《白玉美人在八零》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白玉美人在八零 作者: 春眠欲晓 简介: 在这本糊穿地心的年代文里,有个抢尽主角风头人神共愤的女N号小保姆,为留在城里不择手段,钓着空有美貌前途暗淡的男主大哥,又惦记男主这条更大更肥的鱼。 小保姆凭几分姿色以为稳坐钓鱼台,却不想阴沟翻船,勾男主不成反被女主收拾得明明白白,更被刺激得钢化屠版的大哥无情暴虐,宛如死鱼一辈子翻不了身 细数全文爽点,反派大哥虐小保姆这段最过瘾最下饭,直看得白瑜拍手叫好,连喝三大碗鱼汤 可世事难料,一觉醒来,她成了那条被大哥摁在菜板上垂死挣扎的小破鱼…… 稀烂的开局……再加上一个比她还废说糊就糊的系统……如何破? 钓系美人秒变软骨精:老公,有话好好说,刀放下,咱轻拍 满脸我不开心你就得领盒饭的大佬:…… 一手烂牌没法打的白瑜放弃抵抗,只想做条咸鱼,吃饱喝足温柔狗带 可苟着苟着—— “妹,你想要哪,姐都跟。” “嫂,这地怎么样,你要喜欢,送你了。” 一不小心就发家致富,喜获大批财经版迷弟迷妹 冷酷大佬变二十四孝忠犬老公,深藏幕后保驾护航 首届春风杯优秀青年创业家花落她家又是个什么节奏? 城里人的快乐,她属实不懂。 多年以后—— “白女士,很多女人以你为榜样,想活成你现在的样子,有什么值得借鉴的经验分享给我们广大女同胞吗?” 经验就是—— 在你还不是现在样子的时候,能苟就苟,要什么face,反正屁钱不值 新开预收《作精太后穿成咸鱼了》求点关注 白漪生来造作,亏得福大,刚进宫老皇帝就没了 借娘家势力,白漪火速锁定猫崽般弱的小皇子,反复洗脑。 “今后母后就是你的天,人前敬我人后更要敬,来吧跟我念......” 太后永远对! 太后说皇帝对的皇帝才对! 如果太后错了请参照第一条! 小皇帝一天天长大,腰杆直了身板硬了,人前人后都尊太后,只是那眼神...... 碧幽幽地叫人有点慌。 不过谁在乎,崽听话就成。 一日太后听闻岭南小郡主倾国倾城,比她年轻时还美,嘴里这颗劳民伤财不远万里运来的鲜荔枝顿时不香了。 天子下朝后第一时间看望太后,白漪悲愤:“岭南王其心可诛,居然送来馊掉的荔枝。” “朕这就收拾逆贼。”天子哄着女人消气,一转身,长刀在手戾气横生。 皇帝亲征没多久,白漪突发高烧,再醒来头顶的天变了。 老嬷嬷捧碗往她嘴里灌:“这药喝下就发作,不疼的!” 大军压境,岭南王都人人自危,万箭待发之际,城墙上突现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憋红脸冲千军万马呐喊。 “逆子,守则抄不够五百遍,别想睡。” 这一日将被史官永载史册。 天子兴师动众只为带走岭南美得摄魂,也疯得极致的小郡主,从此金屋专宠,日日不落。 内容标签: 异能 打脸 穿书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年代文里逆风向上的日子 立意:花好月圆,幸福美满 第1章 穿了 白瑜一觉醒来,身边多了个男人。 男人睡得很沉,额前碎发随意散开,有一两根顽皮翘起,冷白的面皮,干净无暇,不同于那个年代年轻人追捧的充满男性魅力的阳刚古铜,但只要一睁开眼,琥珀色眼珠泛着迷离的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你,直叫人从身到心的浑身酥麻,双腿发软。 混血的颜大多好磕,男人又是混血中的极品,搁到当下,必然是内娱炽手可热的偶像男神,当红炸子鸡,流量天花板。 可惜,五十年前的人不懂五十年后的美。 别问白瑜为何这么清楚,渣浪作者就是这么写的,她看了不下十遍,是以记忆犹新。 但此时此刻,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头号大反派出现在她身旁,就有点大事不妙了。 白瑜寄希望于自己还没睡醒,伸手往自己胳膊上最嫩的肉用力一掐,疼得她眼泛泪花,心口直抽。 就在这时,一道嗲嗲的声音在她脑海里骤然响起。 【亲,恭喜您被作者大大钦点为年度VIP最佳读者,真人沉浸式交互体验大礼包已经解锁,请尽情享用,玩得开心哦!】 什么鬼?她一章章追着打负,打得作者烂尾自闭,这也能最佳?是她不懂,还是作者被她虐得五感错乱,神志不清了? 【这样啊!】声音更嗲了,还拖出一道长长尾音-- 【亲要问作者大大哦,最佳不一定是最喜欢,也可以是最讨厌,所以亲以后啊,不要随便打负,容易被作者记住呢!】 身边男人这时候动了一下,眼皮子翻了翻,好像随时要醒,白瑜顿时有点慌了。 她最痛恨收礼这种危害社会公平公正的歪风邪气,快退回去,跟作者说她马上把负分都删光,赶紧忘掉她,不要再想起。 【抱歉呢,大礼包一旦开启,概不退货。】 【也不换的】 @@##%%&&&# 【亲,文明社会要做文明人,作为亲对游戏不尊重的惩罚,从这刻起,恭喜亲,你永远失去你的小可爱了】 什么意思?能不能一次说完。 “意思就是,亲自己玩,嘤嘤嘤,你的小可爱下班班肥家家了!” 肥什么家!你才刚上班!想不想要全勤了!回来啊! 脑子里滋滋几下,好似断电般啪的一声,一切归于平静,彻底没了声响,任白瑜如何唤,小嗲音再也没响起。 取而代之,是另一种转动门把手,更为心惊肉跳的声音。 “奶奶,我就说了,白瑜心术不正,您还不信,这会儿我就抓她个原形。” “白婶,你磨磨蹭蹭干嘛,就是这把钥匙,你快开,你要不敢开,就是做贼心虚。” “不是的,时钧最不喜别人擅自进他房间,会不高兴的。” 新时代了,少爷小姐那种古早称呼已经作古,佣人也可以直呼雇主的名字,但语气依然恭敬。 “不是不高兴,是心虚吧。” 就连对话,都跟文里一模一样。 也是这次被抓包,加上男主求学归来,沈家众人全都围着男主转,小保姆才得知沈时钧离奇的身世。 对此,白瑜只想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沈时钧的奶奶并非现在这位沈老夫人赵一萍,而是沈老将军的前妻,二人少年夫妻,也是革命战友,后来为了各自理想,聚少离多,前妻远渡海外寻求真理,就此劳燕分飞,再无联系。 没过两年,沈老将军就娶了当时号称军中一枝花的第二任妻子,生下一子三女,儿孙满堂。 前妻那边也是粗心,到国外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那时候通信极不发达,又因政治原因,一封家书兜兜转转,隔了将近三十年才到老将军手上。 老将军尤为震惊,思及年少时的情谊,感慨良多,赶紧致电国外友人,帮忙寻找前妻和孩子。 这一找,又过了六年,前妻已经故去,前妻生的儿子也在两年前患病而亡,只留下一个在贫民窟艰难度日的孙子。 友人在给老将军的电报里是这样描述找到人时的第一眼印象--- 衣衫褴褛,形如孤狼,见者痛心。 老将军看了后更痛心,可碍于身份,只能托人回国时帮着把大孙子带回来。 等到沈时钧漂洋过海,回归祖国怀抱,已经是十四岁的半大少年。 因着颠沛流离的苦日子,沈时钧比同龄人更为成熟,也更孤僻,在沈家自然是格格不入,更何况,沈家孙辈都是同一个奶奶,唯独沈时钧例外,他喊赵一萍都是带姓,赵奶奶。 占着沈家长孙身份,却活得像个寄人篱下的外人,空有漂亮皮囊,毫无前途可言。 小保姆审时度势,钓着男二作备胎,转身攻略前程远大的男主去了。 白瑜入戏过深,又因着小保姆跟自己撞名,一度怀疑作者是不是自己身边认识的人,对自己有意见,暗暗打击报复,在文里把她写成人神共愤的渣女。 从此以后,打负就是白瑜对作者的回敬。 然而出来混是要还的,白瑜此刻含着热泪,深深体会到生活的艰辛,但为时已晚。 白瑜掀开被子往里面看,上身一件薄薄的白棉背心,下半身是到腿根的四角短裤,露出嫩生生的两条细胳膊,和白花花的腿,在她那个时代不算什么,可这时候就是暴露,有伤风化,男娼女盗。 好在,没成事。 小保姆婊是婊,但不傻,深谙钓系大法,最多说说不要钱的小情话,牵牵摸摸让你解解馋,真要上肉,她自己都舍不得。 若是草率地给了,就真没回头路了。 外头你争我吵,拖拖拉拉,门把手转了半天,竟然无一人打开。 “都让开,我来。”嗓门最大的是沈家小姑沈慧怡,前两天刚离婚,还把前夫赶出他们一同置办的婚房,算是这时代超前卫的人。 这种又飒又辣的女人,白瑜明显搞不定,向来敬而远之,这时候真就慌了神,想起身先把衣服穿戴好,却发现胸前横着一条修长结实的手臂,拦住了她一颗想要向上的心。 一道尤为凌厉的视线从侧面射过来,白瑜僵着身子,不敢动了。 男人有一双多情又炯炯有神,犀利非常的狭长凤眼,多情温柔的一面只对女主,犀利冷酷,黑化完虐全给了小保姆。 一想到小保姆被男人打包装箱,运到南洋红灯区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白瑜就控制不住地身子微微发颤。 “你抖什么?这床,难道不是你自己爬上来的?” 一开口,就是鬼畜的节奏。 不愧为在龙蛇混杂的西街度过昏暗童年的东方小霸王。 白瑜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竭力稳住,不慌。 “这是哪里?我房间不长这样,”白瑜睁着一双无辜迷茫的水润大眼,四下张望,好似陷入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错乱中。 回应白瑜的,是男人一声似从深涧幽谷里发出来的极为森凉地轻呵。 白瑜舔了舔唇,小心翼翼望着男人打商量:“我们能不能先讲和,把眼前危机渡过去,再谈我为什么出现在你房间这事儿。” 女孩的唇粉粉嫩嫩,伸出的舌头更是惹人遐想,使他想到小时从黑人男孩那里抢到的草莓果冻,甜甜的,香香的,软软的,滑滑的,亲过一次就欲罢不能。 男人眼色一沉,盯着她的样子像是要吃人,白瑜不自在地挪开眼,心乱得一批。 外头沈慧怡拍打门板,一声高过一声。 “时钧,你什么时候换锁了,里头是有金子银子,连自家人都防着。” “小姑姑,不是金子银子,一定就是女人,白瑜到现在都不见人影,肯定就在里面。” 纵观全文,对小保姆敌意最深的就是沈菲,男主的亲妹妹。 只因沈菲带回家的未婚夫私下跟她提了句你家小保姆比你们几个姐妹都好看,女人的胜负欲瞬间被点燃,从此小保姆成了沈菲眼中钉肉中刺,反派大哥对小保姆那么狠,也有沈菲从中推波助澜。 小保姆不是好鸟,沈菲也不遑多让,半斤八两,都是现实中让人想吊打的货。 门外,白婶颤着声音,犹在为自己侄女辩解:“小瑜昨晚就有点不舒服,去医院看病了,可能就在医院住着没回。” “白婶,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话音刚落,门从里面开了,将几人的注意力全都引过去。 唇红齿白的姑娘立在门口,微微露齿笑着,宛如春花般明媚,一身白棉衬衣蓝布裙,手里捧着一本英汉大词典,望着几人的双目尤为清澈澄净,不含一丝杂质。 五官模样,分明就是白瑜,可又好像不是白瑜了。 身后,是男人冷冷的一声。 “用完了记得还。” “好的,谢谢时钧哥,我一定好好用,绝对不会弄坏的。” 客客气气,礼礼貌貌,任谁看了都不忍心多想。 这时候,也唯有沈慧怡敢,上上下下打量白瑜问:“你借字典做什么?” “学习啊,”说着,白瑜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考京大外语系,又怕考不上,就不敢跟姑姑说,只能悄悄来找时钧哥借字典,没想到还是让你们知道了,你们不会嘲笑我考不上吧?” 这个年代考大学尤其难,录取率最高的一年也只有百分之三十,而去年最低,只有百分之九,小保姆连考两年都没过,也是她不想努力,只想靠男人过上好日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沈菲立马拆穿白瑜:“你外语分数最低,考两次都没及格,骗谁呢。” 第1章 贼心 面对沈菲的拆台,白瑜丝毫不慌,捧紧了怀里的大字典,游刃有余地做出仿佛被深深打击到的黯然神伤。 “我就是之前不认真,没有好好复习,才没考过,这回我想好好努力一把,再试一遍,不可以吗?” 白瑜这张脸,天生就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小白花样,她又深谙装乖之道,无辜的脸配上受伤的表情,极具欺骗性。 诸如沈菲这种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还美还讨人喜欢的年轻女性不会买账,但年长的沈小姑看白瑜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她刚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深知男人靠不住,尤其近十年如火如荼的改革,兴起了不少新思潮新风向,诱惑跟着也多了,更难指望。 女人还得自己有,白瑜虽说成绩不行,但这种努力向上的觉悟还是值得肯定的。 “那你就加把劲,好好考,不要只是说说而已。” 沈菲听到沈慧怡这么说,转过脸,不可思议地一声叫起:“小姑姑,你怎么也被她骗了。” “什么骗不骗的,大姑娘家家的,张嘴没句好话,我看你那学校考上了也没什么用,干脆再读一年,跟着白瑜一起考,要是能考到一个学校还能做个伴。”沈慧怡帮理不帮亲,自觉这个主意很好。 沈菲却不领情,看到白瑜小人得志的模样,要被气哭了:“做什么伴,她也配,做梦!” 说完,脚下新潮的高跟鞋用力一蹬,气呼呼走开。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担心了。”白瑜站在门边,轻咬着唇,一语不发。 当着雇主的面,白婶不得不板着脸说两句:“以后你去哪里,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平白让大伙儿跟着担心。” 白瑜乖乖静静,直点头。 这事儿,还真是见不得人,说不得。 白婶把自家侄女训得怯怯懦懦,不敢吭声,沈慧怡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道:“好了,孩子还小,知道错就行了,我还有事和时钧谈,你们先下去忙吧。” 看够了热闹,正要关门还自己一个清静的大反派并不是很想谈,望着被女人扯远未再看他一眼的窈窕身影,冷下一张时下并不吃香的清隽花美男脸。 “姑姑,改天吧,我困了。” “困,你困什么?现在几点?你是一夜没睡?还是睡了一夜都没够?今天不用上班?我昨天还碰到你们陈主任,说了你不少事。” 更让沈慧怡操心的,还是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大侄子。 十几岁才回国,没这边的学历,托关系塞进夜大,混了个文凭出来,又找人帮忙,分配到省供销社,一通流程走下来,也算他们沈家尽到养育的责任。 立业后,就该成家了。 可西方世界长大的孩子崇尚所谓的自由,天生反骨,又不着调,陈主任介绍的对象,看不上就婉拒,没什么大不了,这孩子倒好,非要直说姑娘鼻头下那颗痣影响了整张脸,让她看起来不够自信,建议动个手术。 人家姑娘听了这话,心里哪能好受,当晚想不开,险些吃药去了。 沈时钧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都是中肯的建议,只能说这边的女人思想不够开化,大多数仍以相夫教子为主,很少有人正视自己内心真正的感受。 这个小姑姑倒是勇敢了一回,不顾家人反对坚持要离婚,可在外面,风评也坏了,沈时钧不止一次听到院里那些邻居的闲言碎语。 说得实在难听,沈时钧没忍住,手里正好提着一篮子鸡蛋站台阶上,就随手拿了个,随手那么一丢,正巧砸到中年男人身上,砸的还不是脸,而是屁股,肉最多的地方。 男人是来大院走访亲戚的,不知沈家底细,为人也比较混,没脸没皮,要沈家给个说法。 沈老将军好面子,最烦这种扯皮拉筋的屁事,凡事藏在心里,不愿辩解的沈时钧自然少不了挨老将军一顿打。 还是后来沈慧怡无意中从别人嘴里听说,感动之余,对这个大侄子的印象有了改观,真正关心起来。 “现在是新社会了,我们也讲求恋爱自由,可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也不给个准话,你爷爷那边又催,我们只能看着找了。不强求你一定要选谁,但好歹见一见,吃个饭,不喜欢也别讲得太白,人家毕竟是女孩子,老外不是更讲绅士风度吗?你别的都会,怎么这个就学不会了?” 沈时钧长身斜倚在窗边,双手插兜,闲闲看着院子里的花树,轻笑了一声。 贫民窟可讲不了风度,只认拳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一截随风飘起的裙摆映入了男人眼底,少女提着水壶站在花圃前,微弯着腰,清湛无垠的天空蓝,荡出一抹令人遐想的弧度,干净,又惹人染指。 一如,悄悄爬到他床上的她。 明明做了坏事,等着他醒,等着沈家人来捉,可沈家人真正来敲门了,她又不敢动了,身子绷得紧紧,大气都不敢出,怕他醒,怕沈家人冲进来。 后面更是装成了反思悔过的乖学生,自以为能糊弄所有人,可考试不是玩假,再考不上,看她如何编。 有贼心没贼胆,还半途而废,做了不敢认,这样的人,在西街,活不到天亮,有的甚至连天黑都等不到。 “时钧,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有。”男人保持插兜看窗外的姿势,余光都未往沈慧怡这边扫一眼。 “......” 谁家摊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大侄子,都得愁死。 好在时韫快回了,一想到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懂事上进的侄儿,沈慧怡心情不觉好了许多。 楼下,白瑜看着栽种在院子各处,大大小小二三十种的花草,眼里流露出一丝茫然,内心更是无助的。 原谅她是个花痴,名副其实,看到一堆花,眼盲,头大。 这都是些什么娇花,她只认出几盆菊花,还有那边红不红紫不紫的,是月季,还是芍药,或者牡丹? 怎么浇,要浇多少,哪种最值钱,哪个是老将军最爱,谁来告诉她。 咚的一声。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落在她身后。 白瑜下意识转身,脸上的情绪尚未完全管理好就仰起头,只见楼上一户窗边,男人上身穿着棉布白衬衣,像株寒风中傲然挺立,风雪不惧的隽秀白杨,居高临下睥着她。 那抿着薄唇,一边唇角却又微微上扬的样子,又冷,又欲。 白瑜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脑海里蓦地浮现男人在开门前摁住她的画面。 冷是真的,欲是真的,坏也是真的。 第1章 痴了 白瑜是真不懂花。 别的女主穿到书里都有特别给力的系统送这送那,一路开挂,轻轻松苟到全剧终,而她顶着大太阳,不要金不要银,就要本养花手册,怎么就那么难。 渣系统说罢工就罢工,开头嗲了一波后翻脸无情,任凭白瑜如何召唤,脑子里再也没出现过让她肉眼可见泛起鸡皮疙瘩的小嗲音。 而她那时有多嫌弃,这时候就有多想念。 头顶还有个幸灾乐祸的大反派,直挺挺立在窗边,丝毫不顾及曾经同床共枕的情谊,随时等着看她的笑话。 白婶则在屋里催,叫她干快点,别磨蹭,浇完花就进来洗菜。 刹那间,白瑜又有些理解小保姆妄图靠美色上位的心情了,谁不想翻身农奴把歌唱,给人干活,被人使唤的日子实在是憋屈。 但也只是一刹那。 这时代,物资尚且匮乏,但新政策一出来,人人都有希望,处处都是机会,就看抓不抓得住了。 白瑜仔细回想剧情,依稀记得这时候服饰行业利好,模特圈子随之兴起,第一支专业服装模特队首次登台演出就获得了广泛好评,从此商演不断,辗转各地,走穴捞金。 她这身材这气质,只要进去了,必然是台柱。 自己能赚钱,靠什么男人。 不过,那模特队叫什么名来着? 红西瓜?红柿子?红高粱??? 白瑜脑子打结,恨自己过度较真,只顾着给作者打负,错过了很多细节。 到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 “你是?” 白瑜沉浸在自己七弯八拐的脑回路无可自拔,以至于男人走进院子,到了她跟前,突然出声,她才惊得身子一弹,骤然回过神。 扭头一看,一身军装意气风发英气逼人的男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满脸的笑意,仿佛春风般和煦动人。 “你是哪家的?来这里做什么?” 男主再问,白瑜心口一紧。 我是你家小保姆这种自损格调的话,白瑜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自身的美貌,与来自未来世界的超俗气质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直到又是咚的一声,又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掉落。 沈时韫仰起头往上看,就见比他大一岁的堂兄立在窗口,轻扯不好好扣紧的衣领,要笑不笑地望着他,薄唇微动,却是对着他身旁的女子。 “送上来。” 白瑜想到此时的身份,以及反派那野草般疯狂滋长的旺盛报复心,只能忍下胸口一腔浊气,弯腰将打火机捡了起来。 这时候的打火机不便宜,反派一连丢下来两个,眉毛都不眨一下,可见他在外面不止一份收入,必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和谐社会,作者不敢说细,通常都是一笔带过,估计以她的智商和眼界也想不出什么稳妥的暴利边缘行业,从而导致白瑜步步维艰,想破了脑子都抓不到反派的把柄,只能忍气吞声。 白瑜跟男主笑笑就要进屋,刚一转身,男主叫住她。 “打火机给我,我正好要进去。” 男主为什么就是男主,看看这境界,看看这觉悟,男二踩着风火轮都赶不上。 白瑜面上还是要装一装:“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沈时韫这时也猜出面前女孩的身份了,回想妹妹沈菲在电话里给自己讲的,白婶年后把自家侄女也带了来,说是父母双亡,可怜没人管,带着一起做事,不用额外再给工钱,只求有个落地的地方,有口饭吃就成。 老将军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哪能真的不给人工钱让人打白工,白婶拿多少,她家侄女也一样,一分不少。 也正因为这,沈菲一直说白婶侄女心术不正,明显就是赖上他们沈家了。 沈时韫原本没当回事,怎奈沈菲三天两头给他打电话说女孩不是,弄得他还没见到人,印象就不是很好了。 可现在,见到了人,沈时韫又觉沈菲小题大做,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她说成什么样了。 “给我吧,没事。” 说着,男主伸出了手。 不愧是男主,就连手都长得这么粗长有男子气概。 白瑜也伸出了手,颇为不好意思道:“那要不,这个给你,做这轻松,跑腿的活,就由我这种小小的粗人来做。” 系统算个什么鬼,她有男主啊,搞定男主得天下,苟到剧终心不慌。 沈时韫低头看着手里多出来的水壶,半晌才反应过来,挤出一抹笑。 “也行。” 浇花,他也是头一遭。 站在楼上目睹一对男女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情骂俏的反派,从喉头里逸出一声低沉且轻蔑的冷笑。 直到敲门声响起,响了好几下,他也没理。 就在他以为还能多响几下时,门那边安安静静,彻底没了声。 沈时钧心略方,他起脚往门口走,大力打开,空无一人,只有两个打火机并排躺在了门前地板上。 呵,钱就这么好赚,服务一点都不到位。 老将军公务繁忙,一年有大半时间不在家,沈时韫的父母也在机要部门就职,常年外出公干,是以如今沈家辈分最高的就是离婚后搬回来小住的沈小姑,沈时韫突然回来,沈慧怡又惊又喜,大手一挥,叫白婶再多准备几个菜,热热闹闹庆祝一下。 雇主轻飘飘一句话,白瑜又得多洗几个菜,看着被五花大绑还在蹦来跳去咯咯叫的大公鸡,白瑜手举着菜刀,眼露绝望。 杀鸡,她是真不敢。 太造孽了。 白婶纳闷了:“你以前不是会的吗?过年杀鸡,你还抢着做。” 白瑜一脸麻木:“前两天读了一篇文章,杀生多了,会短寿。” 白婶扑哧一声笑:“年纪轻轻的,还信这,以前不爱读书,现在读书又读痴了,哎,你啊,就是矫情。” 说着,白婶夺过侄女手里的刀,自己动手。 白瑜默默转过身,听着杀鸡般的惨叫,心里止不住道,我佛兹悲,善哉善哉。 收敛心神,眼珠子不经意一转,转到了厨房门口,白瑜神色蓦地一僵。 走路鬼似的无声无息的冷白肤花美男斜倚在门边,一手插兜,一手弹着她送上去的打火机,微侧着头,平平静静看着她,唇角上扬,笑了下。 仿佛在说,别装,会露馅。 第1章 可人 大院前身是旧时代建起的租界领馆,一栋栋独立小洋楼,红墙灰瓦,鸟语花香,尤为雅致。 沈家在这片宅子里又更突出,三层的楼,带着前后院,后院又做了几间平房,给佣人居住,还能摆放一些杂物,以沈老将军在大院的地位,也对得起这样的气派。 主楼和平房之间隔着一条木搭走廊,到了紫藤花开的季节,长长藤蔓挂着紧簇花团,铺满了廊顶,再顺着栏杆从四面八方垂落下来,将走道与外面彻底隔开,形成一个独立的小世界,静谧安逸,特别的美。 来到这里半个月,白瑜最爱的就是这条美得很高级的走廊,搬着小板凳,拿着菜盆,看看周身紫色花串儿,干活也有劲儿。 这时候到底比十年前好多了,没那么多顾忌,白婶见侄女摘个菜都要跑到走廊里,忍不住笑话她是资本家小姐的身,就是没那样的享福命。 白瑜反道:“她们的命可不好。” 白婶一想,也是。 她家隔壁就住了个城里姑娘,爷爷曾在街上有十几家铺子,成分不好,姑娘响应号召下放到农村,一晃十来年过去,在乡下嫁人生娃,再想回城,已经是不可能了。 一代是一代的命,由不得人。 白婶唏嘘完别人家的姑娘,再想到自己家,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侄女旁边,手里拎着一件自己做的上衣,一边缝着扣子一边说好话。 “那个小陈,我看不错,城里人,在机械厂上班,搞技术的,又是厂长外甥,一个月工资有七八十,前途是不用说的,你嫁过去,以后就不愁了。” 她这个侄女,打小就生得俏,心气也比同村女娃娃高,村里那些汉子,她肯定瞧不上,一提还急,白婶只能在城里找。 谁知城里的,她觉得合适的,侄女还是看不上,不是嫌长得不好,就是嫌工作不够体面。 气得白婶劈头就训:“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条件,就一张脸能看,其他的,读书不成,做事又懒,有点眼力见的家庭能瞧上你?” 不知道训了多少回,侄女依然是这么个臭德行,理都不理,倒是对雇主家的大孙子特别殷勤,做完了事就换身漂亮裙子,往前头主楼跑,送水果送茶点送这送那,一进去,半天不回来。 时间一长,白婶哪里看不出来,这是猪油蒙了心,想攀高枝了。 那天沈菲说侄女在沈家大孙子房间里呆了一晚上没出来,白婶心是慌的,后来门开了,也不知怎地就给圆过去了,但白婶不敢掉以轻心,她是晓得自家侄女那点花花肠子的。 是以,白婶铁了心要尽快给侄女找个对象。 “人也长得周正体面,家里把婚房,三转一响全准备齐了,真说起来,是你沾光,反正我都答应了,你不去也得去。” 见侄女抿着唇,显然不乐意,白婶又道:“不去,你就回老家,也别指望我了,我没那个本事,说不到你想要的好亲事。” 白瑜本着去蹭饭,成不成随缘的心态,只能答应。 白婶一看有戏,心情也不一样了,把自己手上缝好了扣子的蓝色棉布衬衣往侄女身上一搭,笑眯眯道:“你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等到星期天你去吃饭,就穿这了。” 这时候的棉布都是实打实,不掺假,但料子也偏硬,更有时下流行的化纤产物的确良,比棉布还贵,色彩亮丽,样式也多,很受年轻人推崇,但穿上身舒适感并不高。 白瑜穿几天古董款图个新鲜就腻了,在街上逛了圈,想买几件柔滑的丝织成衣,但开放初期,货源充足的商场就那几家,以白瑜四十年后超前的审美来看摆出来的一件件衣裙,款式洋气点的,花色又不行,花色好的,款式又差了,总也挑不出自己特别喜欢的。 最后,白瑜逛累了,干脆买了匹丝织布,自己画样子,拜托白婶帮做一件长裙。 白婶盯着白瑜画的样子看了半天,不太想做,指着露出锁骨的领口说:“太低了,像什么话。” 白瑜拿过来一张画报,是沈菲从学校带回来的,没几天又说不要了,叫她们随便处理了。 白瑜指着封面女郎清晰可见的锁骨:“我这就露一半,她全露呢。” 白婶立马瞪眼睛:“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跟人能比?” 人家是在国际上得过大奖的著名电影演员,经常在电视上露面,就算穿得露了些,那也是为了艺术献身。 白瑜这么穿就不一样,纯粹是抛头露面,瞎臭美。 什么是双标,白瑜在白婶这里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最可气的是,白婶说了她一通,又态度一转,别别扭扭地问:“我可喜欢她演的电影了,你们年轻人路子多,看能不能帮姑姑我要一份她的签名照。” 谁说这时代没有死忠粉,他们只是表达含蓄,更矜持更克制。 帮是可以,但白瑜也有条件,要白婶手头的所有票据。 八十年代中后期,随着不断深化的经济改革,国家取消了长达三十多年的统购派购制度,各种票据逐渐停用,白瑜把自己手头所剩不多的票都拿出来换物品,还叫白婶也别扣扣索索地攥着,再过几个月这些全都要作废。 白婶哪里肯信,以为侄女又要作妖,想歪心思。 “你去找忠叔问问,咱房里那台洗衣机,是拿工业券换的吗?” 这时候的洗衣机都是单缸波轮,要手动换水,价格还贵,买一台洗衣机,得花去一个人半年甚至更多的工资,不仅费钱,还得提供份额紧俏的工业券。 不过本城作为改革试点区域,工业券已经陆续作废,买大件不再限制数额,诸如缝纫机,电视机,自行车这些用来炫耀家庭实力的硬件,只要有钱就能买到。 普通家庭购买能力有限,仍是紧着用,而像沈家这样的大户,就不存在这样的烦恼了,连她们这种佣人房间,也是一套配齐。 莫怪小保姆歪心思多,由俭入奢易,安逸使人贪婪,从而堕落,不择手段地想要更多。 忠叔是负责对外采买的管事,管着沈家的账务,白婶半信半疑,找他一问,还真不是。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住这,什么都不缺,该有的少不了,比城里许多人家都好过不少,主家也不指望别的,你们踏踏实实做事,别想些有的没的就成。” 忠叔也看出白婶的侄女心术不正,但没有实质证据,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女孩子还算安分,没怎么往主楼跑了,他就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总会有个警醒。 不过说到洗衣机,也是怪。 主家每层楼配的洗衣机先后三天时间内都坏了,约人来修又得等个两天,唯有白家姑侄房里那台最便宜的能用。 正应了那句话,贵,不一定就是对的。 沈菲回校住了,沈小姑单位有宿舍,这几天都是在宿舍洗漱,唯有沈家两个大孙子,不太方便。 沈时韫一大早就拿了几件要洗的外衣裤递给白婶,礼貌地笑:“麻烦婶子了。” “应当的,应当的。”白婶抱着衣服,心里直叹,这样的男人搁在旧社会就是万里挑一的贵公子,谁家姑娘配得上哦。 沈时钧从楼道路过,一只手提着一件夹克衫往肩上随意一搭,快步走下楼,到后院。 紫藤花下,少女捧着本英汉字典,一身碎花黄底的长袖连衣裙,裙摆垂到了脚踝,露出那么一点细瘦白嫩,尤为可人。 男人眸底一暗。 少女抬头望过去,微微惊讶。 大少爷怎地来这了,真是稀奇。 沈时钧走过去,将肩上搭着的夹克衫扯下来,胳膊轻轻那么一甩,就罩到了女孩头上,眼前顿时一片黑。 “洗干净了,送上来。” 第1章 不配 八十年代的皮夹克,是实打实的洋货,且价高货少,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得到,得有路子。 来这半个月,白瑜已经看过沈大少换过不下三件皮夹克,且每一件的做工和质地都堪称上乘,穿上身后更显出男人高高帅帅,冷冷酷酷的气质,搁在五十年后也不过时。 往街上那么一走,保管就是人群中最靓的崽,收获迷弟迷妹无数,星探塞小纸片塞到手软。 可惜这时代,很多人还欣赏不来这种剑走锋芒,特立独行的酷帅,唯有男主那样一身正气,一看就很正能量的向上青年,才是大多数家庭心目中的首选。 不过话说回来,白瑜虽然很吃反派的颜,但一比较二人的秉性为人,颜即正义什么的鬼话,就是放屁。 她除非想不开了要提前领便当,才会考虑向反派靠拢。 不然,即便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的心依然是向上的,永不可能向黑恶势力妥协。 在将男人衣服扔到桶里那一刻,白瑜的思想也在经历着极其复杂的斗争,直到白婶一声惊呼。 “你怎么回事啊,这是皮的,不能放到桶里搅的,更不能泡水。”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不过---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手洗。”她连自己的衣服都很少手洗,黑心肝的反派何德何能。 白婶看侄女就像看阶段敌人似的,赶紧将皮衣取出来,用衣架整整齐齐地挂好,又拿来块干净棉布,沾水后拧干,从翻领开始,一点点地擦。 “看仔细了,照我这样做,可不能再错了。” 忠叔的话也给白婶上了警钟,对侄女愈发严厉。 白婶没什么学历,能找到这样一份管吃管住,工资又高的工作已经是万分幸运,加上还有个侄女要养,给她说亲,置备嫁妆,一样样地都得花钱,所以,这份工作决不能丢,丢了,就只能回老家喝西北风。 “擦干净了,就赶紧送回去,算了,还是我送。”白婶实在怕了,侄女这会儿看着老实,那是她盯得紧,谁晓得背后趁她不注意,又要使出什么乱子来。 想到这,白婶又有点怨这位听说是在国外长大的沈家大孙,就算只是借字典,孤男寡女的也要避避嫌,更何况,还关着门。 白婶甚至怀疑,是这个洋墨水喝多了的大孙子把自家侄女带偏了。 是以,白婶趁着沈时钧在家的点,把皮夹克送上去,顺道拖了个地,一边干活,一边想要忍住又克制不住地提了一嘴自家侄女相亲的事。 沈时钧正坐在桌前,拿着一本纯英文的名著在看,听到这话,眼皮子往上掀了下,漫不经心地从喉头里逸出一声轻笑。 “是不错,一个月八十块。” 要存够几个月,才够买他衣柜里的一件皮夹克。 “是的呢,这回要是能成,我对小瑜父母也有个交代了。”白婶感慨地轻叹一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倒是没听出男人略带嘲讽的画外音。 在白婶拖完了地正要出屋时,听到屋里男人又是一声道:“现在的人好像都在呼吁什么恋爱自由,特别长得好的,在外面碰到什么杂七杂八的人,被骗就晚了,婶子也要好好给自己侄女把把关。” “对对,我就担心这个,回头跟她好好说说。” 因着沈时钧这几句话善意的提醒,白婶对他又有所改观,兴许真的只是自己过度担心,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回到后屋,看到侄女还在没心没肺地吃梨子,哪有半点为情所困的样子,白婶再次产生动摇,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检讨。 自家侄女长得是好看,可以沈家的条件,想找个长得好看,家境又好的女孩子又不难。前些天不就有个叫什么仪来着,是沈老爷子老部下的孙女,不也俊得很,还端庄得体,落落大方。 再看自家侄女,坐没坐相,就跟得了软骨病似的,半边身子都搭在椅背上,白婶看了就眼睛疼。 “你坐直了,不要歪。” 白瑜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到这位姑姑了,只当人到中年,更年期症候群发作,脾气不古怪,反而不正常。 但这种古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白瑜就有点吃不消了。 尤其是沈时钧又丢了件皮夹克过来,这回,白婶什么也没说,叫白瑜收拾干净了就给送楼上。 不乐意的反而成了白瑜。 却不知正是她这不乐意的样子,白婶看了才更放心,催着她赶紧的,哪有给人做事的佣人,比雇主还要懒的道理。 沈家个个都是大忙人,三天两头见不着几个,守宅子的佣人比主家的人都多,白瑜一路从大厅走到楼梯口,只有忠叔看了她一眼,没别人了。 到了沈时钧房门口,白瑜看着门没合上,轻掩着,仍是抬手敲了敲。 没几下,就听到里头沉沉的一声:“进来。” 撇开男人恶劣性格不谈,这脸,这低音炮,都是白瑜特别吃的那款。 白瑜推开门,把皮夹克挂在门口挂衣架上,说一声就打算撤离。 才要转身,听到男人又是一句:“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 嗯,年轻人,莫狂,这世上你想不明白的事多了。 白瑜沉默听着男人似山谷里微凉的清风徐徐缓缓,一字一顿道:“一个不久前偷溜进我房间,爬上我的床,让我摸她---”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只因男人的唇被捂住。 映入眼帘的是女孩气急败坏,宛如熟透了蜜桃红艳艳的面颊。 “都说了我有病,梦游症,亏你是在西方长大的进步青年,不会连这种常见的病都没听说过吧。” 男人不吭声了,泛着迷人琥珀色的幽深瞳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眼底的亮度,灼得白瑜不能直视。 忙收回手,往后退,隔着白瑜自以为的安全距离,竭力想让男人抹掉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我最近有在吃药,症状已经好了不少,以后也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如果以前有什么让你误解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原主就是激怒了男人才被打包到海上,白瑜刚才情绪有点激动,这时候就得服个软,尽量平稳地同未来大佬划清界限。 可此时的沈时钧在意的却是女孩那一句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所以,他只配成为她的过去? 用完了就一脚踢开? 呵,凭什么。 第1章 手软 锦江饭店是本市最大的国营饭店,也是菜品最齐全最贵的一家,跟着政策与时俱进的速度也快,开放的大门才打开,就把国外时兴的自助餐引进来了。 回到四十年前吃自助餐,这是个什么样的体验,白瑜形容不上来。 之前她逛街时经过饭店门口,看到了宣传自助餐的巨幅画报贴在门口墙上,罗列了不少菜品,白瑜出于好奇,驻足看了好半天。 这些菜品跟几十年后肯定没法比,缺这少那,她最爱的饭后甜点没几样,也不够精致,但必然比几十年后的食材卫生干净,绝对零污染零添加纯天然。 后世,运气好的时候,白瑜在某团还能抢到五六十块的超划算团购券,到了这里,不用抢,就算打到二折,一般人也吃不了。 一人七十块,抵普通家庭一两个月的收入,这年代的人大多省吃俭用,哪里舍得。 须知,这时候的物价是以分算,以毛算,5分钱的馒头、3分钱的油条,还有五分钱的盐水冰棍,辛辛苦苦攥几十个一元钱,就为吃顿饭,是有多奢侈。搁早前的六七十年代,就是被腐化的堕落者,被斗的命。 小陈骑着自行车来接白瑜,说要带她去吃自助餐,为着价钱,白瑜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她得跟他见多少面,才能还回来。 一开始白婶不懂,小陈极有耐心地解释一通,白婶听明白了,笑眯眯道:“那是得好好吃,一定要先吃贵的,便宜的菜不要拿。” 白婶把白瑜拉到一边,强调好几遍,叫她秀气些,不要光顾着吃,多跟人聊聊。 “不顾着吃,一个月的工资,怎么吃得回来。”关顾着吃,那么点时间,也不可能吃回。 但吃回一块钱,那也是一块钱的事。 见白瑜的注意力已经全都在吃上面了,白婶气不打一处来,看看一旁好脾气等着的周正小伙子,又把侄女压着警告:“这个小陈已经是我能为你说到的最好的对象了,你看他那自行车,凤凰牌的,28大直杠,要小两百呢,你再不珍惜,就等着回村嫁给老王家的二牛哥。” 一听这名,白瑜便感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疯狂颤栗。 脑瓜子一转,白瑜又道:“你也说人条件好,自行车那贵,要是他看不上我呢。” “只要你别瞎折腾,就有戏。”白婶可没漏过小伙子看自家侄女的眼神,虽然含蓄,但仔细瞧那眼里,是有团火的。 个子高挑,又苗条,还长得俊的姑娘家,谁不喜欢呢,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大伙子。 白婶又把侄女胳膊一掐:“记住了没?跟人好好谈。” 白瑜皮肤嫩,吃不得疼,嘶了声,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要记到心里去,走点心。”看侄女这不争气的样儿,白婶恨不能亲自上阵。 絮絮叨叨又说了一通,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人等,白婶把侄女推过去:“你们吃得开心啊,吃完到街上走走,那个后海公园景色不错,去逛逛,坐个小船,可舒服了。” “好的,婶子,我们先走了。” 白瑜在白婶紧迫盯人下,坐上了凤凰牌豪车,这时候的代步工具真材实料,做工结实,白瑜坐上去后,稳稳的,一点也不晃。 车子骑出去没多远,迎着微风,白瑜开口了,问能不能换个地方,美齐曰,赚钱不容易,还是要省点花。 她不能为了一顿她在几十年后吃了不知道多少回的自助餐,就把自己卖了。 女孩的话,小陈听着觉得特别暖,不仅好看,还勤俭持家,比他之前聊过的家境好的女孩子,更适合结婚。 “不打紧的,我叔叔是那里的大厨,也参与酒店经营,能免几单,没花钱。” 孩子是真实诚,不摆阔,一句话摆明了他也是来吃霸王餐,不吃白不吃,白瑜瞬间没负担了,不花钱就好,手不软,嘴不短了。 不过,白瑜仍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小伙子最好不是为了把妹忽悠她。 小陈仍是一副呵呵呵的老实样:“要花钱,我也舍不得来。” ...... 放心了,是实话。 沈时韫拉开窗,正瞧见大门口,白家侄女坐上一个男人的车离开,站在窗前看了好久没动。 下楼时,碰到正在打扫楼道的白婶,沈时韫不经意问到了这事。 白婶心情好,笑吟吟道:“现在年轻人不都爱交朋友,多交几个朋友,性格也会开朗些,我这侄女就是不爱动,让她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事儿还没成,白婶有所保留。 沈时韫也是一脸笑意,直接就道明:“找对象,出去玩也没什么,现在恋爱自由,又不是跟人出去玩就一定要成。” 白婶脸上的笑僵了僵,是这个理,但说出来,总归不是很好。 沈时钧这时也起来了,两手插兜大步下楼,路过拐角,看了一眼沈时韫,没理,只跟白婶打了声招呼。 沈时韫见到这个堂哥,立马抬脚跟上,追着喊他:“你站住,昨晚就要跟你说事,你说睡了,现在刚起来,总有空了吧。” 白婶原地瞧着兄弟俩一前一后下楼,叹了一口气。 大户人家也没外面以为的那么好,日子是富裕,人也光鲜亮丽,可各忙各的,从大家长到孙子孙女,一个个都是顾自己,没有烟火气儿。 沈小姑已经吃过早饭上班去了,沈菲今天没课,跟未婚夫吵架,心情不好,端着粥喝,谁也不理,也就看到沈时韫过来,喊了声哥。 至于沈时钧,他不理她,她也不可能理他。 沈时韫要说的事,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缓和堂哥和妹妹的关系。 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这么僵着,等爷爷回来,问起来,小事也变大事了。 原则上,该沈菲跟沈时钧道歉,毕竟事儿是她惹出来的。 沈时韫朝妹妹使眼色,她再犟着,不服个软,他可要生气了。 沈菲到底在乎这个哥哥,撇了撇嘴,低头看自己碗里的粥,不情不愿道:“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没弄清楚就把人都叫上来。” 沈时钧像是没听到,拿了个他回国后最爱的食物之一肉包子,边吃,边喝豆浆。 还是沈时韫推下他胳膊,他才有了反应,扫沈菲一眼:“抱歉,还以为你是对着碗里的粥说话。” 话里浓浓的戏谑。 出身优越的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沈菲一口气堵上胸口,一下站起,直看着对坐的男人。 “你们孤男寡女,关着门在房里不知道呆了多久,有脑子的人谁不会多想,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怕你被居心不良的女人骗了。” 前些天,沈菲就在学校听说,一个漂亮女老师利用丈夫在教育部门的关系出国了,结果一出去就再没回,就连离婚证明也是托那边留学同窗带回的。 国门一打开,不少人蠢蠢欲动,尤其自身有点资本的,就以为国外的月亮更圆,想方设法地想要出去。 沈菲也想出国深造,但未婚夫不想,于是吵架,闹冷战,连着四五天没联系。 如果不是怕被爷爷训斥,沈菲都想解除婚约了。 以己度人,沈菲看眉眼带俏的寒酸小保姆,就不是个好女人。 “你们知道刘维信对我说什么,他说白瑜长得比我好看,学校那么多的女同学,他不提,偏偏提白瑜,白瑜跟他见了几面?不是私底了做了什么,人家干嘛提她?” 闻言,沈时韫却不觉有什么,反倒认为妹妹小题大做。 “维信只是说说而已,何况,他说的也没错。” 沈菲愣了下,随即羞恼起来:“好啊,你才回来几天就帮那个女人说话了,你们这些男人全都要不得,只看脸,肤浅。” “说什么呢?”沈时韫一声斥道,“就你这态度,这嘴,维信能没意见?总说别人这不好那不好,却不看看自己,一身臭毛病。” “好啊,我一身臭毛病,那就解除婚约算了,让他去找没毛病的,省得在我这天天受气。”沈菲气愤之下,不管不顾就说了出来。 沈时韫听到妹妹的话,着实怔了下,也恼了:“沈菲,你够了啊,再这样无理取闹,等爷爷回了,有你受的。” “那就不要受了。”沈菲拿起手里的包包,转身就走,差点与迎面而来的忠叔撞个正着。 忠叔反应还算快,挪腿避到一边,见沈菲头也不回地跑出家门,面露担忧地问:“菲菲这是怎么了,受委屈了?” 沈时韫也在气头上:“别管她,她就该受点委屈。” 久不作声的沈时钧这时笑了下,仰头将杯里最后点豆浆一饮而尽,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不合适的鞋,还留着做什么。” 沈时韫看了哥哥一眼,没吱声。 白婶打扫完卫生,提着拖把和水桶走下来,忠叔看到她,主动打招呼,问白瑜相看对象的事。 白婶摆手笑笑:“不好说,现在年轻人的心思怪得很,看他们自己了。” 沈时韫也笑:“都是处出来的,小瑜还年轻,不急,慢慢看了。” 一旁的沈时钧看了堂弟一眼,不再作声,只是咚的一下,放杯子到桌上的声音有点重。 第1章 要命 白瑜两手捉着车垫子底下,长裙迎风飘摆,乌黑长发也飘了起来,她稍稍扭身子往前靠,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头顶带着丝带发箍,一侧还有个小蝴蝶结,在家鼓捣半天弄出来的手动版空气刘海,被风一吹,成了偏分,多几分带点凌乱又别有风情的美感。 都怪这张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堪比画报上的女郎,天生丽质难自弃,无怪沈菲处处针对她。 两人出来得本就有点早,小陈同志可能是心有期待,充满了干劲,为展现自己过人的体能让佳人刮目,骑得也快,到饭店门口时,离自助餐营业时间还有一小时的距离。 不长不短的时间,于是问题来了。 走,还是在这傻等呢? 小陈挠挠后脑勺,朝白瑜笑得憨实:“不如我们先去后海公园玩,在公园附近吃个中饭,下午再过来这边吃晚饭。” 白瑜内心是抗拒的,从这里骑到公园,然后玩一玩,折回来吃饭,一晃就天黑了,她并不想跟一个才认识的男人玩这久,尽管这男人看起来还算靠谱,不像反派那种一言不合就把女人摁墙上的坏种。 男人再憨,但不傻,懂得看人脸色,看出白瑜不是很乐意,他又道:“要不今天就只去公园,等明天,我晚点来接你,咱们再来吃自助。” 小伙子一定要吃到自助餐的热情劲,实在让白瑜感到佩服,但她并不想跟才认识的人连着两天出来,还得找话题,不然冷场好尴尬。 “要不我们就在附近逛逛,反正一小时也快,走一圈就过了。” “好,听你的。”小伙子一脸你长得美,说什么都对的笑,让白瑜有点窒息。 这么纯良的男人,搁在几十年后,还是很有市场的。 不过,白瑜大抵有轻微斯德哥摩尔倾向,竟然有点受不住这种小太阳型源源不断散发温暖的男人。 她只是停在一个杂货铺前,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时候小卖店的陈设和售卖的物品,小太阳嘴就没听过,问她饿不饿,要吃什么,前头拐角小摊的烧饼还不错。 白瑜笑着婉拒,她还不饿。 谁在吃自助餐前填肚子的,那不得亏死。 小太阳又问她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什么,娃哈哈,健力宝,还是可乐。 这几样,都是时下比较洋气,也卖得很好的饮料。 见白瑜不吭声,小陈以为对方不好意思,怕多花他的钱,又说:“没事的,一瓶饮料值不了几个钱,出来玩,你也不能跟我太客气,不然我都不敢再找你了。” 那不更好,白瑜求之不得。 “我是真不饿,也不渴,这时候把肚子喂饱了,等会怎么去吃自助。” 吃东西,也得有吃东西的态度。 白瑜这么一说,小陈又是挠挠后脑勺,笑呵呵:“是的,我都没想到这上面,还是你们女孩子考虑周到。” 经验了,吃个一回就知道了。 街道上,白瑜看见从路那边骑着自行车过来的小姐姐,一个穿着牛仔外套,一个穿着大红衬衫,一路说说笑笑,脸上洋溢着明媚又质朴的笑容,很是动人。 街边路人更是时不时投以含蓄又歆羡的目光。 这时候骑着自行车在街上路过的年轻女性,就跟几十年后开着敞篷跑车招摇过市的女人一样地招人稀罕。 白瑜只是单纯地以后世人角度来看这些老阿姨曾经青春亮丽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更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 尽管这只是与她那个真实世界相似的平行空间,只是作者报复她乱打负的体验任务,但她仍会想,这时候,还只是少男少女的她的父母又在哪里,在做什么,十几岁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呢。 “咦,你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男人的注意力都在女孩身上,一看她不对劲,心就有点乱。 白瑜往旁边挪了一步,侧过身子,眨了眨眼睛,仰面望着还没被各种毒气粉尘荼毒得灰蒙蒙的万里碧空,用轻快的语气回了句:“可能是昨晚看书看入了迷,睡得晚,熬了的。” 小陈一听,感兴趣地问:“你看的什么书,我也去看看。” 白瑜沉默一瞬,道:“牛津现代高级英汉双解词典。” 牛津大学出版社与商务印书馆正式签约后,商务印书馆推出的第一个中文简体版,一经问世,就成为了国人学习英语的首选工具书。 小陈听后,脸色微变:“你想出国?” 他之前谈过一个,处了一两年,都到见家长的地步,女孩突然改主意,说有个出国学习的名额,一去可能要三四年,他愿意就等她回来商量结婚的事,不愿意就算了。 白瑜看男人变幻的表情,就能猜到这人估计有段伤心事。 “不好说,现在不是要振兴经济,大开国门吗?有进来的,就有出去的,多学点外面先进的知识和技术,再回来为国家做贡献,不好吗?”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白瑜三言两语就把男人心头那股子郁气给消散了,好像有点释怀,又忍不住问白瑜:“如果你要出国,多久能回来?出国前,能把个人问题先解决了吗?” 什么问题,没问题啊!白瑜当没听懂,笑哈哈混过去:“看个人了,现在几点?差不到了吧,我们可以过去了。” 小陈推着自行车,见女孩已经坐了上来,急着要走,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终是没有再问。 但心里,已经埋下了隐忧的种子。 再回到饭店门口,迎宾员看到他们,眼眸闪了闪,片刻后调整情绪笑着迎向他们:“现在可以上去了,请往这边,先到大厅买单,再入场。” 白瑜立马看向男人,小陈礼貌地回笑:“我叔叔叫陈建忠,是他让我过来的。” 迎宾员是新来的,入职没几天,不认识这人,只当又是来闹眼子的,仍是笑道:“二位先买单,付完钱就可以进去吃了。” 不说小陈身上的钱没带够,就是够了,他也不会花这个冤枉钱,只能再次道:“我叔叔是这里的主厨,你带我去找他,我和他说。” 迎宾员听到这话,迟疑了下,在想要不要送客,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按喇叭声。 一辆在这时代犹如神话般存在的尼桑公爵王停在饭店门口。 一道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 这时候的小汽车比自行车更为稀罕,且不是平民老百姓能拥有的,大多都是公用,没有足够高的社会地位就不要肖想了,连在路上看到的机会都少有。 也只有锦江饭店这种高规格的饭店能经常看到小汽车经过,尤其尼桑这种外资大牌子的,不用猜就知道车里的人不简单。 迎宾员一看到这车,立马将白瑜两人抛在了脑后,面上笑容更为灿烂,几乎小跑着奔过去,弯腰打开车门。 不管什么时代,趋炎附势的人总不会少。 小陈的脸色当即有些难看。 白瑜看他这样,不由做了回好人,十分善解人意道:“不如我们吃点别的,又不是非要吃自助,点两三个炒菜,还不一样的。” 不过,这家炒菜也极不便宜。 瞧着小陈脸色仍不大好看,白瑜又适时补了句:“前面拐角的面馆,刚才经过时,我看着就还不错。” 只是,话音刚落,不经意往门外一瞥,白瑜脸色也刷地一下白了。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走下车,一身在这时代尤为打眼的挺阔西装,明显将男人与周遭的人区别开来,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白瑜这辈子见过穿西装的男人不要太多。 但是,把西装穿得这么鬼畜禁欲带感的,却是生平第一遭。 更要命的是,这个男人在两天前还把她摁到墙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 他和她没完。 第1章 开心 大佬不愧是大佬,人前装得那叫一个斯文正经,在迎宾员的指引下进到大厅,极不经意地眼尾一荡,扫到角落处的一男一女,也只是勾起一边唇角要笑不笑。 白瑜绷紧了心神,如临大敌地看着男人往里走,径直上楼,只是那么一瞥,连个正眼都没看向她,又有点自作多情的尴尬。 但转念一想,随即更恼。 没人的时候,坏得很,动不动把她摁墙上,动手动脚,臭不要脸。 目睹迎宾员截然不同的态度,小陈被触动到,叫白瑜等在这里,他随手抓了个路过的服务员,让人带他去后厨。 小伙子板着脸的样子带点凶相,服务员没敢反抗,真就带他往后走。 白瑜觉得没必要。 不过一顿饭,要是还没吃就闹不愉快,那就没有吃的必要了。 就在白瑜于这种无意义的等待中对美食失去兴趣时,一名戴着墨镜的女子走了进来,身上穿着藏蓝色大翻领垫肩西装女裙,腰间还配着一根棕色皮带,显然深受西方潮流的影响,在这个年代绝对属于领跑在摩登前列的佼佼者。 特别是,女子手一扯,摘下了眼镜,交给一旁跟着的像是助理的中年女人。 那张脸,白瑜眼前顿时一亮。 不就是广受中老年妇女喜爱的著名女演员斯琴,白婶心心念念只为要一张她的签名照。 眼看着斯琴往国产老电梯那边走,白瑜心底犹豫了下,抬脚正要追上去。 “小白。”小陈从另一头出来,在背后喊她,兴致匆匆把她介绍给一起过来的叔叔认识。 出于礼貌,白瑜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过身,对叔侄二人笑了笑。 陈叔叔看了看白瑜,又把侄子拉到一边咬了几分钟的耳朵,带着一种在白瑜看来还算满意的笑容,把他们带到五楼的自助餐厅,跟门口服务员说了几句,服务员又看了他们好一会才让进的。 物以稀为贵,这时候的自助餐,只有特定阶层才有条件享用,来吃霸王餐的白瑜两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陈更是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唯恐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颇为拘谨。 好在白瑜有着超前几十年的见识和审美,一身自己买料子让白婶帮做的明黄碎花长裙,外面罩个白色短外套,瞧着也很独特,又显得清新脱俗,一进到餐厅,吸引了不少人士的注意。 甚至有老外主动上前打招呼。 白瑜这些日子正好猛攻英语,难得有练习口语的机会,即便内心仍有些紧张,但也不想错过,于是还算流畅地与老外进行了一些简单对话。 老外也是一脸惊喜的样子,直夸白瑜表特富儿。 白瑜大大方方地应下,且表示感谢。 站在白瑜身旁的小陈更加拘谨,面对听不懂的外语,和侃侃而谈的洋人,有点底气不足,插不进话,只能干笑。 白瑜顾及到男人的感受,并没多聊,用完交际辞令就准备告辞。 老外意犹未尽,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白瑜,说白瑜英语很好,以后他工作上需要中文翻译,希望能够请到她,酬劳好谈。 白瑜看了眼纸面上的中文字,某某商贸公司总经理。 这年头来华投资的外企,只要投对了路,基本都是大赚,岛国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典型例子,来得早眼光也很准,□□十年代在黄金地段建了不少楼,几十年后靠收租都能赚得满盆金。 跟老外当翻译,肯定比自己在外面找事轻松,赚得也多,白瑜还想着脱离沈家,自己在外面过日子,能赚到钱的好事,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思考了几秒,白瑜笑着接过名片,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留有余地道一句,有需要再联系他。 说完,跟老外挥挥手,白瑜就被急着要走的小陈带到一处最角落的双人桌,这里少有人经过,安静,省心。 白瑜再看小伙,又是新的感受。 她是没有社交牛逼症的,这小伙却轻微社恐,一碰到自己应付不来的人就有点露怯。 “这些外国人,就爱说好听的话哄小姑娘,你别当真。” 一开口,白瑜就想掀桌,所以夸她漂亮的话是假的吗?她不配吗? 小伙子这情商,着实不高。 “你吃什么,我给你拿。”没别人打扰,小陈也自在了,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餐桌,把肉眼瞥到的菜报了遍,一眼认不出的菜就略过。 白瑜其实已经过了特别饿的那阵,心情又受到影响,不冷不热地回了句,随便,都可以。 小伙子想表现,给白瑜拿了份酸奶,女孩子好像都喜欢这种甜食。 这时候的酸奶纯手工,质地浓稠,味道醇香,特别开胃,吃了几口,白瑜真就有点饿了。 见女孩喜欢吃,小陈受到鼓舞,又跑去拿别的食物。 “Jason,I’m here!” 忽而,熟悉的洋人声音从前头飘过来,白瑜不自觉抬头,就见厅中央靠窗的位子,之前跟她交流过的洋老板背对着她,朝进门处挥手。 高个子男人走向他。 只一眼,白瑜心头一跳,下意识拿起桌上杂志,摊开后往面前一挡,又挪了挪身子再朝里头一点,一侧肩头紧贴着墙,心里直犯嘀咕。 早知道大佬也是奔自助餐来的,她就不该来。 不过这人比她先上的楼,怎么还比她慢到。 小陈拿菜回来,看到女孩举高杂志,把脸都遮了,不觉好奇问:“你这样举着手不累吗?” 男人一坐下,个头比她高点,帮她挡了不少,白瑜把杂志往下一放,面不改色道:“还好,锻炼手臂肌肉。” 小陈失笑:“我堂妹都不怎么吃饭,就怕胖了,胳膊粗,穿衣服不好看。” 男人不自禁朝女孩纤细匀称的胳膊瞥了一眼,心里直荡漾,这样窈窕漂亮的女孩子带回家,家里的堂兄堂弟表兄表弟都会羡慕他吧。 “Jason,你在看什么?”洋老板史蒂夫夹着半生不熟的中文问。 “看一只兔子。”沈时钧拿出自己带的纸,慢条斯理地擦着餐具。 史蒂夫不解,四下望了望:“兔子?在哪里?你知道我不吃兔肉的,别吓我。” 兔子那么可爱,这家如果敢上兔肉,绝对会成为他永远不会再光顾的黑店之一。 沈时钧一声淡笑:“昨天没睡好,看错了,不要大惊小怪,在这里,你理解不了的事情很多,但入乡随俗,你必须试着接受。” 尤其吃这块,洋人和国人口味差别太大,只能说不理解也别看低,求同存异了。 史蒂夫耸耸肩:“我尽量,我不逼你吃生鱼片,你也别逼我。” “吃方面,你随意,但公司这块,我的意见,你得听。”史蒂夫是台面上的老板,而公司背后的决策者,是沈时钧。 碍着身份原因,很多事情,沈时钧不方便出面,反倒史蒂夫凭着洋人身份,在政策上得到不少扶持,更便于公司业务的展开。 “我懂,我懂,不相信你,我也不会远渡重洋来这里。” 说话间,史蒂夫像是想起了一件趣事,急于同好友分享,换上母语兴奋道:“你暂时不用给我找翻译,我已经看好了一个,有点意思还很漂亮的女孩,只等她同意。” 听到这,沈时钧掀了下眼皮,操着一口纯正流利的洋文:“如果她不同意呢?” “那就再说吧,她也在这里,我等会再找找,你也帮我说说,她可能看我是外国人,不太信任。” “再说。”沈时钧不感兴趣,拿纸擦擦嘴,一个抬眼往走廊当头那一桌看去,一只手轻扯了衣领,不疾不徐地起身。 “我去趟洗手间。” 话落,人已经从位子走出,大步流星地离开。 “你吃了几口。”史蒂夫望着男人远去的高大背影,直瞪眼。 八十年代,马桶才刚刚涌入国内市场,价高货少,且安装麻烦,用的人很少,但像锦江这种洋人光顾多的国际大饭店,必然是有配置的。 不过白瑜在外都是找蹲坑,有马桶也不用,即便这种级别的饭店卫生做得很好,眼睛看到的所有地方都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推开隔板门,白瑜走出来,来到前面洗手池,打开水龙头,对着镜子,将有点向前歪的发箍往后推了下。 “你这衣服是在哪家百货公司买的?” 透过镜子,白瑜不用回头,就能看到跟她搭话的女人,意外又惊喜。 人生处处不相逢,就连上个卫生间,都能遇到她想找的人。 不等白瑜回应,女人走到她旁边,也看着镜子,笑了笑:“瞧着倒像是自己做的。” 白瑜心想机会到了,赶紧抓住:“是的呢,我姑姑给我做的,你要是觉得好看,可以让我姑姑帮着设计,她人大方,你真心欣赏她的手艺,还能打个折。” 设计,打折,一听这么洋气的说法,斯琴看白瑜都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你住哪里?或者留个电话?方便联系。”斯琴想到自家外甥女生日快到了,正愁着不知送什么礼物好,女孩子都爱美,这样一套衣裙,保管小姑娘喜欢。 白瑜报了一串号码,是沈家的座机。 斯琴听这号码有点熟,但一下没想起来,先记下,有空了再约时间见面。 白瑜笑着把人迎出卫生间,目送人走远的背影,心情澎湃。 能见到真人,签名照又算什么,这回哪怕相亲不成,对姑姑也算有个交代了。 “很开心?” 笑容还没完全褪去,自背后传来的凉凉一声,使得白瑜不自主地打了个颤。 她僵硬地扭过脑袋,就见噩梦般的男人,一手提着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长身斜倚在走廊的窗边,挑着眉头望她。 “看到我,怎么就没这么开心呢?” 第1章 玩够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发自内心的抵触,那么,无论多么高深的演技,总要漏出点马脚。 更何况,白瑜并不是演技多高深的演员,在她试图对男人展现尽可能自然的笑容时,那微抽的眼角,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抗拒,仍是让从小就跟形形色色人种打交道的沈时钧轻易就捕捉到了。 是以,这顿饭,他吃得不痛快,她也别想吃了。 “走。” 一个字,决定了白瑜的去留。 但白瑜并不愿,立在原地与男人大眼对小眼。 虽然她眼睛比男人大,还水灵,但小眼睛可能更聚光,更持久。 对峙了长达一分钟,白瑜没能抵挡住男人狭长凤眼里幽邃的光,终是败下阵来,撇过头,转身欲走。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但我并不介意,让别人看到我们拉拉扯扯的样子。” 白瑜想走,却动不了了,她的手腕被男人捉住。 纤细瘦白的手腕,跟男人强健有力的胳膊形成鲜明对比。 手上的热度也传了过来,白瑜不由脸颊一烫,想到作者对大哥过度溢美,让她有理由怀疑作者在开车的形容---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瘦津津的年代,他看着也瘦,但别人的瘦表里如一,唯有他,高高长长的个儿,一副斯文书生相,可一旦褪下那些碍眼的衣服,露出的却是结实遒劲的胸膛,壁垒分明的肌肉群,以及...... 到不可描述的部位,白瑜已经脑补不下去了。 被文字里描述得极为秀色可餐的男人紧握住不让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好似要从胸口蹦出来。 “你松开,不然我要叫人了。”这时候的耍流氓罪判得重,就不信他真的敢。 然而沈时钧不为所动,紧紧盯着少女粉扑扑的面颊,换个地方,他可能真的会亲上去。 “是我没告诉过你?还是你忘性大?” 男人没头没脑地话,使得白瑜一愣,下意识道:“你什么意思?” 沈时钧轻抿的薄唇动了动:“我用的是海外身份。” 改国籍手续复杂,就是走亲戚关系,也要按照流程一步步来,他也是去年才办下来的。 但他告诉她的却是,他没打算改,因为她好像很喜欢他的海外身份。 这样一个崇洋媚外,趋炎附势的女人,他就想看看,她能有什么好的下场。 可不知为何,自从那天晚上,她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想从他身上翻过去,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克制,唯恐跟他扯上关系,他又好像看不懂这女人了。 白瑜到底拗不过男人,到走道尽头叫了个服务生,托她帮忙给小陈传个话,就跟男人直接下楼,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白瑜以为她能坐上八十年代高级豪车潇潇洒洒兜一圈风时,男人却并没有带她上车的意思,而是径直往大马路上走,不紧不慢地穿过两条巷子,来到巷角的一家饺子摊前。 摊主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婶,瞧见沈时钧,笑呵呵打招呼,看到他身旁的女孩,更是眼前一亮。 “哎呀,可算是带对象来了,天天一个人的,我还想把我邻居家闺女介绍给你认识呢,幸好没多嘴,你肯定瞧不上。” 龙配龙,凤配凤,这金童啊,就得玉女来配。 沈时钧必然是这里的常客,大婶丝毫不见外,一张嘴絮絮叨叨。 白瑜像是看到了另一个白婶,你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她也绝不会让场子冷掉一秒钟。 但出于礼貌,以及表明态度,白瑜仍是要说一句:“大婶,你误会了,我和他只是朋友。” “朋友啊,”大婶语调拉得高高,带着本地特有的那种儿化音,将白瑜的心也调得高高,随即又嗖地一下,“没关系的呢,现在是朋友,不表示以后还是,总要有进步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你们小年轻不都喜欢讲感情,那你们就好好地处......” 什么是欲哭无泪,有理说不清,白瑜这一刻算是深深体会到了。 她小声对男人说:“你跟大婶解释几句啊,她都要给你介绍对象了,多好的机会。” 女孩一靠近,一股水蜜桃般甜甜香香的味道袭来,沈时钧鼻翼微动,不禁嗅了下。 为了讨生活,他在西方的大酒店里做过酒保,进出酒店的女人穿着光鲜,身上总是有股浓郁的香水味。 那样的味道,他并不喜欢,只觉得难闻。 唯有眼前女孩身上的味道,让他想到了夏日里最饱满的水蜜桃,咬上一口,满嘴自然的甜香味,让人着迷。 白瑜凑近男人以后,也发现不对劲,这人眼睛里灼热的亮度,看得她的心都要烧起来了。 赶紧坐直了身子,把凳子稍稍挪远,白瑜扭头看向大婶,自己解释:“我也想把家里的姐妹介绍给沈大哥呢,可他眼光高,谁也看不上。” 大婶仍是笑呵呵,一副你别说了,我都懂的了然表情:“这么俊的大小伙,可不得一样俏的大姑娘才能配。” 白瑜:...... 沈时钧当没听见两个女人的对话,叫了两份水饺,说了句吃,也不等她,自己拿着筷子先开动了。 白瑜心里郁闷,也不再吭声。 一男一女,一人一碗,泾渭分明。 吃完,沈时钧把钱放在桌上,白瑜赶紧起身,心想,陪吃完了,就可以解放了吧。 从这里到沈家还是有点远的,白瑜准备到路口等公交,男人在她身后,长身斜斜地倚在电线杆边,不声不响地看着她等。 等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去往沈家的那趟公交就是不来,白瑜渐渐地有些急了。 一回头,沈时钧还在,想到这人有车,都不带捎一脚,一个大男人小气成这样,活该女主看不上,孤独终老的命。 这时候,白瑜无比想念自己那个交通便利的时代,等不到公交,还有的士,共享单车或者跟人拼车多种选择,只要兜里有钱,完全不存在回不了家的情况。 可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趟慢悠悠晃过来,还哐哐响的公交,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上去,白瑜挤不上,也不必挤,因为这条公交线就不经过沈家。 足足半小时后,沈时钧才大发好心地走上前,告知她,最近管制,没有公交会经过那里。 若不是内心仍有理智尚存,白瑜恨不能一鞋跟踩在男人脚背,叫他路也走不了,只能爬回去。 这时候的自行车贵,路上也不多,都当宝似的,白瑜想搭个顺风车,估计也没人愿意载她,只能寄希望于回饭店,小陈还在那里没走。 然而才走出没几步,手腕又被男人捉住。 这人不知何时买的饮料,白瑜一低头,手里多了瓶娃哈哈。 哇,就好棒,但她一点都不想哈哈。 “喝完车就来了。”男人说。 白瑜压根就不想理,转过头,眼尾一扫,瞥到街角停着的小汽车,再低头,将吸管猛力一插,大口喝起来。 酸酸甜甜的味道入喉,心情也好了点。 他给她买的娃哈哈,而他手上拿的是健力宝。 白瑜问:“你为什么不喝可乐。” 在西方生活了十几年,没道理不喝称霸那边几十年的碳水饮料。 对此,男人清清淡淡看了白瑜一眼,又徐徐缓缓道:“男人不能多喝,杀精。” 嘴里的娃哈哈还没完全咽下去,听到这话,白瑜喉头一个痉挛,险些呛到,还咳了一下。 见男人手伸过来,有要给她拍背的意思。 白瑜立刻往旁边一跳,还四处望了下,见人不多,且都在专心等车,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候的人还是含蓄多了,即便身边有模样好的男女,看着很是养眼,但也不会一直盯着看,看两眼就收回,不然被发现,更不好意思。 留意着女孩的反应,沈时钧眼里充满探究:“你听懂了?”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什么精的,不懂你在说什么。”脸颊有多热,白瑜不用摸都感受得到,整个人都烧烧的。 不愧是在西方世界摸爬滚打,靠一身硬本事存活下来,还揽获不少小弟的西街小霸王,什么生猛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算个事了。 白瑜只想赶紧脱离这种窒息又尴尬的氛围,晃了晃手里的小奶瓶,表示自己喝完了。 沈时钧没再说什么,朝车子停靠的方向扬了下手,司机很快将车开过来。 司机下来,把车钥匙交给男人就自己走过去等公交。 上了车,白瑜打量一圈车内已经过时的配件,若她是在四十年后坐上这车,指不定会被路人如何笑话老土。 可现在,路人投过来的目光,只有羡慕。 男人车开得稳,一路无话,快到沈家前头路口时,白瑜叫男人停一下,她在这下车。 开到大门口,叫白婶看到她坐着男人的汽车回,还不知道要把她训成什么样。 沈时钧倒也配合,停了车,在白瑜开车门准备下去时,转过了身子,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长指一下一下地轻敲。 “今天玩得可够?” 够够的,足以让她对男人这种生物,尤其是喜怒不定的白切黑,更加敬而远之。 “开不开心?”这句话,已经成了大佬的执念。 白瑜笑着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开、心、呀!” 男人听后,微皱眉:“好好说话。” 第1章 狭隘 尽管白瑜自觉已经格外小心,等男人的车开进院子,又等了好半会才过去,可进了门,过到走廊,从她最爱的紫藤花下经过,迎面就碰到了正从后屋出来的白婶。 看她面色不善,似风雨欲来,白瑜不觉心头咯噔一下。 白婶让侄女先回屋,自己先把晒干了的窗帘挂回去,再来问她。 白瑜求生欲瞬间暴涨,忙着就要接过白婶怀里的窗帘布,帮她干活。 白婶转了个身不让白瑜碰,双眼一瞪:“回去待着,再乱跑试试,跑了就别回了。” 白瑜心头又是咯噔一下,她一直以为这个时代的男人有个特别朴实的优点,那就是不在人背后乱打小报告。 如今看来,她怕是想错了,过于高估了人性。 白婶带着一肚子闷气到一楼客厅窗边,事还是认真在做,搬来一把梯子踩上去,将窗帘一条条挂上。 全部挂上去了,拿手拍了拍,把布面拍平,想到不争气的侄女,白婶又是一阵心塞,脚往下一蹬,险些踩空,身子也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白婶啊的一声叫起。 一双极有力量的大手从背后托住了她,将她往前一推,重新站稳了。 白婶赶紧双手抓稳梯子两边,长长地吁了口气,回头正要说声谢谢,结果一看是主家大孙子,不禁愣住了。 沈时钧一只手扶着梯子底部,扬起一抹笑意道:“当心些,可别再摔了。” 多好的孩子,长得像电影里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人品也难得,没有一点纨绔子的不良习性,待他们这些佣人也和气,与他们平等交流,从无苛待。 以前是她狭隘了,好的不想,尽把人往坏处想。 要坏,也是她那不争气的侄女使坏。 一想到她那不争气的侄女,白婶又是一声叹,姑娘家正年轻漂亮的时候,不想着谈个好对象,一天到晚,满脑子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这一声,叹得有点大。 沈时钧想不听到都不行,扶稳梯子看着人下来,仿若不经意道:“白婶有什么烦心事?” “还能有什么事。”白婶是想找个人倾诉,又不知从何说起。 稍顷,白婶瞧着沈时钧,犹犹豫豫道:“时钧啊,你身边有没有家世比较一般,但为人不错的朋友?” 沈时钧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懂,可再懂,这时候也要装不懂。 “白婶说的家世一般,具体是什么样的标准,我单位倒有一个,不到三十,性格还行,看着是个老实人,家境在我那个办公室里确实不怎么样,父母都在粮食局上班,普通科员,家里住的是单位房,结婚需要的物件,也已经置备齐了,在普通人里应该算可以的。” “可以的。”白婶心情顿时好转,笑眯眯地说,“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对女方有什么要求。” 沈时钧垂眸,想了下:“年龄比他小就行。” “那可以的。” 白婶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把人约出来见见,就听得沈时钧慢吞吞道:“忘了说,他离过婚,所以条件可以,也不好找,条件相当的女方也看不上。” 白婶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可又不能将嫌弃的情绪表现太明显,赶着话道:“那确实,夫妻俩有什么说不开的,非要闹到离婚的地步,多可惜。” 随后,再也不提约着见面的话了。 沈时钧手插着裤兜,笑着问:“婶子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是想约人见一见吗?” “没没没,我就问问,问问。”白婶当即否认。 “问什么?”沈时韫走进屋,就听到白婶一串急促的话,好奇问。 这时,听了大半的忠叔也走过来,回道:“白婶在问有没有家世一般的合适男青年,估计是想介绍给她侄女。” 沈时钧眼尾一扫,看了忠叔一眼。 沈时韫下意识道:“不是正在相看一个吗?” 随即,止了话。 必是没看上,不然也不会问这。 热心向上的正能量青年立马道:“军校里多的是想找对象的男同志,我回去后帮你打听下。” 白婶一听到军校,眼睛登时亮了。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沈时韫读的军校,里面都是军官,前途光明,随便找个家世一般的,也比外面那些强。 “也不说成不成,帮着看看就行,最终还是要小瑜自己满意。”白婶都后悔自己一时情绪化,说太多,只能尽量找补了。 沈时韫一副我懂你就放心的神情:“我也只随口问问,有合适的再看。” “你和时钧都是好小伙。”白婶止不住地夸,后知后觉地目光一转,咦,大孙子人呢。 忠叔望着楼梯口那边默默走开,独自回屋的高挺背影,没说什么。 比照出来时,白婶回屋时,心情好了不少,看侄女也不那么碍眼了。 打开雪花点点的黑白电视,白婶难得跟着里头播放的音乐,哼起了小曲。 “洪湖水,浪呀嘛浪打浪啊!” 白瑜受到惊吓般,正往嘴里送的梨子险些掉下来。 白婶边看电视,边分神同白瑜讲话。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这晚才回?” 白瑜拿稳梨子,啃一口:“不是你要我跟人出去玩吗?” 白婶瞥了侄女一眼:“你是跟小陈一起?那为什么他先回了,还特意跑过来问我,你回了没?” 弄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因为她也不知道侄女去哪了。 白瑜极力稳住,连啃了两口梨子:“跟他吃饭没意思,不是一路人,我又不想耽误对方,就找了个理由先走,自己去外面逛。” “你是自己去逛?”白婶一句犀利的反问,白瑜顿时哑口,嘴里的梨子吃着都不香了。 “小陈说,他叔叔看到你和一个穿着特别体面的高个男人从大门口走出去了。” 边说着,白婶边观察侄女神色,“我问你,有没有这回事?” 白瑜稳不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指着电视里浓眉大眼,极为英俊的男演员:“我长得不比他旁边的女演员差,要是会演戏,指不定也在上面了,我有这条件,就不能找个跟他一样的,或者差不到哪去的。” “你就只知道看脸,脸长得好,就能当饭吃。” 白瑜歪头想了下,不能当饭吃,但看着下饭。 可这话不能说,不然她这便宜姑姑得炸了,立马将她扫地出门也不无可能。 她是想离开沈家,但囊中羞涩,还是得再攒攒。 思及此,白瑜赚钱的渴望日益迫切,她没什么雄心壮志,也不是要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业,但苟也要苟得有尊严。 口袋里有票子,才有尊严。 夜里,隔壁床的白婶睡了,白瑜又等了等,把帘子一拉,打着手电筒翻找洋老板的名片。 奇了怪,她记得是放在左腰侧的小口袋里,怎么找不见了。 白瑜回想白天发生的事,她把小纸片放进口袋就再也没拿出来过,口袋不大,但有点深,应该不会掉出来吧。 白天去过的地方,不算多,但也不少,逛了两三条街巷,真要掉了,基本上就找不到了。 白瑜使劲地回忆,也没回出个有用的线索来,用脑过度,脑仁儿还疼,最后干脆不想了,拉高被子,蒙头睡大觉。 睡得太晚,隔日,白瑜起得也晚,白婶把上午的事都做完了,她还赖在床上不愿意动。 按往常,白婶早就一被子掀开,简单粗暴地叫她起。 但这回,太阳晒屁股了,白婶还没来。 白瑜睡到自然醒,已经快到中午,洗漱过后,实在是纳闷,便到前头主楼唤白婶。 刚踏进一楼的后门,走进去,就听到客厅那边沈慧怡清脆爽快的笑声。 “白婶做衣服确实厉害,我那件裙子脱线了,本来打算丢掉,经她的手一补,就跟没坏过一样。” “是吗?那我更要劳烦她了,帮我外甥做条裙子,也给我做一身好看的礼服。” “没问题的。”白婶还没回应,沈慧怡就代她答应了。 “还是慧怡你爽快,说实话,我当时看到那一串号码就在想,不会吧?有这么巧?没想到还真是你家。”大明星妙语连珠,直把沈慧怡逗得更乐呵了。 白婶坐在一旁,两手搭在腿上,一个是给自己发工资的主家,一个是喜欢的女演员,都不是自己能搭话的人,只能拘谨局促地笑着。 她只是想要个签名过过瘾,怎么就突然见到真人了,说句没出息的话,她宁可只要照片。 白瑜立在客厅和餐厅的交界处,一个比她人还高的花瓶旁,想着要不要过去,就在这时,白婶看到她了,就似瞧见救星,高喊着朝她招手。 沈慧怡闻声也看过去,挥手叫她:“小瑜,快过来。” 随即,沈慧怡又扭头对斯琴献宝似的道:“白婶的侄女,你见见,模样可俊了,不比你们电影厂的那些新人差。” 一顶高帽被迫戴在了白瑜头上。 白瑜只能挺起胸,小身板绷直,露出礼貌又不失仪态的浅笑,不快不慢地走了过去。 靠脸苟生活,她不能输。 第1章 心荡 斯琴比白瑜年长了十岁,对这个容貌出众的小妹妹并无过多比较的情绪,反而在仔细打量女孩的过程中,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女孩,她也仅见过两面,但越看越像带她入行的资深前辈。 那个前辈早已淡出演艺圈,深居简出,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且早就离异,无子无女。 只能说这世上的人多了,总有一两个无血缘,却长得有几分相似。 因着这层微妙的关系,斯琴对白家姑侄的第一印象都是好的,把自己的三围和外甥女的都报给白婶,等选好了布料就叫人送过来,白婶按着要求做就成。 白婶连连应是。 拿到了签名照,还和真人见面,说上话,白婶只觉得这辈子不会再有这般幸运又奇妙的时候了。 回到后面的小屋子,白婶将签名照搁在胸口,躺在藤椅上,一晃一晃地,这惬意的小日子,都赛过神仙了。 白瑜一旁看着,打趣道:“这会儿又高兴上了,当着人家的面,一句话都不敢说。” “谁说的,明明说了一句。”白婶犹在为自己辩解。 白瑜哦了声:“了不得呢,还跟大明星说上一句话了。” “好啊,笑话你姑姑是吧,小陈那事儿,我还没跟你计较呢,找人拉的线,做的介绍,花了我二十块钱,你倒好,连顿饭都不好好吃完,还跟着男人走了,弄得我在人家小伙子面前没皮没脸的......” 一提到这茬,又没完没了。 白瑜双手抬起,我投降,您行行好,发发慈悲,放过相亲失败的倒霉蛋吧。 然而问了几回,白婶还是没能从侄女嘴里套出男人是谁,哪肯罢休。 “你跟姑姑说,你是不是自己在外面找了,又不是犯错误,做什么要瞒着,只要人可靠,你想嫁都嫁。” 白瑜一听,却不以为然。 她要真说出那人是谁,白婶抄起拖鞋就能往她脸上扔,叫她不要痴心妄想,叫她清醒点,别再整幺蛾子了。 白瑜只能瞎编编地搪塞过去:“他叔叔有看到我跟一个男人出饭店,那有没有看到我和他走路都是隔着一人宽的距离,更有没有看到我和那人出了饭店,我把他带到前面路口,告诉他怎么走就分道扬镳了呢?” 白婶被巧舌如簧的侄女说得一愣一愣,一时间,竟找不到话反驳了。 因为,她也觉得好有道理。 “还有,你和小陈才见过几面,你信他说的?不信自己侄女的?”白瑜又是一句句发自灵魂的拷问。 白婶瞬间生出几分愧疚的感觉,她好像确实不该。 接着,白瑜从桌上拿了本教材晃了晃:“我现在光是读书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哪还有心情想别的,没考上大学,我是不可能找对象的。” 把话说死,省得她这爱折腾的便宜姑姑又想什么歪心思,介绍更不靠谱的人让她头疼。 “上了大学,认识的人只会更优秀,还怕找不到好对象。” 最后这句话,像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白婶双眼蓦地亮了:“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这读过书的想得远。” 白婶这辈子就是吃了没读书的亏,到现在还有好多字不认识,对知识分子,尤其那些考上大学的人才,格外佩服。 是以,沈菲这种走了点关系,但依然上了大学的人,就算脾气不好,诸多挑刺,经常炒好的菜这不吃那不吃,又要她做新的,但白婶并无过多怨言,就因为人家学历高,有点脾气也是应该的。 高级知识分子嘛,都傲气。 白婶这会儿看自家侄女,也带了那么点傲劲,要是能考上大学,就更好了。 “那你也别玩了,赶紧看书去。” 白瑜是刚从一个坑里跳出来,又把自己埋进了另一个坑。 深谈过后,白婶不催她谈对象了,转而催她搞学习,不说考多好的学校,总得要考上一个,为老白家争光。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沈家三兄妹再次聚在饭桌上,看着白婶上完饭菜就离开,孤零零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少了个人。 沈时韫叫住白婶,直接就问:“白婶,小瑜呢,这几天怎么没看到她?” 不等白婶回应,沈菲哼了哼:“估计又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出来见人。” 白婶嘴张了张,还未开口,沈时钧就轻轻一声,笑了。 一看男人那笑,沈菲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你笑什么?有你什么事?还是我说人家,你心疼了。” “菲菲,够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这些。”沈时韫只觉脑袋嗡嗡地疼,这个妹妹,就是说不听,好了没几天,又犯浑了。 沈时钧仍是笑,喝了口汤,不紧不慢地道:“我就是很好奇,一个有娘生有娘养,蜜罐子里长大的娇小姐,怎么比我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更阴晴古怪,不可理喻。” 沈菲捧起手边的汤碗就要站起,却被身旁的哥哥死死拉住,用眼神警告她,不可以乱来。 而沈时钧只喝了碗汤就撂筷,径自上楼。 夜里,白婶与侄女说到这事,又是叹了又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事事有人伺候打点,多好的日子,还置什么气,哪里是兄妹,分明是前世的冤家。” 对此,白瑜只能说,越好过越造作,人性本贱,沈菲这种纯属不折腾点事出来,心里就不舒坦。 白婶还不忘告诫侄女:“你以后离沈菲远点,看到她就躲开。” 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干活,真对上了,只能自家侄女吃亏。 白瑜不以为意,沈菲也是个炮灰命,三十岁前可劲儿的造,三十岁后男人不爱,婚姻不顺,还流了两次产,也是个苦命的。 周六,沈家姑姑和兄妹三人都在,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增加一下彼此的感情,也试图缓和沈时钧和沈菲之间异常紧张的关系。 然而,沈时钧并无兴致,坐在钢琴前弹了会儿就拉上盖子准备上去。 沈慧怡叫住他,不准他走。 “我一星期能看到你们几回,就是吃饭也不一定能凑一块,难得休息,陪我看会电视都不成了。” 见沈菲坐不住,也有走的意思,沈慧怡把三人一并说了。 离婚的女人,惹不起。 沈时钧没说什么,又坐回到钢琴前。 沈菲自小跟着姑姑玩,胆子大,也敢说:“姑姑,你去谈恋爱吧,下一个,肯定比前姑父更好。” 谈恋爱在这时候是新潮词,沈菲也是从一部如今大热的情感电影里听到的,内心更加憧憬,更惦记着跟人解除婚约,重新获得自由,然后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沈时韫原本看电视看出点意思,听到妹妹这话,随即把果盘里削好的苹果往妹妹嘴里一塞,示意她闭上嘴,少说话。 原本不太开心的沈慧怡看到侄女滑稽的样子,又瞬间被逗笑。 “算了,就你们这样,一个个比驴还犟,只要别打起来,等你爷爷回了,在他面前装装样,我就没要求了。” 说着,沈慧怡转头看向沈时韫,问:“乔伊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 被白婶打发着到前头来见人,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的白瑜端着茶壶,听到这话,内心狂跳不止。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只在大哥那里落一滴泪,就将小保姆秒杀的光环女主,光是听到这名字,白瑜心口就隐隐作痛。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白瑜不由得地眼尾一瞥,角落处摆弄着钢琴的男人好像无所觉,依然沉浸在自己奇奇怪怪的世界里。 沈时韫显然没料到姑姑会提到乔伊,愣了下,才摇头,说没有。 沈慧怡忙催他:“那你给她打个电话,叫她明天有空就过来玩,我有事儿跟她说。” 对于任何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女生,沈菲都有种天然的敌意,听到这话,下意识就问:“有什么事儿,非要跟她说。” 沈慧怡也不卖关子:“你斯琴姐姐谈了个大项目,准备把名著《红楼》搬到荧幕上,现在正招募女演员,书里的女角色太多,他们电影厂人手不够用了,就想着广撒网,先把外形符合的女孩召到一起,组织统一培训,再进行下一步筛选。” 一听是红楼,沈菲眼睛亮了,指着自己:“我也可以啊。” 沈时韫不禁笑了:“你可以什么,演个端茶倒水的小丫鬟?” 说罢,男人目光一转,看向把茶壶端上桌,低着眉眼,却掩不住眉间那抹柔美之色的女子,自有一股楚楚动人的古典韵味,不由心神一荡。 “我看小瑜比乔伊更合适。” 第1章 骨软 白瑜心想,男主不愧是男主,拉仇恨而不自知的功力也是一绝。 话一落下,白瑜只觉得手中的茶杯一颤,沈菲射过来的目光能在她后背上烧出一个洞。 说的话,也是特别欠揍。 “哥,你什么眼光,一个佣人,能跟乔伊比?” 沈菲对乔伊只是不喜,但与白瑜一比,那点不喜也算不得什么了。 听到这话,沈慧怡下意识皱眉:“菲菲,不可以这样讲话,尤其在外面。” 阶级依然存在,但人无贵贱,只要认真生活,不偷不抢,就是好人民,好群众。 见沈菲咂咂嘴,仍有话要讲,沈慧怡语气变得严厉:“不听是吧,我看时韫的想法不错,你演个端茶送水的丫鬟,小瑜来演千金小姐,让你体会一下高低贵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 “不要,我演丫鬟,白瑜只能演比我更低的丫鬟。” 这算是怎么回事? 白瑜内心是懵的,她还没说要演呢,他们就给她安排上了。 “给我煮杯咖啡。” 这时,久不吭声的沈时钧发话了。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白瑜吩咐。 男人在国外长大,有喝咖啡的习惯,且要现煮的,有点花时间,也正好给了白瑜撤离的理由,这回响应得特别快。 看着女孩逃也似的背影,沈时钧唇角上扬了起来。 就这毛毛躁躁的样子,也只能演个漂亮的,爱惹事的小丫鬟。 “时钧,你来说说,白瑜适合演丫鬟,还是小姐?” 姑侄几人跟这个话题杠上了,执意要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沈时钧唔了声,心想,演个被山寨头子绑回家当压寨夫人的落难小姐,也不错。 在厨房忙碌的白瑜忽然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哪个小人嘴皮子痒,在背后骂她。 就在白瑜这茬就此翻过去时,斯琴又来了一趟沈家,白婶把她外甥女的衣服赶出来了。 斯琴看过后很满意,装进袋子里,又叫白婶慢些做,她的那件不急。 白婶连连应好,大演员说什么,都是好的。 斯琴喝了口茶就把杯子放下,跟白婶左一句右一句聊了起来。 不知怎地,就聊到了白瑜头上。 说到侄女,白婶难免动容,特别是斯琴好奇问到孩子怎么不跟父母一起生活,反而跟她在别人家帮佣。 “多漂亮的孩子,说出去,总归不大好听。” 白婶黯然叹气:“我二哥二嫂都是苦命的,一身病,走得早,只留下一个女儿,我大哥又有几个孩子要养,哪里顾得过来,我这好在有个落脚的地方,主家也和善,就把孩子接过来了,将来要是能考上大学,有了营生的本事,再嫁个好人家,我也能放手了。” 斯琴去年也得了个女儿,养自己的孩子都不易,更不说别人的。 因此,斯琴对白婶多了份敬意,以后再有身边朋友想做衣服,就把她们介绍过来。 白瑜容貌摆在那里,就是考不上大学,只要人稳妥,也可以有别的出路。 想到沈慧怡玩笑般说的那些话,斯琴一开始也只是当笑话听听,此刻因着白瑜可怜的身世,倒还真的生出几分想提携她的心情。 斯琴问白婶,白瑜对演戏感不感兴趣。 白婶像被惊吓到,忙摆手道:“她不行的,小门小户,哪里见得了大场面,别给你们添麻烦呢。”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演戏的,不然电影学校开着是做什么的,大学也分很多种,如果小瑜有这方面的兴趣,文化课分数又不高的话,报考影视类的学校其实也是一种选择。” 斯琴这话再次给白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侄女也能出现在电视里,成为受人关注的演员。 白婶向斯琴表达感谢,但这事儿还得看侄女自己,得她愿意。 斯琴离开后,白婶把侄女叫过来,问她有没有演戏的想法。 白瑜不必猜就知道斯琴肯定跟姑姑说了什么。 人啊,不能太美,自己不想,也有人惦记。 “那个红楼,好有名的,说需要没有打磨过的年轻女演员,只要气质形象适合,可以培训的,就算最后没有选上,也有工资拿。” 最后打动的白婶,还是钱。 “你去试试,开开眼,说不定还真喜欢上了呢,实在不行,就回来,多认识人也是好的。” 斯琴也说了,到那里试镜,纯粹就是凭实力,导演觉得你是块璞玉,必然会培养,如果导演看不上,那她也不会说什么。 “让我再想想。” 白瑜还有个顾虑,就是沈菲,这人素来看自己不顺眼,就怕为这事给自己使绊子。 不怕事是一回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尽管白瑜作为后世人,深知这一版的红楼会有多火,可以说是风靡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必看,里面的几个主演,过了几十年,仍被后人津津乐道。 后面再拍多少版,跟这一版相比,仍是被秒成渣。 可她自诩能力有限,参与不来。 沈菲是真上了心,她本身读的就是艺术类,自身虚荣心又重,有上电视的机会,自然不想错过。 这天,白瑜正在院子里收床单,沈菲一下挡在她面前,她没注意,差点往后栽倒。 沈菲问她:“斯琴姐有跟你说什么没?” 她们这辈分也是乱,斯琴和沈小姑是朋友,可按年龄,喊姨又不合适,把人喊老了。 白瑜稳住身子,反问:“她没跟你说?” “说什么?试镜的事?我还需要试?” 白瑜多辣的眼睛,斗过绿茶,鉴过小白花,一眼看出沈菲在虚张声势,越没什么,声越大。 索性白瑜也没想过跟她争,为了不被她缠住,把斯琴告诉自己的面试时间和地点全都告诉了沈菲,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她想去就自己争取。 这年头,凭硬实力,不走关系那套。 不过,红楼里面随随便便一个角色,都是很有争议性,哪怕一个丫鬟,演好了也相当出彩。 沈菲兴匆匆地去了,回来的时候,耷拉着脸。 沈时韫看她脸色,小心问:“没选上?” 沈菲一副要哭了的表情:“姑姑都不帮我跟斯琴姐说说,斯琴姐也在现场,就跟不认识我似的,我看着像演丫鬟的样子?他们怎么不问问我父母是谁,爷爷又是谁。” 沈时韫哑然,好一会才板起脸,严肃道:“收起你资本家小姐的做派,我们都是同志,平等的,你适合什么就演什么,不愿意就不要演,回去好好读你的书。” “不,我要演。”沈菲的斗志被激发出来了。 她同学跟她一块去的,她好歹还有个丫鬟可以演,她同学直接被拒了。 沈时韫对妹妹的反复无常也是没辙。 “你决定了就好好做,别半途而废,到时又来哭。” “不会,你等着瞧。” 剧组那边将培训地点安排在一个全国闻名的古代园林遗址,在那边进行为期五个月的培训,沈菲跟学校请了假,收拾了不少东西,叫沈时韫开车送自己过去。 沈时韫不会开车,那天也没空,让沈菲去找沈时钧。 沈菲哪肯,可东西太多,自行车后座根本装不下,跟那么多人挤公交,她又不乐意。 家里会开车的警务员都是随着老爷子走,别的人也不会,问来问去,只有沈时钧,他有车,也会开。 沈菲没办法,又去找白瑜,叫她去跟沈时钧说。 “你跟他肯定不简单,不过我暂时没抓到把柄,这回你只要帮我借到车,我就再也不找你们的茬了。” 女人这该死的直觉。 白瑜心想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买彩票呢。 最终,白瑜也不是怕沈菲的威胁,她也绝不能承认,只能说被沈菲缠烦了,直想赶紧把这位千金小姐打发了,让她去闭关修炼,自己也能争取到几个月的清静日子,趁这段时间赶紧赚钱,搬离沈家。 白瑜上楼,轻敲房门。 门没锁,她一敲,门板动了动,露出一条缝,但里头没有人应声。 白瑜只能提着声问有人吗? 门被拉开,男人一身笔笔挺挺的白衣黑裤,立在了白瑜面前。 白瑜仰头,只觉眼前那点光都被男人挡没了,暗沉沉一片。 明明就跟别人一样的穿着,为何到了这男人身上,就是格外赏心悦目。 白瑜强行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别别扭扭地说明来意。 说完后,便是一阵难耐的沉默。 白瑜耐不住这样的沉默,只能把目光转向男人,送不送的,给句话啊,她也好交差。 一接触到男人幽沉沉的琥珀色眼眸,白瑜就不免有些骨头软。 这男人的妈妈好像是混血儿,且男人完美遗传到了父母基因上的优点,他若去演时下渐渐流行起来的现代剧,肯定能红。 “送也可以。” 终于男人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白瑜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下楼交差。 才走出两步,就被男人从后面拽住。 “你也一起。” 斩钉截铁的语气。 到了楼下,沈菲一听白瑜也要去,她那张脸,去了不就把自己风头抢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缺一个收拾行李,铺床叠被子的,白瑜去了也好。 沈时钧冷眼看着沈菲,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 他要白瑜一起,可不是去做事的。 第1章 不配 就在白瑜云里雾里,想随便找个理由,甚至直接推掉时,沈时钧已经开着车过来,沈菲在一旁推她:“还不快上去。” 白婶更是站在门口朝白瑜挥手,让她好好干活,别偷懒。 白瑜一时无语。 她还用费什么脑,做什么攻略,这里都是勤快人,她就是瘫了残了,一个个也能想方设法地推着她动。 一路上,沈菲叽叽喳喳,美梦就要成真,异常兴奋。 “刘维信总说我这干不好那干不成,我这回就要他瞧瞧,看谁更没出息。” 都是家里老小,长辈和哥哥宠着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所以二人互看彼此不顺眼,互相拆台。 沈慧怡管他们叫欢喜冤家。 白瑜却觉得仇人更贴切,现下还只是吵吵闹闹,等结了婚,那就直接全武行,开打了。 回忆著书中关于沈菲的后续剧情,白瑜虽然觉得这人讨厌,但本着同为女性的份上,就不那么计较。 反正,她总有哭的时候。 沈时钧在外头就是个闷葫芦,特别对着不投缘的人,诸如沈菲这种,那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白瑜也烦沈菲,只能扭头看窗外,假装欣赏外头人流攒动的街景,经过的这片属于闹市区,骑着自行车的人不在少数,还有三轮车,唯有四个轮的零星可见。 时不时就有一旁自行车上的路人脑袋一转,冷不丁地就和看着窗外的白瑜来个对视。 这时候还没有人车分流,机动车和骑行车分开的概念,马路上都是各种车混在一起,谁速度快,谁先过去。 沈时钧只是让了一脚,旁边的三轮车就先他一步骑了过去。 沈菲在后头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能再快点,没吃饭啊。” 尽管说的不是自己,但白瑜作为旁观者都听不下去,有点想让小姐姐重新学做人的冲动,而牛逼哄哄的大佬却毫无反应,仍是四平八稳地开着他的车。 白瑜实在看不懂大佬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家人虐他千百遍,他自安然不动,然而外面的人碰他一根头发就得完球。 白瑜脑袋一转过来,眼睛一看过来,沈菲就敏感捕捉到了,随即也是一扭头,眼睛一瞪:“怎么?你有意见?” “他吃过饭。”白瑜只说这一句就转开了目光。 那饭,还是她盛的。 她把碗递过去时,他的手伸过来,二人的指尖还碰了一下,就似触电那般,白瑜心猛地一跳。 沈菲亦是一愣,显然没想到白瑜这么说,就像一拳头打在松软软的棉花上,对方一点事都没有,使不上劲的自己反倒更可笑。 沈菲只能更恼火地瞪着白瑜比她美比她白的侧脸,却又无计可施。 前头驾驶座上,自然也没人瞧见冷面大哥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一路经过几个街区,自行车不少,有的人骑得又猛又快,一不小心就要碰到,对开车的人也是一种考验,好在沈时钧车技稳,不快不慢地开了两小时,到达沈菲将要入住培训的宾馆。 说是宾馆,也不过三层小楼,沈菲房间在二楼,里头摆着学校用的上下铺,总共四张床,沈菲一看就皱眉,要换单人间。 宿管阿姨看着这一家子男男女女都生得好,原本带着笑和和气气,可听到沈菲这话,微微愣住:“是你要住?” 沈菲反问:“不然呢?” 阿姨是个直脾气,指着一边的白瑜和沈时钧:“不该是这两位吗?” 看脸,看身材,看气质,比眼前这位只会发脾气的姑娘要好多了。 保持沉默的白瑜内心直叹气,什么叫无妄之灾,这就是。 沈菲刚压下去的火气立马就蹭蹭往脑袋顶涌,指着阿姨发射豌豆般地道:“你是说我不配住这里?我不好看,没资格?你又知道我是谁,而你一个守门的劳动者,哪来的底气跟我这样说话。” 看来,不管是哪个时代,总有几个极其张扬跋扈,自以为阶级高而瞧不起底层的人。 白瑜别过脸,对着窗外,看向不远处的园林遗址。 从这里,可以看到那边残缺不全的外墙,曾经辉煌绝美的名胜古迹,此刻只剩断壁残垣,那是历史最沉重的烙印,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男人也在看,目光放空,看着窗外的远方,至于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在海外出生长大的他,未必能够感悟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沈菲好似带了人来,却无一人理她,也让阿姨看出点端倪,更不客气道:“这整栋楼都是我的,我免费借给导演用,但只欢迎有礼貌有教养的人,你这样的,还是自己找地方吧,我这庙小,供不起大佛。” 能在这种地段有套小楼,白瑜看圆脸阿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再过个二十年,这位就是金光闪闪的亿元户了。 沈菲在家娇蛮惯了,头一回踢到铁板,也是有点懵,呆呆看着阿姨,一度说不出话。 沈时钧更是双手插兜,修长挺拔的身躯立在窗边,独成游离在现实之外,只属于自己的一个小世界,他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白瑜自认还没到男人那种境界,眼瞅着无形的硝烟在房间里弥漫,外头更传来女孩子活力充沛的说笑话,且朝这边走来,只能站出来当和事老,别把事情闹大,都下不来台。 白瑜温温柔柔笑着对阿姨道:“我家这位姐姐一个人住惯了,从没跟人合宿过,一时间不太能接受,说话不中听,希望阿姨不要介意,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沈菲也确实是个看碟下菜的性子,听到这楼是阿姨自己的,也就不再吭声,看了白瑜一眼,闷着声,由着她说。 阿姨看白瑜还是十分顺眼的,只觉这女子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笑意浅浅,眼若秋水,才是她心目中潇湘女主人的样子。 还有这个看着冷冷的,不大合群的俊小伙,一语不发站窗边的样子,就特别像书里尊贵冷傲的郡王爷。 “你们当真不是来这培训的?”阿姨仍是不大相信。 多合适的人选,她就不信导演看不到。 白瑜摇头:“不是呢。” 只怪这脸,太高级,就连沈时韫都说,她不去,太可惜了。 这时,走廊说笑的几名女子也走了过来,到门口,瞧见里头几人,也是眼睛一亮,热热情情地打招呼。 白瑜瞧着这几名穿着朴素,但掩不住光华,各有特色的纯天然美人儿,不由感慨这部剧里的男演员真是艳福不浅,环肥燕瘦各式各样的美人,每天瞧着过过眼瘾,心情也分外的好。 人一多,你一句我一句,屋里的气氛自然也缓和了不少。 有两个女生也住这间,阿姨把钥匙分配好就带着走廊剩下的女生去别的房间,屋里由四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且两个女孩从进来后,目光就止不住地往窗边男人身上瞧,有好奇,也有女孩子才能懂的情绪。 个子高点的,扎着麻花辫的苹果脸女孩胆子大些,忍不住地开口问:“你们是兄妹?” 听到这,气还没完全消,不爱搭理人的沈菲哼了声。 白瑜身份尴尬,不好介绍,只能含糊恩了声。 沈时钧这时转过身,对白瑜道:“走吧。” 沈菲立马道:“走什么?我这一堆东西,还没收拾呢。” “自己收。” 沈时钧拉过还有些迟疑的白瑜,大步往外走,任凭沈菲后面如何唤,都不再理会。 屋里的两个女生互看一眼,眼里露着迷茫,但不约而同地有个共同的认知,这位嗓门有点大的室友可能不会太好相处。 走出一楼大门时,迎来碰到几名男男女女,瞧着都不年轻,四五十岁的样子。 身后还有阿姨在唤:“林导,陈导,你们来了!” 白瑜听后,也只是微微诧异,便快步跟上男人,进到车里。 与那几人擦身而过时,有个中年女人离白瑜最近,瞥到白瑜一闪而过的侧脸,顿时惊为天人,转身再看过去,只见女子身段婀娜的背影,上了一辆极为高级的小汽车。 那车,很快就发动,绝尘而去。 匆忙之下,女人只记住了车屁股后的牌号。 一旁的中年男人也是有点兴奋,还有不解:“这姑娘瞧着行,怎么走了呢?” 出来迎接几人的阿姨正好听到这话,不由道:“别提了,人家是陪亲戚来的。” 男人唔了声:“那是可惜了。” 说着,也没再想,抬脚进屋。 唯有被阿姨唤林导的女人看着车子已经没影,空荡荡的道路,若有所思。 少了沈菲,孤男寡女的,又在车里,白瑜下意识地就有点紧张。 原剧情,小保姆就是惹怒了大佬,被大佬装到车里,开了许久,扔到最近的港口,最终漂洋过海去了。 这种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男人把车停到路口,打开车门,叫白瑜也下来。 白瑜透过车窗看向外头。 这男人看着就不是缺钱的样子,开着天价豪车,但又特别抠,总是钟情于这种路边摊街边小店。 第1章 惹事 □□十年代,沙某小吃在我国餐饮业中低端市场绝对称得上佼佼者,即便四十年后,大街小巷里也总能寻到这样一家苍蝇小店。 白瑜就很爱这家的炸馄饨,炒粉丝,回到几十年前,再吃同样的食物,味道只会更好,分量也更足。 此刻的心情,白瑜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每吃一口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馄饨,白瑜就有一种在品味历史的奇妙感。 大佬显然理解不到她此刻的心情,拿过桌上卫生纸,轻轻扯了一截,面前粉末飘过。 这时候的卷纸手感粗糙,制作工艺自然也跟不上。 白瑜拿手扇了扇,往旁边稍挪。 男人毛病多,又要带她来这种街边小店,来了却嫌弃,面还没吃几口,纸张抽了几回,不停往桌上擦。 老板娘往他们这桌看了好几眼。 这纸质量差,但对于工薪阶层,也不算便宜。 白瑜吃完自己的馄饨就搁了筷子,用行动催大佬快些,一个大男人吃饭还没她利索。 男人把面吃完,汤一口没喝,将刚好够的零钱放在桌上就起身。 白瑜走之前多看了汤碗一眼,真是不懂吃,真正的精华都在这汤里。 这一带白瑜实在不熟,等公交都不知道该等哪条路线,叫车更没可能,只能跟着男人走。 二人走到街的尽头,拐个弯,进到另一条更窄巷子里,巷子两边都是低矮私房,有平房,还有两三层的小楼。 白瑜跟着男人,一直往里走,越走越心慌,正要停下脚步,问清楚男人要带她哪里。 男人也停了下来,拿出钥匙,打开面前一栋两层小楼的院门。 院子很小,走几步就到一楼门前,门板掉色厉害,门锁还生了锈,一看就是多年未住人的老房子,跟沈家那边独栋宅子不能比。 不过这样的房,等个十来年,迎来拆迁热潮,怕也能值不少钱。 剧情已经在白瑜插科打诨的应付下彻底走偏,白瑜摸不清这是什么地方,门开了,男人先进去,她却立在门口,不肯动了。 啪一声,旧式灯泡一开,房间里骤然亮堂起来,白瑜微微眯眼,瞥见屋中央桌子上摆放着一张黑白遗像,左右一边一根白蜡烛。 沈时钧弹开打火机,将蜡烛点燃,看着遗像上的年轻女人,久久不语。 白瑜往里跨了几步,伸着脑袋,想越过男人看清遗像上女人的模样。 很美丽的旧时代女人模样,眼眸里微微笑着,眼角眉梢说不尽的风情,那样的风情,带着难以言喻的魅力,背后想必隐藏着不少的故事。 但白瑜不会主动去问,男人带她来这里,必然有他的深意。 好奇害死猫,小保姆作死的前车之鉴,告诫白瑜忍住了。 然而,忍不住地反而是孤冷寡欢的大佬,他回头看了立在门口,多靠近一步都懒的女孩一眼。 “你就不问问?” 白瑜眼露茫然:“问什么?” 不想懂的时候,就只能装糊涂。 沈时钧看着她,勾唇笑了下,那笑意,不见眼底,略带嘲讽。 白瑜最见不得男人这样的笑,好似看穿了一切,可既然这么能耐,还问她做什么。 不等白瑜再开口,男人目光一转,落到遗像上,主动揭露:“她是我奶奶的亲姐姐,我该唤一声,姨奶奶。” 白瑜恍然,怪不得呢,这一家子,都是大美人。 不过,那时候过来的美人,带着时代的烙印,大多命不好。 这位瞧着就风华绝代的姨奶奶,估计也不会有多好。 不然男人不是那样的表情。 白瑜不做声,只听着,大佬从不说废话,跟她提这,肯定有所图。 “那场运动的头一年,她被人举报,戴着镣铐游街示众,押到农村进行改造,那一年的冬天都没能熬过去,冻死在牛棚里。” 白瑜听后,心里一叹,又是一个时代烙印下的悲惨女人。 一个只会演戏,并把自己献身给荧幕,终生未嫁的女人,能有什么错。 沈时钧是不懂的,他没经历过,只在奶奶嘴里听到过多次,对她很好的姐姐,自己吃不上饭也要供她读书,拿出全部家当资助她出国,盼着终有一日姐妹团聚。 却因那时候的封锁,再加上动荡,到死也未能再见上一面。 沈时钧只记得奶奶病逝前还在念叨这个苦命的姐姐,她是无罪的,可到如今,二十年过去,许多人已经得到平反,可这个苦命的女人,却没迎来属于她的公正。 因着奶奶的遗愿,沈时钧始终记挂着这件事,如今有了机会,他想,真正做错事的,也该付出代价了。 男人眼神一变,愈发幽沉沉,琥珀色的眸闪着异样的光,白瑜就知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这主意,还跟她有关。 “姨奶奶的事确实让人遗憾,但这么多年过去,逝者已逝,我们还是不要再打扰了。” 摸不清男人到底想做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白瑜只能这么劝。 沈时钧沉默半晌,道:“我只听过国人说的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但二十年过去了,作恶的人并没有得到报应,再等下去,等到老死,也太便宜他了。” 拳脚下求生的人,不懂得慈悲,也不能懂,不然死的只能是自己。 听到男人这样说,白瑜心头突突直跳,你要报仇你自己找人去啊,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她只想做条混吃等死的咸鱼,这等费心费力的事,哪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弱女子做得来的。 终于,沈时钧看着神情紧绷,脚往后退,随时准备往外走的女孩,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进组,查到背后写举报信的人。” 那时候的学生,二十年后,都是演艺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尤其在这个剧组,大投资大制作,经过排除,有嫌疑的也就那么几个。 白瑜一脸不可置信:“我又不是警察,也没学过侦查,怎么查?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警察也不可能管这种事,那个时代太特殊了,牵扯的人也多,无不无辜,都已经混淆不清,谁人又能真正查个清白。 “你值得高看。” 破天荒地从男人嘴里听到夸她的话,白瑜心想今儿个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然而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夸得越狠,意味着要她做的事,有多难。 “我想我并没有一定要帮你的义务吧。”这时代,还是要讲道理讲文明的。 沈时钧凝着女孩:“你是没有。” 正当白瑜心口一松之时,男人又是一句:“你给我写的信,有十封吧,里面的情诗虽然是抄的,但读过书认识字的应该都能看懂,白婶要是不懂,我可以念给她听。” 一记绝杀,白瑜瞬间僵住。 小保姆的锅,她到底要背到什么时候。 系统你出来啊,她还没下线,你下个屁班。 “不急,你有三天时间可以考虑,做,还是不做。” 说完,沈时钧就把烛火熄灭,拉上灯,带着恍恍惚惚的女孩离开。 半路上,白瑜忍无可忍,叫男人停车,她要下去。 眼看白瑜真要打开,沈时钧不得不踩刹车,停到一处人少的路边。 看到有人经过,白瑜推车门的手又缩了回去,坐回位子上,深吸口气,缓缓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做了糊涂事,我已经做了深刻的反思,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多么不对,让你产生了困扰和误解,我向你道歉。” 一边说着,白瑜一边默念,就当自己是没得感情的传话筒,替无良小保姆忏悔,不气,不怒,平静,和气。 沈时钧弹开打火机,蓝色的火苗窜起,他歪头,点燃嘴里叼着的烟,回头冲白瑜一笑。 这一笑,真是要命。 又畜又欲。 白瑜腿有些软,耳边尽是男人低醇的嗓音,以及冰冷的话语。 “一个成年人不管做什么,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更不要跟我说一切都是误会这样的蠢话,不然,信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到医院从头到脚做个全面检查,看你到底脑子里是不是有病。” 当他是三岁小孩,随便编个梦游就能打发,现在又拿不懂事当借口。 惹了他,除非他先放手,不然,她哭着也要陪他玩下去。 更何况,她这睁眼说瞎话,毫不心慌气短的本事,也是难得,偏偏外表又极具欺骗性,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白瑜此时对小保姆的怨念又更深了一层,惹谁不好,非要去惹打起架来死都不怕的西街小霸王。 留下一堆烂摊子,还有个只会当机的渣系统,以及咄咄紧逼的大佬,这糊得稀烂的牌,怎么打都是输。 白婶端着脸盆进屋,就听到侄女躺在床上的叹气声,这都多少回了。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又在外面惹事了?” 白瑜翻个身,幽幽抬头:“姑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那你得做点好事让我看到啊。” 说要好好读书的人,这一天也没见有多勤奋,书是拿在手里,可尽发呆去了。 白瑜想不过,问白婶:“如果你认识的人,不算太熟,被人诬陷,死得不明不白,你会伸张正义,替她讨回公道吗?” 白婶一愣,下意识就问:“不算太熟,是有多熟?” 第1章 德性 一提到正经事就和白婶聊不到一块去的白瑜问过以后便作罢,反倒是白婶追着问她怎么回事,一天到晚神神叨叨,说要用功读书出人头地,这两日也没怎么好好看书了。 白瑜被问得实在不耐,恰好大姨妈来了,就以此为借口,身体不舒服,影响了学习进度。 白婶起初还不信,可瞧见侄女屁股后面红了一块,赶紧把卫生带拿出来,让她去厕所换上。 这还是白瑜来到这里头一回亲戚造访,用的又是古董级别的卫生带,使用过程极不顺利,一度让白瑜有点崩溃。 想问白婶这玩意怎么穿上去,又不能问,小保姆都快二十了,必不可能是大姑娘头一遭,白婶最近说了她几回奇奇怪怪的,再一问,不就更加让人起疑心了。 好在白瑜动手能力还是强的,在厕所里鼓捣好一阵,总算是摸清这玩意的用法了。 卫生带里头夹层要先均匀塞进足量棉花或者吸水多的绵纸,铺平整后,再把反面粘贴到小裤子上,前后两根绳子分别系在腰上,腰间再围圈一根带子,系紧就完事了。 尽管穿上去后,白瑜低头看看,还是不适应,怪怪的,但总比直接垫纸,一不小心就给裤子后屁股染个色要强。 白婶给白瑜泡了杯红糖水,见她慢吞吞地半天才出来,明明是关心,嘴里却仍要念一句,怎么这慢,住在里头了。 白瑜接过搪瓷水杯,手心暖暖。 喝完了红糖水,白瑜半靠在床边,眯着眼睛,拿过小枕头搁在自己肚子上,一副确实很不舒服的样子。 白婶见侄女这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叫她就在屋里好好歇息,饭做好了,给送进来。 说完,白婶就到前头厨房,忙着给主家做饭。 今天回来的人多,沈时韫的父母也在,在家里住个几天就得走,可以说是公务繁忙。 沈家人也早已习惯这种聚少离多的生活方式,人回了,大家一起吃个饭,聊聊家常和工作,不冷淡,但也不见有多热络。 沈慧怡跟兄嫂说不到一块,兄嫂在家,她反倒话不多,见个面吃顿饭就准备回单位宿舍休息。 然而,兄嫂这回似乎是商量好了,一左一右给她做思想工作,唐僧念经般念得她脑仁疼。 她都离婚了,仍在劝她理智,结婚还是原配好,离了也可以再复婚。 沈慧怡吃了半碗饭就撂筷子,急于摆脱这种让她不自在的处境,瞧见只有白婶一个人上菜,忙问白瑜呢。 沈时韫很自然地就接了句:“人家上进,在学习吧。” 沈慧怡笑:“这不得了,都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沈时韫如今对白瑜观感不错,也笑:“明年的考试应该没问题。” 郑秀萍听到儿子这么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倒是沈明志对白婶那个一见到自己就面红,羞答答的女孩有点印象,好奇提了句:“她有这么爱学习,之前也没看出来。” 郑秀萍听到这,笑了声:“你见过她几回,就能看出她爱不爱学习了,她读的县中学,又能学到多少有用的知识,考了两年都没上,就该好好反思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沈明志身边新来的秘书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跟着男人跑前跑后格外殷勤,比她这个当妻子的见到男人的时间都多。 是以,郑秀萍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孩,下意识地就不喜。 郑秀萍在外交部门工作,嘴皮子自然是利索的,沈明志看妻子一眼,没再说什么,闷头吃饭。 沈慧怡见不得嫂子瞧不起人的阶级做派,又看白婶立在桌边有些无措的老实样,帮腔道:“这可不是旧社会,只要有毅力有恒心,求学的路上,人人平等。” 话音刚落,始终未说一句话的沈时钧放下碗筷,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便起身离座。 礼貌尽到,但也疏离至极。 郑秀萍瞧着年轻男人往门口走去的高大背影,更是忍不住道:“家里好吃好住地供着,仍是喂不熟,成天一副全家人都欠他---” 啪的一声,沈明志重重放下筷子,语气生硬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难得回趟家,弄得大家都不高兴,你就高兴了。” 郑秀萍一脸无辜:“我一个外姓的,家里多个人少个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妈妈看到他,连最后一眼都闭得不痛快,走得不安详,你是没看到吗?” “都是老一辈的事,嫂子你再提就没意思了,我还有事,先回单位了。”沈慧怡擦了擦嘴,把新买的布包一拎,起身就走。 郑秀萍瞧着小姑子走远,嘴里仍是忍不住嘟囔了句,这也是个不省心的。 沈时韫实在听不下去,但人毕竟是自己亲妈,只能无奈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管过得怎么样,他们自己愿意就好,我们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到底是儿子,郑秀萍纵使心里不满,见儿子面上不快,也懂得适可而止,叫白婶再盛碗汤,别的再不提。 白瑜起先只是觉得肚子有些涨,可后来,还真有点疼了,腰还酸,只能在椅子上靠个垫子,让自己舒服点。 听到推门的声音,白瑜头也不回,懒洋洋道:“都说了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然而,话说完好一会儿,没听到后头有人回应。 白瑜顿感不对劲,猛地转过脑袋,就见男人倚在门边,冲她扬了扬唇。 白瑜登时身子一颤,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 “你怎么回事,到这来。” 今日沈家人多,被他们瞧见,可真就说不清了。 郑秀萍可不是沈家小姑,不好应付。 对于女孩的紧张,沈时钧不能理解:“你怕什么,大不了,我娶你。” 话落,他怔了下,白瑜也愣住了。 这人怕不是真的疯了,还没遇到女主,开启一段轰轰烈烈,求而不得的绝世暗恋,怎么能娶一个随时都能领饭盒的十八线小保姆呢。 沈时钧从女孩的眼睛里读出她不愿意的情绪,甚至带着些许惊恐,心里头愈发不是滋味。 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怪异心绪,他转移话题:“那件事,考虑得如何了?” 白瑜抿唇:“不是还有一天的时间。” “到明天,你就能考虑好了?”男人反问。 白瑜小腹一抽一抽地疼,心情也格外烦躁,竟是不管不顾冲着男人道:“考虑不好,好不了了。” 沈时钧显然没料到女孩语气这么冲地顶撞自己,眼眸复杂,上下打量女孩,见她面色好似比平时更加的白,缺了点气色,像是病了,不由问了出来。 白瑜愣了愣,随即点头:“对,我是病了,女人特有的病,不好好养着,以后很有可能不孕不育,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女孩的话过于直白,超出了男人对这个社会体制下女孩的认知,不免又是一怔,压下心头异样的情绪,叫她多穿件外套,他带她去医院看看。 这男人怕是早就看她有病了,一心惦记着带她去医院,没准还真的要把她绑到手术台,当小白鼠一样研究。 白瑜哪里肯依,见男人走向自己,忙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到墙角,退无可退。 “今天鸡汤还有好多,快来喝,热乎乎的,可香了。” 白婶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白瑜心头一急,正要推开男人,但已经是来不及。 跨进屋的白婶瞧见侄女身边多出来的男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时钧,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不慌不忙走到桌边,随手拿过一本教材,扭头对尚在呆滞中的女孩道:“这本我先拿回去,暂时要用。” 白瑜机械点头,嗯了嗯。 接着,沈时钧转向白婶:“小瑜好像病了,不要因为年轻底子好就不当回事,还是要去医院看看,拖成大病就麻烦了。” 白婶被男人的话牵着走,也是嗯了又嗯,待到男人走出屋,方才缓过神,走到侄女身边问她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病了。 白瑜别别扭扭:“还不是那事儿,他看我气色不好,以为我病了。” 闻言,白婶盯着侄女的脸:“是不太好,赶紧把鸡汤喝了,补补身。” 沈时钧的话显然让白婶上了心,这事儿不算病,但调养不好,弄严重了,也不好说。 盯着侄女喝下整碗鸡汤,白婶这才想起忘说的话,提醒侄女:“你也别总是找人借书,又不是缺这点钱,以后再要买书,差多少,婶儿给你。” 白瑜咽着汤,含含糊糊应了声。 又过了一日,白瑜状态好点了,但依然鸵鸟心态,不愿给男人回复。 意想不到地,斯琴又来了趟沈家,找白瑜。 “你见过林导了?”斯琴问得也直白。 白瑜立马否认:“没啊。” 随即,想到了什么,白瑜又道:“那天我出门时,确实碰到几个人,不过不认识,就没打招呼。” 斯琴一听这话,和林导说的对得上,立马笑了:“那还真就是缘分,你命中有这造化,正巧就碰上了。” 第1章 进组 斯琴对白瑜是颇有好感的,起初源于白瑜这张柔美得没有侵略性,让人看了舒服的脸,渐渐地几次交谈下,发现这女孩有种诚意,不是当下人云亦云,一有号召就响应的顺势而为,而有她自己的想法,也很有条理地表达出来,且更随心,不想,就是不想。 这便有点意思了。 斯琴经常到国外参加一些活动,见多识广,思想也比时下的大多女性放得开,然而她发现,白瑜这样一个没出国且从小地方来的的二十岁姑娘,与她沟通起来,竟然全不费力,出其意料地顺畅。 她说的话,这姑娘都能听懂。 甚至关于红楼里几个重要的女性角色,白瑜亦是言之有物,有她自己的见解在里面。 斯琴作为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有一定的话语权,在片场也担着监制的工作,于是有了新的想法,邀请白瑜当她的助理。 工作很轻松,就是去剧组看看走走,发现问题及时向她反馈,或者能解决的,自己当场就处理了。 且待遇优厚,按着时下的薪资标准,算是中等偏上了。 对于急着离开沈家,想要自力更生苟完全剧的白瑜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特别是,有个幽灵般时不时冒出来吓她一跳的大佬,让白瑜连呆在屋里都感觉到不安全了。 白瑜仍有疑问,她也是跟沈菲一样住几人间的宿舍吗?能否安排个单间? 她身份到底不一样,跟这时代的人住久了,就怕露馅,不是每个人都像白婶那么好糊弄,尤其有文化的人,心思深得很。 见白瑜有松动的迹象,斯琴当即表示把自己那间房留给她,自己有车,白天去看看,晚上不在那住,要回去陪女儿。 听到这话,白瑜彻底放心了。 包吃包住,还有钱拿,更能摆脱幽灵般阴森森的大佬,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当即,白瑜跟白婶交待了下就简单收拾几件衣物,上了斯琴的车,说走就走。 白婶叫侄女别玩得忘形,方便的话,每天记得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 一直看着车子消失在路口,白婶才回转身,嘴里还在嘟囔侄女行不行,冷不丁地就见男人靠在树下,朝她看过来。 白婶忙问:“时钧啊,都这时候了,你今天不上班?” 沈时钧笑了下:“今天休息。” 那种班,可有可无,不上也可。 白婶恩了声,就要进去。 沈时钧再次开腔,不经意道:“白瑜要去拍戏?” “搞不清楚,说是去做幕后工作,叫什么助理的,年轻人的世界,我是看不懂的。” 因为是自己喜爱的女演员带着侄女,还做了真诚的保证,白婶才松的口,换个人,随随便便就把侄女带走,说什么她都不答应。 “是该出去见见世面。”沈时钧这样说着,眼眸却垂了下来,又黑又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层青影,叫人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时,往里走的白婶又是一声叫起,碎碎念道:“这孩子真是毛毛躁躁的,重要的东西都能忘了拿。” 沈时钧还在原地,听到白婶的声音,顿了下,便走过去,问怎么了。 白婶犹犹豫豫,女孩子那事儿,私密得很,又不能说,只能随口道:“她袜子带少了,不够换洗。” 路程又不近,那边出个门还要请假,不方便的时候,可怎么办,想买卫生带都找不到地。 别人要是也不够,未必肯借。 见男人往楼梯那边走,就要上去,白婶一咬牙,追上去,喊道:“时钧,你今天没别的事吧?” 沈时钧上楼的脚步停下,回头看向白婶,道:“下午要出门见个朋友,有什么事吗?” 白婶报了个地址,问他顺不顺路,要是顺路,能不能帮她带点东西给白瑜。 沈时钧略沉思了下,才道:“可以。” 白婶登时一喜,心想还是这小伙子靠谱,可惜身份差太多,自家侄女配不上啊。 白婶赶紧回屋,把最重要的卫生带叠到一件大衣里,再把大衣折好用个袋子装起来,打了个结后再交给沈时钧。 沈时钧看着衣带上打得死死的结,没说什么。 到中午,吃过饭,男人带上那袋衣物,出门。 白婶感激不尽,连说几道谢。 等男人走了,忠叔把白婶叫到一边,提醒道:“你以后不要什么事都找时钧,他们是雇主,我们拿钱干活,还是别走太近。” 昨天郑秀萍私下找忠叔,问白家姑侄做事如何,可还安分。 估计是听沈菲提过白瑜从沈时钧屋里出来的事,想问个明白。 忠叔谨慎性子,不惹事,也不背后嚼人舌根,几句话应付过去。 但郑秀萍仍是不放心,叫他盯仔细些,有情况就立即告知她。 忠叔自觉好心,白婶却一脸莫名,她又没找几次,这回确实是情况特殊,没办法了。 “我知道了。”白婶面上还是答应得好。 白瑜的房间在三楼,靠近楼梯口,拐个弯就到,也避免了和同层的人过多接触。 斯琴把她送到,又在这待了一会,等到剧组的几个重要人物到齐,给他们做个介绍,正式认识一下。 其中就有上回跟白瑜在门口遇到过的林导,陈导。 林导伸出手,冲白瑜笑得和蔼:“你好,小同志,又见面了。” 这时候的人礼貌做得很足,地位高的人伸出一只手,白瑜就得两手伸过去,牢牢握住,态度谦逊地打招呼。 林导握完,陈导也伸出了手,白瑜手还没完全伸过去,就被男人一把捉住,用力握了下。 这劲儿有点大,白瑜感觉不是很好,男人稍一松劲,她就赶紧收回了手。 一行人又到附近饭馆吃个顿晚饭,白瑜坐到斯琴身边,陈导也把凳子挪过来,坐到了白瑜旁边,帮她摆碗筷。 “小瑜还在读书,还是已经工作了?”陈导不时找话问白瑜。 白瑜心下排斥,拘谨地笑了笑,当自己是害羞腼腆的小姑娘,不好意思跟大导演搭话。 斯琴帮她答:“这孩子准备考大学呢,我就建议她报艺术类的院校,更有优势。” 林导听到这,颇为感兴趣,对白瑜道:“你外形条件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对影视这方面有没有自己的见解。” 斯琴再帮白瑜答:“真要谈见解,要说的就多了,反正你们也在这,以后再慢慢聊吧。” 饭后,斯琴还要赶回去陪女儿,又同白瑜交代几句就匆匆离开。 白瑜下楼送她,看着这时候牛逼哄哄的大众桑塔纳融入夜色里直到彻底不见,这才转身回屋。 上楼时,迎面遇到陈导,陈导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上下打量白瑜,笑眯眯道:“小瑜还没休息啊。” 白瑜恩了声,礼貌疏淡地道了声晚安,搭着扶手靠边,快步上去。 陈导回头,看着女孩匆匆的背影,仍是笑笑。 漂亮的小姑娘多少都有点傲气,这样才显得有趣。 白瑜进屋没多久,拿过双喜保温瓶往脸盆里倒热水,准备简单洗漱就休息,然而翻找自己带来的箱子时,却怎么也找不见最重要的卫生带,当即直拍脑门,暗骂自己不长记性。 别的都带了,就是最需要的没带。 斯琴又走了,白瑜只认识沈菲,找她借,那么不一会儿,整栋楼都知道她亲戚来了。 虽然白瑜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作为这时代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姑娘,可做不来借卫生带的糗事。 就在白瑜打算多用些卫生纸糊弄过去时,房东阿姨在外头敲门,问她睡了没。 白瑜喊了声稍等,收拾了下,前去开门。 阿姨笑呵呵:“你这哥哥可真好,大晚上了,还给你送东西来。” 哥哥? 白瑜一脸懵,问哪个哥哥? 阿姨说:“就是那天跟你一起来,又走的。” 白瑜脸色微变,他来做什么。 “他不是我哥。” “那就是对象了,快下去,他还有话跟你说。”阿姨催着不大乐意的女孩下楼,完全不听白瑜解释。 男人就在外头站着,高高地立在车旁边,也没过来的意思。 白瑜硬着头皮走过去,开口就问,他怎么来了。 沈时钧看着女孩,反问:“你是不是忘拿了什么?”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女孩反应有点大:“你怎么知道我忘了?” “你姑妈说的。”沈时钧把车门打开,拿了一个袋子递给白瑜。 白瑜一听是白婶让带的,估计里头有她最需要的东西,又见男人这么晚还赶来,一码归一码,一声谢谢,还是要说的。 沈时钧也不客气,欣然接受,更不忘提到之前那桩。 白瑜立马变了态度:“我来这里,是做我自己的事。” 沈时钧轻嗯:“既然人已经来了,顺便多做一件事,也不难。” 第1章 无能 这一夜,格外的长。 白瑜只记得自己进屋时面颊红扑扑的,阿姨在一楼客厅里开著录音机听戏曲,咿咿呀呀地跟着唱,白瑜进来,也没往她这边看一眼,只叫她把门带好。 幸好阿姨认真听戏,没往她这看。 不然这满脸猴屁股的红,该如何解释。 白瑜回到屋里,往衣柜贴着的镜子前一站,镜子里的自己面若桃花,当真是好看。 难不成是母胎单身的缘故,被一个祸水级别的男人搂了腰,贴着脸说了几句话,温热气息在她耳边直扑,脑子就有点转不过来了。 只能说此男太险恶,头一回用那般轻柔的语调在她耳边呢喃,似一阵暖风拂过。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相信她什么,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沈时钧送完东西后,把车开到附近空旷无人的小路上,点根烟抽了许久,再驱车去往另一个地方。 刚进宾馆的大门,就见史蒂夫站在大厅里,同值班的服务员比手画脚地讲着什么。 史蒂夫一着急起来,中文就不那么溜了,服务员也是一头雾水,却又保持耐心,尽力地和他沟通。 沈时钧凑近了才听清,吹风机冒烟,用不了了该怎么办。 用不了就不用,还能怎么办。 沈时钧看着男人头顶几分稀稀疏疏的黄毛,没多少头发,擦几下就干了,非要穷讲究,用什么吹风机。 服务员说稍等,他去换个新的来,沈时钧说不必,明天再换,就把还在比手画脚的史蒂夫拽上了楼。 沈时钧熟门熟路,到房间就扔给男人一条毛巾,让他手动擦干,自己煮了杯咖啡,聊事情,先提神。 史蒂夫看男人只煮了一杯,又开始哇哇大叫。 沈时钧捧着白瓷杯,闲闲瞥了男人一眼:“闭嘴。” 史蒂夫对这位比他还白皮肤的黄种人颇为忌惮,还真就老老实实闭嘴,安静了。 不过,安静没多久,史蒂夫又献宝似的拿来一张图纸,打开来给沈时钧看,兴高采烈地讲述着他对超级商场的理念,和前期规划。 沈时钧仔细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完全是把西方的模式照搬过来,就这边的国情,和民众的购买力而言,未必吃得开。 沈时钧并未打断史蒂夫,在他说完以后,才发表自己的意见。 先从一楼的超市说起,货源全从国外进口,价格该如何定,这里人均工资多少,一个月够买几瓶可乐。 三两句就把史蒂夫问傻了眼,张着嘴,好半天才道:“总有人买得起,我们走高端路线。” 时不时从男人那里听到路线方针什么的,史蒂夫也是张口即来。 谁料沈时钧眉头拧得更深,一口否决:“先走中低端,把市场打出来了,再谈别的。” 沈时钧又指着图纸上的三楼某块:“在这开个专供高端客户的店也可以,但一楼开门迎客的,必须是大部分人群能够消费得起的产品。” 政策开放了,是机遇,也是挑战,出去的多,回来捞金的也不少,沈时钧要做的就是抢占先机,如何最快地迎合大众需求,将日益庞大的市场打开,并占有一席之地。 男人讲得头头是道,又规划得极为周详,史蒂夫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还是你厉害,兄弟,以后都听你的。” 话落,史蒂夫又叫男人赶紧给他找个翻译,他要大干一场了。 沈时钧看史蒂夫一眼:“你不是有人选了?” 史蒂夫听后直叹气,摇头遗憾道:“那位美丽的东方女孩一直没找我,可能是不感兴趣吧。” 时间紧迫,不能因为一个久等不到的翻译,把大事耽搁了。 “要找个可靠稳妥的人选,先不急,有事你就来找我。” 沈时钧指着床上黑色砖头一样的手提电话,现在有这玩意,也方便。 史蒂夫也是才拿到手,对这种港粤地区俗称大哥大的电话还不是很顺手,沈时钧一提,他才狂拍脑门,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玩意。 不过,史蒂夫还有问题:“我打给你,你不接怎么办?” 他可没忘记,之前约这位朋友五次,有三次爽约,碰面的那两次,有一次还中途放他鸽子。 沈时钧回得也是格外简洁:“那就再打。” 之后,沈时钧和衣躺下,勉强凑合一晚再走。 史蒂夫瞧着自己的床被霸占,除了干瞪眼,也没辙。 这位东方好友的狠劲,他是见识过的,瞧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实则心思深得很。 尽管不待见沈时钧其人,但也得益于他的雪中送炭,白瑜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不必战战兢兢地怕漏了。 不然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洗个床单都不知道往哪里晒。 一早,就有林导的助理赵姐来敲门,同时她也负责这部剧的服装道具设计,之前第一眼见到白瑜,赵姐就觉得这姑娘很适合古装扮相,还以为她也是来试镜培训的,结果一问,居然不是,不免感到可惜。 斯琴走前有托他们关照这个年轻面嫩的姑娘,赵姐又是热心肠,下楼吃早饭,还不忘给白瑜带一份。 “包子,煎饼都有,阿姨做的粥也不错,配着咸菜吃最好。” 白瑜在沈家吃得算是好的,基本上沈家人吃什么,她都能吃到,赵姐稀罕的大肉包,白瑜最近吃腻了,只拿了煎饼,把包子又放回搪瓷盘里还给赵姐。 “我最近减肥,吃不了这多,姐你自己留着。” 减肥在这个年代还是个新奇的概念,毕竟,大多数人还未吃饱肚子,路上就没几个胖的,不像几十年后的人营养过剩,到医院一检查,遍地三高,不减不行。 赵姐混演艺圈,听得多,这个圈里的人比别的行业更注重外形,听到白瑜这话,也没觉得多怪,爽朗地笑了下,说她不怕胖,多吃点,有力气干活。 说的,也是大实话。 红楼里角色众多,尤其是女性角色,还是古装,从头到脚,一个人最少都要花两小时去装扮,更不说一群人了。 赵姐有两个帮手,不过加起来也就三个人,任务还是重的。 白瑜今天第一件事,就是跟着赵姐去到化妆场地,看几个主要角色的上妆效果。 沈菲也在其中,虽然她演的是丫鬟,但身为男主角的丫鬟,原着里排得上名号,戏份多,也算得上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 白瑜就站在沈菲背后,对方却没注意到她。 此时的沈菲很忙,忙着跟试演男主另一个丫鬟的女孩争一朵头花。 丫鬟的装扮自然比不上夫人小姐,身上的佩饰也没几件,是以,有一件漂亮的头饰能让自己看起来更美,那就必须力争到底。 “这簪子是粉黛色的,跟我的衣裳更配,当然要给我用。”沈菲也是理直气壮。 白瑜这个角度,看到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浑然妩媚的女孩,紧咬下唇,将头花捏在手里也不打算轻易就放弃。 “谁先拿到,就谁先用。” 一旁的服装师也是头疼,显然没料到只为了一个头花,都能闹出事来,见赵姐过来,忙喊了声。 这一喊,沈菲回头,一眼看到赵姐身旁的白瑜,脸色又是一变。 “你怎么在这里?” 白瑜神情自若,大大方方同沈菲打招呼,表明自己是来工作的。 “工作?你来这里能做什么?”话落,沈菲顿了下,将白瑜从头到脚扫了遍,“你不是说对演戏不感兴趣?怎么又来了?” 赵姐对沈菲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很是不喜,但林导特意提过这人,要她适当照拂下,不要正面起冲突,从林导的话里,赵姐便知这姑娘身份不一般,哪怕不喜,也只能忍了。 “小瑜跟我一样是做幕后的,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跟她说,与她探讨剧本,研究角色,争取做到最好。” 赵姐这么一说,屋里的人看白瑜的眼神也不一样了,这样自带古典气质的美人不是来跟自己竞争角色,那就不是对手,对待白瑜的心情也变了,纷纷上前同她打招呼,介绍自己。 唯独沈菲,独自坐在镜子前生闷气,谁也不理。 一个小保姆,得意什么。 要不是哥哥再三交代不可以仗势欺人,一大早更打电话来提醒她在外谨言慎行,还把爷爷和爸妈拿出来压她,她必将白瑜的丫鬟身份曝光,让她丢尽脸面。 白瑜没有社恐,但也架不住环肥燕瘦,各式美人的热情招呼,脸上的肌肉笑得快要僵掉,赵姐才把她从美人堆里解放出来,拉到一边。 “人都记全了没?”赵姐问白瑜。 白瑜实话实说:“完全记住的,一眼能喊出人名的,只有一半。” 赵姐呵呵笑:“不急,反正以后要天天见的,你多盯着,她们做了什么,脾气性格如何,拿个本子记一下,也给林导他们做个参考。” 人多了不好管,譬如沈菲这种,少一个是一个。 白瑜恩了声,看了看仍孤零零坐在角落里,谁也不理的沈菲,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连着三天,女孩们都在做一件事,上妆,对着镜头找感觉。 这时候的拍摄器材不能跟四五十年后比,没有那种大机器伸着可以收缩的手臂在片场里转来转去自动找角度,都是人工扛着摄像机,卡着点,跑来跑去。 正面,侧面,俯角,仰角...... 他们起身,蹲下,再起身,再蹲,时不时还得搭个凳子,自己拍得辛苦,旁人看着也累。 幕后人员付出的心力,不比荧幕前的演员少,这种技术有限的年代,他们付出的只会更多。 轮到沈菲上了妆,换上丫鬟的服装,到镜头前,负责拍摄的副导演叫她低着身子,谦卑的笑。 沈菲照做,低着身子,露出她以为的谦卑的笑。 副导演一声卡,说笑得不对,重来。 沈菲没有演戏经验,也不懂什么样的表情和动作才对,更不曾谦卑过,哪里笑得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憋着火,一遍遍重来。 连着三天,到她这里,问题最多,外景内景,感觉都不对。 周遭人又多,沈菲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最终仍是没能忍住,一下子爆发了,拔掉了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头花,一句我不拍了,就要收拾东西回家。 白瑜一旁看着,忍不住扶额头,沈菲这样的,还是演刁蛮千金更合适。 赵姐赶紧叫了个好脾气的工作人员把沈菲送回房,不管是留是走,先把人的情绪安抚好,可别带着气离开。 吃过晚饭,林导来找白瑜问白天的事,沈菲身份特殊,演不演的,都为难。 白瑜想了想,原着里,倒还真有个娇蛮小姐,可以让沈菲试试。 林导不是没想过,只是沈菲外貌上差了点,书里的那位小姐不止蛮,还娇美,秀眉圆眼,尤为喜人。 对此,白瑜运用来自未来的超前化妆知识,跟林导深谈了一番。 眼睛是可以通过后天技术画大的,眉毛淡了稀了,也可以画,只要选对碳笔。 白瑜在给沈菲收拾房间时,发现她屋里有好几样从港市那边购入的国际知名化妆品,摆在那里都不用,估计她也不会,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正在房间里生闷气的沈菲听到敲门声,不打算理。 她给家里打电话,叫忠叔派车来接她回去,忠叔也没个明确回复,只说等哥哥回来,问过他的意思,再看怎么弄。 这公车也不是随便能开出去的,次数多了,招人眼。 唯有沈时钧那辆,跟家里无关,说是海外友人借他开的,但人跟她不对付,送了一次,未必会再来第二次。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白瑜清甜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煞是好听。 然而沈菲听到是这人,更不想理。 白瑜也不惯她,就在门口提着声道:“这才刚开始,连个镜头都过不了,你就想打退堂鼓,回了家,家人问起来,你怎么说?演不来,还耍脾气,被刷下来了?” 听到话里浓浓的戏谑,沈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从床上蹦起,鞋还没穿稳就跑了过去,打开门,瞪着面前的人,问她想要如何,看笑话就走。 白瑜笑笑:“不走,跟你聊聊在这个戏里,你还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当然,要是连本色出演都不会,那你就是无能了。” 第1章 是缘 沈菲以己度人,从未想到白瑜会好心帮自己,甚至猜想这人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故意变着花样看她出丑。 这几天的挫败感,沈菲不能面对的同时,也在心里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连丫鬟都演不好,怎么可能演好千金小姐。 白瑜反问:“你难道不就是千金小姐?” 在这个时代,沈菲的家境,绝对是优越于大多数人的存在,不然林导不会再三强调,要她好好说,不行就算了,主要看沈菲自己的意愿。 撇开个人恩怨,白瑜在这的工作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斯琴开的工资又高,她拿人钱财□□,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 斯琴昨天还打来电话,阿姨喊了声,沈菲不开门,也不下去接电话,阿姨本就不喜这姑娘,也就懒得管,最后还得由白瑜这个万能小助手出面,跟斯琴讲了下沉菲的状况。 斯琴和沈小姑有交情,也更敢说,但有些话也好说重,只能托白瑜代为转达:“我们这边尽力安排,她要是还不满意,那就没办法了,你跟沈家人说清楚情况,我们能做的都做了。” 沈家最不好说话的就是郑秀萍。 之前为着女儿演个丫鬟角色,郑秀萍还找过斯琴,斯琴把原着里几位姑娘和表姑娘的文字描述整理出来给郑秀萍看,形象符不符合,拿文字跟真人做对比,一目了然。 就连丫鬟,单论外貌,也不比小姐差多少。 自己女儿什么条件,郑秀萍心知肚明,也不好再说什么。 再者,她自己在职务上还有上升空间,作风尤为注意,不想这时候多生事端。 “你把话带到,工作做到位就可以了。” 斯琴以这样一句结束对话。 打工人没条件可谈,就算是不想接触的人,白瑜也只能暂时抛开个人情绪,先把问题解决了。 然而,白瑜找到沈菲说了一通,旧的问题解决,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沈菲拿过剧本,把新角色的戏份看了好几遍,仍是咬唇犹豫道:“这姐儿结局不好。” 她的身份,怎么能演一个堕落风尘的落魄小姐。 白瑜压着一口气:“你看看原着里的角色,有哪个哥儿姐儿结局好的。” 本就是讲述两个大家族由盛转衰的消亡史,不死不残就算好的了。 好歹能演到剧终,到结局这里,更能引发观众好一阵唏嘘,是个非常有争议的角色。 说了这么多,已经是口干舌燥,白瑜心想这钱也不少挣,她已经尽力,斯琴问起来,她也有个交待。 又过了一晚,沈菲主动来找白瑜。 白瑜住的单人间,更方便说悄悄话。 沈菲更在意的还有她外貌上的不足,昨晚白瑜说的时候她就上了心,只是姑娘家自尊心强,不愿意面对这种承认自己不足的话题,但晚上又辗转反侧睡不着,想来想去,按耐下心头的抵触情绪,还是找来了。 “你真能把我画好看?” “只要工具到位,不说有多惊艳,但在镜头前看着会不一样。”白瑜并非专业造型师,为了省钱,通过网上各种视频自学过一段时间,还跟朋友学过特效化妆,不说精通,但多少是有些经验的。 白瑜这样一说,倒是给了沈菲不少自信,面上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那好,我就信你这回。” 沈菲重新找到动力,精神面貌也变了不少,看到人也不吝啬地露出些微笑容,找林导说要请两天假,回家一趟。 林导正在跟几个姑娘讲戏,也没空多问,当即就允了,倒还希望沈菲回去后就别来了,他们也省了不少事。 有个身份明显高出一截的女孩混进来,轻也不是,重也不能,时不时闹个脾气,影响培训进度,后面正式开拍又得往后延期。 到了晚上,林导又来找白瑜,把明天的安排,以及白瑜要做的事,先给她讲好。 其中有一条,陪陈导出外,察看合适的外景拍摄地。 因着是古装剧,讲的又是大家族的故事,对外景要求更高,要找到环境合适,租金相对便宜的园林宅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还有就是,跟陈导一起。 一想到几次碰面,陈导看自己的眼神,白瑜就不太乐意。 直到林导又说了一句:“出外公干,另外算补贴,不会让你白跑的。” 看在钱的份上,白瑜也只能忍了。 打工人在外讨生活不易呐。 第二天一早,陈导就开着他从亲戚那里借来的小汽车来接白瑜。 这时候,不管是自己买,还是找人借的,能开小汽车的都是牛逼人。 陈导指了指副驾驶座,白瑜当没瞧见,自己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出门前,她特意找阿姨借了点胡椒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导天生一对眯缝眼,一笑起来,眼睛更是看不到,看着不像是搞艺术的,但人不可貌相,国内数一数二的戏剧院校毕业,从事编导和后期工作,之前编的一部剧,还拿过不少奖。 是以,林导身为总导演,对陈导也是诸多客气,很听他的意见。 白瑜想到男人要她调查的那件事,二十年前,按陈导的岁数,应该就是学生身份了,就是不知道学校对不对得上。 存了心思要套话的白瑜,面对陈导的搭话也不那么排斥了,反而话赶话道:“我听他们说戏剧学校主要看北方和沪上两家,不知道陈导是哪家?” 陈导倒是没多想,一边盯着前头路况,一边回:“北方。” 接着,不等白瑜再开口,陈导又道:“林导也是北方的,她才叫厉害,还在读书就已经主导电影了。” “这么厉害,林导真是女性的楷模。” 白瑜眼眸闪了下,之前听别人说林导是沪上的,怎么到了陈导口中又成北方的了。 二十年前,沈时钧的姨奶奶息影后就是在北方戏剧学院任教,然而没几年,运动开始,被学生写匿名信打成□□,曾经风华绝代的大明星就此陨落。 白瑜年轻人,又受时代的制约,信息不发达,对于奶奶辈的知名演员,是不可能太了解的,所以,该如何把话题引出来,也是个问题。 再者,那场运动的影响太大,大多数人都是避而不谈,唯恐祸从口出。 白瑜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本来觉得陈导的为人,和他过往的经历,最有可能,但这会儿又多了个林导,不得不重新审视了。 白瑜调整思绪,故作漫不经心地又道:“不对啊,我听赵姐说,林导是沪上过来的,家也在那边,怎么又成北方的,陈导你说错了吧。” 陈导摇头:“林导和我认识二十年了,你们又认识她多久,小赵也是这两年才到她手下做事的。” “这样啊!”白瑜点头,像听故事般,“所以先在北方读书,毕业后再去沪上发展的。” “也不算,应该说读了一半。”陈导见白瑜是年轻小姑娘,涉世不深,天真单纯的样子,也没怎么设防,就这么聊了下去。 白瑜也露出一副天真懵懂的表情,不解道:“读一半?辍学了?” “也不是,转学,举家迁到沪上了。” 陈导握方向盘打个转,拐到左边路上,这一片有不少名胜古迹,百年以上的园林式宅子有好几栋。 白瑜也在看外面,套话的同时,时刻保持警惕,这一片古迹多,安保也严格,路上有穿着绿制服的人走来走去,倒也还算让人安心。 到了第一个路口,陈导又打了个方向盘,往右转,继续开,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白瑜眼看这一条路上没什么人,稍微放下的心又开始提上来,手握着老式的车把手,这门没锁上。 终于,再开了有二十分钟,到一个巷子口,陈导再往前一转,停在了一座颇为雅致气派的红漆大门前,门上还挂了牌匾,写着极为有趣的四个鎏金体大字。 来一碗茶。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大院,取的却是这样随意的院名,里头必不简单。 白瑜还没下车,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咿呀声,听得不是很真切。 但有着后世几十年的经验,白瑜也算见多识广,这座宅子应该是家极为高档的茶馆,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白瑜拉开车门出去,往路边靠,在想要不要找个理由先撤了。 可一想到可观的出差费,她又迈不动腿。 陈导摇下车窗冲白瑜喊:“我先找个位子停车,你在这等等。” 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白瑜内心经历着激烈的思想挣扎,一只脚已经抬了起来,忽而,一个夹着半生不熟普通话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有点耳熟。 白瑜下意识转身,就见那日在自助餐厅碰到的洋老板边挥手,边朝她走来。 “美丽的姑娘,我们是多么有缘,又见面了。” 外国友人就是这么直接,动听的话张口就来。 白瑜着实愣了下,要不要这么巧,世界这么大,居然又碰到了。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跑得极快,几下就到了白瑜面前,见她还在发愣,指着自己道:“不记得了,史蒂夫,那天在餐厅里---” 一着急,又开始说母语了。 白瑜回过神,见对方已经伸出手,出于礼貌,也伸了下,然而在对方要握住她的手行吻礼时,她又稍一用劲缩了回去。 西方的礼仪,到这里就行不通了,水土不服。 白瑜仍是有礼地微笑:“有印象,你好!” 她还找了好半天的名片,找不着,只能作罢。 就在这时,陈导把车停好了,小跑着过来,瞧见白瑜正在跟一个洋人说话,而那个洋人,正好就是自己今天要见的,说要资助他们拍戏的大老板。 陈导跑得更快,一下奔到两人面前,喘着气道:“小白,你和史蒂夫先生认识?” “之前有见过。”白瑜斟酌用词道。 洋人情绪外放,看看白瑜,再看看陈导,指着二人:“你们是一起的?” “是的呢!”陈导赶紧介绍,“小白也是我们组里的工作人员,这回算巧了,幸好带的是她。” 听到这里,白瑜也算大致明白了,陈导说的筹资金,原来找的洋人做冤大头。 可真是机智,找财大气粗又看着大方的洋人出钱来拍国内的古典名著。 陈导在应酬这块还是拿手的,迎着史蒂夫,叫白瑜跟上。 “位子已经订好了,我们快进去,这里抢手得很,去晚了,位子就留不住了。” 白瑜原地停了几秒,最终仍是跟了上去。 一进门,就看到回廊那边,穿着戏服的女子挥着水袖,缠缠绵绵地清唱,房檐下还挂着一个大鸟笼,里头红红黄黄的好几只鹦鹉。 再往里走,穿过垂花门,又是一个小院,有人造的假山,小桥,穿着对襟长袍的服务生领着他们往左的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走去。 白瑜仍是走在最后,在他们进去后,又停在门边,将门尽可能拉开,还对守在门边的女服务生道:“我鼻子不好,尽量让门开着,透气。” “好的。” 屋内摆设也是按古代大户人家的标准布置的,白瑜扫过一圈,再次感慨,这一顿饭,怕是天价。 谁说这个年代的人不懂得享受,只是藏得深,寻常人窥见不到罢了。 史蒂夫坐定后,见白瑜没跟上,赶紧招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 四方红木桌,三人各坐一边,还空了个位子出来。 但白瑜看她右边空着的位子,桌上也摆了一套陶瓷餐具,心里又是一阵忐忑,该不会还有人来。 跟两个不熟的男人吃饭已经是极限,再来一个,白瑜想上厕所了。 可她再一扫,发现房间里居然有厕所。 这就,不好整了。 史蒂夫抬起手,露出腕表看了下时间,小声嘀咕:“这个家伙,总让人等,真不好。” 用的母语,白瑜听懂了。 忽然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迟到的这位姓沈吧。 上回在自助餐厅,这位也是在等人,等的就是沈时钧。 才这样想过,一个高高长长的男人出现在了房门口。 第1章 玩得 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间,遇到这样一个白衣黑裤都能穿出魅惑少年感和成熟魅力杂糅的男人,白瑜一度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三个男人一台戏,只她一朵花夹在其中,也无需她来热场。 陈导作为搞创作的人,身上完全没有一点清高文艺范,却更像个市侩的生意人,圆滑世故,十分善于交际,又有文化人的底子在,不管聊什么都言之有物,把个洋老板说得一愣一愣,话没说几句,只顾着不停发出amazing的惊叹。 自己惊叹之余,史蒂夫一脸感动地对进门后点头打了个声招呼,沉默不语的男人道:“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太棒了,我们一定要投,一定要把这么好的作品拍出来,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 也只有外国友人才敢这么说,动辄全世界,全宇宙,仿佛世界都是他家开的。 不过这时候的漂亮国,也确实有这样的底气。 外国人随便投个几万外币,在这里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巨款,可以做的事太多太多。 陈导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不可能放过这种难得的机会,就是不赚钱,外国人也不会计较,反正钱多,不怕。 白瑜原本对陈导印象不佳,但看他游刃有余地将外国友人忽悠得团团转,情绪高涨,热情激昂,立马就要掏腰包,当下就给钱。 第一印象也未必就准,特别是搞影视文娱的,更加多面化,叫人看不透。 见史蒂夫已经把支票拿出来,从口袋里抽金笔就要签个数额,一只修长好看的大手伸了过来,不慌不忙地将金笔从男人手里抽走,讲话也是不紧不慢,徐徐缓缓。 “不急,再看看,另外一个剧不也找你了,调查比较后再决定。” 沈时钧看着不像个商人,一派斯文,更像清隽儒雅的学者,但在场几人,最精明的也是他。 任由陈导说得天花乱坠,把史蒂夫感动得稀里哗啦,连白瑜都有些动容,产生一种就算只是在这个剧里做个观众看不到的幕后也很荣幸的感动,唯独捏着白瓷茶杯轻轻转动的男人,最为淡然,周身像是围了圈铜墙铁壁,只是礼貌地微扬了唇角,内心毫无波澜。 眼看着巨款就要到手,陈导哪肯放弃,一顿饭吃下来,聊了一通,他也发现了,正在能够做主的是坐他对面的年轻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瞧着是眼熟的,对于长得好看又有特点的人,陈导见过一面就能记住。 坐了这久,陈导越看对面的男人越肯定,就是前段日子的一天中午,他和林导在门口遇到的男人,开着小车,把白瑜也一并带走。 那车子,他也记忆犹新,不是一般有钱人能买得起。 思及此,陈导借口和白瑜到外面谈事,把她叫出来,走到前头假山边,直接就问她和里面的沈先生是个什么关系。 那天,他们出来,迎面遇到的几个人里有陈导,白瑜记得。 看陈导这样子,显然他也是记得的,白瑜想要睁眼说瞎话都不能够,只能半真半假道:“他是沈菲的堂哥,我姑母和他们家熟,叫我来送沈菲,所以我们一道来的,其实不是很熟,平时也说不上几句话。” 陈导盯着白瑜,仔细看她面上表情,坦坦荡荡地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倒也不好再问什么。 对沈时钧,陈导也愈发重视,好声好气对白瑜道:“既然你们两家关系好,那你多说说话,不要只顾着吃,你现在也是我们组里的一员,要大家都有饭吃,才叫好是不是。” 搞文创的人,加上一张厉害的嘴皮子,真就无敌了。 白瑜是有些招架不住的,她何德何能,被寄予让整个红楼剧组都吃上饭的厚望。 这时候拍个戏,不比四五十年后,各种土豪赞助,就算是知名导演,摊子铺太大了,组里那么多人要吃饭,为了筹集足够的资金,也是发愁。 林导之所以依赖陈导,估计也是看中他搞钱的能力。 然而陈导实在是滑头的老油条,现在又把筹钱的压力转移到了白瑜身上。 对于如今正缺钱的白瑜,还真就没法子拒绝。 然而,白瑜也为难:“陈导你不明白,就是这种有点熟,又不是太熟的关系,最难开口。” 陈导频频点头:“不,我明白,这样,待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点头就是,我们配合一下,争取把这事办下来。” 办下来后,陈导弯成任务,也有更多时间做别的事了。 聊完后,回到屋里,史蒂夫下意识地起身,帮白瑜拉开椅子。 白瑜礼貌说了声谢。 这时候,陈导酝酿着情绪,把目标转向了沈时钧,却又瞧着白瑜道:“瞧我这记性,明明见过沈先生,就是不记得了,小白也不提,害我差点唐突了。” 史蒂夫认真地听,一时看着好伙伴,一时看看白瑜,最后望向陈导,更是一头雾水。 “谁见过谁?为什么我听不懂?” 陈导也看出史蒂夫不知道白瑜和沈时钧认识,忙仔细解释了一遍。 史蒂夫听完后更是张着嘴,一度说不上话,蓦地一下转过头,对着自己的老伙计道:“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我苦苦寻找的美人翻译,就在你身边。” 听到这话,沈时钧也是难得愣了下,目光一转,望向一旁避开他目光的美人。 沈时钧微眯了眼睛,轻声一笑:“所以,你们之间,还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明明只有四个人,一人一边,你看我,我看他,这么的近,人不多,简简单单的,为何这关系突然就变得复杂起来。 尽管不是很懂,陈导仍是举着清茶道:“呵呵,这茶不错,饭后喝喝,健胃消食。” 沈时钧饭吃的不多,茶倒是喝了不少,起身去了趟厕所。 他一走,剩余的三人纷纷松了口气。 史蒂夫不问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白瑜只能这样解释:“我们那回碰到是意外,他不知道的,我和他也不算熟,也不可能把这种事跟他说。” “是的,现在碰到了,说开就可以。” 趁着男人不在,陈导又开始集中火力对准史蒂夫:“我们这部戏是传扬古典文学的重头戏,就如同你们国外的文艺复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其实不止你们一家,别家也表示过想要资助的意思,但我看史蒂夫先生更有诚意,也是真的喜欢我国文化,我才先找上的你,能谈下来,我们就不去看别家了。” 一番话说得当真是诚意满满,史蒂夫面上表情明显有松动,再次要拿金笔,可还没拿出来,男人就从里间走出来,一个眼神扫来,史蒂夫拿笔的手顿时僵住。 公司的钱是两个人所有,真正占大头的反而是沈时钧,史蒂夫就是想乱花,也得男人同意才可以。 男人只要一个冷冷清清的眼神,立马让热血上头的外国友人瞬间冷却下来。 陈导看着那张支票又被折回了洋老板口袋里,心疼得更是一抽一抽。 沈时钧出来后就再也没坐下,目光一扫,落到低头不看他的白皮肤姑娘身上。 “你今天还有没有事?” 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来,白瑜无动于衷,捧着汤碗,喝着平时很少喝到的鲍鱼粥,直到坐着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朝她看过来,尤其陈导,朝她拼命眨眼。 白瑜后知后觉地抬头:“不知道啊,要问陈导了,听他安排。” 陈导不自觉地背脊挺得更直,只因沈时钧终于正眼看向了他,第一次主动找他搭话:“白瑜今天还没别的事没?没有的话,我带她回家一趟,她姑母想她了。” 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谁也比不过站着的这位,她就不信,白婶想她了,还真能跟男人说不成。 但架不住陈导一心想要拉拢沈时钧,不等白瑜回应,他便装模作样地点头:“我们组是极有人文关怀的,有人情味的,小白这几日在组里做这做那也确实辛苦了,这样罢,放你一天假,你回家跟家人聚聚,明天吃完晚饭再来。” 吃完晚饭,必是不可能再有公交了,只有让人开车送。 这人,若是沈时钧,就更好了。 陈导这心机老男人,白瑜已经没法用言语形容了。 白瑜坐着陈导的车来,走的时候,却是跟着另外两个男人。 史蒂夫在前头开车,把他们送到家,还不忘挥手,约明天喝个早茶,或者吃个午饭。 终于找到了心仪的美人翻译,史蒂夫又有了奔头,这几天为着商场的装修,跟那些工人师傅比手画脚,鸡同鸭讲地,白头发都冒出来不少。 车上有史蒂夫,回来后,白婶立在院子里,沈时钧也找不到机会单独找白瑜聊,只能深深看她一眼,自己先进屋,上楼。 白婶陡然见到白瑜,像是不认识了,看着她好半天才蹦出一句:“你怎么回了?” 白瑜失笑:“那要不我走?” “走哪去?”白婶把转身做出要走样子的侄女叫住,跟沈时钧道了声谢,就把人拉回到后面平房。 “昨天沈菲回来,我就觉得奇怪,这才去多久,半个月有没,哎,她那样子也不是个能吃苦做事的,” 话一顿,白婶再看向侄女,上下打量:“你这又是怎么回事?还让时钧去接你?人家就算愿意,总是麻烦人家也不好。” 毕竟是雇主,隔着身份在,白婶也没想过高攀,尤其昨天郑秀萍在饭桌上劝女儿时还说了那样一句。 “都是市井小民,你同他们计较做什么,没得降低自己的身份。” 那些话,白婶听着,也像是说给她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要不是这家给的工资高,又包吃包住,一年下来还能存些钱,她可能真就不想做了。 为此,白婶越发对白瑜道:“你自个争点气,考上大学,以后分个好单位,像沈家小姑那样还有不要钱的宿舍住,真正在城里落脚,这日子也算没白过。” 白瑜一听这话,就知白婶估计是听到什么,或者受什么气了。 白瑜试探着问:“不如我们先在外面找个房子住着,我们两个的工资加起来也不少,房租还是够付的。” “你是已经考上大学,将来不愁了?考上了,大学里有宿舍住,做什么花那个冤枉钱。” “你住啊。” “我一个人住更浪费,还得跑来跑去的,赶着来这做工。” 白婶越想越不靠谱,直摆手。 白瑜没辙,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以后再找机会吧。 白婶却没放过白瑜,非要问清楚她怎么就回了。 “你和沈菲不一样,她玩得起,你不行,你要做就好好做,多挣点钱,也给自己多准备些嫁妆。” 一提到嫁人,白瑜就聊不下去,正要借口困了,赶紧把话题岔开。 这时候,掩着的门被推开,沈菲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你也回来了,那好,快,我有事找你。” 沈菲风风火火地几下就把白瑜拉出屋,让白婶想婉言拒绝,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忠叔瞧见沈菲带着白瑜,一路小跑着进楼,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这个年代,通商口岸才打开不久,进口化妆品尚未进来,大多数国人用的仍是国货,少数有条件的家庭获得途径,也是出国游玩,或者国外亲友带回来。 沈菲这样的家庭,肯定不愁的,衣食住行,永远走在时代的前列。 美宝莲的眼睫膏和眉笔,倩碧的润肤露,还有欧莱雅的化妆套装,全都是高级货,还很齐全,不管过多少年,有这么齐全的护肤化妆装备,只要会用,化完妆后再出门,人都感觉抬头挺胸,自信了不少。 好在白瑜对化妆有过研究,还自学过一阵,不然不一定认得全,能认出一两样还会用就算厉害了。 沈菲比白瑜更不如,能看懂这些瓶瓶罐罐大抵是干嘛的,就是不敢用,怕没用好,把脸毁了,更不值得。 “先说好,你要是把我化丑了,这个月工资也别想拿了。” 白瑜倒是不在意,她最近也没怎么做事,还去外面组里揽私活,就没指望这个月能发多少钱。 白瑜让沈菲搬个凳子坐到自己对面,还说化妆的时候,要做好,不能动。 不然眉笔画歪了,那就不能怪她了。 沈菲这张脸也没太多毛病,邻家小女孩那种苹果脸,只要不瞪眼不发脾气,笑起来的样子,还算讨喜。 就是这眉毛淡了些,眼睛也小了点,可塑性还是极强的。 沈时韫回军校后,沈家父母在家的时间反倒多了,二人吃过饭,坐在一楼客厅聊天,一人端着一杯茶,聊一双儿女。 沈明志听说女儿和刘家儿子闹矛盾了,刘家那边的人说给他听,他云里雾里的,问郑秀萍怎么回事。 郑秀萍没正面回答,反问丈夫:“老刘调任通知下来没?你就肯定他还能往上走?” “不管能不能,这桩亲事是爸爸和刘叔叔定下来的,维信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只要孩子没问题,你就少想些别的心思。” 被丈夫一说,郑秀萍也不乐意了:“我能有什么心思,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一个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时韫也是,要他跟乔家那姑娘见个面,还推三阻四不乐意,好歹二十好几的人了,个人问题该解决了,可就是不上心。” 工作上事事顺意,可到了家里,这不顺那也不如意,两个孩子越大越不听话。 郑秀萍提到女儿演戏的事:“我其实是不太支持的,女孩子家家抛头露面算个什么事,但这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是劝不动了。” 对于这事,沈明志直接就道:“不管她,让她在外头碰碰壁就知道厉害了。” 正说着,就听得一阵踢踏下楼的声音。 沈菲换了一身漂亮的毛呢格子裙,哼着歌儿快步走下来,几下跑到父母面前,美美转个圈。 郑秀萍被女儿的动作吓到,愣住了。 反倒沈明志反应快,回过神来,把女儿仔细打量一遍,还是那样子,不过又好像变漂亮了不少。 眉毛黑了,有形状了,眼睛看着也更明亮动人了。 白瑜也跟着下楼。 沈明志的目光一下又被后面缓缓走来的姑娘吸引。 这孩子,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眉目之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1章 撕碎 见沈明志不看自己女儿,而是目不转睛盯着别家女儿瞧,郑秀萍心里微微不快,轻咳了声,提醒男人注意点。 沈明志听到妻子咳嗽,这才回过神,把注意力挪回到正在臭美转圈的女儿身上。 “这一身,倒是不错。”特别脸上的妆,那眉毛那眼睛的轮廓,有点像他前段时间接待的某国大使夫人的样子。 沈菲不确定,又去问郑秀萍好看吗。 “好看的。”郑秀萍见白瑜跟着女儿下来的,两人在房间里关了许久,于是转头问白瑜,“这妆是你画的?” 白瑜还没吭声,沈菲替她回了。 郑秀萍倒是有些意外,再看白瑜:“你是在哪学的?” 她身边专门打理衣装的助理,都未必有白瑜画得好。 一个小地方来的女孩,连护肤品都没见过几种,又哪来的这手艺。 为了安全和隐私,子女身边的人,郑秀萍必是要问清楚的。 正好,茶几上放了几本印有摩登女郎的画报,白瑜指了指:“我看着这上面的人,观察了好久,后来又到影楼问过专门的化妆师。” 白瑜面不改色,郑秀萍盯着她瞧了又瞧,一时也看不出破绽,只能作罢,把女儿拉到身边坐下,近距离看是漂亮不少,但是--- “自己在家画画可以,到外面还是素一点,要去哪里,叫维信,或者你哥带着,不要一个人乱跑。” “我明天就回组了,要出都出不来,怎么跑。”沈菲不在意道。 “那也要注意。” 郑秀萍不好明说,怕吓到女儿。 近日有条街道上的公厕出了命案,还是先劫色那种,凶手至今未抓到,公安部门已经加了好几天的班,全城搜捕罪犯,在凶手尚未归案前,媒体那边也被压着不让见报,不然引起全城恐慌,反而打草惊蛇。 像郑秀萍这种出任何事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人,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安危。 “要不你多请几天假,或者干脆不去了,抛头露面的戏子有什么好的。” 闻言,沈明志看了妻子一眼,都什么时代了,还是这种封建老思想,也不怕人笑话。 郑秀萍被丈夫盯得莫名。 沈明志见白瑜还在,想到也在剧组里做事,委婉道:“人家那是艺术工作者,不懂就不要发表意见。” 郑秀萍轻哼一声:“是啊,我不懂,只有你懂。” 没多久,郑秀萍接到单位打来的电话,临时有工作安排,要立刻去一趟。 “听妈妈的话,知道吗?”郑秀萍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女儿。 沈菲正是爱玩的年纪,又难得打扮这么漂亮,就想着到朋友面前炫耀一下,尤其是刘维信。 吃过晚饭,沈菲看看时间,还不到七点,她把白瑜叫到一边,问她去不去歌厅。 “外国人开的,可热闹了,有人唱歌,还有人跳舞,国标,交谊舞,懂不懂?带你去见见世面。” 不好意思,这种世面,她见得都腻了,只想宅家睡大觉。 见白瑜不乐意,沈菲软磨硬泡,最后气不过,脚下高跟鞋一蹬:“不去算了,我又不缺你这一个,多得是人要陪我。” 说罢,沈菲跑去打电话,白瑜也似解脱了,赶紧回后院,早点洗了睡。 白婶见侄女这么早就上床,不禁说了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时候的人休息都早,一般九点以前就洗了睡,但现在还不到八点,确实是早了点。 尤其白瑜这种拖到十点才睡的人。 睡得早,起得也早,第二天,不必白婶喊,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缝射进来,白瑜眼皮眨了眨,几下就睁开了眼睛。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要好好生活,苟到最后,就是赢。 今天只有沈明志和沈时钧在,叔侄二人不怎么说话,各自吃完饺子,上班的上班,上楼的上楼。 沈时钧打开尚未完成的图纸,纸上画着一栋楼,下三层已经设计好,做各种商品都有得卖的百货商场,三层以上做住宅,但做多少,做什么样的,这里的人能否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史蒂夫正在构建的百货公司是个尝试,顺利的话,再往上做住宅方面的发展。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摸着石头过河,一步步来了。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是忠叔。 沈时钧起身开门,就见忠叔一脸焦急道:“有没有看到菲菲,她昨天跟人出去玩,也不知道回没回,我去敲她房门,没人应。” 到底男女有别,又是一大早,有备用钥匙,忠叔也不敢硬开。 沈时钧微沉了脸,叫忠叔拿来备用钥匙,到沈菲门前敲了两下,仍是没人应,他直接拿钥匙打开。 屋里,果然没人在。 沈时钧在屋里转了一圈就把人带上,下楼后,问忠叔沈菲离开之前在做什么,跟谁走的。 “打了个电话,好像是叫了同学来接她,去哪里玩。” 忠叔一听是跟着同学出去,又有车来接,也就没有多想,沈菲又不是个听话的性子,只能嘱她别玩太晚,尽量早回。 后来忠叔泡了脚,到点就睡,再醒来,一夜过去了。 之前沈菲再怎么玩,也不可能彻夜不归,这回一整晚都不在,忠叔这才慌了神,家里又没别人,能做主的只有沈时钧,尽管沈时钧和沈菲不对付,忠叔也只能找他想办法。 沈时钧问忠叔:“可有那位同学的电话?” 忠叔摇头。 好在,沈家这部电话不错,还有回拨的功能,昨晚沈菲打过电话后也没人再用过,沈时钧按了回拨,过了好一会,对方才接通,音很杂,还有喘气声。 “谁啊?” “我是沈菲的哥哥,昨天你家有人和沈菲讲过电话,麻烦帮忙叫下那人。” 听到沈时钧这么说,对方似乎有点慌,沉默好一会,才道:“我弟弟是沈菲的同学,昨晚他们出去玩,我也是后来才听说,我现在要去趟刑警大队接人,那边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得去看了才知道,你要是想了解情况,不如一起去看看。” 沈菲的事,沈时钧本来不想管,但涉及到公安,必然不简单。 到底还在沈家住着,沈时钧不可能全然不顾,最终压下心头的不耐,仍是拿过车钥匙,去了趟公安局。 沈菲同学的哥哥比他先到,等在一楼大厅里,见到沈时钧进来,问了句是不是沈菲哥哥。 沈时钧回:“堂哥。” 男人连忙伸出手:“幸会,幸会。” 沈时钧跟人握了下就收回,问怎么回事。 男人亦是一知半解,含糊不清道:“好像跟一桩命案有关,我弟弟和你妹妹都在里面录口供。” 说完没多久,男人弟弟从里面走出来,身旁伴着一个女警。 男人赶紧迎上去,抬手就给了弟弟一巴掌:“叫你乱跑,爸妈的话都不听,我这还特意请假,一大早就赶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以后再乱跑就别回来了。” 这一打,弟弟的脸偏向一侧,露出抹了紫药水的半边脸。 男人一看更是愣住,立马又捧住弟弟的脸,看他一边肿得淤青的眼角,急道:“怎么回事?你跟人打架了?叫你不学好,叫你胡来!” 说罢,男人又要揍弟弟,女警看不下去,开口制止。 “你弟弟还真没胡来,这回要不是他挺身而出,又有个女同志要被恶人祸害了。” 闻言,男人怔住。 沈时钧脑子转得快,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懂的,走上前对女警道:“沈菲在哪里?我是她堂哥,来接她回家。” 女警看到沈时钧后,目光就有意无意落到他身上,见他主动来问,立马道:“你是她哥哥,那正好,她是受害者,又是唯一见过犯人正脸的证人,我们需要她的口供,但她一直不配合,不是尖叫,就是哭,” 见男人面色越来越沉,女警忙澄清道,“你别担心,她受了些惊吓,但人还好,没受到严重的伤害。” 这时,不作声的弟弟道:“菲菲衣服被撕破了,沈哥给她带件衣服吧。” 沈菲身上披的外套,是他的。 沈时钧看向他:“这次多谢,不过以后再要玩,最好是天黑前。” “是的,听你沈哥的。”哥哥摁着弟弟,要他好好道个歉,把人家姑娘那晚带出去,活该被揍。 二人走了后,就剩沈时钧,女警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沈菲,沈时钧说他先回去一趟,给沈菲带件衣服。 回到沈家,等候多时的忠叔第一个跑上前问。 沈时钧却叫来白婶,让她去楼上装件沈菲的衣服下来,再准备些吃的,他要送去公安局。 忠叔听到公安局,心头更是一紧,颤着声道:“菲菲没事吧?” 沈时钧摇头:“还好。” 或多或少被欺负了,但应该没到最后,这些都是证据,要真实记录,女警不可能为了女孩子的声誉而说假。 忠叔松了口气,连忙叫白婶把东西都准备好,给人送去。 白婶把收拾好的东西递给沈时钧,又叫来白瑜,叫她跟着时钧一块去。 “菲菲一个女孩子,遭遇那样的事,肯定很难受,时钧又是大男人,有些话也不好说,你去陪着菲菲,帮她打点一下。” 撇开沈菲不讨喜的性子,于情于理,白瑜确实要走这一趟。 不过庆幸的是白瑜昨晚没答应沈菲出去,不然两个女孩子,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恐怕又是另一个结局了。 思及此,白瑜亦是心有余悸。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沈时钧透着后视镜,看着格外沉默的女孩,她在想什么,他多少能猜到。 “到了那里,沈菲要是发脾气,闹起来,你直接出来,别管。” 沈时钧在国外生活的那些年,遇到的事只会更杂,更乱。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的人,就该受点罪,吃过苦,才知道怕。 白瑜听后仍是沉默,没有回应。 过了好一会,白瑜才道:“沈叔叔他们,该怎么说。” 纸包不住火,就算公安局不往外透露受害人信息,可家里人瞒不住。 郑秀萍护女心切,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对此,沈时钧只有四个字:“如实告知。” 女警见男人回来得快,还带了个漂亮女孩过来,面上的笑容转淡,把他们带到里头的一间房,打开房门就先走了。 房里没开大灯,一张四方桌,桌上亮着台灯,沈菲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但听到开门声,又一下子弹起,嘴里惊恐大喊别过来。 “看清楚,是我们。” 沈时钧不高不低的一声,沈菲不喊了,却是整个人僵住,身子直往后退,嘴里念着:“你们走,我不想看到你们,走啊!” 被男人撕裂衣服强吻的可怕画面反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沈菲受惊过度,这时候只想自己呆着,谁也不见。 白瑜看了沈时钧一眼,示意他别说话了,自己提着袋子走前,把袋子搁到桌上,又迅速退开。 “我们来这只是给你送些东西,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打电话给家里,我们再来接你。” 沈菲这样子确实可怜,白瑜撇开成见,耐下性子同她讲完,就把男人拉着离开了房间,把门带上。 二人站在走廊上,沈时钧掏出一根烟,侧着头,准备点上。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又指了指墙上贴着的禁止吸烟的告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时钧看了身旁女孩一眼,手指一松,按下的打火机又弹了回去。 第1章 不熟 白瑜从不主动以恶意去揣测别人,但这世上偏偏有不在少数的人没有底线,内心充满了恶念。 不管是四五十年后,还是这时候。 一比较,白瑜再看沈时钧,又觉得这文里最大的反派,其实并没有那么恶。 他自然不算好人,但他从不伤及无辜,更不以下作恶劣的手段欺负弱小,他所针对的,都是曾经招惹过他,确实心术不正的人。 比如,自己把自己作死的小保姆。 经过这一遭沈菲发生的事故,白瑜反倒对沈时钧的印象有所改观。 他并不喜欢沈菲这个爱惹事的堂妹,平时的言行也表现得很明显,但沈菲一出事,他虽然仍是一脸冷漠样,但也没抽身事外,该做的事,一样没少做。 亲哥哥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 许是白瑜看着男人出神,过于忘我,男人想无视都不能,微翘了唇角,回眸望过去。 这一回眸,就似一丝看不见的电流划过了白瑜心上,滋地一下,麻麻的,酥酥的。 要命了,不怕反派耍流氓,就怕反派会放电。 女警忙完了别的事,再回来,看到生得格外好看的一男一女靠着走廊,彼此对视着,这画面形容不上来,只觉特别的美,不由心头酸酸的。 “这里是办案的地方,二位想处对象,请到别处。”里头还有个被欺负了的妹妹,好歹顾及一下妹妹的感受。 这种话对于几十年后的人根本不算什么,简直就是小儿科,但不知为何,涌上心头的那点点娇羞是怎么回事,白瑜只觉耳根发热,搞不懂自己了。 又有个男警察过来,问沈时钧门外的车是不是他的,是的话赶紧挪走,开到别处,不然挡了路,警车开不过去,影响办事。 这种情况,理亏的自然是路霸,沈时钧什么也没说,叫上白瑜说走就走。 白瑜回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她留在这里,沈菲也未必愿意,不如回去等消息吧。 沈菲想回了,自然会打电话到沈家。 走之前,白瑜不忘对两名警察道:“她在家没吃过苦,突然遭遇这样的事,一时承受不住,脾气可能有点大,二位多担待。” 话已至此,白瑜也算仁至义尽。 沈菲将来如何,看她自己能不能顿悟,彻底改变了。 回到车里,沈时钧发动车子返回沈家。 白瑜透过半敞的车窗看外面人流攒动,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朝前面专心开车的男人道:“你要是有别的门路,可以查查林导,二十年前她也在北方读过书,至于后来为何转到沪上就不得而知了。” 沈时钧情绪平平,看了后视镜里的女孩一眼:“为什么会想到她?” “一开始是没想到的,就是现在也不确定,林导她很敬业,也没架子,不管主演,还是配角,或者幕后人员,她都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这话,算是对林导的肯定了。 所以,即便林导曾在北方就读过,白瑜也不觉得她会是那种出卖老师背后写检举信的小人。 不过,男人这边总要有个交待,白瑜把看到的听到的讲给男人,到底是不是,就由他自己去查去判定了。 然而沈时钧沉默了半晌,语气平平道:“就是她。” 闻言,白瑜愣了下,下意识就问:“你都查清楚了?不能放过坏人,也别冤枉好人。” 随即,白瑜微恼:“你自己能查到,还让我去套话。” “我也是昨天才确定的。”换做别人,沈时钧理都懒理,更不说解释,但这人若是白瑜,他想他还是有必要多说一句, 听到这话,白瑜心头那点恼意也逐渐消散,然而,新的问题也来了。 “如果真是林导,你想如何替你姑奶奶出气?” 从这点看,沈时钧也算重情重义的人,因为奶奶的遗愿,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亲人都能如此看重,费心费力地调查久远的真相,为已经过世许久的人伸冤。 “德不配位,就该从哪来回到哪里去。” 大佬就是大佬,从不废话,寥寥一句,就把白瑜后来还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沈菲的假期已到,但因为意外,继续往后延,赵姐打电话来问,白瑜只能以病假为由,归期不定,看身体恢复情况了。 在白瑜看来,沈菲目前这状态,就跟病了一样,甚至比病了更棘手。 剧组似乎也不想沈菲回去,电话那头赵姐吁了口气,声音不大,但白瑜耳朵尖,仍是听到了。 做人做到所有人都不喜的地步,沈菲也是本事了。 对于白瑜,赵姐态度又不一样了,催她快点回,这边事好多。 “沈菲父母工作忙,经常不在,她一个人挺可怜的,病了也没个说话的人,半夜有个什么,喊人都没人应,我还是多陪她几天,不然真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白瑜这么一说,赵姐也不好再讲什么,又聊了几句便挂断。 没过多久,陈导也来了电话,问白瑜是不是在沈家。 估计有听到赵姐和她讲话,特意打来,白瑜想不承认都不行,只能绕开话题问别的。 陈导什么人,哪能让白瑜轻易糊弄过去,问她旁边有没有人,压着声音道:“小白啊,我很看好你,有决心有魄力,现在林导不在了,整个剧组由我在管,你只要把沈先生那边拿下,我破格提拔你为副导好不好?” 听到这话,白瑜心头一跳。 不会吧,男人行动力那强,才说过林导有问题,人就被他弄下去了。 还是说,蓄谋已久,只待临头一击。 越想,白瑜越觉得男人深藏不漏,一个颇有名望的大导演,说下课,就让她下了。 白瑜稳定心神,装作不知地问:“林导怎么不在了?回家了吗?” “不清楚,也就昨天的事儿,组里来了两个人找林导,林导跟着他们走了后就再没回来。” 说到这,陈导声音更低:“好像是卷入了什么命案里面,具体也不清楚。” 白瑜想到林导平易近人的样子,不由感慨良多。 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不对,哪个年头都是,面上看着是个好人,可谁又知内心是人,还是鬼。 “不提别人了,小白,我很看好你,将来你要是考艺校,无论哪个专业,我给你写推荐信好不好,咱俩投缘,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女儿。” 陈导是利诱和亲情牌一起上,白瑜并非圣人,能走捷径,还拼死拼活那么累做什么。 当然这捷径,也得正规地走。 “我再考虑考虑,我和沈大哥也不是很熟,不一定管用的。” “谁不熟?”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白瑜不由得身子一颤,回过头,就见男人斜靠着沙发背,手里捧着一杯咖啡,缓缓喝一口,目光闲适,却也专注地望着她。 白瑜稳定心神,不慌不忙地挂了电话,十分淡定地回:“谁都不熟。” 沈时钧笑了声,绕过沙发走过来,他一靠近,白瑜便下意识往后退。 “谁都不熟,还讲那么久。” 听到这话,白瑜掀了掀眼皮,抬头望着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的男人,仰着脖子问:“你在外面是做什么的?赚了很多钱?” 渣作者文笔有限,脑力也有限,提到大佬就那几句,脑子灵,会做生意,来钱快,至于钱从哪里来,白瑜一遍遍回想剧情,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白瑜好奇的问话,听到男人耳中,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怎么?想给我管钱了?都给你好不好?” 给男人管钱的,只有老婆。 听出男人话里的戏谑,白瑜耳根子发烫,睥了他一眼,不想再继续这种暧昧不明的对话,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小平房。 还未走几步,就听到沈明志夫妻俩的争执声从门口传进来。 “我说过什么,叫你不要总是忙工作,多在家看看女儿,你不听,不好好教,只会惯,现在好了,出事了吧......” “沈明志,你够了啊,就会说我,你对这个家又付出了什么,管过孩子了吗?现在出事了,就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合着生孩子养孩子都是我的事,你这当父亲的两手一摊,不负责任,你还有理了。” “你总有道理,我不和你争,我只问,现在这事儿,怎么解决。” 沈菲是重要人证,她的口供要记录在案,不管多久都能查到,就算公安系统有严格保密措施,不将事情扩大,但内部人,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传到刘家那里,就算人家出于道义,不解除婚约,可也难保人家心里不会有想法。 “还能怎么解决,不是让刘秘书去处理了吗?菲菲那个同学,给他做下思想工作,让他闭紧嘴巴,孙局长那里,我找个时间亲自上门一趟。” 夫妻俩吵得过于投入,客厅还有人都不曾注意,直到忠叔从后院过来,一声咳起来。 郑秀萍目光一转,看到沈时钧和白瑜都在沙发那边站着,一时哑然。 沈明志反应快,面不改色地对沈时钧道:“你先上楼。” 沈时钧没有动,面色平静地看着沈明志:“都到这地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明志拉住想要开口的妻子,一起坐到沙发上,又对白瑜道:“小瑜,你把你姑妈叫来,自己早点休息。” 说完,沈明志又喊住准备退回去的忠叔:“你也留下,我有事和你们讲。” 白瑜把话带到,看着白婶一脸迷茫地出去,她留在屋里,又哪里睡得着。 等了又等,足足有一个小时,白婶才叹着气回来。 白瑜起身去迎,见白婶一脸愁容,问她怎么了,沈家人说了什么。 白婶倒了杯茶水,捧着搪瓷碗,一口一口地喝完后,才对白瑜道:“要不你这几天在外看看房子,有地段合适,租金又便宜的,就租下来吧。” 闻言,白瑜一怔。 怎么回事?她们要被赶了? 她这钱还没存够,口袋还没鼓起来,他们凭什么? 第1章 搬家 郑秀萍的意思是把家里几个佣人都辞退,给些封口费,免得老爷子回了,他们管不住嘴,传到老爷子耳中,或者在大院里乱说,丢沈家的脸。 沈明志却不愿意,白婶人实在,做事认真,负责任,也不乱嚼舌根,比之前几个强多了,再找保姆,未必找得到比她更可靠的人选。 再说,家里总有些事发生,要是出一件事就把人辞了,再换个,与掩耳盗铃又有什么区别,到最后知晓的人只会更多。 沈明志平时是让着妻子不与她争,但涉及到原则问题就由不得妻子任性。 最终的商议结果,白婶还是在沈家干活,但得搬出去住,每天及时过来做工,做完了就可以走人,他们也会额外给予她一定的住房补贴。 一听到有补贴,虽然不一定够用,但也比没有好,白婶想着出去住也更自在,空闲时间多了,不必从早到晚守在这里。 用后世的话,这就是用住家保姆转到了钟点工。 白瑜自然无条件支持。 “你想找什么样的房子,我这两天就到外面看看。” 早搬离,早解脱。 “能住就成,这城里的房总不会比老家那小土屋更差。” 话落,白婶又补充道:“不要看太贵的,有个四五十平就成,你将来考上大学,或者出嫁,就我一个人,四五十平都大了。” 白瑜:...... 这塑料姑侄情果然不带假的,当真是一点不舍都没。 小保姆进城也不过半年,白瑜到这里满打满算都不到三个月,更没什么门路,认识的人也没几个。 沈家所在的大院占地大,家家独栋独门,跟周边街巷泾渭分明,白瑜一直住在沈家,也没别的机会认识附近的人。 到底是自己以后要住的地方,白瑜很是上心,方圆一公里内的街巷,她一一走遍。 这时候的房大多都是公房,尤其城里,产权为单位所有,有的单位有空房,也会对外出租,租金归到公账上。 这样的房,产权清晰,不存在纠纷,也更靠谱。 白瑜走街串巷看了有三天,才在距离大院直线距离约莫一公里的仪表厂宿舍找到还算满意的房子。 这时候的公房,都是典型筒子楼,仪表厂的房还算不是很挤,一层只有四户,都是五六十平的小两室,带个小厨房,外面公用走廊晒衣服,租个最里头的房子,拿块布一隔开,就相当于自己有个小阳台。 楼层也不高,三楼,爬上爬下累不到。 朝向更没话说,坐北朝南,方方正正。 东西也齐全,灶台,煤油炉,生火做饭的家伙都有,白婶肯定是满意的。 带看房的是厂里管后勤的余科长,瞧白瑜年轻,模样嫩,不像已婚的样子,问她是跟谁住,几个人。 公房管得严,社会上那些混混,三无青年,他们是不租的,免得出了什么事,厂里职工闹意见,他们也不好收场。 白瑜现在反倒庆幸自己在剧组混了个事做,跟人一说,余科长表情都不一样了。 “原来是搞艺术的,就说这模样,气质不一样。” 白瑜再问能不能少点,余科长态度更是松软了不少:“这样,我跟上面领导反馈看看,过两天你再来找我,我们再谈。” “好,那就麻烦余科长了。” 回到沈家,吃过晚饭,白瑜跟白婶说到房子。 这时候照相机都是奢侈品,也不可能拍了就马上看到,还要拿到照相馆去洗,是以白瑜只能口述,详详细细把房子结构,和里面陈设描述一遍,让白婶自行想象。 这时候普通人家的房子大多千篇一律,白婶也能想象得到。 不过听到房租要十八块,白婶仍觉贵了。 “再降个五块钱才成。” 白瑜直接就道:“那估计有难度,不止我去看,还有另外一对小夫妻,位于里面的房就剩这一套,别的要不中间,要不靠着楼梯口,走来走去,晒衣服都不方便。” 几十年后,衣服都是晒在家里,白瑜觉得自己可能适应不了在公共走廊晾晒的生活,尤其是贴身的内衣裤,只能晾房间里,但干得就没那么快了。 租的话,白瑜不考虑别的,就只要里面那套房。 大不了,她私下多出点,假装房租降了,总不能为了这几块钱影响生活质量。 白婶考虑到侄女的心情,想想自己在沈家两年,包吃包住还攥了些钱,其实也够用,最后松口道:“那你等两天,看那个科长怎么说,先别急着给押金,能少一点是一点。” “这个我知道的。” 过两天,白瑜再去找余科长,不等她把打了好久的腹稿说出来,余科长就道:“看你人还算可靠的份上,那就十二块吧,按月给就成,不过你跟邻居说的时候就不要说这个价了。” 白瑜有点不敢相信,唯恐这其中有什么陷阱。 余科长急性子,扯嗓子道:“你这小姑娘也是,想便宜的是你,我给你少钱了,你还磨蹭上了。” 这便宜捡得,白瑜满足了,立刻就把房子定下来,给了押金,签了手写的协议,还盖了单位的公章,把流程完整走一遍。 拿到房子钥匙,白瑜又买了卫生工具,把房子稍微打扫了下,开窗透气,就回沈家告知白婶可以搬家了。 她们在沈家的东西也不多,床柜桌椅,锅碗瓢盆都是沈家的,她们不带走,能带的主要就是衣物鞋袜等个人用品。 跑个两趟就能搬完。 然而沈时钧等在了门口,待她们收拾完,送她们到新屋那边。 白婶面上客气:“哪能麻烦你,油钱可不便宜,反正那地方也不远,我们走走就到了。” “这点路,费不了几个钱,我可能过段时间也要调走,在外面租房,先到这附近看看,也有个底。” 白瑜原本在里头打包衣服,听到男人这话,一下直起身,提声道:“调哪里?” 沈时钧面不改色:“不是粮食局,就是仪表厂,看领导怎么调配了。” 白婶听了,立马道:“是不是东阳仪表厂,哎呀,你要是调到那,我们还能做邻居呢。” 比起白婶的兴奋,白瑜却是有口难言。 她真是信了邪了。 明明就要离开沈家,可怎么就是甩不脱这男人呢。 第1章 望她 白婶老好人,要搬走了,还想着跟东家打声招呼,可东家的人忙,都没回,等了半天,也只有沈时钧在,白婶只好托沈时钧帮说一声了。 白瑜是既无奈,又好笑。 路程实在是短,开个车几分钟就晃到了。 沈时钧把人送到,帮着拎行李上楼后,环顾了屋子一圈,也没多逗留就告辞。 白婶要留他吃个中饭,男人也只是淡淡道:“不急,有的是时间,你们今天搬家也辛苦,就不劳烦了。” 白婶忙把人送到楼梯口,看不到人影了,还在对一旁没什么表情的白瑜道:“沈家也就这位有点人情味儿。” 白瑜内心的波动岂是用言语形容出来的。 整本书,最会演戏的怕就是这位有人情味儿的沈家人。 回到屋里,白婶还在说:“要是时钧真的调到这里就好了,彼此还有个照应。” 听到这话,一股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白瑜心头。 白婶这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另一边,沈时钧离开家属区,便往一路之隔的厂区走去。 厂区办公室门口,余科长徘徊许久,终于等到人了,立马迎上去,激动同男人握手。 “可把沈同志盼来了。” 沈时钧默默将手抽回,谦逊道:“喊我小沈就可以了。” 余科长呵呵直笑:“小沈,快,进屋,你的办公桌,我已经收拾好了,就坐我对面。” 办公室很大,中间隔了下,分成两个区域,余科长带着沈时钧到靠大窗的那片,有两个办公桌,一个是他的,一个新收拾出来给沈时钧用的,两人对着坐。 沈时钧看了一眼,微微笑了下:“可不可以把我的桌子靠窗,我鼻子不太好。” “可以,没问题,你想怎么坐都成。” 说着,余科长就开始干劲十足地帮人挪位子。 沈时钧一旁看着,未动手,仍是笑了下:“劳烦余科长了。” 新上任的副科长,反倒将正科使唤成了劳动力。 搬好后,余科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头就问:“小沈你看看,还满不满意?” “挺好的,余科长辛苦了。” 余科长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沈将军不辞辛劳,保家卫国,才叫辛苦呢。” 一番恭维后,余科长又道:“小沈是在家住,还是搬到宿舍呢?这中午时间长,还是要找个地方休息。” 沈时钧不动声色道:“虽然这里离家不远,我家人还是希望我不要把时间都花在走路上,多休息。” “是的,下午还有工作,走来走去多累,宿舍楼那边还有几间空房子,不如下班后我带你过去看看,看你要哪间。” 说到这,余科长似想起来般又道:“对了,白家姑侄,你说认识的朋友,她们那一层还有个房子空着在,你看要不要住那,两家人认识,还有个照应。” “不急,明天或者过两天再去看也一样。”沈时钧想了下,才道。 “好好,你想怎么就怎么。” 有了自己的房,虽然是租的,但没有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了,白瑜身心都舒畅了无比。 特别是,她终于有自己的房间了。 虽然很小,只够放个一米二的小木床,然后衣柜桌椅一摆就没剩多少空间,走个几步就要撞墙,但总算有个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关起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表情不对马甲要掉了。 之前不觉得,搬出来后,白婶收拾着付了钱就属于自己的房子,没人指手画脚地说这里该放什么,那里又该怎么弄,那种当家做主的感觉让她的心态很快就发生转变,再也不心疼房租了。 “还是该有个自己的房,哪怕只是暂时的,茅草屋也住得舒服。”白婶发自内心地感慨。 白瑜听到后鼓劲道:“那就一起努力,争取早日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房。” 白瑜算着日子,还要再过两三年,商品房才开始正式进入市场,第一批买到的,没得亏,必然赚。 现在的房子,还是以公房为主,单位安排。 郑秀萍带着不愿回家的沈菲出去度假散心了,沈家更没人在了,白婶干脆多请两天假在新房子这边,享受着久违的自由生活。 白瑜借宿舍楼下公用电话打给剧组那边,直接就找陈导,说自己搬家,忙得脱不开身,想继续请假。 陈导为难道:“别人都是住在组里,见天的忙,你这进来没多久就请假,还一离开就是好几天,不大好吧,这工资,不是这么拿的。” 白瑜打马虎眼:“陈导你给我安排的新任务不是给剧组拉赞助吗?我这不出来,怎么拉呢?” 陈导一听,又变了态度。 “沈先生那边有门路了?你可得抓紧啊,这一天天地经费吃紧,再拖下去,你的工资都未必能发出来了。” 白瑜嗯嗯两声,表示自己努力,几句话应付过去,及时挂断电话。 这一日,白婶把洗好的床单晾在走廊,听到另一头传来男人说话声,不禁动作一顿,隔着她在走道拉的帘子,凝神去听。 “小沈,这边,你看看,还不错吧,有两间房呢,一个人住又有点大,不过这边工作稳定后,总要谈对象,带着对象过来,就不大了。” 稍顷,才听得男人不紧不慢地道:“是不大,就这间吧,劳烦余科长了,占用你的下班时间。” “没事,不劳烦,你要是看不中,还有别家的。” “中的,这房不错,就这了。”白婶猛地拉开帘子,出现在了男人视线里。 余科长看过去,拍手笑道:“是的呢,都是熟人,住着也方便,有个什么事,还能照应。” 白婶想到前些日沈菲出的那事儿,仍是心有余悸,余科长这么一说,忙点头:“是的,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就是这个理。” 白瑜听到外头有说话声,挺热闹的,出来一看,有点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男人的能耐,她早就见识过了,弄个房子又算什么。 白婶心情好,热情招待:“余科长和小沈你们忙不忙,晚上没别的事吧,要不在我这吃个晚饭,正好也帮我暖暖房,凑个人气。” 余科长一声好啊,他和老婆闹矛盾,两天没吃上热饭,有现成的,不吃白不成。 沈时钧个子高,目光一转,越过两人,落到站在隔壁房门口,看着就不情不愿的女孩身上,微扬了唇角。 “那就劳烦白婶了。” 白婶笑呵呵:“不烦不烦。” 白瑜眼皮子动了动,内心呵了声。 就没见过这么能演的,全世界都欠他一个小金人。 第1章 ????  这一顿乔迁饭, 桌上几人吃得都很尽兴,唯独白瑜,瞧着那一盆被推到男人身前的红烧肉,心里头的酸意不断往上冒, 都快被醋饱了, 还吃个什么饭。 这年头, 寻常人家吃顿肉,都是大餐。 蹭不到沈家的伙食了, 白婶在吃方面也厉行节约,搬过来三天, 白瑜还是头一回闻到肉味。 瞧着白婶只顾招待客人, 菜都给客人碗里夹,白瑜面前就一盘小白菜,她的心也跟小白菜似的,寡淡寡淡。 直到一块红烧肉出现在了白瑜碗里, 白瑜寡淡的心情,转瞬又添了几分如红烧肉般红彤彤的色彩。 沈家吃饭都用公筷, 白婶在沈家做惯了后把这种好习惯也带了过来, 不过用公筷给她夹菜的却不是白婶, 而是这桌上她最不想面对的人。 这人却毫无自觉, 自行解读她面上的表情是嫌这肉太少吃不够, 于是又持起公筷给她再夹了一块,两块...... 白瑜实在绷不住, 只能出声打住:“我吃不了这多,你别夹了。” “太瘦了, 不多。”沈时钧言简意赅, 但字字到位。 余科长终于吃了顿热饭, 心里头高兴,瞧见小年轻吃个饭都好似打情骂俏般,再想到自己家庭不如意,更是感慨地叹了声。 “还是这个时代好啊,自由恋爱,合不合适,多见几面多处处就知道了。” 话一出,白瑜刚想夹肉到嘴里,手一抖,筷子一滑,肉掉回了碗里。 白婶正要给两个客人加汤,听到这话,顿了下。 怎么突然说这。 屋里几人没谁恋爱吧。 谁跟谁,都不合适啊。 白婶正要问,白瑜抢先道:“是啊,新风尚了,特别公园里头,好多年轻男女坐一起说说笑笑的,生长在阳光下的我们可真幸福。” 这话也不知道哪里触动了男人钢铁般坚不可摧的心,只听得一声低沉醇厚的轻笑,几人望过去,就见沈时钧端着汤碗,喝一口,一本正经地说了句:“这汤不错。” 白婶登时露出大大的笑容:“还有的,来,给我,我再到锅里给你盛。” 爱做饭的人就是喜欢听吃饭的人夸自己厨艺好。 尤其是沈时钧这种一看就很有品味的食客。 余科长更是场面人,不吝于对这顿饭做大大的褒奖,听得白婶喜笑颜开,直说叫他们没事过来就吃个便饭,只要不嫌弃寒舍简陋,粗茶淡饭什么的。 听到这话,反而白瑜最后一点胃口都倒尽了,等人全都走了,把门一关,她直接就对白婶道:“昨天还跟我说要省点用,出来后,吃住都要花钱,他们过来常吃,饭钱,煤油钱,这些就不是钱了?” 话才落下,就听到两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小客厅的窗就对着走廊,白婶拉开帘子,不用问,借着走廊那点灯光一看沈时钧,赶紧把门打开,问怎么了。 沈时钧立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只说借个热水瓶,他今天晚上就在这凑合住了。 “哎,哪能凑合,热水瓶有的,脸盆要不要,还有牙膏牙刷,对了,床褥被子,正好还有一套多的,你先拿去用。” 年纪大的女人没那么多设防,对方又是熟悉的小辈,之前在沈家也受了人家不少的恩惠,这会儿有了报答的机会,更是周到备至,恨不能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送过去。 白瑜捂着额头,才添置齐全的,住进来几天,又要买了。 她实在佩服这个婶儿,说要省钱,大方起来,又完全不把钱当回事了。 白婶看白瑜发愣,还瞪她:“呆着做什么,那床褥子,赶紧帮着小沈搬过去啊。” 索性近,走几步路的路,白婶使唤起侄女来,她还要收拾饭桌,抽不开空。 沈时钧没要多,点了两三样,就说够了,只是住一晚上,明天他自己再上街买。 是不多,但白瑜要抱的床褥是跑不掉的。 白瑜以自己不算君子的心揣测男人染得黑漆麻溜的腹,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白瑜搬了床被子过去,白婶又不放心,洗碗洗到一半,怕侄女毛手毛脚叫人看笑话,自己也跟过去。 沈时钧的房子跟白家住的大同小异,唯一区别就是厨房旁边挨着后面那块围墙砌了个小厕所,楼上楼下的这套房也有,据说是离化粪池近,正好方便就做了。 而别的三家就只能用楼梯那边的公用厕所。 白婶也是进来后才发现,不禁诶了声:“那你这房子还好些,自己用一个厕所,不用跟人挤了。” 沈时钧倒是不怎么在意:“婶子要是喜欢就换。” 白婶说说而已,哪里真要换,摆手直道:“不至于,这层人家算来也不多,另两家一个独身,一个小两口,其实不挤。” 搬来第一天晚上,白婶就厚着脸皮挨个敲门,睦邻友好的同时,也把邻居的情况打探差不多。 总的来说,女性居多,一家是独居的中年妇女,另一家新婚小两口,也只一个男的,沈时钧又有自己的厕所,仔细一想,就算三家人共用一个厕所,也还方便。 搬过来这三天,没觉得有什么不便。 就算洗澡,锁上门在里头,也没人催。 她在老家,还没这方便。 白婶不知白瑜是换过芯的,对这种生活方式不太适应,要不是人少,又女性多,厂里的宿舍相对安全,她未必会租下这里。 白婶热心肠,帮着张罗一通,回到隔壁自己屋里,想不过,仍是感慨一声道:“早知道小沈也住这,还是该租带厕所的。” 都是熟人,就算天天从家门口经过,她也不担心。 “他刚刚是说要换,你又不同意。”白瑜觉得白婶有时候把事情想得太复杂,顾面子,又讲客气,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再说,隔壁那套加个厕所,房租多五块钱,你乐意?”白瑜说到了白婶痛脚,白婶瞪着侄女,就你嘴皮子利索,就你明白人。 白瑜站在走廊上,倚着栏杆望着漫天星空。 再过四十年,各种废气污染,城市上空常年灰蒙蒙,这样繁星密布的天空再难看到了。 少个厕所,但帘子一隔,多了个独立露台,还能弄个小桌,搬两把凳,每晚看看星空,多惬意的事。 白婶看侄女那样儿,心想搬出来是对的,再在沈家住下去,这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快成资本家小姐了。 想到沈菲的遭遇,白婶不禁打了个寒颤,养成那样的娇娇小姐,可不是好事儿。 白婶催着侄女烧水去,黑漆麻溜的天,有什么好看的。 白瑜想着白婶还不到四十,身子骨结实的话,再活个四五十年不是不可能,等那时候,想看这样的天,都看不到了。 但又不能直说出来。 白瑜又憋不住,最后只能这样回了句:“以后你就明白了。” 话完,不等白婶反应,白瑜脚步麻溜地奔进厨房烧水去了。 留下白婶原地干瞪眼。 这孩子孝顺是孝顺,可有时候,不听话起来,或者看着听话,实则自己有别的主意,也不好管。 天气冷下来,不用天天洗澡,这时候的人也没天天洗澡的习惯,白瑜烧好水,兑好水温,仔细洗脸,拿香皂擦擦,再冲洗干净。 这时候洗面奶还是舶来品,高级货,只有少数人用得起,外头卖得也少。 白瑜把附近几条街开的商场逛了遍,少数两三家有卖,但品种少,也不知道好不好用,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白瑜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决定凑合着用香皂算了。 反正这时候污染少,空气是洁净的,水也是干净的,对皮肤的伤害也小。 睡了一觉,早上起来,白瑜摸自己的脸感觉滑嫩了不少,白天窗户打开,光照进来,白得能透光,闪闪亮亮,自己都感觉自己美美哒。 早晨从房间出来,白婶看到白瑜,还是那张脸,一天天地看着,可好像还是哪里不一样了。 是不是姑娘大了,都爱俏,会拾掇自己。 反正越看,倒是越漂亮。 也更臭美了。 一大早的,饭也不吃,年轻的姑娘就在镜子前照,白婶只能提着气催:“不饿是吧,那正好,把这一份给小沈送去。” 早饭用竹编著的小篮子装着,三个大包子,还有一碗青菜肉粥。 白瑜再一瞧自己的,就一个包子,一个花卷,心里不平衡了。 “为什么他有三个大包子?” 白婶就等着这,哼一声道:“你不是不饿?照镜子就能饱了,还吃什么?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又要做事,胃口肯定大,你跟他比什么?” 白瑜被噎得哑口无言。 正值第一波更年期的妇女惹不得。 白瑜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姑姑,要不你给我找个姑父吧。” 白婶原本有个对象,是军人,本来要结婚了,谁料对方见义勇为,救了两名落水儿童,自己却再没起来。 白婶自认是对方未亡人,到人家家里以媳妇的名义给男人办丧事,后来亲友也曾劝多次,让她再找个对象把终身大事解决了,白婶就是不松口,最后烦不过,就自个跑出来,到城里找事做,也落个清静。 白瑜没谈过恋爱,虽然她很敬佩烈士为救他人牺牲自己的高尚精神,也感动白婶对感情的忠贞不二,可再深的感情,将近二十年,阴阳相隔,也该淡去了吧。 相处有段时间了,白瑜深知白婶说话虽然不大中听,但是个实在的好人,所以,她希望白婶过得更好。 不说一定要结婚,生儿育女,可好歹谈个恋爱,多接触外面的人或事,多交几个朋友,生活充实了,人也会更愉快。 这话就似触动了白婶的逆鳞,没有一下炸起,但长久的沉默更让人心绪难宁。 白瑜正想着说些别的话缓和一下气氛,就见白婶睥了她一眼:“就你会说,怎么不看看自己,二十出头,如花的年纪,正当嫁,就是边谈对象边考学也使得,只要你顾得过来,那些婚后考上的大学多了去。” 白婶进城算早的,世面见得多,思想比老家的人也更放得开。 白瑜就是现在成家,生孩子,她都无条件支持,以后白瑜考上大学,放心去读,她在家帮侄女带孩子。 白婶想得美,也说了出来。 白瑜吓得不敢吱声了,拎着竹筐子就道:“我先把吃的送过去,免得冷了,冻着大少爷娇弱的脾胃,你又要念我了。” 说罢,脚底抹油般一溜烟跑了。 那逃也似的背影,看得白婶直摇头。 白瑜几步就走到隔壁。 靠走廊的窗户被里头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光都投不进去一点,也不晓得男人是已经走了,还是没起。 这个点,就算住得离单位近,可再不起,上班也要迟到了。 白瑜敲了两下门就停,等两分钟,没人开门,她就回去。 就在白瑜数着数正要转身时,门开了。 光透了进去,照着男人那张毫无生起,却也毫无死角的脸。 头发微乱,额前更是随意翘着几根,高鼻深目,乌发白肤,就像那些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令无数少女痴迷的男神,陡然面对面见个正着,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白瑜稳住呼吸,竭力平缓气息,把早饭提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四平八稳道:“姑姑叫我送的。” 沈时钧握着竹篮子另一边,却没有接过去,而是用力扯了下。 白瑜尚未松手,被猛地一拉,微晃着身子靠近男人。 沈时钧倾下了身,望着女孩白得如上好瓷器般精美无瑕的肌肤,俯首在女孩耳边呵气。 “都是单身,不如我们自由谈个恋爱可好。” 第1章 ????  白瑜逃命似的跑回去, 倏地一下关上门。 砰地一声,白婶在厨房里听到动静,探出脑袋一看,就见侄女愣愣立在门口, 像是发着呆, 不由问怎么了, 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 白瑜恍惚回神, 耳边好似仍有男人温热的气息在流转,喷得她面颊发烫, 心跳更是不自觉地加快。 稳住, 不可以慌。 大佬怎么可能喜欢上作死小保姆,必然是逗她玩的。 不对,她已经不是作死小保姆,她就是她自己。 大佬的转变也是从小保姆变成她开始的。 所以, 该不会...... 有些念头不该想,一旦往那个方向想了, 就忍不住地膨胀。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叫你都不应。”白婶见侄女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直接一巴掌拍她肩膀上。 “叫你送个吃的, 还把你的魂叫没了不成。” 白瑜听着白婶叨叨, 嘴里嘀咕,再叫真要没了。 “你说什么?欺负我年纪大, 耳朵不好使。”说着,白婶把一袋子萝卜塞给白瑜, 叫她到走廊上洗萝卜再削皮。 白瑜不解:“你不是之前腌了不少, 有两罐呢, 我们两个够吃了。” “哪够,这一层又不止我们一家,四家人住在一起,总有个需要照应的时候,我也没别的好东西可以送,就这萝卜做得可以,昨天你薛阿姨过来,吃了一口,说好吃,还要买,我哪能收她的钱,就送了她一碗,又给那对小夫妻送了些,这送着送着,不就不够吃了。” 白婶这么一打岔,也将白瑜的神魂彻底拉回来,从情情爱爱回归到世俗烟火气。 “你这么送做再多都不够,现在只是一层的人,等楼上楼下都知道你做的腌萝卜好吃,都来要,看你怎么办。” 白婶显然只考虑到这一层,没想到楼上楼下。 “他们一个厂子,估计都认识,一传十十传百,不就多了。” 白婶没住过这样的宿舍楼,想不到那么远,侄女一说,她顿时恍然,又懊恼地直拍额头:“是呢,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幸亏你提醒我了。” 白瑜举高自己提着的一袋萝卜:“那我这还要不要洗了?” “当然要洗,买了还能不吃等着它烂啊!” 被赶到走廊的白瑜还没来得及把帘子拉拢,就见男人开门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空篮子朝她走来。 白瑜赶紧刷地一下把帘子拉上,彻底将男人那张惹人烦的脸隔挡在自己视线范围外。 然后,布帘子到底不是玻璃门,拉拢了,人家用强,一只手挎着篮扒开帘子一边伸过来,白瑜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把人家的手剁了。 白瑜快速接过篮子,跟男人角力似的,使劲攥住帘子边角不让他拉开,一边留意门口,看白婶有没出来,一边压着声道:“你快走吧,迟到了扣工资,可别来怨我。” 沈时钧上这个班本来就是打发时间,并不在意,他只在意他说出来的话,对方给不给回应。 那个回应,又是否让他满意。 白瑜本来就被男人弄得心乱,白婶又在屋里唤她,直想赶紧打发了男人:“我一个女孩子,又没谈过对象,你现在这么问,要我怎么回?” 沈时钧心里直冷笑,床都上过了,现在又给他装矜持。 见男人脸上表情,白瑜脑子也是一蒙,最近过得太顺,有点飘飘然了,怎么都忘了小保姆和男人那一段抹杀不了的勾勾缠缠,弄得她还不能无情拒绝,不然惹恼了大佬,恼羞成怒,把她打包漂洋过海就完蛋了。 情急之下,白瑜脑子转得也快,快人快语,压着声音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我要洗心革面,自力更生,你这样会阻碍我进步的。” 话音刚落下,白婶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菜刀。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叫你洗个萝卜都磨磨蹭蹭,咦,你抓着帘子做什么?” 瞧见那只伸过来的手,不是沈时钧也没别人,白婶快走过去,拉开侄女,把帘子猛地扯开,顷刻间换上了笑脸。 “时钧啊,这个点,怎么还没上班,那个粥味道还成吧,搁在炉上,用小火慢慢熬的,可营养了。” “比外面店里的味道还好,辛苦了。”对着白婶,沈时钧倒是能压下不耐,客客气气讲话。 白婶笑着摆手:“爱吃就好,家里还有,你下班回来就过来,配着腌萝卜,可下饭了。” “好的,谢谢婶儿。”沈时钧礼貌说谢。 白瑜见再扯下去没完没了,不由轻咳了好几声,提醒男人:“你再不走,就真的要迟到了。” “是的,不能迟到。”最急的反倒是白婶,恨不能放下手里的活,亲自送人下楼了。 送不了,也要派个人送。 “小瑜,你去送送时钧。” 白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婶,以前防着她盯着她,不准她往前头跑,现在住得这么近,倒是放心了,还让她送人家。 但白瑜还真拗不过白婶,只能按她的意思照做。 三楼也不高,白瑜有意快走,几下就把人送到楼下,正碰到同层的那对新婚夫妻。 新婚就是不一样,尽管这时候民风保守,但一步三回头,眉来眼去,缠缠绵绵的那股劲儿,仍是看得白瑜忍不住内心发颤。 这时候,白瑜是真佩服男人的淡定,目空一切,万事不入眼,更落不到心上,唯独只盯着她。 “给你时间,你好好想。” 话里也是暗含了警告,别敷衍他。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男人知道沈时钧是新来的科长,有意套近乎,沈时钧却不冷不热,只顾自己在前头走。 两个女人站在楼梯口,并排看着。 新婚媳妇刘莉忽然道:“这位新来的沈科长看着脾气好像不太好。” 对她男人爱答不理的。 白瑜听到了,但不欲多话,转身准备上楼。 刘莉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紧跟着白瑜,追上她问:“沈科长是你对象吗?” 白瑜一脸惊恐:“怎么可能。” 刘莉却是笑笑,一副我都懂的表情,你就别装了。 “你前脚搬过来,他后脚就跟进,还搬到你家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现在没什么,保不齐将来呢。” 白瑜充耳不闻,加快脚步上楼,刘莉喘着气不让白瑜落下自己。 “等等我,我正好要去你家呢,你姑姑做的腌萝卜真好吃,我男人特别喜欢,你家还有多的没,有的话留些给我,我闲着没事,还能找阿姨学学艺。” 闻言,白瑜脚步顿住,回头朝女人笑了下:“学艺都要收费了,再说这是我姑姑的独门手艺,不教外人的。” 刘莉脸上的笑容僵住:“不就是腌萝卜,谁不会,夸你们,也是抬举你们,还真喘上了。” “我不喘,喘的是你,是啊,腌萝卜谁不会,那你还找我姑姑做什么。”白婶不懂拒绝,白瑜只能帮她。 第1章 ????  白瑜痛痛快快地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 一扫在男人那里的不痛快,心情变得舒畅,回到家,还主动帮白婶分担家务, 洗洗涮涮, 哼着白婶听不懂的小曲, 怪腔怪调,白婶听得耳朵疼。 “你要做事就好好做, 不然就回房间看书。” 搬出来后,白婶更加体会到文化人和大字不识的白丁天壤之别, 断不能让侄女步自己后尘, 不管是什么学校,一定要让她考上了。 白瑜本职工作就是搞教培的,还是一线讲师,这种程度的考试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的考试内容和题目,跟几十年后比, 多少有些区别, 答案也没那么规范, 人为因素占比不小, 尤其是文科, 存在一定运气成分,所以她需要花时间琢磨这个时代的教材, 吃透出题人的风格。 这种事,跟白婶说了, 她也不懂, 更没必要。 为了让白婶安心, 白瑜只能竖起一只手立军令状。 “姑姑你放心,明天这时候,我肯定就在美丽的大学校园里坐着了。” 白婶就爱听这话,心里美滋滋,但脸上仍要板个样子出来。 “最好你说的都是真的,不然明天这时候,你就自己搬出去住。” 慈母多败儿,不想侄女走自己的老路,白婶必须心硬起来。 然而午饭过后,白婶让白瑜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用铁饭盒装了满满一盒的饭菜,叫她去隔壁看看沈时钧回没回,回了就给他送去。 白瑜一口拒:“不,我要学习,一寸光阴一寸金,一分钟都不可以浪费。” 白婶冷笑:“几步路,能耽搁你几分钟,你还有口热饭吃,时钧呢,没爹没娘,爷爷又忙,常年不在,可怜见的,有家跟没家一样,他帮了我们多少,你摸着良心---” “停停停,我送,我送还不行。” 最怕白婶这张嘴,一个跺跺脚能把人头顶震塌的大佬,硬是被她说成了惨兮兮没人爱的苦逼小孩。 白瑜捧着饭盒刚走出屋,就见走廊那边,高高长长的身影朝这边过来。 然而走到半路,却被突然开门的刘莉拦住。 “哎呀,沈科长,你回来了,吃了没?我今天做了不少,没吃的话就顺道一起。” 走廊不长,也就隔了一户,白瑜在自家门口听得一清二楚,总觉得刘莉此刻的声音跟之前同她讲话时不太一样,变得更柔更娇了。 不管什么年代,双标的女人可能迟到,但绝不会不存在。 白瑜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铁饭盒,转身就要回屋。 “哎,沈科长,您别客气啊,住在一起就是缘分---” “闭嘴,吵死了。” 白瑜脚步顿住,一眼瞥过去,就见男人那张俊脸,沉得能滴出水了。 一边是白婶,一边是刘莉,都是话多,嘴碎的主,也难为男人了,居然还能住下去。 男人大步走到虞初面前,问她吃了没。 既然人都自己找上门了,白瑜顺手就把饭盒塞到男人怀里。 “吃完记得洗干净了,再送回来。” “你陪我。” 说罢,男人握住白瑜的手就要把她带到自己屋里。 刘莉还站在走廊上,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由瞪大了眼睛,若眼神能喷火,白瑜身上都能被女人喷出一个洞了。 白瑜也是一脸懵,加惊恐,使劲想要掰开男人的手。 男配不讨女主喜欢不是没原因的,就这不问人意见就强迫就范的恶霸做派,颜再好都救不了。 男女力气悬殊,白瑜终是没能抗住,愣是被男人拖走。 刘莉更是看直了眼,心里直骂白瑜虚伪,长得漂亮就自以为是,勾搭男人还不承认。 实在气不过,刘莉蹭蹭几下走过去,到了最里头的房门前,拍着门板问白婶在不在。 白婶听到声音,立马跑来开门,见是邻居,笑着问怎么了,是不是还要吃萝卜,可能不够了,等她再做。 刘莉轻哼:“我要吃,我就自己做,倒是阿姨你可得管管自家的侄女,还没结婚吧,就往男人家里跑算怎么回事。” “什么往男人家里跑?”白婶愣住,随即反应过来,拍手道,“我说小刘啊,误会了,小沈和我们本就认识,现在又住到一起,小伙子一个人又不愿意开火,我就多做了饭菜,叫我侄女给他送去,就送个饭,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叫不是我想的那样,”刘莉一下拔高嗓门,“两个人手都拉上了,谁家认识的人都手拉手的,就不怕被公安找去喝茶。” 前几年,社会风气抓得严,现在随着改革,宽松了不少,但仍是让不少人心有余悸,白婶也是过来人,听到这话,心头咯噔一下。 “小刘,这话可不能乱说,先不说他们有没有拉手,就算拉手又能怎么样,什么时候了,现在不是流行新风气吗?” “新风气,那也得谈对象才可以拉手,他们是谈恋爱的关系吗?不是,那他们就是歪风邪气,不正经。” “你这妹子怎么说话呢,他们是不是又关你什么事儿,”白婶也是急了,激动起来,口不择言,“他们就是在谈对象,就是可以让你看见他们拉手的关系,你叫公安来问啊,公安同志来了,还是一样。” “阿姨,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学会骗人了,我可问过你侄女了,他们就不是那种关系。”刘莉信誓旦旦道。 “谁说不是,我说是就是。”白婶梗着脖子,气红了脸。 两人争执声渐大,引得白瑜从屋里出来,男人倒是没拦她。 只是这一出来,更难收场。 刘莉笑着找白瑜搭话:“妹子,之前我问过你的,你和沈科长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吧。” 白瑜面露茫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得白婶斩钉截铁道:“她害羞,不好意思承认,我代她回了,男未婚女未嫁,她和小沈就是在处对象。” 白瑜顿时有种被雷劈得焦头烂额的感觉。 她这是在梦游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白婶说的话,她听不懂。 这时,沈时钧闲庭漫步地走出,一脸漠然,好似自成一个外人插不进来的世界。 刘莉看到男人,更是眼前一亮,搭话道:“沈科长,阿姨说你和她侄女在处对象,可我怎么听说你还单身呢,身边也没对象。”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不行吗?他们才开始谈没几天,你又是谁,告诉你做什么了。” 不争馒头争口气,白婶使劲冲男人使眼色,为了她这口气,他就配合一下,先答应过去,反正这年头对象谈不拢,还可以分,没以前那么保守。 三个女人一台戏。 但又神色各异。 沈时钧扫了一圈,在看到白婶面上的紧张神色时,轻轻恩了声,算是认同了白婶的说法。 刘莉不可置信:“沈科长,你这声恩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处对象的意思。” 白婶一语定论,好似赢得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胜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招呼沈时钧到自己屋里坐坐,她煲了汤,让他喝口热汤。 白瑜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明明跟她有关的事儿,围绕着她在争论,但她就是插不进话,也没有置喙的资格,就被骄傲得像开屏孔雀般的白婶拖进了屋,留刘莉一人在走廊上直跺脚。 回到屋里,关上门,白婶待沈时钧愈发殷勤,一脸惭愧:“小沈,让你见笑了,刚才实在是气不过,我就叫小瑜给你送个饭,哪晓得被人说成那样,希望你能理解。” 沈时钧好脾气笑笑:“我倒是没什么,不过她丈夫也在厂办,她知道了,就等于厂里的人都知道我有对象了。” 听到这话,白瑜侧目,看向男人。 她是知道男人那点小九九的,在男人提出交往的要求后,再看男人这笑,绝对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甚至刚才在走廊上,他拉她进屋,分明就是故意当着刘莉的面。 这男人实在可怕,将人心揣测得入木三分,轻而易举地就让所有人按着他的剧本在走。 白婶更是一脸为难,可话已经说出去,也收不回。 “要不你和小瑜先做做样子,反正我们也只是在这租房,小瑜要是明年考上大学,我们兴许就搬了,这时间也不长。” 沈时钧听后,仍是点头笑笑:“是不长。” 见男人并不排斥这一提议,白婶略松了口气,总算是圆过去了。 “喝汤,喝汤,这味儿正好。” 白婶如今看沈时钧,更是哪哪都好。 唯有白瑜满脸凝重,一点都笑不出来。 饭后,男人坐了会儿就离开,走之前看她的眼神,更是让她烦躁不已,想着还不如回剧组混日子算了。 可陈导那边已经发了话,她的任务就是拉赞助,没拉到,也不用回了。 这一夜,依然是星光熠熠,然而,白瑜望着满天星,却难得失去了欣赏的兴致。 白婶也知自己冲动,让侄女难做,把水烧好,端着热水盆叫侄女进屋泡泡脚。 白瑜拉上走廊的帘子,与外界隔开,搬了个椅子坐到门口,对里头的白婶道:“我就在这里泡。” 自觉理亏的白婶这时候只能顺着侄女,见她一坐半天不起来,又时不时出来加点热水。 直到白瑜泡好了,回自己的小卧室,白婶跟着白瑜进去,有意要跟她谈谈。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之前人多,我又被小刘刺激到,来不及问,现在想想,还是不对,小刘说你和小沈拉手了,她跟我们无冤无仇的,也没必要在这事儿上讲闲话。” 这婶儿还不是太糊涂,总算想起来了,无风不起浪,尽管她不是怀疑自己侄女,但还是想问问。 白瑜心知这一茬是躲不过的,干脆就直说自己跟刘莉处不来,之前在楼梯道上遇到时还发生过争执。 “她想蹭吃蹭喝,还想你教她腌萝卜,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老好人不是这么做的,我没答应,她就不高兴了,还拿我和沈时钧说事,从她嘴里说出什么样的话,我都不会奇怪。” 白瑜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算不得假,所以她理直气壮,丝毫不虚。 白婶观察侄女面上表情,也确实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沉默半晌,一声叹道:“才搬出来几天,这都是些什么事。” “要不我们换个房子?”白瑜试探着问。 “再找就一定能比这个好,邻居就一定好相处?”白婶不觉得,再说搬一趟家也是麻烦,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与邻居间的不和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以后避开着走就是。 话都由白婶说了,白瑜已经无话可说,就这样吧。 聊不下去,白瑜借口还要看会儿书,想独自静静。 白婶起身,离开时又转头看看白瑜,仍是有话要说,可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叹一声就离开了房间。 另一边,刘莉一晚上出来好几趟,倒洗脸水,洗脚水,还有洗衣服的水,能洗的都洗了,能倒的都倒了,从厕所回来,抱着空盆子还在往里头两户人家门前瞅。 隔壁男人关着门,就没出来过,窗帘也是拉得密密实实。 而最里头白家人更是用帘子把走廊隔开,只有一点光透了过来,把暗绿色的帘子照亮了点,却见不到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刘莉进屋,关上房门,撇着嘴:“神神秘秘的,没有鬼才怪了。” 陈伟民正打开一张报纸在看,听到妻子的话,看她一眼:“人家讲求隐私,又没碍着你,你也是喜欢操心。” 刘莉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圆睁眼睛觑着丈夫:“我被人欺负了,你不帮我,还向着外人说话,你又是个什么意思。” 话落,刘莉走到丈夫跟前,两手叉腰:“我说陈伟民,你是不是看到人家比我更年轻更漂亮,动了歪心思。” “无稽之谈。” 陈伟民叠上报纸,重重扔到小茶几上,语气不觉加重:“成天疑神疑鬼,连自己的丈夫也不信任,我看你就是闲的,正好厂里的食堂招打菜工,我跟科长说下,把你安排进去。” “我不,凭什么你坐办公室,我就得烟熏火燎地给人打菜,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 “不想去,你就在家里找点事做,别自己给自己不痛快。” “什么我给自己找不痛快,是别人给你老婆找不痛快呢,你不帮我一致对外,还反过来说我,陈伟民,你要是变心了,你就早说,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外面受气不说,在家丈夫也说自己,刘莉只觉委屈至极,执意要男人把话说清楚,不然这日子就不过了。 沈时钧有睡前阅读的习惯,这一日,洗漱过后,他拿了本外文原着靠坐到床上,然而翻了几页,就听到隔壁夫妻传来的吵架声,十分刺耳。 翻开的书页又重新合上,沈时钧躺了下去,把被子盖到了头顶,想隔开那些杂乱的声响。 然而收效甚微。 沈时钧沉着脸掀开被子,重新坐起,穿上拖鞋,披了件外套,拉开门。 最外面独居的薛阿姨已经站在了走廊上,正敲着小夫妻的房门,瞧见沈时钧也出来了,看那沉沉的脸色,不必想,肯定也是被闹腾小夫妻吵到。 “小陈,小刘,你们吵什么呢,夫妻俩有什么说不开的,大晚上,好好地谈,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里头的人听到了,当没听见,就是不开门,薛阿姨也只能这么劝。 好歹,一通话说下来,里头安静下来,没声音了。 白婶这时也出来,见走廊上站着人,问怎么了。 不一会儿,陈伟民打开房门,捂着额头站在了几人面前。 薛阿姨离得最近,看到男人擦破皮流血的额头,一声叫起:“小陈你怎么了?怎么还动手了?” 白婶赶紧走上前,也是呀地一下,提声喊白瑜,快把柜子里那瓶红药水拿来。 第1章 ???炼  白婶把白瑜拿来的小瓶红药水递给陈伟民, 充当和事佬道:“夫妻之间小打小闹常有的事,但不能闹大了,街坊四邻听见了,影响也不好, 你们自己注意下呢。” 薛阿姨在一旁附和:“是的, 你们这结婚才多久,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是男人, 让着点。” 陈伟民有委屈说不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敷衍笑笑:“谢谢你们关心, 我会注意的,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话落,不等人回应, 陈伟民便合上了门,走廊顿时变暗。 白婶和薛阿姨在暗光下互看一眼, 也不再说什么, 一声散了, 各回各家。 回屋后, 白婶又是一声叹, 小声咕哝:“这真是好日子不过,非要吵吵才舒坦。” 白瑜听到了也当没听见, 这夫妻俩看着都不是好相处的人,以后碰到也就点点头的关系, 没必要放在心上。 白瑜还嫌这架吵得不够大, 要是闹得楼上楼下都有意见, 反映到余科长那里就更好,让余科长出面,不听劝就搬走,不然就少使幺蛾子,老老实实做人。 有了这么一个睡前小插曲,白瑜心情愉快了不少,这一夜入睡也快,一宿无梦。 睡得好,起得也早,只是贪恋被子里那点温度,不愿起,还是白婶来敲门,白瑜被催得睡不下去,才不耐地扯开被。踩拖鞋出屋洗漱。 一开卧室的门,就是小小的厅,靠窗的桌边,男人捧着碗吃得自在。 白瑜却是瞬间呆住,手还握着门把手,下意识地就是一声尖叫,赶紧又撤回房子,砰地把门甩上。 甩上后,白瑜靠着门板,低头看看自己,顿时无语。 初冬的天,身上套着毛衣和绒裤子,严严实实地又没露出一块肉,她是叫个什么劲儿。 没听到白婶再来催,白瑜磨磨蹭蹭,又加了件咖色翻领短外套,这才打开门又走出去。 男人还在,吃着粥,配腌萝卜。 看着再精致的男人,吃脆萝卜也不可能不发出声音。 白瑜心理平衡了,眼睛一转,没看见白婶,问了一句。 沈时钧抬眼看了看她,声淡如凉茶:“出去买酱油了。” 白瑜一愣,直接就道:“你怎么不去?” 天天来她家蹭大米吃,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沈时钧将碗里最后一点粥吃完,又夹了两口萝卜,满足地放下碗筷,随时准备了纸巾擦嘴,然后起身,又是个无比精致动人却也生人勿近的老男孩儿。 但很奇怪,气质清冷的男人,一对上她,开口就破功。 “送我上班。” 白瑜恨不能把桌上空碗罩在男人面上,就你脸大是吧。 男人的话对女人的不管用,只能搬出白婶:“你姑姑要我们装得像一点,不要让人看出破绽了。” 薛阿姨也知道他们的事了,还竖起大拇指夸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白瑜当真是骑虎难下,被要面子的姑姑坑惨了。 最终,白瑜不冷不热地跟着男人出门,不远不近地跟在男人身后,经过刘莉家门前,就是那么不凑巧地门开了,白瑜又恼自己怎么就不走快些。 好在,没看到刘莉,只有她老公陈伟民,这人看到他们也是爱答不理,扯起唇角没什么诚意地笑了下。 白瑜也扯唇假笑了下。 薛阿姨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瞧见白瑜和沈时钧异常热情,主动朝他们打招呼。 年纪大了,没别的爱好,就爱看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年轻。 送到楼下,白瑜挥挥手,意思到了,也不看男人什么反应,转身就上楼。 陈伟民想了想,走上前要同沈时钧搭话,沈时钧职位比他高,为免他在工作上给自己小鞋子穿,不愿意也得厚着脸皮攀谈,然而一靠近,就被男人冷冰冰的眼神一扫,顿时什么都不想了。 到了办公室,陈伟民往左边人多的区域找自己的位子坐下,沈时钧往右,只他和余科长,整个空间都显得空旷了不少。 余科长看到沈时钧亦是十分热情,这时候人浮于事,也没什么要紧的公务要处理,余科长闲着也是闲着,找沈时钧搭话。 “小沈啊,还没对象吧,有没有什么要求,你这条件,一般的怕是瞧不上......” 说到这,余科长端着保温茶杯凑近,压着声道:“厂长的女儿比你小个两岁,工作体面,模样也不错,你要不要见见,就算没别的意思,做做朋友也成,你们年轻人不是最爱交朋友的吗?” 论交际能力,余科长是真的强,业务能力估计都没法比。 陈伟民正好提着热水瓶去打水,到门口时,正好听到这话,余科长压低了声音,嗓门也不小。 当即,陈伟民朝那边看了眼,也没说什么。 等到余科长出来,陈伟民迎面碰到,迟疑了下,仍是上前笑着打招呼:“科长这是要去哪里?” 余科长步子急,边走边道:“去厂长办公室。” 陈伟民听到后,也跟着一起走,无意间就提到沈时钧,一脸好奇问余科长知不知道沈副科长已经有对象的事。 余科长交由顿住,扭头盯着陈伟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伟民笑笑:“我们俩住一层,昨天我媳妇听白家婶儿说的,也是刚谈,估计没来得及跟科长您说。” 余科长面色变得凝重,朝陈伟民摆摆手:“人家私事,又不熟,跟我们说做什么,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别耽误了正事。” 把人送走,余科长走向厂长办公室的步伐都沉重了不少。 到了中午,下班后,陈伟民边收拾桌面边盯着门口,看见沈时钧走过去,赶紧跟上去,状似无意地找话:“沈科长,中午吃什么,要不要到我家吃个便饭,哦,瞧我这记性,隔壁就是对象家,要去也是去对象家里。” 都是这个点出来,走廊人多,有人听到了就好奇问:“沈科长都有对象了,谁啊,还住一起?” 对于这个新来的,模样俊俏不输电视里男演员的沈科长,大家投注的关注也多。 余科长从另一头过来,听到这话更是心头一塞,厂长交给自己的任务办砸了,怎么办。 自己挨顿训也就算了,关键厂长仍然不想放弃,叫他问清楚了,有没有那回事,对方人怎么样,家境怎么样,跟自己女儿能比不。 余科长是觉得白家家境可能比不过,但人姑娘的模样绝对远胜厂长女儿。 为了探明究竟,余科长厚着脸皮追上沈时钧,跟着他一道回去。 “白家伙食不错,我就想给点钱,中午去她家蹭个饭,互相都有好处,小沈你觉得呢?” 沈时钧何等人物,哪里猜不到余科长那眯眯眼藏着的鬼主意,只是不动声色,笑了笑,好啊。 余科长立马笑开:“还是小沈你爽快。” 到了白家,白婶瞧见沈时钧不惊讶,但看到跟着他的余科长,微微诧异了下。 余科长脸皮厚,呵呵笑:“不好意思,又来了,你家要是没多余的饭,我就走,有的话,我出伙食费,食堂的大锅灶吃腻了,还是想吃小灶做的。” 白婶就爱听别人夸她厨艺,来人又是科长,哪里会拒绝,忙把人请进屋。 “有的呢,你一个人又能吃多少,不嫌弃粗茶淡饭,尽管来就是。” 从卧室走出来的白瑜听到这话,下意识就道:“一天两天还好,一个月两个月,还是要多花不少饭钱的。” 白婶闻言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扭头瞪了侄女一眼,有你说话的份儿,不会说就一边玩去。 余科长好脾气,仍是笑:“对对,小白说得有道理,这钱还是要给的。” 沈时钧这时也开口,极其简练直白两个字:“要给。” 白婶架不住了,摆摆手:“我再炒一个菜,你们坐坐,小瑜,赶紧上茶招待客人。” 余科长听到这话又有要说的了:“我是客人,小沈可不是,小白你可不够意思了,上回我就提了句,你还藏着掖着,结果呢,还不是谈上了。” 白瑜倒茶的手顿住,人也一愣,问谈什么。 余科长看她这样,有些急:“还跟我装,你和小沈是不是在谈对象?你姑姑还跟人讲了,多好的事儿,没必要瞒着。” 白瑜手一抖,茶泼了出来,好在温温的不烫,沈时钧熟门熟路,起身就到门后取挂着的小毛巾给她擦手,还叫她小心点。 这一自然到只有小情侣做得出来的动作,使得余科长愈发拍手道:“你看,小沈多体贴。” 白瑜低头盯着被男人捏住的手,只觉万分头疼,一时间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第1章 ????  白瑜想不通这一环扣一环地发展下去, 自己和大佬还真就绑定分不开了。 一顿饭吃得如鲠在喉,白瑜甚至都想不明白,为何才短短两天就发展成了身边人看她和沈时钧好像就该是一对,不坐一起都不对的地步。 白婶瞧着白瑜更是欲言又止, 用眼神示意她忍忍, 反正事情都已经发展成这地步了, 就不要想太多,想太多也没用。 饭后, 余科长告辞离开,看看白瑜又看看沈时钧, 想说些什么, 又没什么好说的,最后只留了句,日子定好了告诉他一声,他也沾光喝杯老将军家的喜酒。 送走了余科长, 白婶把门一关,又把窗帘一拉, 一脸凝重地对着沈时钧赔礼:“都怪我这嘴, 逞一时意气, 哪晓得那家夫妻都是不把门的, 这么快就传到了余科长耳中, 不过时钧,你别担心, 我们也不会一直住这里,等到明年小瑜考上大学, 我就搬到她学校附近, 随便找份工, 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 这事可大可小,传到沈家人那里就更不好收场,白婶只能先跟沈时钧说好,再让他去跟沈家人解释。 “小事,不着急,反正我也没对象,就算是真的也不影响。” 话一出,白瑜一脸惊恐地望着男人,什么叫就算是真的,压根就不可能是真的。 白婶听到这话也是一愣,半晌没能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更是不停摆手:“这可不成,真不了的,我们高攀不起,不当真的。” “又不是旧社会,何来高攀一说,何况,小瑜是正经要考大学的人,以后考上了,就是正经大学生,不像我,半吊子,混个文凭。” 沈时钧三言两语将白婶诚惶诚恐的心情又安抚了回去。 这么一想,也对。 现在是新社会了,讲的是文化,看的是进步,不兴老一辈那套了。 白瑜不免有些心动,看看侄女,再看看沈时钧,想到余科长连夸好几回的话。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可是,也不对啊,他们本就是凑合做个样子,是她一时嘴快惹的祸,还能当什么真。 白婶再看眼前这个年轻后生,仪表堂堂,年轻有为,可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小瑜,你招待一下时钧,我回屋坐坐。”她要好好想一想了。 这发展,好像不大对。 白瑜看白婶的表情就知道她受到惊吓了,需要安安静静地思考一会人生。 这时候,白瑜也不矫情,反而比男人先一步出屋,走到男人门前,等着他开门。 这一幕,被正好开门出来上厕所的刘莉撞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以一种怪异的神情扭头往楼梯口的厕所走。 白瑜跟她也是没得话说了,连眼角都不愿意扫一眼,男人一开门,抬脚进屋。 剧情的走向已经彻底跑偏,白瑜稳不住了,有些话,还是要讲一讲,尽管大佬于无声处的冷冷一个眼神极为骇人,但哪里有压迫,必然就有反抗。 白瑜咳了声,背靠着一侧的墙寻找支撑,以及安全感,整理好了思绪,正要开口,却不想男人三两下削了个苹果递给她。 “吃。” 一个字,言简意赅。 这年头的人大多还没有养成经常吃水果的习惯,也没养生的概念,白婶更是很少专门去买水果,白瑜看到最多的水果,大抵就是可以当水果吃的黄瓜。 尤其搬出沈家后,能蹭到的水果更少了,是以白瑜还是有点馋的。 皮肤水水,心情好好的美女怎么能不爱吃水果呢。 她伸出去,没有拒绝,吃是一回事,该说的也得说。 女孩模样秀气,吃水果也秀气,樱桃小嘴,一口一小块,不紧不慢地嚼。 这一刻,沈时钧脑海里不期然地想起自己前两天看过的一部国外小说。 他想亲吻她芳香迷人的小嘴,告诉她,他有多渴望她。 那样的渴望与日俱增,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 白瑜手里的苹果掉落了下去,她被男人摁在了墙上,安全感瞬间变成了危机。 她两手握成了拳头,双眼不自觉地睁圆,拼命地捶打男人。 疯了,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就算是他的家,可隔壁是她家啊,还住着她那已经起了疑心的姑姑,他没脸没皮,她还要节操过日子呢。 然而无论白瑜如何捶打,男人毫无反应,便是觉得疼,也忍着,这一回,必然要尽兴,让自己长久的渴望痛快宣泄一回。 然而光是吻,这般唇舌相依已经不能满足男人了,脑海里闪过那些火热的片刻...... 她贴着他,又不给他,他把她推开,她撞到床角,还哭了。 他看着她哭,直到哭晕了,再醒来,更是再也不肯接近他了。 他不懂为何一夜之间这女孩的变化如此之大,但正是这样的变化让他反倒更在意她了,时不时地就会想到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日日地,到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 一天看不到她,心里就好像缺了一块,空荡荡的,还有点慌。 白瑜哭了,气哭的,等男人吻够了,她甩手,一巴掌抡过去,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气。 男人没有设防,也是由着她,被打得脸偏向一边,即便确实有痛到,但他也觉得值了。 “下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还有下次,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白瑜猛地将男人推开,自己拉开门跑了出去,好在白婶还在自己房里休息,没出来,不然看到白瑜通红的眼睛,还有红艳艳有点肿的唇,肯定又要好一通问了。 回到房间的白瑜把自己放倒在床上,两手捂着脸,脸上的热度竟然还有些烫手,不必照镜子,她都能想象得到此刻的自己什么样子了。 对沈时钧更是羞恼交加,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论财力,比不过,论背景,差远了,单单只是男女之间的体力较量,他们也是相差悬殊。 他摁住她,紧紧抱住她,身上好似烫红的烙铁,她难以挣开,打骂也无用,这人油盐不进,她唯有随着他沉沦。 这一刻,白瑜的心乱了,就如一团纠缠在一起的丝线,怎么也捋不清白。 心乱了,也是心动了。 白婶睡了个午觉,出来一看,侄女房间的门紧闭着,她敲了两下,没人应,用推了推,门从里面栓上了。 这孩子,睡个午觉还锁门,家里又没别人。 才转身,就有人来敲门,是沈时钧。 这个点,沈时钧要去上班了,还特意过来一趟送苹果。 白婶拿手去挡,不肯要。 “忠叔带过来的,他拿得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们不要,放坏了,我也只能丢了。” 听到这话,向来节约,最痛恨浪费的白婶也只能收下了,连说好几声谢。 把人送走,白婶再回来,就见侄女已经从房间出来,一个人坐在桌边,盯着桌上的苹果发呆。 “正好,时钧送来的,你洗了吃。” 白婶一说,白瑜又收回了目光,再也不看一眼。 看多了,更烦。 对白婶更是有意见了。 “你难道还真的想坐实我和他的关系,这一天天地,你又是叫他到家里吃饭,他又是送吃的,邻居们看在眼里,会怎么想,要是沈家的人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一连串灵魂的拷问,换作之前,白婶就要急了。 可她自己已经借着午休的时间在屋里想了许久,新社会了,她的思想是否也要跟着进步。 谁说小门小户的女儿就不能嫁大户人家的儿子呢。 侄女要是考上大学,学历还比人家高呢。 第1章 ??騱?  白瑜发觉白婶看沈时钧的眼神变了, 看她的也变了,还时不时看完了她就看看沈时钧,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着转,且神情也是变来变去, 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 小保姆领便当的方式让白瑜内心始终对男人有阴影, 尽管男人已经意识到她不是以前的小保姆, 可以理解为小保姆改过自新,所以她应该落不到小保姆那样的田地, 但大佬的心思太深,白瑜自认没那个本事驾驭, 做朋友可以考虑, 做男朋友就算了吧,她心脏不大,承受不起。 就在白瑜思虑着想做些什么的时候,陈导一个电话打开, 将她所有的想法瞬间打散。 “小白啊,你这办事速度不行啊, 我都打算好了, 你要是能把赞助拉来, 我在片头给你加个名, 可你呢, 一周过去了,还不给我个答复, 再拖下去,我这边都要正式开机了。” 培训进展得还算顺利, 只是人多了, 且幕前幕后不断进人, 各种花销只会更多,前头林导出了事,委员会那边就在问,还找他谈话,意思是要他注意,组里选人一定要慎重。 这些领导在纪律方面管得相当严,但一提到资金,个个都是一脸诧异,问怎么可能没钱了,前些时候不是才拨了一笔。 前些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前了,陈导有苦说不出,组里上上下下,台前幕后上百号人要养,这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办到的。 临近正式开机,真正要无限贴近古代大户人家的衣食住行,贵族的奢靡生活,样样都得烧钱。 陈导也是没辙了:“现在组里不缺别的就缺个能拉赞助的能力,小白啊,你要是能行,就给个准话,不成的话,这个月的工资,咱按你到岗多少天来结算,绝不少给。” 但多给也不可能。 白瑜算算自己在组里总共也没几天,结算下来没几个钱,再找别的活,也未必有这轻松,薪资更是不能比,而且以她超前几十年的意识,明明白白知道这部剧一定能爆,且过了几十年依然很有影响力,能够在片头字幕有个自己的名,何愁将来没饭吃。 指不定她明年考学还能加点分。 系统看来是要无限期罢工了,她这回家的路遥遥无期,将来还不晓得会怎么样,做人不能只图眼下的轻松,未来的路如何走,还是要打算一下的。 “陈导,你给我个准话,真要给我在片头加个名?” “你一个小姑娘,我能骗你什么?执行副导演,多你一个又能占多少位子。” 陈导说得是大气,白瑜听得更是飘飘然,执行副导演,尽管是副的,可好歹跻身领导团队了。 然而白瑜还是不放心:“要不我们见个面,正式签个合同可好?” 听到这话,陈导也是笑:“小白啊,我们要是按着合同规规矩矩地办,那你任务完不成,我这边也是可以有所要求的。” 要求这种东西,白瑜向来是无视的,瞬间改口:“是的,过于规矩就伤感情了,我还是再试试吧。” “你这一试再试,再拖下去,都别干活了,等着回家过年吧。”陈导也是一忍又忍,耐心告罄。 其实他跟史蒂夫已经差不多谈拢了,就是沈时钧不同意,这钱款拨不过来,史蒂夫表示他听朋友的,朋友说可以,才可以。 他也找过别人,还找了好几个,都说看好这部剧,但一听到要投多少钱就不吭声了,说再考虑考虑,金额有点大,得要经过家人或者朋友或者什么人的同意。 陈导是看透了世事炎凉,比较来比较去,还是老外更好哄,撒钱也大方。 就是中间横了个沈时钧。 “就三天,最后三天,要是再不成,咱也不联系了,工资你自己回来拿,以后好自为之。” 头一回听到陈导放这样的狠话,白瑜心里头居然还有点不是滋味,人大抵都有劣性根,白瑜内心深埋的一点斗志被激发起来。 “三天就三天,你等着。” 等着喊姑奶奶爸爸吧。 然而放完了话,白瑜倒了杯凉开水,几口喝下肚,整个人冷静下来,又开始后悔了。 她和男人的关系已经游离在危险边缘,说好要保持距离的,结果这才一天不到,自己就打自己的脸了。 这脸,是真疼。 更疼的是,在沈时钧搬出沈家一周后,沈家小姑来看他了,带着家里炖的鸡汤,而此时的沈时钧正在白家喝鸡汤。 白婶在沈家炖了一大锅,得到沈慧怡的允许装了一饭盒的汤带回来,前脚刚到家,沈慧怡后脚也跟着到了。 看着侄子在别人家喝着自家的鸡汤,沈慧怡欣慰的同时,也觉怪怪的。 这也太巧了,租房都能租到一块去。 沈慧怡坐在侄子屋里,等着侄子在白家吃完饭, 推门进来,她把手里看一半猜一半的外文书放到小茶几上,仰头看着坐到另一边泰然自若的侄子,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忽而想到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沈慧怡立马道:“爷爷后天回来,你必须回去住个几天,不然爷爷问起来,还以为我们又薄待你了。” 沈慧怡说话直,不绕弯子,她也知沈时钧什么性子,说再直,这个万事不放在心上的侄子也不会在意。 “你爷爷最惦记的就是你的婚事,你今天给我交个底,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看乔伊就不错,你爷爷也提到过她,要不等你爷爷回了,叫她到家里吃个饭。” 闻言,沈时钧总算有了点反应,掀了下眼皮笑笑。 沈慧怡看侄子这笑容就窝火:“成不成,你给个准话啊。” 沈时钧不在意道:“我看二叔他们对乔家也有意,沈时韫不更好。” “你是长子长孙,当然先考虑你。”沈慧怡是又急又恼,这孩子怎么就油盐不进了,为他好的事,他也不理。 “我倒觉得新时代了,嫁娶随意,谁先谁后,并不要紧。”沈时钧不紧不慢地陈述他的观点。 沈慧怡是离过婚的人,自然也不拘泥这些,但是老一辈就不一样了。 “你去跟你爷爷讲,看他怎么说。”沈慧怡管不了,劝不动,干脆就让他自己去谈,别总让她在中间传话。 沈时钧点头:“是要说。” 然而话落,再无别的。 沈慧怡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发作,忽而外头响起几下敲门声:“沈科长,您在不在?” 是陈伟民。 沈时钧没应声,也没动。 沈慧怡瞪他一眼,同事喊你呢,怎么不应,没礼貌。 沈慧怡起身把门打开,陈伟民陡然见到沈慧怡也是难掩诧异,女人衣着讲究,容貌精致,瞧着二三十岁的样子,又独自出现在沈时钧家里。 一看男人的神色,沈慧怡笑笑:“我是他小姑姑,你找时钧有什么事?” 原来是小姑姑,陈伟民神色稍缓,但又有别的惊讶,没想到沈时钧的姑姑这么年轻,看着跟他差不多大。 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保养得好。 陈伟民面上露出笑容,看着沈慧怡道:“沈科长今天走得早,没接到通知,我们单位这周末组织看电影,可以带一个家属同往,沈科长不是有对象吗?正好这回一起去,也能增进感情。” 沈慧怡一字一句听着,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她怎么就不明白了。 “你对象?” 沈慧怡下意识地转过头,直看着面无表情的大侄子。 好啊,亏得她来了,不然还真错过什么大事了。 第1章 ??饳炼  沈慧怡从未想过沈时钧这么冷清的性子居然会找对象, 而这个对象的身份更是出人意外,让她惊愕不已的同时,一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此时的沈慧怡由大侄子家换到了白家姑侄家, 喝着白婶泡的茶, 品茗其中香味。 这茶, 还是她送给白婶,单位发的, 自己喝不完,家里更是多得塞满了, 到处送人。 但, 沈时钧和白瑜,她怎么也想不到。 不对,好像又有迹可循,那一回, 沈菲咋咋呼呼地把她叫上楼,说大堂哥和白家那个小保姆有问题, 两人也确实在房间里, 只不过开门后, 她被沈时钧的一通说词混了过去, 也没有深究。 白瑜瞧着也是个乖巧老实的孩子, 不像是会使坏的人。 可就算不使坏,也不表示他们两个真的就没干系, 沈慧怡此刻坐在白家饭桌上,看着桌上其余三人, 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三十多年都白活了, 一股莫名的恼意涌上心上。 她看看镇定自若的大侄子, 再看看依然垂着脑袋依然安静乖巧的小姑娘,为难的话到了嘴边,又强忍着吞了回去。 最终,沈慧怡转向最为局促,两手左放右放都不对的白家姑姑,保持情绪上的平静,挤出一丝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才住到这里没几天,就连邻居都知道他俩在处对象了。 一提到这茬,白婶比两个当事人还要紧张,白着脸,连连摆手下意识就道:“误会,全是误会,你不要听他们两口子的,他们嘴巴碎得很,说话不作数的。” 就算白婶有什么想法,被沈慧怡这么盯着,也瞬间烟消云散没了影踪,现实的一盆冷水浇得她心头凉凉。 可到底是自己要面子惹的祸,白婶心里再苦,也说不得,只能一个劲地解释:“两个孩子怎么样,你是知道的,绝不会胡来的。” 不胡来?沈小姑冷哼了一声,未必。 沈慧怡转头看向仍是淡定得像局外人的侄儿,气不打一处来,直截了当地问:“那你说说,那天早上,白瑜到你屋里是去做什么,真就只是借书,在屋里又呆了多久,菲菲说的可是一晚上,但我相信你们,并没有追究。” 要真是一晚上都在,那么这两人都有问题,搁前几年,抓作风抓得最狠的时候,指不定就得游街示众了。 沈慧怡越想越心气不顺,指着侄子又看看白瑜,忽而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更是瞪圆了眼睛:“该不会,该不会你搬到这里,也是因为她吧。” “不不不,那不至于。”白婶连忙解释,“我们是先搬过来的,时钧不一样,他是工作调度,原本不住这的。” 沉默听着的白瑜这时抬头看了眼白婶,内心有种无力的感觉,换后世的话说,这是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 虽然白瑜也不敢肯定,但这房子找得这么顺利,多少还是跟沈时钧有点关系。 余科长对他们诸多关照,房租水电上的各种减免,不也是看在沈时钧的面子上。 但这事儿说出来,只会让沈家姑姑情绪更激动,是以白瑜纵使深知大佬有多阴险狡诈,此时一句话也不能透露,咬紧牙关当一个没有情绪没有内涵的花瓶。 然而她不想掺和其中,白家姑姑在侄子那里得不到答案,只能找白瑜,手指着她道:“小瑜,你来说,女孩子名节事大,你说说,是不是时钧强迫你了?” 沈小姑有点以退为进试探的意思,白瑜听出来了,可白婶听不出,两手又是好一阵摆,慌忙道:“不不不,沈家小姑言重了,时钧是个好孩子,对我们很是照顾,有问题,也是我家小瑜,这么好的人,非说人家不合适。” 闻言,久不做声的高冷男人终于有了情绪,他眸光一转,深深定格在女子明媚动人的面容上,以醇厚的嗓音问:“哪里不合适?” 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的态度。 白瑜被男人点着问,更不自在了,扭着身子看向别处,沉默好一会才抛出几个字。 “哪哪都不合适。” 沈时钧一声笑出来,目光又一转,看向神情更为复杂的沈慧怡,声冷又沉:“你看,我想找对象,人家也不愿意。” “诶,可不能这样想,我们不是不愿意,是配不上,还有更好的姑娘呢。”白婶当起和事佬,努力把这一出圆过去。 沈姑姑更是一头雾水,嘴巴张了张又咽回去,想说点什么,可转而一想,不对,他们老沈家哪里不好,成分好,家境好,侄儿人也长得好,多少人家想攀都没指望,他们这种小户人家凭什么瞧不上。 不服输的沈慧怡较上劲了:“我们时钧有才有貌,拿的铁饭碗,衣食无忧,样样不愁,你们还有哪里不满足的地方。” 这题怎么就一下子跑偏,白瑜整不明白了可怎么办。 白婶更是诚惶诚恐:“时钧这么优秀,一表人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夫婿,哪里是我们能挑的,是我们小瑜配不上,他小姑可别乱想。” 但此时的沈慧怡哪里肯听,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家侄子那一双眼珠子都要黏在人家姑娘身上取不下来了。 可白瑜又是个什么态度,她也看明白了,分明就没当回事,一眼也不往侄子这边瞧。 沈慧怡一边恼侄儿的没出息,一边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想到沈时钧的脾气,不是他自己看上的,勉强相处也处不久。 前头家里人给他介绍了多少个,最后都没下文了,老爷子眼看着就要回了,一问,大孙子还没对象,别到时候推到她身上,说她这个当姑姑的不上心,她可就冤枉大了。 这样想过以后,沈慧怡心头有了主意,既然大侄子有了相中的对象,她还操这么多心做什么,别到最后吃力不讨好,还惹人闲。 再说,现在是新时代了,不讲封建阶级那一套,只要两个人是真心想在一起,家世钱财那些都是身外物,只要人品好就成。 她跟前夫门当户对又如何,最后也没见过得有多好,就因为她生不出孩子,背后受了多少气,遭了多少闲话。 现在想来,仍觉得心气难平。 以己及人,沈慧怡倒是没嫂子那种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反正嫁的也不是自己,娶的也不是自己,她是姑姑,又不是人家亲生父母,管那么多做什么,管多了,人也未必领情。 反复想过以后,沈慧怡堵在胸口的那股浊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再看看侄儿和白家侄女,论外貌,绝对是般配的,论文化,侄子半道回国,混了个夜大出来,比白瑜也强不到哪去。 白瑜争点气,考上了大学,将来工作未必不会比侄子更好。 沈慧怡定了定神,语气渐缓:“我这人没那么多讲究,你们要是觉得合适,你们就处,但有一点,必须是自己心甘情愿。” 说到最后一句,沈慧怡眼珠子一转,看了看侄子,颇有点内涵他的意思。 沈时钧仍旧没事人般毫无反应,嗯了声当听见了,目光仍旧定在白瑜身上,像是把发言权交给她,合不合适,她说了算。 白瑜这时候哪敢说半个不字,大佬的脾气就是全天下我最大,别人说的都是放屁,她拒绝了也没用。 别到时候等人走了,他又私下里来折腾她。 不愧是喝洋墨水长大的海龟,行事也放浪多了,正经红旗下长大的男人哪里做得出来。 那种程度的吻,回想起来都觉浑身酥麻,咬她吸她也就算了,居然还伸舌,激烈到她两腿打晃,险些就站不住了。 不能再想,一想到了,面上火辣辣的烫,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白瑜避开与男人视线上的接触,却避不开白婶正面推她的手,颇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 “沈家姑姑说得对,只要两个人你情我愿,认认真真地处,就没问题,你说是不是。” 不谈家世,沈时钧这孩子样样都让白婶满意,在她能接触到的人里,就属他最优秀,别人差了不止一截。 要是这俩孩子能成,白婶自然是乐意的。 傻眼的就只有白瑜了。 桌上三个女人,唯独她好像置身事外,白婶和沈慧怡聊得欢快,二人之间好似达成了共识,脸上露出的那种慈祥又欣慰的笑容,让白瑜看了只觉分外刺眼。 另一边,男人黑沉沉的目光更似定在了她身上,一句话没有,却能看得她发毛,半晌无语。 然而二人之间波涛汹涌的对视,落在两个长辈眼里又是另一个样子,分明就是郎情妾意,你我皆有心。 沈慧怡一颗心更是落定了下来,轻声咳了下,让他们适可而止。 “小瑜如今也不在我们家做工了,你们俩没什么不妥的,找个时间一起回趟沈家,也让爷爷见一见小瑜,你老大不小,能尽快就尽快把事情定下来。” 闻言,白瑜心更慌了。 剧情跑偏也就算了,还来个大反转,这发展得也太出人意料,她心脏委实不大,受不住了怎么办。 第1章 ???捊  沈慧怡没给两人太多思考的时间就给沈时钧下达指令:“你现在工作算是稳定了, 你爷爷最关心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我之前给你介绍的,你都不满意,小瑜是你自己找的, 那就应该能定下来了吧。等你爷爷回了, 你自己跟他摊牌, 反正他要是问起来,我最多帮你搪塞两回, 搪塞不过去了,我只能实话实话, 这事儿, 也没什么好瞒的。” 一下子就发展到要见家长的地步,别说两个当事人了,白婶都有点接受无能。 沈慧怡这次来是个意外,就算不意外, 两个孩子感情也没好到可以见家长的地步,再说, 嫁到沈家那样的大户人家, 要准备多少嫁妆才够。 白婶心有点慌了:“他小姑, 咱慢慢来, 两个孩子都还年轻, 不急啊。” “不急?”沈慧怡一眼扫过白婶,“我爸的几个战友都抱上重孙了, 老爷子不知道念过多少回了,只是没跟孩子说而已, 怕给孩子压力。” 到底是原配的后代, 跟二婚生的还是有区别, 再加上两人分开得早,远隔重洋,留下来的都是美好回忆,即便原配和续娶的妻子都不在了,但老爷子心里更惦记的恐怕还是原配。 原配多可怜,在国外过得不好,原配生的儿子也走得早,只剩下一个孙子,孤苦无依的。 这些都是老爷子私下跟沈慧怡讲的话,也是喝了点小酒,酒后吐真言,沈慧怡谁都不敢透露,特别是她那对兄嫂,要是听到这些话,心里头不好受,把不满的情绪全都转移到沈时钧身上,那就不妙了。 事实上,沈明志夫妇二人也确实不关心沈时钧的婚事,尤其是郑秀萍,甚至巴不得这个便宜大侄子早点成家,早点搬出沈家,不要和自己儿子争财产。 毕竟沈家这栋房子,原本就是留给沈时韫的,沈时钧一来就得平分了,郑秀萍怎么可能答应。 别人不了解郑秀萍,沈慧怡跟这个嫂子打了二十多年交道,从小就跟着嫂子屁股后面跑,越长大,越看得明白。 到后面嫁人,也是郑秀萍撮合的,结果,还是一塌糊涂,惨淡收场。 郑秀萍有多势利眼,没人比她更清楚。 从白家出来,沈慧怡又在沈时钧屋里坐了会,跟他说了一些体己话。 “你是在外面吃过苦的,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看得明白。你二叔二婶他们,你也别太怨,人都是有私心的,你十几岁才回来,之前从未见过,能指望他们对你多好。你结婚,房子彩礼钱什么的都不必担心,你爷爷会给你准备好,我也适当添一些,绝对让你风风光光娶上媳妇,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沈慧怡说这话,也有讲和的意思在里面。 沈时钧之所以搬出沈家,一是想离单位近些,方便上班,二来,多少还是跟家里不对付,特别沈菲,二人针尖对麦芒似的,总没个和平相处的时候。 沈菲如今又出了那事儿,老爷子还不知道,沈明志夫妻俩也不敢跟老爷子提,他们不提,家里就没人会提。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沈时钧。 所以,沈时钧搬出来后,沈明志夫妻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了不少。 沈时钧何等敏锐,自然听出了沈慧怡话里的意思,他笑了笑,仿佛不在意道:“我奶奶和爸爸走得都早,我这一生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遇到对的人,平安喜乐就好。” 这番话,也算是接受了沈慧怡讲和的意思。 但前提是,人必须是对的。 沈慧怡又哪里听不出来,当即表态道:“你放心,你爷爷那,我给你说,小瑜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姑姑我还算了解,除了家世,别的跟你还挺配的。” 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你还真不了解。 就连他,也未必了解。 明明已经躺在一张床上,算是他的人了,可她显然没这样的觉悟,始终跟自己犟着,不肯松口。 墙那边的白瑜也确实还在犟着,就连白婶都已经动摇,心里那杆秤晃悠悠倒向了沈时钧那边,白瑜仍是堵着一口气发不出,直接就和白婶摊牌。 “你总说他好,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之前的那些行为,有没有奇怪的地方,还有怎么就这么巧,我们才刚搬过来没几天,他就换工作,也跟过来了。” 白婶在生活上精打细算,精明得很,但看人方面,尤其是看男人,真的没什么经验,眼神也不好使。 白瑜恨不能直接说明白了,沈时钧其人阴险狡诈,狼子野心,你清醒点,不要被他骗了。 可惜白婶在这上面,还真是一叶障目。 “你一个姑娘家,成天说别人不安好心,又是什么好话。我有眼睛,看得到,时钧帮了我们多少,之前我们住沈家,只有他把我们当成平等的人看待,没一点架子,话也说得好听,还带请字,别的沈家人或多或少都在使唤我们,这么好的人,你还看不上,你难道想嫁神仙不成。” 白瑜只觉此刻的心凉透了,她在这里能拉拢的唯有白婶,结果白婶临阵倒戈,已经偏向了沈时钧,她孤零零地倒成批判对象了。 “那我明天就嫁给他行了吧。” 咚的一下敲门声,姑侄俩闻声扭头,直直看向门口,就见半掩的房门前,立着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赫然就是她们话里谈论的主人公。 白瑜怔怔地望着男人,看他一边唇角微微上翘,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笑容。 白瑜用自己贫瘠的词汇储量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勉强能够匹配的词,那就是颠倒众生。 于是,一记更大的尖叫声从白瑜嘴中发出,她捂着脸,啊地一下,转身奔回自己屋里。 白婶被侄女彪悍的话震到。 门口疑似她未来侄女婿的男人正以一种特别温和的神情,望着自己,白婶亦是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讷讷好一会,白婶才开口:“姑娘大了,知道害羞了,你就当没听见啊,不然人不愿意出来了。” 沈时钧保持着唇角的弧度,声音似被春风吻过,透着一股浅浅的柔意。 “嗯,明天是有点赶了,等我房子收拾一新,最快也要后天。” 闻言,白婶一下子愣住了。 这怎么,怎么还较上真了。 沈时钧以一种万分真挚的眼神看着白婶,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道:“婶儿你可能不信,但我是真的想白瑜,和她过一辈子。” 这几日,一墙之隔,他到夜里也是辗转反侧,想快点拥她入怀,夜夜抱着她,做尽荒唐的事,一起痛痛快快地睡到大天亮。 然后,生一个胖娃娃。 他们带着娃娃,去到春暖花开的地方,看看沿途美丽的风景。 孩子长大了,远去了,他和她依然相伴,一直到老。 他所求,真的不多。 但愿她能明白。 白婶显然是明白不了的,现在年轻人怎么想的,说结婚就要结,也不想想这其中有多少事要办。 两边长辈还没正式见面谈这事儿,怎么能说结就结。 白婶沉住一口气,不被男人的话影响,定了定神,摆手道:“我不管你们什么新时代新思想,再快也要两家长辈先见一面,聊聊这事,请客办酒还有彩礼嫁妆房子什么的,真要说起来,事儿多了,不是三天两天能弄完的。” “那就过两日,我爷爷回了,来这边跟你见个面。” 男人的态度已经摆出来,是爷爷上门,而不是她们去沈家,这也给足了白婶体面,白婶哪里能不感动,当即没能忍住,一声好吧,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那就这样,婶儿休息。” 白婶再要改口,男人已经迈开长腿,先一步走了。 白瑜虽然进了屋,但脑袋一直贴着门板,断断续续听着外头的动静,察觉外面没了声音,想必男人已经走了,立马走出房间。 她在里面听得不是很全,有些话到一半就没了,但也听到了男人提到爷爷几个字,忙问白婶怎么回事。 白婶支支吾吾,好半晌才道:“沈老将军可能过几天要到咱这来一趟。” 如果沈时钧说到做到的话。 白瑜一听,圆睁着眼睛,急得声音都发起颤了。 “你怎么,怎么就不推掉呢,我和他才几天啊,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这就见家长,算怎么回事。” 哪怕再过四十年,也没这么随便的,几句话就要见家长,就要结婚了。 第1章 ???獊  一想到即将要跟沈老将军见面, 不是以主仆的身份,而是亲家的身份,这两者之间悬殊的差距,白婶控制不住地有点慌, 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白瑜说什么, 她都嗯嗯地应着, 不是太重口的人,一盘青菜里放了几勺的酱油还不自知, 直看得白瑜眼睛瞪得圆圆像只猫儿般,有点被惊到。 到了下午四点多, 白瑜就时不时地开门, 伸出脑袋往走廊看,看沈时钧回了没。 没等到沈时钧,白瑜倒是撞见刘莉好几回。 之前梁子结大了,连自家男人都怪自己多事, 非要惹不能惹的人,刘莉是又委屈又气, 见白瑜往这边看, 没好气地瞪回去。 看什么看, 还嫌害她不够, 一看眼珠子骨溜骨溜那样子就不是个安分人, 不就是长得漂亮...... 白瑜那张楚楚动人的瓜子脸,落在刘莉眼里, 就是狐媚子的表现。 可这层的住户,除了她家, 别的两家人都向着白家, 沈副科长就不必说了, 显然被狐媚子迷得不可自拔,白长了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隔壁薛姨也是,她只不过说了一句白瑜能装,薛姨就不高兴了,还把她说了顿,背后嚼人舌根,可不是好女人做得出来的事。 她就不信白家姑侄背后没说过她的坏话。 刘莉在这一层找不到说话的人,只能勤快点,往楼上楼下跑,跟别的邻居聊,又不能说得太明白,免得给人的感觉就真的像薛阿姨说的那样乱嚼舌根。 可不说明白,人家又没太多感觉,只知道三楼白家侄女和新来的沈科长在处对象,反而给白瑜长了脸面。 居然还有人合计着给白家送些蔬菜水果什么的,还要她做介绍,一想到这层,刘莉胸口堵着的气更浑浊了,只觉憋闷无比。 连房子都不想住了,要搬家,男人又不同意,刘莉也没别的地方娶,只能作罢。 刘莉不想见白瑜,白瑜更不想看到她,如果不是为了等沈时钧,她根本就不可能开这个门。 这个时代清贫也安逸,很少有单位加班,沈时钧五点下班后就回了趟沈家。 老爷子晚上就到,沈慧怡以严肃的语气告诉他,不在家住可以,但不能不回家吃饭。 看不到沈时钧的人,老爷子只能找他们问,沈慧怡身为沈时钧的看护人,被问到的次数必然最多。 早在两天前,郑秀萍就特意给儿子打电话,要他申请调休,等老爷子回了,回家住个两天,不干别的,就专门陪陪老爷子,绝不能让沈时钧专美于前。 正好沈时韫这段时间事情少,休假报告打上去没两天就批下来了,还蹭了首长的专车回家,而这位慈祥和蔼的首长,就是乔伊的爸爸乔建军。 乔建军听闻老首长回了,当即表示他要选个日子登门拜访,沈时韫是晚辈,只有应好的份。 快到家门口了,乔建军亲自给沈时韫打开车门,笑眯眯道:“乔伊这两天也没事,你记得找她玩。” 小辈之间的往来,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沈时韫愣了下,想到乔伊上周还专门来军校找过自己,问他愿不愿意娶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像在开玩笑,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被吓到,但不知所措也是真。 他和乔伊小时候玩得多,长大了,有了男女之别,懂得避嫌后,倒是没小时候感情好了,尤其是沈时钧上军校后,乔伊也进了大学,各自都在忙自己的事,来往就更少了。 乔伊来找他,说出想跟他结婚的话时,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为此,沈时韫更加谨慎,不管愿意与否,都不能轻易说出来,唯恐刺激到乔伊。 最后,沈时韫只能用委婉的说法,表明乔伊说得太突然,他没有思想准备,要再考虑考虑。 然而对乔伊而言,她这番话并不突然。因为她做了个很真实的梦,梦里她跟沈时韫做了十年的夫妻,直到老爷子过世,沈时钧和沈家决裂,他们夫妻俩也因为沈时钧而分离,她远渡重洋,到死也再未见过沈时韫。 而造成她后半生孤苦的始作俑者就是沈时钧。 外人都以为这个男人爱自己若狂,只有乔伊自己知道,沈时钧谁都不爱,他盯上自己,原因很简单也很变态,就是看不得沈时韫幸福。 这个梦过于真实,乔伊置身其中,仿佛过了一辈子,就似前世发生的事。 这些事如同挥不散的黑云笼罩在乔伊心上,使得她茶不思饭,夜不能寐,就怕睡着了,再次进入噩梦中。 但乔伊不是个遇事退缩的人,沈时钧不想他们幸福,她偏就要幸福给他看,不仅如此,她还要揭穿沈时钧的真面目,先一步将他赶出沈家。 也因此,乔伊才急着嫁到沈家,梦里的她漂洋过海,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却没有哪一个男人像沈时韫那样包容她爱护她。 这世上,只有一个沈时韫。 乔建军一回到家,乔伊就迎了上来,挽着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爸爸,时韫怎么说?” 女儿黏自己,乔建军自然乐意,但为了另一个男人,心里就有点不舒坦了。 “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矜持点,这世上只有沈时韫了,别人就不行?” 沈老爷子位高权重,可毕竟年纪大了,没几年就要退。沈明志虽然在上升期,但将来未必就比自己仕途更顺,乔建军还是希望女儿能够找个更好的,强于自己的婆家。 但乔伊被那个梦困扰,如今一门心思,认定了沈时韫,再也看不到别人。 女儿一旦哀求,乔建军就有些受不住,一脸无奈:“爸爸能帮的尽量帮,但首先要人家愿意娶你,不愿意,你嫁过去也不会幸福,看看沈家小姑,爸爸不希望你步她的后尘。” 听到这话,乔伊心里就跟针扎了似的密密的疼,梦里她和沈时韫还真离婚了,后半生过得极不幸福。 但现在她有了警惕,绝不会再跟沈时钧有瓜葛,也不会让他有拆散她和时韫的机会。 老爷子在地方上巡视了小半年,终于回家,对沈家人而言是头等大事,一双子女还有孙子孙女全都到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顿团圆饭。 沈菲经历了那件事后,精神上大受刺激,老爷子回了,她也没多大兴趣,躲在房间里谁也不想见,还是郑秀萍一把扯开被子将女儿拉出来,轻声地哄。 “你看你读艺校,还有拍戏,后来又不想拍了,不管怎么样,妈妈都依你,替你摆平一切,你能不能顺着妈妈一回,你爷爷多久才回来一次,你不下去,像什么话。” 沈菲想哭,又哭不出来,眼泪早就流干,至今仍是经常做噩梦。 那个恶心的男人扑到自己身上又撕又咬,要不是朋友有追过来,她可能真的就...... 沈菲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摇头,还是不想见人。 郑秀萍心疼女儿,见她是真的不想见人,也不再勉强,叫她先缓缓情绪,什么时候想通了再下去。 沈时韫不知道妹妹身上发生的事,听到妹妹不舒服就想上楼看看妹妹,被郑秀萍及时叫住。 “她才吃了药,刚睡下,你就不要打扰她了。” 老爷子听闻大孙子换了工作,更关注孙子的事,把沈时钧拉到沙发上问得仔细,也就没有在意小孙女的异常。 郑秀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生出一丝不适的情绪。 自从沈时钧来到沈家,老爷子就看不到别的孙子孙女,眼里只有沈时钧了。 沈时钧本身并不想被老爷子区别对待,但他确实有事同老爷子商量,毕竟国内和国外不一样,国内结婚,双方家长是要先见面的。 沈慧怡坐在另一边,拿了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留意爷孙俩的动静,几乎是竖起耳朵在听。 老爷子久居上位,即使人已经七十多了,气势依然不减,跟孙子聊天,也是上级对下级的口吻,问他工作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换,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搬出去。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就说,这个家里又有谁会跟谁不对付。”老爷子实在人,心直口快,也希望沈时钧能敞开心扉,跟自己说说心里话。 沈慧怡听到这里,朝沈时钧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个大侄子装得很,以前倒是他们看走眼了。 沈时钧剥了个橘子,老爷子伸手就要接过来,沈时钧没给,先剥了一半再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个臭小子,一个橘子能把你吃垮了。” 沈时钧淡定回:“医生说了,你要少吃点甜的,多喝水。” 听出孙子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老爷子心情好了点,嘴里的橘子也更甜了,甜得他确实有点渴了。 郑秀萍这时候抓住机会,端着水杯走过来,双手捧到老爷子面前,笑着说:“爸,喝水。” 老爷子接过水杯喝了两口,让郑秀萍也找个地方坐,问了她一些工作上的事,也没什么大的问题,最后还是转到了孩子身上。 “时钧时韫两个孩子都老大不小了,你多上点心,单位或者哪里有合适的姑娘,给他们介绍介绍。” 郑秀萍好脾气地应:“有在看呢,不过两个孩子眼光都挑,我看得上的,他们不一定能瞧上,这最后啊,还得他们自己找。” 沈慧怡已经不被老爷子指望,但她又忍不住跳出来为自己说话:“您别问嫂子了,之前我也介绍了不少,您看他们哪个有下文了,都是吃顿饭就完事,这对象,还得自己找的才叫香。” 老爷子瞪小女儿:“你也要他们找,自己不带个好头,还能指望你什么。” 看着小女儿,老爷子也是一肚子的气,又发作不得,只能自己吞回肚子里,戳心窝的难受。 第1章 ??馰?  老爷子的心情, 沈慧怡是体会不到的,但因着老爷子的话,沈慧怡感受到了浓浓的难堪。 小辈不在也就算了,可两个孙子都在这里看着听着, 老爷子却不顾及她的感受, 那她就有意见了。 且意见大了。 沈慧怡身为老来女, 从小就被父母呵护着长大,外人的气都受不了, 更不说父母了。 老母亲在世时,沈慧怡顺风顺水, 要什么有什么, 母亲不在了,各种委屈也来了。 情绪到了一定的爆点,沈慧怡难以自控,霍地一下站起:“您说您都要退的人了, 还操这么多心做什么,两个孙子二十多岁的人, 有工作有前途, 身边围了不知道多少女人, 他们能找不到对象?他们又不是你的兵, 按你的意思走, 人家早就相看好了,心里有谱了, 只是不愿意说出来,门不当户不对的, 把姑娘吓跑了, 还得怨上咱们。” 这话放出来就如同一个惊天大雷, 炸得沈家人都是一愣,立在沙发背后的沈时韫看着堂哥的背影出神,感到不可思议。 沈时钧这种冷心冷肺的男人居然也有喜欢的人。 不可能吧。 都不是很相信。 包括沈明志夫妇。 看着老爷子面色越来越差,郑秀萍赶紧道:“小姑你可不能乱说,时钧搬出去前几乎天天都回家吃饭,晚上也很少出门,没看见他和姑娘在一起过。” 明着劝,暗里又有点挑火的意思。 沈慧怡这时候正好火大,不管不顾地道:“你问问时钧,我说的对不对,他心里有没有姑娘,有没有跟人结婚的打算?” 几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沈时钧身上。 身为所有人视线交汇的中心,关注的焦点,沈时钧丝毫不慌,依然镇定地把最后一片橘子吃完,这才站起身,高长的身形,一举一动都引人关注。 沈时钧冷然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圈,最终望向神色严厉的老爷子,处变不惊,丝毫不慌。 “我已经将户口挂到单位了,等领证后就可以分房,我也完全有能力支配自己的婚姻,所以,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但你如果实在不想祝福,我不会强求,各自开心就好,谁也不必勉强谁。” 沈时钧不喜欢把事情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再去解决,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他认定了就不改,他也有能力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 就连郑秀萍这时候也不敢吭声了。 这孩子是真的勇,不过看老爷子那表情,似乎也吃他这套。 内心更是不甘了。 不过占了长孙的位子,在老爷子心里的地位就是不一样了。 郑秀萍不由看向沈明志,见他默不吭声地坐那里也不讲话,心里就更来气了。 自己不争气,不知道在老爷子面前争取表现的机会,又怨得了谁。 男人不出头,郑秀萍只能自己来,留意着老爷子的神色,温声温气道:“年轻人都爱自己找,时韫也是呢,他和乔伊不也正在谈。” 听到这,老爷子眼皮子掀了下,似一阵疾风扫向沈时韫,用眼神询问,为何之前没听他提过。 乔家,也是沈家老熟人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瞬间从沈时钧转到了沈时韫身上,就连沈明志也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儿子,前些天他还问过儿子,儿子说没有,怎么这会儿又变了。 郑秀萍更是抢在儿子开口前道:“之前关系还没确定,两个孩子都不好意思说,毕竟两家来往多,要是没谈成,弄得两家人都不好往来了。” 老爷子看了儿媳一眼,没再说什么,半晌,才缓缓道:“有对象了,是好事,你们这年纪也该成家了,找个日子,就后天吧,把对象都带回家里来吃顿饭,如果可以,就尽早把事办了。” 再拖下去,又是一年,等不起。 吃完晚饭后,沈时钧坐了十来分钟就回单位宿舍了。 看门的老大爷拉开窗户,乐呵呵喊沈科长,沈时钧唇角扯了扯,礼貌地点头,算是应过了。 他性子清冷,平时对人爱答不理,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有进步。 白瑜等了一晚,终于在出门倒垃圾的这一刻遇到了沈时钧。 白瑜刚倒完垃圾,正要往回走,一转身就见男人从门口那边走来,路灯昏黄,一闪一闪地忽明忽暗,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在暗光下,拉成长长一条暗沉沉的线,瞧得人心头也是一跳一跳,不得安宁。 本来是等着男人的,可男人真来了,白瑜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还是等他上去再找机会,想罢,白瑜猛地转身就往楼道那边快步走。 可她这身高这腿长,哪里比得过高了她将近一个脑袋的男人,才刚走到一楼楼梯口,还没迈上去,就被男人追上了。 “跑什么?不认识自己男人了。” 臭不要脸的,哪哪的事,还自己男人了。 白瑜扭过头,气哼哼道:“你要点脸吧,强买强卖也没你这样的。” 闻言,沈时钧一声冷笑:“你是卖给我了,我付你钱了,或者你付我钱也成。” 流氓,臭不要脸,还把他能耐了。 白瑜这时候的心情已经无法用气愤来形容了。 要不是公众场合,随时有人上下楼,被人撞见了不好,她都恨不能直接将沈时钧扔到垃圾堆里去。 看他还能耐不。 当然,按照敌我悬殊的体力,她也扔不动,但脑补那画面,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情绪,也是可以的。 白瑜这样想过以后,心情好了点,但看面前的男人依然不顺眼,唯恐男人说出更多不合时宜的话,白瑜半点都不想搭理这人,扭着脑袋就往楼上走。 沈时钧也没再说什么,露齿笑了下,大步追上去,边走边好似闲聊般问她后天可有空。 白瑜头也不回,想也不想就答:“没空,不约。” “约什么?”男人没听过这种说法,追着问。 白瑜冷声道:“就是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同意,也不会去做。” 沈时钧恩了声,仍是一声轻笑:“我还没说什么,你就不答应,那行,不问你,问白婶也一样。” 问什么问,不准去。 沈时钧两个大步就超过白瑜走在了她前面,到了三楼走廊直往里走。 白瑜急红了脸,小跑着跟上去,按捺不住情绪道:“你还嫌你惹的事不够多,对她的刺激不够大,她多想赚钱的人,总是夸你们沈家待遇好,可为了这事都要辞工了。” 就怕因为她给沈家做工这事儿说出去丢人,让侄女在沈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白瑜倒不觉得有什么,都是正常劳动,不偷不抢的,哪里就丢人了,后世还有硕士生给人当全职保姆的。 但白婶不这么想,两人的思想代沟太大,白瑜劝不动,但见白婶愁眉苦脸地为生计发愁,对沈时钧哪能不怨。 本来各过各的日子,互不相干,他偏要把两家人搅和在一起,就像是在报复那一晚同床的仇。 可天知道,她也是倒霉催的,被小保姆坑得不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而沈时钧更是步步紧逼,白瑜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正在被这个男人一步步地击溃。 但她又不能被男人带跑了偏。 “你说再多我也不会去的,我们俩之间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甚至弄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这么盯着我不放了。” “我为什么?”沈时钧玩味着这话,盯紧了白瑜,笑道,“你说我为什么?我是太闲了,还是吃饱了撑的,不找别人专找你,你是有多好看,还是这天下只有你一个好看的人了。” 白瑜不自恋,不觉得这天下只有她最好看,但后缀加个之一,这样的自信她还是有的。 更何况男人抱着她用力吻的那股子狠劲,快把她肺里的空气都要抽走,哪里是人前清冷寡欲的模样。 他喜不喜欢她,另说,但对她有欲念,是真。 这剧情已经崩得白瑜没办法按正常人的思维逻辑走下去了,对沈时钧是各种情绪交织,胸口一股子浊气,不得不发。 “你把门打开,我们进去说,小声点,别吵到人。” 隔墙有耳,刘莉指不定就躲在门后面偷听。 沈时钧没说什么,看了生个气都显得特别生动有趣的女人一眼,拿出钥匙,如她所言轻轻拧开了门。 门一开,白瑜伸手推了下,仗着纤瘦的身形,比沈时钧先一步进入到了屋内,等他一进来就把门甩上。 沈时钧还未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一双柔韧得仿佛藤蔓的胳膊缠住,鼻尖飘进女人身上特别的体香,这一种香,对他来说简直致命。 就在他入神之时,芬香馥郁的双唇贴上他,学着他,用力的吻,险些就要把他的唇咬破。 第1章 ????  后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吻着吻着就到了卧室。 白瑜双腿发软,身子更是软得一塌糊涂,被男人两手拖住了腰, 轻轻松松就带了进去。 然后, 倒下去, 缠在一起。 心跳得厉害,也臊得慌, 但又排解不了,个中滋味, 白瑜形容不上来, 只觉异常的难受,想推又推不开。 但最终,仅剩的一点理智战胜了大脑最原始的冲动,白瑜趁着男人最为松懈的时候, 一把将他推开,尽快爬起身, 一边系紧被男人弄乱的衣扣, 一边迅速跑出屋。 然而拉开门, 到了走廊上, 白瑜又停下脚步, 先在外面吹吹冷风,将面上发烫的红晕吹淡些, 体内的燥热也渐渐缓解下来。 白瑜头也不敢回,转脚就往走廊里面走, 白婶等半天没等到白瑜, 正要出去看看, 就见侄女快步回来。 白婶心下一松,又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扔个垃圾也能扔半小时,还以为你走丢了,也不至于啊,多大的人了。” 白瑜已经习惯了被白婶打击的说话方式,何况她还惊魂未定,心里全被那个恶劣的男人占据,情绪恹恹,也不想怎么搭理,没什么情感地嗯了声,她就回自己屋了。 白婶在小客厅里一脸莫名,想着这孩子怎么了,想问,可看孩子情绪不佳,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可不问,自己也是烦心。 她没有子女,跟大哥那边也不亲,就这一个侄女带在身边,两个人相依为命,有时候,比起自己的情绪,她更看重侄女的心情。 但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还莫名其妙,让人想不通。 白婶也没别的人可以问,想着是不是最近跟沈家大孙子的事,给孩子太大压力了。 可男未婚女未嫁,彼此看对眼,性情也合适,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她看侄女那样子,也不像是不喜欢沈时钧的样子,姑娘家,多半不好意思。 问不到侄女,白婶也只能找沈时钧问问看了。 正巧,她才刚出门,就看到隔壁门开了,沈时钧从屋里走出来。 白婶目光一扫过来,他就看到了,冲白婶扯唇笑了下,闲庭信步地走向她。 高高的个子,如玉的面庞,在这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俊绝伦,就连白婶这个对男人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的老大姐,此时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年轻男人,心里也是一阵抑制不住地荡漾。 这沈家的孙子,一个个地,怎么都长得这么俊呢。 两个孙子,还是不一样的俊。 各有各的好看。 但在白婶心里,有个亲疏之分,如今看沈时钧更是带着别的感情,毕竟有可能成为自己侄女婿的人,再比较两个沈家孙子,自然是这个最好看。 自家侄女怎么可能不喜欢,女孩子家家,害羞罢了。 不然一天没见着,就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白婶像是洞悉了侄女情绪不对的原因,再看沈时钧愈发不一样,二人就在两间房中间的走廊上说起了话。 白婶问沈时钧今天有没有跟白瑜见过面。 沈时钧面不改色,说回来时有碰到了,还讲了一会儿的话。 白婶了悟地点头,是说呢。 沈时钧又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白婶恩了声,反问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 沈时钧这时候露出颇为无奈的表情:“也没什么,就是我和她这么个情况,总要见家长,我爷爷正好回来了,他平时忙,下次再有机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时候,干脆这次见个面,把关系确定了,省得外面有人说闲话,说我只是玩玩,不够真心。” 经过余科长那嘴,现在单位里都知道新来的沈科长有对象了,对象还就住在宿舍区这边,别的楼兴许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姑娘,但这左邻右舍,楼上楼下的,碰面次数多了,也能认出谁是谁了。 昨儿个,白婶出去买菜,碰到楼下的大妈,大妈嘴巴碎,话又多,问了不少,都问到两家人什么时候摆酒席请客的事了。 白婶哪里接得住,只能笑着打哈哈。 到了这份上,不成也得成,不然最后名声损失更多的绝对是她侄女,男人影响倒是不大。 是以,白婶生出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小沈啊,不怕跟你说句交心的话,我没结婚,也没孩子,小瑜是我的侄女,也是我的孩子,我把她当女儿养的,不指望她找个多厉害的婆家,也没想过婆家一定要把她当亲闺女看待,因为媳妇到底不是女儿,我只求一点,别让她受气,多担待一些,好不好?” 自家侄女什么个脾气,白婶比谁都了解,性子拗,又有点小心思,不高兴了,讲话也不中听。 有时候白婶自己都要被侄女气到,更不提别家的人了。 将心比心,白婶求的不多,只希望遇到矛盾了,产生分歧的时候,彼此都能退一步,忍一忍,多想想对方的好。 白婶的心情,纯粹的一片慈母之心了,带给沈时钧较为深刻的感触。 他对母亲的记忆已经淡薄到几乎不存在了,也感受不到家人之间这种深沉如海没有边际的关怀。 “时钧,阿姨知道你懂的,你是好孩子。” 人生头一回,被人夸好,沈时钧扯了扯唇,半晌无语,眸底多了些异样的情绪,最终他轻轻一声道:“对她,我是认真的。” 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从未有过的认真。 白婶顿时笑开了眼,一连几个好,夸得更实心实意了。 倚在门口听半天的白瑜听不下去了,扯嗓子,扬起了声音道:“姑,你在哪呢,这么晚了还跑出去做什么?” 像是没听到外面两人的谈话,白瑜自顾自地喊得起劲。 白婶卸下了最后的负担,心里轻快了不少,提声就回道:“我和时钧在走廊上说话呢,你也出来,见见面。” 听到这,白瑜就知自家这个姑姑已经彻底被沈时钧收买,内心有种孤立无援的别扭情绪,一句话就拒了。 “我困了,先睡了。” 白婶没叫动孩子,面上也是一阵尴尬,回头看看沈时钧,见他仍是好好脾气的样子,还宽慰她。 “没事,以后见面的机会多。” 顺道地,沈时钧就提到了见爷爷的事。 见白婶明显紧张起来,沈时钧又道:“后天我们两个小辈去就成,吃个家常饭,没那么多忌讳,还没到长辈正式见面的时候。” 三言两语又将白婶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 迟一天,是一天,以亲家的身份见老将军,她仍是不习惯。 第二天,白瑜早早就起了,自打跟沈时钧这事儿扯不清白后,她就没能再睡个好觉了。 不是她不想睡,而是白婶总要在八点把她扯起来,教她做这做那,还催着她搞学习。 就连八点,白婶都嫌晚了。 “沈家是有佣人,你可以不做,但你不能不会做,你想想,你时不时地包些饺子,弄些点心,做做饭给他们吃,这就是你的心意,你的诚意,他们能不感动,能不对你好?” 白婶别的不会,这方面倒是一套一套。 “家世不够,就只能靠勤劳贤惠,还有你这学习也不能纳下,这眼看着年关了,过完年,开了春,离高考也没几个月了,你得抓紧了,不管什么学校,总要先考进去,有了文凭,腰杆子才更硬。” 白婶已经辞了沈家的工作,沈时钧又给她在厂里食堂找了份打菜的活,虽然工资跟沈家比差远了,但好歹脱离了沈家,不再是雇佣关系,以后两个孩子谈婚论嫁,她也不用被人指着背后说三道四了。 “你看时钧,二十几岁,就已经是科长了,还不是因为有文化。” 白瑜现在看白婶,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教科书级案例。 “那要不我也去食堂找份工算了,反正你说的,稳定就成。” 白瑜年轻,只要去了,食堂肯定收她。 听到这,白婶态度又是一变,直瞪着侄女:“你年纪轻轻的,该读书的时候就不要瞎想,再说这些话,你现在就嫁人去。” 白婶这话不是开玩笑的,白瑜深深感受得到,闭上了嘴,半个字也不说了。 对于去沈家拜访这件事儿,白婶表现得比白瑜要在意多了,第二天一早就在收拾忙活,在家里翻箱倒柜的,看看有没有拿得出的礼物叫白瑜带过去。 但找了半天,也就一盒灌装的茶叶,还是沈时钧送来的,她也不好意思再送给沈家。 最后,白婶咬咬牙,自己去国营商场花十几块买了一盒顶级普洱茶砖,包得漂漂亮亮地让白瑜带过去。 白瑜不是很理解,吃个饭而已,买些水果带去,心意到就成。 “你买得再贵,沈家也不缺这东西,他们也知道咱家什么情况,难不成还能一夜暴富。” 就是暴发户,他们也未必看得上。 白婶不管:“你这回身份不一样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礼轻情意重,那是说给外人听的,你要嫁到人家家里,做人家孙媳妇,送点水果怎么够。” 第1章 ???獊  最终, 白瑜也没听白婶的话,既然这一趟去往沈家的历险注定避不开,那么所有的故事就从一盒子水果开始吧。 这时候的纸袋子还不是很盛行,装水果的不是用筐, 就是用那种镂空的细麻袋子, 手提着久了, 还是有点勒的,好在一旁有个男人, 看到她提了袋苹果,说了句不必花这个冤枉钱, 轻轻松松接过苹果, 稳稳当当地提着,直看得白瑜咋舌。 快步跟上男人的脚步,白瑜仍有疑问,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压了压心底的情绪,不经意地问了句:“只是去吃个饭, 不用做别的事吧?” 男人回头, 看了白瑜一眼, 也问:“你还想做什么?谈谈聘礼单子?” 如果不是怕吓着这个狡猾的姑娘, 沈时钧是不介意的, 吃完饭就把日子定了,省得夜长梦多。 不知为何, 也是有原因的,沈时钧对白瑜有种天然的不信任, 这个女人, 自己不看紧了, 随时都有可能跑掉。 跑掉以后,兴许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面对任何人,沈时钧都可以泰然处之,唯独白瑜,他总有种无力的感觉,好像做再多事,这人也不会领情,反而诸多嫌弃。 沈时钧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忍一天是一天,只因他想娶她的心,一日比一日更浓烈。 这种浓烈的情感,使得他无法自拔。 他也不想自拔。 沈家这一趟,她不去,也得去。 这一趟来到沈家,白瑜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奇妙,尽管她在沈家住了小半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能叫得出名了,可这一回和之前出出进进沈家门的无数回都不一样,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总归是不一样。 白瑜秉着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在进到大厅,见到沙发那边坐着的年轻貌美的女主乔伊,怔住了的同时,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几乎下意识地,白瑜转身就要走。 却被沈时钧以强有力的姿态拉了回去,低声沉沉道:“你走出去试试。” 白瑜仍是保持着一只脚往外跨出去的姿势,如果不是男人力气大,拉住她动不了,她可真就走出去了。 两人这一番动作不小,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尤其是郑秀萍,一声叫起来。 “咦,小瑜来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呢。” 儿子找的对象,是白家小保姆完全不能比的,郑秀萍只觉扬眉吐气,心情好了不少。 一袋苹果,还真是小家子气。 听到郑秀萍这么讲话,白瑜心里头怪怪的,明知这人是在装样子,还有点嘲讽的意思,但也说不得什么。 白瑜走神之际,被男人一个大力搂着肩膀带了进去,她手里的苹果也被男人接过去。 白瑜身体绷得紧紧,都快同手同脚了。 沈时韫看见沈时钧走过来,下意识地站起,把身边的位子让出。 乔伊见沈时韫让位子,自己也让,尽管搁在腿上的两手紧紧攥着深蓝色毛线裙,隐在裙子皱隙处的指尖泛起了白,胸口满溢的情绪,只有自己能懂。 郑秀萍唤了好几声,乔伊才缓过神,微微失焦的双目重新恢复了清明,转过脑袋看向白瑜,唇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极为得体的笑容。 “白瑜你好,我是乔伊。” 乔伊主动伸了出手,白瑜看着这只伸向自己,细白纤长的手指,下意识地就握了上去。 握上去后,白瑜自己都愣了,这种不自觉地服从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乔伊此刻的心情比白瑜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甚。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漂亮得十分招人的小保姆并不得沈时钧的喜欢,前世下场也不好,因为得罪了沈时钧,被赶出沈家,后来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小保姆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角色,谁又在意呢。 可这一世,令乔伊最震惊的是,小保姆居然勾上沈时钧了,还以对象的身份,正式到沈家做客。 沈时韫跟她提到白瑜时,她以为只是同名,不亲眼看到人,她都不愿意相信。 可现在,乔伊亲眼看到了白瑜,并和她握上了手,仍觉置身梦中。 白瑜的手很软,柔滑细腻,摸起来软绵绵的,不像是会做事的手,但男人就喜欢这样的手。 别说男人,乔伊摸着也觉舒服。 但正是这样,才更奇怪,乔伊对白瑜更多了几分好奇,有意把她拉着坐下,多说说话,也为套套话。 然而白瑜显得拘谨了些,乔伊稍微一松开,她赶紧抽回了手,一个转身就坐到沈时钧那边,一副乖乖女友的可人模样。 乔伊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沈时韫轻咳了一声,她才回了神,笑了下,坐回沈时韫身旁,然而目光一扫,掠过白瑜,眼底仍是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情绪。 但无论什么样的情绪,乔伊都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对面的男人,这个让她后半生过得凄苦的男人,乔伊纵使有恨有怨,也不能表现出一点点。 只有她知道,这个看似冷清俊雅的男人,外表有多欺骗人,内里,比谁都要坏。 乔伊深吸口气,调整呼吸,隔着两个男人对白瑜笑了笑,问她平时有什么爱好,听说在复习,准备来年高考,有没有要问的地方,自己作为过来人,可以分享一些经验。 白瑜暗道天命女主就是不一样,这道行这路数,自己如果不是来自未来的人,见多识广,未必接得住。 白瑜正要开口,沈时钧先帮她回了。 “我会给她找老师辅导,不劳挂心。” 不愧是大佬,拒绝的话张口就来,从不玩虚,字里行间透着的意思就是,别多管闲事,瞎操心。 郑秀萍就不爱管沈时钧的事,更何况白瑜这个外来的女人,老爷子还没表态,她就道:“是的呢,时钧主意大,我们可管不了。” 话里,多少带了点埋汰的意思。 老爷子扭头,看了儿媳一眼,没说什么,沉默一会,站起身,发话道,都到齐了,先吃饭。 大家长发话了,没人敢不从。 一顿饭吃得,也是各怀心思,面和,心不合。 只有老爷子是真心高兴,两个孙子都有考虑到。 “我是想着,双喜临门,讨个好彩头,不如你们就一道把事办了,也少折腾。” 老爷子想得开,不缺那点份子钱。 郑秀萍可不愿意,凭什么她这么多年送出去的份子钱,等到收回来,还要跟便宜侄子分半,没这个说法的。 但老爷子发话了,郑秀萍又不能当面反对,只能暗暗用脚推了推身旁的丈夫,示意他说个话。 沈明志也觉不妥,哪有兄弟俩一起办婚事的,还只是堂兄弟,那他请的客人,以后还人情,归哪个还呢。 沈明志正要开口就被老爷子一个不怒自威的眼神弄得熄了火。 反倒是看着拘谨的白瑜这时候发声了。 “我和时钧才刚开始,不急,时韫哥可以先办的。” 她和沈时钧,怎么可能,做做样子罢了。 沈时韫听到这话,下意识就回:“我也才开始,不急。” 把乔伊叫来,纯粹是想让老爷子开心,但结婚对沈时韫来说,还是比较远的事情,何况他自觉和乔伊的感情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乔伊如今最在意沈时韫的态度,尽管内心有被沈时韫的话伤到,但她仍是努力露出一抹笑意,对老爷子温声道:“沈爷爷,我听时韫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多乖巧的孩子,上了年纪的人就中意这样的小辈。 老爷子一瞬间笑开了花,眉眼之间透着一派和悦之色,哪有半点对外的威严。 “成,那就给你们半年的时间,好好谈,谈好了,下一个春节,咱们齐齐整整地过大年。” 今年是等不到了,离过年也就一个月余,时间短,仓促之下,也准备不好。 老爷子一高兴,万事好说,饭后,还特意找到白瑜,叫她下回再来,把白婶也叫上,以亲家的身份,再好好吃个饭。 白瑜嘴上应着,内心却想,以亲家的身份,可真没办法好好吃这个饭。 回去的路上,沈时钧和白瑜一起,宿舍离沈家不远,慢慢地走,也花不了多久时间。 白瑜有意疾走,就更用不了多久,然而小步带着慢跑,过了一半的路程,被身后快步跟上的男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 没,听不到。 白瑜挣不开男人,索性回转身,直着眼睛看着男人。 “该配合你的,我有做到,现在没别人了,我们就不要再装了。” 谈婚论嫁什么的,未免可笑。 他们,又哪里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关系。 第1章 ???荆  讲道理, 白瑜自认不输给男人,甚至她更有理。 这段关系到了此刻,给白瑜的感觉,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在里面了。 真要形容, 白瑜觉得自己像是上了贼船, 已经驶离港口, 来到一望无际的汪洋,四面都是深海, 只能被困船上,随波逐流。 然而这种受制于人的窘迫和憋屈, 又让白瑜异常的不痛快。 她们已经脱离了沈家, 白婶也在厂区食堂找到了事做,和沈家人不存在雇佣关系了,可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内心深处仍有种矮人一头, 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特别沈时钧,他就像是吃定了她, 又不是那种强势的命令, 要她必须怎么做, 然而这厮通过周遭人对她施加的无形压力, 才最可怕。 白瑜如今对一肚子黑水的大佬是仍有些畏, 但又颇为恼火,瞪着男人饱满贵气的后脑勺都忍不住想烧出一个洞来。 这一瞪, 时间有点长,没能及时退出来, 沈时钧转动钥匙, 门开了, 一回头,白瑜冷不丁地与他四目相对。 不知为何,白瑜的心扑通一下跳得厉害,立马扭头就要往里走,赶紧回到屋里,再也不要跟这男人见到。 这一回,她有了经验,在男人伸手捉她之前轻轻一跳,就像小兔子那般灵活地跑开,微微翘起的眼角,带着一丝少有的得意之色,仿佛在说,有本事你来抓啊,看你能抓到不。 沈时钧自然有这个本事,但他没有动,两手环胸倚在门边,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跑开后还回头看他一眼的女孩,眸中洋溢着少见的柔光。 正是这一抹柔色,让白瑜的心也为之动了又动,但却没有过多驻足,瞥过那一眼,就赶紧跑回家。 白婶开门就看到小两口在走廊上你看我,我看你,一只腿正要退回屋里,就见侄女快速奔过来,脸颊浮着淡淡的粉晕,当真是青春正盛,花一般绽放的年纪。 内心的情绪无法用言语形容,可以说是百感交集,白婶看着这样的侄女,在她进屋后轻轻把门带上,倒了杯温水给侄女。 “等年后,我就去趟沈家,把你和时钧的事定下来吧。” 年前有点赶,白婶内心仍带着几许的抗拒,待过完年,离高考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够办事了。 万一侄女不争气,没考上大学,总归成了家,还算有个着落,不至于两边都跑空。 鱼和熊掌,总得捞到一样才成。 白婶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就得成,不成,丢的是老白家的面子。 毕竟,她在食堂里认识的老姐妹,可都知道她侄女跟年轻有为的沈副科长,不对,这时候该叫沈科长了,余科长转到别的岗位,沈副科长往上提了一级,那个副字也得去掉了。 沈时钧升了官,即便只升了一级,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后勤多少的人要看他脸色行事,想安插亲戚进来做个杂工,都得经过沈科长同意才成。 是以,得知白婶是沈时钧未来丈母娘,后勤做事的人免不了要高看白婶几分,有的更是舍下脸皮,可劲地夸,夸得天花乱坠,白婶自己听着都觉难为情。 但不可否认,是人都爱听好话。 白婶耳根子软,更经不住夸,一有人夸她,她就绷不住了。 白瑜神游似的飘进屋,白婶也跟进去,嘴巴一开一合地就没停过,念得白瑜耳根子嗡嗡地疼。 一夜没怎么睡好,脑子里乱哄哄地,全都是人,最后跳进脑海里的,不是沈时钧,而是乔伊。 她离开沈家时,乔伊冲她笑了笑,那笑容,是极为大方得体的,处处显出一个家境优越的年轻女性的良好教养。 但正是这份良好教养,不显山露水,又让人无所适从,尤其在白瑜这里,乔伊更像是一座横亘在眼前的高山,在二次元世界里搭梯子无限往上爬都别想翻过去。 也大抵是原主领盒饭领得太早,那种被剧情支配,在女主光环下笼罩的阴影始终萦绕白瑜心头挥散不去。 系统只在她穿过来时露了那么几分钟的脸,对她毫无帮助,说的那些话反而让她更加闹心。 然而还没等白瑜想明白如何应对女主出场后的可能状况,乔伊就以女主的高□□场主动找上门了。 乔伊请了半天假,选在沈时钧上班的点来找白瑜,白瑜才和陈导通过电话,从传过室回来,发现家里的门敞着,小客厅里坐了个女人,但看身材穿着,显然不是白婶,且那背影有点眼熟。 心下惊了又惊,白瑜来不及做出合适的反应,对方已经转过头,明眸皓齿的样子,笑看着白瑜,问候她一声,你好啊! 白瑜下意识张口回了句,不太好。 话落下,白瑜愣住,对方也愣了下。 随即,白瑜很快调整状态,往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地打量一圈,极为严谨地点头:“没错,这是我家,没走错。” 不过白婶呢,去哪了? 白瑜满眼的问好,乔伊站起来,走向她。 “阿姨出去买菜了,我只是来坐坐,没想着留饭,阿姨太客气了。” 在白婶笑呵呵地开口前,白瑜抢先道:“老话说得好,人来了就得留,要不就别来。” 最后一句别来使得乔伊看似安然恬静,微微笑着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但人家是了不起的情绪管理大师,瞬间就把情绪控制住了,依然保持着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柔柔和和,好似一波缓缓流淌的春水,从人耳朵里一直流到了心窝窝上。 撇开别的不说,单就这张脸,这声音,实在难以让人产生恶感。 女主就是这么一个神奇强大的存在。 原主早早下车,消失得渣都不剩,一点都不冤。 谁让她作天作地还不够,非要作死地跟女主杠上,撩的两个男人正好都和女主有着扯不清白的关系。 不过这一回,因为白瑜这个一言难尽的意外,沈时钧和乔伊之间的牵扯看似好像断了,可跟白瑜似乎有加深的迹象。 毕竟,到别人家里拜访这种只有至交好友做得出的事儿,发生在白瑜和乔伊身上着实有点尬,毕竟他们之间仅在沈家有一顿饭的缘分。 乔伊来这一趟,颇有点鸿门宴的意思,不过别有所图的却是她这个客人。 趁着白婶去到厨房忙活的空当,白瑜直截了当地问乔伊到自家小庙来,到底有何贵干。 庙小了,实在容不下大佛。 乔伊看着白瑜又是一笑。 白瑜看她这笑容,扯了扯唇:“你要么漂漂亮亮地露出八颗牙,要么不许人间见一颗。” 即便是女主,绷着脸皮要笑不笑的样子,看久了也是有点瘆得慌。 白瑜的话让乔伊唇角的笑意僵了那么一下,但仅仅只是一下,她又极力控制住了,但又好似被人影响到了,下意识地扯开了一边唇角,渐渐有了点真实情绪出来。 问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和沈时钧是真的在处对象吗?” 仅仅一句话,便让白瑜的眉头挑了又挑,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在里面。 她说的是沈时钧,而不是时钧哥哥。 白瑜残存的那么几点印象,女主移情别恋,对沈时钧可上心了,一口一个时钧哥哥,根本就不可能叫得这么生疏,甚至带了点抵触情绪。 这就有点意思了。 白瑜的经历太过于离奇,以至于她忍不住往别人身上带,尤其是女主。 女主光环加持下,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白瑜心念一动,又不能暴露自己,脑子转了转,故作不解道:“ 你问得真是奇怪。” 乔伊笑笑:“有吗?我只是看你们好像也没处对象的样子。” 白瑜也笑:“是吗?那我看你和时韫哥哥,更没处对象的样子。” 一口时韫哥哥,让乔伊瞬间破防。 第1章 ???捊  乔伊内心对白瑜是不屑一顾的,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白瑜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小角色,不提也罢。 所以, 当她被白瑜堵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那种憋屈的感觉就更盛了。 正是这样一个她并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居然有本事让她气到。 这种气又发作不得,只能闷在心里, 越想越烦。 以至于乔伊回到了家,都还在想怎么回事, 明明是她去试探别人, 却反被别人套话了。 沈时韫这两天休假,乔伊想也不想就跑到沈家找他,交流感情的同时,也探探白瑜的底。 白瑜和沈时钧的关系让她如鲠在喉, 唯恐白瑜跟她一样,也是有故事的人。 乔伊和沈时韫东拉西扯了一通才把话题转到白瑜身上, 还是那种无意识的, 近乎玩笑般道:“白瑜和时钧哥的性格差得大, 看着像两种人, 他们能在一起, 也是一种缘分吧。” 沈时韫在想别的事,心不在焉地听着, 随口嗯了声,等反应过来, 回头看了眼乔伊, 心绪复杂。 乔伊笑笑, 有点摸不着底:“时韫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有点慌。” “我们是不是也该说清楚了。” 沈时韫知道长辈们都喜欢说亲,把小辈凑作对,尤其是爷爷刚回来,一家子都围着老爷子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爷子喜欢乔伊,他们也得喜欢。 沈时韫一贯孝顺人,当着长辈的面不忍拂逆,也不想乔伊一个女孩子下不来台。 可正是他的这种不拂逆,好似让事态发展到了一种无法收场的地步,不光是家里的长辈,还有外面的亲朋好友,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知道他和乔伊在处对象,且处得十分愉快,乔家姑娘看着愈发快乐鲜活了。 沈时韫内心却是更加沉重。 他习惯了沉默,遇到事自己扛,然而正是这种沉默,好似将要把他拉入更深的漩涡,再也挣脱不开。 沈时韫转头,微微垂眼,看着靠在自己身边轻快无比的小女人,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张清丽动人的面庞。 如果是她,会不会更让自己甘愿。 可惜,她已经不是他能惦记的了。 君子风度让自己失了先机。 想要将人从自己脑海里挥去,偏偏身边的女人不经意地就要提上两句,且一句比一句更让人心塞。 “听说他们就要商议婚期了,这嫁妆聘礼都得置办起来,也不知道沈爷爷是怎么安排的。” “没那么快。”沈时韫心口闷得慌,一下就驳了回去。 乔伊瞬间愣住,怔怔望着沈时韫,有点委屈,但要说点什么,又说不上来。 沈时韫也意识到自己口气冲了点,情绪缓和下来,朝乔伊笑了笑:“他们才开始交往多久,总要有个过程,谈婚论嫁哪那么容易。” 没钱,当然不容易,有了钱,尤其女方攀上高枝,只要男方愿意当冤大头,还不是说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 乔伊不以为然地想着,却又说不得,很多话只能藏在心里,自我消化。 她自己的事都还没解决,也没空再去操心别人。 “时韫哥,我们要不要去北城公园转转,听说那里在举办花灯节,可热闹了,还有庙会。” 乔伊有意和沈时韫联络感情,想方设法地找话聊,但沈时韫在想别的事,走神厉害,并不怎么在意,也没有要出去玩的兴致。 男人和女人之间,感兴趣的共同点并不多。 更何况,沈时韫学的军事,很多事情并不能聊。 见乔伊兴致仍然颇高,沈时韫不得不委婉建议:“你表妹不是过来玩,可以带她一起去逛逛。” 乔伊听到这话怔了下,然后笑笑:“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愿意的话,又怎么会想不到,不过是自欺欺人。 乔伊这才真正意识到,虽然人还是这些人,可这一世跟她记忆里的上一世相比,很多人或事都不一样了。 不管沈时钧,沈时韫,还是白瑜,与她的记忆都有出入,也更难以揣测。 一直以为重活一回就能改变自己,甚至别人的命运,到了此时此刻,乔伊又不确定了。 她甚至连上辈子对她那么好的沈时韫都把握不住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沈家长辈待她仍是一如既往地好,特别郑秀萍,显然已经将她当做未来儿媳看待了。 抓不住沈时韫,只能抓住他的父母了。 这样想过以后,乔伊越发用心地讨好郑秀萍。 沈时韫看在眼里,什么也不说,但内心总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以前在家里,还有个沈时钧,尽管这位堂哥话不多,但勉强还能说几句,现在沈时钧搬到单位宿舍,一个月回不了一趟,他更没个说话的人了。 爷爷和爸爸还好,工作忙,即便有交流,也是简短两句,不似郑秀萍,这些日子突然就闲了下来,在家的时间长了,动不动就把他拉过去谈话,问他怎么想的。 “乔伊那样的女孩子不可多得,你得抓紧了,别家都盯着在,你不急,被别人抢先了,可别怪我当妈的没提醒你。” 郑秀萍本就对乔伊很满意,有了虞初做对比就更不用说,私心里已经认定乔伊就是自己儿媳妇了。 沈时韫心头不快,被郑秀萍这么一说,更加心烦意乱,胸口堵着一口气,又发作不得,忽然之间,又想到了白瑜。 那时候,她还在沈家,有一次,不知怎么聊了起来,她倚在走廊的花架边,看着廊下的他,微微低头,笑意温柔。 那样子有多美,他至今仍不能忘。 但好像她在家里的风评并不算好,妈妈从不愿意提她,偶尔提到,也只是轻哼,妹妹就更不用说,不过妹妹经历了一遭罪后,很是低迷了一段时间,跟谁都没几句话可讲了。 郑秀萍前段时间主要就是在陪女儿,学校的假不能请太久,请久了,外面闲话更多,但女儿这状态,住宿舍肯定不行,最后只能租了学校附近的房子,让沈菲先住着。 沈菲在外面有了住的地方,连家也不愿意回了。 郑秀萍忙完了女儿的事,又来操心儿子,儿女都是债,不管不行,管了,他们又不听。 男女婚嫁,模样好,性子好,门当户对,便是最佳的婚配,在郑秀萍看来,儿子和乔伊简直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儿子没理由不满意乔伊。 沈时韫被郑秀萍催问得实在是烦闷,可他也知妈妈是在关心自己,说不得重话,可要他松口给个准话,心里又有些不甘。 就在为难之时,沈时韫一眼扫到门口,见沈时钧回来了,眼睛一亮,立马站起,几下走过去。 “怎么这个时候回了,不上班?” 离下班还有点早。 沈时钧不愿多说,只道一句,拿点东西。 他还有不少衣服放在这里,要穿的时候就过来拿。 沈时韫还想说点什么,跟沈时钧搭搭话,人家已经径直越过他,大步往楼上走。 沈时韫抬脚跟上去,却被赶来的郑秀萍叫住,拉着儿子胳膊往一边带,数落道:“他都不理你,也没把这里当家,你还管他做什么。” 郑秀萍巴不得沈时钧跟白家那一看就不安分的侄女赶紧结婚,然后离开沈家,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要回来了。 沈时钧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了下,换了身衣服,白衣黑裤,料子偏硬,板板正正尤为俊朗,从小在西方世界浸淫的精致世故,在另一种社会形态的感染下,已经变得极其端方沉稳。 厂里老老少少没少夸,新来的这位沈科长,就像是旧时代富贵人家出来的文质彬彬公子哥,却没有公子哥的轻浮气,君子得很。 如果是唯一熟知男人秉性的白瑜听到这话,保管一声笑起来,公子哥确实是,但君子,不存在的。 为了躲男人,白瑜在附近照相馆找了个活,老板见她长得好就让她守前台,接待来访的客人,把客人哄高兴了,争取多拍几张。 白瑜毕竟是几十年后的人,性情不说多么外放,但也不像这时代的女子保守含蓄,清清白白地待人接物,她是愿意的,照相馆效益好,她还能多拿点工资。 加上这条路上有个领事馆,来往的外国人较多,拍照的也多,白瑜勉强还能跟他们进行简单交流,也为老板增加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所以,只要不是索取太多,动摇到自己的利益,老板对白瑜提的条件基本有求必应。 目前,白瑜对这个新工作是比较满意的。 至于剧组那边,白瑜是不想管了的,家里也没电话,陈导想联系她只能打到沈家,而她已经离开沈家,注定接不到了。 第1章 ??穝炼  晚上去无白瑜自以为能躲开沈时钧, 却躲不了多久,不说他们住得那么近,仅仅一墙之隔,单单只看白婶的态度, 也已经将沈时钧当未来侄女婿看待, 巴不得小两口多多来往。 是以, 白瑜在做什么,白婶不瞒着沈时钧, 沈时钧在家里逮不到人,直接去了照相馆。 照相馆老板是个文青, 留着点小胡子, 情感充沛,一瞧见沈时钧,双眼亮了好几度,不等白瑜反应就殷勤地迎上来接待。 “这位先生是想拍什么样的照片呢, 看您气质很好,最近比较受欢迎的几款都很适合您呢。” 最近流行的, 莫过于披头士, 喇叭裤, 花格子衬衣, 小皮靴了。 白瑜想象着把这些全都放在沈时钧身上是个什么样子。 画面太美, 她不敢深入。 不过人家本就是在美丽国长大的,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又怎么会把这些风潮看在眼里呢。 更何况,白瑜心里很明白, 沈时钧来这里的目的。 沈时钧不是好脾气的人, 看在白瑜的面子上, 刚开始对老板还有点耐心,然而老板话太多了,又见白瑜避到一边,对他不理不睬,渐渐地那点耐心耗尽,冷着眉眼,一语不发。 老板也不是不识趣,见自己说了半天,对方依然没回应,感到尴尬的同时又不知道怎么继续,只能不停地傻笑。 “要不你先喝点水,这个茶叶不错,再看看相册,看有没有满意的。” 老板看看沈时钧,再看看白瑜,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但具体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但不谈别的,平心而论,这两人的容貌,身形还有气质实在太好了,放在一起格外般配。 老板像是明白了什么,再看向白瑜时面上多了丝笑意,他对白瑜道:“小瑜,愣着做什么,快来接待客人。” 白瑜不是很想,但毕竟拿人工资,给人做事,总要有个态度,不能别人给你钱还要看你脸色。 脚踩木板发出的蹬蹬声,提示老板已经上去,楼下只剩一对彼此沉默的男女。 少了碍眼的人,沈时钧也没了顾忌,他大步走向白瑜。 白瑜下意识地后退,再退就是身后的墙壁,她被困在前台内,沈时钧堵住了唯一出口,双目灼灼地锁住她,深沉幽邃的眼神,叫人一阵的慌乱。 心口扑通扑通跳得愈发快,白瑜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在男人的紧迫盯视下,讪讪冒出几个字。 “这里的茶还不错,你要不要喝点。” 话出口后,想到沈时钧在沈家什么样的好货没见识过,白瑜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沈时钧终于笑了,只是唇角露出一边弧度,带着几分讥讽的味儿,那眼底的嘲,让白瑜面色有几分挂不住。 “不喝就算了,笑什么。” 被沈时钧摁着吻过几次后,白瑜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了,唯恐把这位惹火了,又是不管不顾地把她摁墙上。 这里可不比家里,随时有人进来,她还要工作,被人看到,就真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白小瑜,我有时候真想剖开你这脑子,看看你每天在想些什么鬼。” 白瑜被男人调侃得脑子一热,脱口便道:“那你呢,你脑子又在想什么鬼。”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压抑得很,谁会把鬼字挂在嘴边,偏这男人百无禁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且只针对她。 男人眼睛微微眯起,白瑜看他不善的面色,像在说,不听话,是不是又欠吻了。 白瑜心里冷笑,听话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吻。 男人想要,总有办法得到。 “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真做,等过段时间,你爷爷心思淡了,你自己跟他说,就说我们不合适,我配不上你。” 白瑜作为被甩的一方,已经尽量妥协了,也不怕这事儿传出去被人笑话,毕竟白婶就在厂里工作,最不缺闲言碎语,也不乏落井下石的人。 所以,她不明白男人为什么生气,吃亏的是她,他又不受影响。 白婶在家没少说,厂里那么多年轻小姑娘,家世好,长得好的也不是没有,就说厂长的女儿,见过沈时钧一面后就念念不忘,连工作都给调了,跑来后勤办做个闲差,只为跟男人有更多的接触。 白瑜听后只剩感慨,自愧不如。 她倒觉得这个为爱勇敢的厂长千金挺配沈时钧的。 只可惜,这话说不得,白瑜看沈时钧的面色,沉得都能滴出水了。 “白瑜,谁句实话,我有时候,真想捏死你。” 她说不好听的话,气人,不说话,用那种奇奇怪怪,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也气人。 不用猜,这个看似乖顺,实则浑身逆骨的姑娘,肯定又在想什么歪心思了。 白瑜掀了掀眼皮,对于男人的怒火,有惧意,但也不是那么的怕。 “你冷静点,这是外面,被人看到不好。” 这时期治安抓得严,刑罚也判得重,可别太冲动,冲动毁终身。 沈时钧冷眼看着白瑜,最终松开了对她的钳制,留下话就离开。 “晚上去我那里,不会让你过夜,不来可以,我就陪你在这上班。” 这话尺度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含蓄,但比那些露骨轻佻的话语都要让人心慌意乱,面红耳赤。 白瑜都能想象,她若去了,男人又要做些不可描述的事了。 但不去的后果,她更能想象得到。 白瑜绝望地想,是不是只有考上大学这一条路,才能把紧迫盯人的沈大少爷甩开了。 下班后,白瑜闷闷不乐回到家,白婶请假,回了趟老家,白瑜不想做饭,随便煮了个面吃。 她觉得男人就是故意的,趁着白婶不在就想把她往屋里骗。 不期待的日子,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白瑜看着墙上的老式挂钟,只觉判刑也不过如此了。 第1章 ????  沈时钧上楼往走廊这边走, 正碰到刘莉和陈伟民夫妻俩要出门,走廊并不算宽,两个人并肩站开,剩余一点空隙, 并不足以让宽肩长身的男人越过去, 且不碰到旁边的人。 陈伟民到底是男人, 考虑到事业上的前程,即便对沈时钧有所不满, 面上仍是笑开花。 “沈科长,回了啊。” 沈时钧对不在意的人向来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恩了声, 乌黑冷然的眼扫过二人,透露出来的意思就像在说,挡道了,还不让让。 刘莉木桩子似的杵在男人面前, 似乎很不满意男人对她的无视,重重哼了声, 但就是不让。 还是陈伟民理智些, 轻声斥了她一句不懂事, 抓着她胳膊往旁边一拉, 带到自己身后站着。 “沈科长慢走。” 沈时钧又是一声嗯, 便再无多话,大步往自己房门口走。 陈伟民强拉着心有不甘的老婆下楼, 到了楼下场子里,这才放开。 刘莉见不得男人卑躬屈膝的模样, 阴阳怪气道:“你是差着他什么了, 差了个好爸爸。” 陈伟民忍无可忍:“你要是不想过了, 咱们明天就去民政局,左不过是丢一次面子,也比这么稀里糊涂地过要强。” “陈伟民,你说什么,你胆肥了,当初是谁求着我要娶的,你现在日子稍微好过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刘莉声音逐渐拔高,带着愤愤不平的尖锐。 有人经过,往他们那边看了看,轻轻摇头。 陈伟民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了,撇开老婆快步往大门口走,直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 楼上的沈时钧对于以他为导火线引发的夫妻纠纷毫无兴趣,他立在自己房门口,拿出了钥匙插到门孔里,却是半天没有转动,定定站了一会,又把钥匙重新□□,一手捏着,一手插裤兜,往走廊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里头的走廊已经被白家姑侄隔成了自己的小空间,靠外面的这边摆了个鞋架,整整齐齐摆放着外出要穿的鞋子,往里一点靠墙的位子,放了不少盆栽,有的绿叶葱郁,有的已经开出了花苞,含苞欲放。 最当头的栏杆边,是一张藤椅,椅子上还搁着一本书,沈时钧一眼扫过,看到书面上的一串字。 难为她了,工作都有了,还想着求学的事。 就是不知,顾不顾得过来。 沈时钧对白瑜上一次的高考成绩记忆深刻,始终持有怀疑态度。 毕竟,一个人短时间内变得勤奋好学,且成绩突飞猛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本身就会学习,只因当时的环境背景,被耽搁了的例外。 白瑜显然不在这例外之内,她家祖上三代都是农户出身,成分上半点问题都没有。 正是这样,沈时钧才更加好奇,白瑜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变得爱学习了。 沈时钧拿起了教材,正要翻一翻,忽而门板拉开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地回头,就见穿着一套薄棉长袖衣裤的女子立在门口,手里提着水壶,似乎是要浇水。 这一身衣服不算花哨,白色打底,带着黄色小雏菊的花纹,略显稚气,但那微微露出来的腰线又是那样纤细柔韧。 沈时钧目光渐沉,喉头发紧,这样的腰身,他不仅看过,还摸过,不止一次。 白瑜瞧见走廊上多出来的男人,吓了一跳,险些把水壶给甩了。 好在沈时钧眼疾手快,帮她托了一把,稳稳接住快要掉落的水壶。 白瑜不自觉说了声谢,谢过以后,反应过来,提脚就要往后撤,顺手把门带上。 可惜她腿长比不过别人,反应速度也是,男人比她更快地抵住门板,硬是在她甩上门前挤进了屋内。 砰的一声,门关了,水壶终于还是掉落在了地上,一股股的水流缓缓淌了出来。 而这时候的白瑜已经完全失去了先机,被男人强劲有力地困在双臂之间,就势往墙面上摁去。 沈时钧从来都不是君子,也不是绅士,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折磨了他太久,他势必要讨回一些利息。 白瑜用力拍打男人双肩,可正在瘾头上的男人,即便是痛也要尝够甜头。 沈时钧,就是个疯子,混蛋。 这一吻,长得快让白瑜窒息。 嘴唇分开后,白瑜晕晕沉沉,面颊绯红,好一会都没能缓过神。 男人低头埋在她颈间,仔细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心情无比的畅快。 “等白婶回了,我就来提亲,定好日子,领证结婚,酒席怎么摆,请多少人,你们说了算。” 在沈时钧看来,只要两个人愿意,别的都是小事,只要有钱,都可以实现。 白瑜着实被男人这急着结婚的速度吓到了,刚想说出两人的感情还没到这一步的推托之词,还未出口就被男人打断。 “你要是觉得感情不够,结婚后也可以培养,而且更加光明正大,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想要什么,我买给你。你不是想考大学,我给你辅导英语,保证你考过。” 说实话,一个极有能力,又很有实干经验的男人,长得还好看,一脸认真地跟你说着两个人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且句句都说到了白瑜心坎里,她又如何能不动心。 她本身就不是多么高尚有情操的女人,对沈时钧的抗拒,也是因着原身的结局不好,心里存有顾虑。 可自她穿过来后,剧情已经分崩离析,沈时钧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且太能撩拨她了。 白瑜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抵抗多久,这样的男人,放在任何时空任何环境下,都是让人无法自拔的存在。 第1章 ??饦炼  人在意志力瓦解, 念头有了动摇之后,态度也会变得不一样,白瑜如今看沈时钧就带着那么点意思。 看在这人颜值长在她审美,又对她异常执着的份上, 暂且和他试上一试, 好像也不亏。 她一个几十年后的人, 总不可能比这时候的姑娘还保守,指着谈恋爱就必须往结婚的路上走, 不结婚就是耍流氓。 再说,结婚了, 又不是不能离, 再过几年,国门愈发开放,人的思想观念也在发生更快转变,处不来就分开, 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沈家小姑不就是个先例。 沈慧怡之前还来过白家,特意找白瑜谈她这个大侄子。 当时沈家小姑是怎么说的。 “我这侄儿, 不说有多好, 但真论起来, 也没什么让人挑剔的地方, 他爸妈是去得早, 但那有时代的因素在里面,怨不得他, 而且涉及到长辈,我也不便多说。反正我就一句话, 他以后对你不好, 你来找我, 我替你收拾他。” 沈慧怡是沈家人里除了老爷子外最为沈时钧着急的,想想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大龄青年,工作又不差,家里条件甚至是优越的,也没少给他介绍对象,可他就是不领情,一个正值壮年的大男人,过得有如苦行僧,还不让说,一说就消失,让你找不到人。 白瑜能感受得到沈慧怡的急。 八字还没一撇,沈慧怡就自掏腰包给白瑜买了辆自行车,且并非聘礼,而是归到白家给白瑜当嫁妆。 白婶不得不感慨沈家人的诚意,心已经彻底偏向沈家了,见白瑜仍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忍不住数落她不知道好,把人的心拖凉了,后悔都来不及。 寡不敌众,耳朵被念得生茧,白瑜的心境也在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身边人对白瑜的影响,才是白瑜对沈时钧态度发生软化的更重要之一。 沈时钧这个人,倒是其次。 她看上他的,无非是一张脸。 白瑜心定下来后,再瞧沈时钧又顺眼了不少,但她也不想太快如了男人的意。 “你先把你家里的人全部都说通,我这边的亲戚大多都在乡下,到时两家人势必要碰面,你们家别现在说什么都好,等到了见面的日子又推三阻四,瞧不上我们家。” 其实白瑜自己并不在乎,她本身就是穿的,又不是真正白家人,但这事说不得,还得尽可能瞒着,做个听话的侄女,乖乖听白婶安排。 白婶这趟请假回老家,就有意跟白家人提她的婚事。 原主爸妈走得早,但亲戚不少,爸爸这边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妈妈那边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这时候的人又能生,更别说乡下,白瑜堂的表的兄弟姐妹加起来,都可以凑成一个班了。 亲戚多了,难免有亲疏。 白婶和二哥,还有白瑜的姨妈关系最好,他们在白婶最困难的时候都有提供过帮助,尽管只是微薄之力,但在白婶心里却异常的重。 白婶回到老家,想叫两个长辈给白瑜撑场子,首先考虑到的就是白二哥和白瑜姨妈。 白瑜姨妈是个爽快性子,听到白瑜要谈婚论嫁,还找了个那样好的人家,拍手直道:“这孩子打小生得好,一看就是有福的,果不其然,妹妹这孩子没白生。” 白二哥一听将军家的孙子要娶自家侄女,第一反应不太信,自己这个侄女长得是漂亮,但城里漂亮姑娘多了,出身好的也不少,为何就偏偏看中白瑜了。 白瑜姨妈登时挤眼:“你什么意思?我外甥女配不上将军孙女?我看你就是封建老顽固,这都解放多少年了,还在搞老一套。”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白瑜好了,他们这些人不都跟着受益。 白瑜姨妈一直都觉得白家人愣头愣脑的性子还轴,自己妹妹嫁到他们家,福没享到,还早早就没了,可怜得很。 “你哪天把小瑜叫回来,要她去爸妈的坟前,磕几个头。” 白瑜姨妈本来只想提妹妹,但白家兄妹在这里,表面样子也要做做。 再说,白瑜确实很久没回了,白瑜姨妈怪想她的。 白婶在家里住了两三天,跟二哥和白瑜姨妈先口头约好,沈家那边要是定了时间,她就打电话到村支部,给他们通个信。 村书记一听说白家要跟大官家结亲,简直是与有荣焉,白家人想用电话,随时可以过来。 白婶临走的时候,二嫂拉着她好一通亲热,白婶见二嫂话里有话,颇为无奈道:“嫂子你有话就说,咱俩谁跟谁。” 二嫂心思定下,直言:“是这样的,小悦不也要考高中了,就是这人啊,心性不定,爱玩,要不你带她去城里见见世面,告诉她只有考上高中,以后再考个好大学,才有好日子过。” 听到这话,白婶为难了。 白悦还不如白瑜,白瑜再怎么也考上了高中,白悦考个高中都要耗上两三年,拖得快十九岁了,还不如先去哪个中专读着,学门技术再说。 当然这话白婶不能说,嫂子也不爱听,加上又有二哥说项,白婶只能勉强应下。 一个人回老家,二个人回城。 白悦一路上东张西望,可兴奋了,到了厂区,还得坐厂里的小汽车到她们住的地方,更是止不住地叹。 “姑姑,我想在这里工作,你帮我弄进来吧。” 弄进来?怎么弄?她又不是厂长。 白婶语重心长:“这里一个普通工人最低也要中专,你好好读书,考个文凭出来,哪里愁找不到工作。” 一听要读书,白悦不爱听了,张着嘴又闭上,不吭声了。 白瑜显然没料到白婶回了趟老家,还带了个女孩子回来,尽管白瑜不认识,但直觉告诉她,十有八、九是老家那边的亲戚。 第1章 ??襡?  白悦显然比白瑜嘴甜, 一上来就姐姐姐姐地喊得尤为亲热,弄得白瑜一阵恍惚,还以为自己真有个妹妹了。 当然,在白婶眼里, 两姐妹就该和和气气, 亲亲热热, 互相照应。 毕竟女孩要在城里面过得好,没个人帮衬是不行的, 白婶自以为老了,又没文化, 不出意外, 肯定要比白瑜早走许久,到时候白瑜一个人,娘家在乡下,没个撑腰的, 真有点事,怎么办可好。 白悦要是能考上高中, 或者在城里的中专读个书, 将来找个厂子上班, 白瑜也算有个能分担的人, 遇到事, 不至于一个人孤立无援。 本着为白瑜着想的宗旨,白婶待白悦也格外亲厚, 当晚就做了不少菜,有白瑜爱吃的红烧鱼, 也有白悦爱吃的红烧肉, 白悦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饱。 在家里可没这么好的菜, 一个月能吃一次肉就算不错了。 白悦来了不到半天,吃了顿饭,又四处转了转便打定主意,一定要留在城里,城里吃得香住得好。 拐到走廊上,白悦瞧见走廊上迎面而来的年轻男人,顿时红了脸,呆呆立在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城里什么都好,就连男人都格外的俊,白白净净,又体面又好看,那眼神更像带了钩子似的把人魂魄都要钩出来。 白悦只觉心脏砰砰砰地跳得飞快,一下快过一下,快要不能自已,但见男人投过来的眼神有点冷,往她瞥了一眼又转开,又觉得有些难堪,咬了咬唇,强行稳住自己转身回屋。 进到屋里,白悦坐在椅子上,捧着搪瓷杯喝水,整个人愣愣地发着呆。 白婶问她怎么了,她抿着唇,摇头说有点累了。 白婶叫她收拾衣服,水烧好了,赶紧洗个澡。 催促小侄女的同时,白婶提着热水壶和桶,到走廊当头的厕所,把准备工作做好。 东西都备妥了,白婶从厕所出来,从外面锁上,正往自己屋走,就见隔壁门开了,沈时钧看到白婶,微扯了一下唇。 白婶瞧见沈时钧,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时钧啊,我回乡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和小瑜有没有好好处啊。”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白婶看沈时钧这个侄女婿,也一样。 沈家那边由小姑沈慧怡透了话过来,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女方这边一句话,请客办酒那些操心事,他们沈家来弄,新娘子只要漂漂亮亮出嫁就可以了。 说句实在话,普通家庭都未必有这个诚意,更不说沈家这种高门大户。 时至今日,白婶的心算是放下了大半,对沈家没意见,对沈时钧更是满意到不行,如今难办的,反倒是自家侄女。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方又是不可多得的有为青年,白婶也闹不明白,自家侄女到底在烦什么。 和沈时钧聊过两句后,白婶打发白悦去洗澡,自己则带着白瑜到卧室里,问她怎么想的,一年年的人也大了,拖到后面,生孩子都难了。 白瑜瞬间无语,她能有多大,二十三都不到,后世多少晚婚,甚至不婚的女人,不照样过得有滋有味,精彩极了。 白婶和白瑜思想不在一个层面上。 白婶觉得沈时钧处处都好,有样子,有身段,有文化,工作体面,家世又好,打着灯笼难找的贵婿。 这些日在食堂,听说沈时钧和她的关系,厂里同事对她的态度都变得不一样了,就连厂长看到她,也是笑眯眯地道了声恭喜。 白婶被捧得有点飘飘然,愈发感慨,生得好,不如嫁得好。 她一个姑姑都能跟着沾光,更不提白瑜这个即将嫁入沈家的孙媳妇了。 白瑜能说什么,大抵是在这里过日子久了,又被身边人不停洗脑,到如今,她的思想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不指望系统把她带离这个坑爹世界,准备过一日是一日后,她居然也觉得沈时钧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逃不开结婚的命,相比别人,受过西方教育的沈时钧,显然跟她这种拥有超前教育的未来人更能处得来。 深思熟虑过后,白瑜也是痛下了决心,趁着还没后悔,对白婶说了句。 “你们都觉得他好,那就他了。” 白婶双眼骤然亮起,话里抑制不住地兴奋,拍了白瑜手背好几下。 “就是,就是,还能有谁,女孩子啊,不能太挑,太挑了也不好。” 白瑜已经对白婶无语,不管怎么说,她自己高兴就好。 白婶办事速度也快,白瑜这边松了口,隔日一早就是周末,她把沈时钧叫到家里来吃饭,顺道谈一谈二人的婚事。 白悦再一次看到男人,却是以小姨子的身份见未来堂姐夫,心情也从最开始隐隐的小激动,变得一落千丈,闷头扒着饭,谁也不搭理。 白婶最激动,一边给侄女夹菜,一边给沈时钧盛汤,寻常人家也没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成了白婶的主场,想说的话不要太多。 “你回去跟你爷爷他们商量下,看哪天正式见个面,如果来我这,约个时间,我做好菜,等你们。” 正式见面,也要有个正式的态度。 沈家人不多,也不少,都请来,要做一桌子的菜,多累。 白瑜不愿意,白婶炒菜,少不了要使唤她洗菜,打下手。 白瑜带着后世人的观念,直接就道:“去酒店定一桌不就是了,还省事。” “外面哪有家里吃得舒服。”白婶当即否决,她从老家带来的老母鸡还养在走廊,就等着这一天呢。 白瑜仍然坚持:“你带去酒店,让厨师帮着弄不也一样,实在不放心,你就去盯着,也好过自己动手。” 沈时钧目光在姑侄身上转了一圈,最终站在白瑜这边。 “沈家人不算少,做顿饭也累人,还是去酒店,我打个招呼,让他们把菜处理好。” 这话由沈时钧来讲又不一样了,未来侄女婿体贴周到,不舍得自己受累,白婶心里熨帖了不少,也就没那么坚持了,但仍是多叮嘱沈时钧几句。 “那你一定要跟酒店那边讲清楚,该怎么做,可得盯着点,不能让他们捡了便宜。” 白瑜一阵无语,沈家选的酒店,必然是有级别有水准的,人家厨师哪里缺这点吃的。 沈时钧回了趟沈家,这一日沈老爷子难得也在,把沈明志郑秀萍夫妻俩叫回来,还有沈慧怡这个专门传话的中间人,长辈们算是到齐了,一起商讨沈时钧的婚事。 沈慧怡已经先送了一辆自行车,搁在沈时钧宿舍了。 爱面子的郑秀萍这时候也不想落人后,当即表示找家具厂的朋友打造了一套红木家具,直等面上的漆晾得差不多了就送到婚房。 婚房,自然也不能马虎,沈时钧这种级别的干部有单独分房,两室一厅,带了个卫生间,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福利了,再往上走,分的房也更大。 沈老爷子是有特权让沈时钧分到更大更好的房子,但他并不想动用这样的权利,免得助长孙子骄纵的性情。 毕竟,他在位的时间已经没多久了,最后这些孩子还是得靠自身的本事。 “两室一厅已经很大了,比你大伯刚结婚时强,你不要有想法。” 沈老爷子又单独把沈时钧叫到自己书房,跟他好好地谈,唯恐大孙子有想法。 沈时钧现在满脑子只想把人娶回家,能够洞房,正大光明地把人使劲欺负,别的,还真没想太多。 第1章 ??秝?  沈老爷子口里的大伯, 是沈时钧的堂伯,沈老爷子弟弟的长子,和沈明志从事文职不同,这位堂伯更似沈老爷子, 军队里实打实历练出来的人物, 在沈家的地位仅次于沈老爷子, 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就连沈明志在这位堂兄面前也要低几分头。 是以,沈家堂伯带着妻子亲自前来, 给白瑜送上一对碧绿通透的玉镯子,那成色, 那做工, 郑秀萍在旁边瞧着,心里略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她的时韫结婚时,能不能收到比这还好的贺礼,如果差了些, 那她可不依。 一个半路冒出来的侄子结婚,怎么能跟她的儿子相提并论。 无论郑秀萍如何心里不平衡, 此时她不是主角, 也没人在意她的感受。 饭桌上, 沈时钧和白瑜一左一右伴在老爷子身边的位子, 仿佛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 尤其是白瑜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套装, 从头到脚十分得体,也没露什么出来, 但坐在那里的姿态,看了就感觉格外的俏美, 一颦一笑极其惹人注意。 郑秀萍忍不住地往白瑜身上瞅了好几眼, 满脑子都在想, 这一身衣服在哪家百货公司买的。 知名的大商场,她几乎全部逛遍了,没见过样式这么新颖漂亮的。 一想到沈时钧从小在国外长大,结交了不少洋人朋友,兴许是从国外带回来的也不一定。 这样一想,郑秀萍更有几分不忿,对身旁的丈夫也生出点怨气来。 外人看她,嫁得好,过得好,好似十分风光,但谁又知她私下做了多少妥协,人前永远要保持端庄稳重的样子,每天中规中矩的打扮,是得体了,但与光鲜亮丽又相去甚远。 再看看白瑜,好似没有这方面的顾忌,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人比人,还真是比得憋屈,也更气人。 郑秀萍又想到自己特意找朋友打的那些家具,搁在外面卖,也得两三个月的工资,可又有谁记她这份好,送再好,都是她该。 沈时韫是被沈老爷临时叫回来的,请了半天假,和妹妹沈菲坐在一块,沈菲是经历了事故后变得沉闷,沈时韫则一直都很闷。 几次看向白瑜的方向,看她笑颜如花,形容姿态不比大家出身的乔伊差多少,每一次见面,都会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这样的女子,配沈时钧,是够格的,尽管有些人可能并不这么认为。 有那么几次,乔伊提到白瑜,都在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沈时韫依然能从她的话语里感受到她的困惑和不解,大抵在世俗人眼里,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沈时韫身为男人,一个颇为欣赏白瑜的男人,倒是有些理解,甚至心里还有那么一些隐秘的遗憾,这种遗憾说不出口,更让他觉得羞愧,但又压抑不住地从脑海里冒出来,时不时地戳一下他的肺管子,提醒他曾经有多蠢,竟没有留意到白瑜的存在。 但想再多也无用,为时已晚。 被一大家子轮番用各种眼神洗礼的白瑜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淡定,她的脸已经快要笑僵,内心反复盘亘地只有一个念头。 这顿饭是要吃到过年吗?怎么还不完。 白悦作为白瑜在城里唯二的家人,被白婶拿来凑数,她坐在最边边的位置上,看着一桌子的人,个个都很厉害气派的样子,桌上的菜做得就像她在书里看到的艺术品,光看就能饱的样子,几乎有一大半,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但这些菜必然是特别好的,她平时很难吃到,所以白悦谨记白婶的教诲,她就是来充数的,老老实实吃自己的饭,卖乖就成。 沈菲和白悦离得近,看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女孩只顾埋头吃饭,跟个畏首畏尾的鹌鹑似的,有些瞧不上,拿了个大海蟹往白悦盘子里一放,只一个字,吃。 白悦受宠若惊,以为人家这是看得起自己,连说了好几声谢,拿起了比自己两只手的大螃蟹,却又为了难,不知道怎么下手。 这种海蟹在这时候是新奇物,寻常家庭很难吃到,但在后世,只要有钱,舍得花钱,没什么吃不到。 白瑜隔着桌面,控制语速和力道,不疾不徐地教白悦该如何吃蟹,一边说一边笑着道:“我们乡下人见得少,也吃得少,有不雅的地方,请爷爷和伯伯婶婶们见谅了。” 这种时候,坦坦荡荡地承认,更能博得人的好感。 沈时钧的堂伯倒是很喜欢白瑜的性情,问她目前在哪里工作,要不要来部队,正好今年有一批外招文职的名额,白瑜可以来试试。 白瑜还没表态,白婶已经先帮她应下了,笑得见眉不见眼。 “那就有劳大伯了,小瑜能够嫁到沈家,当真是她天大的福分。” 适当的恭维,也是有必要的,毕竟家世相差悬殊,做低姿态,也是一种态度。 沈老爷子这时候也拍板,指着白瑜道:“沈家人没一个孬的,你去,好好的表现。” 大首长都发话了,白瑜还能说什么,她一眼瞥向那侧的沈时钧,对方看也不看她,径自倒着清茶,抿上两口,好一个悠闲自在。 白瑜不禁气闷,好啊,有本事,等回去了,别偷偷摸摸把她拉到房里动手动脚,要做样子就里里外外一个样。 一顿饭吃得好似很融洽,老母鸡炖出来的汤很香,每人都至少喝了一碗,该谈的也谈得差不多了,白瑜和沈时钧这两个准夫妻的意见倒显得多余了,全程都是长辈们在商议,两边商议出了章程,按着流程一步步走就成了。 白悦倒是十分羡慕白瑜,谁家姑娘结婚像白瑜这么省心,什么都不用担心,样样都是顶好的,结个婚就像是投胎到了富贵人家,做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奶奶,多么舒服多么惬意。 不自觉地,白悦想到沈家那个二孙子,军人出身,身板都显得格外挺拔,瞧着也不比她的堂姐夫差多少,白悦动了点心,蠢蠢欲动,想问问堂姐。 白瑜不是人精,但看穿白悦那点藏不住的小心思是够用的,当即就直接戳破她的美梦。 “你以为沈家为何这么上心,那是没经验,大孙子成家了,有了比较,再弄二孙子的就轻车驾熟,更周全体面了。” 白悦听到这话,心凉了一截。 “沈家二哥哥也有对象了?” 谁是你二哥哥,妹子,做人还是有点界限比较好。 白瑜仿若不经意道:“也是首长千金,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感情好着呢。” 白瑜算是看出来了,乔伊估计重生过来的,对沈时钧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有提防,有戒心,唯独没有如痴如狂的爱恋。 几次试探之下,白瑜摸到了乔伊的底线,那就是沈时韫。 现在这个乔伊,对嫁沈时韫,格外执着。 在意识到白瑜和沈时钧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再无变动,乔伊待白瑜也有些许改变,不说内心如何想的,但表面上也有了亲近的意思。 反倒白瑜对乔伊始终不冷不热,碰到了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点到即止,并不打算深交。 心血来潮时,白瑜也有脑子一梗,问沈时钧对乔伊是个什么想法,问得沈时钧莫名其妙的同时,摁着白瑜,把她吻得脑子梗,心也梗了。 一记悠长的热吻过后,沈时钧意犹未尽,拍拍白瑜脑袋,警告她再说出让他生气的话,那么他不介意提前入洞房,叫她切身体会到什么是夫为妻纲。 对此,白瑜暗啐了一口,只想说,早晚有一天,叫你体会什么是夫纲不振才最真。 第1章 ??祩?  沈老爷子始终是悔的, 没能查探前妻在海外的境况,以至于不能在前妻困窘的时候帮她一把,还有那个从未曾谋面的长子,注定要成为沈老爷子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是以, 沈老爷子只能在大孙子身上找补, 但凡自己能给的, 结婚需要的,甚至更多的物件, 铺张一点都没关系,务必要让孙子娶媳妇娶得风□□派。 婚礼定在锦江大饭店, 区内最高规格的三星级酒店, 这时候好像还没四星五星的说法,白瑜也不在意,婚礼盛不盛大,热不热闹, 好像都与她无关,她就是个木偶人, 穿着一身改良的大红旗袍, 化着极淡的妆容, 露着矜持又不失甜美的笑容, 乖乖随着沈时钧在宾客之间穿梭, 说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 沈时钧的父母都已不在,沈老爷子年事已高, 地位又摆在那里,谁也不敢喝他敬的酒, 于是沈时钧父母的角色就由沈明志郑秀萍代劳了, 领着新人一桌桌的酬谢, 脸都快下僵了。 敬过了一轮,郑秀萍不乐了,找个理由坐下来歇息,让沈明志一人应付。 郑秀萍娘家也来了人,帮着招呼,尤其郑秀萍的二嫂,面上笑着,可空闲下来,坐到郑秀萍身边,小声嘀咕:“老爷子可真是偏心,合着好像就这一个孙子,以后时韫结婚,要是比这差了,我可不答应。” 郑秀萍斜了二嫂一眼,你不答应,你不答应有什么用,这是你能做主的事儿。 二嫂被小姑子盯得发毛,抖了一下,又赔笑道:“不过时韫的媳妇家世不必说,这边哪里比得了,肯定不一样。” 郑秀萍轻哼了一声,不太想理,捏着筷子夹了口菜,大半天都在忙,也没多少胃口。 身旁另一个亲戚指着另一桌,一声叹:“这女方家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面朝黄土的样子,饿死鬼投胎似的,这都几天没吃上饭了。” 话里的鄙夷意味甚是浓厚。 郑秀萍听了深以为然,但不吭声,没胃口吃饭,就舀了碗汤喝。 亲戚多少还是夸张了,白家人从乡下来,小饭馆都没进过几回,更不提这种全国数一数二的大酒店,一进到大厅就受到了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再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好些菜漂亮得像是艺术品,看着眼熟,就是叫不出名来。 白婶事先有跟白家人敲过警钟,这大厅里坐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身世差了,但脸面不能丢。 于是白家人还算克制,忍着没有多添几碗饭,但菜吃了不少,放眼周边,就属他们这一桌的菜碗空得最快。 白家二嫂推了推心不在焉的白悦,低声咕哝:“你看看你堂姐,嫁了贵人,多风□□派,你以后也照着你堂姐找一个。” 闻言,白悦更郁闷了。 她也想,沈家二孙子就是个很好的人选,人家父母都在,都是官身,比堂姐夫还要厉害,可惜人家有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了,自己想也没用。 乔伊跟随父母,做为沈家宴请的客人,也在席上,白悦一抬头就看到穿着漂亮粉裙的年轻女人走到郑秀萍身边,陪人说着话,那样子,俨然就是婆媳的架势了。 白悦目光一转,寻找着沈时韫,人正陪在新郎官身边,帮新郎挡酒。 整个大厅里,再也没有比这对兄弟更出彩的人了,姐夫是不敢想的,可另一个也想不了,白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小姑娘的心事,当妈的自然不懂,还怪女儿摆苦瓜脸不好看,要她学白瑜,多笑笑,看着也精神。 白婶到底在城里长了不少见识,多少有点懂侄女的心思,但看破不说破,这事儿也无从说起,只能寄希望于孩子自己想开。 他们厂里也有不少吃苦耐劳的好青年,白悦真不想读书了,在城里找份工作,谈个实实在在的对象也不错。 人心本就是偏的,白婶对待两个侄女到底还是不一样,白瑜跟在她身边的时间更长,自然更为亲近。 且白瑜这桩婚事几乎是她自己争取到的,白婶并未做过什么,反而从中沾光,找了份在她看来很稳定的工作。 沈时钧要结婚的喜事传到厂里后,管后勤的领导还特意找白婶谈过话,说她表现很好,要给她转正,享受正式工的待遇,还问她对工作环境有没有别的要求,如果有,可以把她安排到别的部门。 白婶这辈子最会的就是做饭,领导的好意她心领了,表示感谢的同时也婉言谢绝了。 她自己几斤几两,她是知道的,哪里能跟那些读过书的年轻人比,来工厂的时间又短,调到好的岗位去,别人面上不显,背地里说闲话,没得还连累了侄女婿。 领导见白婶是真的不想,后来也没再说什么,不过仍是强调,工作上遇到困难,或者不顺心的地方,仍是可以来找他。 白婶连连表示感谢,更加坚信侄女嫁对了,这样的夫婿,当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一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把自己拾掇得人间富贵花的白瑜可没白婶那样的好心情,待送完了最后一波宾客,沈时钧犹在应付家里的亲戚,白瑜已经累得先回房间了。 这种大喜的日子,也没人挑新娘子的毛病,尤其老爷子拍着大孙子的肩膀乐呵呵道:“你小子努努力,我就等着我的重孙子了。” 郑秀萍一听到这话,心里又不舒服了,斜眼看了看身旁默不作声的儿子,生孩子谁不会,赶紧结婚不就成了。 沈时韫注意到母亲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又不敢回应,唯有心里苦笑。 乔伊是好,对自己好,对他的家人也好,但说不上为什么,沈时韫就是感觉差了点什么。 真正的喜欢,该是沈时钧这样,对所有人冷漠,唯独娶进门的女人,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有光,显而易见的欢喜。 沈时韫没这个信心对乔伊也如此,他怕自己辜负她。 乔伊又何尝不知,她只是装不懂而已,受挫严重的她更是想不明白,只是重来一回,为何一切都变样了,沈时钧对她态度大变也就罢了,可连沈时韫也是如此,没了当初喜欢她的那种劲头,就连娶她,在他这里好像都成了件很难做到的事。 但乔伊又怎会甘心,如果不能嫁给沈时钧,她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白瑜,乔伊在脑海里将这两个字过了无数遍。 唯独这个女人,是最大的变数。 此时的白瑜毫无所知,她只觉得这一天格外的漫长,也异常的难熬,蒙上被子就要睡过去。 然而讨嫌的男人就是不肯放过她,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落到她脸上,微糙的触感,带着点酥麻的感觉,通过肌肤之间的接触,一股若有似无的电流仿佛从身体里流淌过,使得白瑜心头微微一颤。 她并不想有任何回应,但男人一句话也不吭,只是动动手指,也能带给她别样的悸动。 尽管白瑜尽可能地无视,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但她心里也清楚,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房间,这样的氛围,必然是要发生一些事情的。 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或许是国外长大的人更加外放,懂得也多,饶是白瑜自以为懂得很多的未来人,在男人极有耐心,也极其细致的轻哄下,屡屡败退,丢盔卸甲,不能自已。 神魂不能自主之下,白瑜恍恍惚惚,只听得一声带着轻笑的低悦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荡。 “老婆,我好不好?” 白瑜耳根子红透,只觉得再没有比这男人更坏的了。 第1章 ??騇?  婚姻生活并没有白瑜曾经设想的那么不好过, 当然,也有不好过的时候,通常都是晚上。 白瑜对男人抱有的外强中干的希冀在新婚夜彻底被打破,那一夜的翻江倒海, 彻底无眠, 让她彻底意识到, 男人之前对她动手动脚时说过的话,隔靴搔痒, 不过瘾,新婚夜定要痛痛快快的来。 然而直到新婚夜过了一周, 半个月, 甚至快要一个月了,白瑜对晚上的阴影仍旧挥之不去,天一黑,她就怕, 因为狼要回来了。 这狼正值壮年,身强体壮, 耐力强, 特别能折腾。 偏偏这时候的工作远没到后世狼性竞争的地步, 大多朝九晚五, 节假日也很齐整, 少有加班加点的说法,沈时钧结了婚后, 事业上更是顺风顺水,调到了核心部门厂总办, 担任副主任, 前途可以说一片光明。 不过沈时钧自己对这样的前途似乎有些想法, 甚至可以说是兴致缺缺,一日滚过床单后,白瑜累得不想动,沈时钧抱她到卫生间冲洗。 这男人是真有本事,在80末90初的改革浪潮弄口,托国外的朋友购置了一台电热水器,漂洋过海地运回来,还顺利安装上了,从此,白瑜过上了不用再烧水提桶,随时都能洗个热水澡的舒服日子。 就连向来勤俭的白婶用过一次也说好。 但这样的好,也有白瑜不能说的烦恼,洗澡方便了,男人行那事就更加肆无忌惮,白瑜用来推开的借口也少了。 白瑜有时烦了,恼不过埋汰一句,狗都没男人腻歪。 沈时钧听后也不恼,只把脑袋埋在白瑜颈窝,像狗子那样蹭两下,用行动来收拾口不择言的媳妇儿。 到最后,白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样的烦恼,她对谁都无法诉说,只能默默堆在心里发酵,最后,白瑜积累了空前高涨的热情到学习上,寒冬已过,距离七月的高考还有五个月,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要一次考过,然后住校,远离需索无度的可怕男人。 都说婚后懈怠,因为心思被分走了,白瑜却反其道,到影楼上半天班,以合伙人的全新身份和老板商讨影楼扩张改建,添加一些更有美感且有趣的拍摄手法,譬如后世一直很流行的艺术写真,还有外出采风,以便顺应时代发展。 老板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自以为悟到了新潮元素,但听了白瑜的话后更是醍醐灌顶,对于白瑜要求的技术入股也欣然同意,只要影楼生意更好,白瑜拿的钱不会少。 在这个百业待兴,充满了机遇的弄潮年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大多都能赚得满盆金。 上午忙影楼的规划,到了下午白瑜也没闲着,她买了个大书柜,特意摆在卧室,把所有资料满满当当摆上去,创造出一种她要学习,万事勿扰的神圣氛围。 她就不信,在这样的环境下,沈时钧还有脸拉着她做不要脸的事。 然而事实证明,沈时钧真有这个脸。 白瑜坐在桌前做英语题,男人回来了,不声不响地立在她背后看着,听着她还算流畅的英语发音,忽然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声笑,也不知夹杂了什么样的情绪,反正白瑜听着不是那么顺耳。 她蓦地一下扭过头,漆黑的双眸浮着水光,也添了一丝愠色,但这样的愠色,落入到沈时钧眼里,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他的妻子,一直都是美的,以后,只会越来越美。 沈时钧自动忽略女人生气的样子,倾身弯下了腰,侧脸贴着她的,对方的体温从相贴的肌肤传递到她身上,白瑜脑海里闪过那些不可言说的日日夜夜,不受控制地身子一软,面上的热意,无需用手去摸,她都能感受到。 白瑜试图挣扎,拿笔的手紧紧攥住,用另一只手去推男人。 “你烦不烦,打扰别人学习,是要天打雷劈的。” 沈时钧置若罔闻,白瑜那点力气也撼动不了他,他伸手在白瑜的练习册上指了指:“这里语法有问题,改成过去时。” 毫无商量的余地,直白指出错误。 白瑜愣了下,盯着句子又看了好半天,才恩了声,不想改,又不得不承认男人说得对。 正因如此,白瑜更烦了,她有一颗上进的心,奈何闲人总来扰乱她。 白瑜丢了一本新的习题册给男人,他那么爱纠错,那就自己做去吧。 沈时钧适可而止,为免小媳妇真的恼了,晚上不让自己碰,笑了一下,接过习题册,便搬了个椅子到一边做着去了。 有些人,即便一声不吭,存在感也是异常强大。 背后灼灼的视线,让白瑜不得自在,过了好一会,她回过头,瞪着男人:“外面客厅那么大,还有沙发,你就不能去外面,学习是寂寞的事情,要一个人真真正正的静心。” 有点道理,又有点孩子气的话,听得沈时钧忍俊不禁,把册子随手一放,又走到了白瑜面前,俯身看她。 男人眼窝深,眼神更是深邃,专注看人的时候叫人心头直颤。 白瑜宁可男人嬉皮笑脸,也看不得他这双溢满情深的眼。 白瑜不自在地想扭头,却被男人强行转了回去,带着淡色的唇在她面前一开一合。 “有我在,就静不下心了?” 岂止是静不下,简直是烦透了。 “我就这么能影响你?” 呵,要论脸皮厚,当真是没谁比得过这位了。 白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心,何止是烦,更有一种她不想承认的情绪在迅速发酵。 感情这东西,不能碰,一旦沾了,就很难有冷静清醒的时候了。 白瑜在竭力控制自己对沈时钧的心态变化,然而偏偏有个白婶在她耳边不停叨叨。 “你这真的是嫁对人了,咱老白家谁人不夸新姑爷一个好,你二婶更是眼红得不行,私下托了我好几回,要我也给白悦介绍个,以小悦那条件,哪里找得到。” 白瑜一嫁人,白悦就住进了白瑜的卧室,打算长期赖在城里不走了,但白悦不比白瑜,同白婶的情分没那么深,再加上打着学习的幌子好吃懒做,又不好好学习,在房间里瞎捣鼓,使得白婶对侄女的好感下降了不少。 远香近臭就是这个道理,住得近了,什么毛病都暴露出来了,白瑜也不勤快,但做起事毫不含糊,该认真的时候还是认真的,白悦则是真懒,又没眼力见,不会来事。 白瑜不爱跟人比,尤其是便宜亲戚,只能这样安抚白婶。 “等二婶下回再来,您就直接跟她讲,又不是收容所,哪能一直白吃白喝不干活。” 第1章 ??种?  婚后没多久, 家里来了个意外又不陌生的客人,白瑜拿出招待国际友人的标准,给对方煮了杯咖啡。 沈时钧是个中西合璧的完美结合体,家里有几套茶具, 也有几套煮咖啡的用具, 朋友不多, 但交友广,这些用具都有用到的时候。 譬如史蒂夫签证到期, 回国住了一段时间,再回来, 寻到沈时钧的新家, 就能喝到新鲜现磨的咖啡了。 当然,在沈时钧看来,这人喝现冲的咖啡已经足够,但又不能阻挡媳妇儿招待客人的热情。 然而, 白瑜对算不得熟的国际友人也没那大的热情,她只是想在厨房里多耗些时间, 对于两个大老爷们的交谈内容毫无兴趣。 就在沈时钧消极怠工, 一心只想跟老婆炕头热的这段时日, 史蒂夫又做了不少事, 即便回国了, 也没忘记这边工期的进展,待到签证续期成功, 又迅速赶回来,将七层的商业大楼, 一层层地查看, 大到天花顶上的悬浮巨型商标牌, 小到走道墙面上的消防柜,到边到角,反复细致地检查,确保开业那天顺顺利利,没有任何闪失。 开业的日子定在五一,时间掐得刚好,一到四楼所有柜台差不多招满,按楼层分门别类,根据这时代人的消费和需求,已经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不少国外进口的稀罕玩意。 但对几十年后的白瑜而言,商场里的所有东西都只是标配,在看过史蒂夫带来的内部地图,白瑜微皱了眉,下意识道:“休息间没有吗?走道上怎么没凳子,这里是吗?就一两个?母婴室在哪呢?逛累了没地方坐,就只能回家了。” 话不算多,就这么几句,但给两个男人带来的影响力不小。 白瑜搁下了咖啡就回卧室了,史蒂夫愣愣看着女人曼妙的身影,没法回神,直到温热的杯子被男人硬塞到他手里,还有点烫,他才挪开了目光,一脸的羡慕。 “朋友,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男人。” “朋友,喝完赶紧办正事去。” 沈时钧只负责拿钱,干活的事儿,全丢给史蒂夫。 偏偏这人也任劳任怨,得到了启发,又喝了咖啡提神,如今精神抖擞,朝沈时钧挥了挥手,走了,朋友。 “咱这回要好好干一票大的。”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如今已经成了史蒂夫新的口头禅。 白瑜半坐在床上,随手拿了本资料翻看起来,后来被一个数学题困住,拿了纸笔,认认真真做了起来。 这时候的数学题,没后世的高考那么难,但或许是许久未做,白瑜想方程式想了半天,解起来也特别慢。 过于专注,连沈时钧何时进屋,白瑜也未曾察觉,直到一记低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瑜心底猛地一颤,抬头便见男人略弯下了身子立在自己身边,手伸过来,指着她写得潦草的纸上,三言两语就把解题思路捋清了,答案也随之而出。 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必然是偏心的,有些人,明明什么都不缺,却仍是拥有着要什么,自己就能得到的天赋。 见娇美的妻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沈时钧失笑,低了脑袋吻上她粉润的脸颊,哑声道:“怎么?不认识了?” 他并不介意花更多的时间让妻子全方位地再认识他。 这个男人有很多面待发掘,然而不管哪一面,白瑜了解过后,并不觉得有所排斥,反而有种被吸引的新奇感觉。 她想,应该不会再有别的男人了。 “你的事忙完了?”白瑜合上本子,手里还捏着笔,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 沈时钧恩了声,坐到了床边,握住白瑜的手,从不吝啬对妻子的夸张。 “你很细心,想法也好,等公司开业,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我美丽的妻子剪彩。” 沈时钧从来不是安居一隅的知足人物,他有一盘很大的棋要下,打造出全市乃至全国最大型的旗舰商贸体系,才是他最终目标,但国内的情况,和他手头能动用的资源尚且有限,只能一步步地来。 他并不要求妻子在财务上给予支持,只要她能懂他的理念,全心全意地站在背后支持他。 此刻,他发现,他的妻子不仅懂,还能提出有用的建议,这无疑就是意外之喜。 他想,上天终究是眷顾他的。 白瑜可看不出男人平静面容下波涛汹涌的情绪,突然想到影楼要扩张,换个更好的地段,更大的地面,即将开业的超大型商场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那地方位于闹市区,最不缺的就是人。 在商言商,白瑜一副公事公办地问,沈时钧只觉好笑,轻捏她鼻尖:“你去跟他说,店里股份算你一半,我这边给他降到三成。” 只扣三成的入驻费,一年得省多少钱啊,股份给她一半,老板不亏。 她这个脑子好使的老公,拐了道弯来送钱给她花,白瑜更不是矫情的人,欣然接受。 “你说的,落子无悔,可不兴改主意的。” 得到男人的保证后,白瑜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影楼,跟老板提未来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发展大计。 老板到底是留过洋的人,白瑜几句话一说,他眼睛就亮了。 难得碰上一个在事业上能聊开的女人,可惜人家已经有对象了,但人家对象财力雄厚,只要拉好了关系,自己将来也不愁了。 “店要是能做大,军功章上有妹子一半的功劳,我不是小气人,该给的,肯定给。” 老板当即又草拟了一个新的合同,白瑜拿过来仔细看了遍,却没有立刻就签字,而是笑着说她老公爱管事,还得回去给他过目,不然又要念叨她了。 想着以后还要跟她老公搞好关系,老板格外豪爽地大手一挥,去吧。 这一天正好周末,沈时钧在家休息,白瑜拿过合同给他看,沈时钧一目十行,看得很快,但重要的地方一字不落。 “他倒是个会做生意的,可以签。” 沈时钧给了肯定答案,白瑜心也落了地,可在她看来,还是有点问题。 “这上面的意思很明显,店里有盈利,我才能分到钱,店里要是亏了,我指不定还得倒贴。” “亏不了。” 沈时钧说得笃定,白瑜仍有疑虑,他又没经营过影楼,把话说死,也不怕打脸。 沈时钧笑着将妻子拥入怀里,将自己的思路说给她听。 “他将影楼开到我这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以后店里每个月的盈利,每一笔账的动向,清清楚楚摆那里,是盈是亏,可不是他一人说了算,他要是造假就更好说,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占理的是我们。” 真有亏的趋势,他也有办法扭亏为盈。 沈时钧一席话,白瑜有如醍醐灌顶,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老公,当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第1章 ??榻?  西方人开业剪彩那套, 搁在这个年代,是件相当新鲜且稀罕的事儿,又开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区,条幅一摆上, 各大门窗又挂了不少五颜六色的气球, 广场上一溜比人还高的花篮子, 不管好奇心重不重,但凡有路人经过就被这大的阵仗给吸引住了, 性子保守点的驻足观看,外放的人直接就走了过去, 进到商场里头看个热闹。 这时候喇叭是个用来宣传的好东西, 史蒂夫又舍得砸钱,买的进口扩音器,在每个楼层都有安装,商场有哪些店铺, 卖哪些东西,有多少折扣, 介绍得明明白白, 唯恐耳背的, 反应迟钝的没听见, 反反复复地不停播放。 白瑜又出了个鬼点子, 找了一些人扮顾客凑人气,真有看中的也可以买, 保证给出最低价,让人买到最大的实惠。 这一顿操作, 对于爱占便宜的人无疑诱惑力十足, 再加上国门大开的当口, 经济政策最好的时候,消费力也在升级,只要多多宣传,多打点口号,国民的意识也在潜移默化中逐渐改变。 白瑜陪着沈时钧剪彩完就上到办公室来歇一歇,喝口茶,办公室在顶楼,有专门电梯上来,在这个高楼并不多的时代,白瑜站到七楼的窗前,都带了点俯瞰众生的意境。 赶上了经济飞速发展的列车,白瑜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兴奋形容了,更有新鲜,好奇和期待。 曾经的她,学习一般,工作一般,人际交往也一般,在公司的表现平平无奇,有能力的人太多,卷得厉害,晋升机会就那么点,造成了大多数人选择躺平。 而现在不一样了,环境轻松,人才欠缺,人口红利才刚刚开始,白瑜只要比着后世提出几点建议,就能让史蒂夫眼前一亮,竖起大拇指夸,不必她开口,他便说要拉她入伙,送她股份。 白瑜欣然接受,有钱不赚,那就是矫情了。 沈时钧对白瑜也有些刮目相看,以他老婆的阅历和学历,能提出行之有效的营销方案,该是有经商的天赋了。 白瑜对此也是坦然,半开玩笑:“干脆就给我挂个营销部经理的职吧。” 史蒂夫答应得干脆。 反而是沈时钧挑眉:“经理就够了?” 身为幕后老板,他的老婆就值得经理。 谁投的钱多,谁是老大,史蒂夫拍掌:“白总经理。” 沈时钧不方便出面,他的妻子代劳也是一样。 白瑜就这么成了白总,也正式掀开了一个商业帝国最开始的一页。 在这个时空里的多年后,身为优秀创业家的白瑜在接受某台采访时,讲了不少正能量的言论,无非是敢想敢闯敢拼,有毅力有恒心有行动,因而成了后世女性引以为豪的榜样。 但若要问白瑜内心真实的想法,其实肤浅得很。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还拼什么,厚着脸皮要就是了。 这样的话,也只能自己心里想想,说不得。 不过在白瑜和沈时钧的感情渐入佳境,且一日,白瑜到医院查出有孕后,倒是忍不住说了类似的话。 “孩他爸,今后可得更努力才行,全家就靠你了。” 孕妇是累不得的,也不能操心。 沈时钧要笑不笑地望着白瑜,轻勾她鼻尖:“给你筑个金屋供起来可好?” 金屋可以有,摆着玩就成,住进去就不必了。 这几年,又发生了不少事,白瑜读完了大学,生了孩子,沈时韫军校毕业,结婚了,但对象并不是乔伊,而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女军人。 乔伊情伤过后选择出国,走之前来找过白瑜,说了很多话。 “我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他,还想过结婚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可是他变了,他不想娶我,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再看我,这辈子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错。” 乔伊的话多多少少印证了白瑜的猜想,但她什么也不说,也不能说,只默默地听着,当个安静的倾听者。 “以你的条件,以后遇到更好的也说不定。” 孩子还小,又皮,白瑜挂念得紧,眼看着乔伊没完没了,白瑜只能抓紧说完。 乔伊显然也是倾诉够了,付了钱后先白瑜一步离开。 “不送了,以后也没可能再见。” 谁又想跟你见呢,白瑜心想。 回到家,已经调到某权力部门当处长的男人正抱着儿子玩,儿子个头小,脾气却不小,使劲儿在爸爸怀里挣,可就是挣不开。 父子俩玩得倒是忘我,白瑜很难想象人前寡言,一副老干部样子的沈时钧私底下会跟儿子玩到一块。 可一想到男人缺失的童年,也就不奇怪了,人就是这样,缺什么就渴望什么。 玩闹够了,把儿子哄回屋睡觉,沈时钧搂在白瑜半躺在露台上,看着外面的青山绿水。 这几年公司赚了不少钱,极有远见的夫妻俩年前在开发区买了一套别墅,带前后院,占地不小,但比之后世的价位,简直就是捡来的。 “开不开心?” 这几年,沈时钧问白瑜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他欠缺的,也正是他在意的,全都想给她。 刚成婚那阵,白瑜有迷茫有不确定,但现在,她看到了男人想和她好好过的诚意,他也确实做到了,心里头那点迷茫早已挥去,如今满满当当地全是情感。 白瑜主动搂住男人脖颈,凑上去亲他一口,用行动给出答案。 男人舒展了眉头,笑开后,眉目尽是春色。 就在夫妻俩抱作一团缠缠绵绵之际,白瑜脑海里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宿主,宿主,小可爱回来了,时空隧道已经修好,返程之旅要不要,打折特价哦】 【谢谢,不要,滚粗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