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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谷百合
    作者: 程予yu
    文案
    --傲娇甜妹&斯文败类/暗恋/年龄差
    父亲公派出国，乔栩被寄居在以前相识的叔叔家。
    男人名魏衍之，安京最年轻有为教授，温和绅士，矜贵优雅。
    因某些不愉快回忆，乔栩曾发誓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某晚，魏衍之倚在她书桌前，漫不经心扫过她的物理练习册：“第三题，摩擦力的方向判断错了。”
    乔栩摔下笔，气鼓鼓说：“我不会。”
    男人好看的眼尾轻轻挑了挑：“过来，我教你。”
    乔栩忍辱负重：……讲完这道题再老死不相往来。
    _
    朋友都知道魏衍之家住进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温柔宠溺，宝贝到不行。
    朋友调侃：“栩栩越来越漂亮了，外面好多小男生想拱你家小白菜呢。”
    魏衍之嗤笑：“就一小朋友。”
    话音甫落，乖巧的小朋友领回一个男生：“魏叔叔，这是我男朋友。”
    “我长大了，可以谈恋爱了。”
    那是魏衍之第一次失控。
    一向不沾烟酒的人喝的酩酊大醉。
    男人眼色深沉如墨，欺身靠近，指腹擦过她的唇：“我的栩栩长大了，想谈恋爱了？”
    乔栩偏头闪躲他的目光。
    魏衍之：“会谈恋爱吗？我教你。”
    他低头攫吻她的唇。
    在一起后，乔栩往天文台跑的勤。
    哪知，魏衍之的一位研究生对她展开猛烈追求，乔栩一再躲闪，还是被他堵在门前表白。
    在男生声情并茂告白声中，魏衍之走过，把她揽入怀里：“介绍一下，这位是魏太太，你师母。”
    男生震惊：救命，撩妹撩到师母还能毕业吗？在线等，挺急的！！
    ◆女主已成年，毕业前无亲密描写
    ◆非师生关系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栩、魏衍之 ┃ 配角： ┃ 其它：求戳个收
    一句话简介：傲娇甜妹&斯文败类
    立意：学好数理化
    第1章 山谷百合
    酒吧二楼包间。
    乔栩蜷缩在沙发上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膝盖上铺着一张新鲜热乎的物理试卷，惨不忍睹的红色数字呈放射状在眼前放大。
    58。
    真是比目眩神迷的霓虹灯还令人头疼的分数。
    她，乔栩，国内知名物理学家的女儿，高中三年上遍各类光荣榜，唯独物理成绩平滑稳定，在30分到60分之间游荡，仿佛被封印一样，怎么都突破不了60大关。
    “乔帮主！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emo！”
    砰！
    雾面玻璃门被突兀地踢开，一个瘦高的男生站在门口，看到她手里的卷子，愣了下：“我去，你这是在酒吧做题? ”
    “没有，我就是在想……”
    “想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我爸妈从垃圾桶捡来的?”
    “……”
    “不然我为什么物理这么差，从生物遗传角度解释不通啊！”
    “em......我觉得这么难的问题得放一放，得空去医院做个DNA鉴定什么的，光想是想不出来的，但现在有一个更简单的问题，”男生停顿，等她看过来才继续：“你还记不记得你来酒吧是干什么的?”
    乔栩睨他一眼：“给你过生日啊。”
    “所以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下去嗨啊！”
    男生是她的冤种发小岳子琪，从半年前就计划着成人礼要开一场狂欢party，正赶上酒吧周年庆，全场酒水免费，正好省了一大笔钱。
    乔栩支着下巴，焉巴巴的：“人类悲喜果然不相通，没及格我没心情。”
    岳子琪走进来拉她：“别装了，你又不是第一次不及格，走了走了。”
    “可这次还要家长签字！”
    “这好说，你叫我一声爸爸，我签给你。”
    “滚！”
    楼下灯光流转，带大金链的DJ激情打着碟，舞池中男女摇曳生姿，气氛火热到爆。
    乔栩点了一杯气泡水，问岳子琪：“婷婷呢？”
    婷婷是她的好朋友宋玉婷，今晚陪她一起来的。
    岳子琪没听到，正扭着一身链条的黑皮衣激情嗨歌，精神小伙的精髓被他整得明明白白。
    乔栩懒得理他，放下玻璃杯，在人群中搜索她的身影，今晚酒吧开放，酒水全免，所以来凑热闹的人特别多，光线又暗，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只几分钟，她就晕头转向，耳朵也被音乐声震得发疼，她揉了揉耳廓准备去卫生间洗个脸清醒一会。
    刚转过拐角，一头金灿灿的黄毛映入眼帘，男人咬着一根烟，铆钉黑夹克，活脱脱一副社会哥模样，挡在她面前。
    乔栩本就心烦，只当没看见，侧身准备绕过去，社会哥咧嘴一笑，伸手握住了她右手腕：“小妹妹这是急着去哪，一起喝一杯?”
    布满文身的手裹住皙白的手腕，形成极强视觉差，她皱眉甩了两下胳膊，男人握的很紧，没甩开。
    社会哥上下打量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小妹妹，你成年了吗就来酒吧，小心我告诉你老师。”
    乔栩不耐烦抬头，瞪他：“放开。”
    她穿着简单，短袖运动裤，不施粉黛，略显幼态的脸瞪着他，像只生气小奶猫，挠的人心痒痒。
    这一眼看得社会哥抓心挠肺，他舔了舔嘴唇：“哈哈哈开玩笑的，别生气，我不会告诉你老师的，不能喝酒也没事，要不要去跳舞?”
    乔栩没好气：“不会。”
    “不会没关系啊，哥哥教你。”
    哥哥?
    这是怎么喊出口的，也太油腻了吧。
    乔栩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偏头冷笑一声，再回头时换了幅平淡温顺的面容：“可以啊，但是在卫生间门口不太好吧，换个地方。”
    社会哥一听有戏，忙说：“妹妹说去哪?”
    “二楼包厢吧，省的有人打扰。”
    社会哥眼睛一亮，以为有大便宜可占，兴奋到嘴角咧到耳朵根：“好主意，二楼好啊，妹妹请！”
    他递过来一杯鸡尾酒，乔栩接过，先一步往楼梯口走去，社会哥寸步不离跟着她，期间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说一些污言碎语。
    乔栩一路没吭声，社会哥看她不拒绝，越靠越近，贴在她身后，故意用衣料摩擦她的臀部。
    乔栩忍着心里上涌的恶心，硬着头皮往楼上走，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她蓦地一停，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握着玻璃杯的手收紧，由上而下往社会哥脑袋上砸去。
    砰的一声脆响，玻璃杯应声而裂，红酒混合粘稠的血迹顺着社会哥脸颊淌下来，他一下没站稳失去平衡，后脚踏空，顺着楼梯咕噜噜滚下一楼。
    全场音乐骤停，舞池众人齐刷刷傻了眼，自动让出了一个半圆。
    社会哥本人更是狼狈，随着视线一阵天旋地转，躺地上足足五分钟才缓过来，一抹脸，红了一片，他整个人气得发抖：“你……艹尼玛的。”
    乔栩站在二楼，趴在栏杆上，捏着断掉的高脚杯瓶身，朝他甜甜笑：“这个狗啃屎的姿势确实很标准，我可不想跟你学这种舞。”
    “艹，你特么等着。”
    社会哥连滚带爬跑出了酒吧。
    乔栩扔了碎玻璃杯，去卫生间洗干净手，口袋中手机发出震动，她接通。
    是宋玉婷：“乔乔，你在哪呢，我跟你说我刚刚看到一个超酷的女生，把一个流氓从二楼踹下来了，这流氓在酒吧一条街可是臭名昭著，到处招惹女生，哈哈哈哈，真是恶人有恶报？”
    乔栩默了三秒钟，对面没听到回声继续问：“你在听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口中那个超酷的女生……是我。”
    对面也停顿了三秒钟，缓了一会后，尖锐的女声经过电磁波放大变得更加刺耳：“啊啊啊，你疯了吗？那流氓可是混混头子，你得罪他能有什么好下场，不出五分钟他一定会带人回来找你报仇的，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逃命呗，你去外面等我，我马上过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社会哥要真卷土重来，必定是怒气值拉满，战斗力杠杠的，她一个弱女子，可不敢硬刚。
    宋玉婷那边一阵小跑：“行，那你快点，我先去打车了，就在路边等着你。”
    乔栩挂了电话，跑回二楼包厢，拿上书包准备溜之大吉，但墨菲定理诚不我欺，如果你担心某种事会发生，那么它就一定会发生[1]。
    还没走了几米，迎面看到三个彪形大汉从楼梯口上来，个个一米八往上，一身腱子肉，大步朝她走来，乔栩心里咯噔一下，这也太快了吧。
    四下走廊空空荡荡，连躲都没地，她心下焦急，正当走投无路之时，右手边的包间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太好了，有人在里面，她一把推开玻璃门闯了进去了。
    这间是酒吧最大的VIP包厢，微晕的灯光照在暗色地毯上，一群陌生男女正推杯换盏，看到她都愣了下，动作暂停。
    乔栩不自然的朝他们笑了笑，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好意思，我找人。”
    一个着花衬衣丹凤眼的男人最先笑开来：“小妹妹找谁?”
    “找……”乔栩眼珠转了一圈：“我爸。”
    话出口瞬间，她都想拿拖鞋抽自己，说理由能不能说个靠谱一点的，一屋子俊男靓女，连个年纪大的都没有，瞎编都不会。
    男人又笑了，转头看向卡座众人，尾音上挑，颇有看戏的意味：“这里哪位是你爸爸?”
    “就，就……”
    算了，反正都是拖延时间，随便说吧：“……他！”
    乔栩硬着头皮往左边角落里随手一指，正喝酒的男女霎时呆住了。
    原本喧闹的环境瞬间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花衬衫男人打破了寂静，对着角落男人揶揄：“呦哥，你可真是闷声干大事，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大的闺女，哥几个怎么都不知道。”
    乔栩偷偷瞄了一眼被她莫名安了个“爸爸”头衔的人，灯光暗得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出英挺的轮廓，他单手转着一只酒杯，听见冰块相互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与此同时，男人掀起眼睑，看过来。
    四目相对。
    男人五官俊朗，眼窝很深，那双眼睛尤为深邃，眸光却温润清透。
    在这样目光的对视下，乔栩着实心虚的很，仓惶移开了视线，手指惴惴不安卷着衣角。
    想着再坚持五分钟就道歉走人。
    有人小声接耳：“这小孩是谁啊。”
    “不认识，骗人骗到这了，衍哥都没结婚，哪里来的女儿，叫保安赶出去。”
    “等等！”乔栩为了不被赶出去，可谓使出浑身解数：“我没说是亲的啊，是……小爸爸啦。”
    “小爸爸?”
    “我是南方人，按我们那的习俗，都把爸爸的弟弟，也就是叔叔叫小爸爸的，准确说他是我叔叔！”
    “叔叔……”
    正当时，身后玻璃门砰的一声被踹开，狠狠砸在墙上，社会哥带三人破门而入，社会哥就是社会哥，短短几分钟，不仅包扎好了头，还摇来了人。
    社会哥直接无视包厢众人，指着乔栩大声喊：“小妮子挺会跑啊你，我看你还往哪跑。”
    乔栩：“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干你！”
    社会哥趾高气扬指挥小弟：“你们几个去扒了她的衣服。”
    乔栩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缓慢后退：“你别太过分了。”
    “不过分一点怎么给你长记性！”社会哥眼中浊光赤红，步步逼近，哼道：“老子在酒吧一条街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今儿倒是够劲啊妹妹，敢给老子开瓢，你说这事怎么解决吧?”
    “我……赔钱。”乔栩抿唇小声回。
    “赔钱?”社会哥像是听到好笑的事，指着自己太阳穴：“你看老子像是缺钱的样子?”
    “……”不像缺钱，像是缺脑子。
    乔栩死咬着下唇被逼得步步后退，直至膝弯抵到沙发一角，退无可退，完了，这是要被瓮中捉鳖啊。
    “你想怎么解决？”
    平和缓慢的声线从身后传来，肘间被一只温凉的大手包裹，乔栩呼吸一滞，身子随之被往后一拉，跌坐到柔软的沙发垫上，一个高大的背影挡在了她身前。
    是刚刚被她随手一指的“小爸爸”。
    男人身量极高，社会哥不耐烦抬头打量他：“你特么谁?”
    “她的监护人。”男人说。
    第2章 山谷百合
    这话说出口，震惊的不只是乔栩，卡座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从哪八卦。
    “瞅瞅，小屁孩就是小屁孩，监护人都叫来了哈。”社会哥不屑地回头跟小弟嘚瑟，拽拽地说：“今天天王老子也不好使，识相点乖乖扒光衣服，不然的话……”
    “不然?”
    男人眼睫稍抬，嘴角带着浅淡的微笑。
    他虽是笑着的，铺面而来的压迫感令人心头打颤，社会哥被这气场搞得有点虚，态度倒是坚持强硬：“不然连你一起打！”
    “呦呵，你这是要在我店里撒野?”
    花衬衫男人受到挑衅站起来，插兜走过来，精致凤眼在昏魅灯光下露出全貌，社会哥这才看清他的长相，嘴角微微一抽，气势都灭了一半。
    “哥，你就别出手了，你这跆拳道黑带三段万一把人打坏了我还得赔钱。”
    他是酒吧“漾”的老板——赵恪，年轻时常年称霸酒吧一条街，混社会的无一不听过他的名字。
    先不论黑带先生是真的还是假的，
    光是他，就令几个小弟吓得退了几步，这是砸场子砸到太岁头上了。
    赵恪走到乔栩身旁，微弯腰：“小妹妹别怕哈，我跟你这位叔……小爸爸是好朋友，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乔栩眼睫颤了下，缓慢开口：“我来这找我的朋友，结果被他堵住了……”她指着社会哥：“他想猥亵我，我很害怕，叔叔救救我吧。”
    她声音有些发颤，又委屈又可怜，活脱脱受欺负了的小白兔。
    “放屁！”社会哥啐了一口：“谁特么猥亵你了，你把老子头开瓢的事怎么不说，楼下人可都看着呢，装什么无辜。”
    乔栩往男人身后的阴影缩了缩，小声哽咽：“叔叔，他威胁我，呜呜呜。”
    “你还敢装，楼下的监控……”
    赵恪双手一摊，面露无奈：“不好意思，店里连年亏损，楼下几个摄像头坏了好几个月都没钱修呢！”
    没钱还酒水免费，这孙子绝对是故意的。
    赵恪一脸写着“我就是整你，你能怎么样?”
    看到小丫头狐假虎威的样子，社会哥恨得咬牙切齿但终究不敢硬碰硬，在心里暗骂一句，准备带着兄弟们走。
    “等等……”赵恪叫住他：“让你走了吗，你不是喜欢脱衣服吗，过来扒了衣服，今天这事就两清，不然……”
    社会哥吓得一哆嗦：“不然怎么样?”
    赵恪笑着挥了挥手，服务员递过来账单：“今晚你开了两瓶1万8的洋酒，打碎了三个玻璃杯，还有清洁费，共计41700，给你抹个零，4万，麻烦结一下账！”
    社会哥都蒙了：“店外面写着今天免费！”
    “不好意思，那是对客人免费，你来砸我的场子难道还是客人，今天没带够钱也可以，明天我会派专人上门要账，你选吧。”
    他故意把“专人”二字咬重了，社会哥听明白他的暗示了，吓得腿一软。
    “快快快，现场的lady闭一下眼睛啦，不然可是要脏了你们的眼。”赵恪催促他：“快点，不会还要我请专人伺候你们更衣吧。”
    社会哥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很清楚得罪这家店老板的下场，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子里咽，抛弃了脸面和裤子保住小命，
    等他赤条条全身只余一条红本命内裤，赵恪还特别损的找人收走了衣服。
    社会哥：“……”
    乔栩听到身后的笑声，也好奇偏头看过去，但眼前男人站在她身前，他太高，把她整个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所以她到底没看到社会哥一脸菜色，穿着一条红内裤狼狈逃窜的模样。
    还挺遗憾的。
    人走后，赵恪闲散点了一支烟，凤眼敛笑：“小妹妹，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也就是碰上我这个好人，不然你该怎么办。”说完，又抬头看一眼她身前的男人：“对吧，监护人。”
    乔栩也明白自己冲动了，她应该选择报警而不是直接打人，她乖巧认错：“我知道错了，谢谢老板。”
    又对身旁一直未吭声的男人说：“也谢谢这位先生。”
    男人似有疑惑：“先生?”
    乔栩以为他对这称呼不满：“哦……是帅哥！”
    “……帅哥?”
    “小哥哥?”
    “……”
    这还不行啊，难道要喊：靓仔！
    男人轻叹了口气，打断她的思维发散：“几点了?”
    他的声音低缓温和，很好听，以至于乔栩真以为他是想知道时间，她摸出手机：“九点。”
    “是九点五十六。”他纠正，“我可不认为高中生晚上十点逗留酒吧是正确的决定。”
    乔栩自知理亏，低头乖乖认错：“我知道错了。”
    “行了，回家吧。”
    “哦。”
    她刚走，又被叫住：“等等，我顺路送你。”
    这话说的太过理所当然又熟稔，乔栩瞬间警惕起来：“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高中生，而且你还说顺路？难不成你还知道我家在哪？”
    男人盯着她半晌没说话，最后倏地笑了：“所以，你不认识我?”
    那不是当然的吗？他是大明星吗，长得帅就以为所有人都认识他，会不会太自恋了点。
    乔栩：“不认识。”
    赵恪被他二人对话逗得捧腹大笑：“哥，你到底是监护人还是人贩子啊，人姑娘压根不认识你，你就想带人家回家，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男人没再回话，只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她，乔栩被他看得脊背发毛浑身不自在，她再次道谢，赶紧溜出了包厢。
    一口气跑出了酒吧，她才喘了口气，宋玉婷急匆匆跑过来：“你怎么这么久啊！”
    “上车说。”
    路上，宋玉婷拉着她手听得心惊肉跳：“太危险了，都怪这个岳子琪，我们可再也不要来这种地方了，也多亏遇到好人了。”
    乔栩回忆了下包厢里的两个“好人”，没来由打了个冷战，哪家好人扒人家裤子，还暗中调查她家地址！
    这俩一定不是什么好鸟。
    _
    回到家，乔栩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换上乖巧的笑容，这才拿钥匙开门：“爸爸，我回来啦！”
    一进门，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乔嘉招呼她：“回来了，来吃点水果，爸爸有点事要和你说。”
    乔栩心里一坠，今晚的事不会这么快就暴露了吧，她放下书包坐过去，看到果盘里带着泥的圣女果，感慨一番她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老爸连水果都洗不干净，她默默端去厨房又洗了一遍才端出来。
    乔嘉说：“我最近参与的高分子项目与加州实验室有合作，所以爸爸可能近期要出国一段时间，回来的时间也不太确定，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
    原来不是今晚的事啊，乔栩松懈下来，坐姿也散漫了：“好事啊，老乔同志也是为国家做贡献的，你过去好好发展，我会在家好好的，放心。”
    “你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安排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爸爸读博时的恩师，明瑶明教授。”
    “明教授……”脑海中浮现出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对待学生很严苛，但科研实力很强，学生们也很敬重她，她点头：“记得。”
    “她有个儿子，也就是爸爸的师弟，最近他回国了，所以想让他照顾你，我也放心。”
    乔栩回想很久，明教授她肯定是有印象的，至于明教授的儿子，没什么印象了。
    乔栩摇头：“不记得了。”
    “就你小魏叔啊，小时候你天天追着人跑，恨不得变成人身上的挂件，这才几年就忘干净了?”
    乔栩瘪了瘪嘴：“记不得就是记不得了嘛！”
    乔嘉摇了摇头：“你这记性啊，那你老爸出国一年，回来怕不是就不认识亲爹了。”
    “不能够，亲爹化成灰我都能认得。”
    “……”果然是亲闺女。
    “你小魏叔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在国际论坛得过无数奖项，这次学校重金聘回，一来就给了教授职衔，和你老爸平起平坐了，明天见面记得礼貌一点。”
    乔栩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只兴致乏乏听着。
    “别担心，明天见个面就想起来了，而且他住的地方离你学校也近，一栋超大的别墅，到时候你上学路上也能省点时间。”
    乔栩眼睛一亮，别墅啊，那早上会不会有一排女佣给她鞠躬，伺候她起床，想想就挺爽。
    乔栩勉为其难接受：“那好吧。”
    “最重要的呀，他还能教教你物理，你有不会的题多问他。”
    “……”果然这才是老爸的终极目的。
    _
    第二天是难得的周末，乔栩睡了会儿懒觉，闹钟响了好几遍她才迷迷糊糊关掉，趿拉着拖鞋去洗手间洗漱。
    会客厅里传来交谈声，一个是乔嘉，另一位低沉的男声应该就是那位明教授的儿子了。
    毕竟是爸爸的朋友，审美肯定也偏向老年人。洗漱完毕后她换了件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扎了个马尾，看上去乖巧可爱，想着第一次见面得留个好印象。
    出来时乔嘉正好招呼她：“来，过来打个招呼。”
    乔栩点了点头，听话地走过去。
    会客厅阳光明媚，男人与乔嘉面对而坐，起先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穿着裁剪合体的黑衬衫，袖口挽至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结实利落，看皮肤还挺年轻的。
    乔嘉扭过头笑着介绍她：“衍之，这就是我闺女栩栩，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乔栩落落大方走来，微笑着露出标准八颗牙齿，刚要礼貌开口。
    男人微微抬头，熟悉的脸庞猝不及防映入视野，唇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然记得。”
    乔栩唇角笑容凝固，整个人好似跌入一双黑沉的大海里，之后乔嘉说什么她都听不太清了，声音离她越来越远。
    衍之?
    魏衍之，昨晚的小爸爸?
    怎么会是一个人！
    乔嘉看她发呆，碰了碰她胳膊：“这孩子怎么不叫人?”
    乔栩呆愣开口：“衍之。”
    魏衍之：“……”
    乔嘉：“……”
    她慌乱改口：“不是不是……小爸爸！”
    啊啊啊，越改越错。
    乔嘉：“别乱喊，叫叔。”
    乔栩：“叔叔。”
    魏衍之抬眸看她，小姑娘脸颊涨得通红，整个人像熟透的虾饺，他笑了：“我知道，小爸爸是师兄老家的习俗，也没喊错。”
    “这你都了解?”乔嘉还挺意外：“那时候她妈妈工作忙，她在老家长大，普通话说得不好，你还记不记得，她总是把魏叫成龟，跟你屁股后面喊小龟叔叔。”
    魏衍之浅笑：“是啊，但栩栩好像不记得我了。”
    乔嘉“哈哈哈”笑着：“怎么样，见着本人总该记起来了吧，你小魏叔也不大众脸呀。”
    乔栩死鸭子嘴硬：“没有。”
    什么小龟叔叔，小鬼叔叔的，小时候的事她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乔嘉长长“哎”了一声，恨不得把自己记忆一点点塞进她的脑子里：“还没想起来，小时候你可没少缠着你小魏叔，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说要嫁去他家，这也都不记得了?”
    “……”
    乔栩瞥一眼魏衍之，男人含笑目不转睛看着她，唇角往上挑，这是在取笑她吧。
    绝对是在取笑她。
    “爸，你别说了！”
    魏衍之也替她解围：“姑娘大了，给留点面子。”
    乔栩：“哈哈哈，是是是，咱们吃饭吧。”
    乔嘉不会做饭，特意从饭店定了一桌子好菜，场面堪比国宴，入座第一件事神秘兮兮开了一瓶洋酒：“来，先恭喜师弟回国，这瓶酒我可是珍藏好几年了，09年的玛歌古堡，知道你喜欢，特意给你留着的。”
    “破费了。”
    “破费倒不至于，就是你这刚回来，我却要走了，咱哥俩把接风洗尘吃得跟散伙饭一样，你说说这是什么事。”
    两位多年不见的同门师兄相谈甚欢，乔栩插不上话，低着头只扒碗里米饭。
    这顿饭吃得极其煎熬，到了后半段，乔嘉还在揶揄她：“今天这是怎么了，扭扭捏捏的，连喜欢的大闸蟹都不吃了。”
    她哪还有心思剥大闸蟹啊，她现在想把脑袋塞进大闸蟹里面。
    乔栩闷声不响继续扒拉米饭。
    过了一会，一只手骨修长的手推过来一张餐碟，摆着一只剥好的螃蟹，蟹腿剪成三节，蟹壳分开，蟹腔的肉饱满完整。
    乔栩倏地抬头，与男人蕴含笑意的目光对上，他正慢条斯理拿纸巾擦手，举止优雅，连露出的一节腕骨都带着蛊人的性感。
    魏衍之含笑说了句：“别客气。”
    乔栩感觉自己耳根开始发烫，直至魏衍之收回她身上的视线，她才缓了口气，还是道了：“谢谢！”
    “还是你小魏叔会疼人，把你交给他我放心。”乔嘉很欣慰。
    作者有话说：
    出国前的老父亲：很欣慰
    回国后的老父亲：我刀呢？
    第3章 山谷百合
    乔栩不知道魏衍之什么时候离开的，客厅里乔嘉还在抱怨她没礼貌：“你小魏叔走了，你不去送送吗?”
    乔栩把头埋进被子里，装作没听到，她这个人有个优点，那就是不开心的事情转头忘记，所以她有意不去回忆以前的事，可记忆的裂缝被撕开一个口子后，回忆就如同潮水般涌出。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又似乎是真实的回忆，她回到了记忆中的童话城堡。
    乔嘉工作繁忙，她妈妈向蝶又经常出差，所以小时候她就被放养在安大的校园里。
    物理系的老师同学们都认识她，也很喜欢她。
    她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魏衍之了，或许是五岁也可能是六岁，她大概从小就是个颜控，第一眼就从一千多人的物理系看上了人家，跌跌撞撞追着他跑，咿呀呀喊——小龟叔叔。
    他写实验，她就垫着脚，好奇地趴在桌沿上观察，他打球，她就双手托腮蹲在树下等他。
    回头时，她立马弯着眼睛朝他笑，小虎牙冒出尖儿，像个瓷娃娃。
    她缠着他给她讲故事，也喜欢絮絮叨叨给他说自己的事。
    这座学府就像童话城堡一样，装载着她整个童年。
    再后来，他远赴德国读书，一走便是七年。其实她并不生气他离开，她气得是他走都没有告诉她，而且一走七年杳无音信。
    七年了，她明明都忘记了，为什么他又莫名其妙出现，还要以监护人的身份管制她。
    凭什么！
    她偏不遂他的意。
    她扯过抱枕，把它当成魏衍之，小拳头招呼过去，狠狠欺负一番。
    _
    隔天，乔栩送乔嘉去机场，路上一直在想各种借口不搬去魏衍之家里，连他的叮嘱也左耳进右耳出，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候车厅了。
    乔嘉拉着她手，眼含热泪，不舍地告别：“宝贝啊，好好学习，爸爸会尽快回来的，我跟你妈妈实在对不起你，还好我们栩栩乖。”
    乔栩没什么反应，犹豫很久，还是决定直接开口：“爸，我想了想，还是不搬出去了，毕竟我都十八岁了，住别人家里不合适。”
    “什么？”乔嘉脸一下子耷拉下来，态度很坚决：“前几天不是说好了，怎么突然反悔了，而且你自己在家我怎么放心，你小魏叔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你们也从小认识，怎么就算是别人了，虽然现在是生疏了些，接触一段时间不就熟悉了。”
    “我可以申请住校。”
    “现在哪还有名额，等申请下来，高考都结束了。”
    “或者妈妈可能就要出差回来了。”
    “不可能，你妈远在非洲，信号都没有，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那我……”
    “这样吧，你要是因为换地方住不习惯，住家里也行。我让你小魏叔搬过来照顾你。”
    乔栩：“……不行。”
    那跟她搬出去有什么区别。
    “你这孩子，这样不行那也不行，是不是想着我走了你就可以在家为所欲为了，你都是要高考的人，还定不下心来，没人管着怎么行。”
    得，真话说出来了吧，什么照顾她，都是假的，他就是想找个人监视她！
    他天天钻在实验室，妈妈常年出差，根本没人管过她，她明明野生长得好好的，非得把她寄养出去。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那人偏偏又是她不想理的，她曾经都发过誓了，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现在颠颠住他家里去，她多丢人。
    乔栩气鼓鼓地不满，乔嘉也因为她突然反悔急得跳脚，父女俩互相瞪着谁也不让谁。
    时间一分分流失，眼看着候机厅排起长队，乔栩也不想让他太担心，先一步妥协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搬过去吧，要登机了你快走吧。”
    反正就算搬过去她也不会理他的！
    乔嘉拖着大包小包一步三回头：“给我老实点听到没，好好听话。”
    “听到啦！”她有气无力回。
    _
    南山墅位于南山郊区，是上世纪的老别墅区，这片区住户极少，因着绝版地段，容积低，错落有序，属于网红级别墅，爆火之后其中大部分都卖给房产商改造为花园别墅或高级会所。
    所以乔栩刚进小区就有种错觉，她好像来到了一座人烟稀少的景区，这里虽然风景别致环境优美，感觉却很不舒服，像是精美却冷冰冰的样板房，没点烟火气。
    她拖着行李箱数着门牌号一栋栋寻找，魏衍之家在小区中央。
    出乎意料的，偌大别墅并没有什么女佣管家，只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居家阿姨，姓郁。
    别墅院子很大，前院内墙爬满了蔷薇，红白花团锦簇，微风浮动，满园花开烂漫。
    乔栩呼一口气，还好这里看着温馨一些。
    郁姨人很热情，门前大老远就来迎她：“哎呦，你就是乔栩吧，衍之他今天加班得晚些回来，他给我看过你照片，可真是从小到大都好看呐。”
    乔栩晃了片刻：“什么照片?”
    “那，就这个。”郁姨大方从手机调出那张照片，这是七年前她与魏衍之的自拍照，男人穿硕士服，女孩怀抱大束白玫瑰，十一岁的小姑娘，脸颊白皙，五官已有现在的影子，却还带着稚气未脱的婴儿肥，朝镜头弯起嘴角笑，很甜。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来着，好像是魏衍之离开前的一个月，学校毕业典礼，她抢了他的手机拍的，后来玩的太尽兴忘记了让他发照片，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
    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
    郁姨看她发呆，抢着帮她拉行李：“房间我都收拾好了，缺什么跟我说就行。”
    乔栩：“好，谢谢郁姨。”
    “甭客气，走这边，那边是公交站牌，你上学坐217路可以直达，再往里也是咱们小区，这里挺大的，不过你记好门前有颗桂花树一般不会迷路，别墅里很多房子都改成度假别墅了，人有些杂，平时要注意着点，别随便和他们说话。”
    “嗯，好。”
    两人又闲聊一会，这栋别墅是两层大平层，内外皆古朴典雅的中式风，地面以木料为主，清雅含蓄。
    乔栩的房间早已收拾妥当，纯色调装饰，简单干净，书桌前有一间窗子，打开正对南山别野，正值秋天，山风穿过树杈，惊起栖息的鸟雀，漫山遍野野菊一路摧枯拉朽烧到天边。
    像梦境一样。
    她站在桌前，附身整理明天上课需要的课本，书本中突然抖落出一张试卷，是那张没及格的物理试卷。
    头疼，太头疼了。
    她就该趁着父女分离的伤感氛围，神不知鬼不觉让乔嘉签字。
    不过现在问题也不大。
    乔栩趴在桌前，轻车熟路拿出一本乔嘉参加学术会议的会议记录，翻到签名页，开始一笔一画模仿他的笔迹。
    这事她没少干。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衍之回来了啊，饭还得有一会。”
    “哦，栩栩在楼上写作业呢。”
    乔栩听到动静动了动耳尖，将楼下郁姨的说话声尽数收拢过来。
    魏衍之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的房门没关严，木质楼梯很快传来男人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直至她的房门口戛然而止，乔栩心一紧，把桌面的报告、试卷和草稿纸一股脑全扫到了抽屉里，随手抓过一支笔，低头假装写作业。
    过了好久都没再听到动静，她悻悻回头，正巧撞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魏衍之站在门外，礼貌问她：“可以进吗？”
    他嗓音淡淡，如清风拂过原野，让人感觉很舒服。
    乔栩回：“进吧。”
    安静的环境，皮鞋踩在木地板发出清晰且悠长的声音，乔栩莫名心里打鼓，不会被发现她在偷偷学爸爸签名吧。
    真是的，怎么每次干坏事都能被他碰到。
    不多时，一只修长舒展的手朝她伸过来，阴影落下来时，乔栩还以为她的小计谋被发现了，整个人吓得一哆嗦。
    下一秒，一杯牛奶落在她的视线，因她过大的动作幅度，牛奶洒出一两滴，濡湿了他的虎口。
    乔栩连忙抽出纸巾：“对不起。”
    他接过纸巾，慢条斯理展开，再次重新叠好，垫在杯子下面：“没关系，喝完牛奶再写。”
    他一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从小不喜欢喝牛奶。
    她憋了一口气吨吨吨喝完，低头继续奋笔疾书，用行动表示自己非常忙，没有和他闲聊的打算。
    小姑娘的马尾垂在肩上，漏出一小截修长的天鹅颈，细白手腕在本子上一行行挪动。
    魏衍之哂笑，很识趣得没再打扰，拿着牛奶杯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什么，脚步顿住：“栩栩。”
    乔栩没好气：“干嘛?”
    烦不烦，没看到她在写作业。
    “你的笔没有摘笔帽。”
    “……”
    他抬步离开了房间，帮她掩了门。
    乔栩当场石化，什么鬼啊！本想很酷地跟他绝交，结果好丢人！
    _
    乔栩郁闷一整个下午，思前想后突然又想起一个人，对啊，她还可以去找郁姨签字！
    傍晚过后，天色泛起冷灰，别墅内院的灯一盏盏亮起，墙壁旁有一颗桂花树，树下搭了一个凉棚，有两张藤椅和小方桌。
    有桂花香飘过来，碎碎点点四散在空气中。
    晚饭后，郁姨正站在院子里浇花，一个人影闷头冲出来，差点与她撞到一起。
    郁姨趔趄着后退，还不忘去扶她：“哎呦是栩栩啊，慢点，急什么。”
    乔栩警惕地扫了一圈，二楼魏衍之的书房亮着灯，透过落地窗，隐约可见有人影走动。
    魏衍之是国内备受瞩目的年轻一代天体物理学家，平时要兼顾授课与科研，每日工作常规而密集，书房的灯常亮到深夜。
    现在正是好时机，乔栩拉着郁姨的手小声说：“郁姨，能不能帮我个忙！”
    郁姨慈蔼笑了笑，眼角的皱纹也跟着弯起：“你看，跟我还客气呢，有啥事直接说就行。”
    “郁姨，能不能在这帮我签个字。”
    乔栩把物理卷子叠了好几折，正好将红色的58盖住了。
    郁姨只看到物理两个字：“物理啊，这我不行的，你让衍之帮你看看，他是大学教授，懂得多，我去替你叫他。”
    “可千万别！”乔栩才不想让他签，她晃着郁姨的胳膊，娇嗔一般：“郁姨，您就帮帮我吧，其实是我这次考试没考好，我不敢让叔叔签，他会生气的。”
    “这……”郁姨很难为情。
    “我保证下次一定好好考，就这一次嘛，拜托拜托。”
    郁姨到底心软，奶团子样的小女孩卖萌她哪能抵得过，刚要松口，正巧看到魏衍之从会客厅往外出来。
    郁姨尴尬：“这……栩栩啊，可不是我不想帮忙，现在就算我答应也不行了。”
    乔栩：“为什么，我不会告诉叔叔的。”
    郁姨：“……”
    “不告诉我什么？”
    男人沉稳的声线如一道惊雷落下。
    乔栩头皮一麻，僵在原地。
    她缓缓转过身，抬眼的一瞬间见到门前走过来一人，视线都没敢往上，就三魂丢了七魄。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吧。
    折身跑了没两步，就被身高腿长的魏衍之先一步挡在了面前：“去哪?”
    乔栩好想哭啊，她要去远航。
    作者有话说：
    栩：我也不想理他，可他留着我的照片哎
    第4章 山谷百合
    郁姨识趣地提着水壶回了房，走之前还怜悯地摇了摇头，好像在告诉她：他眼可尖着呢！
    乔栩稍抬眉眼，只看得到眼前男人宽阔的胸膛，他的衬衫是烟灰色的，柔软的质感全靠身材撑起来。
    “我出去办点事……”
    乔栩手心冒汗，她的小心脏为何要如此饱受摧残，过了半晌，魏衍之才淡然开口：“办事还带着卷子，我们栩栩可真是热爱学习。”
    “……”求你了，别再讽刺了。
    乔栩硬头皮找补：“……主要是考得不太好，出去冷静一下。”
    “拿来我看看。”
    两人相距很近，他身上极淡的清香若有若无地被晚风吹来，浅浅萦绕在鼻尖，犹如春日的竹叶冷冽干净，存在感极强。
    乔栩机械地把手里卷子送过去。
    很快头顶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是魏衍之打开了她折起的卷子。
    乔栩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捏着笔，默默做好了被撕卷子甚至挨揍的准备。
    “58分？”
    辩不清情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乔栩咬紧下唇，按照往常这个节奏，乔嘉已经开始拧着眉头批评她了，所以一会她是直接哭，还是等他骂完再哭比较好。
    还是等骂完吧，这样显得她有认真听。
    “笔给我。”
    乔栩又乖乖把手中黑色中性笔递过去，开始酝酿情绪。
    “最后这道力学题，你的公式写对了，按理说会有2分步骤分，应该再加2分。”说完他用笔在红色58后面补上“+2”，又在分数下面签上“魏衍之”三字。
    是笔画连绵，行云流水的签名字体，比她娟秀的字体大气，也比她爸爸潦草的字端正，独有一份的潇洒飘逸。
    然后她又听到魏衍之说：“不错。”
    不错？他说不错，又在嘲讽她吗？
    “至少及格了。”魏衍之说。
    乔栩僵硬地接过卷子，好几秒都没有缓过神来，他是在鼓励她及格了？还是讽刺她只考了及格？
    怎么想都是后者吧。
    魏衍之就知道她又理解歪了：“是褒义词。”
    乔栩懵了好几秒，还没涌上来的眼泪呲溜一下，没了，不可否认心底小小雀跃了下，因为她第一次被说物理不错。
    “真的吗？”
    乔栩说这话时依然低着头，有点不可置信。
    魏衍之走近两步，大手附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当然，继续努力。”
    乔栩：“……”
    他收拢掌心，小姑娘软乎乎的头发被他拨乱了些，翘起不安生的呆毛。
    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乔栩心头漾开，冲荡得她的心脏也随之重重波动了几下。
    小时候她不喜欢喝牛奶，他也是这么揉她的头发：“想不想看星星，喝完牛奶带你去看。”
    那时候，她总是缠着他要看星星，嘴里念叨着金星木星水星，把她知识范围内听过的星星名字全念过一遍。
    时间好像改变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晚上，乔栩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爬起来打开电脑，就着屏幕微光，在键盘在敲下【魏衍之】三个字，这些年她赌气地不想听他任何信息，而现在却只能从网络搜寻他的曾经。
    不搜不知道，一搜更睡不着了。
    第一条是安大官方链接，学校官网夸张的挂了一整页他的个人信息，15岁上大学，24岁德国TOP学府phD毕业，博士期间学术成绩斐然，连发数篇专业级学术论文，成功留校任聘，连天体物理研究所都曾给他抛出橄榄枝，28岁通过人才计划从德国归来，成立安京第一个暗物质研究室，担任副主任头衔。
    这履历，诠释了什么叫真正的年轻有为。
    乔栩暗中感叹，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她还在为高中物理考试头秃时，已经有人脱离地球研究天体物理了。
    她翻了后面几条，都是花痴的学生们发的帖子，甚至还有八卦，有人说他身世显赫，他的父亲是投资界大拿，资产数不胜数，他作为魏家长子能力出众，更是投资界奇才，他弟弟嫉妒他，还曾为了家产暗中搞小动作，他因此伤透了心，与魏家断了联系，才转头去搞物理研究了。
    帖子的最后还做了总结，人才就是人才，优秀的人无论在何种行业都能发光发热。
    乔栩看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投资奇才，什么豪门争家产，他家祖上三代都是搞物理的，网上人真是的，八卦说得跟真的似的。
    关电脑睡觉。
    _
    一中早自习六点半开始，今天是英语早读，自习室里闹哄哄的，背单词睡觉抄作业，干什么的都有。
    乔栩单手支颐，盯着英语书里整齐的物理试卷唇角缓慢挽起，直至宋玉婷用胳膊肘杵了她一下：“你是不是变态啊。”
    乔栩：“啊？”
    宋玉婷：“不然看物理试卷都能看的一脸荡漾。”
    “胡说什么呢。”
    乔栩把物理试卷摊开在桌面上，看到上面鸾飘凤泊的“魏衍之”三个字，她神色得意得跟她说：“我是在瞻仰及格的物理成绩好嘛，能不能不这么庸俗！”
    “及格？花钱跟老孙买了2分？”宋玉婷膜拜完之后得出结论：“没必要，真没必要。”
    老孙是他们物理组的年级主任。
    “这2分本来就是我的，是老孙给我扣多了，小魏叔发现后给我加回来的。”
    “我去，这是什么神仙家长，小魏叔是你哪个亲戚，亲叔叔？”
    “不是，”乔栩仔细思考一番与他的关系：“实际上我应该叫他一声师叔。”
    她后排的男生听到这噗嗤一声笑了，带着调侃拽了拽她的马尾：“师叔哈哈哈，乔帮主你不会真加入丐帮了吧，那你师父是谁，洪七公吗？哈哈哈哈。”
    乔栩甩了他一记眼刀：“岳掌门，我叔叔可是一位很厉害的物理学家，18岁读研究生，履历都印到大学教科书上了，可不像你，18岁只会在酒吧瞎蹦。”
    岳子琪不以为意，吊儿郎当回她：“那乔帮主您辉煌的18岁不也只考了58分。”
    “是60分！”
    小姑娘白皙幼态的脸凶巴巴瞪他，非但没有威慑力，反而像炸毛后等着rua一把的小猫咪。
    “60分牛逼，那就祝乔帮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不对，一统物理界！”岳子琪朝她拱了拱手，嘲讽指数拉满。
    乔栩懒得搭理他，转过头继续瞻仰试卷。
    宋玉婷摇了摇头：“你别科成绩那么好，我要是你啊，就直接放弃物理选历史，年纪前三手到擒来，现在啧啧……班里前十都够呛，你说你是图什么？”
    乔栩自然是知道的，她的数学英语接近满分，其他科目也属优秀，唯独物理差，新高考推行3+1+2，语数英必选，物理历史二选一，只要她不选物理，她的成绩本可以名列前茅。
    但她这个人有个毛病，就喜欢挑战hard模式，喜欢这种征服的快.感，解出一道题会非常有成就感，就是能感受这种成就的机会不太多。
    还有就是因为他老爸，所谓虎父无犬子，她怎么也不能落后太多吧。
    乔栩随口应付她：“因为好奇。”
    “好奇？”
    “因为好奇，所以想弄清楚一些真相，比如自旋液体，弦网凝聚，宇宙热平衡……”
    这都是昨天百度【魏衍之】时看到的名词，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停！打住，我真是佛了，”宋玉婷更搞不懂了：“你都思考宇宙真相了，怎么就不能认真思考为什么只能考58分？”
    “都说了是60分！”
    “行，60分。”宋玉婷都不忍心嘲讽她了，憋着笑坐了回去，这么狂的少女活该被成绩教做人。
    乔栩把物理试卷折好压平，夹在了错题笔记中，也拿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
    下课铃响，宋玉婷兴致勃勃凑过来：“凤栖路新开了一家奶茶店，要不要去喝一杯？”
    乔栩把作业装进书包：“不去了，我要早点回家写作业，我爸今天刚到加州安顿下来，我得问问他在那边怎么样。”
    “哦，乔叔叔是去洛杉矶了对吧？”
    乔栩点头，宋玉婷掐指一算，纠正她：“那就是16个小时时差，正确说法应该是乔叔叔明天休假。”
    乔栩笑了：“你地理学得不错。”
    “那是自然，我地理98分，比你物理整整高40分呢。”
    “……”58分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收拾完东西，两人一同往学校外走。
    傍晚下起了薄雾，天色阴沉沉的，空气黏潮，有凉飕飕的冷风扑面吹来，乔栩拢了拢校服外套的领口，挽着宋玉婷胳膊加快了脚步。
    刚出校门，她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车前站着一个男人，他穿黑色衬衫，身姿颀长挺拔。
    乔栩视线凝住，脚步也一并停下。
    是魏衍之，他怎么会来中学，难道是来接她的？她没叫他来接她呀。
    就算等人时，他没有玩手机，随手翻着一本社会科学前沿杂志。
    无端让人觉得，耽搁他宝贵一分钟都是罪过。
    宋玉婷也看到了，激动推搡她，手拢在她耳边小声说：“乔乔你快看，那边有个超帅的小哥哥，这长相气质绝了。”
    乔栩凝眉：“小哥哥？”
    宋玉婷也觉得这个词不准确：“啊也对，不应该叫小哥哥。”
    看看这双笔直大长腿，深色衬衫包裹下的隐隐肌肉纹理。
    不小，一点都不小。
    宋玉婷补充：“是大哥哥才对。”
    乔栩：“什么大哥哥小哥哥，那是我叔叔。”
    “……”宋玉婷惊呆了，目光在她与魏衍之间来回瞄，瞪圆大眼睛：“叔叔……不会吧，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师叔！可他看着好年轻啊，电视上的师叔不都是白胡子老头，三角眼，又阴险又猥琐那种。”
    “……”你看的是什么电视剧。
    宋玉婷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女生，惊讶只维持短短几秒钟，变成了惊喜：“那你师叔有没有女朋友？”
    “啊？”
    “我夜观星宿八卦，发现你物理成绩一直上不去是原因很可能是命中缺一个师婶。”
    “师……婶？”
    宋玉婷非常不要脸的“哎”了一声。
    乔栩都被她气笑了：“哎你个大头鬼啊。”
    “别这么冷淡嘛，以后都一家人，乖侄女~”
    “起开，别占我便宜。”
    相隔不足十米，魏衍之抬眼看过来时，正巧看到两个女孩说笑着打闹。
    宽大的校服罩在她身上显得女孩身段更纤瘦娇小，她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明媚的笑意从嘴角处的小梨涡绽开，是他很久不曾见过的生动活泼。
    但在不经意与他视线交汇时，乔栩脸上笑容瞬间敛去，整个人肉眼可见冷酷起来。
    魏衍之:“……”
    乔栩与宋玉婷说了句什么，迈着小步挪到他面前，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跟他打招呼：“您怎么来了。”
    这个“您”字真是既冷淡又疏离。
    魏衍之：“天气不好。”
    他只简短的陈述了一个事实，乔栩猜测他后半句可能是怕她没带伞淋到，低头道了一声谢谢。
    身后的宋玉婷也跟了过来，甜甜的叫人：“叔叔好呀。”
    魏衍之微微颔首：“你好。”
    宋玉婷：“我叫宋玉婷，是乔乔的同桌，也是她的好朋友。”
    魏衍之淡淡“嗯”一声，继而对乔栩说：“走吧。”
    乔栩耷拉着脸，拉着宋玉婷的手不舍：“再见，婷婷！”
    宋玉婷：“我去，你这什么表情，我家要是有这么帅的叔叔，我都不想上学了，天天在家视奸。”
    “……算了，你这种老色徒不懂。”
    乔栩也不多说了，余光瞥见魏衍之走了一段距离后才慢吞吞跟过去，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坐副驾还是去后排装死。
    她边走边想，前面人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乔栩立刻怔在原地不动了。
    魏衍之动了动嘴唇，也猜到了八分她纠结的点，开口解围：“叫着你朋友一起吧，顺路送她回家。”
    “啊……可以吗？”
    “可以。”
    乔栩回头招呼宋玉婷，太棒了，要是婷婷和她一起坐车，她就有理由坐后面了。
    宋玉婷更是欣喜若狂，走近后，她微偏头小声跟乔栩抱怨：“是不是谎报军情了，叔叔人这么好，你不满什么啊，我看你就是想金屋藏娇，先说好，帅哥可是共享资源，不许藏着掖着的啊。”
    “……”
    车上宋玉婷也没闲着，熟络的跟魏衍之聊起了天：“叔，听说你是天文专家啊，好厉害呢。”
    “不算专家。”
    “您还挺谦虚，天文看星星月亮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没你想得那么有意思，日常就是做模型，写程序，计算演化，比你们上课更枯燥。”
    “啊？那岂不是很容易秃，怎么才能避免？”
    魏衍之笑了下：“没法避免，只能多带学生，让他们秃。”
    ……
    宋玉婷性子开朗，路上的氛围很轻松，但好景不长，把宋玉婷送回家之后，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尴尬。
    魏衍之从前视镜扫一眼后排的女孩，她侧头望着窗外，手指扣著书包带，一路很执着的拒绝交流。
    外面飘起了细雨，雨幕细柔，世间灯火都融化成了暖色调。
    回到南山墅，魏衍之停稳车子后，却迟迟不见乔栩下车，他绕过车头替她拉开后车门，看到小姑娘正弯腰揉着小腿。
    “怎么了？”魏衍之问。
    乔栩细密的睫毛微垂又翘起，杏眼潋滟生波：“我腿抽筋了动不了。”
    她一路别扭地拧着身子看窗外，维持一个姿势动都不动，腿不麻才怪。
    魏衍之没有离开，漫不经心开口：“那……要抱吗？”
    “……”
    作者有话说：
    栩：？
    第5章 山谷百合
    不等她回答，魏衍之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出车。
    乔栩完全没反应过来，身体腾空时她的心跳也像过山车般冲上云霄，惊慌失措地伏在他胸前，马尾散下的几缕青丝顺着她修长的脖颈落在他的手臂上。
    乔栩在他怀里拱了拱：“不……不用，我觉得好多了，放我下来吧！”
    魏衍之没说话，乔栩感觉到抱她的手臂紧了紧。
    乔栩继续小幅度挣扎，语气带了一点恳求：“放我下来吧。”
    “栩栩，有没有人教过你。”
    男人低醇的嗓音敲击着她的耳廓。
    “什么？”乔栩眼睫颤了下。
    魏衍之微垂下眼眸，贴紧着少女身体的胸腔轻微颤动：“在男人怀里时是不能乱动的。”
    “……”哪还敢动。
    夜晚的南山墅，院内前廊灯亮起，铺洒一地素白色，给满园花枝平添几分安宁静谧。
    乔栩一动不敢动，手僵硬地不知道该往那里放，魏衍之抱着她一路走进会客厅，郁姨见状大惊失色，惊呼着跟过来：“哎呀，这是怎么了呀？”
    乔栩脸色一寸寸胀红：“腿麻——”
    郁姨急说：“腿麻了，那我去放热水，泡个热水澡就好了。”
    “好。”
    郁姨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要不要先拿个热水袋过来捂一捂，哦对了，我一会给你炖蜂蜜蒸木耳，治手脚麻痹啊特别好用。”
    “……”
    只是腿麻缓缓就好，不要搞得她地腿断了一样这么紧张。
    魏衍之将她放到了沙发上，乔栩脚面踩到地上，一阵钻心的麻意从脚底板涌上大脑，腿好像麻得更厉害了。
    魏衍之看着她扭曲的小脸，半蹲下身子，一手抚上她的膝盖，一手抬起她的膝弯。
    乔栩下意识要缩回腿：“小魏叔，我……”
    “别动。”魏衍之沉声说，乔栩又不敢动了，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隔着校裤柔软的布料，他的掌心托住她小腿肚，轻柔按压：“放松。”
    她放松不了，他在揉她的腿啊！
    魏衍之手上动作很轻，环着她的小腿肚打圈按摩，看着还挺专业。
    房间里的光很柔和，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男人清隽的眉眼，他眼皮很薄，双眼皮褶皱和内眼角有些锋利，连接着流畅的鼻骨和锋利的下颌线。
    不得不说，他确实生得好看，是她从小就喜欢的长相，五官与轮廓褪去了三分少年感，平添七分成熟。
    与年少冷淡默然不同，现在他更懂得接人待物之礼，态度也恰到好处的柔和，让人如沐春风。
    “好点了吗？”
    魏衍之抬眼，看到女孩脸颊红透，嘴唇抿成一条线，朝他讷讷点头。
    郁姨放好水，走出来：“栩栩，水好了。”
    乔栩看到救星，立马就要起身往浴室跑，只可惜她的肌肉实在不受大脑控制，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魏衍之托住她的胳膊，低磁的嗓音藏着淡淡的笑：“要帮忙吗？”
    声音刮擦着耳道传进来，一下又一下撞击耳膜。
    帮……帮什么忙啊！
    帮她去浴室，还是帮她……洗澡？
    乔栩要炸了，脸红得跟小番茄一样，“不用不用，我可以。”
    她扶着墙，身残志坚，单腿蹦跶着走去浴室。
    魏衍之盯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无声笑了。
    _
    乔栩泡完热水澡之后，裹着浴巾躺在床上，心思渐渐放空，直到乔嘉一个跨洋视频响起来。
    乔栩迅速恢复了精神，抱着靠枕坐起来，画面中的乔嘉穿着黑色夹克外套，身后是碧蓝的天空，洛杉矶现在正是下午，他在外面与她视频。
    乔嘉看到女儿第一眼的反应便是：“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才没有，我刚洗完澡。”
    自从回到南山墅，她脸上的热度就一直没消下去过，又被浴室热气氤氲更像是熟透了。
    乔嘉又凑近观察一番：“你这红得太不正常了，不会有喜欢的小男生了吧？”
    “老乔同志！”乔栩清了清嗓子抢回话机：“你还说我呢，我才要严重警告你，你可不要因为去了国外就觉得没人管你了，我会替妈妈监督着你的，记得定时给我打电话，报备行程明白吗？”
    画面另一端传来笑声：“明白明白放心吧，这次属于保密项目，你老爸天天被关在小黑屋做实验，手机都不能碰，不会乱搞的。”
    乔栩：“那你也太惨了，我们学校还能下课偷偷玩手机呢。”
    “是啊，可惨了，消息回复不及时可别怪你老爸哦，也别跟妈妈打小报告说我去乱搞了。”
    她撇了撇嘴，装作很勉强：“好吧。”
    乔嘉笑了笑：“谢谢我家宝贝，零花钱还够不够，不够爸给你打钱。”
    “爸，这才过了几天呀，我又不是碎纸机，而且妈妈也给我打钱了，不会这么快花光的。”
    “这不是怕宝贝缺钱受委屈嘛。”对面略微停顿，乔嘉又说：“跟你小魏叔熟了点没有，你啊还越大越害羞了，也不知道小时候那劲头哪去了。”
    人当然是越大越知道分寸，怎么可能还跟小时候一样，年龄小叫可爱，现在还没脸没皮那叫不要脸！
    “你别说我了，爸你那边怎么样?”
    乔嘉笑了笑：“我这边当然挺好的，就是饭真难吃啊！有时间还得我自己做。”
    “还是不要了，我怕你被自己毒死！”
    “毒的久了就百毒不侵了，我现在那个泡面煮的可好了。”
    “……老爸你真是棒棒哒。”
    话音甫落，乔栩听到对面有人在跟乔嘉说了句什么，是语速很快的英语，乔嘉回了句好，转头对她说：“栩栩对不起了，爸爸要回去工作了，有事找你魏叔叔帮忙。”
    乔栩虽然很不舍得挂断电话，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好，爸爸先忙。”
    视频很快被掐断，她盯着黑色的屏幕心里一阵失落。
    从小到大她没怎么离开过家，这次乔嘉一走就这么远，她还挺舍不得他的。
    她拉过被子蒙住头，鼻子也开始泛酸。
    为了转移注意力，爬起来开始做题，做着做着又卡住了。
    她是个认死理又执着的人，遇到不会的题总钻牛角尖，为此班主任没少耳提面命：“乔栩同学，遇到不会的题要先略过去，把能拿的分拿到手，后面空着一大片你都不急吗？”
    她不是不急，她有强迫症啊，如果是粗心或者想错了没办法，但她不允许自己一开始就不会做。
    老爸太优秀，当女儿也是压力很大啊。
    眼前这道选择题她已经凝眉思考一个多小时了，眼看要十二点，还是没有思路。
    但这愈发激起她的胜负欲，她撸了撸袖子继续与它决战。
    这是一道力学题：两面墙缝中夹了4块砖ABCD，每块砖重量2N，求BC之间的摩擦力。
    乔栩按照步骤一步步受力分析，箭头画得上上下下，最后终于心态蹦了，这是什么破题！是谁那么闲，为什么在墙缝之间塞四块砖，到底有什么用啊！
    “可以进来吗？”
    清越的声音宛如夏日里咬碎了一粒薄荷糖，一股沁凉从喉头蹦上大脑，让她一团浆糊的大脑瞬间清醒。
    乔栩回头，魏衍之淡定倚在门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如画的眉目半拢在灯光下，高挺鼻梁上多了一副金框眼镜，淡淡的光线勾勒着他的身形。
    “可以，请进。”
    魏衍之走到她桌前，把一杯牛奶推到她面前，杯中升腾着热气：“今日份的牛奶。”
    乔栩：“……”
    乔栩接过，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喝着。
    魏衍之也没离开，后腰靠著书桌，手指搭在桌面上，细细端详她。
    她太瘦了，小时候脸上还有点肉，现在脸小骨架也小，生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眼尾微微下垂，这样乖巧软糯的长相却偏偏喜欢板着脸，像个可爱的小刺猬，但摸一下还能扎你一手血。
    乔栩微微仰头把玻璃杯中牛奶喝完，魏衍之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物理练习册。
    “B对A的摩擦力方向判断错了。”
    乔栩双手握着玻璃杯，因过度用力指尖泛起白，过了一会，她认命一般把杯子放到一边，带着几分孩子似的赌气：“我就是笨，怎么都学不会。”
    小姑娘低着头，优美的脖颈弧线垂下来，眼底是说不清的失落消沉。
    骄傲的小天鹅也挫败地弯了脖颈。
    旁边突然传来很浅一声笑，魏衍之眉梢微挑，从桌上的金属笔筒抽出一只尾端是小羽毛挂饰的水笔。
    他饶有兴致把玩着手里粉色包装的水笔，女孩子连笔都这么可爱。
    窗户没关严，乔栩面前的书页被风吹的哗哗作响。
    随之响起的还有他漫不经心的声线：“过来，我教你。”
    乔栩心神一晃，感受到缓慢凑近的男人。她立马站起，想把自己的靠椅让给他，魏衍之没要，就站在她身边，弯腰在草稿纸画受力分析图。
    他的手骨纤长，清瘦却充满力量。
    “先把4块砖看成一个整体，总共有向下的重力8N，那么两边墙体对砖就都有向上的摩擦力4 N。之后逐个分析，A有墙体对它朝上的摩擦力4N，自身重力2N，平衡状态下所以B对它的摩擦力是……”
    “向下……”乔栩悄悄觑一眼魏衍之，后者正停笔等她继续回答，她有点不确定：“2N？”
    魏衍之轻笑，金质边框的眼镜遮住了琥珀色的眸子，冲淡了他偏冷的气质，给人一种柔和的错觉：“没错。”
    “B对A摩擦力是向下的2N，同样A对B摩擦力就是向上2N，然后再看B……”
    乔栩突然恍然大悟：“B已经达到受力平衡，所以BC之间没有摩擦力。”
    “这不是很聪明嘛，哪里笨。”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灯光太昏暗，他浅色的眸子弥散出柔和的笑意。
    乔栩不好意思笑了笑，继续往下做题。
    乔栩做题时很投入，正确率也很高，魏衍之都不用对答案，她在哪道题停留超过五分钟，几乎就可以确认她对这道题存有疑惑。
    小姑娘身上有着属于自己的倔强与自信，还有藏在温顺外表之下的小骄傲。
    挺可爱的，魏衍之想。
    所以他也只适当引导，呵护着她小小的自尊心。
    百叶窗外吹过清爽的凉风，她穿了件棉麻的睡裙，裙摆纤长柔软，像飘荡的白云，一下又一下刮蹭过他的脚踝，有点痒。
    魏衍之浅吸了一口气，目光瞟向桌前的时钟，十二点半：“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乔栩也没注意到居然这么晚了，她停了笔，心里有点愧疚：“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魏衍之简单回：“当然没有，非工作时间，你可以随时打扰。”
    “真的？”乔栩期待问他：“那以后我有问题还可以问你吗？”
    她好喜欢他的讲题风格，逻辑清晰又有调理，他会给她时间发散思维，也懂循序渐进引导。
    他是在真正的受业解惑。
    魏衍之有些诧异，小姑娘前几天还故意躲着他，别扭的很。
    现在居然忍辱负重，为了物理低下了昂贵的头颅。
    跟她爸爸还挺像。
    魏衍之勾着唇角，悄声笑了：“不装不认识我了？”
    “我哪有装不认识你。”
    “哦~”魏衍之：“那是哪个晚上逛吧的小姑娘说得，不认识我。”
    “天地良心，那可不是装的，是真忘了。”
    “……”
    魏衍之侧了侧头，气笑了：“小白眼狼。”
    乔栩郑重地跟他道歉：“好嘛，是我错了，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嘛，我知道小魏叔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魏衍之眉目微挑，追问：“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乔栩认真想了想，灵光乍现：“一个好人。”
    莫名被发好人卡的魏衍之：“……”
    作者有话说：
    滴，好人卡~
    第6章 山谷百合
    翌日，乔栩刚前脚走进教室，课代表后脚就开始收作业，到她的时候习惯性略过了。
    乔栩不乐意了：“你怎么不收我作业？”
    课代表：“你又没写完交上来干什么。”
    “瞧不起人是不是，谁说我没写完的！”乔栩这次底气非常足。
    她从书包抽出那份物理习题册，从第一题开始到最后，工工整整，全部都完成了！
    “乔，你这是要逆袭啊！”课代表惊讶地翻看着她的练习册，有的题目旁边有注解，笔锋凌厉俊秀，不是她的字迹。
    宋玉婷一眼就认出了魏衍之字迹，等课代表走后，她脑袋一偏：“高啊，大灰狼叔叔变成点读机了，还是乔栩牌。”
    乔栩板着小脸：“没礼貌，怎么能叫叔叔大灰狼呢，要叫魏老师！”
    “……”小白兔变小迷妹是发生了什么？
    _
    晚上放学后，乔栩在房间刷题，魏衍之一直呆在书房，看样子又要工作到深夜。
    写完数学试卷，乔栩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接下来的物理试卷要全会，想了想又觉得，不全会好像也没什么，他明明都说了可以问他的。
    这么想着做题果然很不顺，迷迷糊糊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书房外了，厚重的红木门半掩着，她小心戳开了门。
    书房内，男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口往上折了几折，挽在手腕处，手指敲着键盘，椅子扶手边搭着一件灰色西装和条纹领带。
    许是夜幕降临，灯光昏暗，照的他的五官更加深邃。
    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亮起幽幽的光，旁边散落着几篇论文。
    乔栩咽了咽喉咙，他应该很忙的吧，还是不打扰他了。
    乔栩垂眼，指尖抵住门，正要把门合上，不期然对上魏衍之投来的目光。
    魏衍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神色柔和些许：“找我？进来吧。”
    乔栩立马说：“小魏叔要是忙就不打扰了。”
    “进来。”魏衍之又重复了句。
    乔栩抱着卷子站到他身边，魏衍之迅速收拾了桌面上的材料，给她空出一半办公桌，又拉过一旁的转椅，一仰下巴：“坐这写，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好。”
    乔栩缓慢挪过去，她穿着毛茸茸的史迪仔睡衣，坐下后也是小小一团，握着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
    书房内的玻璃窗通透明亮，几缕月光悄无声息铺洒到室内。
    寂静的书房只有敲击键盘和写字的沙沙声。
    少顷，她眼睛斜了斜，瞟向他的屏幕，发现他在整理一份她看不太懂的报告书，是关于暗物质的。
    她偷偷在草稿纸记下“暗物质”三个字压在本子下面，继续写题。
    这次报告属于省内举办的天文公众系列讲座，届时会有许多天文学者专家参会。
    魏衍之完成报告之后已经晚上十点了，旁边的小姑娘一直很安静，也没有问他问题，她趴在桌子上，垫着手臂，后脑勺朝向他。
    魏衍之眉头微皱，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她：“坐端正。”
    小姑娘没动，依然用后脑勺面向她，丸子头上绑着的两颗毛绒球随她起伏的呼吸一晃一晃的。
    魏衍之拉开椅子起身，靠近后才发现，小姑娘居然是睡着了，睫毛轻轻颤动，柔软的脸颊被睡衣褶皱压出几道红印，像只沉睡的小仓鼠。
    这场景令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陪着他到深夜，最后实在熬不住了趴桌子上睡着也不肯离开，其实她一直都不曾变过。
    魏衍之怕她着凉，半蹲在她身前，低声唤：“栩栩，回屋睡觉。”
    她睡得太死，砸吧了两下嘴，换了个姿势依然睡得香甜，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梦，都不舍得醒来。
    “怎么什么地方都能睡着，这么相信我？”男人嗓音喑哑，带着点自嘲似的宠溺。
    魏衍之叹了口气，手臂伸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被抱起的瞬间，乔栩无意识的抱住他的肩颈，脸颊贴在他胸口蹭了蹭，抱的更紧了。
    睡着了倒是比清醒时胆子大。
    魏衍之抱着她走去卧室，轻柔的将她放到床垫上，手即将从她后背抽离时，乔栩似是察觉到什么，搂着他脖子的双手紧了紧，魏衍之轻声哄：“栩栩乖，早点睡觉。”
    乔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也不知道看没看清人，小脸一仰，直接对着他的脸吧唧一口，亲到了侧脸。
    她动作实在太快，力道也不小，比起亲更像啃了一口，魏衍之根本闪躲不急。
    魏衍之：“……”
    莹润柔软的双唇贴上温热干燥的脸颊，乔栩几乎一瞬间清醒过来，与女孩光滑又软软的脸不同，男人皮肤有些粗糙，胡茬还有点扎，完全不同的皮肤触感顺着血液弥漫过全身。
    魏衍之偏头回望她，似是确认她清醒没有，又喊了一遍：“栩栩？”
    乔栩呼吸凝滞，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她要不要醒啊！
    还是装死吧，不行，她都睁开眼睛了啊！
    乔栩脑内CPU飞速运转，忽的灵光一闪，仅用0.1秒想到了应急对策，她双眼微眯，迷迷糊糊又状似无意识的喊了句：“爸爸。”
    魏衍之：“……”
    许是怕说的梦话不够真实，她又补充了一句：“你这次带的老腊肉好难啃啊，怎么还扎嘴。”
    魏衍之：“……”老、腊、肉！
    _
    乔栩昨晚失眠了，躺在床上，脸像在锅炉里烤了一夜，直到天边放亮，脸上灼热感才降下去一点。
    第二天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下楼，躲在楼梯口小声喊：“郁姨郁姨，小魏叔上班去了吗？”
    郁姨从厨房把早饭端出来，擦了擦手说：“衍之他出去了，你先吃，吃完好去上学。”
    yes，可太好了。
    乔栩松了口气，坐到桌前开心地吃早饭，郁姨做的红豆卷属实是一绝，层层松软，皮薄馅儿多，乔栩能一口气吃十个。
    她喝着豆浆正准备吃第五个红豆卷，“吧嗒”房门突然响了一下，魏衍之穿着黑色运动套装站在门口，左手搭在防盗门把手上，右手握着手机，正偏头打着电话。
    乔栩看到来人差点被噎住，叼着红豆卷不要命地往楼上跑。
    魏衍之一抬眼就看到逃跑的小姑娘，唇角勾起兴味的笑：“怎么看见爸爸就跑？”
    乔栩做贼心虚，一听到这个词，跑得比兔子还快，三步并作两步，蹭蹭蹭窜上了二楼。
    “你爸爸的电话，”魏衍之在餐桌前坐下，晃了晃手机：“要不要下来说两句？”
    乔栩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又悻悻地走回来接过电话，手机中传出熟悉的声音：“栩栩，想爸爸没？”
    乔栩不敢看魏衍之，端起豆浆背过身喝了口，好把红豆卷整个吞下去：“想~”
    “刚你小魏叔还跟我说你想爸爸想的睡不着，可苦了我宝贝儿了，爸爸也想你啊，实在不行就抱着爸爸照片睡吧。”
    乔栩：“……”大可不必。
    “高三辛苦，要多吃点好的，你本来就瘦更要补充营养，多喝牛奶。对了，我托你奶奶给你寄的腊肉，这些都是你奶奶亲自晒的，保准不扎嘴。”
    乔栩：“……”他都跟爸爸说了些什么？
    整个早饭魏衍之没再提昨晚的事，神色平淡无波，毕竟对他而言小朋友想爸爸这事再正常不过。
    但乔栩幼小的心里却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像埋进一粒种子，躁动着迫不及待想破土而出。
    接下来半月，乔栩学业繁忙，魏衍之也忙着去各地参加学术交流，两人碰面时间不多。
    高三每两周歇一个周末，就这还总被各种补课占一半，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班主任在讲台强调纪律，乔栩低着头在便签上认真记录着什么。
    一下课，她就背著书包往公交站跑了，那天她在魏衍之书房瞥了一眼的演讲报告，后来她查到了时间地点，就是今晚在安大报告厅。
    一路上乔栩心里即激动又兴奋，小心脏越跳越快。
    倒了三趟公交车，到安大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报告还有半小时开场，安大近几年翻新不少建筑物，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安大了，她不认路，只能一边问人，一边找。
    她穿蓝白高中校服，拉链也整齐拉到最上面，背着双肩包乖乖巧巧问路：“哥哥姐姐，天文院的报告厅怎么走呀？”
    路上大学生看她可爱，非常热情指路。
    晚上七点多，报告厅内人山人海，是上千人的大报告厅，有人高声“辩论”，还有人小声“讨教”。
    乔栩被现场壮观的氛围震惊了，她的小魏叔居然这么受欢迎，她抬步往报告厅里走。
    “哎，那个小孩等一等。”
    乔栩不知道这声小孩喊的是自己，迈着小步子随人流走，直至书包被人扯住，乔栩懵懵的回头，看到一位人高马大的男人，胸前挂着工作牌，应是工作人员。
    男人问：“叫你呢，你干什么的？”
    乔栩回：“我是来听报告的。”
    男人瞥了眼她的校服，大手一挥，拽着她的书包把她拉了出来：“听什么报告，这不是你这初中生该来的地方，别捣乱，赶紧回家写作业去。”
    大意了，不该穿着校服就过来。
    她认真想跟人讲道理：“首先我不是初中生，其次前面的宣传海报上也没说听报告要有大学文凭才行，我为什么不能听？”
    男人毫不为所动：“不是你不能听，让你听你能听懂吗？”
    “我虽然现在听不懂不代表以后听不懂，叔叔你上学的时候听不懂课难道就不听了吗？”
    男人被她噎了一句，恼羞成怒：“你是一中的对吧，再捣乱我给你学校打电话了，赶紧走。”
    “我……”
    就这这时，身后突兀地传过一个清越的男声：“发生什么了？”
    乔栩心里像被羽毛拂过，几乎下意识就去找寻那道声音。
    工作人员立马狗腿的换了副笑脸：“教授来了，没什么，就是来了个捣乱的小孩，我这就把她撵走。”
    男人穿了件深色条纹西装，原本随意散落的额发用发胶扶上去，露出精绝的五官，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眼镜，禁欲斯文。
    虽只是半月没见，乔栩却有恍如隔世的喜悦，这份喜悦很快被拒绝进场的委屈掩盖了，她小声嘟囔：“我才不是来捣乱的。”
    秋老虎肆虐的季节尤为闷热，乔栩站在报告厅后门口，身后不时有大学生结伴进场，她就像在门口罚站的小学生，焉巴巴垂着眼。
    魏衍之走过来，乔栩没来由心里狂跳，他不会也觉得她是来捣乱的吧。
    然后她听到男人低醇的声音落下：“她不是来捣乱的，是来帮我的。”
    工作人员：“啊？”
    “她是我的助教。”
    第7章 山谷百合
    乔栩抬头，魏衍之自然地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她，乔栩接过抱在怀里，眼里感激之情要溢出来。
    轻拍她的后脑勺：“走吧，我们进去。”
    乔栩抱着资料，跟着他走进报告厅，留下门外石化的工作人员，他迟迟不能接受，魏教授的助教居然是个中学生。
    不过教授本人就是天才，15岁上读大学，所以刚刚的小不点虽然年纪小，说不定人家也是天才啊！
    他还在为刚刚一番言论懊恼，报告厅内已经沸腾一片，乔栩进了报告厅就要往后面去找位子，身后那双修长的手指勾住了她的书包。
    乔栩回头问：“怎么了？”
    魏衍之手指屈起，用骨节敲了敲第一排的一张桌子：“坐这里。”
    乔栩瞳孔地震：“第……第一排啊！”
    魏衍之：“紧张？”
    乔栩：“有点。”
    “放心，我不提问。”
    很快，台上主持人开始讲解今天的讲座主题及人员名单，在现场雷鸣般掌声中，魏衍之走上台，身后幕布应景地切换为银河系全景图。
    魏衍之弯腰调整话筒，乔栩难得可以光明正大看他，耳边声音嘈杂，她听到后排几个女生兴奋的讨论声。
    “教授好帅呀，身材也好棒，太适合西装了啊啊啊，绝绝子！”
    “这品相属于百年难遇，安大同学可太有福分了。”
    “他结婚没有啊，要是已婚身份，魅力值可能得减半。”
    “没戴戒指啊，应该未婚吧。”
    乔栩听着，一时没忍住，回头对那几个女生说：“他结婚了，伉俪情深，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几位女生愣了愣，与同伴面面相觑：“她是谁？”
    另一女生小声附耳回：“好像是魏教授的助教。”
    “啊，那应该是真的，好失望，年纪轻轻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乔栩满意地弯了弯唇，转回头时，正对上魏衍之薄薄镜片之下考究的目光，她突然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
    魏衍之极浅地勾了勾唇角，并未拆穿。
    “感谢安京天文学会的邀请，也感谢各位老师和同学们，我是魏衍之。”
    男人站在台上，声音低缓沉稳，像是带着一小簇电流，有着天生的聚焦力，不需要多么幽默风趣，因为他本身就是权威。
    “国内暗物质实验室尚处在发展阶段，而安大暗物质研究团队近期利用一种全新自旋放大效应，实现了迄今最灵敏的核自旋磁传感器，以更高灵敏度的磁场探测……”
    报告厅内众人都听得很认真，但大多数人都是当科普听个热闹，唯有最前排的小姑娘坐得端端正正，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着什么。
    整个报告一个半小时，乔栩都没察觉自己捏着笔，正在练习册背面，一遍遍重复写着他的名字。
    等她回过神，才慌乱地把本子塞进书包。
    报告结束，魏衍之刚走下台就被一群人围过来，学生们七嘴八舌询问，人群里一圈外一圈凑到一起。
    乔栩把笔记本收进书包，她也很想过去，可是连个缝都插不进去，只能在外围踮脚往里探。
    不多时，乔栩被前面人踩了一脚，那人敷衍说了句“对不起”，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撞到了前排的连桌边角，疼的倒吸了一口气，半边腰都麻了。
    魏衍之被人围住，抽不开身，掠过黑压压的人头，他眼睁睁看着女孩痛的眉头锁紧，微微佝偻了脊背。
    他胸腔莫名升起一股火，连带声音都降下了温度：“抱歉，今天没有现场问答环节，有任何问题可以给我发邮件。”
    “麻烦让一下。”他拨开人群，疾步走下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穿校服的女孩走去。
    乔栩揉了揉腰，再抬头时发现周遭目光全黏在自己身上，她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
    魏衍之走过来拉起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摔到哪了？”
    乔栩摇了摇头：“没有。”
    “不要勉强。”
    “真没事。”乔栩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她又不是
    瓷娃娃，撞一下又不会碎。
    “走吧。”魏衍之说。
    吃瓜群众沸腾了，纷纷猜测这位校服妹妹是什么人。
    “可是，”乔栩扭头看着身后一群虎视眈眈的目光，迟疑道：“大家好像还有问题要问。”
    魏衍之的手自然地覆盖在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头转了回来，不让她往回看。
    “不用你管。”
    他的步子很大，乔栩一路小跑才能堪堪与他并列，她偏头看他，说话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嗫喏：“为什么不回答问题了？”
    魏衍之深呼了一口气，压下烦躁：“你有问题要问？”
    乔栩摇了摇头，快速迈着小步子跟着他走。
    “我没有问题，我现在的水平还听不懂。”说完又怕他觉得自己笨，强行挽了下尊：“但我以后会懂的。”
    “也不需要太懂，就当科普听个热闹好了。”魏衍之又问：“笔记要我帮你看看吗？”
    乔栩一时没反应，不明所以：“什么笔记？”
    “你写了一整页的那个，哪里有疑惑？”
    乔栩懵了一瞬，眼睛缓慢睁大，捏紧书包带摇头，紧张到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那不是笔记，我就是来随便听听的，没有记笔记。”
    “那是写得什么？”
    “我……”乔栩抿了抿唇，随口说了：“写的信。”
    “信，”魏衍之愣了下，故意换上了长辈的严肃样：“情书？。”
    乔栩脸红了：“我才没有呢。”
    魏衍之笑了：“行，那我不问了，栩栩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小秘密。”
    说完结束了这个话题：“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说到晚饭，乔栩这才想起来，肚子应景地咕噜了两声以宣誓自己的不满，乔栩摸着肚子安抚了下它：“没有。”
    “想吃什么？”
    乔栩认真想了想：“去食堂吃吧，我好久没吃学院的夜宵了，我想尝一下。”
    魏衍之轻笑：“出息，好容易跑一趟就吃食堂？”
    “食堂怎么了，健康便宜营养均衡还顶饱，不比米其林大餐好？”
    “好，一会多吃点。”
    九点钟，正是大学校园最热闹的时候，学校主干路上滑板社与街舞社花样百出，澎湃的摇滚乐此起彼伏，乔栩看得眼花缭乱。
    食堂三楼是专门开设的夜间餐厅，晚上九点到十二点，食堂里人不少，多数是小情侣，估计是在学校遛弯遛饿了顺路吃个宵夜。
    乔栩拿着魏衍之的职工卡，趁着没人注意，她偷瞄了眼卡上的一寸照片，照片是前几年的了，他头发比现在短，衣领整齐，五官线条冷硬。
    她一时没忍住多瞄了几眼，然后就掉队了，她捧着托盘追过去，问他：“小魏叔，有什么推荐的吗？”
    魏衍之其实极少在食堂吃饭，何况还是夜宵，他认真想了想，最后把她领到了一个窗口前，窗口上方用彩色宣传纸贴着五个大字“宝宝营养餐”。
    乔栩：“……”
    她绷着一张小脸，看着不太开心：“你在取笑我？”
    魏衍之敛目看她，嘴角轻扬，倒也没有笑话她的意思，主要是她皱着小脸的样子实在可爱，像只被抢了奶瓶的幼崽。
    乔栩：“我才不吃这个呢，既然你没什么建议，我去吃那边的春卷好了。”
    春卷的队伍有些长，她排在最后面，等餐时不小心被身后人撞了一下胳膊肘，手里职工卡脱手掉在了地上。
    她正准备去捡，眼前晃过一道身影，随之飘来的还有浓郁烟草味，乔栩来不及弯腰，卡已经被递过来了。
    是个男人，穿黑西装内搭花衬衫，有些不伦不类，懒懒散散站着。
    居然是上次在酒吧遇到的老板，赵恪。
    乔栩接过卡：“谢谢。”
    “不客气。”赵恪眯眼朝她微笑，目光凝聚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好巧，哥。”
    “别叫我哥，不合适。”魏衍之回。
    “怎么不合适了，咱虽然没有正经血缘关系的，但认识这么久了，不比亲哥还熟，我要是个女的，说不定咱俩孩子都有了。”
    魏衍之没说话，拿过乔栩手里的托盘放回原位，正欲拉着她往外走。
    “哎，别走啊，”男人偏了偏头，凑到乔栩面前，冲她笑：“咦，这不是上次在酒吧遇到的小朋友吗？上次不还说不认识，这么快就骗到手了，啧啧，真是禽兽。”
    魏衍之出声阻止他：“别胡说八道，朋友家的小孩。”
    “我说呢，这么小，也不像你的风格呀。”男人别有意味的视线落在身上，乔栩浑身不自在，扯住魏衍之袖口往他身后躲了躲。
    赵恪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弯腰朝她笑了笑：“躲什么，叔叔可不是坏人，上次咱们在酒吧见过的，我还帮你解围了呢，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恪，跟你这位叔叔可是好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乔栩。”
    “乔～栩～这名字好听，哥，你怎么带人家小朋友吃食堂，走，赵叔叔请你吃大餐去，你喜欢吃什么，西餐好不好？”
    乔栩对这男人有点怵，总感觉他看她的眼神透着不怀好意。
    她迟疑地看了眼魏衍之，后者并未有任何表情，也没有阻拦，乔栩抿了抿唇有点尴尬和为难，直到上方传来男人沉稳的声线：“你可以拒绝，即使是我的朋友。”
    第8章 山谷百合
    因他的话，乔栩莫名生了点底气，腰板都挺直了，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赵恪故作伤心地皱了皱眉：“小妹妹，你怎么忘恩负义啊，你忘记上次谁帮你教训欺负你的流氓了。”
    “没有忘记，是你。”
    “那不得了，乖啦，走，跟叔叔吃饭去。”他朝她勾了勾手指，像招呼小动物一样。
    乔栩再次将求救式眼神转向魏衍之。
    魏衍之的声音很平静，却掷地有声：“你现在的行为跟那个流氓也差不多了。”
    “看你说的，我可是好人。”赵恪叹了口气，这是连个缓和的机会都没有啊，最后妥协了：“行吧，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喽，叔叔知道很多家好吃的甜点哦，还有好玩的，真不去?”
    乔栩还是摇头：“不去。”
    赵恪被她连番拒绝，挫败地摇了摇头：“哎，我居然这么不受小朋友欢迎，我还以为自己挺帅的啊，行，下次我再邀请你。”
    说完又抬头对魏衍之说：“有空记得回家一趟吧。”
    魏衍之：“不劳操心。”
    赵恪没再多说，笑着离开了，乔栩打完饭来到教职工区，看他依然两手空空：“叔叔不吃一点吗？”
    魏衍之：“我吃过了。”
    “哦，”乔栩：“那我快点吃。”
    “不急。”
    魏衍之在她对面落坐，偶尔喝一口水，低头看手机，应该是在处理工作，虽然说着不急，乔栩还是不好意思要他多等。
    她吃的很快，几乎狼吞虎咽，连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魏衍之几次中途停下打字，抬眼看她：“慢点。”
    “……咳咳咳。”
    饭吃的太急的后果就是，她的喉咙好像卡住了什么东西，刺痛感伴随她每一次吞咽动作，乔栩放下筷子，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魏衍之手指微顿：“怎么了？”
    乔栩双手捋着自己脖子，眼眶有大颗眼泪打转，嗓子也哑了：“我好像……被鱼刺卡住了。”
    “没吃鱼怎么会被鱼刺卡住。”乔栩餐盘中多是素菜，唯一带骨头的便是一小盘鸡肉。
    魏衍之收起手机走过来，弯腰，轻抬她的下巴：“张嘴，我看一下。”
    乔栩闭紧嘴巴把头摇成拨浪鼓，窘的脸都红了，她饭菜没咽干净，她才不要张嘴让她看到牙齿上的菜叶子。
    她还不想社死，给她留一点形象吧。
    她捂着嘴巴闷声说：“别看我，我吞一口馒头压下去。”
    她伸手去拿桌上的馒头，魏衍之抓过她的手腕，沉声说：“不可以乱吃东西，万一卡到食道里就要用喉镜才能取出来了。”
    乔栩一听喉镜吓得不会动了，就是用软管从鼻子插到食管里的喉镜嘛，她不要啊！
    魏衍之拿过她的书包：“走，我带你去医院。”
    到市医院已经是快十点了。
    魏衍之急匆匆挂了急诊。
    候诊室内，乔栩攥着双拳坐在椅子上，一位女医生用压舌板压住她的舌头，声音很温柔：“来，不要紧张，嘴巴再张大一点，啊啊啊。”
    乔栩头昏脑涨的仰着头，余光可以看到身旁魏衍之一直在看她，好丢人啊。
    在下颌骨快要脱臼的时候，她终于听到医生说：“我看到了，不要动哦，马上就好。”
    很快，医生取出了一根又细又小的鸡骨头放到金属方盘中，乔栩得救后，清了清嗓子还是不太舒服。
    医生去饮水机旁倒了两杯水，一杯水递给乔栩：“你的咽喉黏膜被刮伤了，先留在这观察半小时看扁桃体会不会肿，一会我帮你开点消炎药。”
    她把另一杯水递给站在她身后的魏衍之，笑着问：“衍之，这小妹妹是哪的？”
    衍之？医生居然是叔叔的熟人。还是很熟的那种，都可以直呼其名。
    不知道为什么，乔栩突然起了小情绪，她现在非常不开心，但她又不明白不开心的由头是什么。
    魏衍之目光凝在她身上，熟络地回：“乔师兄的女儿。”
    女人身材很好，即使宽松白大褂也看得出纤细的腰身，乌黑的卷发扎成马尾垂至后腰，随她摆动的肢体，有清淡的玫瑰花香飘散出来：“原来她就是乔教授的女儿。”
    “你认识我爸爸？”
    “当然，”医生微笑回答：“我小时候还常常跑他实验室玩呢，小姑娘好可爱啊，上初几了？”
    乔栩本来还沉浸在医生姐姐的美貌中，猛然听到她问她初几了，她顿时不高兴了：“阿姨，我都高三了。”
    医生依然笑得眉眼弯起，被她喊“阿姨”也没有半点不开心：“原来都高三了呀，不好意思，你看起来太年轻了，不像阿姨都老了。”
    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乔栩没脾气了。
    两人没营养的话来来回回说了好久，乔栩就像和家长逛街时遇到了熟人，被不走心地夸了一句“可爱”，然后就谅到一边了。
    乔栩捏着纸杯小口喝水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终于捱过了半小时，回家的路上，乔栩耷拉着眼尾，愁眉苦脸坐在副驾驶，魏衍之侧眸看她一眼：“嗓子还疼吗？”
    “不疼了。”嗓子倒是好多了，就是心里很不舒服！
    沉默了一会，乔栩突然奇怪地问他：“小魏叔，我是不是长得不漂亮？”
    魏衍之被这突然起来的问句懵了一瞬：“怎么会这么问？”
    乔栩撇了撇嘴：“今天在食堂遇到的那个叔叔和医生姐姐都只说我可爱，我明白的，可爱的意思就是不够漂亮。”
    “谁说的，”魏衍之轻笑：“可爱是对一个最高的赞美，夸你漂亮是只夸外貌，夸可爱才是说你性格和外貌都好。”
    乔栩差点被他的言论给唬过去，幸亏她还有一手：“那你喜欢漂亮的女生，还是可爱的女生？”
    这真是个死亡问题，小小年纪居然这么会给人下套。
    魏衍之没上当，反问她：“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我当然懂，”她偏过头，一字一句的真诚说：“在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小魏叔心里想的那个人就是你喜欢的人，所以……你刚刚是在想医生姐姐吗？”
    魏衍之顿了顿，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小屁孩。”
    “少操心大人的事。”
    _
    对于男人喜欢可爱的还是漂亮的这个究极难题，乔栩没从魏衍之这里得到答案，第二天体育课时她又问了一遍宋玉婷。
    宋玉婷握着酸奶瓶，拧开抿了一口：“如果是我会选可爱的，但是男人肯定是喜欢漂亮性感的，他们都是下半身动物，你没听过一个词吗？”
    “什么？”
    “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
    原来男人都喜欢漂亮的。
    乔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越发想对这个问题探究到底：“那我漂亮呢？”
    宋玉婷上下打量她一遍，觉得她今天有点反常，乔栩以前从不会在意外表，但她长得漂亮，皮肤白瓜子脸眼睛还大，不打扮也挺出挑，年级里挺多男生明里暗里喜欢她。
    不过她对待感情很迟钝，只埋头钻研物理不闻八卦，更不用说追着别人问自己漂亮吗这种荒唐事。
    宋玉婷眯了眯眼睛：“乔乔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
    “我没有，”乔栩脸一烫，错开了视线：“哎呀，你快说啦。”
    “你这种长的美性格乖的小美女还需要别人夸才能找自信，那我们这种凡人怎么办，我也就算了，你可别逮着别人问，别人会暴揍你一顿的。”
    “为什么？”
    “因为你凡~”宋玉婷啧啧两声，嘴上不满还是给她解释了：“漂亮呢也分很多种，你是属于那种清纯可爱类型，长得嫩，一班许蓝属于那种妖气冷艳类型，还有很多其他类型，无法统一而论的。”
    乔栩懵懵的，天真地问：“男人喜欢哪种漂亮？”
    这妮子果然是因为男人。
    宋玉婷不怀好意看她：“还不承认，老实交代看上哪一家公子了。”
    乔栩慌乱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
    “你平时不是都好奇宇宙爆炸，怎么突然好奇男女感情问题了？改唯心论者了？”
    “就是随便问问……”她声音小小的，还有些难为情。
    “我也就随便一说，”宋玉婷笑笑，站起身：“行了，快下课了，我去趟卫生间，你等我会儿，回来再和你说。”
    “好。”
    对于高三生，学习时间好似怎么都不够用，就连体育课的自由活动大家都在抽空背单词和古诗词。
    夏日蝉鸣有些聒噪，等人间隙，乔栩坐在看台的台阶上抽空解了道物理题，正沉迷其中时，忽热头顶一暗，有道阴影落下来。
    “喂，那个谁……”
    乔栩抬起头来，是一位陌生的男生。
    他穿橙黑相间篮球服，校服松垮的系在腰上，露出健壮的手臂肌肉线条，个子很高，乔栩有些疑惑：“你叫我？”
    “对，就是你。”男生点了点头。
    乔栩对他称呼很不满意：“我不叫喂。”
    “知道了，你不叫喂，叫楚雨荨。”男生嗤笑着说了一声。
    乔栩：“……”
    男生又问她：“下课了，要一起走吗？”
    因他这熟络的语调，乔栩产生了三秒钟的自我怀疑，深度搜索大脑记忆之后，她得出结论，她并不认识他啊！
    于是她发出灵魂拷问：“你谁啊？”
    男生倒是脸皮厚：“我是你校校草啊！”
    乔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男生对她的无语熟视无睹，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过旁边一瓶酸奶，乔栩都没反应过来，男生已经拧开瓶盖仰头一口气喝光了。
    完事把塑料瓶塞回她手里，说了句：“谢谢。”
    台阶上原本放着两瓶酸奶，其中一瓶是宋玉婷喝过一半的，他喝得正是那一瓶。
    这人怎么可以喝别人喝过的酸奶！
    “你礼貌吗？为什么要喝别人的酸奶？”
    男生没回她，反是很欠的挑了挑眉：“我觉得你很漂亮，从男人角度看的，真的。”
    还偷听她们的说话。
    “我又没问你，”乔栩对他的夸奖并没有感觉开心：“还有，你干嘛喝别人酸奶。”
    “不就一瓶酸奶，我赔你就是了。”
    “我不要。”
    “赔你两瓶。”
    “……”
    正当时，宋玉婷从卫生间回来，看台上的两人面对面说着什么。
    乔栩应是生气了，瞪了他好几秒，起身一脚踹在男生小腿，男生喊了声痛，单腿蹦跶着去扒拉她胳膊：“我在跟你开玩笑。”
    “我笑了吗？”
    “你是不是还不认识我，我跟你自我介绍下吧，我叫池骋，七班体育生，身高183cm，体重65kg，校篮球队的，连续两年蝉联贴吧年度校草，家住凤栖路……”
    “你到底要干什么？”
    池骋停下，目光正巧扫到不远处走来的宋玉婷，不多加停留，再次凝聚在乔栩身上，声音拔高了一些，气势挺足：“我要追你。”
    乔栩：“…？”
    宋玉婷：“……”
    宋玉婷愣了愣，乔栩喜欢的人难道是池骋？
    作者有话说：
    //叔：给我刀了他！
    第9章 山谷百合
    “不就喝你半瓶酸奶，我都说了再赔你一瓶，至于生气吗？”
    乔栩眉头微颦，带点婴儿肥的脸颊鼓起，不耐烦地迈着步子往前走，身后池骋寸步不离跟着她：“你是不是不喜欢哈密瓜口味？那我下次送你草莓味的。”
    乔栩疾步走向教室楼，男生个高腿长，追上她豪不费劲，像只甩不开的苍蝇，在她耳边聒噪不停：“喂，说话呀，就算要拒绝也得给个理由吧。”
    “理由是吧，”乔栩蓦地顿住，转头问他：“我叫什么名字？”
    “啊？楚雨荨啊。”
    乔栩：“……”
    池骋：“不是，宋玉婷的同桌？好吧我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诉我啊，我刚刚也跟你自我介绍了，礼尚往来你也该介绍一下。”
    乔栩都要被气笑了：“慕容池骋同学，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追我？”
    池骋笑了笑，他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是学校中很受欢迎的阳光大男孩类型：“咱俩是一见钟情，谈名字太俗了点吧。”
    他飞速瞥一眼四周，不知是警惕什么，之后迅速把一副粉色信封递过来，乔栩不想要，他硬塞到她手心，“一定要看啊。”
    他语速很快，说完跑开了。
    乔栩回到教室，随手扔进书包里，莫名其妙的，凭什么他说要看她就得看。
    宋玉婷回来看到她正没精神地趴在桌子上。
    晚上放学路上，宋玉婷心里忐忑好久，还是想劝她：“乔乔，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池骋，他仗着家里有点钱经常玩弄女生，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真的。”
    乔栩：“我知道，我不会的。”
    宋玉婷还是有点担忧，郑重嘱咐她好几句才和她分开。
    _
    回到南山墅。
    吃过晚饭，乔栩帮忙把碗碟搬到洗碗机，郁姨给她热了杯牛奶。
    乔栩忙完，转头看到郁姨在摆弄一台精巧美式咖啡机，馥郁芬芳咖啡香味飘远。
    乔栩捧着牛奶问：“郁姨怎么晚上还喝咖啡？”
    郁姨：“是衍之的咖啡。”
    乔栩：“晚上喝咖啡，那会不会睡不着？”
    郁姨叹着气说：“他睡眠一直不好，让他少熬点夜也不听，来，你去帮他送一下吧。”
    “好。”乔栩把自己牛奶也放到托盘上，一并端着走去二楼。
    魏衍之的书房很大，藏书量惊人，是整栋别墅最大的一间，里面好几排书架和杂志架，不仅有天文学和物理学的书籍期刊，还包括很多中外文学名著，俨然是一间小型图书馆。
    乔栩敲了敲他的书房门，得到允许后才忐忑走进去，端着咖啡放到他桌前。
    魏衍之正在读天体物理领域核心期刊，看到她神色微讶，又很快恢复永恒不变的镇定：“谢谢。”
    乔栩心里一直环绕着郁姨的话，他失眠好久了，却习惯性喝咖啡，乔栩：“失眠喝咖啡不是会更睡不着？”
    “失眠是老毛病了，强迫睡觉也是睡不着的，不如提提神多做些工作。”
    “那怎么可以，身体会熬坏了的，”乔栩满眼不理解，把自己的牛奶献宝似的推了过去：“你要不要尝尝我的牛奶，有助于睡眠。”
    魏衍之忍俊不禁：“我喝了你的牛奶你喝什么？”
    “我喝咖啡。”
    乔栩伸长手臂想把他的咖啡换过来，怎知手指刚碰到杯子壁，咖啡杯就被他端了起来，她一把抓了个空。
    然后她听到魏衍之说：“你还在长身体，不可以喝咖啡。”
    乔栩没有把牛奶推销出去，悻悻缩回手。
    阳台窗子没关，一阵夜里的凉风滚过来，刺着她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臂，乔栩抬起胳膊搓了搓手臂。
    魏衍之看在眼里，起身去关阳台的窗子，那是一扇落地窗，窗明几净，窗前驾着一座很高的圆筒型仪器，呈45度架在支架上，直视夜空。
    乔栩凝滞片刻，好奇问他：“这是望远镜吗？”
    “嗯，星朗特望远镜。”魏衍之问：“想不想来看看？”
    乔栩小心翼翼问他：“可以吗？”
    她小时候也经常用他实验室望远镜看星星，那时她年龄小脸皮也厚，他不许她就死缠烂打，时隔很多年，他居然主动邀请她了。
    “可以，但是……”魏衍之上下打量她，她只穿一层薄薄的半袖睡裙，头发半干，难怪会冷：“需要回房间穿厚一点再过来看。”
    乔栩乖巧地点头，哒哒哒小跑着离开了，魏衍之趁机调整天文望远镜，固定主镜对准深灰色的夜空。
    乔栩随手在睡衣外面套了件毛茸茸外套，身上带着很淡的牛奶香，可可爱爱的跑回来了。
    一进门魏衍之问她：“你是什么星座？”
    乔栩：“水瓶座。”
    “水瓶座啊，”魏衍之缓慢调节寻星镜，对好焦后后招呼她：“过来，看这里。”
    乔栩走过去，附身望去，视野中是一颗发光的天体，与其他星星不同，它呈放射状往外喷射光芒，中间却是深色，隐约有气体浮动，像是一颗人类眼球。
    “这是什么？”
    “是水瓶座中央一颗类太阳恒星，因为从太空拍摄像一颗目不转睛的眼睛，所以又称为‘上帝之眼’。”
    好奇宝宝发问了：“和太阳一样吗？”
    “一样也不太一样，这颗星星已经到了生命末期，科学家认为它已经膨胀了6000多年了，很快会爆炸，而我们的太阳还处于壮年，还能活50多亿年。”
    “那我们好幸运啊！”
    魏衍之浅笑：“对。”
    乔栩又看了几眼，还是觉得很震撼，不一会，她意外看见天体旁边有一颗小星星像火苗一样在微微抖动，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扬起脖子想跟他分享。
    一时间，两人身体凑的很近，呼吸交错。
    乔栩瞬间不敢动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男人分明的下颌线和喉结。
    她的几缕发丝因静电刮蹭到了他的肩颈，纠缠着他的衣领，乔栩屏息，小心勾着那缕不安生的发丝拂到了耳后。
    视线往上。
    金丝眼镜遮住的琥珀色眸子溢出浅笑，像是连绵雪山融化，这样的他不只博学还格外温柔。
    乔栩心跳有些乱了。
    魏衍之调整寻星镜，又开始专心调准焦距，没有注意她太过赤.裸的视线。
    魏衍之本是极具侵略性的长相，不笑时眼底如谭，压迫感随之而来，但金丝边眼镜可以冲淡一些锋利的棱角，使整个人更柔和。
    她格外贪恋这样的温柔。
    乔栩胡思乱想间大脑脱了机：“小魏叔，你以后能不能一直戴着眼镜。”
    魏衍之微愣，唇角微弯，垂眸看向她：“嗯？”
    话出口，又忽然觉得太过无礼，她凭什么提这样的要求。乔栩稍稍拉开一些距离：“没有，我是想问你戴眼镜是因为近视吗？”
    魏衍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微颔首：“嗯，有一点，度数不高，200多度。”
    “哦，书上说近视的人最好要一直戴眼镜，不然近视容易加深。”
    “是吗？”魏衍之眉梢微微一挑。
    乔栩煞有介事点头：“是的，不戴眼镜很容易用眼过度而疲劳！”
    魏衍之唇畔笑容弧度加深：“好。”
    好……他说好。
    极轻的语调落在耳边，温柔的像是山间林风，磁性又悦耳。
    乔栩耳朵滚烫滚烫的，有小人踩在她的心尖旋转跳舞，心口微微塌陷，带起怦怦然的心跳。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她慌乱开口：“我只是提醒，啊……我该回去睡觉了。”
    仓皇间，她只想逃跑。
    “等一下。”魏衍之转头，走向一旁的书架，从最上层取过一张票，递给她。
    乔栩双手接过，是一张天文台的门票，在下个月的一个周末，她眼睛亮了亮，有点不可思议：“给我的吗？”
    “嗯，这次天文馆有关于星云的大型会展，有很多比猎户大星云还要美得奇观，想去看吗？”
    “想想想，超级想。”乔栩扬起小脸，瞳仁很黑，有雀跃的小星星闪烁其中。
    魏衍之轻笑：“好，如果下次物理成绩80分以上，我带你去。”
    乔栩：“……”
    如果这个词真是不怎么好听。
    乔栩捏着门票，嘴角可怜兮兮瘪下去，眼中小星星都暗淡了：“那就是说不到80分就去不了了？”
    “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有点。”乔栩低着头，莫名有些失落。
    魏衍之走近，大手落在她的脑袋，揉了揉，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可我相信栩栩可以的。”
    回到房间后，乔栩呈大字扑到床上，她翻了个身，把被子揉成一团抱在怀里，脑子里全是他那句：我相信栩栩可以的。
    呜呜呜她都不相信自己，他为什么这么相信她。
    不知道是夜风太温柔还是望远镜中星星太绚丽，乔栩久久无法平静，像是花瓣落入静谧的湖泊，泛起层层涟漪，那些隐秘的情绪在夜晚发酵，成为少女隐晦而胆小的心动。
    乔栩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两条小腿像人鱼的尾巴跃出海面，不停摆荡，唇角也上翘起一个深深的弧度。
    乔栩思绪飘飞，过一会抱着枕头给乔嘉发短信【爸爸，我要跟你立个flag，下次考试物理80分以上。】
    为此她还对自己下了狠手【考不到我就惩罚自己：一个月不接爸爸电话。】
    收到短信的乔嘉：“？”
    作者有话说：
    魏叔叔小笔记：栩栩喜欢我戴眼镜  get
    第10章 山谷百合
    乔栩特别喜欢魏衍之的书房，她喜欢在他旁边写作业，也喜欢坐在单人沙发上看闲书，更喜欢在晴朗的天气里用望远镜看星星，看月亮……
    二楼的书房终于不再古板沉静，多了个忙碌的小姑娘，办公桌逐渐叠起高高的复习材料，魏衍之给她腾出一排书架，省得她来回搬腾。
    小姑娘身高不够，座椅对她来说有点矮，写作业时她喜欢蹲在椅子上，上身贴着屈起的膝盖，露出冷月光般白皙的手腕和脚踝，一板一眼写题。
    为此，魏衍之特意给她定制了一把椅子，时不时提醒她端正坐姿。
    两人有时也会拿错资料，有次魏衍之在学校开组会时，翻开文件袋，才发现错带了小姑娘的物理习题册。
    习题册扉页上是她娟秀的字迹：MGC 224（仙女座大星云）等等本仙女吧！
    魏衍之看着突然笑了声。
    实验室几位研究生还在小声议论：“我这周的实验没什么进展，怎么办？”
    “我也是，论文都快截稿了，数据还没搞出来，但老板看着心情不错，刚还笑了，他会不会再给我们点时间？”
    “啧啧，师弟们，看来你们还不够了解咱老板啊，笑面阎罗的名声可不是白白来的，下辈子记得不要当物理人。”
    下一秒，魏衍之眼皮子微撩，说了句：“没有进展的就先回去做实验，下周再来汇报。”
    师兄：“……？”
    终究是我错付了。
    高三时间流逝非常快，黑板上的倒计时每日递减，大家也都焦虑起来，第一次的大规模模拟考在十一月初如期而至。
    换做以前，乔栩并不会紧张，可这次她希望自己物理成绩可以考的好一点，不单单是为了去天文馆，也是为了让小魏叔看了，不会为他的付出而失望。
    当然他可能并不会在乎这点小事。
    考试后，老师们熬夜批改试卷，仅仅三天，年级名次已经出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乔栩”这个名字赫然排在全年级前二十，物理成绩83分，总分685。
    MGC 224，我来了。
    乔栩第一时间就把成绩单拍下来发给了魏衍之，他应该是在忙没有第一时间回。
    乔栩也不急，问宋玉婷：“婷婷，今晚你有空吗？能不能耽误你一个小时。”
    宋玉婷挑了挑眉：“第一名想请我吃饭？”
    “吃饭没问题，”乔栩凑过来，手拢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想去买条裙子，你能不能陪我一起，我以前的衣服都是爸爸妈妈选的，感觉太幼稚了，想换个风格。”
    “买裙子？”宋玉婷诧异，现在都十一月了，她又一向怕冷，往年都是早早穿上秋裤，现在居然破天荒要去买裙子。
    “嗯嗯，想买条‘漂亮’的裙子，周末穿。”
    宋玉婷看着眼前女孩翘着唇角，眉目含情，还有些小羞涩，她忽然想起上次体育课上的场景，心里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宋玉婷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说：“乔乔，你这次好不容易考的这么好，可千万不能松懈，你买裙子不会是因为……池骋吧？”
    乔栩一脸懵：“池骋是谁？”
    “……”原来都忘了这号人了，看来是她想多了。
    到午休时分，魏衍之才回过来电话，乔栩握着手机一路飞奔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这里人少，她清了清嗓子“喂”一声。
    那头低沉熟悉的嗓音隔着电磁波更令人心跳加速了，魏衍之说：“恭喜。”
    乔栩：“多亏了小魏叔。”
    得到他的认可，小骄傲得到巨大满足，把心头栖息的喜鹊敲的扑腾扑腾乱飞。
    “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我不过算抛砖引玉。”
    “那也有小魏叔百分之三十功劳，我是不是可以去天文馆了？”
    “当然，就这周日。”
    太棒了。
    乔栩：“对了，我今晚要和婷婷去逛街，会晚一点回家。”
    “嗯，需要我接你们吗？”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可以的。”
    “注意安全。”
    “好。”
    对面轻笑了声，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身后转椅上站起一个人，传过戏谑的笑声：“谈恋爱了吧这是，腻腻歪歪的，哪家小美女啊。”
    说话的是他们天文台台长苏主任，也是重点研究室主任，五十岁为人很和蔼，魏衍之笑着回他：“一小孩。”
    “小孩？你一声不吭连小孩都有了？”苏主任更惊讶了。
    “我侄女。”魏衍之去拿桌上资料。
    “你还得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啊，出去别人总说我压榨你，这哪是我压榨，分明你自己喜欢天天闷在实验室嘛，咱实验室的小梦我就觉得挺好，打上学那会就害羞不敢跟你说话，你要有意思我就跟你说说去。”
    魏衍之笑了下：“带孩子呢，实在没时间。”
    _
    “逛街这事呢，你不要带着太强的目的，缘分总是不期而遇。”宋玉婷把吸管插进奶茶杯，慢吞吞踱步在商场里。
    宋玉婷没听到回声，回头看到乔栩站在一家店前看得认真，店内风格是轻熟风，各类漏肩小吊带、A字小短裙，就有点sex。
    宋玉婷有些惊讶：“你喜欢这种类型？”
    乔栩点头：“我想试一试。”
    宋玉婷吨吨吨吸了好几口珍珠：“可以啊乔，孩子长大了啊！”
    乔栩试了一条酒红色吊带裙，绑带系成蝴蝶结垂落在纤薄的直角肩，半截锁骨下是大片恍眼的雪白肌肤，深v领下的圆润若隐若现。
    明明是个蓄意勾引的小妖精，偏偏那双眼睛又纯到不谙世事。
    宋玉婷想起了时下流行的一个词：纯欲，这谁顶得住啊。
    “太美了，我都要爱上你了……”宋玉婷目光从她锁骨往下停在胸前，突然冲过来抱住她，伸出魔爪捏了一把，惊呼：“你看着这么瘦，怎么会这么大。”
    乔栩吓了一跳：“色魔，小心我报警抓你哦。”
    宋玉婷用食指翘着她下巴，□□：“说吧小妖精，你要去勾引谁？”
    “勾引你。”
    “我哪用勾引，我都是自己洗白白送上门。”
    乔栩故意吐了吐舌：“恶心心。”
    旁边导购人员直把她夸成花，乔栩没穿过这样的裙子还有点不适应，她站在镜子前看了好久，还是不确定：“真的好看吗？”
    “好看，听我的，买它！”
    4800大洋，乔栩刷卡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宋玉婷在心里替她肉疼一秒钟，等她提着购物袋出来时，她再次凑过去问：“老实交代吧，到底要跟谁去约会，还特意买战袍？”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这次物理成绩80分以上，小魏叔要带我去天文馆。”
    宋玉婷愣了下，突然换上惊恐的表情，戳了戳她的购物袋：“你穿这条和叔叔去天文馆？”她还特意加重了“叔叔”两个字。
    “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你叔叔可是成年男人，与老男人共舞那不就是与虎谋皮，小心被吃干抹净的”
    “什么叫吃干抹净？”
    “就是……”宋玉婷趴到她耳朵上说：“会被OOXX。”
    乔栩的脸蹭的一下子着火了，慌忙去捂她的嘴：“婷婷你就是个老流氓，你胡说什么呢！”
    宋玉婷握着奶茶一溜烟跑开了：“我是说真的，男人能有什么定力，看你穿这样他一个心怀不轨把持不住不就把你酱酱酿酿了。”
    “等等，不对，不对，我越想越不对，明明这是你主动穿的。”她溜了一圈又回来：“你该不会才是那个有不轨之徒的老虎吧！”
    “……”
    乔栩低头握着购物袋，面上闪过羞赧之色，嘴唇紧抿，这模样在宋玉婷眼中几乎等于默认：“我去……你色胆……”
    “包天”两个字还没说完。
    她的嘴被乔栩捂住：“才没有呢。”
    “唔唔唔……”
    “小点声！”乔栩看她手舞足蹈要说话：“听到没有？。”
    “嗯嗯。”
    她松了手，宋玉婷喘了一口气，怼她：“有色心没色胆。”
    “你找打。”
    宋玉婷一溜烟又跑开了。
    _
    不知是不是宋玉婷白天说的话太刺激。
    晚上，乔栩做了个梦，梦里她穿着那条酒红色连衣裙，魏衍之站在她身前，神色很温柔，清浅的呼吸喷在她侧颈，男人灵活轻巧的手指游走在她肩上，轻轻一拉，绑带松开……
    暧昧的画面持续升级，但也并木有持续太久，因为以她匮乏的想象力，还想象不到更亲密的男女互动，就像电视剧片段切换场景，乔栩的梦到此戛然而止了。
    窗外小鸟叽叽喳喳叫着，乔栩盯着天花板发了会愣，猛地把头蒙进被子里。
    乔栩你到底做了什么梦啊！
    她一定是被婷婷那个大色魔附体了。
    呜呜呜她怎么可以做这种梦，怎么可以对叔叔有这样龌龊的想法，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她玷污了他。
    周末，天气晴朗，温度却降了几度，开始进入冬天。
    乔栩已经无法再面对那条裙子了，她把它叠好藏到了衣柜最里面，穿了平时的一件蓝色波点泡泡裙，搭一件风衣，背着一个小太阳编织挎包出门了。
    路上魏衍之随口问起：“怎么没穿新裙子？”
    乔栩：“！”
    这她要怎么回。
    作者有话说：
    栩：我不敢穿，我怕你把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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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山谷百合
    乔栩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那条裙子有点薄，想等夏天再穿。”
    毕竟不能说自己做了春.梦，还是和他。
    因为出发的早，又避开了节假日，天文馆门口排队的不多，检完票一进门就开始了一场沉浸式浩瀚太空之旅。
    这个时候，她特别能理解沉迷于此的天文学家。
    乔栩拉着他这里走那里看，一路嘴巴都没停：“你看那个大摆钟。”
    根本不用魏衍之回应，小话唠就自己解说起来，毕竟她这几周可没少做功课：“这叫傅科摆，用来证明地球自转的仪器，来自法国一名叫傅科的物理学家做的实验。”
    魏衍之微微扬起嘴角，跟在她身后做一名忠实听众。
    行走过星际长廊，是触手可及的星宿和璀璨的银河，有小孩子们一路奔跑，模拟引力波带动空间弯曲，震撼又神秘，更有很多情侣以其为背景拍照。
    “小妹妹，能不能帮我和男朋友拍张照片？”一个女生走到她面前挥了挥手机，礼貌询问。
    “可以的。”乔栩接过手机，找好角度，连按好几张快门，走过去询问：“这样可以吗？”
    “太好看了，你真会拍。”女生很满意，乔栩正要离开，她又说：“你们要帮忙拍吗？”
    乔栩还没反应过来“你们”指的是她与魏衍之。
    这时，身后一直默默魏衍之已经把自己手机递给女生了：“谢谢。”
    “不客气哦。”女生很热情，手机屏幕中俊男靓女好不惹眼，女生忍不住指挥两人摆姿势：“小妹妹你都要出框了，别那么害羞，往中间站一站啦。”
    乔栩往中间迈了一步，对面女生还是不满意：“帅哥，你的头往中间靠一下，可以搂一下小妹妹哦。”
    魏衍之往乔栩身边偏了偏，伸长手臂虚虚搭上她的肩，有好闻的淡香拂过鼻腔，乔栩整个人一僵，画面却在这一刻定格。
    乔栩心里有很不妙的感觉。
    拍完照魏衍之接过手机，看着照片噗嗤一声笑了，乔栩惦着脚尖要看：“你笑什么，是不是把我拍得很丑。”
    “不丑，就是有点特别……”
    果然，墨菲定律诚不我欺，感觉不好的时候一般确实不怎么好。
    画面中，男人依然清隽优雅，有一道光从他身侧打过，凸显他完美黄金身材，身边的乔栩却处于背光面，深色衣服融于星空背景中，雪白小脸上瞪圆着一双黢黑小鹿眼，看着可以用惊悚形容。
    还真的是很特别，特别的像贞子！
    没有女生不爱漂亮，被拍成这样她当然不会很开心：“你快删了。”
    魏衍之：“为什么要删了？”
    “我要重拍。”她蹦跶着去够他的手机，可惜两人身高差距太大，他轻轻抬起手臂她就够不到了，像个绕着逗猫棒蹦跶的小猫。
    “我这张拍的还不错，不想重拍。”
    你倒是好看了，可她都被拍成鬼了！留着衬托他吗，可恶。
    “可我拍的不好看，我不长这样！”
    “我看着和你挺像的嘛。”
    “……”
    乔栩站住，板着脸瞪他：“小魏叔。”
    “嗯？”他回头。
    “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她紧紧抿着唇，圆眼睛湿漉漉的，像个被欺负惨了的小朋友。
    下一刻，她忍着委屈背过他，擦了下眼睛，闷声往下一个展走了。
    魏衍之心想这下玩过了，都把小朋友欺负哭了，他跟过去：“生气了？”
    乔栩不回他，瘪着嘴往前走。
    “叔叔跟你道歉，我看我都删了。”他把手机相册打开给她看：“真的删了。”
    乔栩依旧不理他，板着脸闷头自己往前走。
    魏衍之笑了笑，小孩气性还挺大。
    魏衍之一声不吭跟在她身后几步远，走了一会后，他突然在后面唤她：“栩栩，回头。”
    乔栩扭过头看他。
    “咔嚓”一声，魏衍之恰好摁下快门，乔栩心头一怔，气鼓鼓走回来，皱着眉头不满抱怨：“我没同意呢你怎么拍我，你就会欺负我。”
    “我哪有。”魏衍之走近，将手机递给她，“赔你一张漂亮的。”
    画面背景是占了整个屏的太阳耀斑模型，正中央女孩一瞬间带点懵的回眸被捕捉到，与身后燃烧的耀斑形成强烈对比，夺目地耀眼。
    这么可爱，欺负一下会哭很久的吧，还是不欺负了。
    乔栩看得呆了，拍得好好啊，不仅画面比例完美，而且氛围感十足，一点都不像无意的抓拍。
    “那你把这个照片发我吧，我发个朋友圈。”
    乔栩扬起脸，对上他那双澄澈的眸子，魏衍之微微弯腰，嘴角扯起很淡的弧度，距离很近，她清晰的读懂了他的唇语：“好的，不生气了吧。”
    乔栩故意唱反调：“还生气。”
    “我也没骗你呀，在我眼里栩栩就是每张照片都好看的。”
    “……”
    她的小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_
    逛完展厅已经接近中午了，魏衍之接了个电话离开一会，乔栩继续随意四处看看。
    往外走的时候在楼梯口遇到了一个熟人，准确来说也不是熟人，但乔栩就是认出她了，大概是女人的直觉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
    是美女医生一个人在逛展。
    而她也看到了她。
    “小乔儿～，居然在这看到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上个月在医院帮你取喉咙里骨头的那个医生。”美女医生往她身后看看，好奇道：“你一个人吗？”
    “姐姐好，”乔栩张了张口，心里有点不痛快，她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是小魏叔陪她来的，所以她也就没说实话：“我一个人来的。”
    “姐姐？”她对这个称呼有点意外，笑了声：“上次不是叫阿姨吗？要论辈分，我跟你叔叔是朋友，叫阿姨也没什么不对。”
    高，实在是高，一出手就把自己放在比她高一层的辈分上。
    乔栩偏不顺她意：“姐姐这么年轻漂亮，叫阿姨太不礼貌了。”
    “嘴甜，”美女姐姐走过来，亲昵的揽过她的肩：“我也是一个人，我们一起吧，我来过几次了，那边有航天仓模型，带你去看？”
    乔栩微耸肩，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不了，我在等人，姐姐自己去吧。”
    美女姐姐意味深长一笑：“跟男同学来的？”
    乔栩：“……”
    美女姐姐抱臂挑了挑眉：“那我更不能走了，小心我跟你叔叔打小报告哦。”
    乔栩：“……”
    这时，手机中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待在下沉广场，我来找你。】
    魏衍之要来找她了，乔栩眄一眼身边的美女姐姐，然后三人不就一起逛亲子场了，她还是这个悲催的“子”？
    她才不要。
    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面红耳赤的模样在美女姐姐眼里更像心里有鬼。
    所以她更不走了。
    忽然，乔栩的小脑瓜内有个小灯泡“叮”的一下亮起，心里有了个主意，乔栩凑近过去，朝美女姐姐甜甜笑了笑：“姐姐，你能别告诉叔叔嘛，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对于突然黏过来的小姑娘，美女姐姐显然很惊喜，不多加思考就答应了：“吃饭可以，不过你还是得老实交代是跟谁来的，我判断一下要不要告诉你叔叔。”
    “是和女生一起来的，不过是偷偷来的，叔叔不知道。”
    美女姐姐当真了，还挺同情她：“你叔叔对你这么严格？周末都不能出来玩？”
    乔栩沉吟片刻，带着鼻音“嗯”了声。
    “那确实太过分了，周末就该好好放松一下，走吧，姐姐请你吃好吃的。”
    “谢谢姐姐。”
    乔栩心里乐了，暗度陈仓回了条消息给魏衍之【小魏叔，我遇到一位好久不见的同学，我们在吃烤鸭，你先回家吧，我们下次再来天文馆。】
    发过去一秒，魏衍之打来了语音电话。
    乔栩做贼心虚，心里一慌，都忘了美女姐姐还在身边，原地接通：“小魏叔……”
    “在吃烤鸭？”
    乔栩捏着电话，一本正经回：“对啊，这家店味道挺正宗，特别好吃，下次我带你来吃。”
    魏衍之：“不用下次。”
    乔栩：“啊？”
    魏衍之：“我现在就过来吃。”
    乔栩有种不好的预感，机械的转过头，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正从旋转楼梯上往下走的魏衍之。
    他举着手机贴在耳侧，嗓音倒是平静，眸光似笑非笑落在她身上：“烤鸭上来了吗？”
    “……”
    美女姐姐惊讶地看着径直走来的魏衍之：“衍之，你怎么在这里？”
    她这刚要偷偷带小姑娘去吃饭，就就被抓包了？
    乔栩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解释：“我半路上遇到了姐姐，我是真的要和同学去吃烤鸭的，桌都定好了。”
    魏衍之眉目微敛还未接话。
    美女医生哈哈笑了声，把乔栩往前一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你来了，那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啦。”
    她迅速朝乔栩使了个眼色：【你叔叔太可怕了，对不起姐姐先溜一步。】
    乔栩：“？”剧情进展怎么不对？
    美女姐姐离开的匆忙，回程路上，车内弥漫着化不开的凝滞氛围。
    默了许久，乔栩小心翼翼问：“我们去哪？”
    魏衍之回得自然：“吃烤鸭，桌不是都定好了。”
    “……”乔栩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美女姐姐明明都没有和他们一起逛的计划，她却小人之心，她抿了抿唇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吃烤鸭……不是，我不该说谎。”
    “自我认知倒是清晰，那你说说吧，为什么要说谎？”
    乔栩低下头，双手攥着安全带，借着这样的小动作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她声音低下来，如若蚊蚋：“美女姐姐很漂亮。”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魏衍之有些没反应过来，几秒后她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安誉晴：“美女姐姐是说的安医生？她是很漂亮怎么了？”
    他还真觉得漂亮！
    乔栩鼓起腮帮子看他，小脸上带了情绪，看起来很不高兴：“做人不能太肤浅。”
    魏衍之：“？”
    “你这样整天沉迷美色，纵欲过度，很容易猝死的！”
    “……”
    魏衍之头上缓慢打出一个问号，纵……欲过度？猝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6 17:30:00~2022-05-20 14:4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丸子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树言树语0710 18瓶；59018539、么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山谷百合
    沉迷美色。
    这么大帽子扣头上魏衍之着实是有点惊讶的。
    小没良心的，他是陪谁来天文馆的，居然开始教育他。
    话一出口乔栩其实就后悔了，她心情不好一时就口无遮拦，现下后悔极了，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正午阳光掠过车窗，在男人半边英俊侧脸投下斑驳光影，他很平静，不像他爸爸一样，生气时暴跳如雷，一蹦半米高，所以看不出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乔栩心里慌的一批，两人僵持了一会，又听魏衍之漫不经心说：“我这一整天可都在陪你。美色难道是说你自己？”
    乔栩紧张到话都说不利索了：“才……不是，我是说美女姐姐。”
    魏衍之轻笑了下，金丝眼镜反射过弧光：“美女姐姐？”
    乔栩闷头“嗯”了声。
    “美女姐姐有男朋友，轮不到我沉迷。”
    嗯？她听到了什么，美女姐姐居然有男朋友了？
    乔栩诧异地偏过头，眼睛慢慢瞪成了圆圆的杏子，她面上虽惊讶，嘴角却忍不住的弯起，眼睛里迸着细碎的小欢喜：“真的吗，啧啧，她没看上你啊？”
    魏衍之：“……”
    这种幸灾乐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乔栩笑笑，笑容带着真切的喜悦：“也是，姐姐漂亮性格又好能力还强，的确值得更好的。”
    魏衍之：“……”
    他也不想多想，但怎么听怎么觉得小朋友这是在嘲笑他。
    “她看不上我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我当然是替姐姐开心啊。”乔栩尾音上扬，声音都带着雀跃，又觉得这话不太对，找补回来：“当然叔叔你也特别好。”
    魏衍之眉目轻挑，饶有兴致问：“怎么个好法？”
    “你能不能别问，我这主要是安慰你，人生还长着，前路一大片森林，总有一棵会是你的，你也别太灰心了。”
    说完小猫爪在他肩膀拍了拍，以示慰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很像是他失恋了，但察觉她欢快的语气，他也跟着弯唇，不与她计较了：“谢谢。”
    乔栩笑得很甜：“不客气的。”
    今天阳光正好，暖融融的洒在柏油路上，乔栩降下车窗，空气夹着丝丝暖意拂面而来，她舒适地眯了眯眼睛，歪着脑袋搭话：“下次我物理考90分，小魏叔你带我去兜风好不好？”
    “行，谁让你叔叔是好人呢。”
    _
    进入农历十一月，魏衍之的生日也快到了，乔栩住在南山墅也有小半年，不管是祝贺生日还有感谢他帮她补习，她都想送件小礼物表示一下。
    可是魏衍之工作忙，平日也不见有什么爱好，她都不知道该送什么，更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说起来，她还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中午在学校吃过午饭，她和宋玉婷去小卖部逛了圈，宋玉婷搭着她的肩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乔栩惊讶于她察言观色的能力：“你是神算子？”
    宋玉婷叼着酸奶摸了摸她的肚子：“我明明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说吧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家里长辈过生日，可我不知道该送什么。”
    “长辈生日，”宋玉婷鬼点子多，略一思索就给出一长串建议：“按摩椅、脑白金、理疗仪或者泡脚桶，都行。”
    泡脚桶？这都是什么鬼建议？她想象了一下自己抱着泡脚桶祝魏衍之生日快乐的场面。
    乔栩凝眉：“就没有更……”
    宋玉婷：“便宜一点？有啊，中老年马甲，最好买加绒的，上了年纪要注重保暖，超市最近还有打折，要我陪你去看看吗？”
    上了年纪……
    毕竟是生日，乔栩还是决定做个人：“也没有很上年纪啦，稍微年轻一点的？”
    “年轻，”宋玉婷很快心领神会：“哦~懂了，那你可以亲手做巧克力或织毛衣送他，倾注爱意化作温度，陪伴他一整个冬天，让他想忘都忘不了你。”
    她脸红了：“什么巧克力啊，不是不是不是！”
    宋玉婷莫名其妙：“不是什么?”
    “怎么可以送巧克力给长辈。”
    “那怎么了，义理巧克力[1]。”
    “……”她才不要呢。
    不过她渐渐也有了一点灵感，她可以亲手做点小东西送给他，既有意义又独一无二。
    _
    回到教室，乔栩一进门就看到她位子上坐着个男生，正弯腰鬼鬼祟祟在她桌洞里翻找着什么，乔栩大步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男生抬起头来，眉眼间的焦急还未褪去：“我的东西呢？”
    居然是池骋。
    “翻我书包和抽屉东西经过我同意了吗？你这是侵犯隐私权。”
    池骋自动忽略她的话，自顾自问：“我问我送你的那个……”他看一眼四周，从牙缝中咬出几个字：“情书在哪？”
    那天，池骋莫名其妙说完要追她，硬塞给她一张信封就没再出现了，乔栩也不知道那张信封被随手扔哪去了，她没好气的说：“扔了。”
    “你没看就扔了？”池骋弯腰拍在她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不少同学探头探脑的张望过来。
    “我为什么要看？你是偶像剧男主角吗？你写的东西别人就得感恩戴德的一字不差背过，幼不幼稚。”乔栩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怒气冲冲瞪他：“起开！”
    “行，你有种。”池骋气得喉间滚动，转身离开。
    乔栩没搭理他，翻开书准备预习下一节内容，身后突然有阵小幅度的骚动，一个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乱翻人家东西不道歉就想走？”
    她回头，看到岳子琪拎着校服外套拦住了池骋，身边还有几个班内男生，池骋不耐烦：“多管什么闲事！”
    “我还就管定了，你道不道歉？”岳子琪欺身往前，攥住他的衣领，少年意气一触即发。
    乔栩看情况不对，立马跟过来拉架。
    “不道歉。”池骋也不示弱，两位血气方刚小伙子互相恶狠狠瞪着对方，恨不得剜下对方一块肉。
    身旁人死命拉住拽住两人往后拖，他俩还在拼命互踹。
    “不道歉打到你服！”
    “有本事你就来，怕你不成！”
    乔栩见此情形，走过去挡在两人身前，岳子琪长腿停在半空，有些不可置信：“他欺负你，难道你还要护着他？”
    乔栩：“我没护着他，我是不想你因为他这种人受到学校的处分，不要再闹了，班主任要来了。”
    岳子琪轻轻哼了一声，别过了脸，虽然别扭但乔栩知道他到底是听进去了。
    身后的池骋却冷静不下来，什么叫他这种人？他本来心里就一股火，怒火攻心之下即使面对女孩，他也没有留情，抬腿朝她踢过去，乔栩背对他站着，没注意到。
    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身影推了她一把，结果，池骋那一脚精准踹在了她的侧腰，宋玉婷闷哼一声，趔趄几步摔倒在地上。
    男生力气很大，那一脚又是下了狠劲，宋玉婷疼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摔在地上好久动不了。
    乔栩慌了，几乎是哭着扑过来：“婷婷，你有没有事？”
    池骋凶戾阴狠的脸色霎时变得惨败，拽住他的一群人散开，他踉跄几步腿软到站不稳。
    同学们围到了宋玉婷身边，七嘴八舌替她打抱不平：“这一脚也太狠了吧。”
    “没见过这么没品的男生。”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师？”
    池骋讷讷出声：“我……我不是故意的。”
    却并没有人听得到。
    宋玉婷垂着头，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手指握成拳，抵在胃部，看样子疼得厉害，嗓音细细有些发颤：“乔乔，你扶我一下。
    乔栩搭着她的胳膊绕过自己肩，扶着她往外走：“可以走吗，我陪你去校医院。”
    “嗯，可以的，慢一点就好。”
    “婷婷，我……”池骋追过去还想解释什么，岳子琪拦住他，气得咬肌浮动：“真不是人，女生你也打。”
    池骋没心情与他拌嘴，神情有些恍惚，只剩一双泛红的眼睛，用喑哑的嗓音喃喃自语：“我不是故意的。”
    医务室里，医生掀开她的衣服，女孩白嫩纤细的腰间肿了一大片，青红色淤血看着触目惊心。
    医生按了按伤口边缘开始替她擦药，疼得她浑身一抖，用力握紧乔栩的手。
    乔栩回握着她，不停跟医生说：“医生您轻一点。”
    “怎么弄的？打架了吧，还好只是软组织损伤，要是再偏一点踢到你的肚子，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医生处理完嘱咐她先冷敷一小时消肿之后再热敷。
    乔栩拿着冰袋捂在她伤口处，不一会手指冻的通红，宋玉婷接过冰袋：“我来吧，你坐着陪我一会就行。”
    “还是我来吧，”乔栩有些歉疚：“都怪我，是我的错。”
    宋玉婷沉默看着她：“是我的错，不怪你。”
    两人默默对视良久，噗嗤笑了：“什么啊，咱俩有什么错，干嘛在这互相认罪。”
    “就是，都怪那个池骋，自私任性还中二。”宋玉婷说。
    乔栩顿了顿，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认识他？”
    宋玉婷性格活泼人缘好，又是班里班长，同年级的学生她几乎都认识，认识池骋好像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她从没有见过她和池骋说话。
    宋玉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他爸爸和我爸爸以前是同事，也住一个小区，后来他爸爸生意做大了就搬走了，然后就没什么联系了。他家里有钱，从小被宠到大，所以也任性妄为，以后你离他远一点。”
    乔栩若有所思“嗯”一声，她又想起前一段时间宋玉婷误会她喜欢池骋的事，不由怀疑：“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宋玉婷听到这话毛都炸了：“全世界男人是死光了吗，我干嘛喜欢他，学习不好人品也不好，我是图什么，图他踹我一脚！”
    乔栩也觉得他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上完药，宋玉婷留在医务室观察，乔栩回去接着上课。
    整个英语课, 她全程都在神游，想到宋玉婷受委屈，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心里闷闷的。
    浑浑噩噩熬到下课，她又被叫去了政务处。
    班主任询问了原由，过错方是池骋，他也不狡辩，一双眼睛红红的，只会机械的点头。
    校方、看他认错态度良好，只记过处分，出了办公室，池骋在她身后：“宋玉婷她……”
    乔栩没理他，径直走回了教室。
    接下来，宋玉婷课桌上每天都有新鲜的酸奶面包。
    一开始她还能看见池骋的影子，他个子很高，藏在人群中也扎眼，但他有意躲着两人，从不正面出现。
    当然乔栩也不想看见他。
    _
    下午魏衍之去见了一位合作伙伴，结束的早，回来后就直接上了楼。
    书房的桌面上铺满杂乱的习题册和卷子，魏衍之无奈，小姑娘也太霸道了，一半桌子还不够她用的。
    魏衍之解开西装一颗扣子，走过去收拾，他将资料摞起放到一旁，目光一偏看到了习题册下面压着的粉色信封一角。
    “情书”两个字几乎立刻从他的脑子里蹦出来。
    第13章 山谷百合
    魏衍之下意识凝眉，将信封抽了出来，粉色信封带着暗花纹，信封口用火漆印章压出心形。
    这么精致一看就是小姑娘的杰作，他又想起讲座那天乔栩神色慌张说得“写信”，“早恋”这个念头更强烈了。
    他抬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窝在沙发上凝思。
    他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拿出手机百度了下“高中生早恋的危害”。
    一、影响心理健康，易情绪不稳，坐卧难安影响学习。
    二、身体生理不成熟，年龄小的孩子自控力极差，易发生越轨行为，流产对身体危害大……
    早恋流产？
    他坐不住了。
    魏衍之开始以查阅文献的认真程度研究早恋的危害。
    越查越觉得这件事他必须管。
    直至房门被推开，乔栩背著书包走进来，直愣愣看了他几秒：“咦，小魏叔，你今天下班好早呀。”
    “嗯，”魏衍之不动声色将手机翻过来扣下，朝她招了招手：“过来一下，有点事和你说。”
    没了镜片的遮挡，平日温和的眉眼变得凌厉晦暗，幽沉的目光看过来时，乔栩莫名慌张地移开了眼。
    她拽著书包带，走过去站到他身前。
    魏衍之身体往后一靠，一抬眸就看到她细白的脖颈有条细微的红痕，像是树枝划出来的，他眉头一皱：“脖子怎么了？”
    “啊？”乔栩没注意，摸了摸脖子，有块皮肤涩涩的有点发胀，可能是白天被婷婷推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不知道怎么划的，也不疼。”
    魏衍之：“学校有人欺负你？”
    “没有，怎么会，同学们都和我都相处特别好，婷婷还有岳子琪……”
    魏衍之精准截断：“岳子琪？是男生？”
    乔栩“啊”了一声，讷讷点头。
    魏衍之看着她，目光有些深，过了许久他才语重心长说：“栩栩，有些事情我相信你有分寸，但是作为过来人的经验，我希望你可以分清主次。”
    乔栩懵懵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随口应着他：“嗯。”
    魏衍之：“听懂了？”
    “……”
    乔栩摇头，没听懂。
    魏衍之斟酌片刻，又说：“就是说你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现阶段要以学习为重，其他事情先放一下，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
    “下周末婷婷约我去游乐园，意思是我不可以去了？”
    “……”魏衍之：“不是，这个可以去，适当放松也是必须的。”
    乔栩更是一头雾水了：“什么意思？”
    魏衍之定了定神，再度对上她的眼睛，少女眼珠像黑葡萄一样，灵动有神。
    一想到在这样的眼睛里看到一位陌生男生的身影，他就觉得不能接受。
    魏衍之也不与她拐弯抹角了，直言：“我是说你还太小，现在萌生的好感不一定是真实的，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要以学习为重。”
    不该有的心思？
    乔栩心里咯噔一下，心脏像是坐上跳楼机，直直往下坠。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是她笨拙的试探太过明显，还是那张满是他名字的本子被发现了，她清楚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是见不得光的，所以一直小心翼翼锁在角落里。
    可他何其聪明，还是发现了，羞愧、难堪、无错，各种情绪翻涌上来吞噬着她。
    夜晚吹过凉凉的风，乔栩只觉得脸烫，从未有过的羞愧难当。
    是她越界了吗。
    她咬着下唇，局促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不起，我……我……”
    她连该怎么道歉都不知道，她该说什么。
    不该侥幸的以为不会被发现就肆无忌惮胡思乱想。
    魏衍之看着她，这幅犯了弥天大错的模样在他眼中几乎坐实了早恋的事实，可魏衍之没想到她反应居然这么大，虽然他已尽力委婉，不免还是有些自责。
    谁都有懵懂的岁月，有憧憬，喜欢并不算什么错事，他只是怕她受委屈。
    魏衍之站起身，抽了桌面的纸巾，走近她，熟悉安宁的淡香被风吹来，心弦好似在这一秒崩断，她无法动弹，指甲陷入掌心，听着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魏衍之弯腰擦去她眼下的泪，语气很轻：“不用和我道歉，我没有怪你。”
    乔栩本以为会遭到他的严肃拒绝或打击，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她倏地抬眸，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挂着泪，看得人心都碎了，她哽咽着说：“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是个好女孩，我很不正常。”
    “怎么会，在我眼里，栩栩一直都是好女孩。”魏衍之轻声说：“这件事我不会再过问了，但是我们要说好，先保证学习，其余以后再说。”
    乔栩眼睛挂着泪，可怜兮兮的模样：“以后再说的意思是毕业就可以了吗？”
    魏衍之不知道她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想了想还是不能给她确切答案。
    “等你长大，有能力为自己负责的时候才可以。”
    乔栩思忖两秒，继续不死心问：“长大后就可以了吗？”
    魏衍之：“……”
    到底哪个男生，能让她这么执着。
    魏衍之长叹一口气，再想不出其他理由阻止，好说是现在不会早恋了，反正现在小孩都没什么定性，等上了大学不再每天见面，应该也就会忘记了吧。
    魏衍之觉得这招缓兵之计可行性高。
    “嗯，等你长大就可以了。”
    心情急转而上，乔栩心里的小人激动得锤墙，原来长大就可以了，那她要快一点长大才好。
    “还有一件事，你可不可以不告诉爸爸？”
    魏衍之没有察觉少女心事，帮她拿下她的书包：“看你表现。”
    “哦。”她心情又低落下来，小脸皱成抹布。
    这是不乐意？
    才多大一点，难道要被一封破情书就骗走了，什么年代还写情书，一定是油嘴滑舌又不正经的男生！
    魏衍之皱眉：“不愿意？”
    “没有没有，”乔栩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可怜兮兮握着拳头打保证：“我不准备喜欢他了。”
    闻言，魏衍之唇角牵起弧度，舒心一笑：“那就好，走吧去吃饭。”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吓唬几句就不喜欢了。
    应付早恋还挺简单的嘛。
    当晚，乔栩坐在自己书桌前，就着橘黄色灯光打开一个本子，上面一排排娟秀的字体，字字全是他的名字。
    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拿出签字笔一笔一划在背面写下【好好长大】，然后把本子放好，藏到了衣柜抽屉最隐秘的角落，和那天买的新裙子一起。
    少女的心动像深夜盛放的昙花，悄无声息又短暂，这一场都不能称作暗恋的暗恋，夜雨一般，来去都了无痕迹。
    兴许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样的感情算不算喜欢。
    _
    第二天乔栩提前半小时到了教室，拿着两根毛衣签子笨拙地照着图纸勾勒，宋玉婷惊讶走过来：“你这是跟谁有仇啊！”
    乔栩动作一顿：“你给我的建议啊，所以我准备亲手织一条围巾和帽子送叔叔。”
    宋玉婷从塑料袋中抓出一团毛线，捏了捏，噗嗤一声笑了：“那你也不能买绿色啊，还是这种翠翠的绿，你不知道男人最不喜欢的颜色就是绿色吗？”
    乔栩“哦”了一声，反应平平的继续勾线：“这个颜色最便宜。”
    宋玉婷抿唇偷笑：“大小姐啊，你花五千买裙子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几百块钱的毛线团舍不得了，怎么？跟你叔叔闹别扭了。”
    “宋婷婷你是蛔虫转世吧！”乔栩佯装恼怒，扔下毛线团想挠她痒痒，突然意识到她身上有伤，立马缩回了手：“你身体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现在只是按着还疼，不碰都不疼了。”宋玉婷弯腰从桌洞里拿书，桌洞里放着一瓶酸奶和面包。
    宋玉婷平静的把酸奶和面包拿了出来，走到教室后面扔进了垃圾桶，回来继续看书。
    乔栩想，婷婷一定非常讨厌池骋吧，连他送的东西也厌恶。
    她一直是这么坚信，直至某天无意中发现一个秘密。
    那天乔栩从卫生间回来，上楼梯时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身影，是宋玉婷。
    她不多思考跟过去，因为她们班在三楼，她没有上楼，而是去了四楼。
    走廊上有不少吃完午饭回来的同学，宋玉婷停在了三楼最西边的教室，等了一会，抓住一位路过的同学问了句什么，同学帮她叫了人。
    池骋从教室里走出来。
    宋玉婷留着一头柔软的短发，带着大黑框眼镜，校服松松垮垮罩在她身上，她个子小小的仰头直视他，两人交谈着什么。
    几句之后，池骋明显不耐烦了，皱着眉头拉着她往最西边阳台去，乔栩心下一紧，他不会要打人吧，她握紧拳头追了过去。
    可下一刻，她看到池骋把她拉进了怀里，用力抱紧了她，左手捧住她的脸吻下去。
    乔栩第一次看到真的接吻，虽然隔的太远，看不清细节，只看到两人交叠的影子，还有宋玉婷垂在身侧的右手攥紧了校服衣摆，她还是被震撼的捂住了嘴，贴着墙壁定住。
    乔栩没有做过偷窥这种事，躲在楼梯拐角暗处，心脏怦怦直跳，即紧张又有偷窥别人秘密的愧疚。
    宋玉婷和池骋。
    他们是在一起了吗？
    可是宋玉婷明明说过她不喜欢池骋的，而且他还害宋玉婷受伤了。
    如果没有在一起，那池骋现在不就是强吻吗？他在耍流氓，他在欺负宋玉婷。
    乔栩心里很乱，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也不敢跑出去。
    乔栩没来由的想起了那天的体育课，池骋找到她，当着宋玉婷的面说要追她，不记得她的名字却记得她是宋玉婷同桌，买给她的酸奶也是宋玉婷喜欢喝的口味。
    忽然，一个念头划过脑海，那份硬塞给她的情书会不会其实是写给宋玉婷的。
    她可能是被池骋利用了。
    作者有话说：
    魏叔叔：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14章 山谷百合
    四楼阳台边的窗子没关，与楼梯有一角之隔。
    池骋个子很高，衬得他身边的宋玉婷愈发娇小，过堂风裹着沉闷的呼啸声，把她身子吹得像晚秋残留枝头的枯叶，摇摇欲坠。
    等到池骋终于松开了她，她才淡淡地退了一步，用手背狠狠擦了下嘴唇，抬眸看他。
    池骋脸色当即沉下来。
    “我是来告诉你不要再送我东西了，我不会收的。”女孩坚定地看着他，黑瞳仁干净澄澈，纯得不带一丝感情。
    两人第一次隔这么近，反是池骋心慌了：“我只是想跟你道歉。”
    宋玉婷：“我原谅你了，不用送东西道歉。”
    池骋：“骗人，你根本就没有原谅我，不然怎么会连句话也不想跟我说。”
    “因为我们本来就无话可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你让我跟你说什么？”
    “没有共同语言，”池骋嗤笑：“你对着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只跟我没有共同语言对吗？”
    宋玉婷简直无语，她不想再进行幼稚的对话，转身离开，被池骋一把拽回来：“你还没回答我。”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围着你转才是正确的，很抱歉我不想跟你玩这种幼稚的游戏，还有什么请你不要再去招惹我的朋友，否则只会令我更讨厌你。”
    她甩开他的手，离开。
    池骋痴痴地看着她纤小的背影，心里蓦地一痛。
    “砰”一声响，池骋握拳砸在墙壁上。
    乔栩蹲在楼梯口的墙角，被秋风冷得打了好几个寒噤，她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即使有表示好感的男同学也都是体面说开，不再打扰。
    从不知道女孩子面对这种纠缠要怎么办？
    她心里乱成一团，等四下人走光了，才魂不守舍回到教室。
    宋玉婷已经坐在位子上好久了，看到她眉眼一撩，开她玩笑：“午休时间这么久去哪了？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别的狗。”
    “是你养了狗吧。”还是条危险的狼狗。
    “我不养狗，我喜欢猫。”
    乔栩看她这幅没事发生的样子，心里越发不痛快，原本酝酿的话堵在嗓子口说不出来了。
    她刚刚都被强“强吻”了，怎么就能不生气。还有怎么会有池骋这么过分的男生，人家女生不喜欢还要死缠烂打。
    乔栩与宋玉婷不一样，她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现下心里特别乱，连织的围巾都打成了死结。
    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放下围巾，握着宋玉婷的手郑重说：“以后你去卫生间或者吃饭都叫着我或岳子琪，别一个人走，听到没？”
    后排正趴着假寐的岳子琪懵逼抬起头：“上厕所叫我干啥，我也进不去啊。”
    乔栩回头瞪他：“让你陪你就陪，那么多废话。”
    岳子琪：“哦，那我穿裙子进？”
    “谁让你进去了，你在外面保护她。”
    “上个厕所还要保护，怕她掉进去来不及捞啊？”
    “你烦不烦。”乔栩。
    岳子琪拱手投降：“好好好，谨遵乔帮主指令。”
    宋玉婷看着她小脸皱成一团，好笑道：“你怎么了，突然这么黏人，爱上我了？”
    乔栩拧她胳膊：“别跟我嬉皮笑脸的，听到没有。”
    宋玉婷吃痛：“好～谨遵乔帮主指令。”
    –
    晚上放学，乔栩一回家就跑到了楼上，翻箱倒柜好久想找那封粉色情书。
    她要找到还给池骋，让他离宋玉婷远一点。
    吃饭时她问：“郁姨，收拾房间有没有看到一封粉色的信封，挺厚的上面还有暗花纹。”
    郁姨认真回忆一遍：“没见过啊，是不是掉到书桌下了，明天我仔细帮你找找。”
    “好，谢谢郁姨。”
    对面魏衍之把切好的牛肉推到她面前，眼皮微撩，状似不经意问：“很重要？”
    乔栩拿过刀叉，认真点头：“很重要的。”
    魏衍之眉心一跳，鼻腔滚出一声气音：“能有学习重要？”
    乔栩听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她没听懂：“和学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下次成绩退步小心我把你的小秘密告诉你爸爸。”
    乔栩闷声戳着牛排，他居然拿这件事来威胁她，也太过分了。
    成年人怎么都这么两面三刀说话不作数，前些天明明说好了，她好好表现他不告诉爸爸的。
    乔栩坐他对面，心不在焉吃着牛排，她今天没穿校服，是一件剪裁贴身的小白裙，小方领露出精巧的锁骨，一张小脸不施粉黛，皮肤却窥不到一点瑕疵。
    很好看，但是也太好看了吧。
    魏衍之眉心微微拧起，突然有些烦躁，穿这么漂亮难道是因为那个喜欢的男生？
    青春期的男孩自制力不行，很容易冲动，她穿这么漂亮，万一被误以为是某种暗示，对她动手动脚怎么办？
    小丫头也只是看着机灵，实际上一点心眼都没有，保不准几句甜言蜜语就被骗走了，骗心再骗身这怎么了得。
    魏衍之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
    “裙子很好看，”他漫不经心点评。
    乔栩小脸一扬，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浮现在脸上，又听他说：“下次不许再穿了。”
    乔栩：“……”
    _
    半月一晃而过，池骋没怎么找过麻烦，乔栩紧绷的心弦逐渐松弛，把心放肚子里了。
    最近魏衍之见乔栩的频率有些低，她每天早出晚归比他还忙，回来也钻房间里不知道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魏衍之坐在沙发上，眼看着挂钟又指过九点，小姑娘还没回来，他心底无端升上一股燥意，连指尖的烟烫到了手指都浑然未觉。
    这么晚不回来难道是去约会了？
    她到底懂不懂晚上跟男生出去有多危险。
    那天他苦口婆心说了一堆，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还是怪他太过宽容了。
    魏衍之忍无可忍，掐灭了烟，随手抓了件衣服摔门而出。
    因为警惕着池骋，乔栩最近没太抽出空织围巾。
    晚自习结束后，乔栩在教室多留了一会，下周是魏衍之生日，她得抓紧时间把围巾织好才可以。
    下楼时，岳子琪正好抱着篮球走过来：“咦，乔帮主这么晚才走？”
    “有点事，你怎么也没走？”
    “去打了会球，那咱一起？”
    “好。”
    岳子琪：“我看你最近物理成绩提升好快啊，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难得岳子琪正经一回，但乔栩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能会去北方吧，想去看雪。”
    岳子琪笑了：“你这也太随意了。”
    她反问：“那你有想去的学校？”
    “有啊，我想去A大读计算机，之后申请国外的机器学习方向硕士，毕业后拿下Google offer，嘿嘿，向着梦寐以求的算法工程师前进。”
    “你这可把未来二十年的目标都确定了。”岳子琪平日看着吊儿郎当不干正事，没想到居然有这么明确的目标，说实话她还挺敬佩：“但你一定可以的。”
    “借你吉言。”岳子琪状似不经意提了一嘴，“A京冬天的雪也挺大的，要不要考虑一下A大？”
    乔栩：“我大概考不上吧。”
    A大属于国内强势工科学校，特别是计算机分数相当高，以她现在成绩有点难度。
    岳子琪：“以你现在进步水平，妥妥的。”
    乔栩垂头没说话，其实她跟岳子琪不太一样，她虽然成绩不错但属于勤奋型，而岳子琪却是天赋型，有些题目看一眼就会，而她却反复理解不了。
    乔栩觉得如果他能再认真一点，年纪第一肯定是他的，但他并不太在意是不是考第一，他有明确的目标，只要过了那个目标就无所谓了。
    乔栩轻叹，不怕学霸考高分，就怕学霸会控分啊。
    走出教学楼已将近十点，晚上风很大，树木被吹得沙沙作响，校道两旁的路灯点亮，一路延伸到校门口。
    乔栩拢了拢衣领，加快了脚步。
    “哎，等等，你东西掉了。”身后岳子琪提醒她。
    乔栩扭头，看到他弯腰捡起一只钩织小挂件，两朵胖胖的百合随他晃动的手腕挤在一起，看起来可爱极了，他问：“这是小百合吗？挺可爱啊，你买的？”
    “哦，这是我钩的，不是百合，是山谷百合，还有个名字叫铃兰。”
    岳子琪很惊讶：“自己做的？”
    她点头，这个铃兰是她拿来练习钩针的，因为是第一次，起针不规整，还有没藏好的线头，但总体还算完整，看得出是一朵饱满可爱的铃兰。
    乔栩瞧他喜欢就随口说：“你要是喜欢就送你吧。”
    “真的？那我请你喝奶茶。”
    “不用不用。”
    岳子琪扣住她的肩推着她往学校旁的商业街走去：“我哪能白收你的礼物，走吧。”
    “算不上礼物，就一个小玩意又不值钱。”
    “那不行，乔帮主御赐可是无价之宝。”
    “您就别跟我客气了，岳掌门！”
    “哪能跟您不客气啊，乔帮主！”
    两人说笑着往外走。
    正在此时，马路对面的一辆车突然传来两声急促的鸣笛，像是极其不耐烦的催促。
    乔栩脚步顿住，因为那辆黑色迈巴赫如此熟悉。
    是魏衍之的车。
    乔栩下意识往马路对面走，手腕倏地被岳子琪拉住，他声音有些焦急：“你别乱跑，路上来往车辆这么多，冒冒失失的也不怕被撞到。”
    说话间，魏衍之已朝她走近：“栩栩，走了。”
    “好，”乔栩立马甩开岳子琪的手跑过去，笑得梨涡浅浅，但见他眉眼沉沉，隐约有怒气，乔栩又敛去笑意：“小魏叔你怎么来了？”
    岳子琪手心一空，抬头打量眼前他，男人身量极高，五官深邃，目光似有若如从他面上扫过，最后落在他手中的挂件上。
    两人没有说话，空气中是短暂的静默。
    乔栩为了缓和氛围跟两人介绍对方：“这是我同学岳子琪，这位是我叔叔……”
    “回家了。”魏衍之丝毫没兴趣，拉起乔栩胳膊离开，临走，她还不忘扭头朝岳子琪挥手：“再见，我先走了。”
    “哦，那再……”岳子琪右手刚一抬起，前方男人忽的往后一瞥，眸光寒冷如冰刃，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直直投在他身上。
    岳子琪打了个哆嗦，讷讷缩回了手。
    那一眼过于强势摄人，眼底是无声地警告和敌意。
    他暗自吞了下喉咙，心里奇怪，他又没招惹她这位叔叔，干嘛瞪他。
    乔栩一路跟着魏衍之走到车前，被他按着后脑勺塞进副驾驶，车门“碰”的一声合上。
    乔栩意识到他可能是生气了。
    车窗外景色飞速掠过，乔栩握紧安全带，心里打了数遍草稿后才忐忑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是不是等了好久了？”
    魏衍之没说话，车子在高架桥上一路疾驰，乔栩继续说：“其实你不用来接我的，回家有直达的公交车，很方便的，再不行我还可以……”
    魏衍之截断她的话：“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乔栩扫一眼中控屏，十点多一刻，都这么晚了，怪不得他会生气，她愈发心虚地攥紧安全带：“对不起。”
    魏衍之没再说话，封闭的车厢恢复寂静，气氛越发冷淡。
    回到南山墅，魏衍之停稳车子，一言不发解了安全带，拿过她放到后排的书包下车。
    他刚走两步，恍然间一阵清脆的金属管落地声响起，魏衍之脚步微顿，两根泛着银光的金属签子躺在他脚边，是从她包里掉出来的。
    魏衍之没看清是什么，正弯腰去捡。
    紧接着，“吧嗒”一声，包里又滚出两个圆滚滚的毛线球，一路延伸往前滚进草丛里，与绿色草地融为一体。
    “……”
    一瞬间，乔栩吓得魂儿都丢了。
    完了，这下彻底芭比Q了。
    第15章 山谷百合
    室内吊灯投射下莹辉，将茶几上的毛线团映得发出绿油油的罪恶，乔栩乖顺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这是什么？”魏衍之一脸淡然地靠在沙发里，抬眸看她。
    “是织围巾的毛线……”她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围巾？”魏衍之觉得极为荒唐，呼吸都被她气得有些不稳，他长呼一口气：“放学不回家，在学校织围巾？”
    乔栩屏息点了点头。
    “那你真是好本事，这么复杂的结绳都会打，磁感线的方向却不会判断。”
    乔栩小声嘟囔：“这怎么能一样，磁感线又看不见，比毛线难多了。”
    “什么？”
    “不是，我现在已经会判断方向了。”
    魏衍之：“知不知道你现在是高三，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觉得随心所欲能考上大学？”
    乔栩自知理亏，连解释的声音都低低的：“我没有耽误学习，我只是利用课余时间织，而且我已经快完成了，下周我想送给……”
    “栩栩！”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被他严厉呵止。
    魏衍之脑中浮现出那个拿着她亲手钩织小挂件的男生，男生的手还亲昵搭上她的肩。
    胸腔中那点滞闷更甚，隐隐胀的发疼。
    房间有些燥热，他随手开了空调，仍是觉得热，又把上衣扣子解了两颗。
    有些念头愈发彷徨，也愈发清晰。
    “……”乔栩没控制好视线，瞟见他露出的一截锁骨，烫眼似的别开了脸。
    情书，挂件，围巾……
    这就是她答应过的好好表现？
    “明天起我会按时去接你，放学后到我书房写作业，有问题吗？”
    乔栩摇头：“……没有。”
    他眉眼很深，目光落在她半边侧脸：“好了，回房间睡觉。”
    乔栩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前倾身体，双肘搭在膝盖上，略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她动了动嘴唇，往前挪动几步，嗓音有些干涩，眼眶酸得不行：“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觉得在学校不好好学习？”
    她的物理成绩是不好，可她一直都在认真学习，不能因为她耽误了一点课余时间就否认她所有的努力。
    他微偏头，声音有些低哑：“好好学习怎么会认识乱七八糟的男生？”
    “乱七八糟？是岳子琪吗？”乔栩有点困惑：“你为什么这么说他，他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也贪玩，但他可厉害了，对未来有清晰的计划，而且你只见过他一面，怎么可以光凭外表就这么评价一个人。”
    “乔栩……”魏衍之蓦地从沙发上坐起，似是极力控制胸腔的怒气，声音带着冷意：“不许帮他说话，以后也不许和他来往。”
    魏衍之平日没生过气，不管她怎么耍小性子向来都由着她，宠着她，她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得被吓得肩膀瑟缩一下，眼尾泛红：“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你有没有点安全意识，你才多大，大半夜和男生在外面都意识不到危险？你知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如果发生那些……事情，你又该怎么保护自己？”
    一个瞬间，乔栩突然回过神来，好似被一棒槌敲醒，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生气，他以为她在早恋，也以为她织的围巾是送给别的男生的。
    他还以为她和岳子琪在谈恋爱。
    乔栩突然就很难过，不止是被冤枉的委屈，还有一种别的情绪混合着：“我没有……喜欢他，也没有喜欢的人。”
    “你是女孩子，对这些事总是要吃亏些，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你爸爸把你交给我，我就需要对你负责。”
    乔栩偏过头去，掩饰自己逐渐湿润的眼眶，整张脸被朦胧的光线晕染的格外脆弱苍白，她一边哽咽着，一边用手背擦眼泪：“谁要你负责了！”
    她丢下这句话，扭头往楼上跑。
    “栩栩。”魏衍之在身后唤她，她也像没听到，闷头跑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所有声音都远去，耳边只充斥着她委屈到哭的声音。
    室内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他身体微微往后一靠，阖上眼，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抽了一口，才觉得心里难以排遣的烦躁稍得缓解。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分了，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不该这么凶。
    周日，郁姨打扫完卫生，把一束带露水的鲜百合摆在书房，清幽的花香有些干扰思绪，魏衍之开着电脑，却没有工作的兴致，静坐半小时后，起身下楼。
    “栩栩呢？”他问。
    郁姨：“哦，她今儿起的早，说是去同学家写作业了，中午也不回来，叫咱不用准备她的饭了。”
    魏衍之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有意缓和两人关系：“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发出的消息不出意外的石沉大海。
    那日之后两人陷入微妙的僵局，原本稍缓的氛围又冷了下来，小姑娘人小脾气倔，说不理他就真的每天早出晚归绕着他走。
    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讲。
    _
    安大，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教室。
    魏衍之的课一直紧张严肃，因为《高能天体物理》属于硕士课程中难度系数较大的，课本晦涩难懂，可参考材料少，期末挂科率更是高达50％以上。
    今天他们魏教授讲课依旧严肃认真，专业性强，但是与平日不同的是，他已经第三次低头看手表了，着急下课的样子。
    果不其然，下课铃响后没有跟往常一样进入问答环节，魏衍之直接说了句“下课”，急匆匆离开了教室。
    教室一片躁动。
    前排女生小声八卦：“教授今天有点反常。”
    “这焦急的样子，我猜是惹师母生气了，赶着买花去哄。”
    “不对，今天是教授生日，肯定是下班去约会了啦。”
    “你怎么知道是教授生日？”
    “官网有啊。”
    魏衍之驱车赶到一中时，下午课程刚好结束，校园里清一色蓝白相间的校服，青葱朝气迎面而来。
    找了一会儿，在主干道寻到了那个倔强的小身影，乔栩抬眼扫了一圈，看到他熟悉的车子，不仅没过来，反是转身从站牌上了公交车。
    魏衍之：“……”
    脾气还真的不小，他发动车子跟上去。
    路上，魏衍之不经意想起小时候，母亲明瑶不算传统意义的慈母，她性格刚强，对他的教育也极为严苛，最不喜欢他三心二意定不住性。
    有次他与同学郊游，看着野生铃兰生得漂亮，挖回来一株，耐心养了几星期也不见开花，便放到一边不管任其枯萎了。
    明瑶罚他跪在阳台一整晚，她说：“你要是没有做好准备就什么都别养，上次路边捡回来的流浪猫养了不到一个月给弄丢了，爬到树上偷回来喜鹊幼崽，没有虫喂也饿死了，如果你没有能力负责任，就不要轻易对他们许下承诺。”
    没有能力就不该许下承诺。
    他开始怀疑当初答应照顾小姑娘的承诺是不是正确的，他负不起责任，也没有办法照顾好她。
    乔栩在南山路站下车，南山墅位于半山腰，还有一段上山的路需要步行。
    到家后看到院子门大敞着，郁姨穿着胶鞋正在前院的菜地浇水，这块地是她亲自开垦的，种了些应季蔬菜，自己吃也干净卫生。
    乔栩扔下包跑出来：“郁姨，您怎么没关门？”
    郁姨浇完水，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我接了点院子里的水，一会提屋里拖地用。”
    乔栩上前帮忙把水桶往屋里提，郁姨都快六十岁了，院子大得离谱，提着100多斤水桶走这么远，她还挺心疼的：“为什么不直接从房间里接水？”
    “真是大小姐。”郁姨笑了，“一看你就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屋子里的水是净化过的比外面贵不少呢，里里外外拖一遍多花不少水费呢。”
    乔栩因为跟魏衍之吵架，话里还带了点小别扭：“反正又不是郁姨出钱，您别给他省，就让他多赚钱，省得闲着没事找我麻烦。”
    郁姨睨她：“你这话让你叔叔听到可是要伤心了。”
    乔栩小声嘟囔：“我也没说错。”
    “你们吵架了呀，等我抽空说说他，他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让让你。”
    乔栩：“不用。”
    郁姨看她愁眉苦脸，笑道：“你啊也别总惹他生气，他本来就睡眠不好，你这一气他又好几天不睡觉了，而且我能看得出来你住进来后，你叔叔还挺开心的。”
    乔栩不吭声，她一点也没有觉得他因为她住进来而开心。
    她闷声提着水桶往客厅走，颇有赌气的成分，郁姨急得在身后喊她：“你慢点，你这小身板还没桶重呢，别走那么快啊。”
    “咚”的一声，水桶蹲在地板上，水花溅出去老远，郁姨叹了一声，拿拖把拖地：“大小姐喽，这是怎么了，拿水桶发什么气，这桶可贵着呢。”
    “一个桶能多贵，叔叔有钱，让他买。”
    郁姨被她这番没头没脑的话逗笑了：“瞧你说的，你叔叔他能有多少钱?”
    “住这么大别墅怎么可能没钱。”
    郁姨边拖地边说：“你可别觉得住大别墅就是有钱人了，别墅住得是舒服了，花销可不低。”
    乔栩不解，她只知道买别墅贵，难道住别墅也要花很多钱吗。
    郁姨说：“我稍微省一省一个月就好几千，这生活费不就省出来了。”
    乔栩只当是老人家比较节约：“叔叔可是国外特聘的教授，学校给好多好多钱，您不用这么省。”
    “那你是不知道住这么大房子要花多少钱，每年光房产税和物业费就高得吓人，还有电费、水费房屋保养费费，花费要近百万呢，这样的房子简直是烧钱。”
    乔栩听着惊讶了，瞪圆一双杏眼，一百万在二线城市都可以首付一套三室两厅了，怎么一年就要花这么多钱，她忽然觉得别墅一点都不香了：“怎么会这么多钱，还不如卖了，反正这里大部分房间都空着。”
    “可不能卖的，这片别墅是衍之她外婆设计的，后来明教授为帮他父亲筹资抵押了出去，再后来因一些事，这栋别墅就落在了外人手里，衍之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弄回来的，这可比他命重要多了，万万不能卖的。”
    “买回来的吗？”
    “近几年这片房价飚的厉害，就算有钱也买不回来的，”郁姨跟她聊得尽兴，一时都忘记了界限，话不多思考就都秃噜出来了，她凑到她耳边，神色变得忧虑：“卖血换的。”
    “卖血？”
    乔栩三观受到了震颤，她想起余华的小说《许三观卖血记》，可21世纪不都是无偿献血吗？
    是什么罕见血型能靠卖血买别墅？
    郁姨生气地跟她抱怨着，话里话外暗示明教授遇人不淑，不仅被骗感情连父母唯一留下的房子也被骗走了。
    乔栩知道郁姨是明教授娘家那边的远方亲戚，年轻时没什么文化，来到安京打工是明瑶给她找了学校舍管的工作，她一直很感激，两人感情也好，后来魏衍之回国，她也主动离开学校说来照顾他。
    “卖血是什么意思？”
    门外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房门没关，魏衍之径直走进来，目光不咸不淡扫了一圈，落在聊天的两人身上，带有审徇意味。
    第16章 山谷百合
    乔栩第一次背后嚼人舌根还挺紧张, 她偏过头，默默去帮郁姨倒掉涮拖把的脏水。
    不知有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魏衍之神色无常, 进门脱了外套, 准备往楼上走。
    郁姨去接过外套，随即对他说：“下午赵先生过来了。”
    魏衍之微顿：“赵恪？他来做什么？”
    “不清楚, 我本来都不乐意给他开门，看他很着急的样子，就让他进来了，他满屋子转了一圈，像在找什么东西, 也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知道了。”
    魏衍之沉思片刻, 又把脱掉的外套再次穿上, 拿着车钥匙急匆匆出门了。
    待他离开，乔栩跟到郁姨身后, 想继续先前话题：“郁姨, 刚刚说的卖血是什么意思？”
    “卖血啊。”经过魏衍之一打岔, 郁姨意识到失言, 勉强笑着说：“你听错了，不是卖血是献血，衍之他从小就热爱公益, 会定期献血的, 对了我锅子上还炖着鱼汤, 我去看看哈。”
    郁姨这一下午都在浇花拖地，又是半晌午哪会炖什么鱼汤, 这不过她规避不愿提及话题的借口。
    乔栩没再追问, 看着他车子离开的方向, 沉默良久。
    她以为对他已经足够了解，天才少年，家族三代物理学家，青年才俊、年少有为等等诸多光环加身，所以她理所当然以为他在万众瞩目下长大，又在聚光灯下成名。
    他这样的人，也会有为生活挣扎的时刻吗？
    他看似温和好说话，实际上有很多事情不愿和他人提及，其中有太多猜不透的细枝末节，像是隔着远山迷雾，乔栩开始看不懂他了。
    _
    魏衍之离开后，车子一路往市里开，路上他给赵恪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通，按理说赵恪平日里要找他，一般会去学校或打电话，不知为何会来南山墅。
    他有点心不在焉，突然，路边飞速冲过一个身影，他瞳孔骤缩，猛踩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刺啦”声。
    魏衍之有一瞬间茫然，急忙解安全带下车去查看，是一个女人，长发遮面，还好她并没有被撞到，只是跌倒在柏油路上，膝肘磨破了皮。
    魏衍之去扶她：“有没有受伤，我送你去医院。”
    女人转过头来，视线蓦地对上，一张惨白的脸狠狠盯着他。
    居然是赵馨兰。
    魏衍之下意识退了一步，惶然的一瞬：“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馨兰扶着车子缓慢爬起来，跌跌撞撞靠近她，朝他笑。
    女人才四十岁年纪，人就老的不成样子，因为过瘦，脸颊凹陷，笑起来时像个骷髅，阴森又恐怖。
    “别墅住的舒服吗?”
    魏衍之二话不说要离开，被她拉住，死死拽着他不放手：“我听说你在大学当老师了?”
    魏衍之看着她。
    阳光洒在他的侧脸，衬得他肤色病态的白。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真好啊，阿远如果还活着今年也该上大学了，如果他还活着……”女人逐渐红了眼眶，身体因激动而发颤，声音失去控制：“为什么他没有活着了呢，你说为什么？”
    魏衍之不回答，她更加歇斯底里地拔高音量：“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你害死了人凭什么还活着，凭什么过得这么好，你有什么资格教书育人！”
    “阿远没有做错任何事，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没有救他，你明明可以的，为什么没有。”
    赵馨兰情绪激动，像个索命的女鬼，拖拽着他沉入大海深处。
    又像一根毒刺，刺进身体每一个毛孔。
    十几秒的时间，魏衍之目不转睛看着她，没有怒气，也没有反驳，眼神平静。
    最后他说：“说完了吗，说完你该回去了。”
    同样的话他都听倦了，她怎么能还不累。
    “魏衍之！”
    女人目框欲裂，冲过来想要扇他耳光，可两人身高差距太大，他只轻轻一侧，她身子扑空，差点跌倒。
    “你还敢躲，”女人继续扑过来：“你这种人……就该下地狱，你该去地狱忏悔，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该死！”
    一辆红色超跑驶近，急刹在两人身边，车门打开，赵恪神色匆匆下来，三两步跑过来地拉住赵馨兰：“小姨！”
    看到魏衍之，赵恪内心浮起一丝愧疚：“抱歉哥，是我没有看好她。”
    赵馨兰不可思议瞪大眼睛，愈发生气：“你叫谁哥，谁是你哥，你喊谁哥！”
    赵恪只得搂住她肩膀，控制她乱挥胳膊：“是你听错了，没叫他哥，我们走吧。”
    “赵恪，你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疯子，”她指着魏衍之，眼眶开始落泪：“你觉得我在刁难他，在无理取闹对不对，是不是，你说实话！”
    赵恪与魏衍之对视，眼中慌乱一闪而过，急忙低下头安抚赵馨兰：“我没有这么想，小姨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回去我们再说。”
    魏衍之的眼皮动了动，良久，突然自嘲般笑了声。
    赵馨兰又开始不依不饶：“你笑什么?”
    他不回答，她更不放过他，凄厉地尖叫：“啊啊啊啊啊！”
    声音太尖锐，如沙粒摩擦过镜面，刺耳又骇人。
    赵恪抱住她安慰：“小姨，你冷静一点，你说得对，都是他的错，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魏衍之不想再听一句话，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离开。
    后视镜中女人崩溃后嚎啕大哭。
    油门踩到底，车子一路狂奔。
    耳中一遍遍回旋不堪的咒骂声，梦魇一样纠缠着他，挥之不去。
    这是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演的一幕，魏远之过世后，赵馨兰精神状态反复无常。
    赵恪跟他说：对不起哥，小姨精神有问题，你别怪她。
    魏明辉也说：阿远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了，委屈你了。
    简单一句话，就可以将所有伤害合理化。
    他开始感觉冷。
    全身冰冷，如坠寒窖的冰冷渗入骨缝，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开始打颤。
    但他还是没停车，沿路一直走到尽头，来到跨江大桥边，海边笼着一层薄雾，空气潮湿，海滩上人不多，只看到两个小男孩在捉螃蟹。
    大的十几岁，小的五六岁。
    两位小朋友挽着裤腿踩在岸边礁石上，大的拿着小铲子弯腰刨螃蟹，小的提着水桶摇摇晃晃跟着。可惜小螃蟹狡猾得很，每当铲子接近时，一溜烟就从缝隙中溜走了，功亏一篑。
    忙碌半小时还是空手而归，小的那个感受到旁边哥哥低落的情绪，还安慰他：“哥哥，没关系，我们明天还来。”
    “好。”
    结果两人都笑了。
    魏衍之也莫名跟着笑了，笑着笑着又觉得荒唐得很。
    他从未体会过兄友弟恭，又凭什么要他对魏远之的过世而愧疚自责，简言之，他们不过是有一半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_
    凌晨时分。
    乔栩还没有入睡，黑眼珠沉浸在黑夜中，耳边听着窗外有车经过，立马像兔子一样蹦起来趴窗边看。
    然后再失望地缩回被窝里。
    根本睡不着，但也没有具体想什么，只是单纯失眠。
    她迷上眼睛，伴随着秒针走动的微妙声，开始数羊，数到第三百只，迷迷糊糊中好像眯了会，坠入半梦半醒的梦境。
    梦里有看不清脸的男人压住她的胳膊，拿小臂粗的针管要抽她的血，她狠命挣扎，却挣脱不了。
    男人朝他笑：“给我你的血！”
    乔栩挣扎着大喊：“我只是普通B型血，人数多又不稀有，一点也不值钱，你要我的血干什么啊！”
    男人一直笑，一直笑，笑着把针头插进她的血管。
    好疼！
    再之后她被吓醒了，确切的说是被一通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摸过床头柜的手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栩栩宝贝~”
    乔栩瞥一眼手机，凌晨一点半，勉强撑着坐起身，摸了一把额头，全是汗：“爸爸……”
    “哈哈哈，爸爸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啊！”
    “爸，我看你不是想告诉我好消息，而是想搞死我吧，你第几次不看时差给我打电话了，我不要睡觉的吗？”乔栩迷迷糊糊抱怨。
    “对不起啊，我实在太高兴给忘了，今天老爸的实验团队在热塑性高分子实验上发现了一个新规律，反复热缩化的聚酯材料会在……”
    乔栩打着哈气听天书一样的高分子实验，最后乔嘉又嘱咐了句：“今天你小魏叔生日记得替我说声生日快乐，好了宝贝早点休息，别熬夜。”
    乔嘉挂断了电话，可她却又睡不着了。
    他不打电话她才不会熬夜！
    科学怪人老爸才是她高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吧！
    因为噩梦她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乔栩洗了个澡，趿拉着拖鞋想去楼下倒水，却发现书房半掩着，灯没关，做贼心虚般推了推门，朝里窥视。
    书房只开了壁灯，灯光昏暗，书桌前没人，薄透的纱窗鼓动着，隐约有个人影坐在阳台上。
    已经快两点了。
    他怎么还不休息，是失眠，还是有心事？
    一瞬间她困意全无，折身跑下楼，目光逡巡一圈，最后热了杯牛奶当由头，捧着再次跑回来。
    蹑手蹑脚靠近时，魏衍之回过头来，视线在空中交错，幽深晦暗的眸子更加情绪难辨。
    乔栩手指捏紧玻璃杯，被他这样长久注视还有点紧张：“小魏叔怎么还没睡觉？”
    他只穿了件套头针织衫，松垮垮套在身上，山风呼啸着往里灌冷气，他回过头：“我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是刚刚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把我吵醒了，然后就睡不着了，我可以呆一会嘛？”
    魏衍之拉过旁边藤椅：“坐。”
    乔栩把牛奶放他面前：“要不要喝牛奶啊？”
    魏衍之没说话，按照往常他一定会笑着调侃她：小朋友才喝奶，成年人只配喝咖啡。
    但现在他只轻摇了下头，别过了脸。
    很明显，他心情不好。
    两人静坐无语，夜风有些凉，乔栩只坐一小会腿开始打颤，但她又不想离开，屈膝把腿蜷进睡裙里，用胳膊抱着。
    魏衍之靠在藤椅上，双眸盯着远方，又不像只盯着夜空。
    乔栩顺他视线看过去，透过远山的迷雾，那里有一座二十多米的塔式建筑，她曾经好奇问过郁姨，郁姨说这叫太阳塔，是上世纪用于观测太阳的巨大望远镜。后来随着实验室移址，这栋建筑也慢慢荒弃了。
    她知道那是明瑶以前的实验室，他是想念他的母亲了吗？
    乔栩有时也会想念妈妈，每当这时候她就给她发短信，絮絮叨叨说一些废话，说完就觉得心情舒畅一些了，但妈妈工作忙，不怎么回复她。
    她们相隔再远，总还有机会见面，而生死之隔才是最难过的。
    冗长的沉默之后，是魏衍之先开口：“栩栩。”
    “嗯？”乔栩微微偏头，目光落在男人英挺的侧脸轮廓，稍微慌了一点神。
    “我是不是很不负责？”
    “……”乔栩愣住。
    “看来是了，”他自嘲般笑了几声：“如果你不愿意住这里，我可以给你安排其他地方。”
    乔栩一霎屏住呼吸，大脑空白一秒：“你要赶我走?”
    “我没有赶你，只是觉得我可能并不能很好的照顾你。”
    “谁需要你照顾了，我已经十八岁了，早就成年了，又不是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你们把我当皮球吗，踢来踢去的。”她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哽咽：“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魏衍之看过去，小姑娘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个被抛弃的小哭猫。
    魏衍之只能柔声哄她：“我没那么想。”
    “你明明就是这么想的，你一定很久之前就嫌嫌弃我了，不然当年出国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不吭跑了，你嫌弃我直说，我又不会缠着你。”
    “栩栩，我真的没有这么想。”魏衍之语气软下来。
    乔栩低着头，不让他看到她的脸。
    少顷，魏衍之颇为无奈：“你在介怀我当年不辞而别?”
    “才没有。”她有点赌气地回。
    魏衍之苦笑一声：“栩栩，其实我有一个弟弟。”
    话题转的猝不及防，乔栩哭声暂停，泪眼朦胧看他：“你不是独生子吗?”
    “嗯，我的确是独生子，这个弟弟与我只有一半血缘。”
    乔栩眼睫颤了颤，眼泪顺着脸颊滚到手背，嗓子有点哑：“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在跟你解释，我弟弟10岁的时候生了病在德国住院，所以我离开的太急，并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你后来也没给我打电话。”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那段时间我心情实在算不上好，所以不想把坏的情绪传给你，栩栩应该快乐开心得长大。”
    乔栩愣愣看着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回国后也没有联系我……”
    “我回来可是第一时间就和你爸爸说了，结果某个小没良心的都忘记我了，现在倒是学会倒打一耙了。”
    “我……”乔栩有点理亏，开始梗着脖子抬杠：“我们小孩就是忘性大，你一天不理我们，就能把你抛到脑后，你要是把我送走，我就再也不会记得你了。”
    “栩栩，”他几不可闻叹一口气，对她说：“其实我也没有经验，我只是比你虚长你几岁，并不是无所不能，也会犯错，有时也需要有人告诉我哪里做错了。”
    乔栩心脏重重一跳，意识到她是不是太任性了。
    魏衍之继续说：“如果哪里做的不够好，我可以道歉……”
    “不是的，是我不该乱发脾气。”她迅速截断他的话，又低头小声说：“但我没有早恋，你不该冤枉我，这件事你也有错。”
    魏衍之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低敛：“觉得被冤枉了委屈？”
    乔栩委屈巴拉点头：“嗯。”
    “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他苦笑一声：“确实也是我不够信任你，我跟你道歉，我们和好好不好？”
    乔栩眨了眨眼睛，眼泪再也没有忍住，顺着她白皙脸颊滚落：“嗯。”
    其实，他并不是她的亲叔叔，根本不需要对她这么好，可他还是耐心给她讲题，接她放学，担心她受欺负。
    再没有比他更负责的了，相反自己是那么不听话，因为一点薄弱的自尊心，惹他生气难过。
    魏衍之弯腰凑过来，抬手，抽了一张纸巾，叠好后轻轻帮她拭掉眼泪：“不哭了。”
    “对不起，我不该任性。”乔栩眼泪没干透，眼睛亮得不像话。
    “没关系。”魏衍之说：“你还是小孩子，可以任性，但不能没有底线，现阶段的底线就是学习，明白吗？”
    乔栩重重点头，眼尾湿润：“嗯，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会好好学习。”
    “还知道我会生气，”魏衍之吐出一口郁气：“这几天被你气得减寿好几年。”
    乔栩一听，眼泪更不受控了，啪嗒啪嗒往下落，哭得像小兔子。
    魏衍之心口变得柔软，哪还能生她气，拿纸巾给她擦泪：“不准哭了，再哭会变丑。”
    乔栩咬着嘴唇，点头。
    他看眼手表，提醒：“不早了，回房间睡觉吧。”
    乔栩抱着膝盖缩了缩，纤细的手臂绕着膝盖，把脑袋也搁上去，缩成一团小猫。
    执拗又坚定地摇头。
    魏衍之想起某个不甚清晰的夜晚。
    记忆中有个同样瘦小的身影，他也以这样姿势抱膝坐在病床上，歪着脑袋看他：“哥哥，刚刚打针好疼，但我一点也没有哭，阿远是不是很坚强？”
    “护士姐姐说哥哥是英雄呢，是来救我的，所以我快好起来了对吗？”
    “等出院，哥哥能陪阿远去游乐园吗？我已经好久没去过了。”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呀！”
    小朋友满心欢喜跟他聊天，那时他也才20岁，心里又极其厌烦他，哪会体贴成熟到陪他聊天，所以总会用一句：没空。来打发他。
    某些沉寂好久的记忆回笼，不可避免总会有遗憾。
    如果那时候对他再好一点就好了。
    也不能对他太好，就一点点。
    乔栩抿了抿唇，看他眼神失焦，低声问了句：“叔叔，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乔栩瞥一眼桌面，有烟灰抖落在桌上，开放的阳台满是烟草的气息，窜入鼻腔，风都吹不散的浓烈。
    但他一直很注意，从她进来，就再没抽过烟。
    “是不是……”她小心翼翼试探：“住别墅太贵了，你别压力太大，等我毕业后找到工作，我会努力赚钱和你一起养房子。”
    魏衍之微微诧异，小姑娘说得认真，一板一眼，令他烦闷的心情也散了一半，不禁失笑：“你觉得我住不起房子愁到失眠？”
    乔栩也只是猜测，成年人半夜网抑云，除了感情就是贫穷。
    “瞎操心，放心吧，叔叔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魏衍之站起身来，叫她，“回去睡觉。”
    “你呢？”乔栩问。
    魏衍之端起小茶几上的牛奶一饮而尽，拉开玻璃门，等她：“牛奶喝完了，我也回去睡觉。”
    乔栩磨蹭着走进屋，肩膀擦过他的胸膛时，她怔然回头：“你在这等我一会，就一分钟。”
    她快步跑下楼，翻出抽屉中那条还差几个结就完成的围巾，喘着粗气跑过来，抖开手里的围巾，踮脚在的他脖子绕了两圈。
    她说：“这个本来是送给叔叔的生日礼物，可惜还差一点没有完成，而且都过了十二点，你的生日也错过了，但我还是想送给你，希望你能记得，今年的生日祝福有我的一份。”
    魏衍之微愣：“给我的？”
    “嗯。”
    “亲手织的？”
    “嗯。”
    魏衍之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先前到底误会了些什么：“之前问你怎么不解释？”
    乔栩小声抱怨：“您也没给我机会说话啊，硬把我按死在早恋的刑台上，刀在我脖子上架着呢，我哪敢喊冤。”
    “没看出来你有什么不敢，门都要被摔碎了。”
    “老师教育我们，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魏衍之挑眉：“我压迫你？”
    乔栩笑着转移话题：“嘿嘿，没有，送你围巾赔罪。”
    “谢谢，”魏衍之捏着手中帽子，眉目挑了挑：“就是这个……绿色的帽子是有什么内涵吗？”
    乔栩眼珠转了转：“当然有，内涵特别多，绿色代表希望、生命、纯洁、万物复苏……还有蓬勃向上……”
    魏衍之淡定看着她瞎编，最后乔栩恼羞成怒，直接摆烂：“你爱要不要吧，不喜欢还给我。”
    魏衍之当然不会还她：“喜欢，栩栩送的都喜欢。”
    “人间清醒，”乔栩心里荡开一丝甜，笑得梨涡浅浅：“生日快乐。”
    魏衍之微笑，他当然会记得，二十八岁这年收到的唯一一份祝福。
    “蛋糕是没有了，我可以唱《生日祝福歌》”乔栩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唱：“对所有的烦恼说Bye~Bye，对所有的快乐说Hi~……”
    “还有呢，我还会唱小黄人版生日歌。”一曲终了，兴致来了后，很难刹住车：“happy birthday to you……”
    魏衍之：“……”
    魏衍之：“好了好了，快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乔栩乖乖收了音，魏衍之关好门窗，看着眼前女孩还没要走的意思，欲言又止。
    魏衍之：“唱上瘾了？”
    “那个我以前睡觉前，爸爸会给我一个晚安抱抱。”她眼巴巴瞅着他，小心思昭然若揭。
    “你多大了？”魏衍之笑了，似是无奈至极。
    “刚刚你还说我是小孩，可以任性，任性的小孩不能撒个娇吗？”她眨着乌黑的眼睛，委委屈屈的样子，好似全世界都欠她一个拥抱。
    这逻辑毫无破绽。
    魏衍之无奈轻轻叹了口气，环住她的肩，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乔栩把脸埋在他胸口，深呼了口气，双臂环住他的腰，很紧的一个拥抱，但也很快就松开了。
    他觉得，这个拥抱不是他给她的，而是她给他的。
    因为这个拥抱，他汲取到了她的能量和勇气，一晚的郁结也一扫而空。
    “好了，赶紧回去睡觉，熬夜的小孩会变丑。”
    “晚安，明天见。”乔栩餍足意满，不敢多逗留，逃也是的跑了。
    魏衍之看着停留在空中的手，无声笑了。
    _
    安京天气预报，近日寒流来袭，注意保暖御寒。
    魏衍之送完乔栩去学校，降下车窗，仰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微风和煦，阳光明媚，很是晴朗。
    他感叹一句：“看样子要降温了。”
    旋即把那条绿色的围巾系上了。
    当他一身板正西装，脖子上围着一条鲜艳到刺眼球的绿围巾走进实验室时，周遭一片目瞪口呆式寂静。
    某人置若罔闻，在实验室转了一圈又一圈，折磨着众人眼睛。
    某同学委婉指了指窗外：“老师，今天25度，还挺暖和的。”
    魏衍之：“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您老人家这个打扮太诡异了，先不说温度，这个绿色实在是太绿了，走远了还以为是仙人球成精了呢。
    同学自然不敢说出心里话，哈哈笑道：“您这条围巾真好看啊，时尚显眼，站马路上还以为是绿灯呢。”
    他一脸骄傲：“谢谢。”
    “……”是夸奖吗？
    作者有话说：
    爱情使人色盲！
    发红包啦，快给我个机会散币orz啊啊啊啊啊啊！
    第17章 山谷百合
    元旦前夕。
    一中每年都举办元旦晚会, 今年学校为了不占用高三宝贵时间，决定允许高三只出一个节目，毕竟高三生主要任务是学习, 这类文体活动都是重在参与。
    晚自习结束后, 宋玉婷拿着演出目录在讲台前敲了敲桌子。
    “咱们班有谁想参加吗，每个班最少两个人报名, 我算一个，还需要一个人报名。”
    她目光扫过班里四十多人，大家做卷子的做卷子，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没人回应。
    她们班属于重点班, 大家几乎都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
    “没有的话, 就要要抽签了, 抽到可不许耍赖。”
    宋玉婷走下讲桌，去座位拿纸笔, 这时岳子琪正好抱着个篮球从后门进来。
    宋玉婷睨他：“岳子琪, 你不上晚自习干什么去了？”
    岳子琪做了个投篮的动作：“看不出来吗, 当然是打球去了。”
    “行, 既然你这么闲，”宋玉婷转过头，对着教室所有人说：“大家不用抽签了, 就他了。”
    班级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掌声, 大家高呼着“班长万岁, 班长威武”。
    岳子琪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后脑勺。
    他打了个篮球发生了什么?
    交完人员名单，乔栩和宋玉婷背著书包往外走。
    十二月底, 气温已经零下, 前段时间又下了场雪, 学校里还有积雪未化，路上有点滑，两人走的很慢。
    路上，宋玉婷算了好几遍演出人员，结果还是不够，于是她开始怂恿乔栩：“人美心善的大美妞，你也报个名呗。”
    “我们级部要表演什么节目，需要这么多人吗?”
    他们级部有二十二个班，一个班两个人，四十多个人居然还不够?
    宋玉婷把台词本合上，给她看封面：“音乐剧《小美人鱼》”
    乔栩摆手：“音乐剧我不行的，这太难了，我不会唱歌！”
    “不难不难，唱歌的男女主都是音乐班负责，我们就负责打个酱油，彩排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且这不还有我陪你嘛。”
    “那我们演什么角色?”
    “演泡泡。”
    乔栩没听懂：“什么……泡泡?”
    “对，就是最后小美人鱼没有得到王子的爱伤心欲绝，在海上变成泡泡的那个泡泡，我们演那个。”
    “……”
    乔栩简直大无语：“演泡泡你还煞有其事的彩排。”
    “当然了，泡泡也有队形和舞蹈要求的，要全方位衬托小美人鱼无法与爱人相守的伤心绝望，最后还要升华她高洁的灵魂，这都要靠我们泡泡。”
    乔栩：“……”
    我们真是伟大。
    “怎么样，来嘛来嘛。”
    乔栩被磨得没法了，只得答应：“好吧。”
    “谢谢乔宝，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两个女生出了校门，在门口的公交站牌等车，宋玉婷又想起件头疼的事：“节目确实不用花太多时间，但是排练场地我还没想好，学校舞蹈教室都被高一高二占用了。”
    乔栩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
    宋玉婷突然想起什么，扭过头来，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她。
    乔栩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看我干什么?”
    “你不是住在南山墅吗，我记得院子超级大呀，我们能不能去你家排练?”
    乔栩“啊”了一声，有点犹豫：“可我住的不是我家。”
    “你叔叔家不也算你家。”
    乔栩嘟囔：“又不是亲的，不太方便吧。”
    而且，乔栩回忆了一下，她住南山墅已经快半年了，从没见过魏衍之的朋友或家人来过，说不定他其实特别讨厌别人到家里来。
    宋玉婷没辙了，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好地方。
    最后要破罐子破摔：“要不就随便找个KTV吧。”
    在KTV唱音乐剧?亏你想得出来。
    乔栩看她这副为难的样子，试探着说：“要不我问问?”
    宋玉婷点头如捣蒜，期待的搓手手：“嗯嗯嗯，我觉得叔叔那么好，肯定会同意的。”
    乔栩还有点紧张，擦了擦手心汗，给魏衍之发微信，简单陈述他们排练音乐剧需要借用一下场地，并保证绝不会大声吵闹，也会保持干净整洁。
    措辞非常有礼貌，就是有点……官方。
    不管了，发送。
    之后两人目不转睛盯着手机，随着屏幕熄灭，两人坠着的心也逐渐往下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几分钟后屏幕忽的亮了，魏衍之来信：【可以。】
    隔了几秒：【这是你家，你当然可以带同学到家里玩。】
    啊，他说这也是她家。
    她是家里女主人了。
    乔栩的小心脏激动地连跳好几下，唇角抑制不住翘起，平复好几秒，才回【谢谢叔叔。猫咪鞠躬.jpg】
    一旁宋玉婷还在满含期待看着她，乔栩慢吞吞抬头，不紧不慢朝宋玉婷比了个OK的手势，宋玉婷瞬间尖叫出声，抱住她蹦起来。
    “啊啊啊乔乔我爱你。”
    搞定。
    –
    这周大休，排练时间定在了周末，乔栩本以为也就几个人，结果乌泱泱来了二十多个，围在门口叽叽喳喳。
    乔栩给他们开门，大多数人她都不认识，她只认识宋玉婷、岳子琪……还有一个她不太喜欢的池骋。
    最近一段时间池骋也没再骚扰宋玉婷，乔栩也就没有阻拦他。
    “我去这真的是别墅？而不是仙境？差点以为来赴王母娘娘的蟠桃宴！”
    “就是这里的花坛为什么不种玫瑰而种菠菜啊？有点接地气了。”
    “这房子得多少钱啊，得多少个亿啊？”
    “别说了啊啊啊啊，我晕钱！”
    他们四处这转转那瞅瞅，好像是小学生郊游。
    郁姨笑着给大家准备了果茶和小零食，宋玉婷在院子里拍了拍手，招呼大家集合开始选角。
    男女主是早定好的。
    小美人鱼是十七班的吴梦艺，女生很漂亮，她嗓音干净纯粹，很有小美人鱼天真活泼的少女感。
    男主角王子是十七班的梁修杰，男生在学校人气很高，与池骋嚣张痞气不同，他很安静，气质也温和淡然，让乔栩莫名想到魏衍之，她觉得，高中时期的魏衍之应该也是这样的。
    穿着整洁的校服，在人群中安静地站着，阳光下的少年，干净挺拔，温润和煦。
    想着想着，她往梁修杰那边瞟的次数多了点，岳子琪戳了戳她的胳膊：“要不要给你瓶胶水?”
    “什么?”
    “帮你把眼珠子黏到人家身上去！”岳子琪毫不客气嘲讽。
    “……”
    乔栩也不客气回怼：“因为你丑我懒得看你！”
    “切，见色忘友。”
    吴梦艺特意带了演出服，是闪光的鱼尾裙，身后拖着很长裙摆，真的有种小美人鱼尾巴在水中的飘逸感，波光粼粼超级美。
    纯粹的少女音唱起：“王子的心从不是我的，但我已经学会真爱的意义，我想陪伴他，跟随他，即使我只是蔚蓝大海中一颗小小的透明泡沫[1]。”
    乔栩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那时她不懂，为什么爱一个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无法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痕迹，她为小美人鱼感到委屈和不平。
    现在她好像有点懂了，她开始敬佩小美人鱼的勇敢，她说“我把一生的幸福放在他的手里，我要牺牲一切来争取他，和一个不灭的灵魂。[2]”
    即使结局不如意，她也勇敢面对，她心中拥有爱，所以她已经拥有了不灭的灵魂。
    整场表演二十多分钟，非常考验女主角的唱功，但吴梦艺表现的非常好。
    乔栩看着她，眼眶不知不觉氤氲了泪，一边浅浅地吸气一边用手背擦眼泪。
    大家一口气排练到中午，郁姨准备了烧烤，在桂花树下架起烤肉架，大家也没闲着相互帮忙，阵阵炊烟和香味传来，到处是少男少女们的欢声笑语。
    郁姨也跟着笑起来，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宋玉婷在烤鸡翅，可能因为天气潮湿寒冷，木炭熄灭好多次，第三次点火的时候风口处站过来一个人，好像是特意为她挡风。
    宋玉婷疑惑抬头，是池骋。
    男生低垂眼，视线也没往她这边看，胡乱瞟向一边。
    他今天有点怪，一上午都没怎么说话，也没捣乱，安安静静的，都有点不像他了。
    宋玉婷说了句“谢谢”，低头继续烤鸡翅。
    一阵风刮来，将她的短发吹得四处乱飞，糊到了眼镜和嘴巴里，她双手都被占着，没法拨开，只能低着头乱甩 。
    池骋靠近一步，手抬起来想帮她拂开发丝。
    “池骋！”宋玉婷突然喊了声。
    池骋以为她生气了，立马站住不敢乱动了：“对不起，我……”
    “你什么你啊……你着火了！”
    “……”
    池骋后知后觉的闻到羽毛烧焦的糊味，他低头，看到自己羽绒服的下摆居然被木炭点着了，正狂冒火星子。
    “啊！”他蹦开一步，手忙脚乱去脱衣服，拉链拉到一半卡主了，鸭绒遇到火烧的非常快，他一心急更拉不动了。
    “都闪开！”
    哗啦一声，一桶冰冷的水兜头浇下来，池骋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甚至还有冰块顺着脖领滑进他衣服里。
    宋玉婷双手紧张地握着水桶，看到火终于熄了，才问：“你没事吧？”
    池骋现在衣服里全是冰块，院子里本就寒冷的空气令他好似又加固了一层冰，身体都冻僵硬了，恍恍惚惚站在那里，也没听见她的话。
    看起来不像没事，怕不是冻傻了吧。
    最后还是宋玉婷小心提醒他：“要不要去屋里弄一下衣服。”
    池骋被冰块封住的脑子终于开始缓缓转动，过了好一会，他才说：“好。”
    宋玉婷看着他的背影，留下一路水渍，即狼狈又可怜。
    她觉得池骋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没再那么盛气凌人，也不会再胡乱发脾气，看起来也顺眼了些。
    等他离开，有人凑过来，朝宋玉婷竖了根个大拇指：“班长啊，你泼了池骋那个混世魔王他居然都没发火?”
    “我是在救他命，他为什么要和我发火？”
    “我觉得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你想多了。”
    “我说真的，池骋也长得不错呀，还是富二代呢，你真不考虑考虑？”
    “闭嘴吧。”
    –
    另一边，乔栩坐在小板凳上洗生蚝，岳子琪晃悠着凑过来，很突兀的一句：“你是不是暗恋梁修杰啊？”
    乔栩差点被口水呛到：“你说什么?”
    “你暗恋……”他一手指着乔栩，另一只手指向烧烤架，不用看就知道梁修杰在那边：“修杰……吗？”
    最后他还很礼貌的加了个疑问词。
    乔栩都觉得好笑，她今天才第一次见梁修杰：“从哪得出这个结论。”
    岳子琪：“就刚刚啊，我看到你看着他哭。”
    “……”
    她那明明是被吴梦艺的歌声感染，跟梁修杰有毛线关系。
    乔栩白眼要翻到天上了，她还未开口，突然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她微微抬头，看到魏衍之站在他身后，微弯腰，低垂着眼，似乎在饶有兴致看着她。
    乔栩：“……”
    岳子琪你大爷的！
    经过上次学校门口事件，岳子琪对身边男人有点怵，因为他总感觉男人对他有莫名的敌意，此地不宜久留，他默默退走了。
    魏衍之倒是没什么反应，挽了两折袖口，在她旁边蹲下，手刚探进水盆眉头皱了下，语气不虞：“怎么用凉水，冷不冷。”
    乔栩摇了摇头：“不冷。”
    乔栩怕他误会，赶紧跟他解释：“岳子琪瞎说的，我是听音乐剧听哭的，才没有看着人哭。”
    魏衍之偏头，小姑娘眼睛红红的，有一点肿，确实有哭过的痕迹：“音乐剧?”
    “嗯，小美人鱼最后没有得到王子的爱化为了泡沫，配上吴梦艺令人心碎的声音，所以我就听哭了。”
    魏衍之笑了，似乎有些无奈：“傻不傻。”
    “我傻还是小美人鱼傻?”乔栩问。
    “你们都傻，生命是很珍贵的，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牺牲生命为代价。”
    乔栩却不这么认为。
    “小美人鱼向往人类世界，她也爱着王子，得到爱，她才能获得永恒的灵魂，你不觉得她很勇敢吗？”
    “灵魂不过是宗教吸引信徒的一种手段罢了，没有什么是可以与鲜活的生命画等号的，爱情也不能。”
    魏衍之洗完了生蚝，擦干净手，侧眸与她对视，眼中神情难辨，语气却极为认真。
    他似乎是真的在劝告她，生命可贵。
    有那么一瞬间，她从他眼中看到有类似悲伤的情绪一闪而过。
    乔栩有些慌乱移开视线：“我当然知道，但这只是故事。”
    魏衍之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弯了弯唇角：“知道是故事还会哭，我们栩栩还是太善良了。”
    乔栩低下头：“那是因为你没有这样的经历。”
    没有因喜欢一个人而开心，也没有因喜欢一个人而伤心觉得自己不够好。
    天之骄子，大概也不会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嗯？”魏衍之看着小姑娘的发顶，眼底有几分意味不明：“所以我们栩栩有？”
    乔栩：“……”
    怎么感觉给自己挖坑了。
    乔栩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故意拔高声音：“我怎么可能有，我就是共情能力强。”
    不像你，心肠硬。
    当然，后面这句她没敢说出口。
    立马端着盆子躲回了厨房，把生蚝交给了郁姨，铺了锡纸后推进烤箱。
    午饭吃得很丰盛，郁姨做了很多拿手好菜，还有同学们一起烤的串，饭后大家聚在一起聊了会天。
    因为周末有作业，大家也没法多待，两点多时陆续离开了。
    乔栩收拾好碗碟端去厨房，郁姨说：“不用不用，我来就行，你去忙你的。”
    乔栩笑着说：“我不忙。”
    收拾完毕，乔栩端着果盘走出来，看到魏衍之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正翻看他们音乐剧《小美人鱼》的剧本，应该是宋玉婷落下的。
    乔栩把果盘放到茶几，随口搭话：“小魏叔对音乐剧感兴趣？”
    魏衍之手指翻过一页：“嗯，是挺有意思的，我上学那会都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
    难得听他提起自己的过往，乔栩登时来了兴趣，跪坐到沙发上凑近他：“叔叔没有参加过学校的活动吗？”
    她只知道他十五岁读大学之后的事，还不知道他读大学之前的经历。
    “很少，那时候我一般都在忙着参加竞赛考试还有得奖，没有时间参加。”
    乔栩顿了顿：“……真的不是凡尔赛文学吗？”
    “什么是凡尔赛文学？”
    “……”
    佩服，这才是凡学的最高境地，凡而不知足。
    为了关爱不懂网络流行语的老年人，乔栩很认真给他科普：“凡尔赛文学呢就是用最朴实低调的话来秀优越，举个例子，你快夸我瘦。”
    魏衍之很上道的夸她：“栩栩真瘦。”
    乔栩故意捏着嗓子，佯装惊讶：“啊真的吗？我狂吃了三个月也才九十多斤，真的好苦恼啊，谁的肉可以多分我点呢。”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魏衍之看着她，突然笑出声来。
    这么说话确实有点尴尬，她清了清嗓子：“懂了？”
    魏衍之敛眉浅笑，点头：“懂了。”
    乔栩满意比了个OK，科普结束继续先前话题：“所以小魏叔是通过物理竞赛读的大学？”
    “嗯，物理竞赛一不小心得了特等奖，好多学校给我发录取通知，苦恼了好久该去哪个学校好。”
    乔栩：“……”
    学得倒是挺快。
    乔栩：“你出去可别这样说话，容易挨打。”
    魏衍之：“嗯，对不起，这些学校都很好，我不应该苦恼。”
    乔栩：“……”
    不亏学霸，短短几分钟，某人已经从“凡而不不自知”，直接晋升成“凡高”了。
    乔栩故作生气：“这样下去，我觉得这天没法聊了。”
    “好好，不说了。”魏衍之唇边噙着很淡的笑。
    这还差不多。
    “那既然你高中没有参加过，元旦晚会要不要来我们学校看？弥补一下高中错过的青春，我也会上场的，来嘛？”
    小姑娘穿了件淡粉色毛衣，乌发垂落肩头，杏仁般双眼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看他。
    魏衍之嘴唇微动，无意间突然发现她修长脖颈靠近锁骨的地方有颗痣，平时被衣服遮挡没有注意过。
    红色的痣，衬着冷白天鹅颈，勾人又蛊惑。
    莫名的，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怪异又荒诞，他喉结微微滑动，一时晃了神。
    因他长时间沉默，小姑娘眼中神采逐渐暗淡，她打了个哈哈，笑着说：“没关系，没空也没事的，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音乐剧，哈哈哈。”
    “有空，我会去的。”魏衍之闭了闭眼睛，移开了视线。
    “真的吗？”
    乔栩兴奋的身子往前一倾，没控制好重心，直接扑了过去，撞了个人仰马翻，然后就听到咚的一声巨响，两人直接从沙发上跌下来，卡在了沙发和茶几中间。
    “……”
    乔栩除了鼻尖撞的有点酸痛外没什么异样，只是身下的人就有点……
    等等，他怎么不动了。
    “小魏叔？”
    没人应她，乔栩差点吓哭，拽着他的衣服死命晃：“小魏叔你不要死啊！”
    “小魏叔啊，你怎么了呀！”
    完了我杀人了啊啊啊！
    “栩栩，”她听到紊乱的呼吸和极力克制的声音说：“你先……起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乔栩手忙脚乱爬起来，又拽住他的胳膊把人拉坐起来：“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魏衍之说。
    “真的吗？我刚刚听到你的骨头撞到茶几角上，发出很吓人的声音，真的没事吗？给我看看。”
    随即腹部有只不安分的小爪子开始四处作乱，滑如泥鳅，摸索着要去掀他的衣服。
    不是！什么情况？
    魏衍之眼眸渐深，暗自抓住她两只手腕，声音沉下来：“别闹。”
    “真的没事吗？”乔栩声音满是忧虑。
    “真的没事，回房间写作业。”
    乔栩：“可是……”
    魏衍之：“没有可是，回房间。”
    “……好吧，那你可要好好处理一下，如果自己够不到就叫我。”
    乔栩慢吞吞站起来，一步三回头，雾涟涟的眸子很是担忧和自责。
    等她回房，魏衍之才撑着茶几站起来，腰间瞬间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疼的头皮都开始发麻。
    小屁孩，冒冒失失的。
    –
    人民医院。
    安誉晴拿着他的片子查看一番，得出结论：“肋骨骨裂，胸带固定配合骨汰注射液一个月左右会痊愈，如果局部疼痛厉害的话再来找我开止痛消炎药。”
    魏衍之很淡定接过医药单：“好。”
    安誉晴笑话他：“你怎么回事，还会搞到骨裂，被热情迷妹的礼物砸的？”
    “被小姑娘砸的。”
    “小姑娘？”安誉晴似乎听到好笑事情：“三百斤的小姑娘？”
    “九十斤。”
    “九十斤都能砸骨裂，你也是该好好健身了。”
    “……”
    “还有注意不要过度劳累，注意营养均衡。”
    “嗯。”
    –
    元旦节这天。
    艺体楼人来人往，布置的非常喜庆，整个学校都洋溢在元旦的喜悦。
    乔栩她们的节目在八点左右，小美人鱼还有五个姐姐们先出场，她和宋玉婷是最后一幕，还在后台等着。
    她们的舞蹈服是非常蓬松的球形蓬蓬裙，长发都盘起，妆容也是贴着细闪水钻，坐在板凳上远看还真像颗闪闪发光的白色泡沫。
    乔栩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她也不清楚魏衍之到底来了没有，刚要问一句，微信中弹出一个消息，点进去是魏衍之发来的五秒视频。
    画面中小美人鱼正高声吟唱。
    并配了个奥利给的表情包。
    乔栩弯了弯唇角，太好了他来了。
    最后一幕随着小美人鱼纵身一跃。
    十几位扮演泡沫的演员登场，彩色灯光旋转照射，少女们舞步蹁跹，动作轻盈优雅，踩着节奏，像是一颗颗跃出水面的水晶球。
    就像书中所写，太阳升起来了，小美人鱼渐渐从泡沫中升起来，她骑上玫瑰色的云朵，到天空的女儿那里去。[3]
    最后这场群舞非常短，只一分多钟，但却是整个故事升华之处，小美人鱼懂得了爱，获得了永恒的灵魂。
    看来她这颗泡沫还挺重要。
    落幕后，现场爆发出雷鸣般掌声，乔栩回到化妆间换衣服，宋玉婷兴奋的高声：“今天表现太完美了，我有预感，我们的节目一定是全场最佳，耶！”
    乔栩换完衣服，着急的往外跑。
    宋玉婷拉她：“你去哪？”
    “我有事啦，拜拜。”
    说完人影都没了，她从三楼跑下来，一路都很兴奋。
    走到一楼大厅时，那头穿灰色大衣的清俊的男人，怀抱一束白玫瑰朝她大步走来。
    乔栩愣住，胸腔中有课心脏仿佛要跳出来。
    她的脑子很乱，思绪像是揉成一团的毛线团，她找不到头在哪，可是无论怎么从哪里找起，她都能听到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心声，她还是无法自拔疯狂为他心动。
    周围有不少惊艳的目光投来，她们眼睛泛光，窃窃私语这是哪位老师还是家长。
    像是童话中的王子，乔栩突然就很理解小美人鱼奋不顾身的爱。
    如果是他，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愿牺牲一切去争取一个他，不计得失，不顾后果，也无怨无悔。
    魏衍之走近，在她身前站定，把白玫瑰送给她：“演出很顺利，女主角。”
    乔栩觉得心里有一罐珍藏的蜂蜜被什么东西砸开了，淌出一地的甜，嘴上还埋怨他的不走心：“你是不是都没认真看，我不是女主角，我只是颗泡沫。”
    “你是小美人鱼追求的灵魂，就是女主角。”
    “……”还能这么算。
    虽然有点强词夺理，乔栩倒是听得非常受用，她也可以理解为他说她是他心中的女主角。
    乔栩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低头嗅了嗅怀里玫瑰，很香很甜，和心里的蜂蜜一样甜。
    魏衍之问她：“晚上还要上课吗？”
    “不用了，我去取书包，然后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嗯，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好呀。”
    艺体楼离教学楼不远，她回教室取了书包就出来了，魏衍之在门口等她，路上乔栩问他：“小魏叔你有木有帮我拍视频？”
    魏衍之：“拍了。”
    乔栩不太好意思笑笑：“发我一份吧，我想给爸爸和妈妈看一下，虽然跳的也不太好，但还是想炫耀一下。”
    “嗯，一会发你。”
    魏衍之找了家川菜店，他知道小姑娘爱吃辣，吃饭途中乔嘉打来了电话，魏衍之接起，对面直接开口问：“我姑娘呢？”
    魏衍之看一眼吃得两腮鼓鼓的女孩：“被我绑架了。”
    “去你的，”乔嘉对他幽默不感兴趣：“快，把电话给我姑娘。”
    魏衍之有点无语：“你找你姑娘给我打什么电话？”
    “废话，国际电话多贵啊！”
    魏衍之：“……”
    魏衍之：“信不信我挂了。”
    “别呀，咱兄弟俩还在乎这点钱，快给我姑娘。”
    魏衍之不跟他贫了，他把手机递过去：“找你的。” 乔栩正涮着菜，单手接过，用肩膀夹着：“喂，爸爸。”
    “哎呦宝贝啊，你今天的表演太精彩了。”
    乔栩笑得眼睛眯起来：“你看了？”
    “看了看了，我宝贝真是又漂亮又有才，我都不知道宝贝你还会唱歌呢，美人鱼演的真是活灵活现。”
    乔栩嘴角笑容逐渐凝固：“爸，那个女主角不是我。”
    对面凝滞了五秒钟，乔嘉干笑两声：“爸爸知道，爸爸说的是美人鱼的姐姐，演的也好，哈哈哈。”
    乔栩面无表情：“姐姐也不是我。”
    远隔太平洋，都能感觉到老父亲的尴尬，冗长的沉默之后，他有些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地试探：“难道你演的是……巫婆？”
    乔栩：“……”
    很好，不足半年，她亲爱的daddy已经认不出她了。
    作者有话说：
    [1][2][3]来自安徒生《海的女儿》
    发红包~~
    第18章 山谷百合
    高三的寒假约等于没有, 期末考试后放了两天假，回来继续讲卷子复习。
    这次物理试卷遇到了原题，乔栩的成绩又破了记录。
    她把自己89分的物理卷子翻来覆去地看, 一路欢呼着跑出校门：“叔叔叔叔……”
    “我这次物理89分, 总成绩年纪第五。”
    魏衍之看她兴奋到转圈，眉眼也是笑意, 替她拉开车门：“意料之中。”
    “我会有奖励吗？”
    他回：“当然有。”
    “是什么？”
    “先不告诉你。”
    “不会是什么全套五三或是作文大全吧？”乔栩低头扣安全带，周围有些暗，怎么都扣不进去。
    “放心，在我心里，栩栩已经不需要这些了。”魏衍之倾身过来, 伸手帮她扣好, 动作亲昵自然。
    启动车子后, 他说：“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超市帮郁姨买点年货回家。”
    “好。”
    “有想吃的吗？”
    “想吃……”她认真想了想：“海鲜。”
    魏衍之带她去了市里的银座, 在附近找了家中餐厅吃饭。
    饭后, 乔栩揉着肚子走进商场, 大厅张灯结彩, 颇有新年喜庆韵味，正中央的空地上有工作人员在布置一面许愿墙，五颜六色便利签一层层贴成心形。
    乔栩好奇地走过去, 仰头看各种小心愿, 脱单、家人身体健康、升职加薪等等。
    乔栩问魏衍之：“叔叔你有心愿吗？”
    魏衍之思索一会, 摇了摇头。
    “怎么会没有，你难道就没有过很想得到又得不到的东西, 或者后悔的事吗？”
    他不由自主想起明瑶不轻不重的语调, 她说：“衍之, 花瓶的水没有了，怎么办呀。”
    “是我的错，我真的是很没用。”
    “这辈子就这样吧，人不可太贪心。”
    当时他年纪小，总觉得她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那时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如果他能好好听她说话，再耐心一点就好了。
    她会不会就……
    算了，他从不信这些，如果把虚无缥缈的妄想写在纸上就能实现，世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愤恨和绝望。
    魏衍之依旧摇头。
    乔栩不依他：“你作为祖国花朵的培育人，怎么能连个梦想都没有，还怎么教书育人。”乔栩跟工作人员讨来两张便签，塞他手里一张：“要不许一个一夜暴富？”
    “一夜暴富，”魏衍之轻笑：“我就这么教育祖国花朵？”
    “那……世界和平？”
    “没这么大心。”
    乔栩很快写完了自己的心愿，回头朝他伸手：“真墨迹，我给你写吧。”
    魏衍之递她，乔栩趴工作桌上写完，啪的一声贴在了墙上，迅速拽他胳膊离开：“走吧。”
    “写的什么？”
    “就身体健康，事业有成等等啦，没什么好看的。”
    小姑娘攥住他胳膊塞到腋下，魏衍之跟上，感受着小姑娘柔软的力度。
    软软的，像被一团棉花包裹。
    “我们赶紧去吧，人好多啊。”
    身后，空调冷风吹过许愿墙，便利贴微微浮动。
    隐秘角落里露出女孩娟秀的字体。
    ——愿小龟叔叔永远有好梦
    下面画了一只安眠的卡通乌龟。
    _
    乔栩拉着他上了二楼，突然一个柔软的怀抱贴过来，半搂住她的腰：“小乔儿～好久不见，还记得姐姐不？”
    乔栩吓了一跳，这不是“美女姐姐？”
    她穿驼色大衣，阔腿裤，链条小挎包，有清淡玫瑰花香飘来，亮眼得不容错目。
    “哎！”安誉晴笑得甜，眸光瞟向身后的魏衍之：“这是要去哪？”
    魏衍之：“去超市买点年货。”
    安誉晴：“那咱们一起呀。”
    乔栩：“好。”
    路上安誉晴跟她聊天：“过年你叔叔有送你新衣服吗？”
    乔栩飞速瞟他一眼，转头笑说：“我都这么大了，不用新衣服，而且我平时要穿校服，买了衣服也是浪费。”
    “什么，”安誉晴故意拔高了声音：“过年连新衣服都没有，不会吧不会吧，寄人篱下的小孩真是可怜啊，走，姐姐给你买。”
    魏衍之：“……”
    说话间，一个穿着花风衣的男人朝他们疾步走来：“宝贝慢点啊，等等我！”
    是赵恪。
    安誉晴正眼都没瞧他：“叫你逛个街就知道躲躲躲，有本事不出现了！”
    赵恪：“宝贝，我刚刚鞋带开了，你走的太快，我一抬头就看不见你了，真不是故意躲起来。”
    安誉晴翻了个白眼：“切。”
    乔栩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眼，原来美女姐姐的男朋友居然是赵恪，心里感慨，这算不算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走，我们去逛。”
    安誉晴拉着她在商场逛一圈，买了超好吃的桃花酥，又去花卉区买了几包蔬菜种子，这是给郁姨的，然后去挑化妆品和新品女装。
    两位男士跟在身后不远处，赵恪打了个哈欠：“哥，你说女人的体力是不是90％留在了逛街上，晚上怎么就没一会就喊累呢。”
    魏衍之没理他。
    “还有，上次小姨那事真的对不起，阿远的事对她打击挺大的，你别往心里去，不过她也在积极治疗，很快会好起来的。”
    魏衍之：“别叫我哥”
    “好的，哥。”
    “……”
    魏衍之没再回他，目光平静看着蹦蹦跳跳跑远的小姑娘，抬步跟了过去。
    赵恪其实很佩服他，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能平静接受所有的怨怼与憎恨，没有怨言也不解释，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他甚至无法想象，他以怎样的心境面对赵馨兰如此歹毒的咒骂，那样的场景，他连想想都觉得窒息，更无法感同身受。
    但赵恪又是感激他的，正因为他这样的性子，赵馨兰才可以无所顾忌地发泄情绪。
    因为人在真正绝望下是无法发出任何气息的，她还可以愤懑、怨恨、大喊大叫，还可以用余生的力气去恨一个人，说明她与这个世界还有着一丝的联系，还有救。
    他矛盾又纠结，一方面希望她的病情快点好起来，一方面又自私地维持现状。
    安誉晴给乔栩挑了套羊角扣娃娃衫，刺绣和网纱搭配仙气十足，拉着她来二人面前转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呐，太好看了。”赵恪跟过来，又恢复纨绔不羁的样子，拍手叫好：“真是美人坯子呢。”
    赵恪半蹲下：“小乔乔，你说咱们今天是不是算熟人了。”
    乔栩点头。算是吧。
    “那你该叫我什么？”
    他是叔叔的朋友，她本想也喊叔叔的，又想起他也是安誉晴姐姐的男朋友，喊叔叔岂不差辈了，于是：“赵哥哥。”
    “……”魏衍之。
    “哎呀哎呀，妹妹！这声哥哥真喊我心里去了。”赵恪飘了，回头对魏衍之说：“我这人长的年轻没办法，我以后不能叫你哥了，叔！哈哈哈哈。”
    说着拿出手机：“来，咱们加一下微信，哥哥给你压岁钱。”
    乔栩抿着唇有些难为情，瞟向魏衍之求救，魏衍之漫不经心说：“加吧。”
    得到允许的乔栩去摸手机，点开微信。
    过一瞬，乔栩又听到他说：“收完红包记得拉黑。”
    赵恪：“？”
    _
    寒假后下了一场雪，城市被冰雪覆盖，夜晚霓虹闪耀，流光溢彩。
    除夕当天，宋玉婷叫她去看电影，贺岁片多喜剧，乔栩挑了一部《宇宙魅影》。
    这是一部科普类纪录片，影片从宇宙大爆炸到大型强子对撞机，介绍了人类对于暗物质的探索历程。
    ——特别鸣谢。
    感谢国家天文台推广发行，感谢暗物质研究组科学家魏衍之担任此次科学顾问。
    乔栩看到这个名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击中，呼吸都不由放缓了频率。
    在这个昏暗的影厅，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愫再一次在她胸口翻腾升温。
    与小时候的喜欢不同，是仰慕、憧憬……还有不可明说的小小爱慕。
    影片结束，宋玉婷也从梦乡醒来：“结束了？”
    “嗯，走吧。”
    结束了。
    回到家，郁姨正在包水饺，看到她微笑着说：“衍之今晚在天文台值班，吃过饭，你去帮他送点水饺。”
    乔栩看到她有点惊讶：“郁姨您不是说要回老家吗？怎么还没走。”
    “我要走了啊，你们两个还能吃上热水饺？大过年的不能让你饿着呀，诺，先给你们准备好了。”
    乔栩不好意思笑笑，郁姨脱了围裙，又说：“菜和水饺我都放冰箱里了，记得拿出来吃，不要忘记给家里吊兰浇水，还有晚上睡觉记得把外门关好。”
    家里人不多，所以冰箱的食材一般都是当天的，这次郁姨回家一周，一冰箱被塞的满满的，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郁姨又嘱咐好多句才准备离开：“行了，我走了。”
    乔栩：“郁姨我去送您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不用不用，我不坐火车的，从门口坐大巴车直接就到了，你快收拾一下，先吃饭吧。”
    “嗯，郁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晚饭后，乔栩提着保温盒打车去天文台，路上不算拥挤，只二十分钟就到了。
    窗外昏昧夜色中，灯光潋滟，远远可看到大望远镜圆顶。
    乔栩站在机房前，双手提着饭盒，腾不出手，用肩背去推厚重防火门，下一秒，门却被从里面拉开，她的脸直接撞上他的胸口。
    魏衍之一手固定门把手，另一手拿的咖啡撒了一地。
    乔栩本能抬头，头皮间传来拉扯的剧痛，魏衍之按住她的后颈：“先别动，头发缠上了。”
    她今天特意没有扎头发，结果长发就缠住了他的领针。
    魏衍之一手拢住她的肩，单手去解打结的发丝，乔栩埋首在他胸口一动不敢动，两人挨得很近，颈侧是他均匀的呼吸落下。
    乔栩咬唇偏开视线，地上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拥抱。
    魏衍之平日人气就高，有值班学生认出他，悄悄偷看过来，窃窃私语着八卦，乔栩心里更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很快，她听到极轻的一声金属断裂声。
    “好了。”他说。
    他的声音依然沉静自然，没有丝毫慌乱。
    乔栩从他胸前抬起头来，衬衫领口没了领针支撑，完全敞开，她下意识去摸头发，断掉的半截领针还挂在她的发丝上，倒也别致。
    乔栩对自己冒失感到抱歉：“对不起。”
    “没事，进来吧。”魏衍之拉开门请她进来，把八卦的学生们隔绝在外。
    经过这一场意外，过了好几秒乔栩才回忆起自己的来意，提着保温盒到他办公桌前：“这是郁姨包的水饺。”
    “谢谢，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两个字在舌尖盘旋打转一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总觉得不能让他一个人可怜兮兮吃年夜饭。
    她说：“还没。”
    魏衍之轻笑：“一起？”
    “好。”
    保温盒里菜品很丰盛，乔栩一盒盒摆出来。
    魏衍之从冰箱拿了几瓶啤酒和饮料，乔栩挑了瓶荔枝味儿的气泡水，屋内热气把玻璃窗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他叩开一罐啤酒，乔栩拿气泡水与他碰杯：“新年快乐，小魏叔叔！”
    他单手支颐，喝一口啤酒：“也祝贺栩栩小朋友又长大一岁！”
    “嗯。”长大一岁就距离成为大人更进一步了。
    乔栩示意他看窗外：“下雪了。”
    魏衍之瞥一眼窗外，又转回她脸上：“喜欢雪？”
    “喜欢啊，小时候在奶奶家，那边一年四季都是夏天根本不会下雪，而安京虽然有冬天但也不怎么下雪。”
    乔栩站起来去拍雪景，山下有璀璨的烟花绽开，这是今年第一场雪，也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小姑娘兴高采烈趴到窗户上往下望，毛衣随她动作往上滑动一截，露出纤细的腰身，很细，盈盈不堪一握。
    魏衍之喉结微不可查动了下，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凝视是不妥当的，匆匆收回视线，掩耳盗铃般去夹小碟里的蚕豆。
    “叔叔！”
    魏衍之稍一用力，蚕豆从筷尖滑落，掉在餐桌上，他抬头，看到她灿若星辰的眸子溢出笑：“我们下去看雪吧！”
    作者有话说：
    你沦陷了吼吼吼！！
    下章明晚23：00更以后也这个时间啦
    红包~
    第19章 山谷百合
    天文台位于一座海拔900米的山顶, 这次雪不算大，山像是披了层单薄白纱衣，每一步都像行走在柔软的毯子上。
    北风贴着羽绒服毛领刮过, 乔栩并不觉得冷, 反而兴奋地有些过头，她从小在南方长大, 很少看到雪，即使是这样薄薄一层也异常兴奋。
    雪已经停了，夜空很深，隐隐有泛白的云和星星，森林深处, 被风吹的摇摆不止的树木像是魅影, 有些骇人。
    这景色令乔栩想起了顾城的诗, 吐了热气，忍不住跟他分享：“这周语文课新学了一首诗, 树枝想去撕裂天空, 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 它透出天外的光亮, 人们叫做月亮和星星〔1〕。”
    魏衍之垂头笑了声：“星星可不是树枝戳出来的，它由大量氢和少量氦及其微量元素组成，发光也是因为其内部产生核聚变反应。”
    乔栩被突如其来的科普噎了一嗓子,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她嘟了嘟嘴巴, 抱怨：“科学家的心肠可真硬。”
    魏衍之其实只喝了几罐啤酒, 本不至于上头，出口却开始胡言乱语：“我心硬, 是哪位心肠软的小同学陪你看星星看月亮, 还会给你写浪漫情诗？”
    乔栩懵了一瞬, 恍然明白了：“那封信在你这里？”
    “嗯。”
    “你偷看了？”
    “别无赖，我是没收，不是偷看。”
    乔栩好奇：“里面写得是什么呀？”
    “不告诉你。”
    “……”
    乔栩：“那你现在能还我吗？我自己看。”
    那封信到底不是给她的，还是还回去的好。
    “不能。”魏衍之说得自然，瞳孔漆黑，上挑的眼尾带着挑衅。
    不还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
    乔栩转过身去，蹲地上窸窸窣窣好一阵，魏衍之看她起伏肩膀，还以为把人惹哭了，踩着雪走过来。
    乔栩突然伸手一扬，赶在他靠近一米远时，把一小团雪球朝他丢去，魏衍之没躲过，几小团冰球，正中眉心、鼻梁。
    “哈哈哈哈。”
    他脸上染上一层冰碴，融化后顺着脸颊淌下来，像是洗了把脸，魏衍之随手拨了拨额前碎雪，弯腰团了把雪球，朝她走过去。
    乔栩见状麻溜开跑，但他腿长步子大，三两步被扯住命运后脖领拉回来，乔栩知道在劫难逃，眨着一双忽闪大眼睛，双手合十告饶：“我错了嘛，小魏叔你最好了，放过我嘛！”
    魏衍之弯腰凑近，几分浅淡的酒气萦绕她鼻尖，他问：“错哪了？”
    乔栩：“不该丢你雪球。”
    “不对。”
    “不该说你心肠硬？”
    “……也不对。”
    魏衍之眼眸漆黑，视线游离在她脸上，最后落在她的唇，女孩樱唇微张，饱满的唇瓣落了雪，泛着水光，似引人采颉的樱桃。
    他嗓子有些干，呼吸微微凝滞。
    乔栩纤细的手腕握在他掌心，有些烫：“那我……错哪了？”
    他不吭声，盯着她的唇缓慢俯下身子，两人越凑越近，乔栩的心脏倏忽提到嗓子眼，一瞬大脑都空白了。
    下一刻，他侧过头，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再敢收情书，打折你的腿！”
    乔栩小心脏久久都不能平息，一瞬间她竟然荒唐到以为他要吻她。
    乔栩思考了一下打折腿的可信度，他这是喝多了吧。
    “其实这封信不是给我的，是一个男生给其他女生写的，我问你要也是想还回去的。”
    魏衍之：“撒谎的小姑娘头上长犄角。”
    乔栩：“没有说谎。”
    “真的？”
    “是真的，你不是看了吗？里面没有署名吗？”
    那封信魏衍之并没有看，一方面觉得这毕竟是小姑娘隐私，他实在不好偷看；另一方面就是他怕看了血压升高，跑出去把那个男生揍一顿。
    “真乖，”他笑了笑，胡乱胡噜一把她的脑袋，也不知信没有，他醉的有些厉害了，最后一句话似是在喃喃自语：“快点长大吧。”
    乔栩：“？”
    果然是喝多了吧。
    _
    次日天色还没亮，乔栩被敲门声吵醒，一声比一声急促，催命似的。
    她梗着脖子坐起来，迷迷糊糊的：“干什么呀！”
    魏衍之平淡的声音传进来：“你的新年礼物，五分钟不开门就没了。”
    乔栩一下子清醒了，随便套了件衣服去开门：“什么礼物？”
    魏衍之早已穿戴整齐，他习惯穿正装，今日也如此，暗格纹式西装熨帖合身，精致的领针与袖扣，很精致，但会不会精致的有些过分了。
    乔栩都怀疑昨天那个醉醺醺的酒鬼是她的错觉。
    他修长手指夹着一封信封递给她：“给。”
    乔栩接过，好奇拆开，眼睛不自觉瞪得滚圆，里面居然是两张飞往洛杉矶的一张机票，就在今天七点，乔栩激动抬头：“这是……去见爸爸？”
    魏衍之轻笑：“是你想的那样，半小时收拾行李，可以吗？”
    她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
    一个半小时后，安京国际机场。
    乔栩穿了件亮黄色面包服，托着hellokitty行李箱走进候机厅，一路上小梨涡都未曾消褪。
    前往洛杉矶的飞机要十一小时，魏衍之说：“起得早，困就再睡会。”
    乔栩哪里还睡得着，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窗外三万英尺高的云层，阳光很美，美得像北岛的诗。
    亿万个辉煌的太阳，呈现在打碎的镜子上〔2〕。
    下了飞机周遭都是不同皮肤的人群，乔嘉早早候在机场，隔着大老远，乔栩就认出了他，奔跑过去，来了个考拉式抱抱。
    乔嘉笑得嘴角列到耳根：“宝贝儿啊，可想死爸爸了，快让爸爸看看瘦没瘦。”
    乔嘉四十多岁，虽研究物理但没秃头，穿一身牛仔棉夹克，整个人看上去挺精神。
    “一点没瘦，叔叔家的居家阿姨做饭可好吃了，我特别喜欢她做的红豆卷，有机会爸爸一定要来吃。”
    乔嘉笑着说：“能得到小馋猫赞许，这位阿姨是个高手。”
    三人出了机场，乔嘉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台破破烂烂的丰田，车门都掉了漆。
    回程路上，乔栩坐在后排听前面俩男人谈起往事，以前她不想听，现在却暗戳戳盼着他们能多说一点。
    “就这条街，我第一次出国参加会议就是跟明老师在这条街上吃的饭，那时我英语不行，紧张地都不敢点单，还是明老师帮我点的。”
    魏衍之：“语言只是个工具。”
    “是啊，明老师也这么跟我说，她的英语更不好，那些记录员听不懂还得紧张地跟她道歉，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他叹了口气：“可惜了。”
    乔栩还没明白他口中的可惜是什么，乔嘉很快又换上了往常一样的笑容：“我这闺女不好养吧，这半年辛苦你，一会我敬你一杯。”
    魏衍之笑着说：“应该的，不必客气。”
    乔嘉：“我听栩栩说你还帮她补习物理，考这么好，你一定没少操心，我跟你说啊，为了她这物理成绩我可是没少操心，我都怀疑这丫头故意的不学好。”
    “栩栩自己聪明，跟我关系不大。”
    “兄弟别谦虚了，栩栩，”乔嘉对着后视镜说：“这次你是怎么开窍的，整整提高三十分，难不成是以前我请的老师都不如你小魏叔好看？”
    乔栩坐在后排，在心里小声“嗯”了句。
    乔嘉话多且密，一路几乎都是他在说。
    因乔嘉工作的实验区属于保密性质，外人不得入内，他们也就没去他住的地方。
    乔嘉特意请了三天假，在大熊湖雪山附近租了木屋别墅招待兄弟和女儿。
    室内温暖舒适，宽敞明净，从玻璃窗就能看到银装素裹的雪景，对于喜欢雪的小孩，雪景房简直是天堂。
    “天色还早，要不要去滑雪？”乔嘉建议。
    “好啊！”
    提到雪，乔栩兴致来了，迅速收拾好东西乘坐缆车到达山顶，滑雪场S型赛道纵横分明，绵延曲折与雪景相得益彰。
    但是雪和滑雪还是不太一样的。
    三人选了初级雪道，乔栩换上雪具，头盔、护目镜、手套一应俱全，整个人裹成臃肿的粽子。
    她看向身边男人，一身黑色防护服，笔挺利落，他提着单板走过问她：“会滑吗？”
    乔栩摇了摇头。
    按乔嘉的说法她从小平衡性就差，二岁才会走路，初中还不会骑自行车，带轮子的玩具一碰就翻车，连旁边教练都偷偷笑她千奇百怪的摔跤姿势。
    第N次屁股开花摔倒之后，乔栩卸了气，仰躺在雪地上，他听到旁边滑过的乔嘉毫不加掩饰的嘲笑声。
    过一会，一张清隽的脸出现在上空：“放弃了？”
    他朝她伸出了手。
    虽然摔得屁股痛，但她还是毫不犹豫把手伸过去。
    他教她站上滑雪板，教她掌握平衡，从单脚滑行到上板，如何增大摩擦，其实她并没有听清多少理论知识，她只听见：“别怕，我在你旁边。”
    因他给的勇气，她感受着凛冽的疾风，飞扬的碎雪，她像一条自由的鱼，在浪花里遨游。
    滑雪这场运动就是这样令人血脉喷张，然后就总觉得自己可以了。
    乔栩突然想松开他的手，用自己的力道掌控方向，但到底是初学者，滑了几十米之后，脚下板子失控，后刃推坡，整个人仰面摔倒。
    好囧，幸好有小乌龟护臀垫，不至于把屁股摔成橘子瓣。
    魏衍之卸了板，摘下护目镜，阔步朝她走来，双手扶膝看她笑：“摔痛没有？”
    风卷起他额角细微碎发，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我累了，不玩了。”
    她就地打了个滚，耍赖不肯起来了。
    他去拉她：“这里太危险了，不能久留，快起来。”
    “哦。”
    乔栩拆了固定器，爬起来，身后忽的一人疾驰掠过，脚下雪地都似微微震颤，乔栩下意识往前一扑。
    乔嘉离得远，从上眺望着，只见满天白色雪地间，自家女儿与他兄弟抱在一起。
    乔嘉：“？”
    半年不见啊，离开前她不是还对他这兄弟非常有意见，现在关系都这么好了？
    突然地，他有点酸了。
    魏衍之环着她的腰，带她到安全地带，略微俯低身子，替她解了头盔的绑带，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胸口，像是吓到了。
    画面居然莫名的和谐。
    突然地，乔嘉脑子里忽的蹦出一个不合时宜念头。
    他无心滑雪了，先一步坐缆车回了山顶，愁眉苦脸坐在露台餐吧，听着老旧音乐发呆。
    过了会，吧台门被打开，乔栩走了进来：“爸爸，你在这呢，我们找你好久了。”
    乔嘉憋了一下午，满面忧愁朝她招手说：“过来坐，爸爸问你个问题。”
    乔栩走过来：“什么问题？”
    “如果有一天，爸爸和你小魏叔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乔栩：“……”
    四十多岁的人是怎么镇定自若问出这个问题的。
    滑雪滑到一半emo了，就是思考这？
    男人无论多大年纪都会有幼稚到让人无法理解的点。
    乔栩生了点逗弄他的心思：“我救小魏叔吧。”
    果不其然乔嘉脸都黑了。
    他猛拍大腿，一副义愤填膺又果不其然如此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乔栩产生了自我怀疑，她是不是干了什么欺师灭祖的大错。
    于是她觉得还是补救一下为好。
    “爸爸你先别急，听我说理由啊，我游泳不太好，我救了叔叔，叔叔会帮我救爸爸的，不然我怕一个人救不了你，万一咱俩都淹死怎么办？”
    “那假设你游泳非常好，不是一般的好，是能得世界冠军的好，你先救谁？”
    “当然是救爸爸。”
    乔嘉脸色极速多云转晴：“我就知道闺女还是疼我的，好好好，一会爸去给你报游泳班，多学一门手艺，哈哈哈。”
    乔栩：“……”
    作者有话说：
    魏叔叔：快点长大吧，然后就可以@#*&~:?+了
    爸爸：？你怕不是在做梦！
    [1] 顾城
    [2] 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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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山谷百合
    大熊湖室外零度温泉是一绝, 环境清幽景色宜人，乔栩没带泳衣，在山下一家泳衣店挑泳衣。
    她挑了两件风格不一的泳衣在镜子前比划：“小魏叔, 你看哪件比较好看？”
    一件花边型三点比基尼, 另一件纯黑镂空漏背连体泳衣。
    魏衍之视线落在泳衣上，单薄的料子, 性感的款式，目光又不自觉转移到她的身上，想象小姑娘穿上的模样，她虽瘦，但身段却有料, 玲珑有致, 线条柔软美好, 应该会很合适。
    但这泳衣穿出去，不用想就知道会有多少眼珠子黏她身上。
    魏衍之突然有些燥热, 闭了闭眼睛, 神色未有太大变化。
    他不动声色走过来, 拿走了她手里泳衣：“你不适合这种。”
    “……？”
    他在衣架前随手翻了翻, 找到一件芭比粉色连袖连体泳衣递她：“试试这个。”
    死亡配色，老旧款式，虽然丑, 却是布料最足的一件, 肩膀大腿都能裹住。
    乔栩看一眼吊牌, 疑惑望他：“可这是童装！”
    魏衍之神色不变：“欧美人骨架大，衣码也大, 泳衣没有你能穿的号, 童装正好合适。”
    乔栩：“……”有被伤害到。
    “我不要穿童装。”
    “那你是想泡裸浴？”
    “我……”乔栩委屈巴拉：“不想。”
    “不想就拿着。”
    乔栩不情不愿接过, 脑袋耷拉着，情绪不太高涨。
    没有爱漂亮的小姑娘喜欢穿这种泳衣，而且这配色都是什么啊，也太难看了。
    魏衍之安慰她：“听话，下次回国有合适的再给你买。”
    乔栩再不高兴也不说什么了，轻轻“哦”了声。
    她拿着泳衣去温泉区换衣服，这片温泉在山脚下，绿茵环绕，像个大花园。
    乔嘉早就泡在一片硫磺温泉内了，双手大啦啦搭在台沿上，魏衍之换完衣服走过去，他身材练得很好，朦胧雾气氤氲下，流畅健硕的肌肉若隐若现。
    一路回头率超高，甚至有前凸后翘的金发女郎毫不避讳朝他抛媚眼。
    乔嘉自上学时就见识到了这位师弟招花惹草的本事，那时他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喜欢他的全是成熟的大姐姐，没见过他对哪个感兴趣，全被他毫不留情拒绝，他还曾打趣他：“呦呵，今天又把哪个姐姐惹哭了。”
    乔嘉端起果茶抿两口，端起长辈口吻说：“衍之，这么多年，你这招人本领一点没退步哈。”
    “也退步了，至少就不怎么招你姑娘。”
    “呸，你还想招我闺女，做梦吧你。”乔嘉说：“话说回来，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真没有看得上的姑娘，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闺女都会打酱油了。”
    “忙着赚钱养孩子，哪还有空谈情说爱。”
    “你这话说得，就跟是我闺女耽误了你一样，话先说好，耽误也就耽误了，我闺女可是不负责的，以后找女婿我是决对不会同意找你这样的。”
    魏衍之眉心一跳：“我怎么了？”
    “工作狂不着家常年各地飞，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以后她要是再找这么个男人，跟守寡有什么区别，当然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你比她大九岁。”
    魏衍之：“你嫌弃我老?”
    乔嘉：“倒也不是，主要是在我们老乔家有个说法，男大九是忌讳，祖坟犯冲，老乔家的女孩找大九岁的对象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什么被婚内出轨啦、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啦，很惨很邪门的。”
    魏衍之：“……”
    “后来我们乔家就出了个祖训，女孩禁止找大九岁的，为了我女儿的幸福，当然也不能例外。”
    魏衍之眉心跳了跳，实在忍不住吐槽：“你一个物理学家信这个?”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连牛顿晚年都痴迷于神学。”
    魏衍之难得沉下了脸，“所以他晚年错失了很多研究机会，作为科研人员，我觉得还是要严谨一些，我并不是比栩栩大九岁。”
    乔嘉：“你跟我谎报年龄了？”
    “没有，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我是比她大9.16岁，与你家祖坟不犯冲。”
    乔嘉：“？”
    乔嘉：“不是，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看看你咋还较真了呢。”
    乔嘉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哥不是觉得你不好，你应该懂得老父亲的心情，无论多优秀的男人，在老父亲眼里都是不合格的，一想到她以后要找男朋友，是不是血压都狂飙了。”
    魏衍之：……这倒是真的。
    两人碰了下杯，同时叹了口气。
    乔嘉拍着魏衍之肩膀，委以重任：“兄弟，现在你师兄我被发配到加州，天高皇帝远，要是有哪个畜生敢对我家栩栩有非分之想，你可一定要告诉我，这破实验不干了，我也得第一时间杀回国去。”
    ——“我不要去。”
    少女细声细语带点微愠的嗓声由远及近，魏衍之眼皮一撩，眸光越过一片走动的人群，精准捕捉到声音的源头。
    因为泳衣太丑，乔栩在外面裹了一圈浴巾。
    莹白小臂小腿裸露在外，一位亚裔男青年在她身边手舞足蹈比划着，似要邀请她参加酒会。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魏衍之漫不经心道：“畜生这不就来了！”
    “！哪里?”
    “两点钟方向。”
    乔栩的妈妈工作忙，老父亲又不知道该怎么关心青春期小女孩的感情问题，所以他就一刀切般杜绝所有可能的苗头。
    这不，一看到有人调戏自己闺女，登时气得火冒三丈。
    巨大水花溅起，乔嘉蓦地腾水而起，攀着台沿一跃而上，像只矫健凶猛的鲨鱼。
    男青年本来还侃侃而谈，忽感脊背一凉，一扭头看到凶神恶煞一张脸：“妈呀！”
    这还是个东北人。
    乔嘉仰着下巴，双手叉腰，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步步逼近：“没听到人说不去，你这人怎么回事，信不信我报警让你被遣送回国！”
    青年肉眼可见吓得一哆嗦：“你……你是？”
    乔栩刚要开口，被魏衍之勾着肩膀往后一带，后背撞到坚硬的胸膛，清冷声线和温热呼吸一同落下：“监护人。”
    乔栩微偏头，入眼皆是紧实的肌理，紧致块块分明的腹肌，连分明的腰线都完全暴露空气中。
    我去！
    她被口水呛了下。
    这身材也太，比杂志上的模特还性感。
    她全身血液不受控制往脑袋涌！差点缺氧晕厥过去。
    说实话后面发生了什么乔栩并不知道，当她被乔嘉提溜回小木屋别墅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浆糊，超负荷闪现限制级画面。
    回到二楼，乔栩闷声把自己关在房间。
    自己老色胚的本质差点就要暴露了啊。
    房间飘窗很大可以看见远山皑皑白雪，飘窗上铺着纯棉软垫，她靠在窗前，默背元素周期表：“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最后实在淡定不下来，摁着微信输入框给宋玉婷发语音消息：“啊啊啊啊婷婷，我看到不得了的东西了，会不会长针眼。”
    国内正是早上，因为要拜年，宋玉婷起的很早，正无聊的窝沙发里玩手机，看到消息秒回：“怎么，看到裸.男了。”
    乔栩顿了下，惊叹于她未卜先知的本领：“你怎么知道的?倒也没有全.裸。”
    “我去，可以啊乔同学，半裸也行啊，你不会去什么地下风月场所了吧。”
    “不是，是小魏叔。”
    “小魏叔带你去的?”那更刺激了！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刚刚在游泳池，看到了叔叔的……”乔栩捂脸打了个滚：“腹肌。”
    宋玉婷咂摸了两粒花生米：“展开说说。”
    “就肌肉结实，纹理均匀，一块一块的，沟壑明显，完全可以去当内衣模特。”
    宋玉婷来兴趣了：“内衣模特，那就是说你还看到了……”
    乔栩脸蹭的烧起来了，声音一下没控制住：“没有！”
    她这声有点大，楼下传来乔嘉担忧的声线：“栩栩怎么了?”
    乔栩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没事，打电话呢。”
    对话里宋玉婷哈哈大笑，乔栩又羞又气：“不想理你了。”
    乔栩在飘窗前打了个滚，继续默念元素周期表。
    _
    傍晚下起了雪，窗外雪渐大，屋内暖气慢慢升高。
    晚上，三人准备在小木屋里吃一顿热乎乎的火锅，乔嘉从一位华人同事那借来一个铜锅，准备吃铜锅涮肉。
    他大半年没吃到火锅了，还挺想念，在厨房哼着小曲洗菜。
    乔栩在外面摆好碗筷叫两人：“水开了！”
    “来了来了，老爸馋这一口好久了，还是祖国的美食深得我心啊！”
    吃饭途中，乔嘉与魏衍之聊了聊专业问题，乔栩一个字听不懂，斜眼瞥向电视机，正放着英语版海绵宝宝，她看得乐滋滋的。
    突然，乔嘉拿筷子另一端敲了两下桌面：“哎哎别看了，问你呢？”
    乔栩懵逼转过头，一时间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自己身上的：“问我什么?”
    “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乔栩不假思索回答：“理论物理吧。”
    乔嘉是高分子物理方向，魏衍之是天体物理，最好避开这两人，选个量子物理或原子核物理什么的，成为牛逼轰轰的女物理学家。
    想象很美好，现实就是……
    饭桌另外两人相视一笑：“物理?”
    “怎么了?”
    乔嘉给她夹了块羊肉，显然也没把她的话当真：“宝贝啊，听爸的，你真没这天赋，小姑娘学个金融、文学什么的挺好的，别硬碰硬。”
    她居然被瞧不起了。
    乔栩小嘴不满嘟着：“我为什么不能学物理，我期末89分呢，老爸你高考物理多少分？”
    乔嘉吃了口小白菜，云淡风轻：“满分。”
    她又把视线转向魏衍之，魏衍之笑了声，很无奈说：“别看我，我保送的，没有分数。”
    好吧，确实都有鄙视她的资本，但是：“爸爸你不是从小教育我要兴趣为主，我现在就是喜欢物理，难道物理系就只能你们神仙进，我们凡人连看看都不行。”
    魏衍之：“当然不是不能选，但你要考虑好自己为什么喜欢物理，是真心喜欢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如果真的喜欢，我和你爸爸自然是支持你的。”
    乔栩喜欢物理并没有特别大的原因，她小时候因为爸爸是物理学家被班里同学羡慕，小时候别人问她长大要做什么，她也从小当科学家。
    后来初中上了物理课之后，她的成绩每次都令她非常不甘心，久而久之产生了强烈逆反心理。
    乔栩焉了吧唧垂头：“你们太讨厌了，为什么有你们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公平。”
    魏衍之看她都没自信了，淡笑着鼓励：“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部分，你虽然物理不好，但英语可比你爸爸好太多了，离高考还有半年，你还有很长时间慢慢考虑，不用紧张。”
    乔嘉说：“对对对，先吃饭吧！”
    乔栩呼了一口气，笑开：“也对，而且我的生活自理能力还比我那只会煮泡面的老爸强得多，。”
    乔嘉：“……”
    国外不过春节，乔嘉虽说请了三天假，只过了一天半实验室就有人打电话来，说是数据出了点小问题，没办法他只能回去。
    乔嘉心里愧疚：“你们大老远跑一趟，我这还没好好招待呢。”
    乔栩：“别得也不说了，爸爸你好好发展，等回去当上院长给我争光。”
    乔嘉：“放心宝贝，爸爸努力！”
    乔嘉走后，魏衍之问乔栩：“是想回国还是在这多玩两天？”
    乔栩摇了摇头，爸爸工作忙，她留下会让他分心，而她又是备考生，也没有太多心情到处游玩，所以定了后天中午的航班回国。
    中间隔了一天，还有一天时间出去转转。
    第二天魏衍之问她想去哪玩？回头看到乔栩背着老大的登山包，特意换上运动鞋，正在门口系鞋带。
    魏衍之：“是……去爬山?”
    乔栩摇头：“不，去超市。”
    魏衍之：“?”
    今天是许多家超市会员日，人出奇的多。
    乔栩推着小推车一路扫荡，手心捏着好长一条购物清单，是昨晚她熬夜写得，想回去分给宋玉婷他们。
    毕竟出国一趟也不容易，总不能白来。
    看着一推车逐渐满满当当，她心里充盈着满足感和幸福感。
    魏衍之看着她大包小包往小车上塞，不禁笑出了声：“你这是准备逃荒?”
    “回去给大家分一分。”乔栩认真指着车里东西跟他介绍：“这包可可豆给郁姨，这个狐狸尼克小公仔给婷婷，还有这个湖人队球衣是给岳子琪……”
    听到不想听的名字，魏衍之敛目，抽出那件球衣挂回衣架：“东西太多带不回去，这件我们就不要了。”
    “啊？”
    一件球衣能占多大点地方。
    作者有话说：
    我说占地方就占地方，嗯哼！
    第21章 山谷百合
    春节过后的三月, 天气开始热起来。
    年后，郁姨把前院一块花圃改成了菜地，撒了菠菜种, 春意盎然, 菠菜已经长出了幼芽。
    今天天气不错，后山的大片野生铃兰也已经开始抽条, 一大早郁姨把水壶给了乔栩，拿着铲子去了后山。
    乔栩正蹲在菠菜地里间苗，菠菜在长到两三片叶的时候都需要间苗，拔掉病苗和弱苗，让健康的苗间隔5-10公分, 最后的菠菜既能增产, 叶片大, 口感也好。
    魏衍之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从这角度, 正好看到小姑娘蹲在地上, 小小的一团, 一株株筛选幼苗, 末了再用小水壶认真浇水。
    她不知道从哪发现一只蜗牛，把菠菜叶掐断托在手心里好奇观察，小蜗牛在叶子上慢吞吞爬着, 她就用手戳人家角, 这边缩下去再戳另一边, 结果把人家惹生气了，小蜗牛直接缩回了壳里, 不搭理她了。
    乔栩终于发觉自己幼稚过了头, 才把小蜗牛放生了。
    间完苗已经接近中午了, 乔栩洗了手，看到郁姨抱着一大捆铃兰花回来，乔栩颠颠凑过去：“郁姨，拔这么多铃兰花做什么?”
    “哦，铃兰花香有镇定安眠的左右，我移植几株放到衍之房间去。”
    原来铃兰还有这种功能。
    “那我也来帮忙吧。”
    “行。”
    二人忙活完，乔栩端着花盆往楼上走，她挑了个纯手工陶瓷的花盆，与嫩绿色的新叶正配，此刻叶片还没完全展开，裹着几串害羞的铃铛花朵。
    她敲了敲书房门，听到“请进”才斜着身子用肩膀撞开门，抱着花盆颠颠跑进来，把花盆摆放在桌角。
    空气中飘过若有若无的幽香。
    魏衍之桌前是博士生的论文，上面用红笔标记着批注。
    “谢谢。”
    阳光很好，他在笑。
    “不客气。”
    可能是被太阳晒久了，她脸颊有点热，立马用手背贴脸降了降温，视线撇到论文上一长串的公式和符号，她倒吸一口凉气：“哇，公式写这么长，是生怕别人看懂吗？”
    魏衍之把手里论文放下，捏了捏眉心，喟叹：“就是啊，想不出创新点，就跟我罗列公式，大概是想把我绕晕了，让他们过吧。”
    “那你会让他们过吗？”
    “当然……”他顿了下，弯唇：“不会。”
    “好严格，他们毕不了业怎么办?”
    “延期。”
    “延期后也毕不了业呢。”
    “再延期。”
    “还毕不了业呢？”
    “清退。”
    小姑娘眉头锁了起来，长睫毛不安地眨着：“啊，那怎么办，那不就白读了。”
    急得就像是自己要被清退了。
    说是自己其实也没错，以她的水平即使读到博士，最终命运也会因写不出课题而被迫清退。
    看来理论物理真不是普通人可以学的。
    魏衍之声音含笑：“你还没考上大学呢，现在思考被清退的问题是不是早了点。”
    她不好意思笑了笑，好像确实早了点，她现在主要任务可是高考，说起高考，乔栩又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事：“对了，下周五你有空吗？”
    “什么事?”
    “学校给高三生举办百日誓师大会，邀请家长一起参加，我爸又不在，只能问问你有没有空参加了。”
    他思考下，又问：“几点?”
    “上午九点开始。”
    “好。”
    –
    周五这天，誓师大会在艺体楼的礼堂如期举行，里外拉满了励志横幅，誓师大会举行完毕，各班会接着开家长会，用一上午的时间全部结束。
    下午继续上课，也不耽误时间。
    宋玉婷是志愿者，带着工作牌站在门口迎接学生和家长。
    乔栩在走廊探头探脑的张望，八点五十了，魏衍之还没有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要是忙一开始就不要答应，答应却又不遵守，言而无信。
    过一会，岳子琪和他爸爸随着人群走来，岳爸爸看到乔栩相当惊喜，笑得小眼睛眯起：“这不是栩栩嘛，好久不见了啊，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乔栩乖巧喊人：“岳叔叔好。”
    “哎，真乖，怎么没看到老乔？”
    “爸爸在国外，今天是我叔叔来的。”
    “行，那我先进去了，有空来家里玩。”
    “嗯。”
    岳爸爸进去后，岳子琪站着没动，故意斜了斜身子挡住了她张望的视线。
    乔栩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瞪他，凶巴巴的：“好狗不挡道！”
    “嘿，我可真是好心当驴肝肺，别看了！”他板过她的肩膀，把她往礼堂推：“你叔叔一时半会来不了。”
    “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来的路上看到他了，他开车撞到了一位大妈，大妈拦住他不让他走了，啧啧现在的大妈真是不好惹啊，骂起人来真是恐怖，估计这会闹到警察局了吧。”
    乔栩半信半疑：“不可能，我叔叔开车很稳，不可能撞到人。”
    岳子琪弯起两根手指，做了个戳眼珠子的动作：“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一定是你看错了，你又不认识我叔叔。”
    “谁说我不认识的，那天晚上我不是见了吗？”看到她依旧迟疑的眼神，岳子琪一耸肩：“算了，你不信也没办法。”
    “走走走了，老孙催了！”
    乔栩心神不宁，被他拽了进去，在后排位子坐下，台上地中海的院领导正激情讲话。
    “各位同学们，家长们，过去一千个日日夜夜，我们一起走过，也许迷茫过、彷徨过、后悔过，但昨日已老，明天才是我们灿烂的远方，再过一百天，同学们即将奔赴战场，去完成生命中第一个重要转折点……”
    岳子琪伸了懒腰，扭过头来：“乔帮主，你说老孙这套说辞都八百遍了，他怎么还不腻啊，领导致辞不应该查重吗？”
    乔栩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低头反复拨打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冰冷的机械女音提示她无人接听，心里越发慌乱。
    岳子琪看着她惨败的脸，有点担忧：“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啊，哪里不舒服吗？”
    乔栩越想越觉得不安心，当下立断，拽过书包，跑了出去。
    身后岳子琪小声喊她：“喂，你干什么去?”
    她闷不做声，一口气跑出了艺体楼，在门前迎面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熟悉的木质香沁入鼻尖。
    她倏地抬头，看到魏衍之就在她面前，他神色匆匆，气息微喘，应是急忙赶过来的。
    乔栩本来没什么，看到他的脸却开始眼眶发胀，咬着下唇，不由分说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魏衍之微愣，顿了顿，也伸出双臂抱住了怀里女孩，语气柔到像在哄小朋友：“怎么了?”
    乔栩在他怀里摇头，声音闷闷的：“我以为你出事了。”
    他笑了：“我能出什么事?”
    乔栩：“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
    魏衍之：“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没听到。”
    骗人。
    乔栩脸从他怀里抬起来，偷偷打量他，他似乎有些疲惫，额前散落碎发，连平日一尘不染的衬衫都皱了些，脖子与锁骨处还有几条细长抓痕，发红发肿。
    很像是被人抓的。
    乔栩：“你受伤了。”
    魏衍之：“不要紧。”
    “疼不疼?”
    “不疼。”
    小姑娘皱着眉心，担忧地看他：“小魏叔，你是不是遇到碰瓷的了?”
    她坐过他的车无数次，他性子温和待人宽容，既不飙车又遵守交通规则，还是大白天，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撞到路人，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他被碰瓷了。
    魏衍之怔了下，虽不知她从哪得出的结论，但细想又没什么不对，他的确是被“碰瓷”了。
    魏衍之眉峰稍抬，轻笑着应了：“是啊，被碰瓷了。”
    乔栩气鼓鼓地替他打抱不平：“现在的人怎么这样，不思进取总想着不劳而获，社会风气都被他们带坏了，小魏叔我跟你说，这种人你不能惯着他，绝不能妥协，助长嚣张气焰。”
    “哦?”小姑娘板着脸说教的模样着实可爱，他笑了笑，故意问她：“那你说叔叔该怎么做才好?”
    乔栩还真给他出谋划策：“你报警，让警察叔叔抓他，看他还敢不敢。”
    魏衍之稍稍低了头，好像在思考办法的可行度，末了又说：“如果他有精神问题呢？”
    “啊？”乔栩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一时语塞，绞尽脑汁思索：“就算是有病他也不能干坏事呀。”
    “有病的人更容易做坏事，因为大家都觉得应该原谅体谅他，不是吗？”
    “才不是，有病就该去治病，而不是跑出来伤害别人，下次再遇到碰瓷你就凶他。”
    “怎么凶?”
    乔栩急得跺脚：“哎呀这你都不会，你上次误会我早恋凶我的时候怎么那么会了，你要实在不会就叫我，我去凶他，我可凶了。”
    “还真是记仇，”魏衍之气笑了，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那也不能叫你，这是不好的事情。”
    “有什么不好的了，你越示弱他就越嚣张，我们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连乔栩都懂，一方示弱另一方就会得寸进尺，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他有时会很同情赵馨兰，怎能会有人这么活着，带着满腔恨意，把怒火迁就于一人，仿佛余生的唯一盼头就是看着他下地狱。
    可最终陷入地狱的却并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耿耿于怀，不得善终。
    魏衍之晃神的一会儿功夫，乔栩已经从包里拿出小包纸巾，擦干净楼前的一节台阶，招呼他：“你坐这。”
    她手里拿着一支消毒药膏，挤在食指指肚上，示意他过去。
    魏衍之配合地坐在她擦干净的石阶上，还挺奇怪：“你怎么随身携带药膏，哪里受伤了?”
    “没有，就前段时间体育课被羽毛球刮了一下，涂了这个一天就好了，见效可快了。”
    “真的?”
    “骗你干什么，就这个地方。”乔栩指着自己手背的一个地方说，“是不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小姑娘手背白白嫩嫩的，确实看不出划伤的痕迹。
    “看不出来。”
    “所以说可好用了，你抬一下头。”
    魏衍之微微扬了扬下巴，她力道很轻，像是小鸟的翅膀擦过水面，有点痒。
    魏衍之是坐着的，下巴微抬，乔栩弯腰站在下一节台阶，分明的五官近在咫尺。
    五官深邃，线条锋利。
    乔栩吞了吞口水，视线从他流畅的下颌落到凸出明显的喉结，网上说男人的喉结是不可以摸得，但也没有说过为什么，为什么呢，突然的，她很想伸手摸一摸。
    柔软指尖刚刚试探着碰触到他的喉结，魏衍之忽的伸手，猝不及防抓住她不安生的小手，男人掌心温热，温度通过掌心一路传至她的四肢百骸。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暧昧。
    乔栩眼神飘忽，慌乱解释：“好……好了，过一晚就好了，不会破相的。”
    魏衍之喉结上下滚动几下，他刚要开口，身后广播响起，是誓师大会结束了。
    魏衍之松开了她的手，有点遗憾地说：“太可惜了，错过了小朋友的励志大会。”
    乔栩倒觉得无所谓。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想傻兮兮的站在礼堂里和一群人大声喊口号。
    成绩也不是靠喊口号得来的。
    乔栩：“错过就错过了，但家长会你得参加。”
    魏衍之站起来，拍了拍她的发顶：“那是当然，说不定老师会表扬你呢，我要去听听。”
    话可不能说太满。
    乔栩：“也可能会批评我。”
    他倒是很有信心：“怎么会，我们栩栩成绩好又可爱，才不会挨批评。”
    因为他的“我们”两个字，乔栩心里抹了蜜一般甜，好像就算挨批评也觉得没什么了。
    家长会是各班单独举行，乔栩把魏衍之带到了自己的座位，按照规定她可以提前回家，乔栩没走，去车里看书等他了。
    小姑娘的桌面很整齐，各科卷子认真整齐叠好，彩色便利贴记录每天的学习任务。
    一摞语文选修课本下压着一本书，不像课本，露出乖张的蓝色边角，他随手抽出，果然不是课本，是美国天文学家泰森的《给忙碌者的天体物理学》，是一本天体物理科普类书籍。
    随手翻开一页，是小姑娘端正的笔记【人脑只有1400克重，而它产生的思维活动却能让我们找到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这让我感到自己很强大。[1]】
    魏衍之提笔在笔记下面写了另一句话：【我们的星球只是漆黑包裹的宇宙中一粒孤独的尘埃而已，在这浩瀚中，我们不会得到任何提示来拯救我们自身，正因我们如此不起眼，一切才任由我们自己主宰。[2]】
    作者有话说：
    [1] 泰森《给忙碌者的天体物理学》
    [2] 卡尔萨根《宇宙》感谢在2022-05-30 12:31:11~2022-05-31 15:5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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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山谷百合
    春日阳光虽足却没有暖意, 乔栩开着车窗，窝在后座上背古诗词，偶尔吹进一阵冷风, 冻得她瑟缩了下, 她把大衣领子立起来，用手撑着继续默背。
    可能是周围环境着实不太适合背书, 简单一首四句古诗，翻来覆去好多遍就是背不下来。
    不多时，车窗被敲了两下，她抬眼，正巧看到宋玉婷和岳子琪两人朝她挥手。
    两人都把校服脱了, 换上自己的衣服, 像是要出去, 乔栩把书扣在腿上，透过车窗问：“你们要去哪?”
    岳子琪不跟她客气, 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坐进来：“小吃节今天开幕式, 有好多好吃的, 难得好机会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乔栩没兴趣：“开家长会你还有心情吃？”
    岳子琪：“就是因为家长会, 所以我们才赶紧去潇洒，不然一会家长会结束了，好日子就到头了。”
    乔栩记得, 岳爸爸脾气火爆, 岳子琪虽聪明但从小皮, 小时候他爸没少拿皮带抽他。
    乔栩轻嗤：“惨的是你，我们可是好学生。”
    岳子琪：“好好好, 两位好学生, 既然我都不怕挨打, 两位好学生真的不去吗?”
    乔栩心想反正离中午还有段时间，待在车里也无法静心学习，还不如去看看，中午之前回来就好。
    她给魏衍之发了条微信，和他说她去小吃节了，让他不要担心，中午就回。
    之后和两人打车去了凤栖路。
    小吃节在每年三月中到四月初举行，沿着一条小河，两岸商贩卖着各地美食，还有一些其他玩的东西，很适合年轻人游玩。
    女生总是对漂亮的东西极其感兴趣，宋玉婷刚进场地，就拉着乔栩往卖棉花糖的摊位跑了，两人一人买了一串七彩棉花糖，挽着手回来。
    岳子琪嘲笑二人：“出息，这么多好吃的，你俩就吃这玩意?”
    “乐意。”两人异口同声。
    两人沿着河流从一头逛到另一头，最后，宋玉婷扶着乔栩肩膀，靠在大理石墩子上：“歇一会吧，我走不动了。”
    “让你吃这么多，多走动一下，不然容易积食。”乔栩边劝边拉着她继续走，指着前面一个摊位说：“快看，是你喜欢的尼克，我们也去玩一把吧。”
    宋玉婷一听，眼睛都亮了：“哪里，我的梦中情克在哪里?”
    这是一个射击游戏的摊位，奖品是大大小小的毛绒公仔，最大的奖品是《疯狂动物城》的狐狸尼克和兔子朱迪，做的非常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摊位生意不咋样，老板坐边上刷小视频，眼皮都没抬，拖着调子说了规则：“二十块钱十枪，射中3个三等奖，5个二等奖，8个三等奖，要全射中才能特等奖，特等奖就是那对公仔。”
    宋玉跟乔栩贴耳说：“这看着很难，都开了一天了，朱迪和尼克还没被人领走，咱俩能行吗？”
    乔栩：“能行……吧。”
    她上前一步，刚握住玩具枪，肩膀一沉，肩膀似乎被人推了一把，她太轻，踉跄着就被挤出了摊位。
    什么人啊，这么没素质。
    乔栩眉头微皱，一扭头，看到许久不见的池骋不知从哪冒出来。
    乔栩看到他心情都不好了：“你来干什么?”
    “这条街是你家开的啊，我不能来?”
    “呵，杠精。”乔栩气不打一处来，她真的从小到大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她气鼓鼓跑过去推了他一把，男生力气大重心稳，他连动都没动一下，甚至还朝她挑衅地笑笑。
    乔栩：“！”
    很好，火更大了！
    宋玉婷怕两人起冲突，想拉她走：“我们走吧，我不要了不要了。”
    “不行，你先去找岳子琪，”乔栩端起枪，小下巴倨傲扬起：“我要挑战他！”
    池骋挑了挑眉毛看过来：“哦？怎么挑战？”
    “我赢下这个公仔，以后你看见我们两个都绕着道走！”
    “那我要赢了呢？”
    “我呸，你赢你大爷！”
    “你怎么骂人？”
    “我骂你怎么了，你还打人呢！”
    提到这件事，池骋就心虚，偷觑一眼乔栩身后的宋玉婷：“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那你强吻婷婷也不是故意的？”乔栩越想越气：“占人便宜的男生最没品了，猥琐！”
    “我……你……”池骋脸颊瞬间胀红了，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视线再次落在她身后的宋玉婷身上：“你告诉她了?”
    宋玉婷：“……”
    “做了亏心事还怕被人知道！”乔栩鄙视地看他。
    池骋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又不很想离开，他想赢下这只公仔。
    他曾经去图书馆借阅她看过的书，书里夹着一张印有尼克图案的书签，是她落下的，他偷偷藏下了。
    所以他一直知道宋玉婷喜欢尼克。
    如果把这个公仔赢下给她道歉，她会不会就原谅他了。
    池骋攥了攥拳头，不跟乔栩贫嘴了，扭过头去端起枪，化尴尬为动力，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砰砰砰十枪下去只中了两枪，连个三等奖都没赢到。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从裤兜摸出好几张红票扔桌子上，继续瞄准射击，这次只中了一枪。
    继续……
    a few moments later.
    乔栩：“……”
    乔栩都看累了：“他在干什么?”
    宋玉婷摇头：“可能这就是有钱人吧，搞不懂，我们还是走吧。”
    老板遇到个冤大头，高兴地手机都不刷了，就站边上，一边收钱，一边给他装子弹，气球都不用换的。
    这时，乔栩的手机在口袋中震动，应该是家长会结束了，她接通：“小魏叔，我马上就回去。”
    “等等，别动。”
    “啊？”
    乔栩转身，越过攒动的人影，就见臂弯搭着一件黑色外套，大步向她走来的魏衍之。
    乔栩迅速跟宋玉婷告了别，小跑过去，克制住满心欢喜：“你怎么找来的？”
    “看到你发的信息，问了一下路人，说这里正在办小吃节。”
    乔栩点头：“家长会结束了？”
    “嗯。”
    “老师说什么了？”
    “说你成绩进步了，继续保持，不要骄傲。”
    “我很谦虚的。”
    “谦虚的小朋友才不会在书上写自己是宇宙中心。”
    “我……我偶尔也要鼓励一下自己的嘛，难道你上学时不会觉得自己是最棒的吗？”
    “好像……”魏衍之：“并不会，一般都是别人觉得我很棒。”
    “……”
    太凡了！这天没法聊了。
    魏衍之笑着扫了眼她身后的摊位，又看到她手里的玩具枪：“在玩这个?”
    乔栩：“本来想玩的，但感觉有点难，算了吧。”
    魏衍之缓慢踱步过去，扫了一眼奖品区，有挂件、毛绒玩具、洋娃娃，他问：“喜欢哪个？”
    乔栩指着最高一层架子上的狐狸尼克和兔子朱迪：“那个。”
    “好，我试试。”
    乔栩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你还会这个?”
    魏衍之把外套递给她，挽了两折袖口，接过她手里玩具枪观察了下，这种玩具枪没有很大初始动能，但只要瞄的准，穿透气球还是简单的。
    魏衍之很诚实的说：“不会。”
    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到底是谁不够谦虚！
    “奖品可是需要十发连中，少一发都不行哦。”
    “那就替我加油吧。”
    他闲庭信步，看起来很有信心。
    魏衍之站在摊位前，端枪瞄准，挺拔的身板，叩击的动作，确实够标准，可惜准头却不行，第一枪打偏了，二三枪还是偏。
    魏衍之心下了然，这枪被动手脚了，他停下查看抢，玩具枪是仿□□制成，精密完整，倒没什么异常。
    老板也怕他发现异状，提醒他：“我这枪可是一起批发的，你手别抖啊，要看准再开枪。”
    言下之意枪没问题，说他水平不行。
    池骋看到这形势，暗自松了口气，看来确实是游戏难，而不是他不行。
    魏衍之没吭声，把剩下一管子弹打完，有好几次子弹贴着气球滑过，依旧没中一枪。
    乔栩：“……”这水平还不如池冤大头呢。
    乔栩拉了拉他的衣角，以比较不会伤人自尊的语气劝他：“这个可难可难了，要不就还是别浪费钱了。”
    毕竟池骋那个冤大头花了好几百连个钥匙扣都没赢到，他估计也差不多。
    有这钱去吃顿火锅不香嘛。
    魏衍之回：“我再试试。”
    说完又扫码付了二十块钱。
    呃，一生好强的中国男人。
    老板乐滋滋的，心想今天赚大发了，来了两个冤大头。
    魏衍之这次瞄准了第三排第一个气球，“啪”的一声，球爆了，老板没太当回事，运气嘛，这么多气球总能打中一个的。
    然而很快，就被打脸了，后面几枪连发，也是接连击中，老板傻眼了，怎么突然就白发百中了。
    周围突然响起了尖叫声！
    “真帅啊！”
    “姿势也标准，啊啊啊！”
    乔栩差点惊掉了下巴，这什么情况。
    到最后老板也不相信真有人居然能连中十枪，可现实摆在眼前，只能含泪把公仔送上。
    这是迪斯尼正版，花钱买可要大好几千。
    魏衍之接过，一手抱一个逆着阳光朝她走来，很难说清是什么感觉，就在太阳下咬碎一颗夹心巧克力糖，温暖又甜蜜的暖流流入心里。
    “拿着。”
    乔栩接过抱在怀里，抑制不住的雀跃：“你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你有外挂？”
    魏衍之笑了笑，说：“我发现了财富密码。”
    乔栩眨着好奇的大眼睛：“什么?”
    “玩具枪经过了调整，密位不准，子弹路径会落到目标点偏下十厘米左右，正好错开气球，调整好枪口角度，打中还挺简单的。”
    “厉害。”
    乔栩的崇拜之情如江水滔滔不决，是谁说学物理没用的，看吧，可有用了！
    她最喜欢物理啦！
    她踮着脚在他耳边小声说：“下次我们还来薅羊毛，谁叫这家老板不够诚实，我们全给他赢走了。”
    “好。”
    看着小姑娘抱紧公仔，嘴角梨涡浅浅，比中了彩票还开心，魏衍之也不自觉弯唇：“去吃午饭？”
    “嗯。”
    “想吃什么？”
    “吃……”
    “等一下。”突兀地，身后传来男生焦急的声音。
    乔栩茫然地转头。
    是池骋，他一直都没离开，看到魏衍之赢下了唯一的狐狸尼克，而他又必须拿到它，只得厚着脸皮走过来问：“那个……那个狐狸公仔能不能卖给我？”
    乔栩没说话，池骋急得脖子都红了：“我可以出原价的双倍，或者你说个价都行，只要你愿意卖给我。”
    乔栩看着怀里的尼克，她其实猜到了几分，池骋这么执着想要这只尼克，大概率是为了宋玉婷。
    虽然她本来就有意向送给婷婷，但是经由了池骋之手，意义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抬起头，对上魏衍之平静淡然的眼睛，他仿佛在说：“它是你的，你可以随意处理。”
    他把决定权交在她手里。
    迟疑过后，乔栩还是把狐狸尼克给了池骋，池骋很感激，非要给她钱，乔栩没要，只说：“我不要钱，希望你可以好好跟婷婷道歉，然后不要在做过分的事情了。”
    池骋一开始并没有说想要狐狸尼克的原因，听她这么直白把理由讲出来，不由得脸红了，低着头说了声谢谢急忙跑开了。
    乔栩抱紧剩下的兔子朱迪，用手安抚她的头，嘴里阵阵有词：“对不起啦朱迪，把你男朋友送人了。”
    魏衍之低笑出声：“不舍得还给?”
    “我这个人比较善良。”乔栩抱着朱迪往回走，边走边说：“我要让他放松警惕，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再时时提醒他犯过的错，狠狠戳他一刀，让他一直为自己做错的事愧疚，哼！”
    魏衍之笑着跟上，记仇的小姑娘呀。
    _
    时间在做不完的题海里一天天过去。
    三月过半，魏衍之因工作原因去了青海基地，家里只剩乔栩和郁姨两人。
    郁姨每天变着法给她做营养餐，嘱咐这个不能吃，那个能吃，就差把她供起来了。
    平淡充实的生活止于一模前。
    那天是周末，乔栩照例约了宋玉婷去图书馆做卷子，却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一个人，一个熟悉到刻印刻在灵魂深处的人，她的妈妈——向蝶。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按理说她妈妈现在调到了在南非公司，不可能坐在对面的甜品店里。
    可女人的温柔笑语又是那么熟悉，她觉不可能认错，透过透明橱窗，她正和一个小男孩吃着同一杯冰激凌，男孩忙着玩手里的拼图，她就用小叉子叉起最上层草莓喂给他。
    作者有话说：
    儿童节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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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山谷百合
    乔嘉和向蝶是大学同学, 毕业后乔嘉继续攻读博士，向蝶早早进入社会，她能力强又吃苦, 很快步步高升。
    向蝶二十六岁生的乔栩, 那年正是她事业上升期，因怀孕被迫调岗降职。
    她性子好强, 根本接受不了能力不如她的人压过她，情绪差到三番四次闹着打胎。
    奶奶说，有一次她半夜跑到医院引产，手术单都签好了，是爸爸跪在地上求她, 才保下她一条小命。
    奶奶也经常和她说栩栩要乖、听话一点, 不要影响妈妈工作, 她很不容易，所以乔栩一直觉得妈妈为她牺牲很多, 她也更加感恩。
    乔栩六岁这年, 向蝶跳槽去了另一家外贸公司, 为了拓展国外市场, 她主动请缨，调往国外市场，打拼好多年才升上主管位置。
    六岁后乔栩跟乔嘉回到安京, 乔嘉一个大老爷们时常粗心大意, 也不懂得照顾女孩, 经常做实验做到一半突然想起忘记给女儿做晚饭了。
    她的邻居们都是安大老教师，人特别好又照顾她, 经常把她叫去家里吃饭, 她倒也不至于饿肚子。
    况且她还遇到了魏衍之, 所以妈妈离开后的日子也不算过得太糟糕。
    乔栩一年见她的次数不多，小时候大概一个月一次，后来越来越少，最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她了。
    以前乔栩喜欢给她打电话，向蝶说非洲信号不好，让她少给她打电话，她不方便接，那时她也深信不疑，从没想过其他的原因。
    后来乔栩就给她写信，向蝶又说自己收不到，让她给她发邮件，乔栩就隔几天给她发一封邮件，絮絮叨叨跟她讲老家那颗老枣树结枣子了，她们班在拔河比赛得了第一名，她今天买了一双很漂亮的鞋子，什么都和她说。
    向蝶会一周或者一个月回她一次，内容现在看来多半敷衍，多是“栩栩乖”，“栩栩好好学习”，“妈妈会回来看你的。”
    但那时乔栩每次都到回信都兴高采烈跟乔嘉炫耀：“爸爸，妈妈回我邮件了！”
    现在她才觉得这些事情是多么离谱，哪有女儿想要联系妈妈还要发邮件的。
    或许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她应该假装没有看见她，淡定的离开，维持两个人最后的体面，可她还是忍不住推开了店门，走了进去。
    向蝶看到她非常震惊，急忙用手臂护住身旁的男孩，嘴角扯出勉强的弧度：“栩栩，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动作深深刺痛了她，她周身像是泡在冰凉的湖水里，指尖都泛起冰凉的麻，窒息般的难捱。
    她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愤怒生气难过，好像都有一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声音是自己都没有预料的颤抖：“妈妈，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小男孩不认识她，对她满是敌意：“这是我妈妈，不是你妈妈。”
    向蝶尴尬到手足无措，但也只能笑着介绍：“栩栩，这是你弟弟小文。”又低头对男孩说：“小文，叫姐姐。”
    小男孩眨着无辜眼睛喊她：“姐姐。”
    乔栩看向男孩，年龄大概五六岁，皮肤很白，脸和肚子都圆滚滚的，俨然一个被照顾很好的小胖子。
    “对不起栩栩，我一直是想告诉你的，但你爸不许我说，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乔栩抿着唇，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应该大哭一场，控诉被抛弃的难过，还是扭头就跑，跟她老死不相往来了。
    到最后她也只嗫喏着唇，问了一句：“你不要我们了吗？”
    “栩栩对不起，我和你爸爸在你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离婚了，是和平分手。”
    乔栩终于绷不住了：“离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却骗我说你在非洲工作。”
    “不是的，我之前是真的在非洲工作，后来有了……”她声音小下去：“有了小文才回来的。”
    因为小文可以放弃工作，却连她的邮件都不认真回复。
    她还傻傻地体谅她工作辛苦，幻想等她工作后赚钱了，就可以不让妈妈这么辛苦，把她接回家。
    可原来她并不是没有时间，也不是忙，只是去给别人当妈妈了。
    脸上泪水不知何时模糊了视线，乔栩随意抹了一把脸，推开玻璃门，冲出了甜品店。
    接下来几天，乔栩根本无法认真上课，脑子里有意无意闪过女人温情的笑容，却不是对她的。
    她无法具体去责怪谁，离婚的两人本就意味着要开始各自新生活，没有必要因为她再绑在一起，她只是无法接受。
    曾经她也问过乔嘉：“爸爸，妈妈一直不在家，你会和妈妈离婚吗？”
    乔栩想了想他是怎么回答的，他没有笃定告诉她不会，只是说：“妈妈和栩栩都是爸爸最重要的人，爸爸一定会让你们幸福。”
    那时她没有看懂他眼中闪过的失落，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未知。
    一模被她考得一团糟，年级排名直线降落三十几，班主任找她谈话，乔嘉也打过几次电话，跟她说成绩有起伏很正常，不要压力过大。
    她突然很想念一个人，想念他温柔的笑，想念他叹着气无奈地叫她：“乔栩栩小朋友”，想念他坐在她身旁，漫不经心扫过她的练习册，和她说：“又不会了？来，我教你。”
    她想要去找他。
    –
    魏衍之这段时间确实很忙，这次他带团队来到青海，参与一个勘测项目，项目正处于初期测量阶段，他带人加班加点做模拟实验计算了好几天，才初见眉目。
    乔栩的班主任给他打电话时，他刚熬了一个大夜，身体的疲惫加上精神压力令他有点恍惚，老师焦急的说了好多话他都没听清，直到老师说：乔栩失踪了！
    他才如梦惊醒。
    失踪是什么意思，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失踪。
    魏衍之立马拨了乔栩的电话过去那边一直没通。
    他心急地抓过外套跑出实验室，边走边给乔嘉打电话，电话里男人声音很兴奋，听起来像是实验进展顺利，魏衍之只回了句“好的”就挂断了电话。
    乔嘉还不知道乔栩的事，他也没必要让远在海外的老父亲担忧。
    郁姨更不清楚状况，只说她早上吃完早饭背著书包上学了，之后老师就打电话说她没去学校，这都一天了会不会出意外。
    意外？上学路上遇到了坏人，被绑架了，或被拐卖了。
    无数可怕的念头充斥脑海。
    魏衍之感觉从未有过的心慌。
    –
    飞往青海的机票卖光了，乔栩买了高铁。
    12个小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四月初的青海非常冷，乔栩穿着单薄，一出火车站就打了个冷喷嚏，她打了个车，问司机：“师傅知不知道天文观测基地怎么走?”
    她只知道这一个名字，连具体地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几个基地，如果很多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找。
    幸运的是司机知道路，司机操着一口听不太懂的北方方言：“妹子，那边不太好走，全是山路，一口价500，走不走?”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乔栩点头，司机心想遇到大款了，吐出烟卷，替她开了车门，陪笑：“那走吧。”
    车一路沿黄土坡往上，路上尘土飞扬可见度极地，这里海拔有点高，乔栩感觉有些难受，想吐，一直喊师傅慢一点。
    师傅把车窗摇下一点缝，笑着问她：“妹子不是本地人吧，去天文台玩啊？一般的天文爱好者都是组团来，很少见自己来的。”
    乔栩心不在焉应了声，青湖天文勘测基地选在赛时山区海拔4500米点，这里的气象，视空度等等都比肩国际大型天文台。
    但居住环境就没那么好了，黄泥地上还有积雪未化，只有两栋圆顶形建筑，和一排公寓，在远处是一座超大射频望远镜。
    乔栩付钱下了车，又走了一段路才来到基地，门前虽没有门卫，但有门禁她进不去，透过围栏，有几个穿着黄制服的工程师站在高架子上修理仪器，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不知道怎么进去，正迷茫的站着。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身后走过一个高挑女人，她穿着黑风衣，高马尾，手里拿着文件，问她：“小妹妹不能参观。”
    乔栩：“我不是来参观的，我找人。”
    “找人?”女人仔细打量她，忽然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找魏教授啊，你就是他经常说起的栩栩吧。”
    他经常和她说起她吗？
    乔栩：“姐姐你是?”
    “我叫许梦，是这里的研究员，也是你叔叔的同事，来吧，我带你进去。刚到吗？”
    “嗯。”
    “有没有给他打电话？”
    乔栩摇头，她来的匆忙，手机都没充满电，下了高铁就没电了，要不是现金带得够，都不知道该怎么过来。
    许梦熟练刷卡进门，边走边说：“先别给他打了，魏教授昨晚熬了个通宵，现在应该在休息，你先等会我去叫他。”
    许梦把她带进了一间办公室，她看到挂衣架上的外套是魏衍之的，这应该是他的办公室。
    许梦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坐着等一会。
    她半掩了门，出去后应该是碰到了熟人，笑着跟人打招呼：“苏主任。”
    “小梦啊，急匆匆去哪?”
    “魏教授的小侄女来找他了，我去叫他。”
    “哦，就是住他家里那个小孩啊。”
    “对。”
    “呦，那你可得替男朋友照顾好了。”
    “苏主任别取笑我了，我先过去了。”
    “行行，你去忙。”
    乔栩的大脑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一时间她想不起到这里来的目的。
    她是他的女朋友?
    她猛的站起身，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桌面的水杯，玻璃杯应声而裂，玻璃没有割伤她，但滚烫的水却泼到了她的脚面。
    她穿着鞋子，起先并没有感觉，过了好几秒刺痛感才传到脑神经，她下意识弯腰去碰鞋子。
    “栩栩！”
    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轻松把她拉到了干净的地上，目光落在她湿透的鞋面上：“先别动。”
    乔栩抬头，是那张好久不见又熟悉的脸，看着他，乔栩再也没忍住，眼眶红了。
    魏衍之脸上没什么表情，手腕随意搭着一件风衣，明显是匆匆赶过来的，连头发都没有整理好，有些凌乱。
    所以他是刚刚起床吗？
    是刚才的姐姐叫他起床的。
    也对，如果是女朋友当然可以随意进出他的房间。
    乔栩的声音带点鼻音，眼里挂着泪，潸然欲泣：“对不起，我把杯子摔了。”
    谁在意杯子了。
    魏衍之拉着她坐到椅子上，半蹲下小心翼翼脱了她的鞋子和袜子，乔栩有点窘迫，脚趾也尴尬地蜷起。
    还好穿着袜子烫得不厉害。
    抹了药，魏衍之找拿一双拖鞋给她穿，小姑娘的脚小巧白皙，穿着宽大的男士拖鞋坐在椅子上，几乎挂不住，一掉一掉的。
    “怎么过来的?”
    魏衍之站起，居高临下看她，声音冷淡又默然，像是憋着一股火。
    “坐火车。”她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脚背，虽然抹了药，烫伤的地方还火辣辣的，有点痒，她蜷起脚趾搓了搓另一只脚的脚背。
    “火车？”魏衍之是又气又心疼：“坐了一天？”
    “嗯。”
    “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电了。”
    “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逃课失踪了，你倒是长本事了。”
    乔栩咬着嘴唇，低头说：“对不起。”
    “你一个女孩一声不吭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万一遇到坏人把你卖到山里怎么办。”
    “我知道……”乔栩喉间发涩，强忍着眼泪：“我只是……”
    “是什么?”他语气生硬。
    “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凶什么凶！
    第24章 山谷百合【一更】
    魏衍之心头猛跳了下, 下颌绷紧，一时哽住了。
    无数责备的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哪怕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他开始想, 她一定是在学校里受了欺负, 才不远万里跑来找他，他怎么可以对她发脾气。
    魏衍之蹲下来, 与他视线相平，才半个多月不见，她明显瘦了很多，小下巴也愈发尖了。
    她局促不安地眨着睫毛，两只小手攥着裤子, 眼睛一直躲闪他的视线。
    魏衍之摸了摸她的发丝, 语气柔和下来：“有人欺负你了?”
    乔栩摇头。
    “别害怕, 不管是谁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做主。”
    “真的没有。”小姑娘软糯的声音黏连在一起, 听着更可怜了。
    “考试没有考好, 不开心? ”
    乔栩还是摇头。
    看她这副要哭的模样, 魏衍之垂在膝盖的手握紧, 脑子里冒出一个强烈念头，想把欺负她的人拎出来狠狠揍一顿。
    他无奈叹了口气，既然她现在不想说就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魏衍之问她：“吃饭了吗？”
    乔栩：“没有。”
    魏衍之起身取过外套, 裹在她身上：“走, 先去吃饭吧。”
    冲锋衣很大，能把她整个人罩在里面, 有植物的清香始终萦绕在她鼻息, 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就像他的怀抱一样。
    基地能吃饭的地方只有食堂，这个点晚饭早就过了，只有一个窗口还开着，魏衍之用自己的卡刷了份烩面，端过来看着她吃。
    乔栩伸了伸胳膊，宽大的袖口只漏出几根葱白指尖，她拿汤匙搅着面条，脑袋耷拉着，没胃口也没精神。
    明明几天前她还开心地跟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这才几天，就焉了。
    魏衍之坐在对面，也不催她，耐心等着。
    过了好久，她终于抬起头来，湿濡的眼睫轻颤，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滚着泪珠：“我爸爸和妈妈离婚了。”
    魏衍之愣了下，一时语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乔栩嘴唇颤了颤，强忍着哭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小孩，什么都不懂，就算骗我也无所谓。”
    不然他有了女朋友为什么都不告诉她，妈妈和爸爸离婚也不告诉她。
    “我从没有这么觉得。”魏衍之说。
    “那为什么……”乔栩哽咽：“你们都不告诉我。”
    她的眼泪令他慌了片刻，都没有细想她话中“你们”代指的是谁，他走过去，拿过纸巾帮她擦拭眼泪：“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没有妈妈了！”
    乔栩把经过简单告诉了他，越说越难过，像是一颗盛满水的气球被扎破，眼泪汹涌的跌下来。
    魏衍之轻抚着她的背，抱住她：“没关系，想哭就哭出来。”
    胸腔中积压的负能量终于达到临界点，乔栩再也忍不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把这么多天的坏情绪全都发泄出来。
    乔栩父母的事他是略有了解的，曾经有次跟乔嘉喝酒，他喝多了，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乔栩的妈妈想和他离婚，他怎么求她她也不回心转意。
    他醉醺醺的说：“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她跟我说让我放她走，你敢相信，她一年365天有300天不回家，她居然让我放过她，呵呵呵，她……怎么有脸跟我说这种话……”
    乔嘉越说越气，猛灌了半瓶酒，魏衍之夺过酒瓶：“你少喝点。”
    “我有对不起她吗？她想工作我支持她工作，她不想工作我也可以养她，她要是觉得我赚钱少，我可以出去赚外快，我我去办补习班，实在不行我下班去送外卖，我哪点对不起她了。”
    “还有栩栩，栩栩每天看着日历等妈妈回来，她怎么忍心……”
    是啊，她怎么忍心令她难过。
    乔栩在他怀里哭累了，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安静。
    她跟他说：“我觉得妈妈再也不会来见我了，以前她还要隔一段时间陪我演一场戏，现在她轻松多了，可以专心陪她的儿子了。”
    魏衍之抱着她，静静地听着，陪她度过这样一段消极的时光。
    小姑娘鼻尖通红，哭过的眼睛像是海浪冲刷的礁石，湿润发亮。
    魏衍之也曾遇过家庭变故，或许说比她的遭遇更难堪，他经历过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可是当他的小姑娘遭遇这些，他就只觉得心疼。
    他希望他的小姑娘一生都在幸福快乐中成长，永远都不要明白成年人的无奈和心酸。
    他轻轻抚着她的肩，声音温柔：
    “栩栩，你的父母虽离婚了，但他们对你的爱是不会变的，不然他们又怎么会费心编织这样的谎言，他们也是希望能对你的伤害降低一些，等你足够强大的那天再把真相告诉你，虽然方法错了，但出发点是好的。”
    “我知道，他们就是把我当小孩，觉得对我说谎也无所谓。”
    大人的事她无法决定，可是他们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做事前，能不能和她商量一下，不要总觉得她什么都不懂，她已经长大了啊，她没有那么脆弱。
    但她又无法怪他们，正因为这样她才憋着难受，更想哭。
    情绪发泄之后，乔栩冷静了不少，还有点尴尬和懊恼，刚刚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就抱着他哭这么久。
    太幼稚了。
    她吸了吸鼻涕，跟他打着商量说：“叔叔，我还是回家吧，明天还要上课，快高考了，我不能落下。”
    魏衍之笑了：“你还知道上课啊。现在太晚了，明天我送你回去，今晚先睡我这里，行吗？”
    乔栩脑子有点迟钝，但还是缓慢点头。
    魏衍之：“先把面吃了吧。”
    乔栩终于伸手去拿筷子，魏衍之又突然端走了她的面：“这碗凉了不吃了，我去给你换一碗。”
    两人耽搁一会，出来时已经快十点了，魏衍之帮她把冲锋衣拉链拉到头，盖过了下巴和鼻尖，只留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这里的天空和城市里好像不太一样，天色更暗，是深蓝色的，没有白云，星星好像都比城市里更大颗。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回去路上魏衍之一直找话题聊天，给她介绍基地的一些建筑和仪器，他指着远处说：“那边就是我国现在最大的射电望远镜，天眼。”
    乔栩看过去，“天眼”位于一块洼地，平面呈抛物面凹状，周围有高架基站，面积特别大，得有30多个足球场大。
    乔栩好奇：“天眼可以看到什么？”
    “追踪天体，了解宇宙物质分布，还可以接收宇宙信号。”
    “外星人的信号？”
    魏衍之轻笑一声：“说不定呢。”
    “真的有外星人吗？”
    “理论上像太阳这样的恒星非常多，所以外星文明也是极有可能存在的，人类对宇宙越了解，就会感觉自身越渺小，把自己置身在浩瀚宇宙，是不是就感觉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微不足道了 。”
    乔栩仰头，缓了会：“这该不会是鸡汤吧，好土。”
    魏衍之笑：“这叫宇宙解脱论。”
    乔栩懵了下，走着走着突然笑了。
    原来科学家也看这些网络流行语啊。
    明明之前连凡尔赛文学是什么都不知道。
    魏衍之看着她一晚上终于笑了，也舒了口气。
    小祖宗真的好难哄啊。
    魏衍之的宿舍在公寓楼三楼，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只放了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书桌。
    这是她第一次去他睡觉的地方，即使在南山墅住了大半年，乔栩也没进过他的卧室。
    她以为男人的房间都跟她爸爸一个鬼样子，衣服鞋子乱扔，酒瓶烟盒散落一地，连个下脚地都没有。
    可他把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应该说过于整洁，要不是阳台晾着没收的衣服，书桌上还有几本打开的专业书籍，都不像有人居住。
    乔栩轻手轻脚坐在床边，屁股只坐了一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拘谨的小学生。
    魏衍之看她太过紧张，随手翻了会抽屉，他这太简陋没什么东西，最后拿出一块石头给她玩。
    石头很普通，但磨损的边角却质地透亮，很像翡翠，却是海蓝色的。
    乔栩拿着它对准灯光，不只是边角，石头内也包裹着玻璃一样晶莹透亮的矿物，她好奇问：“这是什么。”
    “是蓝宝石。”
    乔栩震惊了，双手捧着鸡蛋大小的宝石，生怕一个不注意掉地上碎了：“这是从哪弄来的，我们国家有这么大的蓝宝石?”
    “基地南边有一个矿场，这是我散步时偷偷捡的，本来想回去找个师傅加工成小玩具，现在只能拿原胚给你玩了。”
    乔栩眨着天真无辜的大眼睛问：“那我明天也可以去捡蓝宝石吗？”
    魏衍之正在衣柜前给她找干净衣服，闻言笑了声：“小财迷，现在不怕拉下课了？”
    “上课又没有捡宝石赚。”
    “这是谁说得，矿场里的宝石可都藏在岩石深处，没有专业技术你是分不清什么是石头什么是宝石的。”
    魏衍之走过来，把一件白衬衣和毛巾搭在床边：“而且宝石是消耗品，学到的知识却永久都是你的，所以当然是学习比较赚。”
    “给，衣服和毛巾都是新的，牙刷我一会去楼下买，先去洗澡吧。”
    “好。”乔栩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话，用腋下夹着衣服，双手捧着石头往浴室走。
    魏衍之无奈了：“洗澡你也要带着？”
    乔栩扭过头：“小魏叔你不是要出去吗，我怕有人偷。”
    “……”
    这句倒是听得很清楚。
    魏衍之回来后，乔栩已经洗完澡趴在床上了，半干的湿发垂下，他的衬衫肥而大，被她穿成了裙子，盖住臀部，女孩曼妙的曲线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不知怎的，他喉咙微微发痒。
    此刻乔栩完全没注意到他，翘着两只小脚丫，正专心致志拿手机给宝石的各个角度拍照，然后发朋友圈。
    ——别看它现在土不拉几，只要经过切割加工，它就是展厅里最亮（贵）的那颗星。
    蓝宝石.jpg
    很快下面多了一连串评论。
    宋玉婷：你去哪了?没事吧？
    岳子琪：乔帮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商机啊，带带小弟们。
    ……
    她津津有味地回复。
    魏衍之抿唇浅笑，小孩子心性，刚刚还难过得不行，现在就活蹦乱跳了，早知道就该早点把这块石头拿出来，也不用这么费劲哄她。
    魏衍之摇了摇头，把牙刷放到洗漱间，提醒她：“早点睡觉，有事给我打电话。”
    余光瞥见他往外走，乔栩终于抬起头来：“小魏叔你要去哪？”
    小姑娘霸占了他的床，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问他去哪。
    魏衍之：“我去同事那里睡。”
    乔栩嘴唇微张，话还没从嗓子里冒出来，走廊里突然传过女人清丽温婉的声音：“魏教授，我准备好了。”
    乔栩倏地瞪圆一双杏眼：“？”
    魏衍之：“……”
    作者有话说：
    //栩：再说一遍你去哪睡？
    //叔：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六日万更，努力一个月完结哈哈哈哈，快夸我
    第25章 山谷百合【二更】
    卧室的灯光不是太亮, 满屋冷白色，像是洒了一地的月光。
    乔栩顺着门缝望向走廊，一双穿黑丝的小腿和红色高跟鞋停在门外。
    高跟鞋、黑丝、去同事那里睡。
    乔栩脑子里闪电般闪过某些大尺度内容, 漆黑似琉璃的眼睛缓慢张大, 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就差把“道德败坏”写脸上了。
    魏衍之靠在门边, 饶有兴致地看她的表情变化，忍不住逗她：“又开始觉得我沉迷美色，纵欲过度了？”
    乔栩红着脸别过了头，想了想又转回来，他自己老脸不要了, 她干嘛要替他难为情。
    乔栩非常用力的点头。
    没错, 他就是沉迷美色、道德败坏, 就算是和女朋友也不可以在宿舍做这种事。
    他不知羞耻。
    魏衍之：“……”
    如果他没看错，小姑娘刚刚看他的眼神应该是……鄙视。
    为了给小朋友树立健康的榜样, 魏衍之还是决定替自己解释一下, 他慢条斯理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许梦, 她一头长卷发，穿了黑色修身连衣裙，搭配黑丝和高跟鞋, 怀里抱着一份报告。
    乔栩眨了眨眼睛, 依旧很茫然。
    魏衍之抽过许梦怀里的报告给她看, 希望能令她明白：“许老师说得准备好是指实验数据准备好。”
    不是她脑子某些限制级内容。
    许梦也很茫然，视线在魏衍之与乔栩脸上徘徊, 她不知道两人是闹了矛盾, 还是什么, 笑着跟魏衍之说：“原来栩栩在啊，那也不急，你先陪小姑娘吧，实验数据我们明天在讨论也一样。”
    呃，栩栩是你叫的吗？
    除了亲近的人还没有人叫她这么亲昵的闺名，她明明是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
    乔栩有点不高兴了，小脸一别：“我不用陪，你去同事那里睡吧。”
    她还故意加重了同事两个字。
    魏衍之被她气笑了，这怎么还解释不清楚了。
    门外，魏衍之与许梦说了什么，乔栩虽然故意不看，但耳朵灵敏，一直注意着动静，等魏衍之关门走进来，她才正襟危坐，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魏衍之从衣柜抱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又去找床单和被罩，乔栩瞥过来：“你干什么?”
    魏衍之边收拾边说：“我在自证清白，防止被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淹死，所以不去‘同事’那里睡，可以了吧。”
    “我可没不让你去。”
    “是是是，是我自己道德觉悟低，已经深刻反省，以后绝对不再说让道德模范栩栩老师误会的话。”
    “……”
    乔栩心里莫名有点小得意，她从床上滑下来，蹲在他身边，手指戳着地板上薄薄一层被褥，这样睡一晚腰会很疼吧：“还是我睡地上吧，爸爸教育我要尊老爱幼。”
    魏衍之挑眉，似笑非笑：“我老?”
    “不不不，小魏叔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看起来不老，实际上很老。”
    “……你要这么想，那也没办法。”
    “是没办法，但我们老年人就喜欢睡硬板床，既然你尊老爱幼就把地板让给老年人，去，乖乖去床上睡觉。”
    晚上，魏衍之坐在桌前看实验报告，乔栩拿出书包里的错题本，看了一会很快困意袭来，上下眼皮打仗，睡前最后一个意识是叔叔工作好辛苦，不该说他不努力的。
    因为睡得太早，外加换了环境不太踏实，乔栩睡得很浅，再次醒来时才五点，窗外还都是黑的，然后她再也睡不着了。
    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又翻了个身，正好看到男人模糊的侧颜。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爬起来，蹑手蹑脚走过去，蹲到他身前。
    魏衍之睡姿很端正，薄唇微抿，眉头轻皱，双手在胸前交握，像个严肃的传教士。
    整个房间很暗，只有窗外透过的一丁点月光，照着他的轮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幕原因，他的五官轮廓更加深邃，给耸立的鼻梁打下一侧阴影。
    雕塑一样，找不到一点缺陷。
    即使是睡着了，这样近距离的看他，还是会令她心跳加速，脸红耳赤。
    她很想问他，小魏叔你是不是真的交女朋友了？可是又不敢问，她怕他说是真的。
    她突然很生气，他为什么不能等等她。
    就几个月，几个月后她就是大学生了，到时候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对他说喜欢。
    太讨厌了，乔栩握紧小拳头往他脸上招呼过去。
    正当时，男人忽然毫无预兆睁开眼睛。
    目光对上。
    没了镜片遮挡，那双黑眸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乔栩吓得摔了个屁股墩，她慌不择路爬起来，一个蛙跳蹦回床上拱进被窝里不出来了。
    速度快到魏衍之都没看清人影。
    “栩栩?”
    可能因为刚醒，魏衍之嗓子有点哑，像是砂纸打磨过的颗粒感。
    他坐起身，有些担忧看向床边：“怎么了，做噩梦了?”
    乔栩要疯了，她把头埋进把被子里，实在没脸出来了：“没有。”
    “那你……”
    啊啊啊，求你别问了，让她安静地死吧。
    大半夜蹲别人床边视奸，除了谋财害命就是见色起意啊，这还能有什么，非要问那么明白吗。
    乔栩想赶紧转移话题：“小魏叔你怎么醒的这么早。”
    魏衍之揉了揉眉心，去开灯：“生物钟。”
    五点的生物钟，还说自己不是老年人。
    他手指即将要碰触顶灯开关时。
    “能不能……”乔栩蒙着被子，声音从棉被缝隙中传出，小小声的恳求：“不要开灯。”
    如果她有罪请用法律惩罚她，而不是被迫社死，她还不想这样子蓬头垢面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魏衍之停下，看着床上那一小团凸起，无声笑了：“我可以不开灯，所以你是准备再也不从被窝出来了？”
    乔栩闷声说：“我还想再睡一会。”
    魏衍之笑了：“行，那你再睡一会。”
    魏衍之有晨跑的习惯，洗漱完，瞥了眼闷在被窝里的女孩。
    如果他再不走，她怕是一上午都要缩壳里不出来了。
    房门打开又很快关上，应该是魏衍之出门了，乔栩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虽说睡觉，脑子却清醒的不行，毫无睡意，魏衍之走后她很快就翻身下床，收拾好东西，把他的衣服叠好放到床边，背著书包准备逃回家。
    毕竟她也没脸见他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出门，就看到魏衍之再次回来了，手里还拎着早饭。
    魏衍之扫过她整齐的衣服和背后的书包，眸里墨色暗了暗，脸上笑意都收敛了：“要去哪?”
    乔栩不敢说实话：“去……卫生间。”
    魏衍之指了指阳台卫生间的方向。
    乔栩吞了吞口水，补充：“女……卫生间。”
    “……”
    乔栩觉得自己作死作过头了，因为一整个早饭魏衍之脸色都不好，他把白米粥和小笼包放到她面前，面无表情看着她吃。
    粥味道很淡不好喝，乔栩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抬头看到男人阴郁的脸色，又硬着头皮喝完了。
    魏衍之虽然平日温柔有耐心，可真的生起气来还是挺可怕的，就像现在这样，眼眸幽深，脸上没什么表情，周围气压骤降。
    乔栩想，怪不得爸爸说学生们都很怕他，是真的很可怕。
    魏衍之定了两张回安京的机票，虽然乔栩极力表示自己可以回家，并且绝不会乱跑，但魏衍之很坚决，坚持把她送到安京。
    她在他这里的信誉已经大打折扣，甚至已经没有信誉可言了。
    青海到安京有两个半小时飞机，出了机场，魏衍之帮她叫了个车，问她：“身份证呢？”
    乔栩不清楚他要做什么，还是乖乖从包里取出来递给他。
    魏衍之：“暂时没收了。”
    乔栩：“……”
    咱也不敢说话。
    魏衍之看着她上车：“乖乖回家，到家给我打电话。”
    “嗯。”
    “不准再乱跑。”
    “嗯。”
    魏衍之替她关了车门：“行了，走吧。”
    乔栩从车窗跟他挥手：“小魏叔再见。”
    “再见。”
    魏衍之没有停留片刻，立马定回程机票。
    机场人来人往，男人背影清瘦又高大，很快融入人群，逐渐消失不见。
    乔栩心里很难受，他明明那么忙，还要因为自己耽误他的时间，她真的很不乖。
    乔栩盯着微信输入框好久，才终于打字发过去：【叔叔对不起，我不该乱跑的，我再也不会了，对不起。】
    魏衍之可能在检票，没有立刻回她，又过了十几分钟，才回了个【嗯。】
    短短一个字，不带任何语气，乔栩就是能从中看出他的疲惫，他一定很累，乔栩心里愧疚的不行，强忍哭意又发了一连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次魏衍之直接回过了电话，乔栩慌乱的接通，话筒里男人声音没再那么生硬，他笑着调侃：“怎么?我才走了十分钟就又想我了。”
    乔栩吸了吸鼻子，噗嗤一声笑了。
    对面听到笑声，放下心来：“叔叔登机了，手机马上也要关机了，栩栩还有事吗？”
    乔栩想了想，说：“今天的事可以不告诉爸爸吗？”
    魏衍之：“好，这是我们的秘密。”
    学校那边，魏衍之帮她请了假，把她失踪的事跟老师解释了一遍，就说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些事导致她心情不好，出来散了散心。
    因为她成绩好，班主任也没太批评她，只是让她压力别太大，好好调整心态。
    之后乔栩照常去学校上学，考试讲题，晚上偶尔会和乔嘉打个电话，他讲起那些听不懂的分子，乔栩也没有不耐烦，安静地听着，只是没有再和他提过妈妈。
    不过粗心的老父亲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小细节。
    魏衍之在基地呆了两周，把项目全权交给了另一位研究员，申请调回本地。
    苏主任觉得很可惜：“小魏啊，你说你熬夜伤身一个多月终于把项目搞上正轨了，转手送给别人，亏不亏，再考虑考虑吧，年轻就该拼一把。”
    魏衍之没觉得亏，好的项目可以再遇到，但小姑娘的高考却只有一次。
    她刚刚经历家庭变故，爸爸不在身边，总不能他也不在身边吧。
    而他也希望可以在最后的关节点看着她长大。
    他推辞：“家里小孩高考，实在走不开。”
    苏主任可惜的摇头。
    回来后，魏衍之每日定点接送乔栩上学放学，一模过后日子过得很快，她的成绩稳中有进。
    四月的二模，她破天荒第一次考进年纪前十，老孙大力表扬了她，要她好好保持，高考一定能冲击国内top大学。
    五月的一个休息日，魏衍之带她去了趟灵山寺。
    他的说法是：“很多高考生都来这里拜，我们栩栩也不能落下，在神明面前刷刷存在感。”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乔栩觉得有时候他还挺幼稚的。
    这是一座古寺，山下大理石碑上写着龙飞凤舞“灵山寺”三个字，山并不是太高，但对于乔栩这种每天泡在题海里考生，爬上来还是很吃力。
    她费劲千辛万苦爬上山顶，学着别人虔诚的样子，拿长香在香炉前弯腰拜了拜。
    本来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心愿，等站到这里才突然发现多了很多牵挂。
    愿爸爸实验顺利，
    愿妈妈……健康快乐，
    愿小魏叔叔……
    如果人一生运势是一定的，那么她愿意把自己的好运多分他一点，愿他运开时泰。
    五月的天气已经非常炎热，上完香，他们就下山了。
    下山的时候才想起来，啊，原来忘记祝自己高考顺利了，明明这才是她来的目的，不过比起其他心愿这个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日子每天都在枯燥的重复，黑板上的倒计时却每天刷新，不断提醒所有人时间的流逝。
    高考这天，她和往常一样去学校，和平时的模拟考试没什么不同，等最后一门考完，她没感到多轻松，也没有战士收刀入鞘的得志，很茫然地从学校里出来。
    傍晚，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校门口人山人海全是同学们与家长，有人欢呼有人哭泣，还有人大喊“我解放了”，连教学楼前也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乔栩目光逡巡一圈，看到魏衍之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朝她挥手，他身形颀长，外貌出众，把简单黑衬衣穿出另类的清贵，极为惹眼。
    看到他，她才有了点高考后的兴奋雀跃。
    乔栩蹦蹦跳跳一路小跑过去：“我考完了。”
    魏衍之接过她背上的书包，随手理了理她跑乱的刘海：“考完这么开心?”
    “当然了，这就意味着我彻底是大人了，你也不能再拿我当小孩子看了。”
    两人并排往车边走，魏衍之大手抚在她的后脑勺，她头发长长了很多，马尾都垂到了腰上。
    魏衍之：“是啊，我们栩栩长大了，晚上想吃什么庆祝?”
    “吃冰激凌、薯片、可乐、炸鸡……还要越辣越好。”
    她掰着手指头数那些好久没吃过的不健康食物。
    魏衍之浅笑：“刚刚不是还说自己长大了?”
    “对啊，就是因为长大了才可以吃，这么不健康的食物不能给小孩子吃的。”
    第26章 山谷百合【三更】
    高考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悠闲自得, 相反还有点无聊，乔栩抱着一大桶冰激凌蜷缩在沙发上看电影。
    一个喜剧片，她全程没笑, 但还能坚持到结束她也是有够无聊的。
    班群里往外弹消息, 一人问【咱们班毕业聚会什么时候办啊？】
    岳子琪【我在外面旅游呢，等我回来再办啊！】
    冯涛【我去读高四了, 记得挑个周末。】
    刘颖【我在驾校练车，也顺便挑个下雨天呗。】
    宋玉婷【我在兼职，选个晚上。】
    ……
    这群人都怎么回事，难道就她一个人闲着没事干吗？
    乔栩按着宋玉婷的微信输入框说：“婷婷婷，你在干什么呢？”
    那边过了好一会才会她：【打工呢, 哦对了我们店还缺个临时服务员, 你有没有兴趣？】
    乔栩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啊。】
    令乔栩震惊的是宋玉婷打工的地方居然是酒吧“漾”, 经过上次事件，她对这里印象不太好, 所以一来就提出查看营业执照。
    结果赵恪来了, 他半倚在沙发上, 二郎腿快翘上天：“小乔儿妹妹啊, 怎么回事？你这是觉得我们店不正规啊，还想看营业执照？给你看更刺激的要不要啊。”
    这话听着怎么就不怎么正经，吓得乔栩给魏衍之打过去电话：“小魏叔, 赵恪叔叔说要给我们看刺激的……片。”
    这次吓得是赵恪了, 他扑过去捂她的嘴：“你这小孩怎么胡说八道, 我什么时候说‘片’这个字了。”
    “对不起，我理解错了。”
    乔栩勾着唇露出小狐狸微笑, 她捂着话筒给他：“叔叔让你接电话。”
    赵恪：“……”
    赵恪战战兢兢接过电话, 身子都无意识站直了：“哥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给她看不良画面，我开玩笑呢，也没有刺激的，哥，不是，哥！”
    对面好像是挂断了。
    赵恪凤眼微眯，正想找她算账，乔栩笑嘻嘻说：“赵恪叔叔，小魏叔同意我来兼职了，但是他说只上白班、不喝酒、不去包间送酒，然后工资一个月5000，您看同意吗？”
    赵恪眉心跳动，舔了舔嘴唇，叔侄俩这是拿他这里当托儿所啊，白天店里连个人都没有，来打什么工，来睡午觉还差不多！
    但他很快长吐一口气接受了现状。
    行吧，不就是帮带孩子嘛。
    白天酒吧很闲，几乎没什么客人，乔栩偶尔还能刷个手机打会游戏什么的。
    几天后，乔栩正在店里摆酒瓶，身后突然有一只轻浮的手摸上她的腰，乔栩吓得一怔，扭头就看到安誉晴眉目含笑，笑弯了腰。
    乔栩惊喜：“美女姐姐。”
    安誉晴：“哎，小乔儿你怎么都沦落到酒吧干活了，你叔叔养不起把你卖了？要不你跟姐姐回家吧，姐姐包养你。”
    “不是，是我高考完在家没事干，所以自己想出来兼职打工的。”
    “没事干？”安誉晴似乎不太理解，她一般都是有很多事干但没有时间，她拉过她的手：“没事干来找姐姐玩呀，打工有什么意思，走，陪姐姐逛街去。”
    赵恪眼看自己女朋友和店里员工手拉手走了，急着喊她们：“你不是要跟我约会吗？不带我了？”
    安誉晴回眸一笑：“店里不能没人呀，你留下替小乔儿干活。”
    冤种男友赵恪：“……”
    安誉晴带她去了安京最大的商厦，两人先去一家美容机构做头发，乔栩一直都是黑长直也从没有染烫过。
    安誉晴椅在沙发椅上，单手支颐：“小乔儿～”
    她的声音与普通女生不太一样，偏低一点，喊她名字的时候舌尖打着卷，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我觉得你更适合短发，现在太长了。”对着旁边造型师说：“帮她设计一款短一些的吧。”
    “好的，女士您稍等。”
    最后造型师帮她设计了一款锁骨发，染了栗色，更衬得她皮肤白皙透亮。
    安誉晴细细打量一番：“真漂亮，回去你叔叔一定看得眼睛都直了。”
    乔栩抬眼往镜子里瞧，栗色卷发松散垂至肩头，遮住发烫的耳廓，真的好看吗？
    做完头发安誉晴就拉她逛街了，看到一家男装店，她走进去问：“有没有衬衣，最好是花色的，越靓越好。”
    乔栩想起赵恪的花衬衣，原来这都是安姐姐买的啊。
    不得不说，赵恪这品味也就安姐姐能受得了了。
    导购员领她到衬衣区，男士衬衣大部分还是纯色为主，花衬衣毕竟少，有也是比较低调的花色。
    安誉晴摇了摇头不满意。
    乔栩很好奇，安誉晴和赵恪两人差距太大了，一个高材生医生，一个是当过小混混的酒吧老板，也不知道两人怎么走到一起的。
    后来实在忍不住好奇，她就发问了：“安姐姐，你是怎么跟赵恪叔叔在一起的？”
    似乎是太久远了，安誉晴回忆好一会才说：“跟他啊，还是通过你叔叔认识的。”
    听到魏衍之，乔栩更加认真听了。
    “我跟衍之从小认识，赵恪是衍之的继母的……外甥，虽然什么血缘，但法律意义上来说他还是要叫衍之一声表哥的，那时候的他啊，是酒吧整条街的最混的小混混，打架进医院跟吃饭一样。”
    乔栩完全想象不到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那姐姐怎么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后面的话虽没说完，安誉晴也心知肚明，她笑道：“因为啊，后来我发现这小子三天两头进医院根本就不是被人打的，他完全是为了泡我，我给他包扎好伤口，他回家就揭开，第二天还来，完全是作死行为。”
    乔栩：“……”
    “后来实在烦的没办法了，就被自己赔给他了。”
    乔栩沉默几秒钟，噗嗤笑出声来，虽然知道安誉晴是开玩笑的，但他着实没想到赵恪这样玩世不恭的人居然还有这么深情一面。
    说完，安誉晴搂过她的肩，笑着说：“也来说说你的故事吧。”
    乔栩眼神飘忽：“我都没有谈过恋爱，哪有故事。”
    “没有故事难道就不想发展故事吗？”安誉晴双眸微眯，有点不怀好意的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要抓紧了，姐姐是你坚实的后盾。”
    “我……”乔栩突然惊恐瞪大了眼睛：“姐姐你怎么会知道……”
    知道她喜欢小魏叔。
    她从来没敢告诉任何人，只偷偷藏在心底。
    “我啊，见你第一眼就发现了，因为你看他的眼神……和当年赵恪看我时一模一样。”
    “……这么明显吗？”乔栩有些心慌。
    安誉晴：“怎么样，要不要拿下他呀。”
    乔栩垂下头，声音小小的：“不行的，姐姐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安誉晴脱口而出：“为什么奇怪？”
    乔栩不好意思，她从没有跟人聊过这件事：“因为我喜欢……叔叔。”最后两个字咬字很轻，轻到几乎只有口型。
    安誉晴笑了：“又不是你亲叔叔怕什么？”
    “怕……”
    怕他觉得她不好好学习，小小年纪却对他有这种幻想。
    安誉晴勾着她的肩：“别怕，你都住到南山墅了还怕什么，听姐姐的你对他而言肯定是特殊的，要不姐姐教你一招，今天你先买个小礼物送他，然后问他有没有时间去看电影，趁着月黑风高……”
    她附耳过来小声说了两句。
    乔栩脸颊蓦地红了：“姐姐你别胡说。”
    “我这是帮你啦。”安誉晴笑。
    说笑归说笑，他可不敢趁月黑风高对他做什么。
    两人有说有笑逛了一下午，到傍晚安誉晴才把乔栩送回家，乔栩邀请她：“姐姐要不要到家里来吃个饭？”
    安誉晴笑着拒绝：“不必了，南山墅我可不敢进去。”
    乔栩还没明白她话里含义，安誉晴已经开车离开了。
    风里留下她最后一句话“加油哦！”
    乔栩提着购物袋回家，魏衍之正在打电话，视线扫过她很快移开：“好，没问题，实验数据尽快发我。”
    说着往楼上走去。
    乔栩摸了把自己的头发，有些失落，他根本就没有在意，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剪了头发。
    晚饭后，乔栩敲了敲书房的门，手里拿着一个手掌大小的丝绒礼盒，这是下午她和安誉晴逛街时买的，男士领针，因为她想起过年时她曾经弄坏过他一根领针。
    当她在饰品店看到这个领针时，第一眼就觉得应该是属于他的，长针顶端各一片漂浮的金色羽毛，精致小巧，但价格却不低，她花费所有零花钱都不够买下它，最后还是安誉晴补齐尾款，说是提前支付她这个月薪水。
    魏衍之正在写实验报告，看到她只稍抬眼皮，问她：“怎么了？”
    乔栩鼓足勇气刚要开口，他电话又响了，魏衍之抓过手机走向阳台。
    “我还有点事，你先回房吧。”
    拉开拉门的一瞬间，风吹进来，将桌上实验报告吹得哗哗响，纸张翻飞，她看到桌面上报告的署名：许梦。
    心脏像被刺了一下。
    风有点大，她像被风眯了眼睛，眼睛酸酸胀胀很不舒服，她怕自己哭出来，逃也似的跑开了。
    跑回房间关上门，把脑袋蒙在被子里，才任由眼泪掉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裤子口袋中发出震动，是班群里通知大家聚餐的消息。
    综合大家的意见，选了个阳光明媚的周日晚上聚餐。
    宋雨婷私聊问她去吗？她回了个【去】，扔下手机。
    –
    聚餐地点选在了海边，海边自助烧烤，大家分工携带食材和工具，乔栩被分配带烧烤架。
    家里的烧烤架虽可以折叠，但还是很大，郁姨看着她用绳子绑了两道开始往肩上扛，忙着跑过来：“这个可脏了，这样不行的，你让衍之送你过去呗。”
    乔栩拒绝：“没关系，叔叔太忙了，我可以自己去的。”
    郁姨：“那就打个车过去，别弄脏衣服。”
    乔栩笑着说不用了，她想，因为那个领针，她现在几乎身无分文，哪还有钱打车。
    天色渐暗，凉风吹散天边的粉色暮霭，只留一轮半坠的落日悬在海平面上。
    几天不见，班里同学们好像都变漂亮了不少，女生们化了妆，穿着五颜六色小裙子凑一起聊天。
    乔栩帮忙摆好烤肉架，开始撒佐料烤肉。宋玉婷从后面跑过来，一眼看穿：“你心情不好？”
    乔栩笑了：“你又知道了，婷尔摩斯。”
    宋玉婷：“怎么了嘛？”
    乔栩：“也没什么就是快出成绩了，还挺紧张的。”
    宋玉婷：“紧张什么，你没问题的，对了，你想考哪个大学？”
    乔栩沉思片刻，抬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A大。”
    宋玉婷有点惊讶：“啊？我还一直以为你会在本地读安京大学的，毕竟你爸爸和叔叔都在安大，怎么突然想去A大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乔栩笑了笑：“就是觉得想去北方看看雪，你呢？”
    “我应该会去安大，乔宝，咱们要分开了，我还以为大学也可以和你度过呢，我不舍得你。”
    “我也不舍得你啊，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好。”
    三年同窗生涯在这一刻画上句点，今晚过后，会有很多熟悉的同学再不会见面，因此这顿饭氛围有点凝重。
    菜没怎么动，啤酒倒是少了不少。
    饭程到一半，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大家为什么都哭丧个脸呀，来来来玩个游戏活跃一下，坦白局怎么样，暗恋的，有仇的，都说出来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好好把握啊。”
    大家都说好，游戏很简单，酒瓶子转到谁谁就要回答一个问题，不能说谎。
    第一局转到一位男生，男生平日在班里比较内向，外加是第一局，所以问了个不轻不重的问题就放过他了。
    第二局转到了宋玉婷，班里欢呼热闹起来，几个女生凑一起商量好一会才异口同声问：“班长，你喜不喜欢七班的池骋？”
    宋雨婷正喝着果酒，差点喷出来，非常冷淡说：“不喜欢。”
    几个女生都不太相信，啧啧道：“坦白局说谎没意思了吧，人家池骋又帅又有钱还专一，高中三年就围着你转，你真的没有动心过？”
    宋玉婷好像有点醉了，她摇摇晃晃站起来，举着果酒瓶：“我要是说假话出门被车撞死，我就是喜欢……一条狗也不会……喜欢他。”
    几人笑着说不至于。
    说起池骋，宋玉婷暑期打工后，他几乎每天都来“漾”，当然他没有捣乱，偶尔坐在角落看她，也会在她搬重物时帮她一把。
    虽然乔栩心里也是很不喜欢他的，但这一刻莫名就有点同情他了，原来不喜欢一个人，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无法被感动的。
    乔栩心里闷闷的，叩开一罐啤酒，喝了两口。
    气氛烘托起来之后，后面的话题越发百无禁忌，似乎窥探少年少女们的隐秘心事成了一大乐趣。
    乔栩也没逃脱的了，她眼看着酒瓶口对准她的方向停下，立马有一个男生站起问：“我们乔大美女有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
    不知何时起这个词总是绑定着一个人出现，就像一根软刺扎在她的心上，想起来都会胸口窒闷，透不过气。
    但她又不舍得把它拔掉，她执着的想，如果一直养着它，这颗刺会不会变成玫瑰？
    这想法真是可笑，刺怎么可能长成玫瑰。
    可是怎么办，她还是好喜欢他。
    乔栩轻轻笑了笑，眼眼神有几分涣散：“有的。”
    还是很喜欢他，就像星光穿梭亿万光年，从无尽的拉尼凯亚超星系团，穿过银河系，来到小小的太阳系的地球，不远万里不问归期。
    之后她听到欢呼声、尖叫声，还有不停追问的声音“是谁！”，“我们认识吗？”，“大胆一点，你应该问是不是我！”，“哈哈哈哈不要脸。”
    之后的事她不记得了，脑子里只模模糊糊存留下一点片段，好像有人把手机塞到她手里，手机里有个声音在质问她：“你喝酒了？”
    乔栩觉得很奇怪，她喝没喝酒关手机什么事，它一个破手机难道还要管着她。
    于是她就对着手机“呸”了一声：“关你屁事！”
    魏衍之：“……”
    第27章 山谷百合【一更】
    乔栩的电话拨过来时, 魏衍之正在参加一场学术会议。
    这是国内多所高校天文重点实验室联合召开的：2022年学术年会暨暗物质与天文发展研讨会。
    他听着电话里女孩醉得胡言乱语，最后还怼了他一句，太阳穴青筋直跳, 不等会议结束, 魏衍之把讲稿给了身边许梦，先一步离开。
    许梦在身后喊他：“魏教授, 下一个就是您了呀，您去哪？”
    魏衍之头也没回：“这次由你来做 Oral Presentation（口头演讲）。”
    许梦：“？”
    许梦：“我没准备啊，一会提问环节我回答不上怎么办？”
    魏衍之：“道歉。”
    许梦：“……”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乔栩其实喝得并不多，只是被海风吹得头有点晕。她站起来跟同学们告别：“我要回家了，小魏叔很小气, 他不让我太晚回家, 再见。”
    岳子琪也站起来：“你喝多了我送你。”
    “没喝多没喝多, 岳掌门请坐，青山不改, 绿水长流, 各位大侠咱们后会有期, 在下先行一步。”乔栩朝班里同学抱拳。
    岳子琪看着她摇摇晃晃离开。
    真的没喝多？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旁边男生撞了撞他的肩：“别看了，人都有喜欢的人了，让你早下手你不听, 晚了吧！”
    岳子琪摁着他脑袋往旁边一推：“你懂个屁。”
    “你喜欢人家就说呀, 整天跟人称兄道弟拜把子, 我们是不懂你在想什么。”
    嘴碎如岳子琪难得安静下来，叩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了干净。
    海边沙子太软, 天色又暗, 乔栩走着走着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跌坐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魏衍之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小姑娘像个四脚朝天的王八，躺地上胳膊胡乱扑棱，却怎么都翻不过来，魏衍之走过去，不禁笑出了声：“你这是在教海龟翻身？”
    看到他，乔栩立马躺平不挣扎了，视线里是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形，他穿双开线缎面西服，细白纹领带，发丝也整齐一丝不苟，细框眼镜下那双眼睛溢着笑。
    周身透露出两个字：精致。
    乔栩看着他的脸，半晌没舍得眨眼。
    魏衍之拉着她的胳膊：“起来，地上凉。”
    乔栩懵懵的站起来：“小魏叔你这是去哪了？”
    魏衍之脱下外套，内里是光滑的真丝衬衫，给她披上外套：“因为你我错过了一场重要演讲。”
    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很温暖。
    “演讲啊，怪不得你今天穿得像个花孔雀一样，一定是去勾引人了。”
    魏衍之：“……”
    魏衍之沉默好几秒，舔了舔后槽牙，笑了。
    魏衍之问：“你喝了多少？”
    乔栩用手指给他比：“一点点……”
    “一点点就醉成这样？还有，谁让你喝酒的？”
    乔栩歪着脑袋：“我毕业了。”
    魏衍之：“毕业也不能喝酒。”
    “谁说的，我都长大了，长大了是可以喝酒的，我都是大人为什么不能喝酒，我可以喝的。”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提高了许多。
    “好好好，栩栩长大了，是大人了。”魏衍之不与酒鬼一般见识，扶着她，带她往外走。
    乔栩却突然停住，僵着脖子与他分开距离：“你后面是不是想说，不管多大在你眼里还是小孩？”
    魏衍之好笑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都说了是大人了就是大人，你怎么这样耍赖呢。”乔栩气得直跺脚，又委屈又难过。
    她明明都都成年了，都长大了，就是大人了。
    他怎么可以耍赖，那这样是不是在他眼里，她永远都会是那个任性的小孩。
    她要怎么努力才能变成他这样的大人。
    才可以追上他的脚步。
    乔栩心里委屈逐渐放大，眼泪大颗大颗在眼睛里转。
    魏衍之微皱眉头：“怎么还生气了？”
    乔栩大声喊：“我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她也说不出逻辑：“因为你惹我不高兴了。”
    魏衍之帮她把肩上衣服裹紧，顺着话哄她：“好，那叔叔错了。”
    乔栩眨了眨眼睛：“嗯，你错哪了？”
    魏衍之：“……”
    这小孩怎么不讲理。
    魏衍之叹道：“我错在不应该让出来喝酒。”
    “不对不对。”乔栩脑子一团浆糊，她想了好久才突然找到一条罪责：“你不应该凶我。”
    魏衍之好笑道：“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你就是凶我，”她不依不饶发着小脾气，最后又哭起来：“你不让我谈恋爱自己却交女朋友，这不公平，一点不公平。”
    魏衍之没带纸，避开了她的眼睛，用手背帮她轻轻擦脸上泪痕，很耐心哄她：“我又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小姑娘总给他安罪名。
    乔栩哭声霎时停了，雾涟涟的眸子看着他：“你没有谈恋爱，真的？”
    魏衍之：“真的。”
    “没有骗我？”
    “没有。”
    “那你……”她脑子转的很慢，思维迷蒙，她想说你能不能不谈恋爱，又觉得这话她是不可以说的，至于为什么不能说她也想不明白，想了很久她说：“那你谈了要告诉我，我替你把把关。”
    魏衍之拍了拍她头，轻笑：“行，我谈了告诉你，好了小祖宗，咱们能回家了吗？”
    乔栩点头：“嗯，走吧。”
    往前走了几米，她突然又停下来了：“不行，烧烤架还没有拿，我要回去拿烧烤架。”
    拿什么烧烤架！
    魏衍之抓住她乱跑的胳膊：“不拿了，我们不要了。”
    “不行不行的，我一分钱都没有了，要是把烧烤架丢了，我没法赔给郁姨。”
    怕她摔倒，魏衍之一直伸手扶着她：“什么一分钱都没有，你的零花钱呢？”
    魏衍之知道，乔嘉虽然粗心，但是对女儿向来大方，得空就几万几万的往她卡里打钱，而她平日花钱也不多，所以他从来没担心过小姑娘零花钱不够的问题。
    乔栩低着头，眼泪氤氲开。
    魏衍之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被骗了，再加上她今晚跑出来喝酒，一定是因为心情不好，这种猜想更加强烈。
    他弯腰耐心问她：“告诉叔叔怎么了，你的零花钱花哪了？”
    “我给一个人买了礼物，可他不喜欢。”乔栩低头，越说越难过，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他不喜欢这个礼物。”
    “……”魏衍之唇角笑容瞬间凝固。
    “他不喜欢我的礼物，也不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魏衍之眸中墨色浓郁，抓住她胳膊的手指微微用力：“那我们就不喜欢他了，好不好？”
    乔栩没有说话，垂头丧气的掉眼泪，最后还是跟他摇了摇头。
    “不行？”魏衍之喉间想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堵的有点难受，哑声说：“这么喜欢他？”
    乔栩不说话了。
    海风裹着微咸的湿气，吹起她打着卷儿的栗发，所以把长发剪了也是因为他吗？
    魏衍之忽觉胸口一阵烦闷，他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也有喜欢的男生了，他已经无法再用早恋这样的借口阻挡她。
    可是他捧在手心的小姑娘怎么能为别的男生伤心哭泣，她应该永远是那个被宠着的那一个才对。
    “可是他不好。”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乔栩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连长睫毛都黏连到一起，她很固执说：“他很好，他特别好。”
    魏衍之追问：“哪里好？”
    乔栩也说不出哪里好，只不停重复：“他很好的，就是很好，你不可以说他不好。”
    这样的话在他耳中听着更刺耳，这不就是妥妥被渣男欺骗的纯情少女，明明都说不出哪里好，还偏偏喜欢，肯定是个油嘴滑舌只会用言语欺骗小姑娘的渣男。
    不自觉，魏衍之垂在身侧的拳头硬了。
    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是谁，不然他可不保证会做什么。
    魏衍之强压下胸口滞闷，刚要说什么，旁边小姑娘突然弯腰呕起来，她胃里没什么食物，往外吐的也全是酸水，尽数吐到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上。
    魏衍之捋着她的后背，看到小姑娘难受的脸都白了，心疼的不行：“你怎么不吃饭就喝酒？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
    乔栩吐完，愣愣看着怀里沾满呕吐物的衣服，揪着衣袖，声若蚊蝇：“衣服脏了。”
    魏衍之没在意，拿起西装一只袖子给她擦嘴：“脏了就脏了吧。”
    乔栩却觉得不可以，这西装肯定很贵，晃晃悠悠要往海边走：“我去给你洗洗。”
    女孩单薄的身子像要被吹散在风中，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差点又要摔倒，魏衍之终于忍无可忍，他三两步走过去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往停车地走去。
    乔栩一阵眩晕，缓了好几秒，伏在他胸口小声说：“我还没洗衣服呢。”
    “我们回家洗。”魏衍之说。
    到了车上。
    小姑娘终于折腾累了，躺在副驾驶睡着了，魏衍之抽出她怀里弄脏的西装扔到后座，拿了件干净毯子盖她身上。
    车内空调很足，她出了一身薄汗，栗色半卷发凌乱的缠在奶白玉般的肩颈上，还有几缕粘在了她殷红的唇瓣间。
    魏衍之用余光扫着少女安静的睡颜，喉结滚动，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他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他无法再用看孩子的眼神看待她。
    可是长大的小姑娘却被别人骗走了，这感觉就像他在春天种下一颗种子，每天悉心照顾浇水施肥，等到秋天结果子的那天却被人偷走了，而这个小偷还在嫌弃他的果子不够甜。
    魏衍之握紧方向盘，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如果她喜欢的人是一个正直又对她很好的男生，即使有过多不舍，他还是愿意祝福。
    但现在他又如何放心把她交给别人呢。
    魏衍之抱着她将她放到床上，脱了鞋子，衣服他不好碰，拜托郁姨来帮忙换了睡衣，盖好凉被，正要离去，余光扫到桌面上放着一个丝绒小盒子，他拿起打开。
    黑色绒布上放着一只做工精细的领针，金针两端各装饰一片非常小的金羽毛，即低调又精致，魏衍之认识这个牌子，这只领针怕是几万拿不下来。
    这就是她花光所有零花钱买的礼物？
    然后人还不要。
    太傻了
    这么傻的姑娘如果恋爱了，一定是对人掏心掏肺的好，被欺负了也只会暗地里偷偷哭，他却无能为力。
    魏衍之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握着盒子的手都在轻微颤抖。
    “啪”的一声，盒子重重关上，门也随之摔得重重一声响。
    乔栩被声音吵到了，但她睡眠不错，只眉头轻皱，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酸了酸了……
    第28章 山谷百合【二更】
    乔栩是被岳子琪的电话吵醒的, 睁眼的时候大脑还昏昏沉沉没有开机，她摸过手机也没有看是谁，就附到耳朵上：“喂？”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岳子琪兴奋到跳起来的声音：“喂什么喂, 乔帮主我听说你要考A大是真的假的？”
    乔栩闷声“嗯”了一句。
    “那你准备报什么专业。”
    “计算机。”乔栩闭着眼睛说。
    对面意味深长“咦”了一句, 他咂摸咂摸嘴：“乔帮主你该不会暗恋我吧，那天你偷偷打听我的志向, 然后跟着我报，你这样多影响咱们兄弟情义，我可一直那你当兄弟看的，你这样我拒绝你也不太好啊。”
    乔栩都懒得怼他了，不耐烦道：“大清早说什么梦话, 你到底有没有事, 没事我挂了。”
    “什么大清早, 你不会午觉睡蒙了吧，而且今天出成绩, 你不会还没查吧？”
    乔栩逐渐清醒, 缓慢坐起来, 宕机的大脑缓慢重启, 已经出成绩了吗？这么早，不是要下午三点才出吗？
    她瞥一眼身边闹钟，时针已经过了右中央的杠半格, 居然三点半了, 她无意识喊了句：“啊啊, 这么晚了。”
    她一觉睡到了下午啊，就算是假期, 但这懒觉也太久了！
    岳子琪：“别紧张, 我已经帮你查完了, 嘻嘻嘻总分676分，报A大计算机妥妥的，你想不想知道我多少分啊？”
    乔栩没兴趣知道他考了多少分，趿拉着拖鞋下床准备去浴室洗个澡：“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吧，我六百b……”
    话没说完，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乔栩站到镜前，她已经换下了昨天的白色的连衣裙，穿着平时一件宽松睡裙，可是她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在海边玩游戏，她心情不好开了罐啤酒，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是谁送她回来的？
    乔栩迅速冲完澡下楼，餐桌前已经摆好了午饭，郁姨今天做的炒花蟹，老远就闻到香味。
    “醒了？饿不饿，我先给你做点吃的垫一垫？”
    乔栩很不好意思，挠了挠耳垂：“我不饿，不好意思郁姨我睡过了。”
    郁姨笑眯眯说：“暑假嘛都是要懒床的呀，我今天炒的蟹，还炖的牛腩，一会多吃点饭。”
    “嗯。”乔栩瞥了眼楼上：“小魏叔今天不在家吗？”
    “在，就他让我别叫你的，说是你睡得晚让你多睡会。”
    所以是小魏叔把她带回家的吗？
    该死，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晚饭时，她一边吃饭一边截图成绩发给了乔嘉，岳子琪说的没错，她总分676分，这成绩也算是正常发挥，乔栩已经很满意了。
    魏衍之还说她：“吃饭不要玩手机。”
    乔栩兴致勃勃拿手机给他看：“是出成绩了，我考了676分，省151名。”
    魏衍之轻笑：“很不错的分数，明天可以庆祝一下了。”
    “嘻嘻。”
    晚上，乔栩想了想，还是准备找魏衍之好好商量下报考学校的问题，她走到书房前，敲了三下，小声问：“小魏叔你忙吗，我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魏衍之：“进来吧。”
    乔栩推门，手里端着切好的冰镇西瓜。
    她笑得很开心，从门缝探进小脑袋：“我们一起吃西瓜吧。”
    魏衍之拉过椅子，乔栩跟着坐过去，拿了片西瓜咬了一小口，“好甜，你快尝尝。”
    夏天西瓜配空调真的太幸福了。
    “不急，你先吃，”魏衍之：“有想学的专业吗？”
    乔栩说：“计算机。”
    魏衍之略微沉思后点头：“计算机挺好的，不仅热门就业选择方向也多，而且如果你以后真对天文勘测感兴趣，计算机也算其中一个入口。”
    乔栩却是想得另一层：“而且计算机毕业后赚钱多。”
    魏衍之笑：“小财迷。”
    其实她想说，她多赚钱你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了。
    此时电脑发出叮的一声响，有人给他发了封邮件，魏衍之转回椅子，去查看。
    乔栩捧着西瓜，往前凑了凑，她穿着裙子，膝盖若有似无擦过他的西装裤，冰冷的触感令乔栩瞬间不敢动了。
    几不可察的碰触，可能他都没有注意到，还是令她红了耳廓，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
    乔栩低头啃瓜转移注意力，都没注意到红色西瓜瓤已经被她啃完了，少顷，魏衍之递过来的一张纸巾，笑着看她：“咱家还不至于这么艰苦让孩子啃瓜皮，换一块。”
    乔栩：“……”
    她擦完手把纸巾团成团攥在手心，看着他坚硬的侧脸，心中有些念头愈发强烈。
    她喜欢一个人，也一直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年龄阅历背景，这些她都可以努力，但有一点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鸿沟，就像一条禁忌横在两人身边。
    那就是身份。
    这种差距，令她胆怯。
    所以她把这份喜欢偷偷锁了起来，她想变得足够好足够优秀，等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把钥匙送到他手里。
    乔栩强行压制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她突然想起元旦晚会那天小美人鱼的台词，她想要牺牲一切去争取一个他。
    如果可以，她也要做出这种选择。
    终于下定决心后，乔栩缓慢开口：“小魏叔，我其实想报A大。”
    魏衍之手指微顿，愣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跟她确认：“你想报A大的计算机？”
    “嗯。”乔栩双手放在膝盖上，捏着纸团，点了点头。
    似乎从未设想这种回答，乔栩其实是属于很恋家的女孩，她依恋亲人，对亲情看得很重，甚至因崇拜乔嘉一度想学自己不擅长的物理，他理所当然以为她会追随父亲报考安大。
    “为什么？”魏衍之问她。
    “A大计算机全国有名，正好我也想去北方。”
    “和你爸爸商量了？”魏衍之。
    “嗯，爸爸也支持我。”
    空调的凉风微微吹动桌前纸张一角。
    魏衍之沉默良久，摘掉眼镜，随手搁在桌面上，揉了揉眉心。
    “A大虽计算机专业强，但安大比A大综合实力要好，而且安大计算机也属于强势学科，读安大你还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也可以照顾你，这样不好吗？”
    难道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在A大。
    乔栩想，待在他身边当然非常好。
    如果可以她想一直待在他身边。
    可是她必须离开啊，因为她住在他家里，他就是叔叔，而她是晚辈。进了安大，他就成了老师，而她是学生，他们会一直是这样不对等的身份。
    她毫不怀疑他会继续呵护她爱护她。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长大，想独立，她不想只做他眼里的孩子，不想只被他保护。
    如果有机会，她想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并肩看同样的风景，而不是以仰视的姿态，活着他的庇佑之下。
    可是这样的话她又无法对他说出口，她只小声说：“我想去外面看看。”
    魏衍之苦笑：“外面就真那么好？还是说你是因为别的原因？”
    乔栩咬了咬嘴唇：“小魏叔，我想去外面的确是有私心，但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等有一天我真的长大了，我一定会告诉你。”
    长大，又是长大。
    她是多么想长大赶紧离开他。
    她有了更重要的人，且义无反顾。
    窗外繁星点点，翠绿的树叶沙沙作响，有几片被风吹进书房，落在木质地板上。
    好久两人都没再说话。
    魏衍之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他手肘支在桌面用手背抵着眉心：“真想走？”
    乔栩微微点头。
    “好，你让我想想。”
    她走出了书房。
    一整晚魏衍之都没有从书房出来，乔栩站在房门外，想敲门又不敢，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她不走了，你能不能出来好好吃饭。
    可是她现在留下能做什么，以后又能怎么办，难道要一直活在他的包容下，做一个乖巧的孩子吗？
    她想，我必须要做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以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1]。
    想到这里摇摇欲坠的意志又坚定几分。
    第二天乔栩收到了魏衍之的微信消息，他只发了两个字【走吧】连个标点都没有，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只知道他昨天书房的灯了一整晚，最终他还是选择让她走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无论自己再难过也不会勉强别人一丝。
    这一刻乔栩忽然感到悲伤，心里密密麻麻涌上不舍。
    之后几天她很难见到魏衍之，她白天去“漾”打工，傍晚回来时魏衍之还没回，第二天起床后他早就走了，两人就像同一屋檐下的陌生室友，平时连面都见不到。
    就这么过了一周，傍晚乔栩下了公交车，远远看到门前那辆好久不见的迈巴赫，乔栩眼睛一亮，蹦蹦跶跶跑进门。
    “小魏叔今天下班好早啊！”
    她进门换鞋子，一抬眼，一位熟悉的女人从二楼走下来，许梦笑着跟她打招呼：“栩栩，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小魏叔呢？”
    许梦指了指楼上：“最近毕业季，他在谢师宴上被学生们轮流敬了几圈酒，然后喝多了，我送他回来的，那我先走了。”
    “好，再见。”
    刚刚还兴奋雀跃的心情顿时冷了下来。
    喝多了会不会有身体接触啊。
    好讨厌。
    喝酒真讨厌。
    她有气无力回屋关上了门。
    不知过去多久，她听到隔壁有木门开启的吱呀声，乔栩立马跑出去，正好跟出门的魏衍之撞到了一起。
    “慢点，急什么？”
    头顶传过熟悉的低沉笑声。
    乔栩抬头，魏衍之穿一件浅灰色棉麻短袖，露出结实的手臂线条，看到她还傻乎乎盯着他，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一切还是那么亲昵自然。
    乔栩眨了眨眼睛：“小魏叔你没喝多吗？”
    魏衍之：“你以为我是你，喝多了就躺地上装王八。”
    乔栩：“……”
    乔栩看着他步伐稳健，确实不像喝多了，他不紧不慢往楼下走，身后乔栩突然喊住他：“小魏叔。”
    魏衍之转身：“嗯？”
    “你有没有……”乔栩不敢看他眼睛，视线落在他胸前扣子，“生气。”
    生气她去外地读大学，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会。”
    他没有说没有，只说不会，他并不是不生气只是不会对她生气。
    魏衍之替她把耳边杂乱的碎发掖到耳后，双手搭在她的肩：“其实这段时间我也反思了很多，我知道栩栩是个有梦想有抱负的孩子，是应该去海阔天空闯荡的，是我舍不得你吃苦而忽略了你的能力，但是我们栩栩这么棒，我的担心其实也是多余的。”
    她才十八岁，理应有更热烈鲜活的青春，她拥有选择整片天空的自由。
    他不能利用她对他的信任与依赖，去束缚她的人生。
    乔栩眼眶温热，感动到只想流眼泪：“小魏叔你真好。”
    “好人卡我已经有很多了，不要再给我发了。”
    乔栩笑着耸了耸鼻梁：“我给你搬个荣誉证书。”
    “写什么？三好家长？”
    “不，就写[感谢魏叔叔使我懂得精神是自由的]”
    “挺好，”魏衍之淡然夸了一句，轻挑眉：“如果我没记错，这句应该是伏尔泰的墓志铭。”
    乔栩：“？”
    “那我不颁了，我印锦旗，[上善若水，大爱无疆]，这句怎么样？”
    魏衍之转过身往楼下走去，上善若水？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这么高尚，只是看不得小姑娘失望罢了。
    两人又恢复了平日的温馨和谐。
    暑假过半后的某天，小姑娘一脸神秘，背着手绕到他沙发的后面：“小魏叔，我有个小礼物要送你。”
    乔栩觉得，借钱买的礼物总归是不那么真诚的。所以等领到薪水这天把钱还了安誉晴，她才再次拿出这个礼物来送他。
    魏衍之今天不忙，正坐在客厅沙发看杂志，闻言他把书倒扣到腿上，偏头一笑：“无事献殷勤，想贿赂我？”
    乔栩：“你有什么可以贿赂的，我只是觉得很适合你。”
    魏衍之：“什么适合我？”
    “噔噔噔。”乔栩双手捧着一只精致小礼盒凑到他面前：“打开看看吧。”
    魏衍之唇角笑容瞬间敛去，他当然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只是不知道她拿给他是什么意思。
    乔栩看他愣住，还以为感动到了，她主动打开礼盒拿出了那只领针，整个身子前倾到沙发背上，伸长胳膊送过来：“不用太感动了。”
    女孩手掌小小的，托着一根小巧的金色领针，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魏衍之还是不明白：“送我？”
    “嗯，我记得过年那会我不是弄坏你一根领针吗，这个赔你了。”
    魏衍之看着那根领针，没有要取的意思，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什么意思。
    她这是拿别人不要的东西送他？
    可真是“有心”。
    乔栩看他迟迟不取，脑袋一歪，开他玩笑：“小魏叔你不会吧，不会还要我替你戴吧。那好吧，谁让我今天心情好呢，但你今天没有穿针孔衬衫，我就只给你比一下吧。”
    双手捏着领针两端小羽毛刚伸到他的领口，两只手被突然握住，男人手掌温热的体温传过来。
    魏衍之薄薄眼皮掀开，眼中神色晦暗难辨，像海雾、像迷瘴，看不透、看不懂。
    乔栩不明白他的意思，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魏衍之胸腔起伏，黑眸凝视着他，有某种情绪隐匿其中，他嘴唇翕合，低沉的声线吐出几个字。
    乔栩听到他的话时，脸上笑容收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脑缓慢反应了好几秒，他的声音才传过来，他说他不喜欢……
    不喜欢。
    不喜欢？
    他居然说不喜欢！！！
    作者有话说：
    //[1]舒婷，致橡树
    第29章 山谷百合【三更】
    酒吧“漾”。
    店里没客人, 乔栩趴在吧台边发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礼盒里的金色领针，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喜欢, 也不明白哪里出问题了？
    少顷, 她身后闪过一个人影，手心一空, 领针也被那人顺走了。
    乔栩抬头，看到赵恪一脸夸张的表情：“好漂亮的别针啊，是不是送我的？”
    乔栩有点没精神：“你喜欢？”
    “喜欢啊。”说着就往自己胸前比划：“是这么戴的吗，好看是好看，就是这有点朴素啊, 羽毛再大一点或者加个链条会更好。”
    乔栩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你喜欢就送你吧。”
    “啊, 这么随意, 这牌子可不便宜，十几万吧, 没看出来小乔儿妹妹你还是个出手阔绰的小富婆, 你这样让赵叔叔压力很大啊。”
    好几十万也好, 好几千万也罢, 对不喜欢的人而言它就没有任何价值。
    “赵恪你要点脸吧，小姑娘的东西你也好意思要，而且你整天穿得跟个花毛鸡似的, 连套正经西服都没有要领针干什么。”
    这独特嗓音一听就是安誉晴。
    “原来这东西叫领针？”赵恪举起领针仔细观察：“我还以为是个别针呢, 戴哪的？领子, 这针这么粗不就把衬衫戳坏了。”
    “别捣乱了。”安誉晴打了下他的手背，赵恪立马识相的把领针奉上, 安誉晴把它装回礼盒, 递还给乔栩, 又碰了碰她肩膀：“还没送出去呢，别这么害羞。”
    “他说不喜欢。”
    乔栩垂着头，脑袋都要耷拉到桌面上，可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是嫌弃不够档次还是单纯嫌弃是她送的，这是她花光所有零花钱买的，他凭什么嫌弃。
    乔栩烦躁的挠了挠头发，越想越气，抱起酒瓶就要用牙去啃。
    把赵恪吓得六神无主，赶紧夺过来：“祖宗使不得，我哥不让你在我店里喝酒。”
    “我都毕业了，我偏要喝！”乔栩哼了一声。
    “你跟他吵架了？”赵恪还是不敢让她喝，默默收走了她胳膊够到范围里所有酒，招呼酒保收走。
    “是他想跟我吵架，我又没惹他，他凭什么就说不喜欢了？他送我高考大礼包我都说特别喜欢。”
    赵恪笑了一声，听着新鲜：“这是个人喜好问题，他可能不喜欢金色，喜欢绿色，就跟上次那个围巾一样，你要不去镀一层绿漆？”
    乔栩怔了下，似乎真的在思考这办法的可行性。
    赵恪挥着爪子在她眼前晃：“不是，我开玩笑的。”
    安誉晴：“你可以去问问他为什么不喜欢？”
    “我才不去，不喜欢拉到，我还不稀得给他了呢。”
    赵恪眼看她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开始生闷气，心道这不会把人小姑娘气哭了吧。
    赵恪让调酒师兑了一杯低度数的果酒，加苹冰块，轻轻推到乔栩身前：“喏，请你喝''热带挑逗''，别哭了。”
    乔栩哽咽：“我才没哭！”
    还有他这都什么破名，怪不得店里生意不行，一点品味都没有。
    赵恪：……没哭我这桌子都发大水了。
    赵恪单手支颐，看着小姑娘微微起伏的肩膀，无声笑了。
    他回想起已经认识魏衍之近十年了。
    这些年，赵恪从未见过他跟人吵架，他也不是脾气好，只是一种骨子里的冷漠，好像不管别人怎么对他，他都不会生气。
    赵恪第一次在魏家见到魏衍之时，少年才十几岁，脊背挺直站在高门深宅中，一张嘴就狮子大开口：“我要南山墅过户到我名下。”
    赵恪嗤笑他痴心妄想，那时赵恪并不知道他是魏明辉前妻的孩子，只当他是某个小三的私生子。
    他越看他越不顺眼，于是伙同几个兄弟把他围在巷子口打了一顿，到医院时胳膊都断了，但他没吭一声，警察问起，目光淡淡扫过赵恪，只说了句：“天太黑，没看清人。”
    赵馨兰生病后的疯狂行为更让赵恪忍不住猜想，他可能天性凉薄，哪有人在赵馨兰这样咄咄逼人下还不疯的。
    可现在他都会跟小姑娘吵架了，是不是也算一件好事。
    _
    乔栩的暑假着实无聊，白天泡在“漾”，晚上窝在屋里，等反应过后，暑期已经余额告急。
    暑假里宋玉婷结识了一位安大的大学生，男生在附近公司暑期实习，两人都是金融专业，兴趣也差不多，一来二去就熟络了，时常下班一起回家。
    这天下了一场雨，学长撑着伞等在门口，男生个子很高，总是耷拉着眼皮笑眯眯看人，还真有点像尼克。
    乔栩蹲在酒吧门口，看两人并肩消失的背影，雨点溅到她的小白鞋形成一块污点。
    乔栩抽出纸巾，弯腰擦了擦，起身时习惯性往最角落的酒桌瞥了一眼，那里坐着一个男生，从早待到晚，即不说话也不离开。
    乔栩点了两杯荔枝酒，走过去，把杯子往前推了推，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叹了口气：“人都走了。”
    男生微微抬了抬眼皮，懒散睨她一眼：“干嘛？”
    “失恋帮乔帮主，请你喝一杯。”
    池骋颇为稀奇：“乔大美女还会失恋？谁这么不开眼？”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乔栩捏住吸管，吸了一口，荔枝酒又甜又辣，辣的她舌头发麻，她也只敢喝一点点。
    这个暑假池骋几乎天天来，白天酒吧人不多，乔栩有事没事就刺他一句，时间长了，两人竟然诡异地熟悉起来，还生出一点惺惺相惜的同理心。
    说是朋友也远远算不上，大概算是见面互相戳两刀的……刀友。
    乔栩发现，池骋人品并不算坏，他只是自幼家境优渥被惯的有些少爷脾气，不太懂怎么跟人相处。
    乔栩用手指点着腮：“你这onedayday的就在这看着婷婷被人泡走啊？”
    池骋垂了垂眼：“那我能怎么办？”
    “说的也是，她反正怎么都看不上你，早晚都会被泡走。”
    池骋膝盖中了一箭，闷着一口老血反问，“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乔栩状似无所谓：“跟你一样，他不喜欢我呗。”
    “他有喜欢的人了？”
    乔栩咬着吸管沉思：“不知道，我没发现。”
    “你跟我不一样，你还有机会。”
    乔栩嫌弃地瞥他一眼：“我当然跟你不一样，我可不会天天在人眼皮子底下晃悠，狗皮膏药似的，看着就烦。”
    池骋憋着气：“那你跟我的区别最多也就是，看着他被人泡走和不看着……他被人泡走。”
    乔栩：“……”
    两人相互对视，最后叹了口气，端起杯子碰了碰，同是天涯失恋人，何必互相伤害。
    乔栩：“所以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说追我，第一次见你这样的追人方式，能追到才有鬼。”
    “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我对她好她不理我，对她不好她也不理我，我能怎么办，我就想着吸引一下她的注意呗。”
    乔栩更诧异了：“所以你就踹她一脚吸引注意？”
    “我……”池骋差点被噎死：“这件事刻在我的碑文让我带到下辈子行不，我都跟你道歉一万遍了，隔一段时间就拉我出来鞭尸。”
    “做错事就该永久铭记，道歉有用还要监.狱干什么。”
    池骋摆烂了：“好好好，那你骂吧。”
    “没心情。”
    “哦对，你也失恋了，啧啧，有你陪着我好受多了。”
    “……”玛德！
    作者有话说：
    魏叔：这章我为什么没有戏份？
    快了快了，我已经加班加点在给火葬场的锅炉添炭了！！
    明天23点更了
    第30章 山谷百合
    离开学日越来越近, 乔栩在酒吧打工的日子也告一段落。
    老天爷似乎感受到了她阴郁的心情，这几天一直暴雨不停，郁姨看着窗外密布乌云, 庆幸幸好前几天收了院子里的桂花, 不然今天都被雨打坏了。
    魏衍之回来时看到乔栩正躺在沙发上，盯着纯白天花板发呆。
    “东西收拾好了吗？”魏衍之收了雨伞, 走过来。
    乔栩一个激灵坐起来，茫然看着他：“啊？哦，收拾好了。”
    “什么时候报道？”
    “后天。”
    “好，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乔栩顿了下，突然就起了小情绪：“不麻烦了, 我自己去就行, 谢谢小魏叔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知道给您添了很多麻烦，非常抱歉。”
    魏衍之听着这么官方的告别词, 都用上了“您”, 几乎被气笑了：“怎么, 你这是要跟我断绝关系了？”
    乔栩摇头：“放心吧, 不会的，我以后会给你养老的，不会让你变成孤寡老头。”
    魏衍之：“……”
    说完乔栩哒哒哒往楼上跑了, 又想起什么, 趴在二楼的栏杆上, 朝着楼下说：“还有你也别老是熬夜。”
    魏衍之以为小姑娘心疼他，这心里刚有点温暖, 谢谢二字都没说出口, 又听她又补充：“多费电！”
    魏衍之：“……”
    外面风雨敲窗, 乔栩睡得不太好。
    第二天雨依然没有停的意思，飞往A京的航班都取消了，思虑过三魏衍之决定开车送她去学校，这样小姑娘也可以多带些行李。
    乔栩收拾好行李箱，郁姨又替她装了大包小包零食，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撑着伞在雨中跟两人告别，嘱咐他们路上慢点，又和乔栩说常回家。
    她说的是回家。
    乔栩听得眼眶温热，重重点头。
    其实她很舍不得郁姨，她小时候在奶奶家长大，郁姨比她奶奶年轻一些，但眼角都有弯弯的皱纹，身上总带着熟悉的厨房油烟味儿，和她奶奶一样亲切又疼她。
    她又跑下车，紧紧抱了抱郁姨，这才恋恋不舍离开。
    外头风雨太烈，把车子引擎声都盖住了，乔栩盯着车窗外高频摆动的雨刷，一路无话。
    安京离A京大概十几小时车程，因暴雨花的时间比往常更多了些，她们中途在服务区住了一晚。
    天气真是奇怪，1000km外的安京暴雨如注，而A京却万里无云，暑气蒸腾。
    A大校门前熙熙攘攘全是新生，热心的学长学姐拉着迎新横幅帮忙指路，乔栩刚下车就有男生迎过来：“学妹是吧，哪个学院的？”
    乔栩：“计算机。”
    男生：“巧了不是，直系学妹，走吧我带学妹去领东西。”
    乔栩：“好。”
    魏衍之从后备箱搬出两个大号蛇皮袋时，乔栩已经不见人了。
    不远处，小姑娘栗发打着卷，藕粉色裙摆翻飞，在前面走得飞快，身边男生帮她拉着行李箱，笑眯眯聊得很欢乐，最后还越凑越近。
    魏衍之额角抽了抽：“乔栩！”
    乔栩转身，看到男人背靠车身，双手抱胸，半抬着黑眸，视线不偏不倚投在她身上，警示意味非常明显。
    乔栩脚步微顿，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缓慢走回来，瞥了一眼他脚下的蛇皮袋：“小魏叔，你是搬不动吗？”
    “……”
    “也对，毕竟你年纪大了，我自己来吧。”
    “……”
    小丫头说话怎么能这么气人。
    她走过去，弯腰拉住蛇皮袋带子往上一提，袋子纹丝未动，乔栩意识到事情没她想得简单，用两只手使劲，结果还是不动。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么重，不会是郁姨把健身的哑铃都给她装进去了吧？
    乔栩面上挂不住了，咬牙切齿硬拖着往前走，秀眉拧到了一起，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
    魏衍之实在看不下去了，抓过她手里带子：“行了，给我吧。”
    “不用，我可以……的。”
    “啪”的一声，带子应声而断，乔栩往后趔趄一步，茫然站住，在风中凌乱了一会，愣愣地把手里的烫手山芋往前一递：“给你吧。”
    魏衍之似笑非笑看她：“你倒是会甩锅。”
    “确实不太好弄。”乔栩尴尬笑了笑，“那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那边买个橘子……不是，买个袋子。”
    “回来。”魏衍之。
    乔栩心虚地缩了缩脖颈。
    还好老年人听不懂网络梗，他把蛇皮袋搬到了行李箱上，帮她拖到了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上铺下桌，魏衍之说女生宿舍不方便多待，帮她搬上行李就去车里待着了。
    乔栩拉开蛇皮袋，各种特产零食、水果红枣、还有藿香正气水，郁姨真是比她亲姨还亲，这是搬空了整个个厨房吧。
    宿舍其他人没在，但床铺已经收拾好，应该是一起出去了。她看了眼别人干净的桌面和自己堆成小山的桌子，还是把零食都塞进了柜子里，等收拾完东西又歇了一会，才慢吞吞下楼。
    魏衍之已经在楼下等她了，她三两步跑过去拉开后车门就要往里钻，身后一只大手捏住了她命运的后脖颈，把她塞进了副驾驶座。
    乔栩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挣扎，但坐上副驾驶她也没理他，耳机一塞，谁也不爱，完全隔绝了外界声音。
    魏衍之喊她：“栩栩。”
    小姑娘看着窗外风景安静坐着，不知道是没听着还是故意不理他。
    路过一个红绿灯时，魏衍之伸手勾下了她一边耳机，问她：“想吃什么？”
    “随便吧。”说完又把耳机塞上了，浑不在意的样子。
    魏衍之握紧方向盘，下一个路口，他把车停在路边，重重按下引擎，车子熄火，车内陷入一片沉静。
    乔栩耳中音乐骤停，因为魏衍之倏地伸手，拔掉了耳机与手机的连接口，她扭头：“你干嘛？”
    魏衍之闭了闭眼睛，尽力恢复平静：“栩栩，我一会要回去了。”
    乔栩手指缠着耳机，指尖微微一顿，偏过头看向窗外：“回去呗，又没人绊着不让你走。”
    “一定要跟我这样说话吗？”
    他的语气并不重，但乔栩还是听得心惊肉跳，手指落在身侧，慢慢蜷起来：“你想让我跟你怎么说话？”
    外头阳光毒辣，车内空调开得很低，低到皮肤有点冷，魏衍之垂下眼睑，长睫覆下一层浅薄的阴影，沉思良久他还是开口：“如果是因为那根领针，我可以跟你道歉。”
    那天他说出口其实就后悔了，他平日太随性，从不会在意这种事，可是当他想起她曾经也这样笑着送别人礼物时，胸口那团火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
    事后他想道歉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
    “不用和我道歉，不喜欢又没关系。”
    这件事乔栩早就气过了，也已经想开了，他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没人规定一点要喜欢别人送的东西。
    魏衍之：“没有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就是……”她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不太足。
    说着她低头用手指绞那根数据线，长睫毛不安地眨着，嘴唇也打着颤，像是受了极大委屈，有那么一个瞬间，魏衍之好似明白了小姑娘为什么不开心。
    这是知道他要离开，不舍得他了。
    魏衍之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心脏变得柔软熨帖，心想小姑娘果然不算白养，还知道不舍得他。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欢快逗她：“说会经常回来看我，还算数吗？”
    小姑娘郑重跟他点头，语调也是软糯的依依不舍：“算数。”
    “那还担心什么，叔叔离你又不远，而且我也经常来A京出差。”
    乔栩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问：“小魏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除了我爸爸，你还有别的师哥吗？”
    “挺多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母亲桃李满天下，师哥师姐更是数不胜数。
    乔栩顿时更不开心了，烦躁地解了安全带，语气尽是埋怨：“那我走了，你会不会还替别人照顾女儿？”
    “……”
    魏衍之沉默了五秒钟，大脑一时没跟上她跳脱的思维，所以这一路阴阳怪调、说话带刺不是因为舍不得他，而是这个？
    魏衍之气得把头偏向窗外，他是真佩服小姑娘的想象力，结果越想越气，又再次转回来：“你当我家是什么，托儿所？一年毕业一个小姑娘？”
    乔栩抿了抿唇，仍用猜疑的目光看他，这眼神跟他当初说“去同事那里睡”时一模一样，透着一股子不信任还带点鄙视，她小脑瓜里一定播放着不好得画面。
    魏衍之警告：“乔栩栩，请立刻停止你的发散思维。”
    乔栩小脾气上来了还挺难打发：“你先跟我说到底会不会。”
    魏衍之都被气笑了，还能怎么办，自己养的自己宠着呗。
    “不会，我虽然师兄很多，但大部分已经不联系了，所以也不会再有照顾别人家女儿的事情出现，可以去吃饭了吗？小祖宗。”
    小、小祖宗。
    乔栩完全懵住，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呛到，他叫她小祖宗。
    虽然内心激动，面上却不显山漏水。
    “好……吧，去吃饭吧。”
    魏衍之笑笑，也没再询问她的意见，开车去了最近一家粤菜餐厅，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餐厅人不多，两人吃过午饭，魏衍之把她送回宿舍。
    他下车，倾身替她拉开车门：“回宿舍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乔栩低着头，走两步，又倏地回头看他。
    魏衍之倚在车门边，午后阳光落在他的眼睫，镜片反射过柔和的弧光，连瞳仁色泽都变得温柔，他安静看着她离开方向。
    乔栩一步三回头，进了单元门开始以百米冲刺速度往宿舍跑，舍管阿姨在后面喊她：“同学哪个宿舍的，来领军训衣服！”
    “我一会来领。”
    宿舍里没有人，室外秋风鼓动窗帘的白纱，顾不得拉开窗帘，乔栩直接趴到阳台边踮脚往下看。
    魏衍之还没离开，手指夹了一支烟送到唇边，用打火机点燃，垂眼吸了一口，轻飘飘吐出几个烟圈。
    乔栩趴着窗沿的手指动了动，她第一次见他抽烟，平日他儒雅绅士，温和随性，看着就像不沾烟酒的三好青年，没想到吞云吐雾的模样还有点桀骜。
    乔栩抿了抿唇，其实也挺迷人的，他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正胡思乱想，魏衍之似有预感般，他缓慢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
    视线相撞的瞬间乔栩没来由一阵心慌，立马往窗帘后面躲，蹲下挡住了自己的身体，这时手机震动，屏幕最上方是魏衍之新发的消息【吸烟有害健康。】
    乔栩立马回：【那你还吸。】
    魏衍之：【心里有点闷，已经掐了，多谢栩栩老师监督。】
    乔栩盯着他这句【心里有点闷】发了会呆，他为什么会心里闷，会不会是舍不得她？几秒后屏幕自动熄灭。
    乔栩再次往下看时，车子已经不在了。
    他走了。
    作者有话说：
    //栩栩：你到底还有多少好侄女？
    第31章 山谷百合
    乔栩顿觉一阵失落, 秋老虎肆虐的热风穿透她的躯壳，冲击着空荡荡心室，全是回声, 呆站了很久, 她终于走出阳台。
    刚出来就被一个圆脸短发的女生拉住，女生非常热情：“乔栩对不对, 我是何靖，咱宿舍就差你了，走吧，出去聚餐呗？”
    乔栩点了点头，屁股都没沾凳子就被她拉走了, 路上又遇到了另两个舍友苏萌萌和孙小涵, 何靖是本地人对校区附近美食如数家珍, 几人商量一下就去撸了把串。
    三位女生都很好相处，聊了聊家是哪里的, 高考成绩又说起大学预期生活, 何靖说：“我上大学一定要找个又高又帅的男朋友！”
    孙小涵：“这可能有点难, 不是我打击你, 咱学校那些男生都把电脑当女朋友，要找就找对面体校的，那肱二头肌都能把T恤撑爆。”
    乔栩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注意力都在微信界面, 低着头往输入框敲字【我刚刚不是去抓包你吸烟的, 我只是去阳台上收衣服的猫咪翻白眼.jpg】太傲娇了吧，删光, 再输入【小魏叔, 你安全到家要记得给我发个消息乖巧.jpg。】 em……她是这么贴心的小棉袄人设吗？删光。
    她正天人交战着, 一边苏萌萌捏了捏她胳膊，笑着打趣：“跟男朋友聊天呢？”
    乔栩立马暗灭了手机：“不是男朋友。”
    苏萌萌：“不是男朋友你紧张什么呀，欲盖弥彰。”
    何靖跟着长长“咦”了声：“那就是未来男朋友了呗，给我们讲讲，高中同学？”
    话题一下子拉到她身上，乔栩还不太适应，结结巴巴说：“不是，他已经工作了。”
    何靖来了兴趣：“比你大?大点好啊，会疼人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在一个酒吧……”乔栩说，“我被人追，跑进了他的包间。”
    “我去，英雄救美，好土但我好爱。”
    ……
    乔栩把两人如何相识删繁就简告诉了她们，但也没有对说出全部，只说他是安大老师，那个不合适的身份，她说不出口。
    “好宠啊，他肯定喜欢你，妥妥的。”
    “没有，他只是把我当小孩。”
    “nonono，你还不懂宝儿，当一个男人对你产生保护欲的时候，爱情已经来了。”
    饭没吃多少，八卦聊了不少，分享过秘密之后，几位女生的友情很快建立起来。
    回校小路上，有大二的学长学姐在发社团宣传单，何靖问他们：“你们想报什么社团？”
    苏萌萌：“街舞社吧，我以前学过跳舞。”
    孙小涵：“我没想好。”
    三人看向乔栩，她正站在一块立牌海报前，目不转睛，“探索宇宙，追求真理，A大天文协会纳新了。”
    她站这的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人拿着报名单递过来了：“学妹感兴趣？报一个吧，我们社团活动可多了，野外观测流星雨、月食，参观天文台等等，总之内容丰富绝不无聊。”
    三言两语，乔栩就被怂恿着填了报名表，回到宿舍室友还取笑她：“你也太好骗了，天文社想想就无聊，无非就是找个教室播放PPT，你还以为真能出去看流星雨啊。”
    乔栩开笑说可能是她对天文比较感兴趣。
    开学后先是为其半个多月的军训，每天起的比鸡早，也不干什么，就站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美其名约增强体质，培养坚韧不拔的毅力，同学们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军训结束后的周末，正好开新生大会，宿舍里女生正忙碌的化妆，在镜子前不停挑着衣服。
    出门前，何靖把乔栩按在椅子上，勾着她下巴，给她涂了口红：“今天班里同学可都在，你就这样去啊，来抿一下嘴唇。”
    乔栩照做，何靖瞧着她不化妆都没有一丝瑕疵的奶油肌，感叹：“都军训完了你怎么还这么白，果然小仙女都是受老天爷眷顾的。”
    乔栩虽瘦脸颊却是有肉，白嫩嫩的，像剥壳的荔枝，何靖没忍住捏了一把，滑滑的很软。
    乔栩：“我涂防晒了。”
    “我也涂了啊，怎么还是晒黑了。”
    苏萌萌走过两人身边，很贱地说了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本来就比较黑。”
    何靖追着去打她。
    新生大会非常热闹，节目表演完后，何靖拉着她在舞台上自拍，舞台的灯光自带滤镜，从斜上方打下来，照亮她半边脸，乌发红唇，带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乔栩很喜欢这张照片，跟她以前的照片不太一样，有种长大的成熟感，于是用它发了朋友圈，配文【今天很开心。】
    _
    乔栩开学后，南山墅冷清很多，少了个欢快的小姑娘就像少了好多人，吃饭时郁姨总叹气：“栩栩最喜欢吃红豆卷了，开学给她带的也不知道够不够吃，不行我再给她寄一点过去。”
    魏衍之笑着说，给她带的零食都够她过冬了，她又不是去贫困山区读大学，会自己买的。
    回到书房，他感觉有些疲惫。
    最近实验室的工作有些停滞，理论预测与实验探测结果不符，所有人都很迷茫，甚至开始怀疑研发的新型探测技术是否不够灵敏。
    于是他给大家放了两天假，总憋在实验室人容易抑郁。
    魏衍之合上电脑，视线瞥过桌面，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物理习题册上放着一袋开封的薯片，应是小姑娘离开前没吃完的。
    魏衍之拿起嚼了一片，很奇怪的甜味，他翻开袋子，樱花米酿味，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也就用包装骗骗小姑娘了，怪不得没吃完。
    他把薯片放回原位，取过手机，点开微信。
    乔栩与他的聊天还停留在上周，她告诉他这个周末要参加新生大会，所以不准备回家了，等国庆假再回。
    朋友圈中有她新发的照片，他挺意外，因为小姑娘真的越来越会自拍了。
    她今晚穿了件薄荷绿雪纺衫，扎着丸子头，还涂了口红，旁边应是她的朋友，两人脸贴脸，笑得很开心。
    看来她已经很适应大学生活了。
    会打扮了，还交了新朋友。
    就是说好回来看他，一个月了还不见人，电话不给他打，微信回得也不积极。
    小孩子真是没心没肺没烦恼，走之前还哭哭啼啼的，才几天认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
    小白眼狼。
    _
    大雪的课程比高中难了很多，特别是大学物理更令人头秃，但想到很快就要国庆假期，写物理实验报告也变得更有动力了。
    国庆这天乔栩起的非常早，收拾完行李看着桌上的大物，顺手就扔进了背包，她是上午十一点的飞机，想着一会就要见到他了，心里还有点小兴奋，连去洗澡都是哼着歌的。
    何靖她们几个面面相觑，一回来就把她按到椅子上，何靖拿着根黄瓜威胁她：“老实交代，是不是要去约会？”
    乔栩摆手：“没有没有，我要回家。”
    “回家还特意洗个澡，换身漂亮的裙子？去见那个喜欢的人吧。”
    这话确实没法反驳，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苏萌萌和孙小涵在后面击掌：“看吧我就知道。”
    几个人一拍即合，摁住她给了化了妆，卷了头发，用目送战士的礼仪欢送她出门，祝她首战告捷。
    可惜这次回家她并没有见到魏衍之，他的团队为了验证新型勘测技术的灵敏性去了外地实验室。
    除去跟宋玉婷吃了顿饭，假期她都没出门。
    再次回到学校他们联系少了很多。
    魏衍之这次的实验地点是2400米下的地下实验室，大山的岩石几乎屏蔽了外来一切宇宙信号和噪音，这里没有任何光源，更别说接受她的微信信息了。
    乔栩听他说过，那里是全球束流强度最高的实验室，使用的也是我国自主研发的加速器，科学家每天的工作任务便是用稳定束流探测暗物质。
    乔栩并不懂探测到暗物质会有什么用，从目前的科学技术层面来说，我们还想象不到暗物质会对人类未来产生什么影响，就像几百年前的人无法理解电磁波有什么用一样。
    但她知道暗物质的发现一定会将人类科技推上一个新的高度。
    他的工作如此重要，乔栩也不敢总打扰他，一来一去，两人的微信框变成了“留言”式聊天，隔好几小时回一句。
    两人就像短暂相交的两条直线，分别后各自归于人潮，越走越远，连共同生活的痕迹都淡去了。
    北方的冬天跟南方不一样，刚进入十一月中便大雪纷飞，手机推送说今晚有暴雪红色预警，学校呼吁同学们注意安全尽量少出门。
    晚上几位女生没敢出门，都在宿舍追剧看书，舍管阿姨敲了敲门给她们送了几根蜡烛，说：“雪越下越大了，一会可能会停电，要是没有手电筒什么的，就先用蜡烛照明。 ”
    乔栩说了声谢谢，以防万一想把手机充满电，刚把充电线插进手机，头顶的灯芯闪了几下，周遭陷入一片漆黑，还真停电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宿舍走廊惊吓的尖叫或雀跃的呼声。
    何靖借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光，扒拉半天抽屉说：“我这有火柴，谁要？”
    苏萌萌：“我要我要！”
    何靖：“点一根够用吗，要不都点上？”
    苏萌萌：“然后围成一圈？你做法事呢？”
    乔栩跑到了阳台上，整片宿舍区一片黑黢黢，看来是整个学校全停电了。
    窗外漫天的白色雪花，银装素裹，雪地上泛出的光芒比屋里还要亮一些。
    她没点蜡烛，就趴在阳台看雪，看得久了好像也就没有那么喜欢了。
    她开始想念安京，那里没有灯红酒绿的喧嚣，他沉静、温柔、古朴，无论秦淮河畔氤氲的水汽，还是玄武湖飘飞的银杏，都是有温度的，比这里的雪花要温暖。
    乔栩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才十点多，魏衍之应该还在实验室不会接电话吧，这么想着但还是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意外的是居然接通了。
    一瞬间她有点迷蒙，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长久的静默之后，她小声唤“小魏叔。”
    “嗯。”男人低哑的嗓音透过电磁波变得更加性感：“怎么还不睡觉？”
    “下暴雪宿舍停电了，我睡不着。”
    “怕黑？”魏衍之。
    乔栩很小声的“嗯”了句。
    她其实并不怕黑，但在这个寒冷的黑夜，她突然贪心想要更多来自他的温暖。
    “别怕，我陪你说说话。”
    他开了免提，拖鞋踏过木质地板，接着“刷”一声响，风声、树叶婆娑声、还有鸟雀啼鸣声尽数传过来，是他拉开了阳台的拉门。
    熟悉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她感觉自己和他并排坐在了阳台的藤椅上，抬头能看见安京的夜空，星星和月亮。
    魏衍之有意无意讲些话来让她转移注意力：“大学怎么样？”
    “挺好的，班里同学都很好，食堂的饭菜也还行，就是校门口卖水果的阿姨有点凶，还坑了我五块钱，我不会再去那边买水果了。”
    乔栩站在阳台上，往玻璃窗呼出一口浅薄的雾气，又用手指画了个心：“哦对了我还报了学生天文协会。”
    “天文协会会举办什么活动？”
    乔栩抱怨：“哪会有活动啊，我填了报名表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这个协会就是个骗会费的空壳，PPT都懒得给我们放。”
    “这么惨？”
    “嗯。”
    那天夜晚乔栩和他聊到很晚，最后她打着哈欠，眼皮都睁不开了还是不舍得挂电话，非要说：“我睡不着的。”
    魏衍之看懂了她的小心思，他不拆穿只说：“你回床上，我不挂电话。”
    “不行不行，舍友都睡觉了，我不能在床上说话的。”
    “那就我说你听着。”
    乔栩终于答应回床。
    “栩栩知道量子纠缠吗？两个粒子在经过的相互作用后，彼此就会成为相同特质的整体，即使相距再远，一个粒子发生变化，另一个也会瞬时变化。”
    宿舍里其他人都睡着了，风雪吹打玻璃窗，乔栩带着耳机，全身蜷缩在被窝里，耳机中声音平和缓慢，像是第一缕融化冬雪的春风。
    “人也是由粒子组成，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孤独的个体，总有人在遥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手机嘟嘟震动两下，关机了。
    乔栩脑壳卡顿几秒钟，他刚刚说了什么，她听到最后一个字是“你”，前面好像还有两个字。
    有人在遥远的地方**你。
    想念，关心……还是什么啊！
    她要疯了。
    作者有话说：
    //叔：总有人在遥远的地方爱着你
    第32章 山谷百合
    为什么要在这么关键时刻没电, 就不能坚持一分钟，也不用，再坚持一秒钟也行啊！
    这一觉注定无法安睡。
    第二天刚来电, 乔栩立马爬起给手机充电, 开机第一件事给他发微信【昨天手机自动关机了。】
    迟迟未回复。
    雪后初霁，宿舍几个女生嚷嚷着跑出去打雪仗, 乔栩心里有事，也没心情跟她们玩。
    手机突然一声响，魏衍之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乔栩迅速拔了充电线接起来，对面有很大风声，挟裹着魏衍之低沉的嗓音传过来：“雪停了吗？”
    “停了, ”乔栩迫不及待追问：“小魏叔, 你昨天跟我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呀?”
    “最后一句话……”魏衍之似乎想了一会, 才不确定回：“量子纠缠?”
    “量子纠缠后面那句，你说每个人都不是孤独的个体, 总有人会在遥远的地方……”她逐字逐句缓慢提示他。
    也许, 她们并不是短暂相交之后越走越远的直线, 而是无论相距多远, 也可以相互影响的粒子。
    电话里安静半晌，随之响起低缓的笑声，带了点调侃的意味：“还是被你发现了。”
    “发现什么？”
    乔栩静静等着他继续, 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腔, 发出急促的怦怦声, 握紧手机的手心渗出汗。
    “这是我胡编的，量子纠缠是发生在量子系统的现象, 宏观世界中是找不到的。”
    乔栩：“……”
    乔栩：“谁问你这个了。”
    魏衍之：“嗯?那栩栩是想问什么?”
    乔栩：“……没什么。”
    乔栩气鼓鼓点了挂断, 太高估他了, 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这种心肠比石头还硬、脑筋比钢筋还直的理科直男怎么可能说出什么浪漫的话。
    _
    大学生活丰富又平淡，刚开学那会，宿舍四个人跟连体婴一样，后来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苏萌萌和孙小涵在交了男朋友，成天腻歪一起，而何靖又是个闲不下来的主，混迹各大学生会和社团。
    只有乔栩白天乖乖上课，晚上去图书馆看书，过得跟高中没什么两样。
    十二月的一个周末，半年不动声色的天文协会终于忍不住宣布了一件大事。
    他们社长经过与各市天文爱好学会的斡旋，终于拿到了野外观测活动的审批通过书。
    大家都非常激动，社长杜城宣布：“这次活动地点选在凤凰山景区，双子座流星雨在12月1日～10日左右，预计最大每小时可观测到100颗，而且还配队天文专家来给我们做专业指导。”
    现场沸腾了，高呼社长万岁。
    杜城挥了挥手让大家安静，他说：“这周末学校会再办一次活动的注意事项宣贯，大家都提前准备好，有问题也可以问。”
    有同学发问：“是哪位专家？”
    杜城低头查看资料，“专家是天文台理论天体物理的教授，挺有名的。”
    “我们这次的费用是AA吗？”
    “饮食需要自己准备，其他车费还有天文设备全部有本协会承担。”
    “啊啊啊，社长太帅了！”
    “不用太迷恋哥，好，散会吧。”
    乔栩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后脑勺突然被一个东西敲了下，还挺疼。
    她捂着脑袋回头，看到岳子琪拧着眉头凑过来，两根食指交叉朝她比了个“十”。
    “岳子琪，你干什么！”
    乔栩和岳子琪虽同在一个学院，但开学至今一次都没见过，几个月不见，他黑了不少，好像还比以前壮了。
    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
    岳子琪哼了句：“不敲你能听见吗，发什么呆，我都叫了你十遍了。”
    “我没听见。”乔栩揉了揉后脑勺，背著书包走出教室。
    “不就是个流星雨，至于两眼放光、六神无主的。”岳子琪跟上：“还有课？”
    “没课了，我去图书馆。”
    “哦对了，有个比赛你想不想参加？”
    乔栩：“什么比赛？”
    岳子琪：“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
    乔栩只听过名字但不清楚具体内容：“具体是？”
    岳子琪：“三人组队，编程解决问题，先代表学校参加市比赛，之后区域选拔赛，亚洲区再到全球。”
    乔栩：“这也是你以后去Google总部的铺垫吗？”
    岳子琪：“差不多，对以后申国外CS Master也有点用，要来吗？”
    乔栩思考一下，有点犹豫：“可我怕会拖你们后退。”
    岳子琪侧过脸，弯腰直视她的眼睛“不是吧，我是听错了吗，我们乔帮主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少女黑葡萄般眼睛大而圆，眼尾温柔下垂，看着就乖巧无辜。
    乔栩推了他一把，隔开安全局里：“你好烦，我是说真的，数据结构我都没学明白，你找别人吧。”
    岳子琪追过去：“本来这次也没指望拿奖，毕竟我们才大一，主要是学习经验，等明年说不定就轮到我们了。”
    “真的？”
    “当然，虽然吧我知道自己很厉害，但也不至于这么狂，第一年就拿奖，所以还是以学习为主。”
    “……那好吧。”乔栩还是没忍住诱惑，毕竟这个比赛是真的很权威，能获奖对她以后就业也很有帮助。
    “行，那说好了，我再找一个，三人一起组队。”
    “嗯。”
    野外观测活动定在了十二月七、八号，正值周末，这次出行共二十六人，包括A京三所高校的学生和两位同行老师。
    周五下午在学校坐大巴车，晚上到凤凰山露营，回程路上到最近的天文台观测站参观，一来一回共两天半。
    乔栩特意买了登山装备，在宿舍里装包，何靖抖了抖她包里的锡纸问：“这是什么?”
    乔栩：“这叫急救毯，能保暖御寒还能防晒，万一遇到山洪台风可以救命。”
    何靖又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小圆柱：“那这个呢？”
    乔栩：“这叫求生哨，不仅遇到特殊情况可以呼救，还可以定位方向和联络同伴，比大声呼喊节约体力。”
    何靖：“……”
    “不是，你们不是去看流星吗？怎么还搞得跟野外求生似的？”
    乔栩：“有备无患嘛，万一遇到点什么事不至于手忙脚乱。”
    何靖佩服地朝她竖大拇指。
    出发那天天气很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希望夜晚的凤凰山也可以这么晴朗。
    准备太充分当然也有负担，那就是她的包实在太重了。
    她不足一米六五的个子背着快一米的登山包走在路上，从后面几乎看不到她人，只有两根纤细的小腿，像是登山包自己在走。
    杜城看着实在不忍心，三两步走上前，他个子高，提着登山包的带子往上提了提，乔栩整个人差点悬空起来：“社长?”
    “咱俩换着包背。”杜城把自己包拿下来。
    乔栩摆手：“不用不用，我这个有点重。”
    杜城笑了，觉得她傻得可爱，就是因为重才和她换啊。
    杜城：“我作为社长看女生背这么重的包可过意不去，跟我就别客气了，给，你背这个，要拿东西给我打电话就行。”
    乔栩接过他的包，杜城的包也很大但东西不多，估计只装了水和简单工具。
    “那谢谢学长了。”
    “客气了。”
    凤凰山在外市，需要坐三小时的大巴，到了山脚下还需要徒步进山寻找观测点，随行老师让同学们先原地休息。
    她到一边打电话：“您到了吗？我们就在凤凰山下面的停车场，有个大巴车，对对对，您别往里走了，我找个学生去接您，好勒，麻烦稍等。”
    挂断电话，女老师拍了拍杜城胳膊：“魏老师到了，你去接一接他，他就在南门检票口。”
    杜城：“好的老师。”
    乔栩眺望远处风景，凤凰山近看绿意盎然远眺却白雪茫茫，是很有冲击感的色调。
    乔栩拿手机倒退着给远处的风景录像，身后杜城经过，笑着拍了下她的肩：“看什么呢?”
    “后面的雪山。”乔栩说，
    杜城没停留，嘱咐她注意安全就急匆匆往外走，乔栩问他：“学长这是去哪？”
    “我去接一下魏教授，就是咱们的指导老师，你别乱跑了，一会咱们就进山了。”
    乔栩缓慢放下手机，眼睫不自然眨了眨：“指导老师是姓……魏吗?”
    “对啊，怎么，你也感兴趣啊，那一起去呗。”
    路上，杜城三百六十度全方位介绍了这位魏老师学术成就以及科研贡献，那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乔栩越听越心惊肉跳。
    难道真的是他。
    不可能吧。
    她的心跳频率加快，像有小鹿乱撞，脚步也不自觉加快频率，杜城在后面追她：“小学妹你慢点。”
    乔栩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经过南门马路，乔栩晃了一眼，恍然看到小叶榕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枝叶茂盛，阳光经过树叶层叠掩映而温柔缱绻，他难得穿了件纯白色冲锋衣，拉链拉至领口，背橙黄色登山包，显得格外休闲放松。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眸，对她笑了笑。
    阳光洒满全身，他像发着光。
    乔栩站定，相隔不远，又好似隔了一光年的距离，细想之下，原来她们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杜城几乎飞奔过去，弯腰握住他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魏教授，终于见到活的了，您一路辛苦，当时发申请的时候真没想到您居然会同意来我们这半吊子天文协会做指导。”
    “我的荣幸。”
    他的声线一贯清雅温和。
    杜城跟个喜鹊似的绕他身边，乔栩也没找到话的机会，闷声不吭跟在两人不远处，边走边刷手机，注意力却全在耳朵上。
    杜城笑眯眯瞅跟着他：“魏老师，不瞒您说我特别崇拜您，我大三物理专业，绩点也很高，想保送去您那读研，您对研究生有什么要求啊？”
    “倒是没什么要求，最好见到我能打个招呼，记性也好一点，别几个月不见就忘了我。”
    话是对杜城说的，目光却似有若无瞟向走在小路另一侧的乔栩。
    乔栩：“……”
    “这算什么要求啊，我能隔800米就跟您问好，只要您不嫌烦。”
    乔栩假装听不出他的冷嘲暗讽，步子迈的飞快，与大部队会和之后就往山上跑了。
    因为魏衍之实在是太受欢迎，还男女通吃，在山下就被同学们围住脱不开身了。
    乔栩一路往前走在大部队最前面，直至山路出现岔口，她不确定往哪走，脱下背包去找地图，这才想起来她和杜城换了包，没办法只能在原地等着。
    她百无聊赖爬上路边一颗石头上往后眺望，小路弯曲环绕，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会还在磨叽着聊天吧。
    到底有什么可聊的，天都快黑了，还看不看流星雨了。
    前些天凤凰山下了雨，石头有些滑，她心不在焉往下走，一脚没踏稳，脚下打了个滑，瞬间整个人失去平衡往旁边摔下去。
    “啊！”乔栩惊呼出声，失重一瞬间，有人从身后扶住她的肩。
    乔栩重心不稳踉跄往后摔去，后背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上，几乎是摔在他怀里的姿势撞过去，他扶稳她的肩，一阵温热的呼吸扫在她的耳侧：“小心。”
    “谢……谢。”
    乔栩迅速直起身，睁着一双失魂的眸子跟他道谢。
    等她终于站稳，肩上那双手落下，连同他掌心温度也消散了。
    魏衍之问她：“崴到脚了吗？”
    乔栩惊魂未定，小脸惨白，看到是他也没有太惊讶：“没有没有。”
    魏衍之凝视她片刻，笑了，嗓音低缓：“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乔栩把脸别到一边，带着一股别扭的小情绪：“你来又没告诉我，而且你那么受欢迎，我哪有机会跟你说话。”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本来想搞个惊喜，但某位小朋友好像并不领情。”他没生气，只笑着说。
    “你不是很忙吗？怎么会突然参加这种活动。”
    “因为某位小朋友跟我抱怨过，她们学校天文协会什么活动都没有，连PPT都不给他们放，所以受到邀请后我就来了。”
    乔栩下意识抬眸：“你是因为我来的?”
    魏衍之没直接回答，摸了下她的脑袋，笑叹：“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跟幼儿园老师一样领着一群小朋友来看星星，其实说实话已经看够星星了。”
    “……”
    看够星星了但还是来了。
    如同小石头扔进平静湖面，荡开层层涟漪。
    乔栩久久无法平静。
    “那你还来。”她轻哼了一声，嘴角却很没出息的开始往上翘了翘。
    魏衍之没再拆穿她的口是心非，侧身看了眼前面的路，“走吧，再不上山天要黑了。”
    “走……”乔栩认真观摩过两条路，没有路标，都是通往山上，连树木都看起来一模一样：“还是等等吧，等学长过来，我背包里有地图，跟着地图省得迷路。”
    魏衍之捕捉到关键字眼：“你的背包在学长那里？”
    他还故意加重了“学长”两个字。
    乔栩微微一顿，从他话里听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不虞，再观察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她会：“嗯，我的包有点重，所以学长跟我交换了包。”
    “交换？”魏衍之眼皮轻掀，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似是在思考这两个字的深层意义，好半晌他才说：“行，那去把包要回来，我和你交换。”
    乔栩：“?”
    第33章 山谷百合
    乔栩没懂他说的“交换”是在逗她还是真让她把包要回来, 也半开玩笑似的说：“我的包可重了，你不行的。”
    魏衍之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看她：“我不行?”
    乔栩突然想起宋玉婷曾经跟她说过, 男人是不能被说不行的, 于是她换了一种更委婉的方式：“不是，我怕累到你, 虽然小魏叔年富力强，宝刀未老……”
    呃，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果然，魏衍之正低敛眉目看她，眸光幽深难辨, 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
    乔栩吞了吞喉咙, 倒退着走了几步：“我还是去拿回我的包吧。”
    说完转身往山下的小路跑了。
    “慢点。”魏衍之轻笑, 也跟了过去。
    晚上六点多，大部队到达凤凰天池, 冬天的凤凰天池不是旅游旺季, 人不多, 他们逆着寒风架起了帐篷。
    凤凰天池是火山口喷发形成的天然湖泊, 水波不兴，气象万千，相传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还是西王母沐浴的浴池。
    前半夜天空弥漫了一层薄雾, 大家唉声叹气说着“好可惜, 天气不好白来一场”，之后就聚在一起煮茶打牌了。
    远处山脉连绵起伏, 云雾缭绕, 乔栩想, 如果不是为了看流星雨，只看风景也不算白来
    乔栩有些饿了，拿出简易烧烤架在草地上烤肉，香气顺着寒风飘了好远，烤完后分给了同社同学们，端着剩下烤串和凤凰茶走到湖边。
    魏衍之的白色冲锋衣在夜晚着实亮眼，他正弯腰调试一款赤道仪。
    乔栩走过去：“小魏叔，你吃烤串吗？”
    “你先吃。”魏衍之回。
    “哦。”乔栩站到后面边吃着烤串边看他操作，他动作娴熟，神态认真，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工作的时候真的很迷人。
    魏衍之调整完，拿出湿巾擦手，睇向身旁低垂脑袋好奇观察的小姑娘：“在看什么?”
    乔栩指着地上一台笨重的电脑设备问：“看这个，这是什么?”
    “工控机，能实时接收并处理拍摄数据，降噪后还原更多细节，你看到的大多星空图都是经过处理之后的。”
    乔栩懵懵点头：“普通电脑不可以处理吗？”
    “也可以，只是工控机防潮防震，更适合在恶劣环境长时间作业。”
    乔栩感叹：“好专业。”
    魏衍之笑了：“不显得专业一点怎么能镇住场，你们现在这群小孩可不好糊弄了，什么都懂。”
    乔栩想说你不专业也能镇住场，光靠脸那群女生已经在疯狂尖叫了。
    乔栩低头看他在工控机上敲了好长一串程序，有点像Python语言，也可能是一种专门的语言。
    乔栩又问他：“小魏叔，你为什么学天文呢?”
    魏衍之想了一下：“大概很小的时候吧，睡不着喜欢在楼顶看星星银河，这样长久注视星空很容易令人平静，久而久之就喜欢了。”
    乔栩不太懂人为什么需要平静，她就不喜欢，她喜欢热闹，也喜欢和朋友一起，自己总觉得会很孤单。
    魏衍之静静凝视她须臾，笑着说：“也可能是宇宙太过浩瀚，能把人所有烦恼也藏起来。”
    他虽然是笑着的，乔栩却在他眼中看到稍纵即逝的寂寞，这一刻她想起曾经读过的一句话，喜欢星空的人内心都是孤独的孩子。
    他小时候是不是也很孤独。
    她想和他说，以后会有她陪着的，这样看星星也不会孤单了。
    乔栩喉结微微干涩，她押一口茶，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尖叫：“啊啊啊，快看流星，快许愿。”
    “许什么愿啊，拍照！”
    “谁拿了我的单反?快还回来。”
    身后顿时变得嘈杂热闹，乔栩也跟着抬头，果然有几颗流星划过天边，拖着长长的尾巴，她下意识去摸手机捕捉这个美丽瞬间。
    “用这个。”
    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把一款索尼a7r3微单送她手里。
    乔栩扭头去看他：“我……”
    魏衍之敲了敲微单外壳：“看我干什么，看这里。”
    乔栩有些懊恼说：“我不会用。”
    “来，我教你。”
    魏衍之手臂绕过她的肩膀，几乎以把她圈在怀里的姿势，教她如何拍照录像：“转动这里调节对焦，然后按动这里，最好不要直对辐射点拍摄……”
    闻着他身上清淡温暖的气息，乔栩全身僵硬到不敢动，哪里记得住他说了什么，只机械地点头。
    结果拍出来的照片一团黑雾，根本没有对焦。
    乔栩泄气了：“我还是用手机吧。”
    “其实人的肉眼才是最精密纯粹的仪器，没有任何高清摄像可以模仿人眼观测的震撼，所以好好用眼睛看吧。”
    话虽这么说。
    “可我要交观测记录的，难不成别人交照片，我把眼珠子挖出来交上?”
    乔栩抿着唇，小鹿眼眨眨，很无辜地看他。
    魏衍之蓦地笑了下，音色低醇：“知道了，我帮你拍。”
    小姑娘怼人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子夜后月亮落下山，山顶刮过一阵强风，把头顶稀薄的乌云吹散，天空瞬时一片清明，星星都看着比城市里大颗。
    流星一颗一颗划过夜空，顶峰时甚至每分钟能观测到数十颗，仿佛天空裂开一道小小的口子，把大把星星洒向人间，说不出是震撼还是壮观。
    直至黎明破晓时刻，同学们才恋恋不舍去帐篷休息。
    第二天回程大巴车上，大家还在讨论着这场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流星雨，相互交换相机回看录像。
    有个同学激动说：“有个微博大v转了我拍的照片，哈哈哈上热搜了，我要火了。”
    “快快快推我看一下。”
    车身摇晃颠簸，乔栩闭目靠着椅背，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隐隐察觉自己脑袋靠在了一个人的肩上，她觉得不太好，有意想调整一下姿势，结果那人的手轻轻按住了她乱动的脑袋，跟她说了句：“睡吧。”
    乔栩安心的继续睡了。
    车内空调很足，车载电台放着舒缓的粤语歌曲，外加大家昨晚都没休息好，过了一会就安静下来了。
    乔栩睡得正熟，朦朦胧胧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快醒醒啊，魏老师说请我们吃饭！“
    乔栩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侧躺在并排椅座上，身上搭着一件白色冲锋衣。
    杜城在前面挨个把大家叫醒：“快起来了，魏老师请客了，大家快搜搜最近有什么好吃的宰他一顿，让他意识到社会险恶。”
    乔栩抱着外套坐起来，视线逡巡一圈，看到魏衍之坐在她前排，又被人围住了。
    这该死的魅力！
    大家商讨过后，选了当地一家民家乐，跟司机师傅说了地址后，大巴车直接开到了店门口。
    一群人欢呼着下车，乔栩也跟着下车，顺道把外套还给了魏衍之，他接过，笑着问她：“睡得好吗？”
    乔栩扭了扭脖子：“还行吧。”
    魏衍之笑笑没说话。
    店里装饰颇有江南古镇的风韵，青砖绿瓦小桥流水，杜城拉着魏衍之坐到“上座”，乔栩坐到了靠门的位置。
    坐下后杜城拿起菜单笑着问他：“魏老师，今天预算多少啊？”
    魏衍之：“那得看你们协会给我的补贴是多少了。”
    “啊，这没意思了。”
    几个人哀叹一声，大家知道这次活动完全是公益性质的，他一分钱都没拿到。
    魏衍之笑笑：“开玩笑，随便点。”
    “大家听到了吗？”杜城激动转头问。
    几人异口同声：“不止听到了还录音了呢。”
    “今天等着大出血吧哈哈哈。”
    杜城和同学们三五成群点完菜，看着酒水一栏开始试探：“魏老师要喝酒吗？”
    魏衍之：“不了。”
    “来一点吧。”同学们看他随和好说话，开始肆无忌惮怂恿，“就是就是，我们得敬您几杯啊。”
    魏衍之：“想套路我？”
    几人：“哎呀我们主要是想谢谢魏老师慷慨请客，一点套路都没有，只有真心。”
    “倒也不必客气。”
    见他态度坚决，其他人也不敢太造次，只好作罢点了菜。
    乔栩在心里哼了句，大概他是怕被学生灌醉丢人吧，毕竟这次可没有“好同事”送他回家了。
    店里生意相当好，过了好一会菜才上全，跟年轻人相处就是这点好，他们单纯热情，无忧无虑，饭局在很轻松热闹氛围中进行。
    聊天嘛总是喜欢谈到感情问题，这不饭程没过半，就有女生耐不住跃跃欲试了：“魏老师，您有女朋友吗？”
    “干什么呢！”
    杜城扯着嗓子喊停，仅仅一天时间他已经完全变成了魏衍之忠实迷弟，自是要捍卫偶像尊严：“你瞅瞅你这话问的，魏老师年轻有为，又帅又有钱，肯定有女朋友啦。”
    魏衍之却笑着回：“没有。”
    杜城这脸被打的啪啪响，被那几个女生白了一眼，几个女生却难掩内心尖叫：“那您肯定有喜欢的人。”
    店里呼啦啦开着风扇，原本聊天的同学们也凑过来听热闹，数十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就像夜里的猫头鹰。
    魏衍之觉得这场景实在好笑，故意放缓了动作，不急不慢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乔栩肩膀微缩，莫名跟着紧张起来，小心脏却怦怦跳，但也是在这样的氛围里生出了一点期待。
    在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复这种私密问题时，魏衍之缓慢开口了：“没有。”
    乔栩拿筷子的手停顿一秒钟，一颗心沉到谷底。
    她好似终于明白了。
    自始至终，无论她是不是已经长大，他对她没有任何界限之外的感情，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任性的孩子。
    乔栩明明只喝了一杯气泡水，却恍恍然觉得有点头昏脑涨，觉得自己实在可笑。
    他少年天才，博学多智，有能力又有资本，要喜欢也应该棋逢对手的精英女性，而不是她这样仗着年龄小就傲慢任性的小姑娘。
    是谁给的勇气和自信，竟然让她有一种错觉，他对她终归是有一丝不同的，不然他为什么答应来这么不专业的天文协会。
    她自作多情罢了。
    横在两人之间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身份差别，而是他不喜欢她，她也就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任何办法。
    乔栩低头，指尖深陷进肉里，旁边女生已经开始八卦他喜欢什么类型女生。
    乔栩没听清他回答了还是没回答，整顿饭大家都很高兴，只有她愣愣着发呆。
    下午的行程是去参观本地天文观测站，乔栩借口不舒服坐在大巴车上休息。
    突然，车下传来一道轻缓磁性的男声：“乔栩栩。”
    能这样喊她名字的人只有一个。
    乔栩拉开窗边帘子，外面阳光热得刺眼，男人眼眸微眯，朝她一步步走来。
    作者有话说：
    // 锅炉真的烧好了，周六日日万让老男人回来追妻，激动的搓手手感谢在2022-06-08 16:19:29~2022-06-09 09:2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丸子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山谷百合【一更】
    乔栩想, 她已经摸清了魏衍之喊她名字的规律。
    平时他会叫她“栩栩”，高兴时带上“我们栩栩”，愤怒时就直接叫她“乔栩。”
    叫她“乔栩栩”的时候特别少, 大概是对她无奈又无可奈何之时, 就像现在这样。
    这么想着，魏衍之已经上了车走到她身边：“怎么不跟同学们下去参观？”
    乔栩微微张口：“我……”
    “不舒服吗？晕车了？”
    乔栩抬头, 窥见他眸中不加掩饰的担忧，心头越发酸涩发胀。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乔栩轻闭了闭眼睛，偏头看向窗外，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我没事的，我就是有一点点累, 可能昨晚没休息好, 你去陪大家吧。”
    “……”
    累了？
    沉默几秒钟, 魏衍之拿起她的衣服：“走吧，我这里有一位老朋友, 我带你去他办公室休息一下。”
    乔栩甩开他：“我想待在这里。”
    魏衍之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心, 沉下嗓音：“外头阳光这么晒车里又没有空调, 你确定要在这里?”
    “我……就是想在这里晒晒太阳。”
    “行, ”魏衍之坐到她身旁位子，“晒太阳是吧，”
    他伸长胳膊, 绕过她的前胸, 拉开了车窗, 热风躁动着涌进车厢，吹起她前额刘海, “晒吧。”
    乔栩：“……”
    这边是高原地区, 太阳紫外线强。
    乔栩只晒了一小会, 就感觉晕乎乎的，脸上白嫩皮肤被阳光晒得微微泛红。
    这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晒。
    魏衍之更是不忍心，很快关了窗，拉上了帘子，收手时不小心碰到她发烫的体温，魏衍之微愣，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
    他懊恼：“你在发烧。”
    “可能有一点点低烧，没事的。”
    “什么叫没事，”魏衍之站起来，眼中有微愠的怒气：“不舒服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乔栩也是真的有点累，可能是昨晚睡帐篷着凉了，或许是午饭吃得不太对，但症状不明显也就没太在意。
    魏衍之：“我带你去医院。”
    乔栩微眯了眼睛，唇角有些发白：“我不想去医院。”
    “你在发烧，而且这里是高原一旦高烧会引起各种并发症，很危险，都多大了能不能听点话。”他的语气都带了焦灼。
    “……是啊，”乔栩扯了扯唇角：“我都多大了，还是那么任性又不听话，我从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女孩，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当初答应爸爸照顾我。”
    “……”魏衍之呼吸渐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小魏叔，以前你说过会永远是我的依靠，会等我长大，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乔栩扬起脸颊，眼中盛着水光，像细碎的星星浸入河水里，满是期待。
    魏衍之不假思索：“当然。”
    “骗人，”她突然开始委屈，眼泪大颗又汹涌地往下掉：“你走得太快了，我怎么都追不上，我好累好累，真的累了，我跑不动了，你就不能等等我嘛，就一小会。”
    魏衍之以为她烧糊涂了，话都没有了逻辑，他不懂走得太快的意思，但还是耐着性子哄她：“累了就休息一下好不好？”
    “不可以的，我不能休息，我必须要努力，努力读书，努力追上你，努力长大，做一个有能力又优秀的大人，我以为努力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可是并不是，根本没有人会在前面等我，你也不会的，会有很多很多跑得快的人走到你面前，到时候你怎么才能看见这么普通的我呢。”
    “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在长大了，为什么还是不可以，你为什么总看不到我呢，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好不好。”
    女孩精致下颌线紧绷着，嘴唇微微颤动，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就这样直视他。
    魏衍之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击中，少女的目光炽热，仿佛能一眼燃烧到他的灵魂深处。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他自然能听懂，小姑娘的心思又有多难猜。
    魏衍之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恍惚间，记忆与时光相互交织，幼时女孩稚嫩的五官浮现在她的脸上，好似时光倒流。
    魏衍之不由想起她小时候一次生病，那是五年级跟学校去郊游时，她在外面中暑晕倒了，还倔强不肯让老师送她回来。
    魏衍之到的时候她都迷糊了，十岁的小女孩软软一团，靠在他胳膊上喝了药，脸颊蹭着他的手臂皮肤，像个撒娇求撸的小猫咪。
    魏衍之把她抱在怀里问：“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她摇着头不肯走，嘴上嘟囔着：“我刚刚看到一只寄生蟹，但是被它跑了，叔叔你帮我抓回来好不好嘛。”
    不知不觉她已经这么大了，不再为了一只寄生蟹哭着不肯去医院，可是她好像多了更多烦恼。
    而这些烦恼却是与他有关。
    他不确定乔栩是否还清醒，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清醒，他现在思维混沌一片，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事。
    女孩巴掌小脸沐浴在阳光中，睫如蝉翼，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
    又是长久静默。
    魏衍之先站起来，松了松领口的毛线衣，克制着情绪：“栩栩，你现在生病了，我们先去医院，等病好了再说这些好吗？”
    乔栩就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就算是听懂了他也不会回应她，她也终于确定了，他是真的不会喜欢她的。
    她眼中光芒暗淡，自嘲的笑了一声。
    “我不去……”
    “啊！”话音未落，乔栩被他打横抱起，他身高太高站在车内需要微微弯着腰，这姿势令乔栩有种要摔下去的错觉，她下意识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魏衍之不顾她的反对，将外套罩在她身上，抱着她下车。
    乔栩听着男人胸腔强力的心跳声，疲惫的身体软了下来。
    观测站对面就是高能研究所，为方便学生们日常生活，配备了宿舍、食堂和医院，路上不少下课的研究生来来往往，窃窃私语着朝二人投来打量的目光。
    乔栩脸颊发烫，还好有外套遮着，不至于羞得扒开他衣服把头埋进去。
    魏衍之一路抱着她走进社区医院，护士帮她量了体温挂了退烧药，乔栩全身缩在被子里，只漏出半个脑袋，背对着他。
    魏衍之去楼下超市买了点水果，问她想吃什么，她闭着眼不回答，一副不想面对他的样子。
    魏衍之看了眼点滴瓶，估计还要两个小时才能挂完：“累就睡一会吧，有什么事叫我就行，我就在外面。”
    魏衍之在门口站了一会，病房内窗幔半掩，小姑娘背对着她，蜷缩成一团。
    最后替她轻缓关了门，出去了。
    他没走远，就坐在走廊的等候椅，他心里很乱，拿出一支烟悬于指尖，又想起医院不能抽烟，更烦闷了。
    指骨抵住眉心，开始思考人生，到底是哪里不对。
    小姑娘平时也没什么异常，怎么就突然……
    “衍之？”
    他正郁闷的天人交战，一位端着搪瓷杯的六十多岁秃顶男人停在他身前，神色微讶看他。
    魏衍之起身，整理思绪微微颔首：“陈院长。”
    “哎呀还真是你啊，我可好久不见你了，回国后我没少邀请你这海龟来我这里，结果大忙人不给面子啊。”
    魏衍之浅笑：“哪有的事，陈院长邀请怎么敢推辞。”
    陈院长周身打量他一番：“你这是哪不舒服？”
    “没有，小孩生病了。”
    陈院长透过房门玻璃窗，瞥一眼病房：“老乔家那小姑娘吧？”
    “嗯，来参加社团活动着凉发烧了。”
    “哎呦，照顾小孩很累吧，小姑娘挂吊瓶，你怎么也看上去跟像生病似的，这脸色差的。”
    魏衍之心有旁骛，无法专心，只笑着点头。
    “我可听说了你为了陪小姑娘高考把青海那个大项目都拱手让人了，可是真上心了，等老乔回来你可得让他好好补偿你。”
    “没有，这项目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大家实力很强没我也是一样的。”
    “你看看还谦虚上了，你们苏主任天天跟我抱怨啊，说什么他有心培养你，你却不当回事跟他对着干，这老头是不是很烦？”
    “苏主任也是为我好。”
    说话间，杜城和几位同学跑来了，他们不知道从哪听到乔栩身体不舒服的消息，过来看她。
    乔栩没法再当缩头乌龟，让他们进了门，杜城他们七嘴八舌说着，让她多注意身体云云。
    乔栩一个字都没都没听进去，注意力全在外面聊天两人身上，陈院长与魏衍之聊了会专业方向，继续说着闲话。
    陈院长看一眼热闹的病房，笑着说：“我小时候还见过栩栩呢，没想到长大变这么漂亮了，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家小伙子。”
    魏衍之愣了会神，没说话，陈院长继续说：“你看看，多少小男生围着，怕是要拱你家小白菜了。”
    魏衍之语气平淡：“就一小孩。”
    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乔栩感觉心脏传过极钝的一下疼痛，眼眶充血一般酸胀，她是真的忍受不了了。
    医院走廊，陈院长哈哈大笑着：“你可别觉得是小孩，现在小孩本事大着呢，动不动上房揭瓦的。”
    乔栩不想听任何话，也不想待在这里，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崩盘，她倏地拔了手背针头，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几位同学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出了病房。
    “栩栩！”
    身后有焦急声音在唤她，她如若不觉，像是野兽冲脱牢笼，发疯似的往外跑。
    外面阳光真好，可她感觉还是呼吸不畅，像是浸泡在冷水里，刺骨的寒冷。
    她不停奔跑，周围景色换了一批又一批，终于筋疲力尽，脚步放缓，也再听不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开始蹲在路边哭，眼泪不停地掉，有好心人递给她纸巾问她：“小姑娘怎么了?”
    乔栩哭得肩膀微抖，眼睫挂满泪：“我放弃了。”
    路人阿姨以为她受到了什么挫折，鼓励她：“小姑娘这么年轻说什么放弃，有志者事竟成，谁都会遇到困难的，要勇敢坚强一点。”
    乔栩摇着头，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是能靠努力实现的。
    也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她。
    她真的累了，她跑不动了。
    口袋中手机不停震动，魏衍之打了十几个电话，无数条微信和短信，内容一致，几乎全是问她在哪?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焦急。
    乔栩握着手机，指尖用力到泛白，轻敲屏幕【小魏叔，对不起，我回学校了，你别来找我。】
    点击发送，关机。
    她也并不是没心没肺，魏衍之对她的好她都明白，作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叔叔，他已经尽他所能，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终归是她太过贪婪，不仅放纵自己对他的喜欢，甚至贪婪地想要他的回应。
    怎么可能会有回应，就到此为止吧，趁她还没有深陷其中就此为止吧。
    可是想起他的脸，她的心脏还是那么酸胀，每一次呼吸都像冰刀剐进心口。
    她好不甘心，明明那么喜欢他。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总有一天可以忘记他，一个月不可以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时间从不会对谁格外仁慈。
    乔栩漫无目的走着，她把手机关机了，摸了摸口袋只有十块钱，在路边买了瓶水换了零钱，走去公交站牌。
    她坐在公交站牌的等候椅，双手握着矿泉水瓶，瓶身的碎冰融化在掌心，滴落到她的脚尖。
    她安静坐着，大脑渐渐放空。
    “乔帮主?”
    一个声音把她从呆滞中唤醒，乔栩抬起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岳子琪。
    她还未开口，岳子琪表情阴沉下来，坐到她身边：“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刚开口乔栩就知道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她嗓子哑的不像话，眼睛一定也肿成了核桃，欲盖弥彰。
    “发生什么了?”
    岳子琪坐她身边很久，乔栩垂着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岳子琪刚要站起来，乔栩拉了拉他衣角，问他：“你怎么在这?”
    “来找一位同学，你要去哪？”
    乔栩摇头，她也不知道要去哪。
    乔栩垂着眼睫，心里陡然闪过一个恶劣的念头。
    她从来都是一腔孤勇，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既然放弃了就该放弃的彻底一点，不能留一点退路。
    她倏地抬眼，对着岳子琪说：“岳子琪，我给你带一个月早饭。”
    岳子琪莫名其妙：“什么?”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乔栩表情认真。
    “什么事，杀人放火我可不干。”
    “不用你杀人放火，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也不用说话，完事之后我给你带一个月早饭，行不行?”
    岳子琪摸着后脑勺：“听着很简单，不会有诈吧。”
    “三个月早饭。”
    “成交！”
    乔栩站起身，拽着他往身后那条路上走。
    岳子琪这心里总惴惴不安：“你带我去哪，果真是天下没有白吃的早饭，你不会要把我卖给老黑奴吧。”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平时其实不太吃早饭的……”
    “乔帮主?”
    乔栩在前面闷声不坑走着，大约十五分钟，前方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朝二人大步流星走来。
    乔栩立马转身去拉他的手，岳子琪只觉指尖被捏了下，然后白嫩纤细的手指伸进来，倔强挤进了他的手缝，与他十指相扣。
    岳子琪：“……?”
    魏衍之几乎是跑过来的，气都没喘匀就看到这一幕，女孩背对他站着，与身前男生十指相扣交谈着什么，直至他靠近，乔栩才悠悠然转过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
    魏衍之站住，目光锋利扫过二人人交握的手掌，眼底情绪看不分明，嗓音依旧很轻：“栩栩。”
    乔栩唇角上翘，笑容干净明朗，说出口的话却令他胸腔气血翻涌。
    “叔叔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来找我，我太开心了都忘记和叔叔说一声就跑了，那我就跟我男朋友一起回学校了，叔叔回去路上也小心一点。”
    话音甫落，她感觉到头顶落下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光。
    一道是身后岳子琪，他双目圆瞪，惊恐失色，就差脸上写着“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占我便宜！！”
    另一道则是魏衍之，他一向沉静的眉眼沾了阴翳，声音极冷，语气却在克制着保持平静：“你……男朋友?”
    乔栩无视两人的视线，笑吟吟说：“嗯，忘记跟叔叔介绍了，这是我男朋友——阿岳。”
    阿岳是什么鬼?
    岳子琪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到底想干什么？演叛逆少女?
    岳子琪本来就对魏衍之有三分怵，现在男人那冷冽眼神简直如刀子刮过他脸颊。
    天呐，这是什么人间折磨！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因为三个月早饭而踏入这场修罗场。
    乔栩非但不收敛，还在把他往火坑里推，朝他甜甜笑：“对不对啊，阿岳?”
    “乔帮……”
    乔栩适时拧了他一把，岳子琪欲哭无泪：“乔……妹妹啊，对啊！”
    “阿岳哥哥～”她倒是很会顺着杆爬。
    岳子琪：“……”
    求你了乔帮主别这样，我真的害怕啊！
    魏衍之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不要胡闹了。”
    “怎么是胡闹，我都大学生了谈恋爱不是很正常。”
    魏衍之呼了口郁气：“没有不让你谈恋爱，我只是……”
    “只是怕我受到伤害，怕我受欺负是吧。”
    这些话她都会背了，真是说辞都不换一套，乔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这些问题叔叔不用担心，阿岳对我特别好，我们青梅竹马从高中到大学，他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很开心。”
    说完她感觉到周遭瞬间降下的温度。
    这话说出口便再无回旋余地，她捏着发颤的指甲垂下眼，再没有勇气看他的眼睛。
    “在一起很开心，”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男人微哑的嗓音传来，带着压抑：“那你哭什么？”
    第35章 山谷百合【二更】
    乔栩怔了一瞬, 留着泪却偏要笑，结果就笑得很难看：“我喜极而泣不可以吗，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你管我。我要回学校, 你放手。”
    魏衍之没有松开她的胳膊，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现在情绪太激动, 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走的。”
    岳子琪都懵了，他是谁，他在哪，他扮演什么角色，这是家庭矛盾还是情感纠纷, 他要说点什么！
    “你放开我, 你拉着我干什么呀！”乔栩崩溃到极点, 满腔委屈也在爆发边缘，忍着哭腔喊：“我不想看见你, 你让我走, 让我走。”
    “不想……看见我？”
    她看着素日冷静的男人眼圈泛红, 声音发颤。
    “不想见。”
    一种恶毒的报复心理作祟, 她嘴唇微颤，积闷已久的心声也破土而出：“我不要你管我，也不需要这样的关心。”
    魏衍之微垂眼睑, 看着他的小姑娘满脸泪水, 心脏像被大力揉了把, 他想帮她擦拭眼泪，可抬起的手却被她躲过。
    她哭喊着推他：“你走吧, 走啊, 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你还缠着我干什么，真是烦死了！”
    有时言语比利剑还伤人，魏衍之怔了好一会，呼吸凝滞：“栩栩，你先冷静，我们好好谈谈。”
    “我不想听，你不要和我说话，求你了不要说了啊啊啊啊！”
    乔栩捂着耳朵疯狂摇头，她不想听，她害怕听到他明确的拒绝，到时候，她已经知道答案了，她不想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
    魏衍之看着她肿胀的眼睛，失控的情绪，知道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半晌，魏衍之扯了扯嘴角，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喉结滑动几下：“好，你别哭了，我走。”
    他把乔栩的衣服还有一小袋药给了岳子琪，又对他说：“她还在发烧，麻烦照顾一下她，谢谢。”
    岳子琪把头点成啄木鸟。
    他离开了，乔栩愣愣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步伐失去了一贯的从容，仿佛克制着某种情绪。
    可能是惊讶是厌恶或者失望。
    即使面对这样魔怔的她，他也没有对她说一句重话，还记得给她带药。
    他还是那么温柔，并非是因为她，只因刻在骨子里的教养礼数，她隐隐有预感，他再不会像从前那样毫无底线宠她了。
    乔栩自嘲般笑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爱情如果是单向的就没有任何意义。
    乔栩全身脱力，靠着墙壁滑下来，蹲下把脑袋埋在臂弯。
    结束了，所有一切都结束了。
    岳子琪吞了吞唾沫靠过去，小心翼翼戳了戳她的肩：“你跟家里吵架了？”
    “你做这件事之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
    “当然这不单单是早餐的问题，你这也太……乔帮主你在听吗？”
    乔栩这场烧断断续续持续好久，好了之后学习的精神头更足了，她正常上课，参加天文协会活动，与岳子琪报名参加了编程比赛，一切有条不紊进行。
    每日课程结束就去图书馆刷题，她觉得代码才是最讲道理的语言，有着缜密的逻辑计算，一切bug都在字里行间，不像人错综复杂毫无规律。
    乔栩闭了闭眼睛，继续刷题，用忙碌麻痹自己的神经，她必须把每天的时间排满才没有时间乱想。
    –
    晚饭过后，魏衍之坐在书房，桌前摆放着最新的国际期刊，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之前住这么大房子也没什么感觉，小姑娘来了又走了，就感觉这里好像格外空。
    他指尖无意识敲着桌面，最后他摸出电话，搜了一圈联系人，打给了赵恪。
    对面收到电话差点跳起来：“我去哥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八百年你都不给我打个电话，怎么终于怀念起我的好了？”
    魏衍之选择性忽略他的废话，直接开口：“有酒吗？”
    “你这什么破问题，你问一个酒吧老板有没有酒，这不跟去饭店问有没有饭一样，没酒我还开什么店啊！”
    魏衍之到“漾”时已经十点多了，酒吧正是人多的时刻，嘈杂喧嚣，嬉笑热闹，不然怎么说这里是成年人逃避生活的场所。
    赵恪在吧台摆了一圈酒，笑着跟他介绍：“雪树伏特加，产地波兰，口感浓郁顺滑；芝华士，产地英格兰；红舌兰……”
    魏衍之没兴趣一款款听他介绍：“酒精度最高的。”
    赵恪眉目挑了挑：“有。”
    说着神神秘秘从桌子底下捞出一个圆口玻璃瓶，包装简陋粗糙，连瓶身的贴纸都褪了色，与酒架上一排光鲜亮丽的洋酒格格不入：“衡水老白干。”
    魏衍之蓦地笑了：“你这可真是卧虎藏龙。”
    “干一行爱一行嘛，你平时不都不怎么喝酒，怎么，失恋了。”赵恪起开瓶子，帮他倒酒，趁机打量他一眼。
    魏衍之没不吭声，接过酒杯，仰头一口下肚，辛辣与燥烈同时灼烧着口腔，他咳了几下才缓慢适应，酒气上涌，脸也开始微微泛红。
    旁边赵恪目瞪口呆，疯了吧，一口闷老白干的：“我艹狠人啊，上次这么喝的人还在医院躺着呢，我还是去给你换点别的吧，免得玩出人命。”
    还没离开他被魏衍之一把拉回来，他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煞有介事问：“你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在想些什么？”
    赵恪反应一瞬，迅速把前因后果理清了七八分，感情还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啊。
    他噗嗤一声笑道：“小姑娘终于对你下手了？”
    魏衍之反应很慢，但大脑还是清晰的：“别胡说八道。”
    “是是是我胡说，这么久了，我就不信你一点都看不出来那小丫头喜欢你。”赵恪晃着酒杯，悠悠然道：“少女的心是不能被伤害的。”
    魏衍之不说话了，垂着眸子，喃喃自语说了什么，赵恪没听清。
    赵恪问：“你喜欢她吗？”
    魏衍之：“我不能……”
    赵恪继续说：“不能就是喜欢，喜欢就不能光让女孩一头热，好歹有点反应吧，不然谁能捂化一块冰。”
    魏衍之靠着沙发椅背，眼中有不明情绪翻涌：“这个年纪的感情算得了什么真，她不过是对我……”
    赵恪嗤笑一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呦您这单身贵族还懂感情呢，这个年纪？什么年纪，人小姑娘都大学生了，不是十岁的小孩，你当人跟你过家家呢？”
    “……”
    “你就承认吧，你早对她动心了。”
    魏衍之不再出声，沉默过了好半晌，他才抬头问他：“赵恪，你觉得我是变态吗？”
    “啊？”赵恪酒杯里红酒晃了晃。
    “我从她六岁……”魏衍之伸手比划一下高度：“大概这么高的时候看着她长大至今，如果我对她有不轨之心我还算人吗。”
    “不是，”赵恪差点被气吐血，“人小姑娘就一直六岁，人家不能长大啊，行啊，你坐怀不乱，正人君子，那你现在在干什么，郁闷什么？”
    魏衍之：“……”
    “什么道德，什么年龄，你在乎这些？你在乎这些虚的有个屁用？我跟誉晴的差距不比你们大，我年纪比她小，比她学历差，比她家世差，什么都比不上她。”
    赵恪猛灌一口酒，喝到最后赵恪把自己整郁闷了，他情绪高亢，端着酒杯大喊：“她家里还不喜欢我，你说我是不是比你难，我都没放弃，我都敢追她，你不就比小姑娘大几岁，你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趴桌子上睡着了。
    魏衍之都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漾”。
    街上人来人往，路边的长椅上有人在聊天，草坪有两个孩子奔跑着玩球。
    他想起小姑娘站在海边哭着和他说她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可那人不喜欢她。
    想起她小心翼翼捧着精致领针送到他面前，像是捧着一颗热烈的心脏。
    所以那个“很喜欢的人”是他？领针也是送他的？结果他却跟她说不喜欢。
    他的小姑娘在暗中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些他全不知道。
    心里有心疼、愧疚还有自责，更恐怖的是……他察觉到了那一丝的不甘心。
    是的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让别人照顾她，如果小姑娘的喜欢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那么他这一刻的不舍又是怎么回事。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禽兽！
    魏衍之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他平日就容易失眠，最近更是整宿整宿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栩栩哭泣的模样，想起来就心疼，干脆也不睡了。
    他想知道她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有没有好好吃饭，可拿起手机又不知道该不该联系她，她愿不愿意接他电话。
    他感觉心脏像被一颗绳子牵扯着，绳子的另一端在她手上，时时刻刻惴惴不安。
    他是真的不正常了。
    –
    因为前段时间宋玉婷说想来A京玩，乔栩元旦假期也就没回去，她做好完备的攻略准备带她好好转一转A京。
    结果当天下午都没逛完，宋玉婷就在酒店死活不肯露头了：“外面太冷了吧。”
    乔栩：“你这是A京酒店三日游吧？”
    宋玉婷喝着果汁，舒服的长呼一口气：“别说了，这暖气是真舒服。”
    于是乔栩临时更改作战计划，带她去体验了下搓澡加按摩，结束后宋玉婷瘫在床上，像一只被捞上岸的咸鱼。
    晚上，两个女孩躺在酒店床上聊天。
    很久没聚了，两人话都有些多。
    宋玉婷凑过来，搂住她的腰笑嘻嘻说：“乔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
    “我谈恋爱了。”
    乔栩一个猛子坐起来：“什么！”
    宋玉婷也坐起来：“你这么惊讶干什么？见不得我好啊！”
    “不是，是谁啊？”
    宋玉婷有点害羞，捂着脸埋进她的肩：“安大的学长，你见过的，就是暑假打工时经常来接我的那个。”
    乔栩愣了一下，她对这位学长印象并不深，却莫名记起了另一个人。
    去年盛夏，每天都安静坐在酒吧角落的少年，她记得有天下了大雨，少年冒雨跑去便利店买了伞回来，焦急问她：“婷婷呢？”
    乔栩跟他说：“有人接她走了。”
    他眼中失落一闪而过，但也暗暗松一口气，把伞留给了她，独自离开了。
    乔栩隔着雨幕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从那天起她就很少看见池骋了，两人的关系也远远达不到问候的程度，乔栩不太清楚他现在怎么样。
    她想，放弃一个喜欢很久的人一定很难过。
    但不放弃又能如何，长痛不如短痛。
    宋玉婷推了推她：“你想什么呢？”
    “哦，我想不起来谁了。”乔栩深思回笼。
    宋玉婷揶揄她：“你当然想不起来了，你满脑子都是你的小魏叔。”
    乍然听到他名字，乔栩有点不适应：“……别胡说。”
    宋玉婷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她继续说：“哦对了，你小魏叔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他怎么了？”
    “也没怎么，依然很帅人气超高，安大男神榜top1，就是有点奇怪，说不出来具体感觉，反正状态不太对，看着心事重重的。”
    乔栩蜷了蜷手指，呼吸都不自觉放慢。
    “他现在在我们学校可火了，经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霸占校论坛热帖。”
    “奇怪的事？”
    “比如某天他讲着讲着课突然愣住好几分钟，再比如某天他到超市买咖啡没付钱被店家追出去几百米，又或者半夜两点有人看到他跑到学校操场上跑步，这难道不奇怪？”
    乔栩眼神闪烁，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啧啧啧，高校教授压力也太大了，都把人逼的精神失常了。”宋玉婷喟叹道：“当然还有一种说服，是他失恋了。”
    乔栩差点一口果汁呛死，她咳了好一会：“怎么可能。”
    宋玉婷哈哈笑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他拒绝别人还差不多。前段时间有个英语系学姐跟他表白，还是搜了好多资料用洛希极限写的情话，说什么“相互吸引，彼此一生守护。”，别人肯定都觉得这种天文小知识特别浪漫，结果你猜他是怎么拒绝人家的？”
    乔栩：“怎么拒绝？”
    “他说，”宋玉婷清清嗓音，学着男人低缓沉稳的声线道：“洛希极限是两颗天体维持稳定的前提，一旦突破，小天体就会被大天体撕裂分解成粉碎，这是摧毁一个星球最残忍的方式。”
    乔栩：“……”
    还真是他能够说出来的话。
    宋玉婷：“哈哈哈，他这意思不就是你再靠近我就会和小天体一样粉碎，结果就把人家学姐吓跑了。”
    看来他对她还算温柔了。
    宋玉婷待了两天半，两个女生聊天逛街几乎就没去过室外。
    宋玉婷离开后，乔栩也总是无意间想起她的话。
    所以她是不是真的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可这明明不是她的本意，无论他是否对她有特殊感情，她都希望他可以过得好。
    乔栩发了会愣，拿出手机找出魏衍之微信，已经一个多月没联系，聊天框还是上一次她的生日，魏衍之【栩栩，生日快乐。】
    她当时故意跟他对着干，也给他发了条祝福语【谢谢，也祝小魏叔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魏衍之没回。
    想来也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他，能怎么回。
    总不能回她，谢谢你的祝福吧。
    乔栩手指停留在微信框中，意外发现他好像换了个微信头像，以前是一张连绵雪山，现在换成了一张星空，背景下印着一朵徐徐绽放的玫瑰。
    乔栩点开头像看放大的图片，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退出时，手机突然卡了一下，然后微信界面出现一行小字。
    【我拍了拍“小魏叔”】
    嗯？
    乔栩瞬间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想撤回，啊啊啊，怎么撤回来着？
    对对对，长按小字点击撤回。
    下方又出现一行字【对方使用的不是微信最新版本，无法撤回。】
    乔栩：“……”
    麻了，毁灭吧。
    等她毕业进腾讯，一定要去微信事业部提需求，把这坑爹的功能下线！
    聊天框顶端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变成小魏叔，之后又【对方正在输入中……】
    乔栩心慌意乱，尴尬又手足无措，脑袋一片空白，不管三七二十开始一通乱点。
    等等，她刚刚点到了什么？
    她好像把他给……删了。
    作者有话说：
    //赵恪语录：少女的心是不可以被伤害的，不然她会黑化，然后让你跪在火葬场。
    第36章 山谷百合【一更】
    魏衍之收到消息时还在实验室。
    【“栩栩”拍了拍我。】
    他不太了解微信功能,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但小姑娘既然主动给他发消息，有机会他还是想和她好好谈谈, 于是他编辑了一长串文字发过去。
    【栩栩, 或许是我的行为或言论令你产生了误解，让你难过了, 这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我从来没有不把你的心意当回事，我们有太多误解，应该找个机会聊一聊的, 好吗。】
    点击发送, 一秒后, 聊天气泡前莫名多了个红色感叹号，他重发, 还是一样。
    魏衍之以为实验室信号不好, 拿着手机走出了实验室, 有同学看到他, 微笑问好：“魏老师好。”
    魏衍之微微颔首，问她：“哪里网比较好？”
    “实验室和教室都是5G网络，都挺快的呀。”
    魏衍之皱眉：“那消息怎么发不出去。”
    同学低头瞥一眼他的手机, 抿唇尴尬道：“您可能是被……拉黑了。”
    魏衍之：“……”
    下班后, 魏衍之打车去了“漾”, 赵恪最近看见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安誉晴却是很稀奇：“大忙人怎么来这了？”
    魏衍之坐到吧台，抬手招呼酒吧：“你好, 给我杯whiskey。”
    一杯烈酒灌下肚, 烦郁之情非但没有缓解, 反是愈发燥闷。
    赵恪搂着安誉晴肩把她头转回来：“这个月销量就靠他了，你别打扰咱财神爷喝酒。”
    安誉晴：“他怎么了？”
    “他啊，大概是在思考三个哲学问题。”赵恪不紧不慢掰着指头数给她：“一小姑娘在想什么？二小姑娘为什么不理他？以及……”
    安誉晴偏头认真听他说。
    赵恪：“他还是不是个人。”
    安誉晴微愣，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问题还挺哲学，他确实得好好思考。”
    酒吧放着流行音乐，光影如梦如幻，霓虹灯的七色光把杯中冰块折射出琉璃光泽。
    魏衍之坐在吧台，垂眸盯着杯中的酒，思绪一时杂乱无章，想不通的事密密麻麻缠满了他的脑子，但归根结底只有一条引线。
    她把他拉黑了！
    这是什么意思，那天她说的不想再看见他了，意思是在网上也不准备和他说话了？
    他正郁闷。
    这时有位红唇卷发的性感女郎摇着酒杯走过来，圆贝型耳环随她步子摇晃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她红唇微翘：“帅哥怎么一个人喝闷酒，要我陪你喝一杯吗？”
    魏衍之垂着头没理她，他思维迷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琥珀色酒液在他修长指间微微晃动。
    那位美女福至心灵，托腮半开玩笑的说：“哦，原来是失恋了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要不要试着交一位新女朋友。”
    魏衍之终于抬头看她一眼，纯黑色眼睫颤了下，灯光穿过根根分明的睫毛，在他眼下落下一片灰色阴影。
    他很直白追问：“你喜欢我？”
    女生讶异睁大了眼睛，眸子里有悸动与惊喜，她笑：“对啊，我喜欢你。”
    “为什么喜欢我？”
    “啊？”女生手指点着腮，她涂着墨绿色指甲油，衬得嘴唇更加红艳：“因为你长得帅呗。”
    “就这样？”
    女生挺莫名：“不然还能什么，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总不能说是喜欢你的灵魂吧，那也太假了。”
    魏衍之自嘲般低笑一声：“是吗。”
    所以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呢，他无趣又沉闷，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是个无聊的人，这副长她数年的皮相也值得她喜欢吗？
    小姑娘就该喜欢阳光下明媚的少年，陪她笑陪她闹，这样才算她憧憬的梦幻的爱情。
    而这些是他给不起的，对于她，他已经倾尽所有却也不无可奈何。
    之后他继续闷头饮酒，任怎么搭讪他也不理人了，女生自觉无趣，讪讪离开了。
    女生离开后，赵恪故意举着手机托长了音调说：“哎呀，这不是小乔儿嘛，这是去哪玩了呀，好像是去跟朋友爬山了，哥，你看到了吗?”
    魏衍之因长时间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开始发冷，他盯着酒杯没吭声。
    赵恪又很欠的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被拉黑了。”
    魏衍之：“……”
    “你看这是哪里？”
    赵恪笑了笑，顺手把照片放大，将手机滑到他旁边。
    魏衍之并没有特意去看，余光扫过，照片是一张合照，背景是落日余晖下的山崖，一群人有男有女，乔栩个子小被挤到最前面，歪头朝镜头比了个耶。
    “看看人小姑娘的胸怀，开开心心出去玩，再看看你，在这喝闷酒有什么用。”
    魏衍之目光微微下沉。
    乔栩穿着橙黄色冲锋衣，头往左边歪着，她左边正好是一个男生，岳子琪，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说亲密也不算，总之是很熟稔自然的姿势。
    魏衍之握着酒杯的手指轻轻用了力，空调冷风吹出的空气似是席卷成锋利刀刃，将他锋利的肢解。
    赵恪拿回手机，喟叹一声：“大学生活真好啊，丰富多彩。”
    他正要再感慨几句，就见魏衍之放下酒杯起身离开了，赵恪问：“不喝了吗？”
    魏衍之：“还有事，先走了。”
    赵恪扯着嗓子喊：“行，那你先把账结了呀！喝霸王酒吗？”
    魏衍之还是没理他。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他脚步有几分虚浮，像是踩在夜雾弥漫的森林，步子有点不稳。
    右手掌在门槛顿了一会，才跨步离开。
    –
    晨早的阳光透过玻璃窗，铺进宿舍，今天是周六，舍友们还在睡觉。
    乔栩轻手轻脚洗漱完，把电脑装进背包里，准备去图书馆刷题，刚走出宿舍，电话响起了，居然是赵恪。
    乔栩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手拢在嘴边小声说：“喂，找我有事吗？”
    “小乔儿，我是你赵恪叔叔呀，有没有时间，赵叔叔请你吃饭唱歌呀。”
    “今天吗？”
    “对啊，现在。”
    乔栩疑惑：“赵叔叔你是来A京吗？”
    赵恪：“嗯，有位朋友过生日过来了，正好带小乔儿一起出来玩。”
    乔栩听明白了，他是准备带他去朋友的生日会，乔栩又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玩，思考着措辞准备拒绝。
    察觉她语气中的犹豫，赵恪又说：“你安姐姐也在哦，她要去做造型，没有女伴，你陪她一起吧。”
    于是乔栩便答应了。
    九点多，赵恪派了位司机来接她，把她载到造型室与安誉晴汇合。
    安誉晴刚好化完妆，她穿了件鱼尾裙，冰肌玉肤，步履摇曳间有鱼的姿态。
    一见面，她就把乔栩摁倒座椅上，招呼化妆师：“来给我妹妹换个不一样的风格。”
    乔栩：“啊？”
    几位化妆师一拥而上，拿出各种造型的小刷子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拍拍打打。
    照镜子时乔栩差点叫出来，这还是她吗？
    造型室给她搭了件露腰紧身短袖和阔腿裤，头发扎成一缕缕小辫子，原本偏圆的杏眼被拉长的眼线显出几分冷艳，粉嫩的唇被勾勒的清晰饱满。
    成熟、漂亮，妩媚，像是日本青春文艺片中冷艳的女主角，也是她曾经羡慕过的妆容。
    那时她做梦都想变成“漂亮”的女人，可这样的妆容真的出现在她脸上，她才觉得别扭又不对劲。
    她也终于明白了，盲目的爱情是不可取的。
    安誉晴笑眯眯问她：“喜欢吗？”
    乔栩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我不太适合。”
    “怎么不适合了，很漂亮啊，小辣妹风格。”
    乔栩犹豫道：“我还是换回来……”
    安誉晴走来扶住她的肩：“真的好看，今晚去happy，当然要辣一点，说不定遇到喜欢的小哥哥了呢，就尝一下啦。”
    “好吧，谢谢姐姐。”
    “好了，走吧。”
    安誉晴领她去了一家酒吧，与“漾”风格不同，这里偏重暧昧的氛围，满屋粉红色桃心贴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高档相亲会所。
    赵恪定了最大包厢，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人，看到二人立马有人兴奋喊出来：“呦呵两位大美女来了，快上酒！”
    乔栩认出其中两个人，是她在“漾”被社会哥为难，误入赵恪的包厢时看到的两人。
    那天正好是赵恪的生日，而今天又是他这位朋友的生日。
    这家店连酒水都是五颜六色，像是彩虹糖。
    几人倡议着玩游戏，狼人杀，乔栩说自己不会玩，退到了一边，点了杯好看的绿幽鸡尾酒，安静呆一边喝酒。
    安誉晴跟他们几个男生也玩不到一块，坐到乔栩身边，她笑笑：“是不是很无聊，要唱歌吗？”
    这件包厢很大娱乐设施齐全，连K歌设施都有，她回：“好。”
    安誉晴点的都是舒缓抒情的歌曲，她的嗓音在女生中偏低，唱起情歌独有一番韵味。
    一曲结束，下一首是不知道谁点的《风吹过八千里》，安誉晴回头问她：“这个你会唱吗？我不太会咱们一起呗？”
    乔栩放下酒杯：“我也只会唱副歌部分。”
    “没关系来嘛一起。”安誉晴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乔栩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接过话筒。
    舒缓的音乐前奏响起，包厢内的光线也随之变换，有两道光扫过二人落座的沙发。
    歌词切入，两人却都忘记第一句怎么唱了，只得相视一笑，跟着节奏哼了几句。
    另一边赵恪正心不在焉陪朋友们玩着狼人杀，目光不经意瞥向门外，包厢的玻璃门不知何时起被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他的视线越过众人，停在点歌台前的女孩身上。
    她今天的装扮与平时很不一样，编发、狭长眼线、红唇，紧身T恤贴合身体玲珑曲线，露出一节白到晃眼的细白腰肢，再往下是面料垂坠的阔腿裤，脚尖轻点地面打着拍子。
    又辣又性感。
    她双手握着话筒，遇到卡词的一段会不好意思的弯一弯唇角，小动作透出了女孩的腼腆。
    像风吹过八千里，那最潮湿的爱意，夹裹着最伤人的语句，或许遥不可及最得人心。[1]
    一曲终了，音乐戛然而止，乔栩似有预感般扭过头望向包厢门，却只看到赵恪匆匆离开的背影。
    是看错了吧。
    乔栩收回了视线，把话筒递给安誉晴：“我唱的不好。”
    安誉晴：“这还不好，那怎么才算好？你怎么这么没有自信了，唱的特别好。”
    赵恪走出包厢，顺手掩上了门，包厢隔音不错，把里面熙攘的音乐隔绝在内。
    他从裤子口袋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叼着烟点燃，把烟盒递给魏衍之：“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
    “怎么不进去?”
    光线昏沉的走廊，魏衍之靠墙站着，点了支烟，只抽了一口：“她不想看见我。”
    赵恪瞧他一眼，呵呵笑了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我叫你回家你怎么不听。”
    魏衍之：“你不该让她喝酒。”
    赵恪真是冤枉：“都是些花花绿绿的果酒，跟饮料一样，还不让气泡水度数高呢。”
    魏衍之提醒他：“她酒量不好，很容易醉。”
    赵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我可不管，不是我让她喝得。要不我偷偷把她灌醉了，送你床上去?”
    魏衍之：“赵恪！”
    赵恪退了步，举手投降：“嘿嘿开玩笑开玩笑，不许动手哈，我这胳膊经不起脱臼了。”
    这时包厢门从里面打开，有人探出头来问赵恪：“你干什么呢，快进来下一轮狼人杀要开始了。”
    他随口应了一声，又问魏衍之：“你真不进来了?”
    魏衍之把烟灰弹进花盆，起身离开：“不了。”
    赵恪：“……”
    大老远跑来听墙角，什么毛病。
    _
    元旦假期后开始进入期末考周。
    乔栩每日不仅需要刷题还要复习，几乎除了睡觉都不呆在宿舍，像个陀螺一样穿梭在教室与图书馆。
    早八一般是人最少的一堂课，但这节线代课确却是满满当当，因为这是最后一节，按照历年规律老师会划重点。
    乔栩占了中间靠墙两个座位，朝门口一招手，岳子琪才打着哈欠挤进来，二话不说摘书包趴桌子上睡回笼觉。
    乔栩把早饭推过去，有些无语：“不听课来干什么？”
    “吃早饭啊！”岳子琪赏她一个后脑勺。
    乔栩：“……”
    乔栩其实有点羡慕他，岳子琪高中就经常上课打盹晚自习打球，成绩却比她还好。
    现在的编程比赛也是，她需要大量刷题一道道总结经验，而岳子琪只需要看看原理就能理解很多她不懂的复杂逻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天赋比不过只能靠努力，乔栩翻开书，认真听讲。
    晚上又在图书馆刷题到十点钟，她才往宿舍走，岳子琪送她到女生宿舍。
    乔栩感觉最近有点力不从心：“这次比赛我真的不会拖累你们吗？越往后学我越觉得自己实力不行。”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她问他这个问题了，岳子琪叹道：“你放心吧，三个人同一台电脑，一个人操作令两人看着，就算不会还有我俩呢，你怕什么。”
    “万一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呢？”
    “不会的，你英语好至少可以给我们翻译题目，实在不行买早饭也行。”
    乔栩笑了：“我是你早饭专买员吗？”
    “现在不也是嘛，行了别想这么多，回宿舍吧。”岳子琪和她挥手道别，她也笑眯眯朝他挥手再见。
    乔栩迈着小步子往宿舍走，宿舍与下面小路有一条往上的斜坡，路边站着不少腻歪的情侣，她低头走着，注意到右侧狭道过来的人影。
    还没等她看清，那人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按压在狭道的墙壁上。
    “啊！”乔栩惊慌失措一瞬，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魏衍之。
    “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棉服，男人一只的手垫在她的脑后，所以即使撞到墙上也没有很痛，她只是吓到了。
    魏衍之没说话，一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空气中隐隐有酒精的味道。
    乔栩试探：“你喝酒了？”
    乔栩以为经过上次的不愉快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外加她上次又突然把他误删，她以为他再不会理她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宿舍楼。
    路灯朦朦胧胧打在他英挺深邃的面容，魏衍之依旧不出声，空间狭促，她可以感受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腔，两人从未靠得这样近，有暧.昧的分子在两人之间蔓延，乔栩心跳有些快。
    过了好久，他右手扣在她的脑后，温热的鼻息缓慢靠近她的耳垂，声音低沉压抑着：“真的喜欢他？”
    乔栩浑身酥麻，她不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试图去推他，但没推动，她别过头：“跟你有什么关系。”
    魏衍之轻声笑了下，拇指摩挲过她的耳垂，似是喃喃自语：“我的栩栩长大了，想谈恋爱了。”
    “会谈恋爱吗？”他哑声：“我教你。”
    话音刚落，乔栩的下巴被捏起，他的唇压上来。
    他在室外站了太久，连唇都是冰凉的。
    这个吻太过突然，乔栩全身像过电一样，一股酥麻从尾椎骨传入大脑，缺氧般发懵，睁着一双小鹿眼不知做出什么反应。
    他在吻她。
    乔栩想，他疯了吗？他是真的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12点！
    [1] 《风吹过八千里》
    第37章 山谷百合【二更】
    魏衍之傍晚下的飞机, 没来得吃饭，直接打车来到乔栩学校。
    去机场前，赵恪还在电话里冷嘲热讽：“哎呀你去A京干什么, 你要把人逼成什么样, 人微信都把你删了，就是说不想见你, 女孩子对于喜欢的人做不成情侣就只能做陌生人。”
    “陌生人？”
    魏衍之脚步微顿，怎么可能，她想都不要想。
    “肯定的啊，能狠心把你删了就说明人家是真的下定了决心，现在00后小孩都很想得开的, 这都多久了, 而且她不都说了有男朋友了吗, 年轻小鲜肉多香啊，谁会在你这颗老树上吊死, 你啊充其量就是小姑娘青春期萌生过的错误好感。”
    魏衍之：“……”
    错误？
    “赵恪, 你是觉得胳膊长时间不脱臼浑身痒对吗？”
    “不是, 你别生气, 反正你又不喜欢人家，干嘛去招惹人家啊，这不渣男吗？”
    “谁说我不喜欢？”
    “啊？你说什么, 我耳朵不太好, 你喜欢谁？哎呦呦呦……”
    魏衍之没再理他, 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里却远无法像面上那么平静。
    魏衍之昨天捡到一张废纸，之所以是废纸是因为纸张边缘很不规整, 也被揉的乱七八糟, 随意丢在了床底下, 上面却写满了他的名字，一笔一划非常认真，最后又被大力划掉，像是下了极大决心。
    这是在乔栩房间发现的，自从她把他删了，魏衍之就觉得，小姑娘是准备彻底与他断了联系。
    他半夜睡不着就推开了她的房间。
    他极少到她房间来，仅有几次也是她睡着了，他抱她进来，并没有仔细观察过房间陈设。
    房间很干净也很简单，一张书桌，一张床和一面嵌入式衣柜，床头上歪靠着一只兔子朱迪公仔，眼睛大大的笑容很可爱，和她一样。
    魏衍之拉开椅子坐到她的书桌前，桌上放着几本高中练习册。
    他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本草稿本，他拿起，突然从本子中掉落一张物理试卷，是他曾经签字的那张58分试卷。
    卷子被她整齐折好，而那本草稿本上居然全是他的名字，她在故意模仿他的字迹，最后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魏衍之呼吸一紧，纸面上密密麻麻的【魏衍之】三个字变成了锋利的针尖，刺痛他的神经。
    他可以想象她坐在桌前写下他的名字又划掉时的心情，她一定很难过。
    他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能多注意她一点，为什么要等到无可挽回之后才察觉。
    他是真的混蛋！
    他靠着椅背，眼睛轻轻阖起，眼前浮现的是小姑娘笑如弯月的眼睛。
    她去了新的环境，有了新的朋友，她会慢慢忘记他，也会更重要的人。
    自那日之后，魏衍之越发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最后他还是定了飞往安京的机票。
    他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也许只是想单纯去看看她。
    如果她已经走出来了，那么很好，他会安心离开，不再打扰。
    就算当陌生人也罢，只要她愿意就好。
    他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看到她之后，事情走向完全变了。
    A京的冬夜很冷，与安京的湿冷不同，是凛冽刺骨的寒冷。
    乔栩穿了件鹅黄色羽绒服，带着毛绒围巾，与身边男生有说有笑走着，最后可能是她开了个玩笑，男生笑着揉了揉她的脸。
    像所有校园情侣一样，两人在宿舍聊了好久才挥手告别。
    与他设想一样她笑得很开心，似乎也并不需要安慰，可魏衍之却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有种陌生的情绪横冲直撞淹没了他。
    是嫉妒，他无法容忍别的男人碰她。
    这一刻他突然发觉，自己并不是道德感那么强的人，小姑娘已经跟他明确说了有男朋友，可他的念头居然不是祝福，而是想告诉她：和你的男朋友分手吧，和我在一起。
    魏衍之残存的理智终于崩塌，什么道德，什么年龄，这一刻他只想把她抢回来，那是属于他的小姑娘，谁也不能觊觎。
    他逼近两步，把她抵在林荫道的墙壁，攫住她的下颌，吻上她的唇。
    小姑娘的唇柔软地像一片棉花糖，还带着点甜甜的味道，像是春日午后，他在书房小憩，窗外慵懒的桂花香扑面而来，花瓣亲吻在他的唇。
    怀里的女孩似乎吓到了，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他的理智也瞬间回笼。
    他究竟在干什么！
    从始至终乔栩都是懵的，直至她的呼吸和心跳都乱了节奏。
    乔栩如梦惊醒，猛推他一把：“魏衍之！”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全名，也顾不得合不合适，脱口而出的是最真实感想：“你不要脸了吗？”
    “嗯?”魏衍之倒是没生气，声音带了点自嘲的笑意：“我怎么不要脸了?”
    “知道我有男朋友你居然还……还亲我。”
    “栩栩，”魏衍之直视她，漆黑的眸子里是压抑的情绪：“你骗不了我，你不喜欢他。”
    “谁说的。”乔栩用手背贴上自己嘴唇，贝齿咬着柔软的下唇瓣，那里还残留着男人唇瓣的温度，想到这耳后的皮肤又开始发烫。
    魏衍之黑眸微眯，表情认真，是在跟她讲道理的语气：“栩栩，好女孩是不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的。”
    她什么时候玩弄别人感情了，把她说得跟渣女似的。
    “我才没有，就算现在不喜欢，”乔栩凶巴巴辩驳，眼神飘忽，思考着措辞：“我也可以和人尝试一下交往，说不定以后就喜欢了，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
    “尝试?”
    乔栩卷翘的睫毛不自然眨了眨，因说谎而心虚低头：“嗯。”
    “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和你尝试一下?”
    “就……长得高，长得帅，成绩好，然后对我好。”乔栩一口气说了她几乎能想到的所有优质男友条件。
    “嗯，差不多，”魏衍之停顿片刻，再抬眼时目光认真许多：“感觉我都符合，所以我也有机会对吧?”
    乔栩心跳漏了一拍，不可思议抬头，像是没听懂，讷讷问他：“什么？”
    “意思就是，我也可以追你，是吗?”魏衍之附到她耳边轻声说。
    “你……你，”乔栩手指攥紧羽绒服衣摆，心脏仿佛要从胸口中蹦出来，巨大不真实的感觉令她恍惚：“你是喝醉了吗？”
    魏衍之笑了笑，他看起来神色如常眼神清明，并不像醉了：“我是喝酒了，但还不至于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想了很久，在清醒时刻和不清醒时刻都想了很久，果然还是无法在完全清醒的时刻面对你，所以只能喝酒壮胆。”
    乔栩被他一番话绕蒙了，只听明白最后两个字：“壮胆?”
    “嗯，壮胆。”他的拇指擦过她的唇，清晰的触感又瞬间被勾起，乔栩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热。
    他喃喃道：“想当畜生，不想当人了。”
    乔栩：“……”
    乔栩都不知道他怎么了，怎么一个多月不见像变了一个人，不会是被魂穿了吧。
    乔栩开始翻旧账：“你不是说我是小孩吗？”
    “嗯，”他不否认，“小孩都要谈恋爱了，叔叔却还是单身。”
    乔栩：“……”
    乔栩气呼呼：“追我的人可多了，我很难追的。”
    魏衍之很坦然：“我知道，我努力。”
    “你要怎么努力?”
    魏衍之略微思忖：“送花送礼物请吃饭?”
    乔栩哼了声：“太老土了，一点新意都没有，难怪单身。”
    魏衍之挑眉，故意逗她：“那栩栩教我怎么有新意一点好不好?”
    乔栩气他：“我干嘛要教你怎么追自己。”
    魏衍之笑：“我这不是怕自己太老土追不上，让栩栩等不及嘛。”
    乔栩：“……”
    说话间，舍管阿姨敞开了楼道门，对着外面一对对恋恋不舍的情侣喊了句：“要关门了，姑娘们快回来吧。”
    乔栩才意识到自己也变成了流连宿舍门口的小情侣之一，耳根渐渐泛了红：“我要回宿舍了。”
    魏衍之不再逗她，揉了揉她的发丝，对她说：“嗯，早点休息。”
    乔栩顿了顿，迟疑问他：“你住哪?”
    乔栩觉得他可能不清楚北方的温度，来A京就穿了件黑色羊毛大衣，凛冽寒风浸透衣襟，靠近一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
    他到底知不知道冷啊。
    魏衍之看着她：“不知道。”
    这的确是真话，他脑子一热就跑去了机场，自然是没想过住哪的问题。
    乔栩：“学校对面有家快捷酒店，你可以凑合一下。”
    “好。”
    “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下午。”
    他没来得及请假，幸好明天没课，但也只能待一天。
    这么急？
    乔栩心里暗暗失落一下，嘴巴却不饶人，故意跟他作对：“我要期末考了很忙的，没空搭理你，你明天自己走吧。”
    魏衍之：“好。”
    好?好什么好?
    刚说完追她，这就不自己走了?
    乔栩低头，被他搞得心烦意乱的：“你赶紧走吧。”
    魏衍之：“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乔栩：“随便你。”
    乔栩转头就走，走到一半却怎么都不忍心，从这里到学校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风向还是逆风，他会不会冻成狗啊。
    她又跑了回来，摘下脖子上的围巾扔到他怀里。
    路灯昏昧，魏衍之喝酒后的皮肤有些苍白，灯光在他轮廓笼了一层暖橘色的光，她围巾是米白色，很柔软，给周身的黑色平添了一点温度。
    男人漆黑眸子凝视她许久，有缱绻情愫静静流转，乔栩被他看害羞了，傲娇道：“我才不是怕你冷，你在A京没有熟人，万一感冒了我还得照顾你，我怕浪费时间影响我考试。”
    魏衍之弯唇，似在忍笑：“谢谢栩栩。”
    这次她头也不敢回，跑回了宿舍。
    乔栩回到宿舍，一屁股坐凳子上。
    她的小心脏久久无法平静，脑子也还晕乎乎的，不知道是她不太清醒，还是魏衍之不清醒了，他刚刚居然对她说要追她。
    要追她的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何靖洗漱完毕回房注意到她还坐在椅子上，身上羽绒服也没脱，指尖扣着拉链，嘴角却是上扬的，像在发呆。
    何靖踢了一脚她的凳子腿：“从回来你就在傻乐，再不去洗漱要熄灯了。”
    乔栩摸了摸自己嘴角，努力克制住表情，起身要去水房，想了想又回来，突然凑到她身边小声说：“阿靖，我有点事想问你。“
    何靖性格爽朗鬼点子多，和宋玉婷有点像。
    何靖：“什么事？”
    乔栩咬了咬下唇：“我觉得，他好像、可能、有点喜欢我。”
    虽然乔栩没明确说明“他”指的谁，何靖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激动的差点把怀里盆子扔了：“真的假的，他说什么了?”
    乔栩不太好意思：“他说要追我。”
    “卧槽卧槽，那还好像可能什么啊，他百分百喜欢你，不喜欢能说这话。”
    乔栩不确定：“可他也没说喜欢我，而且我怕他是喝多了，万一明天他不认账了呢。”
    何靖：“不能吧。”
    “要是他明天真的不记得了怎么办，可恶，我没留证据，要不我趁他还没酒醒找他确认一遍然后再录个音？”乔栩有点懊恼，她大意了。
    何靖：“……”
    何靖摸着下巴给她出谋划策：“你先冷静一下，他这么说肯定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不可能酒后胡言乱语的。而且我觉得问题不在他那里，你比较不正常。”
    乔栩：“我怎么不正常了？”
    “你表现的太明显了，这样他会觉得你迫不及待想和他在一起的。”
    乔栩：“我确实是迫不及待。”
    “……”何靖咳了一下：“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女孩子是要被宠着的，太容易让他得手，他不会珍惜的。”
    乔栩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睛问：“我该怎么做?”
    “这样吧，你就……”何靖想了想，朝她伸手：“把手机给我。”
    乔栩乖乖递过去，何靖按着她手指解锁，然后点开微信，把自己名片改成【追求者1号】，舍友苏萌萌【追求者2号】，然后划着通讯录问她：“追求者3号是哪个?”
    “什么？”
    “就追你的那个啊？”
    “我……删了。”
    “这就删了?”何靖露处敬佩之情，她拍着手：“你比我还狠啊，但会不会有点过分了，这样你们怎么聊天，漂流瓶见？”
    乔栩一言难尽：“我是误删。”
    “看来只能换个方案了，先等他来求你加微信再想下一步，抻他。”
    “他要是不来求我呢？”
    “这点架子都不肯放下算哪门子追人啊，那你就别搭理他了，让他在火葬场滚一圈，忽视他虐待他折磨他，让他痴让他狂让他哐哐砸大墙。”
    何靖越说越兴奋，数部言情小说狗血桥段涌现在脑海。
    床上已经躺着玩手机的苏萌萌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爬起来说了一句：“你这样容易让他心理变态，然后会被关进小黑屋，用皮带绑起来。”
    乔栩：“……绑起来打？”
    苏萌萌：“绑起来艹。”
    “绑起……”
    乔栩顿默，脑子里莫名有画面浮现出来。
    停，不许想！
    吓得乔栩打了个哆嗦。
    苏萌萌看到她满脸通红，满意笑了：“怕了吧，所以还是别抻了，挑个好日子在一起得了。”
    乔栩若有所思点头，扭头去桌子上扒拉，何靖：“你找什么?”
    “我找日历，看看明天是不是个好日子。”
    何靖：“……”
    _
    晚上乔栩几乎失眠一整夜，明明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喜欢他了，可他整这么一出，谁还能睡得着。
    乔栩瞪着圆溜溜眼睛，躺床上复盘了一下晚上的情节，开始担心，明天他会不会真的忘了。
    要是忘了她该怎么提醒他，总不能指着宿舍前的墙跟他说：“你看那片墙，是不是很适合强吻！”
    他会觉得她有病的。
    不记得几点睡着的了，第二天乔栩是被枕头下手机震醒的，她摸出手机划开，有条新短信【给你带的早饭，我在楼下等你。】
    乔栩顶着黑眼圈的眼睛缓慢瞪圆，再也藏不住内心雀跃，捧着手机笑成一个傻子，啊啊啊，昨晚他不是喝多了！也没有不认账。
    乔栩迅速穿衣洗漱，还化妆涂了口红，照镜子时越看越不自然，最后拿卫生纸抿掉了，背着包蹦跶着下楼去了，到一楼时她步子放缓，和平常一样淡定走出宿舍门。
    魏衍之等在楼下，穿了件石墨色高领毛衣外搭黑色羊绒大衣，又是这样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装扮，但……也太好看了吧。
    乔栩磨蹭着走过去，魏衍之把早饭给她：“你喜欢的红豆卷，可能不如郁姨做的好吃，尝尝。”
    纸袋外包了一层保温层，里面是红豆卷和小泡芙，还冒着热气香喷喷的，乔栩小心翼翼把纸袋口折好：“这家店好火的，你怎么买到的?”
    “我说叫的外卖你肯定要在心里给我减分，所以我当然要说五点起床去排队买到的。”
    “骗人也不会骗，这家店根本没有外卖。”
    魏衍之笑了笑没有否认：“今天有空吗？”
    他是下午的飞机，有一上午加中午的时间，虽然去不了太远的地方玩，但看个电影吃个午饭也是很充足的。
    他是这么想的，结果小姑娘非常冷漠无情：“没有。”
    “那就中午一起吃个饭？”
    “不吃。”
    “下午……”
    “也没空。”
    “……”
    魏衍之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乔栩偷瞄他一眼，又怕他知难而退，张了张嘴，开始补救：“我今天要去办点事情，忙完能挤出一点时间的话，再说吧。”
    魏衍之静默片刻，笑了：“行，那你先去办事，挤出时间给我打电话？”
    乔栩根想跟他唱反调，但身体不听大脑使唤，很没出息从鼻腔挤一个“好”，声音嗡嗡的，像在撒娇。
    她根本拒绝不了嘛！
    作者有话说：
    //叔：把我的栩关进小黑屋酱酱酿酿。
    栩：？你怕不是做梦
    第38章 山谷百合
    乔栩拎着早饭往外走, 不自觉脚步欢快，蹦蹦跳跳，脑袋上的马尾也一甩一甩的, 拐弯时余光扫到身后不急不缓跟着的人影。
    乔栩瞬时顿住, 冷酷回头：“你怎么还跟着我?”
    魏衍之：“我也去办点事。”
    乔栩：“……”
    乔栩：“你去哪办事?”
    魏衍之没直接回答，反问她：“你去哪?”
    “图书馆。”
    “嗯巧了, 我也是。”
    乔栩信他个鬼：“你去我们学校图书馆能办什么事？”
    魏衍之：“查点资料，了解一下你们的校史，说不定将来能跳槽到你们学校。”
    乔栩无语了：“不好意思我们是码农工厂，没有天文系这么高端的学科。”
    魏衍之神色如常：“没关系，我来就有了。”
    乔栩：“……”
    一本正经自恋也是没谁了。
    本以为他是胡说的, 结果跟着她进了图书馆后, 魏衍之竟然真的煞有介事在三楼停下, 与她告别去了三楼图书区。
    乔栩看着导航【三楼A区——国内文学】
    她真是满头问号，他去文学区能干什么？他能看懂？
    鬼使神差的, 乔栩也偷偷跟过去了。
    魏衍之坐在靠窗一侧, 手里翻着一本书, 低头时额间碎发垂下落在眉宇, 岁月对他可真温柔，明明快三十岁的人了，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仍像个干净爽朗的大学生。
    几个女生躲在书架前窃窃私语, 手指不停往他的方向指, 脸上惊喜都掩饰不住，不用猜都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几分钟之后, 有胆子大的女生顺了顺头发, 走到他身边, 附身问：“同学，请问这个位子有人吗？”
    可能很久没被人称呼过“同学”，魏衍之一时没反应是在叫他，直到女生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肩，他才抬起头来，女生小声重复说：“请问这里有人吗？”
    魏衍之：“没有。”
    呵，一点都不守男德的男人，到处沾花惹草！
    乔栩手指扣着门槛，把后槽牙磨出响。
    女生惊喜坐到他身旁，跟身后同伴比了个“OK”的手势，又凑过去小声说：“好巧，原来你也喜欢戴望舒。”
    “……”
    他没什么反应但也没有拒绝，女生胆子也更大了一步，深情款款说：“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和微信。[1]”
    后面女生的几个朋友朝她竖起大拇指，满眼崇拜：“卧槽这句绝了无敌！”，“撩汉金句啊快记下来！”，“梁姐牛逼！”
    女生自信满满，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微笑着等他回答。
    魏衍之顿了下，略带疑惑抬眸：“戴望舒是什么？”
    女生被他搞得一愣，指了指他手里的书，他拿的正是一本诗集《戴望舒经典诗集》。
    魏衍之其实是随手拿的。
    魏衍之：“哦，那不是很巧，我跟他不熟。”
    女生：“……”
    乔栩本来还气得不行，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出声来。
    破案了，他果然看不懂文学。
    她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宋玉婷，让他再上一次安大校内论坛热帖，帖子题目就是【震惊，我校天体物理学神居然不知道戴望舒！！！】
    图书馆六楼的一间自习室是ACM培训室，乔栩到的时候难得岳子琪已经坐在位子上了，他大剌剌敞着腿，键盘敲得巨响似乎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乔栩没理会他，坐他旁边打开笔记本。
    岳子琪倒是自觉，她开个电脑的功夫，已经拆了餐袋的保温膜，手伸进纸袋里要拿她的红豆卷。
    乔栩如临大敌，杏眼瞪得滚圆，一把夺过来，圈在自己臂弯：“你干什么？”
    “这不是我早饭吗？”
    “谁说是你早饭了，”乔栩把另一个袋子扔给他：“吃你的包子吧。”
    “不是，还吃包子，我都吃了一个月包子了，再吃我都成包子了，不行，我要吃那个。”
    “不行，这个是我的。”乔栩死死护住她的红豆卷，一个都不给他。
    “这么多你吃不了，就分我几个。”
    “我不。”乔栩很坚决。
    “……”很好，友尽了。
    还不到十一点，岳子琪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背包准备先一步去食堂了：“不行了，没吃早饭饿死了，我先走了。”
    乔栩敲着键盘没回头：“给你买包子了不吃怪谁。”
    “旁边明明有更好吃的，谁还能吃得下包子，而且你又不吃就供在那，咋的，它还能下小的还是怎么。”
    “你管我，赶紧走吧。”
    岳子琪暗骂她一句：“守财奴。”
    乔栩继续埋头苦干，少顷，头顶上方落下一片阴影，他敲了敲她的桌子，乔栩刚刚想出的一点思路又呲溜一下飞走了，她以为是岳子琪回来了，不耐烦抬头：“都说了你……”
    她抬眸，悚然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黑亮眼眸。
    乔栩吞了吞喉咙，把剩余的话咽回去：“你……你怎么来了？”
    “这么凶，跟你那位‘小男朋友’吵架了？”
    “……”乔栩睨他：“你是不是盼着我们吵架。”
    魏衍之一脸理所应当：“当然，这样我不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乔栩故意气他：“很可惜，我们好着呢。”
    “不是吧，这么好他都不和你吃午饭，哎真可怜，走吧，你的好人叔叔陪你。”
    “……”还茶里茶气的。
    不过乔栩没心思和他斗嘴，心不在焉“哦“了一句，把他晾到一边：“等我做完这道题。”
    魏衍之后腰倚着桌面，瞥了一眼她的屏幕，眉毛挑了挑，似有点一言难尽：“你就这么解？”
    “对啊，怎么了？”
    魏衍之摇了摇头，颇为遗憾：“按你现在的时间复杂度，差不多能赶上吃晚饭。”
    “……”
    “你少看不起人，我这叫穷举法，遍历所有数据就能寻找到最优解。”
    “难道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穷举因为效率低，一般是最后才考虑的方法吗？”
    ……说过是说过，但题目都太难了，她无从下手，下意识就习惯用笨方法一个个尝试。
    魏衍之：“拿张纸给我。”
    乔栩把旁边草稿本推过来，魏衍之手腕抖了抖，弯腰在纸上写下两行公式，合上笔帽：“考虑一下最优二分检索树。”
    二分检索树……是个什么树。
    乔栩趴到草稿纸上看了两遍，勉强可以看懂，但编程实现就有点难为她了，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这个要怎么写？”
    魏衍之瞅着她，低笑一声：“计算机专业的同学，还要我教你怎么实现算法？”
    乔栩嘟了嘟嘴：“我这不是才大一嘛，还不熟练。”
    “行，”魏衍之拉过椅子坐下，似是无奈：“我教，过来吧。”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像是雨后新竹，混合一分泥土、两分雨水、七分竹叶的淡淡幽香，乔栩如同受了蛊惑，缓慢伸展细长脖颈，朝他靠近。
    她想起一年前，他也是这样教她物理题，那时他像高山白雪，是她仰望不可即的梦。
    时年流转，现在他就在她身边，她也一定可以美梦成真，窥见天光。
    余光瞥见她在发呆，魏衍之敲击键盘的修长手指顿了顿：“我脸上有题？”
    乔栩立马坐直，脸上微微发热：“没……有。”
    魏衍之：“想什么呢？”
    乔栩一耸肩：“我在想你怎么连算法都会，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魏衍之倒是坦然：“当然有。”
    “比如说？”乔栩。
    “诗。”魏衍之。
    乔栩想起戴望舒，不厚道的笑了。
    她很是欣慰，看来天才也有她们普通人的烦恼：“你是不是有一点理解我们普通人做物理题时的感受了？”
    魏衍之笑了：“说实话物理要讲道理的多。”
    上午时，魏衍之本想找本社科杂志打发一下时间，结果误入了文学区，索性就随便找了本书，翻开：
    【它有天上的云雨声，它有海上的波涛声，把它在海水里养九年，把它在天水里养九年，然后它在一个暗夜里开绽了[2]】
    魏衍之看了一上午也没明白“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嗯，果然还是物理通俗易懂。
    解完题目后乔栩又拉着他回顾了好几道以前不太懂的题，顿时豁然开朗。
    结束后已经快一点了，两人也就没去外面，在学校食堂简单吃了午饭。
    魏衍之的航班是下午三点半。
    午饭后魏衍之去酒店退了房，他来得太急都没带什么东西，只有一个公文包。
    魏衍之出来后跟乔栩说：“回去吧，别送了。”
    乔栩想到之后会好多天见不到他，心里有点发堵，开始后悔跟他置气浪费了好多时间，不然上午还可以去看个电影的
    结果她居然拉着他讲了一上午的题。
    没想到啊乔栩，你居然也是一个这么不浪漫的理科直女。
    她嗫喏着唇，小声嘟囔：“我又不是送你，我就是饭后随便走走，消消食。”
    魏衍之挑了挑眉：“哦，去哪消食？”
    “去机场。”
    “机场?”
    “嗯，我一般饭后都会去机场遛个弯。”
    乔栩酷酷地扭过头，同手同脚往前走了。
    “……”
    嘴硬心软的小姑娘真是可爱死了。
    作者有话说：
    [1] 原句是：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戴望舒
    [2]出自戴望舒《寻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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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山谷百合
    冬日寒风凛冽刺骨, 乔栩穿着羽绒服带着围巾手套，全副武装，没觉得太冷, 但魏衍之穿得就有些单薄了, 冷风猎猎，头发与衣摆在风中摇曳。
    乔栩瞥了他好几眼, 他双手插袋，迈着长腿从容不迫走她身后。
    他应该不冷吧，她暗自安慰自己。
    忽的一阵冷风拍到脸上，饶是装备完善如乔栩，顿觉寒意侵入心扉, 仿佛能冻成冰。
    不冷才怪了。
    乔栩撕开手套的尼龙搭扣, 把左手抽出来, 正要把手套递给他，身后落地一声低缓又带点挑逗的笑：“不太合适。”
    乔栩：“？”
    带个手套怎么不合适了？
    魏衍之说：“我这还没追到人, 牵手影响不好。”
    乔栩一口老血涌上喉头：“谁要牵你手了？”
    魏衍之：“那你摘手套？”
    “摘手套就要牵你手了, 少自恋了。”乔栩把手套丢他身上, 气鼓鼓的：“就该冻死你。”
    “冻死我, 你不心疼吗？”
    “……”怎么会有人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种话，乔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嗯，我脸都不要了, 还要脸皮干什么。”
    乔栩：“……”
    懒得管他了, 反正厚脸皮抗冻。
    乔栩的手套是并指, 小姑娘手小，手套尺寸也小, 魏衍之勉强只能塞进去四根手指, 大拇指插在大衣兜里, 与他风格不太搭，但还挺酷的。
    走着走着，乔栩听到他突然笑了声。
    乔栩觉得他可能脑子都坏了，她转过身：“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好像走了好久了。”魏衍之看着她，轻声说着，“能再见到你很开心。”
    乔栩：“不就才一个多月嘛。”
    “是吗，我怎么觉得已经有一年多了呢。”
    乔栩愣了一下，冷风吹过远处的树枝，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A京的冬天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她捏了捏耳朵，把泛红的耳尖藏到围巾里面，没说话，转过了身。
    临近放假，地铁上人很多，进了地铁站，乔栩拿地铁卡扫码，想到魏衍之应该没有A京地铁卡，她提醒：“微信可以扫码进站。”
    魏衍之看着她：“我不太会弄。”
    乔栩本着关爱老年人的心态：“那我帮你扫吧。”
    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地下信号不好，扫码页面一直转圈加载不出来。
    魏衍之无意识往她手机上看一眼：“怎么了？”
    “信号不好，加载不出码，等一下吧。”
    魏衍之点头，深有同感：“确实。”
    “你也经常没信号？”乔栩。
    “嗯，最近给你发微信总发不出去。”
    “……”
    乔栩手指一顿，慌得一批，发不出去不是因为网差，而是因为她把他删了！
    他这是还没发现吧。
    乔栩本来心虚的不行，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咦，现在不正是天赐良机。
    他还没有发现自己被删了，只要偷偷加回来不就万事大吉，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此时扫码页面终于加载出来了，乔栩倏然速度极快的摁灭了屏幕，挠挠耳垂跟魏衍之说：“我的网太差了扫不出来，我用你的手机试试。”
    魏衍之倒是没有拒绝，慢条斯理拿出手机：“嗯。”
    乔栩战战兢兢接过，转身背对着他，一只手调出加好友界面输入自己微信号点添加，另一只用自己手机点同意，双线程工作，一整个流畅动作仅用时五秒钟。
    之后再假模假样扫码进站，乔栩笑嘻嘻把手机还回去：“好了，走吧。”
    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魏衍之垂眸，划开微信，顶端是一个猫咪敲键盘的卡通头像，点开，【你已添加“少女帮乔帮主”，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抬眼，看着前面女孩随步伐频率一跳一跳的马尾辫，唇角也微不可察扬了扬。
    _
    回到安京，魏衍之收到了一件好消息，暗物质粒子探测卫星的科研立项已通过审批。
    早在2015年中国在酒泉发射基地发射“悟空”号暗物质卫星，它的测量范围在世界属于级别领先，也意味着我国暗物质探测上升到新的领域。
    近年来“悟空”号频繁探测到来自宇宙黑洞的伽马射线，“悟空”号科研团队正深入分析宇宙射线及高能粒子。
    今年10月安大暗物质实验室预期与国家高能物理研究所开展长期合作，魏衍之团队的任务便是对“悟空”号暗物质卫星的科学数据进行分析，研究暗物质特征与空间分布逻辑。
    魏衍之刚到家，苏主任调集一线科研人员开了个临时线上会议，讨论一下短期工作任务及人员分配。
    魏衍之椅在沙发上，面前搭在笔记本电脑，开小差拿手机给乔栩发微信【今天信号不错呢，消息居然发过去了。】
    对面的小姑娘可能是心虚，顶端【正在输入】持续好几秒，最后只回过一个字【哦。】
    真是冷淡呢。
    魏衍之【你想不想】
    他一句话没打完，电脑里的苏主任咳了一声：“衍之，你说两句吧。”
    好似中学上课交头接耳被抓包，这突然来一下令魏衍之顿了顿。
    不过他心里素质极好，就算一点没听，也能瞎编乱造。
    魏衍之按开麦，开口道：“作为此次团队的总负责人，我会实时把控项目进展，虽然这次涉及到的核心研发不多，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严肃对待。”
    苏主任满意点了点头：“这次衍之带队，有问题多请教他，大家还有其他问题吗？”
    会上一片鸦雀无声。
    魏衍之：“主任，我们与国家高能研究所合作，是不是会经常去A京出差?”
    苏主任：“后期需要他们的实验设备，肯定是要去的，你下学期是不是还有课，要是不方便可以让其他几人去，你留下远程指导也一样。”
    魏衍之：“不太好，我比较喜欢现场。”
    苏主任：“课谁上？”
    魏衍之扣了下指骨：“许梦替我吧。”
    许梦：“?”
    许梦：“教授，我上学时高能物理不及格啊，您不能坑我啊！”
    高能物理可是号称物理学最难的一个分支，几乎每个物理人上学时期的噩梦，她只是一个小小研究员，能不能不为难人啊！
    魏衍之：“放心，下学期不是高能物理。”
    “是什么?”
    “高能天体物理。”
    许梦：“……”有什么大的区别吗？
    苏主任：“行了，那就暂时这样，下学期的课如果临时调不开就由小梦替几节，还有问题吗？”
    许梦：“……”
    我谢谢您。
    苏主任敲了敲桌面：“散会。”
    随着会议结束，魏衍之再次打开微信，看到置顶的乔栩发来一长排的【？？?】
    魏衍之问：【怎么了？】
    乔栩：【我知道你现在不要脸了，但也不至于这么没下限，下流！】
    魏衍之一头问号，他不就开了个会怎么就下流了，难道就因为没及时回她消息？
    他往上滑动屏幕，看到自己发送的两行字，唇角抽了下，他什么时候给她发了人类大和谐姿势的深入探讨？
    【你想不想】
    【后入式、】
    魏衍之匆匆打字解释：【我本来想打“好人叔叔”，结果中途被苏主任打断，这都是输入法的锅，与我无关。】
    点击发送，气泡框又多了个红色感叹号。
    魏衍之：“？”
    刚从小黑屋出来不到三小时！
    又进去了。
    一气之下，他把搜狗输入法卸载了。
    因为这个“后入式”事件，乔栩三天没理他了。
    他每天勤勤恳恳【早安】【晚安】短信问候，小姑娘冷漠无情，除了【哦】就是【嗯】，多个字都不肯施舍。
    魏衍之很心累，上完课后把课本往办公桌上一扔，摔进办公室座椅，支着下巴转了一圈。
    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一位高个男生走进来，他抱着论文毕恭毕敬放到桌前，陪笑：“老板，您看一眼?”
    魏衍之随手翻了两页，似在深思：“我听说你挺受女生欢迎啊……”
    男生：“啊？”
    魏衍之抬眸：“被女生拉黑了怎么办。”
    男生：“……”
    男生心领神会，开始给他出谋划策：“您惹师母生气了呀，这个简单，您买999朵玫瑰花，再诚恳写一封道歉信，没有女生不感动的。”
    魏衍之略有所思：“行，你走吧。”
    “我那论文?”
    “哦论文啊，”魏衍之又翻了两页，看到实验部分实在不忍往后翻了：“重写。”
    男生：“不是，您怎么过河拆桥。”
    “一码归一码，你这数据对吗？不是抄的就是胡编乱造的，而且你看看数据与理论能对起来吗? 这论文要往外发可别带我的名，我嫌丢人，回去重写。”
    男生：“……”
    怪不得被拉黑，嘴太毒了！
    乔栩收到同城鲜花快送时是在排球课上，她打完球去卫生间洗手，回来就看到一群人叽叽喳喳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乔栩：“怎么了?”
    何靖：“乔乔你快来，有人送你花哎，太浪漫了。”
    乔栩走过去，签完字快递小哥递给她一张卡片，说是寄件人魏先生让他亲手转交的。
    乔栩打开看到卡片上写：“栩栩对不起，我为后入式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后、入、式……
    乔栩蹭的一下脸红了，捏着贺卡跑去了卫生间，气得手指都在抖。
    她把魏衍之从黑名单拖出来，刚要劈头盖脸一顿骂。
    魏衍之：【花收到了，喜欢吗？】
    乔栩：【我喜欢你大爷！】
    魏衍之：【?】
    作者有话说：
    魏叔：谢邀人在火葬场，老婆还自己加我微信~火葬场的同行你们羡慕吗
    乔栩：进去吧你。
    魏叔：?
    第40章 山谷百合
    从小黑屋出来后, 魏衍之格外谨慎，每次发消息前都会检查三遍。
    【现在的小孩都怎么回事，不听课挂科还有脸找我哭哭啼啼的, 均分48.5, 害我教学质量评估倒数时我找谁哭。】
    【周例会真是空泛又无聊，这群空空如也的脑壳卖猪脑都攒不出一斤, 我懒得听，来陪你的好人叔叔聊天吧。】
    【栩栩，你再不理我，我可能又要被苏主任提溜进小黑屋48小时了。】
    乔栩一直不知道他居然能话这么多，有时也会怼一句【我理你你就不会进小黑屋了？】
    对面回【当然, 如果你理我, 我就称病逃掉。】
    也太任性了, 乔栩偷笑一声，冷淡回【我不能阻碍国家科技进步, 你还是去小黑屋吧！】
    魏衍之就会怪她【无情无义的小姑娘啊】
    把最后一门《计算机导论》交卷后, 乔栩都没回宿舍, 拉着收拾好的行李箱迫不及待从教室往机场跑。
    岳子琪在楼道遇到了她：“哎你这就走啦, 我们今晚不是有聚餐吗？不去吃小羊火锅了？”
    乔栩脚下生风：“不去了，我回家。”
    他的同伴勾住他脖子：“岳哥，你不跟乔栩老家一个地的吗？这是多好的机会, 一起回啊, 还去吃啥小羊啊！”
    岳子琪给了他一肘子, 走下楼：“就你话多。”
    “干什么去啊！”同伴跟过去。
    “吃小羊。”
    “你可真行，这还能吃得下小羊。”
    乔栩脚步轻快, 检票登机一路都是哼着歌的, 关机前给魏衍之发了信息【我上飞机了。】
    她的位子在靠窗一侧, 旁边已经坐了两位中年妇女，她笑着跟人说了声麻烦让一下，就进里面坐着了。
    飞机平稳航行在平流层，乔栩放下小桌板，从包里拿出几袋小零食，一边吃着一边用iPad追剧。
    不多时，她的胳膊被很轻的拉了一下，乔栩摘下耳机看过去，是她身边的中年女人，她穿长款军绿大衣，带着一副墨镜。
    乔栩摘下耳机：“阿姨，您有事吗？”
    女人也取下了墨镜，墨镜之下是一双弧度微挑的凤眼，她有些瘦，脸颊都微微凹陷，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嘴唇动了动问她：“你喝的是什么？”
    乔栩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酸奶，她转了转瓶身，把商标露出来：“一个德国牌子的酸奶，挺好喝的，阿姨我还有，您要尝一下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好吃的都是要分享的呀，阿姨等一下，我的零食在包里。”
    乔栩站起来去拿自己的包，还好她多带了几瓶，拿出两瓶一瓶给了身边女人，一瓶给了女人旁边的人。
    她们两个应是一起的，乔栩还暗中听到另一位称她“太太”，女人衣服也都是不便宜牌子，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吧。
    女人接过酸奶没有喝，拿着瓶子若有所思，半晌她喃喃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喝这个？”
    “也不是，这个酸奶还挺小众的，喝的人也不多，我是因为小时候去德国玩，喝过一次，所以就一直买这个，奥对了我有代购，你喜欢吗？从他那买便宜挺多，我可以把微信推给您。”
    女人抿唇摇了摇头，她看起来很累，整个人有种疲惫的病态，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风吹一下就倒。
    乔栩心想，他应是生病了吧，不由多了几分同情。
    女人问：“你是大学生？”
    乔栩点头：“这不是放寒假了要回家嘛，阿姨您也安京人？”
    “嗯。”
    “那您是来A京旅游？”
    “随便逛逛。”
    果然是有钱人，闲着没事都是去别的城市逛逛。
    乔栩笑道：“逛完是不是还是觉得咱安京好，靠海冬暖夏凉特别宜居，我以前身在福中不知福，总觉得外面好，来外地上大学才发现还是家里好，可想家了。”
    当然，更想家里的人。
    女人：“上大学都做什么？”
    “就上课啦，认识山南海北的好朋友，参加有趣的活动，还有同学自主创业、打比赛，哦还会有联谊，总之干什么的都有，很丰富。”
    女人若有所思：“嗯。”
    乔栩坐飞机也无聊，就跟她聊起了天，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乔栩嘚吧嘚吧说，女人安静听着，两个小时航班很快过去。
    乔栩迫不及待背上自己小包包，跟她告别：“阿姨我先走啦，再见。”
    女人微笑：“再见。”
    她走后，女人旁边的人笑着搭话：“年轻小姑娘就是有活力，长得漂亮，说话也让人开心，您要喜欢啊，自己也生个小姑娘呗。”
    “孙芳，你可别开玩笑了，我都多大年纪了。”
    “哎呦太太您才四十岁，我妈生我妹妹的时候都四十六了，您这年纪正好，咋就不能生了。”
    女人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
    乔栩蹦跶着几乎是第一个奔下飞机，跑到行李传送带等着自己小熊行李箱出来。
    等了一会，她肩膀突然被拍了下：“这位小姐不好意思。”
    乔栩看过去，是飞机上坐女人旁边的妇人，听女人喊过她孙芳，乔栩疑惑：“怎么了，您还有事吗？”
    孙芳也有点难为情，她扯了扯唇角问她：“小姐您好，能加个微信吗？”
    乔栩摸不着头脑：“啊？我不是把代购微信给你们了吗？”
    孙芳：“不是代购，是您的微信可以给一个吗？”
    乔栩：“要我的？”
    “我知道这件事有点难以启齿，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太太生了场重病，心情一直不太好，她平时从不和外人说话的，今天不知怎么和你聊得特别好，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加个微信，有空咱们出来喝个下午茶。”
    乔栩握紧背包的带子，心里警铃大作，谁敢跟陌生人出去喝茶，一杯蒙汗药下肚，怕不是就到挖眼挖肾的桥段了吧。
    孙芳看她迟疑，又说：“你放心我们会给钱的，按小时计费，绝不白白浪费你的时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不见面也行，咱们可以线上语音聊天。”
    犹豫着乔栩还是给了微信，想看看她到底要作什么妖，如果真是骗子还能去报个警。
    加完后，孙芳非常感激，非要给她钱，乔栩推脱好多遍，她只好问了她的名字再次道谢离开了。
    这又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追着给人钱，那骗人成本还挺高的。
    拿到行李箱的同时手机也响起，乔栩接起，开始抱怨：“你在哪呢，说好接我都不见人，一点都不走心。”
    对面笑了声：“你回头。”
    魏衍之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她扎着丸子头，穿克莱因蓝毛线衣，好似还画了淡妆，因找不到他，踩着一双羊皮小高跟急得跺脚。
    魏衍之凝视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太可爱了。
    下一秒，魏衍之遥遥看着小姑娘朝他跑过来，少女步伐轻盈，小挎包也跟着一跳一落，像个飞越人海的蓝蝴蝶，叫人渐渐迷了眼。
    那一瞬间魏衍之以为即将拥有一个温软的拥抱，心道还有投怀送抱这种好事。
    他张开双臂等他的小姑娘飞奔而来。
    结果乔栩在他身前十厘米处生生刹住了车，把行李箱往他面前一推，冷淡道：“走吧。”
    魏衍之：“……”
    果然，没这么好的事。
    车上，乔栩低头看着手机，孙芳给她发来了好长一段消息，介绍了自己的信息——她叫孙芳，并把她家太太病例抹去个人信息截图发过来了，声明自己绝不是骗子。
    【重度精神分裂症】
    之后又迫不及待询问她周末是否有空。
    乔栩看着重度精神分裂症几个字犹豫了，精神分裂症是什么症状? 会不会打人？
    她又不是医生，跟她见面也治不好病吧，要不还是不要去吧，可是孙芳态度极好，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拒绝。
    魏衍之稍稍抬眉，从后视镜看她抱着手机头也不抬，温声询问：“看什么？”
    “飞机上遇到两个很奇怪的人，说要请我喝下午茶。”
    魏衍之眼皮跳了下，她这张脸就差在脑门贴上“我很好骗”四个字了。
    “小时候没教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乔栩灵光一闪，敲击屏幕回过去：“我叔叔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
    完美甩锅，成功解决。
    乔栩安心的把手机放回包包里，心情也愉悦了：“小魏叔明天有安排吗？”
    魏衍之偏头看他一眼，平淡转过脸，缓慢勾唇：“如果我说没安排的话你要约我吗？”
    “说不定呢。”
    “还真没安排。”
    乔栩贱兮兮笑了一声：“那不巧，我有了。”
    魏衍之：“……”
    “哈哈哈，开玩笑的，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
    “你要这么说话，我可就……”
    乔栩可不给他机会，先发制人：“你敢拒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不敢。”
    一点脾气都没有。
    行至中途，魏衍之想起车里一直放着的礼盒，是上次为乔栩生日准备的，后来因两人冷战，一直没机会给她。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拉开中控台的格子，取出一个精致丝绒礼盒：“给你的。”
    乔栩接过来：“这是什么？”
    “请我看电影的回礼。”
    乔栩把盒子放在腿上，按开卡扣，深色丝绒布上放着一条项链，吊坠是一片小巧的金色羽毛，很漂亮，但怎么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那根领针上的羽毛吗？
    乔栩板着脸质问：“你把我的领针掰断了？”
    魏衍之嘴角抽了下，下颌线收紧，气得一个油门踩到底差点把她甩出去，乔栩耸兮兮握紧安全带。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气，送女孩礼物还要从领针上掰下来？”
    呃……原来不是？
    等车速逐渐匀速行驶，乔栩继续拿出项链观察，款式是有点差别，因为是女士项链，小羽毛更小巧玲珑，也比领针上的羽毛圆润可爱。
    总体设计风格还是很相似的，还是一个牌子，应该是同一个设计师出的系列。
    她的大脑立马冒出三个字：情侣款。
    魏衍之：“喜欢吗？”
    说实话她很喜欢，但想起领针她就生气，她把盒子一扣，报复性嘟囔着：“不喜欢。”
    魏衍之低低笑了下，腾出一只手呼噜两下她的头发：“怎么这么记仇，上次不是故意说不喜欢的。”
    “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反正不喜欢。”
    乔栩拧着身子躲过他的魔爪，他胳膊长，乔栩躲了两下没躲过，刘海都被拨乱了：“你烦不烦啊，我绑了好久的丸子头。”
    “上次我误以为是别的小男生不要才给我的，所以说的气话，我很喜欢。”
    “别人不要的？你以为谁会跟你一样不识货！”
    “是叔叔错了，我们现在交换好不好，你把领针送我，我把项链送你。”
    “你想得美，这两个都是我的，你别肖想了。”
    乔栩抱着盒子装进包包里。
    魏衍之手指敲击着方向盘，露出一个无声的笑。
    也行吧，起码礼物收下了，没给扔了。
    作者有话说：
    叔：我那么大一个拥抱啪的一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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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山谷百合
    晚饭很丰盛, 郁姨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几个月后再次吃到郁姨的饭，乔栩简直幸福到冒泡。
    她小嘴叭叭不停, 把郁姨夸得天上人间, 郁姨知道她嘴甜哄她开心，却也乐得合不拢嘴。
    饭后, 魏衍之问她明天想去看什么电影，临近年关贺岁片还挺多，乔栩正跟郁姨聊学校的事，她一向百无禁忌，也就说了句都行。
    乔栩以为他会选个爱情片或者喜剧片, 再怎么着动作悬疑片也行。
    等他订好票让她选座位时, 乔栩才看到他定的电影, 下午2：30《龙猫》
    龙猫？
    她真是满头问号。
    这是一个追女生的人能选出的电影？
    别人带女生看爱情片感受恋爱氛围，他带她看龙猫回味童年？
    魏衍之也感受到了旁边不善的眼神, 解释：“我觉得这个和你比较像。”
    乔栩炸毛：“哪里像？”
    说她幼稚呗。
    “像你一样可爱。”
    “……”
    可恶, 居然被拿捏住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 心不甘情不愿的乔栩还是屁颠屁颠跟他去看龙猫了。
    电影院在一座商场四楼, 到的时候离开场还有段时间，两人坐在外面长椅上等开场时间到。
    魏衍之问她：“要喝点什么吗？”
    乔栩想了下：“奶茶吧。”
    “嗯，什么种类？”
    “芋圆啵啵奶茶。”
    “嗯。”
    乔栩坐在椅子上, 晃着两条纤细的小腿, 一双小鹿眼也跟着弯了弯, 像个狡黠的小狐狸：“不加芋圆，也不加奶茶。”
    魏衍之顿了下, 低声回她：“芋圆啵啵奶茶, 不要芋圆, 也不要奶茶[1]。好的。”
    乔栩：“？”
    好的？这是没听懂吧？
    十五分钟后，乔栩捧着手里满满一大杯脆啵啵叹了口气，跟直男说这种话，她图啥呀。
    魏衍之听到身旁不停唉声叹气的声音，他缓慢转过身：“不喜欢？”
    乔栩都懒得回，谁特么给女生买奶茶买一杯脆啵啵回来。
    魏衍之拖着尾音低笑一声：“看来栩栩喜欢的啵啵是动词不是名词。”
    “？你听懂了？耍我玩？”
    “也没有，主要怕万一我们栩栩就是单纯喜欢吃脆啵啵，我自作多情多尴尬。”
    “那你想得还挺对，我还就是单纯喜欢吃脆啵啵。”
    乔栩赌气似的吨吨吨吸了一口脆啵啵，嘎吱嘎吱嚼，魏衍之笑了一声，从旁边拿出另一杯奶茶，吸管插进杯里，递给她：“别噎着，喝点。”
    乔栩：“……”
    我可真谢谢你。
    半杯奶茶见底，前面电影也散场了，乔栩捏着电影票去入口排队，魏衍之跟在她后面。
    “姐姐！”
    身后突然有个小孩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姐姐，又见到你了，嘻嘻嘻，我可以喝你的奶茶吗？”
    乔栩愣了一下，低头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墩，细皮嫩肉，挺着圆滚滚肚子朝她嘻嘻笑。
    乔栩大脑嗡的一声，身体僵住了，他是那天与她妈妈吃冰激凌的小孩，好像叫小文。
    小文看她没反应，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拉她的手：“姐姐？”
    乔栩猛地一下甩开，声音冷下来：“谁是你姐姐。”
    小胖墩被她生硬的语气吓了一跳，抱着她的胳膊也下意识收了回来：“妈妈说你是姐姐。”
    “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乔栩手里攥着电影票，拉着魏衍之往场内走，不多时外面跑进来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他带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身材高大，一把抱起小文就往外跑。
    乔栩停顿一秒，也许是潜意识想看一眼妈妈的新丈夫，不由自主回头。
    小文看到她回头，眼睛一亮，趴在男人肩头跟她招手：“姐姐我以后再来找你玩。”
    男人听到他讲话，警惕心起，大手捂住他的嘴加快往外跑，他的动作极其粗鲁，小文脸颊憋得涨红，在他怀里胡乱挣脱却怎么都挣不开。
    魏衍之眉头微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这人肯定不是他的父亲。
    他大步往外走，身后乔栩倏地拉住了他的衣角，魏衍之不解回头：“栩栩？”
    乔栩神情轻微晃了一下，似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只低着头跟他说：“电影要开场了，我们进去吧。”
    黑衣男跑得很快，一眨眼功夫已经抱着小文跑下了楼梯，魏衍之来不及解释过多，只丢下一句：“快点报警。”
    火速追了过去。
    场内人来人往，乔栩站在原地发愣，等反应过来时商场已经爆发了轰动。
    她跟着人群跑下去，路上听到有人呼喊：“有人贩子别让他跑了”，“叫保安”，“快去帮忙啊，人贩子手里有刀！”
    一楼入口处，人群拥簇环绕着形成一个半圆，却始终无人敢靠近，小文被一位好心路人搂在怀里躲在人群最后。
    乔栩跑过去时，黑衣男恰好踉跄着被摔倒在地上，他爬起来就要跑，身后魏衍之冲上去，直接一拳打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
    黑衣男恼羞成怒，从腰间抽出一把折叠刀，灯光下，刀尖泛着冰冷的寒光。
    乔栩倒吸一口气捂住了嘴巴，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就他妈你管闲事！”
    魏衍之没说话，拂了下大衣下摆的尘土，一步步靠近，男人持刀在空中比划着后退，嘴里骂骂咧咧，最后咬牙下了狠决心，握紧刀柄朝他扎去。
    魏衍之侧身躲过，避开刀刃后一脚踢在他膝盖上，男人顺势跪下，被他反制在地上，扼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黑衣男疼得龇牙咧嘴，折叠刀脱手甩出到再也够不到的地方。
    看热闹的人群欢呼着鼓掌，只有乔栩心惊肉跳，但也被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呆了。
    几分钟后民警带走了黑衣男，乔栩立马跑过去，都快急哭了：“你有没有受伤？”
    魏衍之：“没事。”
    “哪里没事了，那把刀差几厘米就扎到你了，吓死我了。”
    “别怕。”魏衍之大手拢上她的后脑勺，安抚几下：“他伤不到我。”
    这时，一个女人从人群冲出来，抱住哭泣小胖墩，气的往他屁股上揍了两巴掌：“让你乱跑，让你乱跑，我一转身就看不见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文也是真的害怕，嗓子都哭哑了，抽泣着说：“那个怪叔叔……他说不知道卫生间在哪，妈妈跟我说过要助人为乐，我就带他去找厕所，路上看到了姐姐，想跟姐姐打个招呼的，然后他就……”
    “姐姐？”
    向蝶抬眼张望，很快目光凝在魏衍之身后的乔栩身上，四目相对瞬间，乔栩下意识想躲起来。
    向蝶拉着小文跑过去，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栩栩，栩栩等一下。”
    乔栩嘴唇蠕动：“妈妈。”
    向蝶拽着小文，往他屁股拍了一下：“快去谢谢姐姐，要不是栩栩你今天就完了，会被卖到山里去，再也见不到妈妈了知道吗？”
    小文一听又吓哭了，脸都哭花了，哭着嚎啕：“谢谢姐姐。”
    乔栩偏过脸：“别谢我，我没有想过要救他。”
    甚至还有过一瞬间很恶毒的念头，想到这，她自己都开始后怕。
    小文看到她身边的魏衍之，又指着他跟向蝶说：“妈妈，是这位叔叔把怪叔叔抓住的。”
    向蝶稍稍抬眼，男人身形修长，肩宽腰窄，穿了件黑色大衣，内里羊绒毛衣落了些许灰尘，隔着金丝框眼镜，表情平淡，眼眸漆黑。
    男人气质卓绝，向蝶没忍住多打量他几秒，才起身弯腰道谢：“真的特别谢谢您。”
    魏衍之说没关系。
    乔栩是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向蝶对着她说了一番感激话，又拉着她不放了：“栩栩，妈妈想和你聊一下，好吗？”
    乔栩没吭声，向蝶言辞恳求，面上也焦急：“就一小会，妈妈真的有话要说。”
    乔栩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还是妥协了：“好。”
    那是她的妈妈，她怎么都无法对她太狠心。
    “太好了，我们去吃个饭，边吃边聊。”她看向魏衍之：“这位先生也一起吧，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您了，请务必让我们好好答谢。”
    魏衍之用眼神询问乔栩意见，小姑娘眼神飘忽，指甲深陷入掌心，一直躲闪着他的目光。
    魏衍之很快明白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弯腰对旁边泪眼朦胧的小胖墩说：“叔叔想请你吃冰激凌，要去吗？”
    救命恩人外加冰激凌的诱惑，小胖墩吞了吞口水，瞥向身边向蝶，等她点头同意，他喜上眉梢，蹦跶着跟魏衍之离开：“我可以挑选吗？”
    “可以。”
    “哈根达斯可以吗？”
    “可以。”
    “夏威夷果仁味道的呢？”
    “也可以。”
    小孩子真的很简单，一根冰激凌就能忘记所有的害怕和烦恼。
    _
    向蝶就近在商场选了家比较上档次的中餐厅，母女俩面对而坐，向蝶笑了笑：“栩栩，我们好像很久没这么坐下吃饭了。”
    乔栩没说话，向蝶拿着菜单努力找话题：“你看，妈妈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来点吧。”
    真是奇怪，居然有母亲不知道自己女儿喜欢吃什么。
    乔栩把菜单推回去，微笑着说：“我都可以的。”
    向蝶凝眉点了几个家常菜，看得出她很努力搜刮了记忆，可惜一道都没有压中，甚至还夸张的点了山药粥，她明明对山药过敏。
    吃饭中途，她也一直给她夹菜，扮演着温柔贤惠的母亲，当然也不算扮演，在另一个家庭她本来就是温柔的母亲。
    向蝶看她兴致不高，菜也没吃几口，知道她心中仍有芥蒂。
    她叹了口说：“栩栩，妈妈骗你是不对，我也想告诉你的，可你爸爸很坚持。其实我和你爸爸已经很久没有感情了，为了你我一直在忍耐。”
    乔栩看着她，眼底的温度都冷了些：“都现在了，你就不能对我真诚一点吗？”
    向蝶愣了下：“什么意思？”
    “从我有记忆那天起你就没有在家待过完整的一天，你为我忍耐了什么呢？”
    “妈妈是工作忙。”
    “忙只是你选择逃避的借口，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有在你的眼中看到你是爱我们的。以前我不敢去想，也不敢问你，自从见到你的儿子我就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你看上去那么耐心温柔，有时间陪他逛街吃冰激凌，却不愿意给我打个电话。”
    向蝶唇角笑意逐渐淡去：“你怪我吗？”
    她当然怪她，怪她抛弃她和爸爸，怪她骗她，但是父母感情问题她没有责备的资格，她当然有权利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只是太难过了。
    乔栩没有正面回答，吸了吸鼻子，问出一个她困惑很久的问题：“你真的爱过我们吗？”
    向蝶再也无法维持唇角的笑容，她放下了筷子，沉默半晌，终于抬头，眸光平淡却残忍：“栩栩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不想你出生的。”
    乔栩：“什么？”
    “栩栩，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两情相悦也是很难的，大部分的婚姻都只是凑合罢了。你爸爸是个好人，他对我特别好，又是大学老师前途一片光明，所有亲戚朋友都劝我和他在一起，所以我就答应了，可是栩栩，感情也是无法勉强的，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发觉这不是我想要的。幸运的人会在十八岁遇到一生挚爱，不幸的人却是在岁月蹉跎过后才能恍然醒悟，我的人生还那么长，不应该赔进去一辈子。”
    乔栩不理解，她自己不觉得话矛盾吗？一边说着感情无法勉强，一边又将就着结婚了。
    既然那么想追求她想要的，又为什么要凑合，说着她不该出生，又为什么还要生下她。
    空气安静一瞬，乔栩看着她，眸光微沉：“所以你很不幸，因为我和爸爸耽误了你，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了？”
    作者有话说：
    [1]来源网络梗
    第42章 山谷百合【一更】
    向蝶脸色微微变了：“我没有出轨, 我是在离婚后才和他在一起的。”
    乔栩笑了下：“难道你也是在离婚后爱上他的？精神出轨便不算出轨了吗？既然是出轨就大方承认，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向蝶被她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乔栩也不打算太咄咄逼人，更没有必要, 她抬眼直视她的双眼, 少女双眸漆黑明亮，真诚问：“妈妈, 你现在开心吗？”
    向蝶愣了下，眼眶逐渐有温热的泪花，这次她选择不再骗她，咬唇点头：“嗯。”
    “我明白了。”知道真相后乔栩心里反而很平静了：“放心吧，我不会破坏你的生活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向蝶有点着急：“栩栩, 妈妈知道对不起你, 但妈妈也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我知道, 谢谢妈妈。”
    她低垂眼眸，往餐碗里倒了一杯开水冲刷着勺子, 看不出情绪起伏。
    向蝶以为她是想通了, 笑了一下, 又开始找话题：“谢谢你能体谅妈妈的难处, 钱够花吗？你要是缺钱就跟妈妈说，不用客气。”
    “够。”
    “来，多吃点这个山药, 健脾开胃, 你看你瘦的, 小文都快比你重了，多吃一点。”
    “……”
    洗干净后勺子之后, 乔栩倒掉水, 拿勺子一圈圈搅拌着山药粥, 她可以感受到向蝶在努力找话题拉进两人关系，可是这么多年的生疏芥蒂，二人早就不似寻常母女了。
    玻璃窗外，魏衍之与小文走回来了。
    乔栩单手支颐，转移注意力看着窗外，小文吃完冰激凌，嘴巴沾了一圈巧克力，抬着肉乎乎的小手想让魏衍之帮忙。
    魏衍之蹲在他身前，慢条斯理在膝盖上折好纸巾，帮他擦拭嘴角，仍是这样从容不迫的样子。
    他似乎有着让人平静的力量，看着他，乔栩不自觉眉目舒缓，浅浅勾唇，低闷的心情也好了一点。
    向蝶看着她，又看向窗外男人，她试探问：“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乔栩手指顿了下：“还不是。”
    向蝶似乎舒了口气：“那就好，他跟你不太合适。”
    气氛骤然冷下去。
    乔栩放下手里的勺子，瓷勺与碗沿相撞发出刺耳响声：“怎么不合适了？”
    “他看着比你大很多。”
    “比我大又怎么了？”
    “他……”
    向蝶看她的过激反应，立马明白了，尴尬解释：“没有，妈妈不是不同意你们交往，就是怕年龄差距太大会有代沟，也是怕你被骗。”
    乔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妈妈你说这话不觉得更不合适吗？”
    还有谁能向她一样骗她这么多年。
    ……
    两人的饭局以不欢而散告终，出了商厦，已经快七点，暮色沉沉，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魏衍之看她魂不守舍的，主动提出：“要不要走走再回家？”
    乔栩心不在焉回了个“嗯。”
    这片属于商业街，路边药店和餐厅灯火通明，来往行人摩肩擦踵，两人并肩不紧不慢走着。
    身后匆匆走过一个男生，他怀里抱着大把红玫瑰，与不远处等他的女友拥抱在一起：“宝贝，生日快乐。”
    女生撒娇似的嗔怪：“讨厌，你来晚了两分钟。”
    “我错了下次一定早到。”
    两人相视而笑，又拥抱在一起。
    魏衍之偏过头看到小姑娘正怔怔盯着人家的玫瑰花花发呆。
    “喜欢玫瑰？”魏衍之问。
    “啊？”乔栩回神，连忙摇头：“不是，我在想事情。”
    乔栩在想爱情是不是终归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将就和凑合的婚姻，只会以遗憾收场，而热恋中的情侣又真的能一直幸福下去吗？
    乔栩一直认为自己属于乐观的女孩，无论发生什么都喜欢往好的一方面想，所以这么多年，向蝶说她忙她也愿意相信，她不回家她也愿意体谅她。
    真相揭开的时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天真。
    魏衍之问她：“想什么呢？”
    乔栩深思回笼，闭了闭眼把脑子里负能量甩出去，深吸一口气转了个话题：“我在想你怎么打架这么厉害，简简单单就把人贩子撂倒了？”
    “因为我有证。”魏衍之语气轻快，似是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
    乔栩仰着小脸，眨巴两下眼：“什么证？”
    “跆拳道黑带。”
    “你真会跆拳道？”乔栩瞪大了眼睛。
    酒吧那次，乔栩一直以为赵恪是吓唬社会哥的，居然是真的。
    “骗你干什么，”魏衍之说：“上学那会赵恪三天两头带着一群小流氓堵我，我实在不堪其扰，于是就去考了个证，用科学打败流氓，然后他就再也没敢出现过。”
    “……”
    乔栩微讶地挑了下眉，忽的笑出声来，“那你们还能成为朋友真是神奇。”
    “不打不相识。”
    他虽是以玩笑的语气说的，乔栩却从他话中体会到了另一层意思，他出国后一定遇到了很多困难，连赵恪都找他麻烦，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
    她愣会神的功夫，魏衍之拍了拍她的肩，问她：“想不想去看玫瑰？”
    “啊？”
    “走吧，我带你去看。”
    乔栩懵懵的，没理解他的意思就被拉走了。
    魏衍之领她去的是安大的天文观测站，到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他跟门卫说了声直接把车开到了楼下，主楼进去坐电梯到顶楼，再踩着旋转楼梯才能到达穹顶。
    此时穹顶还是关闭的，魏衍之按下按钮，穹顶窗子缓慢降下，露出的通透澄澈的星空。
    正中央摆放着一架口径0.8米的past望远镜，乔栩曾经在一些科普活动中看到过大型折射望远镜，但还没见过这么大口径的。
    他是要带她来天文台看……玫瑰，她视线扫罗一圈，这里也没有玫瑰啊。
    魏衍之在望远镜前调整好寻星镜，叫她过来，乔栩一头雾水走过去，倾身靠近，顺势看向镜筒。
    魏衍之聚焦的是一片亮红色发光星云，金色星星点缀其间，托着金粉色丝状波光，形成层层叠叠花瓣形状，徇烂而炽热，像是一朵在夜空深处绽放的玫瑰。
    乔栩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没想过漆黑的夜空居然也有这样的颜色，果然宇宙藏匿的浪漫，才是人类不可想象的。
    魏衍之说：“她是距离地球5200光年的宇宙气体尘埃云——玫瑰星云，也是网络著名的宇宙情花。”
    “这就是你要带我看的玫瑰？”
    “嗯。”
    乔栩心口微微塌陷，悄悄勾了勾唇角：“你是怎么突然想到这朵玫瑰的？”
    “不是突然，很久前想带你来看了，”魏衍之说：“因为我有一句话还没有对你说过。”
    第43章 山谷百合【二更】
    “我还有句话一直没有对你说过。”
    乔栩心尖一颤, 似是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心也跟着怦怦跳起来。
    男人五官轮廓半隐在星空下，架在鼻梁的眼镜斯文又俊秀, 声音清列低缓：“新鲜的花瓣会枯萎, 所以我想带你看一朵永不凋零的宇宙情花，让她为我们见证。”
    “见证什么？”
    时间好似变得缓慢, 乔栩声音小小的，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怕一不小心破坏了寂静的星空。
    穹顶没有灯，一层薄薄的月光洒下，拉长他的身影, 两人相互凝望, 冬日冷风从头顶传过, 砸在穹顶金属折窗上，发出呜咽般的回声, 像是掌声的余韵。
    他眼里的星河璀璨滚烫, 大片星星从他身后升起, 然后她听到他说：“愿不愿意和我来一场宇宙见证的恋爱。”
    她的心跳的好快。
    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脑子里噼里啪啦开始放鞭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明明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怎么还是这么慌乱。
    她开始想, 啊, 今天不该穿这件土不拉几的羽绒服，蓬松的像个爱斯基摩人, 她应该穿一件贴身毛衣裙, 头发烫个卷, 涂个口红，最好再搭一件漆皮高跟鞋。
    可是她没有漆皮小高跟，怎么办现在网购也来不及，快递要一星期才到，而且快过年了很多的快递都停发了，就算是到了万一她不喜欢还得退。
    时间在她纷乱的思绪中缓慢流逝。
    魏衍之并不催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漆黑眼瞳漾出笑意：“你可以好好考虑。”
    他语气随意从容，就跟让她考虑一下晚饭吃什么，没有一点表白的慌乱和紧张，好似已经胜券在握。
    乔栩恼羞于他的淡定，明明告白的是他，凭什么现在紧张的却是她。
    “我要是今天考虑不好呢？”
    “等你明天考虑。”
    “明天、后天、大后天也考虑不好呢？”
    “一直等你，我比你年纪大，说好要等你的，无论多久都会等你。”
    “……”
    乔栩嗫喏着唇，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可他越是对她好，刚刚那种陌生又汹涌的情绪就又变得强烈，冲撞地胸腔发堵，她或许根本就配不上他的好。
    乔栩很轻地拽住他的衣角，把头抵在他的胸前，确认他看不到她的脸，才小声说：“今天下午你不是都看到了嘛，你还会喜欢我吗？”
    魏衍之帮她拂开吹乱的肩发，声音很轻：“这些都和喜欢你没有关系。”
    “可是小文被抱走的时候，我是真的想假装没看见的，是他抢走了妈妈，我很嫉妒他，甚至巴不得他被拐了，这也没有关系吗？”
    魏衍之：“没有关系。”
    她吸了吸鼻子：“我自私又恶毒，也没有关系？”
    魏衍之：“栩栩，你不许这样想。”
    怎么能不想呢。
    她不是他眼中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她心思狠辣，对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都见死不救。
    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被喜欢呢。
    “我……我说的是真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头顶上方传过很轻的一声叹息，他叹道：“来不及了，早就来不及了。”
    他的心已经不在他这了，就算真的如她所言，她恶毒又自私那他也认了，可是不是的，他的小姑娘是最好的女孩。
    乔栩眼眶湿热，眼泪砸在他衣衫前襟。
    魏衍之他把手附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栩栩，真正恶毒的小姑娘是不会哭的。”
    乔栩明白他在哄她，可他越是表现不在乎，她就越羞愧，她不敢想象，如果小文如果真的被拐走了，她该怎么办。
    “栩栩，”魏衍之思索过后，缓慢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弟弟。”
    这件事他从未跟别人提起，可是看到她这么难过，他便觉得一切无所谓了，只要能哄好她就好。
    突然的话题扭转令怀里小人动了动，乔栩点了点头，声音嗡嗡的：“记得，你说他生病了，现在病好了吗？”
    “没有，他去世了。”
    乔栩怔了下，茫茫然抬起头，眼眶中是未来得及落下的泪珠：“生病去世的？”
    “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乔栩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一个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与我并不是同父同母，他是我父亲与其他女人的孩子，就像你跟小文一样，父母失败的婚姻也令我一度非常怨恨厌恶他，所以你知道我听到他生病后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
    乔栩摇摇头。
    魏衍之说：“我认为这是他的报应，是他应受的惩罚，他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出生后也要被病痛折磨直至死亡。”
    乔栩有些不可置信看着他，夜色中他的眼睛凝着细碎又温柔的光，她不相信这样温和待人的他会这么想。
    他是在故意夸大安慰她吧。
    “你才不会……”
    “是真的，”魏衍之屈指敲了下她的额头：“不要对我有太厚的滤镜，我没有那么高尚，我也同样自私，还恶毒。”
    乔栩眼中泪花不停打转：“不是，你不是的。”
    “还不相信呢。”魏衍之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最后关头老天跟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我成年后曾经在骨髓库登记过，当医院给我打电话时，我不假思索便同意了，因为骨髓捐献是匿名的。如果一直不发现也好，可后来我还是知道了，他就是我的弟弟，我与他全相合配型，成功几率非常大，也就是说最盼望着他死的人却是即将救他的人。”
    “那……你救他了吗？”好半晌，她才问出这个疑惑。
    魏衍之不急着回答，反问她：“如果是你会救吗？”
    “我……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人性是很难预测的，但她相信他会做出比她更正确的选择。
    她抬头，目光坚定：“我相信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魏衍之笑了声：“这么相信我？”
    “嗯。”乔栩郑重点头。
    “大家都认为我应该救他，他是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可我没有那么高尚，我的母亲尸骨未寒，我做不到无所顾忌去救她的丈夫与其他女人的孩子。”
    所有人认为他芝兰玉树，人生不会有任何瑕点，像星子落入人间，永远炙热耀眼，可却忽略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如果当初有人对我说可以遵循自己的选择，我不确定还会不会是现在的局面，可惜没有如果，”魏衍之说：“最后我答应了捐献骨髓，但我不可能让魏明辉那么舒服得到所有，所以开出了天价条件。”
    乔栩突然想起了郁姨的话，原来“卖血”是这么一回事，脑中杂乱思绪逐渐串联成串，她问：“你要了南山墅的别墅吗？”
    “嗯，我答应救他，条件是魏明辉要把南山墅的别墅过户到我名下，不过，南山墅市值数亿，魏明辉怎么可能舍得。
    而骨髓移植也并不是单纯的手术，它是一个长期过程，从体检到注射动员针再到采集骨髓需要几个月到半年多时间，注射动员针之后，要对患者进行一次全身清除治疗，杀死体内所有造血干细胞，到无菌舱中等待移植。
    到了这一步如果我再反悔，就与杀人没什么两样了。魏明辉也是算准了这一点，他认为我不可能再有反悔机会，所以不顾亲生儿子性命，拖到了最后时刻依然不肯签署转让书。”
    魏衍之说话间一直凝视着她，心绪波动起伏。
    “当然我也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我很早就看出他有毁约的意图，所以找了律师，夜以继日搜集以往证据，证明房产确实属于我母亲婚前名下。大概那段时间太过操劳，导致我在捐献前的体格检查没有通过，医生强烈要求我悔捐。”
    乔栩恍惚间意识到后面的事，脊背泛起丝丝麻意，无菌仓是不可逆的，所以他的弟弟才……
    不敢往下细想，乔栩狠狠抛弃了这个念头。
    “赵馨兰无数次哭着求我救他，医生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手术，因为风险太大，他们必须先保证我的安全才能进行下一步。
    最后在我的坚持之下，医生同意给我一个月时间调理身体，到时体格检查合格才可手术。但手术之后半年，我的弟弟还是死于免疫感染，我不清楚是不是推迟手术的原因，但终归有我的责任。”
    他以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段沉痛的过往，仿佛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栩栩，很多事没有绝对的对错，人心总有阴暗的角落，就像阳光下总有影子。你可以讨厌他嫉妒他，也可以自私任性，有任何不好的念头都没关系，但只能在我面前，对别人问心无愧就好。”
    问心无愧。
    简单四个字实现却是那么难，乔栩仔细品味了这四个字，她抬头：“你会有愧吗？”
    “我啊，”魏衍之想了想，很坦诚的说：“是会有一点点遗憾。”
    “遗憾？”
    “嗯，他其实和你差不多大，我去德国时他也才十岁，和你一样他喜欢粘着我，很乖也很听话，但我那时心态不好，对他特别凶，以至于后来他看到我就害怕，手术失败是我无力改变的，但是很多年后我都在想，要是那时候对他再好一点就好了。”
    乔栩在不知不觉中眼眶又氤氲了泪，他在德国经历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她却还误会他，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疼得发紧。
    她比他幸运好多，不会后悔也没有遗憾，因为她终归没有对小文做出任何实质性伤害。
    虽然这一刻会后怕，但过段时间也就忘记了，不会向他一样耿耿于怀好多年。
    他是在揭开自己的伤疤治愈她。
    “对不起，我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小姑娘垂在身侧的手像猫爪一样在挠了挠他的侧腰，像是笨拙的安慰。
    魏衍之无声笑了，修长的指尖拂过她的发，按住她的肩，把她的圈在怀里抱的更紧了。
    乔栩埋首在他胸前，脸颊全部贴着他的胸膛，隔着温软的布料，能听得到他沉沉的心跳声，似是将千言万语，融化在这个拥抱中。
    乔栩心里感慨万千，越想越心疼他。
    此刻的魏衍之却在想，温香软玉在怀，倒也不怎么伤心。
    两人呼吸交叠，隔了好半晌乔栩还在嘟囔：“你不高兴就不要跟我说这么多嘛。”
    魏衍之：“我不想你难过。”
    乔栩：“可我更不想你难过呀。”
    不一定非要为了安慰她把这样沉重的过往告诉她。
    “没关系，”魏衍之说：“这些事总该是要告诉你的，你需要看清我是怎样的人，才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乔栩仰着头，双手还没从他腰上离开，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坚定对他说：“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你。”
    魏衍之垂眸凝视她片晌，倏地笑出声来，胸腔都跟着微微颤动：“小姑娘，你暴露了。”
    “……”
    乔栩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鼻尖与耳尖都是红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恼羞成怒，只小小声埋怨他：“我是说真的。”
    魏衍之又把她捞回怀里，嘴唇贴在她耳廓，带有蛊惑的音调：“我怎么样都喜欢？”
    乔栩垂着头，咬着下唇：“嗯。”
    “那么……要不要和我恋爱？”
    “……要。”
    “不反悔？”
    “嗯。”
    忍了这些天乔栩早就到极限了，脑子里无数小人疯狂尖叫着说：答应他！
    她没有心力也不想抵抗了，晕乎乎的只知道点头。
    所有的矜持都没有了意义，明明是她喜欢他的，她理应比所有人更爱他才对。
    两人再次相拥，头顶是男人好听的笑声：“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和我恋爱的话，你要先回去和你的小男友分手。”
    乔栩懵了下：“我没有男朋友。”
    “嗯？你的阿岳哥哥呢？”
    “他不是，我就是单纯为了……气你。”
    “气我？”魏衍之舔了舔后槽牙，他确实被气到了：“我本就比你年纪大，你再气我，我少活好几年，到时候你要守寡吗？”
    乔栩撇嘴：“我也不想啊，谁让你说不喜欢我的。”
    魏衍之：“我什么时候说了？”
    乔栩：“你说没有喜欢的人。”
    魏衍之：“这句话是我说的，但没说过不喜欢你。”
    乔栩：“你还抬杠，我不是人？”
    魏衍之：“你是例外。”
    “……”
    魏衍之捧住她的脸颊，吻在了她的额头，笑着说：“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去干点有趣的事吧，亲爱的小女朋友。”
    有趣的事？
    乔栩小脑瓜缓慢变黄，倏地推开他：“不行！”
    作者有话说：
    // 栩：我一把推开他，这是另外的价格！
    第44章 山谷百合【三更】
    乔栩坐在电影院, 陪魏衍之看完一个半小时的龙猫后已经快十一点了。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有趣的事。
    回床路上魏衍之问了她三遍：“电影好看吗？”
    乔栩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好看。”
    果然男人无论多大年纪都幼稚到不行，她虽然不知道别人恋爱第一天在干什么, 反正不会是大半夜到电影院看《龙猫》。
    但这也说明了他没有恋爱经验吧。
    就也还行吧。
    除去这段莫名其妙的电影, 今晚依旧是个美好的夜晚，夜色晴朗, 眨着眼睛的星星也特别可爱，当然比起今晚的玫瑰星云还差很多。
    乔栩躺在床上，一会抱着朱迪公仔嘿嘿笑，一会把头埋在被窝里激动得踢腿，翻来覆去之后愈发精神。
    十二点多的时候她听到门外有拖鞋踩过木地板声响, 脚步声落地清晰, 郁姨的房间在一楼, 这么说小魏叔他也没有睡着。
    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起，兴奋到难以入眠。
    乔栩很想爬起来跑出去, 从背后吓他一跳, 说：“嘿, 你也睡不着吗, 我们来聊天吧。”
    但她到底没有行动，她必须要表现得自然一点，不就是谈个恋爱嘛, 而且她是被追的那个, 理应更矜持和淡定。
    但她实在无法平静睡觉。
    于是她摸出手机给宋玉婷打了个电话, 宋玉婷也还没睡觉，她听到那边有好几个人在吆五喝六, 好像是在打牌, 乔栩：“你怎么还不睡觉？”
    “三个七, ”宋玉婷顺出一手小牌，回她：“你不也没睡吗？怎么了，有好消息告诉我？”
    “我去，”乔栩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婷婷大师，你不去算卦真的是屈才了。”
    “等等，我要，一个A，”她又笑着说：“我也就算你算的准，咱俩可能上辈子是连体婴有心理感应，别人不太可，说吧什么事？”
    乔栩抿了抿唇，平复激动的心情：“我们在一起了。”
    “哦……这事啊，嗯？在一起？”宋玉婷手一抖，把王炸甩了出去压了对面的对三，但她已经没心情打牌了，握着手机往房间走：“真的假的？”
    乔栩捂着脸，从喉咙挤出一个音“嗯”。
    宋玉婷：“那你现在在哪？”
    “都十二点多了，当然是在床上。”
    “……”话筒里的人静默三秒钟，传过宋玉婷不可置信的声音：“都到床上了？”
    乔栩脸一红：“是我自己在床上！”
    宋玉婷“切”了一声：“我就说你有色心没色胆，记得锁好门哦。”
    “我没有！”她嗓子都喊劈了，另一边宋玉婷哈哈大笑：“连叔叔你都敢扑倒，现在就别害羞了。”
    乔栩气鼓鼓的：“我要跟你绝交一小时。”
    “这样啊，作为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我可是有很多恋爱小建议要送你的，确定和我绝交？”
    “那就，给你打个折好了，绝交一秒钟，”乔栩停顿一秒：“好了，我们和好吧。”她迫不及待问：“什么小建议？”
    “先别急，你先和我说说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牵手、拥抱还是接吻？”
    乔栩认真回忆一番，牵手大概六岁就牵了，拥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了，接吻？也有！原来她们进展这么快的啊！
    乔栩食指婆娑过唇瓣，有些羞涩笑了：“接吻。”
    “卧槽，你可以啊，”宋玉婷瞬间对她刮目相看了：“伸舌头了吗？”
    “……”乔栩刚刚降温的脸颊又红了：“当然没有，你整天在想什么？”
    “你这速度估计没过几天就全垒打了，哪还需要我这个小司机，教不了教不了。”
    “明明是你你自己水平不够。”
    “是你自学成才，天赋奇高，”宋玉婷又说：“哦对了，下周咱们班同学聚会，你可以来问问班里那几个超高码速的老司机。”
    “……不必了。”乔栩也就随口一问，挂了电话后闭着眼睛好久才浅浅入睡。
    两人的生活并没有因恋爱而改变太多，魏衍之日常工作忙碌，每天满满当当日程安排，连喘口气时间都没有。
    乔栩假期倒是过得舒服，跟高中同学聚了个餐，偶尔与宋玉婷逛会街，大部分时间就窝在家里刷刷题，陪郁姨浇浇花。
    魏衍之团队对于“悟空”号数据分析项目刚处于初期阶段，虽然院里官网已经在紧急招聘研究员，但科研团队的人手依旧不够。
    团队几乎全是年轻人，平均年龄三十岁，大家虽经验不足实力却很强，几乎每天都十点多才下班。
    魏衍之身为团队总负责人，承担宇宙射线的探测与研究，前两个月因为对精密数据不敏感，团队进展缓慢，近期刚刚进入状态，每个人干劲十足在实验室连轴转，期待着年前能把数据初期分析搞出来。
    进入实验室无法带手机，魏衍之对于乔栩的消息也就回得不太及时。
    这天早饭郁姨做的煎饺，乔栩顶着黑眼圈打了个哈欠，郁姨笑着问：“昨晚没睡好啊？”
    乔栩端起杯子喝了小口牛奶：“嗯，没太睡好。”
    昨天她跟宋玉婷聊天聊到两点，宋玉婷跟男朋友吵架了，扬言要分手，痛骂渣男一晚上。
    抱怨到最后，宋玉婷突然说饿了，他男朋友来给她送混沌，她先挂了。
    乔栩无语到裂开，她这是秀恩爱还是吵架？
    郁姨说：“那就吃完再去睡一会，反正也是假期，就该好好休息的。”
    乔栩点了点头，看着郁姨走进厨房。
    她趁机瞥向沙发边的男人，魏衍之已经吃过了早饭，他坐在沙发上看早报，容颜清隽，从容自然，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乔栩心里纳闷，恋爱都多久了，他怎么能这么淡定，一定都感受不到他有高兴或者别的情绪。
    是她没有魅力还是说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已经不再喜欢属于年轻人的心动游戏了。
    她正胡思乱想，煎饺没吃几个就放下了，突然，膝盖上的手指疏忽被他握住，乔栩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她扭头，看到魏衍之走过来凑近她，他微眯眼眸，眸光有些许深，半晌，他问她：“栩栩小朋友，你在想什么？”
    乔栩眼神飘忽，随口扯谎：“我在想郁姨做的煎饺好好吃哦。”
    “可你只吃了两个。”
    “我……”乔栩眼睫眨得飞快，低眸叹了口气：“我是在想……你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其实她从不担心他会对她不好，他一定比以前更宠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是她并不确定他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他心软，怕她哭，怕她难过才妥协跟她在一起的。
    因为一种责任，长久的习惯，可是这样真的算喜欢吗？
    “当然。”
    他回答的很迅速。
    乔栩却没觉出他的真诚，她咬了咬下唇，带着小小的失落：“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你这么忙我都无法为你做什么，我好没用。”
    话音落下，她感觉到握着她修长手指顿了顿，手指沿着她的掌心移动几寸，将她的小手完整包裹，掌心带着湿热的温度。
    魏衍之看她这样失落的模样，心里的弦都绷紧了，是不是他太过束缚，总怕吓到她，一直想着循序渐进，不敢有太快的进展。
    可小女孩心思细腻，喜欢浪漫，只会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魏衍之轻声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陪你时间太短了对吗？”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乔栩懊恼极了，她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听都像矫情到无理取闹。
    他都已经和她在一起了，她怎么还怎么多小情绪。
    她知道他忙，而她也不是非要男朋友24小时在身边的黏人精。
    她焦急解释：“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你和我在一起是开心的，你可以安心工作，不要因为我有太多负担。”
    “再过几天吧，这几天忙完，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怎么还解释不清了呢。
    “我不是想出去玩，我……”
    “栩栩，”魏衍之出声打断她，乔栩疑惑看向他，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落下：“我以前觉得这样的事总要挑一个合适的环境和氛围，可是我好像有点理解错了。”
    乔栩：“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不会觉得太唐突？”
    说完他没有留给她反应的时间，倾近，吻了下去。
    一股酥麻感自后颈直冲脑门，与那晚的温柔碰触不同，这个吻太过强势，他单手扣住她的后脑迫使她抬头，舌尖撬开牙关，柔软舌探入更深处，极尽缠绵缱绻。
    乔栩笼罩在他气息之中，大脑缺氧般晕乎乎的，身体似疲软融化的奶油，鼻息全是男人浓郁的气息。
    余光甚至可以瞥见厨房里郁姨忙碌的背影，厨房的门没关，只要她稍微回头，就可以看见他们在餐桌前缠绵地接吻。
    乔栩心里突然好害怕，隐秘的罪恶感充斥而来，心脏怦怦跳的厉害，怕郁姨发现她居然和他在做这种事。
    她一紧张气息都不稳了，挣扎的幅度大了些，细碎的呜咽声碾碎在唇齿间。
    察觉她身体的变化，魏衍之松开了她，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男人粗重的喘息呼在她的颈侧。
    乔栩全身都熟透了，手握成拳，僵直着脖子连动都不敢动。
    魏衍之拇指擦过她嫣红水润的唇，瞳孔中是未褪的欲念，他低笑一声：“害怕了？”
    乔栩僵硬点头，又很快摇头。
    她不怕他吻她，她只是怕郁姨发现。
    她恼羞：“你怎么可以在这里……亲我！”
    魏衍之眼底浮着笑，弯了弯唇角：“抱歉，下次不会了。”
    乔栩：……还有下次？做梦吧你！
    这时，郁姨端着烤好的饼干走出来。
    乔栩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她猛推他一把，抓起筷子插了一只煎饺就往嘴里塞，不出意外的呛到了。
    “咳咳咳” 魏衍之端过牛奶给她，帮她顺背，“你慢一点。”
    乔栩恶狠狠瞪他，这怪谁，就算他挑不到合适的环境和氛围，他也不能在郁姨眼皮子底下亲她吧，衣冠禽兽！
    郁姨不知道两人心中腹诽，笑嘻嘻说：“就是啊，没人和你抢，我烤的芝麻牛奶饼干，刚出锅，尝尝怎么样。”
    乔栩哪里吃得下饼干，她越想越臊得慌，甚至萌生出背地里偷情的不道德感。
    郁姨看着她嘴唇红艳，面颊也晕染一片绯红，关心问：“最近是不是上火了？我看着嘴唇怎么有点发红，要不要我帮你泡杯菊花茶？”
    乔栩：“……”
    救命了！
    还好电话响起的及时，她从没有哪一刻觉得电话铃声竟如此天籁，握着手机溜回了房间。
    是安誉晴打来的电话，她努力平复心跳，佯装无事发生，接通：“安姐姐。”
    安誉晴：“喂，亲爱的小乔儿下午有空吗？”
    “有空的，姐姐有事找我？”
    “下午姐姐要去试婚纱，小乔儿和我一起吧，顺便把你的伴娘服也定了。”
    伴娘是半年前两人就商量好的，某次逛街时安誉晴随口提了一句，乔栩没当过伴娘，挺感兴趣就答应下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乔栩惊讶道：“姐姐这么快就要办婚礼了吗？不是还没领证吗？”
    安誉晴家里对赵恪一直心存不满，毕竟安誉晴书香门第，学历又高，而赵恪父母过世的早，小时候没人管，干过不少混账事，本科文凭还是国外砸钱换的，怎么看两人都不相配。
    可架不住安誉晴喜欢，所以安家妥协一步，两人若是能在一起十年，就可以领证认可他。
    如今两人携手走过7年，有没有证其实也不怎么影响二人感情。
    安誉晴笑了笑：“是啊，大概也就年后了，你会祝福我的吧。”
    “嗯，姐姐一定会幸福。”
    “谢谢小乔儿，请帖过两天就送过去，你和你的小叔叔一定要来哦。”
    乔栩笑：“放心吧姐姐，我们一定会去的。”
    第45章 山谷百合【一更】
    安誉晴的婚纱是高定款, 拜占庭宫廷风，3000多颗纯手工钉珠，42姆重磅真丝, 浪漫闪耀, 很有女王气质的高贵感，非常适合安誉晴这种浓颜大美女。
    她走出的瞬间, 乔栩眼睛一亮，嘴巴张成“O”型，赞扬的话还没说出口。
    安誉晴踩着水晶鞋过来抱她：“小乔儿你也太可爱了吧，你这表情可比赵恪那傻子讨喜多了。”
    乔栩都不好意思了：“我不是夸张，我是真的觉得好漂亮啊, 特别适合姐姐。”
    “谢谢小乔儿了, ”她扭头对着一旁店员招手, “帮我把伴娘服拿出来。”
    几分钟后，店员推出一排高档礼裙, 安誉晴让她挑选：“小乔儿喜欢哪件？”
    “都好好看呀。”
    乔栩都看花眼了, 她一直以为伴娘服都挺随便的, 毕竟不能抢了新娘风头, 可这一排高定着实让她无从挑剔。
    安誉晴帮她挑着，最后视线停留在一件小礼裙，她把裙子递给店员：“这个好, 试一下这个吧。”
    这家店不只是简单高定婚纱, 更属于一间造型室。
    乔栩没反应过来, 就被几位突然冒出来的造型师和化妆师拥簇着去了化妆间，化妆师拿各种小刷子在她脸上刷来刷去。
    她没见过这种阵仗, 像个洋娃娃一样被众人摆弄着。
    最后造型师帮她搭好配饰和高跟鞋, 推了面镜子过来。“乔小姐, 您看可以吗？”
    乔栩愣怔看着镜中女孩在神奇的造型师手中变了个模样。
    她穿得是一款抹胸收腰式小礼服，长度在膝盖以上五公分，下摆绣着精致粉色羽毛，恰好露出一双纤细的小腿。
    发型师还帮她挽了发髻，化了妆，把人衬托的优雅又精致。
    帘子拉开后安誉晴显然也很满意，端详她数秒，摸出手机咔咔拍了两张发给了魏衍之。
    收到照片时魏衍之刚刚下课，走在路上手机发出震动的声响，他划开，然后就看到这张高清照片，拍的是一个背影。
    女孩长发挽起，露出后背漂亮纤瘦的蝴蝶骨，白皙的皮肤暴露的空气中，身材玲珑有质，明明都没有看到她的脸，只一个背影就叫人挪不开眼。
    魏衍之喉结微微滑动一下，手指轻按屏幕，保存进相册。
    “魏老师，您的书掉了。”
    魏衍之回神，这才发现他身前站着一位女生，双手捡起他掉落的课本送过来。
    魏衍之接过：“谢谢。”
    “不客气的，对了，咱们院晚上要开年会party，您要不要来呀？”
    “嗯……”
    魏衍之眼眸低垂，给乔栩发信息问她几点结束他去接她。
    乔栩很快回复【姐姐说请我吃好吃的。】
    女生说：“这次院里好多老师都来，苏主任也来的，我们有表演节目哦。”
    魏衍之输入框中那句【晚上想吃什么】还没打完，收到被拒绝的消息他指尖一顿，删除后重新打字【拒绝她，我带你去吃更好的。】点击发送。
    女生继续：“还有抽奖环节，一等奖价值1000多呢。”
    等了一会，乔栩回【这不太好，我们可以明天去吃海鲜自助，好不好？】
    魏衍之眉目舒展开，唇角微弯，颇为勉强回她：【好吧。】
    女生听不到他回复，弯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老师，老师，魏老师您有在听吗？”
    魏衍之抬眸：“嗯，听到了，这道题有点难度，你先发我邮箱，我会尽快回复你。”
    说完步履轻快离开了。
    女生看着他的背影满头问号，开始怀疑自我，她刚刚问他什么问题了？
    她难道失忆了？
    _
    “什么，你说衍之不让你和我吃饭？”
    安誉晴换完衣服，把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才恋爱几天啊就管你，不行，我今天还非得把你拐走不可了。”
    安誉晴身量高，又穿得高跟鞋，搂住她的肩正好完美身高差。
    乔栩笑：“我已经拒绝他了，今天陪姐姐。”
    “哎呀小乔儿，原来你对我才是真爱呀，突然想甩了赵恪呢。”
    乔栩：“跟美女吃饭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你这嘴可是越来越甜了。”
    两人拿了各自的包，留下地址让店员把礼裙送上门，正要离开，造型室的玻璃门被推开，走进一位中年女人。
    她穿藏青色高领毛衣，搭一件羊绒短款大衣，一身精致服饰也掩不住面容憔悴，见到二人，她只微微一怔，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反而是她身后的妇人心情激动，话音都有点不稳：“太太您看，是那天的乔小姐。”
    乔栩自然是认出了两人，她回家那天在飞机上的阔太太和孙芳，后来孙芳一直尝试联系她，问她有没有时间，乔栩都找理由搪塞过去了。
    突然的见面还有点尴尬，乔栩摸了摸耳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誉晴走过去，有点惊讶：“馨姨，您认识小乔儿？”
    赵馨兰越过她的肩头，看向身后乔栩，微微颔首。
    孙芳跟安誉晴介绍了事情前因后果，笑得合不拢嘴：“原来乔小姐跟安小姐是朋友，你看看我还舍近求远，非得从微信上联系乔小姐，乔小姐还怕我是骗子呢。”
    乔栩揪了揪安誉晴袖口，小声问她：“这位馨姨和孙芳是姐姐的亲人吗？”
    安誉晴凑到她耳边小声回：“不是，馨姨是赵恪的小姨，孙芳是她的看护。”
    乔栩：“看护？”
    “嗯，这件事有点复杂，一会我跟你解释。”
    孙芳一直喋喋不休聊着家常，最后她看着几人，问道：“快到饭点了，你看咱都是一家人，要不一起吃顿饭？”
    安誉晴抿唇没吭声，低头给赵恪发信息，赵恪回复很迅速【我马上过来。】
    乔栩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站在原地罚站，最后是赵馨兰微微点头，说：“走吧。”
    孙芳真是大喜过往，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在门口接应，四人去了一家高档西餐店，到的时候赵恪正好也赶到了。
    下车后赵恪面上焦灼瞬间敛去，笑嘻嘻跑过来搂住赵馨兰的肩：“小姨您今天身体不错嘛，怎么想起来找誉晴了？”
    赵馨兰看了他一眼，情绪无波无澜，声音也是冰冷没有温度的：“想来看看你的新娘穿婚纱的模样，一定很美。”
    赵恪瞳孔动了动，这是她最近几月和他说的最长一句话了，他难掩心里激动：“那咱们先吃饭吧，一会我让誉晴再穿上给您看，哦对了我们的婚纱照您是不是还没看过啊，回家我拿给您。”
    赵馨兰：“嗯。”
    几人被前台领着往里走，路上安誉晴趁机把赵恪拉到一边：“小乔儿还在这里，你快想办法把小乔儿弄走。”
    赵恪瞥了一眼身后小姑娘，她明显游离在状况之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掌贴在鱼缸上，目不转睛看着里面的观赏鱼。
    赵恪：“没什么事吧，就吃一顿饭。”
    安誉晴狠拍他一巴掌：“你要死啊，这件事被衍之知道还得了，快点把她弄走。”
    “这我要怎么弄啊，吃个饭又不是给她下毒，用得着紧张成这样。”
    “而已？”安誉气得双唇微微发颤：“行，赵恪你有种！”
    安誉晴扭头要离开，对着乔栩喊了一句：“小乔儿，跟我走。”
    乔栩有点懵懵地回头。
    赵恪走过来拦在她身前：“誉晴好誉晴，对不起，我刚刚语气不太好，就是跟我小姨吃一顿饭，没什么事的，这你都不愿意吗？”
    安誉晴不可置信望着他：“重点是我吗？我跟馨姨吃多少饭都没有关系，但是你不清楚馨姨跟衍之的关系吗？你把小乔儿卷进来到底是什么居心？”
    赵恪抱住她，埋首在她的肩：“我只是觉得小姨她难得今天开心一些，不想扫兴，我会保护好小乔儿的。”
    安誉晴推他一把，没好气说：“起开！”
    “我不，”赵恪跟个赖皮膏药一样黏在她身上不撒手：“除非你不生气了！”
    孙芳听到动静小跑过来：“怎么了这是，小两口吵架了？哎呦，赵少爷你多哄哄人家，女孩就是要哄着的嘛。”
    安誉晴踢了他一脚，赵恪疼得弯腰捂住膝盖：“这一脚会不会太狠了？”
    “你活该。”
    安誉晴最终还是顾及赵恪没有离开，一言不发坐在餐桌里侧。
    店内装饰典雅，有悠扬古典乐传来，非常有情调。
    但却是乔栩吃得最难受一顿饭，全程只有孙芳和赵恪两个人讲话，安誉晴冷眼旁观，赵馨兰漠然视之。
    五分熟的精品炙烤牛排被她吃得味同嚼蜡。
    孙芳时不时问她两句学校里的新鲜事，边问边看向一边赵馨兰，赵馨兰倒是无动于衷，只偶尔会附和几句。
    她就算回一个字，也已经让孙芳激动的不行了，看向乔栩的眼神像是豺狼盯上小白兔。
    饭局到了最后，魏衍之的消息蹦出来【吃完了吗？】
    乔栩偷偷回【呜呜呜，还没有啊！小魏叔我好想走啊，我在这坐立难安啊啊啊，可他们还没有结束的意思，我后悔了我应该和你去吃饭的。猫咪嚎啕大哭.jpg。】
    魏衍之【他们？誉晴家人也在？】
    乔栩看一眼赵馨兰，她应该也算家人吧。
    【嗯嗯，猫咪委屈. jpg。】
    魏衍之明白了，安誉晴的父母是国内知名脑神经专家，与明瑶一样，刻板严肃，家教很严，所以小姑娘可能觉得不自在了吧。
    魏衍之【地址发我，叔叔来救你。】
    乔栩心里一甜，悄悄弯唇，分享了位置过去。
    看到她的小动作，一晚上没吱声的安誉晴用胳膊肘轻撞她一下，用口型问：“你叔叔来了？”
    因她这样小声，乔栩也不自觉放缓声音：“还在路上。”
    安誉晴跟她挑了挑眉：“太好了。
    乔栩：……嗯？太好了？
    安誉晴站起来，弯起完美笑容弧度：“馨姨不好意思了，您看都八点多了，我这个小妹妹家里管得严，我得赶紧送她回去了，不然家里着急，你们慢慢吃，这家店我有会员，记我单上就行。”
    赵馨兰没说话，赵恪与孙芳两人同时站起来，意似阻拦。
    安誉晴看懂了，依旧笑容端庄：“不用送了，都自家人，你们坐着继续吃，我们先走了。”
    苏芳：“……”
    赵恪打圆场：“对对对，女孩子是得早点回去的。”
    两人出了堂厅，安誉晴长舒一口气，十指相扣，活动了下手腕和脖颈：“可累死我了，比鬼门关走一趟还累啊。”
    乔栩也察觉了她的异常，自从赵馨兰出现后她就一直很紧张，但不清楚原因，她问：“姐姐你今晚不开心吗？都没怎么说话。”
    安誉晴摸了摸她的头：“不关你的事，都怪赵恪那个煞笔玩意，一会我回去收拾他。”
    乔栩笑了笑。
    不一会魏衍之的车停靠在路边，安誉晴跟她挥了挥手：“今晚的事跟你叔叔保密哦，走吧。”
    “为什么？”
    安誉晴沉思片刻，思考措辞：“他可能不太喜欢赵恪的小姨。”
    第46章 山谷百合【二更】
    路上乔栩一直在想安誉晴那句话的意思。
    她把所有的事情扣成环, 形成完整事件链。
    明瑶与魏明辉婚姻破裂，离婚后遇到了赵馨兰，两人婚后育有一子, 小儿子十岁那年得了白血病, 他们在骨髓库中找到一位配型全相合的志愿者，没想到这人是魏衍之。
    魏衍之答应捐献骨髓, 条件是要回南山墅，魏明辉财迷心窍，既不想给房子又想救小儿子，表面说得天花乱坠，实则一拖再拖。
    最终矛盾爆发, 小儿子没有活下来, 作为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赵馨兰痛不欲生，患上严重精神疾病, 也从此记恨上魏衍之。
    乔栩清楚魏衍之一定不想提起这件事, 所以她更不想徒增他的烦恼, 没有和他提起遇到赵馨兰的事。
    乔栩单手托腮, 目光看向窗外飞驰的夜色，有点心不在焉。
    直至魏衍之停好车，拉开副驾驶车门, 附身帮她解安全带。
    乔栩恍然惊醒, 晃着小脑袋：“你这是带我来哪了？”
    “总不会把你卖了。”魏衍之笑着说。
    乔栩从车上蹦下来, 这边是停车场，不远处是灯火通明步行街, 煎烤烹炸的烟火气铺面而来, 新年将至, 街道张灯结彩挂起火红灯笼。
    灯光汇聚成带，将小吃街映得璀璨如昼。
    这里是凤栖路，上半年魏衍之还在这里帮她赢了一只兔子朱迪的公仔，现在还躺在她的床上。
    乔栩立马来了精神：“哇太棒了，比起吃牛排听古典乐，我果然还是喜欢的吃烤串哈哈哈。”
    “你慢一点。”
    看着撒欢的小姑娘，魏衍之锁车，笑着跟过去。
    乔栩沿路看见什么好吃就买，买完吃一点就吃不下，全都塞他手里。
    路过一个小糖人的小摊时，形神具色的糖人立马吸引了她注意力：“小魏叔，你猜那个好吃吗？”
    魏衍之举着手中的烤面筋、糖葫芦、棉花糖，无奈摇头：“我不想猜。”
    乔栩眨了眨眼睛，轻轻拉过他的衣角，语调都带上软糯的娇气：“好人叔叔，人家想吃嘛。”
    “……”
    我想 @&*$“
    作者有话说：
    //叔叔的内心戏：“
    第47章 山谷百合【三更】
    窗外雪越下越大, 风雪交加，放眼望去一片银白素裹。
    咖啡厅环境清幽，光线较暗, 桌前摆着香薰蜡烛与新鲜玫瑰, 灯影暧昧，来往也多是约会的男女。
    魏衍之将奶块倒进杯, 拿勺子慢条斯理搅拌着咖啡。
    孙芳坐立难安，看着对面男人沉默淡然的模样，她心觉再不说话，僵局会一直持续下去。
    她微微前倾身子，带点小心翼翼问：“大少爷, 您跟乔小姐是什么关系？”
    魏衍之眼皮微掀, 语气平静：“她是我女朋友。”
    孙芳瞳孔颤了下, 是从未设想的回答，她想不通, 一个象牙塔中的学生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她的笑容有点僵：“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找栩栩？”
    “那天在飞机上, 太太特别喜欢乔小姐, 所以我就想或许两人可以交个朋友，也对太太病情有所帮助，希望大少爷体谅。”
    魏衍之似听到极好笑的事, 他倏地笑起来, 眉头攒动：“朋友？”
    这笑声冰冷, 刺人，极尽讽刺, 孙芳被刺得不寒而栗。
    “她的病情好与不好与栩栩有什么关系, 全世界都该为她生病而赔罪吗？我一个人给她当出气筒还不够, 到底还想怎么样！”
    孙芳愣了一下，肩膀微微瑟缩，半晌，她动了动嘴唇：“我知道太太发病时经常找您，如果她的病情好一点，您也可以少一些困扰，这对您也有好处不是吗？”
    魏衍之：“你叫什么名字?”
    孙芳：“孙芳。”
    “孙芳，可能你不太了解，有些事我不与赵馨兰计较，并不代表我欠她，也不代表我怕她，我问心无愧，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我只是可怜她，可怜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
    孙芳：“……”
    孙芳是赵馨兰生病后请得护工，与魏衍之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只从旁人嘴中听得一些八卦，他们家的具体恩怨她也不了解。
    “我不在乎她对我做过什么，但如果触及我的底线，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他的语气明明很淡，却带着强烈的警示和敲打意味。
    “大少爷……”
    “别叫我大少爷。”
    “……”孙芳有点局促，眼神飘忽着：“魏先生，这件事情还得看乔小姐的意愿，就算您作为男朋友也没有干涉她的权利吧。”
    魏衍之语气绝对：“不可能，我劝你少在她身上打主意。”
    孙芳不吭声了。
    魏衍之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垂头的女人，声音掷地有声：“我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看见你，下次见面，应该不会只是聊聊这么简单了。”
    魏衍之抬步离开，孙芳也站起来，叫住他：“魏先生，我只是一位收钱办事的护工，您难为我也没用。我知道您不希望看见我，可是会不会再看到我，还需要询问先生的意思。”
    魏衍之微偏头打量她，许久才开口：“先生？魏明辉？”
    “是。”孙芳咬着下唇点头，紧张地握拳，指尖陷入掌心。
    魏衍之没再说话，推开咖啡厅玻璃门离开了，窗外的雪逐渐变小，地上有融化的雪水，皮鞋踏过，泥点溅到他的裤脚。
    _
    魏衍之在外面呆得时间久了些，回到家肩上与发梢落了不少雪，雪花遇暖融化，顺着肌理渗进来，有些凉。
    乔栩看见他，眼睛一亮，蹦蹦跳跳跑过去，手里拖着一只小兔子面团。
    声音也清亮带甜：“小魏叔，你快看，郁姨教我的小兔子水饺，一会煮出来这个给你吃。”
    “好。”魏衍之揉了揉她的头，看到她的睡衣袖口、胸前还有鼻尖全是面粉，忍俊不禁：“真是辛苦我的栩栩了。”
    “嘿嘿嘿，不辛苦，”乔栩看到他的发梢往下滴水，探头往外看：“外面雪下大了吗？我回来的时候还好。”
    “嗯，挺大的。”
    “哦，你快点去洗澡吧，不然容易感冒。”
    说完蹦蹦跳跳着回厨房和郁姨包水饺了。
    吃完年夜饭，三人看了会儿春晚，郁姨年纪大了熬不了夜，早早就歇息了，魏衍之回了书房。
    乔栩一个人看得没劲，再说这春晚确实不怎么好看。
    她窝在沙发群发了几条新年祝福，就跑去书房了。
    她没敲门，轻手轻脚拧开把手，把门推开一个缝，房间里一片漆黑。
    魏衍之坐在书桌前，开着电脑，屏幕幽光映得他半边侧脸更深邃。
    乔栩皱着眉头推开门，顺手按开了掉灯：“你怎么都不开灯，本来就近视了，还不保护好眼睛，会瞎的。”
    突然的灯光令魏衍之抬腕挡了挡眼睛，看清门前叉腰气呼呼的小姑娘，他笑着招了招手：“忘记了，过来。”
    乔栩走过去：“你不用工作的吗？”
    话音刚落，手腕被他握住，轻轻一扯，乔栩顺势坐到他的腿上。
    他低缓磁性的声音在耳边落下：  “哪有过年还工作的道理，再这样工作下去怕不是女朋友都要跑了。”
    “说得也有道理。”
    乔栩搂着他的肩，一双小鹿眼亮晶晶的，注意力却在捧着的手机上面，她在心里默数倒计时“三、二、一……”
    “新年快乐！”
    说完，对着他的侧脸吧嗒一口。
    魏衍之摸了摸脸颊，忽然想起小姑娘睡迷糊的那晚，也是这样勾着他脖子啃了一口，事后还不敢承认欲盖弥彰喊他“爸爸！”。
    魏衍之笑了笑：“新年快乐。”
    乔栩伸出双手：“有红包吗？”
    魏衍之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修长手指婆娑过她的手背：“红包当然有，但有件事你要先答应我。”
    乔栩：“什么事？”
    “今天送你来的那个女人，以后不许和她联系了，好不好？”
    他说得是孙芳。
    乔栩望着他清俊认真的面容，点了点头，没问原因，拿出手机干脆利落的把孙芳的微信删了。
    然后给他看：“我不联系了，你别不高兴。”
    魏衍之微微一怔，旋即又笑了，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轻轻蹭了蹭，两人呼吸在这一刻交缠：“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了？”
    “吃完饭的时候就发现你不高兴了，你不高兴的时候这里总是皱起来。”她用食指指腹按住他的眉心，揉了揉，眉心逐渐舒展开：“是生我气了吗？”
    魏衍之握住她的手，手指挤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怎么会，是生我自己的气。”
    乔栩眼睫微动，看他一眼：“为什么？”
    “怕我保护不了你。”
    乔栩沉吟片刻，心念一转道：“那就由我保护你，你也别生自己的气。”
    魏衍之看着她严肃的模样，没来由笑了，眼角微勾，胸腔也跟着微微起伏：“我的栩栩太可爱了。”
    乔栩不懂哪里戳到他笑点了，没头脑摸了把脑壳，这时手机突兀地响了，乔栩低眸看一眼：“是爸爸！”
    她兴奋地要从他身上跳下来，魏衍之扣住她的腰不许她乱动，乔栩不满嗔怪：“你松开我，是爸爸的电话！”
    “嗯，我又没有不让你接。”魏衍之坦然说。
    乔栩：“……”
    这样怎么接啊！
    眼见铃声快要自动挂断，乔栩无奈划开接听键，下一秒，乔嘉的男高音窜过太平洋钻进她耳蜗：“宝贝新年快乐，你又长大一岁啦，十九岁的大宝贝啦！”
    乔栩一手拦着魏衍之的肩，另一只手贴在耳侧：“爸爸也新年快乐，你那边有没有水饺吃呀，今天郁姨教我包的小兔子水饺。”
    乔嘉叹气：“爸爸就比较可怜了，买的速冻水饺。”
    “有的吃就不错了，反正你也吃不出来速冻不速冻的区别。”
    “也是，对了，爸爸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啊！”
    乔栩对他那大分子实验的好消息一点都不感兴趣：“……大过年的，您这好消息还是别说了。”
    “那不行，好消息就是要和家人一起分享的。”
    “……”
    父女俩来回聊着天。
    魏衍之饶有兴致看着怀里女孩，她讲电话时眼睛弯起，唇边弧度带笑，嘴唇翕合，脸颊上水蜜桃般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看了几分钟，魏衍之眼底浮上几分玩味，一点恶劣的小心思怎么都压不下去。
    于是他凑到她耳边，唇贴着她的耳垂，舌尖一勾，含在口中，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乔栩肩膀一缩，酥酥麻麻的触感从头皮传到尾椎骨。
    她倏忽扭头，瞪大双眼对上男人英俊眉眼，双手捂住话筒，结结巴巴说：“你……你干什么，我跟爸爸打电话呢。”
    魏衍之眼中欲念未褪，吻过她的脖颈，在细腻白皙的皮肤留下点点痕迹，气息是难以自抑的低哑：“栩栩不喜欢吗？”
    乔栩头皮炸了：“……”
    电话里乔嘉还在喋喋不休：“这次真的是好消息，爸爸大概还有一两个月就回去了，哎呀这次出来可太久了，委屈栩栩了。”
    乔栩头皮发麻，指尖都有点发颤：“……恭喜……恭喜爸爸了。”
    乔栩被迫微微仰首，手指攥紧他颈后衣领。
    她背部抵着办公桌，坚硬的木质桌角有点硌人，令她更清晰意识到她在做什么。
    乔嘉听觉女儿声音不对，担心道：“你嗓子怎么了，感冒了？现在国内冷，多穿一点。”
    乔栩脸红心跳，黑眼珠蒙了一层水雾，她死咬下唇，“嗯”了一声。
    “行，那也没什么事了，早点休息，一会爸爸给你发红包。”
    “唔，爸爸……拜拜……”
    “拜拜宝贝。”
    挂了电话一秒钟，乔栩的下巴被捏住，他复而吻上女孩樱桃般红润唇珠，剩下的话湮灭在唇齿间。
    “唔……”
    一吻结束，乔栩眼睛都红了，瞪大盈盈发亮的眼睛，里面写满埋怨。
    魏衍之：“怎么了？”
    乔栩还没从刚刚的酥麻中缓过神，她又羞又气：“你这样会被爸爸打死的。”
    魏衍之：“……”
    乔栩顿了顿又说：“也有可能是我被打死。”
    “那我得趁还有机会多亲几次。”
    说着又要亲过来。
    乔栩赶紧用手背贴唇，快他一步，吻落在了她手心，有点痒。
    “你烦死了！”乔栩低头埋在他胸前，呼吸起伏，过了许久她缓过劲来，小声问：“你说，爸爸会不会不同意呀？”
    魏衍之双手环着她的腰：“不会的，我会努力证明给他看的。”
    “证明什么？”
    “当然是可以给你幸福，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做好充分的准备。”
    “什么准备？”
    “买好轮椅。”
    乔栩设想一下：“那不行，还要连累我给你推轮椅，要不还是我跟你私奔吧！”
    魏衍之捏了把她肉肉的脸颊，低低一笑：“从哪学的混话，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
    “可万一爸爸不让我见你了呢？”
    “到时我们就偷偷的。”他伏在她耳边，低缓磁性的音调带着蛊惑人心的穿透力。
    乔栩意志不坚定的小心尖又被勾住了。
    玛德！
    乔栩定了定神，突然跟他说：“小魏叔，我发现了你一个秘密。”
    魏衍之：“嗯？”
    “你其实就是个变态。”
    说完，她趁着魏衍之怔忡的半秒钟，从她怀里跳下来，撒丫子逃跑到房门前，挑衅般朝他吐了吐舌头。
    魏衍之倒是没去追她，慢条斯理掸了掸扯皱的西裤，垂眸浅笑：“这就变态了，我还有更变态的，想不想试一下？”
    “我才不！”
    “我以后慢慢教你。”
    “……”
    乔栩突然想到一个词，斯文败类，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作者有话说：
    //乔嘉：你死了！还有几章我就杀回来了！
    第48章 山谷百合
    安誉晴与赵恪的婚礼定在正月初六, 赵恪空运了52000朵澳洲玫瑰，准备在海边来一场浪漫婚宴，最后以安誉晴不想参加玫瑰花的葬礼为由拒绝。
    所以主宴场在原定的豪华酒店举行, 这场婚姻声势浩大, 来往皆是圈内名望。
    乔栩没参加过婚礼，更不知道伴娘该做什么, 拘谨地站在酒店门口，另一边的伴郎团隔着遥遥走廊，朝她吹口哨。
    “快看，操，可爱的伴娘哎。”
    “人家是A大高材生, 礼貌一点。”
    “高材生怎么了, 嫂子还博士呢, 不还是被咱恪哥拿捏得死死的，现在高学历的女孩就喜欢咱这样拽酷风的, 咦她看过来了, 我觉得他对我有意思。”
    那你真是想多了。
    “喂, 对面的妹妹, 有男朋友了吗？”
    “肯定没有啦，乖妹妹不谈恋爱的。”
    “你看哥哥们怎么样啊哈哈哈哈！”
    乔栩：“……”
    有男友，比你学历高, 还比你帅！
    不远处, 安誉晴提着裙摆大步走来, 她步履虽急躁体态却轻盈舒展，看着依旧优雅漂亮。
    清丽高音在空旷大厅涤荡出阵阵回声：“谁敢调戏我的伴娘就和赵恪捆成团, 扔进海里去！”
    “嫂子发话了, 快闭麦闭麦！”
    几位伴郎整齐划一, 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动作。
    走近后，安誉晴对乔栩说：“你进去坐着吧，这边没什么事的。”
    乔栩点点头：“那我进去了。”
    “嗯，去吧。”
    礼堂内挂着巨大幕布，播放着两位新人相识至今的甜蜜画面，配上小提琴曲《蓝色多瑙河》，优美婉转。
    东向中心位是赵恪的家人，而西向中心酒桌却是空着的，是给安誉晴家人留出的位子，即使他们不在，礼节也应到位。
    婚礼流程之后是酒会环节，来往许多商业合作伙伴，正是拉取融资好时机。
    赵恪正挨桌敬酒。
    乔栩一路小跑到魏衍之身边，搬了把椅子挤到他身边坐下，这桌全是安誉晴的朋友，几乎都是医生或者高校职工，人际关系比赵恪那边简单。
    魏衍之问她：“忙完了？”
    “也没我什么事，当伴娘挺无聊的。”
    “下次就不无聊了。”
    “还有谁请我当伴娘？”
    “不请你当伴娘了，请你当新娘。”
    “谁要当你新娘了？”
    “不当我的，要当谁的新娘？”
    乔栩：“这谁知道，毕竟我们现在只是不稳定的情侣关系。”
    “不稳定？”
    “嗯。”
    魏衍之笑了笑：“力学中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婚姻也是，我们可以继续发展一下。”
    乔栩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没敢抬头与他对视，咬着杯子的边缘，嘴唇微微翘起：“我才不，你不要脸。”
    魏衍之知道小姑娘皮薄，再逗下去怕是要炸毛，拿茶壶往她杯子里添了点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想吃什么吗？我帮你拿。”
    乔栩垂着脑袋：“我想喝点红酒。”
    魏衍之不答应：“不可以，乖，吃蛋糕。”
    乔栩不满意：“拿我当小孩哄呢，我就要喝。”
    魏衍之：“你忘记上次喝多了撒酒疯的事了？”
    乔栩抬头，翘着食指拇指比划刻度：“我喝一点点，就这么点好不好？”
    魏衍之：“……”
    “哎呀，好不好嘛。”乔栩急得跺跺脚。
    她这一撒娇把桌对面几位女生逗笑了，女生帮她说活：“魏教授，让妹妹喝点吧，兴致来了这不喝点不行了。”
    “就是就是，有你看着也不怕她被拐跑了。”
    乔栩羞得不行，从桌底摸到他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但魏衍之一点反应都没。
    乔栩以为自己力度不够，作恶的小爪子再次再次往下伸时，手指倏地被抓住了。
    乔栩朝他眨巴两下眼，眼睛如果会说话它大概会跟他说“我错了，下次还敢。”
    魏衍之偏着身子好整以暇看她，过一会他突然凑近，贴着她耳边说：“往哪摸呢？”
    乔栩的脸颊倏地红了，用了全身力气拔萝卜似的把自己手□□。
    后半程她虽然没喝酒但总感觉脑子有点不清醒，所以她刚刚是摸到哪了？不就是大腿吗？那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她一番天文交战，端过来的甜点一块都没动。
    魏衍之看着她拧成抹布的小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终他还是决定出声打断：“点心不合胃口？”
    “啊？”乔栩终于回过神，：“没有，我不能吃的。”
    “怎么了？”
    “吃了会胖。”
    魏衍之笑了：“你这么瘦了还怕胖？”
    “也不是，”乔栩扭回头，小手拢着凑他耳边小声说：“主要是我的裙子太紧了，吃多了小肚子会很明显。”
    魏衍之视线下移，礼裙严丝合缝勾勒女孩纤细腰身，侧腰镂空的款式，露出一小节白嫩皮肤。
    魏衍之喉结滚了一下，拽着她的衣摆往下拉了拉：“这样穿不会着凉？”
    老男人真没情调。
    乔栩躲开他，结果礼裙被他给扯了下之后，腰间鼓起一块，怎么都恢复不了原来的平整：“哎呀你讨厌，衣服本来就是那么穿的，我都整理不回去了。”
    魏衍之摊手：“这不怪我，是衣服设计有问题。”
    “算了，我去卫生间弄一下。”
    她双手捂在肚子上，小步往卫生间去，里面有两个女生在补妆，乔栩走到最里面的洗手台前，背对镜子把腰后系带解开，重新打结。
    女生在涂口红，随口和另一位闲聊：“新娘家人没来哎，有什么瓜吗？”
    “新娘家里看不上赵恪呗，赵恪一穷二白的小混混，人新娘可是白富美。”
    女生抿了抿唇，用小拇指晕开口红：“赵恪也不错呀，他小姨嫁给了智能家居的巨头老总，以后不也就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能吃什么好的，魏氏都快倒闭了。”
    “这又是什么瓜？”
    “魏总跟前妻有个儿子你知道吗？”
    “知道啊，就那个为了争家产把他弟弟害死了，又被赶出家门的那个？”
    “对，就是他搞的，他现在还在高校教书呢，现在真是什么人品都能当老师，网上到处吹他，什么德国聘来的人才，我猜也没啥真才实学，文凭也买来的吧。他为了跟……”
    乔栩本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两人对话越发不堪入耳，她实在听不下去了，指甲深陷入掌心，忍无可忍走到两人身后。
    “就算他再怎么没真才实学，他也十五岁读大学，二十八岁评上安大教授，你们呢，背后乱嚼舌根的长舌妇。”
    女生回看她一眼，认出了她就是坐在魏衍之身边的小姑娘：“我们随便聊聊，又没说是谁，你可别瞎对号入座。”
    “我也没说谁，你们慌什么。”乔栩说。
    女生瞥她一眼：“你是他对象？”
    乔栩没吭声，从头到脚端详她一遍，越看越觉得她很眼熟。
    “小姑娘，奉劝你一句吧，你可别觉得他现在对你好就飞蛾扑火，连亲弟弟都能害死的人能有多少真心。”
    乔栩在心里骂了句“有毛病”，女生看她不回也没太把她当回事，把口红塞包里，甩了甩头发要往外走。
    乔栩嗤笑一声：“阿姨，我记起你了。”
    女生蓦地停下，扭头瞪她：“你喊我什么？”
    “你是他某个不知名大学同学，把他堵到实验室门口表白被拒绝的那个。对吧？”
    女生登时脸色不好了：“你少胡说八道。”
    “他为什么看不上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这都多少年了还耿耿于怀呢，有那时间好好提升自己吧，当什么不好当酸柠檬。”
    女生的朋友闻言睁大了眼睛，偏头看她：“我去真的假的，这是什么瓜？”
    说完乔栩走出了卫生间。
    卫生间光线昏暗，女生被她说得脸色发白，她三两步跟过来拽着她胳膊。
    “小姑娘你怎么说话的，说清楚。”女生气得唇瓣都在发抖。
    “我有说错吗？不然你干嘛要生气。”乔栩可不怕她。
    “别不知好歹！”
    女生拽着她胳膊的手用了力气，乔栩今天穿了不常穿的细高跟，本来走路就小心翼翼，她稳了稳身形，才不至于被她拽倒。
    “松手！”
    身后传过一个一道清凌的女声，呵斥道。
    女生看到来人，迅速退了几步，松开她胳膊，用看热闹般视线在两人脸上徘徊。
    来人是赵馨兰，她穿一身暗红色真丝苏绣旗袍，画着精致妆容。
    走近后把乔栩拽到身后：“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什么破地方我还不想呆呢，”女生挎着包就要离开，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哼了一声，带着冷笑：“魏太太，临走前我还想送您一个大礼物。”
    “这个小姑娘是魏衍之的女朋友，不知道您清楚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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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山谷百合
    乔栩这趟卫生间去的实在久了些, 因为穿裙子不方便她把手机留在了桌子上，魏衍之也就联系不上她。
    他正担心她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小姑娘一路跌跌撞撞跑进婚礼会场, 直接拉着他胳膊焦急说：“走, 我们回家。”
    魏衍之：“怎么了？”
    乔栩还未开口，身后礼堂厚重的拱形门被大力砸开, 两排装饰白百合的花架失去支撑重重倒下，靠近门的宴桌都跟着遭了殃。
    一桌子米其林高级甜点被砸了个稀巴烂，幸好人跑的急，没人受伤。
    众人震惊中，有个突兀的声音响起：“魏衍之！”
    乔栩肩膀一缩, 握住他胳膊的双手紧了紧。
    赵馨兰的妆容依旧精致, 眼神却透着阴狠的戾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魏衍之只看她一眼, 很快转过身来，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慢条斯理转动餐桌圆盘, 将几盘乔栩喜欢的糕点端到她旁边。
    她大步走近：“我在问你话, 谁让你来的, 你聋了吗？”
    女人声音尖锐刺耳，热闹的婚宴会场安静一瞬，无数道目光投过来, 赵恪和几位伴郎看情况不妙, 立马跑来拦住她。
    赵馨兰目眶欲裂, 死瞪着赵恪：“你让他来的是不是，是不是你, 你请他干什么, 想气死我吗？”
    赵恪哆嗦着唇：“不……不是我, 是誉晴。”
    “誉晴，让安誉晴滚回来，她什么意思，她到底什么意思啊啊！”
    赵恪从身后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小姨你先别气，我会跟誉晴说一声。”
    赵馨兰瞪他：“把他赶出去，我让你把他赶出！”
    赵恪左右为难，紧张到额角冒汗：“小姨，婚宴不能赶客的。”
    “客？他是客吗？赵恪你可别忘记了，你父母走的早，到底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又是谁供你国外读书，如果不是我你早就饿死街头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行，你不赶是吧。”
    赵馨兰气的脸都白了，双手开始颤抖，突然抄起桌角一杯茶水，用尽全身力气，把滚烫的热水泼到了魏衍之脸上。
    魏衍之闪躲不急，或许他根本没有想闪，只轻闭了下眼。
    热水滚烫，他右脸皮肤很快泛起一片红，水珠顺着他鬓角淌下来流进领口，将灰咖色衬衣晕染成一片深色痕迹。
    乔栩恍然感觉这杯水烫到了她的心脏，全身血液开始往脑子冲，手指握紧高脚杯，倏地站起身，将杯中红酒往她脸上泼过去。
    她太生气了，准头不足，红酒只浇到了她的肩膀，猩红的液体顺着女人骨瘦如柴的胳膊淌下来，在光洁瓷砖荡开渍迹。
    赵馨兰这才把视线移到她身上，眼中血丝满布：“还有你……你为什么骗我？”
    乔栩根本不想理会她无厘头的话，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你是有病吗，凭什么随便泼人！”
    “我有病?”赵馨兰的理智轰然崩塌，大笑着：“我本来就有病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为什么有病啊，我有病还不是他害得，他害死我儿子，现在又想来破坏阿恪的婚礼，他想让我们一家子不得安生，为什么会有他这样恶毒的人！”
    “有病就去医院，在这犯病，可没人惯着你，你要敢动手我也不是打不过你！”
    魏衍之回神，握住她的手，不想她掺和进这件事：“栩栩，这件事与你无关。”
    乔栩立马回握住他的手，素净的小脸带着坚定：“我才不管这件事那件事的，她泼你就是不行！”
    赵馨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目光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的?是不是想和他一起害我，你……”
    乔栩真是好笑：“谁想接近你这个疯子，真是病的不轻！”
    赵馨兰终于彻底发狂，发疯一般抓住桌角的刀叉，朝乔栩刺过去。
    下一秒她的胳膊被握住，女人孱瘦的手腕颤抖着，刀叉掉落在地，终究男女力道悬殊，魏衍之并不怎么用力，赵馨兰却怎么都挣不开。
    “大学生真好骗，你是靠花言巧语还是南山墅的别墅，她知道你的别墅是怎么骗来的吗？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你敢告诉她吗？”
    魏衍之手指用力，赵馨兰疼得眉头皱起， “赵馨兰，今天不是你发疯的日子！”
    “发疯？我都疯了还要挑日子吗？不想我发疯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让我看见你。”
    他另一只手将乔栩往后一带，挡在身后，凌厉双目微挑，带着迫人的逼视：“今天是你结婚吗，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赵馨兰眸光赤红，恨不得讲他生吞活剥。
    “你先放手，我小姨身体不好，你别跟她计较了。”赵恪上前试图松开他的手，他的手臂铁钳一般，任他怎么都挣不开。
    赵馨兰眼眶有泪，似是声声泣血：“凭什么，凭什么！”
    女人的身体像是风中瑟瑟的枯叶，她太脆弱，魏衍之甚至觉得只要他再稍微用点力就能将她的骨头捏得粉碎。
    他终归不愿与疯子多纠缠，手指轻抬，松了她的胳膊。
    赵馨兰踉跄着后退几步，站稳后却不知退缩，依旧不要命地扑过来：“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下地狱也要拽着你！”
    光滑地面被茶水和红酒打湿，高跟鞋踩上去，赵馨兰一个不稳，脚下打滑，身子直直往后倒，后脑勺重重撞上瓷砖，发出巨大声响。
    空气静止数秒。
    这一摔有点重，赵馨兰几乎动弹不得，手指蜷了蜷，浓稠红色液体从她脑后淌出，延伸汇聚到脚下。
    乔栩目光惊惧盯着脚下一摊血迹：“啊啊！”
    她的喊叫声只持续半秒钟，身前挡过一个高大的身影，低缓声音落在她耳侧，舒缓她紧绷的神经：“别怕。”
    乔栩把额头抵在他胸膛，肩膀这才微微松弛。
    周围有嘈杂声，有慌乱尖叫声，还有安誉晴的医生朋友说，不要挪到她，快叫救护车。
    赵馨兰很快被救护车拉去了医院，这场婚礼变成了事故现场，宴席间混乱到分不清谁是谁。
    魏衍之拉着乔栩正要离开。
    身后响起赵恪失魂落魄的声音，他面色惨白，双手有血，垂头坐在椅子上，声音很低：“你现在满意了？你明明知道小姨看见你就发病，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婚礼？”
    乔栩听到他把气撒到魏衍之头上，简直不可理喻，她想过去和他理论被魏衍之拦下。
    魏衍之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赵恪，我为什么来你应该清楚，誉晴为了你与家里闹僵，家里没有一人愿意出席这场婚礼。”
    “为了誉晴吗？”赵恪呵笑：“也对，你们是青梅竹马，感情好得很，可现在的状况，我不相信你预料不到。”
    “所以你只在乎婚礼顺利完成，让誉晴成为你的妻子，她心里怎么想的，她想不想拥有亲人朋友的祝福，这些都不重要对吗?”
    赵恪惨败笑了笑：“他们？他们不可能祝福我们，她的父母不喜欢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喜欢你这样的，他们都瞧不起我，我能怎么办！”
    魏衍之冷笑了声：“瞧不瞧得起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誉晴的父母给你定了十年之期，他们给过你机会了，可你不去争取他们的认可，却逼着誉晴违背誓言，与父母决裂嫁给你。”
    赵恪嘴唇动了下：“我……我没有。”
    “没有？”魏衍之，“你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因为你的自卑，会让誉晴处境更艰难。”
    赵恪瞧着他离开的背影，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魏衍之和乔栩出了酒店，安誉晴一早等在那里了，她已换了一套轻便敬酒服，妆容得体，眉眼是掩不住的愧疚：“对不起，我不该硬要你来的。”
    “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自己想来的。”魏衍之走下几阶台阶，顿了顿：“赵恪在里面。”
    安誉晴垂头：“好，谢谢。”
    空旷的酒店，人烟散尽，满是狼狈，有工作人员在清洁现场，安誉晴远远望去。
    赵恪懒懒靠着椅背，盯着墙壁上二人婚纱照，眼神发散，空洞。
    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誉晴走过去，拉了把椅子，与他并排坐下，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赵恪偏过头跟她说：“这张照片拍的不好。”
    安誉晴看过去，照片背景是一片青翠草地，她穿着婚纱把头靠在男人肩上，手持捧花，笑意明媚。
    但照片背后还有一段小插曲，安誉晴净身高一米七二，穿上高跟鞋直逼一米八，所以拍照片时，她的膝盖是微微弯曲的，呈现在照片上面，婚纱的裙摆也有很浅的褶皱。
    赵恪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誉晴，为什么总是你在我迁就我呢？”
    安誉晴面上没什么变化，很坦然也很干脆：“因为我喜欢你啊。”
    赵恪：“……”
    赵恪：“为什么喜欢我呢？”
    “这个问题好奇怪，不是你追的我吗？”
    赵恪的手搭在膝盖上，微垂着头：“嗯，我喜欢你很正常，因为你漂亮，有能力，有魅力，我被你深深吸引，可我好像没有什么优点值得你喜欢。”
    安誉晴讶然，慢慢睁大眼睛：“觉得没优点还敢追我？”
    他苦笑一声：“那时候太小了，才十几岁不懂事，长大后越来越觉得配不上你。”
    安誉晴故意拖了拖音调：“原来喜欢我是不懂事啊！”
    “当然不是，我就是……”赵恪凝视着她，安誉晴的确漂亮，与靠化妆掩饰缺点的小美女不同，她有着不加掩饰的明媚，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大小姐会为了他与父母决裂，只单单为了给他一份自信。
    赵恪低声唤她：“誉晴。”
    “嗯？”
    “我还是想在海边办婚礼。”
    安誉晴：“啊？”
    “今天的不算，倒是在海边铺满玫瑰花，你别嫌弃我俗，我没你高雅，就喜欢这么俗的，我们重新办一场只有我们的婚礼好不好？”赵恪说，“不对不对，不能只有我们两个，要把叔叔阿姨请来。”
    安誉晴有点为难：“我爸妈可能不会来的。”
    “怕什么，你这么难追我都追到了，叔叔阿姨不可能比你还难对付了，改天我们去拜访一下叔叔阿姨吧，我总不能把她们养这么大的女儿骗走。”
    安誉晴笑了笑，眸光温柔似水：“嗯。”
    第50章 山谷百合
    车子行驶过一个路口, 恰好遇到一家药店，乔栩让魏衍之停车：“停一下，我下去一会。”
    乔栩下车去药店买了烫伤的药膏和冰袋, 问好注意事项, 往四周扫了一下看到一家便利店，敲了敲车窗把他叫下来。
    “那边有便利店, 我们休息一下吧。”
    魏衍之把车停在停车区，跟着她进了便利店。
    乔栩在前台买了小包抽纸，把袋子递给他，从药袋里面取出药膏，指了指他的脸颊：“你的脸……”
    魏衍之先前还没感觉, 平静下来才觉得右脸一片火辣辣的, 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他舌尖顶了顶右腮，有点麻, 脸不会烫肿了吧。
    “脸怎么了？”魏衍之有点担忧。
    乔栩眯了眯眼睛, 不怀好意说：“我不忍心说。”
    魏衍之拿出手机要去看, 乔栩故意按住他的手：“别紧张, 就算毁容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
    她这么说，他更紧张了。
    虽然他也不靠脸吃饭，但毕竟自家小姑娘喜欢, 他还是不想毁容的。
    魏衍之一手抓住他两根细白手腕抬起来, 单手拿出手机打开相机, 偏过头对准，右脸有一片红色印记和轻微红肿, 没有水泡, 属于轻度烫伤, 不算严重。
    他抬眼看见眼前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
    魏衍之眉毛挑了挑：“骗我？”
    乔栩拧开烫伤膏，涂抹到棉棒上，声音有些埋怨：“知道紧张还不躲，你上次脖子上的抓痕也是她弄得吧？”
    魏衍之：“嗯。”
    冰冷的药膏在他的脸颊游走。
    “还真是会碰瓷，有病就先去精神病院，没好就出来乱咬人，跟疯狗一样，又不欠她的。”
    魏衍之心脏重重一跳，微抬眼睑去看她，小姑娘很认真把药膏均匀涂在他脸上，又拿出冰袋贴过来。
    突如其来的冰凉，令魏衍之“嘶”的一声，乔栩动作放缓但没把冰袋拿下来：“忍一下待会就好了。”
    魏衍之：“你怎么知道我不欠她呢？”
    “你欠她什么了，不就是你弟弟的事吗？她还能用这件事折磨你一辈子吗？”
    魏衍之没说话，也没否认，不置一词。
    乔栩说：“捐骨髓本来就是自愿的，有很多不确定性，就算中途悔捐也不能怪你，凭什么把所有责任怪到你身上，又不是你让他得病的。”
    魏衍之看着她，乔栩很生气，声音都提高了，仿佛下一秒头发丝都要炸开：“而且你是因为身体原因推迟手术的，更是一点错都没有了，就算你当时硬要捐献医生也不让呀，错就错在他那个爸爸，不守承诺，答应了又后悔……”
    说着说着意识到不对劲，阿远与魏衍之明明是同一个爸爸，她这么说不太妥当。
    魏衍之凝视着她，目光很深，乔栩睫毛颤了下：“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魏衍之拉过她的手，脸上冰袋啪嗒掉落在地，他没管，只注视着她：“你是唯一一个觉得我没有错的人，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入了自我怀疑，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我也开始觉得他们都是对的，是我的错，才导致阿远过世。”
    他很少开口剖白自己，她以为他已经放下，毕竟他曾经用这件事安慰过她，可是经年累月错误的引导和指责，再坚定的人也会有裂痕。
    乔栩忍住哭腔，心脏像被人攥紧：“你别这么想。”
    魏衍之微垂眼眸，状似无意说：“但也的确与我有关不是吗？”
    他向来掩饰的很好，那些淡然与从容不是假的，可是面对伤人的言语，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在乎。
    这些事像是烙印在心口的一道疤，怎么都无法痊愈，他一个人在德国，面对暗中算计的父亲，陌生的血缘亲人，事不关己的道德绑架。
    他会不会难过呢？
    乔栩想自己再大一点就好了，如果她和他一样大，或者比他还要大几岁，他离开时就不会那么被动，她可以保护他，而不是现在这样无能为力。
    乔栩把头摇成拨浪鼓，嗓子像被棉花堵住，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魏衍之坐着，仰视着她，目光深邃，好半晌他才开口：“过去的就过去了，但是我不想你再和这件事有一丁点关系，答应我好不好？”
    他一人深陷泥潭足以，她必须干干净净，永远做一个快乐的小姑娘。
    “我知道的，我会乖乖离远一点的。”
    乔栩点点头，可她又明白，过不去的，所有沉重的过往皆有痕迹，无法遗忘过去，只能现在承载。
    乔栩愿意成为他最亲近的人，也愿意与他一起承载。
    她不想再继续这么沉重话题，趁他不注意，弯腰捡起地上的冰袋：“这个化掉了，我再去买一个吧。”
    “不用了。”
    魏衍之搂过她的腰，不允许她离开，他脸上有药，不好蹭到她衣服上，只用额头抵在她的腹部。
    乔栩心里软的不行，也顺势环住他的肩：“小魏叔~”
    “嗯。”魏衍之闷声回。
    乔栩是无意识喊的他，喊完也没有接话了，她的手落在他后背，有一下没一下拍着。
    “栩栩。”
    “嗯？”
    “称呼是不是该变一下了？”
    好像是要改一下的，别人谈恋爱都叫甜心、宝贝什么的，到她这里喊叔，都差辈了，而且也不浪漫，她要不要给他取一个昵称，该喊什么呢。
    乔栩：“喊什么好？”
    魏衍之：“你觉得喊什么我会比较开心？”
    乔栩愁眉苦思，她突然想起班里几个关系好的男生，他们最喜欢互相争着当对方爸爸了，每当这时候他们就会哈哈大笑，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而他又跟爸爸关系这么好……
    乔栩：“爷爷！”
    “？”
    魏衍之额角抽了下，这两个字差点给他整破防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嘛。”
    小姑娘憋着笑，道歉的速度熟练又迅速，很难不让人觉得她不是故意的。
    魏衍之大手顺着她的脊背，抚上她的后颈，惩罚性捏了一下：“你是葫芦娃？见人就认爷爷？”
    乔栩怂的一批，却惯会倒打一耙：“所以我让你想嘛，我想不出来了！”
    魏衍之站起来，拍了拍她的发顶，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小魏叔也……挺好的。”
    起码是叔叔辈，不至于成爷爷辈。
    他谈个恋爱好难，稍有一点过分行为，就有种欺负小朋友的错觉。
    魏衍之拿过椅背外套，叫她：“走吧。”
    “好。”
    乔栩把用光的药膏和冰袋扔进垃圾桶，然后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顺便在便利店买了份关东煮。
    往外走的时候想起魏衍之好像不太喜欢这些小吃的味道，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一下：“我可以在你的车里吃关东煮吗？”
    魏衍之回看她，小姑娘一脸期待，小梨涡漾开圈，可他还在为刚刚的爷爷事件生闷气，故意逗她：“我要说不能呢？”
    乔栩垂下头，拿签子戳着章鱼丸：“那你可爱的女朋友只能蹲在街边吃，寒风凛凛，很容易被路人邀请去车上吃关东煮的，到时候你可就失去我了。”
    “那不行，这样我就没有可爱的女朋友了。”
    “所以？”乔栩期待地抬眼。
    “所以……你可以在便利店吃完再回车上。”
    “……”
    乔栩扭过头，连后脑勺都写着闷闷不乐，他忍俊不禁：“不高兴了？”
    “不就吃个关东煮嘛，小气鬼，”乔栩往嘴里塞了个北极翅，烫得直哈气，含糊不清说，“我上次还在爸爸车里吃螺蛳粉呢。”
    虽然后来被骂了。
    魏衍之觉得好笑：“逗你的，让你吃。”
    乔栩扭过头，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真的？”
    “嗯。”
    乔栩美滋滋端着关东煮跑到了车上，把车窗开了一条小缝，大快朵颐，吃得相当满足。
    路上魏衍之接了个电话，他没有避开她，戴上车载耳机接通。
    乔栩咬碎一块大根，把头转过去，对着车窗。
    打电话的可能是魏衍之父亲，她不清楚对面说了什么，魏衍之语气冷硬回了他一句“这是最后一次”。
    之后便挂断了电话，这通电话持续时间并不长，短短几分钟，却再次把他的情绪再次拉入谷底。
    乔栩想，她插科打诨，又叫爷爷又卖萌的，好不容易才感觉他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结果一通电话过来，就转回了原地。
    好讨厌呀！
    车内空气氛围凝着，几分钟后魏衍之跟她说：“栩栩，我先送你回家，我还有点事。”
    乔栩看他忧心忡忡的模样：“我不可以一起吗？”
    “你刚刚答应过我什么？”
    “我是答应你了，可是我更想陪着你。”
    魏衍之顿了顿，他语重心长说：“栩栩，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如果我的父亲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家长，我一定带你去见他，但现在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利用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我不想让你们见面，你永远都是我的软肋。”
    乔栩把手里关东煮盒子捏到变形，眼眶酸胀：“我不见他，我就在车里等你，我只是想你办完事情之后立马就看到我，这样可以吗？”
    “……”
    她声线很软，带着女孩特有的温柔，像一片羽毛，魏衍之听着心里一片柔软，更是无法拒绝。
    “好。”
    下一个红绿灯路口，魏衍之朝右打过方向盘，偏离原定路线，往人民医院方向行驶过去。
    作者有话说：
    魏爷爷：……
    第51章 山谷百合
    安京第一人民医院。
    急诊室外空荡寂静, 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散发出诡谲的暗绿色光晕，令人压抑到窒息的环境。
    魏衍之走过去，皮鞋踏在瓷砖上发出沉闷声响。
    急诊室的等候椅上坐在很多人, 赵恪、安誉晴、孙芳还有魏明辉, 他的助理以及不少专业护理人员。
    好热闹，这场景令他想起他母亲去世的那晚, 也是这样深夜的急救室，可惜外面只有他一人。
    那年他不足十八岁，茫然无措中给魏明辉打去了电话，他说：“爸，妈住院了, 你来看看她吧。”
    魏明辉在一场酒局, 背景嘈杂, 只敷衍跟他说：“是阿衍啊，她是不是感冒了, 你让她多喝点热水, 爸有应酬现在赶不过去的。”
    魏衍之捏着手机没告诉他, 不是感冒, 是急性肝衰竭，躺在手术室，很可能活不过今晚。
    现在的魏明辉已五十出头, 双鬓有白发, 目光有些浑浊, 发丝倒梳的一丝不苟，他穿着深灰色商务西装, 身边站着他的助理。
    看到他, 魏明辉扯了扯唇, 露出和蔼的笑，站起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阿衍来了啊。”
    赵馨兰在婚宴上摔的那一跤并不严重，她在医院包扎完还很平静，医生离开不久却突然发病，出现严重幻听幻视症状，硬说魏衍之要来害她，暗中观察着她，要拉着她下地狱。
    几番安抚也无法令她平静，所以魏明辉给魏衍之打去了电话，现在看来，这个电话也不光是为赵馨兰打的。
    时年流转，两人好似对调了身份，他本应该做出当年和魏明辉一样的选择，冷眼旁观，但他还是来了，他想看看这一家子还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魏衍之来的路上，赵馨兰精神状态急剧恶化，趁人不注意，用桌面的水果刀划开了颈动脉，失血过多被推进急救室。
    魏衍之平淡扫过众人：“所以呢？你们叫我来，难不成是让我去献血？”
    魏明辉：“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想让你和她沟通一下，医生说如果解开心结，她的病情会得到一些控制。”
    “魏总，我的母亲去世那年，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她被身体和精神的病痛折磨了很久，您知道吗？”
    魏明辉愣了下：“我……我不知道。”
    魏衍之嗤笑：“我想就算您知道了，也没有人会帮她解开心结的。”
    魏明辉嘴唇蠕动：“阿衍，也许我以前有不对的地方，但她生病时我已经与她离婚了，没有义务再照顾她的。”
    魏衍之：“既然您没有义务照顾前妻，那我跟您现在的太太又有什么关系，我又有什么义务帮她解开心结？”
    “她毕竟也算你的母亲，更何况当年阿远是因为你才……你别误会，爸没有怪你，我们还是一家人的。”
    一家人？
    魏衍之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这里的人都是疯了吗？
    居然跟他说赵馨兰算他的母亲。
    魏明辉这话说出口也实在心虚，他急忙补救：“就算你不认她也没关系，爸今天叫你来也不只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
    魏衍之：“为了我？”
    “爸现在就你一个孩子，今天所有辛苦打拼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回来，魏氏最近资金出了点困难，很难拉到新的融资，我希望你能伸以援手。”
    “抱歉魏总，我恐怕无能为力，而且我今天过来也不是和您讨论家产的，”魏衍之打断他的话，冷眼看他：“我只是来和你做个了断的。”
    “了断？”魏明辉：“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馨兰无论病好还是病坏，都与我无关，以前我一个人，她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没有精力与时间与她计较太多，现在我有想保护的人，我不可能再这样由着她，今天以后只有她再来找我一次，我就报警一次。”
    魏明辉：“……”
    “还有我也不希望再接到您的电话，我说过了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您有话要说还请今晚讲清楚。”
    魏明辉脸上瞬间青白一片：“怎么，你把南山墅弄到手，觉得我这个父亲没有利用价值了是不是，想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魏衍之：“父子关系？当年你利用我的时候也不会想到父子关系吧。”
    “当年的事是误会，魏氏资金是真的出了问题，没有现金流，南山墅根本要不回来，爸不是骗你的，你现在帮我一把，我们父子联手，不止南山墅，未来什么都是你的呀。”
    “您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所以还是为了南山墅。”
    “我……”
    魏衍之眉梢微抬，凝视他须臾，蓦地笑了，“魏氏产业链宏大，近年又投资芯片市场，本应如鱼得水，怎么会资金这么匮乏，少了几亿就运转不动了？”
    “还是说魏氏流水根本不像财报上那么光鲜亮丽，想要做空机构空手套白狼，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想用这套房子抵押资产。”
    “你！你怎么可能……”
    魏明辉面部痉挛，一时难以控制表情，他很明白他这个儿子，他和明瑶太像，自幼像张白纸一样长在象牙塔中，只会在实验室摆弄实验数据，哪会懂商场上的事。
    “吃过亏总要长教训，我不可能再被你骗一次。”
    他眸光平淡，就这么看着他。
    魏明辉心里哇凉哇凉的，他恍然记起八年前的德国，他穿着病号服，手臂上是密集的针孔，眼神单薄如刃，面对他言而无信毁约，也不置一词，就这样看着他。
    魏明辉以为他再怎么不甘，一个刚成年的小屁孩根本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威胁。
    却怎么也想不到他这看似平静又不通世故的儿子会暗中调查他的流水，寻找律师，在最后一刻摆了他一道。
    八年后的今天，好似又是同样的场景。
    魏明辉走近两步，握住他的胳膊，手指渐渐收紧，手背青筋浮现：“阿衍，对不起，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我了，就三年，你把南山墅借我三年，我一定还你，否则魏氏真的抵不住了。”
    魏衍之静静看着他。
    “阿衍！你想想爸从小哪里对你不好，小时候你母亲总罚你跪祠堂，是不是每次都是爸偷偷给你送吃的，爸求你了，就这一次，爸也没有别的孩子了，魏氏日后不还是你的，南山墅也都是你的啊，你到底还有什么顾虑？”
    魏明辉又突然想起什么：“对对对，还有那个小姑娘，你放心，我日后一定看好你赵姨，实在不行我把她送精神院去，专人看管，绝对不会让她乱跑的！”
    赵恪听他竟讲出这样的话，气得差点冲过来打人，被安誉晴狠狠摁住了。
    魏衍之倒没太大的反应，转过身，将他的手拂下：“放心，我不会不管您的。”
    “真的？”魏明辉眸中一喜。
    “如果真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我一定会给魏总找好养老院。” 他一字一句补充：“并专人看管。”
    魏明辉手下一松，整个人呆立原地。
    _
    乔栩百无聊赖待在医院停车场，见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面色凝重少有欢笑，她的心也不自觉往下沉。
    她去附近超市买了点小零食，回来时正好看到魏衍之靠在医院西侧斑驳墙壁前，点了支烟，火星明灭有烟灰掉落在地。
    昏黄月色，照得他的身影更落拓。
    缭绕的烟雾环在他周身，怎么都散不去，就像他心头的阴霾。
    乔栩咬了咬嘴唇，在他抬眸看过来时，迫不及待朝他跑过去，羽绒服与零食塑料袋摩擦发出簌簌声。
    “魏衍之！”
    乔栩风风火火跑过去，在离他半米远时被一块突出的石头绊了一跤，恰巧撞到他怀里，魏衍之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把人捞起来。
    他依然是笑着的：“怎么刚过完年就来磕头，我可给过你压岁钱了。”
    乔栩一路跑来，气都没喘匀：“说好了结束给我打电话，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
    魏衍之熄了烟，扔进垃圾桶，拢在她腰侧的手臂收紧，俯身倾过来，乔栩以为他要吻她，眼睛都闭上了，结果他只吻了下她的鼻尖。
    “走吧。”
    他没有和她说起医院经历，这些不堪的过往，没有必要让她陪着一起糟心。
    乔栩鼻尖微酸，紧紧抓住他的手。
    路上，乔栩时不时偷偷打量他，他眉心蹙起，薄唇轻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用力到发白。
    无人说话，车内空间显得异常宁静。
    路过一个红灯路口时，魏衍之熄了火，习惯性去摸储物盒的烟盒，意识到乔栩还在身边，又生生忍下了。
    魏衍之回眸，看到她一脸担忧看着他，有些抱歉的笑：“是不是熏到你了？”
    乔栩摇头，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口，用指尖戳着他的胳膊。
    魏衍之：“嗯？”
    “衍之……”
    她的音调带有南方小姑娘的温柔细腻，又因为不好意思，更糯软含糊，拖长音调听着就更像撒娇了。
    “……”
    曾经有无数人喊过他的名字，唯独她的舌尖碾过这两字，勾人的魅惑。
    魏衍之脑子里有根弦，砰的一声断了，又像是平静湖水中投入一块滚烫的铁石，开始沸腾迸溅。
    乔栩声音小小的，用着哄小朋友吃饭的语气说：“你别不开心了，我会一直陪你的，好不好？”
    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见了，魏衍之张了张唇，深邃眼神一片漆黑晦暗，哑声问她：“你刚刚喊我什么？”
    乔栩脸颊红了，咬着下唇又喊了一声：“衍之。”
    魏衍之深深望着她，眼中有不可名状的□□跃动，她喉结蠕动，刚要开口，身后的汽车鸣笛声开始催促。
    他抬眼，跳动的红色数字已清零，是绿灯了，无奈他只能发动引擎行驶过路口。
    回到南山墅，乔栩在门口换完鞋子，手腕倏地被握住，面前落下一道阴影，还未来得及说话，他的吻落下封住了她的唇。
    乔栩后背靠着鞋柜，手指死死扣着木质鞋柜边缘，被迫承受他的吻。
    一吻过后，他哑着嗓子问她：“喊我什么？”
    “衍之。”
    “嗯。”魏衍之满足地唇了下唇角，“再喊一声。”
    乔栩现在就像一只被拿捏住的布偶猫，被予取予求：“衍之！”
    魏衍之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诱哄着她：“乖，再喊十声。”
    乔栩：“？”
    这都什么毛病，但为了哄他开心还是顺着他的意了：“衍之衍之衍……”
    魏衍之再次封住她的唇，冷冽的烟草混合荔枝糖的味道在她口腔蔓延。
    这个味道好像是她今晚去超市买的那种糖，咦，他什么时候吃的糖。
    乔栩晕乎乎的，似乎满屋都飘着荔枝的香甜，他怎么知道她喜欢荔枝味呢。
    察觉她的分心，魏衍之动作变得更粗鲁，氧气很快被掠夺殆尽，乔栩眼角微微湿润，整个人软在他怀里。
    郁姨进门时刚好看到这一幕，手里的新鲜蔬菜刷的掉在了地上，西红柿咕噜噜滚到了乔栩的脚底下。
    乔栩：“？”
    她第一时间推开他，神色慌张看向郁姨，郁姨显然呆住了，整个人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啊啊啊为什么不关门，让她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说：
    //叔：喊我的名字。
    //栩：我不敢喊，我怕你石更了！
    感谢在2022-06-22 22:10:23~2022-06-23 10:3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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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山谷百合【一更】
    郁姨从很年轻就来安京打工了, 她与明瑶关系好，也算看着魏衍之出生的，魏衍之在她眼中一直是稳重懂事, 很守规矩的孩子。
    可是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会。
    郁姨坐在屋里的沙发, 开始回想最近的日常，两个孩子以前就很亲密, 小姑娘活泼可爱，总喜欢粘着他，嘴里“小魏叔”个不停，眼睛里的崇拜要溢出来。
    乔栩是个很好的女孩，郁姨当然知道她喜欢他, 可她太单纯, 她的喜欢也是纯粹的, 是不该被利用的。
    郁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招了招手把乔栩叫到她的房间, 乔栩惴惴不安走过去：“郁姨……”
    郁姨一直很和蔼, 难得脸色凝重起来：“你跟我说实话, 是不是衍之他……他欺负你了？”
    乔栩愣了下, 她怎么会这么想。
    乔栩：“不是的！”
    郁姨语重心长道：“栩栩你不用害怕，虽说我不过是个做饭的保姆，但不管怎样, 我是他的长辈, 有什么事都可以为你做主的, 实在不行咱就报警。”
    报警？
    “不是……不是的您别报警！”
    乔栩蹲在地上，双手伏到郁姨膝盖, 小鹿眼水汪汪的, 嘴唇嫣红而昳丽：“他真的没有欺负我, 我是自愿的，我们在谈恋爱。”
    郁姨不可置信：“恋爱？你跟衍之在谈恋爱？”
    乔栩攥着手心，心脏怦怦，她好害怕郁姨会觉得他们有悖伦常，是不应该的。
    “郁姨，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我很想和他在一起，他也没有强迫我，我们是……”
    “郁姨。”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魏衍之的声音传进房内：“我来跟您解释吧。”
    郁姨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眼眶带泪，紧张到要哭出来，郁姨安抚性捏了捏她的肩：“你先出去吧，我跟衍之聊聊。”
    魏衍之掩上了门，郁姨的房间是一楼的偏卧，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沙发和茶几。
    魏衍之说过很多次要她搬去一楼主卧，但郁姨节俭，而且她一个人住太大房间也会不自在。
    魏衍之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皮质沙发微微塌陷。
    “郁姨，我承认这件事或许不太道德，但我必须得向您说明，我对栩栩是认真的，并不是一时兴起。”
    “你……我该说你什么好，你也不是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了，怎么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如果你的母亲还在，她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冲动。”
    魏衍之明白她心中担忧，他并不想用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来糊弄她，只发自内心说出心中所想。
    “既然我走出了这一步，必定也想过未来所有道路，我会为她负责，也有能力对她好。”
    “我知道你有分寸，但是栩栩她……她太小了，她的思想不够成熟，你明明知道她对你有着无条件的依赖和信任，无论你对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你用恋爱这样的理由引诱她，她怎么可能不被迷惑。”
    魏衍之苦笑：“引诱？我就这么像拐骗未知少女的坏人？”
    “不至于说的那么严重，但也差不多，你比她大，该多为她考虑的。”
    郁姨哼了一声：“你得想清楚，她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也许只是一种习惯或依赖，等有一天她想通了，她遇到了更合适的同龄人，你该怎么办，这些你想过没有？”
    魏衍之低眸浅笑：“郁姨您说的这些我都想过。”
    “你一向稳重，想过怎么还能干出这种事。”
    “我的确不清楚她对我抱有怎样的感情，她或许不懂事，我又怎么可能会不懂。但我很清楚自己对她的感觉，是对爱人的感情。我也曾想斩断这份感情，我每日辗转反侧，流连酒吧，日思夜想，却想不出任何理由来说服自己不去想她，这样还不算爱是什么呢。
    我没有办法看到她和同龄男生欢声笑语，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她疏远我，我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在别人看来是不是心理变态，但我真的没有办法磨灭压抑这种欲望。
    至于您说的如果有一天她想通了，她懂事了，她明白并不爱我，那么……”
    郁姨抬起头看着他，魏衍之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我也会尊重她的选择，只要她愿意，我都可以。她的人生还很长，的确不该与我绑在一起，我只希望我陪她的这段路是快乐的。”
    郁姨被他说的有些动容，他从小性子内敛，情绪不外露，很少对人敞开心扉，今天肯对她说这么长篇大论，足以证明他的认真。
    郁姨憋了憋嘴：“你是大学教授，嘴皮子利索，我一个老太太哪里说得过你。”
    魏衍之笑了：“您不说话但气势强啊，我可是被吓出一身汗。”
    “行了行了别跟我贫了，”郁姨睨他一眼：“我也不是觉得你们谈恋爱有什么不对，我还没那么迂腐，我就是觉得你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样的关系万一无法存续，你们可还怎么面对对方。”
    魏衍之轻轻抱了抱她：“我当然知道郁姨是为我们好。”
    “你想明白就好，栩栩是个好孩子，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那是自然。”
    郁姨站起来：“哎，行了，晚上炖西红柿牛腩，我得赶紧去把西红柿洗了。”
    魏衍之也跟着她往外走：“栩栩胆小，您也别总吓唬她，这一会儿她肯定是觉得您准备棒打鸳鸯，自个躲外面哭呢。”
    郁姨啧啧两句：“瞧瞧，现在就护上了。”
    郁姨拧开门锁，房门刚开，乔栩扑腾一下没站稳，踉跄着摔进房里，魏衍之往前两步，扶住她的胳膊。
    郁姨愣了下，又哈哈大笑起来，像平时一样：“是不是害怕我们偷偷说你坏话？”
    乔栩看着开怀笑着的两人，有些迷茫拽了拽魏衍之胳膊：“说什么了？”
    郁姨刚刚不是还挺生气的嘛。
    魏衍之浅笑：“不告诉你。”
    乔栩：“？”
    郁姨看着肆无忌惮手拉手的两人：“还有你们平时在家也要注意着点，我这年纪大了，一开门差点心脏都停了。”
    乔栩小脸立马红扑扑的了，剜了魏衍之一眼，都怪你！
    _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郁姨发现两个孩子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冲动，她们很默契，也很为对方考虑，是真的有把对方放在第一位，似乎是她想多了。
    魏衍之谈恋爱后总会有特别幼稚的时候，还喜欢故意逗她，被郁姨看见，她也会笑着站在乔栩这边：“你不许欺负栩栩！”
    乔栩心里乐开花，有种背后有人撑腰的满足感。
    过了年初十，安大开学了，魏衍之也要处理学校事务。
    乔栩在家闲着没事，抱着电脑刷了会题，问宋玉婷【婷婷婷，约吗？】
    宋玉婷：【我这上着课呢，谁跟你个大闲人似的天天天约约约。】
    乔栩：【你们学校开学好早 /狗头】
    宋玉婷：【是你们太晚了，哪有3月份才开学的，羡慕哭T_T，你要是实在闲，可以来安大找我，百忙之中请你喝奶茶。】
    乔栩：【好呀。】
    立马关了电脑，乔栩打车去了安大，安京的二月份已经很温暖舒适，杨柳抽出新芽，下车后迎面吹来一阵和煦的微风。
    不远处宋玉婷朝她挥手，递过来一杯芋泥啵啵奶茶，乔栩想起上次一大杯脆啵啵差点喝吐了，嫌弃的撇了撇嘴：“我不喝这个。”
    宋玉婷可不惯着她，硬把奶茶塞她怀里：“有的喝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
    中午两人在学校外的美食街吃了饭，下午宋玉婷还有课就回学校了。
    乔栩漫步在安大校园，感慨安大这些年的变化，门口漂移的“安京大学”四字牌匾好像都翻新过了。
    穿过几栋老旧教职工楼，树叶在头上萧萧地响，破碎瓦片地面上长出几株坚韧小草，这条小路也比印象中更荒败，更窄了。
    当然也可能是人长大了，或者路边梧桐树长高了，她还记得小时候就是在这条路学会的骑自行车。
    她平衡性不好，乔嘉教了她几遍学不会就不想教她了，但她从小性子倔，想学会的东西非要学会，想得到的东西也一定要得到。
    乔嘉不肯教她，她就自己学，结果把自己摔的鼻青脸肿，蹲在路边哭。
    后来下课的魏衍之看到了她，放下书包耐心的教她，一遍不行就再来一遍，只要她不想停，他就陪她从日出待到日落。
    那应该是他第一次逃课，逃了一整天重要的课，居然是教小孩骑自行车。
    他真的从小就对她包容又有耐心，无论在他看来多么简单的事。
    乔栩缓慢踱步在这条小路上，心里感慨万千，拿出手机戳了戳魏衍之，问他【好人叔叔你在忙什么呢，狗狗祟祟. jpg】
    过了会，魏衍之回了条语音，嗓音低缓：“正要去上课，怎么了？”
    乔栩舔了舔唇角，兴致来了【什么课呀？猫咪搓手手. jpg】
    “高能天体物理。”
    乔栩：【哇好厉害呀。】
    乔栩不走心夸了一句，之后就没下文了。
    另一边，她迅速把【高能天体物理】几个字复制到宋玉婷的聊天框。
    【姐妹江湖救急，去你们教务系统给我查一下这门课的教室，快啊啊啊啊啊啊！】
    宋玉婷：【你要干什么，捉奸？】
    【能不说得这么难听吗？
    我这是去视奸（尺v尺）。】
    【……也没好听到哪去。】
    隔了几分钟，宋玉婷粘过来一条记录【课程：高能天体物理，任课教师：魏衍之 ，地点：主楼3-417】
    乔栩都来不及说声谢谢，摁灭手机，迅速往主楼跑了。
    她到的时候课已经开始了，乔栩把卫衣连帽扣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脸，鬼鬼祟祟从后门进去。
    417是阶梯教室，可容纳二三百人，平日总会有几个迟到的学生，所以一般老师都不会在意，照常上课。
    乔栩在后排找了个空位子，小心翼翼拉开座椅坐下，趴在桌面上，这才把卫衣连帽拿下来，平复一下自己激动的小心脏，非常好，周围没人注意到她。
    讲台上的男人清俊非凡，他穿着细绒针织衫，露出蓝纹衬衣领口，乔栩盯着他微微敞开的领口，简单严谨的衣着却穿出细腻的性感。
    她吞了吞口水，但此时的台下除了她没人敢花痴，因为与平时给她讲题不同，讲台上的他好似更严厉，目光也不算温柔，甚至称得上冷淡。
    乔栩心想，怪不得爸爸说学生们都挺怕他的，他真的看着好严厉呀，估计只有她敢没脸没皮缠着他讲幼稚到不行的物理题了。
    想到这她非但不以为耻，心里还挺美滋滋的，唇角上翘起浅浅的弧度，她正胡思乱想，耳边突然被打了个响指。
    乔栩吓了一跳，扭头看到一个男生冲她咧嘴笑，男生皮肤黝黑，牙却挺白，是个很阳光帅气的小伙子。
    乔栩小小声问他：“有事吗？”
    男生俯下身子，趴桌子上小声问：“你是本科生吧？”
    乔栩：“你怎么知道？”
    男生视线逡巡一圈：“你没看大家都在认真听课，生怕一个环节没跟上再也听不懂了，就你光知道盯着人看，还嘿嘿笑，慕名而来啊？”
    乔栩脸颊红了，不太好意思“嗯”了声。
    男生倒是没取笑她，趁着讲台上魏衍之转身写板书的功夫，挪到她身旁的位子上：“慕名而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老板已经算物理系顶流了，隔三差五有人偷偷来他课上，就是你得小心一点，别被他逮住，他不太喜欢不听课的同学。”
    老板？
    乔栩讶异：“你是他的研究生吗？”
    男生很骄傲朝她挑了挑眉毛：“是呀，学妹大几的，有没有兴趣来师门读个研？”
    乔栩抿了抿唇，眼珠一转，开始瞎编：“不瞒你说我正有此意，我是物理系的今年大三准备保研，成绩系里前十，想问问去魏老师实验室做毕设有没有机会？”
    魏衍之解释完一段概念性定理，清淡的眸子往台下一扫，停在咬耳朵的两人身上一秒钟，很快移开继续讲课。
    男生拍着大腿跟她保证：“别人有没有机会不知道，你必须得有啊，放心师妹，师哥会给你安排妥的，你只要肯来，十三位师哥为你保驾护航，实验都有人手把手教你！”
    乔栩偷笑一声：“师门全是师哥呀，都没有师姐的吗？”
    “哎，物理系本来就没几个妹子，读到博士的更是几乎没有，所以师妹你来了就是国宝级待遇啊，要不加个微信？”
    “好呀。”
    乔栩拿出摸出扫码，男生看着消息的备注，又乐了：“师妹你叫乔栩呀，名字真好听。”
    乔栩微笑：“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呀，星宇师哥。”
    胡星宇差点融化在这笑容中，小师妹好可爱呀！他的和尚师门终于迎来第一缕曙光了，他要有师妹了啊。
    胡星宇沉浸在幸福中，丝毫注意不到讲台上频频投下的目光。
    胡星宇相当热心：“师妹，你以后有什么课业问题或者毕业问题都可以问我，我的实验室就在天文与空间安全学院607，有时候也会在天文台，你到实验室或者直接在微信找我都行，随叫随到哈。”
    乔栩还挺感动：“师哥你真好。”
    小姑娘一点心眼都没有，高兴的情绪完全写在脸上，小梨涡漾开圈。
    “……”
    胡星宇没忍住，用口型骂了句“我艹”。
    她真的好可爱呀。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安大有这么可爱的师妹，他以前是瞎了吗？
    幸福的一节课结束，胡星宇跟着乔栩走出教室，问她去哪，乔栩说要等人，胡星宇就自个蹦跶着走了。
    他今天看起来很高兴，整个人好似冒着粉红色泡泡，倒退着走跟她挥手：“回去记得联系哦，小师妹。”
    乔栩也挥手跟他告别。
    下一秒，头顶拢下一片阴影，乔栩的脑壳被卷起的教材敲了下，她捂着脑袋可怜兮兮抬头，正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眸子。
    乔栩：“干嘛呀。”
    魏衍之面无表情：“胆挺肥呀，敢在我课上聊得这么开心的你还是第一个。”
    乔栩委屈：“你讲得我听不懂嘛。”
    魏衍之：“聊天可以听懂？”
    “聊天有什么听不懂的，而且你的学生好可爱呀，说话也有趣，他还说推荐我去读研究生呢。”
    “可爱？”魏衍之眉毛微微蹙了下：“很好，因为你这句话，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学术生涯会更加举步维艰。”
    乔栩：“你要给他穿小鞋吗？”
    “当然不会，为师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比如现在……”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前方像蚂蚱一样蹦跶的男生喊了句：“胡星宇！”
    “啊？”男生回头，看到他亲爱的导师呼唤他，周身的粉红泡泡砰的一声炸开了，也不敢蹦跶了，规规矩矩走回来。
    乔栩把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一双弯弯的眼睛看着走近的男生，她眨了眨眼暗示他自求多福。
    胡星宇当然看不懂她的暗示，只当她在跟他暗送秋波，也回了个wink。
    乔栩：“……”
    魏衍之脸色更差了。
    胡星宇不知死活，嬉笑开口：“老板有事找我？”
    魏衍之声音没什么起伏，很平淡，令人窥不见一点要发怒的前兆：“偏微分方程数值程序下周一前提交给我，有问题吗？”
    “下周？这玩意不是下个月才交吗？怎么这么急了？这个计算量有点大，光清理实验前的观测数据就要半个月时间啊老板，我一周时间连数据都理不明白，哪还能编程的！”
    魏衍之拍了拍他的肩，委以重任：“别人不行，但你可以的，毕竟师门有你荣幸至极。”
    胡星宇：“？”
    这句话怎么听着耳熟，卧槽，刚刚跟小师妹吹牛逼的话被听见了啊！
    没关系，师门有训，只答不辩，问就道歉。
    胡星宇偷偷觑他：“老板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会回去好好查阅文献编写实现程序，请您再宽限一点时间！”
    魏衍之微微挑眉，很大度点头：“当然可以，把我上课讲的最后一道题复述一遍，宽限一周。”
    胡星宇：……人麻了！
    他光撩妹了听个毛线课。
    “哎呀，我突然对偏微分数值实验有了点新思路，我这就回去搞数据了，六楼的咖啡真好喝啊，哈哈哈哈再见，一周绝对够！”
    夕阳薄晖洒满校园的林荫道，少年迎着夕阳溜得比兔子还快。
    乔栩：“……”
    又疯了一个，这年头研究生真不好混。
    乔栩盯着前方消失无踪的背影，吸了一口气：“怎么感觉有点对不起小师哥。”
    魏衍之云淡风轻瞥她一眼：“怎么，你要去帮他写程序？”
    乔栩谨慎摇头：“那不好，他还是自己努力吧。”说完她又板着脸抬头，恶人先告状：“我来找你，你为什么这么凶？”
    魏衍之：“我很凶？”
    乔栩：“很凶，你都没有对我笑。”
    “……”
    魏衍之被她的逻辑气笑了：“你跟帅气的小师哥聊天，我还要对你笑，我怎么这么贱。”
    咦，所以他是在吃醋嘛？
    _
    乔栩跟着魏衍之去了他的办公室，这是她第一次来，外面是书桌和一面书柜，里面还有一个小的休息室，怪不得有人不回家直接住在实验室呢，床都准备好了。
    魏衍之把教材放到办公桌，临时又接了个电话，示意她随便坐，走到办公桌开了电脑。
    他应是有个临时会议，他带上耳机时不时对着电脑讲几句她听不懂的名词。
    乔栩随手在书柜前找了本书，是宇宙射线分析法，坐到沙发上等他。
    男人工作时总是散发着独一无二的魅力，乔栩假装看书实际上眼珠子就没离开过他。
    魏衍之低着头，手指在笔记本触控屏滑动，末了他突然笑了声，乔栩把脑袋从书中探出：“笑什么?”
    魏衍之都没抬头，只浅笑着说：“可以光明正大看，我不收费。”
    乔栩脸红了：“谁看你了，我明明在看书。”
    “看书?”
    “嗯。”
    “都拿倒了。”
    “……”
    乔栩气呼呼扔下书，摆烂般摊沙发上玩手机了。
    过一会，魏衍之关了电脑，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乔栩：“干嘛？”
    魏衍之：“亲一下带你去吃饭。”
    “……”乔栩：“不给亲就不给我饭吃?”
    魏衍之笑：“瞧你这话说得跟我虐待你似的，给不给亲？”
    乔栩：“就亲一小会。”
    “好，一小会。”
    乔栩放下书走过去，还未靠近手腕被他握住，整个人跌坐在他大腿上，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魏衍之托住她的腰，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离。
    他说：“张嘴，教你接吻。”
    “啊？”乔栩唇瓣微启，他再次压过来，浅浅描摹她的唇形，复而长驱直入，舌根吮吸。
    这个吻太深，乔栩的心脏像疯了一般疯狂跳动。
    冰凉指尖顺着毛衣下摆滑进，碰触她的腰窝。
    乔栩浑身轻颤，大脑闪着白光，脚尖离地，攀着他的脖颈喘气。
    魏衍之抱着她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嗓音低哑，带着暧昧的笑意：“学会了吗？”
    乔栩感觉自己来他办公室这一趟着实亏了，她本意是想来看一眼他的办公环境，偷窥一点小秘密，结果被占尽便宜不说，整个人都像架在烧烤架烤了一圈，熟透了！
    乔栩故意说：“没学会。”
    男人灼热的气息扫过，她感觉到他的唇贴着耳廓，低声呢喃：“那么……叔叔再教你一遍。”
    乔栩：“我……”
    “老板，这个偏微分方程的散度算子想请教一下您。”
    门蓦地从外面打开，胡星宇右手拿一张演算纸站在门口，左手握在门把手上。
    暧昧的氛围瞬间被破坏掉，乔栩大脑一阵轰鸣，心脏差点停了。
    妈妈咪呀，为什么会有人进来！
    在胡星宇抬眼看过来时，“唰”的一下乔栩顺着魏衍之膝盖滑了下去，缩着身子躲到了办公桌底下。
    速度快到像情妇被捉奸在床。
    魏衍之的右手还维持着抱住她腰的姿势，指尖仍有小姑娘滑腻的皮肤触感，可惜人已经缩到他脚边去了。
    魏衍之不解地低头看她。
    小姑娘手指捏着他的西装裤，拼命摇头，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魏衍之：“？”
    魏衍之吐出一口郁气，眼皮微掀，对视间，胡星宇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可能离死亡就差那么一丁点了。
    至于原因，他也不知道。
    魏衍之：“不会敲门？”
    “啊对不起，我忘记了。”胡星宇走过来，把草稿纸放到他面前：“您看一下对吗？”
    魏衍之扫了一眼，面色又沉下三分：“这不是算子公式吗？这玩意你不Google 却跑来问我？是不是觉得我很闲，我要不要从一加一开始教你，如果你觉得精力旺盛可以去门口做500个俯卧撑，而不是到我办公室问这种弱智问题，文献都不会查还读什么博，滚回去查！”
    胡星宇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怎么感觉魏老板今天尤为暴躁啊，最后捡起地上演算纸灰溜溜逃跑了。
    胡星宇走后，魏衍之往椅背一靠，转椅滑出去半米，他长腿交叠看着缩在办公桌下的小姑娘。
    乔栩朝他眨了下眼睛，低头喃喃道：“掉了个钢镚。”
    魏衍之似笑非笑看着她：“躲什么？怕你可爱的小师哥误会？”
    乔栩拍了拍膝盖，笑嘻嘻站起来抱他：“不是，我条件反射嘛。”
    魏衍之看着她黏过来，眼睫微垂，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回抱她，很像是生气了。
    小气鬼。
    乔栩一狠心弯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样可以了吧。”
    呵，这样就想打发他了？
    魏衍之箍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低，捏住下巴，仰首咬住她的唇心。
    乔栩“啊”的一声。
    他是狗吗？
    怎么还咬人！
    作者有话说：
    //胡星宇：我要有师妹了，开心到冒泡泡！
    //魏叔黑脸：不，你要有师母了。
    第53章 山谷百合【二更】
    乔栩不清楚别人家的恋爱是怎么样的, 会不会像电影一样浪漫，但两人的恋爱确实很普通。
    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一起各自做自己的事，魏衍之忙着看论文, 开会, 回邮件，乔栩在一旁刷题。
    毕竟是寒假, 她也总偷懒，刷一会题就玩起来了，完事又溜进了安大校内论坛，论坛必须用学校师生学工号才能注册，所以她用的宋玉婷的号。
    作为论坛顶流, 魏衍之可是单独拥有一个板块, 她在这里混了一个假期, 都混成了小版主，每天兢兢业业、定时定点审核帖子, 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她又开始对着电脑笑, 魏衍之知道了, 这么开心肯定不是在刷题。
    他偏过头：“看什么？”
    乔栩指着页面给他看：“你看这个, 【揭秘暗物质实验室某导师不人道行为，喝了十二罐咖啡，整个人离羽化登仙就差一口气吊着】我猜这一定是胡星宇小师哥写得, 哈哈哈哈他是不是以为你不会看论坛, 他在偷偷说你坏话。”
    魏衍之眉心跳了跳：“他还有时间刷论坛, 看来给一周时间还是宽松了。”
    乔栩为星宇小师哥默哀三秒钟。
    乔栩又往下刷了几个帖子，好多是他在校园里的照片, 有侧脸也有背影, 因为大部分是偷拍, 所以清晰度不够。
    乔栩不太满意：“都拍的什么，你的鼻梁可比这个好看多了。”
    过一会她眼睛一亮，指着一张给他看：“这个还行，你快看，好看吧？”
    她就像个跟人分享心爱玩具的小朋友，魏衍之无奈，人就在她身边，照片好不好看还有什么分别，傻不傻。
    魏衍之伸过右手，擦着她耳边柔软的碎发，扣住她下颌，缠绵的吻落下。
    乔栩：“？”
    乔栩扑棱着胳膊去推他，魏衍之抓住她的胳膊举过头顶，吻得更深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一闪而过，很快乔栩的寒假就结束了。
    她在房间收拾完行李，郁姨又给她带了好多吃得，生怕她饿着。
    第二天魏衍之送她去机场，乔栩本来还不难过，看着他把行李箱送她手里，队伍往前挪动，男人清隽的身影逐渐融进人群，渐行渐远。
    她突然就好难过，没忍住，从排队的人群中跑出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魏衍之看了眼时间，搂着她的肩把她带到候机区：“再给你抱十分钟就去登机，不然赶不上飞机了，听到了吗？”
    乔栩瘪着嘴，埋在他怀里点头，过了会，乔栩从羽绒服口袋中摸出一个小盒子塞到他手里。
    魏衍之低头看了眼，是那根小羽毛卡扣的领针，兜兜转转，这根领针终于到了他的手里。
    魏衍之低笑：“终于原谅我了？”
    乔栩声音闷闷的：“我特意去店里问过了，这个品牌还挺保值的，要是哪一天你没钱花了，就把它卖掉，也有近十万的，能解燃眉之急。”
    魏衍之：“？”
    魏衍之实在没忍住，笑得不行：“我以为这是给我的定情信物，结果它其实是个养老保险？”
    “不许笑，”乔栩往他胸前拍了一巴掌，撅了下嘴巴：“即是定情信物也是养老保险。”
    魏衍之觉得她实在可爱，低头亲了她一下：“谢谢我的栩栩替我着想，不过你的男朋友应该是不至于混到那个地步。”
    乔栩：“我只是说万一。”
    魏衍之又抱了抱她，虽不舍还是很快松开：“好了，你真该走了。”
    “嗯，再见。”
    _
    大一下学期的课业逐渐繁忙，都是难度较深的专业课，课余时间她还需要刷题，每天忙得晕头转向。
    她在电话里跟魏衍之抱怨，说着自己课程都多么忙了，学校还总是搞一些乱七八糟的课程设计、讲座和评选。
    魏衍之总安静听着，一两句就能让她烦闷心情变得舒畅，乔栩觉得他可能不只充当了她的男朋友，还是她人生路上指明灯。
    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魏衍之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他许久未停的大笑声。
    乔栩被他笑得耳根发烫，恼羞成怒：“你不许在笑了。”
    魏衍之憋着笑：“小朋友，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已经不少人谴责我拐骗未知少女了，你就不要再加重我的罪恶了。”
    扣断了电话后，乔栩转过头看到何靖一脸八卦地看着她，乔栩被她看的臊得慌：“怎……怎么了？”
    何靖摸着下巴：“谈恋爱了？”
    乔栩并没有想过隐瞒，唇角弯了弯，小幅度点头。
    “是上次说要追你的那个吗？”
    “嗯。”
    “卧槽啊啊啊，完了宿舍现在就我没有脱单了，开学的时候你们都没说找男朋友，就我发下毒誓，结果才半年啊啊，你们就都抛弃了我！”
    乔栩看着何靖崩溃到仰天长啸。
    床上躺着刷手机的苏萌萌往外探出头：“我就说你最近春光满面，喜气洋洋的，一看就是被爱情浇灌的。”
    乔栩被说害羞了，爬上了床，把脸埋起来。
    对于乔栩的神秘男友，宿舍几人显然都非常好奇，因为苏萌萌和孙小涵的男朋友都是同校学生，她们经常见到，久而久之也就不稀奇了。
    所以每次乔栩打电话或语音时，几人总会相视一笑，故意偷偷摸摸从她身后路过。
    这天魏衍之在家，所以也就与她通了视频，他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身后是巨大落地窗，还有那台熟悉的望远镜，再往里就是书房，依旧是她熟悉的陈设。
    乔栩刚刚洗完澡，头发都没吹干，总觉得自己这时候不好看，她在膝盖上放了个抱枕，把下巴埋进去故意挡住一半脸。
    魏衍之：“怎么了？”
    这声低缓磁性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宿舍三人注意。
    乔栩：“没什么，我刚洗完澡有点冷。”
    魏衍之：“嗯，A京最近还会降温，多穿一点。”
    “好。”
    “衍之。”时间久了乔栩已经很自然喊他的名字。
    “嗯。”魏衍之也很自然回应。
    乔栩抱着抱枕，说起闲话，她说自己快要比赛了很紧张，魏衍之安慰她尽力而为就好。
    何靖在第三次端着个空杯子从她身后路过时，终于瞥清了视频中男人的脸。
    她“嗷”的一嗓子，凑过来：“卧槽，乔，你男朋友好帅呀，萌萌，小涵，快来看小乔家活的神秘男友！”
    躺床上刷手机的苏萌萌都爬下来了，很快乔栩手机前挤过来三个大脑袋。
    孙小涵：“真的帅哎，是模特吗？”
    苏萌萌：“哎呀乔乔都说过啦，是老师。”
    何靖：“长这样当老师不是暴殄天物，咱学校怎么没有呢。”
    乔栩：“……”
    你们在干什么，跟看猴似的，知不知道麦还开着的，你们说的话他都能听到啊！
    乔栩甩着抱枕，佯怒：“你们烦死了。”
    被众人围观的魏衍之倒是坦然，对着手机挥了挥手：“你们好。”
    苏萌萌：“帅哥你好，我们是乔乔的室友，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呀。”
    何靖：“对啊对啊，萌萌和小涵男朋友都请过了，就差你了。”
    孙小涵：“所以就你白蹭三顿饭。”
    何靖可冤：“我一个单身狗，这么点小权利都不能有了。”
    魏衍之笑着说：“我下周会去A京，到时候请你们，感谢你们对栩栩的照顾。”
    何靖：“卧槽我们开玩笑的啊，帅哥你真实诚。”
    苏萌萌撞了撞乔栩的肩：“你男朋友不错嘛。”
    几人走后，乔栩才晕乎乎回忆起他的话：“你下周要来A京？”
    “对，跟高能研究所有个交流会。”
    _
    周三，魏衍之和另一位研究员一同来到A京，交流会结束后，他推掉了欢迎酒局，来到A大找乔栩。
    乔栩接到电话有点突然，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就从楼上跑下来，钻进车里，与他抱在一起。
    魏衍之低笑：“今天栩栩好热情呀。”
    乔栩脸颊贴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听着一下比一下更重的心跳，鼻息全都他身上的味道：“我想你了嘛。”
    魏衍之抚着她的发：“我也很想你。”
    “你忙完了吗？”
    “还没有，交流会持续到后天。”
    “那你是逃掉了交流会先来看我嘛？”
    “嗯，没什么意思，还是女朋友重要。”
    乔栩偷偷笑了下，继续趴在他身上当八爪鱼，她的小爪子也不闲着，指尖摩挲着在他胸口写字，好像写的是【衍之】两个字。
    魏衍之：“……”
    魏衍之自认为定力不错，自律节制，没什么世俗欲望，可现在他有种越来越强的念头，想把她按在这里狠狠欺负一番。
    但是不可以，孩子还小，再养养吧。
    他喉头蠕动，轻阖了阖眼，拍了下怀里八爪鱼的肩：“去叫着你的小朋友们，请你们吃饭。”
    乔栩从他怀里探头：“真的请吃饭？”
    “当然，不能对你的朋友言而无信。”
    这顿晚饭吃得相当舒服，回来路上何靖偷偷给她竖大拇指：“你男朋友不错，我们认可了！”
    乔栩咧嘴笑笑，说得好像你认可有什么用一样，魏衍之把四位女生送回宿舍楼下。
    何靖她们先一步回宿舍，苏萌萌笑嘻嘻嘱咐：“注意一点啊！”
    乔栩一脸懵：“注意什么？”
    “注意安全，别搞出人命。”
    乔栩点了点，她的意思应该是让她提醒魏衍之要安全驾驶，她转头复述给魏衍之：“你要注意安全，别搞出人命。”
    魏衍之：“……”
    魏衍之深呼了一口气，默念三遍“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1]。”
    可是当小姑娘软软香香的身体再次粘过来时，他的意志逐渐日薄西山。
    我可去你的静心咒，一点用都没有！
    黑暗的环境令暧昧蔓延。
    魏衍之扣住她的下巴俯下身，路灯昏昧，他的脸部轮廓明暗交界，这样的他有点陌生。
    他深深凝视着她，半晌，乔栩听到他用微哑的声线问：“栩栩，你再这样抱着我，我很难没有反应。”
    乔栩迟钝一秒钟：“反应什么……”
    “今晚想回宿舍还是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
    //栩栩：或许你试试背元素周期表！
    [1]出自《金刚经》
    第54章 山谷百合【一更】
    车子缓慢驶出校门, 乔栩攥着安全带，对于未知的慌乱令她更加紧张，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也不算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宿舍里还有苏萌萌这么个大色魔帮她灌输一些小知识。
    她明白与爱的人总会渴望有更进一步亲密。
    真到这一天, 她内心是不会拒绝的。
    可是她毕竟没有经历过，还是会紧张。
    刚刚魏衍之问她, 要和他走还是回宿舍，乔栩脑子都转不动了，哪里还能思考，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魏衍之笑着帮她扣好了安全带，发动引擎。
    静谧的环境更令人心悸, 乔栩听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声。
    突然慢半拍想起苏萌萌的提醒, 原来别搞出人命是这个意思。
    那么她要不要提醒去酒店的路上买一盒, 可是她脸皮又没厚到能肆无忌惮与他讨论这种事，闭着嘴不敢发一言。
    不过魏衍之带她去的并不是酒店, 而是上世纪一栋老式小区, 像旧时工人分配的家属院, 院里没有停车场, 建筑外墙脱落，地砖也缺一块少一块的。
    魏衍之把车停靠在楼下，领着她走进一间单元楼, 楼梯内的声控灯坏了, 路很窄, 楼梯上也堆积着许多杂物。
    前面一片乌漆嘛黑的，阴森骇人。
    魏衍之用手机开了手电筒, 拉着她让她注意脚下。
    乔栩慌了：“这是什么地方啊？”
    魏衍之听出她声音都在抖, 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一步步往楼上走，他忍俊不禁：“这么怕还抱着我不撒手，不怕我卖了你？”
    乔栩倒不是怕他卖了她，主要是怕他不会是要在这种地方……
    等等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小黑屋吧。
    乔栩在黑暗中往他腰上偷窥，他今天穿得很休闲，应该是没有扎皮带。
    应该不会把她绑起来……的吧。
    但是如果真要绑，不用皮带，随便找个什么皮尺什么的好像也行。
    这么想着乔栩又紧张了。
    楼梯很窄，环境逼仄看不见脚下，两人走得很慢，乔栩提心吊胆跟着他，终于到了五楼。
    魏衍之拿钥匙开锁，进门后按开客厅的灯，房间不像外面脏乱差，是很温馨的小三室，应该时常打扫，房间里很干净，空气中还漂浮着柠檬味的清新剂，味道很好闻。
    魏衍之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跟她说：“这是我外公外婆的房子，也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乔栩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原来你小时候住在A京呀。”
    “嗯，我外公是国内第一代物理学家，外婆是建筑师，南山墅就是她设计的最满意的作品，交工后她非常喜欢，最后老两口盘下其中三栋送给了小女儿做毕业礼。”
    魏衍之坐到了她身边：“那时房价还远没有现在离谱，但也花费了二人毕生积蓄。”
    他们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栋别墅给小女儿引来了祸端，魏明辉是典型的商人眼光，一眼就看出这片区会在未来有不可估量的市场。
    所以他对明瑶展开猛烈攻势，婚后又怂恿她抵押三套房产拿到了创业第一桶金。
    绕是魏明辉眼光如此毒辣也定是没想到中国房产在16年飞速猛升，南山墅又在网络宣传下，拍出了他不敢设想的天价。
    乔栩握着水杯，温水逐渐冷下来，亲身经历的事情被他以非常平淡的口吻讲述出来，就像再说别人的故事。
    乔栩看着他，老旧灯泡光线有些昏暗，他的身体微微往后靠，是很放松的姿势。
    乔栩一直感觉，他身上总有种孤独的气息，就像他跟她说，他喜欢看星星，浩瀚星空可以藏起人的烦扰。
    乔栩垂在身侧的手指往前探了探，勾住他的手指打了个圈，魏衍之睁开眼睛，小姑娘正目不转睛看着他，眼底有隐隐的关切。
    初春的四月，天气还有些冷，屋里没有暖气，魏衍之将她手包裹在掌心，有点凉。
    他开始有点后悔带她来这里：“冷不冷？”
    “不冷。”乔栩轻声回：“你干嘛突然跟我说这么多？不说也没关系的。”
    魏衍之握着她的手，帮她取暖，语气很平静：“当然要告诉你我的情况，虽说我的钱现在也不多，但给你的彩礼还是不能少的。”
    乔栩本来也无所谓，听他提起也好奇了，她凑过去问：“所以南山墅到底多少钱，能让人这么不择手段。”
    “按现在市值来说大概……”
    “等等你先别说……”乔栩深呼一口气，做好心理预期：“你只跟我说数量级就行。”
    “9个0吧。”
    “9个……0？”
    乔栩懵住了，大脑CPU一时运转不动，9个0是多少，她掰着手指头算，至少……个十百千万……十亿？她居然每天在9个0的地皮上种菠菜，天啊！暴殄天物了！
    乔栩猛的坐起来，张大嘴巴却没说出话，过了半晌她才开口：“你告诉我就不怕我谋财害命吗？”
    “你想怎么害我？”
    乔栩抿了抿唇，不怀好意的笑：“色.诱。”
    魏衍之靠近她，乔栩在这一刻屏息，可能老旧窗子透风，似有一缕料峭春风吹过，带起他身上纯淡的清香。
    他说：“求之不得。”
    完了，好像掉坑里了。
    乔栩吞了吞口水，想缩回手指，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她欲盖弥彰想逃跑：“我……困了？”
    “困了？”
    “嗯。”
    “想睡觉？”
    乔栩：“……”
    这句话她没法回答，有歧义啊！
    魏衍之仍盯着她，乔栩只得紧张兮兮点头，就看到他唇角的弧度又弯了些：“一起吗？”
    像是有颗炸弹在脑子里炸开，噼里啪啦炸的她头晕。
    等不及她的回答，魏衍之已经把她捞起抱着往房间走，房间没有开灯，只借着客厅余韵看清中间摆着一张床，寂静的空间散发出更暧昧的暗示。
    乔栩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感受着身体下沉，她被放到柔软的床垫，被子应该是今天晒过了，有很温暖的气息。
    魏衍之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附身亲在了她的额头，极尽宠溺说：“晚安。”
    乔栩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黢黑的眼珠，怎么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他起身时，乔栩猛的攥住了他的手，魏衍之回头：“怎么了？”
    乔栩感觉自己大脑可能不是很正常了，因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不是说好一起的嘛……床还挺大的……”
    借着投进的月光，乔栩看到他怔了下，紧接着笑了好久，才坐到她床边，眸色渐暗，低下头问她：“确定要和我一起？”
    乔栩几乎全身都蜷缩在被子里，被包裹的安全感令她胆子大了不少，她点了点头：“嗯。”
    魏衍之：“不害怕？”
    乔栩：“不害怕。”
    魏衍之：“我还挺害怕的。”
    “你怕什么？”
    “我怕失控。”
    “……”
    乔栩把脑袋又往被窝缩了一寸，声音透过棉被发出闷闷声音：“我也没说不行……”
    魏衍之感觉小腹紧了下，原本稍稍克制的欲望被她一句话全线摧毁。
    但他很快拉回理智，隔着棉被拍了拍她的头，哑声道：“还不行的，小朋友。”
    乔栩可不喜欢他叫她小朋友了，而且她都主动送上门了，他居然说不行。
    乔栩探出脑袋，指尖握紧被子边缘：“你果然不行！”
    魏衍之：“……”
    实践出真知，男人果真是不能被说不行的。
    这句话说出口，她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下一秒被子里伸进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拖了出来。
    “啊啊啊！”
    突然失去了被子的保护，对于未知事件的预兆，才令她感觉莫大的紧张，脸上红晕蔓延到耳畔，她紧紧拽住他的衣服，依附在他身上。
    魏衍之将她整个人抱起，掂了一下，迈开步子往浴室走。
    浴室里光线明亮许多，但密闭的空间产生些许缺氧感，乔栩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他拨开花洒，调节水温，温热的水流缓缓流出，溅到她脖子后的皮肤。
    乔栩一动不敢动，也不敢看他，埋在他的肩头当鸵鸟。
    魏衍之低笑，低缓沙哑的声音传来：“刚刚不是胆子很大吗？”
    她胆子再大也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会害羞的啊！
    乔栩：“你能不能……关灯。”
    魏衍之说：“这是浴霸，关了会冷。”
    乔栩：“我不怕冷。”
    “那也不行，会感冒的。”
    魏衍之将她放下，她立马又钻到他怀里，怎么都不肯离开，像只黏人的布偶猫，没办法，魏衍之就这么抱着她，站到花洒下。
    热水浇下，瞬间将两人衣物浸透，衬衫贴在皮肤上，露出紧实肌肉线条。
    —
    第二天学校还有课，魏衍之把她送去学校，继续去参加很“无聊”的交流会。
    下课后，乔栩抱着电脑去图书馆刷题，ACM比赛在四月底进行，东亚区最后晋级20支队伍，满打满算已经不足一个月。
    平时偶尔遇到冥思苦想也解不开的题，她就拍照片发给魏衍之。
    魏衍之一般不会秒回，学校事物繁忙，他要忙的工作很多。
    不过他会特意隔几个小时看一次手机，看到了就会随手找张草稿纸，把思路写给她。
    有时会是实验报告，有时会是论文背面，还有次他估计在吃饭，抽了一张餐巾纸写了算法步骤过来。
    这天，乔栩又拿出手机拍了张题目照片，正要发过去，手机上方弹出新的消息，她一不小心点错了，把照片发给了爸爸。
    乔嘉：【？】
    乔嘉：【男人的手？】
    乔栩莫名其妙的，点开那张照片才发现她不仅发错了人，照片都发错了！
    照片中只是一双敲击键盘的手，光影打下来，纹络清晰，骨骼分明。
    照片是她昨天拍的，魏衍之坐沙发上，把电脑放腿上，双手敲着笔记本键盘正专心回复邮件。
    乔栩从一旁看过去，觉得这双手特别的性感好看，晚上时她都来不及好好看，于是鬼使神差的，她偷拍下来，准备回去好好欣赏。
    这双手的手指骨节匀称，带着温热的流水触感，扣住她的手背沿路往下，如弹钢琴一般灵活敏捷。
    最后他还是克制说：“不可以继续了，如果可以我还是不想拄拐跟你一起看夕阳。”
    结果她就把私藏的这么涩.情的照片发给了爸爸！
    不过还好，爸爸不知道她拍这张照片时的小心思。
    乔栩故意找话题搪塞过去：【是网图啦，觉得很好看就存下来了，爸爸怎么有空给我发信息了。】
    乔嘉没在意这种细节：【哈哈哈闺女，爸爸要回来啦！开心不！】
    乔栩愣了一下：【就挺……秃然的。】
    作者有话说：
    //乔嘉：终于我要杀回国了！
    第55章 山谷百合【二更】
    乔嘉回国这天正是周末, 魏衍之为了迎接他，特意请了假，在A京多留了两天。
    去机场的路上, 乔栩整个人都不安了, 双手局促搓着衣角，魏衍之安抚性摸了摸她的发, 饶有兴致看她：“害怕了？”
    乔栩想起在加州温泉，那位华裔小哥邀请她参加party，被爸爸吓得撒丫子逃跑的场景。
    确实很恐怖！
    她扭过头，拽了拽他的衣角：“我觉得还是私奔比较靠谱。”
    魏衍之笑得不行：“别怕别怕，我来说。”
    “不行不行, 还是我来说, 你可千万不能擅自行动, 听我指挥。”
    魏衍之抿唇未答，乔栩捏了他一把：“听到没有。”
    “好, 听你的。”
    两人在机场等了一会, 就看到飞出来的某人, 他身上挂着大包小包, 先是给了魏衍之一个拥抱：“辛苦兄弟。”
    这才跑来抱乔栩：“呜呜呜我姑娘都大学生了，这一年半真是辛苦了，放心以后爸爸会多花时间陪你的。”
    出了机场乔栩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就差仰天大笑了：“哈哈哈, 祖国我回来了！”
    乔栩感慨, 才一年不见，爸爸头发都少了, 要不这件事缓缓再告诉他吧。
    他也不容易。
    学校特意给乔嘉定好了酒店, 本来派专程司机来接他, 因为魏衍之在，他就推脱了，他说：“咱哥俩今晚喝一个吧！”
    两人在前面说得欢乐，就是话里话外没有带她的意思，乔栩不太理解：“你们不打算带我去吗？”
    乔嘉：“老爷们喝酒，带你个小丫头干什么？爸爸明天再请你吃好的。”
    乔栩：“我不，我就要去！”
    “嘿！刚回来你就跟我抬杠。”
    魏衍之打圆场：“让她去吧，咱两人也没什么意思。”
    乔嘉回过头：“你也别太惯着她了，都快上房揭瓦的了。”
    “哪有，栩栩可乖了。”
    乔栩：……就是，她可乖了。
    饭店是魏衍之定的，京式铜锅涮肉，老清汤锅底，配上新鲜手切羊肉，更好保持肉质鲜美，乔栩知道乔嘉喜欢吃火锅，定这饭店也正好合他心意。
    但大老爷们的饭局果真是真的无聊，她就不应该硬来。
    聊天没两句，乔嘉整个人都亢奋了，牛皮吹到天上：“不是今年，去年学院竞选就推举我当院长了，我在国外没有心思整呀，这刚回来就跟我说起这事了。”
    “我说师弟，等哥当上院长你要不要回咱物理系，今年院里科研经费翻翻了，基金也多，你来了保准亏不了你！”
    “说什么瞎话，你那个破团队能研究出什么，人类要能发现暗物质，早就可以宜居外星球了！”
    乔栩：“……”
    乔栩单手托腮，嚼着没煮熟的胡萝卜，面无表情盯着吹牛皮的老爸。
    不多时，桌子下面伸过一只手。
    手指修长有力，攥着她的指尖蜿蜒往上，将她的手掌完全包裹。
    乔栩头皮一麻，抽了下手指没抽动，她瞥一眼喝得醉醺醺的乔嘉，用眼神示意他：你干什么呢。
    魏衍之也喝了酒，隔着铜锅的热气，他的眼睛好似蒙了一层雾，他单手支颐，嘴唇昳丽，用口型回她：暗度陈仓。
    乔栩差点被蛊惑了心智，心房失守，等等，她可没喝多啊！
    桌下那只手贴着她的手心一路攀爬，留下一路热度，拇指最后停留在她手腕内侧最敏感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乔栩差点叫出声来，狠狠咬住下唇。
    对面的乔嘉瞥到她低着头，脸快埋进碗里，用公筷给她夹了好几筷羊肉：“来来来闺女多吃点，大学是不是很辛苦啊。”
    “没……没有。”乔栩右手被他抓住不放，只得用左手去拿筷子，笨拙地戳了两下碗。
    注意到她的动静，乔嘉眯了眯眼睛，问魏衍之：“我姑娘是左撇子来着吗？还是我喝多了眼花了？”
    乔栩感觉自己的耳朵要烫掉了，她睫毛颤动，用力想把手抽回来，结果他好似明白她的意图，非但不松手，反而强势挤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乔栩：“……”
    他是有什么毛病吗！
    乔栩又气又羞还不敢动，脸颊滚烫，只敢用眼神狠狠瞪他，魏衍之漫不经心看她一眼，眼中带着兴致正浓的玩味。
    魏衍之：“可能栩栩最近在练左右互搏术吧。”
    乔嘉是真喝多了，这么扯的理由他居然相信了，他点了点头：“行，那吃吧。”
    吃什么啊！
    乔栩盯着一桌子涮肉，吞了吞口水，她还不至于用手扒，宁愿饿肚子也不做这么没品的事。
    旁边魏衍之应是感受到了她对着铜锅的炙热视线，手下一松，放开了她。
    乔栩舒了口气，涮了好几片羊肉，脸上热度才逐渐消散。
    饭局最后，乔栩问两人：“爸爸，小魏叔，我给你们叫个代驾吧。”
    乔嘉已经不太醒人事了，挥着手：“行，反正有我闺女在，不至于让他爸流落街头。”
    魏衍之眄她一眼，这一眼过于意味深长，乔栩滑手机的手指都不自觉有点心虚。
    咋了，她没惹他呀！
    叫好代驾，乔栩突然意识到，是不是刚才她喊了好几月没叫过的“小魏叔”这个称呼惹他不高兴了。
    不高兴也没办法，她可不敢当爸爸面喊名字
    代驾把乔嘉送去了酒店，又调转车头送魏衍之回去，两人很少这样坐在后排，他身体歪斜靠在椅座，阖着眼眸，车内环绕着淡淡酒气。
    他没穿外套，大衣随意散落在两人中间，乔栩帮他叠好再次放过去。
    一路无话，乔栩便以为他睡着了，歪头凑过去，猝不及防被他捕捉到视线，乔栩有些慌乱移开眼：“你……没有睡着呀。”
    他笑了笑，语气有点不正经：“睡着了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能对你做什么，你住的地方在五楼又没有电梯，你睡着我可搬不动你。”
    “放心我没喝醉。”
    醉鬼的话是不可以相信的。
    说没喝醉的人下车后连路都走不直，歪歪斜斜就往绿化带里走。
    乔栩指挥代驾停好车，挽着他的外套走过去，他的酒量不算小，平日倒也不至于喝醉，可能火锅店内有点闷热，闷得他有点头疼。
    魏衍之搂过她的肩，乔栩本就个子不高，他身体的重量只压过来几分，就差点把她压趴下。
    他坚持说：“放心吧，我没喝多，我还知道M=5.4C^3T/G。”
    乔栩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扔床上：“什么M？”
    魏衍之嘟囔着说：“暗物质计算公式，暗物质才是引领人类……科技的……”
    没喝多才怪！
    乔栩替他脱掉鞋子，又扯过被子，走到门口了又回来了，要不还是把衣服给他脱了？
    脱还是不脱呢？
    不脱衣服睡觉总感觉他不太舒服呢，脱又有种占他便宜的感觉。
    她翻了翻自己的包，看到有个一块钱硬币，不知道什么时候留在包包缝隙里的，她扣出来，抛硬币决定，如果正面就脱，反面就不脱。
    拇指扣住硬币一掀，钢镚在空中落下一个圆润抛物线，从她指缝滑下，咕噜噜一直滚到了床底下。
    乔栩：“……”
    卧室的床是老旧式席梦思，床腿不高，只堪堪能伸进一只小臂，乔栩趴地上够了够，就差一点点就够到了。
    要不只看看正反也行。
    她跪在地上，拿手机打开手电筒，对准床底，望眼欲穿，咦好像是数字哎！
    所以这是天意想让她帮忙脱衣服。
    与此同时，一双拖鞋落在她的眼前，魏衍之的声音随之响起，带了点疑惑：“栩栩，你这是在……干什么？”
    乔栩怔怔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对上。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此刻她还维持着一个趴在地上的姿势，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掌撑在地上，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用一秒钟飞快思考了个理由：“我……在打扫卫生。”
    她换成跪坐的姿势，拍了拍手，又拍打两下膝盖，干笑：“呵呵，地上真脏啊。”
    这栋房子多年无人居住，即使魏衍之临时找了保洁打扫，也只是明面上干净，床底、柜子底仍是落满积灰，还来不及深度清理。
    魏衍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过来，取过床头湿巾，仔细帮她擦拭手心。
    似是仍觉得荒唐，他边擦边笑出了声：“半夜不睡觉，在我这里打扫卫生？”
    乔栩面红耳赤，低着头抱怨他：“还不都怪你喝多了。”
    魏衍之产生一点自我怀疑：“我难道喝多了虐待你，让你打扫卫生？”
    乔栩恼羞成怒，把手里湿巾团成球往他身上丢：“你还装醉！”
    魏衍之笑声不停：“我是真醉了。”
    “真醉我也不管了，你自己脱衣服吧。”乔栩甩开他就要走。
    魏衍之愣了下，似反应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往怀里一带，顺势把她压到床上：“等等，所以你刚刚是想帮我脱衣服？”
    乔栩：“……”
    完了，她把实话秃噜出来了。
    乔栩曲起腿拿膝盖踢他，硬着头皮不承认：“才没有，你别耍流氓，我要回宿舍了。”
    魏衍之笑得胸腔颤动，淡淡的酒气浮动在她鼻尖，乔栩脖子都红了，像是被火烤了一圈：“你笑什么？”
    “你说咱俩到底是谁在耍流氓？”
    “……”
    “没关系，让你耍流氓。”他俯下身，唇贴近她耳边，声音魅惑又暧昧：“也让你脱衣服。”
    “……”
    第56章 山谷百合【三更】.
    直到乔嘉离开, 乔栩都没机会和他几句话，因为他太高兴了，一高兴话就密, 她实在插不进去。
    所以把他送上飞机, 又预估他已经到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后。
    乔栩拿手机给他发微信，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爸爸告诉你一个消息, 我谈恋爱了。】
    发过去不到半秒钟，乔嘉回：【什么！他叫什么？家哪里的？什么时候谈的？】
    这一连串噼里啪啦问句把她整蒙了，一时不清楚先回哪个，她这一犹豫的功夫乔嘉又暴躁地发来好多感叹号。
    【??你别被骗了！】
    【爸爸你别担心，我和他从小认识, 他家是安京的, 谈了已经几个月了, 不会被骗的。】
    打完字乔栩认真检查一遍，确认没毛病按下发送键。
    【到底是谁？】
    【现在还是先不告诉爸爸了。】
    等了一会乔栩又补充【等回家我会带他去见你的。】
    话题结束后, 乔嘉在家坐立难安, 居然还不肯告诉他, 肯定是拿不出手, 不良少年? 网瘾少年? 还是有什么不好嗜好。
    他翻出了乔栩初中时的同学录，挨个排查，最后终于锁定了一个人。
    他没有直接去问乔栩, 而是打电话给了魏衍之求证, 魏衍之也刚到家不久, 两人的航班只相差半小时。
    魏衍之洗过澡一边拿毛巾擦头发，划开接听键接通, 乔嘉迫不及待质问：“衍之, 我闺女跟我说她谈恋爱了！”
    魏衍之脚步稍停, 扯下毛巾：“她和你说了？”
    “她说男生是安京的，还和她一起长大，多了我再问就不肯告诉我了，你知不知道什么情况？”
    魏衍之：“知道一点。”
    乔嘉：“你还真知道？到底是谁？”
    魏衍之笑道：“这个，栩栩不让我说。”
    乔嘉气昏了头，在家来回踱步：“不说我也猜到是谁了。”
    魏衍之大脑缓慢打出一个问号：“你又知道了？”
    这是来跟他兴师问罪了？
    “知道了，是不是她那个姓岳的发小？”
    魏衍之：“……”
    “那小子从小就喜欢跟我家栩栩玩，小时候还总欺负她，看着流里流气的，有点小聪明就自以为是了，其实幼稚的不行，以后怎么照顾我家栩栩，我看不行！”
    乔嘉跟他抱怨了大晚上，把人家贬的一文不值，最后魏衍之都听不下去了，跟他说：“不是他。”
    乔嘉：“啊不是？那她身边没什么别的男孩了啊！”
    为什么一定是男孩呢？
    挂了电话，魏衍之回到书房，不由自主想起乔嘉口中的男孩，小伙子个儿挺高，笑起来爽朗和煦。
    挺年轻的小伙子。
    呃，好像也没有那么年轻，不就比他小个五六七□□……岁。
    他听栩栩说过，岳子琪和她在一个学校，还是一个专业，好像还不止，在一个比赛团队。
    所以他每天都能看到他的栩栩，比他还要近水楼台！
    意识到这一点令魏衍之有点不爽，他陷在沙发里，手机中苏主任发来了消息。
    【回来了没，你的团队最近怎么没动静了！】
    【下周可就ddl了，学院近期嗨要考评！赶紧回来吧。】
    【你上期的课成绩垫底，学院让你写经验总结，写完没？】
    魏衍之看了一眼，把手机放下。
    他开始思考要不要提前去高能研究所踩个点或者直接跳槽，A京天文台最近正在招聘，去投个简历，还能防着某些小人惦记他的栩栩。
    这时，手机铃声再一次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低头看到是乔栩打来的。
    父女俩轮流来找他谈心，还挺信任他。
    果不其然，父女连心，接通后的第一句话都一模一样：“衍之，我跟爸爸说我谈恋爱了。”
    魏衍之哂笑：“知道了，你爸爸刚给我打完电话。”
    乔栩：“他这么快找你了？”
    “放心，以他的智商还想不到这一层。”
    乔栩想了想也是，她嘿嘿笑了两声。
    偏偏这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扭头却没看到人，还以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再回头时差点撞上一堵肉墙。
    岳子琪单手转着一只篮球，咯咯咯笑得像个鸽子精。
    看清人，乔栩怒气冲冲踢了他一脚，岳子琪矫健躲过。
    乔栩：“你幼不幼稚！”
    岳子琪把球收回：“你走路上傻笑什么？”
    “一边玩去，没看到我在打电话！”
    岳子琪切了一声，挑眉离开：“走路上还和男朋友聊天，不专心也不怕掉沟里？”
    “要你管。”乔栩拿起手机贴到耳边，很快听到对面不太愉悦的声音：“你的小竹马？”
    乔栩瞥了一眼走远的男生背影：“他算什么竹马，顶多算个不是太熟的邻居家的同龄人而已。”
    魏衍之脱长尾音“哦”了句，之后就没再有下文。
    乔栩忍不住想笑：“所以你是在吃醋吗？”
    魏衍之没觉得自己吃醋，但心里不爽却是真的，他说：“我说是你会哄我吗？”
    没想到他居然大方承认了，乔栩心情是相当愉悦，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脚下蹦了两步：“你说说吧，想让我怎么哄你？”
    “说两句好听的。”魏衍之微顿，谨慎补充：“别叫爷爷！”
    乔栩哈哈笑道：“我不叫爷爷叫哥哥好不好，哥哥，栩栩好想你呀！”
    魏衍之：“……”
    乔栩继续点火：“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呀。”
    小姑娘声音又轻又温柔，仿佛是怕他听不清，咬字清晰，如同在他耳边低语。
    魏衍之感觉半边身子的骨头都酥了，他呼吸渐重，蜷起食指关节放到唇部，狠狠咬了一口：“不许喊了。”
    乔栩：“为什么？”
    魏衍之笑道：“对身体不太好妹妹。”
    “怎么对身体不好了？”
    魏衍之恨不得把她捞回来就地正法，偏偏隔着一千多公里，他鞭长莫及，只得小小威胁下：“不许喊，不然我就不教你算法了。”
    乔栩怂了：“不行！”
    说起比赛，乔栩叹着气跟他说：“还有不到两周就要比赛了，可是我的题还没刷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题，呜呜呜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个小小的铜牌。”
    魏衍之轻笑：“拿不拿奖无所谓，你已经通过比赛学到很多了，问心无愧就好。”
    问心无愧呀！
    她也要努力让自己问心无愧才好。
    之后几天乔栩一直忙比赛事宜，恨不得睡觉都在培训室，走路上都在算codeforces的rank，她与魏衍之的电话内容也全是算法。
    codeforces是一个巨大题库，乔栩每天就在上面刷题，偶尔会组织训练比赛。
    因时间精力有限，队伍三人对于高阶题目进行了分工深度学习，每个人擅长什么，这样队伍内会的题目会更广。
    她从一开始的菜鸟也慢慢变得有训练思维，偶尔也会一些在她以前看来很“不正常”的算法解题。
    看着自己的排名在五颜六色的国旗中一点点上涨，还挺有满足感。
    临近比赛前乔栩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岳子琪倒是学得轻松，还能抽空去打个球：“你别压力太大，重在参与嘛，又不是明年没机会了。”
    另一位队友拎着外卖冷饮，分给两人：“是啊，区域赛金牌今年先不指望，重要的是心态。”
    乔栩握住吸管，用力戳进去：“没错，比赛的时候就算不会也要把键盘敲得巨响，破坏别人心态。”
    岳子琪：“?”
    他是这个意思?
    今年的区域赛举办地点是安京大学，A大属于计算机强校，参赛有六支队伍，由教练带队前往安京。
    她与另一队的女生梁钰同住一间标间，晚上魏衍之给她送的东西，两人没待多久，她就把他打发走了，急忙忙回来刷题，手机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晚上洗完澡准备休息时，梁钰欲言又止的看她好几次，最后也没说话。
    乔栩关电脑上床：“梁钰你有话要说？”
    梁钰抿唇，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你知道自己火了吗？”
    “什么意思？”
    “要不你看看手机？”
    乔栩莫名其妙的，梁钰一直示意她看手机，她开机，微信中哗啦啦往外弹出一堆信息，大部分来自宋玉婷的。
    【乔乔在不在？】
    【乔乔你人呢？看见快回信息。】
    【卧槽乔帮主你快看论坛吧，你的帖子在论坛都爆红了，事情都发酵到学院了，怎么总有吃饱没事干的人。】
    论坛？就是寒假她天天混的那个呗，自从开学她就没登录过了，好奇心作祟，她再次用宋玉婷的号登进了安大校内论坛。
    飘在首页的帖子差点把她给送走。
    【高岭之花的小娇妻——点击就看：校园play——】
    这是什么？
    怎么像带颜色的小广告。
    乔栩用颤抖的小手点开帖子。
    【楼主：刚刚我去校外买水果你没猜猜我遇到了谁？】
    【1楼：说正事吧！】
    【2楼：好奇进来康康。】
    【3楼：同标题吸引。】
    【4楼：蹲。】
    【楼主：没错就是我院顶流啊哈哈哈，而且是在酒店门口，还有个小姑娘，经过我仔细观察和缜密分析，我院顶流前一段时间的不正常行为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20楼：卧槽这是我能听的吗？】
    【21楼：快，泰勒展开】
    【22楼：放个耳朵。】
    【23楼：楼主快更啊啊啊啊】
    【楼主：顶流前一段时间应该是被人甩了，最近正在努力往回追，我看小姑娘一脸不耐烦，跟他没说两句话就要走，他还硬把人拉回来抱了下，有图有真相. JPG】
    【100楼：啊啊啊啊啊大佬追妻啊我喜欢】
    【101楼：强取豪夺我能看100集。】
    【200楼：卧槽妹妹好可爱啊】
    【201楼：不说我还没注意，真的啊，我同意这么婚事。】
    【202楼：先别急着同意啊，大佬还没追上哈哈哈哈哈】
    乔栩头有点晕，照片是抓拍的，刚好拍到魏衍之把她按进怀里，光影潦草背景模糊，她的脸也只露处一半，也不清楚这群人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可爱！
    本来帖子里一溜水全是嗑cp的，虽然曝光了隐私令她有点不舒服，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帖子热度下了就没人关注了。
    但很快居然有人开始乱带节奏。
    【401楼：这女生一看就是学生好不好，你院顶流居然追女学生真的好恶心呀。】
    【402楼：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楼上说话能注意点吗？】
    【401楼：哪里你情我愿了，没听楼主说女生不愿意吗？就算女生同意了，师生恋也有违道德，已举报给学院，等待处理。】
    【404楼：楼上是有病吗？】
    【405楼：吃饱了撑得吧，人家郎才女貌，有你个妖怪什么事。】
    ……
    【707楼：楼上不用骂人了，我了解的可比你们多。该女生与你院顶流曾住在同一栋高档别墅，那时候女生还未成年，不知道现在你们还能不能磕的下去CP，反正我是恶心到反胃，就是因为网络上有你们这种人，变态才有恃无恐。】
    【708楼：楼上说的真的假的?】
    【709楼：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包.养未成年，这种人还能在学校混?】
    【800楼：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801楼：没想到小小的安大，竟有卧龙凤雏二位人才。】
    后面内容实在不堪入目，她看不下去了，直接退了出来。
    她想不通，到底是谁这么闲造谣？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大概还有3章~5章，总之下周一定能完结，和大家说一下下~
    第57章 山谷百合
    这件事其实说简单很简单, 说不简单也很麻烦，她只要把自己的身份证、学生证摆出来，是否成年, 以及师生的身份很快就能不攻自破。
    至于为什么住在一起？
    让爸爸出来说两句？不行, 怕不是要打死她。
    再说她为什么要证明，她们就算住一起又不犯法！
    现在造谣成本也太低了。
    乔栩气的把手机扔进被子里, 埋进枕头里装鸵鸟。
    梁钰抿了抿唇角，迟疑问她：“论坛上的男人人是你的什么人?”
    乔栩也不绕圈子，很干脆回：“我男朋友，不犯法吧。”
    “当然，”梁钰尴尬笑笑：“你是真的未成年就和他搞在一起了？你们这样会不会……”
    乔栩可太不喜欢“搞”这个字了。
    凭什么她谈恋爱就是乱搞了, 就因为他比他大。
    “够了！”乔栩猛的翻身坐起来：“有你什么事, 我跟你很熟吗？”
    “我是好心提醒你。”梁钰。
    乔栩冷言：“呵, 我自己的事还需要你提醒，有空多刷两道题吧！”
    梁钰被她怼了句, 面色不好看了, 眼中满是嘲讽：“你觉得自己很有有本事是吗, 来酒店时我都看到你从他车上下来了, 还是豪车呢，他给你花了不少钱吧，嘴上说着谈恋爱指不定暗地里是被包了呢。”
    这话可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乔栩一时除了脏话几乎找不到词怼她。
    她记得, 论坛上的照片也是她从魏衍之车上下来后被拍到的, 所以那个帖子肯定与她有关。
    乔栩压住怒火问她：“那个造谣的人是你?”
    梁钰眼神躲闪：“不是我。”
    这表情在她眼里几乎是默认。
    可乔栩很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跟梁钰唯一的交流便是这场比赛, 六个比赛队伍就她俩是女生, 所以住到了一起。
    如果真说矛盾, 这次比赛每个学校只有一支队伍可以进入亚洲赛区，而他们队是实力最强的有很大概率会晋级。
    乔栩看着她，目光逐渐变得明朗，她轻嗤一声：“你觉得赛前搞这种小动作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吗？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最好的就是心态。”
    梁钰：“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实力怎么样不清楚吗？不就是抱上了两个大腿，切，靠脸打比赛的人装什么清高！”
    乔栩冷声道：“好歹我还要脸不是吗？”
    梁钰被她这句话气得面红耳赤。
    乔栩迅速把自己行李收拾好，仿佛和她多待一秒都觉得难受，她摔门而出：“明天见吧，手下败将。”
    梁钰攥紧拳头，眸中有戾气：“你……”
    乔栩拉着行李箱走出酒店，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明天还要比赛，她本想去宋玉婷的宿舍凑合一晚。
    这时魏衍之打来了电话。
    乔栩：“喂?”
    魏衍之听到她这边有车声：“你在外面？”
    乔栩有气无力回：“嗯，跟同住的室友吵了一架，酒店满房了，就跑外面来了。”
    “把地址发我。”
    “啊？不用了，我准备去婷婷那里。”
    “发我。”他重复。
    “哦。”
    二十分钟后魏衍之的车子停靠在酒店门口，还没下车就看到小姑娘焉巴巴坐在酒店台阶上，抱着膝盖自闭般蜷缩成了团。
    听到声音，她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睛，男人身材颀长，穿着长款大衣，走近后半蹲在她身前，衣摆垂落到地面。
    一向爱干净的人却来不及顾及衣服，抬手顺了下她的额发，语气依旧温柔：“怎么了？”
    乔栩撇了撇唇：“你看到论坛了吗？”
    魏衍之：“嗯，我会找人处理的，别担心。”
    乔栩：“怎么处理？”
    “校园网内根据IP追踪到个人，通报学校，造谣是需要付出法律责任的。”
    乔栩拢了拢膝盖，咬着下唇：“可她不是你们学校的，是我们学校的。”
    魏衍之：“你知道是谁？”
    “嗯，是和我同住的女生。”
    魏衍之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从口袋去摸手机：“那更简单了，我直接联系律师就好了。”
    乔栩拦住他：“要不，等明天比完赛再找律师吧。”
    “你还担心她比赛受影响？”
    乔栩：“才不是，我要在赛场上打败她，把她按在地上摩擦，让她明白，背后搞小动作是多么不耻。”
    魏衍之微垂眼睫，小姑娘一脸坚定，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小小战士，他低低笑了声：“好，听你的。”
    魏衍之把她带回了南山墅，路上乔栩问他，论坛会不会对他产生影响，学校政教处会不会认为他师德有问题。
    她是真的太怕对他产生不良影响了。
    魏衍之开着车，闲闲道：“如果学校政委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我待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了，正巧想挖我的机构多的很。”
    这话可真不是凡尔赛，毕竟他是德国天体物理研究所都抢着要的人。
    “同学们会不会觉得你……”她吞了吞喉咙，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觉得我枉为人师，道德败坏？”
    乔栩小声嘟囔：“这是你自己说的。”
    “是啊，”魏衍之：“栩栩小朋友，和你在一起是真的难，阻碍重重，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在欺负你，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乔栩咯咯笑了：“可你就是在欺负我啊。”
    魏衍之：“行，我得做实这个罪名，今晚你等着。”
    经他一打岔，乔栩被逗笑了。
    回家后，这一晚睡得尤为安稳。
    比赛在第二天下午一点开始，共五个小时，在安大计算机楼305，小组三人共用一台电脑，从给定系统中的10道题进行作答。
    三人争分夺秒，与来自各校的大学生拼比逻辑，现场也有多名专家裁判严格监督。
    比赛不仅考察问题结果的精确度，还有一些题目需要掌握高级算法，这些问题需要经过特殊思维训练。
    比赛也算是顺利，出来时乔栩看到了梁钰，她沉着脸自始至终没敢看她一眼，乔栩更不想看她，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她本来约好了魏衍之一起吃晚饭，开机后突然发现爸爸给她打了个电话，五点多的时候她还在比赛。
    她回拨回去：“爸爸，你找我？”
    乔嘉：“比赛结束了？”
    乔栩：“结束了，我觉得这次表现特别好，好几道很难得题我都会做，感觉顺利的话说不定能晋级亚洲赛区呢。”
    乔嘉：“很棒，你现在在哪？”
    乔栩：“就在计算机楼，我正准备去吃晚饭呢。”
    乔嘉：“在门口等我一下，我一会过去。”
    乔栩：“哦，好的。”
    乔栩这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挂断电话后又思考了好久，刚刚爸爸的语气怎么有点不对劲，像是后颈吹过一阵凉风，阴恻恻的。
    她有点奇怪，背著书包往外走，下楼时迎面走过的一对女生正谈论着八卦：“你看论坛了嘛？帖子热度降下来了哎，现在都封帖不让回复了。”
    “这事可算闹大了，隔壁物理院的院长亲自出面，去政委处大闹了一场，网络中心连夜彻查到底是谁造谣的帖子，通报都出来了，这个楼主和401楼应该是惨了，说不定会被退学。”
    “我去好严重，楼主有点惨不就吃个瓜吗？怎么就惹到院长了？”
    “谁知道呢，以后发帖小心点吧。”
    两位女生走得很快，乔栩只听了一半。
    物理院的院长？
    等等，她们说的院长该不会是她爸爸吧！
    所以……他看到了帖子，那不就是说都知道了。
    卧槽，完了完了完了，她完蛋了！
    乔栩再次用手机登进论坛，帖子果然已经不能回复了。因为校内论坛是无法删帖的，只能封帖沉底处理。
    乔栩快步往外走，边走边给魏衍之打电话，结果关键时刻他居然不接电话，急得她只能发微信，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敲出残影。
    【小魏叔，大事不好了，我爸爸知道了，他说一会来找我肯定是兴师问罪，我先去探探军情，你不要轻举妄动。】
    她边走边发，都没注意到身前挡过一个高大的身影，她侧开一步，继续敲手机【我爸可能气得不浅，我听说他昨天一晚没睡在网络中心抓造谣者，啊啊啊啊完蛋了！实在不行你就逃命吧！】
    接着熟悉的声线在头顶响起：“所以我逃到哪里去？”
    乔栩抬头，看到魏衍之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微挑眉骨，饶有兴致看着她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乔栩熄灭手机屏幕，拽着他的衣服把他拉到一边：“你怎么都不紧张？”
    “当然紧张，但我会证明给他看的。”魏衍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毕竟迎娶公主总是困难重重的。”
    公主？他叫她公主哎。
    乔栩耳朵红得都要藏不住了，她艺高人胆大，趁着四周来往无人，拽着他的领子拉近，踮脚亲了一口。
    啵唧亲他一大口。
    乔栩说：“公主赏你。”
    魏衍之低笑着摸了摸脸颊：“谢谢公主。”
    面对主动的小姑娘，魏衍之差点意乱情迷，但眼下不是个好地方，他环住她的腰准备把她拎去办公室欺负一下。
    刚走出计算机楼，下一秒，与迎面走来的人来了个六目相对。
    乔栩感觉自己世界“轰”地一声，笑容凝固在唇角，上一秒还是公主，这一秒就变成被逮的兔子了。
    三人面面相觑，魏衍之搂着她的腰，乔栩盯着眼前的乔嘉，乔嘉看着他的好师弟。
    时间仿佛静止。
    乔栩看到乔嘉握在身侧的手收紧，再收紧，仿佛下一秒就要蹦起来，暴打二人的头。
    那不行，他男朋友还要靠脑子吃饭的，打傻了可怎么办！
    乔栩视死如归，迈开一步挡到了魏衍之身前。
    乔栩：“爸爸爸爸爸爸，你听我解释啊！”
    乔嘉都没看她，只盯着他的好兄弟，声音毫无温度：“你解释一下。”
    第58章 山谷百合【猝不及防】
    魏衍之选了一家装饰古朴的中餐店, 穿着旗袍的女服务员领三人到餐桌前，上了茉莉花茶。
    这是四人桌，乔嘉与魏衍之面对而坐, 乔栩站在桌前看着空出的两个位子, 一时不知道该坐到魏衍之身边还是乔嘉身边。
    于是她请服务员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到桌头, 椅子比沙发垫要高一些，她坐上去，双手扶着膝盖俯视两人。
    乔嘉抬眼瞥她：“咋的，你太上皇登基啊？”
    乔栩：“？”
    “坐那么高干什么，坐我旁边来。”
    乔栩自是不敢顶嘴, 乖乖从椅子上下来, 坐到他旁边。
    魏衍之拿茶壶倒了杯茶, 恭敬送到乔嘉身前，乔嘉视线从二人脸上徘徊一圈, 面无表情问：“你们俩谁主动的？”
    乔栩动了动嘴唇, 刚要开口。
    魏衍之抢先说：“我主动的, 她不敢。”
    乔栩低头, 心虚。
    “你倒是挺敢啊！你可是从她六岁就认识她了，六岁啊，这你都能下手, 你是畜生吗？”乔嘉咬牙说。
    魏衍之笑着低头：“是啊。”
    “……”
    还真是不客气, 不把自己当个人。
    但乔嘉的火气依旧消不下去, 想起自己出国前对他的信任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又板着脸问：“谈多久了？”
    魏衍之：“四个多月。”
    乔嘉猛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拽住他的衣领, 咬肌浮动：“妈的四个月了都不告诉我, 要不是我从论坛上发现了, 还打算瞒着我呗？”
    乔栩拉了下他衣角：“爸爸，我是准备告诉你的，没找到好机会。”
    “你给我闭嘴。”乔嘉扭头瞪她：“回家再跟你算账。”
    乔栩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处。
    乔嘉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我是信任你才把闺女让你照顾的，结果你呢，你居然泡我闺女，简直丧心病狂没人性！”
    魏衍之单手撑在桌面，领子被他拽起，另一只手握住他手腕，艰难道：“师哥，能不能不用泡这个字，不太尊重我对栩栩的感情。”
    “你还有脸叫我师哥。”
    魏衍之：“我也不想喊师哥，主要是现在叫爸还不太合适。”
    “我他妈的真是，”乔嘉真是气吐血了，一拳招呼在他脸上，魏衍之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后背撞到椅背，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吓得乔栩扑过去抱住乔嘉胳膊喊：“爸爸，你别激动。”
    “你别拦着我，”乔嘉推开她：“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说会当亲女儿养，结果呢，你就对亲女儿干这种事？”
    魏衍之：“我确实对她比亲女儿还亲，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
    “我他妈用你提醒！”
    乔嘉再次一拳打过去。
    魏衍之任打任骂，也不躲，乔嘉揍了他几拳，看着他冷白的皮肤泛出一圈青紫，他也觉得不忍心了。
    他从兜里摸出一管药膏扔桌子上：“自己擦一下，别一会来我闺女这卖惨。”
    魏衍之暗自笑了下，药膏都给他准备好了，看来这顿毒打在所难免。
    乔栩更慌乱到不行，她一边担心爸爸生气，一边担心男朋友被打，脑袋跟个陀螺转来转去。
    乔栩说：“爸爸，你不是挺喜欢小魏叔的吗？他真的对我特别好，再也没有别人比他还要好了，你到底哪里不满意呀？”
    乔嘉扭头：“我喜欢他跟你喜欢他是一码事吗？你可是喊他叔叔的，你不觉得别扭？”
    乔栩偷偷瞟了一眼魏衍之，很快低头：“我不喊不就是了。”
    乔嘉气得胃疼，这顿饭也没吃多少，几杯茶水灌下去，突然烦躁的薅了几把头发：“你们一个个真是太不省心了，我就不该把她送你那。”
    乔栩看着他日渐稀薄的头发，决定还是闭嘴不惹他生气了。
    魏衍之擦了下唇角，试图跟他讲道理：“师哥，我是看着栩栩长大的，但你也算看着我长大的，对我知根知底，她和我在一起你也能放心不是吗？”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与其小丫头喜欢上外面不三不四的人，他这师弟确实更靠谱一点。
    但再优秀的男人在父亲眼里总归是不完美的，乔嘉本想数落一下他的缺点，一时卡壳，也挑不出什么错。
    魏衍之年少有为、工作能力强有责任心，对他女儿又好，除了年纪大点，好像没什么值得反对的点。
    只是乔嘉还是非常郁闷，出国一趟闺女就不是自己的了。
    搁谁身上能接受！
    他咽不下这口气。
    桌面上的菜没人动一筷，热气蒸腾，氤氲而上。
    魏衍之有一双极深的眼睛：“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栩栩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如果哪一天我让她伤心了，不用师哥说，我自己都会扇巴掌。”
    乔栩搓着手指头，差点感动到哭出来，她一头扎进乔嘉肩上，声音有了哭腔：“爸爸。”
    乔嘉倒也不是真的反对，魏衍之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他摸了摸闺女的头，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别搞得跟你爸要拆散你们似的。”
    闻言乔栩抬起头来，一双天真无邪的眸子带了点水雾，眼睛发亮：“爸爸，你答应了。”
    乔嘉哼了声：“我不答应有用吗，你那心都飞到人身上去了，我要是再反对，你都要不认我这个爸了。”
    乔栩小声嘟囔：“我哪有那么任性。”
    后半程乔嘉吃得也不舒心，因为他不知道魏衍之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药膏往脸上抹，却总是涂不对地方。
    乔栩实在看不下去，跑到他旁边，看着他脸上青紫，心疼地埋怨：“爸爸下手也太狠了吧。”
    乔嘉夹了筷藕盒，眼皮微掀：“我还在呢，就说你爸坏话。”
    乔栩愤愤闭嘴了，拿新的棉签蘸取碘伏涂在他的嘴角，自始至终魏衍之一直注视着她，眼睛是化不开的温柔情意，仿佛那是他的全世界。
    乔嘉突然就不生气了。
    他想要的不过是女儿幸福。
    能有这样一个人爱着她，他还挑剔什么呢。
    乔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没再说话。
    _
    饭后乔栩跟着魏衍之回南山墅收拾行李，搬回家住，虽然爸爸回家她是真的开心，但是离开南山墅还是有些不舍，况且还不舍得郁姨。
    但他怕乔嘉伤心，并没有表现出来，收拾完行李，开开心心跟乔嘉回家了。
    比赛后过两天便是五一小长假，乔栩也就没折腾着回学校，请了两天假在家陪爸爸。
    乔嘉在加州的实验非常顺利，成果卓绝，是国家重点科研项目首席科学家，回国后即被学校受聘为物理院院长，及高分子物理研究室主任。
    这位院长受聘第一周，火遍全校的缘由却不是他的学术成果，而是他雷厉风行跑学校网络中心追踪了一晚上IP。
    学生私下偷偷传话，乔院长当值，谨慎回帖。
    虽然新官上任三把火，乔嘉忙到屁股着火，但他对这一年半对女儿的疏忽还是心怀愧疚，所以他每天定时定点回家陪乔栩吃饭。
    乔栩盯着饭桌上烤焦的两条鲈鱼，虽一言难尽，但不好驳了他面子，象征性吃了两口。
    乔嘉兴奋问她：“爸爸手艺怎么样？”
    乔栩咬着筷子，她的嘴巴都被郁姨养刁了，现在实在夸不出口，只说：“这鱼……还真是没鱼腥味哈。”
    乔嘉：“哈哈哈，爸爸用醋泡了五个小时。”
    “咳咳！”
    你熬大骨头汤呢，怪不得都快变成老咸鱼了。
    饭后，乔栩无聊跟魏衍之发微信【爸爸做的饭好难吃啊！我都没有吃饱。】
    魏衍之【要不要出来，我带你去吃宵夜。】
    乔栩可就等他这一句呢，回了个【好】，蹦跶着回房间了。
    她前几天跟着美妆博主学了个妆容，叫蜜桃裸妆，现在正好实战一下。
    涂了轻薄底妆，内眼线放大纯情无辜的鹿眼，橘色口红，挑衣服时不经意间扫到了高中时婷婷陪她买的一条酒红色裙子。
    因为这条裙子她还做了个不太正经的梦，至今没敢上身，她抿了抿唇，把衣服拿了出来。
    背上自己的小挎包，猫着腰，提着自己的小凉鞋，蹑手蹑脚准备溜出门。
    刚走到玄关处，背后有人咳了一声，低沉男音响起：“去哪？”
    乔栩眉心一挑，笑着转过身来：“爸爸，我出去遛遛食。”
    乔嘉：“穿成这样遛食？”
    乔栩转了一圈：“嗯……我平时都这么穿得，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就是怕某些人兽性大发。
    但姑娘大了也留不住，他只能在心里叹气：“行了，出去玩早点回来。”
    乔栩眼睛弯了弯：“谢谢爸爸。”
    “嗯，八点半回家。”
    乔栩瞥了眼挂钟，已经快八点了，她在门口打个车的功夫都不止八点半了。
    乔栩撒娇：“爸！我又不是跟别人出去玩，我跟小魏叔出去，你放心。”
    乔嘉的火更大了：“就是跟他出去我才不放心！你可别太没心没肺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多防着他点，还有他没对你做什么不规矩行为吧。”
    不规矩？
    乔栩恍然想起那晚，花洒下的水流有点急，她睁不开眼睛，只感受到那双修长的手指灵活轻巧。
    被他碰触的地方像有一簇野火从背脊窜到尾骨，最后聚齐到她的小腹，爆发了，很奇怪但也不讨厌。
    想到这她的耳朵又烧红了，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一动作落在乔嘉眼里，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他他他……他把你怎么了！”
    乔栩反应懵懵：“啊？”
    乔嘉闭了闭眼睛，一副对不起乔家列祖列宗，想以死谢罪的生无可恋脸：“你跟我老实交代，他是不是把你肚子搞大了？！”
    乔栩：“……”
    //魏叔：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59章 山谷百合
    乔栩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魏衍之的时候, 他笑得拱起来腰，差点把车开成蛇形，乔栩攥着安全带提醒他：“你注意点安全！”
    他笑意不歇：“是得注意点。”
    乔栩通红着脸瞪他：“你讨厌！”
    车子一路往市中心开, 经过老旧城区, 这边是城南的老巷子，星罗棋布, 窄小狭长。
    前面在修地铁拦着绿色的路障，车开不进去了，魏衍之下车拉开车门，朝她伸出手。
    乔栩穿了件中跟的绑带凉鞋，把手搭在他的手心, 借力起身下车, 问他：“去哪呀？”
    “不是没吃饱吗？带你吃好吃的。”
    五月的安京已进入夏天, 巷口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乔栩把手挽在他胳膊上, 跟着他的步子, 红裙像夜色中徐徐开绽的玫瑰。
    有巷口乘凉的老人看过来, 俊男靓女好不惹眼。
    魏衍之停在巷尾一家老店, 这是一家馄饨店，开店的是一位夫妻，已经很多年了。
    店内生意火爆, 八点多了店内依旧人满为患, 老板娘忙碌着在前台打单子, 有外卖小哥等在门口。
    魏衍之领她到空桌坐下，老板娘拿着手写菜单递过来, 魏衍之笑着说：“来两碗混沌, 一份不加香菜。”
    老板娘：“好勒。”
    老板娘用安京地方话朝后台吼了一嗓子：“两份馄饨, 一份不要香菜。”
    混沌开煮的几分钟，乔栩扫了下店内陈设，桌椅都是古旧老陈木，老板娘身材微微发福，扎着白色头巾和围裙，乔栩看她有点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大概老板娘也是这么想的，收拾隔壁桌时觑过来好几眼，突然恍然大悟，走过来问：“哦哦，你是不是那个……阿衍，对吗？”
    魏衍之笑着回：“是我。”
    老板娘满眼惊喜：“哎呀你大学那会每周都来我这吃混沌，后来我听说你出国念书去了，真是太有出息呢，这次回来还走吗？”
    魏衍之：“不走了。”
    “是是是，咱国家也好，哦对了我记得那时候你身边老跟着个小尾巴，小姑娘不会是……”她把目光放回乔栩身上，“都这么大了，闺女长得真漂亮啊。”
    经老板娘提醒乔栩也记起来了。
    她那时候小，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那个年纪的男生没什么耐心，被她搞烦了，就重重甩下一句“别再跟着我，烦不烦。”
    乔栩当然不会听，依旧跟在后面小尾巴似的，跟着跟着，结果就在老巷子里迷了路。
    魏衍之意识到的时候小尾巴已经不见了三个小时，他焦急地在城南老城区找了她一晚上，转遍了每个巷子。
    找到她的时候正是第二天清晨，晨辉撒进巷口，她就坐在这家店门槛上，捧着瓷碗，晃着两条小短腿吃混沌，看见他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笑眯眯说：“小龟叔叔你来接我啦，这家店的馄饨好好吃哦。”
    魏衍之一晚上饭也没吃，觉也没睡，一身疲惫，差点就以为她被卖到深山里当童养媳了。
    结果她就坐在这里吃混沌，没心没肺。
    他怒气冲冲坐到她旁边，刚要数落几句，看到小娃娃圆圆的笑脸，胸口那股火也散了。
    也不能怪她，确实是他把她甩下的。
    他故意抢了她碗里的混沌，小姑娘也不恼，还主动把筷子递给他，眼睛亮亮看着他，很好，他更没有理由生气了。
    他低头咬一口，唇齿间满是馄饨的人清香，可能是他太饿了，那一刻，他真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吃的馄饨。
    后来，魏衍之经常来到这家店，有时打包有时店内堂食，大部分时间身后还是有个小尾巴，如今小尾巴逐渐长大，变成了漂亮的小姑娘。
    老板娘感喟时间流逝，很快店员把馄饨上来了，汩汩冒着热气，真香啊。
    老板娘说：“这顿我请了，你们以后可得常来啊！”
    魏衍之也没和她客气：“多谢老板娘。”
    “哎，真好。”
    乔栩舀了一只小馄饨吞嘴里，被烫了一下，含糊着直跺脚，魏衍之抽过纸巾：“你慢点，不和你抢。”
    久违的香味极大满足了她的味蕾，乔栩被爸爸迫害的胃终于有了点安慰。
    魏衍之吃东西很斯文，吃相也文雅，不快也不慢，不像她一样，遇到好吃的就狼吞虎咽恨不得把碗吃了。
    魏衍之察觉身边视线，偏头看她：“想吃我的？”
    乔栩咽了下喉咙：“嗯。”
    魏衍之很大方把碗推过来，乔栩从他碗里舀了一个小馄饨，又把自己碗里舀给他一个，做完这件幼稚的事，她满意笑了。
    吃完饭与老板娘告别，魏衍之把她送回家门口。
    夜风吹过舒爽的温度，月光顺着斑驳墙壁倾泄而下，铺下一地银白素裹。
    乔栩下车，眼珠转了下，看着身边男人的侧脸：“小龟叔叔，你以前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这个久违的称呼令他晃了会神。
    他记起，他曾经无数次用手指抵住她的唇角往上提，逐个音节教她：“w……wei，魏……”
    小姑娘仰着脸，嘴巴都被他捏变形了，嗓子还是倔强发出：“gui，贵……gui，龟……”
    最后魏衍之放弃了，随便她喊吧。
    那时他在班里年纪最小，喊到最后班里同学全部叫他“小龟”。
    直到他离开安大，这个称号才逐渐没人提及。
    想到这，魏衍之突兀笑了下：“没有的事，很可爱。”
    乔栩：“你说实话，我不生气。”
    魏衍之：“em……有一点吧。”
    “好啊，你终于承认了。”小姑娘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河豚，板着脸就要往家走。
    魏衍之心道，大意了，忘记了这是一只记仇的河豚。
    魏衍之快步跟过去，她却委屈吧啦跟他翻旧账：“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魏衍之：“嗯？我怎么对你不好了。”
    乔栩憋嘴说：“小时候你打球，我给你送水你都不要我的。”
    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他实在记不起来了，不过倒是记起队友调侃他的几句话：“衍之你看见没有，刚刚有个小妹妹来给你送水，绝了，还没暖壶瓶高就会撩汉了哈哈哈！”
    他当时也只思考了一秒钟，还没暖壶瓶高的妹子，嗯，身残志坚还挺励志的。
    乔栩吸了一口潮湿的夜风，又说：“你喜欢星星，我叠了一盒子的星星想送给你，结果你就走了，都没有告诉我。”
    魏衍之面色微微变了，心口塌陷，一时无法回答。
    乔栩又说：“你在德国时，其实我给你写了好多好多信，我怕邮局把信寄丢了，我还特意写了德文，可你一定都没有看过。”
    乔栩本是想控诉他，说到最后自己的眼泪先忍不住了：“我找不到你。”
    她很难过，难过到连梦里都不敢想他，只敢把他封存到记忆深处。
    “栩栩。”魏衍之停下脚步，掰过她的肩膀，乔栩很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垂着头紧抿双唇。
    他捧起她的脸，吻在她潮湿的睫毛：“栩栩对不起，是我混蛋，我让你难过了，以后不会了。”
    他孑然一身，从未想到会有人因他离开而伤心，如果知道他的离开会令她这么难过，他又怎么舍得不辞而别。
    乔栩抱住他的腰，把眼泪报复性尽数擦到他的胸口，很可能还有鼻涕，末了她抬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跟他表白：“我好喜欢你的。”
    魏衍之：“有多喜欢？”
    “就像……”她颤着带泪的睫毛：“就像小雪人从冬天跑到夏天化成一团奶油。”
    魏衍之心里软的不行，他的小姑娘是真的可爱，明明都这么难过了还不忘跟他说情话。
    可他却觉得这个故事不好，有种浓浓的be感，他们的爱情当然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说：“不对，你应该说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
    小姑娘被他哄开心了，挂着泪的眼睛弯起来：“什么时候喜欢的？”
    什么时候？
    魏衍之对这个问题很难把握好尺度，他不清楚爱情是不是会在日夜相处中产生，还是自始至终他就有一颗心怀不轨的心。
    他彷徨、无措、自我反省，却还是不得不被她深深吸引，但他唯一确定的便是，对她的爱，往后一刻，都比这一刻更加深刻。
    乔栩看他迟疑不语，非常不满意，努着嘴抱怨：“这么简单问题你要想这么久？”
    魏衍之哂笑：“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你……”小姑娘差点又被他气哭，她从他怀里挣脱开，迈开步子就要离开，被魏衍之拉回来，她说：“你骗人，你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我。”
    魏衍之无奈：“栩栩，就算你逼我，我也不会承认的，这件事有关道德。”
    乔栩愣了下，突然明白了他话外之音，她唇角动了动，从鼻尖哼笑一声，似是害羞的埋首在他胸前。
    她闷声道：“你哪还有什么道德？”
    小姑娘在她怀里轻轻蹭着，她细细的肩带垂到肩头，绑成蝴蝶结的形状，随她晃动的身体仿佛要振翅而飞。
    魏衍之手指绕着她的肩带卷了两圈，笑了声：“是啊，我在所有人眼中可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乔栩抬头：“在我眼里不是就好了。”
    乔栩因抬头动作幅度大了些，肩带被他的手指缠住，只轻轻一拉就散落开了。
    魏衍之：“……”
    乔栩感觉自己前胸一凉，低头看到右边肩带已经完全垂落下来，露出小熊图案的一半文胸。
    “啊啊啊啊！”
    乔栩红着脸抱胸蹲在地上。
    魏衍之立马去解风衣扣子，下一秒，他动作稍缓，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魏衍之侧首，看到乔嘉正面无表情看着两人，他的宝贝女儿面色潮红，衣衫不整蹲在地上，眼角隐隐有泪痕。
    魏衍之：“……”
    就现在这情况，我还能怎么补救一下呢。
    //乔嘉：拿老子的青龙偃月刀来！
    第60章 山谷百合
    乔栩披着魏衍之的风衣外套, 红着脸跑回了房间，魏衍之朝乔嘉笑笑，面上宠辱不惊：“师哥, 晚上好。”
    乔嘉：“……”
    他晚上并不是很好。
    魏衍之进门, 扫了一圈，坐到了沙发边缘, 电视机中播放着一段纪录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过一会乔栩换了件家居服，抱着风衣走出来，看着往日亲密的两人隔着大老远坐着，也不说话, 她这心里还有点不舒服。
    她把魏衍之的风衣搭在沙发上, 坐到乔嘉身边笑着说：“爸爸, 我那件裙子质量也太差了，肩带居然突然坏了, 下次不去这家店买了。”
    乔嘉冷冷瞥她一眼：“不用解释。”
    乔栩：“……”
    可是真的是意外啊。
    乔嘉虽然依旧沉着脸, 但语气已经不似先前那么强硬了, 他跟魏衍之说：“我呢也不是不讲道理, 但你俩这事估计还得再考察一段时间。”
    魏衍之态度诚恳：“那是自然，还得听您的。”
    乔嘉满意点头：“你明年得三十了吧，可栩栩才大一, 还在上学。”
    魏衍之：“我会等她。”
    乔嘉浅浅眄他一眼：“等她本科毕业后要读研, 硕士毕业还得读博, 你等的起？”
    乔栩小声不满：“爸你怎么双标，你读博的时候我可都会打酱油了。”
    乔嘉拧眉：“你闭嘴。”
    魏衍之说：“无论栩栩想读什么我都支持她, 也一定照顾好她。”
    魏衍之态度极好, 乔嘉也无法多说什么。
    魏衍之待了一会就离开了, 乔栩想去送他，余光瞥见身后不善的视线，讪讪停住了脚。
    待他走后，乔栩愤愤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爸爸，你干嘛总对他那么凶？”
    乔嘉：“还不是你傻，我不对他凶一点，他万一以为你好欺负呢？”
    乔栩：“他才不会呢！”
    “你啊，喜欢一个人就对他掏心掏肺的，倒时受伤的不还是你自己……”
    乔嘉说到一半哽住了，余下的话没说，愣在原地几分钟，最后回房了。
    乔栩洗了个热水澡。
    抱着靠枕躺在床上，她想到了爸爸妈妈离婚的事，爸爸一定还在为这事伤心吧。
    她想了想，最后抱着枕头去敲了敲隔壁房门。
    房间里只开了盏床头灯，乔嘉穿着条纹睡衣坐在床上，橙黄色灯光照亮他半边侧脸，屋内有刺鼻的烟味。
    乔嘉放下手里拿的书，看向门口探进来的小脑袋：“怎么不睡觉？”
    乔栩朝他灿烂一笑：“亲爱的爸爸，我们聊一聊吧。”
    乔嘉：“无事不登三宝殿，来给你男朋友当说客了？”
    乔栩走进来，抱着靠枕坐到了床边：“才不是呢。”
    “那你还能找我什么事？”
    “爸爸，其实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你可以告诉我的。”
    乔嘉微微一怔，似有预感般抬头：“什么事？”
    乔栩故意卖起关子：“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自己不知道？”
    这话听着心虚，他声音提高了八度：“我瞒你什么了？”
    真是死犟死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乔栩声音软下来，说：“其实我知道你和妈妈离婚的事了。”
    “你……这事……她找你了？我……”
    乔嘉结巴好半天，最认命般叹了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松懈了：“这事怪我，那时候你太小了，我不忍心告诉你，谁知道这一瞒竟是十年过去了。”
    “爸爸。”乔栩往前缩了缩，握住了他的手，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水晶烟灰缸，里面暗灭了几个烟蒂。
    乔嘉有些疲惫的阖眼靠在床头，半晌，他再次睁开眼睛：“栩栩，正是因为爸爸经历过所以才不希望你在感情中受到伤害。”
    乔栩抿了抿唇，很坚定：“我不会的。”
    乔嘉直摇头：“傻姑娘。”
    乔栩朝他咧嘴笑，说着自己傻人有傻福。
    这天晚上，乔栩抱着枕头与他并肩坐在床头，卧室没有拉窗帘，月光透过窗杦铺在床上。
    她跟他说了很多魏衍之的事，乔嘉也难得敞开心扉与她说起心里话。
    乔嘉与向蝶是大学同学，她温柔而坚强，像一朵舒展的百合花，美丽高洁，他对她一见钟情。
    上学时他们几乎并不认识，因为他看她一眼都不敢，更别说有交集了。
    毕业后乔嘉在亲友的助攻下，终于敢踏出第一步，向蝶一直反应淡淡，没有拒绝却也并不明确接受。
    乔嘉以为自己不够诚恳，加倍对她好，鞍前马后，有求必应，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天生一对，一个温柔一个有才华，他也最终打动她，抱得美人归。
    婚后尤其是怀孕后的向蝶性情大变，动辄打骂摔东西，网上说很多女人孕期和产后会抑郁，大多是丈夫关心不够导致的，乔嘉甚至为此深深自责。
    可是某天，怀孕五个月的向蝶突然半夜跑到医院引产，她说因为这个孩子毁了她所有的事业，她的人生全完了，她不想要。
    可这是他们的孩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求她留下了这个孩子，女人的目光变得悠长而凉薄，她说：我可以送你这个孩子，但是我们离婚吧，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
    她说的是送，她用孩子来换取自己的自由。
    乔嘉几乎懵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家庭幸福，生活美满，从不知道同床共枕的妻子在自己身边竟如此饱受折磨，过得这么痛苦。
    那时的乔嘉依旧对她抱有期望，他还是觉得她是孕期抑郁，心情不稳说的气话，不会有母亲这么狠心，他加倍对她好，关怀备至，五年后也只等来了一纸离婚书。
    她甚至为了躲他，跟公司申请远调海外。
    恍然间，他会突然想，她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和他在一起，是生活无聊的调味剂，还是单纯戏耍他。
    他的确是个傻子，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可又能怎么办？
    他不能让她的女儿和他一样傻。
    _
    五一假期后乔栩回到学校，这次区域赛他们得了银牌，顺利进入了亚洲赛区。
    乔栩高兴地要跳起来，说是请两位队友吃饭，岳子琪拖长着调子：“去吃城南的小龙虾？”
    乔栩摸了摸自己扁扁的钱包，还是决定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她板着脸补充：“只能去人均200以下的地方。”
    岳子琪嗤笑：“切，小气鬼。”
    被乔栩往脸上扔了个草稿本。
    进入六月份，魏衍之带团队六人来到国家高能物理研究所，“悟空”号射线分析暗物质性质相关研究正有条不紊进行。
    “悟空”号卫星目前运行平稳，勘测面积广，分辨率高，虽然“悟空”号的探测灵敏度已经处于世界领先位置，但它仍无法直接探测到暗物质相关信号。
    魏衍之团队对于前五年的伽马射线分析工作已基本完成，目前正进行线谱搜索。
    为了提高实验灵敏度，团队特意来到高能研究所，选用高能量的探测器，挑选最优的数据，以便在数据分析中提高统计量，对暗物质分布规律提供新思路。
    当然乔栩并不懂这些，她只知道她优秀的科学家男朋友来到了A京，她可以每天都看到他了。
    周五下午课程结束后，乔栩背着电脑没回宿舍，直接去校内公交站牌坐校车。
    苏萌萌问她：“进城吗？”
    A京寸土寸金，学校招生却越来越多，老校区没地方了，就把大一和大二挪到了新校区，新校区位置偏远，所以同学们都称去市中心叫“进城”。
    乔栩准备去高能物理研究所位置于比他们学校还要偏远的京郊，她需要坐12站地铁才到。
    乔栩回：“不进城，下乡。”
    苏萌萌心思通透，很快明白：“懂了懂了，去吧。”
    乔栩由校车转乘地铁，再转公交，到高能所时天色渐沉，正赶上一场漂亮的落日，所徽是水墨画的太极符号。
    魏衍之说，它不仅指代中国古代阴阳太极，还代表着正负电子高速对撞湮灭。
    落日熔金，无尽无极，竟也漂亮的像一副画。
    乔栩在门前登记，院所非常大，她只能顺着路牌寻找【粒子天体物理中心】，少顷，身后远远传来一个呼声，似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乔栩眯了眯眼睛望去，那人穿着深灰色宽松短袖和卫裤，个子很高迎着夕阳看不清脸，临近了，她才认出居然是胡星宇。
    乔栩：“星宇师哥？”
    胡星宇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跟着老板出差一趟，怎么会遇到可爱的小师妹。
    “小师妹怎么来这了？”余光瞥到她背着的电脑包，都不用她找理由，他自己就给她脑补好了：“哦，你这是准备来高能所读研了？”
    乔栩挠了挠头，讷讷“嗯”了声。
    胡星宇跟她边走边说：“你这个决定真的非常非常正确，师哥替你高兴啊，还好我没把你坑到我们实验室，魏魔头简直就不是个人，我一个人饱受摧残也就算了，你这么细皮嫩肉的不能被这么折磨。”
    乔栩很想笑，但最后还是憋住了：“魏魔头？”
    胡星宇煞有介事重重点头：“上次我是整整一周没睡觉啊，没日没夜写代码，写到最后他轻飘飘一句准确度不够全给我推翻了，你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乔栩深表同情：“确实很不像话。”
    “太不像话，但为了毕业我还得忍！”胡星宇问她：“对了，你去哪个中心？”
    乔栩：“粒子天体物理中心。”
    胡星宇：“真巧。”
    乔栩：“……”
    能不巧吗，我就是去找你口中的“魔头”。
    第61章 山谷百合
    宇宙射线实验室在科研楼六楼, 这里是特殊的实验室，拥有世界最灵敏的切伦科夫探测器和天文粒子望远镜，可对宇宙规模及暗物质结构进行探测推理。
    乔栩不能进入实验室, 而且一进入科研楼特定范围, 手机信号便被屏蔽了，没办法她只能在走廊等他。
    走廊的墙壁上挂着科普海报, 像是宇宙起源、黑洞视界、星云性质、暗物质结构等等。
    宇宙是一个人类无法想象的谜团，存在无数令人困惑的奥秘。
    乔栩站在廊角，看到一段关于宇宙射线的介绍，正看得入神。
    没注意身后徐徐走来的人。
    魏衍之在她身后停下，微微附身, 唇贴在她耳廓：“看什么？”
    乔栩耳根一麻, 吓得捂住心口。
    男人穿着一尘不染白大褂, 领口散开一颗扣子，他双手插在兜里, 几分随意的样子。
    乔栩还是第一次看他穿白大褂, 显得身高颀长而挺拔, 乔栩呼吸凝住, 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一下下跳动着兴奋的欢愉。
    魏衍之看着发呆的小姑娘，心情颇好的扯了扯唇角：“好看吗？”
    “好看。”乔栩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不对, 挠了挠腮, 试探问他：“你们上班要穿白大褂啊？”
    “嗯, 进实验室要穿。”
    “我还能碰你吗？”
    魏衍之笑着把手伸出来：“来吧，不止能碰, 还能抱。”
    乔栩很认真摆手：“不要吧, 你都没消毒。”
    “不需要消毒, 白大褂的作用主要是为了怕实验药剂弄脏自己的衣服和皮肤，我的实验室都是射线设备，不会碰到实验药剂，所以你可以随便抱。”
    “真的？”乔栩。
    “嗯。”魏衍之伸手环抱住她，温香软玉在怀，他心中因实验不顺产生烦郁之情渐渐隐去。
    他低首吻在她的发顶：“怎么过来了？”
    乔栩：“想陪你度过一个美好又难忘的周末。”
    魏衍之眸中满是笑意：“盛情难却。”
    魏衍之去实验室换下衣服，乔栩偷瞄了一眼，实验室中有不少人，每个人都愁容满面，有人坐在电脑前敲着代码，还有人在桌角激烈讨论实验数据。
    乔栩只看了一小会就觉得氛围压抑，压力席卷而来。
    大概优秀的科学家们是真心享受这个过程，他们可以耐着性子静心科研，并从中体会到快乐，这也是她永远都达不到的境界，所以她一直对魏衍之有着近乎虔诚的崇拜。
    吃过晚饭后，两人窝在家里看电影。
    看到一半，乔栩跟他说起高三寒假看过的一个纪录电影，影片是关于人类对于暗物质的探索历程，结尾的特别鸣谢部分让她记忆尤深。
    也是那一次更令她明白了两人差距，她开始更努力学习，希望有一天可以追上他的步子。
    魏衍之想了很久，并不记得有给过电影担当什么科学顾问，最有可能的便是天文台推广发行时，因他在网络人气高，随便填上去的。
    乔栩对于他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这是鼓励她度过高三艰苦岁月的励志影片，怎么在他口中这么随便。
    乔栩从手机上搜出了那个电影，凑过去给他看：“就是这个《宇宙魅影》，你真的不记得？”
    魏衍之诚恳说：“真没看过。”
    以他现在失败的实验进展，哪敢担当的起首席科学家这个头衔。
    乔栩骤然感觉自己信仰崩塌了，她的瞳孔不可思议缩了缩：“我……我还抄下了你在电影里说的话，你居然没有看过？”
    魏衍之有了兴致：“我说过什么话？”
    “你说【暗物质构建宇宙，暗能量促使宇宙加速膨胀，暗物质的发现会超越光速，使星际航线成为现实。】我还以为未来你真的可以带我星际旅行、穿越时空呢。”
    魏衍之：“……”
    他可不会说这么狂又没科学根据的话。
    魏衍之笑着把她拉进怀里，叹道：“小朋友啊，你是不是觉得你的男朋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有小星星在闪烁：“难道不是吗？”
    她的男朋友本来就是无所不能。
    “你这样令我羞愧。。”
    她是真的对他说过的话深信不疑，魏衍之觉得惭愧，他说：“其实自从我接手这个项目以来，也不对，自从我踏入暗物质领域以来，每天忙到焦头烂额，却基本没有任何成果。”
    乔栩看着他：“才不会，你那么厉害。”
    “就在今天早上，我又推翻了团队三个月以来的学术成果，大概他们都在私底下骂我吧，但也没办法，就算进展停滞也不能制造学术垃圾，对吧。”
    乔栩懵懵点头，她虽然不懂他的工作内容，但内心一直以为他的职业光鲜亮丽，受人尊敬又高端。
    今天来到他的实验室才发觉，真正的底层科研人员都是很辛苦，每天干着机械的工作，最辛苦的大概是即便这么辛苦了可依旧毫无进展，没有一点心理上的成就感。
    乔栩不由产生更多敬佩，察觉他语气中的低落，她一本正经拍着他的大腿说：“相信我，你早晚会成为首席科学家的，到时有钱又有闲，不像我……”
    魏衍之薄韧的眼皮动了动，等待她后面的话。
    乔栩：“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魏衍之：“……”
    魏衍之其实很少有不好意思的时候，面对小姑娘半开玩笑的情话，他竟有一丝脸热，偏头咳了下，再次对上她赤诚的双眼。
    乔栩朝他眨了眨眼睛，结果就被按在沙发上亲到缺氧。
    乔栩：“……”
    不该安慰他的。
    晚上乔栩洗完澡，套着他宽大的T恤走出来，坐到沙发上擦头发，她的头发长了不少，湿漉漉垂到胸前。
    魏衍之拿了吹风机，坐到她旁边帮她吹头发，温和的暖风拂过耳畔。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小指不经意擦过她颈后细腻的肌肤，像有一小簇电流，顺着他的指尖传至大脑皮肤。
    小姑娘修长手指捧着手机，手腕搭在他的膝盖玩手机，任由他粗鲁的胡噜她的发，像个乖巧的小猫。
    他是真的想做为人不耻的禽兽了。
    魏衍之关了吹风机，将她肩上长发顺到脑后，状似随口问她：“栩栩今年多大了？”
    乔栩：“19岁。”
    魏衍之：“19岁？不对吧。”
    乔栩：“是19岁啊！”
    “是19.58岁，四舍五入20岁，我的栩栩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人了。”
    乔栩不太懂他的意思：“然后呢？”
    “然后……养了这么久，该到了丰收的季节了。”
    乔栩：“？”
    魏衍之凑近，在她耳边低语：“是你说的要陪我度过一个美好又难忘的夜晚，好女孩是不能说话不算话的。”
    颈间有湿热的呼吸，乔栩讪讪抬眼，对上一双晦暗的眸子，隐隐压着欲念。
    他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顺着她漆黑的发，喃喃唤她：“栩栩。”
    他的声音带着哑，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乔栩莫名感觉现在的他有点危险，她不可以乱说话，于是咬着下唇不发声。
    魏衍之看着怀里缩成一团的女孩，他倏地笑了：“栩栩，你在害怕吗？”
    他凑的太近，乔栩身体轻微后仰，手都到不知道该往哪放，慌乱中好似摸到一块冰凉的铁片，她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我不害怕，但是……”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兮兮问他：“你能不能不用这个？”
    魏衍之低头，看到细白的指尖紧紧扣着他的皮带，他疑惑道：“我用这个干什么？”
    “就……别……”乔栩脸红到要冒烟了。
    魏衍之凝着她通红的脸颊，突然明白了什么，胸腔发出愉悦的笑声：“栩栩小朋友啊，你学坏了？”
    魏衍之大掌拢住她的腿弯，将人抱起来往卧室的房间走。
    低缓磁性的声音落在耳边：“我们今天不用这个。”
    乔栩闻着他身上浅淡的沉香木的味道，沁入鼻息，晕乎乎就上头了。
    房间只开了床头的阅读灯，昏昧的视野中多了些缱绻。
    乔栩感觉自己成了一只蚌，从静谧深海中被打捞上岸，带着缺氧的窒息感。
    他是刽子手，而她是砧板肉。
    他带着耐心进攻，步步指引，将她诱到未知的由他掌控的领域。
    一朝落网，任人宰割。
    她紧张，紧闭自己的壳做最后的抗争，而他耐心又温柔，用灼热的温度炙烤她，刀具缓慢顺着蚌壳的缝隙切入。
    僵硬的蚌逐渐变得舒展，蚌壳缓缓展开，柔软稚嫩的蚌肉包裹他。
    月色从窗户悄然入室，铺在素净的床单上，与橙黄色床头阅读灯光纠缠在一起。
    “衍之……”
    她的声音带了颤。
    “我在，怎么了？”他伸手将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拂开，轻吻她的脸颊。
    乔栩咬唇，说没什么。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不过情不自禁唤他的名字。
    小姑娘细白手腕环过他的颈，潜意识想和他靠的更近，眸里氤氲了一圈湿润，根根睫毛粘在一起，看起来柔软又可欺。
    魏衍之不忍心她哭，他虽是极难捱，仍嗓音沙哑着细心哄她：“栩栩，你看着我。”
    乔栩缓慢睁开眼睛，眼前男人英挺的眉眼也变得模糊。
    灯光被人影切割，满天白痕。
    作者有话说：
    //叔：我们下次用。
    栩：……小脸通黄
    第62章 山谷百合【一更】
    晚上十二点多, 乔栩趴在魏衍之身上，像是一只被榨干水分的咸鱼。
    魏衍之用夏凉被将她裹住，从外面抱住她, 问她：“不舒服吗？你嗓子都哭哑了。”
    乔栩枕在他坚硬的胸膛, 闭着眼睛装死，她当然很不舒服了, 但他这么问她要怎么回？
    魏衍之又说：“要不给我看一下？”
    乔栩：“……”
    看？要怎么看？
    魏衍之抱着她坐起身，手伸到夏凉被里面，刚握住她的脚踝，吓得乔栩裹着被子爬到床尾，一脸惊恐看他：“你……你干什么？”
    魏衍之单手把她捞回来, 笑道：“我这不是怕你难受嘛。”
    难受是因为谁啊！
    乔栩不想搭理他了, 裹着被子下床往浴室跑, 结果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魏衍之下床把她扶起来，笑着说：“别太勉强, 我帮你吧。”
    乔栩并不想他帮忙, 把枕头扔到他身上, 拖着残躯艰难洗完了澡。
    房间有两个浴室, 出来后魏衍之早在主卧的浴室洗完了，他坐在床上，隐隐可见浴袍包裹的肌肉纹理。
    看到她, 他把被子一角掀开, 手在被窝里拍了拍。
    像个诱惑人心的小妖精。
    很没出息的, 她还是被诱惑了。
    她一头扎进他怀里，闻着二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露香, 闭着眼睛蹭了蹭, 嘟囔着说：“我困了, 晚安。”
    魏衍之将软绵绵的小人拢进怀里，鼻尖蹭着她柔软的发丝，心满意足笑了笑：“晚安，睡吧。”
    _
    第二天是周六，乔栩一睁开眼，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出现在视线中，他正目不转睛看着她，眼中柔情满溢。
    视线对上，乔栩有些害羞，扯了扯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软糯嗓音像裹了一层糖，黏黏的从被子里传出：“你什么时候醒的，我都没有洗脸。”
    魏衍之笑了笑，隔着被子亲了她一下，也不知道亲到哪了，只听到被子里小人哼唧着滚了一圈。
    他问：“饿不饿，想吃什么？”
    乔栩露出一只眼睛：“我想吃的你都会做吗？”
    魏衍之：“也不一定，得看难度。”
    乔栩：“红豆饼？”
    魏衍之笑道：“巧了，我刚跟郁姨学会。”
    “真的？你做的能吃吗？”小姑娘听到吃的，跟个觅食的小猫似的终于从被子里拱出来，趴到他身上。
    魏衍之心情极好，摸了摸她的发：“别看不起人，我可是本着科研精神认真记录了三页笔记。”
    “可你说过，理论与实验结果是有差距的，难吃我可不吃。”
    魏衍之挑眉：“你这是在挑战我，小馋猫快起床，我做给你吃。”
    乔栩又把眼睛闭上，哼哼唧唧：“睡一会再起吧，我好累。”
    魏衍之本想再和她说几句话，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又睡着了，两只小手搭在他的腰间，脸颊贴近他心口，长睫卷翘，小嘴微张，呼吸绵长。
    魏衍之无奈哂笑，其实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结果小姑娘还是跟受了虐待似的，四肢瘫软的趴着，真是慵懒的小猫。
    他把手落在她肩头，将她抱起后放平，盖了薄被起床。
    乔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她趿拉着拖鞋以别扭的姿势走出来。
    地上很干净，一夜荒唐乱扔的衣裤已被收起来了。
    乔栩去卫生间洗漱，瞧着镜子里自己身上暧.昧的痕迹，脸颊不由红了，太过分了吧，脖子这里该怎么遮啊！几天能消下去？
    餐桌上已经放着热乎的红豆卷还有牛奶，但没看到魏衍之。
    她去厨房还有浴室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她四下喊了声：“小魏叔。”
    房间寂静的落针可闻。
    乔栩跟没头苍蝇似的满屋子乱转，他不在家。
    她拿过手机打过去电话，话筒中只有嘟嘟的机械音。
    乔栩莫名心慌到不行，顿了一会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抓过钥匙就往外跑，手刚握住门把手，房门从外面打开。
    她闷头直接撞进魏衍之的怀里，他的胸膛太硬，乔栩被撞得鼻尖生疼，捂着鼻子退了两步。
    魏衍之放下手里的塑料袋，箍住她手腕：“撞疼了？”
    “没。”还好是原装的，没撞歪。
    “急什么。”
    乔栩气鼓鼓反问：“你去哪了？”
    魏衍之：“去楼下买点日用品。”
    “那你不接电话。”
    “怎么，还怕我提上裤子跑了不成？”
    乔栩撇嘴：“是，毕竟你有前科。”
    “……”魏衍之被气笑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是人？”
    乔栩鼓着腮：“嗯。”
    魏衍之：“……”
    魏衍之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帮她揉了揉鼻梁，她鼻尖有点红，眼里水雾漫延，也不知道是被撞的还是哭过了。
    魏衍之：“怎么了？”
    她低着头，手指头搅着，为自己刚刚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一丝羞耻，她怎么回事，太矫情了吧。
    她说：“没事。”
    哪里像没事？
    一眼看到心底的情绪还学什么强颜欢笑。
    魏衍之语气严肃起来：“告诉我，怎么了？”
    乔栩稍抬眼，他正静静凝着她，面上表情敛起。
    她知道，温和有礼只是他为人处世的态度，他自幼习惯居高位，太强势也太自信，骨子里的压迫感怎么都难以隐藏。
    乔栩卷曲的睫毛颤了下：“书上说，喜欢一个人会患得患失、忐忑不安，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会有这种感觉呢？”
    魏衍之表情一滞。
    “有时我觉得你像积雪覆盖的森林，深邃神秘，我跌跌撞撞朝你走了很久很久，脚下的路蜿蜒到未知，根本到达不了森林的深处。虽只偷窥到森林一角，但也足以令我目眩神驰。”
    魏衍之皱了下眉，他是个行动派，不喜欢流于表达，于他而言，想要的，想留下的，就伸手去抓住，所以他很难理解九曲回肠的少女心事。
    小姑娘说到底不过刚成年不久的半大孩子，对于很多事无法游刃有余，也难免患得患失。
    他掀唇想要说些什么，乔栩却再次没心没肺笑起来：“啊，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魏衍之：“……”
    他是这么以外的，但是这个清晨，因她而掀起的复杂情绪，在胸口变得膨胀，心脏也像悬在半空，空落落的。
    乔栩并不多纠缠他的答案，伸了个懒腰，跑到餐桌前：“我去尝一下你做的红豆卷，嘿嘿。”
    魏衍之看着她依旧活蹦乱跳的身影，遥遥的，状似不经意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呢？”
    乔栩没有听见。
    魏衍之转过头，看到她已经在桌前坐好，大快朵颐，两腮鼓鼓，不遗余力夸赞他：“好好吃呀，我的男朋友真是全才。”
    魏衍之走过去，低头咬走了她手里还剩一半的红豆卷，气得乔栩去打他：“这是最后一个了。”
    魏衍之半搂着她的腰，吻上她的唇。
    舌尖一推，温热的触感滑进口腔，红豆细腻清甜的香在齿间缠绵。
    乔栩：“嘤、”
    早饭过后，乔栩催他：“我的科学家男朋友，你该去所里努力了。”
    魏衍之抱着她，埋首在她的肩：“你呢？”
    “我……”乔栩认真思考下，她还真没什么事了，比赛刚结束，也没什么课程作业，就说：“我再睡一会吧。”
    魏衍之笑了，胸腔微微震动。
    片刻，他抬头，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认真问她：“栩栩，我是不是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才令她这样敏感脆弱。
    乔栩垂着眼，视线落在他的唇，薄唇轻抿，唇角微微绷着。
    她狠狠摇头：“我就是偶尔会多愁善感的，你别理我，一会就好了。”
    “那么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沉默一霎，乔栩终于敢抬起眼睑，他的眼睛一直生的极其好看，眼尾狭长，不笑时带着尖锐的凉薄。
    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又落了泪。
    “我一点都不想哭，真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只要你有一点点喜欢我，我就真的满足了，可是人真的好贪心，好讨厌，我不想这样的。”
    魏衍之握住她的指尖：“谁说你不能贪心了。”
    乔栩吸了吸鼻子，无措看着他。
    魏衍之突然有些好笑，他自以为已极尽所能，对她更是一心赤诚，她还要他怎么爱她呢。
    他攥住他的指尖按压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你的比喻不对，我不是雪山森林，也没有秘密，依我说我应该是一只风筝，线在你的手中，只要你不放手，海阔天空，我一定回到你的身边。”
    乔栩有些动容，沉默着没说话。
    “我以为有些话不用说你自会明白，如果你想让我说什么，想知道什么就来问我，而不是躲起来自己委屈。”
    乔栩缓声：“我怕你不愿意。”
    魏衍之自嘲地动了动嘴角，淡声道：“我有什么是不愿意的，又有什么是不能告诉你的呢，是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还是一筹莫展的事业，或者日渐枯朽的岁月？”
    这段感情中，他从不是稳操胜券，她这么年轻，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如果她要离开，他又拿什么留住她呢。
    真正该兵荒马乱的是他。
    乔栩小声的垂下眼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曾经那个自信骄傲的小天鹅被我养成了这样懦弱的小鸭子，是我的错。”
    乔栩笑了，差点把眼泪呛出来，其实她平时真的很少这样敏感，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大概是少女初经人事的彷徨不安。
    “还笑？傻不傻。”
    魏衍之抽过纸巾帮她擦泪。
    “我就是笑自己太傻了。”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却因她的别扭导致龃龉，乔栩一直笑，笑到最后累了趴他怀里歇息。
    她说：“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对我说一句话而已。”
    “我知道，”魏衍之抚着她的发，将她按到怀里，少顷，唇贴在她耳边低喃：“栩栩，我爱你。”
    乔栩一怔，抬头看他，眼睛明亮如星，炯炯有神。
    魏衍之似是很不适应，食指刮蹭过她的鼻梁：“我真不习惯说这样的话。”
    乔栩晃着他胳膊撒娇：“你再说一遍。”
    “不说。”
    “最后一遍嘛。”
    “不。”
    乔栩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那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重要的事说三遍。”
    那些彷徨、紧张、无措似一缕轻烟消散。
    魏衍之耳尖染过不易察觉红晕，心里却笑了，那只骄傲的小天鹅终于回来了。
    _
    魏衍之的临时办公室本是一位退休老教授的，在三楼靠南边，夏日窗子一开，满园绿色盎然。
    正值下课时间，乔栩怕引起不必要的八卦，所以一口气跑上三楼，鬼鬼祟祟在他门口转了好久，趁着没人赶紧闪身进了办公室。
    末了还趴在门缝往外看，很好，没人注意到她。
    她刚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她背贴着门板朝他笑：“你怎么走路都没声？”
    魏衍之眼里染着笑，右手伸到她侧腰处，把门“啪嗒”一声锁上。
    乔栩：“？”
    锁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魏叔叔：锁门当然是要％％$?
    第63章 山谷百合【二更】
    乔栩下意识弯腰从他臂下穿过, 往里面躲，他身高腿长，没跑几步就被逮住了。
    乔栩后腰抵着办公桌, 他双手落在她纤细的腰, 稍施力就将她提起放到办公桌上。
    掌心下是杂乱的草稿纸，空调冷风吹动, 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
    乔栩白皙的脸泛了红，眼神乱飘：“这是……这里是办公室，不行。”
    “嗯？看过办公室类型的？”
    一瞬间乔栩脸都烧熟了：“没看过。”
    “看过什么类型的？”
    “我……”可恶被套路了，“我什么都没看过。”
    “哦~”低沉的声音裹着笑，乔栩觉得, 他这个“哦”的深层含义可能是“好可惜哦”。
    他说：“是不是还挺期待的？”
    乔栩推他：“你无耻！”
    “嗯, 我无耻。”
    “……”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无耻。
    他捏住她的下巴吻上来, 窗外高大的树木绿意盎然，摇晃的绿影投进案板, 覆盖着相拥的两人。
    楼下有学生们的欢声笑语。
    乔栩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手指紧紧插入他的短发, 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毕竟是在神圣的科研办公室, 他也没有真的做到底，只浅尝辄止。
    但还是把乔栩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因为实习, 她今天穿的是职业风白衬衫和及膝半身裙。
    事后她用颤巍巍的手指去拉后腰的拉链, 拉到一半, 好像卡到衬衫上了，怎么都拉不上, 急得脸都胀红了。
    魏衍之用纸巾慢条斯理擦过沾满水光的唇, 扔进垃圾桶, 走过来：“我帮你。”
    说着把她从桌上抱下来，翻了个身，将她衬衫一寸寸整理好，拉上裙子拉链，最后连她头发上的边夹都替她选好最完美的角度。
    魏衍之对自己杰作非常满意，握住她的手：“走吧，去吃饭。”
    走了两步，乔栩小腿一软，差点滑跪在地上，她有点慌，怎么像跑了十公里一样，明明没有做什么啊！
    她惶恐的看着他，好像在问：我怎么了？
    魏衍之笑着说：“可能是我的服务还不错。”
    乔栩：“……”
    他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_
    期末结束，暑期开始前的一天周末，乔栩回了趟安京。
    这天原本明媚的天气突然降温，落下了小雨。
    乔栩精心挑选一支山茶花，随乔嘉还有魏衍之去探望他的母亲。
    山间因下雨起了雾，乔嘉走在他们前面，对于明瑶，乔栩一直是有印象的，她强大严厉，腰背永远挺直，没人认为她会被任何事压垮。
    可惜这么强大的女人还是败于疾病。
    她喜欢叫她师奶奶，面对年幼的小姑娘，她虽没有温柔细语，但脸上的表情倒没那么冰冷，乔栩也喜欢这位不苟言笑但很酷的奶奶。
    魏衍之蹲下身清理了墓碑，把怀里鲜花摆上，笑着喊了声：“妈”，乔嘉也弯了弯腰，叫了声：“老师。”
    轮到乔栩开口时她却犯难了，她现在是该喊“奶奶”还是“阿姨”呀！
    当着老爸的面喊“阿姨”岂不是打他的脸，但当着男朋友喊“奶奶”也太乱套了。
    乔嘉似乎感到了她的纠结，蹲下跟明瑶说了会话，就先一步离开了，免得自降辈分。
    乔栩单膝跪在青石板上，黑裙被雨水打湿，魏衍之想拉起她被她拒绝了，照片中的明瑶还很年轻，刚刚四十岁。
    “阿姨您好，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是栩栩。”
    一边魏衍之补充：“是我的女朋友，您儿媳妇。”
    魏衍之心情很平静，安静跟她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提起乔栩他也眉眼带笑，把她的事一件件讲给她听。
    时间安静流逝，乔栩也安静听着。
    过来好一会他才站起身：“那就这样吧，我以后再来看您。”
    他朝她伸出手：“我们走吧。”
    乔栩点了点头，但没起来，凝视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突然坚定的说：“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对他好的，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也绝对不让他孤单，我以后也会再来看您的。”
    他的心脏突然强有力的收缩了下，紧接着像有大手抚过，逐渐变得柔软。
    他浅声低笑，带着她走出了墓园。
    乔嘉早就等在车旁了，看到二人手牵手走过来，烦躁的拧了拧眉头。
    魏衍之尊敬喊了声：“师哥。”
    他走过去拉开了车门，乔栩顺着他动作刚要钻进去，身后乔嘉开口了。
    “还师什么哥，叫爸爸！”
    他这句话说的极其不耐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骂人。
    魏衍之却毫不犹疑，顺从的喊：“爸。”
    “嗯。”乔嘉黑着脸上了车。
    魏衍之与乔栩两人却偷偷笑着拍了下手。
    _
    乔栩在安京的几天，乔嘉经常蹭魏衍之的车来南山墅吃饭，郁姨每次都像替儿子招待老丈人一样，好酒好菜招待。
    不出意外的，今天的乔嘉又喝得不省人事。
    他一会大喊大叫：“我闺女就这么被你他妈个小崽子骗走了，不甘心啊！”
    一会又拉着魏衍之的手语重心长说：“衍之，栩栩交给你我放心啊！要不赶明儿直接把婚礼办了吧，咱哥俩亲上加亲，但以后还是我叫你弟，你叫我爸爸。”
    魏衍之：“……”
    把乔嘉安顿好，魏衍之回到书房，小姑娘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走过去，准备将她抱回房间。
    手臂刚刚搂上她的肩，乔栩嘤咛一声，迷迷糊糊醒过来：“爸爸走了吗？”
    魏衍之说：“他喝多了在客房休息，今天别回去了，到你原来的房间睡觉吧。”
    乔栩在他怀里拱了拱，抱着更紧了：“我不想一个人睡。”
    魏衍之：“……”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某种暗示。
    魏衍之想起去年盛夏，小姑娘扶在他的书桌写作业，长发滑过雪白的脖颈落在桌面，蹭过他的小拇指。
    那时他最大的邪念，不过是想抱抱她。
    而现在他却最喜欢看她脸颊通红、无法自控的时候。
    人的欲望果然是无穷的。
    于是他将她抱回了自己房间，在床上滚了一圈后乔栩才意识到不对，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这里是……”
    话未说完，她的唇被封住，她被十指相扣压进被里，猝不及防承受男人猛烈的亲吻。
    乔栩那点困意瞬间烟消云散，被亲精神了。
    魏衍之吻着她，腾出一只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盒东西。
    借着摇晃的灯光，她勉强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你这里怎么会有？”
    她明明好久不来南山墅住了。
    “有备无患，”他低笑着，声音都有些哑：“而且不止家里，办公室都有。”
    乔栩：“……”
    滚烫的体温，剧烈的心跳。
    吊灯出现重影，晃得她视线模糊。
    模糊中她的无名指似乎勾住了什么东西，但她大脑已处于宕机状态，无法思考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中午乔栩才醒来，这次比往常任何一次都疯狂，她感觉全身骨节都错了位，像全身骨头拆掉重塑了一样。
    她刚爬出被窝，手腕蓦地被扣住，身子翻了一圈，滚进男人怀里。
    迎接她的是一个热烈湿吻：“早安。”
    乔栩缩了缩脖，再次躺平，指尖蜷了蜷，余光扫到自己的右手无名指。
    她眨了下眼睛。
    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
    她猛的坐起，因动作幅度过大牵连某个不由言说的地方令她“嘶”了一口气。
    “你你你……什么时候戴上的。”
    她的右手上带着一个蓝宝石钻戒，4.56克拉的宝石带在她纤细手指有些笨拙，却毫不掩其光芒。
    这时她身后贴过一个坚硬的胸膛，魏衍之搂着她，贴近她的耳边：“喜欢吗？”
    乔栩：“这个是那个蓝宝石对吗？”
    “嗯，学了好久切割工艺，但还是没有做到完美，以后再给你更好的。”
    乔栩惊讶到差点把宝石吞下去：“这是你切的？”
    “嗯。”
    当然做好之后他也没打算给她，毕竟小姑娘还小，怎么也得等到毕业再说。
    但感情总是这样冲动又不计后果。
    戒指待在盒子里，他就每天想象一遍小姑娘戴上时的表情，结果昨晚情正浓时，一个没忍住就给她戴上了。
    钻戒是具有特殊含义的饰品，他想用它箍住她的灵魂，让她永远独属于他。
    乔栩靠在他身上，伸出五指对准吊灯，光线照耀下，宝石色泽浓郁，即像高远的天空，又像寂静的大海。
    她半开玩笑说：“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
    魏衍之笑着看她，似是默认。
    不过乔栩印象中的求婚至少应该是鲜花配仙裙，反正不是现在这样裹着被子，没有化妆，头发还乱七八糟的她。
    她想等到很多年后回忆起这段求婚应该是浪漫的，而不是满脑子十八禁。
    乔栩埋怨地睨他一眼：“太不正式了吧。”
    魏衍之笑着揉她的头：“想什么呢，你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今天先练习一下。”
    乔栩拽过被子把自己的手指裹住：“练习完戒指不会要收回去吧？”
    “不会，给你了就是你的，而且我说了这次切割的不好，下次送你更好的。”
    “那你要不要没事多练习几遍，这样我就有好多好多钻戒了。”
    “这样你的男朋友可能会破产。”
    “破产也没关系，我可以养你，只要你伺候好我……”
    话音刚落，乔栩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耳垂扫过滚烫的呼吸，于是……
    盒子见了底。
    事后乔栩像个咸鱼一样瘫在床上，觉得苏萌萌说的对，长时间没有性.生活的男人是会变态的。
    _
    进入六月份，学校迎来暑假。
    乔栩找到一份实习工作，是一家互联网创业公司招聘实习生，主要做自动驾驶方向，属于行业内独角兽，自研实力在全国首屈一指。
    公司按规定只招大二和大三学生，乔栩因着自己名校身份，外加ACM比赛银奖，以及在技术面成功AC三道题，成功过五关斩六将破例获得了实习offer。
    乔栩想，还得感谢他的男朋友，因为有道题正好是他教过的二分检索树。
    公司不会给实习生安排太复杂工作，主要是帮助算法工程师数据清洗，她干了几天就基本上手了。
    当然即便容易她还是干劲满满，每天勤勤恳恳做好一颗螺丝钉。
    直属领导很欣赏她，因为像她这样名校出身的学生不骄不躁做好这样繁杂工作挺不容易的，大多数人要不嫌工作没成就感辞职，要不就是糊弄了事。
    直属领导调侃她：“小乔同学在这多实习两年，毕业过来就直接升工程师岗了。”
    乔栩知道他是开玩笑但还是很开心。
    实习期是按日结工资，每天二百，除去学校事务和周六日，她一个月会去二十天，所以第一个月只拿到四千块钱工资。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乔栩就迫不及待跑到高能所，跟魏衍之说要“包养他”，请他吃大餐。
    这个大餐可不是徒有虚名，她特意预定了网上超火的空中餐厅。
    这家店位于淮阴中路的最高点，露天餐位加全玻璃的设计，来往大多情侣。
    坐窗边卡座，视野超级开阔，仿佛置身空中花园，老板还选用了古巴比伦空中花园为此命名，Hanging Garden。
    侍者领他们到卡座落座，上了餐前酒西梅汁，乔栩稍抬下巴，示意侍者把菜单递给魏衍之，壕气道：“想吃什么别客气。”
    颇有小富婆的韵味。
    魏衍之扫了眼菜单，平均每道菜一千打底，这顿饭下来小富婆可是要大出血了，他笑着提醒：“我今天可没带钱。”
    乔栩底气相当足：“带什么钱，说了请你，怎么你还看不起我？”
    魏衍之低眸浏览菜品单，点了三份在她承受范围的菜品。
    阖起菜单时还笑着调侃：“叔叔这把年纪还能吃软饭，还真是谢谢栩栩小富婆了。”
    乔栩支着下巴，觑着面前眉眼清俊的男人，越看越喜欢。
    啊！当富婆的日子是真的开心啊。
    她不由得想起，与她并肩作战半年多的队友，她也只舍得请人家吃二百块钱以下的烧烤。
    而现在，她居然用微薄的实习工资请她男朋友吃这么贵的大餐，她果然是见色忘友。
    菜品上得很快，从餐前的烟熏三文鱼、菌菇浓汤， 再到主菜的意式风干培根和炙烤小羊排，无一不色香味俱全，非常对她口味。
    店内光线很暗，放着舒缓音乐。
    乔栩说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雀跃地跟他介绍：“这首曲子的灵感是一个叫爱丽丝的女孩，她为了实现失明老人重见光明的愿望四处求助，贝多芬很感动，为老人演奏了一段音乐，音乐让老人看见了“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塔希提岛四周的海水，还有海鸥、森林、耀眼的阳光[1]。”
    魏衍之觉得这个故事有点扯，他对于音乐、美术还有诗歌不说一窍不通，也是毫无兴趣，他喜欢直接准确的定理，不喜欢模糊的表达和婉转的借代比喻。
    所以当小姑娘说他像雪山森林，他一时也没明白其中的意象，要说比喻……
    魏衍之视线偏向窗外，今天是满月，月光毫不吝啬洒满人间，窗外是A京繁华夜景和宁静护城河。
    他想，她应该是峡中明月。
    永远灿烂明亮，如此耀眼，把他身后漆黑的夜色驱逐，送他一个有色彩有温度的世界。
    能拥抱明月，何其有幸。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正文到这圆满结束了。
    感谢一路陪伴的宝~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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