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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行的不等式
    作者: 风晓樱寒
    文案
    封静问：“秦队长，你跟着我从C国跑到Z国，到底是要做什么？”
    秦峥面不改色：“我说了，要找你治病。”
    封静被气笑了：“有什么病，是非要我治不可的？”
    秦峥：“相思病。”
    *
    有人问：“为什么要执着于过去？”
    秦峥笑：“不是执着于过去，而是想守护这座有她的城市。”
    *你是我逆行的路上，最美的风景。
    痞帅冷傲 排爆专家×温柔明艳 女中医
    破镜重圆/久别重逢/现实向甜文
    *部分剧情有艺术加工成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封静，秦峥 ┃ 配角：预收文《初夏》《让我臣服》 ┃ 其它：排爆专家，中医，基层工作者，传承，时代精神，现言，久别重逢，职场，甜文
    一句话简介：痞帅冷傲×温柔明艳，破镜重圆
    立意：男女主在各自工作岗位尽心尽力为人民服务。彰显时代主题，致敬新时期的优秀党员和优秀基层人员，刻画普通基层人员为实现崇高理想，甘于奉献、勇于牺牲、努力创新的先锋形象和时代精神。
    第1章 第一道不等式
    你是我逆行的路上，最美的风景。
    --
    “患者自诉胸前区闷痛……诊断：胸痹，痰湿阻滞……处方：法半夏10g，丹参15g，枳壳6g……”
    笔记本电脑跳出“电量不足”的提示，遮盖了刚写好的医案。
    封静关掉提示，合上笔记本电脑，看向舷窗外。
    从达克勒起飞的国际航班已经进入中国领空。
    机翼之下，翻腾的云海沉没在浓重的夜色中。前方隐约到可见城市的轮廓，星线交织的灯火组成了城市的脉络，宛如流动的星河，璀璨明耀。
    为期一年的维和任务结束，封静乘坐班机回国。
    但任务地阿伊兹没有直飞京市的航班，只能到达克勒，再转机回京市。
    辗转数十小时，封静感到疲倦，却又放松。
    此刻难得的安宁，却让她难以入眠。
    “Anything to drink？”（需要喝点什么吗？）
    金发空姐推着餐车走过，耐心地询问每一位乘客是否需要饮料。
    距离航班抵达目的地还有3个多小时。
    进入深夜，乘客大多都已入睡，偶尔有几声低声交谈。
    嘭！
    忽然，前方的过道传来一阵骚乱声。
    被惊醒的乘客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原本安静的机舱开始吵闹。
    “嘿！空姐，这里有人晕倒了！”
    “喂，先生！你还好吗？”
    不同国家的语言混杂成一片议论声。
    空姐第一时间赶过去看查情况。
    封静从议论声中捕捉熟悉的语言，辨听出大概的情况。
    前排有乘客突发急病，晕倒在地。
    她迅速解开了安全带，挤了上去。
    “请回到自己座位上，不要往这边围拢！”空姐努力维持着秩序，“嘿，这位女士——”
    “我是医生。”封静用英语表明身份。
    空姐愣了一下，赶紧让出位置。
    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呼吸急促，牙关紧闭，脸部表情痛苦，已不省人事。
    过道空间狭窄，封静勉强蹲下身，对男人进行了简单的查体。
    情况并不乐观。
    “可以帮忙拿一下我的包吗？就在座位的行李架上，”她持续关注男人的脉搏情况，抬头冷静道，“还有，我需要医疗急救箱。”
    空姐点了下头，立刻前往封静的座位，取来她的包。
    接过包，封静单手拉开拉链，在里面翻找。
    匆忙之中，有一张卡片从包里跌出——
    CHINA MEDICAL TEAM
    FENG JING
    中国医疗队封静
    卡片落到脚边。
    但封静无暇理会，几下翻出里面的针灸针具包。
    与此同时，另一位空姐也取来了医疗急救箱，交到了她的手上。
    封静伸手去掀男人身上的外套，却在这一瞬间——
    滴。
    她听到了可疑的声音。
    嘀，
    嘀，
    嘀……
    细微的，一声接一声，极有规律。
    是从男人腰间的位置传出来的。
    刚刚查体的时候，封静便察觉到了。
    这个男人的脸部看起来很瘦削，身体却显得臃肿。他的身上穿着厚重的冬装，全身包裹得严密。
    飞机的冷气开得足，穿得厚实也属正常，但……
    封静略微迟疑，一把掀开那层遮掩。
    底下的东西显露真容。
    他的身上缠满了电线，腰间的位置上，绑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铁盒，旁边有一枚袖珍的计时器，黑色的屏幕，红色的数字，正在倒计时——
    03：04：10
    封静瞳孔紧缩，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是炸`弹。
    计时器倒计时结束的时间，就是这趟航班在京市降落之时。
    *
    飞机紧急在江城机场降落。
    晚上11时18分，江城警方接到报警，称一架从达克勒飞往京市的国际航班上发现了炸`弹，将临时在江城机场降停。
    机场迅速启动了紧急应对措施。
    警车的鸣笛声划破夜晚的宁静，机场周边拉起了警戒线。现场已有多部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在候命。
    飞机落地后，机上的乘客被紧急疏散。
    机场停机坪空旷，夜风猎猎地吹。
    红蓝警灯交替变换，车灯像一把利刃，破开了浓稠的夜色。
    一辆警车飞驰而至，在机场跑道旁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走下来。他踩落到夜色中，长腿笔直，身形颀长，从容冷淡。
    光影交错，镌刻出深邃的轮廓，夜色浸染了眉眼，透出几分清冷。
    “秦队。”排爆队队员江一程立刻迎上前。
    秦峥看向他：“情况如何？”
    “一切已准备就绪。”
    “嫌疑人身份已确认，埃卡·尼尼克，H国人，男性，47岁，从达克勒起飞，目的地是京市。”江一程翻看着从机场方拿到的资料，“机组人员称，飞机行进过程中，这个尼尼克突发急病，同机恰好有一位医生，在进行急救的时候，从他身上发现了疑似是炸`弹的物体。”
    “同机的医生？”秦峥挑眉，“哪里的医生？”
    “说是，京市的医生。”
    江一程顿了顿，又说：“嫌疑人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因此需要在急救的同时，拆除炸`弹。”
    秦峥面容沉静：“明白了。”
    说话间，他已经换上了厚重的防爆服。
    “哎，秦队。”
    江一程赶紧叫住他，说：“你今天已经出一天任务了，要不还是让我去吧。”
    “没事，我去。”
    “但——”
    “走了。”秦峥套上头盔，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踏上登上飞机的舷梯。
    *
    同机的乘客已经被疏散，机舱很安静，每分每秒被恐惧填满。
    事发突然，也彻底打乱了封静的节奏。
    02：22：07
    计时器仍在倒数，距离发现这可疑的东西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
    她捏着银针，却始终下不了手。
    02：22：06
    封静竭力压制住微颤的手，屏住呼吸——突然，全是冷汗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掌握住。
    她一愣。
    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别紧张。”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彻底扰乱了她的思绪。
    尽管隔着头盔，但他的面容却清晰地跟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合。
    那人的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秦……”
    秦峥——
    *
    封静的意识一下子从混沌状态中抽离。
    天空乌云沉沉，使整座城市变得低气压，好似在酝酿一场暴风雨。粤省的夏天一向如此，暴雨将至时，就仿佛有一个蒸笼罩着城市，蒸汽沸腾，透不进一丝风，让人闷热又难受。
    封静关上窗户，揉了揉眉心。
    回国将近一个月，她还是没能倒过时差。
    窗外夜色浓重，虚无的黑被屋内的白炽灯光冲散，玻璃上映出了值班室的镜像，墙上挂钟的指针将要指向了水平翻转的数字“9”。
    封静到饮水机处接了杯热水，还没来得及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接听电话。
    “静静，吃晚饭了吗？在忙什么，怎么不回消息？”封妈妈问。
    “妈，我今天值班，才刚……”
    值班室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值班护士走进办公室，脸上焦急：“封医生！有一台手术出了点问题，杨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过去。”
    封静应了声，又压低声音：“妈，同事喊我，等会我再打回来。”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塞回到白大褂口袋里，直接往手术室的方向赶。
    手术间里，两位医生正在商量手术的事情，见到封静进来，都停了下来，看向她。
    “封医生。”
    “封医生来了。”
    封静走过去，开门见山：“杨主任，病人是什么情况？”
    原来是一台阑尾手术出了岔子。
    病人是从乡镇医院转诊过来的，当时患者的阑尾已经出现化脓穿孔的情况，情况危急，也没进行详细检查，就直接将病人送到了手术室。直到手术前，病历到手，主刀医生才得知病人是恶性高热患者。
    恶性高热，是一种遗传性疾病。
    这是目前所知的，唯一可由常规麻醉用药引起围手术期死亡的遗传性疾病。（注1）
    不能使用麻醉药，这场手术根本无法进行下去，可患者的情况迫在眉睫，杨主任一下子想到了正在值班的封静，便赶紧让护士前去找她。
    针刺麻醉是江城人民医院中医科与多科室合作推广的一项临床麻醉方式，对特定穴位进行针刺，达到麻醉的效果。
    封静也是开展这项技术的牵头人之一。
    任务地阿伊兹环境恶劣，医疗条件有限，也相当缺乏医疗资源，普通麻醉手术常常难以展开，必须应用到针刺麻醉的技术。针刺麻醉，是封静在维和医疗队时，一位老中医教授给她的。她扎实的针刺麻醉功夫，也为针刺麻醉临床推广提供了许多借鉴经验。
    封静协助杨主任，顺利完成了手术。
    出了手术室，换下衣帽，封静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离交接班还有十多分钟。
    在等电梯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封静心里隐有不太好的预感。
    临近交班的时候，突发事件总是最多，这是值班医生总会遇到的情况。
    叮——
    思索间，电梯门已经打开了。
    才出电梯，她便听到从急诊大厅传来阵阵哭声喊声。
    一辆辆救护推车从面前飞速而过。
    “快快快！”
    “伤者失血过多，赶紧通知血库备血！”
    “不好！这位伤者休克了，快送入手术室！”
    ……
    嘶声力竭的喊声和哭喊声混杂在一起。
    一车车伤者被拉了过来，伤者家属挤满了医院大厅。
    家属叫喊着：“医生！医生，一定要救救我女儿！”
    “医生！医生！我爸他没事吧？”
    有旁人在议论——
    “哎，也真是太倒霉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听说那是被化工厂开除的员工，拎着一个装着炸`弹的包劫持了一辆公交车，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人的，没想到真的爆炸了。”
    作者有话说：
    注1：引用自《麻醉学》恶性高热名词解释
    *文中涉及的一切背景、地区、人物、事件纯属虚构。
    ----
    下本预收《让我臣服》/《初夏》，作者专栏求收藏
    宁茯初见时淮之，是在公司的宴会上。男人立在窗前，衬衫最上端的扣子解开，朝她看看过来，眼神深不可测，一瞬间只想到了高山之上，皑皑白雪。
    足够迷人，又格外危险。
    她醉意上头，大胆地走向男人。
    酒醒后，宁茯看着身边躺着的人，想起昨夜的荒唐，连夜收拾东西跑路。
    回家后，宁茯发现家里人和死对头家族握手言和，甚至要以联姻来表达诚意。
    宁茯理直气壮地打断：“我国《婚姻法》规定，禁止包办、买卖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所以——”
    她一抬眼，就看见时淮之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宁小姐的专业课学得不错，那可不可以告诉我，《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诈骗罪的定义是什么？”
    宁茯一打结：“所以我……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下。”
    第2章 第二道不等式
    “哪来的炸`弹？”
    “据说是歹徒自己制作的，做得很粗糙，所以才失控炸了。”
    “那……人还好吗？还能救回来吗？不会当场就没了吧？”
    从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封静了解到大致情况。
    原来是商业城的步行街发生了爆炸事件。
    晚上八、九点，这个时间段，在商业城区，尤其是步行街附近，正是人流最密集的时间。
    一个40多岁的男人提着一个装着自制土炸`弹的包登上了410路公交车，行至常安路时，突然劫持了整辆车，并报警要挟让开除他的化工厂老板给个说法。
    原本只是虚张声势，没想到在制服歹徒的过程中，包里的土炸`弹真的发生了爆炸。这造成了车上众多乘客受伤，就连现场的警员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爆炸事件。
    乍一听到这四字，封静还没松懈的神经再次紧绷。
    她心底一沉，快步走向急诊大厅。
    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个夜晚。
    急救中心已然陷入了兵荒马乱的状态。
    “让让！请让一让！”
    救护车车门一打开，医护人员迅速将伤者抬下，一路飞奔送往急救室。
    执勤人员在旁协助，并在场维持秩序。
    医护人员根据情况将伤者分流，以最快的速度安置每一个伤者。
    所有人都在与时间赛跑。
    封静迅速投入到抢救行列。
    清创止血、上药、包扎。
    封静给一个伤者清创缝合完，让护士接手包扎的工作，又飞速接下下一个。
    随着人数减少，治疗室的压力减轻。
    一旁协助的护士也放松了心情，跟封静闲聊起来。
    聊到江城的房价，她随口问了句：“封医生，你之前是在京市的三甲医院工作吧？”
    “是啊。”
    封静应了声，处理完伤口，抬头对患者说：“好了。”
    伤者跟她道谢，起身离开。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回到我们这十八线小城市的医院？”护士整理着器械，好奇，“江城和那边的差距还是蛮大的，你还习惯吗？”
    封静笑笑：“还成，我其实也是……”
    “医生！医生！可以帮忙看看我们队长吗？”门外传来喊声。
    谈话中断，封静抬头望过去，对上一双过分深邃的眼睛。
    秦峥就站在治疗室门口，一身深蓝制服，眉眼冷峻，气质干练。走廊灯光明亮，抛落的光丝映照在瞳仁里，铺出清冷的光点。
    他是被江一程拉过来的。
    两人的目光无声交接，但不过一瞬就移开了。秦峥笑了下，偏头看向他，说：“不用了，只是小伤，我回去自己处理就行。”
    他转身要走。
    “诶，这怎么行？”江一程赶紧按住他的肩膀，“秦队，刚刚离爆炸核心这么近，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他不由分说：“医生，他刚刚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麻烦帮忙处理一下。”
    封静收回思绪，语气也淡：“过来吧。”
    她戴着口罩，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秦峥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封静面无表情看着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如果不需要治疗，请别堵在门口，以免妨碍到后面的伤者。”
    气氛一时僵持。
    江一程看看封静，又看看秦峥，赶紧小声提醒：“秦队，医生让你过去。”
    数秒的对视后，秦峥极淡地牵了下嘴角，改变主意走过去，坐下，懒洋洋地说：“那麻烦医生了。”
    他的声音散漫，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轻易扰乱人的心弦。
    封静压下心底渐起的波澜，脸上没什么表情：“把外套脱了。”
    秦峥轻扯嘴角，慢吞吞地脱下外套，露出短袖。
    封静只扫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低头去看他身上的伤。
    秦峥的手和胳膊上都有擦伤，还有几处割裂伤。
    她不动声色，换上一双新的乳胶手套，消毒过后，从盘子里拿起镊子，开始清理伤口里的异物。
    触碰到伤口，秦峥轻轻皱眉，但一声不吭。
    封静低头工作，异常专注。
    公交车爆炸事件——
    光是看秦峥手上的伤，也能想象出当时的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封静没来由地想起那一天——她回国的第一天，在飞机上，拆除炸`弹那惊险的一刻——
    他现在的身份，是排爆员。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
    秦峥有所察觉，朝她看过来。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吗？”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胸前的工作证，略略挑眉，“——封医生？”
    封静垂眸，情绪转归平静，将沾过酒精的棉球按到他的伤口上，用教训的口吻说：“伤口不能随便处理，即使很小。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发生感染。”
    手上的动作没停下，一顿，又说：“尤其是外行人，就不要强逞能了。”
    秦峥听出她的意有所指，轻轻勾唇：“受教了。”
    封静没理会他，利索地给他处理好手臂上的伤：“好了。接下来的7天内，要注意避免伤口沾到水，还有，每天记得定时换药。”
    将工具丢回到盘里，她又说：“下一个。”
    治疗室外一片冷清，无人应答，也没人进来。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急诊大厅已经恢复宁静。
    所有的伤者都被处置妥当。
    秦峥缓慢地站起身，目光漫不经意地，再次扫过封静胸前的工作证——
    江城人民医院
    中医科封静
    “谢了，封医生。”
    封静脱下手套：“不用。”
    江一程也凑上前，感激地说：“谢谢你啊，医生——”
    “走了。”秦峥打断，用没受伤的手搂过他的肩膀，头也不回也带着他离开。
    “哎哎哎，秦队？等等——”
    秦峥刚走到门口，外面有护士跑了进来：“封医生，有个病人拒绝打麻醉药，但又怕痛，张主任让你过去看看！”
    “稍等，我马上过去。”
    封静立刻起身。
    秦峥下意识回头，但封静没看他一眼，直接越过他，跟着护士往急救室的方向去。
    ……
    临时被叫了出去，等回到诊疗室，护士已经在进行收尾的工作。
    封静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返回值班室。一进门，就看见值晚班的规培生正在给其他同事分发饮料。
    “哎，封医生，你来得正好，”规培生回头招呼她，“你的那份我放桌上了。”
    封静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饮料。是一杯黑糖珍珠奶茶，大概是刚送过来，摸上去还热乎着。
    她笑了笑：“谢谢，你们谁点的奶茶？”
    同事说：“不是我们点的，是刚刚那两个警察小哥送过来的，给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送了，说是谢礼。”
    封静一愣。
    同事又转头看了眼，疑惑：“哎，他们人呢？”
    另外一位同事说：“刚刚走的。”
    “封医生，你跟那位警察小哥认识？”同事回头看向封静，又跟她八卦，“他还特意交代要给你热的黑糖奶茶。”
    封静敏锐地捕捉到同事说的是“他”。
    “是哪位？”
    同事说：“就是手受伤了那个。”说着又跟其他同事聊了起来，“还别说，长得还真帅。”
    “对啊对啊。
    封静握着奶茶的手僵了僵。几秒后，她回神，放下奶茶，转身追了出去。
    *
    夜已经很深了，这座钢铁丛林的城市已经沉睡。外面的街道鲜有车辆经过，四周寂寂，一丝风也无。街灯破开黑暗，映着树影，在青石板地面投下星星点点的斑驳。
    封静追出医院大门时，外面已经不见秦峥的身影。
    “秦峥！”
    她冲着远处喊了声，但声音很快消散在夜色的寂寥中。
    无人应答。
    他大概已经离开了。
    算了。
    封静缓缓地调整一下呼吸，自嘲一笑，转身返回医院。
    *
    天不知何时起了风。
    城市万籁俱寂，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
    秦峥踩着夜色前行，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脚步。
    他回头，望着医院的方向，眼神深沉又克制。
    街灯的流光映照到他身上，清晰地绘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但很快，他收回思绪，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工作证。
    CHINA MEDICAL TEAM
    FENG JING
    中国医疗队封静
    上面的贴着大一寸的蓝底证件照。
    照片里，封静穿着白大褂，长发披肩，嘴角微弯着，明眸动人，面容比现在要稚嫩几分。
    “秦队，奶茶我已经送过去了。”
    江一程从附近的小卖部买完水回来，走到秦峥身边，顺手递过来一瓶水，“给，喝口水？”
    秦峥没接。
    江一程也不在意，将一瓶水夹在腋下，接着拧另一瓶的瓶盖。
    他喝了口水，往封静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有些好奇：“对了，秦队，刚刚我看见封医生追出来了，她好像在找你。”
    想到一种可能性，他又看向秦峥。
    “你们认识？”
    秦峥没回答。
    江一程把瓶盖拧回去，余光瞥见他手上的工作证，不由疑惑：“咦？这工作证，是上次掉在飞机上的吧？你没还给封医生吗？”
    “忘了，下次吧。”
    秦峥轻描淡写地带过话题，将证件揣回到口袋里，转而摸出一支棒棒糖。
    他剥开糖纸，放进口里。
    蓝莓的味道充斥味蕾。
    第3章 第三道不等式
    封静本科读的是八年制的中医临床学。
    大学毕业后，她选择留在了京市工作，之后又参加了维和医疗队。
    后来……她又回到江城。
    她是江城本地人，但回到江城一个多月，她并没有搬回家和父母一起住。
    为了方便工作，她在医院附近的小区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
    回到值班室，封静和同事做好了交接班工作，驾车从医院的停车场出来。
    离开医院的时候，天终于下起来雨。
    漆黑的天空被闪电撕裂开来，伴随着轰隆的雷鸣声，乌云拨散，暴雨倾盘而下，将酝酿数天的闷热一扫而空。
    大雨扫走了闷热的天气，却清不掉烦闷的心情。
    车窗前，雨刮器不停晃动。
    车开出公路，封静盯着路况，却有些走神。
    江城本地人常打趣，江城很小，小到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熟人。
    选择回到这里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秦峥。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脑海里盘旋，像野草一样，在内心疯狂生长。
    尘封的记忆也开始松动，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秦峥的场景。
    高一的时候，她报名参加了学校的物理竞赛班。
    竞赛班安排在下午七八节自习课，那天下课，有个知识点没理解透，她找老师请教，耽搁了些时间。去到物理班课室时，好的位置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后排几个座位。
    她只能坐到后面。
    试卷已经分发下来，她放好书包后，赶紧开始做试卷。
    做完前几道选择题，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课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报告。”那声音懒懒的，散漫从容，掺了几分漫不经心。
    封静也没理会，继续低头做试卷。
    直到旁边的空椅子被拉开，有人落座。封静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不经意间的一眼，她看到对方试卷上的名字——
    “高一（1）班，秦峥”。
    ……
    记忆中的秦峥，永远都是那副慵懒散漫的表情。
    再重逢，他早已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感，多了几分冷厉和成熟。
    她才发现，原来一转眼，已过去了这么多年。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强行中断了回忆。
    封静无意识地咬了下舌尖，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
    连接了手机蓝牙的中控台的来电显示“母上大人。”
    她呼了口气，平复心情，挂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妈？”
    封妈妈的声音传来：“静静，到家了吗？”
    封静说：“还没呢，刚加完班，正在回家路上。”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班？”封妈妈说，“你才从国外回来，怎么也要天天要加班？刚回来，怎么也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没事，我都习惯了。”
    “那吃过饭了吗？”
    “没，正要回去吃。”
    “还没吃饭？”封妈妈一顿，叹了口气，“静静，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
    “妈妈知道你这工作忙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但你这样，让人怎么能放得下心？”
    “你不会照顾自己，现在还有爸妈，以后爸妈不在了，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又是这熟悉的开场白。
    果不其然，一番苦口婆心后，封妈妈话锋一转，说到正题上：“静静，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该抓紧了。”
    封静早有预料，立刻出声打断：“妈，我现在在开车，不是很方便说话。”
    封妈妈说：“妈只是想找个人来帮忙照顾你。”
    “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这哪里一样？”
    封妈妈停顿几秒，直接切入主题：“上次那个在银行工作的小伙子，年纪确实有点大，你觉得不合适就算了。最近你姨介绍了个小伙子，是在国企工作的。”
    “我和男方的父母聊了聊，他们提议下周六晚上，我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让你们先见个面，认识一下，你看怎么样？”
    封静想也没想就拒绝：“妈，我前天不是说了，我这周要搬家，下周，下下周都得值班。”
    “这样啊，”封妈妈作出让步，“那这样吧，吃饭可以改天再约。你们先加个好友，聊一下，先熟悉熟悉，你觉得怎样？”
    封静皱眉：“妈，我没兴趣。最近医院那边也很……”
    “就这么说定了。我已经跟人家小伙子说好了啊，我等下把他的微信推给你，你们加上好友聊聊。”
    “等一下，妈，我——”
    话未说完，封妈妈已经挂了电话。
    听着那“嘟”一声的断线音，封静心里只剩下无奈。
    她摘下蓝牙耳机，心里烦躁。她驾着车，明显心绪不宁。
    忽然，前方的绿化带窜出一只流浪猫。
    封静急打方向盘，避让开来。
    刚好有一辆车从超速道斜切到她的前方——
    糟了！
    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赶紧调整方向盘，同时刹车，但还是晚了——
    砰！
    轻微的震荡后，她知道——
    追尾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
    封静缓了好几秒，才平息了心情。
    回过神时，前面的车亮起了车尾灯，示意她先把车靠边。
    现在下着大雨，就这么堵在道路中间确实也不方便。
    她跟在黑色小车后面，往路边靠去。
    停靠好车，她熄火，立刻下车去检查车辆受损的情况。
    被追尾的是一辆黑色的大众小车。
    所幸碰撞并不是很严重，只有几道轻微的刮蹭痕迹。
    “很抱歉，我……”车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封静一抬头，就发现头顶多了一把雨伞。
    雨丝被隔绝在外，伞底狭窄的空间下，秦峥垂眼看着她：“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也不打伞？”
    “……”
    封静沉默一瞬，缓缓移开目光，看向那辆黑色大众，问：“这是你的车？”
    这时，驾驶座的门打开了，江一程从车里下来，应声道：“抱歉抱歉，这是我的车。刚刚开得太快了，没事吧——诶？封医生？”
    封静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看向江一程：“不，是我的责任，是走流程还是私了？”
    江一程想也没想：“私了吧，已经很晚了，这雨一时半刻也不会停，在这里等交警过来处理也不方便，反正都是熟悉的人，就各自……哎哎哎秦队，你干嘛？”
    秦峥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搂了过去，懒散的嗓音带几分漫不经心。
    “别这么自来熟。”
    封静拿出手机，脸上若无其事：“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方便商量后续赔偿的事。”
    “行，”江一程应了声，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秦峥，“不过，加……谁的？”
    封静的目光始终没从江一程身上移开：“谁是车主，那就加谁的。”
    秦峥侧眸看向江一程，微晒。
    被两道目光夹在中间，江一程压力徒增。
    他顶着秦峥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好，好的，加微信可以吗？”
    “可以。”
    封静很干脆地打开微信。
    点开屏幕解锁，封妈妈刚好发来了新的语音消息。
    她一下子就点中了封妈妈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封妈妈喜滋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静静啊，我把那小伙子的微信推给你了，你记得加人家好友。”
    刚刚在开车，她开启了外放功能。
    这下子，封妈妈的声音直接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地传入每一人的耳中。
    封静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还没来得及按下暂停，下一句已经自动播放出来。
    “照片也发给你了，你看看是不是长得很周正啊。”
    “这国企的小伙子真的很不错，还不到三十，现在已经是小主管了，听他妈妈说，他这两年内估计还会晋升。对了，他爸爸好像也是干医药这块的，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话题。你好好把握机会，周末有时间就约一起出来饮个茶见个面，就算不成也交个朋友，年轻人之间也该多交流交流……”
    封静赶紧触对话暂停，未了又重新播放一遍，赶紧关掉外放，心里尴尬，假装若无其事
    气氛到底太尴尬了，江一程赶紧打开二维码，解围说：“封医生，你来扫我吧。”
    封静扫了他的码，互相加上好友。
    江一程：“好了，那先这样，有事我们再……”
    “走了。”秦峥淡淡吐出两字，转身离开。
    “哎，秦队，等等——”
    江一程赶紧收起手机，跟上去。
    “秦峥！”封静看着秦峥的背影，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忍不住出声喊住他，“等一下！”
    不远处的男人身影一顿，停下脚步。几秒后，才缓慢转过头。
    “封医生还有事？” 他看向封静，态度依然闲散懒淡。
    ——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
    她很想这样问，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秦峥看她的目光带着不解：“嗯？”
    封静仰头直视着他，语气肯定：“奶茶，是你送的吧？”
    秦峥略略挑眉：“是我同事提议的，他见你们忙了一天，就想请你们喝奶茶。”
    “但我同事不是这么说的，那杯黑糖奶茶是你特意放的，不是吗？”
    “所以呢？”秦峥笑了下，语气依旧漫不经心。
    封静黑眸清亮，追问：“为什么？”
    秦峥极淡地牵了下嘴角，声音掺了几分懒散。
    “感谢你帮我处理伤口，无以为报，只能请你喝奶茶了。”
    “什……么？”
    “还有，就当……是当时的救命之恩吧。”他语气轻松，掺了几分漫不经心。
    透过夜色传来的声音，沙哑，懒倦，很低，却很清晰。
    “救命之恩？”
    一口气堵在胸口，封静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峥眉梢稍扬，淡笑了下，好像很疑惑：“不然封医生以为是什么？”
    封静沉默，片刻后，态度冷淡下来。
    “没事了，打扰了。”
    她双手插到兜里，转身返回到车上，心沉入到冰冷的谷底。
    他好像——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秦峥目送封静上了车，看着那辆银白色的小车渐渐隐没在夜色里，脸上的笑意淡去，深邃的黑眸里夹杂着复杂的、难以读懂的情绪。
    江一程在旁小心翼翼地提醒：“秦队？”
    “我们走吧。”秦峥抽回思绪，淡声道。
    “好。”
    回到车上，重新启程。
    江一程余光不时瞥向秦峥，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江一程。”
    江一程条件反射,立刻扳直了身体：“是！”
    秦峥瞥他一眼，目光含着警告：“专心开车。”
    “收到，秦队！”江一程进入了机械开车状态。
    秦峥看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江一程又忍不住开口：“秦队，那个……”
    秦峥说：“不要告诉她，那是我的号。”
    江一程却一头雾水。
    可那不是秦队的手机吗？他还能怎么告诉对方？
    第4章 第四道不等式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封静拖着一身疲倦去洗了澡。
    临睡觉前，她终于抽出空来去看刚加上的好友。
    【你已添加了J，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江一程的微信头像一片漆黑，昵称是一个单字母“J”。
    这个“J”应该是江的意思吧。
    封静也没仔细探究。她实在太累了，把手机扔到一边，倒头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是周末。
    连续转轴一个月，难得的休息日，不用值班，封静一觉睡醒，已经是早上十点。
    还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封静打着呵欠去开门。
    得知她这两天要搬家，她姨妈早早就打发了表哥江行舟过来帮忙。
    江行舟看着穿着睡衣、睡眼蓬松的封静：“你怎么现在才起来？”
    封静看着一身西装革履、模样正经的江行舟：“你怎么穿成这样过来？”
    表兄妹俩按惯例互相嫌弃了一番，封静才把他迎进门。
    这次搬家，封静请了搬家公司。东西已经打包好送了过来，正大箱小箱堆满了客厅。
    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江行舟忍不住吐槽：“封静，你一个女孩子，住的地方怎么比江行云的狗窝还乱？”
    江行云是江行舟的弟弟，也是封静的表弟，今天刚升高三。
    封静没好气地回呛：“你以为谁都是你吗？什么事都有助理帮忙打理，江总？”
    江行舟目前在一家上市集团工作，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集团副总裁，在外人看来，妥妥的成功人士。
    江行舟：“……封静，我好歹也是你表哥，能不能对我放尊重点？”
    封静瞥他一眼：“不然叫你Aaron江？”
    江行舟眼睛狠狠地抽搐了下，一脸吞苍蝇的表情。
    他深呼吸，勉力挤出一个假笑：“能不能，不要再叫那个名字？”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封静微笑：“好的，江总。”
    江行舟：“……闭嘴吧。”
    他磨了磨牙，心里气急败坏，却拿她毫无办法。
    初上任，江行舟为了贴合自己的身份，给改了一个牛逼哄哄的英文名，还印在名片上到处派发。结果……这直接成为他人生里的一大黑历史。
    每次被合作伙伴称呼为“Aaron江”的时候，他的羞耻感直接爆棚。
    但自己装的逼，只能跪着也要装完。
    整理到一箱就物品，江行舟从里面拿出一张略微泛黄的试卷，顿时来了兴趣。
    “难得啊，高中的试卷，你都还留着。”
    他浅浅地扫了眼上面的分数和题目：“啧，这分数还行，但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也能做错？”
    封静心头猛地一颤，记忆碎片的片段，和这个声音重合。
    曾经，好像也有人对她这么说过——
    “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也错了？”
    江行舟又拿起一个厚皮本子：“哎，还有日记本啊。”
    “还给我。”
    封静心跳漏了半拍，赶紧把试卷和日记本夺回。她随手将试卷塞进日记本里，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又岔开话题：“说起来，行云今年要高考了吧？”
    说起这事，江行舟就忍不住发愁：“是啊，都要高考了，那小子还敢谈恋爱。你下次见到他，得帮我好好说说他。”
    封静动作一顿，语气略不自然：“谈恋爱怎么了？”
    江行舟说：“谈恋爱没什么，可他这是早恋。早恋影响学习，危害身心健康。”
    封静说：“早恋又怎么了？我记得，行云的成绩可是很稳的。”
    江行舟摇头，一脸过来人的表情：“他这年纪，心智不成熟，太早恋爱很容易出大问题，多少早恋情侣到了毕业就分手？我跟你说，我那时候，年级第一和第二也是早恋……”
    封静瞥他一眼：“所以这就是你至今还是单身狗的理由？”
    江行舟被噎了下：“……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行，你接着说。”
    “他们那时候还当着全级人面前秀恩爱。但当初有多快活，后面就有多悲惨，大学刚毕业就分手了，”江行舟唏嘘道，“后来他们又一路折腾……”
    封静突然发现盲点，打断：“慢住，你说年级第一和第二早恋，那就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念书的时候无人能敌吗？”
    “……”
    江行舟移开目光，语气生硬：“咳，这种小细节就不要在意了。这箱书是放书房吧？”
    说着，便径自抱着一箱物品，进了房间。
    封静也没理他，看向手上的日记本，封皮上的自己依然很清晰。
    江城一中高一（6）班封静
    这日记本，原来还在。
    她翻开日记本，第一页就写满了初次见面对秦峥的吐槽，上面还有好友麦颖诗画的小人像。
    【怎么会有这样拽上天的人？？？】
    【秦峥大臭屁！！！】
    她和秦峥在物理竞赛班初次见面，也因为一次小矛盾，从此有了交集。
    起初她对秦峥的印象并不好，两人棋逢对手，又总是针锋相对，关系也剑拔弩张。
    “这么简单的题目，怎么也能做错？”他总是这样无情地嘲讽她。
    她不服气，暗下决心要超越他，让他好看。
    封静笑笑，往后翻了几页。
    封静：【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没风度的人。】
    麦颖诗同仇敌忾：【的确太过分了，好歹也帮个忙不是。】
    麦颖诗还在这句话下画了两个火柴人，代表秦峥的火柴人被一脚踢飞上天，化作星星。
    高二分班，封静选了理科，她和秦峥被分到同一个班里。
    封静家离学校不远，走路过去不到十分钟，平时都是走路上课。可那天不知怎么起晚了，她是当天的值日生，为了赶上值日，她急匆匆跑出门，却不小心崴到了脚。
    秦峥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察觉到异样，刹车停下，回头上下打量她。
    “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封静心里莫名有些感动，没想到他还会关心人。
    “那就好，等会值日不要迟到了。”
    秦峥风轻云淡地只扔下一句，就这么骑着车……走了。
    封静：？？？？？？
    她当时大受震撼，对他的印象也差到极点。
    可封静后来才知道，秦峥回到学校后，立刻找到当天值日老师，让她过来帮助封静。
    再翻开下一页。
    封静：【怎么办怎么办？让他看见了。QAQ】
    麦颖诗：【姐妹节哀！那他有什么反应？】
    封静：【好像也没别的反应。他今天好奇怪，回来的时候还给我塞了一堆零食，但什么话也没说，他不会生气得在零食里下毒了吧？】
    麦颖诗直接在本子上画了一只狗被夹在火上烤的画像：【嗨。】
    封静：【？什么意思？】
    麦颖诗：【→_→你自己体会。】
    有天秦峥忘了带生物课本，跟她借书，封静随手把课本借给他。
    她却忘了自己在上面画了他的Q版画像，旁边还写着“秦峥大臭屁”几个字。
    “等等，那课本——”等想起这事时，秦峥已经翻开了课本。
    看到树上画着的小人，神色莫测。
    他缓慢抬起头，黑眸定定看着她，眼中神色似笑非笑：“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形象吗？”
    ……
    说是日记本，也不能算是，这本日记更像是她和麦颖诗的聊天记录。
    封静看着上面满满的回忆，忍不住笑了出声。
    但看着看着，她的眼底就涌起涩意。
    也许，是时候，跟过去做一个告别了。
    手机突然响了。
    新消息的提示音拉回她的思绪。
    封静合上日记本，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是好友麦颖诗发来的消息。
    麦颖诗：【静宝！你一定要救我！】
    封静：【怎么了？】
    麦颖诗：【我想邀请你参加我们的节目，就那个《青春正当时》！】
    封静想也没想就拒绝：【不了。】
    麦颖诗发了个哭泣打滚的表情包：【啊啊啊真的不吗？你不考虑一下吗？】
    封静：【不考虑。】
    麦颖诗：【我不是你的小可爱了吗？那我们之间的山盟海誓、颠鸾倒凤、鱼水之欢、卿卿我我、朝朝暮暮算什么！】
    封静面无表情地回：【算生堆硬砌。】
    麦颖诗：【QAQ】
    麦颖诗：【捂胸口，你变了，变得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可爱了。】
    封静冷酷无情地回了一个字：【哦。】
    麦颖诗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多年好友，她大学念的是动画设计专业，毕业后却阴差阳错转行入了影视行业，目前是某大型影视公司的知名制片人。近期，她和江城电视台合了一部综艺节目，主题是青春正能量。
    节目组刚跟某经常营销热爱慈善、名校学霸人设的当红小花签了合约，官宣不到半天，她被税务局通报偷税漏税的消息转眼间就上了热搜，沦落为劣迹艺人。
    他们的节目也顺带被网友嘲上了天。
    麦颖诗为此头都要秃了。
    为了扭转口碑，江城电视台决定放弃采用流量明星，邀请各行业内的翘楚参加节目。
    麦颖诗一下子想起了封静，归国的维和医生，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正能量的形象。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
    被封静拒绝了，她也没恼，一转头就发来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麦颖诗：【那静宝，晚上有空吗？出来吃个饭？好久没聚了。】
    封静：【行，不过得等我收拾完东西。】
    封静：【对了，我可以顺便带个人吗？】
    麦颖诗：【谁？】
    封静：【我的大冤种表哥。】
    麦颖诗：【OK，那我下午过来找你。】
    第5章 第五道不等式
    时间一到，封静就拉着江行舟出门。
    日落时分，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在天边缓缓铺开，白天逐渐过渡到黑夜，城市被万家灯火点亮。
    她和麦颖诗约在附近的西餐厅见面。
    麦颖诗比约定的时间要早到，她坐在落地窗旁，伸手招呼他们过去。
    “这边。”
    距离上次见面也有一年多了，去年这时候，她还是一头齐耳短发，现在栗色的大波浪卷及腰，配一副墨镜，看起来时尚又御姐。
    落座后，封静问她：“换新发型了？”
    “是啊，好看不？”
    “很不错。”
    麦颖诗是制片人，工作性质的原因，经常全国各地到处飞。
    她每逢到京市出差，就跟封静约饭。
    麦颖诗把菜单递过来：“看看要点什么？”
    封静说：“你决定就行。”
    麦颖诗拿不定主意，便把菜单塞给江行舟：“那江总点吧，今天辛苦了吧？”
    江行舟挑了下眉，刚要接过菜单，他的手机就响了。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出门接电话。
    麦颖诗收回目光，又跟封静闲聊：“静静子，真的不考虑参加我们节目吗？酬劳可是很丰富的。”
    封静喝了口水，摇头：“不了，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这工作性质，再说医院也不可能批。”
    麦颖诗不死心：“啊，如果能跟医院达成合作呢？”
    封静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既然要找业内精英人士，你为什么不找江总？”
    她往外面看了眼，用眼神示意。
    麦颖诗转过头去，注意被转移：“咦？”
    “商界成功人士，身价过亿，名牌大学毕业，学历高，微博坐拥千万粉丝，随便发条博文都能引来一群人叫‘老公’，人气不输当红流量。”封静细数着他的优点，“长相也还算过得去，有热度，有话题，不是很符合你们励志正能量的主题吗？”
    “对哦。”
    她若有所思，越想越觉得兴奋：“你说得太对了！今晚回去，我就跟电视台那边商量这事。”
    封静弯了弯唇角。
    侍应走过来给她们添水。
    “那就这样愉快决定了。”
    麦颖诗收回思绪，旋即想到什么，又凑近封静，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对了，话说回来，回来以后，你有没有见过那个谁啊？”
    “谁？”封静没反应过来。
    麦颖诗朝她挤了挤眼，把声音压得更低：“秦峥啊。”
    封静怔住。
    麦颖诗从她的表情看出答案，不由奇怪：“你回来后，他没跟你联系吗？”
    封静眉心不可察觉地跳动了下：“没呢。”
    麦颖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江城的，听说他现在好像当了什么……排爆员？”
    “有点难以置信，他怎么会从事这样危险的工作？”她的声音慢了下来，似是困惑，“我记得，他以前不是说要当外科医生的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封静垂眸，神色平静，“而且都过了这么久，他说不定早就忘记我们了吧。”
    麦颖诗看向她，不假思索：“怎么可能？他之前好像还跟别人打听过你的事。”
    封静握着玻璃杯的手一紧：“打听过……我？”
    麦颖诗点点头。
    封静追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个月前吧，”麦颖诗说，“那天我去赞助商的公司谈业务，刚好遇到高中同学，就闲聊了几句，他告诉我的。”
    “哎，说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时候秦峥怎么无端端就失去消息了，明明还有半学期就高考了……”
    后面的话，她都没有听清了。
    封静垂眸，嘴角扯开一个讥讽的弧度。
    呵，秦峥。
    感情他一直在自己面前演？
    很快，江行舟从外面回来，话题到此打住。
    也许是麦颖诗的眼神太过炽热，江行舟一回来，就敏锐地察觉不对：“你们怎么了？”
    “没，没什么，”麦颖诗连忙把菜单递过去，“我们都在等你呢，来，赶紧点餐。”
    “……”
    麦颖诗惦记着她的综艺项目，吃完饭，便匆匆离去。
    封静暂时不想回去，和麦颖诗分别后，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江边。
    她停下脚步，眺望远处的风景。风吹起她的发丝，带着凉意抚过脸颊。
    江行舟一直跟在她身后：“怎么还不回家？”
    “刚吃完饭，想散散步。”封静看向他，伸手掖起发丝“你怎么也没回去？”
    江行舟挑眉：“你是不是有心事？”
    封静指尖一顿，低头看向脚尖：“没有。”
    江行舟“啧”了声，一脸你还想瞒我的表情：“有事就说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
    “都说了没有。”封静敷衍说，“你也忙一天了，要不你先回……”
    话未说完，江行舟突然一个闪身，躲到她身后。
    “你干嘛？”封静狐疑，下意识抬头。
    前面路边摊，靠近马路边的一桌，一对年轻男女正在相亲。
    男人戴着一副无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女方还是封静认识的人，江城人民医院的同事，薛曦。
    薛曦长着一张娃娃脸，乍一看还以为是刚毕业的高中生，经常会被病人当成实习生。
    眼镜男问：“那薛小姐是干什么职业的？”
    薛曦话少：“医生。”
    眼镜男笑着说：“哦？医生挺好的啊，那是哪个科的？平时忙不？”
    薛曦：“肛肠科。”
    眼镜男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咳咳……”
    “没事吧？”
    “没事没事。”
    眼镜男缓过气来，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薛小姐，那，那个，我认真地想了下，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
    扔下一句，他抓起自己的东西，起身落荒而逃。
    “张先生！”
    薛曦站起身，看着眼镜男溜得飞快的身影，暗自叹了口气，表情无奈。
    “第108个。”
    她转过身，刚好对上封静的视线。
    “封医生？”
    封静打招呼：“薛医生。”
    薛曦注意到她身后的江行舟：“跟男朋友出来玩？”
    封静笑笑，说：“这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哥，今天过来帮我搬家。”
    “哦，那不打扰你们。”
    薛曦朝她点点头，垂着脑袋离开，看起来很泄气。
    她走后，封静才转头看向身后的江行舟：“你躲什么？你认识薛医生？”
    江行舟探出头，也问：“那个医生，你认识她？”
    “薛医生是我们医院肛肠科的主治医师，都是一个医院的同事，我为什么不认识？”封静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似是想到什么，她蓦地抓起江行舟的手。
    江行舟措手不及：“哎哎，你干嘛？”
    封静把着脉，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得过痔……”
    话说一半，就被江行舟捂住了嘴巴。
    “唔唔。”封静瞪他，示意他放手。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江行舟压着声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不许将这件事告诉别人，你答应我我就松手。同意就点点头。”
    封静点点头，他松开了手。
    她再瞪他一眼，这无意间的抬头，却正好对上一道视线。
    那人的黑眸，深不见底。
    江行舟也注意到前面的状况，眺望过去。
    “哎？前面发生什么事？”
    不远处停了几辆警车，附近也拉起了警戒线。几名警员正在警戒线外，劝返想要上前围观的群众。
    一个多小时前，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称施工人员在江城河中作业的时，发现了一枚疑似炸`弹的物体。
    江城河横穿商业区的中心，两边是步行街，人流量大，要是发生爆炸，后果将不堪设想。
    排爆队迅速赶到现场处置。
    五分钟前，那枚疑似炸`弹的可疑物体刚被安全转移。
    “弹身长约一米，引信完整，初步观察，疑似是过去遗留的航空炸`弹。”秦峥上岸后，脱下防爆服，又反复，“先转移到安全储存库区，再作进一步的鉴定和处理。”
    “收到。”旁边的队员做着记录。
    处置完炸`弹，天色已全黑。
    “秦队，先擦擦汗。”江一程递上一条毛巾。
    秦峥接过毛巾，走向指挥车，他身上全是汗水，里面穿的薄衬衫完全湿透，紧紧贴着身躯。
    然而一抬眼，正好看到在岸上打闹的两人。
    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似有所觉，封静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
    她站在岸边护栏前，隔着浓沉的夜色跟他遥遥对望。
    目光交汇的那瞬，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灯光和夜色交织在一起，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鸿沟，短短的几步距离，却仿佛成了两条无法交集的平行线。
    “怎么这么多警察，发生凶案了？”江行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走了，别看热闹了，回去吧。”封静收起思绪，轻扯嘴角，像是不感兴趣般收回目光，拉着他离开。
    “喂喂——”
    她毫不留恋地走开，转眼间消失在人群中。
    风吹过湿透的身体，冰冷深入骨髓。
    秦峥站在指挥车前，表情不甚明朗。
    江一程走过来，插了一嘴：“哎，秦队，我刚才好像看到封医生了。”
    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他又补了一刀：“跟她一起的那个是她的男朋友吧？还蛮配的，一看就是精英人士。”
    秦峥没应，一动不动。
    旁边有队员注意到秦峥的异样，唤了声：“秦队？”
    秦峥闭了闭眼，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扯起嘴角，自嘲一笑。睁开眼，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收队。”
    第6章 第六道不等式
    夏天天气变幻多端，傍晚时分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层层黑云就覆盖了天空，像是要下雨。
    这雨到底是在封静回到家时落了下来。
    自己一个人住，也没什么拘束。
    打开灯，她坐到沙发上，很随意地踢掉鞋子。
    窗外雨声密集，屋内寂静无声，日光灯将室内照的明亮，也衬得室内更加冷清。
    这种环境下，很容易让人怀缅过去。
    她靠在沙发上，思绪逐渐放空。
    记忆海的冰雪开始融化，过去的那些记忆又开始复苏，她渐渐陷入到回忆里。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
    封静这才从这种状态中摆脱出来，掏出手机看了眼。
    一条微信消息出现在锁屏界面。
    江行舟：【到家没有？到了吱一声。】
    江行舟：【还有，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不然你懂的。】
    还附了一个“威胁警告”的表情包。
    封静扯着嘴角笑了下，点开对话框，回他一个字。
    封静：【吱。】
    退出聊天界面时，她看到消息栏里那个昵称“J”的漆黑头像。
    加上好友后，她和这个叫江一程的小哥似乎还没说过一句话。
    这样似乎不太好，毕竟她才是过错方。
    封静斟酌了一下，点开“J”的头像，发了条消息过去。
    封静：【您好，我是封静。这两天比较忙，没来及联系您。那天晚上很抱歉。你修理好车后，把修理费用告诉我，我转账给您。】
    等了好一会，对方始终没有回复。
    封静没再等，起身进房间。
    洗漱后，她简单地收拾了下，坐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日记本。
    翻到空白的一页，她落笔写下今天的日期。
    初次见面后，她对秦峥一直没有好印象，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对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扭转对秦峥的印象？
    好像是那一天吧。
    高中物理竞赛初赛后，她被选中到市里的集训队。
    集训的地点在其他学校，第一天刚上课，她就感觉肚子不舒服。
    到了课间，那种难受感更加强烈了。
    “稀奇，咸鱼也能上岸了？”秦峥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侧着头看着她，语气调侃，“啧，你今天怎么没精打采，没吃早饭啊？”
    她瞪了他一眼，心里莫名烦躁，连他的调侃都懒得回嘴。
    太难受了。
    忽地意识到不对劲，封静僵了下，赶紧站起来：“帮我跟老师说下，我去洗手间。”
    扔下一句，她匆忙跑到洗手间。
    进了隔间一看，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好，例假竟然来了，短裤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痕迹。
    竟然提前了一周到来。
    封静先前压根没想过这事，毫无准备。
    刚好是盛夏，她身上穿的短袖，没什么能遮掩的东西。
    她是江城一中队伍里唯一的女生，而且她也不认识学校里的其他女生，似乎没有人能帮到她。
    封静一下子无所适从。
    从洗手间里出来，已经开始上课。她踌躇着不敢回去，只能躲进了旁边的空教室里。
    她独自一人躲在教室里，只觉得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难熬。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封静一惊，猛地抬头。
    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锁，她的心一下子被镬紧。
    那人却没推门，而是在门外问：“封静，你躲在里面干什么？”
    是秦峥的声音。
    封静愣了下，犹豫着走过去，把门打开一条门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秦峥打量着她：“你没事吧？”
    “别管我，你赶紧走吧。”封静不想跟他多说，她只想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再悄悄回去，至少没那么难堪。
    秦峥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好像发现了什么，微微一顿：“你等我一下。”
    他转身走了。
    过了许久，秦峥也没回来，封静以为他已经回去了。
    她把门打开一条门缝，想观察外面的情况。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她赶紧把脑袋缩回去。
    很快，秦峥出现在门前，敲了敲门。
    他从门缝中递过来一只红色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什么。
    见她还愣着没有反应，他又催促：“快拿着。”
    封静犹豫地接过，往里面看了眼：“这是什么？”
    看到里面的东西，封静声音都卡在嗓子眼：“你去那里买了——”
    她惊讶地抬起头，秦峥却移开了目光，淡声说。
    “……赶紧处理好吧。”
    他一反常态地没取笑她，让封静很不适应。
    不一会儿，他又扔进来一件外套：“拿着个围上。”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外套，但封静还记得，那件外套上，有淡淡的柠檬香味，很好闻。
    那时她第一次觉得，秦峥这个人，好像也……还不错吧。
    ……
    回忆中止。
    心间的刺痛异常清晰，封静自嘲地笑了下，在日期下的空白处写——
    【秦峥，果然是大臭屁。】
    *
    上午，烈日当空。
    江城公安分局，排爆队训练场。
    排爆队正在进行排爆训练。
    新来的队员偷偷看了一眼秦峥的背影，转头问江一程：“江哥，秦队最近是怎么了？”
    “休息的时候，不是看着手机发呆，就是看着天空发呆，也不跟我们开玩笑了。”
    “我也不太清楚。”江一程说，“不过，秦队最近的确有点奇怪，我总觉得……”
    “很闲吗？”头顶传来秦峥漫不经心，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嗯？”
    江一程一个条件反射，手里咔嚓一下，一条线路被剪断。瞬间，白色的粉末从炸`弹内部喷出，喷了他一脸。
    他剪到了错误的线。
    “这是C-4型号炸`弹，爆速达每秒8公里，威力巨大，一瞬间就能让所有东西灰飞烟灭，如果在真正的排爆场上，恐怕这里的所有人已经完了。”秦峥瞥了他手上的炸`弹一眼，轻描淡写，语气却透着几分严肃。
    江一程看向手上贴着“C-4”标签的炸`弹外壳：“秦队，我……”
    这是模拟炸`弹，只不过里面装的不是炸药，而是面粉，一旦操作失误，就会被喷一身面粉。
    排爆队员们脸上和身上的面粉痕迹，代表他们失败的次数。
    情况看起来相当惨烈。
    秦峥淡道：“训练的时候，不要做无关要紧的事情。”
    “我希望你们每一次训练，都当成现场来处理，而不是普通的练习。”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只要剪错一条线，你和人质都要归天了。”
    “抱歉，秦队，是我走神了。”江一程惭愧。
    秦峥没说话，从拿过旁边的一枚模拟炸`弹，给他们做示范。
    这枚模拟炸`弹，是新来的队员刚才做训练用的，时间已经开启，上面的计时器只剩下58秒。
    他说：“剪刀给我。”
    江一程赶紧把剪刀递过去，但他看了眼计时器，愣了下：“可就剩这么短的时间——”
    秦峥接过剪刀，没说话。
    他已经撬开了外壳，开始疏离线路，一根，两根，他毫不犹豫地剪了下去。
    足够冷静，干脆利落。
    47秒。
    围观的队员看得紧张，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40秒，
    30秒，
    ……
    时间一秒秒减少。
    6秒——
    咔嚓，最后一根线简短，倒计时停止了。
    定格在数字“6”的计时器告诉了在场人一件事——
    炸`弹成功拆除了。
    惊心动魄的拆弹教学，被秦峥完成得像一场精致的拆解艺术。
    他把工具放下，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人：“在真正的排爆场上，是不会给你看到时间的。在排爆时候的每一秒，都是在跟死神博弈。”
    队员们都沉默了。
    “早上先到这里吧，散队。”
    淡声扔下一句，秦峥转身返回办公室。
    行政部门的同事刚好过来送文件，见到他，打了声招呼：“秦队回来了，上面刚下发了文件，我放到你桌上了。”
    “好，谢了。”
    秦峥走到办公桌前，抽出桌上的文件。
    一张工作证也随之被抽出，掉落到地上。
    他动作一顿，弯腰捡起工作证，拿到手中。
    秦峥看着工作证上封静的笑容，陷入了眸中情绪里。
    心脏好像被丝线缠紧，一点点地收缩，是难以言喻的痛。
    有人手机响了，办公室的安静被打破。
    是办公室里的同事。
    “哎，抱歉抱歉。”
    对方赶紧拿着手机出去接听。
    手机铃声，是最近大热的一首流行歌：“你这么坚定，朝着自己的理想而行，而我只能，渐行渐远……”
    秦峥将工作证放回到口袋里，嘴角扯开，带着十足的自嘲。
    *
    清晨，阳光拨开了天空的乌色，洒在树梢。
    封静照常起了一个大早，提前了半小时到达科室作准备工作。
    “封医生，早啊。”
    “早。”
    一路跟同事打招呼，封静来到自己的诊室，换上白大褂。
    到了八点，医院门诊开诊。
    “奶奶，您的身体情况其实并不复杂。之所以会犯头痛，是因为您过度进补了。您不必过度忧虑，平时多注意饮食就好。”
    封静耐心地给患者解释：“补汤虽好，但是要对症下汤才会达到滋补的效果。您是痰湿体质，不适合过于进补。我打个比方，就好像您身体里有一团火，补汤就像是油，灌进身体里，这不是火上加油，烧得更旺吗？”
    患者是七十岁的老婆婆，听了封静这番解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封医生，你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
    “你帮我调理了半个月，我也觉得比以前精神多了。”老婆婆一脸感激，“谢谢你啊，封医生。”
    封静笑笑：“不客气。”
    送走这位病人，排队系统叫了下一位患者的号。
    进来的是一位长相憨厚的大叔，三四十岁的年纪。他拄着拐杖，一撅一拐进来了。
    “王浩光是吗？”封静核对了病历簿上的信息，示意他伸出手。
    “医生你好。”大叔坐下，有些拘谨。
    她边伸手搭脉，边作惯例询问：“您觉得哪里不舒服？”
    大叔伸出手，说：“我最近觉得大腿很痛，总是痛，碰一下就痛，我都不敢去按它。之前吃止痛药还能忍忍，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就过来看看。”
    封静把着脉，分析着他的身体情况，心里却有点奇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叔想了想：“一个月前吧。”
    封静疑惑：“那大叔，您有过往病史吗？或者，之前有受过外伤的情况？”
    “哎呀！医生你真神了！我之前的确受过伤。”
    大叔有些惊讶：“我在采石场做爆破工，一个月前，我的同事失误引爆了雷`管，我刚好站在那位置下面，被炸着了，当场就晕过去了，后来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到医院。当时急诊的医生检查了下，说没有致命伤，给我上了点药、包扎了几下，我就回家去了。那时候觉得腿有点痛，我还以为是因为爆炸冲击受了伤的原因，过阵子就会好，没想到一直痛到现在。”
    封静问：“当时的医生没让你去做详细的检查吗？”
    “有，那天太晚了，他让去第二天再去做个CT检查。”
    “那您之后去了吗？”
    “没，这不是觉得太麻烦吗？而且我回家后，也没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现在伤也好了，就是腿有点痛。”大叔说，“医生，你就给我开几剂中药调理一下就好了。我老婆说肯定是在家里躺了半个月，不运动，得老寒腿了。”
    “……”
    封静沉默了会，说：“您的身体还是很健康的。”
    大叔催促说：“哎呀，医生，你先给我开点药吧，我等会还要去上班，再晚就要被老板骂了。”
    封静想了下，说：“这样吧，我先给你开几付药调理一下身体。”
    她不放心，开了药方后，又叮嘱说：“如果有时间，您还是去拍个X光吧。”
    “好好，我会的。”大叔嘴上应着，却明显没放在心上。
    等大叔离开，她又觉得不妥，趁着系统还没叫号的空隙，给其他科室打了个电话：“于主任吗？我是中医科的封静。”
    “我这边有个病人，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叫王浩光，男，45岁，一个月前采石场工人操作失误，他因雷`管爆炸受伤，当天被送到急诊，对。”
    “好的，麻烦你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寒雨悠梦、jisoo的月熊、喵喵子扔的霸王票，谢谢“姜晚笙”“清茶橘南”“大表姐”“lululucy”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7章 第七道不等式
    挂了电话，封静又调出王浩光的病历，打算过会儿再仔细看一遍。
    大叔自述大腿疼痛难忍，痛有定处，有过明显的外伤史，按常理应该是瘀血症状。她最初推测的是经络不通，但瘀血症状，脉象大多沉涩，或结代，舌质多暗红。
    而大叔脉象脉滑，舌质红，苔黄腻，舌面无瘀点，舌下也无静脉曲张的现象，不太像有内伤的样子，反而提示体内有热。
    所以她多留了个心眼。
    排队系统继续叫号。
    一上午，封静看了近四十个病人。
    有腹痛了一整周才来医院看的白领，有想要二胎前来调理的高龄男女，有每天上课总是无精打采的小学生，有前来调理月经不调的大学生……
    还有一个坚称自己女儿只是肚子痛而不是怀孕的妈妈。
    封静给女孩把了脉，什么也没说，只是委婉地建议她们转去妇科。
    可听了封静的话，那位妈妈却试图争辩：“医生，我女儿就是普通的肚子痛，你看给她开个治肚子痛的药就行——”
    封静坚决拒绝：“这种情况，我是不能给您的女儿开药方的。您最好带您的女儿……去做个详细检查。”
    女人当即变了脸色，情绪变得激动：“你胡说什么啊！把脉怎么可能会够测出怀孕？那不是骗人的把戏吗？我女儿这么乖，这么听话，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你是不是在骗人？”
    她说着，又推了自己女儿一把：“你站着做什么，说话啊！你说话啊！”
    女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一直呆站着，紧抿着唇，脸色惨白，也不敢说话。她穿着某重点高中的校服。
    封静赶紧站起身劝阻：“这位女士，请你冷静些。”
    “肯定是搞错了！你们这些医生，就会骗人！我们走！”
    女人拂开封静的手，瞪他一眼，强行拉着女孩离开。
    砰！门被狠狠甩上。
    但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赚钱供你上学读书，你却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来……你存心让我丢脸是不是？你说话啊，说话啊，干嘛不说话！”
    歇斯底里很快化作了压抑的哭声……
    封静默默地叹了口气。
    医院里人生百态，就是如此。
    中午十二点，上午的门诊暂告一段落，门诊大楼重归静谧。
    午休时间短，封静也不打算回家。
    她到医院的食堂吃完饭，回到科室休息了会。
    没睡多久，就被接连响起的手机提示音吵醒了。
    封静醒来后，口袋里手机又震动了数下，才沉寂下去。
    她走到洗手台边，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几条新消息横贯在锁屏界面。
    是封妈妈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科室里还有其他同事在休息，封静转身走出阳台。
    手肘撑在护栏上，她点开语音消息。
    封妈妈的声音飘散在风中：“静静，你加上我推给你的小伙子了吗？就是在国企工作那个。”
    下一条：“人家妈妈怎么跟我说，你还没联系他呀？”
    “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人家会觉得你没礼貌呀。”
    封静早就将这事忘到脑后，被封妈妈提醒，这才想起有那么一个人。
    她深呼吸，按着语音回：“妈，都成年人了，就因为一定小事，就向对方家长告状，又不是小学生，你不觉得这人本身就很不靠谱吗？”
    收到这回复，封妈妈也不发语音消息了，直接打来电话。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呢？”
    “你看看你，像你这么岁数，孩子都开始学走路了。满大街都是男人，你怎么就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封静顺着她的思路反驳：“妈，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我找到对象，随便在大街上拉个男的都没问题吗？”
    封妈妈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才小声嘀咕：“那倒也不是，就算不是公务员，至少也得有个正经工作啊，你好歹也是编制内的。”
    封静无语极了：“妈，你这时候打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事吗？”
    封妈妈转移话题：“哎呀！说起来，那小伙子对你还挺满意的，你赶紧加上聊聊吧。”
    她又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有空就跟人家聊聊，多交个朋友也不错。”
    封静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很干脆地说：“可我最近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跟人聊天。不说了，同事过来找我了，先挂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她挂了电话。
    抬起头，眺望远方。
    她已经搬出来住了，但妈妈还是不依不饶。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
    封静对所谓的相亲没有任何的兴趣。
    那趟电话后，她再次将封妈妈交代的事忘到脑后。
    转眼间到了周五，这天下午，门诊有她的排班。
    周五下午，来看门诊的人也多，封静忙得昏天暗地。
    到了下午四点多，后面还有七八个号。
    “请张依依到6号室就诊，请张依依到6号室就诊……”
    刚叫了下一个患者的号，诊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很匆忙的一推。
    被叫到号的女生刚要进门，一个年轻男人突然出现，把她挤到另一边。
    一进门，年轻男人就大声嚷嚷道：“医生，我妈头痛犯了，你快来给她看看！”
    被挤开的女生趔趄了下才站住脚步，顿时不高兴地皱起眉：“这位先生，现在叫到的是我的号，请你不要插队。”
    年轻男人扭过头，不满地说：“什么呀，你没看到我妈难受得很吗？”
    女生反驳说：“来看病的谁不难受？我排了一小时的队了，你这样插队，也太过了。”
    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妇女，颐指气使地说：“里面的是我未来儿媳妇，我插个队怎么了？”
    “未来儿媳妇又怎样了？凡事也要讲究先来后到吧，有关系就了不起吗？”女生不服气，跟她理论，“而且您看起来，哪里像是难受的样子？就等那么一会儿就不行吗？”
    女生看起来是刚出社会的样子，年轻气盛，脾气也爆，直接跟这两母子吵了起来。
    听到门口传来的争执声，封静赶紧站起身，走到门外：“谁是张明月？”
    门外争吵的人停下。
    女生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连忙举起手说：“我，我是！”
    “进来吧，不要耽误后面的患者，”封静淡声道，又补充了句，“记得把门关上。”
    说着，转身返回诊室内。
    女生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得意地看年轻男人和中年妇女一眼，跟上封静的脚步。
    “等等！”
    年轻男人喊出声，上前一步堵住了封静的去路。
    他勾起唇角，主动作自我介绍：“封医生，我是许应俊，周阿姨应该跟你说过我的事。”
    封静动作微顿。
    周是她家太后的姓，原来这就是那位太后介绍的相亲对象？
    封静心下了然，脸上仍保持着平静：“许先生是吧？，现在还没叫到你们的号，麻烦先出去等。如果没挂号，请先去挂号。”
    许应俊笑容僵住，脸色有点挂不住了，警告般提醒：“封医生，这可是我妈！”
    “许先生，我不认识你。就算认识，也请挂号排队，请遵守医院的规矩。”封静语气很淡，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客气和疏离。
    许应俊脸上愈发不好看：“周阿姨难道没跟你说过我吗？我们……”
    封静打断：“许先生，请你自重，还有，不要再说令人误会的话了。”
    许应俊不由涨红了脸：“你，你什么意思？”
    “你这什么态度？”许应俊的母亲也嚷嚷起来，“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
    封静说：“虽然不知道我妈说了什么，让你们产生了误会。但很抱歉，我没有跟你发展的打算。”
    许应俊似乎觉得丢了颜面，恼羞成怒：“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患者的吗？当心我投诉你！”
    “那你去投诉，”封静一脸平静，“这里有监控，发生的事情都拍得一清二楚。”
    “但现在，请您不要妨碍我的患者就诊。”
    她转身离开。
    许应俊急了，伸出手要拉扯封静的衣服：“等等，你不许走！先给我妈看了！”
    “哎，封医生，当心！”一旁的女生惊呼出声。
    但已经来不及躲开——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将许应俊拦下。
    第8章 第八道不等式
    像是一堵坚实的墙，牢不可破，将所有风雨和危险都挡在了前面。
    封静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错愕：“秦……队长？”
    秦峥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冰冷，嘲讽意味十足：“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这么不要脸，冒认医生的亲戚不成，就要动手打人。”
    许应俊差点起来：“你，你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打人了？”
    秦峥没理他，回头迎向封静的视线，淡声说：“你先进去看诊。”
    封静点了下头，迅速看向女生：“跟我来。”
    女生也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封静的脚步。
    许应俊想追上去，但被秦峥拦着，看诊室的门很快关上。
    他刚想发火，但是面对比他高了近一个头的秦峥，又不敢造次。
    许应俊忍着怒火，瞪他：“你是谁？跟封静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什么关系？”秦峥漫不经心一笑，像是讥讽，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冷声道，“我只是看不过眼你的所作所为。”
    许应俊生气：“那你这是多管闲事！”
    秦峥挑眉：“多管闲事？不，我这叫见义勇为。”
    “那是我儿子的女朋友！”许母看到自己儿子落了下风，赶紧站了出来，指着他大声说，“他们吵个架，跟你这个外人什么事？”
    秦峥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溢出一声短促的笑：“光凭一张嘴，就可以乱攀关系吗？”他眉梢一挑，痞气十足，“那我说我是你儿子的爷爷，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爹？”
    许母当即就炸了，可对上秦峥的眼神，瞬间被吓退回去。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明明他是笑着的，但那双眼睛却毫无温度，像是寒潭下的深渊，冰冷刺骨，分外骇人。
    她刚要喷出口的话瞬间憋了回去，只想龟缩回自己儿子身后。
    许应俊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你别血口喷人！我、我们才没有乱攀关系，我们已经得到她家里人认可了，这还不算是吗？”
    “可刚刚我明明听到，封医生已经拒绝你了，是你不停地死缠烂打。而且，”秦峥一顿，面无表情，“封医生已经有男朋友了。”
    许应俊顿感气压低了，浑身一僵，却条件反射：“她有男朋友了？不可能！她妈妈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峥说：“封医生的男朋友是精英人士，很优秀，我也见过。”
    “她的男朋友，”他淡笑了一下，声音却没有温度，“感情也很好。”
    他又冷眼瞥过去：“就算你们想插队看病，也不用这么扯谎，败坏别人的名声。”
    “我没——”
    许应俊张了张嘴，还想争辩，许母却直接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打人啦，有人要打人啦！要打死我这个老太婆了。大家赶紧过来评评理啊！”
    秦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许母，好整以暇地说：“需不需要我帮你们报警？我同事就在楼下，我可以顺便请他上来一趟。”
    “你是——”
    许应俊猛地反应过来，立刻怂了：“妈，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许母不肯：“什么回去，打人还有理了。”
    秦峥看过来，散漫勾唇：“不是喜欢评理，那再把你单位的领导请过来，我们当面评评理。”
    那目光带了无形的威慑力和压迫感。
    许应俊心头一跳，赶紧连拖带拽把许母拉起来，小声地劝：“妈，妈，别闹了，他是警察。我最近在单位评职称，这个时候不能……”
    许母不甘心地从地上爬起来，走之前还狠狠瞪了秦峥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被儿子拉走。
    “什么玩意儿！都有男朋友了，怎么还出来相亲，浪费我们的时间。”
    许母边走边骂骂咧咧，嗓门穿透了整个楼层，许应俊也觉得丢脸，赶紧拉着他妈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她还在继续嚷嚷着：“我早就跟你说了早点过来考验她，这不就考验出问题来了吗？我就说，那女的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孩……”
    秦峥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唇边的笑意收拢，眼中带着十足的冷意。
    没理会周围的目光，走到一旁坐下。
    走廊恢复了安静，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看诊室的门打开了。
    “谢谢医生！”
    女生感激的声音传出，她从诊室里出来，系统又开始叫号……
    送走了今天的最后一个病人，已经过了六点。
    封静关掉电脑，伸了个懒腰，打算下班。
    她抬起头，却发现秦峥还站在诊室外。
    隔壁的几间诊室已经关了灯，走廊上只剩下几个人，过道冷冷清清，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头顶的日光灯洒落冰冷的光线，衬得他的身影分外清冷落寞。
    封静犹豫了几秒，还是起身走出去。她敲了敲门，提醒他的注意：“秦队长，你也来看病？”
    秦峥抬起头，略略挑眉，抬步向她走来：“不是，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我的东西？”封静疑惑。
    秦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工作证，递过来：“这是你的吧？”
    封静看着他手上的工作证，微微一怔。
    这是她维和医疗队的工作证件。
    她想起来了，应该是回国那天，落在航班上了。
    那天事情解决后，机场方安排了新班次的航班送他们到京市，直到回到京市，她才发现证件不见了。
    后来觉得丢了就算了，虽然可惜，但也没再去找。
    秦峥姿态闲散，也很随意：“上回清理现场的时候，在飞机的座位下找到的。我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只能到医院找你了。”
    封静接过工作证，笑道：“原来是被你捡到了，麻烦你送过来了，谢谢。”
    “不用客气。”
    封静抬头看向他，问：“秦队长是特意过来的吗？”
    秦峥否认，轻描淡写：“不是，我陪队员来医院看病，送证件只是顺便。”
    封静又问：“哦，那你的队员呢？”
    秦峥面不改色：“他还有事，看完病打车回去了。”
    “是吗？”
    全是谎话。
    封静在心里冷嘲一声：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秦峥又说：“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先——”
    封静把工作证揣到口袋里，轻松一笑：“秦队长，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她十分自然地说出这话，就好像在谈今天天气很好的普通话题，却让秦峥一下子怔住了。
    声音里的漫不经心和闲散懒淡散去，他掀起眼皮，好像在确认：“封医生……要请我吃饭？”
    封静直视着他的视线，很坦然地说：“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那你的男朋友呢？”秦峥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直视着她，眼里带了几分难以读懂的情绪，“他不会介意吗？”
    “嗯？”
    封静看着他，似乎很疑惑不解：“为什么要介意？”
    “那行。”
    秦峥跟她对视几秒，又恢复了那副闲适的模样：“既然封医生要请我吃饭，那我就——”
    一顿。
    “却之不恭了。”
    封静弯了下唇：“那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
    换好衣服，封静领着秦峥离开医院，来到了附近的一间小饭馆。
    这家小饭馆还是同事介绍的，饭馆离医院不远，藏在隔壁一条街的巷子里头，步行过去不过十分钟。
    有时候不想吃医院食堂的饭，她就和几个同事过来打牙祭。
    封静说：“别看这里环境有点破，菜可是还不错。我们医院的同事也经常来。”
    秦峥收回打量的目光：“封医生推荐的，我自然信得过。”
    老板娘过来送菜单。
    封静接过，回头看向秦峥时，好像发现什么：“秦队长，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嗯，这几天工作忙，休息不是太好。”秦峥拆掉餐具套装外的塑封，轻描淡写。
    “那也得注意身体，”封静话锋一转，提议，“不如我给你把个脉？”
    秦峥动作略微一顿，抬眸看向她，眉梢挑起：“封医生，现在已经下班了。”
    “是啊，所以是免费的。”
    封静一笑：“就当是感谢你今天帮我解围。”
    “行。”
    秦峥盯着她看了数秒，才伸出手。
    封静伸手搭脉，指尖触碰到手腕的那刻，秦峥身体明显一僵，而后才渐渐放松。
    封静没理会，也像毫无察觉，仔细给他把脉。
    秦峥看着她专着的侧脸，尾音微扬：“封医生看出什么来了？”
    封静收回手，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秦队长最近是不是情绪起伏比较大？而且胃口不是很好？”
    秦峥一顿，略略挑眉：“这都能看出来吗？”
    封静笑了下，解释说：“当然，人的情绪变化，会导致气血的变化，气血改变，就会对脉象产生影响。”
    “所以，这个问题显然易见。”
    “‘思’发于脾，而成于心。思过伤脾，容易出现心血亏虚。”（注1）
    封静笑，看着他的眼睛，眼中神色似笑非笑：“秦队长，平时还是别想太多。凡事都要看开一点，保持心情开朗，忧思过度对身体不好。”
    秦峥收回手，目光看向别处：“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那就好。”
    封静顿了顿，又说：“对了，其实我还想问秦队长一个问题。”
    秦峥重新看向她：“什么问题？”
    封静直视着他，目光沉静：“我们真的不认识吗？”
    秦峥和她对视几秒，忽然哂笑，说：“像封医生这样出色的人。如果认识，我一定会有印象的。”
    他慢慢地收回目光，转移话题：“为什么封医生那么执着这个问题？”
    “没什么，就是觉得秦队长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封静停顿了下，又故意说，“噢，好像连名字都差不多。”
    “居然还有这种事？”秦峥挑了挑眉，像是稀奇，“封医生和那个人关系很好吗？”
    “算不算好，我也说不清。真正算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封静面不改色，语调悠闲，“毕竟他高三的时候就转学走了。”
    秦峥略不自在：“是吗？”
    封静像是回忆了什么，感叹道：“对啊，而且，那个人还蛮讨厌的。不仅嘴巴毒，还妄自尊大，眼底无人。”
    秦峥：“……”
    封静又看向秦峥，笑眯眯地说：“当然，像他那样的人，自然和秦队长没法比较，毕竟秦队长是这么的正气凛然。”
    秦峥：“……谢谢。”
    封静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秦队长不用这么客气。”
    “……”
    “算了，不说那人了，”
    封静像是不感兴趣般略过了话题，随手把菜单递了过来，又笑着说：“来，秦队长，看看要吃点什么？不用客气的，今天我请客，随便点。”
    秦峥默默地接过菜单，翻看了几眼。
    见封静的确没点菜的意思，便唤来老板娘，点了几样菜。
    他点了三菜一汤。
    沙姜鸡煲、南瓜蒸排骨、蒜蓉炒白菜心，和紫菜蛋花汤。
    都是家常小菜。
    菜很快上齐。
    封静看着桌上的菜式，弯了下唇，说：“没想到秦队长的口味跟我挺像的。”
    秦峥随口说：“都是江城人，口味相似也正常。”
    封静略有些惊讶：“秦队长怎么知道我是江城人，我好像没说过这事。”
    秦峥夹菜的动作一顿，避开封静似笑非笑的目光：“我猜的，封医生本地话的口音很准。”
    “噢，是吗？”封静看破也不说破，也没继续追问，伸出筷子去夹菜。
    一顿饭，也不知道秦峥吃得如何，封静倒是吃得挺愉快的。
    结账后，两人离开小饭馆。
    虽然北半球夏天昼长夜短，但从饭馆出来时，天色已全黑。
    今天天气晴朗，月明星稀，街上的灯都已经亮起，街灯在黑夜里圈出了昏黄的地界线。
    两人踩着路灯的影子，走出巷子。
    这一路，两人都没说话。
    来到停车的地方，秦峥停下脚步，开口：“今天让封医生破费了，我……”
    封静却不知踩到了什么，忽然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向了他。
    “小心。”秦峥下意识伸手去接她。
    惊呼声响起时，她已经落入了秦峥的怀中。
    像是落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封静靠在他身上，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肢不放。封静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两人亲密相贴，这一瞬间，有不属于他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
    秦峥心跳微顿，身体彻底僵住，他的手一时无所适从，也不知道放到什么地方，他一动不动，好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封医生？”
    贴在他的胸膛前，封静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抱着他的腰，动作缓慢地站稳脚步，然后才仰头看向他。
    “谢了，秦队长。”她弯了下眉眼，目光清亮坦然。
    秦峥深呼吸了口气，说：“不用。”
    他眼睛看向别处：“夜深了，封医生赶紧回家吧。”
    “咦？”封静看着他，好似在疑惑，“秦队长不送我回去吗？”
    秦峥稍顿，回头问：“你没开车来吗？”
    封静看着他，说：“车子拿去修理了，还没回来。这几天都是走路上班。”
    “……”
    “好。”
    秦峥好像没注意到，在刚刚的意外发生时，他那套伪装就被完全卸掉，再也不复原先的漫不经心。
    “那就麻烦秦队长了。”封静笑意盈盈。
    跟着秦峥来到停车的地方，封静又问：“秦队介意我坐副驾驶吗？”
    秦峥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朝她看来，挑眉：“副驾驶有什么讲究？”
    封静笑了笑：“我是想，万一女朋友介意就不好了。”
    “我——”秦峥拉开车门的手一顿，声音略淡，“没有女朋友。”
    “那就好。”
    封静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系上安全带。
    在秦峥没有看见的地方，她勾了勾唇。
    小样，跟她斗。
    *
    车开出停车场，秦峥打开路况导航，若无其事地问她：“去哪里？”
    封静报出地址：“明悦花园6座，谢谢。”
    秦峥没说话，调好了导航，便启程出发。
    车开进夜色里，平稳地汇入到车流之中。夜晚的城市霓虹璀璨，与路边的街灯交相辉映。
    小城的夜晚，热闹又安逸。
    两人一路无话。
    车内安静得针落地可闻，秦峥只专注地开着车，
    封静住的地方其实离医院不远，很快，车便到了目的地。
    秦峥把车开进小区，停在了封静家的楼下。
    他停好车，出声提醒封静。
    “到……”
    转头的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封静脑袋靠着椅背，似乎很累，已然睡着。从外面投进来的昏黄的灯光铺落她的身上，带着极致的柔和。
    车内寂静无声。
    她睡着时的容颜恬静，呼吸细微得几近可以忽略。
    秦峥的内心似被什么触动。
    他默然地注视着她，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上她的脸颊。
    指尖碰到封静的脸的那一刻，像是被人打扰，睡梦中的她微皱了下眉，紧接着缓缓睁开眼。
    秦峥措手不及，手还停留在她的脸上。
    两人就这么对上目光。
    封静迎着他的视线，略有些惊讶：“秦队长？”
    僵了一瞬，他迅速收回手，说：“抱歉。我只是想叫醒你。”
    “咦，已经到了吗？我怎么睡过去了？”
    封静朝外面看了眼，又笑了下说：“不好意思，最近太累了，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没事。”
    “那我回去了，今天谢谢了。”封静说着，打开车门。
    “封医生。”
    下车时，秦峥却突然叫住她。
    “嗯？秦队长还有事？”封静回头，微笑着看向他。
    “刚刚封医生问我女朋友介不介意。”
    秦峥停了停，好像想得到一个答案：“倒是封医生的男朋友不介意吗？”
    封静再次露出和之前听到这问题时同样的表情：“为什么要介意？”
    她疑惑：“秦队长好像是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秦峥敛眸：“抱歉，是我多事了。”
    封静仿若未觉：“没事，我先回去了，谢谢秦队长今天过来给我送工作证。”
    她下车后，又朝秦峥挥了挥手，才转身离开。
    背对着秦峥的方向，封静勾起唇角，心里有种畅快感。
    呵，让你装不认识。
    那就继续装下去吧。
    *
    封静刷卡上楼，哼着小歌儿，心情愉悦地回到家中。
    洗完澡，她躺在床上，和麦颖诗吐槽起今天门诊的遭遇。
    麦颖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麦颖诗：【姐妹，笑死我了。伯母怎么老给你介绍这种不靠谱的人。这次介绍的对象都是什么玩意，都还没见面呢，就找上门‘考察’你？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人？哈哈哈哈哈】
    封静：【：）】
    封静：【友尽三秒。】
    麦颖诗：【别这样嘛，真的好好笑。】
    麦颖诗：【对了对了，上次那个策划，电视台那边已经同意了，你把你表哥的微信推给我吧。（星星眼表情）】
    封静：【哼，那你还嘲笑我。（捶打表情）】
    麦颖诗：【别这样嘛，我错了。QAQ】
    说着，发来了一大堆卖萌的表情包。
    封静受不了她，赶紧把大冤种江行舟的微信名片推了过去。
    麦颖诗：【姐妹爱你，我去忙了！么么哒！】
    拿到了联系方式，麦颖诗瞬间就跑没影了。
    封静在心里笑骂了一句“损友”，放下手机，关掉床边的台灯，闭眼睡觉。
    她一觉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已经天亮了。
    周六不用上班，她醒来有点早，但也没立刻起来。她在床上磨磨蹭蹭了许久，才伸出手，懒洋洋地扒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看查消息。
    昨晚睡前，她把手机调了静音。
    点开手机，她才发现，锁屏界面已经躺了好几通未接电话和消息，都来自封妈妈。
    最新一条消息——
    封妈妈：【静静，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封静起床洗漱完毕，给自己煮了个早餐，才慢吞吞回复封妈妈：【妈？你找我？】
    消息刚发出去，封妈妈便心急火燎地回：【许姨说今天过去找你，你态度很不好，还找人打他们，是怎么回事？】
    果然被“告状”了。
    封静早有准备，立刻把当时在场的患者帮忙拍的视频发过去：【妈，看你介绍的都是什么人。】
    她又发了几个从麦颖诗那里偷来的表情包：【下次别再介绍这样不靠谱的人给我了，我可不想随随便便就上热搜。（委屈兮兮）（大哭）】
    封妈妈顿时没了声。
    封静弯了弯唇，退出到聊天框。
    消息栏里，她又看到了另一条新消息——
    发现J回了她两个字。
    J：【不用。】
    封静迅速点开聊天框：【这怎么可以。】
    她想了下，转账了五百块过去。
    但很快，J就把钱退了回来。
    这小哥，还真够意思。
    但撞到了人家的车，封静心里也过意不去。
    送锦旗过去，好像不太合适，这并不是好人好事。
    她认真地想了想，要不，送点水果到他的单位去吧。
    *
    江城公安分局。
    周一例会结束，排爆队一行返回办公室。
    刚进门，就有人过来喊：“江一程，有人找！”
    “找我的？”
    江一程疑惑，出门一看，发现是追风的快递小哥。
    快递小哥：“你好，你的急送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我的快递？”江一程更奇怪了，“哎，我没买东西啊。”
    快递小哥看了眼快递单，跟他核对：“是江一程先生吗？”
    江一程：“对，我是。”
    快递小哥：“那就没错了。”
    江一程最终还是签收了包裹。
    他捧着大纸箱回到办公室，心里的疑团却始终挥之不去。
    队友围拢过来，注意都被纸箱吸引：“哇，一程，谁给你寄了东西？这么大的一箱，是什么东西？”
    江一程摸了摸脑袋：“我也不知道。”
    队友提议：“那拆开看看。”
    江一程正有此意，他拿过剪刀，当着所有人的面拆开了箱子。
    里面居然是满满的一箱新鲜樱桃。
    “哇哦，一箱车厘子，还都是进口的。”队友们纷纷起哄，“一程，女朋友送的？”
    江一程却是一头雾水：“怎么可能，我哪来的女朋友？”
    队友疑惑：“不是女朋友？那是谁？”
    江一程猜测：“可能是我妈……咦，这里面有张卡片。”
    他拿出箱子里的留言卡，打开看了一眼。
    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接到。
    留言卡上是封静道歉和感谢的话，大意是上次撞了他的车过意不去，樱桃是赔礼。
    “樱桃是封医生寄来的？”江一程惊讶。
    队友们疑惑：“封医生是谁？”
    江一程说：“是上次在江城人民医院认识的一位医生，那天帮秦队治疗过。她人挺亲切，也蛮好的。”
    “女医生？”
    队友顿时来了兴趣，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揶揄道：“一程，突然给你寄这么一箱樱桃，那位女医生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别开玩笑，人家封医生怎么会对我有意思，你说对吧，秦——”江一程转头看向秦峥，立刻就闭了嘴。
    此刻秦峥看他的眼神，冷到了极致。
    作者有话说：
    三万get√
    注1：出自《素问》
    第9章 第九道不等式
    “秦队，”江一程小心翼翼地问，“怎、怎么了？”
    秦峥很快移开目光，看着墙上的布告栏，轻描淡写：“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顿了顿，“封医生有男朋友了，都多注意点。”
    江一程也想起什么来，赶紧说：“哦对对，人家封医生有男朋友了。上次我和秦队出任务的时候，还看见她和男朋友一起逛街呢，两人还挺恩爱的。”
    说着，又转头向秦峥求证：“是不是，秦队？”
    “……”秦峥再次沉默。
    不知为什么，办公室里的气氛好像变得更加压抑了。
    江一程汗毛竖起，本能地转过身：“咳，我突然觉得肚子痛，先去个厕所。”
    队友疑惑：“刚刚开会前，你不是才去过吗？”
    江一程说：“我现在又想去了。”
    队友关心地看着他：“一程，肚子痛也要引起关注，你今天老跑厕所也不对劲，这问题可大可小，要不请病假去医院看看？”
    “不了不了，”江一程赶紧摆手，“我没事，估计就是早上早餐吃多了。”
    他看了眼桌上的樱桃，说：“对了，这箱樱桃，你们就拿去分了吧。”
    “这怎么好意思？”
    “就是啊。”
    江一程：“没事，我自己一人也吃不……”
    “江一程。”
    秦峥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入耳中。
    “啊，在！”条件反射过后，江一程内心只剩下忐忑。
    “批你半天假，你去写个假条，到医院检查一下吧。”秦峥语气稀松平常，透着几分和平时无异的懒散。
    他双手插进兜里，转身走了。
    “诶？——诶！”
    江一程目送着他的背影，猛地反应过来，不由得扭头看向队友，迟疑道：“秦队，今天怎么……还是怪怪的？”
    *
    午休时间，封静抽空看了眼追风APP的物流状态，显示快件已经签收。
    对方大概已经收到那箱水果了。
    但谨慎起见，她还是礼貌地给J发了条询问信息。
    封静：【你好，为了表示歉意，我给你寄了一箱水果作为赔礼，请问有收到吗？】
    但三天过去，发出去的消息仍是石沉大海。
    封静没再理会，工作繁忙，她很快将这事忘到脑后。
    *
    又是一个如常的工作日。
    这天上班，往返医院的路上发生一起小车祸，事发地就在红绿灯路口的中央，原本不算宽阔的马路被汽车和电动车堵塞得泄水不通。
    封静的车也被封锁在车流之中。
    耳边喇叭声鸣响不绝。
    她看着外面密集的车流，不由怀念起在京市坐地铁上班的方便。
    早在几年前，江城就时不时有要建地铁的传闻，还有人在网上发布过非正式渠道得来的规划区。但到了现在，这里连个地铁隧道的影子都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车流终于通了。
    封静收起思绪，开车离开。
    由于半路堵车，到达医院比平时晚了大半小时。
    门诊已经开诊，所幸的是，早上没有她的排班。
    刚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封静遇到了迎面走来的于主任。
    于主任两步作走上前，叫住他：“哎，封医生，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于主任。”
    封静停下脚步，看他神色匆忙，下意识问：“发生什么事了？”
    于主任表情凝重：“上次，你接诊的那位病人，就是那个叫王浩光的采石场爆破工，今天又来看急诊了，说腿痛忍受不了，让开点止痛药，于是我多留意了下，劝他去做了X光。”
    封静稍怔：“结果如何？”
    于主任深呼吸：“结果，发现了他的大腿里有一个异物。”
    封静听出一丝不对劲：“大腿里有异物，是什么？”
    于主任：“初步推测，是雷’管。”
    “雷……管？”
    封静一瞬间怀疑自己听岔，她想过多种肯定，也没想到结果如此惊人。
    从医以来，她头一回遇见这种奇葩的情况。
    封静略微不解：“既然是雷’管，那体积应该不少，那玩意是怎么跑进他大腿去的？”
    于主任说：“现在还不能明确是雷’管，但初步推测，应该是爆炸的时候，爆炸的冲击力让异物口投过进入大腿，伤口愈合后就被封在里面。我已经跟领导汇报这事，并要求请求公安机关的专家协助。”
    封静若有所思。
    于主任又补充：“因为你是最先发现异常情况的人，等公安那边的人来了，可能要请你跟他们说明一下大致的情况。”
    “行。”封静点点头，“那边的人什么时候来？”
    “一会儿应该就……”
    于主任一抬头，笑了下说：“看，这不就来了。”
    封静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行人逆光走来，为首那人今天一身制服，看起来帅气干练。
    于主任迎上去：“你们好，是公安局的同志吧？”
    封静双手插在衣兜里，看着秦峥，弯起眉眼笑：“秦队长，原来专家是你啊。”
    秦峥没理她，直接看向于主任：“你好，我是江城公安分局排爆队队长秦峥。”
    于主任连忙说：“秦队长你好，我是急诊科的于国康。”
    秦峥言简意赅：“那位病人在哪里？”
    “请跟我来。”
    于主任转身，在前面引路。
    封静也跟了上去，跟在两人后面。
    在前往电梯的路上，她往队伍里看了眼，那位叫江一程的小哥不在里面。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加快了脚步，走到秦峥身旁，特意提起：“秦队长，我前几天给你的队员寄赔礼，他收到了吗？”
    秦峥动作微顿，却没停下脚步，只淡道：“工作期间，不宜谈论私事。”
    封静挑眉：“行，那等会再谈。”
    一行人来到病房，例行对病人和接诊医生进行询问。
    王浩光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在采石的位置打炮眼，突然在我上面的位置突然爆炸了。”
    “我一下子就被击飞了，晕过去之前，我就记得那时候起了很多浓烟，灰尘和石渣子乱飞，醒过来后我就被送到医院了。后来医生跟我说，已经给我包扎好，我就回家了。”
    一名警员在旁边做着笔录。
    当时接诊的医生也陈述情节：“那天，王先生被送到医院，我给他做了查体，他身上有很多爆炸所致细小的伤口，但是没有致命伤，所以我为他进行了包扎。”
    “为了谨慎起见，我有提醒他去做X光检查，但是他说有急事要回家，我便叮嘱他明天一定要来。”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王浩光似是想起什么，赶紧补充：“对对，那天医生的确让我第二天去做个什么光检查。”
    警员问：“那你后来为什么没去？”
    王浩光说：“那天都过六点了，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和做家务呢。再晚我老婆又得骂我了。”
    一众院领导和医生顿感无语。
    “各位，有结果了。”
    这时，一位排爆队队员走进病房，带来通知。
    一行人转移到旁边的办公室，围拢到一张x光片前。
    “各位，经过我们检查确认，”
    秦峥看向众人，说出自己的判断：“王先生体内的异物，是一支未爆炸的雷’管，这种规格的雷’管多应用于矿井和矿山爆破。”
    他在X光片影像上指出位置：“你们看，这跟雷’管还很完整，还能清晰地看见炸药和引线。”
    “一般情况下，引线完整，爆炸的几率不大，但是——”
    他皱起眉，神色愈发严肃。
    “但是什么？”于主任听出了不对劲，赶紧追问。
    秦峥说：“可能是爆炸的冲击力和病人多天以来活动的原因，这根雷’管的这个地方已经明显变形。”
    “变形会增加爆炸的危险，”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语气却很凝重，“按雷`管的结构，它变形后，炸药都被挤压到这个地方了，有物理基础的人都知道，受到挤压，空间减少，密度也会随之增大，灵敏度也会增加不少。”
    “一旦密度持续增大到满，它就会……”
    爆炸。
    最后两个字，他没说出口。
    于主任脱口而出：“也就是说，它随时可能会爆炸？！”
    一众医生顿时紧张了起来，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秦峥点了下头：“这根雷’管结构很完整，到还没爆炸，也算是幸运。”
    “总之，要尽快把雷’管取出，”他停顿了下，说出自己的建议，“否则，病人的生命和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办公室有一瞬间的静默。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道理大家都明白。
    但这种情况，谁敢冒这个风险，把一根随时能爆炸的雷`管从患者腿部取出？
    最终，一位院领导开口：“嗯，我们得赶紧商量一个处理对策，尽快给病人安排手术，取出他大腿里的雷’管。”
    其他医生点点头。
    于主任又看向秦峥：“秦队长，现在方便跟我们开个会讨论一下手术的方法吗？手术估计也需要你们从旁协助。”
    “好的，没问题。”秦峥点了下头，脸上仍是表情淡淡。
    有了初步安排，院方立刻展开行动。
    医院以最快的速度，将王浩光安排进隔离病房，并设置了安全区域，清空了周围的所有人员和危险物品。
    同时，院方以最快的速度召开紧急会议，商量解决的对策。
    一番讨论后，终于敲定了一个手术方案。
    为了安全，这个手术比较尽快展开。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文中的雷`管事件改编自真实新闻事例
    第10章 第十道不等式
    病人一小时前才进食过，不宜打麻醉药。
    进行全麻，术前必须要禁食12小时，禁饮8小时。
    “但这个雷`管，必须尽快取出来，这个手术，也不能拖。”于主任面色凝重，“为了病人的生命和安全。”
    “用针刺麻醉如何？”一位院领导提议，“最近我们医院在推广这个新的手术方式，效果不是还挺好的？”
    他转头看向封静：“小封，我记得就是这项新方式的推广人之一，这能行吗？”
    “针刺麻醉是通过用银针刺激特定穴位，以达到封闭患者痛感的效果，需要根据不同手术部位选择穴位，”封静说出自己的看法，“但是，雷`管埋在患者大腿里，用银针刺激附近的穴位，可能会对雷`管产生不良影响。”
    于主任接话：“封医生说得没错，的确可能会产生影响。”
    “那还是采用传统的麻醉方式吧。至于手术，就推迟到晚上，争取今天之内，把隐患解决掉。”
    确定了手术时间，却还有一个最棘手的问题横贯在众人面前——
    “那这个手术，谁来做？”
    鸦雀无声。
    静默之中，有一位年轻医生主动站了出来：“这个手术，我可以做。”
    沉默被打破，立刻有人反应过来：“孙医生，你刚结婚，还是我来做吧。”
    “让我来吧，我可是党员，当然应该我先上。”
    “还是我来……”
    一群医生争先恐后。
    于主任出声打断：“好了好，大家都别争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问题是在我们急诊科出现的，那就由来我做吧。”
    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他又对秦峥说：“不过这个手术，还得请秦队长协助我们进行，因为这个雷`管，我们也不太熟悉，这次就拜托你们了，非常抱歉。”
    秦峥淡道：“没事，这是我的职责。”
    封静看着他，办公室里的灯光给他的侧脸染上一层清冷，绘出他线条冷硬的轮廓，此刻的他和平时漫不经心的模样不同，冷静，从容。
    散会了。
    有所察觉，秦峥朝她看了过来。
    但他什么也没说，仅仅一眼就收回视线，起身跟随队友一同离开。
    封静站在原地，心境难明。她思索了一秒，抬步追了上去。
    *
    手术的时间就定在当天的晚上。
    但所有人都不敢松懈，会议结束后，一众相关人员立刻开始着手准备这次手术。
    于主任安排了医生到王浩光的病房，告诉他手术的注意事项。
    “医生，我这腿到底是什么毛病？不会是什么绝症吗？”见一种医护如临大敌，王浩光内心也十分坍塌。
    病人对自己的病情有知情权，医生只能以最委婉的方式，将这情况告知了他。
    听完，王浩光一开始是不能置信，随后也慌了神。
    “怎么可能？那雷`管是怎样跑到我腿里去的？”
    “医生，我不会有事吧？”他激动地喊了起来。
    医生赶紧安慰说：“当然不会，王先生，您先别激动，千万别激动，你放心。尤其是腿部，切记不要乱动。只要你配合我们治疗，我们一定能顺利把雷`管取出来。”
    王浩光吓得一动不敢动：“好好，我一定配合，我一定会配合的，我什么都配合，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医生看着他惊慌的表情，暗暗叹息，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
    离晚上还有大半天，秦峥一行先行返回工作的地方，去准备排爆相关的设备。
    “秦队长！”
    封静追上前，在医院门口将他拦截下来。
    秦峥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却没有回头：“封医生，有事？”
    她看着他的侧脸，目光坦然，“现在可以说私事了吗？”
    “还不行，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不过，”仿佛早有所料，秦峥偏头朝她看过来，嗓音又带了一贯的闲散，“封医生，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封静问：“什么建议？”
    秦峥说：“以后还是别往队里寄东西了。”
    封静疑惑：“只是一箱普通的水果，也不是很贵的东西，也不可以吗？”
    “我并不觉得，那是普通的水果。收到这种东西，我们队员可是要写报告说明的。”秦峥收起视线，直视着前方，“我们队里管理严格，这样对我的队员和……你，影响都不好，引起别的误会就更不好了。”
    他看似姿态闲适，动作却略不自然。
    “什么别的误会？”封静稍怔。
    秦峥没说话。
    封静忽然明白了什么，微微笑了：“行，我明白了。”
    “我很抱歉，下次不会了。”她看着秦峥，很认真地说，“我以后也不会往那里寄东西了。”
    秦峥眉梢稍抬，朝她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封静目送他的背影，片刻后转身回到医院。
    经过门前的导诊台时，值守的护士冲着秦峥的背影打了个颜色，打趣道：“封医生，是男朋友过来看你吗？”
    “我哪来的男朋友？”封静笑了笑，“那几位是院领导请过来协助的。”
    “诶？以封医生的条件，居然还没找到男朋友吗？那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另一位小护士惊讶，说着压低声音，“又帅又年轻的小奶狗哦。”
    还朝她眨眨眼。
    封静笑着说：“你们就别拿我打趣了。”
    接着又毫无心理负担地甩锅：“我没男朋友都怪我妈，她眼光可高了，希望我找一个公务员，说条件最低也得有个编制的。”
    秦峥走在前面，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不由停下了脚步。
    “封医生，你真没谈过恋爱？”小护士还是有些不相信，又追问了一句。
    “也不算是谈过吧，可能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封静转移话题，“我先忙了，你们也赶紧去忙吧。”
    “哎，好。”
    封静微微偏头，视线对上秦峥的。她朝他微微一笑，眼神带了点意味深长。
    像他刚才那样，她朝他点点头，双手插进衣兜里，转身走了。
    “秦队，还不走吗？”队员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秦峥收回目光，接着往前走，脸色不甚明晰。
    封静回到办公室，将门关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
    傍晚，太阳西斜，整座城市仿佛披上了金色的战甲。
    距离预定的手术还有一个多小时，相关人员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封静今天不用值班，却没有离开。
    她一直在办公室待到日落时分，才向着手术的地点敢去。
    途中，遇到了今天值班的同事：“咦？封医生今天也值晚班吗？值班表上好像没见呀？”
    封静笑笑，解释说：“不是，只是有些事放心不下。”
    叮！
    乘坐电梯来到手术室所在楼层。
    大厅里，灯火通明，即使是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也驱散不掉今夜的揪心。
    排爆队一行已经赶到医院，刚刚换上防护装备。封静走出电梯，刚好跟他们打了个照面。
    秦峥却好像没看见她一样，拎起工具箱径直往手术室走去。
    “秦峥！”
    封静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几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秦峥回头，这一瞬间，两人似乎都愣住了。
    目光无声交缠，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封静直直望入他的眼中，说：“请一定，要平安归来。”
    秦峥眼中复杂神色交错，既克制又隐忍。黑色的深渊底下，复杂难辨的情绪翻涌，心中好似长出了一根蔓藤，不断缠绕向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撇开目光，语气却仍是风轻云淡：“我会的。”
    他从封静手中抽出手，头也不回地走向手术室。
    封静站在原地，目送他进了手术室，心底涌出一股无力感。
    主刀医生和负责协助的医护人员也穿上了厚重的防爆服，带着一脸沉重走进手术室。
    由于情况特殊，这片区域早已被清空了，就连这次的手术室也是特别准备的。
    门关上，手术室的灯亮起。
    但几人进去不到十分钟，就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在外面等候的人急忙迎上前，七嘴八舌地询问他们。
    “什么情况？”
    “手术完成了？”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那根雷`管呢？”
    “不。”
    说话的是秦峥。
    他脸色凝重：“最新情况，刚刚我们局里的同事打来电话，说他们从采石场那边得到一个信息，采石场使用的都是电雷`管。”
    作者有话说：
    本章留言随机掉红包，文中雷`管事件改编自真实案例
    感谢姜晚笙扔的霸王票，么么=3=
    第11章 第十一道不等式
    “电雷`管？”
    一众医护顿时变了脸色：“就是那种——通电就会爆炸的雷`管？”
    秦峥摘下头盔，看向众人，那双黑眸格外沉静：“没错，电雷`管，想必大家听了这名字也知道，这是是通过通电的方式来引爆的雷`管，因此它对一切电流都十分敏感。”
    “尤其是那根已经折弯的雷`管，敏感度被放大了十倍不止，也许一节7号电池所含的电量，就能轻易将其引爆。”
    有医生问：“那就是说，手术过程中不能用电？”
    秦峥点了下头：“最好不使用。”
    手术室里的心跳监测仪、呼吸机、电凝止血钳等大多数常用设备都需要用电。
    所有通电的设备，都是不稳定因素。
    在手术的过程中，一旦触碰到雷`管的引线，那就很可能……
    想到这个可能性，众人皆是脸色沉重。
    必须重新商定手术的方案。
    几位医生又集中在一起，开了个简单的会议。
    于主任面色格外沉重：“病人已经进手术室了，手术也需要尽快开始，我们必须长话短说。”
    说着，他看向秦峥：“秦队长，你来说吧。”
    秦峥点了下头，说：“首先，把手术室里所有带电的东西都清出来。”
    “所……所有？”助手诧异，“那这样，手术还怎么进行下去？”
    于主任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以前没这么多先进设备的年代，我们做手术也只有一双手，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可是——”
    “可是连心跳监测仪都不要，如何监测病人在手术中的状态？”助手压低声音，语气略着急，“而且，没有急救设备，这枚雷`管离股动脉这么近，万一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如何及时对他进行抢救？”
    为了防止王浩光在手术中无意识活动，商定给他打的是全麻。
    ——麻醉期间，必须对病人的情况进行实时监测，以防止出现意外。
    不使用任何设备，这下子，手术的难度等级攀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于主任皱着眉说：“但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就按秦队长说的，”他说着，转头吩咐二助，“小梁，你现在去排查手术室里一切带电的物品。”
    “好。”二助点了下头，立刻去忙活。
    “还有，小张，你去跟领导请示一下这事。”
    “明白。”
    悉数吩咐后，于主任又说：“另外，大家都要注意，在手术过程中减少对物品和器械的摩擦。”
    他停顿了下，语重深长道：“这关键的一仗，必须要快。一旦手术室里的人出了什么意外，候补队就立刻跟上，都明白了吗？”
    “于主任！”
    封静忽然出声，顿了顿，又鼓起勇气说：“不如让我加入手术吧。”
    于主任回头，略诧异地看向她：“封医生？”
    “不使用麻药，是不是能够降低手术的风险？”封静说，“那不如尝试一下针灸麻醉。”
    “不需要！”话音刚落，秦峥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看着她，眸色黑沉：“针灸很可能会产生未知风险，正常的麻醉就好。”
    “我认为有需要。”封静迎上他的目光，态度坚定，“你不是医生，无权质疑我们的手术方式。”
    短暂几秒的无声对视，却漫长得像一场交锋。
    秦峥微微握紧拳头，压着声音：“中医也能上手术台吗？”
    “我只是在旁协助。”
    封静不再理他，扭头看向于主任，提出自己的方案：“于主任，我可以尝试用针灸让他全身都达到麻醉的效果，然后再封闭他某些穴位，让他身体的血流减慢，防止手术视野被污染。”
    于主任眉心紧拧：“这能行吗？”
    封静说：“我会尽量避开大腿的穴位，这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如果不成，再使用麻醉也不迟。”
    她又扫了秦峥一眼，意有所指：“这都是可以尝试的，如果病人能同意。”
    于主任沉思了会，说：“行，那你赶紧换上衣服，跟上。”
    他说着吩咐助手：“小黎，你去跟病人沟通一下。”
    助手立刻动身前去跟王浩光沟通。
    很快，助手带来消息，王浩光同意了。
    秦峥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看她一眼便走向手术室。
    封静随后更上。
    进手术室，必须换上防爆服。
    封静还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厚重的防爆服套在身上，并不合身，十多公斤压在肩膀上，动作也变得不灵活。而且，这衣服密不透风，才刚穿上，她就捂出一身汗，难受极了。
    穿上防爆服，还得戴上头盔，视野也受到了一定的阻碍，就只剩下一双手露在外面。
    她忍不住想，秦峥平时就是穿这样的衣服出任务吗？
    进手术室，一切准备就绪。
    消毒过后，封静取出银针，凭着感觉找到特定的穴位，一一施针。
    她屏气凝息，不敢出丝毫的差错。
    施针完毕，这么短暂的数分钟，她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的汗。从高度紧绷的状态松懈起来，一时力不从心，身体一晃，就要往后倒。
    完了。
    刚冒出这个念头，封静忽然感觉背脊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托住，她的身体挺直了后仰。
    她一愣，微微侧头，看见秦峥那冷静的面容。
    “谢谢。”她轻声道。
    秦峥很快放开了手，不再看她。
    封静的注意力也重新回到手术台上，两人再无眼神的交集。
    主刀医生已经划开了腿部地地方，根据X光片的影像，一番简单的探寻后，顺利找到了雷` 管的位置。
    “秦队长，我们找到雷`管了！”助手压着激动的声音说。
    秦峥立刻走上前，也看到了雷`管的“庐山真面目”。
    “给我钳子。”
    秦峥冷静的声音在手术室想起，从护士手上接过工具钳，又对二助说：“拉钩拉稳了。”
    “嗯。”二助紧紧抓着手上的拉钩，额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秦峥操作着工具钳，将雷`管的正负电极拧成一团，使它们连接在一起，形成短路的状态。
    他这动作如行云流水的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使用工具钳的每一个操作，完全没有无效动作，堪比技术精湛的外科医生。
    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周遭的医生都心惊胆跳。
    很快，秦峥收回手，把钳子递了回去：“可以了，夹出来吧。”
    于主任赶紧补上位置，小心翼翼地把大腿里的雷`管夹出来，轻轻放到早已经准备好的托盘上。
    像一根羽毛落下，完全听不到平时东西落盘的“咚”的声音。
    封静看着托盘上变形严重的雷`管，无声地松了口气。
    “好了。”
    于主任擦了一把汗，但这还不稳妥。助手也不敢松懈，一个箭步冲出手术间，以最快的速度将装着雷`管的托盘交给外面的排爆员。
    “怎么样？”
    手术室外，看到有人出来，等候的人都迎上前，但又不敢太靠近。
    “取出来了，取出来了！”
    助手按捺着激动，将托盘递给了排爆员。
    看着排爆员将雷`管放进特制的箱子里，一种医护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了。
    雷`管已经安全转移，只剩下就是清创缝合的简单收尾工作。
    于主任将这项工作交给二助。
    封静收了银针，完成自己的任务，提前离开了手术室。
    到更衣室脱下防爆服，走出去时，刚好碰到秦峥一行打算离开：“那雷`管我们就带回去处理了。”
    于主任说：“今晚辛苦秦队长和各位了。”
    秦峥朝他点点头：“只是完成了我们的职责。”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于主任笑眯眯地说，脸上表情轻松，“小梁，你送一下秦队长他们。”
    封静走上前，主动说：“让我来送吧。”
    于主任：“哎行，那封医生你去送一送秦队长他们。”
    秦峥和她对视一眼，又不自觉地移开目光。
    八月末的夜晚，空气带着惯有的燥热和潮湿。
    天空漆黑如墨，仿佛被泼上了墨汁。
    封静跟随秦峥一行，走出医院。
    两人由此至终没说一句话，像只是走在同一条路上，但是毫不相干的人。
    来到大门口前，封静停下脚步。
    秦峥也在台阶前停下，瞥过来，语气淡淡：“封医生，有时候，外行人就不要强逞能。”
    这是把她那天的话，尽数还回来了。
    封静挑眉，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他微哂，不知是讥讽还是夸奖。敛了笑容，转身离开。
    封静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一行人上了车。
    车很快开走了，没入了浓沉的夜色中。
    夜色很浓，封静站在建筑物的阴影底下，头顶灯光虚白，寂静无声。
    记忆又开始漫游向过往。
    高三的一个上午，秦峥突然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脸的沉重。
    见他回来收拾书包，封静疑惑：“你去哪里？下午的雅思课不上了吗？”
    “有点事要回家处理。”
    秦峥淡笑了下，语气是一贯的稀松平常：“不用担心，明天见。”
    他回去了。
    可是第二天，秦峥压根没来上学。
    而那天之后，他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消息一样——
    从重逢，到再遇，到今天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在这场手术里，她能感受到秦峥的关心，还有他的隐忍和克制。
    可是，封静心中疑惑的阴影更重更深。
    秦峥，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
    作者有话说：
    本章雷`管事件改编自真实案例，部分情节有艺术加工成分
    感谢“姜晚笙”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12章 第十二道不等式
    封静平复了心情，返回休息室。
    刚刚那场手术，带电的东西都不能带进手术室，她的手机临时存放在同事那里保管。
    找同事要回手机，开机，手机上多了一个未接来电和几条新消息，来自麦颖诗。
    麦颖诗：【关机了？在忙吗？】
    麦颖诗：【那你看到再回我消息。（··。）】
    麦颖诗：【我等了好久的那部电影终于上映了，周末一起去看怎么样？】
    封静迅速回忆了下值班排表，回复她：【行。】
    *
    周末，封静和麦颖诗约好了步行街的商业城见面。
    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
    两人买了饮料，在奶茶店里边等边聊天。
    封静跟麦颖诗聊起那天手术的事：“你说，他是不是在躲我？”
    “姐妹，你可以自信点，把‘是不是’去掉。”麦颖诗从笔记本电脑上抬起头，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他就是在躲你。”
    封静喝了口奶茶，有些苦恼：“那万一是我自作多情了呢？”
    “要不，下次见到他，就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在躲我’？”麦颖诗合上笔记本，提议说。
    封静摇摇头：“那他肯定不会承认。”
    “你看，你对他还是挺了解的嘛。所以我才说，你的直觉肯定没错。”麦颖诗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就比如，那天的手术，你们见面，他有什么反应？”
    “他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这个愚蠢的人类，不懂的事就不要掺和进来’，”封静捧着奶茶，轻扯了下嘴角，“就跟刚认识的时候一模一样。”
    麦颖诗沉默了几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姐妹，要我说，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搞钱和事业它不香吗？”
    “来，干杯。”她举起桌上的奶茶，做了个手势，“一醉忘恩仇。”
    封静：“……这是黑糖奶茶又不是酒。”
    “啊，我忘了，”麦颖诗把奶茶搁回到桌上，“不过没关系吧，都是这个意思。”
    她把笔记本电脑收拾回包里，又抬头说：“哎，话说回来，不知道你之前听过没。”
    封静抬眸：“什么？”
    麦颖诗凑近，小小声说：“有关秦峥转学的传闻，好像有人说，他不是转学而是退学了？还是休学？记不清了。”
    封静一顿，面色有些凝重：“这……你听谁说的？”
    麦颖诗：“就是我说的上次那个高中同学……”
    奶茶店外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爸，你怎么了？爸，你别吓我！”
    “救，救命啊！”
    “有人晕倒了！”
    “赶紧打120啊！”
    惊恐的叫声、议论声、脚步声交杂成一片混乱。
    透过玻璃落地窗，能看见外面的人行道上已经聚集了一群人，形成了紧密的包围圈。
    下一秒，封静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奶茶店。
    “哎，静静子，等等我！”麦颖诗赶紧抓起自己和她的包，追赶出去。
    外面的情况已经乱作一团，包围圈中，一个头发白花的老人坐在地上，喘得厉害，面色青灰，大汗淋漓，呼吸急促，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有人掏手机打120叫救护车，有人录像拍摄。
    老人身边年轻女人着急道：“爸，你坚持住啊！救护车快来了！”
    “让一让，我是医生！”
    封静毫不犹豫地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她蹲下来，抓起老人的手，迅速判断出他的情况，又抬头对围观的人说：“请大家都让开一点，不要挤在一起，保持周围空气的流通。”
    一听这话，围观的人立刻往外退了一圈。
    封静又看向女人：“哮喘发作了，有带药吗？”
    女人已经六神无主，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慌忙点了点头：“有，有！带，带了！刚给我爸用了哮喘喷雾，是经常用的那种，以前都有效的，但，但突然不起效果了。”
    封静立刻扭头看向麦颖诗：“颖诗，有带酒精湿纸巾吗？”
    “有有。”麦颖诗连忙翻开包包，找出一包酒精湿纸巾递过去。
    封静接过，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包，拔出银针。
    看到那根细长的银针，女人吓了一跳，当即大声喝止：“你要干什么？”
    封静解释说：“我是中医。”
    女人露出狐疑的表情：“中医？”
    封静说：“我是江城人民医院中医科的医生。”
    “中医？那玩意可信吗？”
    人群中传来几声议论，有人小小声说：“救护车就要到了，要不再等等，万一给老人家扎坏了怎么办？”
    “等救护车过来就晚了，先救人，”封静毫不犹豫，眼神坚定，“你们可以全程录像，如果有什么事，我负责。”
    女人半信半疑，终于松开了手。
    封静不再迟疑，给银针简单地消了毒，开始在老人身上取穴施针。
    天突穴、定喘穴、膻中穴……
    她边施着针，边安抚说：“老人家，您别怕，放松。您坚持住，救护车快来了。”
    老人的意识好像恢复了些，艰难地朝她点了下头。
    几针下去，他的呼吸频率开始减少，脸色也有所好转，但意识还是不太清醒。
    很快，救护车到了，急停在路边。
    “病人在哪里？”
    围观的路人赶紧指路：“这里这里。”
    随车的刚好是江城人民医院的医生。
    封静上前跟他说明情况：“我是中医科的封静，老人是支气管哮喘急性发作的患者，刚给他施了针，留置的银针等十分钟后再拨。”
    “明白了。”
    医护人员将老人抬上救护车。
    女人也顾不得封静，急急忙忙跟着上了救护车。
    看着救护车鸣笛开走，封静悄然无息地退出人群，招呼包围圈外的麦颖诗。
    “走了。”
    “你刚刚这么这么冲动？”麦颖诗顺手把手里的包交还给她，小声嘀咕道，“那人连句道谢也没有。就不怕是碰瓷？万一被讹上了怎么办？”
    封静笑了下，说：“不是有人在录像吗？而且，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再重来一回，我也会这么做。”
    麦颖诗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她看了眼时间：“走吧，电影快开场了。”
    麦颖诗刚转过身，就看见身旁一道黑影飞掠而过。
    她只感觉手臂一麻，手上就空了。
    麦颖诗愣住，随后猛跳起来，急得大喊。
    “啊！我的包！我的笔记本电脑！我的策划案！”
    她迅速朝黑影追了上去，边跑边喊：“抢劫啊！抓小偷啊！”
    “颖诗！”封静速即追赶上去。
    抢走麦颖诗的包的是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
    他跑到道路尽头，刚要拐过转角，就被人猛地按倒在地。
    封静跟随麦颖诗追上前，发现截下抢劫者的人居然是江一程。
    将男人制服后，江一程抓起地上的包，交还给麦颖诗：“小姐，这是你的包吧？”
    “谢谢谢谢谢。”
    麦颖诗感激不已，从江一程手中接过包。
    “不用客气——”江一程抬起头，也看到了封静，“诶，封医生？”
    封静朝他点点头：“你好。”
    “你好你好。”江一程又看向地上的黑帽男人，说，“我先把这人送到附近派出所，你们能一起跟我过去做个笔录吗？”
    封静和麦颖诗对视一眼：“好的。”
    突然遇到这种事，电影是看不成了。
    江一程将黑帽男人扭送去附近的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大中午。
    “江先生，真的太谢谢你了。”麦颖诗抱着包，一脸感激地说，“你中午有空吗？不如我们请你吃饭吧。”
    江一程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为人民服务而已，中午我也约了人。”
    麦颖诗说：“那我们加个好友怎么样？后续不是还需要我做配合，有什么事也方便你们及时通知我。”
    “没问题。”江一程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拿出手机，跟麦颖诗加上微信好友。
    麦颖诗点开他的头像，给他作备注。
    封静瞥了眼，却无意中看见江一程的微信头像。
    他的头像，是他穿着蓝色制服敬礼的照片，模样正经，帅气十足，而下面显示的昵称是……“一江”。
    封静一怔。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J”？
    封静立刻抬头：“江先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一程说：“封医生，你叫我小江就行，不用这么客气的，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封静试探道：“上次我加上的那个J，不是你吧？”
    江一程握着手机的手一僵，嘴边的笑容也随之僵住。
    糟糕。
    忘了这茬事。
    “那个，那个，”
    江一程心里忐忑，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很抱歉，其，其实，我那天手机刚好没电，就借了秦队的手机，所以——”
    封静直视着他，说出答案：“所以，上次加我的人，是秦峥？”
    江一程点了下头，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封医生，很抱歉，当时对你隐瞒了这件事。”
    封静微笑，和气地说：“没事的，江先生，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弄清楚账号的主人是谁。”
    见她没有责怪的意思，江一程瞬间松了一口气。
    “那封医生，你能不能不跟秦队提起这件事？他不让我告诉你。”他又恳求，“拜托你帮我保密，至少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拜托拜托。”
    封静笑着说：“行。”
    转过身，她垂眼，心底却感到不可思议，也无法置信。
    真是讽刺，她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所以，那个“J”，不是江一程的“江”，不是“Jiang”的“J”。
    很有可能，是“静”——
    封静的“静”，“Jing”的“J”。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
    感谢姜晚笙、jisoo的月熊 扔的霸王票，感谢“清茶橘南”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13章 第十三道不等式
    “太感谢了。”
    江一程十分感激，似是想起什么，又小心翼翼地问：“对了，封医生，我再冒昧问一句，你跟秦队……以前认识？”
    封静微笑：“我们是高中同学。”
    江一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你们的关系肯定很不错。”
    “不，你没听你们秦队说吗？我们不认识。所以，只能算是一个……”封静似笑非笑地说，“无关要紧的人而已。”
    “哈，哈哈，是吗？那打扰了，我还约了人，先走了哈。封医生，麦小姐，再见。”
    江一程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打了两声哈哈，便找借口溜掉了。
    “慢走啊。”麦颖诗朝江一程的背影挥了挥手，又回头招呼封静，“静静子，我们也——”
    封静看着远方，明显在走神。
    “静静？”麦颖诗试探地唤了她几声，得不到回应，又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静静子，你还好吗？”
    封静猛地回神，收敛了情绪，轻描淡写：“走吧。”
    麦颖诗问：“去哪？”
    “先去吃中饭，然后去看下午场的电影吧。”封静说着，朝商业城的方向走去。
    麦颖诗跟上她的脚步，拿出手机查阅下午的电影场次：“可是下午没有我们要看的那部电影的排场诶。”
    封静看向头顶的巨幅海报：“那就看别的吧。刚好我觉得爱情喜剧片有点腻，不如看点新鲜的题材，我看那部就很不错。”
    “嗯？”麦颖诗顺着她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商业城的外墙上，悬挂这一幅大型的电影海报。
    海报上只有一个人物，一个金发女郎。她戴着墨镜，穿着黑色的马甲装，嘴里叼着一根雪茄，手上拿着一支枪，气势十足。下面是电影的名字——
    《复仇的女王》
    麦颖诗：？？？
    *
    跟着麦颖诗在外面浪了一天，吃完晚饭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手机电量即将耗尽，封静插上电源，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热水冲去一身的疲倦。
    从浴室出来，天色转暗，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
    窗外的淅沥声不断，雨声越来越急促，玻璃窗外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虚化。
    封静又梦回那个雨天。
    办出国留学签证的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
    “封静，你还不进去吗？”随行的同学催促。
    封静站在门口，往公交车站的方向张望：“我再等等吧。”
    “那我先进去了。”
    同学去排队了。
    封静仍在原地等。
    “放心，到办签证那天，我一定会来的。”秦峥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雨越下越大，她抱紧了怀里的资料，缩在角落里，看着长队一点点减少……
    直到大使馆的□□大厅关门，秦峥也没有出现。
    封静孤零零地站在雨中，风吹过，只带着无尽的凉意。
    依稀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对她说：“你不用再等了，他是不会来的。”
    封静醒来，天光大亮，梦也散了。
    *
    周一，工作日。
    封静照常上班。
    回到医院，她发现大厅似乎变得哪里不一样了。仿佛更加宽敞明亮，候诊区焕然一新，角落摆放的绿植，也比平时青翠欲滴。
    路过咨询台，早班的护士跟她打招呼：“封医生，早上好。”
    “早，”封静停下脚步，跟她打听，“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小护士下意识压低声音：“是这样的，今天有京市的专家来参观交流，院领导们都很重视，一大早就让人打扫了一遍。”
    京市来的专家？
    封静也没放在心上，跟小护士道谢后，便返回办公室。
    早上没有门诊排班，她整个上午都待在办公室里写医案，直到急诊科的于主任临时有事找她，喊她过去一趟。
    接到消息，封静乘坐电梯下楼。
    电梯到了3层，“叮”一声打开了，进来一个人。
    封静正在看手机消息，没注意来人，直到听到一道略低沉的男声——
    “封师妹？”
    她抬头，看向来人，顿时惊讶：“严师兄？你怎么到江城了？”
    眼前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身材高挑，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一瞬间让人想到了“温文雅尔”这个词。
    严恺泽笑了下：“很惊讶？”他又解释，“我最近跟着主任过来交流学习。”
    封静想到什么，了然道：“原来你就是京市来的专家。”
    封静和严恺泽是同门师兄妹，毕业后进入同一间医院工作，平时也对她颇为照顾。
    严恺泽笑道：“算不上专家，我就是一个打杂的。”
    转眼间电梯到了一层，电梯门打开了。
    严恺泽说：“你先去忙吧，我不打扰了。”
    封静点点头：“好，有空再聊。”
    即将出电梯前，严恺泽又喊住她：“对了，封师妹，等会下班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封静停下脚步，想了下，欣然答应：“好啊，我们也很久没聚了。”
    *
    晚餐约在了医院附近的西餐厅。
    许久未见，两人聊了一些过去的事。
    说到在京市工作的那段时间时，严恺泽问：“怎么突然离开京市了？”
    “你的维和经历本来是很好的加分项，原本老师已经给你争取到升主治医师的名额，就差这么一点，太可惜了。”
    封静笑了笑，说：“我本来也没打算在京市久留，参加维和医疗队也不是为了升职，毕竟我家里人都在江城。”
    似是想到什么，她问：“对了，严师兄，你这次来江城，要待多久？林师姐呢？她最近还好吗？”
    “预计留一周。”
    严恺泽顿了顿，“至于筱晴，我们半年前就分了。她现在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分了？封静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很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大学那会儿，严恺泽和林筱晴和学校里公认的模范情侣，一个帅气一个甜美，在外人眼中，是很恩爱的一对。
    “没事，对我们来说，这算是一件好事，”严恺泽语气很淡，“只是发现理念不合，和平分手而已。继续在一起也是痛苦，倒不如分了。”
    “嗯，的确。”封静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和了一句。
    严恺泽突然问：“封师妹，你找男朋友了吗？”
    “啊？”封静回神，疑惑地问，“没，为什么这么问？”
    严恺泽：“如果你目前还没男朋友，不如……”
    “啊，师兄。”封静似是意识到什么，赶紧打断，“对了，这里的鹅肝和鱼子酱都很不错，要不要试一试？”
    严恺泽看她的眼神很深，却什么也没说：“好。”
    *
    晚餐结束后，封静婉拒了严恺泽送她回家的提议。
    回到家，她把自己扔到床上，心里乱糟糟的。
    今天的事，真的太过突然。
    她完全没有想过，也不知道如何应该。
    心烦意乱之际，她抓起了身旁的手机。
    不知想到了什么，封静一跃而起，打开微信，点开了J的头像，给他设置了一个单独的分组。
    分组名：“大臭屁”。
    设置完毕，封静故意编辑了朋友圈：今天和师兄重逢的晚餐，开心^-^
    配图是今天丰盛的晚餐。
    然后设置仅J的分组可见。
    发送出去，封静把手机扔到一边，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眼，J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封静想了想，发了一个红包过去。
    封静：【红包500】
    封静：【江先生，我想了想，上次的修车费用还是得给你，请收下吧。】
    一分钟后，J回复：【我说过了，不用。】
    封静：【那有空聊聊吗？】
    封静：【我最近遇到点事，心里很纠结，也不知道找谁聊。】
    封静：【也不敢跟认识的人说，因为会感到尴尬。】
    封静：【可以跟你说吗？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不等他回复，封静也接着打字。
    封静：【其实是这样的。】
    封静：【哎，说来也突然，今天上班的时候，我遇到了大学的师兄。】
    封静：【他约了我晚上吃饭，我想着难得见面就答应了。但没想到，他突然跟我说，他已经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而且他好像话里有话，仿佛在暗示我什么，我一时不知道怎样回应他。】
    封静：【好歹是同门的师兄，不想以后见面尴尬。】
    封静：【我还挺尊敬这位师兄的，读书的时候对他也蛮有好感。】
    封静：【你说，我要怎么答复他才好？】
    J：【……】
    封静：【很抱歉，江先生，其实我就是想找一个树洞。】
    封静：【今晚打扰你了，如果你认为我很烦，那就把我屏蔽拉黑吧。 ^-^】
    J：【没关系。】
    封静：【真的吗？】
    封静：【谢谢你的理解，你真是个好人。】
    封静：【：）】
    作者有话说：
    感谢jisoo的月熊扔的霸王票，感谢“忆影”“Y”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14章 第十四道不等式
    J：【……】
    封静发过去一张“猫猫无辜”的表情包。
    封静：【怎么了？】
    J：【你跟你那位师兄，关系怎么样？】
    封静：【还算可以，平时节假日也会互相问候一下，我觉得只是普通朋友和同门师兄妹的程度。就是突然来这么一出，我有些搞不懂了。】
    J：【你可以找共同认识的人打听一下。】
    封静：【好，谢谢你的建议。】
    封静：【但还有一件事……】
    封静故意欲言又止。
    J：【什么事？】
    封静：【我喜欢的人，不肯理我了，怎么办？】
    消息发出后，对方许久也没回复。顶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一直没有新的消息。
    封静很有耐心地等。
    直到十分钟后——
    J:【吵架了？】
    封静：【也不算是。】
    封静：【不过算了，也许你也不明白，先不说了。】
    封静：【红包250】
    J：【？】
    封静：【修理费你不肯收，这个你一定要收下！】
    封静：【今天实在打扰你了，就当是听我树洞的感谢费：）】
    J：【不用了。】
    J：【我们不能随便收礼。】
    封静早有所料，也没有勉强：【那好吧。】
    封静：【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们队长也不许我给你们寄东西，他可真讨厌(╯^╰)】
    也不管J那边什么反应，封静接着问：【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再找你聊吗？】
    几分钟后，J回了一个字。
    J：【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封静握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嘴角延开弧度，眼中有藏不住的洋洋得意。
    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颖诗？”
    “静静，快看热搜。”麦颖诗言简意赅，声音中带了几分着急。
    封静坐起来，有些疑惑：“热搜？”
    麦颖诗说：“就是那个微博热搜——等等，你的手机安装微博APP了吗？”
    “你等等。”
    封静的手机里的确没有安装微博。平时工作繁忙，她的手机里只有几个常用软件，因此经常被麦颖诗吐槽为“山顶洞人”。
    退出通话界面，她下载安装好微博，注册了一个账号，打开一看。
    本地热搜榜前十，她看到了疑似麦颖诗所说的话题——
    #寻找最美背影女医生#
    发起这个话题的，是一位本地的美食博主。
    他发帖称，那天他到商业城探店，遇到一位突然急病的老人。当时大家都很着急，幸好有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及时出现，救助了老人。等老人脱离危险，她就悄悄地离开了，连个名字也没留下。他当时没想起来，匆忙中只拍到一张照片。
    封静点开照片，照片上只有一个背影，而且拍得模糊不清。
    她放下心来，回复麦颖诗：“没拍到什么呀？”
    麦颖诗语气严肃：“不，你看下面的评论。”
    封静带着疑惑，打开评论。
    话题下方的评论，清一色带了#唐意娜救助摔倒老人#这个话题。
    【你们觉不觉得，娜娜的背影和那位救人的女医生有点像？】
    【不是她吧？不是说是医生吗？】
    【可我们娜娜一直很乐于助人呀，上次不是还救了一位晨跑摔倒的老人？】
    【而且视频里的人也没穿白大褂，怎么知道她是医生？说不定就是娜娜。】
    【对啊，娜娜最近不是在江城参加综艺节目？而且她也懂医学常识，救个人不是很正常吗？】
    封静从评论中大致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唐意娜是新生代流量小花，以偶像女团C位的身份出道，来头似乎也不少。
    传言她出身医药世家，毕业于C省医药大学，大三的时候被星探挖掘出道。
    数月前，她在小区晨跑的时候，遇到一位摔倒在路上的老人。
    老人身边没有任何人陪同，她赶紧叫了救护车，一路陪同老人到医院，并垫付了医药费，直到老人的家属出现，才悄然离开。
    后面还有一段那时候的采访视频。
    老人的儿子对记者说：“谢谢唐小姐救了我爸，如果不是她及时出现，我爸可能早就……总之，她就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唐意娜面对镜头，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我并没有想过宣扬这件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觉得救人的就是娜娜，她总是做好事不留名！】
    【娜娜就是人美心善！】
    很快，#唐意娜救助摔倒老人#的话题就被顶上了全国热搜榜。
    “什么玩意！”麦颖诗忍不住吐槽，“那天救人的不是你吗？怎么能把这样张冠李戴，把功劳套到她的头上？”
    “这不挺好的，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而不是每天住在热搜榜上。”
    封静不感兴趣地关掉微博，又说：“而且，对方不是没承认那是她吗？”
    “但她也没出来澄清啊。”
    麦颖诗吐槽了两句，突然咦了声，说：“说起来，你觉不觉得这个唐意娜跟我们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
    “嗯？”
    “高中九班那个班花唐芊，一直纠缠秦峥那个。”麦颖诗提醒说，“她也姓唐。”
    封静微微一怔，随后想起这号人来：“名字也不一样，她后来不是出国了吗？应该不是她吧。”
    她躺到床上，又懒洋洋地问：“你怎么会突然关注这事？”
    “别提了，我最近不是负责那个正能量综艺节目，”麦颖诗有点郁闷，“今天投资商给塞了个关系户进来，就是这个唐意娜。我不放心，就上网搜了一下，结果搜出这玩意来。”
    “是吗？”
    麦颖诗又叹了口气：“先不聊了，我去和电视台那边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好。”
    挂电话前，麦颖诗又想起什么：“对了对了，下个月高一的同学聚会，班长上周发了群通知的，要一起去吗？”
    高一班级聚会？封静仔细回忆了下，那天匆忙扫过的群公告，好像的确有这回事。
    她随口敷衍说：“再说吧，到时候看看排班情况。”
    “行，那我到时候再来问你。”
    挂了电话，封静重新打开微博，嘴角又流露出一丝笑意。
    她想了想，点开J的头像，又发去一句。
    封静：【刚忘说了，晚安：）】
    *
    午休时间，秦峥翻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陷在沉思中。
    安静的办公室里，忽然响起同事的声音。
    “啧，现在的女明星都这么卷了吗？除了热爱慈善还救人不留名。”
    另一人凑上前问：“在看什么？”
    “喏，看这个，救人的‘医生’原来是当红流量小花，那个偶像女团C位出道的唐意娜知道吧？我弟可喜欢她了，这报道说她前几天在步行街救了个人，还有照片呢。”
    “不是只有背影吗？而且，这背影好像有点眼熟……”他不能确认，回头招呼江一程，“一程，这不是你女神吗，你过来看看。”
    秦峥抬头，无意中看到屏幕上的照片，顿时皱眉：“这不是她。”
    同事回头，疑惑：“秦队，你说什么？”
    秦峥语气笃定：“我说，救人的不是报道中提到的人。”
    作者有话说：
    我的完结隐婚甜文《你给的甜》
    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江荨很讨厌微博上那位国民老公傅以行，甚至还把他的照片制作成各种表情包，每天轮换着用。
    直到某一天，傅以行成为了他们公司的投资人……
    所有人都认为，江荨要完蛋了。
    在傅以行作出反应前，江荨先带着辞职信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结果第二天，公司里的员工们发现，傅以行把江荨制作的表情包贴在自己的工牌上。
    众人：？？？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
    “我们来谈谈表情包的事情？傅夫人？”
    ***
    某次商业酒会上。
    觥筹交错，流光溢彩。
    众目睽睽下，那个在外人眼中禁欲清冷、正经矜贵的男人摇晃着杯中的红酒，浅笑着向她抬步走来。
    却听他俯身低语。
    “夫人，用我的表情包玩得开心吗？”
    与投资人隐婚后，本文又名#老公每天都在套路我#
    小可爱创业策划师X斯文败类投资人
    `
    感谢读者“清茶橘南”“姜晚笙”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15章 第十五道不等式
    封静昨夜失眠到凌晨两点，早上起来时，精神状态不是太好。
    开完早会，她到盥洗室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借冷水驱散倦意。
    回到科里，她在走到遇到了李主任。
    “李主任。”
    “小封，你来得正好。”
    李主任向她走来，带着一脸喜色：“下周市里举办的医学研讨会，我给你争取到了一个名额。”
    “具体是什么时候？”
    李主任笑眯眯地说：“下周二，院里安排了专车，到时候你和其他人一起出发。至于你的工作，我会帮你安排好的。”
    封静：“好，谢谢李主任。”
    “这次的研讨会很难得，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你好好准备下。”
    李主任心情不错，叮嘱了几句后才让她离开。
    *
    午休后，封静前往行政科找林主任，打算找他确认参会的流程。
    乘坐电梯时，她收到严恺泽发来的短信。
    他在短信里说，他即将返回京市，想在离开前，再约她吃一次饭。
    看着手机，封静内心各种思绪纷繁复杂。
    那天听从秦峥的建议，她找到他们的直系师姐了解情况。
    师姐告诉她：“两人分手，好像是因为林受不了严心里一直有个白月光。”
    白月光？
    师姐说：“严大学那会儿就有喜欢的人，林也知道，还是她主动追求严的。后来两人一起了，严还是始终忘不了他喜欢的那个人。”
    思索了许久，封静最终还是没有回复严恺泽的信息。
    封静来到行政科，还没进门，就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一阵争吵声。
    ——争吵中，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林主任，那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按履历和资质竞争的吗？这次名额怎么会给了中医科？”是麻醉科徐诗茵的声音。
    “如果是张医生，易医生或者是其他科室资历比我高的医生，我也就服气了。封静才到我们医院不到三个月，就算算上她在京市的时间，按资历按经验按条件，怎么也轮不到她吧？”
    她语气不满：“还说是，这次名额早就内定了？就因为她认识那批从京市来的专家？”
    林主任的声音传出来：“小徐，你知道，封医生的名字是谁审定的？”
    他顿了顿，才说：“是刘副院长。”
    徐诗茵一时哑了声。
    林主任接着说：“刘副院长特别欣赏她的维和经历，还有我们院里最近开展的针刺麻醉项目，全凭封医生带来的经验，才有这么大的进展。在她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实在难得。”
    徐诗茵尝试争辩：“不，林主任，不只是这个原因。她身为一个医生却品行不正，我认为她没有资格——”
    林主任打断：“好了，小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个名单，是院领导们一致同意通过的，我也无权干涉。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他们反映。”
    徐诗茵带着一脸不甘转身离开。
    她气愤地打开门，然而下一刻，脸色便僵住了。
    封静仿若无事，越过她走上前，礼貌地敲了敲虚掩的门：“林主任，我是中医科的封静。”
    门里的声音变得温和：“请进。”
    *
    离开行政科的大楼，手术室的护士长找到封静，说有一台手术需要她过去协助。
    在手术室里，她又遇到了徐诗茵。
    两人一言不发，互相配合着完成了手术。
    直到手术结束，封静走出手术室，追上去：“徐医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徐诗茵冷冷看她一眼：“我跟一个总喜欢挖人墙角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封静皱眉，但仍保持着礼貌：“可以请你说清楚吗？”
    “林筱晴认识吧？你一定想不到，我们是从小认识的好朋友，”徐诗茵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她，眼神讥讽，“是不是觉得换个地方，就没人知道你曾经做过的事了？”
    封静迎着她的目光：“我做过什么了？”
    徐诗茵冷哼了声：“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正主都上门找你了，还不承认？”
    “你是说严师兄？”封静一瞬间明白过来，“你误会了，我跟严师兄只是普通的同门师兄妹。”
    “普通？普通会在钱包里藏别人的照片——”
    徐诗茵突然止住了话头。她往封静身后看了一眼，冷笑了声，转身离开。
    封静有所察觉，一回头，就看见严恺泽站在身后，看她的目光带了一丝慌乱。
    他大步上前。
    “对不起，封师妹，是我处理不当连累到你了。”严恺泽赶紧解释，“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封静打断：“严师兄，虽然很抱歉，但是你这样，让我感到很恶心。”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胸中翻江倒海的不适感，说：“我们还是尽量避免私下见面吧。”
    *
    封静：【突然有点难受。】
    J：【？】
    封静：【好像失去了一个我原本认为很不错的朋友。】
    封静：【出来喝一杯？】
    封静发过去一个酒吧的定位。
    消息发出后，她才发现发错人了，于是撤回：【不好意思，发错了。】
    J：【你有心事？】
    封静没回复，重新给麦颖诗发了定位。
    深夜。
    江边的露天酒吧，热风吹来，徒增几分烦闷。
    封静眺望着远方的江景，缓慢开口：“在京市的时候，我和严师兄除了学习和工作上的交流，几乎没有其他的交集，我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心思。”
    “你什么都不知道，这锅就往你头上扣，这样也太离谱了吧？”麦颖诗为她抱打不平。
    封静喝了口啤酒，散漫一笑：“谁知道呢？”
    她真是烦透了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麦颖诗看她又灌了一口啤酒，忍不住劝说，“你还是少喝点吧。”
    封静偏头看向她，一笑：“不是说一醉忘恩仇吗？”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然而封静不胜酒力，一罐啤酒才喝了一半，醉意便漫上了头。
    “静静？”
    麦颖诗刚打开拉环，就发现对面的封静已经趴下了。
    她和封静都不是会喝酒的类型，因此她特意叫了两罐菠萝啤酒，这种啤酒酒精含量很低，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果味饮料。
    但她显然低估了好友的酒量。
    麦颖诗举着饮料罐，看着上面“酒精含量2%”的介绍，不由沉默：“这都能喝醉，不会吧？”
    她呼叫侍应：“Waiter，麻烦来两杯蜂蜜水，要温的。”
    一抬头，忽然瞄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峥？他怎么会在这？
    麦颖诗脑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赶紧蹲下身，摄手摄脚躲到了旁边的桌子底下。
    确保自己已经藏好后，她透过桌底的缝隙，偷偷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秦峥似乎是跑过来的，呼吸略重。
    他环视一圈，锁定封静的位置，径直向她走去：“封静？”
    听到声音，封静慢慢地抬头。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就自己在这里——”
    封静缓缓站起来，似是疑惑地打量着他，忽然很开心地伸手搂住他的腰，仰头朝他一笑：“你来了。”
    秦峥身体一僵，过了好几秒才低声说：“封静，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男朋友。”
    “不，我没认错，”封静语气笃定，隔着朦胧的视线看他，又小小声问，“我们和好，好不好？”
    秦峥深吸一口气，克制地说：“你喝醉了，我的确不是……”
    秦峥低头，恰好对上封静的目光。
    她仰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脸颊染着微醺的红晕，黑眸清而亮，光影落入她的眼中，化作璀璨的星辰。
    封静轻轻地笑了下。
    然后她踮起脚，吻了上来。
    一瞬间，像是广袤的苍穹升起了数百颗烟花，在黑夜里齐齐绽放。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V章有红包掉落，谢谢大家支持，下本预收《让我臣服》/《小师妹被迫营业》
    -
    同系列完结文《沉睡的方程式》破镜重圆
    在所有人的眼中，顾渊清冷自持，生人勿近，是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
    在不见硝烟的谈判场上，他冷静、理智、敏锐，所向披靡。
    然而这样的他，却偏偏在一个人身上栽了跟头。
    还栽了三次。
    禁欲系危机谈判专家×心机律师女神
    ***
    方琤在一次公交车劫持事件中，与初恋男友顾渊重逢。
    有人问：“你还记得顾渊吗？现在谈判队的队长。”
    方琤：“不记得了。”
    转眼间，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顾渊让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
    他压近，声音低沉。
    “现在，记起来了吗？”
    --
    1V1，主危机谈判，甜文
    第16章 第十六道不等式
    秦峥整个人彻底僵住, 大脑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这个吻很轻盈，却很深沉，带着浓烈的情绪在其中。
    微醺的酒香一点点地侵蚀着秦峥的理智, 使得他逐渐失去了控制。
    秦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回抱住她，闭上眼睛, 去回应她的吻。
    一切的一切，如野火燎原，迅速蔓延开来，在两人间燃烧。
    麦颖诗悄悄从桌底探出脑袋，偷窥他们接吻, 看得心跳加速。
    哇哦, 这也太刺激了吧！
    但这场温柔并没有持续太久。
    封静的长发从他的手掌心滑过, 像带了电流，也唤醒了他残存的理智。
    秦峥骤然清醒过来, 赶紧用手抵住她, 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他没有推开她, 但也不敢深陷进去。
    他害怕自己沉沦进去, 再也无法爬出来。
    封静仰头看着他，染着醉意的黑眸显得茫然。
    “够了，封静。”
    秦峥深吸一口气, 眼里闪过一丝懊悔：“你男朋友呢？他电话多少, 我帮你给他打电话, 让他来接你。”
    “男朋友？”
    封静歪着脑袋，很努力地想了想, 散漫一笑：“哦, 可能是分了。”
    她看起来, 已经醉得不轻。
    秦峥打消了继续和她交流的念头：“那我送你回去。”
    封静却紧紧抱住他，不松手：“不，我不想回去，你留在这里。"
    秦峥皱眉，强调般说：“封静，你醉了。”
    “醉了？我没觉得，我只是感觉有些累了。”封静说着，伸手推开他，就要独自走开。但她步伐不稳，一个踉跄，直接歪倒在他的怀里。
    “……”秦峥皱眉，低头看向怀里好似昏睡过去封静，心中一片烦乱。
    “封静，你醒醒。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说了，不回去。”
    封静闭着眼睛，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你别管我了。”
    秦峥：“……”
    夜已经很深，她醉成这样子，他没办法就这样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几经思索，秦峥只能将她扶到车上，把她带回他的家里。
    *
    刷卡开门，秦峥将封静安置在他的房间。
    他要起身离开，封静却抓住他的衣角，不肯松手。
    他低头，却发现封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看着他喃喃出声：“秦峥，是你吗？你来找我了？”
    秦峥心弦一颤，又听她自嘲般笑：“不对，一定是做梦，秦峥怎么会在这里？”
    她费力地辨认着眼前的人：“嗯，原来是秦队长啊。”
    “说起来，秦队长跟我认识的那个人长得很像呢。”封静声音极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名字也一模一样，性格也……”
    “不过，秦队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梦里？”
    看来她还是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秦峥眼眸低垂，看着她，突然问：“为什么？”
    封静抬头，像是疑惑：“什么为什么？”
    秦峥问：“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这么还对我这么执着？”
    “执着谁？”
    “秦峥。”
    封静问：“秦峥是谁？”
    秦峥：“是……”
    封静突然一笑，握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秦峥，你是真的秦峥吗？”
    她的眼睛好像落了星星，绚烂夺目。
    秦峥一愣，沉默数秒，闭了闭眼，最终说：“是我。”
    在她清醒的时候，他骗了她。但是这时候，他不愿意再骗她。
    她喝醉了，意识不清醒。也许明天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封静絮叨起来：“你到底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很久。今天的雨太大了，我的东西都要被淋湿了，我差点以为你不来了。走，我们赶紧过去。”
    她拉着他的手，就要起来。
    “去哪里？”
    封静疑惑地看向他：“去办签证啊，不是说好了今天去办吗？”
    不知想起什么，她又问：“对了，你刚才去哪里了？为什么你朋友说你不会再来了？”
    “我……”
    秦峥动作微顿，喉中一阵苦涩。他把被子拉过来，盖到她身上：“封静，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吧。”
    没有再看她，站起身要走。
    “秦峥，你别走。”
    封静赶紧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秦峥很有耐心地说：“可你需要休息。”
    封静却越缠越紧：“不要走，好不好？”
    “封静，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为什么就算在梦里，你也要假装不认识我？”
    泪水渐渐弥漫上眼眶。
    封静紧紧搂住秦峥，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看着她的眼泪，秦峥的心一阵抽痛。
    “封静，我……”
    “秦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她的声音轻若呢喃，“这些年都是。”
    一句话，让他残存的理智也土崩瓦解。
    他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内心的感情，低头吻住了她。
    他吻得很用力，仿佛宣泄着内心的压抑。
    两人的气息紊乱地交织在一起，在彼此的耳边回响，仿若天籁。
    但最初的冲动退却后，理智逐渐回归。
    秦峥停顿下来，眼中闪过一抹犹豫。
    他松开封静的唇，拉开两人的距离，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
    封静仰头看着他，不知所措。
    “你好好休息。”秦峥闭了闭眼，站起身。
    “为什么？”封静问。
    “你醉了，”秦峥别开目光，不敢跟她对视，“你现在需要的，是清醒。”
    封静说：“但我觉得，我现在就很清醒。”
    “够了，”
    秦峥站起身，背对着她，闭着眼睛，声音带着颤意。“已经够了，封静。”
    “我们不该是这样的，是我需要冷静。”
    他没再理会她，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你好好休息。而且，”
    他的手停在门把手上，顿了顿，又说：“现在的我，已经不值得再让你浪费时间。”
    秦峥走出房间，径直去了浴室。
    他拧开冷水开关，让冰凉的水浇灌到自己的身上。
    冷水的冰凉感刺激了秦峥的大脑，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任由冷水浇灌着自己，思绪却飞去了远方。
    他无数次想逃避的现实，此刻就在眼前。
    但一想起他与封静的过往，心中的那份爱意却愈发强烈，令他的思绪更加混乱。
    心中涌出无数复杂的感受。
    他是不是做错了？
    秦峥低声问自己，可是答案却是否定的。
    他从未后悔过当初和她相遇。
    房间里。
    封静睁开眼睛，眼中醉意全无。背对着房门的方向，她抱着被子，嘴角勾出满足的弧度。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就能套出他的话。
    不过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但他说的那句话，让她有些在意——
    “现在的我，已经不值得再让你浪费时间。”
    为什么？
    过去的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酒精的后劲还是很大，尽管是添加了酒精的果味饮料。
    翌日清晨醒来，封静感到头昏脑涨。她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很陌生，布置简单，收拾得干净整洁，看起来像是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
    ——这不是她租住的那件公寓。
    封静疑惑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掀被子下床。
    走出房间，一道淡淡的男生传来。
    “醒了？”
    封静看向来人，眼中的警惕消去，被惊讶取代：“秦队长？”
    “这里……是你家吗？”她环顾四周，似是不解，“我怎么会在这里？”
    秦峥面无表情：“你还记得昨天的事情吗？”
    封静看向他，摇了摇头。
    秦峥淡道：“你昨天喝醉了，把消息发给了我的队员，他担心你出事，拜托我过来看看。”
    封静有些惊讶：“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吗？”
    秦峥说：“是，我原本想让你家人过来接你，但是你醉得神志不清，我只能暂时将你带回来。”
    “原来是这样，真的很抱歉，我昨天大概喝多了，今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昨天给你添麻烦了吧，还害你……”
    封静目光往客厅扫了扫，压下嘴角的笑意，“睡了一晚上沙发。”
    “没事，既然醒来了，就赶紧回去吧。”秦峥看向别处，声音是一贯的风轻云淡。
    “不过，”他顿了顿，“封医生，大晚上的，你自己一个人还是得注意点，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
    封静挑眉：“噢？秦队长的意思是，你就是好人吗？”
    秦峥一顿，对上她含笑的目光，不由沉默。
    “好了，谢谢你的建议。我得去上班了，再见。”
    封静微微一笑，转身打开门。
    *
    上班路上，封静收到麦颖诗发来问候的信息，【姐妹姐妹，你昨天还好吗？】
    封静穿上白大褂，抽空回复：【挺好的。】
    麦颖诗发了个“五体投地”的表情包，又问：【昨天状况怎样？激烈不？】
    封静：【你忘了？】
    麦颖诗：【？】
    麦颖诗：【忘了什么？】
    封静：【脖子以下的情节不能描写。】
    封静：【你以前制作电视剧，不是也有这个规定。】
    麦颖诗：【可恶.jpg】
    麦颖诗：【我恨。】
    封静笑了下，收起手机，经过走廊时，听到护士们在聊天。
    “京市来的那位严医生长得真的好正，对人温和有礼，还不端架子。”
    “想什么，人家有女朋友的吧？”
    “咦？我怎么听说分了？”
    “分了？真可惜，怎么没找他要联系方式，加个微信也好啊……”
    封静收敛思绪，神情自若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昨天晚上，京市的专家一行已经结束了他们的交流任务，返程回京。
    门诊、值班，上班、下班。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封静的日常生活恢复平静。她如常工作，如常生活。
    很快到了周二，市里医学研讨会举办的那天。
    医学研讨会为期三天，地点在市里的西城医科大学。
    一大早，院方派了一辆九人座的商务车，送与会人员前往参加市里的研讨会。
    但车刚开上城西高速，就遇到了大堵车。
    领队的刘副院长问司机：“小张，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司机看了眼实时导航，说：“刘院长，前面好像堵车了。”
    “怎么一大早就堵车了？”
    车上的广播正在播报晨间新闻——
    “7日凌晨，一名网约车司机遭抢劫杀害，根据视频监控显示，嫌疑人驾着盗走的汽车往鹤城方向逃走，警方正在追捕当中。若市民发现一辆车牌尾号为039的白色本田汽车，请不要惊慌，并及时向警方报案……”
    电台主持人的声音突然中断，一阵纸页翻动声过后，声音再度响起：“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消息，城西高速东禾路段，一辆白色本田汽车为躲避警方追缉，撞击多车后翻车，目前伤亡情况不明，救援人员正赶往现场处置，请有出行需求的市民及早绕道……”
    封静立刻抬头。
    车内的医生也迅速反应过来：“东禾路段？这不是我们这里吗？”
    “前面发生了连环车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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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十七道不等式
    司机盯着导航地图, 说：“看导航，事故发生地就在前面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于主任立刻给院里的急救中心打电话。
    “城西高速东禾路段发生特大连环车祸，有接到报警吗？”
    “已经派车过去了, 但高速入口堵了, 车进不去。”
    救人，还是不救？
    答案毋庸置疑。
    于主任开的免提, 电话刚挂，封静已经本能地拉开了车门。
    “刘院长，于主任，我过去帮忙。”她抓起车内备用的急救箱，毫不犹豫地转身下车。
    “我也去。”
    “我也去！”
    车上的医生全部下车, 一同往着车祸发生的地点跑去。
    这一路的堵塞情况严重, 车流停滞不前, 喇叭声不绝于耳。
    沿着车龙的轨迹到达事故发生地点，现场已经被封锁。
    高速交警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实时临时的交通管制。交警正在指挥还没过线的车辆从掉头车道离开。
    救护车还没到来。
    警戒线内停着数量警车, 几名穿着防爆服的警察正在原地候命, 旁边还有几架说不出名称设备。
    封静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交警正在维持秩序, 阻止想要下车围观的车主：“都回车上去，别要往这边靠近！——哎，你们几个, 干什么的？”
    封静走上前：“同志你好, 我们是江城人民医院的医生。”
    她将工作证件递过去：“这是我们证件。”
    交警检查完证件, 抬起警戒线放行。
    封静和同事一起进入核心区域，立刻开展救援工作。
    现场一片狼藉, 一辆大货车头朝西, 半个车头损毁严重, 几乎要从被撞坏的栏杆飞跃出去。
    多辆小车被撞得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地散在马路中央，玻璃碎片成块散落在地上。
    有伤员被抛出车外，有的则被卡在车中，有的坐在地上双目茫然。
    一辆变形严重的小车里，司机被困在驾驶室里，脸上有大片的淤青，他的腿脚都被卡住，无法弹动。
    “快开车门救人！”于主任跑了过去，立刻发挥指挥的作用，“来几个男的帮忙！封医生，你去看看其他伤者的情况。”
    封静点点头，跑向另一边，去检查最近那名伤者的情况。
    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她检查了对方的瞳孔，对光反射迟钝，嘴角出血，但还有反应。
    封静给他按压穴位止血，询问：“你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男孩神志不是很清醒：“我好渴，想喝水……”
    这是失血性休克的早期症状。
    封静迅速从急救箱里拿出绷带，给他包扎止血，又对旁边的家属说：“等救护车来了，尽快送医院。”
    正说着，一位警员匆忙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医生！请问有医生吗？这边需要帮忙！”
    封静回头看了眼，其他同事还在忙碌，于是起身应声：“这里！”
    *
    时间倒退回十五分钟前。
    警车的鸣笛划破空气，数量警车呼啸而至——
    指挥车上，一众警员正在针对现场情况进行分析。
    “我们刚刚核查了肇事车辆司机的身份，初步确认他就是在7日凌晨杀害出网约车司机并盗走白色本田车的疑凶。”
    “在翻车事故发生后，肇事司机当场死亡。但车上还有一名受伤的女子，我们也确认了她的身份。”
    车内的记录员从笔记本电脑调出相关信息：“林小茹，女，28岁，职业是幼儿园教师，目前在春田幼儿园工作。”
    “她和嫌疑人是什么关系？”
    记录员说：“林小茹是嫌疑人的前女友，三个月前因为感情不和而分手。在这之前，林小茹所在辖区的派出所也多次接到她的报警，称嫌疑人多次对其家暴。派出所那边刚刚传来了报警记录。”
    一名警员接话：“据追捕嫌疑人的同事说，今天早上，他们接到了林小茹发来的报警信息，说在上班路上被嫌疑人绑架，嫌疑人还在车上安装了炸`弹。”
    秦峥刚赶到现场，第一时间便问：“那炸`弹呢？确认了吗？”
    江一程点了点头：“已经确认了，炸`弹就在副驾驶座上，线路连接着点烟器，并且跟林小茹绑在一起。”
    他又补充：“是计时炸`弹，炸`弹在翻车的时候被激活了，计时器上显示的时间是一小时，但暂不知道时间的真假。”
    “一小时，那是翻车的时候，到现在只剩下31分钟了。”秦峥当即拉开车门，转身下车。
    “秦队，等等，”江一程喊住他，“我刚看过现场，我认为可以先救出副驾驶座上的人，再直接对汽车进行排爆处理，这样难度会降低许多。”
    然而，在炸`弹的处置问题上，刑侦队却和排爆队产生了分歧。
    “不行！那辆车是案件的重要证物，不能排！”刑侦队的宋队长提出反对意见，“它是凶案的第一现场，如果没有了它，案件就无法顺利结案了，怎样给受害人和他的家属一个交代？”
    江一程张嘴：“可是，宋队，这——”
    秦峥停下脚步，冷静道：“宋队说得对，的确不能排。”
    “秦队！”江一程着急。
    秦峥说：“这辆车就卡在高速中央，虽然已经封锁了高速出入口，但还是有不少车辆和人员，现在还不清楚炸`弹的威力，如果直接炸了，可能会牵连无辜的人。”
    “时间来不及了，”不等江一程说话，他已转过身，“江一程，跟我来。”
    “是！”
    江一程赶紧追上去。
    “排爆机器人呢？”
    江一程立刻接话：“一切都准备就绪。”
    白色本田车已被摆正，但车辆变形严重，副驾驶座座椅向前倾斜，使得空隙变小。
    “不行，车内的空间变狭窄了，排爆机器人没法正常通过，只能人工拆除了。”
    秦峥迅速判断了情况，略一皱眉，又问：“医生呢？救护车到了吗？”
    江一程说：“还没，高速入口那边……”
    说话间，一名警员匆忙跑了过来：“秦队！找到医生了，医生来了！”
    江一程看向警员，不由惊讶：“不是说救护车堵在高速入口了吗？”
    警员汇报说：“是江城人民医院的医生，那几位医生今天要去市里参加研讨会，刚好被堵在高速上，听到这边出了车祸，就立刻赶过来帮忙了。”
    “原来……封医生？”
    封静紧跟随着警员而来，目光正好与秦峥对上。秦峥目光微微一滞。
    短暂的交汇后，她移开了目光：“什么情况？”
    下一秒，她就看到了那辆白色的本田汽车。而车牌尾号，正是039。
    ——那辆被警方通缉的那辆车。
    白色车变形严重，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打开，车窗整体破碎，座位上躺着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一条米色的连衣裙，头部和大腿均有伤，还流着血，裙子好几处染了血。
    一扎电线缠在她身上，将她捆绑在座位上。
    “请你过来帮伤者止血，其余的事情不用理会，”秦峥神情漠然，声音冷淡，语气也公事公办，停顿了下，又补充了句，“当心别碰到她身下的炸`弹。”
    封静瞬间明悟。
    “我明白了。”
    她走上前，准备为女人处理身上的伤。
    秦峥却用手挡在她的面前。
    封静抬头，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十分钟，”他敛眸，直视着前方，“十分钟后，无论情况伤者的情况如何，都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封静收回目光，没说话，像是没看到计时器上的时间一样，低头去检查女人的情况。
    年轻女人的伤势较重，普通的按压方法也无法止住血。
    封静立刻抽出银针，在出血位置附近取穴，下针。
    连下两针止住血，她又从急救伤里抽出一卷纱布，低声安抚：“别怕，放松点，再忍耐一下，很快就能救你出来。”
    女人点点头，渐渐放松了身体，但大概是失血过多，她渐渐陷入意识不清的状态。
    封静和秦峥各司其职，互不干扰，透过这个狭窄的“小窗口”，完成着各自承担的工作。
    秦峥拆除了包裹在线团外的壳子，梳理着线路。随着排查，他很快理清了炸`弹的线路分布，剪掉了一根黄色的线——
    计时器的倒计时瞬间归零，停止了计时。
    但下一刻，秦峥脸色变了。
    封静察觉异样，立刻问：“怎么了？”
    “这个炸`弹上面有两个装置，”秦峥压低声音，竭力保持冷静，“一开始是计时，但只要剪掉连通计时器的线，重力感应装置就会被激活。”
    “就好像是一个并联开关，关掉一个，另一个就会打开。”
    封静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心弦一颤：“你的意思是……”
    秦峥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如果你握着这个炸`弹，只要一松开手，这个炸`弹就会爆炸。”
    他扭头看向封静，眼中有了决意：“封静，你赶紧离开这——”
    “痛……”
    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女人痛苦地呻唤了声，无意识地偏头，被压在身下的炸`弹露出冰山一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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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第十八道不等式
    封静敏锐地注意到, 计时器上的数字归零后，又重新生成一串数字。
    在年轻女人的身体偏离位置之时，数值开始减少——
    这是炸`弹目前所承受的压力值！
    千钧一发之际, 封静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用双手按住了炸`弹。
    “封静，你干什么！”秦峥瞳孔一缩, 立刻伸手想把她拉回来，但还是晚了一步，“你疯了吗？！”
    “先救人！你没看见她一直在流血吗？再下去就要失血过多休克了。”封静语气异常冷静，她努力控制着力度，使计时器上的数字接近原本的数值, “快点！别管我！先把人救出去！”
    这一刻, 秦峥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封静, 你疯了吗？谁让你自作主张这么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一旦出了差错，你也要跟着完蛋！”
    “那也比她因为失血过多而丢了性命要强, 秦峥, 你赶紧动手吧！”封静眼神坚毅, 看不出丝毫的惧怕。
    “……”秦峥拳头紧攥, 眼睛里满是怒火，最终，他闭了闭眼, 声音几乎是从牙关中挤出来的,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封静看也没看他, 催促：“别浪费时间了，快点！”
    秦峥咬咬牙, 重新拿起剪刀, 竭力屏住呼吸, 剪掉缠在年轻女人身上最后的线。
    “咔嚓”一声。
    线断了，却让他的神经却崩得更紧了。
    秦峥深吸了口气：“江一程！”
    “在！”
    秦峥说：“把伤者移出去。”
    江一程把刚刚一幕收在眼里，顿时犹豫：“可是，秦队……”
    “没有可是，立刻行动！”他冷声命令。
    “明白了。”江一程神情凝重，立刻唤来附近的警员，“你们两个，赶紧过来帮忙。”
    要将年轻女人从副驾驶上搬出，难度不少。
    一方面车厢的空间因为车辆变形的原因变得狭窄，一方面还要避免在搬运女人的过程中碰到那枚炸`弹。
    封静紧盯着计时器上的数值，调整控制着压力值。
    江一程小心翼翼，跟前来协助的警员一起将车厢中的年轻女人从副驾驶上搬出来。
    终于——
    看着年轻女人彻底离开车厢，炸`弹依然无损，在场的人稍微松了口气。
    救护车刚好到达现场，江一程和同事一起将女人送上担架。
    很快，救护车呼啸着离开，消失在视野尽头。
    然而，封静这边危急尚未解除。
    秦峥看向座椅上那枚炸`弹，下颌绷紧。
    他知道，自己这次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不该让封静跟着一起冒险，也不该让封静过来给那个女人疗伤，更不该将计时器的线剪断，更不该同意她的做法。
    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赌不起。
    秦峥将手轻压到炸`弹上，低声说：“封静，你松手，把炸`弹交给我。”
    “到这时候，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吗？”封静却偏头看向他，扯起嘴角，“秦队长？”
    秦峥动作紧了紧：“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你赶紧松手！”
    “我不。”封静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迎着秦峥的视线：“我松手了，那接下来，谁来拆这个炸`弹？”
    “还有我的队友！”秦峥说，“封静，我让你松手。”
    封静却固执地不肯松手：“万一松手的过程中，我一不小心就让炸`弹炸了怎么办？”
    秦峥脱口而出：“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秦峥最先认输：“赶紧走，好不好？”他低声，眼睛泛起一丝猩红，声音带着几分颤意，“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封静反问：“那你说，哪里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身为医生的责任。这里是你的战场，同样是我的战场。”她冷静地说，“不到最后，我是不会退缩的，要死就一起死。”
    封静又抬头，挑衅地看着他：“还是说，你这就怕了？秦队长？”
    秦峥无声地凝视她的眼睛。半晌，他的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笑，好像在自嘲。
    “好，这是你的要求的。”
    他转过身去，黑眸冷寂。
    “我现在需要把炸`弹从座位上分离出来。”
    大概是气话，他的语气带了几分生硬：“你按好了，不然今天，我们俩都要交代在这里。”
    封静声音平静：“行。”
    秦峥没再说话，伸手去脱掉身上的防爆服。
    “秦队！”江一程大惊失色，下意识阻止，“这样也太危——”
    “车里的空间很窄，防爆服会妨碍到我的工作。”
    秦峥利落地脱掉防爆服，面无表情：“江一程，你去替我准备几样东西。”
    “好，我马上去。”江一程知道时间紧急，听完秦峥的吩咐，立刻去沟通准备。
    秦峥弯下腰，半身钻进车中，又交代：“等会儿，我会剪掉几根线，尽量让炸`弹所需要承受的压力值降到最低。”
    他顿了顿，问：“手榴弹你知道吗？”
    封静点点头，又摇头。
    秦峥说：“即使拔掉保险丝，手榴弹被握在手里也不会爆炸，你就把这个炸`弹看作是一个手榴弹，握住就好。”
    他顿了顿：“不过，它们的原理并不相同。手榴弹扔出后，延迟几秒才会爆炸，但这个炸`弹在松开后，可能马上就会爆`炸。所以，我们能争取的时间并不多。”
    “听明白了吗？”最后这句，他加重了语气。
    封静认真听着：“我明白了。”
    秦峥不再多言，开始排查线路。他眼神凝重，比刚才更要专注，动作要更小心，不时剪掉几条线，直到将炸`弹和座椅彻底分离。
    “好了，你可以把它握起来，”秦峥呼出一口浊气，又不忘提醒，“动作轻一点。”
    “嗯。”
    封静应声，慢慢地合拢手掌，将炸`弹紧紧地握在手中，拿起来。
    这枚炸`弹很小巧，一只手就能握住。
    秦峥一直紧盯着她的动作，一直到她安然无恙地握住炸弹，才转头看向去而复返的江一程：“沙包隔离带都设置好了吗？”
    “已经设置好了。”江一程点头，“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好。”
    秦峥停顿了下，又吩咐道：“还有，记住我们的任务是安全处置炸`弹。“
    “明白！”
    城西高速东禾路段沿线是一片田野。但田地闲置已久，早已荒芜一片。
    排爆队依照秦峥的吩咐，以最快的速度运来一车沙包，在荒芜的田地里——远离高速的相对安全的位置，堆叠起一个“井”字阵。
    沙包围成一圈，组成了一堵坚实的墙。
    在各方人员的协助下，高速护栏上打开了一个缺口，方便两人从捷径进入田野中。
    “看到那些沙包了吗？现在我们要过去那里了。”
    秦峥用手裹住封静拿着炸弹的手，出声提醒。
    封静确认了沙包阵的位置，郑重地点了点头。
    “走。”
    他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牵着她通过缺口进入田野，一步一步走向沙包阵。
    沙包阵的位置远离高速，远离人烟，这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他们走得极慢，每前进一步，就有一分恐惧填进了时间中。
    封静甚至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即将到达沙包前时，秦峥问：“能跑吗？”
    “可以。”她咽了口口水，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
    秦峥轻哂了声：“现在才害怕，是不是太晚了？刚刚不是还说得大义凛然，要死一起死？嗯？封医生？”
    “我才没有害怕。”封静忍不住反驳。
    秦峥瞥她一眼，挑了挑眉，轻描淡写道：“如果害怕，那现在就松手吧。”
    封静忍不住瞪他：“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不能松手，一旦松手，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秦峥嘴角一牵，却没说话。
    封静一愣，突然有点明白过来。咦，等等——被他这么一打岔，好像的确没这么紧张了。
    秦峥敛了神色，语气凝重：“等会儿我数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你就立刻松手，然后跟我跑。”
    “好。”
    封静平复了心情，停顿一秒，又低声问：“秦峥，你说，我们今天都能活下去吗？”
    秦峥冷声：“都这种时候了，还说什么废话？”
    他们能活下去，不，是一定能。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他不敢赌，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万一，在这个过程中，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一想到这个可能，秦峥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全身的每一寸肌肉也瞬间绷紧。
    很快，他们走到了沙包堆前。
    秦峥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把炸`弹放进沙包堆中，像这样——”
    他先作了一个示范，然后看向封静。
    “不要紧张，对，就这样……”
    封静慢慢走过去，按照他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把炸`弹塞进沙包阵中。
    “一，二，三，松手——”
    指令下达，封静松开了手。
    “跑！”
    几乎同时，秦峥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往远离沙包阵的方向跑。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呼啸的风蜂拥而来，灌入她的喉咙和耳朵中。
    她的耳膜生痛。
    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秦峥拉着她往前疾驰，封静的脚一刻也未曾松弛过。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响起。
    秦峥带着封静扑倒在地，本能地将她护在身下，为她挡住卷席而至的热浪。
    轰然巨响中，沙石飞溅，碎屑四处乱射，身后掀起一片烟尘弥漫。
    灼热的空气中，尘土沙石的碎片漫天飞舞，扬满视野。
    随后又像急雨般，纷纷扬扬落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姜晚笙扔的霸王票，么么=3=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
    第19章 第十九道不等式
    这一刻惊险万分。
    封静紧闭着眼睛, 耳朵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捂住。
    但她能感受到，秦峥正在歇尽全力保护她，宽厚的身躯紧紧护着她。他浑身紧绷, 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 紧实有力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沉稳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 强而有力地敲击在她的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飞沙走石止息，周围再也听不见任何异样的声音，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烟雾逐渐散去，捂在她耳朵上的手也松开了。
    一片空寂中, 封静睁开眼, 撑着地面缓缓坐起来, 抬起头，眼神带了几分茫然：“结束……了吗？”
    “结束了。”
    秦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嗓音沙哑, “已经结束了。”
    他坐起来下一刻, 她突然飞扑进他的怀里, 紧紧拥抱着他。
    秦峥身体一僵，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封静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真实的心跳, 又哭又笑：“太好了, 太好了。”
    他们都活下来了。
    秦峥垂眸, 动作犹豫挣扎，终是没有推开她。
    劫后余生, 一切又是这么的不真实。
    就好像做了一场惊险的梦。
    “秦队！”
    江一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见这边险情结束, 他立刻领着人朝他们飞奔而来。
    跑到两人身边, 他微喘着气问：“秦队，封医生，你们没事吧？”
    汗水和泥土、沙子混在一起，两人此刻的模样有些狼狈。
    “没事。”
    秦峥站起身，又朝封静伸出手，看着别处说：“先起来。”
    “谢谢。”
    封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扶着他的手收回来，又补充了句：“谢谢你救了我。”
    秦峥看她，适时地收回手，说：“职责而已，不是为了你。”
    “……”
    封静看着秦峥线条冷硬的侧脸，默了默，收回手，微笑了下：“好的，我明白了，不过还是谢谢。”
    “不用。”
    “秦队，”江一程上下看他一眼，看到他的左臂有一道刺目的血痕，混合着泥沙和汗水，正淌着血，“你的手受伤了，先处理一下吧。”
    “没事，死不了。”秦峥不以为然，转头吩咐他，“江一程，带人过去检查一下。”
    “好。”
    江一程只能应声，带着人过去检查已经成了废墟的沙包阵。
    “秦队长，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封静看着他问。
    秦峥皱了下眉，看向高速公路的方向，声音冷淡：“先回去再说。”
    说着，便朝高速公路的方向返回。
    封静立刻跟上他的脚步。
    从缺口处返回高速公路，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原地等候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给两人披上毛毯。
    秦峥让医生包扎了伤口，便径自走开，去处理收尾的工作。
    “来，封医生，先喝口水。”不一会儿，江一程跑过来，很热络地递上一瓶矿泉水，“还有些小零食，吃点压压惊，补充下能量。”
    他塞过来一小包零食，压低声音，悄悄告诉她：“是秦队给的，他不让我告诉你。”
    封静动作一顿，还是接过：“好，谢谢。”她喝了口水，又向四周张望，“江警官，你有看到我的同事吗？就是跟我来的那几位医生。”
    江一程说：“刚刚伤者都被救护车拉走了，在我们的建议下，他们先行回到车上了。”
    封静：“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
    江一程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眼尖地发现，她的手背上也有一片擦伤：“哎，封医生，你也受伤了，要不要让医生帮忙处理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封静站了起身，又说，“江警官，我的同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好，封医生，你慢走。”
    不远处，秦峥听到两人的对话，下意识转过头。
    封静的身形在宽毛毯下显得单薄，旷野风大，好像风一吹就被刮倒。她的衣服上除了泥土，还沾了不少血迹，手背上有一片擦伤，渗出血来。
    他心头一紧，上前一步，唤住她：“封静，你没……”
    封静似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秦峥，微微一笑：“对了，忘说了，秦队长，谢谢你今天救我一命，有机会再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秦峥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掌护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回过神，转身，朝着跟封静相反的方向离去。
    封静步行回到车上，迎接她的又是一片掌声。
    她倒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于主任笑着说：“封医生不用道歉，刚刚的情况突然，大家都很理解。”
    “对啊，刚刚太惊险了，我们都吓了一跳，你平安归来就好。”
    封静：“那研讨会……”
    “这个没关系。”
    刘副院长说：“刚刚打电话去问了主办方，说早上只是签到，研讨会要下午才正式开始，还赶得及。”
    “等到了会场，封医生先去招待所的房间处理一下吧。”一旁的同事提醒，“会场那边，我们帮你签到。”
    封静往自己身上看了眼，也点头：“好。”
    她衣服上都是泥土和尘沙的痕迹，脸上和头发上更不用多说了。
    现在的形象，的确不太合适出现在公共场合。
    “封医生这种精神非常值得赞扬，等回到医院后，我会号召我们院所有人都学习封医生的这种精神。”
    刘副院长高度赞扬她的行为，说着，又感叹道：“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当年……”
    他回忆起往昔来，封静拿出江一程刚刚偷塞给她的那一小包零食。
    是一些小饼干和糖果。
    她忽然看到了什么，从里面翻出一支棒棒糖。
    蓝莓味的。
    蓝莓味的棒棒糖……
    看着糖果那熟悉的包装纸，记忆的弦被触动，一些封尘的记忆破土而出。
    封静抬起头，看向车窗外。
    隔着玻璃窗，她看到了秦峥在现场忙碌的身影。他有条不紊地作着指挥，跟其他警员一起处理着收尾的工作。
    看着工作完成，他的同事陆续回到车上。看着他也走向警车——快到前时，他却停顿下来。微微偏头，好像在等待什么，但只是片刻停留，他收回了目光，走到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警车，离开了。
    现场清理完毕，在交警协助下，高速公路很快恢复正常运转。
    道路两边的风景不断从封静眼前掠过，如同脑海中回闪记忆片段，她思绪也飞去了远方。
    物理竞赛决赛的团队赛，秦峥是队长。
    为了准备迎战，他连续几天熬夜准备备战资料。
    大概是没休息好，开会的时候，他不时揉鼻梁，用力闭眼。
    封静察觉到他的状态，凑近她小声问：“你还好吧？”
    秦峥揉揉眉心，朝她笑笑：“没事，大概是最近用眼过度了，眼睛有些干涩。”
    封静若有所思。
    第二天课间，封静从口袋里拿出什么，递了过去：“给。”
    “什么？”
    秦峥看着封静塞进他手里的棒棒糖，有些嫌弃：“棒棒糖？”
    封静点点头：“蓝莓味的。蓝莓对眼睛有帮助。”她突然察觉不对，“你想说什么？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秦峥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微信营销文？”
    封静愣了下：“你，你想说什么呀？”
    秦峥轻哂了声，说：“对眼睛有帮助的是花青素，而不是添加剂。与其吃这种全是添加剂糖果，我建议你平时多吃点核桃。”
    封静：？
    “什么意思？”她一脸狐疑。
    秦峥轻勾唇角，说：“补脑。”
    封静气红了脸，伸手想抢回糖果：“既然你这么嫌弃，那你还回来！”
    秦峥却避开了她的手，迅速剥了糖纸，含住糖果。
    “喂，秦峥！”
    ……
    想到这里，封静不由抿着唇无声地笑起来。
    她剥开糖纸，含住糖果。
    糖果很甜，但不知为什么，她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
    由于高速堵车的缘故，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比原定时间晚了几个小时。
    主办方安排了住宿，就在西城医科大学的招待所。
    封静到房间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离开招待所前去跟同事汇合。
    西城医科大学位处远离闹市区的北郊，环境清幽，招待所背靠着一座自然公园，湖光山色，风景优美，周边的居民也喜欢到这里散步。
    封静走在路上，不时看到前来散步的居民，或是三两结伴的学生、情侣。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她想起了过往的校园生活，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快到会场时，她远远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不知在议论什么。
    封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跪在男人的旁边，正在给他施心肺复苏急救术。
    但施救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任何起色。
    上课时间，附近的学生很少。围观的人都是附近来散步的居民，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小伙子，你行不行啊？”
    “我已经叫救护车了，这里离医院这么近，要不还是等医生过来吧？也不差这几分钟。”
    “我再……”
    男生似乎很紧张，额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按压手法也不太正宗。
    封静在旁看着，赶紧出声提醒：“手掌根再往下一点，在胸骨中下三位之一的位置，将力量集中在手掌根部，用力垂直往下压，手掌根不要抬起。”
    男生愣了下，手下动作却没停，同时迅速调整了手法。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喜欢这个文
    感谢“清茶橘南”“嗨嗨黑哥”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20章 第二十道不等式
    一下、两下、三下……
    男生按照封静的指示, 继续按压着病人的胸膛，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一分钟后，胖男人的睫毛微微颤动, 嘴唇也开始抖动了几下。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围观的群众欢呼起来。
    很快, 病人恢复了自主呼吸。
    与此同时，救护车也到了现场。
    男生松了口气, 连忙将病人交给随行的医护人员。
    接诊医生检查了病人的脉搏和瞳孔，回头问：“谁做的急救？”
    男生擦了擦头上的汗：“是我。不过……”
    接诊医生问：“什么情况？”
    “是，是心脏骤停。”男生接触到医生的眼神，当即进入条件反射的状态，“判断的理由是我发现病人时, 他已处于昏迷的状态, 脉搏无搏动, 心前区也听不到心跳。”（注1）
    接诊医生忍俊不禁：“不错，基础知识还挺扎实的。哪个院系的？回头找你们院里的老师发个表扬信。”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 抬头往人群中看了眼：“其实, 也不完全算是我的功劳。”
    围观的人都在小声议论, 亏得胖男人是在医学院里晕倒, 过路的学生随便拉一个过来都能救命。
    封静目送救护车离开，便悄然无声地退出人群。
    “请等等。”
    男生从后面追上来，真诚地道谢：“谢谢你, 刚刚要不是你的提醒, 我可能就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了。”
    封静回头：“不用客气。”
    “要的要的。对了, 我叫唐嘉年，是临床医学系的, 今年大四, ”男生的眼睛明亮而漆黑, 笑起来很阳光，“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学院的师姐？”
    封静笑了笑，说：“我是来参加今天的研讨会的。”
    唐嘉年惊讶：“你是来参加研讨会的医生？”
    他挠了挠脑袋，又抱歉地笑：“抱歉，我还以为你和我年纪差不多，还是学生。”
    “没关系。”封静说。
    唐嘉年仍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是要去会场那边吗？我带你过去吧，我是这次研讨会的志愿——”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啊，不好意思。”唐嘉年看了眼来电，赶紧接起电话。
    他的手机音量开得大，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你怎么还没到啊？我和助理都等你十分钟了，不是说好带我过去的吗？”
    声音带点抱怨和撒娇的意味。
    唐嘉年下意识捂住听筒，压低声音：“这就来。”
    匆促结束了通话，他歉然对封静说：“抱歉，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不能带你过去了。”
    说着，又给她指了个方向，“研讨会的会场就在那边，再往前走两百米拐个弯就到了。”
    “好，谢谢。”
    封静并未太在意这段小插曲，目送他离开，继续往研讨会会场的方向走。
    “封医生，这边。”
    到了会场，跟同事汇合，便开始接下来的与会流程。
    *
    头一天的会议结束，主办方安排了自助晚宴。
    封静今天胃口不佳，随便吃了点东西，跟同事打了声招呼，便先行回房间休息。
    但时间还早，她躺到床上，虽然感觉很累，但怎么也睡不着。
    她平躺这，看着天花板，直到手机震响，把她的思绪中拉回。
    封静打开手机——是来自麦颖诗的消息。
    麦颖诗：【惊险！嫌疑人驾车躲避警方追捕，撞击多车后……（点击看查详情）】
    消息分享自某新闻APP。
    麦颖诗：【我早上在电视台和那边负责人商量综艺节目的事，突然听说了这件事。】
    麦颖诗：【城西高速东禾路段发生重大车祸，是7号那天杀害网约车司机的凶手造成的？我跟电视台的人打听了点没报道的细节，说凶手还在车上安装了炸`弹？最后还是在现场一位医生的协助下，炸`弹才被顺利处置掉，听着就惊险。】
    麦颖诗：【不过涉及排爆工作，那谁不会也去了吧？我想起你今天要到市参加研讨会，你们有经过那个地方吗？】
    封静回复：【嗯，有的，而且现场那位医生就是我。】
    信息才发出去，麦颖诗几乎立刻打来电话。
    封静才接起，就听麦颖诗急吼吼的声音传来：“姐妹，你人没事吧？”
    封静弯了下唇角，笑道：“我现在还能接听你的电话，不是好好的吗？”
    麦颖诗呼出一口气：“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听到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过了会，她平复了心情，又问：“咋回事啊？那时候秦峥也在？”
    “嗯，他也在，炸`弹还是他拆的。”封静很平静地回答。
    “天，”麦颖诗忍不住低呼出声，“这职业也太危险了吧，炸`弹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随便一下就能把人带走。我有点不能理解，秦峥当初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吧？为什么……”
    封静瞬间捕捉到什么，赶紧打断：“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麦颖诗愣了下：“我说，秦峥当初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
    封静：“不是，再前面一句。”
    “这职业也太危险了……”
    没错，就是这句。
    封静若有所思，眼中有了明悟。
    “诶，不说这事了。”
    麦颖诗感到奇怪，但也没仔细探究，很快转移话题：“我明天要飞海市出差，有什么需要帮你带的吗？”
    封静回神，说：“不用了，一路顺风。”
    “行，等我回来再聚。”
    “好。”
    结束了通话，封静握着手机，许久未能从情绪旋涡中抽身。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很容易陷入到某种情绪中。
    封静缓缓翻过身，侧躺着，打开和秦峥以前的聊天记录，翻看起来。
    他们上次聊天的最后一句话——
    J:【好。】
    *
    为期三天研讨会顺利落幕，活动结束后，封静又随车返回江城。
    第二天是星期五，还是工作日，需要上班。
    周五是最忙碌的一天，整一天的门诊，晚上还要值班。
    封静忙到昏天暗地，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她实在太累了，匆匆洗了澡，倒头就睡。
    半夜，封静是被渴醒的。
    她觉得嗓子干得难受，浑浑沌沌地起床，走出房间去倒水。出租屋里没有保温壶，她也没耐心去煮水。
    冷水滑过咽喉，却将那种干痒感放得更大。两杯水下去，嗓子干的情况依然无法缓解。
    封静皱眉放下杯子，回到房间，忍着不适，强迫自己再次入眠。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电闪雷鸣，雨点肆无忌惮地敲打着窗户。
    不知过了多久，封静又迷迷糊糊地醒来，却觉得身体更加难受了，身体在不停冒汗，浑身感觉很冷，让她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似乎是发烧了。
    她费力地爬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支体温计，测了下温度。
    38.5°C
    果然是发烧了。
    大概那天受到的惊吓过度，再加上最近太过劳累，身体终于无法承受住压力，开始对她发出警报。
    封静烧得一塌糊涂，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往床上一倒，又接着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天亮，雨已经停了，但她的意识仍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有人打来电话。
    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离她只有伸手的距离。刺耳的铃声在房间不停地响，她却没有力气去接，直到它自动挂断了。
    封静又闭眼休息了会，让自己的力气恢复些，才伸出手，把手机扒过来。
    打开手机，里面躺了许多个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
    大部分来自封妈妈。
    昨天晚上，封妈妈给她留了言——“静静，这周末回趟家。你黄阿姨中午要过来做客，我们一起聚一聚。”
    再看时间，早上11：30，快要到中午了。
    难怪封妈妈打来这么多电话。
    封静随手回复了她，又点开麦颖诗的头像，刚想给她留言，突然想起她几天前说过，这周要到海市出差。
    她退出聊天界面，半睡半醒中点开跟江行舟的对话框，给他发消息：【你今天在江城吗？我发烧了，能不能帮我到药店买点药？】
    封静：【柴胡12g，黄芩9g，半夏9g，炙甘草5g……】
    她粗略给自己辩了证，拟了个药方。但想到还得熬药，时间长，又删掉了打了一半的字：【过来的时候，给我带盒小柴胡就行。】
    写完消息，她连眼皮子都掀不开了，也没仔细看，随手把消息发了出去，便把手机扔到一旁，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意识再度滑入深渊。
    直到——
    叮咚！叮咚！
    一阵接一阵的烦人的门铃声将她吵醒。
    谁？是谁？
    封静费力地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发现声音似乎从门外传来。她抓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意识恢复了些许，她想起了让江行舟帮忙带药的事。
    “稍等。”
    封静挣扎着起床，穿上拖鞋，拖着沉重的身体出去开门。
    “你怎么才来……”
    开门的那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她对上了一双异常明亮黑眸，不由怔住。
    然而下一刻，她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软，就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最近参加了征文比赛，如果有营养液给我投点吧，1营养液=1票，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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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心脏骤停名词解释。
    第21章 第二十一道不等式
    来人立刻扔下手上的东西, 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
    封静直接跌进他的怀里，砸到他的胸膛上。
    男人的胸膛宽厚结实, 很温暖, 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他有力的胳膊箍住她的腰，将她搂在怀里。
    封静缓缓抬头, 楼道的声控灯已经灭了。光线昏暗，阴影延绵到秦峥的脸上，绘出线条流畅的轮廓。他正低头看着她，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似乎格外明亮。
    她声音虚弱：“怎么是你？”
    秦峥没答, 抬手覆到她的额头上, 探了探她的体温, 皱眉：“你在发烧。”
    “嗯，我知道。”封静没精打采地答了句。
    她站稳了脚, 正要转身往屋里走, 却被秦峥拦腰抱起。
    封静的双脚骤然离地, 心也一瞬间随之悬空：“你——放我下来, 我自己能走。”
    但她四肢软绵无力，只能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
    秦峥抱着她走向沙发：“怎么不去医院？”
    “我就是医生，去什么医院啊？”封静靠着他的胸膛, 嘟囔了句。
    “那为什么会发烧？”
    封静闭着眼睛说：“惊厥高热, 加上这两天疲劳过度。”
    秦峥一怔, 放低了声音：“抱歉，我那天不该让你……”
    “你好啰嗦, ”封静脑袋昏沉, 只觉得吵, “这跟你没关系，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
    他顿了顿：“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过来？”
    她睁开眼睛，盯着他的侧脸：“你不会又要说，只是刚好路过吧？”
    “不是，”秦峥的目光移开别处，“我——你的消息发到我……队友的手机上了，他担心你有事，就告诉了我。”
    原来是这样，难怪来的人不是江行舟。
    思索间，秦峥已走到了沙发前，将她放下。
    封静看着他默不作声转过身，回到门口捡起地上的东西，关上门，又返回客厅。
    秦峥把东西递过去：“你要的药。”
    “谢谢。”封静接过，却连打开袋子的力气也没有了。
    秦峥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似乎察觉到什么：“今天有吃过东西吗？”
    封静摇头：“没，从昨天睡到现在，刚醒。”
    秦峥问：“想吃什么？”
    “都可以。”封静这时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任何问题。
    “粥可以吗？”秦峥说着，走向厨房。
    封静看着他在厨房中走动的身影：“你要给我做？”
    秦峥没答，走进厨房，打开橱柜。看着空荡荡的橱柜，他皱了皱眉：“封静，你家里没有米吗？”
    “没，”封静说，“平时不怎么做饭，医院发的都带回家给我妈了。”
    “……”
    秦峥关上橱柜，又拉开冰箱。
    最后，他从冰箱里翻出一包还未开封的米粉：“汤米粉可以吗？”
    “嗯。”
    厨房的门半开着，从客厅也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封静看着秦峥在里面忙碌的身影，费力地抓过手机，给江行舟发了条信息。
    封静：【不用过来了。】
    消息刚发出去，她才反应过来。是她烧糊涂了，之前的信息压根没发给江行舟，他本就不知道要过来。
    刚要撤回，江行舟已经回复了她。
    江行舟：【？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江行舟：【不过来都来了。】
    江行舟：【等等吧，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
    他要来？
    封静心里疑惑，却没继续追问。
    ***
    半分钟后，秦峥从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蒸腾的汤米粉，放到她面前。
    “当心烫。”
    “谢谢。”
    封静拿起筷子。
    秦峥在她对面坐着，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吃。整个过程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好像不开口，这种虚幻的静好就永远不会被打破。
    但吃了几口，封静却放下了筷子。
    秦峥疑惑：“不好吃吗？”
    封静垂着眼睑：“你就没话要跟我说吗？”
    “说……什么？”
    封静看着碗里的汤粉，声音异常平静：“说说，在高速那会儿，你不肯承认，为什么又要叫我的名字？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我——”
    秦峥动作一顿，默了下，眉眼微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过来送个药，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过来送个药？”封静抬起头，有些好笑地重复他的话。她直视着他，瞳眸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所以，秦队长，你对所有女孩子都这么好吗？”
    “什么？”秦峥皱眉，略不解。
    封静迎着他的视线，语气轻讽：“女孩子发烧，就上门送药。”
    “女孩子行动不便，就主动把她抱到床上。”
    “对方饿了，就提出给对方做饭。”
    “不管是什么人，你都会这样对待她们吗？”
    在她的声声逼问下，秦峥脸色僵了一僵。
    “我只是——”
    封静轻扯嘴角，无不轻嘲：“只是什么？只是来当个好心人？然后做好事不留名？”
    “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也可以，”秦峥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封静也跟着站起身，却忘了身体的状态，整个人不可控制地歪倒。
    秦峥一惊，本能地伸出手去接她。
    封静先一步扶住桌子，稳住了身体。
    秦峥的手僵在半空，没再往前。
    “看吧，这明明是你的本能反应，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封静看向他，声音很轻，“秦峥，你为什么要躲我？”
    秦峥避而不答：“封静，你还在发烧，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等你清醒的时候，我们再谈。”
    “我现在很清醒，”封静抓住他的手，感受到他的僵硬，“还是说，你是在逃避什么？”
    秦峥垂眸看她，语气异常平静：“我为什么要逃避？如果我在逃避，今天也不会过来给你送药。”
    封静跟他对视着：“我不相信，你没听懂我的话。”
    秦峥竭力保持着平静：“所以呢？”
    封静情绪不稳，用尽全力质问他：“你说不认识我，那为什么在高速那天，又叫我的名字？”
    “如果没什么好谈，那你今天为什么还要来送药？”
    “还有，那天在你家里，你为什么要吻我？”
    最后一句，让秦峥的表情有了崩裂的趋势。
    他动作一僵，回头：“你……都记得？”
    “是！那天的事，我全都记得。”封静也不想再演下去，直接跟他摊牌，“包括你那天跟我说，你一直以来，都在装作不认识我。”
    “……”
    秦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深邃的黑眸里夹杂着复杂的、难以读懂的情绪，良久，自嘲般一笑：“封静，京市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回来？”
    “你的人生，不该只停留在——”
    封静打断：“你是想说，我不该在你这里停留，是吗？”
    秦峥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封静只觉得好笑，眼中涌起了泪意：“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想成为出色的外科医生。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改变初心，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连迈出一步的勇气也没有了？以前的秦峥，到哪里去了？”
    秦峥的目光移开，语气淡淡：“年少时不懂事的戏言，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封静心中一痛。
    “我不信！那时候的你，明明……”她说，“秦峥，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秦峥哑声问：“封静，你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吗？”
    封静固执地说：“是！”
    秦峥跟她对视数秒，收回视线，背对向她，语气苦涩。
    “我只是觉得，都过去这么久了，以前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不在意？”封静心底涌出了怒气，“如果你不在意，为什么今天又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给我做饭？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关心我？”
    “我……”秦峥深吸了口气，看着她问，“封静，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和你在一起，”封静轻轻一笑，隔着泪雾看着他，“难道这不可以吗？”
    秦峥怔住。
    她仰头朝他微笑，轻声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秦峥很想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眼泪，但理智制止了他。他手攥成拳，极力克制着，颤声说：“不，不该是这样的。封静，我说了，你没有必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封静再也无法忍耐，扑过去吻住了他。
    秦峥僵住，他知道他应该拒绝。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出卖了他。
    一种难耐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不由自主地回应了封静，两人紧紧相拥，仿佛想要将彼此融在一起。
    情难自禁。
    秦峥推开了她，声音是压抑的痛苦：“封静，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封静仰头看着他，眼尾泛红，“到了现在，你还不肯认清自己的心吗？”
    秦峥闭了闭眼，握紧了拳头：“现在的我，已经……”他顿了顿，又说，“你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你的男朋友看起来对你很认真，你却跟我说这种话，这样对他是不是很不公平？”
    封静盯着他看，过了好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我明白了。你走吧。”
    她指着门口的方向，声音疲软，看起来已筋疲力尽。
    “既然你已经不在意了，我也不想再跟你纠缠不清。那以后，我们就尽量避免见面吧。”
    秦峥默然无声地站着，痛苦的情绪在身体蔓延，那是撕心裂肺的痛。良久，他收回了目光，低声说：“你好好休息，等会记得吃药。”
    他转身离开。
    打开门，迎面撞上正要敲门的江行舟。
    江行舟看到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不由一愣。
    “你是什么人？”他顿时警惕起来，“为什么会在——”
    “照顾好她。”秦峥压低声音，只说了一句，便绕过了他。
    江行舟立刻回头，秦峥已经跟他擦身而过，离开了。
    江行舟带着疑惑收回目光，关上门，走进客厅。
    封静见是他，平复了语气：“你怎么来了？”
    “三姨跟我说你生病了，让我过来看看情况。”他坐到沙发上，将手放到封静额头上探了探，“咦，你还真发烧了？”
    “发烧还有假的吗？”封静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
    江行舟解释：“三姨还以为你知道了今天的聚餐是相亲局，故意找借口不回去。”
    “……”封静沉默。
    她就知道。
    所谓的聚餐，就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你干什么了？怎么突然发烧了？”
    江行舟偏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总算问到重点上：“还有，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感谢jisoo的月熊扔的霸王票，感谢读者“LaLa”“清茶橘南”“软云”“谦初”“涵”“肆意Y”灌溉的营养液，么么(づ￣3￣)づ大家太给力了，爱你们~
    第22章 第二十二道不等式
    封静缓慢地反应过来, 没表情地看着他。
    “那是你男朋友？”
    江行舟猜测，随即又否定：“不对呀，都有男朋友了。三姨怎么还要让你去相亲？难道是前——”
    封静上下打量他, 突然说了句：“一副书呆子的模样, 哪里像我男朋友了？”
    江行舟愣住，蓦地反应过来：“喂喂喂, 你说话就好好地说，干嘛突然对我人身攻击？”
    “再说，我长得也不差吧，哪里不……”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心酸都涌上来。
    封静笑了起来, 眼泪却止不住地, 大颗大颗往下砸。
    “喂喂, 你怎么哭了？我，我没说什么吧？”江行舟顿时慌了神, 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你别哭, 你别哭, 好好好，我是书呆子，你别哭了。”
    封静垂下眼睑, 含泪笑着说：“我没哭, 我哪里哭了？”
    “……”
    江行舟默了默, 又于心不忍：“是刚刚那男人惹你了吗？他叫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把他找回来，打他一顿？”
    封静一瞬间想笑, 抬手擦了擦眼角：“你打不过他的。”
    “又没试过, 你怎么知道？”江行舟一脸怀疑。
    封静没理睬他, 穿上拖鞋，站起身。
    江行舟也跟着站起来：“哎哎，你去哪里？”
    封静说：“昨天下雨，没来得及收衣服，收回来再洗一遍。”
    “我来收吧，”江行舟赶紧将她拉了回来，“你烧糊涂了吗？还干活，赶紧躺下来，别乱动了。”
    外面天已放晴，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往天空涂抹上昏黄的色彩，随后晕染开来，渐渐往天边蔓延。
    江行舟走到阳台，按下升降晾衣架的开关。
    他抬头，才发现晾衣架上，除了封静的衣服，还晾了几件男士的衣服。
    白衬衫，短袖T恤，西装长裤，运动裤——都不是封静能穿的尺寸。
    “你这里怎么还挂着男人穿的衣服？”江行舟回头看向封静，一脸狐疑，“你不会是……跟那人同居了吧？”
    封静扫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同什么居？我才搬过来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独居，就挂几件男人的衣服，防止被有心人盯上。”
    江行舟半信半疑：“行吧。”
    将衣服收下，又回头看向封静：“吃药了吗？吃了就赶紧回房休息吧。三姨那边，我待会帮你去说。”
    “嗯。”
    把封静劝回到房间，江行舟叹了口气：“怎么每回到你家来，都要被折腾？”
    ——这句话似曾相识，他好像在哪里说过。
    “算了，”江行舟烦躁地揉揉鼻梁，认命地给封静收完衣服，又顺道帮她把客厅里的碗筷收拾了，一股脑扔进洗碗机里。
    按下洗碗机的启动键，他小声嘀咕：“狗情侣们真讨厌。”
    *
    楼梯间的声控灯灭掉了。
    楼外。秦峥坐在车里，沉默地看着居民楼里的那一方格明亮。
    有风吹过，晾在阳台上衣服被掀起了一角，迎风舞动起来。那里，有好几件男人穿的衣服。
    很快，晾衣架降下，被风吹得拂起的衣服被人收走了。
    秦峥缓缓闭上眼睛，轻扯嘴角，整个人浸染在暮色中。
    手机响了。
    铃声打破车中的寂静。
    秦峥睁开眼睛，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刑侦队的宋队长。
    他摁了接听，电话里，宋队长说：“秦队，你上次让我帮忙调查的事有眉目了！你方便的话，就回来一趟。”
    秦峥敛了神色，眼神变得郑重：“好，我马上回来。”
    *
    高三上学期，学校给高三生发了志愿表，对学生的志愿进行初步了解。
    但回收志愿表的第二天，秦峥却被班主任叫出去问话。
    等他回到教室，他的同桌立刻凑过头，一脸好奇地问：“秦哥，老班叫你出去做什么？”
    他靠到椅背上，懒洋洋地说：“志愿表没填，找我训话，说我态度不端正。”
    “啥？以你的成绩，这也好训？”同桌惊讶，同时奇怪，“你怎么不随便填一两个应付一下？”
    “已经决定好了，填不填也无所谓了。”秦峥声音懒散，掺了几分漫不经心。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扫，向封静的方向看来。
    封静一惊，赶紧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听到后方传来一声轻笑，她只觉得耳根子发烫。
    过了会，再回头，秦峥已经收回了目光。
    封静重新低头，看向桌底下的笔记本，翻开的一页写着——
    “M国H大，医学系。
    ——算是约定吗？”
    ……
    一周后，麦颖诗从海市出差回来，当天晚上，就约封静到她家中吃夜宵。
    麦颖诗家中有一个大开间观景阳台，很适合观景聊天。
    两人点了烧烤外卖和果汁，坐在阳台边吃边聊天。
    麦颖诗听完她的讲述，不由咋舌：“姐妹，你这对自己也太狠了吧？为了逼他，甚至把自己也演进去了。”
    封静望着远方的天空，叹了口气说：“是吧。他没救了，我决定，放弃算了。”
    “放弃他，你真的舍得吗？”麦颖诗咬了口鸡翅，侧头看向她，“我看得出，你们两个明明都还在乎对方。”
    “但我讨厌纠缠不清，也讨厌藕断丝连，”封静说，“既然他不愿意说，就这样结束吧。”
    麦颖诗问：“那你……真不会后悔吗？”
    封静默了下，没什么情绪地答：“不会。”
    麦颖诗又咬了口鸡翅：“不过，他怎么会认为江总是你男朋友？他上次不是还撞见你相亲吗？”
    想想只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点荒唐。
    封静说：“也许就是个借口。”
    麦颖诗想了想，也点头：“也对，那可是秦峥啊。那你告诉他，江总是你表哥没？”
    封静喝了口果汁：“没说，就让他自己纠结去吧。”
    “干得好！”
    麦颖诗竖起大拇指，想了下，又安慰说：“算了，还是别想太多了。”
    “三条腿的□□不好找，但男人嘛，满大街都是，你再找一个更帅更年轻的，气死他。”
    封静没忍住轻笑了下：“我觉得，你上次说得挺对的。”
    麦颖诗回头，疑惑：“啥？”
    封静朝她一笑：“搞什么男人，搞事业和钱，它们不香吗？”
    麦颖诗：“……”完了，她好像把自家好姐妹带入歧途了。
    “对了，”
    似是想起什么，麦颖诗又问：“那秦峥的那个微信号怎么办？你要把他拉黑名单吗？”
    “拉黑？”
    封静翻出手机，看着那个一片漆黑的头像。
    ——“J”。
    她关掉微信，抬头仰望星空，嘴角勾起弧度：“也许，没有必要了。”
    “哈？为什么？”麦颖诗有些不理解。
    因为，人不被逼一下，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
    虽然都在意料之中，但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难过呢？
    *
    封静也不是那种为情所困就不能自拔的人，很快就将那天的事摒弃到脑后。
    不去想，便不会存在。
    一周过去，她照常上班，照常下班回家。
    一切如常，每一天如同机械般运转。
    这天上午，封静有事去找急诊科的于主任。
    最近急诊科收治了一位病人，治疗过程中遇到了一些疑难问题，需要跟中医科联合会诊。
    到了急诊科，等了十多分钟，于主任才匆忙赶来：“抱歉，封医生，刚刚耽搁了下，今天来了批实习生，给他们安排忙到现在。”
    封静笑了下：“没关系，刚刚护士跟我说了。”
    “我等会还要去开个临时会议，我先让实习生带你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于主任说着，唤来个实习生：“小唐，你带封医生过去看看那个病人，我之前给你交代过情况的，等会你跟封医生详细说说。”
    实习生连忙应下：“好的。”
    于主任又对封静说：“我先去开会了。”
    封静朝他点点头，待他离开，转头看向那张年轻的面孔：“是你？”
    那天她在西城医科大学遇到的，叫唐嘉年的医学生。
    “封医生，你还记得我，”唐嘉年笑容里带了一丝腼腆，“原来你是这里的医生。”
    “记得，”封静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点点头，“你被分配到这里实习？”
    “是，我今天刚来报道。”
    唐嘉年点点头，又说：“那天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那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雨打歪了鹿角”“清茶橘南”两位宝子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23章 第二十三道不等式
    封静笑：“举手之劳而已, 不必放在心上。最终能帮到患者就好。”
    唐嘉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封医生，我先带你去看看病人的情况吧？”
    “好。”
    唐嘉年带着封静来到诊室。
    病人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她躺在病床上, 一脸疼痛难忍。
    封静问：“病人是什么情况？”
    唐嘉年翻看着病例说：“病人今年71岁, 早上因为急性发热前来就诊，据以往病例显示, 有多年的皮肤病史，看过多次急诊科和皮肤科，都在本院。查体的时候发现她的大腿局部皮肤红肿，左侧腹股沟淋巴结肿大。”
    他简单说了下病人的情况，又询问封静：“封医生, 要不要先让病人去做个详细检查？”
    “不用。”
    封静摇摇头, 走过去, 一边给老太太把脉检查身体，一边询问：“老人家, 你有什么地方感到不舒服？”
    老太太说：“我全身都很难受, 早上起来头晕又头痛, 特别是大腿的地方, 痛得要命，一时好像被火烧一样，一时又像是被针刺。”
    “您最近几天的大小便怎样？”封静又问。
    老太太说：“大便很干, 一块块的, 小便有灼热感, 总是尿不完的感觉。”
    封静：“可以伸舌头看看吗？好，可以了。”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封静对唐嘉年说：“病人脉滑数, 舌质红, 舌苔黄、干，呼吸有浊气，自诉全身不适，头晕头痛，小便短赤，大便干结。右侧下肢皮肤光亮、红肿，属湿热下注、火毒炽盛证。”（注1）
    唐嘉年低头记录病例，同时有些惊讶：“封医生，您是中医？”
    “是。”封静点了下，“很惊讶吗？”
    唐嘉年点了下头：“像你这样年轻的中医，有点少见。”
    他又看向老太太：“那病人具体是什么情况？”
    封静告诉他：“是丹毒。”
    “丹毒？”
    唐嘉年做着记录，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顿感疑惑。
    封静解释说：“就是西医所说的‘网状淋巴管炎’，你应该知道吧？”
    “知，知道，”唐嘉年瞬间紧张起来，一本正经地开始背书，“网状淋巴管炎，是由乙型溶血性链球菌感染所致的皮肤病，边界清楚，会出现局部皮肤红肿，患者多数会有烧灼感和刺痛，在治疗上，多选用青霉素类药物进行治疗，但病程长，抗生素又容易出现耐药性，所以极易复发。”（注2）
    封静笑了下：“别紧张，我不是你的带教老师，这不是提问。”
    唐嘉年挠了挠脑袋，说：“抱歉，有点条件反射。”
    “没事，”封静理解地点点头，又接着解释，“在中医学上，丹毒又称‘流火’，因为患者皮肤鲜红成片，色赤如丹。常伴有恶寒高热。”（注3）
    她在维和医疗队的时候，因为环境恶劣，治疗过不计其数的丹毒病例。因此在治疗丹毒病例上，有十足的经验。
    “那之前诊断也没有错，是出现耐药性了吗？”唐嘉年翻看这老人的病历，有些好奇地问，“那中医上，是怎么治疗网状淋巴管炎的？”
    封静看向老太太，语气温和地问：“老人家，您愿意针灸吗？”
    老太太问：“针灸？能给我止痛吗？”
    封静说：“您放心，虽然暂时不能根治您的病，但可以缓解您的情况。”
    老太太犹豫了下，说：“只要能止痛就行。”
    得到病人的同意，封静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包，取出银针。
    她取出毫针，取穴，下针。
    合谷穴、曲池穴、大椎穴……
    她采用的是散刺法，以毫针在穴位散刺出血。
    不一会儿，老太太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眼里的质疑也消退了。
    她睁开眼睛，惊讶地说：“真的，好像没这么痛和痒了。”
    老太太等了等，确认不是幻觉，顿时一脸惊喜：“医生，太谢谢你了！我这都老毛病了，这几年我涂了好多药膏，也吃了好多药丸，都不管用。”
    “我再给你开个药方，按照药方抓药，”封静细心地叮嘱，“一天两次，吃一周，一周后再来复诊。”
    “好，好，我知道了，”老太太连连点头，感激地说，“谢谢你，医生。”
    封静点头：“不用客气。”
    老太太取了药方离开了。
    一旁默默看完全程的唐嘉年不由惊讶出声：“原来这就是中医的治疗方法。”
    封静说：“也得看是什么病，比如说丹毒，中医的治疗方法的确更有优势。”
    她回头看向唐嘉年，笑了下：“但西医也有西医的优势，你要加油。”
    唐嘉年听出她的鼓励，郑重地点了下头：“嗯，我会努力的。”
    封静说：“等会于主任回来，你把情况如实告诉他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可以再到中医科找我。”
    封静交代完事，转身离开。但刚转身，唐嘉年便喊住她：“对了，封医生。”
    “还有事吗？”封静回过头。
    唐嘉年鼓起勇气，有些紧张地说：“那个，我能不能请你吃顿饭？”他又迅速补充，“你，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就、就是想感谢你那天帮了我。”
    封静笑了下，很委婉地拒绝：“不用了，你现在还在实习，没有正式的收入，还是省点花钱吧。”
    唐嘉年愣了下：“好，好的。”他又笑了下，“那等我转正了，再请你吃饭吧？”
    封静朝他微微颔首，转身走进电梯。
    *
    江城公安分局，办公室。
    “棠西医药集团？”
    “对，我们盯了他们很久了，甚至联合税务部门查了他们几次账，但始终没有找到突破口，”宋队长喝了口茶，心情愉悦地说，“这次多亏了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从那人身上入手，终于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办公室里静了一瞬。
    秦峥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脸凝重：“宋队，你确定，他真的和棠西医药集团有关联？”
    宋队长点了下头：“他们之间的联系很隐秘，我们最后是从他的情人那发现了端倪。我们查到，在他情人的私人账户上，有许多笔来路不明的大额转账，都是和棠西医药集团有关。”
    “那……”
    “秦队，我明白你的心情，”宋队长说，“你不用着急，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等查到相关线索，我再通知你。”
    “好，麻烦你了，宋队。”
    秦峥离开办公室，刚出门，就遇到了行政助理。
    行政助理喊住他：“秦队，原来你在这，那正好。”
    秦峥问：“林助，有事吗？”
    行政助理说：“不是快到国庆假期了吗？为了进一步提高整体应急防控能力，我们局决定在节前，跟江城人民医院开展一次联合应急处突演练，我正要找你商量这事。”
    秦峥一怔：“联合应急处突演练？”
    “具体的通知文件，刚刚已经下发到各办公室了，你可以看看。”行政助理说，“明天江城人民医院相关负责人会过来跟我们商量具体的演练事宜，到时候，你们排爆队，还有谈判队的相关人员，都一起来开个会，好好沟通一下。”
    秦峥略有些走神。
    “秦队？”行政助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峥敛了思绪，说：“好，我明白了。”
    ***
    距离国庆假期到来还有一周，门诊依旧忙碌。
    上午的门诊结束，封静回到休息室，就听到几个同事凑在一起，在议论着什么事情。
    封静捕捉到什么关键词，不由好奇地问：“你们刚刚说什么演练？”
    同事疑惑：“封医生，你没看今天通知群里发布的通知文件吗？”
    封静说：“还没，上午门诊比较忙，没来得及看手机。我看看。”
    她打开手机。
    同事又插了一嘴：“就是跟江城公安分局联合的应急处突演练，其实也没什么稀奇。你刚来，可能不太清楚，我们医院每年都要来一两次这样的演练，有时候是自己，有时候是跟公安，有时候是跟消防那边。”
    医院的通知群里，有一份今天早上刚发布的新文件。
    封静点开，简单扫了一眼。
    “联合演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姜晚笙扔的霸王票，么么=3=
    注1：引用自中医丹毒病例。注2：网状淋巴管炎名词解释。注3：丹毒（中医）名词解释。
    第24章 第二十四道不等式
    对于这场演练, 封静兴致并不高。
    她抬头问：“演练当天是工作日，不会影响医院的运作吧？”
    “影响倒没影响，”同事说, “通常都是单独设置一个区域进行演练。”
    “哦。”封静点点头, 随手划拨着手机里的文件，突然看到一行字——
    【参与联合演练的成员, 为各科室的医生、护士，以及江城公安分局特巡警支队（排爆队、谈判队等）若干警员……】
    排爆队？
    封静微微眯了下眼睛。
    *
    “大家要注意了，这次演习不同于往年，大家一定要谨慎，不能大意, 更不要擅自离开岗位。”
    这场联合演练, 院里尤其重视, 为此还召开了一场讲解和动员会议。
    “这次联合演练涉及到的范围非常广，所以, 各科室要做好充足准备, 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都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好, 那大家回到科室里, 再先把各项工作熟悉一遍，散会。”
    参与人员所扮演的角色和承担的任务，由抽签决定。
    其中的角色有——
    “被击打头部致昏迷的护士。”
    “被捅伤致失血过多的医生。”
    科室里的同事抽完签, 互相对比着角色, 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哎, 我这次抽到了都是什么？被歹徒击伤倒地的医生。”
    “你这还好，受伤了光躺着就行, 差不多是划水了。”另一位同事说, “我这才是麻烦, 身负两刀仍勇斗歹徒。”
    “封医生，你抽到了什么？”
    封静看向手中的纸条。
    她今天的手气显然不太好，抽到自己的角色是——“被歹徒绑架的人质”。
    纸条的背后，写有具体的任务：【被“歹徒”劫持的人质，身上被“歹徒”绑上不明炸`弹，请保持冷静与歹徒周旋，并等待救援。】
    同事们得知她的任务，都有些同情：“封医生，你抽到这个也太倒霉了吧？”
    “有什么说法吗？”封静有些好奇。
    一位同事告诉她：“你这个算是压轴戏了，往往到最后，所有领导都会来观摩的。”
    “没关系，”封静笑了下，收起纸条，“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演练，看起来还挺有趣的。”
    “对了，封医生，差点忘记告诉你。”
    同事似是想起什么，往办公桌的方向指了指：“今天早上，有个新来的实习生过来找你，给你送了这个。”
    封静看向办公桌，她的位置那里，多了一瓶纯牛奶。
    封静稍怔：“实习生？长什么样的？”
    “高高瘦瘦，挺阳光帅气的。”
    同事回想了下，给她形容一番，又凑过来，带着一脸打听八卦的表情，朝她挤挤眼：“封医生，有情况啊？”
    “不是，”封静回过神，笑笑说，“之前顺手帮了那位实习生一个忙，可能是谢礼。”
    “噢，这样。”同事坐了回去，显然有些失望。
    封静又笑了下：“你们先忙，我先去一下行政科。”
    “去找林主任？”
    封静点头：“对，去交一下上次研讨会的总结报告。”
    她离开办公室，走向电梯间。
    中午时分，门诊大楼很安静。
    很快就等到一趟空的电梯，封静走进电梯，按下九楼的按钮。
    电梯匀速上升。
    叮！
    到了九楼，电梯门开。
    封静刚走出电梯，一抬头，就和唐嘉年打了个照面。
    唐嘉年眼睛亮了亮，笑着跟她打招呼：“封医生。”
    封静朝他点点头。
    “我帮于主任过来送资料，”唐嘉年很有分寸地说，“我先去忙了。”
    他转身要进电梯。
    “小唐，等等，”封静喊住他，“早上的牛奶，是你放的吗？”
    唐嘉年脚步顿住，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是，是啊，我看你总是点的奶茶外卖，觉得那不是很健康，所以就……”
    小男生的心思总是藏不住，如此明显。
    封静默默叹了口气，说：“谢谢你，不过下次不用了。”
    唐嘉年微有些失望，但只能点头：“好，好的。抱歉，我——”
    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目光停在远处，稍怔了下，便迅速收回视线：“封医生，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了。”
    他仓促留下一句，便进了电梯。
    封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秦峥。
    虽然和其他人站在一起，但在所有人当中，他永远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在走廊另一端，他遥遥向她看来，目光冷寂，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却又明亮。
    封静很短暂地和他对视一眼，便移开目光。除他之外，林主任身旁还有一个人，稍微年长些，也穿着制服。
    身后，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一行人也已经看到了她，他们即将走到面前，封静只能迎上去，主动打招呼：“林主任。”
    林主任走上前，笑着说：“小封，你来得正好，刚好说到你呢。”
    他又给身旁的人介绍：“何队，这位就是我刚刚跟你们提过的封医生。”
    接着对封静说：“封医生，这位是江城公安分局特警支队的大队长何一航。”
    何队长笑道：“封医生，你好。”
    封静微微一笑，握上他的手：“何队长，你好，”
    两人握手后，何队长问：“封医生，听你们主任说，你有参加维和医疗队的经历。”
    封静稍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下头：“是。”
    “你是中医？”何队长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工作证，也有些惊讶，“这么年轻的中医，还这么出色，真的很少见啊。”
    封静笑了笑：“您过奖了。”
    “封医生是我们年轻一辈的医生里，最出色的医生，”林主任笑眯眯地介绍着，又转头看向她，“我刚看了抽签记录，你这次抽到的是最后那位被劫持的人质签？”
    封静点点头。
    何队长哈哈笑了两声，说：“这还真是巧合啊。那封医生，这次扮演被劫持人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封静笑着应下来。
    何队长说：“你也不用紧张，只是一次演习，到时候给你绑的炸`弹也只是道具，不必害怕。至于具体情况，可以请教一下秦队——”
    “对了，封医生，”
    林主任这才想起什么，赶紧看向秦峥，又介绍：“这是江城公安分局排爆队的队长秦峥，秦队长。”
    接着又重复刚才的流程：“秦队长，这位是我们中医科的医生，封静。”
    封静也仿佛才注意到秦峥一样，看向这个全程被她忽略的人，微笑着客气道：“秦队长，你好。”
    秦峥：“……你好。”
    身为特警，感官向来敏锐。
    何队长瞬间察觉出两人之间气氛不对，目光在两人间流转：“你们认识？”
    秦峥：“我们……”
    封静笑着答：“不算认识。”
    秦峥身形一顿。
    封静移开目光，笑着说：“我和秦队长只是见过几面，算不上认识。”
    何队长看出几分端倪，但也只笑：“不熟悉也没关系，那今天就好好认识一下。你们年轻人之间，多交流交流，接下来还得看你们合作。”
    封静也笑：“我扮演的是被劫持的人质，估计就是干坐着等。最主要的部分，还是得看秦队长，是吧？”
    说着，视线又转向秦峥。
    秦峥没说话，那双黑眸幽黑又深邃。
    封静伸出手，弯起眉眼：“秦队长，很高兴认识你。”
    她眼里明明带着笑意，却很客气、疏离。
    秦峥轻扯了下嘴角，握上她的手，语气淡得听不出真实情绪：“幸会，封医生。”
    两人只握了一下，便各自收回了手。
    本应是如释重负。
    但不知为什么，心莫名被刺痛了下。
    她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
    一周过去，终于到了联合演习的这一天。
    临近傍晚时分，医院门诊将要结束，候诊区的病人只剩下零星几人。
    一切如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
    忽然，一群手持武器的人走进急诊大厅，这引起了值守保安的警觉。
    保安立刻走上前，拦下这群人，进行询问：“你们是什么人？”
    这一声却如同导火索，顿时点燃了场面。
    保安瞬间倒地，一瞬间的死寂后，尖叫声在大厅里此起彼伏。
    急诊大厅里的人四处逃跑，甚至有人跌倒在地。
    一切都按着剧本进行着。
    有医生和护士不顾一切冲上前，殊死阻止歹徒。医院的警报声很快响起。
    不过几分钟，警车便鸣笛而来。
    执勤人员迅速赶到，将进入医院闹事的歹徒一一制服。
    混乱过后，一楼的门诊大厅恢复平静。
    “快快，赶紧把伤者送进急救室！”一众医护迅速推着移动病床过来，将“受伤”的人员送进抢救室，进行“急救”。
    但还是有一两条漏网之鱼，趁着混乱之际潜入到高楼层的科室，并劫持了科室里的医生。
    封静“很不幸”，成为了被劫持人质。
    “你们别乱来啊，赶紧放了封医生！”
    歹徒用工具刀架在封静的脖子上，威胁道：“你们都给我出去，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诊室里的医生和护士迅速离开。很快，整个诊室就空了下来。
    按照剧本，“劫匪”劫持了封静，并在她身上绑了一枚炸`弹。
    这枚炸`弹威力巨大，一旦爆炸，瞬间就能毁掉整座大厦，造成巨大的伤亡和损失。
    “绑匪”将封静连同炸`弹绑在了椅子上，通过对讲机跟下面的人提出自己的要求。
    谈判队出场，跟“歹徒”谈判周旋，分散对方注意力。很快，劫持她的“歹徒”被埋伏在暗处的警员制服。
    “歹徒”被带走了，剩下要解决的，就是她身上的“炸`弹”。
    作者有话说：
    感谢“樱花”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25章 第二十五道不等式
    炸`弹在被绑到封静身上的那一刻, 就已经开始倒计时。
    ——00：12：36
    封静坐在椅子上，看着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脸上平静无波。
    很快,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她抬起头, 对上了一道视线。
    秦峥戴着头盔，穿着防护服。隔着头盔的玻璃罩, 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
    封静朝他莞尔一笑：“秦队长，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秦峥提着工具箱走过来，瞥她一眼，很平静：“封医生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这不是作为一个人质应有的反应。”
    封静看着他, 好奇地发问：“那作为人质, 正确的反应是什么？大叫着喊救命吗？”
    他蹲下来, 没抬头：“你觉得呢？”
    封静垂眼看着他：“真正的炸`弹我也接触过，更别说, 今天只是个假的。”
    秦峥微哂, 轻描淡写道：“的确, 封医生上次大胆的举动, 让人直到现在，还记忆尤深。”
    说着，他打开了工具箱, 拿出工具, 开始拆弹。
    很很难以置信, 他们居然这么平静地聊了起来。
    就好像回到了最初争锋相对的时候。
    但开始工作后，秦峥没再说话。
    00：11：07
    诊室里很安静, 唯有秦峥在摆弄工具的声音。
    这次模拟训练使用的炸`弹, 并不是由排爆队负责, 他事前也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炸`弹。
    秦峥先检查了一遍炸`弹的整体情况，常规计时炸弹，只是上面还安装了水银平衡器，并不是很棘手，平时训练也模拟过许多次。
    比较棘手的是，今天这个炸`弹，是绑在封静身上的。
    炸`弹绑在她的小腹位置，他只能蹲下来俯身去拆解炸`弹，但一不留神，就会碰到她。
    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
    他的心神轻易被扰乱。
    秦峥抬头瞥了封静一眼，却正巧与她清亮澄澈的黑眸相撞。
    “秦队长，怎么了？”封静坦荡地跟他对视，故意问。
    秦峥看着她脸上明媚灿烂的笑容，漆黑眼底意味不明。
    他低下头：“我想说，你别乱动。要是这是真正的炸弹，你这么一动，我们两都要完蛋。”
    封静扬眉，很是疑惑：“我有动吗？我不是一直坐着吗？”
    她的确没动，动的似乎是他的意志力。
    秦峥没搭理她，继续手上的动作。
    封静弯了弯唇，没再说话。
    她余光扫向窗户，目光落在外面渐渐霞光烂漫的天空。
    夏季的白天格外漫长，都好像现在的时间一样。
    00：09：11
    倒计时突破十秒。
    秦峥技术娴熟，很快理清了炸`弹的线路。但剪掉一根线，心中涌动的异样情绪愈发明显。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强忍着那股情绪，专心致志地拆卸绑在她身上的炸弹。
    一根一根，拆解着炸弹上的丝线。
    00：06：07
    离炸`弹“爆炸”的时间越来越少，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解决它。
    秦峥几下拆掉了炸`弹的外壳，但一瞬间，上面计时器的数字忽然跳得更快。
    他的脸上浮现上几分古怪。
    还没等他理清这突发状况，只听“啪”一声，诊室里的灯突然灭掉了。
    “怎么突然停电了？发生了什么事？”封静诧异地抬头。演练计划里可没有写这一出呀？
    秦峥也疑惑，耳麦里突然传来江一程着急的声音：“秦队，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压低声音问：“什么事？”
    耳麦另一端，江一程语速飞快：“紧急情况！刚刚技术科的人通知，说这次演练所使用的炸`弹可能……”
    沙沙两声，信号断了。
    “江一程？江一程？”唤了几声，始终没得到回应。
    诊室里没有灯光，光线昏暗，借着从窗外投进来的余光，根本无法看清炸弹的情况。
    00：01：58
    不知想到了什么，秦峥脸色突变。
    他迅速打开了备用灯，在箱子里翻找工具。
    封静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秦峥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封静僵了一僵，却听他说——
    “没事。”
    秦峥的声音很轻：“别怕，会没事的。”
    封静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所以。
    没等她询问，他已松开了手，继续处置炸`弹。
    “歹徒”都是由训练有素的警员扮演，捆绑手法专业，炸`弹绑得很紧。而炸`弹上安装了水银平衡器，也不能贸然移动人质，否则稍有不慎，就会爆炸。
    00：00：15
    没有时间了。
    秦峥死死盯着炸`弹上的线路，极力维持冷静。
    “到底怎么了？你……还好吗？”
    骤然听到这个声音，他的手一颤，咔擦剪掉一根线——
    他最终，还是无法把控自己的情绪。
    不——
    秦峥瞳孔紧缩。
    但是，意料之中的事，却没有发生。
    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到来，一股白色烟雾突然从炸`弹内部喷出。
    ——是剪错线路的警告。
    “咳咳咳……”封静被喷了一脸，呛得直咳嗽。
    不是……真的炸`弹？
    秦峥怔住，看着那枚停止计时的炸`弹，陷入了沉思。
    而这时，诊室的门被人拉开。
    江一程头一个冲了进来：“秦队！”
    秦峥回过神，转头看向他，皱眉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抱歉，”江一程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是这样的，刚刚领导们一时兴起，才弄了这么一出，说是要考验一下你们的应变能力，所以——”
    秦峥瞬间明白过来。
    江一程说：“秦队，这不能怪你，这次事发突然……”
    “抱歉，这一次，的确是我的失误。”
    秦峥打断，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诊室。
    “哎——”
    *
    这次演练，营救人质任务“失败”，“伤亡”不多，但“损伤”惨重。这结果，是大多数人没预料到的。
    江一程给封静松了绑，领着她回到急诊大厅，和其他人汇合。
    “封医生，你先擦一下。”旁边有护士递过来一条毛巾。
    封静接过：“谢谢。”
    同科室的同事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她询问当时的情况。
    “封医生，”唐嘉年也快步走过来，“我听说刚刚演练出了点意外，你没事吧？”
    实习生不在联系演练的名单之列，只能在旁观看。这突然加进去的考验环节，也是瞒着所有人进行，在场人几乎都不明状况，还以为遇上了什么突然事件。
    “谢谢关心，我没事。”
    封静冲唐嘉年略略点了下头，却下意识看向过道尽头。
    秦峥正站在窗户边，跟人说着话。似是感应到什么，他侧眸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那双眼睛，黑得发沉。
    这时，护士长走过来，说：“封医生，林主任让你过去找他一下。”
    封静收回目光：“好，我这就过去。”
    本次联合演练的指挥把各环节的主要负责人都叫到一起，对这次联合演练进行分析和总结。
    “这次演习，大家完成得非常出色，但也有疏忽遗漏的地方值得注意……”
    封静站在人群中，听到有人小声说：“这次回去，秦队估计得写报告了。”
    她的余光扫向另一边。
    秦峥靠着墙壁站着，面无表情，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很快收回目光。
    散会后，林主任喊上她一起去聚餐。
    封静难以推辞，想了想，便跟着一块去了。
    一行人去了附近的小餐馆，人数刚好够坐一桌。等众人都落座后，封静发现，就只有秦峥旁边有一个空位。
    她扫视一圈，走了过去，面不改色地坐下。
    两人全程没有交流。
    众人围桌而坐，边吃边聊。
    席间，何队长朝她举杯，歉然道：“封医生，这次很抱歉，领导临时兴起，临时安排了这样一个环节，让你受惊了。”
    封静笑道：“没事，这也是为了测试我们对突发状况的应对能力，挺好的，我也长了不少经验。”
    闲聊了几句，何队长无意间提起：“说起来，封医生有男朋友了吗？”
    封静微怔，坦然道：“现在没有。”
    有位院领导接话：“现在没有，那之前有谈过吗？”
    封静余光瞥一眼身侧的人，笑了下：“应该算是……有前男友吧。”
    何队长追问：“那就是现在还单身？”
    封静笑笑，落落大方说：“工作比较忙，一直没时间考虑这方面的事。”
    何队长看秦峥一眼，半开玩笑地道：“那你觉得我们秦队怎样？”
    “秦队长？”封静看向秦峥，眼中神色似笑非笑，“我觉得秦队长挺好的，他平时应该很受欢迎吧？”
    “……”秦峥端起杯子默默喝了口茶，没说话。
    “说得是，秦队一直很受欢迎，”何队长笑了两下，又问，“那封医生觉得，秦队和你之前的男朋友比起来呢？”
    “怎么能比较？”封静微笑，“我的前男友是一个只会逃避的胆小鬼，但秦队长是受人尊敬的人民英雄，他们怎么能放一起相提并论呢？”
    秦峥眼眸转过来，与她的眼神对上。
    她朝他微微一笑，眼底的讽刺格外明显。
    秦峥垂眸，轻扯嘴角：“封医生这是抬举我了。”
    封静似是惊讶：“怎么会？我只是实话实说。”
    何队长笑道：“你们年轻人年纪相仿，应该比较会有共同话题，有空多交流交流。”
    “……”
    聚餐进入尾声，众人起身离席。
    何队长开口说：“秦队，这也很晚了，不如你送一送封医生吧。”
    说着，看向封静：“封医生，你觉得呢？”
    封静站起身，看向秦峥：“我没问题，秦队长觉得呢？”
    秦峥眉梢微扬，说：“我也没有。”
    封静微笑着客气道：“那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
    夜色渐深，高楼大厦的霓虹灯点亮了夜色，为朦胧的黑夜铺上一层虚幻浮华的灯火。
    从去取车的路上，直到到达目的地，两人没有半句话的交流。
    到了小区楼下，秦峥停车，看着前方，出声提醒：“到了。”
    “今天谢谢你了。”
    封静打开车门，将要下车，手腕却被抓住。
    她回头，有些疑惑：“秦队长，还有事？”
    “封医生，”秦峥看着她，嘴角染着懒散的笑，“你先前的夸奖，我收下了。”
    “……”
    谁夸奖他了！不要脸！
    封静莫名气结，从他手上抽回手，用力关上车门。
    被他抓过的手腕似乎有些烫热，她握着手腕，踢了下地上的小石子，气呼呼地走了。
    目送她进了居民楼，秦峥收了笑，看着漫无边际的夜色，眸色加深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鱼”灌溉的营养液，感谢崩坏的兔子扔的霸王票，么么=3=
    第26章 第二十六道不等式
    这周末, 封静回了一趟家。
    封静家在美桦街，这一带在老城区内，周围都是老居民楼。
    傍晚时分, 晚霞染红了半天天空, 夕阳的余晖落下来，把整座城市笼罩在其中。家家户户开始做饭, 老旧小区里开始飘起了烟火气息。
    这里是她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大学以前，她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
    一切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但好像也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小区楼下新开了许多家奶茶店、小吃店，店里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
    街头电线杆上常见的小广告纸不见了，楼梯道的防盗门似乎刚翻新过, 刷上了绿色的油漆, 墙上的信报箱也换成了不锈钢的, 看起来崭新锃亮。
    而且车位格外难找——童年时玩耍的空地、花圃周围、两栋楼间的过道、狭窄的巷子，全都成了临时的“停车场”。
    好不容易找到车位, 封静停好车, 上楼。
    走到家门口, 刚打开第一扇门, 就听见客厅的电视机客厅播放着晚间新闻的声音。
    “我回来了。”
    封妈妈正在布置餐桌，余光瞥她一眼，说：“回来了赶紧去洗手, 准备吃饭。”
    封静放下东西, 去洗了手, 又进厨房帮忙端菜出来。
    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开始吃晚饭。
    饭菜香, 封静默默地夹着菜。
    封妈妈忽然问她：“你三舅公下月摆满月宴, 在周日，你去不去？”
    封静夹菜的动作停下，抬起头问：“哪个三舅公？”
    封妈妈说：“你爸乡下的三舅公，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封静认真地想了下，如实说：“没印象了。”
    封妈妈没好气：“你就说你去不？”
    封静低头夹菜：“看看到时候的排班吧，周日不一定有空，如果到我轮休，就能去。”
    封妈妈有点没辙，立刻给封爸爸使了个眼色：“哎，孩子他爸，三舅公好像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吧？都已经当上外公了。”
    封静充耳不闻。
    封爸爸看女儿一眼，轻咳了一声：“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封妈妈白了他一眼：“一边去，等会把碗给洗了。”
    封爸爸瞬间闭了嘴，但她好像还没死心。
    “静静啊，上次的事，行舟跟我说了，”封妈妈又看向封静，婉言劝道，“妈知道你那工作忙，但平时也要注意休息，毕竟身体才是你自己的。”
    她夹了一只鸡翅，放进封静碗里：“看你忙得都瘦了，来，多吃点肉。今天我煲了红枣乌鸡汤，待会多喝一碗，多补补。”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妈。”封静赶紧拿碗接过，随口应付。
    封妈妈话锋一转，又问：“国庆假期，你们医院怎么排班？”
    “妈，你还知道我们国庆有排班？”封静有些稀奇。
    封妈妈说：“听你说多了，能不知道吗？”
    封静总觉得她话中有话，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
    “上次你黄阿姨难得来一趟，你也没见着，也太可惜啊。你还记得不，你小时候，她最喜欢你了，还一直说，等你长大后给她当儿媳妇。”
    “她儿子年纪和你差不多，据说在隔壁县当什么巡逻队员，即将要升队长了。那天我见了一面，是个挺有礼貌的小伙子。”封妈妈说，“我问过了，这个国庆，他休假五天，到时候也会回来，你有时间的话，要不要见见？”
    封静默默地放下筷子，抬起头：“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封妈妈愣了下 ，一下子来劲了：“你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哪里的人，多大年纪？做什么工作的？”
    她上下打量封静，一脸怀疑：“你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你房间里的那些纸片人吧？”
    “……”她妈还真潮，连纸片人都知道。
    见她沉默，封妈妈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就这还想忽悠你妈。你以前还去商城找假模特拍照糊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封静：“……”
    刚毕业那会儿，为了应付她妈，她就去商场找了个穿西装的假模特，挽着假模特的手，拍了一堆“男朋友”的照片去交差。
    当时效果不错，也没有露馅。
    后来不知怎么的，相关的忽悠教程被大数据推送到封妈妈的手机上，然后……
    她的谎言就被揭穿了。
    “妈，我……”
    封妈妈打断：“我说，静静啊，就见个面，也没有什么损失。更何况我跟你黄阿姨知根知底的，我也能放心。也不会是上次那……”
    封静本要拒绝，但话到嘴边，不知想到什么，她改变了主意：“行，我这个假期刚好有空，到时候去见见吧。”
    封妈妈闻言，立刻喜笑颜开：“好，等会我给你发地址和时间。”
    封静垂眼：“嗯。”
    ……
    又做梦了。
    这一晚，封静又梦回下暴雨的那一天。
    她到大使馆办理签证，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秦峥。
    直到傍晚，大使馆关门，大雨仍未见停歇。
    她孤零零地站在公交车站台前，看着灰蒙一片的天空，心情如那时的天气一般灰暗。
    终于有人来了。
    她转头。
    来的人却不是秦峥，而是他的好兄弟孟硕纶。
    孟硕纶告诉她：“你不要再等了，秦峥他不会来了。”
    “他让我转告你，他放弃了。你也早点放弃吧。”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大雨中，他渐行渐远。恍惚的一瞬间，那背影好像变成了秦峥。
    封静朝他立刻追了上去，可是梦里的她怎么也追不上他的身影。
    秦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放弃？
    梦里她朝他的背影大喊，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为什么——
    忽然，前面的人停下来了脚步，她加快了脚步，近了，近了，还有几米——
    梦里的“秦峥”缓缓转过身来。
    就在眼前，她连忙伸出手，向他抓去——
    突然，她一脚踩空。
    封静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
    国庆前的周末，门诊正常轮休放假。
    封静约了麦颖诗一起去逛街。
    麦颖诗心心念念想看的电影月底就要下映，上次没看成，她答应了这周和她一起去看。
    两人买好了票，但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
    两人接着到奶茶店里等。
    麦颖诗照常跟封静吐槽起工作上的事儿。
    “真的太反感她了，不仅大小姐脾气，还事儿多。但毕竟是投资商塞进来的人，又不能把她踢出节目组……”
    “对了，还爱蹭热度。”
    麦颖诗说着，用手机打开微博，找到帖子给封静看：“你说一个偶像，自己什么水平，心里就没点数吗？去蹭什么医学研讨会的热度？卖人设也不是这样卖的？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拿个诺贝尔医学奖？”
    唐意娜V：有意义的一天。[图][图][图]
    配图是几张唐意娜的自拍照。
    第一张图，身后的背景似乎是一座礼堂，半块横额入镜，能看到“医学研讨会”几个字。旁边还竖着一块提示牌“研讨会报到处”；
    第二张图，背景似乎是校园，但拍得有点模糊；
    第三张……
    下面粉丝评论——
    粉丝1：哇！娜娜去参加医学研讨会了吗？
    粉丝2：太厉害了，不愧是娜娜！
    粉丝3：能参加医学研讨会的明星，娜娜估计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吧？太牛了！
    ……
    封静随意扫了一眼，却隐约觉得照片的背景眼熟。
    她脑中灵光一闪：“等等，这背景……不是西城医科大学吗？”
    “诶？”
    麦颖诗注意力被她拉了过去，立刻在网上搜出西城医科大学的照片跟唐意娜的自拍照比对：“还真的是！”
    麦颖诗仔细看了会，抬头：“难道这个医学研讨会，就是你上次去参加的那个研讨会？”
    封静点点头：“如果是这个时间，大概率是了。”
    麦颖诗问：“那她有在名单上吗？”
    封静说：“没有吧，参会名单都是提前确定的，当时也没有见到有这一号人。”
    “不会吧，她连这种严肃的会议也敢蹭？”
    麦颖诗瞬间变了脸色，顿时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行，我得给电视台那边通个气，万一她真弄出什么蛾子来就麻烦了，我可不想整个节目被下架。”
    “你等我一下。”
    她立刻站起身，出去打电话了。
    封静喝着奶茶等她，突然，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江行舟？
    封静接起电话。
    电话刚接通，江行舟几乎是开门见山：“你现在有空吗？”
    封静疑惑：“有，怎么了？”
    “江行云那小子进了派出所，现在那边让家属去领人，”江行舟声音急切，“我刚下飞机，高速堵车，暂时赶不过去，你能帮忙过去领一下人吗？”
    封静脸色微变，立刻起身：“在哪个派出所？”
    江行舟：“中心路派出所。”
    封静：“好，我现在过去”
    江行舟烦躁道：“真是的，那小子总是不让人省心。以前天天惹祸就算了，明年就要高考了，这要紧关头还敢惹事了，万一落了案底就麻烦了。”
    “你先别急，我现在过去看看情况。”封静安抚了句，抓起旁边的包就往店外走。
    麦颖诗沟通完毕，返回奶茶店中：“好了——诶，静静，电影不是还没开场吗？你要去哪里？”
    “颖诗，我可能看不了电影了。”封静说，“我现在要去一趟中心路派出所。”
    麦颖诗愣了下：“哈？你去派出所干嘛？”
    封静叹了口气：“刚刚江行舟打电话来说，他弟就是我那表弟不知又闯了什么祸，被派出所扣了起来，现在要过去领人。”
    麦颖诗也吓了一跳，连忙说：“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封静和麦颖诗立刻打车前往中心路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封静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里头那个板寸头男生。
    她的表弟江行云。
    他斜靠在椅子上，神情慵懒，即使是面对着民警，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脸上挂了彩，嘴角有一处淤青。
    民警正在给他做笔录。
    封静走上前：“你好，我是江行云的家属。”
    民警抬起头：“你是他的什么人？”
    封静说：“我是他姐。”
    江行云看到封静，站了起身，面露疑惑：“静静姐，怎么是你过来？我哥呢？”
    “你哥现在被堵在高速上，让我先过来接你。”封静走过去，压低声音，“你受伤了？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你哥跟我说，你又闯祸了？”
    “别误会，这位小兄弟是见义勇为。”
    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
    封静抬头，是秦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姜晚笙的霸王票，感谢“软云”“媚媚”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27章 第二十七道不等式
    声音无波无澜。
    见她看过来, 秦峥略略挑眉。
    封静不看他，目光稍稍偏移。
    跟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男人。
    民警看见两人进来，立刻站起来：“宋队, 秦队。”
    宋队长朝他点了下头, 回头跟封静解释：“有个摆地摊的老人被两个社会青年敲诈勒索，是这位小兄弟挺身而出, 阻止了对方。是吧，秦队？”
    “嗯，”秦峥补充了句，“事发的时候，我和宋队在附近, 刚好目睹了这一幕。”
    “没错, 这位小兄弟还挺有正义感的, ”宋队长笑了下，又看向江行云, 婉言劝道, “不过以后见义勇为, 最好还是量力而为。你挨的那一拳, 很痛吧？”
    江行云耸耸肩，不以为意：“还好啦，我感觉没什么。下次遇到欺负老人的人, 我还是会出手阻止的。”
    民警听了, 也忍不住笑：“你是哪个学校的？我们可以给你申报见义勇为。”
    江行云靠回到椅背上, 说：“见义勇为就不用了，我哥不喜欢我惹麻烦。”
    民警有些惊讶：“这可是见义勇为, 不是惩罚。”
    江行云点头：“我知道, 但还是算了, 我不想太过张扬。”
    宋队长闻言笑了，对秦峥说：“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有个性。”
    封静弄清楚事情的缘由，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秦峥，很平静地道谢：“我弟的事情，谢谢了。”
    “不用。”
    “……”
    回旋在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微妙。
    江行云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他拿手托着脸，眯起眼，看看封静，又看看秦峥，突然开口：“哎，这位警察哥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秦峥看向他，挑了挑眉：“嗯？有什么问题吗？”
    江行云上下打量他，尾音轻扬，语调悠哉：“我看你挺不错的，刚好我静静姐也没男朋友，如果你没女朋友，要不给我静静姐当男朋友？不然她总是被——”
    封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警告出声：“江行云！”
    江行云“唔唔”了两声，斜眼看她。
    封静垂下眸，说：“抱歉，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没事。不过，”
    秦峥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风轻云淡道：“我记得，封医生是有男朋友的。”
    封静刚松开手，江行云便脱口而出：“怎么可能？静静姐和我哥就是两条万年单身狗，她哪来的男——”
    封静再次捂住他的嘴巴，朝秦峥微笑：“抱歉，小孩子不懂事，希望秦队长不要跟他计较。”
    秦峥微哂，语气稀松平常：“不会。”
    不知听到什么动静，话音落时，他抬眼看向门外。
    脚步声由远及近，江行舟匆忙赶到了派出所。
    刚出差回来，还一身西装革履，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手上。
    进门的那一刻，他也注意到秦峥。
    江行舟只愣了一下，便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快步走向封静。
    他松开领带，呼出一口气：“抱歉，我来晚了。”
    江行云抱着手臂，看着满头大汗的自家哥哥，好整以暇地问：“哥，你怎么才到，也太逊了吧。”
    江行舟一见他，就忍不住磨牙：“你这小子，就不能有一天消停吗？”
    江行云故意长长叹了一口气：“见义勇为也有错吗？”
    “你整天——你说什么？”江行云听清了他的话，不由一愣，“见义勇为？”
    民警笑着解释说：“这位小兄弟的确是见义勇为……”
    他将刚才宋队长的话重复了一遍。
    弄清楚是误会，江行舟总算放下心。
    但依然气恼，又接着教训：“那你也不能随便跟人打架，上回被绑……咳，上回的教训还没吃够吗？”
    “等等，这位家属。”
    民警叫停他：“你又是江行云的什么人？”
    江行舟回神：“啊，抱歉。我是他哥，亲哥。”
    “你是他亲哥，可刚刚封医生又说这是他弟弟，你们又是什么关系？”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这当然是兄妹——”
    江行舟刚开口，就被封静伸手打断。
    封静迎上秦峥的目光，微笑：“这有什么问题吗？秦队长？”
    秦峥跟她对视着，黑眸幽深：“没了。”
    他停顿了下，又漫不经意地说：“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们姓氏不同。”
    封静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秦队长是好奇姓氏，还是好奇别的？”
    “……”
    “咳，”麦颖诗察觉出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道，“既然已经弄清楚是见义勇为，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人带走了？”
    民警也想起正事，递上笔录，说：“嗯，监护人在笔录上签个字就可以了。”
    江行云还有一个月才过生日，还是未成年人，因此还是要叫家长前来。
    “我来签。”江行舟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笔录。
    签完字办完手续，民警又叮嘱了句：“这次幸好有宋队和秦队给你作证，但下次还是要注意，万一没有目击者，或者没有监控视频，被倒打一耙，有理也说不清。”
    “谢谢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解决了江行云的事，江行舟总算想起秦峥这人，还有封静和他之间的纠葛。
    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挡住秦峥的视线。将封静护到身后，警惕地扫秦峥一眼，又压低声音问：“这男人，就是那天把你弄哭的那个人？”
    秦峥动作一顿，抬起头，却又听他说：“要不要现在揍他一顿，反正我们人多，能打过。”
    封静顿时无语：“你脑子也抽风了吗？”
    江行云一直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说话，闻言顿时凑过来：“哥，在派出所也敢揍人，你还是第一个。”他忍不住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夸张道，“牛啊，你比我还厉害。”
    江行舟着急：“哎，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好了，赶紧走吧。”封静只觉得丢人，推了推他，又回头招呼麦颖诗，“颖诗，我们走吧。”
    麦颖诗回神：“啊，好。”
    “哎，等等——”
    封静走到门口，路却被秦峥堵住了。
    他刚好站在门口的位置，却没有丝毫让路的自觉。
    封静不得不停下，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很有礼貌地提醒：“秦队长，可以请你让开一下吗？”
    秦峥略略挑眉，默默地走开到一旁。
    封静迅速收回目光，出门去了。
    宋队长目送几人离开，同时看出一丝端倪，不由得问：“秦队，你认识刚刚那小兄弟的家属？”
    “我们是——”秦峥有片刻的停顿，“算是高中同学吧。”
    ***
    走出派出所大门，封静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她们要看的电影已经开场十多分钟，现在赶回去入场大概也来不及了。
    江行舟是开车过来的，正好蹭他的车回去。
    江行舟是司机，江行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封静和麦颖诗则坐到了后排。
    上车后，封静叹了口气：“抱歉，颖诗，今天又害你没看成电影。”
    麦颖诗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没事啦，你的事情更要紧。电影什么时候不能看。过几个月，等这电影的蓝光碟发售，我再看也不迟。”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江行舟看了眼后视镜，说：“今晚想吃什么，我请客。”
    江行云：“今晚想吃什么，我哥请客。”
    兄弟两异口同声，说话内容完全同步。
    江行舟忍不住瞪他一眼，江行云回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他忍了忍，又补充了句：“今晚我请客。”
    “好耶，谢谢江总。”麦颖诗欢呼。
    决定了接下来的行程，车直接开往附近的商业城。
    江行云抱着手，枕在脑后，说：“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我以前的想法一直是错的。”
    江行舟瞥他一眼：“什么？”
    江行云看着前方，语气悠然：“我以前一直以为，哥你和静静姐都是单身狗，但我今天才发现，原来真正的单身狗，就只有你一个，啧。”
    他又侧头看向江行舟：“哥，我说，难道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江行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闭嘴吧你！”
    “好吧。”
    江行云叹了口气，转头对着窗户上的倒影唱起了他自编自导的《单身狗之歌》：“从前有只单身狗啊，单身狗……”
    他五音不全，唱出的第一个音就跑掉了。
    封静和麦颖诗忍俊不禁，笑作一堆。
    江行舟气结，却拿他毫无办法，只能自动封闭掉自己的感官，又顺手打开广播电台，把音量调高，跟那绕耳的“魔音”抗衡。
    江行云只唱了会，就停了下来。
    车内有片刻的安静，只剩下电台播报新闻的声音：“近日，江城公安局新田派出所侦破一起盗窃案……”
    用完晚餐，江行舟送几人回家。
    江行云平时在学校住宿，今天是周末，高三年级放假半天，他出来透气，没想到遇上了这事。
    送江行云回学校，又把麦颖诗送到家，只剩下封静。
    送她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
    江行舟打开了雨刮器，看着重新变得清晰玻璃窗，随口问了句：“上回的事，三姨怎么说？”
    封静叹了口气：“还是那样，让我国庆有空去相亲。”
    “三姨还没死心？”江行舟有些惊讶，不知想到什么，压低声音，“要不你和她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忽悠几句也好。”
    封静语气无奈：“说了，她宁愿相信我喜欢纸片人，也不相信我有喜欢的人。”
    江行舟也沉默。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抿嘴一笑：“看来你是单身狗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封静瞥他一眼：“你对你是单身狗的事实，好像还挺自豪的，江总？”
    江行舟勾了勾唇角：“是啊，单身难道不好吗？”
    说话间，已经到了居民区楼下。
    靠边停车，江行舟说：“好了，到家后给我发个信息——啧，真是的，这明明是你男朋友该干的事。”
    封静打开车门，顺口回了句：“可是我现在没有男朋友。”
    “所以，”江行舟侧头看向她，“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吧，”封静下车后，回头朝车里的江行舟嫣然一笑，“你说的也挺对，单身其实也挺好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道不等式
    周日整一天, 封静都待在家里没出门。
    一觉睡到天亮，在床上磨磨蹭蹭，直到九点, 才不情愿地爬起来, 到卫浴间洗漱。
    简单地吃了早餐，她开始收拾房间。
    收拾柜子的时候, 她又接到了麦颖诗的电话。
    “宝，你现在在哪？”
    封静夹着电话，翻着手上的旧课本：“在出租屋里，忙着收拾东西，怎么了？”
    “也没什么, 你先继续收拾, ”麦颖诗停顿了下, 又叮嘱说，“你就在屋里等着, 哪里都别去, 我现在过来找你。”
    说完, 便挂了电话。
    麦颖诗说得神秘, 但她的画风向来如此，封静也没放在心上。
    没过多久，门铃声响起。
    封静从猫眼看出去, 接着打开门：“怎么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
    麦颖诗一进屋, 立即拿出手机, 在上面戳了几下：“我的宝，快看快看！我感觉你就要出名了！”
    “什么？”封静关上门, 疑惑地凑过去。
    麦颖诗把手机递过来, 她一眼就看见页面上的热门话题词——
    #当红流量小花疑似蹭热度翻车##唐意娜冒充救人者#
    后面有多张截图和帖子, 麦颖诗一一点给她看。
    封静很快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一位唐意娜的黑粉，贴出一张照片：【诶，你们看见唐意娜身后的那位小姐姐吗？好漂亮啊，我觉得长得比唐意娜要好看，真不知道她的那些粉怎么还有脸天天夸她中华第一美女。】
    照片是唐意娜的自拍照，来源于她的微博。拍摄时间，正是医学研讨会那天。网友发出来这张，不知怎么的，在自拍的时候，刚好有人从她身后经过，她没注意到，让后面路过的人入了镜。
    这条微博发出后，自然引起了一波黑粉大战。
    但很快，有江城的本地人发现了端倪——
    【咦？我怎么觉得那位小姐姐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有点眼熟，对了！很像上次在XX路救人的那位女医生耶！】
    网友们立刻找出上次美食博主发的背影照，仔细比对，越比对越觉得像。
    【所以，救人的根本不是唐意娜？而是那位女医生？】
    【可唐小花的粉丝不是一口咬定那是唐小花吗？】
    【人家去参加医学研讨会，才是正经的女医生，她去蹭什么热度？】
    【惊呆！这也能冒充？我就听过冒认捐款，没想到连救人的功劳都能冒领？】
    【女医生也太惨了吧？救人不留名还被冒充。】
    事情发展到这个状态，唐意娜的粉丝慌了，开始到处控评：【胡说什么！我们娜娜根本没说那个背影是她！全是黑粉在抹黑她！】
    【快看，熟悉的开除粉籍又来了。】
    本来只是一场正常的粉黑大战，但不知怎么的，网友的调侃贴，刚发出没几分钟就被删除了。
    管理员删帖删得飞快，一众八卦网友彻底怒了，事件持续发酵，很快便出了圈。
    网友们对这种“学术作假”痛之入骨，开始对唐意娜的背景进行深扒。
    最后扒出，照片里的女医生的确不是唐意娜，她那天根本没有经过那里，而是和闺蜜在邻市某网红旋转餐厅里打卡。
    还有热心网友扒出了她的经历——
    【真是搞笑，某唐姓小花是毕业于C省医药大学不错，但是漏了很关键的东西。应该是毕业于C省医学大学艺术学院，那艺术学院就是个普通专科，和医学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那她立什么神医人设？】
    【一个不准确的爆料，据说唐小花是某医药集团的千金，她家里的公司即将推出新的保健产品，已经内定了她做代言人，人设当然要立起来~】
    一众热议中，有一条不起眼的留言——
    【有人知道那位医生小姐姐的详细信息吗？】
    封静心头一跳，赶紧翻了翻帖子。
    还好只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并没有人扒出她的真实信息。
    封静松了一口气，把手机还给麦颖诗：“我倒没什么所谓，只是你们那个节目要怎么处理？”
    提到这事，麦颖诗不由得叹了口气，愁眉苦脸说：“别提了，我跟电视台负责人说过这事，但他们认为，网上的事未经证实，而且那唐小花的确没有亲口承认当时救人的是她，只是黑粉在捣乱，所以不能当真，直接冷处理了，估计电视台那边也怕得罪投资商吧。”
    封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你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麦颖诗说：“对啊，看到冒充你的人被揭穿，是不是大快人心？”
    封静说：“我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我的个人信息没暴露就好。热搜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也是，”麦颖诗撇了撇嘴，“那姓唐的粉丝简直就是牛皮糖，万一被她们粘上就麻烦了。”
    她说着，目光扫过堆在客厅的几只纸箱：“你今天在干什么？这都是什么？”
    封静说：“以前的东西，不要了打算扔掉。”
    麦颖诗问：“这些都不要了吗？”
    “嗯。”
    “可以看看吗？”
    “你看吧。”
    麦颖诗蹲下，随手翻了翻面前的箱子：“都是旧课本诶，你都还留着吗？”
    封静说：“嗯，高中毕业后就堆在家里，一直没来得及整理。”
    “那这箱呢？”麦颖诗往旁边看去，隐约察觉出这箱子和其他的有所不同。
    封静垂了垂眼：“这箱东西，如果方便，你就帮我还给他吧。”
    “谁？”
    麦颖诗翻开纸箱，没等封静回答，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秦峥。”
    过分平静的声音落入耳中，麦颖诗一怔，迅速抬头：“你怎么不直接快递送过去？”
    封静面无表情：“他上次说，让我最好不要往他们队里送东西，以免产生不良影响。”
    “……那还真是冷酷无情。”
    麦颖诗又低下头，看了箱子里的东西一眼，说：“好的，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帮你送过去。”
    她站起身，似是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高中同学聚会，你有空去吗？”
    封静才想起这事：“什么时候？”
    “就国庆那几天，我看看，”麦颖诗打开手机备忘录，扫了一眼，“没错，就在3号，时间是晚上6点，聚会地点在锦海酒家。”
    封静仔细回忆了下排班表：“3号晚可以，我开车去，要顺便载你吗？”
    麦颖诗扑过去抱住她的手臂，欢呼道：“要要要！静宝，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封静笑笑：“好啦，来帮个忙。”
    *
    手机轻震一声。
    屏幕亮起。
    没有声音，屏幕来电显示——“孟硕纶”。
    秦峥走出露台，才接起电话。
    电话接通，孟硕纶的声音传来：“峥哥，国庆那几天有空吗？”
    秦峥问：“有事？”
    “找一天出来聚聚？”孟硕纶声音带笑，“几个兄弟难得国庆都回来了，怎么也得聚一下。”
    秦峥看向天空，阳光刺目。他眯了眯眼，没说话。
    他迟迟没有回答，孟硕纶又问了声：“峥哥？”
    秦峥扯了下嘴角，语气恢复一贯的慵懒：“现在还不确定那几天要不要值班，迟点再给你回复吧。”
    “那行，我等你的回复。你先去忙吧，不打扰你了。”
    挂了电话。
    他返回办公室，经过门口的座位，江一程顺手递过来一袋饼干：“秦队，要吃饼干吗？”
    “不用了。”秦峥随口回答，仍低头看着手机。
    不知怎么的，他打开了朋友圈。
    特别关注里没有提醒。
    他不知不觉，就点进了封静的朋友圈。
    仅三天可见。
    她很少发朋友圈，唯一的一条，还是昨天刚发的——
    封静：【新的开始：）】
    这条消息，昨天已经被他看过无数遍。
    秦峥翻看着封静的朋友圈，心境难明。
    江一程察觉出他的状态不对，关切地问：“秦队，你这几天状态好像不太对，要不请半天的假，好好休息一下？”
    秦峥关掉微信，收起手机，说：“我没事。”
    “哎，可是你已经连续值班一周……”
    这时，队里的实习生走进来，敬了个礼，说：“秦队，外面有位女同志找你。”
    江一程立刻放下手上那袋饼干，竖起八卦的耳朵：“居然有女同志来找秦队？那位女同志什么来头？”
    实习生说：“那位女同志说她姓麦，说是秦队的同学。个子不高，留着一头栗色长卷发。”
    “姓麦？那不是……”江一程只觉得这个姓氏有点耳熟，刚要说话，就见秦峥已经站起来。
    秦峥皱了下眉：“我知道了，她现在在哪里？”
    实习生：“就在外面等着。”
    秦峥朝他点了下头，离开办公室。
    他走出办公大楼，一眼就看见栅栏外的麦颖诗。
    麦颖诗立即朝他招手。
    “秦峥，这里这里！”
    秦峥走上前，疑惑道：“麦颖诗？是你来找我？”
    麦颖诗点了下头，言简意赅：“我是来帮封静送东西的。”
    秦峥一怔，脚步顿住。
    她拿起脚边的纸箱，说：“这些东西，她让我过来还给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水果茶”灌溉的营养液，这个文题材太冷了，真的很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3=
    第29章 第二十九道不等式
    麦颖诗将手中的纸箱递过去。
    秦峥看着她手中的箱子, 没伸手接。他盯着那只箱子看了一阵，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鱼刺堵住一般。
    “她……”秦峥从发僵的状态回神，声音发涩, “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 ”麦颖诗眨了眨眼，“她只是让我过来还你这个。”
    秦峥又低声：“那她……这些年, 过的好吗？”
    麦颖诗耸耸肩，说：“你们不是已经见过几次面了吗？这话你怎么不自己问她？”
    秦峥低眼自嘲：“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应该是我吧。”
    麦颖诗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哦，原来你也清楚啊。”
    “……”
    “那我老实告诉你吧, ”她收了笑, 看他的目光也变得锐利, “她不好，她这些年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好, 全都是拜你所赐。”
    “说老实话, 高中那会, 我就挺讨厌你的, 现在就更讨厌了。那时候讨厌你，是因为你抢走了我好朋友大半的目光。不过讨厌归讨厌，那时候我也挺欣赏你的, 也就接受了你和她在一起的事。原本以为, 你会对她好, 哪知道，伤害她最深的就是你。”
    麦颖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紧盯着秦峥, 声调也越提越高：“你当时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连个口信也不给她留下, 你知不知道，她那天在大雨里傻乎乎地等了你一整天？结果连个影子都没等到，她还因为这样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怎么会这样？”秦峥瞳孔骤缩，脑海中浮现起一幕幕画面。
    暴雨天，孤单的背影，一个人站在街边等待。他有些难以置信：“可我那时候不是拜托了孟——”
    麦颖诗冷呵了一声，打断道：“你是指让孟硕纶去跟她说你放弃了让她对你死心的这件事？你知道她那晚有多难熬吗？这么冷的天，她却穿着一身湿衣服淋在雨里等了你一整天，你却连一句话也没给她留下，就这么一走了之！”
    秦峥的拳头攥紧，心猛然间抽痛：“怎么可能？她不是……”他声音一顿，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喃喃道，“我——我有点明白了。”
    “哈？”麦颖诗不解，狐疑地盯着他，“你在打什么哑谜？”
    秦峥握紧了拳头，脸上情绪不明：“谢谢你，我会弄清楚这件事的。”
    麦颖诗有些莫名其妙，没想明白，也没有再追问，便接着或：“既然说开了，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
    “上次她喝得烂醉如泥那会，其实我也在现场。”
    秦峥回神，随即一怔：“那天你也在？”
    “没错，那天我和她一块，但是突然看到你出现，我就躲起来了。你们那天干的事，我都看到了，”麦颖诗停顿了下，有些不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明白，明明你还很在乎她，为什么又一次次推开她？”
    秦峥浑身一震，想解释什么，可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沉默了下，再开口，嗓音干燥沙哑：“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没有我，她会过得更好。”
    “哈？你怎么会这么认为？”麦颖诗十分不理解。
    “你凭什么会觉得，她没有了你，会过得更好？”她越说越觉得生气，声音也提高了些，“你再仔细想想，如果是这样，早在京市的时候，她早就跟别人好上了吧？”
    秦峥心中一震。
    麦颖诗稍微平复了心情，又接着说：“还是你觉得，天天被家里人逼着相亲，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这叫幸福吗？”她停了停，“江城这里你也清楚，小县城的人嘛，人多嘴杂的，平时在背后也不知道怎么议论她的，甚至还说——”
    她抬头紧盯着秦峥，质问道：“你怎么就忍心，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一切？”
    “我……”秦峥紧握着拳头，嗓子像被重物压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静默半刻，麦颖诗移开目光，呼出一口气，又说：“总之，我知道的，封静她表面要强，其实内心很脆弱。”
    “如果你不知道答案，那我问你，”她顿了顿，“你让她放弃，但是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放弃吗？”
    ——不会。
    无需犹豫，答案便昭然若揭。
    麦颖诗从他眼中看到了答案，敛了神色，默默地叹了口气：“好了，言尽于此，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总之，你们的事我不会再管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说着，她把手里的纸箱塞进秦峥怀里：“东西给你了，我走了。”
    她挥了挥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秦峥低头看向手上的箱子，一瞬间只觉得，那双手不像是自己的一样，极冰极冷。
    不知站了多久，他默默地转过身，抱着那箱东西回到办公室。
    进门，江一程一眼就看见他手上的箱子。
    “秦队，你回来了，是麦小姐找你吗？封医生那位朋友。”江一程探出脑袋，有些好奇道，“这些都是什么？礼物？”
    秦峥将箱子收起来，声音很淡：“只是些私人物品。”
    “诶？”
    秦峥朝他看去，声音冷酷：“午休已经结束了，该训练了，立刻下去集合。”
    江一程条件反射：“啊……是！”
    *
    傍晚，秦峥回到家，才发现手机里有好几条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来自孟硕纶。
    他自嘲一笑，按熄屏幕，随手把手机扔到桌上。
    把箱子放到桌上，用剪刀裁开上面的纸胶带，打开箱子。
    里面装的全是充满回忆的旧物品。
    旧试卷、旧笔记本，上面还写着主人的名字——高一（1）班，秦峥。
    一对兔子布偶——他和封静第一次去商场抓娃娃机抓到的战利品。
    还有些小玩意——是他送给封静的生日礼物……
    还有一本日记。
    秦峥翻开日记本。
    第一页，写满了五颜六色的字，还有各种小人涂鸦——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样没品的人？】
    【真的好讨厌！】
    【秦峥大臭屁！！！】
    秦峥失笑。
    翻开下一页，从第二页开始，是正式的日记——
    【X月X日，去物理竞赛班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讨厌的人。高一（1）班，秦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X月X日，今天下午的物理竞赛班，又要见到他了。他总是嫌我笨，又很耐心给我讲题。】
    【X月X日，分班了，居然被分到跟秦峥那个大臭屁一个班。】
    【X月X日，今天晚自习放学下起了雨，我没带伞，等到停雨已经很晚了，他居然也没走，还问我回家怕不怕黑，我反问了句，怕又怎么样，难道你送我？
    结果他真的说，那走吧。
    我：？？？
    然后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真的送我回家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这么讨厌。】
    【X月X日，今天又被嘲笑了。好吧，果然是错觉，他还是那个他：）】
    ……
    他极淡地弯了下唇，苦涩的情绪却开始在心里蔓延。
    秦峥抬起头，看向书桌上摆放着的全家福，那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投进来，逆着光，看不清照片上三人的头像。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将相框反扣到桌上。
    收回手，秦峥又合上日记本，拿起要放回到箱子里。
    但拿起书脊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从扉页里掉了出来，飘落到地上。
    秦峥一怔，看过去，发现是一张合照。
    他弯下腰，拾起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照片上，是穿着校服的他和封静，他们一起捧着物理竞赛团体赛冠军奖杯，笑容明灿。而他们的身后，是江城一中的教学楼。
    ——这是高二那年，他们拿到了物理竞赛团体赛的冠军，于是拍了这张照片。
    照片里的他们面容还很青涩，带着青春独有的朝气。封静扎着高马尾，面对镜头，笑得很甜。
    翻到背面，他发现有人用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没有好好告别的人，终有一天，一定会重逢。”
    那是封静的字迹。
    秦峥握着照片的手微紧，直到指关节泛白。
    “不该是这样的……”
    心脏如同被一把刀狠狠割裂，一刀又一刀，那是他无法承受的痛楚。
    看着照片上笑容甜美灿烂的封静，他的心终于被痛苦压垮。定格在照片上美好隽永的画面，仿佛化成一面满是裂痕的镜子，镜子上的裂痕不断地扩大，最终无法承受住压力，啪咔——镜子碎掉了，化作无数碎片。
    他再也无法忍耐，抓起桌上的手机，转身冲出了门。
    他现在只有种冲动。
    ——去找她。
    作者有话说：
    放心，会好好写完的
    感谢读者“去冰半糖”“忆影”灌溉营养液，么么=3=
    第30章 第三十道不等式
    “叮咚……”
    出租屋, 秦峥按了许久门铃，里面始终无人应答。
    封静不在？还没回来？
    秦峥看着面前的门牌，像是想到什么, 转身离开。
    落日的余晖仿佛一条金色的河流, 在城市上空缓缓流过，整座城市融在了金色的海洋里, 高低错落的居民楼如同披上一件霞衣。
    秦峥经过一盏盏街灯，走过一条条马路，最终走到那个熟悉的街口前。
    天色尚未完全昏暗，路灯未亮。
    走进美桦街，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老小区的居民楼, 一户户的灯火亮起, 打开的窗户里, 渐渐飘出了烟火气息。
    偶尔有人踩着自行车经过，响一声清脆铃声, 叮铃。行人两三, 都是行色匆匆, 赶着回家吃晚饭。一群刚放学的学生从巷口那边出现, 打闹嬉戏着走过来。
    秦峥回过神来时，人已走到了居民楼前。
    6栋8单元，是封静住的地方。
    看着居民楼外熟悉的标志, 往事又开始浮现, 一帧帧画面在脑海里闪现, 与眼前所见重合。
    那天的确下了很大的雨，从早上到夜晚, 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停。
    封静忘了带伞, 等雨停, 距离晚自习结束，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其实那天，他是带了伞的。但那把伞放在书包里，始终没有拿出来。
    他陪着她一起等到雨停，又提出送她回家。
    但走到这个位置，封静却突然停下，怎么不让他再往前走。
    “就送到这里可以了，今天谢谢你。”
    他略略挑眉，不解：“不是还没到吗？”
    “总之，不能再往前走了。”
    封静拦着他，有些担心地往远处看了眼，压低声音解释：“万一让我妈看见了……”
    秦峥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担忧，又觉得好笑：“看见了又怎样？”
    他记得封静有提起过，她的妈妈是小学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从小就管她管得很严，尤其是学习和早恋方面。
    封静小声呐呐：“她看见了，可能会误会我们是那种关系。”
    秦峥挑下眉，嘴角轻扬：“嗯？误会我们是哪种关系？”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涨红了脸：“就是，就是那种——”
    秦峥忽地低笑了声。
    封静蓦地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耳根子泛起可疑的红晕。
    “哎呀，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了，你不准跟来！”她瞪他一眼，扯一下书包带，转身，飞快往前面居民楼跑去。
    跑到半路，又不放心地回过头，用眼神警告他不许跟上前。
    秦峥失笑，目送封静进了居民楼。透过微弱的街灯灯光，他依稀看到有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似乎是封静的妈妈。
    封静朝她跑过去。
    他听见封静妈妈的声音关切的传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封静解释说：“今天下雨，忘记带伞了。”
    ……
    回忆和现实重合，又分离。
    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拉回了秦峥的思绪。
    “周老师，下班回家了。”
    秦峥一抬头，就看到一道身影，和记忆中的女人的身影重合。
    是封静的妈妈。
    她的手上提着大袋小袋，能看出，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上了痕迹。
    她笑着点头：“哎，是啊。”
    另一位挎着菜篮子的阿姨问：“买这么多菜，很丰盛啊，你女儿今天回来吗？怎么没跟你一块？”
    “不是，”封妈妈保持着客气的笑，“我女儿今天得加班，不回来了，他们医院忙。”
    “天天加班，这么辛苦吗？”
    “是啊，她们医院忙，每天都忙不过来，也就是周六日能歇一下。”封静妈妈叹了口气，“她天天加班，我也总让她不要这么辛苦，可单位安排的，怎么也没办法不是。”
    那阿姨说：“那是，当医生可辛苦了。”
    和街坊邻里闲聊了几句，各自分别。
    封静妈妈拎着东西往楼梯间里走。
    她手上提的一个袋子破了大口，里面的苹果漏出来，滚了一地。
    封妈妈感觉手里一轻，才发现手上的苹果漏了，赶紧蹲下身去捡。
    但她手上提着大袋小袋，苹果四处滚开，根本不方便去捡。
    秦峥赶紧走上去，帮她把散落地上的苹果捡起来。
    “阿姨，您的苹果。”
    封妈妈抬起头，从他手上接过苹果，连忙道谢：“小伙子，谢谢你。”
    把苹果放回到袋子里，她又抬头打量他：“小伙子，我以前没在小区里见过你，你是新搬来的住户吗？”
    秦峥怔了一下：“不是，我是来……找我的同学的，但是我忘记了她家具体住在那一栋楼了。”
    封妈妈对这个小伙很有好感，便问：“你同学叫什么？我帮你找找，小区里大部分住户我都认识，也许我知道。”
    秦峥立刻说：“阿姨，不麻烦您了，您拎着这么多东西，还是先回家吧。我的事不急，等会我给我同学打个电话就好。”
    封妈妈笑着说：“那行，我先回去了，刚刚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秦峥笑了笑。
    目送封妈妈进了居民楼，秦峥这恍然才记起，封静早就不住这里了。
    他转过身，正要离开。
    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了细碎的议论声——
    是两个阿姨，其中一位，还是刚刚和封静妈妈搭讪过的阿姨。
    “周老师家的女儿现在在人民医院当医生……”
    “她妈妈可急了，天天到处让人介绍对象。”
    “能不着急吗？都这个年纪还没结婚，我儿子像她这么大，都二胎了，别说她连个对象也没有。”
    “这年纪还没对象？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我上次给她女儿介绍了个对象，男方加她微信，连好友也加不上，还挺高傲的。”
    “是高傲，还是别的原因？她妈妈不是说，她以前在京市念书，最近才从京市回来的。”
    “什么原因？”
    “你想想，京市，大都市诶，她怎么没在京市找到男朋友？”
    那阿姨往左右张望一眼，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在京市念书听着是风光，但现在有些大学生，啧啧，你也知道。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大城市里给人当……”
    另一人疑惑：“当什么呀？”
    “就是那个，那个呀！”
    那阿姨有些激动地说，但立刻察觉到什么，赶紧放低声音：“你还记得不？7栋3单元那个女的，就是给大老板给包了。我开始还奇怪，那女的怎么天天待家里也不上班，还每天打扮得像孔雀一样。结果上个月呢，正室直接带人找上门，把她揪到街上打了一顿……”
    “哎呦，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时闹得还挺大的。”
    “……”
    流言蜚语充斥在耳中，秦峥握紧了拳头，拼命克制着，忍着冲上前打断的冲动。
    不，不是这样的。
    他想冲上去辩驳，但理智制止了他。
    那一张张充斥着八卦的脸孔，总是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那两位慈眉善目的阿姨一瞬间也变得面目可憎。
    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离开。
    他的身影被拉长，拖到街道上，显得格外孤寂。
    ***
    离开美桦街，秦峥直接前往江城人民医院。
    夜渐渐深了，城市的街灯亮起。
    恰逢轮到封静值晚班。
    傍晚时分，明光路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伤者一台台往这里送。
    急诊忙不过来，人手不足，于是把值班医生都叫去了帮忙。
    封静忙碌不停。
    急诊大厅里，痛苦的呻唤声，病人急躁的埋怨声，交织成一片。
    封静在给一个受伤的男孩处理伤口，男孩一直在嚎啕大哭。
    “你轻一点啊！”孩子父亲一过来，看到自己儿子在哭，顿时急了，猛推她一把，朝她发火，“没看见我儿子难受吗！”
    封静一个趔趄，扶住桌角才没有摔倒。
    秦峥立刻上前，但有人比他要更快。
    唐嘉年快步上前，阻止了那孩子的父亲：“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些。”
    秦峥停下脚步，站在急诊大厅外，远远看着。
    孩子父亲被阻止，才不情不愿地哼了声，去哄自己的儿子了。
    唐嘉年转头，关切地问：“封医生，你没事吧？”
    封静朝他点点头：“我没事，谢谢。”
    “不用客气。”
    “封医生，不好了，这边的病人内脏大出血！张主任让你赶紧过去！”护士跑进来，着急地喊。
    “我马上过来！”
    封静立刻赶过去。
    直到晚上十点，急诊大厅终于恢复平静。
    封静拖着一身疲倦返回休息室，洗了手，脱下白大褂。
    跟同事做好了交接班工作，她去户外停车场取车。
    经过导诊台，值班护士笑着问：“封医生，下班了？”
    封静说：“嗯。”
    护士笑着说：“慢走啊。”
    封静朝她们点点头。
    封静走后，值班护士立刻凑到同伴身边，小声地问：“诶，你说，封医生不会真的跟某位主任或院长有一腿吧？”
    同伴咋舌：“真的假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然怎么她一来，领导们就对她另眼相看，什么好事都赶着让她上。”那护士撇撇嘴，“你想想，这么年轻的医生诶。而且，她一直都说自己没有男朋友。”
    “对了，我也想起来了。上次三组的丽丽跟我说，那天她听到麻醉科的徐医生和封医生在吵架，说是徐医生指责封医生勾引了她闺蜜的男朋友。她闺蜜的男朋友，就在上次来参观交流的京市专家团队里。”
    “哇，这么劲爆？”护士惊讶，若有所思，“你说，封医生会不会是在京市待不下去，才跑到江城来的？”
    “不然京市那边福利待遇这么好，怎么舍得回来？”
    另一护士突然推她一把：“哎呀，别说了，有人来了。”
    “……”
    作者有话说：
    感谢清茶橘南、姜晚笙扔的霸王票，感谢读者“水果茶”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31章 第三十一道不等式
    秦峥站在日光灯下, 神色清冷，双手插在裤兜里。他穿着黑色衬衫，身材修长, 眼睛漆黑, 冷而锐利的目光笔直地穿透导诊台。
    两名护士被盯得红了脸，都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秦峥冷着脸, 沉默地从她们身侧走过，径直走向大门口。
    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们。
    那两名护士松了一口气，互相使了一个颜色，赶紧收拾了一下仪器，装模作样地继续看着患者病历和检查报告, 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等秦峥走过去, 两名护士又凑到一起低声议论。
    “刚刚还以为他看我们呢, 哎呦，吓死了。”
    “切, 看你这胆儿, 没出息。”
    “不过, 那是病人家属吗？长得真帅, 刚刚那一眼，真的是……”
    “行啦，人家怎么会看你？对了, 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
    她们的声音虽小, 但仍然逃不过秦峥的耳朵。
    秦峥面无表情地听着身后细碎的议论声, 径直走出急诊楼。
    户外夜色深浓，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 吹在他冷峻如玉的脸庞上。
    这夜的风很劲, 却也吹不散他眉间的阴霾。
    秦峥的步伐很快。
    踩着夜色前行, 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他好像明白了，那天她从医院追出来时的心情。
    她所遭受所承受的一切，似乎不比他少。
    痛了，也只能自己忍。
    秦峥赶到停车场，封静已经上了车，但车门半开着，还没关上。
    他刚要追上前，忽然有人从医院追了出来，比他快一步冲向封静。
    是那位刚刚阻止了那男孩父亲的男医生。
    封静关上车门，习惯性降下车窗透气，刚要发动汽车，风中传来喊声：“封医生！等一下！”
    她抬头，看到唐嘉年朝她跑来：“有事吗？”
    唐嘉年在车窗前，递过来一只手机：“你的手机落在诊室的桌上了，陈主任让我送过来。”他又一笑，“还好赶上了。”
    封静微讶，伸手接过手机，朝他点点头：“谢谢。”
    唐嘉年笑道：“不客气，你慢走，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秦峥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望而止步。
    他看着年轻男医生退到一旁，跟封静挥手告别，再看着他从后门返回医院内。
    刚要走上前，手机响了。
    秦峥皱眉，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是在单位值班的同事。
    呼出一口气，他按下接听键，对方言简意赅：“秦队，紧急情况。”
    秦峥平静道：“我知道了，马上回来。”
    他站在院子的树荫下，目送着封静驱车离开，只能压抑下心中翻腾的躁意。
    走出大门口，他看着浓郁的夜色。
    终究还是错过了。
    封静启动汽车，车窗缓慢升上去，车也开出医院停车场。
    她习惯性地去看后视镜，却从里面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封静一怔。
    秦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身影一晃而过，等她再仔细看，刚才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人。
    是错觉吧？
    这么晚了，秦峥怎么会在医院？
    最终，封静把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归咎为太累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一点。
    踢开鞋子，坐到沙发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吃晚饭。
    傍晚那会，门诊刚下班，她正要和同科室的同事一起去吃晚饭，一车又一车的伤者就被拉了过来。
    以往突然的情况也不少，遇到这种情况也属实正常。
    于是，她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和同事一起投入到抢救的行列里。
    从傍晚一直忙碌到下班，连歇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封静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会已经很晚了，叫外卖也不是很方便。
    她想了想，拖着一身疲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但她很少做饭，冰箱一眼能看到底，几乎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她看到了半包已经开封的米粉。
    这包米粉……
    封静怔了下，又无端想起那天的事。
    但念头转瞬即逝，她早已经饥肠辘辘。
    封静拿出冰箱里的米粉，拆掉包装，再用锅盛了半锅水，放到灶台上，打火。
    灶台的火燃烧起来。
    水烧开了，她把米粉放进去煮开，又捞到碗里。
    熄了火，封静拿了双筷子，端起那碗煮好的粉离开厨房。
    走到餐桌前，她夹起一筷子米粉，吃了一口，顿时皱眉。
    好难吃。
    谈而无味，和上次秦峥煮的那碗味道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同一包粉，同样的做法，煮出来的味道能完全不同？
    封静仔细回忆了下煮粉的步骤——
    大概是忘记放调料了。
    但不对，秦峥，秦峥，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太讨厌了。
    封静心里烦躁，努力将他驱逐出脑海，勉强吃完这碗粉。
    填饱了独自，她把碗筷收拾进洗碗机，返回房间。
    洗完澡，往床上一倒，闭眼，这平淡而重复的一天又结束了。
    *
    第二天，封静又像无事人一样去上班。
    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周而复始。
    国庆假期前的一周，封静忙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熬到节前的最后一天，总算有了歇息的机会。
    今天是正常时间下班，封静在医院食堂吃完晚饭，时间还很早。
    她也不想这么早回家。
    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假期，她步行到附近的一家大型商场，打算到里面的超市囤点零食过节。
    临近国庆，超市门口五星红旗飘扬，入口处竖立着各种促销活动的广告牌和海报。里面也焕然一新，悬挂着各种金色和红色的小装饰，货架顶端挂着一面面小国旗，一眼望去，整齐的一排，很是亮眼。
    封静推着购物车，穿行在零食货架中，单手拿着手机凑近耳边。
    “……没想到今天轮到我要加班了，”麦颖诗发来语音跟她抱怨，“哎，国庆假期前夕，还得加班剪辑片子，也不知道要忙到几点，真是糟心。”
    她发来第二条消息：“对了，明天出来玩吗？”
    “等明天醒来再决定……”封静按住说话键，但还没说完话，屏幕忽然弹出来电提示。
    看着来电显示上“母上大人”几字，她的动作卡顿了下，然后才接听了电话。
    “静静，下班了吗？”——是熟悉的开场白。
    封静说：“下班了，妈，有什么事吗？”
    “难得放假，你也得考虑一下其他的事……”
    “妈，我不是答应去见面了吗？您怎么还催？”封静无奈。
    “哦，你记得啊，”封妈妈淡定地说，“你记得就好，那就不用我再提醒你了。”
    封静心中无力：“……”
    “那天，你记得打扮得好看点，不要迟到，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
    “嗯嗯。”封静心不在焉，随口应付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目光接着往货架上扫。
    她顾着挑选零食，没留意前面有人走来。
    猝不及防，就迎面撞上。
    对方手上抱了一堆零食，东西顿时散落一地。
    “对不起。”
    封静立刻蹲下去帮他收拾。
    “没事没事，”对方也蹲下，拾起一包薯片，又抬头，“是我抱歉才——诶，封医生？”
    封静抬起头，对上一双略带惊讶的眼睛。
    是唐嘉年。
    唐嘉年拾起地上的东西，放到旁边的篮子里：“好巧，你也出来买东西吗？”
    “嗯，囤点东西过国庆。”封静帮他收拾完地上的东西，站了起身，“你不是本市人吧？国庆不回学校？”
    午休的时候，她曾听到几个实习生在商量国庆假期回学校的事。
    “嗯，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唐嘉年挠挠头，笑了下说，“我们实习生就那三天假期，刚好我姐最近也在江城出差，也有个陪伴，就打算多买点东西在这里过。”
    封静点点头，她对唐嘉年的印象很不错，医院的同事对他的评价也很高。他对医学抱有十足的热诚，积极，上进，对人有礼貌而且热心，学习东西很快，只要教一次，很快就能上手。
    唐嘉年问：“封医生，你是开车过来的吗？”
    封静：“不是，刚吃完饭，散步过来的。”
    唐嘉年往她的购物车里看了眼，又说：“你买这么东西，一个人拎很重吧，要不等会我帮你提回去？”
    封静一愣：“不用了，我——”她赶紧说，“等会我男朋友来接我。”
    未经思索，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她不由得怔住。
    这不对，等会——她哪来的男朋友？
    唐嘉年也愣了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
    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医院里的实习生。
    封静朝他点点头，匆促地推着购物车离开。
    她匆忙去自助机结了账，几乎是落荒而逃。
    *
    走出商业城，封静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正要离开，注意力忽然被一阵吵闹声吸引过去。
    不远处围了一群人。
    “刚刚有人打斗，被刺伤了……”
    “120呢？120打了没？”
    “打了，已经打了，都过去十分钟了，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流了好多血……”
    隐约中听见这些字眼，出于职业的本能，封静立刻走上前。
    “我是医生，麻烦让一让。”
    封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人群的中央，她竟然看到了秦峥。
    她定睛一看。不是错觉，真的是秦峥。
    他身旁还躺着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员。那警员脸色苍白，表情痛苦。他的裤子被染红了一大片，身下也有一滩血迹。
    封静赶紧走过去：“这是？”
    秦峥按压着警员的伤口，看到是她，也只抬眸瞥一眼便收回目光：“这是我同事，刚刚执勤的时候被人刺伤了。已经叫了救护车，但还没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云”“蜜桃乌龙”“Salary”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32章 第三十二道不等式
    他说着, 抬头往红绿灯的方向看了眼。
    救护车必经的路段，似乎正在堵车。
    封静仔细观察他的动作，他的按压止血法, 像教科书一样标准。
    但还是无补于事, 伤口仍血流不止。
    她立刻扔下手上的东西，蹲下身：“我看看他的情况。”
    秦峥给她让出一个身位, 手仍按压着伤口。
    封静迅速给警员作了简单的检查：“伤口很深，需要马上止血。”
    她抬头，向周围的人询问：“有针吗？”
    针？
    围观的群众都愣了，有些不明所以。
    封静等不及回答，她忽然想起, 自己刚刚买的东西里有针线包。她立刻打开购物袋往里面翻找。
    找到针线包, 她拆开包装, 取出针，又问：“谁有打火机？”
    “我！我有！”旁边一位中年大叔应声, 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递过来。
    “谢谢。”封静接过打火机, 往绣花针一端烤了几下。
    绣花针比平时针灸使用的毫针要粗, 但眼下情况紧急, 也顾不上这么多。
    封静在出血位置附近摸索取穴，不忘叮嘱：“按紧了。”
    秦峥压低声音：“放心。”
    接下来无须多言，封静在伤口上一寸下针, 接着又取了一根针, 再往刚刚下针地方的上一寸, 又下了一针。（注1）
    血止住了。
    她观察了情况，才说：“可以松手了。”
    秦峥如释重负, 缓缓松开了手。
    暂时止住了血, 围观的人目睹这一幕, 也松了一口气。
    “真神奇，真的止住血了！”
    鸣笛声由远至近，救护车终于到了。围观的路人纷纷退开到一边，自发地让出一条道。
    “伤者在哪里？”
    “在这里，这里！”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过来，秦峥帮忙把同事送上救护车。
    封静则走上前，跟随车的医生说明伤者的情况：“大腿动脉被刀刺伤，出现创伤性出血，出血量接近……置留针先不要拔，等到了医院……”
    目送救护车远去，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
    封静找回自己的东西，回头时，注意到秦峥的手上全是血迹。
    她在袋子里翻找了下，递过去一包湿纸巾：“先擦擦。”
    秦峥松了一口气，接过湿纸巾：“今天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改天？
    听到这熟悉的客套话，封静眉头一挑：“为什么要改天，今天不行吗？”她迎上他的视线，嘴角稍翘，似笑非笑，“秦队长又打算当奶茶使者？”
    秦峥动作一顿，抬起头。
    “那行，”他看着她的眼神很深，忽然一笑，“我请你吃夜宵吧。”
    这回答，出乎意料。
    原本她只是随口讥刺一句，却得来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封静怔了怔，随即一笑：“好啊。”
    “我正好也饿了，那就去吃夜宵吧。”
    她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秦峥挑了下眉：“想去什么地方？”
    “既然是秦队长请客，那当然是你定。”封静一脸没所谓的表情。
    “行，”秦峥说，“那走吧。”
    转过身，他往她手上瞥了眼：“你的东西拎着很重吧，我帮你拿。”
    说着，伸手去接她手上的东西。
    封静下意识拒绝：“不用，我自己拿……”
    等她反应过来，东西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秦峥走出几步，回头朝她看来：“还不走？”
    封静看着被他拎着手上的那一大塑料袋东西，默了下，只得跟上他的脚步。
    ***
    今夜的夜色很浓，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入夜的江城，霓虹灯光璀璨。各种颜色的灯光为夜晚的城市涂抹上美丽的色彩，将建筑映得美轮美奂。
    商业城附近有一条美食街，一入夜，就开始热闹。
    这个时间段更是人流如织，小吃店生意火爆，路边上，流动的小摊贩也吆喝着，还没走近一阵阵香味便扑鼻而至。
    秦峥和封静进了一间人相对较少的甜品店。
    “哎，上次说封医生……”
    一进门，封静却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
    她下意识循声看去。
    在靠近门口的一桌，她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他们医院的护士。
    其中一人也发现了她，赶紧用手肘撞了下同伴。
    “怎么了？”
    同伴疑惑，同时抬起头。
    看到封静，小护士明显一愣，接着摆出笑容，主动跟她打招呼：“哎，封医生。”
    她很快又看到了跟封静一同的秦峥，又是一怔：“封医生，你……也来这里吃甜品吗？”
    “你们好。”封静朝她们点点头，又笑着应，“嗯，是啊。”
    她正要往里面走，秦峥却按住她的肩膀，说：“不要在这里吃了，我们去另一家。”
    封静回头，不解地看向他：“嗯？”
    “这里人多，容易生是非。”秦峥语气很淡。
    封静往里面看了眼，心里更是疑惑。这里人不多啊，店里面明明还有几张空桌。
    秦峥面无表情说：“我想起来，上次单位的同事给我介绍了一家小吃店，味道很不错，我们去那家。”
    封静只好说：“那好吧。”
    秦峥从头到尾也没看那两护士一眼，但他认出了那两人，那天在导诊台里值班的护士。
    离开前，封静不忘回头跟她的同事告别：“那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两名护士对视一眼，面色尴尬。
    “啊，好……”
    两护士笑容勉强：“封医生慢走诶。”
    两人离开甜品店，走向了另一条路。
    眼看这离小吃街越来越远，封静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他：“不去这里吃，那去哪里？”
    秦峥却一直看着前面的路：“快到了。”
    封静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她忽然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
    这里不是……
    很快，她看到了前方的路牌——
    “裕华街”。
    这里不是……
    是的，这个地方，她再也熟悉不过了。
    江城第一中学附近。
    她好像已经猜到，秦峥要带她到什么地方。
    在江城一中附近的小巷子里，有一间叫“喵喵豚骨面”的小吃店。豚骨拉面是这家店的特色，全手工制作，尤其受学生的欢迎。
    店面不大，放学后，时常人满为患。
    高中那会，她和麦颖诗不想吃食堂的饭，就跑出来这里点一碗面。
    后来，她们的队伍里多了一个秦峥。
    可——秦峥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回忆过去？
    封静不由自主地看向秦峥，但他的脸色如常，始终从容。
    她收起思绪，跟在秦峥身后走进店内，老板娘正在店内忙碌，边擦桌子边招呼他们。
    “欢迎光临，要吃点什么？”
    “要两碗豚骨拉面，不要放香菜。”
    “不要放香菜。”
    封静和秦峥几乎同时出声。话音落下的那刻，两人都愣住了。
    几秒的对视后，封静低下头，不再说话。
    秦峥偏头看向老板娘，接着说：“还要一份鱼蛋，一份墨鱼丸。”
    “好，稍等。”老板娘端上两杯柠檬水，“是你们啊，好久没见你们了。”
    封静假装翻看菜单。
    秦峥笑着说：“老板娘还记得我们？”
    老板娘也笑：“当然啦，来我这里光顾过的学生，以前的，现在的，我都记得。你们现在已经毕业工作了吧？”
    “是。”
    老板娘笑了笑，又感叹道：“哎呀，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的感情还是这么好，这还真是少见。”
    封静握着菜单的手紧了紧。
    老板娘又问：“还要别的什么吗？”
    秦峥：“暂时要这些，谢谢。”
    “好，稍等一下，你们点的东西马上就来。”老板娘收了菜单。
    封静看着老板娘进了厨房，这才看向秦峥，问：“秦队长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秦峥对上她的目光：“我以为，你会对这里很熟悉。”
    “的确很熟悉，”封静一笑，“以前经常和同学来吃面。”
    “秦队长呢？”她又挑眉。
    “我也是。”秦峥目光笔直地看着她，眸色微深。
    “是吗？那还真是巧合。”封静笑着应了一句，不再接话。
    她觉得今天的秦峥格外反常，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点的东西很快上来了。
    豚骨拉面汤汁饱满，大片的豚骨肉铺在面上，撒几粒葱花，还是以前的味道，一点也没变。
    封静默默低头，吃着面。
    秦峥忽然问：“你今天开车过来的吗？”
    封静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同时心里疑惑——他怎么问了跟那个实习生一样的问题？
    那小实习生叫什么名字来着？
    唐小明？唐晓年？
    她驱散掉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直盯着碗里的面：“不是。”
    秦峥说：“那吃完，我送你回家。”
    很奇怪，封静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这么平和地跟秦峥坐在一起，一起吃东西聊天。
    封静看着碗里的汤汁，应了一声：“嗯。”
    ***
    吃完夜宵，结了账，秦峥开车送封静回家。
    一路无话。
    车内寂静无声，秦峥不时用余光观察封静的表情。
    但她毫无察觉一般，一直在看手机，不时弯起嘴角笑一笑，由始至终都没有看秦峥一眼。
    “今天，谢谢你的款待。”
    很快到了小区楼下，车停下，封静收了笑，很客气地跟秦峥道谢，又伸手去解安全带。
    秦峥心中翻涌的情绪终于彻底破茧而出。
    “封静。”他一把抓住封静的手，唤出她的名字。
    “嗯？秦队长还有事？”封静手上动作停顿下来，转头看向他。
    秦峥直视着她，眸中似有暗色：“你那天说过的话，还有效吗？”
    封静疑惑：“哪天？”
    秦峥偏头向她：“你生病那天。”
    “那天，”封静微微转眸，似是不解，“什么话？”
    “你说，”秦峥很小心翼翼地试探，“要跟我在一起。”
    封静一瞬间明白了他今天带她去那家小吃店的意图，好像又没明白——她在觉得好笑。
    她眨了眨眼，忽然就笑了：“嗯？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封静又轻轻一笑，眼里似有光影流动：“抱歉，我那天发烧，脑子不清醒，说过的话不真实，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秦峥的心被刺痛了下。
    这是将他那天的话，全部还了回来。
    也算是他的自作自受。
    片刻的沉默后，他垂眸自嘲一笑：“是吗？”
    封静微笑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
    他说：“那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
    封静一顿，狐疑：“哈？”
    秦峥抬眸，一本正经：“我叫秦峥，是江城公安分局排爆队，目前单身。”
    封静：“秦峥，你没事吧？”
    她正要接下一句“你是不是撞坏脑子了”，却听他说——
    “不，我有事。”
    秦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想重新追求你。”
    封静又笑了，歪头，似是很疑惑：“什么叫重新追求？我们之前有交往过吗？”
    ——没有。
    答案很残酷。
    即使是高中那会儿，他们也一直处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这层纸到最后也没有被挑破。
    秦峥突然想抱住她，他的确这么做了。
    封静一僵，思绪微微停滞。
    “封静，对不起，”秦峥低声说，沉哑的声音落入耳中，“我后悔了。”
    她从怔然中回神，很平静地问：“所以呢？”
    他低声：“我们重头开始，好不好？”
    封静笑了笑，推开了他，语气很客气，疏离：“秦队长，你还是别开玩笑了。”
    说着，她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峥没阻止。他看着她快步走向楼道，很快消失在楼道内。
    很快，楼中的那一方格亮起。
    秦峥没离开，一直坐在车里。
    不知过了多久，叮咚，手机提示音响，收到新的微信信息。
    封静：【江警官，你们秦队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
    秦峥失笑。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电话接通了，传来孟硕纶的声音：“峥哥，你那天能不能来？我这边要订座了，人数得今天定下来。”
    秦峥眸色冷沉，语气也淡：“那天我会来的，给我时间和地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燃屿舟”“鸢姝圜”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注1：参考《张乐福：担法与截法》
    第33章 第三十三道不等式
    “OK, 那一会儿我把详细的地址和房间号发你微信。”
    孟硕纶得到确切的答案，声音也带上几分笑意：“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很期待那天的见面。”
    “嗯, ”秦峥微微眯眼, 没什么情绪地回答，“我也很期待。”
    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手机上的号码，眼底神色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
    他瞥了眼车内后视镜，后排座位放着一大包超市买的零食。封静刚刚走得太急了，连东西也忘记拿了。
    秦峥想起刚刚的一切, 眸色转暗, 嘴角向上扯了下, 无声地嘲讽自己。
    他重新打开微信，点开对话框, 回复她：【不清楚, 要不要帮你问问他？】
    ***
    J：【不清楚, 要不要帮你问问他？】
    “……”
    封静看着新收到的回复, 不禁被噎了一下。
    太不要脸了！
    这号就是他本人，还给她还一本正经地装。
    这熟悉的配方，的确是她认识的那个秦峥。
    封静深吸了一口气, 回复：【不用了, 我就是随口问问, 谢谢：）】
    J:【不客气。】
    封静：【……】
    即使是隔着屏幕，她仍然能感受到他回复这条信息时的肆意散漫。
    封静索性不回复了, 扔下手机, 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 关了灯，封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眠。
    她越想越觉得气闷，于是又从床头柜拿过手机，打开微信，在公众号里搜索了一篇鸡汤文，转发到朋友圈——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要轻贱。】——文章内容大概是这个意思。
    发送前，她选择仅以下分组的朋友可见——
    “J”。
    封静发完这条动态，方才觉得解气了些。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点进了他的朋友圈里。
    秦峥的朋友圈和她的一样，都没什么内容，大多都是单位任务转发，或者是学习强国APP的每日分享。
    封静翻看着他的朋友圈，不知戳到了什么，无意间点进了自己的朋友圈。
    上一条朋友圈：【新的开始：）】
    再上一条……
    最近发布的朋友圈，每一条，都是仅分组好友可见。
    而这个分组，只有一个人，是——“J”。
    封静没了看手机的心情，把手机扔开，却又睡不着。
    她平躺着，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又无端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那一幕幕，还有分别前，秦峥最后的那个拥抱……
    封静拉高被子，遮住自己半张脸，藏在被子下的嘴角弧度上扬。
    ***
    十月的第一天，难得的假期，封静一大早却被封妈妈的电话吵醒。
    封妈妈在电话里千叮万嘱，提醒她中午记得去相亲。
    封静迷迷糊糊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接着躺回到床上。
    原本要睡个回笼觉，但被封妈妈这么一打岔，睡意一下子全没了。
    封静只能不情不愿地掀被起床。
    “静静，你今天真的要去相亲啊？”
    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开了外放，麦颖诗的声音很清晰地在卫浴间里回响。
    封静边刷牙边跟她闲聊：“对啊，都答应我妈了。”
    “你都抗争这么久了，怎么这次就答应了？你是认真的吗？”麦颖诗有些惊讶。
    封静说：“只是去见个面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就把我妈应付过去。”
    “你是应付，但万一人家真看上了你呢？”麦颖诗说出自己的担忧。
    封静说：“那就直接跟对方说清楚，这又不是什么……”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
    封静侧头往外看了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又一声门铃声传来。
    她吐掉口里的泡沫，说：“等等，有人来了，我出去看看。”
    封静简单地漱了下口，出去开门。
    这么早，会是谁？
    麦颖诗也有同样的疑惑——“诶？这么早，是阿姨吗？她不会是怕你不去相亲，所以上门来逮你吧？”
    “可能……”
    封静笑着打开门，看清来人，声音在刹那间被掐断。
    秦峥站在门外，安静地看着她。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短袖衬衫，搭配运动长裤，和平时正经的风格截然不同，但身姿依然修长挺拔。
    “说起来，你这次的相亲对象靠谱吗？不会又像上次那样……”麦颖诗的声音又从手机传来。
    但等了好一会儿，封静依然没有回答，她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静静？”
    封静如梦初醒，才想起手机还开着外放，赶紧捂住，压低声音：“颖诗，我有点事，等会再打回给你。”
    不等对方说话，她便挂了电话。
    封静抬起头，心情复杂地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秦峥举了举手中那一大包东西，轻描淡写道：“你昨天把这些东西落在我的车上了，我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但那时候太晚了，不好意思再回来打扰你，想着第二天再过来还给你。”
    封静惊讶之余，心里也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谢谢。”
    她伸手去接，秦峥却很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
    封静接了个空，顿时一愣：“哎你怎么，不是说还我……”
    秦峥打量她一眼：“你现在要出门？”
    封静：“不是。”
    这是实话。
    她是要出门，但不是现在。
    “有事吗？”
    秦峥挑眉：“不请我进去喝口水吗？”
    封静跟他对视几秒，轻扯一下嘴角，把门打开，侧身让出一条道：“进来吧。”
    秦峥也没客气，走进屋里，把手中提的东西放到茶几上。
    他看向阳台，看到那几件熟悉的男士服装，目光闪了闪。
    封静给他倒了杯热水，客客气气道：“秦队长，谢谢你特意把东西送过来，给你添麻烦了，真的不好意思。其实你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让我过去拿。”
    秦峥瞥她一眼，语调悠哉：“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我突然想起，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封静：“……”
    “不过，封医生，我大老远把你的东西送过来，”秦峥又扬眉，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你就只有一句口头感谢吗？”
    封静心里思绪翻腾，脸上仍保持着微笑：“那秦队长希望我怎样感谢你？”
    秦峥慢条斯理：“不请我吃饭吗？”
    封静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行，那秦队长想什么时候吃这顿‘饭’？”她特意咬重了字音。
    秦峥面不改色：“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中午？”
    封静下意识脱口而出：“今天中午不行。”
    秦峥挑了下眉：“为什么不行？”
    “中午我要——”封静想到什么，声音卡顿住。
    “去相亲？”秦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替她补充说完那句话。
    气氛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氛围中。
    短暂的几秒安静后，封静看着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莫名觉得不自在：“这跟你没有关系。”
    秦峥的目光落到她略显凌乱的长发和略显尴尬的脸上，忽地轻笑：“的确跟我没关系，不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忆影”以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34章 第三十四道不等式
    他说到这里, 停了一下。
    “不过什么？”封静下意识抬眸，迎上他含笑的目光。
    秦峥挑了挑眉：“我们现在好像是在说感谢的事？”一顿，又说, “既然中午不行, 那请我吃早餐总可以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现在？”封静一愣。
    秦峥语调平缓：“封医生不是不喜欢欠人人情，尽早还了不是更好吗？”
    他看着她, 目光幽深：“吃个早餐花不了多少时间，最多一个小时，不耽误你中午的事，这也不可以吗？”
    “……”
    封静深呼吸几下，稳住气, 微笑说：“的确是, 你说得很有道理。”
    “那就请你吃早餐吧, ”她想了想，又补充, “不过, 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秦峥唇边勾勒出一丝愉悦的笑：“就这附近也可以, 那走吧。”
    封静想起自己还披头散发着, 脚步一顿：“你等我一下。”
    她迅速回到房间，扎起头发，取了手机和钥匙, 出客厅招呼秦峥。
    “可以走了。”
    秦峥淡笑了下, 双手插进兜中, 不急不缓地跟上她的脚步。
    ***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街上少了许多上班族的身影。
    人们似乎都不太愿意早起, 以往热闹的早餐铺子和路边摊, 稍显得冷清。
    不过, 那熟悉的香气依旧。
    节假日，人们的节奏也较为休闲。
    封静居住的小区外有一条早餐街，离公寓不远，步行过去不用十分钟。
    但上班不顺道，她平时也很少去。
    街上行人稀疏，车辆也不多，街上偶尔有几辆车经过。不算宽阔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并肩而行。
    一路上，秦峥只字没有提起她相亲的事，两人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封静领着秦峥转过几个街角，走进一家早餐店。
    早餐铺子里零散坐着几人，桌上一碟肠粉，一碗生滚粥。他们看着报纸，或在看手机，或跟同伴聊天，吃着这标准搭配的早餐，一切步调都慢悠悠的。
    来到收银台前，封静问他：“要吃什么？”
    秦峥看向墙壁上贴着的价目表，正要说话，封静手机却响了。
    麦颖诗又打来电话。
    “静静，刚刚谁来找你啊？是你妈妈来了吗？”
    “不是，”封静下意识瞥秦峥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就是个来送东西的。”
    秦峥把她的话收入耳中，不由挑了下眉。
    “诶，你点的早餐外卖吗？”麦颖诗随口问了句，便转入到正题，“那中午，我们就按原计划怎样？”
    “等你见到了那人，如果不想再聊，就发信息给我，然后我给你打电话，你接电话后就假装有事，趁机离开。要是还是不能脱身，那就……”
    “要吃什么？”秦峥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想起。
    他微俯下身，凑近她耳边问出这句话，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让她握着手机的手颤了一下。
    封静差点就把手机给摔了。
    麦颖诗的声音卡也顿了下，而后疑惑地问：“宝，我刚刚怎么好像听到有男人的声音？还有点耳熟……你是在家吗？旁边有其他人？”
    封静迅速抽回思绪，瞪身旁的人一眼：“不，你听错了，我旁边没……”
    秦峥视若不见，继续若无其事地问：“你是要肠粉还是粥？我记得肠粉你不喜欢加葱和豆芽，对了，要不要换个口味，豆浆配油条？”
    这会，传过去的声音更清晰了，电话那边，麦颖诗听得一清二楚。
    她确认了，并不是错觉。
    “我好像听见了秦峥的声音？”麦颖诗顿了顿，语气迟疑，“……是他吗？你现在跟他一起？”
    “颖诗，等会微信再聊。”
    顾不上回答，封静匆匆说了句，便挂了电话。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瞪他：“秦峥，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峥挑了下眉，似是疑惑：“嗯？我只是想问你要吃点什么。”
    “……”
    封静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拿他毫无办法。
    她磨了磨牙，深呼吸几下，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回头对老板说：“老板，肠粉加蛋加肉，不要豆芽，不要放葱，谢谢。”
    “一样，”秦峥接话，“再要一份皮蛋瘦肉粥。”
    “好咧，稍等。”
    结完账，两人拿了号码牌，挑了张桌子坐下。
    早餐摊子都是自助模式，东西好了后，叫到号码，便自己去端，这种模式一直延续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
    很快叫到两人的号码，秦峥去取了肠粉和粥，端到桌上。
    封静也没有多余的话，取了双筷子便开始吃。
    她吃得不算快，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不知怎么的，她又没来由地想起以前，周末的时候，用去图书馆的借口溜出去，跟秦峥一起去吃早餐的事。
    那也是她第一次光顾这种路边摊子。
    上学那会儿，封妈妈管她管得很严，不许她吃路边摊，宁愿每天早起给她做早餐。
    那天她也知道，秦峥每天都是自己在外面吃早餐。
    “你平时都是自己解决早餐的吗？”
    秦峥说：“嗯，我爸妈平时工作忙，没空管我。”
    他往她的碗里瞥一眼：“快点吃吧，不然等会去到图书馆没座位了。”
    每次都是他吃完，她还剩下大半，他也只是拿出课本复习，安安静静地等她吃完。
    ……
    想到这里，封静不由得笑了下。
    真是的，那时候就连一起出门，也是正正经经，满脑子都是学习，也不会想到别的事。
    而现在……
    她轻轻抬眼，看了秦峥一眼，又低头继续吃早餐。
    封静平时胃口也不大，以往吃一小半就已经饱了，可今天一碟的肠粉，她竟然吃完了。
    她微微一怔，压下心中莫名的失落感，停下筷子，抬起头，望向秦峥。
    秦峥一脸风轻云淡地看着她：“看我干什么？”
    封静垂眸，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吃饱了。”
    “好，那就走吧。”秦峥也放下筷子，站起身。
    封静默默地站起身，跟上他的脚步。
    走出早餐店，封静看着面前的街道，说：“那么，这下我们就两清了。”
    秦峥挑了下眉，没说话。
    封静用平静地语气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秦峥瞥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可是，我的车停在你们小区楼下。”
    “……”
    所以，还是得一起回去。
    于是，他们沿着来时的方向向小区返回。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几个主播模样的年轻人，那几人似乎正在做街头直播活动，不时拦下路过的行人，请求他们协助。
    封静和秦峥经过时，果然被一个年轻的女孩拦下。
    “你好，请问两位是情侣吗？”对方笑眯眯地凑了上来，很有礼貌地问道，“能不能请两位帮个忙，配合我们做个小测试，不会耽误你们太久时间。”
    封静怔了下，面上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们不是……”
    她正要解释，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有人晕过去了！”
    封静和秦峥同时一愣，对视一眼后，立刻跑了过去。
    那几个主播听见，也迅速围拢上去。
    一位头发白花的老婆婆倒在地上，眼睛闭着，神情痛苦，脸色干红，满头大汗。
    她的身旁已经围了几个路人，看到一群人凑上前举着手机就拍，不由喝了声：“诶，你们干什么的？”
    “我是医生，请让一让。”封静走上前，“大家不要围拢在一起，保持空气的流通。”
    她蹲下身，迅速检查了下对方的脉搏和瞳孔：“中暑了。”
    “秦峥！”她抬头看向秦峥。
    一个眼神的对视后，秦峥没等她开口，便已经从她的包里翻出针灸包，递了过来。
    似乎无须她开口，便能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封静愣了下，但也顾不上细想，打开针灸包，开始给老婆婆施针。
    秦峥拿出手机，拨打120。
    救护车很快到了现场，随车的医生问：“谁是病人家属？”
    围观的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无人说话。
    这时，有位附近的居民说：“我认得这老人家，是我们那座楼的，她是独居，平时一个人生活。有几个女儿，但是都远嫁到外地了，不在身边，平时也就是春节才回来一下。”
    众人七嘴八舌，都不知如何是好。
    秦峥皱了下眉，转头看向封静：“能帮个忙吗？”
    封静疑惑：“嗯？”
    秦峥说：“我跟车送老婆婆去医院，你帮忙把我的车开过来。”
    “这……”封静觉得这请求有些奇怪，但情况紧急，她还是点头答应下来，“行吧。”
    两人商量完毕，秦峥把自己的车钥匙交给她，他则跟车送老婆婆去医院。
    封静回到小区，找到秦峥的车，开车前往医院。
    到了医院，秦峥帮老婆婆垫付了医药费，封静则在门口等他。
    等他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秦峥走上前，从封静手上接过钥匙，说：“今天谢谢了。”
    “不客气。”
    封静随口应了句。话音刚落，她忽然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拿出手机，一看时间，不由低呼：“糟糕！”
    她跟黄阿姨的儿子约的是十一点半见面，可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
    秦峥嘴角几不可查地往上提了下，语气悠哉道：“相亲要迟到了？”
    “你……”封静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她突然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
    让她开他的车过来，他就不能自己开车过来吗？
    秦峥懒懒道：“耽误你相亲真的不好意思，我会跟你的相亲对象解释清楚的。”
    慵懒的语气，散漫的姿态，就和那个时候如出一辙。
    封静：？！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上章修改了结尾部分
    感谢姜晚笙扔的霸王票，感谢“瑶望”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35章 第三十五道不等式
    “秦峥, 你是故意的吧？”封静瞪他。
    “嗯？什么故意？”秦峥眉梢轻抬，很是无辜，“不是你自己忘记时间吗？”
    封静一噎, 说不出话。
    好像从那晚之后, 这家伙就开始暴露他的真正属性。
    秦峥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微微勾了下唇, 动身往停车的地方走。
    “走吧，”他招呼道，“我送你过去。”
    “哈？”封静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峥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老婆婆的事，是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但毕竟是我的原因才连累你迟到, 我送你去, 就当作是弥补吧。”
    “……”封静无法反驳。
    现在打车好像也来不及, 她努力挤出个笑容：“那就麻烦你了，秦队长。”
    秦峥也笑：“不用客气, 举手之劳。”
    “……”
    不知为什么, 从这时候开始, 她总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 都格外欠揍。
    封静深呼吸，压下脑中不切实际的念头，一言不发地跟上秦峥的脚步。
    上车后, 秦峥问：“你相亲的地点在哪里？”
    封静扣上安全带, 直视着前方：“星光商业城, 就在入口那里放下我就可以了。”
    “好。”
    秦峥略挑眉，微踩油门, 驶离停车场。
    ***
    车上了公路, 封静一直紧盯着路况——为了防止秦峥再度“从中作梗”。
    但这一次, 他十分安分守己，完全按照正常的路线行驶。
    很快到了目的地，秦峥开车拐进商业城的露天停车场，停泊好车。
    “谢了。”封静道了声谢，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一回头，却看见秦峥跟着她一同下了车。
    她顿时疑惑：“你怎么还还跟着我？”
    秦峥抬头看向她，目光坦然：“我没跟着你，我也有事要办，顺路，不行吗？”
    “行。”
    封静也没多想，不再理睬他，转头往约定的地点走。
    秦峥紧随其后。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起走进了商业城，一起乘坐手扶电梯上了三层，一起走向同一家店。
    封静侧头看向他，一脸狐疑：“秦队长，你这也顺路？”
    秦峥看着前面的路，语气悠然：“嗯，这也快中午了，我总要吃饭，不是吗？”
    “……”
    封静默了下，走进约定的西餐厅。
    侍应迎上前，微笑着问：“欢迎光临，两位吗？”
    “不是。”封静立刻接话，“我跟他不是一块的。”
    侍应愣了下，赶紧圆场：“抱歉，那请问有位置了吗？”
    “应该有了。”
    封静点了下头，朝里面走去。
    “已经有了。”
    侍应又看向秦峥：“那先生，请问你几位？”
    “我一个人。”
    秦峥随口应了一句，直接跟上封静的脚步。
    封静的目光在西餐厅里转了一圈，封妈妈给她发过对方的照片，她很容易找到了对方。
    迟到了大半个小时，黄阿姨的儿子居然还在。
    她走了过去：“抱歉，我来晚了，刚刚路上遇到了堵车，”
    客气场面话，总是要说的。
    对方笑笑，丝毫没有介意：“没关系，你就是封静吧？”
    封静落座，余光瞥见秦峥也走了过来，直接在他们后方的位置落座。
    她对他熟视无睹。
    “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张文浩……”张文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模样也算周正。彬彬有礼，给人第一印象还不错。
    “听周阿姨说，你是医生？”
    “嗯，是的。”
    封静心不在焉，跟张文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据他介绍，他毕业于海市B大警校，目前在公安系统工作。
    她的注意力完全跑偏了。她一直盯着他们后面的那桌，看着秦峥翻看菜单，看着他端起水喝了口……
    张文浩笑道：“封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挺合适的，不如就以结婚为前提试着交往？”
    封静的思绪被拉回，她看向对面的人，打算跟他说清楚：“张先生，我……”
    啪嗒！
    突然一声东西落地的声响，打断了两人。
    张文浩一愣，下意识低头，一支铅笔滚落到他的脚边。
    秦峥转过头，淡声说：“不好意思，我的笔掉了，能帮忙捡一下吗？”
    张文浩弯腰捡起，把笔递过去：“给。”
    秦峥笑道：“谢了，兄弟。”
    张文浩朝他点点头，随口回了句：“不客气。”
    “……”封静保持沉默。
    秦峥却乘着机会跟张文浩搭起讪来：“哎，这位兄弟，刚刚听到你说，你也是B大警校毕业的？是哪一届的？”
    封静不明白他的意图，但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秦峥大学读的是B大警校？
    张文浩一愣，随口道：“哦，我是17届的。”
    “17届？那是哪个系的？”秦峥却接着追问。
    张文浩又是一怔，随即转了转眼睛：“这个……治安系吧。”
    秦峥挑了下眉，面露疑惑：“嗯？治安系，那就巧了，我也是17届的，怎么从来没在班上见过你？”
    “什么？怎么这么巧……”张文浩差点脱口而出，但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干笑两声说，“不，我的意思是，可，可能是我记得错了，我是16，不15届的。”
    “噢，原来是学长，”秦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随即又疑惑，“不过，我跟高年级的学长也蛮熟悉的，怎么没听说过你？”
    “是，是吗？”
    张文浩冷汗直冒：“嗯，那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宅，我平时除了上课也不怎么出门社交，所以没见过也不出奇……”
    秦峥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那这位学长，刚刚听你说目前在公安系统里，是江城的公安系统？”
    张文浩不自然移开目光，目光闪了闪：“不，是在邻县。”
    秦峥挑眉：“邻县啊，怪不得，我就说怎么觉得你眼生。误会你了，真不好意思。”
    张文浩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说：“没事没事，误会解开就好，我……”
    “但是，上个星期，”秦峥却突然画风一，让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我才去邻县出差，那边的人我都认识，怎么没见过你呢？学长？”
    他咬重了字音。
    张文浩猛地从座位上弹跳起来，紧张道：“刚刚喝的水有点多，我去上个洗手间……”
    他刚走出几步，秦峥也跟着站起身，把手搭到他肩膀上。
    张文浩一个激灵，整个人定在原地，不敢弹动：“哥，哥们，还，还有事吗？”
    秦峥只笑了下：“兄弟，不用紧张，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秦峥问：“你知不知道，冒充公安人员的罪名是什么？”
    他风轻云淡的语气，却叫张文浩瞬间软了腿。
    张文浩哭丧着脸：“我，我哪里知道？”
    “不知道，”秦峥轻笑了声，低沉的嗓音却如同魔音，“作为公职人员，连这也不知道，那未免太失职了吧？”
    他一顿：“来，打开你的手机，搜索‘招摇撞骗罪’。”
    “现，现在？”张文浩扭头看向他，结结巴巴。
    秦峥微笑：“对，现在。”
    张文浩只好拿出手机，战战兢兢地打开网页，颤抖着搜索这几个字。
    等搜索结果弹出，秦峥挑了下眉：“念出来听听？”
    张文浩眼巴巴地看着他。
    秦峥加深了笑容，用眼神示意：“念。”
    张文浩只好开始念：“《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九条，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招摇撞骗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停了停，又看向秦峥。
    秦峥挑眉：“还有呢？”
    张文浩只能硬着头皮念下去：“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冒充人民警察招摇撞骗的，依照前款的规定从重……”
    声音突然卡在嗓子眼，他握着手机的手也发起抖来。
    “……”
    封静在一旁看得无语。她是看出来了，秦峥是把审问犯人那套用在对方身上了吗？
    “怎么不念了？”秦峥疑惑。
    张文浩只好继续念。他哆哆嗦嗦地念完罪名介绍，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彻底崩溃。
    “哥！我错了，我的确不是什么警察！我虚报了毕业学院和工作！我就是一个小保安，就是我对象的妈妈要求她的对象一定是公务员，所以我才……”他哭丧着一张脸，目光羞耻求饶，“我错了，我也没干别的坏事，求求你不要找抓我，我不能坐牢啊！”
    “对象？”秦峥略一挑眉，看向封静，“你们不是才相亲吗？”
    张文浩却趁着不注意，一把推开他的手，逃似的跑出了这家店。
    秦峥也不在意，目送对方逃离的背影，轻嗤了声，而后转头看向封静。
    “秦峥，你——”
    秦峥却笑了下，抢先一步开口：“不用谢，作为老同学，提醒一下你，让你避免上当受骗是应该的。”
    “谁要感谢你了！”封静简直要被气乐了。
    “嗯？”秦峥似是疑惑，“我让你避免了一场骗局，于情于理，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
    封静一时哑口无言，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呼吸，挤了个假笑：“好，我感谢你。”
    以前上高中那会，面对秦峥的无力感又来了。
    “不客气。”
    秦峥回应了句，又佯作不经意般问：“不过，你的相亲对象，怎么都是那样的货色？”
    “秦峥，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有点没好气道，“今天一大早就找上门，跟了我一天，还……搅黄了我的相亲。”
    秦峥看她眼神微深，停了好几秒才说：“你没看出来吗？”
    封静：？
    “看出来……什么？”她一脸狐疑。
    秦峥说：“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妈妈对你的对象最低的要求是得有个编制？”
    “那又怎样？”
    秦峥漆黑如墨的眸子注视着她：“我也是公务员，有正经的编制。既然你要相亲，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第36章 第三十六道不等式
    封静对上他的目光,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但表面仍保持着平静：“秦队长，你要追求我？”
    “还不够明显吗？”秦峥目光深邃, 语气认真, “既然你要相亲，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
    封静沉默了下, 移开眼神，语气稍冷：“秦队长，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我对相亲没有任何兴趣。”
    秦峥的眸色又加深了几分：“没兴趣，为什么还要出来相亲？”
    他的语调很慢很轻, 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她心上：“你可以接受跟别人相亲, 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如果你想敷衍我, 大可不必这么做。”
    封静心跳如擂鼓，仍故作镇定：“刚刚被你打断了, 我来不及说。我本来是要跟对方说清楚的, 是你瞎掺和进来。”
    她顿了顿, 抬眼：“还有, 这就是你追求人的态度吗？秦队长？”
    秦峥直视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了？”
    “……”
    封静被噎了下, 语气生硬：“秦队长, 请你不要歪曲我的意思。我不想相亲, 对你也没有任何兴趣。”
    “是吗？”秦峥显然不相信。
    “总之，我只想过一个安静的假期, 你别再跟着我了。”封静心烦意乱, 伸手抓起自己的包, 就要离开。
    这时，侍应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
    “你好，这是你们的咖啡。”
    封静看着他端上咖啡，动作一顿，疑惑道：“我们没点咖啡呀？”
    侍应怔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微笑着解释道：“这位小姐，这是刚刚跟你一起的那位先生点的，在你来之前，他已经点好了餐。”
    封静直觉不妙，连忙问：“他都点了什么？”
    侍应翻开旁边的菜单薄，说：“这是菜单，您可以看看。”
    封静拿起菜单，浅浅地扫了眼。
    张文浩点的是双人情侣套餐，还是国庆假期推出的特惠套餐，虽然价格不贵，但东西还挺多的。
    封静有些为难。
    “点了的食物，估计已经开始做了，大概率不能退了。不如拼个座，一起吃完？”秦峥突然提议，“这顿算我的，就当作是搞黄你的相亲的赔礼。”
    封静抬头看向他，沉默：“……”
    秦峥挑了下眉，又提醒：“封医生，浪费食物的行为是很可耻的。”
    “行，那就拼个桌。”
    封静本要拒绝，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她朝他微笑了下，收回迈出的脚步，坐回到座位上。
    双人套餐很快上齐。
    两份鸡扒，两碗配套的意粉，两杯咖啡，一篮面包，一碟小食，还有一盘沙拉。
    封静安静地切着鸡扒，思绪纷繁复杂，不知不觉就飘到远处。
    西餐厅里环境本就很安静，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有舒缓低回轻音乐在耳际流淌，气氛略有些微妙。
    太奇怪了，明明只是来相亲，到最后居然发展成……
    和秦峥一起吃情侣套餐。
    这是她未成设想过的结果。
    “你妈妈对你的人生大事很着急吧？”秦峥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封静回神，抬眼看向他：“那又怎样？”
    秦峥切着鸡扒，语气随意：“要不，就让我假装你的男朋友，带回家应付一下？”
    封静手一抖，差点打翻手上的咖啡。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笑：“秦队长，吃饭的时候，请你保持安静，还有，希望你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秦峥略一挑眉：“行。”
    他果然信守承诺，很安静地吃完这顿饭。
    这顿午餐接近尾声时，封静借口去了趟洗手间。
    封静不想再欠秦峥什么，回来的时候，她顺道到收银台结账。
    然而，她刚拿出手机，却被收银台的服务员告知：“小姐你好，跟你一起的那位先生刚刚已经结过账了。”
    封静一怔：“是哪位？”
    服务员往他们那桌张望了眼：“就是，刚刚跟你拼桌那位。”
    封静：“……”
    秦峥走了过来，一挑眉：“说好了是我请客，封医生你不会是想跟我抢吧？”
    封静默默地收起手机，抬头看向他：“今天让你破费了，谢谢。”
    “不破费，你请我吃早餐，我请你吃中饭，不是挺好的。”秦峥极淡地笑了一下。
    哪里好了？封静笔直地看着他。
    似是看出她眼底的疑惑，秦峥语气很淡：“起码两清了，不是吗？”
    两清了，这的确是。
    封静垂眸：“既然结账了，那走吧。”
    ***
    离开西餐厅，封静的心情仍是乱糟糟的。
    两人一同走出商业城，一路无言。她不想继续跟秦峥待在一块，刚要找借口溜人，然而一抬头，两道熟悉身影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是封妈妈，还有江行舟的妈妈——她的姨妈，两人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有说有笑。
    封静心头一跳，一个闪身，迅速躲到秦峥背后。
    “封静？”秦峥怔了下，疑惑地回头，“你怎么了？”
    封静却紧紧拉着他手臂，不让他转过身：“没，没什么，你别回头，”她压低着声音，语气着急，“别看过来，是我妈！别让她看到我！”
    秦峥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看见封妈妈。
    她正迎面走来。
    一个照面，封妈妈也看到了秦峥，还认出了他。她稍稍惊讶：“小伙子，是你啊。”
    秦峥心中了然，微微一笑，礼貌道：“阿姨，您还记得我？”
    “当然，我这人记人好，只要是见过一面的人，我都记得。”封妈妈笑了下，似乎也注意到躲在他身后的人，不由往他身后张望了眼，“你跟女朋友约会吗？”
    秦峥笑了笑，微微挪动脚步：“嗯。”
    封妈妈和姨妈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不过，怎么……”
    秦峥主动解释：“阿姨，不好意思，她人比较内向害羞，不太敢跟陌生人说话，”而后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阿姨，我们看的电影要开场了，有机会再聊。”
    封妈妈反应过来，笑眯眯道：“啊好，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接着和姨妈有说有笑，一起走进商业城内。
    秦峥适时地挪动脚步，完全把身后的封静遮挡住，没有让两人发现她。
    目送她们进了商场，封静彻底松了一口气。
    心里却有种干了坏事的感觉。
    就好像回到高中那会，躲着妈妈，偷偷摸摸和秦峥见面一样。
    秦峥不露声色地看她一眼，问：“你就这么怕被你妈妈看见我们在一起吗？”
    封静瞥向他，下意识答：“不是这个原因啦，万一让我妈知道相亲又被我搞黄了，她肯定又——”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声音一顿：“等等，谁是你女朋友了？”
    “那句话，好像不是我说的吧？”秦峥迎着她的目光，神色自若。
    封静无法反驳，但又直觉不对。很快，她捕捉到重点：“不对，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妈？”
    秦峥面不改色：“上次经过你们小区，刚好碰到你妈妈遇到点麻烦，就顺手帮了她一把，没想到她就记住我了。”
    封静狐疑地看他一眼，又往里面张望，看她们走远，赶紧推了他一把，小声催促：“快走啦！”
    秦峥转过身，嘴角挑起一抹笑。
    商业城一层，封妈妈和姨妈正在等电梯。
    姨妈无意中回头，拍了下封妈妈的肩膀：“哎，你看，跟那小伙子一起的女生像不像静静？”
    “那小伙子的女朋友？”封妈妈眯眼看向大门外，也觉得眼熟。她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否认：“那不可能是她吧，她正在跟慧茹的儿子见面呢。”
    姨妈问：“你那老同学的儿子？你又给静静介绍对象了？”
    封妈妈笑眯眯道：“嗯，我觉得这次准能成。”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37章 第三十七道不等式
    “你还真看好他们两个？”
    “是呀, 静静那性子你也知道，她能早点安定下来，我也放心。以后就她一个人了, 我怎么放心的得下。”
    “那倒也是, ”姨妈微微点头，又问, “不过，那小伙子靠谱吗？我听行舟说，上回你给静静介绍的那个，还跑去她单位闹了……”
    封妈妈脸色微僵，有些尴尬：“嗯, 上回的确是我疏忽了, 怪我太相信介绍人, 没仔细把关。不过这次不一样了，那是我老同学的儿子, 知根知底, 人懂礼貌, 人品嘛, 我看人一向很准。我相信，他一定能照顾好静静。”
    ***
    封静拉着秦峥快步离开，一路来到停车的地方, 这才松开手。她还不放心, 探出脑袋往商场出入口的方向张望。
    秦峥看着手上被她握过的地方, 不禁笑了一下。
    听到这声轻笑，封静回头, 眼神疑惑：“你笑什么？”
    秦峥弯着嘴角, 看她的目光格外意味深长：“你这样鬼鬼祟祟的行为, 让我觉得，我们好像瞒着你妈妈在偷偷摸摸干什么坏事一样。”
    封静，“这很好笑吗？换作你，你就不会这么做？”
    “嗯，我不会。”秦峥很干脆地回答，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封静：“……”
    秦峥用握起的拳头抵到唇边，又轻笑了声。
    “你还笑！”封静脸皮薄，轻打他一下。
    秦峥嘴角含笑：“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封医生，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那你还笑！”封静也被气氛感染，不知该笑还是该恼。
    两人打闹着，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从前……
    封静忽然一愣，动作停住，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脸上微微发热，扭过头，迅速拉开车门，上了车。
    秦峥看她一眼，若无其事一样，绕回到驾驶座的位置，打开车门。
    直到车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封静才蓦地想起——
    不对，她不是要回去吗？怎么又坐到他的车上了？
    “现在要回家么？”
    直到秦峥的声音传来，她的思绪被拉回。
    现在下车，又显得太过刻意了。
    “嗯，”封静拉开安全带，扣上，应声说，“麻烦你送我回家吧，谢谢。”
    “好。”
    秦峥启动引擎，踩下油门，驱车离开停车场。
    ***
    到小区楼下，车停下。
    封静一路悬着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
    她迅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今天谢谢了，我回去了。”
    礼节性地说了一句，她便要转身下车。
    然而这时，秦峥却打开车门，跟着下车。
    “封静，我们谈谈。”他叫住她。
    封静动作停下，手搭在车门上，回头看向他，心平气和地问：“谈什么？”
    秦峥看向她，眸色深沉：“谈谈我们之间的事。”
    封静迎着他的视线，声音平静：“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吗？”
    “有。”
    秦峥语气肯定。他关上车门，抬步向她走来。
    节假日，中午时分，小区很安静。
    和煦的阳光洒满在小区的每个角落，秦峥把车停在树荫底下，树底下光影斑驳，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封静抬起头，看向走到她面前的人，挑眉说：“秦队长，我以为，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笑了下：“我那天喝醉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让你对我产生了误会，真的非常抱歉。”
    “我知道，”秦峥说，“但我是想说，我要追求你。”
    封静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语气很淡然：“这个，你说过了。”
    秦峥直视着她，声音略低沉：“你的日记本，我看到了。”
    封静一怔。
    她回头，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那又怎样？你想表达什么。”
    “我没想表达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通了。”秦峥嗓音起得很低。
    不等她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天晚上，我去找你，在医院看见你……”
    他一顿，继续叙述：“那时候我认清了自己的心，看到你受到伤害，我会觉得难过；看到别人对你好，我会嫉妒。”
    封静觉得荒谬，轻哂了声：“所以，你是在同情我吗？同情我一个人很可怜，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秦峥立刻否认。
    封静咄咄逼人：“那是什么？”
    秦峥：“那是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声音一时卡顿。
    封静轻扯嘴角：“说不出来了吗？你不过是……”
    秦峥突然握住她的肩膀。
    “秦峥，你干嘛？”封静一僵。
    秦峥说：“封静，看着我。”
    封静一愣，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垂着眼，黑眸深邃。
    两人默然无声地对视着。
    时间好像在一瞬间停滞了。
    “你……”
    不知是错觉，还是环境太安静的原因，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他情不自禁地一点点地向她靠近，缓缓地低头。
    等封静回过神来时，唇上已经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的心脏瞬间加速跳跃。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她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去回应这个吻。
    一切都飘忽了起来。
    他的吻，眷恋又温柔。
    两人拥吻在一起，彼此的呼吸交缠。
    “够了，”封静清醒过来，伸手推开了他。
    她退后了几步，又背过身，深呼吸一口气：“秦峥，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秦峥看着她的后背，声音平静：“是，你是说过。但那句追求你的话，我是以陌生人的身份说的。”
    封静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陌生人，你觉得我会随便考虑一个陌生人吗？”
    “所以，请你不要把你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封静又回头，朝他微笑了下，语气却很决绝：“秦队长，再见。”
    她转过身，笑容消失了。
    把他当作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原来也没这么难。
    只是为什么，会觉得心在隐隐作痛。
    秦峥注视着她的背影，目光沉静而坚定：“刚刚那就是我的答案。”
    “追求你是我的个人行为，你不用有任何的负担。”
    “封静，我跟你说这么多，并不是想逼迫你，我只是想告诉你——”
    他稍顿， 声音微沙：“在你需要我的时候，请告诉我。这一次，我一定会出现。”
    封静脚步停了停，手紧握成拳头，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快步走进楼梯道，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电梯上行。
    回到住处，她迅速关上门，背靠着门，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的心很乱。
    “这一次，我一定会出现。”
    “你放心，我那天一定会来的。”
    秦峥的声音和少年的声音重合。
    他现在这么说——
    那这么多年，又算得是什么？
    封静苦涩一笑，却感觉脸上有点热。她知道那是什么，又暗暗唾弃自己。
    是的，她就是一个胆小鬼。
    她很害怕这是一场梦，醒来了，梦就散了。
    什么也抓不住。
    ***
    晚上，麦颖诗打来电话。
    “所以，你今天的相亲，最后变成了和秦峥吃了一天的饭？”
    听完封静的讲述，电话那边，麦颖诗突然嘻嘻嘻嘿嘿嘿怪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封静疑惑。
    麦颖诗嘿嘿笑道：“我那时候就猜到，你跟秦峥在一起，你还不肯承认。”
    封静辩解：“我那时候不是不肯承认，是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呀？”麦颖诗语气调侃。
    封静忍不住跟她吐槽起来：“你不知道，秦峥那家伙，那时候可是——”
    她忽然一顿，垂下眼睑，语气也淡了下来。
    “算了，没什么。”
    麦颖诗听出她情绪的不对劲：“嗯嗯，好了，你今天相亲也忙了一天，那我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
    “嗯。”
    挂电话前，麦颖诗最后提醒：“后天的聚会，你记得呀。”
    封静说：“嗯，我记得的。”
    ***
    国庆长假的第二天，还是休息日，今天没有安排。最近一段时间，封静都没有好好休息。无人打扰的时光，她打算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也让自己彻底冷静一下。
    但临近中午的时候，她却接到了科室值班室同事的电话。
    “封医生，你现在方便回来一趟吗？”电话里，同事的声音有些焦急。
    封静听出一丝端倪：“发生什么事了？”
    同事说：“唐医生那边出了点事，电话里不方便细说。李主任又去了外地，今天门诊忙不过来了，现在需要有人顶唐医生的班。”
    唐医生是和她同科室的医生，国庆门诊刚好轮到他的班。
    封静心里疑惑，但还是应了下来：“好，我马上回来。”
    通话结束后，她迅速收拾了一番，打车前往医院。
    回到医院，封静才得知，今天一大早，唐医生遭遇了医闹。患者是唐医生的病人，因为不满意治疗效果，一大早就带了几个人来闹事，争执的过程中把唐医生给打伤了。
    医闹这事，她时常听见，但工作以来，还是头一回遇见。
    “唐医生也太倒霉了吧？”
    “还好人没什么事……”
    “那人掏出匕首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还好唐医生躲得快……”
    光是听旁人的描述，封静也能想象中当时的惊险。
    她没有再仔细听，穿上白大褂，走出办公室。
    刚出走廊，就遇到两护士迎面走来。
    小护士见到封静，愣了下，又笑着跟她打招呼：“封医生。”
    “封医生，今天回来值班吗？”
    封静也认出她们，那天在甜品店里碰见的两位小护士。
    她微笑着点点头，礼貌回应：“嗯。”
    “那天在甜品店遇到，真的太巧了。”小护士笑着说了句，又试探地问，“对了，那天跟你一起的那位男士，是你的男朋友吗？”
    封静一怔：“他……”
    “封医生！”突然，身后有人喊。
    第38章 第三十八道不等式
    封静转头一看, 本科室的护士长快步朝她走来。
    她递来一份文件：“封医生，这是肝胆科那边刚送过来的会诊单。”
    封静接过会诊单，简单地扫了一眼：“好, 我这就过去。”
    她抱歉地朝小护士点点头, 带着会诊单快步走向电梯间。
    ***
    在肝胆科那边的会诊结束，封静回到门诊。
    节假日, 来门诊看病的人也特别多。
    看了几个病人，门诊来了位不速之客。
    对方也不把病历簿递过来，一坐下就问：“请问，您是封静医生吗？”
    封静隐有些奇怪，抬起头, 看向来人。
    面前的是一位中年男子, 西装革履的打扮, 脸上戴着黑色墨镜，很精明干练的职场打扮。
    封静说：“我是,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男子笑了下, 说：“封医生, 先作自我介绍, 我是唐意娜小姐的经纪人赵向东。”
    这让封静立刻警惕起来：“经纪人？您不是来看病的吗？”
    赵向东说明来意：“我这里有个合作，想跟你谈谈。”
    封静疑惑：“合作？什么合作？”
    赵向东说：“网上有关唐意娜小姐的视频，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因为那个视频, 不少网友对唐意娜小姐产生了极大的误会, 也严重影响了她的日常生活。我们后来得知视频中的主角是您, 所以，我们这边想请您出面作几句澄清。”
    封静微微一顿, 看来她的个人信息还是泄漏了。她皱了下眉, 想也没想便拒绝：“很抱歉, 既然你们已经调查过我，应该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说的话也无足轻重，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我很少关注网上的娱乐新闻，您说的事情，我不太了解，我也无意卷入明星之间的纠纷中。”
    “封医生，只是作几句澄清和解释而已，这不会对你有很大的影响，”赵向东劝说道，又暗示，“而且，您要是答应，我们会给您支付一定的辛苦费。”
    封静朝他微笑了下：“那更不行了。我们医院有规定，医生不能接外快，所以非常抱歉。”
    不等他开口，封静又说：“请问您要看诊吗？如果不看的话，就不要妨碍后面患者就诊，谢谢。”
    男人沉默了下，站起身，礼貌而客气道：“那打扰了，如果您想清楚，可以打我的电话。”
    他在桌上留下一张名片，离开了。
    “……”
    封静随意扫了一眼，拿起名片，本想直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转念一想，又担心被别人看见，便随手塞进口袋里，又叫了下一个患者的号。
    ***
    看完下午的所有患者，已经是晚上六点多。
    封静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经过急诊大厅，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封医生！”
    封静回头，看到唐嘉年向她走过来，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小唐，有什么事吗？”
    唐嘉年神色犹豫：“封医生，那个……”
    “有件事，我想……”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口，“没事了。”
    封静奇怪：“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说的。”
    唐嘉年朝她笑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不麻烦你了。”
    “时间不早了，你先下班吧。”
    封静看出他的神色略不自然，但也没在意，朝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
    代了半天的班，封静带着一身疲倦开车回家。
    她回到家，才发现早上出门太匆忙，忘记收衣服了。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急雨。那场雨很大，雨水打进来，把晾在阳台的衣服全打湿了。
    她赶紧把晾衣架降下来，收了所有的衣服，拿去洗衣机重新洗一遍。
    忙完这事，封静拿出手机，刚要给自己点个外卖，才发现三点多的时候，手机欠费停机了。
    她坐到沙发上，揉揉眉心，打开WIFI开关。给手机充了值，她蓦地想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封妈妈好像还没给她打电话，询问她相亲的进展。
    确实有些奇怪。
    按封妈妈的性格，这次相亲失败，她很快就会打电话来质问。
    封静也以为会是这样。
    但一天半过去了，依然风平浪静。
    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
    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封静打开跳跳外卖APP，点了一份外卖。
    叮咚。
    没过多久，门铃就响了。
    这么迅速？
    封静以为是外卖，起身走向门口。
    刚要开门，她忽然想起，送外卖的骑手还没给她打电话。
    那门外的是谁？
    封静透过猫眼往外看去，门口站的，的确是跳跳外卖的小哥。
    她不放心，还是问了句：“请问您是？”
    外卖小哥说：“您好，这是您定的蛋糕，麻烦签收一下。”
    蛋糕？封静心里疑惑：“我没订蛋糕呀？是不是送错了？”
    外卖小哥愣了下，立刻去对单子：“请问您是封静小姐吗？”
    封静一怔：“我是。”
    “那地址也是这里没错。”对方接着念出地址，顿了顿又说，“这的确是您的蛋糕，可能是您的亲友给下单的。”
    封静想了想，说：“那您放在门口吧，我现在不太方便开门。”
    “好的。”
    外卖小哥放下蛋糕，便离开了。
    封静从猫眼看到对方已经离开，才打开门，把外面的蛋糕拿进屋。
    她看着蛋糕上单子，心里愈发觉得奇怪，上面写的的确是她的名字和地址。
    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蛋糕。
    水果在外面铺了一圈，全是蓝莓，中间用果酱画了两只很大的蓝莓，下面写着——
    “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封静惊讶，眼睛微微睁大。
    她竟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但蛋糕，是谁送过来的。知道她的生日，除了父母，就只有她的至交好友……
    忽然，手机一阵震动。
    封静拿起来看了一眼。
    麦颖诗：【宝，差点忘了！今天是的你生日，生日快乐！】
    麦颖诗：【红包666】
    封静：【你给我订了蛋糕？】
    麦颖诗：【咦？什么蛋糕？0.0】
    封静动作一顿，一瞬间想到什么。她立刻放下手机，跑到阳台。
    已经入夜，远方的夜空，月明星稀。路灯亮起，散发出昏黄的光，照亮了通向外面的路。
    小区冷冷清清，却不见人影，唯有树影婆娑。
    ***
    第二天，封静睡到快中午才醒。
    醒来后，她并没有立刻起来。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就这么看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昨天，她又做梦了。
    那是一个很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高中，课室里，秦峥买来了蛋糕，跟她一起庆祝生日。而梦里的蛋糕，跟昨天那个一模一样。
    梦里他们点燃了蜡烛，一起笑着唱生日歌。
    秦峥对她说：“许个愿吧。”
    然后——
    她就醒过来了。
    最近梦到过去，真是太过频繁了。
    封静把手搭在额头上，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各种病情判断——多梦，从中医的角度来说，多是气血不足、情志损伤、劳累过度等原因。
    这并不是好事。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窗帘没关，外面阳光明媚。
    叮咚，叮咚。
    正胡思乱想着，门铃响了。
    “来了来了。”
    封静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去开门。
    门外的人，居然是麦颖诗。
    “你怎么过来了？”封静有些奇怪，“不是说，傍晚我顺道过去接你吗？”
    麦颖诗走进屋内，笑眯眯道：“我担心你忙过头了，忘记了今晚的同学聚会，所以特意过来提醒你，感不感动？”
    封静有些无语：“我又没患失忆症，怎么会忘记？”
    “好吧，其实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所以就过来找你了。”麦颖诗说，“至于晚上的聚会，那没事，下午我们一起出发也行。”
    “什么事？”封静关上门，往厨房走去。
    麦颖诗跟着她走进厨房，边走边说：“我刚知道，今晚那个谁也要去。”
    “谁？”封静打开冰箱，闻言问了句。
    麦颖诗说：“就是那个九班唐芊的小跟班！那时我们都很讨厌她，你还记得吗？看起来文文静静，但没想到是两面三刀的人，总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可绿茶了。”
    “她呀，有点印象。”
    封静不是很感兴趣，关上冰箱的门，问她：“你吃中饭了吗？”
    麦颖诗愣了下，注意力被转移：“还没。”
    封静说：“那我们点外卖吧。”
    “行。”
    封静：“你想吃什么？”
    “我想想……”
    麦颖诗在封静家一直待到下午。到了傍晚，封静开车载着她，一起前往聚会的地点——
    锦海酒家。
    “欢迎光临。”
    服务生微笑着将他们迎进去：“请问有有位了吗？”
    麦颖诗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说：“有了，是玫瑰房。”
    “玫瑰房在二楼，请到这边来。”
    服务生在前面引路。
    “先生，这边请。”前方又传来一道声音。
    封静余光瞥见什么，脚步一顿。
    是秦峥。
    两人目光碰在一起。她毫无准备，心里无端跳快了半拍。
    封静迅速移开目光，假装不认识，接着往前走。
    秦峥黑眸静寂，也只看她一眼，便收回目光，跟着服务生上楼。
    麦颖诗注视着他的背影，用手肘碰了下封静，凑近小小声问：“他怎么也来了？他高一跟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吧？”
    “我哪里知道？”
    封静摇了一下头，也低声说：“先上去。”
    上了二楼，秦峥跟着服务员走向了另一边的走廊，跟她们的路线完全相反。
    还好，他跟他们并不是一个包间。
    封静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由自主往那个方向看了眼。
    秦峥，他为什么会来？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又月底了，手里有营养液要过期的千万别浪费了，可以的话投给我吧～
    感谢读者“码字姬”“忆影”“姜晚笙”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39章 第三十九道不等式
    封静和麦颖诗来到玫瑰房门口, 服务生替她们开了门，微微躬身：“两位，请进吧。”
    “谢谢。”封静微微颔首, 走进包间。
    锦海酒家二楼的包间都是半开放式的, 门的一面墙完全打通，中间立了一扇屏风门, 上半部分雕刻着镂空的图案，在走廊外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玫瑰房比其他包间都要大，摆了五张桌。
    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男男女女聚在一块，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谈论着工作或生活上的事。
    两人一来, 大家都热情地跟她们打起招呼来。
    班长张常走过来, 打招呼：“这是封静和麦颖诗吧？”
    麦颖诗有些惊奇：“这么多年没见, 班长你居然还记得我们，太感动了。”
    “当然, 我高一好歹也是你们的班长, ”张常笑着道, “以前在班上的时候, 你们俩就形影不离，现在还这么要好，这不一出现, 就认出你们了。”
    但毕业许多年, 除了私底下还有联系的好朋友, 其实都不怎么记得别的同学的名字了。
    不过，其中的一桌, 那里坐了一个女生, 正被一群女同学围住。她们七嘴八舌地向她发问。
    那女生穿着蓝色短袖格子裙, 脸上画着淡妆，五官不算惊艳，但化妆后也称得上清秀佳人。
    麦颖诗用手肘碰了碰封静，又用眼神示意。
    “看，杨沛沛。”她低声。
    封静看向那蓝裙女生。
    杨沛沛，就是麦颖诗提到过的那个“两面三刀的绿茶”。
    “沛沛，不是说你男朋友今天也来了吗？”一个女同学问道，“他怎么没跟你一块？”
    杨沛沛垂眸，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他今天也有饭局，也是同学聚会，在别的包间里，就不跟我一块了。”
    女同学说：“这么巧呀？那等结束，也可以喊他们一起过来呀。人多热闹些，反正大家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对啊对啊。”
    “嗯，等会我问问。”杨沛沛的回答略敷衍，听得出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女同学又问：“你现在是在给大明星当助理吧？那感觉应该很不错？是不是明天都能见到很多明星？”
    杨沛沛脸色微僵，勉强笑笑：“不是，我几个月前就已经从唐意娜工作室离职了，现在就是自己做点小生意。”
    “呦，自己当大老板，那不错啊。”另一人惊叹，又好奇道，“那你男朋友呢？也跟着一块辞职了？”
    “没，他，”杨沛沛垂着眼睑，声音略小，“还是在给唐小姐当执行经纪人。”
    “真的吗？那待会能不能请你男朋友帮个忙，帮我要一张唐意娜的签名照吗？我弟好喜欢她的。”
    “我也要，我也要。”
    女同学们都激动起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杨沛沛有些为难，但还是说：“那……我待会问问我男朋友。”
    一群人得了允诺，满意地散开了。
    封静听见麦颖诗在她耳边小声说：“她之前给那个唐小花当助理，不过居然辞职了。”
    她又喃喃：“她男朋友，不会就是唐意娜身边那个很拽的男的吧？”
    “不过，唐意娜和唐芊到底是什么关系？”不知想到什么，她倒吸一口凉气，“嘶，你说，她们两不会真的是一个人吧？”
    “有可能，”封静抿嘴一笑，“现在的女明星不是都很爱改艺名吗？”
    麦颖诗瞥她一眼，疑惑：“可你上次不还说她们没关系吗？”
    封静挑了挑眉：“我有这么说过吗？”
    也许是她的态度太过笃定，麦颖诗无法确认：“这……好像……”
    封静弯了下唇角，余光却瞥见杨沛沛却向她们走来。
    她敛了笑意，看向对方。
    杨沛沛走到两人跟前，主动搭话：“封静，麦颖诗，好久不见。”
    封静客客气气地回道：“的确好久不见。”
    麦颖诗一脸敷衍，只“HI”了一声。
    杨沛沛也不在意，只看着封静：“封静，你是放假回来吗？我听说你在京市工作。”
    封静微微一笑：“不，我最近调回江城了。”
    “原来是这样。”
    杨沛沛迟疑半刻，又问：“这些年，你……们过得怎样？”
    封静说：“挺好的，你呢？”
    杨沛沛垂眸：“我，也还行。”
    停了片刻，她又轻声开口：“封静，我有件事，想跟你……”
    “沛沛，来这边！”忽然有女同学走过来，拉住了她。
    她看见封静和麦颖诗，也招呼两人：“哎，封静，麦颖诗，你们也一块来啊，我们来拍个照。”
    封静朝她笑笑：“嗯，我们待会就过来。”
    “那我们先过去了。”女同学拉着杨沛沛走了。
    封静还没反应过来，麦颖诗已经把她拉到一遍，有些不满地小声道：“她刚才干嘛这么自来熟？”
    封静说：“也许人家只是单纯打个招呼。”
    麦颖诗却不相信：“可我总觉得怪怪的，无事献殷勤。你别忘了，她高二的时候，还到处散布你和秦峥早恋的谣言！虽然说，是那个唐芊让她干的。”
    封静微怔了下：“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呢？”
    麦颖诗撇撇嘴，说：“当然啦，我可是很记仇的。不但那件事，我还记得她老跟老师告状，说我们在自习课上传纸条的事呢。”
    很快，菜上来了。
    众人都落座，边吃边聊。
    “来，我们来喝一杯。”席间，有同学过来敬酒。
    封静连忙婉拒：“我开车过来的，不能喝酒。”
    麦颖诗很有眼色，立刻举起红酒杯：“我不开车，我来代她喝。”
    当制片人，她经常要跟投资商应酬，早就锻炼出好酒量。
    酒过三巡，一众同学坐在一块，聊起过去的事。
    一男同学醉意上头，忽然提起：“刚刚我来的时候，好像在外面看见那谁了。”
    “谁啊？”有人问。
    “秦峥啊，你们应该都记得这个名字吧？”
    封静夹菜动作一顿，猛然抬起头。
    男同学感慨道：“说起来也是唏嘘，以前以为成绩好就能有个好出路，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
    “就像我们以前的年级第一，也没想到现在会是这样，”他举着红酒杯，啧啧两声，“天之骄子羽翼被折，从高处跌落凡尘，那滋味，你们能懂吗？”
    封静心头一紧，立即追问：“你说的是谁？”
    “还有谁？”那男同学看她一眼，有些奇怪，“不就是秦峥吗？”
    封静脑中一阵嗡然：“你是说，秦峥他……”
    麦颖诗看她一眼，接着她的话问下去：“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你知道他那时候出什么事了？”
    男同学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说：“哎，是他家里出了事，很严重的事故。”
    有同学惊讶：“什么事故，总不会是死人了吧？”
    男同学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差不多吧，你们都知道吧，秦峥他爸爸不是外科医生吗？我听说的版本是，他爸爸治死了人，被病人家属逼跳楼自杀，而他妈妈不知怎么的也跟着出事了。”
    “反正，他原本是打算出国留学，后来也没去成……”
    封静动作紧了紧，按捺住情绪问：“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迎着她的目光，男同学愣了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就是听秦峥那好兄弟，哦，孟硕纶，诶，不就是沛沛那男朋友——”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了红酒杯打翻的声音。
    所有人的注意都被拉了过去。
    杨沛沛低着头，抽了张纸巾，手忙脚乱地去擦：“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没事。”旁边的女同学也低头帮忙。
    话题也被迫中止。
    这段小插曲并没引起太大的风波，大家又聊起别的事情。
    这回聊得是过去的欢乐时光，气氛很快又活跃起来。
    封静怔然地坐在座位上，片刻后，站起身，平静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麦颖诗的目光追随她而去，等她出了门，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她追了出去。
    包间里，一众同学仍在继续聊天，几乎无人注意到离席的两人。
    ***
    二楼洗手间的位置在走廊的另一端。
    封静穿过走廊，脑中各种情绪纷繁复杂。
    经过一个包间时，她听到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不由停下脚步。
    她偏头看向门上的牌子——“玉桂房”。
    “你那时候那么困难，为什么不肯接受唐小姐的帮助？她当初是真心想帮助你的。”这是孟硕纶的声音。
    秦峥冷淡道：“受之有愧。”。
    “都是同学，又什么愧不愧的，就当是资助，只是多个条件而已。”孟硕纶叹息了声，“她喜欢你这么多年，只要你答应了她，要什么不能得到，一下子就能还清你家里的那些债务，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这对你来说，也不亏呀。何必像现在这么辛苦？”
    “债务我已经还清了。”
    秦峥语气稍冷：“如果是兄弟，就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孟硕纶听出他的不悦，忙打圆场：“好好，不提不提。”一顿，又笑着转移话题，“今天难得聚一聚，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好，”秦峥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看着面前的人，声音略低，却很冷峻，“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想问你。”
    孟硕纶疑惑：“什么事？”
    秦峥：“方便出去说吗？”
    “行，有什么不方便的。”
    后面的话，封静也没听清。
    她现在想起来了——
    在夺得物理竞赛的冠军后，有十几所大学向秦峥抛出了保送的橄榄枝。
    在那十几所学校里，其中海市的B大警校，给他开出的条件是最丰厚的。
    但他当时的目标是出国留学，也没……
    脚步声响起，封静蓦然回神。
    麦颖诗走到她身边，拍了下她的肩膀：“静静，不是去洗手间吗？怎么站在这里？没事吧？”
    封静心不在焉：“我没事。”
    一抬眼，就看见秦峥和孟硕纶从包厢里走出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鸢姝圜”“软云”“茗”“忆影”“姜晚笙”灌溉的营养液，感谢各位宝的营养液，么么！
    第40章 第四十道不等式
    孟硕纶走在前面, 他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的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精明而干练。
    他手还搭在秦峥的肩上, 一脸的轻松愉悦, 有说有笑。
    秦峥则神情淡漠，面容清冷, 目光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表情。
    两人刚走出包厢，一眼就瞥见站在走廊上的封静，都微怔了下。
    秦峥顿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四目相对, 封静心中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言喻。
    “哎, 这不是，”孟硕纶率先开口, “封静吗？你回江城了呀？”
    下一秒, 他便收起眼中的惊讶, 重新挂起笑容：“这么巧, 今天也和朋友来吃饭？”目光在麦颖诗身上转了一圈，又很热络地说，“回江城了, 怎么也不联系一下老同学？”
    封静微笑, 说：“我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她又看向秦峥，以轻松的口吻说, “怎么, 秦峥没告诉你吗？”
    “这, 我的确没听说过。”
    孟硕纶笑笑，看向秦峥，似是好奇：“原来你们早联系上了？”
    “也是最近才见面的。这么点小事，也没必要到处说了，”秦峥极淡地笑笑，语气很稀松平常，“走吧。”
    孟硕纶也不好多少说，点点头，跟他一块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
    秦峥似是不经意地，对上她的目光。
    和他眼神交接，封静想从他眼中读出什么，但漆黑的眼中一片冷寂，什么也没有。日光灯落下，在他眼中碎成薄冰。
    他朝她点点头，走了过去。
    注意到孟硕纶投来的视线，封静赶紧低下头，假装去洗手间。
    麦颖诗见状，也没说什么，跟着往洗手间走去。
    进了洗手间，门关上，麦颖诗终于收回目光，转头问封静：“静静，刚刚那个人……是孟硕纶吗？”
    “我没记错他的名字吧？唐芊的那个深情舔狗？你还记不记得这外号？”说到这，麦颖诗忍俊不禁，“变化还真大啊，差点认不出他来了。”
    封静不说话。
    麦颖诗察觉到什么，疑惑地问：“静静，你怎么了？”
    “没什么。”封静走到洗手台前，心思百般混乱。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他刚刚，是要跟她传达什么意思？
    ***
    回到包间时，这场同学聚会似乎已经进入尾声。
    大家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交换联系方式。
    一个封静已经叫不上名字的男同学走了过来，问她：“封静，可以加个微信吗？”
    封静不好拒绝，刚掏出手机，就听见旁边的对话声。
    “哎，沛沛，你男朋友还过来吗？”
    杨沛沛神色犹豫：“这……也不知道他那边结束没有，我问问他吧。”
    她刚站起身，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服务生的声音：“两位，这边请。”
    包间里的人齐齐看了过去，看见两人走了进来。
    是孟硕纶，他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秦峥。
    两人之间的气氛略微妙，孟硕纶脸色略显怪异，但进门的那一瞬间，他脸上便挂上笑容。
    “Hi，大家好啊。”
    杨沛沛怔了一下，直到身旁的女同学碰了碰她：“哎，沛沛，你男朋友来了。”
    “哇靠，老孟，怎么现在才来，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几个跟孟硕纶相熟的男同学立刻迎了上去。
    孟硕纶笑了笑：“你们班的聚会，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一男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
    他们很快注意到跟着孟硕纶一块过来的人，都往他看去：“哎，那不是秦——”
    秦峥。
    意识到什么，周围静了一瞬。
    秦峥看向众人，笑了下，用轻松的语气打破沉默：“大家看见我，很惊讶吗？”
    “只是没想到年级第一也会来捧场，”一男同学打圆场，“说曹操曹操就到，还真是巧，刚刚大家正好说到你。”
    “说到我什么？”秦峥挑了下眉，似是好奇。
    “说到……”男同学卡顿了下，一个打岔连忙改口，“呃，说到你以前很受欢迎。”
    另一人立刻点头：“对对，没错，没错。”
    “是吗？我也没注意过。”
    秦峥只是笑笑，客气地跟对方说了几句话，随后走向封静，直接在她身边坐下，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不告诉我，今天来聚会？”
    封静僵了一僵，条件反射：“……你怎么坐过来了？”
    秦峥看着她，挑了下眉：“你这里不是空着吗？”
    封静往不远处瞄了眼，说：“那边不是还有空位吗？”
    “我刚刚没看见，更何况，”他顿了顿，“这里我也就认识你。”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往她隔壁的男同学扫了过去。
    正在跟封静要联系方式男同学愣了下，下意识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秦峥眼角带笑，反问。
    “那个，不打扰你们了。”男同学讪讪地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手机，识趣地走开了。
    起哄声中，有人说：“难怪刚刚说到秦峥，你反应这么大，原来你们……”
    旁边的人立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这人赶紧闭嘴。
    麦颖诗急忙站了出来，出声澄清：“不是这样的，你们别听秦峥胡说……”
    一女同学走过来，拉住了她：“麦麦，我们到那边去吧，我有事情想请教你。”
    “哎哎——”
    话未说完，就被她拉走了。
    另一边，孟硕纶收回目光，眼神复杂。他敛了神色，带着笑容跟相熟的人说了几句话，便站起身，借口道：“我还有事，先和沛沛回去了。”
    班长张常愣了下：“这来了才不到一会，这么快就回去了？”
    “嗯，是啊，工作比较忙，今天还是抽空过来的。晚上回去，还有事情要忙呢。”孟硕纶笑着解释。
    “也是，你可是大明星的经纪人，忙也正常。”
    孟硕纶冲他们点点头：“沛沛，我们走吧。”
    杨沛沛垂下眼睑：“我们先走了，大家慢聊。”
    告别后，她转身离开，却下意识地往封静方向看了眼。
    很快，她收回视线，低下头，跟着孟硕纶离开了。
    封静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余光瞥向身侧的人。
    秦峥好像也没干什么，光坐在她身边，平静地喝着水。
    一番欲言又止后，封静开口：“秦峥，你刚刚跟孟硕纶……”
    话未说完，便有人走过来跟秦峥搭话。他很客气地一一回答了。
    她的疑问，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
    晚上九点多，这场聚会总算结束了。
    众人在锦海酒家门口，依依不舍，互相道别。
    话别后，封静从停车场开车出来。
    麦颖诗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回去了。”
    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嗝。
    封静看见她绯红的脸色：“你还好吧？”
    麦颖诗靠到椅背上，手捂住额头，“没事，估计是喝得有点多。还好只是红酒，要是白酒我就扛不住……嗝！”
    “早让你别喝这么多，又不听。”
    封静无奈地摇了摇头，即将开车时，忽然听见有人敲响她的车窗。
    她侧头一看，是秦峥。
    封静降下车窗，看着他：“有事？”
    秦峥勾着嘴角：“封医生，我今天没开车过来，能送我一趟吗？”
    封静：“……”
    麦颖诗闻言，顿时睁开了眼睛，怀疑地看他一眼：“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打车。”秦峥挑眉，言简意赅。
    麦颖诗更疑惑了：“那你就不能打车回去吗？”
    “出门的时候没注意，手机没电，钱包忘带了。”秦峥语气一派轻松。
    “……”麦颖诗似乎被他噎着了，一时无话可说。
    封静收回目光，直视着前方：“你上来吧。”
    秦峥也不客气，打开后座的门，坐了上来。
    “你要去哪里？”
    封静透过后视镜看向他，看着他深邃的眉眼，故作轻松的表情，心情愈发复杂。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他，但麦颖诗在旁边，她不好开口。
    秦峥看向后视镜，迎上她的目光：“送我回局里吧，地址你应该知道？”
    封静没说话，踩下油门。
    很快，车子到达江城公安分局。
    “谢了。”
    下车前，秦峥似是想起什么，又看向封静：“今天还有事，不能请你吃夜宵，改天请你吃饭。”
    他笑了下，打开车门下车了。
    完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麦颖诗小声嘀咕了句，向封静投去疑惑的眼神。
    封静：“……”
    她转移话题：“要不要去吃夜宵？”
    麦颖诗眼睛一亮，立刻兴奋起来：“好啊，其实刚刚我也没吃饱。”
    ***
    吃完夜宵，封静将麦颖诗送回到家。
    封静回到住处，心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网页，根据关键词在网上搜索。
    她记得，秦峥的父亲，是江城中西医结合医院的外科医生。
    事情发生在她高考的那一年。那个年代，网络媒体并不是很发达，小城镇的信息也不流通。
    封静搜了好几个关键词，也没有搜到相关信息。
    她没有放弃，继续变更搜索词。
    终于，她搜到了几则疑似的旧新闻，片言只语提到了这件事——
    【江城中西医结合医院发生一起医患纠纷事件，五名医护人员受伤，其中一名外科医生坠楼身亡，嫌疑人杨某被当场逮捕……】
    时间吻合。但报道里，连姓名也没有留下。
    最终，她在江城中西医结合医院的官网上，找到一则旧的讣告。
    【讣告︱沉痛悼念我院秦学先主任】
    讣告里贴了照片。
    是秦峥的爸爸。
    一切猜想都被证实了。
    封静立刻拿起桌上的手机。她想打电话给秦峥，但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并没有秦峥的手机号码。
    唯一的，只有那个伪装成别人的微信号——
    “J”。
    作者有话说：
    感谢“软云”“姜晚笙”“忆影”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41章 第四十一道不等式
    封静打开微信, 看了眼好友列表，犹豫了下，点开了那个一片漆黑的头像。
    她的指尖停在屏幕上, 最终还是没拨过去。
    她放下手机, 继续在网上搜索信息。
    加上秦峥父亲的名字，她很快搜出一份判决书——
    “被告人杨某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
    封静呼吸微窒。
    一条人命, 一个家庭，才换来十年六个月。
    算算时间，那人应该也要出狱了，可是那些逝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封静又想起了秦峥——提起自己父亲时, 那个骄傲的他。
    那天是物理竞赛, 最后一场比赛在周日上午。
    考场在十一中。
    比赛结束, 封静跟随人流走出考场，便看见一群焦急等候的家长迎上前, 对自己的孩子嘘寒问暖。
    封静看了一眼, 独自一人穿过人群, 走过人行道。
    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
    秦峥几步追上她, 跟她并肩走到一起：“你家人呢？今天比赛，怎么没过来接你？”
    封静看他一眼，说：“我爸妈今天临时有事, 来不了。”
    说完, 她才察觉到秦峥把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 这习惯性的动作就好像对好哥俩一样。
    她瞥肩膀上的手一眼，语气有些生硬：“你干嘛？跟你很熟吗？”
    “嗯？”秦峥挑了挑眉, 似是不解地反问, “难道不熟？我们一起经历了物理竞赛, 这么多天，好歹也算是同仇敌忾的伙伴。”
    “谁，谁跟你同仇敌忾了？”封静下意识扯紧了书包肩带，看向别处。
    秦峥没回她的话，抬眼看了眼天色，慢条斯理，拖腔拉调开口：“现在还早，我请你吃冰吧？”
    “……哎？”
    秦峥说：“就当提前庆祝我们的胜利。”
    大概是脑子抽了，封静也不知道怎么的，跟着他一块到了冰沙店。
    直到店员端上两盘蓝莓刨冰，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干嘛这么好心，突然请我吃冰？”
    “不是说了，是提前庆祝我们的胜利。”秦峥嗓音散漫，语气风轻云淡。
    这借口太随意了。
    封静一脸怀疑：“你就这么自信，肯定能拿到好名次？”
    “不然呢？难道你不想拿到好的名次？”
    封静撇了撇嘴，突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你刚刚还问我，你爸妈怎么也没来接你？”
    秦峥瞥她一眼，漫不经意道：“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封静却误会了他的意思，顿时一愣，随后赶紧道歉：“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
    “你想去什么地方了？”秦峥微哂，“我的意思是，他们平时工作忙，没空管我。”
    封静深知闹了乌龙，微微红了脸。
    她迅速低下头，又觉得太明显了，只好转移话题：“那你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
    秦峥微微勾唇：“他们是医生，我爸是外科医生，我妈妈是妇科医生。”
    “噢，”封静看到他说起自己父母时眼中的光彩，不由得点点头，“那真让人羡慕。”
    秦峥挑眉：“羡慕？”
    封静说：“因为能听得出来，你很为他们自豪。”
    秦峥伸手揉乱她的头发。
    “喂，你干嘛？”
    “赶紧吃吧，冰都要融了。”他的嗓音略带慵懒。
    封静气呼呼地舀了一勺冰放进口里，却被冻得直咧嘴。
    ……
    封静怔怔地看着笔记本，直到屏幕进入屏保状态，她依然没有反应。
    许久，她缓缓松开了鼠标，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心痛得喘不过气。
    天之骄子折翼，是什么滋味，她不清楚。
    她也不知道，这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走过来的。
    她又想起来，在锦海酒家包间外，她听到的孟硕纶和他那些对话。似乎在秦峥家里出事后，他还欠了一笔巨额债务。那笔债务，直到不久前才还清。
    他所承受的一切，他所面对的压力，那一路走来的艰辛和痛苦。
    她都不知道。
    她什么也不知道，还对他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现在的我，已经不值得再让你浪费时间。”
    她终于明白了，那天他对她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不是这样的。
    封静抱着自己躺在床上，看着始终没拨出去的微信语音，泪水缓缓弥漫上眼眶。
    他不是胆小鬼。
    她才是。
    ***
    整整一周，风平浪静。
    这一周里，封妈妈也没打电话过来，询问她相亲的进展。
    这很反常，但封妈妈不问，封静也不会主动提起。
    直到假期结束，这件事便被她置之脑后。
    国庆假期刚过，江城的气象台便挂上了台风蓝色预警信号。
    沿海城市，夏秋季是台风多发的季节。
    台风正式登录前，天气一派反常，天色无比晴朗。初秋时节，这天的日最高摄氏度竟然到达了36度。
    高温天气，整座城市像一只架在火上蒸烤的蒸炉，又热又闷。
    台风季，全市常常停课停工，但往往是医院最忙的时候，需要做好各种防汛应急工作，保障台风天里，遇到紧急情况时，医院内部还能正常运行。
    开完早会，封静从会议室出来，发现自己手机里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除去骚扰电话，其他全都来自江行舟。
    他还在微信上给她留了言：【看到信息马上回我电话。】
    找她这么着急，他有急事？
    封静立刻回拨过去。
    “你找我？”
    江行舟也没客套，直接开门见山：“三姨住院了，这事你知道吗？”
    “我妈住院了？”封静一愣，心里紧了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情况？严重吗？”
    “前天刚入院的，情况不是很严重。好像说是在小区里摔断腿，医生说要留院观察。我今天才听我妈提起的，说是三姨不敢告诉你，让我也保密。但我觉得，这必须让你知道。”
    听到情况不严重，封静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问：“我知道了，她在哪个医院？”
    江行舟说：“在城西的中医院，骨科的603病房。”
    “好的，我中午就过去一趟。”
    ***
    上午门诊结束，封静在医院附近的小饭馆打包了两份饭，便动身前往城西的中医院。
    来到中医院，封静找导诊台的护士问清了病房的位置。
    她找到病房时，封妈妈正在跟隔壁床的病友聊天，声音带笑，气色看起来很不错。
    封静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封妈妈说得正兴起，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封静，不由一愣。
    “哎，静静，你怎么来了？”她有些心虚。
    封静走进房间，放下手上的饭盒：“是江行舟告诉我的。”
    封妈妈“哎呀”了声，顿时抱怨道：“行舟那孩子也是，不是让他别和你说吗？”
    封静看向封妈妈：“妈，你摔了腿，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江行舟没说，你是不是打算继续瞒着我？”
    封妈妈目光闪烁：“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嘛。”
    “你这已经让我很担心了，”封静看着她缠着绷带、被高吊起来的右脚，语气无奈，“你这脚是怎么摔到的？”
    作者有话说：
    很快就能甜起来了，真的！
    《玫瑰予兀鹫》这周六预售，出版名是《玫瑰予秃鹫》
    第42章 第四十二道不等式
    封妈妈脸上浮现上一丝尴尬：“不小心, 就是不小心而已。最近小区不是在修路，那地面破破烂烂的，我一时没留意踩了上去, 就崴脚了。”
    “在家附近崴脚, 那怎么不直接到人民医院？那不是离家更近吗？为什么要大老远地到这里？”封静一边拆饭盒，一边说, “你当时要是告诉我，我还能让骨科的同事多关照一下。”
    封妈妈敷衍着：“哎呀，你工作那么忙，这么点小事，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封静心里无奈, 只好转移话题：“妈, 我给你买了骨头汤, 你多喝一些，对你的病情康复有好处。”
    说着, 把汤碗摆在桌上。
    封妈妈摆摆手,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好好, 先放着吧, 我等会喝，我现在还饱着呢。”
    封静顿时疑惑：“你吃过了？谁帮你带的饭？爸爸吗？”
    “不是，是一个好心的小伙子, ”封妈妈说, “当时也是他送我来医院的。”
    封静眼里多了一丝警惕：“好心人？妈, 现在骗子多，这无缘无故的, 当心对方对你别有所图。”
    “怎么会？”封妈妈不以为然, “那天当时出门急, 我没带医保卡，来医院医药费都是他垫付的。”
    她往旁边桌上指了下，那里放着一袋苹果：“呐，这些水果是他送来的，难道现在的骗子还兴倒贴吗？”
    封静撇了下嘴，反驳说：“这可难说，现在卖保健品的不是还送鸡蛋吗？”
    封妈妈自动忽略她的话，接着说：“说起来，我和那小伙子还真有缘分，上次我买水果袋子破了，也是他路过帮忙捡的。现在像他那样热心肠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想起什么来，她顿了下：“哎呀，说起来，医药费忘记还他了……”
    封静越听越不对劲，立即打断道：“妈，你说的那个人……他，长什么样的？”
    “你说那小伙子？”
    封妈妈愣了下，开始回忆：“挺高的，很帅气……”她突然一拍大腿，“哎，我想起来了，他好像还是位警察，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下回你见到他，得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封静心跳稍稍加快，却依然不露声色地问：“你说他给你送的饭，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封妈妈说：“也没多久，你来的时候他刚走，你没遇到他吗？”
    封静下意识抬起头，往病房外张望。
    “可惜那小伙子有女朋友了，”
    封妈妈想起什么，又说：“说起来，上次你和你黄阿姨的儿子见面——”
    “妈，你等我一下。”话未说完，封静已经放下手上的饭盒，转身出了病房。
    “哎，你去哪——”
    ***
    封静乘坐电梯离开住院部大楼，快步穿过走廊，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患者，四处张望。
    但一直走到大门口，始终没能搜寻到秦峥的身影。
    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也不能确定那就是他。
    封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无所获，决定还是先返回病房。
    她刚转过身，忽然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
    “那个扫把星！今天怎么又碰着他了，真是晦气！”
    急诊大厅外，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带着满脸怒容，不停地冲着门口的方向嚷。
    旁边一位年纪相当的大叔拉着她的手臂，不住地劝：“好了好了，人都走了，就别嚷嚷了。”
    “嚷又怎样？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就是个把自己父母克死的扫把星！”中年妇女大声道，“那扫把星怎么会来这里？”
    大叔神色有点不好看：“别一个扫把星一个扫把星喊了，那好歹也是我们的外甥，让人知道可不……”
    中年妇女蛮不讲理：“什么外甥，我认他了吗！克死自己爸妈也算了，还害我们家这么倒霉，害童童高考落榜，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那你觉得他是扫把星，为什么还要他的钱？不怕沾染上晦气？”大叔脸色无奈。
    中年妇女理直气壮：“这不是应该的吗？他欠我们家这么多，给童童交点医药费怎么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去柠男人的耳朵：“再说了，你当初是不是偷偷接济他了？啊，你老实说！”
    “没没没，”大叔连忙躲开，眼神闪烁，“我怎么敢，我钱不是都在你那了吗？”
    他又低声劝道：“老婆，别生气了，别在这里嚷嚷了，大家都看着呢，我们丢脸没关系，不能让儿子丢脸是不？儿子还等着我们送饭呢，快走吧。”
    中年妇女不情不愿地转过身，语气刻薄道：“碰见他准没好事……”
    两人往电梯的方向走。
    封静微微皱眉，收回目光，一转身，就和迎面走来的人打了个照面，脚步一顿。
    唐嘉年抬头看见她，也是一愣。
    他迎上前：“封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封静疑惑：“你怎么也在这里？”
    唐嘉年往身后看了眼，才说：“啊，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住院了，我抽空过来探望一下。”
    这么巧吗？
    “封医生你呢？”
    封静说：“我也是来探望人的。”
    “好巧啊，”唐嘉年脸上有些惊讶，又往身后看了眼，随即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封静朝他点点头，看他神色匆忙地离开了。
    也没多想，她返回住院大楼，回到封妈妈的病房。
    封妈妈见她回来了，有些疑惑地问：“你刚去哪里了？”
    “没，以为看见熟人了，”封静随口忽悠了两句，又往桌上瞥了眼，“妈，你怎么还没喝汤？都要凉了。”
    “现在喝不下，我待会再喝，”封妈妈说，“对了，上回你跟黄阿姨的儿子……”
    封静打断：“妈，我先吃点东西，”
    这是实话，忙碌了一早上，她还没吃饭。
    封妈妈又问起她相亲的事，都被她含糊几句糊弄了过去。
    封静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收拾走桌上餐盒，便赶回人民医院上班。
    ***
    封静赶在门诊开诊前回到医院，下午门诊正常开诊。
    像往常一样，忙碌到傍晚六点，送走最后一位患者，封静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她把手机模式调回到铃声。
    封妈妈刚刚给她发了信息，让她晚上不用过去看她。
    封静阅读完短信，收起手机，乘坐电梯往下走。
    叮——
    电梯门开了。
    她走出电梯，却发现急诊大厅正陷在一片兵荒马乱的状态中。
    医院外警笛声鸣响着。
    一楼大厅灯火通明，一张接一张的移动病床被推了进来，医护人员步伐急促，他们的身影连同病床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接连好几车的伤者。
    “赶紧通知血库备血！”
    “通知烧伤科、骨科和内科前来会诊。”
    “再通知麻醉科，做好插管的准备！”
    ……
    一条条指令下达，急诊迅速开启了抢救的绿色通道。
    急诊手术室的门关上，红灯亮起。
    以往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但今天，封静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现场除了医护人员外，还有好几位穿着制服的警员。
    他们皆是脸色沉重。
    看到有医生经过，他们立刻迎上前，追着问：“医生，现在可以献血吗？”
    “如果血不够，就抽我的！”
    “我也可以，请务必治好他们！”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献血请到护士那边排队登记。”随行的医生仓促留下句，便快步跟上移动病床，进了抢救室。
    “封医生，你在这里正好，”急诊科的于主任看见封静，立刻把她喊住，“赶紧来帮忙。”
    封静点了下头，立刻跟上他的脚步：“于主任，这是什么情况？”
    于主任脸色凝重：“今天警方接到群众报警，说在郊区发现了一个不明□□。警方那边派了排爆队去处理。但几个排爆员在处理的时候，那不明□□突然炸了。”
    “现场好几个人被炸伤，听说还有一个当场没了，还没拉回来，唉……”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说是……爆……”
    封静呼吸一窒，大脑一瞬间陷入了空白状态。
    她脚步麻木地跟着于主任走进手术室，直到手术灯亮起，她才蓦然回神。
    受伤的排爆员躺在病床上，衣服破烂不堪，浑身都是血，两个医生正在给他做紧急止血措施。
    他的意识还清醒着，身体因为疼痛而抽搐。
    封静看向伤者满是鲜血和尘土的脸，仔细辨认清楚。
    不是秦峥。
    她压抑下内心的不安，加入了抢救的行列。
    完成初步的止血，她又去了下一间急救室……
    很快，她便确认清楚，送来的这批伤者，没有秦峥。
    封静走出急救室，那种被强压下去的心慌感再次浮现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
    听到那消息时，情绪一瞬间便漫上了心头。
    她拉过经过的护士问：“那几个受伤的排爆员，都送过来了？”
    护士点头道：“都送过来了。”
    封静语气急切：“那名单呢，受伤的名单确认了吗？”
    护士愣了下：“这……就不清楚了。”
    封静无意识咬唇，还想追问更多的细节：“那……”
    这时，那几个警员献完血，结伴从她身边经过，边走边说着话——
    “当时带队的是秦队吗？”
    “嗯，是秦队发现了异常，但是……”
    “还那么年轻……”
    他们叹息一声，言语间带着惋惜。
    听他们提到了秦峥，封静的心突地跳快了半拍。
    可她刚刚确认过了，被拉过来的排爆队员，没有他。
    “听说还有一个当场没了，还没拉回来……”
    还没拉回来。
    封静身体晃了一下，勉力站稳，又迅速转身，几步跑出医院大门，往外张望。
    但那什么也没有。
    几辆救护车已经完成运送任务，安静地停放在那里。
    返回医院里，急诊大厅像是台风过境后，留下一片狼藉，却安静。
    保洁员和几个医护人员正在收拾残局。
    几个来看病的患者坐在一起，正在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说着他们的猜测。
    封静目光在大厅扫了一圈，快步穿过走廊，心情急切地在急诊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里寻找。
    她盲目地寻找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每一个有可能的地方，她都找了一遍。
    可是，那些地方，都没有秦峥，没有他。
    封静心里一空，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茫然地站在走廊上，混混僵僵，手脚麻木得不像是自己。
    忽然，视线范围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
    一道声音在前方响起，像被砂纸打磨过，低沉沙哑，还透着一丝难掩的疲惫。
    “你是在找我吗？”
    第43章 第四十三道不等式
    封静一怔, 缓缓抬起头，跟对面的人目光交汇。
    秦峥向她走来，每一步, 都无声地推着光影前行。
    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身姿挺拔而高大，走廊日光灯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 冷色调的灯光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清冷，那双幽邃的深眸，又深了一分。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条过道，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看清楚那张脸，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
    是他, 真的是他。
    他没事。
    泪意涌上, 她赶紧伸手擦掉眼角的泪雾。
    “谁在找你了？”封静撇开脸, 不去看他，“少自作多情了, 我只是在检查还有没有被遗留的伤者。”
    秦峥勾了勾唇, 倦容好像散去不少。
    “嗯, 是我自作多情了。”
    “……”
    封静默了默, 难得没有反驳，只问他：“你怎么才来？”
    秦峥敛了笑意，解释说：“这次爆炸造成的后果很严重, 我需要留下来做善后处理工作。”
    封静抬眸, 心情沉重：“这次爆炸事故, 真的有人……”
    “是，”秦峥神情凝重, 轻声说, “我们的一位战友牺牲了。”
    他很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却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抑，沉痛。
    “他……也是我亲手把他……”他欲言又止。
    封静安静地看着他，看到他紧攥起来的拳头。
    两人相顾无言。
    这时，手术室的灯转绿，门打开了。
    医护人员推着移动病床出来。
    秦峥立刻转过身：“我去看看其他人。”
    “秦峥！”封静回神，赶紧喊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
    “我……”她上前一步，又停下，“我听我妈说，她之前摔倒，有个好心人把她送到医院。我觉得她的形容很像你，所以想问问你，那个帮了她的人，是不是你？”
    秦峥看向她，很干脆地承认：“是我。”
    封静移开目光，欲盖弥彰：“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请你吃顿饭，作为感谢。”
    秦峥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笑了下：“下次吧，最近比较忙，”一顿，又说，“还有，请客就不必了，是我在追你，请客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喂！”封静忍不住道，“秦峥，你的脸呢？”
    “不要了。”秦峥风轻云淡，“反正也没什么用。”
    他转过身，朝她摆了摆手，走了。
    他的T恤都被汗水湿透了，紧贴着背脊。逆着光，他继续往前行。封静看着他的背影，空落落的心被渐渐被填满了。
    ***
    秦峥确认完伤员的情况，便离开了医院。
    走出医院大门，他望向漫无边际的夜色。远方高楼林立，霓虹彩灯绚丽，映着夜色，一如往常般璀璨。
    有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稍微让他身上的燥意冷却，却怎么也吹不散内心的沉重。
    医院外，停着数辆警车。
    他收了思绪，走向其中一辆警车，打开车门，走上车。
    里面的人立刻跟他打招呼。
    “秦队，出来了，其他人的情况怎样？”
    秦峥说：“医生说手术都很成功，他们目前已经脱险，情况也稳定了下来。只要度过今晚的危险期，大概率没事。”
    “但这次的事故，是我的疏忽，”秦峥呼出沉沉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我不应该让他们过去的，我宁愿牺牲的那个人是——”
    宋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道：“这是难免的，我想在他们在过去之前，就已经抱了那种决心。”
    车内有片刻的安静。
    过了会，秦峥问：“报警人找到了吗？”
    宋队长皱了下眉：“没，报警人用的是虚拟电话，使用了加密手段，难以找到真正的IP，目前还在技术搜寻当中。”
    另一人开口：“今天这件事，恐怕不是意外，而是针对我们警方的警告。我估计，他们是要警告我们不要再往下追查。”
    宋队长的怒气却是压不住了：“警告？我看这是挑衅！等着吧，我一定要亲手将他们绳之于法！”
    “我相信，邪不能胜正。”
    秦峥的眸色冷了下来，声音略沉：“我们的人，总不能白白牺牲。”
    “你说得没错。”宋队长认同道，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黑夜过后，天总会明的。”
    ***
    封妈妈住院一周，总算可以出院。
    出院这天刚好是周六，封静不用值班。
    一大早，封静开车前往中医院，去接封妈妈出院。
    中医院在市中心，没有专门的停车场。周末，那附近的车位更是一应难求。
    封静在附近绕了一圈，总算在路边找到一个车位。
    刚停好车，就有人打来电话。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但是是本地的号码。
    封静以为是医院的来电，没多想便按下接听键，“你好，我是封静。”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你好，封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她顿时疑惑。
    那人笑：“我姓赵，是唐意娜小姐的经纪人，请问你还有印象吗？”
    赵向东。
    封静立刻想起那张名片，顿时警惕起来：“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赵向东说：“封医生，你不必紧张，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上次我提的合作，你考虑好了吗？”
    封静不假思索：“抱歉，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她冷硬地拒绝，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又把这号码拉黑。
    封静握着手机，心里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争吵声。
    声音略熟悉。
    她立刻循声看去。
    孟硕纶？
    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也是封静认识的人，她的高中同学杨沛沛。
    两人正在拉扯争吵。
    “杨沛沛，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是告诉你了，我今天很忙！意娜今天有一个活动，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这次活动很重要，不能有任何的差错，我得立刻去现场，你赶紧给我松手！”
    孟硕纶想甩开她的手，但杨沛沛死死拉着不放。
    “我不松！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松手。”她脸色苍白，苦苦哀求道，“阿纶，你赶紧辞职，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不好吗？”
    孟硕纶生气地吼：“杨沛沛，你是不是疯了？你一声不吭辞职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现在还不停在我耳边叨念这个，你是不是有病啊？”
    “就当我是有病！我只是怕你越陷越深，”杨沛沛仰视着他，脸色再度白了一分，“为了那个人，你背叛了友情，还做了那么多……真的值得吗？”
    孟硕纶有些烦躁道：“这跟你没有关系！你能不能给我闭嘴！”
    杨沛沛动作猛地一顿，忽然说：“你当初主动提出跟我在一起，也只是为了让我闭嘴，对吧？”
    “如果不是那件事，你根本就不会跟我在一起。我从高中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你，可是你的眼里，就只有唐——”
    “够了！”孟硕纶瞬间变了脸色，怒声打断道，“不是跟你说了，这件事得保密，不要再提了！”
    “阿纶……”杨沛沛着急，伸手去拉他，却被他用力甩开了手。
    孟硕纶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关上车门，把车开走了。
    临近中午，阳光猛烈。
    杨沛沛站在原地，怔忪地看着那辆远去的车。
    忽然，她身体晃了一晃，眼睛闭上，慢慢滑向地面，晕倒过去。
    封静一惊，立刻跑了上前，检查她的呼吸和脉搏。
    给她把过脉，封静的神色略微妙，但无暇细想，她用力按压她的人中穴。
    杨沛沛渐渐转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眼前的人，她一愣：“封静？”
    “是我，”封静点点头，把她扶起来，主动解释，“你刚刚晕过去了，觉得还好吗？”
    杨沛沛就着她的力道，坐起身，轻声说：“谢谢。”
    封静问：“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了，我到旁边坐一下就好。”杨沛沛朝她笑了下，脸色却近乎苍白。
    见她坚持，封静便扶着她走到旁边饮料店，在店外长凳上坐下，“你先坐一下。”
    安顿好杨沛沛，她走进饮料店，买了一杯奶茶，又另外向店员要了一杯热水。
    走出饮料店，封静把热水递给杨沛沛。
    “先喝点热水。”
    杨沛沛接过，轻声道：“谢谢。”
    封静看着她，迟疑地问：“你怀孕了，这事你知道吗？”
    杨沛沛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辞职。”
    不知想到什么，她一愣。
    “封静，你……”杨沛沛动了动唇，似是不理解，“你刚刚为什么要帮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姜晚笙”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44章 第四十四道不等式
    封静奇怪：“这不是很正常吗？我是医生, 救人就是我的职责，就算换作其他人，我都会救的。”
    “是吗？”杨沛沛微低着头, 轻轻抿着唇, 脸色依然苍白。
    她轻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封静笑了笑。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号码, 她不由低呼“糟了”，赶紧接起电话：“喂，妈？”
    “我刚刚遇到了高中同学，耽搁了会儿，嗯, 我马上就来。”
    杨沛沛看在眼里, 等她挂了电话, 便说：“你要是还有事，就先去忙吧, 我想自己一个人坐会儿。”
    封静仍有些不放心：“你觉得好点了吗？”
    “好多了, ”杨沛沛绽出笑容, “我等会儿就喊朋友来接我。”
    封静点点头, 这才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她刚转过身，又被杨沛沛喊住。
    “对了，封静, 我……”
    封静回头看向她：“还有事吗？”
    杨沛沛犹豫了下, 克制住情绪, 最终还是说：“没事了。”
    她顿了顿，又抬头看向她：“你一路……要小心。”
    封静有些疑惑, 但还是点点头, 转身离开。
    ***
    进病房的时候, 封妈妈正在指挥封爸爸收拾她的东西。
    看到封静进来，封妈妈抬眼瞥向她：“怎么才过来？”
    封静解释：“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跟您说了，刚在外面碰到了一个高中同学，耽搁了点时间。”
    封妈妈立刻条件反射：“高中同学？男的女的？”
    “女的，她身体不舒服，我就陪了她会儿。”
    赶在她开口之前，封静又说：“妈，医生给你开的单子呢？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挂在那里呢。”
    封静在病床后找到医生开具的单子。
    取了单子，她到楼下帮封妈妈办理好出院的手续。
    开车把两老送到家，封静在家里吃了中午饭，才回到自己的公寓。
    住院的这一周，封妈妈大概是被憋坏了，才出院，立刻就约上一群好姐妹去喝下午茶，也没空去惦记封静的事。
    逃过了审问，封静暗暗松了一口气，也度过了一个相对愉快的周末。
    一周过去，又到了工作日。
    午休时间，封静在医院食堂吃完饭，返回休息室。
    路过后院时，发现有人站在榕树下等她。
    是那个叫赵向东的经纪人。
    十月底，江城的气温依然偏高。中午阳光猛烈，那人站在阳光底下，却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样。
    封静低头看着地面，装作没有看见他，继续往前走。
    赵向东却迎了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封医生，你好，又见面了。”
    他递上一只礼盒，微笑着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封静被迫停下。她看了那礼盒一眼，没接，保持客气：“这位赵先生，我记得我在电话里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赵向东说：“我也没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来跟你道个歉。我们是真诚想找你合作的。”
    “另外，前几是我天唐突了，这些礼物是我个人的小心意，请你收下。”
    “抱歉，恕我无能为力。”封静语气稍冷，“我没办法答应你的要求，东西请你收回去，我是不会收的。”
    她抬步要离开，但赵向东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封静脚步一顿，手伸进口袋里，紧握着手机，看他的目光也带上了警惕。
    这时，有人喊她的名字。
    “封医生！”
    这也短暂地吸引了赵向东的注意力。
    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唐嘉年，封静趁着机会从赵向东身旁绕过，快步走向大门口。
    赵向东没有追过来，仍站在树荫下，注视着她的身影。
    走到唐嘉年身旁，封静低声说：“谢谢。”
    唐嘉年往那方向看了眼，收回目光，脸色变得略微妙：“封医生，你认识那个人吗？”
    封静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他怎么找你？”唐嘉年疑惑。
    封静低声说：“那人自称是一个明星的经纪人，说想请我帮个忙，但我不想掺和，所以拒绝了，但是他们不知从哪里搞到了我的电话。”
    “你是说，他一直纠缠你？”
    唐嘉年皱了下眉，说：“我去帮你打发他走。”
    “哎……”
    封静想喊住他，但慢了一步，他已经走向了赵向东。
    距离有些远，听不见唐嘉年跟那对方说了什么。
    在几句话的沟通后，赵向东往封静的方向看了眼，便提着他带来的礼物，转身离开了。
    唐嘉年目送他离开，又返回封静身边，笑了笑：“好了，封医生，你可以放心了，他以后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封静有些好奇：“你跟他说了什么？”
    “嗯……”唐嘉年停顿了下，“我只是跟他说，他要是再来骚扰你，我就直接报警了。”
    就这么简单？
    “谢谢，”似是想到什么，封静停了停，问他，“小唐，你……晚上有空吗？”
    “哎？”唐嘉年一愣，“有的，封医生有事吗？”
    封静犹豫了下，说：“我请你吃饭吧，你也帮了我好几次忙了，一直没来得及感谢你。”
    唐嘉年怔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好啊。”
    ***
    傍晚，门诊下班后，封静带着唐嘉年去了医院附近那家小饭馆。
    封静说：“你晚上还得回去值班，这次暂时先在这里请你。有点简陋，不要嫌弃。”
    “没事，我也挺喜欢这里的。”唐嘉年笑笑。
    “给，看看菜单，要吃什么。”封静把菜单递过去。
    唐嘉年接过菜单，翻到背面，看了几眼，似是在挣扎犹豫，他看得心不在焉，过了会，他忽然问：“封医生，上次那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哪位？”封静一怔。
    唐嘉年注视着她：“就是，上次跟你一块的那个帅哥。”
    封静意识到他说的是谁，微怔了下，才说：“他啊，现在还不是。”
    “哦，是这样吗？”唐嘉年似乎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也没继续追问。
    小饭馆虽然藏得深，但生意却很火爆，不一会儿，店里就坐满了人。
    饭馆里的挂壁电视机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为跟网友见面，一中学生与家人发生争吵后，负气离家出走24小时，警方……”
    点了菜，菜很快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
    “在医院实习还习惯吗？”
    “还行，就是休息的时间比较少，不过这也正常，我已经习惯了。”
    唐嘉年不知想到什么，忽地吐了口气，犹豫地开口：“封医生，有件事，我感到很困扰，一直以来，也不知道跟谁说。我……可以跟你说说吗？”
    封静点点头：“如果不介意，你说吧。”
    “你上次不是问我，国庆怎么不回家吗？”
    唐嘉年垂着眼睛，语气异常平静：“其实我是跟家里吵架才搬出来的，家里人一直反对我学医。”
    “他们有些做法，我不是很认同，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
    封静听着他的诉说，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被迫相亲的事。
    “其实这很正常，”她说，“我也有自己坚持，但家里人反对的事。”
    “但我觉得，无论做什么，如果是正确的，那坚持自己的想法就好。”
    唐嘉年怔住，过了会，似是想通了什么，重新露出笑容：“我明白了，封医生，谢谢你。”
    封静笑了笑。
    正要说话，无意间的抬头，她看见了秦峥。
    他和几个同事一起走进饭馆，似乎刚下班。
    他也发现了她，正朝他们这个方向看来，目光很深。
    秦峥跟他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朝她走来。
    唐嘉年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站起来说：“封医生，我吃好了，于主任找我有急事，我先回去了。”
    一个实习生，能有什么急事被找？
    是人也能听得出这只是个借口。
    封静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唐嘉年已经走出了饭店，而秦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往门口的方向瞥了眼，又看向她，似是不经意地问：“封医生，好巧，跟朋友出去来吃饭？”
    “一点也不巧，”封静看向他，“你怎么会在这？”
    “刚和同事执行完任务，就顺便过来了。”秦峥轻描淡写，话题很快又转到唐嘉年身上，“那是你们医院的同事？”
    封静看穿他的意图，却故意说：“刚刚那个是我们医院的实习生，今天他帮了我的忙，所以才请他吃饭。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刚落，秦峥便上前一步，声音略低：“他能帮什么忙，我也可以帮的。”
    他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幽深如化不开的浓墨。
    四目相对，封静心跳加剧。
    他这话，就差没直接说“他能做的事，我也可以”。
    她站起身，移开目光：“好了，我等会还要回去工作，没空跟你闲聊。”
    封静从他身边绕过，打算离开。
    却被他用身体挡住，她没注意看路，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封静抬头，没好气地说：“秦峥，你到底想干嘛？”
    秦峥稍稍扬眉：“封医生，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封静：“……你不是说不用请了吗？”
    “嗯，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
    封静深呼吸一口气，微笑着回他：“行，那你等着。”
    说着，她收起笑，干脆利落地结账离开，却在跨出饭店大门的那一刻，扬起了嘴角。
    ***
    回到家已经将近九点。
    洗完澡出来，封静接到了麦颖诗的电话。
    “静静呀，忙完了吗？”
    封静说：“今天不忙，不用值班，不过刚回家。”
    麦颖诗：“呀，我看你一直没回我消息，以为你还在忙呢。”
    “抱歉啦，我今天跟别人在外面吃饭，的确还没来得及看手机。”
    “没事，”麦颖诗不甚在意，“对了，你看今天的微博热搜没……啊，差点忘了，你平时不看那玩意。”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姓唐的今天退出我们的节目了。她对外说是拍摄期间中暑晕倒，身体不适紧急住院了。”她说话的尾音向上扬，听得出心情不错，“还发在打吊针的照片卖惨，也不知道打的是不是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那不是很好吗？”封静知道，麦颖诗为了她的综艺节目，好长一段时间都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
    “的确很好。好了，不说她了，”麦颖诗心情愉悦，“为了庆祝那个扫把星从节目里滚蛋，这周末，我请你去旋转餐厅吃饭吧。”
    封静也笑了：“好啊。”
    话一出口，她却没来由地想起那天，在中医院一楼大厅里，她听见那位大婶和大叔争执的内容——
    “那个扫把星。”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姜晚笙”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45章 第四十五道不等式
    明明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说的话却让她在意。
    也许是那一句——“克死了父母”。
    他们争吵的内容，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
    “那就这么约定了，我们周六早上见。”麦颖诗愉悦地说。
    封静却在走神。
    她迟迟回应, 麦颖诗不由疑惑：“静静？”
    她又重复：“你那边信号不好吗？静静, 能听见吗？”
    封静迅速回神：“哦，没事, 刚刚想起一些事情。你刚刚说了什么？”
    “这样哦，”麦颖诗又接着说，“我刚刚说，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周六见。”
    “好。”
    “对了, 如果可以把你表哥也喊上, 嘿嘿, 他最近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他做了什么？”封静有些好奇。
    “也没什么，他在我们节目表现得很出色, ”麦颖诗声音一顿, 有些烦躁道, “哎, 老板又打电话来了，等那天见面了再说吧，晚安。”
    “嗯, 晚安。”
    两人互道晚安, 封静挂了电话。
    她躺到床上, 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在小饭馆里秦峥的那句话。
    她心底忍不住有种莫名的悸动,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到心底一样。
    回想着这些天以来发生的事, 她又不由自主地打开手机, 去搜索跟秦峥相关的事。
    那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她也不知道，现在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高考前夕的不辞而别，到现在，她渐渐触碰到过去的真相——那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的事。
    手机屏幕的亮光不知什么时候灭了，渐渐，她睡了过去。
    ***
    转眼间到了十一月，临近换季，江城也开启了换季式降温，来医院看诊的人增多不少。
    但天气多变，早上还是要穿秋裤的气温，到了下午，气温又开始逐渐上升。
    天又开始酝酿一场暴雨。
    傍晚过后，连风也带上了燥热。
    封静刚下门诊，回到办公室，却感到有些头痛。她揉揉眉心，起身关上办公室的床，打起精神，回到电脑前接着写医案。
    今天轮到她值晚班。
    其他同事都出去忙了，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值守。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请进。”
    门打开，有人走进来：“封医生。”
    听到熟悉的声音，封静停止打字，太踢球：“小唐？”
    唐嘉年走了进来：“于主任让我过来送会诊单，”他环顾办公室一周，“李主任不在吗？”
    “李主任去开会吧，会诊单给我吧。”
    封静站起身，从他手上接过会诊单，扫了眼说：“走吧，我们先过去看看病人。”
    唐嘉年赶紧跟上她的脚步，出了办公室。
    来到电梯间，等电梯的时候，唐嘉年突然开口：“封医生，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封静看向他，有些疑惑：“嗯？”
    唐嘉年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就是……昨天刚发了工资，我想请你吃个饭。”
    “本来刚来那时候就打算请你吃饭的，不过你之前说……所以我也不好意思，现在发了工资，我可以请你吃饭了吗？”他又抬起头，看向封静。
    “你们发的不是津贴吗？”封静也当过实习生，自然清楚公立医院实习生的待遇。
    叮！
    电梯到了，门打开，封静跨步走了进去。
    唐嘉年连忙跟上，又解释说：“封医生，你别误会，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嗯……”他停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你很像我姐姐，每次见到你，我总觉得很亲切。”
    “姐姐？”封静怔了下。
    “嗯，我有个姐姐，但是我们关系不是很好。每次见面几乎都会发展成吵架，”他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也很希望，能好好跟她相处，我也努力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变得这么不对盘。”
    到了一楼，两人走出电梯。
    封静问：“这是上次你说的，跟家人关系不好的原因吗？”
    唐嘉年点了下头：“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封静思索了会，说：“请吃饭就不必了。”
    “诶？”唐嘉年怔住。
    封静接着说：“你就请我喝奶茶吧，毕竟你们的津贴也不多。”
    唐嘉年露出灿烂的笑容：“好。”
    不远处的过道，一队人刚从住院部出来，从门诊大厅经过。
    江一程往另一端瞥了眼，突然“咦”了声：“秦队，那不是封医生吗？”
    秦峥脚步一顿，看向前方。
    看着封静和唐嘉年有说有笑地从前面的走廊经过，他眸光一暗。
    “哎，她旁边那个，好像是上次跟她一起吃饭的那个小医生。”又听江一程说，“那小医生不会对封医生有意思吧。”
    秦峥：“……”
    “秦队？”
    江一程回头，看到秦峥这反应，忍不住说：“秦队，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一条酸菜鱼？”
    秦峥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什么酸菜鱼？”
    “就是，”他忍不住唱了出来，“又酸又菜又多余～”
    尾音上提。
    秦峥：“……”
    旁边的队员看出了几分端倪，突然明白了什么，赶紧用手撞了江一程一下，又笑着解释：“秦队，你别理他，他今天学了一首新歌，看谁都像酸菜鱼。”
    “哎，我不是——”江一程还没开口，就被其他队员捂住了嘴巴。
    秦峥舌尖抵着上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呵。”
    这时，一队员的手机突然响了。
    挂了电话后，他抬头看向秦峥，简短地汇报：“秦队，有任务。”
    秦峥回头看了一眼封静和唐嘉年离开的方向，很快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医院。
    ***
    急诊大厅前，封静余光瞥见什么，忽然停下脚步。
    秦峥？
    秦峥淡淡扫过来，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也没停留，便跟着他的同伴离开了。
    “封医生？”唐嘉年疑惑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没事。”封静迅速回神，“病人在哪里？”
    唐嘉年连忙说：“在这边，跟我来。”
    ***
    再见到秦峥，封静总算想起答应过他要请吃饭的事。
    但值班结束，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她终于有空拿出手机，给某人伪装的号发了条信息。
    封静：【江警官，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
    封静：【是这样的的，你们队长说我还欠他一顿饭，我想这周六请他吃饭，我没他的联系方式，方便帮忙转告一下吗？】
    半小时后，对方才回复。
    J：【我们队长这周要到省里出差，他说改天再约。】
    还回答得一本正经。
    封静刚从浴室出来，看到这条信息，便回复：【行，那就改天再约^^】
    她想了下，又故意说。
    封静：【总是要让你帮忙转告，我真的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作为感谢，我也想请你吃一次饭。】
    J：【……】
    J：【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封静：【要的，不要客气嘛，反正请一个人也是请，请两个人也是请，你下次就直接一起过来嘛~】
    他过了好久才回复。
    J：【嗯……】
    J：【我到时候看看时间安排，再答复你。】
    目的达到，封静弯了下嘴角，回复：【行，静候佳音。】
    放下手机，封静撇了下嘴，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好像自从那天开始，他们的交集也少了许多。
    还说要追求人，都过这么久了，也不主动联系，没点诚意。
    这就是他追求的态度？
    她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又找借口躲她。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起来。
    封静收了思绪，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爸爸”。
    她赶紧按下接听键：“喂，爸，这么晚，是有急事吗？”
    封爸爸说：“静啊，你妈不好意思打给你，就让我问问你，下周五是你妈的生日，你回来不？那天我们一家人吃个晚饭，我找人在农场订了一只走地鸡，你以前最喜欢吃了。”
    封静翻了翻桌上的日历——那天刚好不用值班，便说：“好，我那天下班就回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姜晚笙”“48089564”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46章 第四十六道不等式
    十一月上旬, 一场寒流来袭，秋天还未到，江城突然就开始入冬了。
    街头的绿化变得萧索, 院里的木棉树枝条几近光秃, 唯有残余的几片叶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今天临上班前, 封静在家庭小群里发了条信息，提醒封爸爸和封妈妈注意保暖。
    大概都在上班路上，群里没人回复。
    她收起手机，走进医院。
    封静到了科室，换上白大褂, 和同事进行早交班。
    这过程中, 两人闲聊了几句。
    “封医生, 你听说了吗，最近我们医院有两个去省里进修的名额。”
    封静微怔了下：“有点印象。”前天行政科找她要了相关资料, 估计和这事有关。
    忽然,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李主任走了进来：“小封, 你出来一下。”
    封静愣了下，有些奇怪：“现在？”
    “对。”李主任的脸色不是太好看。
    他平时待人接物都很和蔼可亲，很少会出现这种表情。
    封静察觉到不对, 连忙走上前：“李主任, 发生了什么事？”
    李主任冰着一张脸说：“跟我来, 院领导有点事情要问你。”
    封静意识到事态严重，也没继续追问, 迅速跟上他的脚步。
    ***
    李主任领着她到了行政科的会议室。
    一进门, 他便把门给关上了。
    行政科的会议室里, 除了行政科的林主任，还有几位院领导。刘副院长也在，他们都是神色严肃。
    “小封来了。”
    林主任脸上的笑容很和煦，但气氛明显不对。
    封静问：“刘副院长，林主任，几位领导，请问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主任看向刘副院长，得到准许后，清了清嗓子，开口：“小封，我们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跟你了解清楚。你不用紧张，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封静愈发疑惑：“林主任，你说的是什么事？”
    林主任斟酌半秒，说：“是这样的，有人匿名向医院纪委发了举报邮件，说你私下收取病人的红包。”
    这话一出，封静错愕一秒。
    “不可能，我没做过这样的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林主任皱了下眉：“但对方还提供了证据。”
    封静问：“什么证据？”
    “是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他说着，将一张A4纸递过来。
    封静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住。
    这是一张照片的打印件。
    照片里的画面，正是两周前的午后，她和那个叫赵向东的男人站在树荫底下说话时的情景。
    照片抓拍到赵向东把手上的礼盒递过来的这一瞬间。
    封静立即抬起头，看向众人，语气笃定：“我的确见过这个人，但是我并没有收下他送的东西。”
    她停顿了下，继续说明：“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事情就是这样，”封静如实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又请求道，“林主任，我申请调查监控，证明我所说的是否属实。”
    林主任有些为难道：“其实，我们刚刚已经调过监控了。但是那个地方刚好是拍摄死角，从其他地方的监控，只能看到这人从大门口进来和出去的情况。他出去的时候，手上已经没有了那个礼盒。”
    封静心里一沉，听到这，她哪里还不明白？
    她被人算计了。
    封静仍然保持着冷静：“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我想可以请他过来证明。”
    “是谁？”林主任立刻追问。
    封静说：“是急诊科于主任手下的实习生，叫唐嘉年。”
    “于主任？”刘副院长看向林主任，“我记得于主任这几天好像没在院里？”
    林主任点了下头，说：“于主任带队去参加研讨会了，那几个实习生也跟着一块去了，他们周日才回来。”
    这也太不巧了。
    在场几位院领导都皱起了眉。
    林主任重新看向封静，接着问：“封医生，你还有其他情况，需要补充说明的吗？”
    “没有了。”
    封静停顿了下，说：“林主任，我能接受医院的一切处理，但我无法接受莫须有的罪名。”
    “小封，我理解你的心情，”林主任说，“情况我们也大致了解了。等于主任回来，我们会找他了解清楚的。”
    他安慰了几句，又说：“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封静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办公室。
    门刚关上，里面就传来李主任愤怒的声音。
    “我说了，小封不可能这么做。她到我们医院后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像她这样负责任的医生，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单凭这样一张照片，能证明什么？”
    “这次进修名单刚决定，这举报就来了。这举报是针对什么，难道大家都看不出来吗？”
    “李主任，你先冷静——”
    不一会儿，李主任也从行政科的办公室出来，脸色铁青。
    封静见他出来，赶紧走上前：“李主任。”
    李主任缓和了脸色，看向封静，又叹了口气：“小封，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也别多想，等院里调查清楚就没事了。”
    他顿了顿，又说：“我给你放一天假，你上完早上的班，下午回去好好休息吧。工作的事，我会帮你安排好的。”
    封静点了下头：“嗯，我明白的，谢谢李主任。”
    李主任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又问：“还有，这次进修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封静怔了怔：“听说过。”
    “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不要太灰心。”
    她自然听懂了李主任的意思。
    他说得委婉，封静还是心里一沉。
    ***
    午休后，封静办好了请假手续，从李主任的办公室出来，走向电梯间。但路过医护办公室的时候，却听见两个小护士在聊天。
    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封医生收了病人的礼？真的假的？”
    “不会吧？看不出来呀。”
    “我听说在调查了？怎么没有被停职？”
    “早说了，封医生背后的人可不简单，这么严重的事，都被压下来了。”
    “我之前就说了，有些人就是心术不正，这不就被人抓到把柄了。”
    “可怎么听说，当时还有别人在场，可以证明她是清白的？”
    “你说的是，那个姓唐的实习生吗？”那小护士说，“可是，封医生最近和那个实习生走得很近，那实习生还给她送奶茶，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有没有什么……”
    徐诗茵走过来，冷着脸打断：“好了，你们在这里议论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徐医生。”两个小护士吓了一跳，赶紧噤了声。
    一抬头，又看见封静，赶紧收拾好工具，假装去忙了。
    徐诗茵脚步慢下来，回头看向封静，忽然说：“上次的事是我感情用事，做得不对，但这次不是我举报的。”
    她停顿了下，收回目光：“我可没这么无聊，搞那种匿名的小动作。”
    封静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回答：“徐医生，没有做过的事，不用向我解释的。”
    徐诗茵怔了下，又向她看来。
    封静直接从她身旁走过，脚步从容。
    ***
    回家的路上，封静的心情都很沉重。
    到家的时候，她接到了唐嘉年的电话。
    电话那端，唐嘉年的声音透着几分愧疚：“封医生，实在对不起，我刚从于主任那听说你被匿名举报的事。我没想到我无意的举动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这就去跟于主任请假了，回医院跟院领导说明情况。”
    封静立刻阻止：“不用了，你实习要紧。这次研讨会的机会难得，你跟着于主任好好学习。我相信医院一定会调查清楚，会还我一个公道。”
    “封医生，真的非常抱歉。”唐嘉年却不住地跟她道歉。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的。”
    “不是的，我……”
    唐嘉年还要说什么，封静却打断他，说：“小唐，你去忙吧，我的事，你暂时不用理会，我这边还有事要忙。”
    唐嘉年顿了顿：“好的，那我不打扰你了。”
    挂了电话。
    封静走进房间，把手机扔到床上，便躺了下来。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直到封爸爸打来电话——
    “静啊，明天晚上记得回来，那天跟你妈说了你要回来给她庆祝生日，她可高兴了。”封爸爸在电话里提醒说，“你别看她平时对你着你这么严肃，私底下可在意了。这事我偷偷和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她。”
    封静握着手机，忍不住扬起嘴角：“嗯，我不说。”
    “好，那你明天晚上早点回来，我做好你爱吃的砂锅鸡。”封爸爸很开心地说。
    “好。”封静笑眯眯应下。
    挂了电话，她放下手机，坐在床上，双腿屈膝，抱住自己。
    封静把脸埋在双臂间，闷闷地叹气。
    这种时候，她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封静不知道。
    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也不敢告诉他们。
    如果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担心。
    封静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朋友圈。
    三分钟前，麦颖诗刚发了一条朋友圈：【最近赶项目忙晕了，信息来不及回复，各位好友请见谅。有事请留言，看到会回复的，谢谢理解。P.S.问在不在的一律不回。】
    她退出朋友圈，看向好友列表。
    那个漆黑的头像——“J”，昵称依然没变，毫无动静。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许多天前。
    心里所有的憋屈，苦闷，难受，这时候也不知道可以跟谁倾诉。
    封静想来想去，也无计可施，干脆闭上眼，蒙上被子睡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姜晚笙扔的霸王票，么么=3=
    第47章 第四十七道不等式
    没定闹钟,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十点多。
    窗外一片明亮的白色，阳光散落进屋里。
    封静口干得厉害, 下床去倒水喝。
    经过客厅的时候, 她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机。
    但早间新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时的电视台正在播放一部青春偶像剧。
    “宝宝, 你听我解释，我跟盈儿她没什么——”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剧情正上演到男主角和他的未婚妻因为新来的助理产生了误会，男主角迫切地想向未婚妻解释，但未婚妻却不相信，和他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盈儿, 你叫她叫得这么亲密, 还说和她没有一腿？”
    封静怔了下, 然后才想起，现在不是她平时的上班时间。
    她还是头一回在工作日里睡到这么晚, 突然有点不习惯。
    她关了电视, 返回卫浴间。镜子里, 她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 精神状态也很饱满。
    这状态不错。
    今天她要回家，无论如何，也得保持最佳状态。
    洗漱完毕, 她走进厨房, 翻了翻冰箱和橱柜。
    上次国庆长假, 她囤的食材还剩下一些。
    她拿出一包挂面和两个生鸡蛋，简单地煮了一碗水煮蛋汤面, 作为午餐。
    这回她记住了放调料。
    汤面出炉, 她端到餐厅, 夹起一筷子尝了一口，顿时皱眉。
    还是不好吃。
    她明明是按步骤做的，为什么还是没能复刻出秦峥上次给她煮的味道？
    秦峥……
    封静望向窗外，思绪又开始飘远。
    他这周是去出差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
    为了避开傍晚的下班高峰期，下午四点多，封静便出发开车回美桦街。
    时间尚早，小区里的车位也很充足。
    停好车，封静爬楼梯上楼。
    到家时，封爸爸正在厨房里忙碌。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回头往客厅看了眼，稍有些意外：“静静，今天这么早下班？”
    “嗯，跟同事换了班，早点回来。”封静撒了个小谎，又岔开话题，“爸，你今天也这么早？”
    封爸爸说：“我今天外出办事，刚好提早回来。”
    砂锅鸡正在灶上炖着，香气飘出厨房。
    封静放下包，往厨房里张望了眼：“爸，需要帮忙吗？”
    封爸爸笑呵呵地说：“不用不用，你先坐会儿，看看电视，等你妈下班回来，就能吃饭了。”
    六点，封妈妈下班回来。
    进门的时候，却板着一张脸。
    “怎么了？”封爸爸把饭菜端出来，招呼封静过来吃饭，又看向封妈妈，有些疑惑道，“学生又惹你生气了？”
    封妈妈把手上的东西往沙发上重重一放，看向封静，脸色发沉：“封静。”
    “妈，怎么了？”封静心里隐有不安。
    在以往，每当封妈妈连名带姓地喊她的时候，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封妈妈脸色阴沉：“你老实告诉我，你上次跟你黄阿姨儿子相亲的时候，到底干了什么？”
    封静心里一沉，知道东窗事发了。
    “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封妈妈的语气很严肃：“什么意思？你黄阿姨都跟我说了，如果不是对方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一辈子？”
    “好了好了，今天这种日子，就提这事了。”
    封爸爸连忙打圆场，又夹了一块鸡腿肉放进封静碗里：“静啊，吃多点，你喜欢吃的。”
    封静赶紧接过，轻声道：“谢谢爸。”
    封妈妈缓过口气，又说：“封静，之前的相亲对象你看不上就算了，连黄阿姨儿子这么好的孩子都看不上。每次让你去相亲，你都这么糊弄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封静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声音很平静：“妈，今天是你生日，我不想跟你吵架。”
    封妈妈却不依不饶，接着数落起她：“你看看你的同龄人，看看你的同学，他们在你这年纪，最快的也二胎了，你呢，连个对象也没有。同事和朋友问起我你的男朋友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尴尬吗？”
    这些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封静那不艰难维持着心理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全然坍塌了。
    “妈，够了，”她淡声打断，眼里漫起一层泪雾，“读书的时候，你总是管我管得很严格，不允许我做这样，也不允许我做那样，严格控制我的一举一动，还逼着我学不喜欢的钢琴、书法、舞蹈。尽管那时候我不情愿，也咬着牙过来了。”
    封妈妈愕然。
    “到现在，长大了，我以为总算能歇一口气，”封静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你又开始逼着我相亲，逼着我跟那些我不喜欢的人见面。”
    封妈妈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是你亲妈，我还会害你不成？我不都是为你好，难道你想当老姑婆吗？”
    “可我不喜欢这样，每次我开开心心回家，面对的不是相亲就是你的数落，这让我很压抑，也感到很窒息，”封静说，“妈，我真的不想每次回家，都因为相亲的事跟你争吵。”
    封妈妈噎了一下，有些生气道：“你这孩子，是不是想气死我？”
    封静突然厌倦了这无休止的吵架。
    “我吃饱了。”她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妈，生日快乐。我先回去了。”
    她拿起包，转身离开。
    “封静，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封妈妈也跟着站起来，冲着她的背影说，“你出了这个门，今天就别回来了！”
    封静脚步停了停，最终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身的那一刻，隐忍已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身后的门关上，她还能听见屋里传出来的封妈妈生气的声音。
    “这是反了天了吗？”
    封爸爸劝阻：“好了好了，今天是你生日，无端端的，干嘛跟女儿提起这么不开心的事。”
    “你这是在怪我吗？”
    ……
    封静走出小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着。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两边的路灯亮起。望着漫无边际的天空，她心里的失落找不到任何的着力点。
    她也不知道现在要去哪里，可以去哪里。
    这偌大的城市，似乎没有了自己可以容身的地方。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她来到了一个地方。
    看着马路对面熟悉的公交车站，她迟缓地回神。
    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封静站在路边，遥望着马路对面，脸上忽然传来些许凉意。她以为是眼泪，抬手去擦。
    但不是，原来是下雨了。
    零星小雨落下，天色也愈发阴沉。冰冷的雨水浸透了风，让迎面而来的风也染上了凉意。
    人行道的信号灯转绿。
    封静没有带雨伞，当下也没有迟疑，快步穿过人行道，走到公交车站里避雨。
    细雨繁纷，街灯的边缘被模糊虚化。
    封静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秦峥，现在应该还在出差吧？
    可是她的手，却不受控制地，点开了“J”的头像，把信息发出去——
    封静：【被家人赶出去了，没地方可以去了。】
    封静：【我在那个地方等你。】
    封静：【你会来吗？】
    封静：【秦峥。】
    发完信息，封静没有再看手机。
    她慢慢地蹲下身，把头埋在膝盖里。
    也许今天，她并不能等到他，可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就好像回到了那时候，在同样的地方，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
    夜色渐浓，星辰也愈加璀璨。
    【我在那个地方等你。】
    【你会来吗？】
    【秦峥。】
    刚出高铁站，秦峥看着新收到的信息，握着手机的手一僵。
    他立刻给封静发信息，又给她发送语音通话请求，但是她都没有回复。
    那个地方，是——
    “秦队，怎么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身后，江一程见他许久没反应，便回头招呼他。
    今天，他们一行从省里出差回来。刚下高铁，一群兄弟互相招呼着去吃夜宵。
    秦峥心里有了猜测，收起手机，快步往外走：“夜宵我就不去了，我现在有事要赶去处理。大家吃得开心点，夜宵的账都记我头上吧。”
    江一程一愣：“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哎，秦队——”
    秦峥跑到路边，随手拦了一辆空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他边系安全带，便对司机说：“司机，玉桂路，麻烦快一点，我赶时间。”
    “好咧。”
    司机应声，踩下油门。
    高铁站离城区也有半小时的路程，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一小时后。
    “就在这附近停下可以了。”
    秦峥递过去一张钞票，便匆忙打开车门下车。
    司机看着手上的五十元钞票，愣了下，赶紧喊他：“哎哎，小伙子，还没找你钱呢。”
    “不用找了。”
    秦峥头也没回，他快步穿过斑马线，目光在四周快速搜索。
    天空飘着细雨，在路灯的照射下，雨水落到地上，泛起点点水花。
    公交车站台，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灯影昏黄，人影稀落。四下无人，站台的广告灯牌灯光明亮，光影映出一道孤独的身影。
    封静孤零零蹲在那里，抱着膝盖，显得格外落寞。
    秦峥心里一紧，大步走上前。
    听到动静，封静抬起头，隔着朦胧细雨，望向他。
    迎着他深邃而复杂的目光，她眼里有了几分诧异。等他走近时，她微微歪头，看着他微笑。
    “你怎么来了？你也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吗”还没出口，她被秦峥一把抱住。
    封静怔住。
    他牢牢地抱住了她，声音很低，却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对不起，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争取月底完结
    感谢“湘北路旁的黑猫”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48章 第四十八道不等式
    仿佛回到了高考前夕的那个夏天。
    还是少年的秦峥从夜色中匆忙赶来, 跟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一句话，跨越了十年的时光。
    一瞬间, 所有的情绪都照到了出口。
    封静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一串眼泪滑落下来，砸在秦峥的衣服上, 晕湿了一片。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他没有食言。
    她嘴角却扬起了一抹浅笑：“你怎么来了？”
    “我上次就说过，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出现。”
    秦峥低声说，心里有些疼。
    他紧紧抱着她，仿佛只有这样紧紧拥着她, 才能稍微填满心中的空洞, 不至于感到空虚。
    封静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颈间, 边噙着泪花笑说：“嗯, 你来了, 我等你好久了。”
    秦峥轻声道：“我知道。”
    封静抬起头, 笑着望向他，眼泪却一颗颗地滚落。
    秦峥微微偏头，吻去她脸上的眼泪。
    朦胧细雨中, 街灯的边缘被模糊虚化, 广告灯牌散发出的光也被虚化模糊。站台前, 微弱的灯光映照着一双人影，他们在拥抱、亲吻。
    秦峥的吻, 温柔、眷恋, 他轻柔地描绘她的唇线, 却又缠绵、热烈，仿佛要将一切全都给予她。
    封静闭上眼睛，却回应他的吻。
    路灯的灯光被大雨模糊成一团团萤火，朦朦胧胧，在黑夜中轻盈飞舞，成为了衬托他们的背景。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亲吻着对方，呼吸交缠，也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彼此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秦峥紧紧抱住封静，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身体的一样。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永远不会再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他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语想说出口，但却无法表达出来。
    封静的情绪也被他点燃，这一刻，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两人深情拥吻，仿佛一切烦恼全都被抛诸脑外，忘我地投入在这一刻，任由自己在他们共同构筑的世界里，沉沦。
    站台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对方，再没有别的人，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干扰他们。
    周围的一切无声地飘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停了下来。
    两人目光对上，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雨的缘故，街上行人寥寥。
    雨下得不大，但两人都没有带伞。
    秦峥也没有在意，牵着封静的手，和她一起漫步在雨中：“吃晚饭了吗？”
    封静说：“吃了一点。”
    秦峥看她一眼，问：“你大晚上跑出来，是跟家里人吵架了？”
    “嗯。”很简短的回答，除此之外，封静也没有别的话，似乎不想多提。
    秦峥也没继续追问原因，停顿了下，接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个微信号是我？”
    封静一顿，很平静地回答：“上回我和颖诗去看电影，路上她的包被人抢了，是江先生帮忙抓住了小偷，她顺便加上了江先生的微信，我就知道了上回我加的好友不是他。”
    “……”原来这么早就暴露了。
    秦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停下脚步，朝她伸出手：“手机给我。”
    “你拿我手机干嘛？”封静疑惑，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秦峥接过她的手机问：“密码？”
    “我的生日。”
    秦峥输入密码，接着进入拨号界面，输入一个号码。很快，他的手机响起，响一声后，他挂了电话。
    把手机号码保存下来后，他把手机还给她：“以后有事，就直接打我的电话。”
    封静接过手机，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又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手机上还留有他掌心的余温。封静握着手机，看着那个新存进手机的号码，嘴角多出一丝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意。
    很快，两人走到闹市区，雨停了，周边的行人和车辆也多了起来。
    秦峥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转头问：“你今晚要回哪里？”
    封静说：“回公寓吧。”
    秦峥点了下头，上车后，对司机说：“司机，麻烦去明悦花园。”
    “明悦花园？”司机一愣，立刻转头看向两人，“你们没看今晚的新闻吗？六点半的时候，明悦花园附近的道路发生塌陷，都封路了，现在车过不去。”
    封静和秦峥对视一眼：“这样啊，那不用去了，谢谢。”
    下车后，秦峥说：“走吧，我送你回美桦街。”
    “嗯。”封静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不情愿，也别无他法。
    最后还是得回家。
    这里离美桦街也不远，走路回去也不过几分钟。
    走进小区，秦峥忽然问：“那你现在，算是答应我了吗？”
    封静心里装着事，一时没听清，顿时疑惑：“什么？”
    秦峥眸色微深：“答应我的追求。”
    封静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弯了下唇角：“想得美，这还得看你以后的表现，今天只能给你加5分。”
    秦峥挑了下眉：“满分10分？”
    封静压下嘴角上扬的笑意：“不，满分是100分。现在只能算是考察期，等到加到100分，我就答应你。”
    “行。”
    秦峥略微思索下，答应下来，但很快，又话锋一转：“那我今天表现得怎样？”
    封静看向前面的路：“还……不错吧。”
    秦峥笑着问：“既然还不错，就只有加分，就没有奖励吗？”
    封静瞥他一眼：“奖励？现在才5分，你想要什么奖励？”
    秦峥看着她，目光中带了些许深意：“比如……封医生的亲吻？”
    封静看他一眼，搂过他的肩膀，踮起脚亲了他侧脸一口：“这样总可以吧？”
    秦峥故作思考：“不是太够。我觉得，这样不是很有诚意？”
    “那你觉得，怎样才叫有诚意？秦队长？”封静有些没好气。
    “比如，像这样——”
    秦峥低头去亲吻她的唇。
    “喂，秦峥，你够了。”
    封静躲避着他没完没了的亲吻，笑着说：“别得寸进尺。好啦，别抱啦，衣服都湿了，身上黏糊糊的，我得回去洗澡——”
    两人在路上笑闹着，忽然，前面传来封妈妈惊讶的声音——
    “——静静？”
    ***
    十分钟前，晚间新闻再一次播报了明悦花园附近道路塌陷的消息。
    封爸爸和封妈妈得知后，连忙出门去寻找封静。
    匆忙赶下楼，封爸爸忍不住抱怨：“今天本来该是一家高兴的日子，好端端的，你怎么又和女儿提起相亲的事？明知道她不喜欢。”
    封妈妈讪讪道：“我当时也是被气着了，就随口说了她两句，怎么知道她反应这么激烈？”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刚看新闻说，回她公寓那路上发生倒塌事故，还挺严重的，”封爸爸叹了口气，有些担心，“静静回不去公寓，现在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封妈妈四处张望，也十分担忧：“赶紧给她打个电话……哎，手机呢？”
    “哎呦，”封爸爸忽然反应过来，“刚出门太急，忘带手机了。”
    “算了，我们赶紧找找吧，这大晚上的，她回不去，要不就去找朋友了，但以她的性子，估计也没走远，快把她找回——”
    封妈妈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一双举止亲密的人影，还很熟悉，顿时愣住。
    “——静静？”
    封静也没想到，一抬眼，就跟自己爸妈打了个照面。
    她猛地刹住脚步，看着一脸惊愕的封妈妈，也愣住了。
    封妈妈看看封静，又看看秦峥，目光最后落到两人相握的手上，迟钝地反应过来。
    “你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寒雨悠梦扔的霸王票，感谢“湘北路旁的黑猫”“姜晚笙”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49章 第四十九道不等式
    “你们……认识？”
    封静下意识要抽回手, 但没挣脱。她不解地瞄秦峥一眼，有些着急：“爸，妈, 我——”
    秦峥始终不松手, 紧搂住她的肩膀，神色从容, 朝两人一笑：“阿姨，叔叔你们好，我叫秦峥，是封静的男朋友。”
    他的语气自然，大方得体, 十分坦荡, 却像平地惊雷, 一下子，在三人的脑子里轰地炸开了。
    封妈妈整个人都呆了。
    鸦雀无声。
    封爸爸最先回神, 打破沉默：“大晚上的, 别站在这里了, 先上楼再说。”
    封妈妈也反应过来：“对对, 上楼说。”
    说着，又用眼神示意封静两人：“你们俩，跟上。”
    两人转身往楼梯道走。
    封静站着没动, 斜眼看向秦峥。
    秦峥迎上她的眼神, 略一挑眉：“走吧？”
    “……”
    封静无言地收回目光, 跟上封妈妈和封爸爸的脚步。
    ***
    最终，一行人转移到楼上。
    客厅里, 有片刻的静默。
    封静和秦峥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封爸爸和封妈妈坐在他们对面。
    两方人面对面, 就这样对望着，谁也没有动作，时间就好像静止了一样。
    唯有墙上挂钟的秒针还在运动，证实着时间的流逝。
    封爸爸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秦峥，眼里带了几分审视和谨慎。
    封静则坐立不安，一直盯着自己大腿，不敢抬头看爸妈的表情。
    秦峥却很自然地拿过一旁的毛巾，帮她擦起头发，若无旁人。
    封静猛地反应过来，轻扯他的衣角，小声道：“你干嘛呀？”
    “帮你擦头发。”秦峥挑了下眉，语气温和，“不擦干头发，容易感冒。你上次着凉发烧，我去给你送药，你睡得迷糊，还拉着我胡言乱语。”
    封静下意识反驳：“我哪有？我上次也不是着凉，是——”
    话未说完，她蓦地反应过来，余光瞥父母一眼，又赶紧从他手上抢过毛巾：“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咳咳。”
    封爸爸清了清嗓子，拉回两人的注意力。
    封妈妈也一脸严肃，拿出了教训学生的严肃姿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峥坐正了身，从容不迫地开口：“叔叔，阿姨，先自我介绍一下。”
    他微笑：“我叫秦峥，和封静是高中同学，大学是在海市念的，毕业于B大警校。”
    “你们是高中同学？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有些眼熟，”封妈妈先是疑惑，忽然想到了什么，“海市B大警校？这不是黄娟儿子读的那个学校吗？”
    秦峥问：“您说的那个人是叫张文浩吗？他当时在餐厅里吹嘘，冒充我们大学的校友和公安机关人员，被我当场揭穿了。”
    封妈妈惊讶：“还有这回事？”
    封爸爸又咳了声，打断道：“好了好了，无关要紧的话题就先放着。”
    他盯着秦峥的眼神始终带着警惕，目光甚是犀利：“秦峥是吧，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秦峥礼貌地回答：“叔叔，我目前在江城公安分局工作，是正规的公务员编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格外强调编制这一点。
    封爸爸皱了下眉，还想问什么，封妈妈却抢先一步问：“小秦啊，你和我们家静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她的目光落在秦峥的脸上，心情很复杂：“上次在商业城，你不是和你女朋友一起逛街吗？你们到底是什么回事？”
    秦峥仍从容不迫：“其实是这样的，我和封静交往有一段时间了。我的女朋友一直是静静，从来没有别人。”
    封静微微瞪眼：“不是，我们什么时候——”
    “没问你，别插嘴，”封妈妈看也没看她一眼，态度变得和蔼，“小秦，你接着说。”
    “不过，”秦峥顿了顿，“不过，她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也不带我来见你们。”
    声音低下去，似是失落。
    “静静，你，”封妈妈看向封静，又看向秦峥，“这是真的吗？”
    “喂！我哪有？”封静着急，连忙解释，“秦峥，你胡说什么，爸，妈，你们听我说——”
    秦峥垂下眼睛：“阿姨，您别怪她。其实，是我的原因。因为我职业性质的原因，我担心会让她置于危险的境地，也怕你们会担心，所以才没有对外公开我们交往的事情。”
    封静仰头看向他，微微诧异。
    他居然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却又听他语气低落：“另外，可能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吧，她对我没有信心，同时也怕你们担心，所以才瞒着你们。”
    白感动了。
    封静在他脚背上踩了一脚。
    秦峥仍保持着微笑，只是默默承受下来。
    封静看向封妈妈：“妈，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嗯，我是在胡说八道。”秦峥收了笑，“阿姨，很抱歉，刚刚是开玩笑的。其实，是我不让她告诉你们，我们在交往的事。”
    封妈妈看这情形，也信了七八分。她露出不忍的表情，嗔怪道：“好啦，你就别欺负小秦了。”
    封静：“……”
    封妈妈又问了些话，秦峥一一回答了。
    中途封爸爸想插嘴，都被她等回去了。
    她看秦峥的眼神愈发慈爱：“小秦，吃晚饭了吗？聊这么久饿了吧，要不要吃点夜宵？”
    秦峥笑着说：“不用了，阿姨。”
    封妈妈说：“还叫什么阿姨……”
    “秦峥，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封静一把抓住秦峥，把他从封妈妈面前拉走，拉着他进了房间，关上门。
    转过身，她把秦峥抵到墙上，揪着他的衣领，气呼呼地问：“你干嘛跟我爸妈胡说八道？这下好了，他们全误会了。”
    秦峥却一脸淡定，挑眉问：“误会什么？”
    “误会了——”封静一愣，一时语塞。
    秦峥帮她把话补充完整：“我是你的男朋友？”
    “我——”
    “还是误会我们在交往？”
    好像都是事实。
    封静不满道：“可你不应该在我爸妈面前胡说八道。”
    秦峥反问：“可不这么说，那要怎么和你爸妈解释，大晚上的，你和一个男人在街上搂搂抱抱的事？”
    封静无话可说，只好瞪他一眼，警告说：“别忘了，你现在还在考察期。”
    “所以呢？”秦峥看着她，眼含笑意。
    封静收回了手，鼓着腮帮子说：“由于你刚才表现的很糟糕，扣掉10分，现在你的分数是负5分。”
    “还有负分的吗？”秦峥挑了挑眉。
    封静的语气理所当然：“有正分，当然就有负分。别以为100分很容易达标。”
    秦峥好奇地问：“那如果分数倒扣到负100分，会怎么样？”
    “你尽管试试。”
    封静朝他露出个威胁的笑容，转身打开门。
    门一打开，她却发现封爸爸和封妈妈都站在门外。
    他们还维持着把耳朵贴在门口，偷听的模样。
    封静愣住：“爸，妈，你们在干什么？”
    被发现了，两人脸色都有些尴尬。
    “没，”封爸爸眼神闪烁，“刚听到你的房间里好像有老鼠的声音，我怀疑听错了，就让你妈也过来听听。”
    封妈妈连忙接过他的理由：“对对，有老鼠，有老鼠。”
    封静有些无语。
    封妈妈又说：“你们聊完了吧？聊完了就过来吃夜宵吧，我刚蒸了包点。”
    封静一口拒绝：“不用了，秦峥他不吃。他说很晚了，要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她又看向秦峥，眼神威胁：“你说是吧？”
    秦峥笑着应下：“嗯，是的，阿姨，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小秦要回去了？”封妈妈惊讶，“这么晚了，你现在赶回去吗？不如今晚就在我们这住下吧？”
    封静提醒：“妈，我们没多余的房间。”
    “这有什么不方便……”
    “阿姨，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明天还要上班，我留下也不方便，”秦峥说，“今天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很抱歉，下次再正式来拜访。”
    “那好吧，小秦，你慢走。”
    送走秦峥，封妈妈关上门，回头看向封静，语气有几分责怪：“你要是早跟我们说小秦的事，我们也不会逼你去相亲。”
    正在看电视的封爸爸立刻提出异议：“我可没有逼呀。”
    “没跟你说话，看你的电视吧。”封妈妈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封静面无表情：“妈，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你不相信。”
    封妈妈有些尴尬：“你不把人带回来，连张合照也没有，谁知道是真假？我不信也正常。”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转移话题：“国庆假期那次，我在商业城遇到小秦，和他在一起的是你？”
    封静：“是……吧。”
    她想起那时候，还狼狈地躲到他的背后。
    虽然那次是意外，但回想起来，仍觉得尴尬。
    封妈妈喜滋滋地说：“我第一眼看见小秦，就觉得这小伙子很不错，可惜有女朋友了，没想到啊，”她打量封静一眼，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小伙子哪里找啊，真是白便宜你了。”
    封静有些无语，毫不留情地揭穿：“妈，你就没有想过，你几次遇见秦峥，有可能是他在套路你吗？”
    封妈妈扫她一眼：“那怎么叫套路呢？还不是你瞒着和他的关系，小秦多好的孩子啊，你净欺负人家。”
    封静说：“你别被他的外表蒙蔽了。上次搞黄黄阿姨儿子相亲的人，就是你口中那个‘不错的小伙子’干的。”
    封妈妈立刻说：“哎呀！小秦这干得也太对了，骗人总该是不对的，揭穿也是应该的，不然你就得上当受骗了。”她又嘀咕，“那黄娟也是，这么多年老友了，居然还骗我。”
    封静：“……”
    她的家庭地位，好像急剧下降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忆影”“48089564”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50章 第五十道不等式
    封妈妈乐呵完毕, 又随口问了句：“你和小秦是高中同学，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封静愣了下：“就……最近啊，怎么了？”
    到底是丰富经验的班主任, 封妈妈立刻听出一丝不对劲：“最近才在一起？你上高中的时候, 周末总说要和同学去图书馆自习。那同学，不会就是小秦吧？”
    “我……”封静有些心虚气短, “我们只是正常的学习。”
    封妈妈一针见血：“所以，每逢周末，你就是偷偷摸摸跟跟小秦一起出去玩？”
    “不是不是，没有的事。”封静立即否认，“我们读大学后就没有联系了, 是回江城后才联系上的。”
    这是实话。
    但封妈妈看她的眼神揶揄, 明显不信：“行啦, 就你们俩那模样，没个十年八年的情况, 谁信？”
    “您要是不信, 下次自己问他。”
    封静故作镇定, 又转移话题：“妈, 有东西吃吗？我饿了。”
    封妈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转身到厨房，端出一屉的点心, 招呼她说：“就知道你晚饭没吃饱, 我蒸了小笼包, 过来来吃吧。”
    晚饭那会，封静只吃了两口就跑出家门, 在外面待了几个小时, 后来又淋了雨, 这时候是又累又饿。
    坐到餐桌，她也顾不上烫，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小笼包，直接咬破外皮。
    “当心烫嘴啊。”封妈妈在旁看着，忍不住出声提醒。
    她也坐下来，看着封静吃。过了好一会，她叹了口气，开口：“静静，妈妈刚刚反思过了。晚饭那时候，是妈妈做得不对，那时候妈妈心情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你发火，对不起。”
    封静动作一顿，有些地抬起头。
    她没想到封妈妈会突然道歉。
    封妈妈继续说：“刚刚你爸也跟我谈过，一直以来，我总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你的压力很大吧。我总逼着你去相亲，没有考虑你的心情，也忽略了你的感受。”
    “你小时候，我总认为你多学点东西会更好，也没有考虑你是不是喜欢，是我太过主观，也太过在乎别人的眼光，把自己的想法和期望都强加在你的身上。”
    她看着封静。
    “妈妈以后再也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原谅妈妈，好吗？”
    封静感觉到眼里有温热感漫出。
    “妈，”她眨了眨眼，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其实我也有错，不应该无端端就跑出去，害你们担心。”
    和封妈妈说开了，一直压在心头上的大石一瞬间消失了。
    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两人开诚布公地谈了好久，直到一屉的小笼包都吃完。
    封妈妈站起身，把竹蒸笼收走：“好了，也很晚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似是想起什么，她又笑眯眯道：“对了，有空多多点带小秦回来，今天他没尝到我手艺，真是可惜了。”
    “这，”封静刚要回房，闻言脚步一顿，“再说吧，我先去洗澡了。”
    ***
    第二天，封静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醒来，在枕边摸索一下，拿过手机，眯着眼看了眼来电显示。
    江行舟？
    她点了接听键。电话刚接通，便传来江行舟小心翼翼的声音：“封静，你……还好吗？”
    封静有些疑惑：“哈？为什么这么问？”
    江行舟试探道：“我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封静的睡意顷刻消散，侧过身：“你怎么知道的？”
    江行舟说：“你妈一大早就给我妈打电话，跟她炫耀说你找到男朋友了，我妈又教训了我一顿，我能不知道吗？”
    “……”
    没等她说话，他又接着说：“你怎么突然就有男朋友？是不是被三姨逼迫答应的？还是你受了什么刺激？你要是被绑架了就吱一声。”
    封静顿时好笑：“放心，我没被逼迫，没受刺激，也没被绑架。”
    江行舟一愣：“那男朋友这事呢？真的还是假的？”
    “算是，”封静顿了顿，“真的吧。”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才问：“那是谁？”
    封静说：“就是……你上次想揍他一顿的那个人。”
    江行舟：“……”
    “江总？”
    江行舟冷哼了声：“我当时就说你俩有一腿，你又不肯承认。”
    “好啊，说好要和我一起组建单身狗联盟，你却不声不响瞒着我脱单了，够不够意思啊？”
    封静睁着眼睛说瞎话：“胡说，我什么时候同意加入你的单身狗联盟了？”
    江行舟忿忿道：“你上次不是还说单身挺好——”
    话未说完，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这笑声不仅熟悉，即使隔了老远，封静也能听见。
    电话那头，传来了江行云的声音：“到头来，家里好像就只剩下你一只单身狗了。江总，你就不觉得羞愧吗？哈哈哈哈哈……”
    江行舟气得要打他：“江行云！你站住！”
    听着两兄弟打闹的声音，封静笑起来，心头一阵暖。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手机提示有新的来电进来。
    “哎，不和你说了，有人找我。”
    封静对着那边说了句，便挂了电话，接听了新的来电。
    电话才接通，她才反应过来。如果她没看错，刚刚那来电显示是——
    男朋友？
    封静半秒拉回思绪，故意说：“秦队长，你找我有事？”
    “还没起来？”
    封静一骨碌爬起来，声音明显底气不足：“谁……说的？我很早就起来了。”
    秦峥轻笑了声。
    “你笑什么？这很好笑吗？”封静有些不满，“我发现啊，某些人好不要脸，存号码的时候，居然给自己备注——”
    秦峥似是疑惑，顺着她的话问：“嗯？备注什么？”
    明显就是故意的。
    封静才不上他的当：“你自己备注的，你不知道吗？”
    “嗯，所以呢？女朋友？”秦峥声音带笑。
    封静强调般提醒：“秦队长，别忘了，你现在还在考察期。”
    “你打电话给我干吗？就为了调侃我吗？”她撇了下嘴，和他抱怨，“都怪你，昨天害我被我妈审问了一晚上。”
    “嗯，都怪我。”
    秦峥应下，又问：“明天，你是住家里，还是回公寓那边？”
    “当然回公寓。”封静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吗？”
    “后天你就知道了？”
    “嗯？”
    直到通话结束，他也没说原因。
    神神秘秘的。
    封静盯着手机看了会，点进通讯录里，给秦峥改了备注，截图给他发过去。
    她给他的备注是——
    “试用期中的大臭屁”。
    ***
    到了周一这天，封静总算明白了那天秦峥话里的意思。
    早上起来，她照常去上班。
    到楼下，她正要去取车，忽然看到路边停着一辆有点眼熟的车。
    封静带着疑惑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来，露出秦峥的脸。
    封静微微诧异，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秦峥笑：“来送女朋友上班。”
    封静似乎明白了什么，弯了下嘴角，却仍然嘴硬：“谁是你女朋友？”
    说着，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秦峥看着她系好安全带，问：“吃早餐没？”
    “没，到医院食堂再吃，”封静抬起头，有些疑惑，“怎么了？”
    秦峥递过来一袋打包好早点：“偶尔也换一下口味？”
    封静下意识接过：“这是什么？”
    她朝里面看了眼，是包子和豆浆。袋子捧在手里，还热乎着。
    车开出小区，汇入早班的车流中。
    秦峥问：“我今天的表现，有没有加分？”
    封静瞥他一眼：“你今天这么积极地表现，就是为了加分？”
    秦峥挑了下眉：“不然呢？我现在离满分还差这么远，女朋友还遥遥无期，总要主动争取机会。你说对吗，封医生？”
    “那行吧，看在你今天早上表现不错的份上，就给你加……”封静故作思考，勉为其难地说，“1分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姜晚笙”“萌萌”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51章 第五十一道不等式
    秦峥扫一眼车内后视镜, 挑眉：“只有1分？”
    “对啊，”封静笑眯眯地说，“我给你加1分, 现在你的分数变成负4分了, 开心吗？”
    “不对吧，这不合理。”秦峥并不赞同。
    封静故作不解：“怎么不合理了？你要求怎么这么高？只不过是送个早餐, 我已经尽量给你加分了。”
    秦峥不认同：“1分也叫高？”
    “那你想怎样？”
    秦峥说：“你再给我添几个零，这样就可以了。”
    “……”
    封静瞥他一眼：“凭什么？”
    秦峥振振有词：“凭我不喜欢太低的分数。”
    封静嘴角一勾，回答得很爽快：“行呀，那就给你加两个零。”
    秦峥扬了下眉：“当真？”
    “当真，给你加两个零, 0.01分, 满足你的心愿了。”封静笑眯眯地说, “现在你的分数是负4.99分，满意了吗？”
    “……”
    刚好到了十字路口, 红灯亮起, 车子跟随车流停下。
    “嗯, 我很满意, ”秦峥的声音略低，带几分笑意，“谢谢女朋友。”
    没有任何不满, 很坦然地接受了。
    他突然倾身过来, 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然后坐了回去, 若无其事，一副专注观察路况的模样。
    封静一下子愣住, 几秒后, 才伸手捂住额头, 脸色微红。
    这、这谁能抵挡得住？
    秦峥也没再说话，专注地开着车。
    很快，到了医院门口。
    “要开进去吗？”秦峥的声音传来。
    封静立刻回神，往外面望了眼：“就停在路边可以了。”
    等车停下，她伸手去解安全带：“路上小心。”
    扔下一句，她快速打开车门要下车。
    “等等。”
    秦峥喊住她。
    封静回头：“嗯？”
    秦峥问：“你今晚几点下班？”
    “今晚？”封静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
    秦峥隔着一个座位，望着她，眼里含笑：“今天下班，我来接你。”
    封静心里重重一跳，却故作矜持：“我今晚要值班，你9点之后再过来。”
    “好。”
    “好了，你也赶紧去上班吧。”
    封静催促他，转过身，快步走进医院。到大门口处，她下意识回头往外面看去。
    目送秦峥的车离去，她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脸，还有些热。
    她看向手上的早餐，嘴角无声的扬起微小的弧度。
    后知后觉觉得，他们刚才真的好幼稚啊。
    ***
    省去了去医院食堂的时间，到科室的时候，时间尚早。
    封静心情不错，哼着小歌回到科室。
    “封医生，早。”
    封静笑着回应：“早上好。”
    路上遇到同事，她都微笑着回应他们的招呼。
    到科室，封静把早餐放进办公室桌上，打开电脑打算把上周的医案写完。
    同科室刚回来的同事好奇：“封医生，你今天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啊，是遇到什么好事吗？”
    封静疑惑：“嗯？为什么这么说？”
    “你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同事打趣道。
    封静愣了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有吗？”
    有这么明显吗？
    “那就是有好事喽？”
    同事放下手上的东西，又招呼她：“封医生，要一起食堂吃早餐吗？”
    “不了，我今天自己带了早餐。”
    “你换口味了吗？”
    封静没接话。她看着旁边包点和豆浆，心头起了一丝甜意，嘴角弧度上扬。
    在科室办公室待到八点，医院门诊开诊。
    封静换上白大褂，去门诊上班。
    也有同事隐晦问她举报的事情，但她好像没有受到影响一样，照常工作。
    这天下午，举报事件也出了结果。
    李主任亲自过来告诉她调查的结果：“小封，院里的调查结果出了。通过几方的调查和取证，最后证明你的确是清白的。”
    封静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激：“李主任，谢谢你始终相信我，还为我辩解。”
    李主任说：“客气什么，虽然清者自清，但诋毁污蔑对一个年轻医生来说，可是严重的打击和毁灭，尤其是在我的科室里，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那李主任，可以告诉我具体的情况吗？”封静问。
    李主任点点头：“当然可以。急诊科那个实习生，叫小唐吧？其实我觉得有他的说明就足够了，不过除了他外，还有别的目击证人。”
    封静有些意外。除了唐嘉年外，当时现场还有别的目击证人？
    “当时还有别的人在？”
    李主任告诉她：“是肛肠科的薛曦医生。”
    “薛医生？”
    想起那位娃娃脸的薛曦医生，封静更意外了。
    “那名男子在离开医院前，把礼盒扔在了监控盲区，薛医生刚好看见了他扔礼盒的情况，主动报告给院方。我们调了别处的监控，发现被扔掉的礼盒，是被清洁工私自拿走了。”李主任说，“也多亏了薛医生主动站出来作证，这次才能这么快查明真相。”
    封静语气略迟疑：“那位清洁工……”
    李主任皱了下眉：“嗯，那个清洁工说是看到礼盒被扔在哪里，以为是没人要的东西，一时贪心，就捡走了。她知道你被举报的事，担心会被医院处分，所以隐瞒了这事，以为没人知道。”
    “看起来，只是巧合，”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小封，你最近多少还是注意点。毕竟有些事，防不胜防。”
    封静点点头：“我会的，谢谢您的提醒。”
    “这事就当作是过去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接下来好好工作。”
    李主任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小封，等会内科那有个会诊，你跟我一块过去。”
    封静说：“好，我回去准备一下。”
    李主任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
    跟随李主任到内科会诊完毕，已经快到傍晚下班的时间。
    封静打听到薛曦今天在院办公室值班，便在奶茶店订了两份奶茶外送。等外卖送到，她拎着过去肛肠科找薛曦。
    到办公室时，刚好有医药代表过来找人。
    医药代表似乎是新来的，并不认识薛曦。她客客气气地问：“小妹妹，请问肛肠科的薛曦医生在吗？”
    薛曦抬起头，看向她：“我就是薛曦。”
    医药代表愣了下，笑了下，又很耐心道：“小妹妹，你是医生的家属吧？就算你不想告诉我你家大人在哪里，也不用开这样的玩笑。”
    薛曦没好气，扯起胸前的工作牌，面无表情道：“麻烦你看清楚。”
    江城人民医院，肛肠科。
    主治医生，薛曦。
    医药代表看到工作牌上的照片和名字，又比对一下薛曦的脸，顿时闹了张大红脸：“对不起对不起，薛医生，我不知道您是……”
    薛曦木着脸打断：“有什么事吗？”
    医药代表连忙说：“是这样的，之前跟您对接的那位代表辞职了，现在由我接手……”
    闹了个大乌龙，她也不好意思久留，匆匆说完事，留了张名片便离开了。
    “现在的新人。”
    薛曦摇了摇头，随手把名片扔进抽屉，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
    封静敲了敲门，走进去。
    薛曦抬起头：“封医生？”
    封静走进办公室：“薛医生，我听李主任说了，你主动帮我作证，证明了我的清白，谢谢。”她把一袋子奶茶放到她的桌上，“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所以想请你喝奶茶。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薛曦扫了一眼：“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那我不打扰了。”
    封静朝她点点头，刚转身，又听薛曦开口：“对了，封医生。”
    封静回头。
    薛曦问：“上次我在街上碰见你，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我记得他是你哥？”
    封静转过头，点了下头：“对，你要找他吗？”
    薛曦犹豫了下：“方便的话，请你提醒他一下，让他这周记得过来复诊。”
    封静神色略微妙，但还是笑着答应下来：“好，我会提醒他的。”
    她离开肛肠科，乘坐电梯到一楼。
    经过急诊大厅时，她看见了唐嘉年，还有于主任。
    于主任正在训话。
    唐嘉年低着头，羞愧难当：“于主任，对不起，我——”
    于主任皱眉，一脸的不悦：“小唐，你之前的表现一直很好，我也很看好你。但是，你这几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状态那么差？”
    封静微怔，下意识看向两人。
    “错误频出，工作的时候也心不在焉，连病人的名字也能写错。你知不知道，在治疗的过程中，一点的小失误，就能酿成大错？”于主任声音冷如寒冰，“你今天回去后好好反思。实在不舒服，就请几天假再回来。”
    训完唐嘉年，他板着一张脸走开了。
    唐嘉年深低下头，双手紧紧握起。
    他失落地转过身，一抬头，就看见了封静。
    他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又飞快隐去。他快步走上前，打招呼道：“封医生，你今天回来上班了？”顿了顿，又忐忑地问，“举报的事……怎么样了？”
    “举报那事已经结束了，”封静朝他点点头，“小唐，谢谢你帮我澄清。”
    唐嘉年摆手：“不不不，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跟我道谢。”
    “唐嘉年！”治疗室里传出喊声，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马上就来，”唐嘉年赶紧应声，又转头对封静说，“封医生，我先去忙了。”
    他匆忙赶过去，却不小心踢翻了过道里的垃圾桶，里面的垃圾全部倾洒了大半。他脸上浮现出几分懊恼，赶紧弯下身，把垃圾桶收拾好，又迅速跑向治疗室。
    唐嘉年今天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连封静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她心里奇怪，但毕竟是不同科室，她也不好多干涉。
    回到科室，封静本来要点外卖，但想到秦峥早上的话，便收起了手机。
    这个晚班在风平浪静中结束了。
    晚上下班前，她手机响了。
    秦峥的短信准时而至：【我到了。】
    短短的三个字，封静握着手机，无声地笑了起来。
    和同事做好了交接班工作，封静从一楼大厅离开。经过导诊台时，她听到几个护士聚在一起聊天——
    “刚刚于主任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怎么了？”
    “急诊科那个新来的实习医生，叫唐嘉年……是叫这个名字吧？”
    “就是他，突然和于主任说想辞职不干了。”
    “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挨不了苦。那群实习生来这里才多久啊，这么快就要放弃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像这样的医学生每一年都不少，来的时候满腔热血，但实习没几天就受不了，要跑路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EHEH的霸王票，感谢“Salary”“48089564”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52章 第五十二道不等式
    “也是, 像这样又累又没钱赚的工作，那些好高骛远的年轻人怎么看得上？”女护士的语气带几分嘲讽。
    封静听到这里，心底涌起了莫名其妙的情绪。
    她停住脚步, 回头看向那几个护士。
    “封医生, 我们只是随便八卦，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几个护士看她停了下来, 赶紧解释，还讨好般地冲她眨眨眼睛。
    “没事，是我打扰了，你们继续聊。”
    封静极淡地笑笑，转身走了。
    离开前, 她下意识地往急诊大厅的方向看了眼。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 但这段日子接触下来, 她知道，唐嘉年对医学充满热爱, 始终满怀热诚。那么热爱医学的人, 真的会主动提出放弃吗？
    不知怎么的, 她又想到了秦峥——
    因为家庭的变故, 被迫放弃自己的理想。
    ***
    出了医院，封静直接往外走，在早上停车的地方找到了秦峥的车。
    她走过去, 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心里装着事, 系安全带的时候, 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见她一直系不好安全带，秦峥侧目：“在想什么？”
    封静漫不经心地说：“在想我们医院的实习生。”
    “实习生？”秦峥一顿, 眼神微暗, 语气略微妙, “上次在医院里，跟你说话的那个小男生？”
    封静回过神，抬头看向他，有些意外：“嗯？你知道他？”
    秦峥收回目光：“他对你的非分之想，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
    封静微怔了下：“什么叫非分之想？那不是正常的工作交流吗？”她故意听了下，又笑眯眯地问，“秦队长，还是说，你吃醋了？”
    他轻哂了声：“我干嘛要吃醋。”
    封静眨眨眼，嘴角含笑：“吃醋了就直说嘛，我又不会嘲笑你。”
    “嗯，我是吃醋了。”
    秦峥发动车子，语气认真：“所以，能给我加几分？”
    封静看他一眼，似是没想到他能这么见缝插针。
    她忍着笑说：“那就给你补偿1分吧。”
    秦峥用余光瞥她一眼，“吃饭了吗？”
    “没有。”
    封静摇了摇头，撒了个小谎：“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吃饭，你带我去吃吧。”
    秦峥问：“想去哪里？”
    封静说：“我想去你家。”
    秦峥一顿，“你——”
    他停顿半秒，声音低下去：“你想好了？”
    “你想去哪里了？”封静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似乎很奇怪，“我要吃你煮的面条。”
    “……”
    秦峥的神色有半刻的说不清道不明，忽然失笑：“好。”
    看着他这挣扎犹豫纠结的模样，封静偏过头，面对着自己一侧的窗户，嘴不自觉地往上翘起。
    ***
    这是封静第二次光顾秦峥的家。
    秦峥说：“你先坐一下，如果觉得无聊，可以看电视。”
    封静问：“要帮忙吗？”
    “不用，你坐着就好。”
    安顿好封静，她转身进了厨房，
    封静坐在客厅里，也没看电视，只是好奇地东张西望。
    上次来去匆匆，也没看清楚他家里的环境。今天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仔仔细细地看欣赏屋内的布置。
    秦峥的家不大，是一套一室两厅的小居室。
    装修也很简单，但打理得整整有条，很符合他的风格。
    很快，秦峥端着两碗汤面从厨房里出来，招呼封静到餐厅，
    封静坐到餐桌前，愉悦地说：“那我不客气了。”
    面前的汤面热气蒸腾，香气四溢，上面铺了一只金黄的荷包蛋，撒几粒葱花，令人食指大动。
    没吃晚饭，封静早就饿了。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是上次的味道。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人，疑惑道：“为什么我煮的面，跟你煮的味道差距这么大？”
    秦峥看她一眼，略一挑眉：“这不是很正常吗？”理所当然的语气。
    “……”好像又变回那个欠扁的秦峥。
    看在这碗面的份上，封静忍着扣分的冲动，又问他：“你在家的时候，也是自己做饭吗？”
    “不然呢？”不知想到什么，他睨她一眼，“总是出去吃，不健康。”
    “噢。”封静怀疑他在内涵自己，但没有证据。她假装听不懂，低头吃面。
    秦峥嘴角轻勾。
    谁也没有说话，很安静。餐厅的灯光明亮而暖黄，衬得气氛很温馨，却又微妙而难言。
    封静安静地吃着面，目光却不由自主
    灯光打落，像给面前的人加了一层滤镜。秦峥锋利的眉眼淡了几分，五官的锐利也好似柔和不少。
    不知想到什么，她动作微顿，缓缓开口。
    “你过去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她又补充了句，“是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听班里的人说的。”
    “是吗？”秦峥看起来毫不在意，轻扯唇角，懒洋洋道，“你们那个班的人，还真八卦。”
    “是吧。”
    封静看出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你的上班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秦峥说：“通常情况是朝九晚五，但是任务来的时候，就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
    “这样啊，听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封静若有所思。
    “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封静朝他一笑，“我今天心情好，给你加20分吧。”
    秦峥已经吃完，放下筷子，语气正经道：“那现在就是是16.01分。”
    封静有些意外。
    加分扣分不过是她随口说的，没想到他居然记得清清楚楚。
    吃完面，秦峥把碗筷收拾走。
    从厨房出来，他向封静走来：“我送你回去？”
    封静刚要说话，余光忽然看见，茶几上堆放的报刊下，压着一本她很眼熟的本子。
    “这是——”
    她伸手去拿，但秦峥先一步把日记本拿了起来：“你说这个？”
    封静反应过来，立刻紧张地问：“这本子怎么在你这里？”
    “这日记，你不是不要了吗？上次你让麦颖诗还给我一堆东西，这本子就在里面。”
    秦峥唇角微弯，眼中起了戏谑之色：“这是你的记仇小本子吗？我看你在上面写了很多跟我有关的坏话。”
    “你还……看了？还回来！”少女时的心事曝光，封静赧然，伸手去夺，“还有，那是坏话吗？那都是实话。”
    秦峥避开她的手，看着她泛红的耳根，挑着嘴角笑：“既然你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送人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吗？”
    封静气急：“我有说送你吗？只是不小心放到箱子里去了，快还给我。”
    “不要，除非你给我加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封静瞪他：“想得美，你这样我不扣你分就不错了。快把日记还回来！”
    两人在客厅笑着打闹。封静一个扑空，脚下忽然绊到了什么，一个趔趄，往旁边倒去。
    “呀！”她低呼了声。
    “小心！”秦峥一惊，赶紧伸手去拉他，却被她带倒，两人直接倒在沙发上。
    感觉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上，但却有东西压到自己身上。封静睁开眼睛，发现秦峥半趴在自己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四目相对，他们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偌大的空间安静下来。
    封静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秦峥喉结滚动，眸色愈发幽深，慢慢地向她靠近。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也无需言明。他们像是两块磁铁，吸引着彼此。
    心意相通的那一刻，他吻了上来。
    事情不知道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封静浑身犹如被电过了一下，脑海里全然是空白，这一刻什么也想不起了。她凭着身体的本能，搂上他的颈脖，闭上眼睛，去回应他的吻。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姜晚笙”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53章 第五十三道不等式
    秦峥手上的日记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到地上。
    这个吻缠绵悱恻。
    秦峥一手托着封静的后脑勺, 另一只手穿过她的长发，牢牢握住她纤瘦的肩膀，将她抱得更紧。
    彼此的鼻息缠绕, 气息相互纠缠着。
    他的鼻尖碰触到她的, 她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男性气息。
    他们的脸近在咫尺，彼此的睫毛甚至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一切顺其自然。
    两人互相拥抱, 亲吻，抚摸，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客厅的温度似乎也开始攀升。
    异样的感觉蔓延至心尖，封静觉得自己心跳也越跳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腔, 却不愿意停下。她的身体变得软绵无力, 只能紧攀着他的肩膀。隔着衣物,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火烧灼了一般，热得厉害。
    一种莫名的渴求驱使着她, 让她情不自禁地抱紧了秦峥。
    秦峥的吻愈发狂热, 激烈, 像是要向她倾诉缺失了那些年来的思念。
    封静的脑子昏昏涨涨的, 仿佛快要失控。她只能依附着他，以此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明知道不该如此，但是却舍不得放弃这一切。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两人都心知肚明。
    衬衫最上方的纽扣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 衣领滑落到肩膀处, 风光旖旎。
    封静心脏在疯狂的悸动。
    轰隆——
    窗外一声雷鸣炸响。
    封静瞬间惊醒过来。她意识到什么，如梦初醒, 赶紧推开秦峥。
    秦峥放开了她, 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眸底闪烁着异样的星辉。
    封静又推了推他，耳根子红得快要滴血：“快起来。”
    秦峥慢慢起身，坐正了身。
    封静坐起来，耳根子红得像是要滴血。她若无其事地把衣服拉回去，迅速扣好钮扣，又欲盖弥彰地看向地面。
    这一眼，她看见了掉在地上的日记本，下意识伸手去捡。
    秦峥却抢先一步，捡起了日记本。
    “你……”封静一愣，又看向他，继续那之前的话题，“赶紧把日记还我。”
    秦峥合上日记本，掀眸看向她，恬不知耻地提出要求：“还你可以，给我加分。”
    “你……”
    “不加分，那就免谈。”秦峥靠到沙发上，掀了掀眼皮，声音懒散。
    封静只得答应：“行，给你加5分，总可以了吧？”
    “5分？5分就想收买我？”秦峥挑了下眉，他笑起来，慢条斯理，带几分慵懒。
    封静无可奈何：“10分，最大限度了，不要就拉倒！”
    “行。”秦峥见好就收，把日记本递过来，又说，“那现在是26.01分了。”
    “……”
    封静一把夺回日记本，翻到新的一页，拿起茶几上放着的圆珠笔，直接在上面写：【X年X月X日，今天大臭屁威胁我。】
    记仇.jpg
    秦峥看到她在日记本上写的文字，无声一哂。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缓缓开口：“快十二点了，还要回去吗？”
    封静合上日记本，看向窗外。
    客厅的窗户没关上，所以刚刚那一道雷鸣声才如此清晰。紧接着是闪电，和雷鸣一起齐齐撕裂了天空。黑夜像被穿了个大洞，大雨倾盘而下。
    雨水打进来，地面瞬间湿了一小块。
    秦峥走过去，关上窗户。
    雨点却穷追不舍，用力敲打着窗上的玻璃，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下雨了，倒是给了封静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封静说：“现在在下暴雨，这么晚回去也不安全，我今晚就不回去了。你能收留我吧？”
    秦峥动作一顿，朝她看来，黑眸深邃似潭：“不回去了？那你的意思是，要跟我继续刚才的事？”
    “你想得美，”封静毫不犹豫，眼里带着得逞的笑意，“你分数都没赚够，就想一步登天了？”
    秦峥：“……”
    封静移开目光：“很晚了，我要洗澡。”
    秦峥深呼吸一口气，压下黑眸底下涌动的情绪，说：“我这里没你能穿的衣服，你要是不介意，先穿着我的。”
    “好。”
    秦峥进房间，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给她准备毛巾和一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具。
    “你先洗，东西是新的，还需要什么告诉我。”
    “嗯，不用了，谢谢。”封静对他展露笑容，笑眯眯地拿着东西进了浴室。
    身后，秦峥轻轻呼出口气。
    热水冲去了一身疲惫，倦意也一扫而空。
    洗完澡，封静穿上他的衣服，从水雾氤氲的浴室走出来。
    “我好了，到你了。”见秦峥不应声，封静迎上她的目光，不由奇怪，“怎么了？”
    秦峥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
    他的衬衫穿到她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直接盖住膝盖，领口下拉到锁骨处，头发披散在一边的肩上，带着几分禁欲美。
    她并未刻意遮掩颈脖上的痕迹，不是春天，春光却格外明媚。
    秦峥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说：“今晚你睡房间吧。”
    封静走近他，问：“那你呢？”
    秦峥背过身去，假装在柜子里翻找衣服：“我当然也睡房间。”
    “哎？”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封静凑过去，疑惑地问，“你上次不还主动睡客厅沙发吗？”
    “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要睡沙发？”秦峥回头看她一眼，语气理所当然，“沙发又硬又窄，我不喜欢。”
    封静：“……”
    沙发不硬呀，不过对他而言，的确有点窄。
    “那你……”
    封静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低下头，心跳跳快了半拍。
    “你先睡，不用等我，我还有事要处理。”秦峥拿了衣服，关上衣柜的门。
    封静闻言抬起头：“嗯？”
    秦峥没接话，也没看她，快步进了浴室。
    迅速地关上门，然而关门的动作，却带着几分狼狈。
    很快，浴室里传出潺潺的水声。
    封静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嘴角弯起了愉悦的弧度。
    ***
    秦峥从浴室里出来，却看见封静正坐在床上玩手机。
    听到声音，她抬头向他看来：“洗完了？”
    秦峥停下脚步：“怎么还没睡？”
    封静晃了晃脚丫子，好整以暇地说：“等你啊，这里好像只有一张被子，晚上怎么分？”
    秦峥往床上看了眼，什么也没说，向她走过来，毫无征兆地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倒在床上。
    封静一时陷入了震惊的状态里，还没回过神来，一张柔软的被子盖到了她的脸上。
    “你干——”你干嘛。
    话未说完，就听见秦峥淡淡的声音：“睡觉。”
    她拿了个枕头隔在两人中间，也躺了下来，关掉床头灯。
    房间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封静扯开被子，看向身侧的人，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
    窗帘留了一条缝隙，微弱的光线从外面投进来，让封静不至于完全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况。
    等适应了黑暗，封静侧过身，隔着抱枕看向秦峥，喊他：“喂，秦峥，你睡了吗？”
    秦峥不得不睁开眼睛，却看见她看着自己，眼睛在黑暗中仿佛格外明亮。
    “怎么了？”他低声问。
    封静说：“我睡不着，你陪我聊会天。”
    “你要聊什么？”
    封静笑嘻嘻道：“就随便聊聊，比如聊点关于你的事。”
    “聊我？我有什么好聊的？”
    封静问：“你为什么会当排爆警察？”
    “毕业后，刚好有专业对口的岗位，就考进去了。”秦峥低声，“你呢？”
    “我？”不知想到什么，封静下巴搁到抱枕上，笑了笑，“本来报的是外科临床，但分数差一点，被调剂到中医科了。但后来发现，中医也挺不错的。”
    “是被……”秦峥声音略顿，“我影响了吗？”
    封静立刻说：“不是你的错，是……命运弄人罢了。”
    两人沉默。
    短暂的无声后，封静问：“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秦峥稍怔，过了会才问：“怎么看出来的？”
    “从你这屋子的布置看出来的，所有的东西物品都是一个人用的份，就像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会再有其他人存在。”
    “……嗯。”他轻哂，带着几分自嘲。
    黑暗里，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封静忽然问：“你是不是在很早以前，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秦峥沉默了会，忽然失笑，语调散漫地开腔：“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
    “……”
    封静撇了撇嘴：“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很清楚？”秦峥声音略低，含着笑意。
    封静故意拖长了强调：“哦，你的思想可真龌龊。”
    不知不觉，她带抱枕窝进了他的怀里。
    秦峥察觉到这个情况，身体僵了僵：“……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你要对我图谋不轨，”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封医生？”
    “哪有，”封静一本正经地说，“空调开得低，我有点冷。”
    秦峥要伸手去拿遥控器：“我调高点，你躺好。”
    封静立刻按住他的手：“不用了，这样就好了，你抱一下就不冷了。”
    她往他怀里靠了靠，又侧过身，然后搂住抱枕。
    秦峥纹丝不敢动，但封静却在他的怀里不安分地乱动。
    “别动了，”秦峥最终无法忍耐，从身后抱住她，声音低哑得吓人，“你再乱动，我就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背对着他，故作不解：“会发生什么？”
    “……”
    秦峥不说话了。
    黑暗里，似乎只剩下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封静的背脊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背后的温暖，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anran扔的霸王票，感谢读者“软云”“48089564”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54章 第五十四道不等式
    被限制了行动, 封静也安分了下来。
    秦峥的手落到了她的腰肢上，一直停着不动。
    封静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尽管闭上眼睛, 却始终无法入睡。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房间里，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就像是一曲美妙的乐章，在她耳畔萦绕。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子后，一开始还好，到后面，她觉得脖子开始痒了起来, 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不知过了多久, 封静突然感到脖子痒, 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她这么一动，秦峥强压下去的难受再次被激发出来。
    他力道收紧, 用力将她往怀里带。
    封静一惊, 反应过来时, 后背一惊紧贴到秦峥的胸口前, 他身体的温度，似乎烫的吓人。
    她不敢乱动：“你干嘛？”
    “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秦峥呼出一口气，压抑下去。
    封静争辩道：“你在说什么？我刚刚只是觉得脖子痒。”
    他却不相信：“封静, 你把我的火都挑出来, 你说怎么办？”
    “那我现在起来帮你扎几针？泻一下火？”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秦峥沉默了下, 似乎被气笑了：“你今天是故意来折磨我的吧？”
    封静捂住耳朵，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睡觉睡觉。”
    又拉起被子, 盖好。
    秦峥：“……”
    短暂的沉默。
    “你说, 你觉得痒？”耳畔，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
    封静没吭声。
    她闭着眼睛，以为这样自欺欺人，黑暗就会重归于安静。
    秦峥却不如她的愿。他的手沿着她的背脊，一路往上，在她的颈后的位置捏了捏。
    他的手法很轻，开始还挺舒服，但后面越来越放肆。
    她有些恼怒，忍不住翻过身，问身后的人：“你干什么呀？”
    秦峥却一下子翻过身，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身下，动作迅速得让她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
    两人一上一下。
    黑暗中，秦峥的视线与她平齐，四目相对。昏暗的房中，他的眼睛却格外明亮。
    他的手撑在她的身侧，直视着她的眼睛。
    “挑衅我这么久，你说我要干嘛？”即使隔着黑暗，光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也能脑补出他眼中似笑非笑的神色。
    封静一颗小心脏却噗通噗通的，心跳加快了很多。
    两人的瞳孔里都映射出彼此的身影。
    封静心底莫名一悸，有种被他深邃双眸注视的羞耻感，她偏过脑袋，不去看他的眼睛。
    “我，我哪有挑衅你？”封静装糊涂，“你要是敢越界，当心我扣光你的分。”
    “那你扣吧，这分我不要了。”秦峥的语气风轻云淡，仿佛毫不在意。
    “喂——”
    他吻了下来，以吻封缄，省去所有的步骤，直接攻城略池。
    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她的理智一下子全军覆没。
    安静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暧昧的气息，和秦峥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封静眼神迷离，脸色豪润。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唇依然相贴，可是封静却发现自己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运转，只知道任由秦峥为所欲为。
    忽然，秦峥停了下来。
    他停止了亲吻，动作也停下。
    封静心里闪过一丝迷茫，她睁开眼睛，似是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人
    忽然，有什么东西压到了她的唇上。
    是他的手指。
    秦峥的指腹，在黑夜里，轻轻抚摸她的唇瓣。
    他模仿轻吻的动作，描绘着她的唇形。
    一股电流从指尖流窜，传遍了全身。封静身子颤栗了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感觉到，秦峥的手掌落到了她的脖颈上，停了下来。
    “你……”
    “现在还痒吗？”
    秦峥的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诱惑。
    “我，”封静理智逐渐恢复，想要动，却被他压制着，无法活动。她有些难以启齿，总不能跟他说，她觉得难受。
    “很难受？”秦峥却像是猜出了她的想法，发出一声轻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慵懒，“求我，我就帮你。”
    “……”封静不说话。
    “不说话，那就这样了。”他尾音轻扬，语气闲散懒淡。
    “……那就是哪样？”封静迟缓地开口。
    秦峥没回答，却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他的指尖触碰上她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凉。
    然后，缓慢往下游移，最后停在她的腰部。
    封静屏住呼吸，心里紧张，还有些莫名的期待。
    可下一刻，他却给她挠起痒痒来。
    “啊！秦峥你干嘛！”封静惊呼，随即又不受控制地笑了出声。
    “哈哈哈哈哈，别挠了，”封静笑出了眼泪，左右躲避着他的手，连忙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
    秦峥声音低沉：“那还扣分吗？”
    “你又威胁——哈哈哈哈哈……”封静只能同意，“好了，不扣了，不扣了。”
    他这才停下，扯过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到她的身上，自己也躺好：“好，那就别动了，赶紧睡觉。”
    封静冷怔了下，从被子下伸出毛茸茸的脑袋：“你……不继续啦？”
    秦峥把她的脑袋按了回去，懒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让我上当扣光我的分，想也别想。”
    “哦。”
    封静有些失望，“没想到被你看穿了。”
    黑暗中传来秦峥的轻哂声。
    很快，房间重归静谧。
    两人相拥入眠。
    ***
    一夜好梦。
    虽然昨天什么也没干成，但折腾到大半夜，第二天醒来时，还是有一定的影响。
    封静只觉得身体很累，眼皮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压住，怎样也睁不开来。
    过了许久，她终于适应了环境，睁开眼睛。
    卧室里的空调还开着，温度适宜。
    她意识未清，凭着直觉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蹭了蹭，浑身懒洋洋的。
    被窝里仿佛还余留着秦峥的气息，她的思绪渐渐回笼。
    ……等等，气息。
    她再仔细一瞧，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封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占据了整张床。稍微回忆了下，刚刚醒来的时候，睡姿也不好看。
    她迅速翻侧过身，把脸埋在枕头下，微微红了脸。
    她这睡姿，这不是……秦峥醒来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看见了？
    不良形象一下子被曝光，封静觉得难为情极了。过了会，她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有些丧气地掀开被子。
    算了，看都看见了，就这样吧。
    封静自暴自弃想，随手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六点四十九分，还不到七点。
    不知想到什么，她迅速爬起来，换好衣服，走出房间。
    十一月这时间，天还未彻底亮起。
    客厅开着灯，照得一室亮堂。
    秦峥正在厨房煮早餐。他穿着居家服，背对着她，素来清冷的气质不减，身上却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封静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后，抱住了他。
    秦峥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接着镇定开口：“……醒了？”
    即使不回头，他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封静把脸贴到他的后背上蹭了蹭，又探头往锅里看去：“在煮什么？”
    秦峥说：“面条。”
    封静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秦峥往后瞥了眼，一本正经：“怕把女朋友饿着了，起来会跟我抗议。”
    封静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所以，这是爱心早餐吗？”
    秦峥嘴角轻扬：“嗯，一大早给你煮爱心早餐，有加分吗？”
    封静故作思索：“有吧，可以加1分。”
    “那现在是27.01分。”
    “什么27.01分？”她似是疑惑，“秦队长，你忘了？昨天你的分已经被扣光了。”
    “……”
    “所以，零分加一分，现在应该是1分才对。”
    秦峥抬眼，纠正她：“封医生，你的数学是很好，但你的记性是不是不太好？昨天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乱扣分的。”
    最后那句话，他似乎特别强调。
    “我有说过吗？”封静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秦峥眉梢轻抬，声音压得极低：“那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吗？”
    “哦，我想起来了，”封静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立刻松开手，欲盖弥彰般说，“看在你今天表现良好的份上，再给你加10分。”
    秦峥微哂。他关了火，把面条捞起来，盛进汤碗。又从旁边舀了一勺熬好的汤汁，浇到面上。
    他端起两碗面：“过来吃早餐。”
    “哦。”封静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厨房。坐到餐桌前，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看他准备好餐具，把汤面放到她面前。
    她发现，自己等他投喂，似乎越来越熟练了。
    明明这才是第二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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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第五十五道不等式
    这种感觉, 就好似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她和他仿佛都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习惯早成自然。无论多少次, 都是如此, 并且做得非常好。
    封静心里甜滋滋，她吃着面, 却不时用余光偷看着对面的人。
    再一次偷看，秦峥恰好抬眸，与她对视。
    被抓了个正着，她微僵一下，目光闪烁不定, 仿佛在做贼心虚一般。
    “看什么？”秦峥问。
    “没, 没什么。”封静连忙收敛眼神, 低下头猛地喝了口汤。下一刻，眉心狠蹙了下, 她被咸到了。
    她连忙端起旁边的水杯, 灌下半杯水, 方才缓过来。
    秦峥微微勾了下嘴角：“想看就光明正大看, 我又不会笑话你。”
    封静撇了下嘴，不承认：“你凭什么说我偷看？”
    “你的目光太过炽热。”他轻声说。
    “……”封静的心跳一瞬间拍了半拍。她立刻收回视线，不说话, 继续吃面。
    吃完面, 秦峥收拾餐桌。
    等封静洗漱完从浴室出来, 他招呼她一起出门。
    临走之际，封静叫住他。
    “等下, ”她快步走过来, 踮起脚尖, 亲昵地搂住他的肩膀，仰起小脸，笑眯眯地说，“今天表现很不错，再加3分，超过30分，给你阶段奖励。”
    秦峥眉梢轻抬：“什么——”
    话未说完，封静已经扑上来，在他颈间处落下一吻。
    秦峥没有反驳她的主动示好，任由她搂着。
    他垂下眼帘，看着她。
    她身上淡雅的香味萦绕着他的鼻翼，他闻着闻着就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等她退开，他收了思绪，看向她。
    “阶段奖励？”
    他刚刚没错过她眼中得逞的笑意。
    “你脖子上的痕迹好像不太明显，帮你加深了下。”封静后退了一步，笑意盈盈，“今天上班的时候，可能要辛苦你和你的同事解释了，秦队长。”
    “你好像很想让我丢脸？”秦峥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图，风轻云淡道，“反正顶着痕迹去上班，丢脸的又不是我。”
    封静愣了下，顺着他的逻辑思考：“那难不成丢脸的是我吗？”
    他轻扯嘴角，没接话，转过身，走向玄关。
    封静感觉无趣，不由撇了撇嘴。
    她看着秦峥高大的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跟着走上前。
    他弯腰换鞋的瞬间，封静突然凑上前，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没有多久就撤退了，脸蛋却烫的厉害。
    秦峥换好鞋子，抬眸朝她看过去。
    封静连忙低下头，装作在时间。
    秦峥略略挑眉，唇角轻扬：“这也是阶段奖励？”
    封静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看他：“早安吻，没听说过吗？”
    秦峥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门口，打开门，迈开修长的腿走了出去。
    背对着封静，他抬手摸了摸脸颊，嘴角不禁勾勒起一抹笑。
    ***
    送封静回医院，秦峥才开车回单位。
    推门进办公室，江一程和另外一位队员已经到了，正围着电脑说话。
    见到他，江一程连忙打招呼：“秦队。”
    “秦队。”
    秦峥朝他点点头。
    “你回来正好，我们刚好说到……”江一程忽然看到什么，愣了一下，奇怪道，“秦队，你脖子那块是怎么回事？是被虫子咬了吗？我这有药膏，你要不要——”
    队友重重咳了一声，把手搭在他肩上，打断道：“一程，你现在还是单身吗？”
    江一程立刻向他投去不满的眼神：“喂喂，刘东，你说话就说话，干嘛突然人身攻击？”
    刘东看秦峥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咳，一程，你别激动，我的意思是……”
    秦峥笑笑，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宋队长走进来，跟他打一声招呼：“秦队，回来了。”
    “宋队，有什么新消息吗？”秦峥问。
    宋队长点了一下头：“走，我们出去再说。”
    走出办公室，秦峥再次问：“宋队，什么情况？”
    宋队长神色严肃：“秦队，最近遇到点棘手的事，我们想请你帮帮忙。”
    ***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整个上午，封静的心情都不错。
    中午，门诊下班，封静出了门诊大楼，往医院食堂方向走。
    她边走边回复秦峥的信息，刚走到急诊大厅，就听到于主任的大嗓门。
    她敛了笑意，抬起头。
    于主任正在对唐嘉年进行训话，脸色不太好看：“……说放弃就放弃，你这样对得起你读的四年大学，对得起你医学生的身份吗？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好好想一想，明天告诉我答案。”
    唐嘉年低着头：“我知道了，于主任，我……会考虑清楚的。”接受完训话，他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
    封静收起手机，走上前，跟于主任打招呼：“于主任。”
    于主任转过身：“是封医生。”看到封静，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封静往唐嘉年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小唐是怎么了？我听护士说，他要放弃实习？”
    “说家里出了事。”
    于主任点了下头，又摇摇头，叹气道：“这个小唐也是，研讨会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这么有天赋的一个孩子，我原本挺看好他的，你说他是怎么回事？”
    “封医生，我看你和他平时关系好像挺不错。你们年轻人之间也多话题些，有机会，你能给他好好做做思想工作吗？”
    封静思索了下，点头：“好，我找机会跟他聊聊。”
    于主任拜托的事，她不好拒绝。她决定，下次碰见，就跟他聊聊。
    ***
    下午，门诊照常上班。
    平常的工作日，下午病人不多。
    开诊不久，她的诊室来了一位病人。五六十岁的男子，略瘦削，皮肤黝黑，大半的头发已经白了。
    他一进门便打招呼：“封医生你好，我听我侄女提到过你，我从她那知道你是医生，我今天是慕名过来的。”
    封静抬起头，看向这位自来熟的病人：“您侄女是？”
    “就是杨沛沛，您认识吧？”男人坐了下来，往外面看了一眼，抓了抓头，又陪笑着说，“她说您是她的高中同学。”
    封静低头扫了一眼病历簿，看到上面的名字——
    杨钏林，男，51岁。
    “原来您是沛沛的叔叔。”
    杨钏林笑着应道：“是啊是啊，我是她叔。”
    封静问：“您有哪里不舒服？”
    “就是心脏这方面的问题，”杨钏林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打开，递给封静，“封医生，这个方子，您给我誊抄一遍就好。你知道的，药店买药可贵了，在医院能刷医保卡，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封静一怔，接过方子，一看，不由皱了下眉：“这方子，是谁给您开的？”
    “是……我乡下的一位老中医。”杨钏林说，“我们村里的人平时有什么伤病疼痛，都是找他看的。”
    封静示意他伸手：“我先给您把把脉。”
    杨钏林伸出手，嘴上却说着：“封医生，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就照抄一下方子就好。”
    封静把完脉，抬头看向他：“可这方子跟您的症状并不对症。”
    “不对症？怎么会不对症呢？”杨钏林一愣。
    封静委婉地解释：“您的身体并没有心脏方面的问题，而且药方治疗的病症，也跟你目前的症状不相符。”
    杨钏林愣了下，接着一拍大腿：“哎呀，我跟您说实话吧，其实这方子不是我的，是我帮我老娘开的。她年纪大了，出门不方便，就让我来给她开点药，调理一下身体。我这不是为了方便，才用了我自己的名字挂号，这样也能刷我自己的医保卡。”
    封静说：“那我也得看过病人，才能给你开方子。不然，这是有违规定的。”
    杨钏林脸色为难，恳求道：“封医生，你就不能行个方便吗？你看我老娘都快九十了，她一个老人家出门也不方便，这也有现成的方子，就只是开点药的事。”
    封静语气坚定：“杨先生，这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我得对每一个病人负责。”
    杨钏林见说不通，终于放弃：“行行，我理解，你们医生也不容易，我也不为难你了。这样吧，我改天带她来看看。”
    他把纸张收起来，几下折叠好塞回到口袋。他往口袋里塞了几下，又说：“不过来都来了，号也挂了，我也别浪费。封医生，我最近有点失眠，每天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就是觉得烦躁，老睡不好，要不你给我开个方子吧，这总可以了吧？。”
    封静点头：“可以。你那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方子。”
    杨钏林露出笑容，感激道：“哎，好好好，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
    封静收回目光，操作电脑开方子。
    杨钏林四处张望，似是想到什么，又说：“对了，我侄女最近不是怀孕了吗？封医生啊，你和她这么熟，能给她开个安胎的方子吗？她怀孕后，食欲减退了，脾气也变得不太好，可让我们担心了。”
    “……”
    封静停下动作，有些无奈：“杨先生，刚刚不是跟您说了吗？我看过病人后才能开方。”
    杨钏林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抱歉抱歉，我给忘了。”
    “要是她需要调理身体，可以让她过来找我，”封静在系统提交了药方，把病历簿递回去，“可以了，我给您开了五天的药。”
    “好好，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了呀，”杨钏林应道，接过病历簿，笑着和她道别，接着离开了诊室。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Salary”“48089564”“忆影”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56章 第五十六道不等式
    封静一直忙碌到六点, 下班了。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回家。
    她拿起包包，往电梯口走去。
    等电梯的时候, 她想起了于主任拜托她的事情。
    但整一个下午, 她都没碰见唐嘉年。
    正想着，电梯“叮”地一声, 门开。
    封静收了思绪，走进电梯。刚按下1层的按钮，她突然看到唐嘉年从前面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她一怔，赶紧按住电梯键。
    唐嘉年也看到了她，愣了下, 却低下头, 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封静有些奇怪, 念头转过的瞬间，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到一楼, 封静走出电梯, 边回复秦峥的短信, 边往外面走。
    一小时前, 秦峥给她发了信息，说下班后过来接她。
    今天有门诊排班，封静告诉他的时间是六点半, 但出了医院, 秦峥的车已经在外面。
    她连忙加快脚步, 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
    “等很久了吗？”
    秦峥放下手机, 看向她：“没, 刚刚到。”
    封静问：“可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我不是说六点半？”
    “因为，”秦峥顿了顿，语气认真，“不想再迟到了。”
    封静稍怔了下，没说话，拉开安全带，嘴角弧度上扬。
    又听秦峥说：“对了，妈让我们这周末回家里吃饭。”
    封静没反应过来，随口应了声：“好，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她猛地抬头：“等等，你喊谁‘妈’？”
    “除了咱妈，还谁有？”秦峥眉梢轻抬，一脸理所当然。
    封静惊呆，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她深呼吸了口气：“秦队长，你是不是忘了，你还在考察期。现在连正式工都算不上，就喊上……那个称呼了？”
    “我知道，我记得很清楚，现在是40.01分了，距离目标也不远。”秦峥微笑，“但既然分数迟早也能够，我提前喊一声妈也没问题吧？”
    “喂，够了，谁跟你说没问题的？”
    封静眼神不满：“还有，我妈怎么会有你的联系方式？”
    秦峥说：“她加了我的微信。”
    封静顿了下，一脸疑惑：“你们什么时候加上微信的？”
    他握拳抵住嘴角的笑意，说：“就是那天去你家的时候，她送我出门，顺便加上我的微信号。”
    封静：“……”
    她就知道，她妈那天对秦峥这么热切，还把他送到门口，准没好事。
    封静又问：“我妈还跟你说了什么？”
    秦峥说：“就说了这事，也没别的了。”
    封静仔细一想，还是不放心，朝他伸出手：“手机给我看下。”
    秦峥看她一眼，嘴角无声地牵了下，听话地叫出了手机。
    秦峥的手机有密码。
    封静拿过手机，习惯性便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忽然想起——
    这不是她的手机。
    但是，下一秒，手机解锁了。
    封静微怔了下，看秦峥一下，又点进微信。
    她很快找到封妈妈的微信。
    昵称没变。
    但封妈妈的头像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她三岁的照片。
    在公园里，她穿着一条碎花小裙子，头上顶着两个小羊角，手里拿着一朵路边摘来的野花，笑得很傻。
    封静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被丢光了。
    她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点进去对话框。
    封妈妈：【小秦，这周末和静静一起回家里吃饭，我亲自下厨。】
    秦峥回复：【好的，阿姨，等封静下班后，我跟他说一说。】
    封妈妈发来语音消息：【哎呀，小秦，你怎么还喊阿姨，跟着静静一起喊就好了。】
    封妈妈：【静静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除此之外，也没说别的话。
    封静退出对话框，刚要把手机还给秦峥，却意外看到一条留言。
    刑侦队-宋队长：【线索断了，杨包贵三天前已死亡，车……】
    她没点进去，但这条留言简短，一下就能猜出那句话全貌。
    封静愣了下，把手机还给他，迟疑地问：“这个杨包贵，是十年前在……医闹的那个人吗？”
    秦峥接过手机，听到她的话，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也很淡：“是他。”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一直以来，你都盯着他？”
    “嗯，在他出狱后。”
    封静顿时紧张起来：“秦峥，你别冲动。再说也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得往前看。虽然说他受得惩罚很轻，但以牙还牙的方法并不是……”
    “封医生。”秦峥突然唤她。
    “啊？”
    他迎上她的视线，嘴角含笑：“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封静愣了下：“我……你不是……”
    秦峥说：“别多想，我不会干任何违法犯罪的事。盯他的不仅是我一个人。这是因为和一个案件有关，”他敛了笑意，“可惜……”
    线索断了。
    “哦。”
    知道是误会，封静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尴尬。
    秦峥转移话题：“待会想到哪里吃饭？”
    封静想起正事，立即说：“今天当然回家。”
    秦峥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她：“回家？”
    封静一脸奇怪地看向他：“当然，不回家我去哪？昨天下雨，今天总得回去一趟。我前天晾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收呢，昨天雨那么大，也不知道湿透了没。”
    秦峥挑眉：“那我呢？”
    封静像是才想起他来，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故作思考，过了会，才勉为其难地提议：“要不……你也跟我一块？”
    秦峥问：“我跟你一块回去？那晚饭呢？”
    封静说：“这好办，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到超市买菜，然后到我那里做饭。”
    秦峥又问：“那谁负责做饭？”
    封静看着他，淡定地说：“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你。”
    秦峥轻哂了声：“所以，你让我跟你一起回去，就是想让我当你的免费劳工？”
    封静眨眨眼，一脸夸张：“哎呀，被你发现了。”
    “你觉得，我脸上像是写着冤大头的样子吗？”
    封静撇撇嘴：“那你要不要干？男、朋、友？”
    秦峥收回目光，一脸淡定：“当劳工倒是可以，但是不能免费。”
    “好了，”封静看穿他的意图，，“大不了给你加分。”
    “加多少？”秦峥向她讨要分数，好像越来越熟练。
    封静试探地问：“5分？”
    秦峥挑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10分？”
    他依然不为所动。
    封静没好气：“15分，不要拉倒。”
    “成交。”
    “……”莫名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交易达成，秦峥启动车子。
    车子开远，封静忽然从车外后视镜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立刻转过头。
    唐嘉年在和一个中年男人在对话，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
    唐嘉年转身就走，中年男人想去拉他，但被他甩开了手。
    两人不欢而散。
    秦峥注意到她的异样，瞥她一眼：“在看什么？”
    封静收回视线：“没。”
    ***
    封静居住的小区附近有大型的购物超市。
    两人到超市买了菜，拎着大袋小袋回到公寓。
    进门后，秦峥问：“东西放哪里？”
    “都放到厨房吧。”
    封静跟着他进厨房，把食材摆放好。
    秦峥开始忙碌起来，封静想帮忙，但似乎没有她能插手的地方。
    她有些不好意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你的意思是，要当监工吗？”秦峥挑眉，“这就不用了，你去忙吧。”
    他又补充了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当你的‘劳工’。”
    封静听出一丝不对劲。
    等走出厨房，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等下，“劳工”的谐音不是……
    她用手捂住微红的脸。
    又被套路了。
    秦峥在厨房里忙碌，封静坐到沙发上，拿了本医学杂志翻看起来。
    这时，手机响起。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麦颖诗。
    接起电话，麦颖诗问：“静静，你在干嘛呢？”
    封静说：“刚回家呢。”
    “你在家呀，吃饭没？”麦颖诗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
    “还没，怎么了？”
    “那出来喝一杯不？”
    封静听得出她情绪沮丧，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别提了，都是工作上的烦心事。”
    “那唐小花不是退出我们综艺节目了吗？明明是她自己的问题，却甩锅给我们节目组，还在微博上明嘲暗讽，”麦颖诗忍不住吐槽起来，“我忍不住就上大号发了一条澄清，结果差点被她的粉丝给冲了，害得我还被大BOSS骂了一顿。”
    她叹了口气：“哎，不提她了，要不要出来？”
    封静回过神：“出来？现在吗？”
    秦峥走过来：“谁的电话？”
    封静捂住话筒，推了他一把，小声说：“你走开。”
    把秦峥赶走，她又赶紧说：“颖诗，我……刚下班，今天可能不是很方便，要不明天吧？”
    麦颖诗很敏锐：“你家里有人吗？”
    封静也不好瞒她，迟疑道：“嗯……”
    “你是在公寓吧？”
    “是啊。”
    “那现在跟你在一起的……”麦颖诗有了猜测，继续试探，“是不是秦峥？”
    作者有话说：
    放一个校园文预收《初夏》
    自习课上，有人将一团纸扔到初夏的桌上。
    初夏随手扔向角落的垃圾桶，却不慎砸中了过道上的韩束。
    放学后，受害者将某肇事者围堵起来。
    韩束将展开的纸条放到她面前——
    【遇见你后，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更接近你。】
    初夏被困在窄小的空间中，紧张解释：“对，对不起，我可以解释的！”
    “不。”
    韩束眼中情绪晦暗不明，声音低沉而危险：“你最好言行一致，我才是受害者。”
    初夏：？？？
    很久以后，初夏才知道——
    那天的纸团，不过是一团普通的白纸，
    是韩束，在纸条里，偷偷藏下一个初夏。
    第57章 第五十七道不等式
    封静沉默, 算默认。
    “真的是他？”
    没等她说话，麦颖诗又问：“你现在是在家里吧？他也在你家？”
    “嗯……”
    封静正斟酌如何和她解释，却听麦颖诗紧张起来：“他是不是来纠缠你？用不用我过来帮忙？”
    “不用不用, ”封静知道她误会了, 连忙阻止，“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
    麦颖诗疑惑, 沉默几秒钟，忽然问：“你和他在一起了？”
    封静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迅速。
    “什么时候的事？”麦颖诗又问。
    封静支支吾吾：“就是那天聚会之后，我们……嗯……”
    麦颖诗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们酒后乱X了？”
    封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不是不是，没这么快。”
    “好了好了, 我懂了。”
    麦颖诗啧啧两声, 语气带了点意味深长：“不过, 你不是说要跟他一刀两断了吗？之前还让我把东西还给他。”
    封静捂住话筒，压低了声音：“抱歉, 颖诗, 我看你这阵子很忙, 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件事。”
    “说好的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 要和我一起搞事业呢？这才几天，你就叛变了。”麦颖诗揶揄道。
    “其实吧，”封静余光瞟向秦峥, 强行给自己辩解, “我们现在还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在一起。”
    “嗯？怎么回事？”
    秦峥坐到她身边, 有些不满：“什么叫还不算是？”
    封静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话筒, 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凑过来, 面不改色道：“昨天夜里, 你抢我被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封静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抢你被子了？”
    “没有吗？”秦峥故作思考，“的确是我记错了，昨天在我家里，你跟我说冷，只是让我抱着你，没抢我被子。”
    麦颖诗轻咳了声：“姐妹，过分了呀，又在我面前秀恩爱。”
    “不是，我没有。是秦峥……”封静觉得自己很冤，秦峥的话听似澄清，实质上又抹黑了她一把。
    她解释无能，只能凶巴巴地朝秦峥做了个嘴型——“扣分”。
    秦峥挑了挑眉，一脸无辜。
    电话那边，麦颖诗的语气忽然变得疑惑：“咦，怎么回事？”
    一阵键盘敲打声后，她惊讶出声：“不会吧，唐意娜那玩意是有病还是是疯了吧？”
    “她上次打的葡萄糖，都打进自己的脑子里了吗？”
    听着她的语气逐渐暴躁，封静赶紧问：“颖诗，怎么了？”
    “静静，我等会给你发个链接，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麦颖诗语气严肃：“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
    “嗯？给我看什么？”封静更是疑惑。
    “稍等。”
    挂了电话，麦颖诗通过微信发来一条链接。
    来自微博。
    封静带着疑惑点开，映入眼帘的，是微博热搜上的词条。
    #唐意娜小号曝光#
    #唐意娜 恋爱日记#
    话题旁边甚至还有火红的“爆”！
    当红偶像小花恋情曝光，等同于塌房。
    与此相关的话题迅速发酵，火速登上了热搜，在粉丝当中掀起了巨浪。
    唐意娜的小号意外曝光——
    她在登录账号的时候，把一则疑似是恋爱日记的文字误发到自己的大号上。
    【上个月见到了Q先生。我没想过，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还能重逢。原来我们谁也没有忘记彼此，当你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那些年的暗恋并不是无疾而终。原来你没有忘记我。】
    微博发出三分钟后，就被删掉了，但还是被有心人截图了下来。
    随后，营销号开始传播那张截图。又有人搜索了那则日记的专有称呼，找到了一个叫“小甜糖恋爱日记”账号。这个账号里，全是同样画风的恋爱日记——
    【晚上突然想吃樱桃，就在朋友圈发了。一小时后，突然收到了一份跳跳外卖的樱桃，今天份甜蜜。】
    【几年未见，他的手依旧好看，和当初帮助我时一样的好看。又想起了那个午后，阳光和煦，他在图书馆安静读书、翻动书页的模样。】
    【同学聚会那天，我因为通告晚了到了半小时，去到的时候，才知道他接到紧急任务已经离开了。我有些遗憾，也有些失望，不过想着改天就能见面，心情又好了不少。直到晚上，我看到新闻报道，才知道XX地发生了爆炸事件。这一瞬间只觉得，他能完好无整地回来，那就足够了。】
    【今天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更深入了解他的职业了。每次他出任务，我总是很担心，也为他自豪。我知道，我们岁月静好，是总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很高兴，他就是在黑暗中替我们负重前行的那类人。】
    【今天经过Q先生的单位，突然想起他，但是不敢打扰他，于是远远望着，看到他和他的队友一起出任务，直到他上了车，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也许他不知道我来过，但是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描述很俏皮，将一个小女生的恋爱心思表达得淋漓尽致。
    热搜下，粉丝纷纷评论——
    网友A：【好甜好甜！看得我也想谈恋爱了！】
    网友B：【啊啊啊！娜娜居然有男朋友了？】
    网友C：【不会吧不会吧，我才刚粉上她没几天就塌房了，脱粉了。手动再见。】
    网友D：【楼上的，妹妹有男朋友怎么了？都成年人了，还不给人谈恋爱吗？】
    网友E：【妹妹没说自己恋爱啊？我看那文字，只是写自己暗恋的心里路程吧？】
    网游F：【都这么明显了，还说不是恋爱？】
    网友G：【被塞了一嘴狗粮，看看别人的男朋友！看看我们男朋友，都是什么玩意，又是羡慕嫉妒恨的一天。】
    网友H：【负重前行？娜娜的男朋友是什么职业呀？军人？警察？还是医生？好奇啊。】
    【妹妹赶紧出来澄清吧，球球了！告诉我不是真的】
    “Q先生是谁”，也在唐意娜的粉丝当中投下了疑问。
    但唐意娜和她的工作室销声匿迹一样，连声明也没有一个。
    倒是唐意娜的一位大粉暗搓搓地透露出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那位Q先生并非圈内人，只是一个素人。据我了解，娜娜和他以前是一个高中同学，娜娜暗恋他很多年了，估计最近娜娜已经梦想成真了吧。我觉得大家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专注娜娜的作品就好。”
    偶像恋情曝光导致塌房带来的热度，一下子就让微博沦陷了。
    先前和唐意娜相关的冒充救人者、蹭医学研讨会热度、中暑进医院打葡萄糖、甩大牌退出综艺节目等等的话题热度瞬间被压了下去。
    网友们完全是当代福尔摩斯，根据这些日记透露的信息，很快又扒出了唐意娜的另一个小号——里面全是她高中时期的暗恋记录。
    【喜欢你很久了，但是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每天上课的时候，总是偷偷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最期待的就是老师提问你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可以顺着所有人的目光，光明正大地偷窥你。】
    【你就像不羁的风，我喜欢你嘴角不羁的笑容，寂静午后，被阳光渲染的发梢。】
    【他总是那么耀眼，而我只能在远处看着。】
    ……
    网友还在她高中时期的账号里找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从观众席角度拍摄的，画面里，一群高中男生在打篮球，他们穿的是江城一中的校服。
    看时间，也和唐意娜读高中的时间吻合。
    高中同学，负重前行，X月X日的爆炸事件，粉丝们很快从日记里的蛛丝马迹，找到了“真相”——
    “姐妹们，我好像知道娜娜男朋友的身份了！”
    一位粉丝兴冲冲地PO出一张从江城公安分局官网上截下来的证件照，还有他的个人简介。
    江城公安分局，排爆队队长，秦峥。
    粉丝说：“和娜娜一个高中，也不知道我找得对不对，但信息都对上了，他们真的很配呢！”
    封静猛然抬头，看向一旁的秦峥。
    第58章 第五十八道不等式
    “江城公安分局, 排爆队队长，秦峥？”
    封静把手机举到他的面前，看看他, 又看看手机上的照片, 念出上面的文字。
    她打量着秦峥，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秦队长, 你看看，这人不仅是名字和职位跟你一样，连长相也和你长得一样。”
    “不是我，”秦峥皱了下眉，一改平时的散漫, 语气既严肃又认真, “我跟这个姓唐的没有任何关系。”
    “噢。”封静收起手机, 背过身去。
    秦峥上前一步，目光里有一丝紧张：“你听我解释。”
    封静回头看向他, 眼里带笑：“好呀, 你解释, 我听着呢。”
    秦峥卡顿了下, 这才反应过来：“你没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她又一笑，语气轻松，“我知道那不是你。”
    她知道, 网上的猜测都是假的。
    和他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 但她对他过去的事已经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 为什么要相信网上凭空捏造的谎言？
    封静说着，又随手刷新了网页, 话题里, 又有新的热门消息浮上来。
    有一位“知情人”突然跑出来爆料：【是真的！我跟唐意娜一个剧组, 我是群演。最近几天休息的时候，我都看见唐意娜抱着手机在傻笑，笑得可甜蜜了，心里总觉得，她不会是谈恋爱了吧？结果今天就看到了热搜，没想到这是真的！】
    底下又是一片粉丝的祝福——
    【郎才女貌，恭喜娜娜！】
    【哇！居然是真的，暗恋多年得偿所愿，这也太甜了吧！】
    【娜娜的男朋友是JC啊！城市默默无闻的守护者，好伟大的爱情，娜娜有这样的男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之前说娜娜背后有金主、被大佬包养的黑子都去哪里了？都不敢出来了吧？】
    ……
    “不过，我不知道，我们秦队长，居然还认识娱乐圈里的大明星？”封静晃了晃手机，语气存了几分调侃。
    秦峥扫了一眼屏幕，语气很淡定：“你应该也认识她。”
    “嗯？”封静有些疑惑，“她是谁？”
    秦峥看向她：“唐芊，你还记得吗？”
    “她？唐意娜就是唐芊？”封静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秦峥点了下头：“唐意娜就是唐芊的艺名，高考之后，她找过我好几次，说可以帮我还清所有债务，甚至还让孟硕纶过来做说客。”
    封静微微一怔。
    她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件事。不过那天在锦海酒家的包间外，她听到孟硕纶提过这事，隐约能猜到一些事情。
    “那她的资助是无偿的吗？”尽管早有猜测，她握着手机的手还是莫名紧了紧。
    “这当然不是无偿，”秦峥语气出奇平静，“她的条件是，你大概也能猜到。”
    封静眨眨眼，仰头看着她：“我猜不到，她想让你干什么呀？”
    秦峥伸手捏捏她的脸：“封医生，正经点。”
    “喂！”封静揉了揉脸，“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
    她停顿了下，又迟疑地问：“那她的要求，你……答应了吗？”
    秦峥望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我要是答应了，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和你在一起？”
    封静心里的酸涩感退去，好奇道：“你那时候怎么没答应她？”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我的名誉权。”
    秦峥双眸漆黑如墨，语气稍冷：“我去打个电话。”
    他起身，大步走向阳台，浑身写满了“生气”两字。
    封静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弯起下唇角。
    这时，麦颖诗又火急火燎打来电话：“怎么样？我发的链接，你看到了吗？”
    封静说：“已经看完了。”
    “看完了，那，”她犹豫了下，“秦峥呢？”
    封静如是说：“他刚刚在我旁边，也看到了。”
    麦颖诗小心翼翼：“你……没生气呢？”
    “那没什么，不过，”封静一顿，往阳台看了眼，忍着笑说，“某人看起来比我还生气呢。”
    “那还好，”麦颖诗松了口气，“不过，这天下掉下来的锅，秦峥盖得确实有点冤。”
    她不放心，又给她详细解释：“我刚问了我圈内朋友，说唐小花请了个很厉害的公关，这是在模糊视线呢。”
    “你不怎么玩微博，可能不知道娱乐圈里的一些操作。这热搜就是她自己买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视线，把她那些蹭热度、甩大牌的新闻压下去。”
    “也真是绝了，这丫为了公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损招也能想出来。不过，我有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拉秦峥炒作？随便拉个当红流量男星不是更好吗？还能炒一波热度。”
    麦颖诗吐槽了会儿，突然说：“哎哎哎，她那工作室发公告了。”
    在恋情曝光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之际，唐意娜工作室终于姗姗来迟，贴出一份公告。
    公告里，宣布唐意娜即日单飞，退出女团组合，未来将以女演员的身份在演艺圈中进行活动。
    公告说得模糊不清，依然没有对恋情曝光一事进行说明或澄清。
    这却让网友加肯定了先前的猜测。
    【单飞了诶，这是承认恋情了吗？】
    【果然是恋爱了，那只能祝福了。】
    【娜娜一定要幸福！】
    甚至还有粉丝当场磕起CP。
    麦颖诗念着网友评论，越念越烦躁：“这都什么玩意？她的粉丝都脑子进水了吗？”
    “那就别念了。”封静也不想继续听。
    “好，不念了。”
    麦颖诗关掉网页，似乎想起什么，又奇怪地问：“对了，你前几天怎么没联系我？又怎么突然……和秦峥在一起了？”
    “发生了点事，”封静平静地说，“我被人举报了。”
    秦峥聊完电话，从阳台返回屋内，闻言停下了脚步。
    麦颖诗惊呼：“举报，怎么回事？”
    封静问：“唐意娜的经纪人，你认识吗？”
    “那个赵向东？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那天他到医院找我……”封静挑了几个重要的点，把被诬陷的事告诉了她。
    麦颖诗听完，当即就炸了：“这太过分了吧！但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封静余光瞥向秦峥，“也有可能吧，是蓝颜祸水。”
    “你是说，秦峥？”麦颖诗反应迅速。
    “我本来有些不理解，但今天的事，让我想明白了，”封静语气很淡，“不过只是猜测，举报的人也可能是我们医院里的人。”
    “那你有什么……”麦颖诗顿了下，语气变得仓促，“哎，先不说了，老板又打过来了，回聊。”
    “好。”
    挂了电话，秦峥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你那天失魂落魄跑出家门，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封静放下手机，很坦率地点头：“有一部分吧。”
    秦峥眸色似点漆：“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封静笑了下，故作轻松：“医院已经查明真相，还了我清白。这事都过去了，我也没放在心上。”
    “……”秦峥只盯着她，半晌不语，眸色很深。
    她仰头看着他，又笑：“你别担心，我——”
    秦峥伸手将她一把带到怀里，“以后有什么别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还有我。”
    封静脸贴在他的胸膛前，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不由愣了下。
    “……嗯。”躺在温暖的怀抱里，她感觉很安心。
    她似乎想起什么，又从他怀里抬起头：“你刚去打电话，怎么了？网上的事要怎么办？不会对你有影响吧？”
    秦峥说：“放心吧，已经找同事帮忙处理了。”
    “哦。”
    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方便多说，封静也不好多问。
    她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突然闻到一阵烧焦的味道。
    “什么味道？”封静皱了下眉，又仔细嗅了嗅，这味道似乎来自厨房。
    秦峥忽地反应过来，赶紧站起来，快步走向厨房。
    封静也跟着进了厨房。
    锅里的水烧干了，最底下的一层烧焦了。
    秦峥立刻熄火，将锅里焦掉的最底层刮去，又重新加水。
    幸好处理及时，没有浪费太多的食材。
    封静站在旁边，看着他那干净利落的处理手法，只觉得赏心悦目。
    但她总觉得他的身上少了什么。
    打量片刻，她终于想到了答案。
    “你怎么不穿围裙？当心油渍溅到身上。”
    封静立刻从柜里拿了条围裙，不由分说，套到他的身上，又抓住那两根绳子，把它们系在一起。
    秦峥也不挣扎，任由她在身后折腾。
    封静用包扎的手法，帮他打了个蝴蝶结。
    系好围裙，封静美滋滋地欣赏着秦峥背后漂亮的蝴蝶结，突然发现，这似乎是一条粉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一只可爱的小熊图案。
    可爱的围裙，再加上一只漂亮的蝴蝶结绑在身后，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可爱？
    封静偷偷弯起唇角。
    秦峥忙完手头上的事，回头却看见封静在偷笑。
    他眉心微动：“笑什么？”
    “啊？”封静赶紧收了笑，一本正经，“有吗？我刚刚有笑吗？”
    秦峥挑眉：“没有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软云”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59章 第五十九道不等式
    封静眨眨眼, 继续否认：“我刚才忙着帮你穿围裙，哪有空笑你？”
    秦峥打量着她，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明白了。”
    “哈？”封静疑惑, “你明白什么了？”
    “你刚刚, 是想对我图谋不轨吧？”秦峥语速缓沉，带着散漫的笑意。
    封静一瞬惊呆：“我, 不是我哪有——”
    她话音刚落，就被秦峥拽住胳膊，一把扯入他的怀里。
    封静猝不及防地跌落他的怀抱，不由愣住。她抬头，对上他幽邃的双眼。
    四目交接, 她感受着他的体温, 他的气息, 他的温度，以及他的胸腔传递而来的心跳声。
    “你……”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又听秦峥缓慢开口：“想图谋不轨就大方点, 我又不会拒绝你。”
    封静脸色微红：“我哪有！”
    “我可以证明的。”秦峥面不改色。
    封静瞪着他：“怎么证明？”
    秦峥眸子闪烁了下, 俯首吻了下她的额头, 然后放开她，站直身子。
    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围裙，又看向一旁的封静, 很淡定地说：“就是这样, 你明明就有。”
    封静呆立在原地, 心跳加速。
    这，这也太犯规了吧？
    她被他的目光盯得心脏狂跳,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扭头盯着他背后的蝴蝶结, 脸颊绯红。
    秦峥微微一笑，转过身去，说：“菜快好了，过来帮忙把东西端出去。”
    “……嗯。”
    ***
    帮着秦峥把饭菜端上桌，开饭了。
    秦峥做了三菜一汤。
    番茄炒蛋、砂锅鸡腿、蒜蓉西生菜，还有萝卜玉米排骨汤，很家常的菜式。
    “现在满意了吗？”秦峥给她盛了一碗汤，问她，“女朋友？”
    封静故作矜持地点了下头：“还行吧。”
    秦峥问：“那可以加分吗？”
    他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刚才未完结的事：“差点忘了，刚才没给你扣分。”
    “扣分？”秦峥挑眉。
    封静开始数落他的罪行：“我打电话的时候，你故意骚扰我，扣10分。”
    “刚刚你还颠倒黑白，污蔑我对你图谋不轨，再扣10分。”
    秦峥失笑：“你认为，那是污蔑吗？”
    “难道不是吗？”封静反问。
    秦峥看着她，眸色很深：“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对我，就从来没有过图谋不轨吗？”
    “我——”
    封静被他问住，一时语塞。
    她忽地反应过来：“你这是偷换概念！”
    “那就是有。”秦峥替她说出了答案。
    他给她夹了一块鸡腿，转移话题：“先吃饭吧，不然要凉了。”
    封静低头吃饭，掩盖脸上的红晕，似乎十分勉为其难，含糊道：“看在这顿饭的份上，给你加10分吧。”
    秦峥眼含笑意：“那，谢谢女朋友？”
    *
    吃完饭，秦峥把餐具收拾进厨房，开启洗碗机。
    他走出厨房时，封静正窝在客厅看电视，余光时不时瞄向厨房的方向。
    看到秦峥出来，她立刻收回视线，坐直了身，装作认真看电视的模样。
    秦峥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现在饭也吃完了，碗也洗了，那今晚怎么办？”
    “你说什么？”封静很专注地看着电视，头也没抬。
    秦峥轻哂，很直白地问：“我的意思是，今晚你打算怎么安排我？”
    封静似是才想起什么来，看向他：“对哦，饭吃完了，家务也做完了，天也黑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秦峥挑了下眉：“你就这么想我回去吗？”
    封静故作惊讶：“不然呢？你难道还想留下来过夜呀？”
    “好，那我走了？”秦峥站起来，佯作要离开的样子。
    封静收回视线，搂过一旁的抱枕，点头：“慢走。”
    没有半分的不舍得。
    秦峥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你不送我吗？女朋友？”
    封静转头看向他，似是不解：“你都这么大的人，难道还怕迷路吗？”
    “嗯，我晚上路痴，认不得路。”秦峥说得理直气壮。
    “……”
    “那行，我送你。”
    封静扔下抱枕，起身跟上了他。
    两人一同出门，往小区外走。
    说是送，更像两人一起在夜里漫步。
    夜色如水，月光皎洁，路灯昏黄。
    昏黄的光芒照亮前方，两旁的树木在灯光之中摇曳生姿，树里的虫鸣也越发清晰入耳。
    路灯光芒微弱，秦峥的侧脸在灯光照耀下更显得立体深邃。
    月色朦胧，微风吹拂而过，树影婆娑，两人并肩而行。
    走到小区外，封静侧目看向他：“都送你到楼下了，还不行吗？”
    秦峥直视前方，态度散漫：“不是和你说了，我晚上认不清路，可能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就算是故意的，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封静没好气。
    “噢，被你看出来了。”
    “喂。”
    秦峥忽然握过她的手。
    封静一怔，周围的空间也变得安静。
    秦峥眼里再无先前的散漫慵懒，他认真道：“我只是，想跟待久一点。”
    封静微微红了脸，不由移开目光：“那，走吧。”
    说着，她便继续往前走。
    秦峥嘴角上扬，跟上她的脚步。
    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
    封静疑惑回头，却见他脸上再也没有分毫笑意。
    她抬头看去，有一对中年夫妇迎面走来，就在他们两米开外，和他们碰了个正脸。
    封静顿感意外。
    那对夫妇，竟是上次封妈妈住院时，她在中医院里遇到的大婶和大叔。
    封静疑惑：“你认识吗？”
    疑问刚问出口，对面的大婶脸色就变了。
    “舅舅，舅妈。”
    秦峥很平静地说出这两个称呼。
    封静微微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秦峥。
    这一瞬间，她心里也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秦峥依然一脸平静，眼神像被冰封住了一样，没有任何的情绪和感情。
    “别喊我舅妈！都说了，我不是你舅妈！”
    舅妈一瞬间情绪失控，就要朝他扑来：“你这扫把星，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你这扫把星！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怂恿我们童童，他怎么会高考落榜，怎么会摔断腿？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她扑上来，发狠地捶打秦峥。
    秦峥站着一动不动，就好像失去了灵魂的扯线木偶一般，任由对方撕打。
    封静猛地反应过来，赶紧上前阻止：“阿姨，请您冷静点——”
    舅舅也吓了一跳，也跑上前拉住她：“快住手！”
    他把她扯回去。
    舅妈拼命挣扎，瞪着秦峥，双目赤红：“你这个克死父母的丧门星！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
    舅舅打断：“够了！”
    他又抬头看向秦峥，着急地催促：“你们赶紧走吧。”
    封静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拉着秦峥离开。
    握过秦峥的手那一刻，她只觉得他的手很冰凉。他任由她拉着走，好像失去了自己的思想和灵魂。
    “你帮着他！你怎么帮着他！你就知道帮着他！”
    舅妈大吵大闹，却始终无法突围，她一发狠，突然冲着封静的背影喊：“姑娘，我给你个忠告，你旁边这人就是个扫把星，你不想倒霉就赶紧远离他，因为他不仅克死——”
    封静明显感觉的身侧的人一僵。
    秦峥的舅舅赶紧拉过她：“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舅妈不依不饶，大吵大闹，但最终还是被舅舅拉走了。
    有风吹过，树影婆娑，树叶沙沙作响，就如同封静现在那般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情。
    她犹豫着，几番动唇，却始终不敢开口。
    直到秦峥打破沉默：“你是不是有事情想问我？”
    封静往刚才的方向看了眼，迟疑地问：“刚刚那两位，是你的舅舅和舅妈？”
    “嗯。”秦峥垂眸。
    “为什么？你们不是亲人吗？”封静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似乎无法理解。
    秦峥忽地一笑，像是自嘲，缓缓开口：“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舅妈就不喜欢我。她认识的一个算命先生说我命犯孤星，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
    “我的父母去世后，她似乎更加肯定了这一点，再也不允许舅舅一家跟我来往。”
    封静心弦一颤：“那童童是谁？她说你害了童童……是怎么回事？”
    “童童是我表弟的小名。我和表弟关系一直很不错，我表弟喜欢文科，想当一名律师，但是我舅妈认为男生应该学理科，最好是学计算机，以后好就业。我舅妈为人强势，从小就控制着我表弟的所有事情，所以强制改了他的分班志愿表，迫着他学理科。我表弟为了反抗，故意在高考里考砸。半个月前，他和舅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跑出家找我，没想到在路上摔了腿。舅妈觉得都是因为我，她从小听话的儿子才会如此叛逆，她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很平静地讲述着他的过去，仿佛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秦峥，你，”封静听得心酸难过，伸手抱住了他，“你别难过，我……”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秦峥弯下腰，将脑袋埋在她的颈肩，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倦意，“也许一切都是我的错。”
    封静忍不住打断：“不，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心蓦地抽疼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别难过，你……”
    她的动作很笨拙，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秦峥低声说：“我没难过，让我抱一下就好。”
    两人就这么拥抱着。
    很安静，无声。
    “封医生，我无家可归了，可以收留我一晚上吗？”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又低声开口，可怜得像一只将被抛弃的小狗狗。
    封静正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想也没想：“好。”
    “那我们回去吧，天都黑了。”
    “嗯。”
    直到到家，进家门的那一刻，封静看向身侧的人，蓦地醒悟过来。
    等下，她刚才答应了什么？
    再看秦峥，还哪有刚才的可怜兮兮？
    秦峥若无其事地问：“今晚我睡哪里？”
    “你刚才不会是故意的吧？”封静一脸狐疑。
    秦峥眉梢轻抬，一脸疑惑：“什么故意？”
    封静：“……”
    好像就在小区附近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但答应了秦峥的事，也不能反悔了。
    “你等下。”
    封静进了房间，过了会，重新走出来：“今晚你就睡客房吧，床铺被子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秦峥看着她，一言不发。
    封静问：“怎么啦？我已经答应收留你了，还不满意吗？”
    “……没，我很满意。”
    “那就好，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去睡了，明天还要上班，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封静神清气爽地进了房间，把他关在房门外。
    “……”
    秦峥在她的房间前站了几秒，最终失笑，转身走进客房。
    整理床铺时，他意外发现被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秦峥拿起那张纸。
    纸条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上面是封静的字：【别不开心，我这里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他一怔，扬起嘴角。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装可怜求抱抱的秦队～
    第60章 第六十道不等式
    夜深人静, 封静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睡不着。
    黑暗里，她翻来覆去, 脑海里总是闪过秦峥舅妈那刻薄的嘴脸, 还有她那些怨毒的话语。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床边的手机，心情怎么也没办法平复下来。
    似有所感, 她一骨碌爬起身，打开床头灯，走到房门前，把门打开一条缝，往外面窥去。
    客房就在主卧的斜对面, 一眼就能看见。
    走廊静悄悄的, 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封静正要关门, 对面房间的门突然开了，白色的光争先恐后从逐渐扩大的门缝里逃出, 一下子穿透了黑暗。
    她吓了一跳, 迅速关上门。
    但还是慢了一步。
    秦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别躲了, 我看见你了。”
    封静闻言, 只好打开门，抬眼朝他看去：“你怎么还没睡？”
    “有点口渴，出来找水喝。”秦峥看着她, “你呢？”
    封静：“我也……口渴。”
    “真巧。”
    秦峥挑了下眉, 向她发出邀请：“那一起？”
    “……”
    于是, 两人一起到了客厅。
    倒了两杯水，两人各自拿起一杯。
    封静也不是真的口渴, 漫不经心地喝着水, 突然听秦峥说：“好像有点甜。”
    封静回过神：“甜？但这只是普通的白开水呀？”
    她仔细品尝了口, 并没有尝出他所说的甜味。
    她抬头，疑惑地看向他：“哪里甜了？”
    秦峥一笑：“我说的是人。”
    封静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你突然这样，是想干嘛？”
    秦峥嗓音懒散：“夸我女朋友，还需要理由吗？”
    “……”
    封静手中剩余的半杯白开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若无其事地说：“就算你这么说，今晚你也得自己一个人睡。”
    片刻的静默后，两人忽然同时开口——
    “你在担心我？”
    “你也睡不着吗？”
    封静愣了下，抬起眼帘，和他的目光装在一起。他站在背光处，灯光在他脸上打了阴影，让他的眉眼更显深邃。
    秦峥勾了下唇，抬手放到她的头顶，揉揉她的头发：“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不要想太多，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
    封静嘴硬道，：“我没有，我只是在看手机，看到这时候而已。”
    “哦？”秦峥扬眉，明显不相信。
    “好了，”她掩饰般说，短暂地结束了话题，“这次是真的要睡了，晚安。”
    “……嗯，晚安。”
    互道了晚安。
    封静回到卧室，关上门。
    她爬上床，盖上被子，盯着天花板出了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拉高被子，遮住了嘴角的甜蜜笑意。
    一夜无梦。
    ***
    第二天，七点半，封静被生物钟唤醒，如常一般起床穿衣洗漱。
    唯一的不同，家里多了一个人，也比平时多了一桌丰富的早餐
    转眼间，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到了楼下。
    封静站在小区露天停车场外，和秦峥道别。
    “今天不用接送我了。”
    “真的不用吗？”
    封静说：“真不用，晚上我约了颖诗一起吃饭，接下来两天要加班，我们周末再见。”
    秦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似乎带上几分失望。
    “也就两天，周末那天，就能再见了。”封忍抿嘴笑起来，语气揶揄，“天天腻在一起，你也不嫌腻得慌。”
    秦峥认真道：“我不嫌，怎么腻在一起都不够。”
    封静脸皮没他这么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脸：“好了，我得去上班了。”
    秦峥笑笑说：“周末那天轮到我值班，可能要六点后到。”
    还有两天就是周末了。
    封静想起封妈妈叮嘱他们周末回家的事。
    她点点头：“周末那天，我上半天的班，下班后就直接过去。晚上我给你发个清单，那天你帮忙买点东西，来的时候直接带过来。”
    “好。”
    ***
    早上八点，医院门诊照常开诊。
    封静上午没有排班，便跟随李主任一起去其他科室会诊。
    途径急诊大厅，她遇到了于主任，他身后跟着唐嘉年。
    唐嘉年似乎已经恢复回以前的状态，于主任对他态度也恢复和颜悦色。
    封静看一眼，便跟着李主任匆忙走过。
    午休的时候，在电梯里，她又遇到了唐嘉年。
    “封医生。”他笑着，主动打招呼。
    封静朝他点点头。
    这趟电梯只有他们两人，她问：“小唐，你前几天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你那几天状态似乎不太好。”
    唐嘉年愣了下，随即笑道：“没事了，前几天，我已经想明白了。于主任说得对，是我钻了牛角尖。封医生，谢谢你的关心。”
    “那就好。”
    见他如此说，封静也不好再多说。
    ***
    转眼间到了周五。
    这天晚上，封妈妈特意打来电话，跟她交代，明天一定要带秦峥回家的事。
    “妈，到底谁是亲生的？”封静有些无奈。
    她妈理直气壮：“就因为你是亲生的，我才稀罕小秦。”
    “……”
    又和她唠叨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常事，封妈妈突然想起一事：“我想起来，我之前在银行存了一笔定期，刚好明天到期。那笔定期是以你的名义存的，存折也在你那里。你过来的时候要是路过银行，就顺便取了吧。”
    封静想了下，答应下来：“行。”
    周六，下班后，封静在医院食堂吃过午饭，又处理了一些剩余工作，才动身回美桦街。
    封妈妈存定期的银行就在美桦街的小区外，小时候，也经常带着她过去办业务。
    封静停好车，步行过去银行。
    周六是休息日，来办理业务的客户也比较多。
    封静刷卡取号，号码纸上显示在她前面还有15位客户。
    她默了下，收起号码纸，走向里面的等候区，坐下等候。
    “请B032号客户到7号窗口，请B032……”
    等候区里，一个男人站了起来，神色仓促地走向7号柜台。
    男人只与封静相隔两个座位。
    他的打扮在一众客户中略显怪异，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男人穿着皮夹克，戴着黑色口罩和皮手套。他一手插在衣兜里，另一手垂在身侧，手上捏着一张小纸条，目光不时往左右游移。
    他走到柜台前坐下，却一声不吭。银行柜员看他半晌没有动静，微笑着问：“先生您好，请问您办理什么业务？”
    男子没说话，从柜台的小窗口塞过去一张小纸条。
    银行柜员看到纸条上的字，脸色微变，却依然保持微笑问：“先生，请问您是来办理什么业务的？”
    说着，她不动声色地关了麦，回头去呼叫主管。
    男人听她一直在重复问话，不由不耐烦地吼：“我说的是打劫，你不认识字吗？！”
    这一声，像是滴入了油锅里的水，一瞬的静默后，银行的营业大厅瞬间沸腾起来。
    第61章 第六十一道不等式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男子, 脸上流露着不敢置信。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到银行打劫？
    众人七嘴八舌, 但谁也没把他当一回事。
    这时, 大堂经理领着银行保安走过来，要把男子“请离”银行。
    哪知道, 男子忽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挥向了两人。
    电光火石间，大堂经理已无声倒地。
    “啊——！”
    短暂的死寂后，尖叫声在一楼营业大厅此起彼伏。
    人们开始反应过来，争先恐后朝大门的方向逃跑。
    然而这时候, 等候区里有几个大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约而同拿出了身上的刀具——
    那是男子的同伙。
    银行柜台安装的都是防弹玻璃, 根本不足为惧。
    银行职员早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按下报警按钮，不到半分钟, 柜台玻璃后的职员已经全部撤离。
    但是, 一楼大堂却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人们尖叫着四下逃窜。
    歹徒随手拉过一个从旁边跑过的大妈, 将尖锐的匕首抵到她的脖子上：“都给我站住！让这里能做主的人出来, 不然我就立刻杀了她！”
    啷当！他的同伙配合着他，用锤子用力敲击大门的玻璃，门上瞬间出现蜘蛛网状裂纹。
    这一声, 像是按下了静止键一样,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这是威慑, 也是警告。
    大妈吓得眼泪鼻涕齐出，哆哆嗦嗦去翻自己的存折：“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们是不是要钱, 我有钱, 我有钱, 我给你钱！”
    “闭嘴！”
    歹徒不耐烦地喝了声，又挥了挥手中的匕首，指了一个方向：“所有人都到那边去，全蹲下去！”
    一楼营业大厅里，所有来不及逃跑的客户被这群歹徒赶到角落里，像一窝小鸡似的挤在了一起。
    事情发生的时候，封静坐的位置比较靠里，来不及逃跑。
    她蹲在边上，手紧握着边上椅子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紧握的动作而发白，心跳已经失序。
    她没想到，只是来办个业务，就遇到这种事情。
    思绪混乱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不露声色地观察着歹徒们动向，手同时伸向了口袋，悄悄拨打报警电话。
    却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在此刻安静而紧张的大厅里尤其突兀。
    “小宝宝我用微笑和你约定，风雨过后天空会微笑……”
    封静心脏猛然收紧，而后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调了静音。
    铃声是从她的身侧传来的，蹲在她旁边的，是一位孕妇。
    她肚子略鼓，看起来已怀孕六七个月。
    虽然铃声被掐断，但那一声还是吸引了歹徒的注意。
    一个歹徒大步走过来，凶狠地喝道：“谁的手机？”
    孕妇脸色煞白。
    无人应声。
    歹徒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是你？是你？是不是你？”
    孕妇冷汗直冒，越来越紧张，身体不断地在发抖。
    封静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状况不对，似乎是出现了应激反应。
    她猛地动了一下。
    歹徒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孕妇，立刻朝她走过来，厉声喝道：“是你的手机？你刚才是不是报警了？”
    孕妇脸色发白，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报警，不不不，不是我的手机响。”
    “不是你，那你动什么？”歹徒质问，似乎从她脸上看出了几分端倪，“你是不是骗我？”
    孕妇瑟瑟发抖，说不出话。
    她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
    封静看在眼里，心里着急。
    见她不说话，歹徒一脸不耐烦，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扯出去。
    封静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拦下孕妇：“等等！刚才是我的手机响了。”
    歹徒停下动作，一脸狐疑地看向她：“你的手机？”
    封静面不改色地说：“刚刚是我妈打来的电话，估计是催我快点办完业务回家。”
    歹徒打量她几眼，冷笑一声：“强对头是不是？你，跟我出来！”
    “哎……”孕妇下意识要阻止。
    封静起身前，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冷静下来，尽量稳住情绪，不然对胎儿不好。”
    “我们都会没事的。”
    孕妇愣了下，她已经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歹徒。
    ***
    警车鸣笛声响彻云霄，警灯闪烁，呼啸而至。
    警方赶到时，一楼的营业大厅被数名歹徒占领，几个银行保安正举着□□，紧张地跟那几个歹徒对质。
    人质都蹲在银行一个角落里。
    一名歹徒正通过对讲机和警方谈判。
    警方的指挥车上，一名技术员快速敲打着键盘。
    很快，银行一楼大厅的监控画面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她立刻出声汇报：“顾队，银行监控连接上了。”
    “歹徒一共六人，均是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现场共有十六名人质，所有人质都在大厅一点钟的位置……等下，还有一个人质，是女性，年纪约在二十岁左右，歹徒把她绑在等候区的椅子上了，使用的是电线……？”
    技术员疑惑地皱了下眉，迅速反应过来：“等等！那好像是炸`弹！”
    “炸`弹？”
    谈判队队长立刻凑上前，看了几眼，皱眉：“去通知排爆队过来确认。”
    “好！”
    不一会儿，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的谈判员说：“顾队，秦队来了。”
    秦峥走过来，沉声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队说：“我们刚刚看监控画面，发现歹徒在人质身上绑了一个疑似是炸`弹的物件，找你们过来进行确认。”
    秦峥看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一瞬间怔住了。
    他一言不发，过了好久也没有反应。
    旁边的警员疑惑：“秦队？”
    秦峥从大脑空白的状态中抽离，深呼吸一口气：“初步可以怀疑是炸`弹，里面具体是什么东西，还需要到现场确认。”
    “那……”
    这时，跟歹徒沟通的谈判员又汇报：“顾队，歹徒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对讲机里，歹徒的声音冷酷：“给我们准备1000万现金，还要一辆加满汽油的面包车。”
    顾队冷静地下达指令：“告诉他们，我们可以答应他们的要求，但前提是他们释放所有人质。”
    谈判员点了下头，对对讲机那头说：“可以，但我们有个条件，在东西准备齐全后，你们必须释放银行里的所有人质。”
    “不行！”歹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万一那时候，你们反悔怎么办？”
    “那我要确保所有人质的安全。”
    他一顿，又说：“或者，换我们的人来当你们的人质。”
    歹徒很不耐烦：“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的陷阱。”
    “好了废话少说，我给你们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我见不到要的东西，我就杀一个人！”
    说完，他就掐断了对讲机。
    谈话终止了。
    谈判员看向顾队。
    顾队点头，眉眼间尽是冷意：“先准备他们要的东西。”
    相关人员迅速展开行动。
    很快，东西准备齐全了。
    一辆面包车停在了银行门口。
    司机从车上下来后，按照歹徒的要求将所有车门都打开了。
    不一会儿，从银行中走出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子，他登上面包车，仔细检查了一遍，立刻超银行里的同伙招手。
    歹徒确认情况后，从银行鱼贯而出，迅速上了面包车。
    走在最后的两名歹徒挟持着一个大妈，其中一人挥舞着手上的匕首，手上还拿着一只黑色的遥控器。
    他要挟说：“你们不许跟过来，不然我就按下按钮，让这座大厦的人都完蛋！”
    说着，他和同伙一起登上了面包车。
    门关上的那一刻，大妈被推出车外。
    “啊！”
    大妈跌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同一时间，所有警员都围拢上来。
    但车门已经关上，那辆面包车迅速开走了。
    歹徒开车逃离的那一刻，警方也迅速展开行动，进入银行确认人质的安全。
    “跟踪器开启了吗？”
    “已经开启了。”
    技术员操作几下，一张实时地图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上面实时显示车辆的去向。
    “车往陇湾的反向去了。”
    “盯紧一点，”顾队抬起头，又问，“银行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秦峥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跳下指挥车，眼神冷寂。
    江一程快步跟上前：“秦队？”
    秦峥头也不回，冷声道：“立刻通知大厦里、周边附近的所有人撤离，开启信号屏蔽器，排查银行里所有可疑物品，”他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
    他声音沉下去：“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从这里离开。”
    江一程听出一丝不对劲，又跟了几步：“秦队，那你呢？”
    “不用管我。”秦峥口吻冷静，似乎已经抱着什么决心。
    江一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秦峥已经走进了银行。
    营业大厅里。
    封静和一排固定的椅子捆绑在一起，无法动弹。
    她看着绑在自己身上的炸`弹，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
    联合演练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被人绑在椅子上，身上绑上炸`弹。
    然后——
    银行的自动门朝两边打开，封静抬起头。
    有人走进来，那人穿着防爆服，快步朝着她走过来。
    透明面罩下的那张脸是如此熟悉。
    是秦峥。
    封静怔怔地看他拎着工具箱走来，看着他将箱子放下，打开，拿出工具。
    极力维持的冷静情绪开始崩塌。
    她低声：“秦峥，我……”
    “别说话。”
    秦峥打断，声音克制暗哑。他没透露出半点情绪，低着头，开始梳理线路。
    这次的情况比以往都要棘手。
    歹徒好像是故意似的，在封静身上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线。
    像一团乱麻。
    炸`弹上有计时器，但是计时器上并没有开始倒计时。这个炸`弹……秦峥眼神凝重，仔细检查着炸`弹的结构，很快判断出来，只要剪断任意一根线，计时器才会开始倒计时。
    但不仅仅是难以理清，还是因为……
    但时间不多了。
    秦峥理清了线路，挑起一根线，却突然停了下来。
    迟迟没有下剪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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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第六十二道不等式
    他的手明显在发僵。
    “怎么不剪了？”见他一直无动于衷, 封静低声问。
    秦峥握着剪刀，却无法下手。
    他同样想起了那次演练，在医院的科室里, 他们也是这样, 她作为人质，身上被绑了炸`弹, 而他是拯救人质的排爆员。因为研判失误，他剪错了线。
    最后“炸`弹”爆炸了，同时，营救任务也失败。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在排爆场上第一次失控。
    因为她而触动了情绪。
    但是, 那次只是演戏。
    而这一次, 是真实的, 这不是演练，也不是平时模拟训练。她身上这个, 是真真正正的炸`弹, 一旦剪错, 她就会……
    他不敢再想象。
    秦峥紧盯着那枚炸`弹, 语气艰涩地回答：“封静，为什么的人今天会是你？”
    他好不容易才跟她重逢，他们之间经历过这么多的事, 好不容易才走在一起。他们在一起才多久？为什么又要让他们遇到这种事。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 无法再忍受再次失去她的痛苦。
    还是将要在自己面前, 真真实实地失去她。
    封静看到他握着的手青筋暴突，心里一阵揪痛。
    “秦峥, 下手吧, 剪断这根线。”她轻声地说了一句, 声音出奇的冷静。
    秦峥抬起头，目光颤抖地看向她，嘴唇抖动几下，想说什么，但又咽了下去。
    如果是演戏，他绝对可以毫无压力，但这不是演戏，这是实打实的炸`弹，这是在生死一线。
    “如果没办法下决心，”封静垂眸，看着身上那只冰冷的小铁盒，“那么，就换别人过来。”
    秦峥沉默。
    外面的鼎沸，更衬得营业大厅里的安静。
    他忽然扯着嘴角，轻嘲出声：“还有谁能比我更好？”
    “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
    “上次情况那么惊险，我们也经历过，这一次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
    最后那句话，他没说出口。
    封静又想起在高速上的那一次，在汽车座椅底下的那枚炸`弹。
    她垂眸：“我当然记得，那时候你还凶我。”
    秦峥抬眸看她一眼，一笑：“封医生，没想到你这么记仇。”
    封静故作轻松地说：“当然，你做过的事，都记在小本本上呢。”
    秦峥浅淡一笑。
    一番对话后，他似乎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中神色已恢复了平静。
    秦峥没再说话，低下头，反复确认地线路。
    他的手指轻松落在了剪刀上。
    咔嚓！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起，炸`弹上的计时器亮起红色的数字，随后开始倒计时。
    00：10：00
    秦峥长吁了一口气。
    他剪断的是这根线，连接炸`弹远程遥控组件的线。现在即使有遥控器，也再也无法远程遥控这个炸`弹了。
    炸`弹随时被引爆的危机去掉了，但是——
    十分钟！炸`弹的倒计时只有短短的十分钟！
    计时器的数字不断减少。
    00：09：47
    时间很紧迫。
    秦峥的手依然很稳，但心却在发颤。
    他极力维持着平静，手上动作没停，不时剪掉几根线，很快，大腿部位的线已经完全剪断。
    “试试能不能把脚抽出来。”秦峥说。
    封静一愣：“抽……出来？”
    秦峥头也没抬，继续剪着线：“别担心，这次的不是重力感应炸`弹，动一下也不会爆炸。”
    封静没接话，怕多说一句，就会让他分神。
    透过玻璃面罩，她也能看到，秦峥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仔细盯着线路。
    她下意识看向计时器。
    可是时间一点点减少。
    00：03：11
    只剩下三分钟了，而且秒数不断减少。
    封静开始着急：“秦峥，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秦峥想也没想，便冷声拒绝了：“不。”
    封静心急如焚：“可这样下去，你也会——”
    秦峥抬头，语气笃定：“那就一起死。”
    “秦峥！你……”
    秦峥打断道：“无论是职责，还是为了私人感情，我今天也不会离开。”
    “再说，让我离开，你想都别想，”他轻描淡写，“你欠我的分，还没有给完呢。”
    封静怔怔地看着他，那些焦急的情绪逐渐冷却了下来。
    00：01：38
    秦峥浑身紧绷，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封静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她看着秦峥，眼睛一眨不眨。
    秦峥温声道：“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不要看。”
    封静摇头：“可是，我想看着你。”即使在最后一刻。
    她怕他分神，又赶紧补充了句：“你不要管我，就当我不在这里。”
    秦峥紧抿着唇，排爆服之下，他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湿透。
    00：00：30
    他已经打开了小铁盒的外壳，挑出一根红色的线。
    他咬紧牙关，狠狠下了剪刀。
    咔嚓。
    最后一根线。
    这一刻，仿佛世间万物都消失了。
    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他只看到线断了，然后，炸`弹的计时器停止了计时。
    00：00：07
    炸`弹最终停在了7秒的时刻。
    “成功了！”封静的心跳静止了一瞬，接着开始剧烈跳动。
    秦峥如释重负，但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扯掉她身上的线，捧起炸`弹，又嘱咐说：“你先离开。”
    封静站了起来，却站在原地没动。
    秦峥也不敢耽搁，脱下头盔后，立刻叫来同事，将残余的炸`弹带走处理。
    看着同事将炸`弹残骸放入特制的防爆箱中，他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这时，江一程快步走过来，向他汇报：“秦队，已经检查清楚了，一楼大堂并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秦峥没理他，转身看向封静。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像是在确认面前的人是否真实一样。
    “秦峥，我……”
    封静刚要开口解释，秦峥忽然一把抱住了她。
    她怔住，迟疑地伸出手，缓缓地抚到他的脑袋上。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停止了运转，时间静止了。耳边的吵杂声、呼叫声一瞬间退去，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心跳声。
    秦峥紧抱着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带沙哑：“封静，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嗯。”封静和他拥抱在一起，眼眶微红。
    她的眼泪止不住，却也笑了。
    再一次劫后余生，这回的感觉，却是和上次截然不同。
    “哎，秦队……”江一程正要说话，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又拼命朝他使眼色。
    两人久久地抱在一起，这画面隽永美好。
    随后赶到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忍心上前打扰。
    ***
    银行外，仍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
    警方早已在周边拉起了警戒线，并紧急疏散了附近的群众。
    警戒线外，电视台的记者正在进行实时报道。
    “现在是下午4时06分，XX银行刚刚发生一起恶性抢劫事件，数名办理业务的客户被劫持。六名歹徒在人质身上安置炸`弹后乘坐面包车逃离现场，警方已对银行员工和附近居民进行紧急疏散。目前，排爆专家正在银行内对人质进行解救……”
    “哎！有人出来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秦峥护着封静走出营业大厅，陪同她一起去做笔录。
    立刻有记者迎上来。
    警戒线外，一位女记者探身过来，递过来话筒：“你好，我是江城电视台新媒体部的记者于慧，请问可以采访一下你们吗？”
    秦峥下意识护住封静，用手挡了挡镜头，声音冷淡：“不好意思，人质刚刚受到了严重的惊吓，暂时不能接受采访。”
    记者不好纠缠，于是便拦住了下一个人。
    被拦下的人是紧随其后的江一程。
    女记者微笑：“这位警官，你好，我是江城电视台新媒体部的记者于慧方，方便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接受我的采访吗？”
    江一程停下脚步：“哦，可以。”
    “当时现场的情况，是否很激烈？解救过程如何，人质是否有受伤呢？”
    女记者问了几个很常规的问题，江一程都一一回答了。
    “好的，谢谢您。”
    “不客气。”
    她往前方看了眼，又有些好奇地问：“照您这么说，刚刚从这里经过那位，就是你们的队长——解救出人质的那位排爆专家吗？”
    江一程点头：“对啊，那就是我们队长。”
    “我刚刚看到，成功解救人质后，你们队长和那位女士拥抱在一起，是因为激动吗？”女记者疑惑。
    江一程笑了下：“当然不是，其实人质是我们队长的女朋友。”
    女记者更惊讶了：“被劫持的人质是你们队长的女朋友？那到来之前，你们就已经知道了吗？”
    江一程说：“哦，不，我们也是到达现场之后，才知道被劫持的人质的身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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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读者“瑶望”“48089564”“软云”“忆影”“姜晚笙”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63章 第六十三道不等式
    “到现场才知道的？”
    江一程点头说：“嗯, 那时候我们也很意外，原本我提出让我代替队长去进行任务，但队长坚持。我很佩服我们队长, 他是我最崇拜的人, 在那种危急关头，他仍然能保持足够的冷静, 完美地完成任务，顺利把人质救出。换作我，可能也做不到这么完美。”
    女记者眼睛里闪烁着星光般的光彩，向往地说：“这那种时刻，还能保持冷静, 坚定不移地互相信任。真好啊, 这样的爱情, 真很令人感动。”
    她举起相机，对着不远处拍下了一张照片。
    咔嚓。
    *
    “面包车行至陇湾路段时, 已被我们提前安排的人截停, 车上六名疑犯全部被抓获。”
    “现场从他们身上搜出手机、匕首等作案工具, 至于六人的身份, 还有待确认。目前，已经将六人押送回……”
    指挥车上，警员正在汇报缉捕歹徒的情况。
    “这位女士, 谢谢你的配合。”民警把笔录递过来, “麻烦你在上面签个字, 如果有其他情况，我们会再通知你。”
    封静接过, 在上面签字, 递回去。
    “好的, 谢谢。”
    封静走下警车，四下搜寻秦峥的身影。
    不远处，秦峥和他的同事在交谈。
    宋队长拍了拍秦峥的肩膀，说：“秦队，今天辛苦了。”
    他往封静的方向看了眼，又说：“你女朋友今天也受惊，先带她回去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
    “谢了，宋队。”
    秦峥朝他点点头，转身走向封静，和她汇合。
    这里离封静家的小区不远，走回去也不过五分钟。
    两人直接步行过去。
    银行周边范围还未彻底解封，附近行人稀少。
    封静走在秦峥身侧，看着他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她隐约察觉出他的情绪不太对劲。
    短短的五分钟路程，她却觉得格外漫长。
    她观察着他的表情，走到路口时，终于忍不住开口：“秦峥，你是不是……”
    转过拐弯角，秦峥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她。
    封静愣住，对他的举动十分意外：“你……”
    秦峥紧紧揽住她，情绪低落，声音带了几分颤意：“封静，对不起。”
    封静迟疑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脑袋，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也许舅妈说得对，我的确是扫把星，”秦峥自嘲一笑，闭上眼睛，声音很轻，带着苦涩，“我的存在，或许真的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回想起在银行里看见封静的那一瞬间，痛苦、自责，难过的情绪又蜂拥而至。
    他甚至作出假设，假如他不曾和她重逢，那么今天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的，”封静打断，有些着急。她眼睛微湿，用力眨眨眼，“不许这么说，你不是！那也不是你的错！”
    秦峥松开了她，黑眸暗淡：“可是，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封静摇头：“不是这样的，过去的事，你爸妈的事，那不是你的过错。一切都是医闹的人所造成的，而他们也受到法律的惩罚，这已经证明了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为什么要把别人的过错强加到自己身上？”
    “可——”
    封静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有你的存在，所以我现在才能完好无整地站在你面前。”
    秦峥一怔。
    “所以，你不是扫把星，”封静朝他展露笑容，“你是我的幸运星。”
    秦峥怔忪几秒，也露出了笑容：“嗯。”
    封静笑着朝他伸出手。
    秦峥会意，握过她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手拉着手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快到楼下时，封静蓦地想起重要的事，赶紧叮嘱说：“等会到我家里，千万别告诉我爸妈今天的事。”
    秦峥不解：“为什么？我觉得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要告诉家里人一声。”
    “我是怕他们担心，要是把这事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更担心。你就直接说，帮不帮忙？”封静盯着他。
    秦峥面露犹豫。
    封静拉拉他的衣袖，抛出诱饵：“加30分，帮我保密，怎么样？”
    秦峥略略挑眉，故作思索，过了会才勉为其难：“那……好吧。但如果不是我主动告知的情况下，他们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你也不许反悔。”
    封静想了下，答应下来：“行。”
    秦峥微微勾唇，又不露声色转移话题：“那我现在有多少分了？”
    “现在啊，是85.01分，”封静默算了下，又朝他一笑，“离目标不远啦，再接再厉。”
    秦峥说：“为什么跟我算的不一样？我算的明明已经超过100分了。”
    封静看他一眼，狐疑道：“你是不是没把扣分项目算进去。”
    “我表现得这么好，什么时候被扣分了？”秦峥故作不解。
    封静也不和他讲理：“我不管，反正现在就是85.01分。”
    秦峥失笑：“好吧，85.01那就85.01。”
    到家中，封妈妈和封爸爸还没回来。
    封静从鞋柜里取了双新的拖鞋，递给秦峥换。
    秦峥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封静说：“不用，你先坐会儿，要喝什么吗？”
    “白开水就行。”
    封静到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回到客厅时，刚好碰到封妈妈买菜回来。
    “妈，你回来了。”
    秦峥也赶紧站起来，礼貌地打招呼：“伯母好。”
    封妈妈看到秦峥，顿时心情愉悦：“哎，小秦来了，别那么客气，就当是自己家就行。”
    封静撇撇嘴，把一杯水递了过去。
    秦峥接过，又听封妈妈说起刚刚打听来的八卦：“刚刚我从小区路口进来的时候，看到那里银行那附近站了好几个警察，和邻居一打听才知道，下午的时候，那里好像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银行遭遇抢劫，一群歹徒劫持了去办业务的客户，还在银行里安装了炸`弹？哎呦呦，这也太可怕了，你们知道这事吗？”
    封静看向窗外，秦峥目光烁动，端起热茶喝了口，说：“的确发生了这样的事。”
    封静看向他，忍不住用脚尖踢了他一下。
    封妈妈吓了一跳：“那事情不严重吧？”
    秦峥仍面不改色：“还好，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的同事正在那边处理后续的工作。”
    这也算是实话。
    “那还好，”封妈妈忽然想起什么，又看向封静：“你下午没到路口那银行去吧？”
    被点到名字，封静迅速神，赶紧说：“没，我出门晚了，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围起来了，我就赶紧到家了。”
    “那就好，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避开就对了。”
    封妈妈走过去，习惯性要打开电视。
    封静见状，赶紧走过去阻拦：“妈，你今天买了什么菜？”
    封妈妈笑着说：“买了螃蟹和对虾，小秦要来，当然要好好招待。”
    封静：“妈，你可真偏心，我回家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招待我。”
    封妈妈没好气：“你回自己家还招待什么？”
    “我来帮你把菜拿进去。”封静不分由说从她手上接过菜篮子，同时朝秦峥使了个眼色。
    秦峥只微微一笑。
    *
    这事总算糊弄了过去。
    周一，封静回医院上班。
    科室例会结束后，封静回到办公室写医案。快完成的时候，忽然听见同事惊讶的声音：“封医生，快看！你这是要出名了！”
    “什么？”
    封静往她递来的手机上扫了眼。
    本地电视台新媒体部的记者在公众号上发布的一篇最新报道——
    《排爆警察到达现场，发现被劫持者竟是自己女友》
    近日，江城一银行发生一起恶性抢劫事件，多位人质被劫持。歹徒在人质身上绑上炸`弹后，开车逃离现场。
    警方排爆专家迅速展开行动，但当排爆队队长秦峥到达现场时，才发现人质竟然是自己的女朋友。他强忍着不安和担忧继续进行任务，最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顺利解救了人质。
    记者又采访了事件中的办案警察和其他当事人。
    纪女士（化名）是其中之一，她是一名孕妇，已经怀孕六个月。她告诉记者：“当时情况很危急，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被歹徒注意到，原本他（歹徒）是要把我作为人质的，我吓得六神无主，是那位女士主动站出来代替了我，还偷偷安慰我要冷静。我很感激她，是她救了我，这等于救了我们一家……”
    ……
    小编也不免被两位的爱情感动，两位共同经历生死，却始终信任对方。
    这世上最动人的爱情，除了相濡以沫外，还有在遇到危险时，始终记挂着对方，生死相随。
    最后，祝福两人长长久久～
    配图是事件解决后，在户外，封静和秦峥拥抱在一起的情景。
    画面十分温馨，感人。
    这篇报道发在本地频道，点击和阅读量都不高，评论区也相对的和谐美好。
    网友1：【致敬警察叔叔们，感谢你们默默守护我们的城市，为我们遮风挡雨。】
    网友2：【这真的好巧合，不过也太感人了，换作我估计早就慌了。】
    网友3：【好感人的爱情~】
    网友4：【排爆员的女朋友也很伟大呀，主动站出来代替了孕妇，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这么勇敢地站出来，真的很令人敬佩。希望能给小姐姐颁发一个见义勇为奖。】
    网友5：【我觉得排爆员的女朋友有点眼熟，不是上次那位救人的医生小姐姐吗？】
    网友6：【我也认出来了！都是令人敬佩的职业，他们好配，祝福祝福~】
    网友7：【祝福！】
    ……
    “照片上的人是你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同事仍有些不敢置信，“周六那天，我们这里真的发生这样可怕的事？”
    封静看完报道，说：“的确是真的。”
    “老天，没想到电视剧里才会上演的事竟然会在我们身边发生，”同事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封静的目光也带上了钦佩，“面对这种可怕的情况，封医生你还能临危不惧，甚至主动站出来顶替那位孕妇，你真的太勇敢。”
    封静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当时站出来，也是出于身为医生的本能。”
    这篇报道，也只在本地范围内流传，她并没有太在意。
    直到，有粉丝将报道转到了唐意娜的粉圈之中——
    【各位意面，你们仔细看看，这照片里的人不是娜娜的男朋友吗？？？】
    很快，这篇报道出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寒雨悠梦、浪可长江国际扔的霸王票，感谢读者“软云”“忆影”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64章 第六十四道不等式
    随后被营销号疯狂转载, 评论区更是炸了锅。
    唐意娜的粉丝看了这篇报道后，纷纷表示不解。
    粉丝1：【对啊，这不是娜娜的男朋友吗？他抱着的那个人是谁？】
    粉丝2：【娜娜的男朋友？怎么会这样啊？这报道是怎么回事？娜娜的男朋友怎么会变成别人的男朋友？】
    粉丝3：【这个女的, 是上次说我们娜娜蹭她救人热度的女医生吗？？】
    粉丝4：【就是她！！！】
    粉丝5：【她和我们娜娜的男朋友是怎么回事？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
    粉丝6：【娜娜的男朋友一脚踏两船？】
    粉丝7：【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娜娜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和其他女人有关系？】
    粉丝8：【娜娜快出来！你的男朋友劈腿了？！@唐意娜 @唐意娜 @唐意娜】
    唐意娜的粉丝纷纷转发，并且@唐意娜和她的工作室。
    *
    下午, 封静协助杨主任完成一台阑尾手术。
    从手术室出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被人打爆了。
    江行舟，麦颖诗……
    手机里有一串的未接来电，来自不同的人。
    江行舟甚至在微信上给她留了言：【那天银行遭抢劫，现场被劫持的人质是你？？】
    封静微怔了下, 隔几秒, 才回复：【你怎么知道的？】
    江行舟回复得很迅速：【这事在网上闹得这么大, 我能不知道吗？】
    封静恍然间想起来，她差点忘了, 她这表哥表面上是霸道总裁, 私底下却是5G冲浪达人。
    正跟他聊着, 麦颖诗又打来电话。
    封静刚接起, 便听麦颖诗心急火燎地问：“你看到网上的报道了吗？”
    “早上就看过了，”封静以为她说的是本地频道那篇报道，“你也要问我, 在银行被劫持的”
    “你看过, 那……”话说一半, 麦颖诗忽地意识到什么，“等等, 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嗯？”封静疑惑, “不是吗？”
    麦颖诗只说：“你赶紧去看, 网上现在都爆炸了，唐意娜那群粉丝还说你是插足她感情的……”她忽然打住，又催促，“总之，你先去看。”
    封静立刻打开微博，果然看到了关于这件事的话题。
    #唐意娜男友劈腿#
    #最美背影女医生小三#
    事情持续发酵，在网络上也引发不少的轰动。
    有网友提出质疑：【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唐意娜那几个小号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如果不是她自己故意曝光，谁会找到？还有，大家还记得她之前冒充救人者、蹭医学会热度的事吗？连参加医学会也能造假，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所谓的男朋友，也是她编造出来的？】
    一些粉丝立刻冒出来反驳：【不可能！我们娜娜怎么可能会编造故事，她的日记可是从高中时期就开始写了，这能造假吗？】
    “怎么心不在焉的？有心事？”
    吃饭的时候，秦峥注意到她一直在走神，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
    封静回过神，抬起头：“你知道网上的事吗？”
    “网上的什么事？”秦峥疑惑。
    见他的反应，封静便猜到他还不知道网上的事，便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看见我们本地的报刊把昨天的事给刊登出来了，今天上班，同事都来问我这事。”
    秦峥挑了挑眉：“你从下班都现在，一直都在想这事？”
    封静看向他，撇嘴道：“这不是担心会被我妈看见。”
    “别担心，到时候我帮你解释，”秦峥笑道，“不要想这么多，先吃饭。”
    “嗯。”封静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这件事持续发酵，直到晚上九点，忽然有本地账号放出一段视频。
    是银行劫持事件的事发现场，记者采访警方的片段。
    记者问：“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吗？”
    “是的，她是我的女朋友。”
    秦峥是笑着的，语气也很肯定。
    这个采访视频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唐意娜粉丝的脸上。
    网友们幸灾乐祸：【啧啧，唐意娜的脑残粉们，你们还有什么好说吗？人家男主也澄清了，那你们蒸煮是什么玩意？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吗？】
    唐意娜的粉丝立刻跳出来：【不可能！我们娜娜怎么可能是小三？】
    网友A：【看了视频，说不定是唐意娜自作多情，男主根本就不认识她。】
    网友B：【我也觉得是，男主和他那个医生女朋友几乎要生死相随了，看起来也很恩爱，再说就这么在网上编几段日记，就可以随便说别人是她男朋友？我也能说我女神是我的老婆吗？】
    网友C：【性转一下，唐意娜这种行为好像随便YY别人的猥琐男啊。】
    粉丝A：【我们娜娜是大明星，她这么受欢迎，追她的人从这里排到火星，随便一招手有高富帅抢着当她的裙下之臣，她用得着捏造这种事吗？】
    粉丝B：【就是就是！你们就是嫉妒我们娜娜！不会是对家的粉丝吧？】
    网友D：【无语……】
    网友E：【只有我觉得唐意娜和她的粉丝很烦吗？一个堂堂大明星，为了洗白自己，拉两个素人下水，还故意引导粉丝去骚扰别人。】
    网友F：【我也觉得，她不会出来，不会是心虚了吧？其实她才是小三。】
    粉丝C：【我们娜娜才不是小三！】
    粉丝D：【娜娜肯定是已经看到了报道，在伤心，没空回应我们而已！】
    粉丝E：【被劈腿已经很惨了，我们娜娜是受害者，你们怎么还要下井落石啊！】
    粉丝F：【娜娜赶紧出来回应啊！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唐意娜 小三#
    #唐意娜 自作多情#
    #唐意娜男友出轨#
    相关话题被推上了热搜，唐意娜的粉丝都着急不已。
    甚至有粉丝开始脱粉。
    一群粉丝跑到唐意娜的微博里，要求给一个说法。
    眼看着事情越演越烈，隐身许久的唐意娜终于冒泡，在个人微博上贴出了一份声明。
    “我在年少时也有过喜欢的人，可惜我来得太迟了，终究错过了。
    我一直在等一个可能，可是最后看他走远，看他牵别的女生的手，我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可能。
    偶然与昔日的暗恋对象相见，百感交集，于是写下了那些文章，本意是抒发自己年少时的遗憾。
    如今已经过去，我放下了。无论他往后如何，我都祝福他，希望他和喜欢的人长长久久。也希望大家理智，不要攻击无关的人，我不希望别人因为我受到伤害。
    谢谢大家。
    声明人：唐意娜”
    一个三无小号悄然出现在唐意娜这篇声明下，发了一条留言。不一会儿，这条留言就达到了最高赞，挂在评论区的首位——
    “我知道，视频里那个女医生叫封静，她以前和娜娜一个学校。娜娜对Q特别好巴拉巴拉，很可惜她为人单纯，手段也没对方高。Q的眼睛好像被蒙蔽了一眼，也看不到娜娜的付出……”
    粉丝们看完她的声明，一瞬间全炸了。
    粉丝甲：【终于等到你出来了！我就知道我的相信没有错！】
    粉丝乙：【做一下这份声明的阅读理解：他是我深爱的人，尽管已经劈腿了，但我还是爱着他，我已经放下了，希望大家不要打扰他们，我也祝福他们。】
    粉丝丙：【？！所以，娜娜的确被劈腿了？】
    粉丝丁：【明明知道是BE结局，却依然还是维护她心中的那个美好的少年。】
    粉丝戊：【她好温柔！我哭了！！】
    粉丝己：【卧槽！渣男贱女锁死了！】
    粉丝庚：【你说放下了，可是我们放不下，看完声明哭了很久，为你不值！】
    粉丝辛：【娜娜，你值得，但是他们不值得！】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姜晚笙”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65章 第六十五道不等式
    随后, 又有营销号爆出一则小道消息——
    有网友爆料，知名女星唐意娜深夜被紧急送往医院，一脸憔悴。（图）
    配图是一张朋友圈的截图, 对方是唐意娜工作室的员工。她在朋友圈发出一张唐意娜躺在移动病床上的照片, 还附了一段话：
    【唉，没想到大半夜发生这种事, 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吓死我了，凌晨3点紧急把她送医院，血流了一手，医生看到都觉得触目惊心，缝了十几针呢。太令人心疼了。】
    时间是今天凌晨。
    #唐意娜疑受感情打击入院#
    相关话题很快登上热搜。
    事情爆出的时间太过巧合, 很容易不让人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一时间, 关于这则新闻的话题再度刷屏。
    唐意娜的粉丝出奇愤怒, 纷纷出来骂人。
    【我哭了，难怪恋爱日记爆出的时候, 娜娜一直不出来回应, 原来是知道对方劈腿的事了吗？】
    【所以, 娜娜现在是在医院里忍着痛苦写下哪段话的？即使是这样, 还是要维护她爱的人，我真太难受了。】
    【没想到娜娜这么久以来还没有放下，太为她难过了。】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们不配！侮辱了你美好的初恋。娜娜求求你了, 不要为他们伤害自己, 真的不值得！】
    【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不要脸的贱人, 抢人男朋友，还害娜娜这样！】
    【意面们, 我找到了, 是江城人民医院中医科有个医生, 就叫封静，我今天还特意去拍了照片，看照片就是她！】
    【身为医生插足别人感情，这种人怎么配当医生……】
    一时间，网络上闹得满城风雨。
    ***
    封静工作忙得连轴转，也没太多的时间去关注网上的动态。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也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她接到江行舟的电话。
    “你那个男朋友是怎么回事？”他开门见山。
    封静不解：“什么怎么回事？”
    江行舟说：“为什么有个网红说那是她男朋友，他不会是一脚踏两船的渣男吧？你是不是被他骗了？”
    封静很有耐心地纠正他：“江总，那不是网红，是当红流量明星。”
    “先别争论这个，”江行舟打断她，“说回正经的事，你那男朋友……”
    “你误会了，他没问题，”封静解释说，“我们的确和她是高中同学，但我男朋友和她根本不熟。麦颖诗早就跟我说过这事，她猜测对方是想借此掩盖她之前的丑闻。”
    江行舟：“那她拉你们下水，还借机污蔑你们，你不打算回应吗？”
    封静笑笑：“网上的事，理他们干什么？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江总，拔掉网线，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很美好。”
    江行舟却没把她的话放心上：“没事，我去帮你发律师函。”
    “喂，等等……”
    封静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挂了电话。
    她看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默叹了口气，正要点进去去搜相关新闻，这时，秦峥也打来电话。
    封静弯起嘴角，按下接通键：“下班了吗？”
    秦峥说：“局里临时让去开个会，可能要晚一点下班，跟你说一声。”
    “嗯，好，”封静应下，突然心血来潮，“那等会儿，我来找接你下班吧。”
    “你来接我？”秦峥也有些意外。
    封静笑着问：“对啊，不行吗？”
    秦峥轻哂：“好，那我等你来。”
    ***
    下班后，封静从医院停车场出发，开车前往秦峥的单位。
    到公安局附近，远远就看到一道身影站在门口处，朝她招手。
    封静降下车窗，听到一阵喊声。
    “封医生！”是江一程，远远朝她挥着手。
    封静把车停在外面的停车位，下车走过去：“江警官？”
    江一程点点头：“秦队去开会了，特意交代我出来接你。”
    他转过身：“来，跟我进来吧。”
    封静朝里面看了眼，疑惑：“你们单位，外人可以随便进吗？”
    “外人是不能随便进，不过嘛，家属是可以的。”江一程笑得很憨厚。
    封静：“……”
    封静默了默，跟上他的脚步。
    江一程把她带到他们的办公室里，指了个位置，说：“那是秦队的位置，你先坐会儿。”
    “谢谢。”
    封静走过去，江一程到饮水机接了杯水，送过来：“封医生，来，喝口水。”
    她连忙接过：“谢谢，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了。”
    江一程说：“那你先坐回儿，秦队很快就回来了。”
    “好，谢谢。”
    封静坐下后，打量了秦峥的桌子一眼。
    秦峥桌面整理得很干净，一如他本人的风格。
    尽管桌上放着几份文件，但也整理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
    怕是重要文件，封静也不敢乱翻，只是四处张望起来。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却在不经意间，瞄到桌上那份文件的文字。
    她在上面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一怔。
    “……秦学先？”
    秦学先，这不是秦峥的父亲吗？
    封静微微疑惑，心中忽然生出某种猜想。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秦峥开完会回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走过来，看见封静盯着他的桌面发呆，稍怔了下。
    他走过去，不露声色道：“封医生，该走了。”
    封静猛地回过神：“你回来了呀？”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秦峥将桌上的资料收拾好，又看向她，“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要憋在心上。”
    封静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迟疑地开口：“你一直都在调查你父亲以前的事吗？”
    “嗯，本来已经有了头绪，但是……”秦峥顿了顿，轻描淡写道，“你也知道了，那人已经不在了。”
    封静想起在他的手机上看到那条短信，十多年前医闹的那个人，已经遭遇车祸去世了。
    原来秦峥一直盯着他，是为了调查自己父亲的事。
    她还记得那个名字，那个人，叫杨包贵。
    这份调查资料上有这人的照片，这名字和照片上的人组合起来。
    封静却感到一丝违和。
    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刚要回想在哪里见过，又听秦峥说：“走吧，我们回家。”
    封静收起思绪，朝他一笑：“好。”
    ***
    整一周在风平浪静中度过。
    但到周五中午，急诊突然来了几台重大车祸的伤者。
    急诊忙不过来，好几个科的医生都被拉过来进行会诊。
    封静也在其中。
    急诊大厅又进入了兵荒马乱的状态，医护人员和伤者家属来来往往，所有人都陷在紧张的状态里。
    给一位伤者止完血，封静回头跟护士沟通用药的事。
    忽然，从混乱的人群中冲出一个年轻女孩，直奔封静而来。她手中拿了一支矿泉水瓶，猛地泼了过来，嘴里还大喊：“渣男贱女！小三不要脸！”
    “去死吧！”
    旁边的人都大惊失色，情况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时，有人从另一边跑了过来，闪身封静的面前。
    “封医生，小心！”
    唐嘉年把她推到一边，同时抬起手肘挡住那迎面泼来的液体。
    “小唐！”
    女孩吓了一跳，扔下手上的矿泉水瓶，就要逃跑。
    “你站住！”旁边的护士反应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放开我！”女孩尖叫，拼命挣扎。
    医院的保安随后赶到，制服了女孩，并报了警。
    封静赶紧去看查唐嘉年的情况：“小唐！你没事吧？”
    “我没事，”唐嘉年摇摇头，但他的手上、衣服上都被溅到了不明液体，手背瞬间出现一片红肿。
    “看起来像灼伤，可能是腐蚀性液体，”旁边的医生看了眼，顿时皱眉，“赶紧去处理一下。”
    一众医护赶紧把唐嘉年送去治疗室。
    封静想跟上去，旁边有护士提醒说：“封医生，民警来了，你方便的话，先跟他们去做一下笔录。”
    “好，我这就去。”
    封静往治疗室的方向看了眼，压下内心的担忧，转身离开。
    她跟着民警前往辖区的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她得知了女孩的身份，以及她的作案动机。
    女孩是唐意娜的粉丝，已经成年，今年刚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工作，每天蹲在家里追星。
    矿泉水瓶里装的是甲酸。她在网上看到唐意娜被劈腿的爆料，愤怒冲上头，便想要给自己的偶像出气。
    看到家里的甲酸消毒液，她就随手拎走了。
    得知自己可能要被刑事拘留，甚至会被判刑，女孩吓得六神无主：“对不起对不起，我原本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当小三的下场。我只是一时冲动，真没想过要伤害人……”
    封静看着女孩痛哭流涕的模样，面无表情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心里出离的愤怒，觉得荒唐，又感到深深的无力。
    做完笔录，封静匆忙赶回医院。
    到急诊科，她询问值班的护士：“小唐在哪里？他情况怎样？”
    护士说：“在治疗室呢。手背轻度烧伤，没什么大问题，已经处理好了。”
    封静立刻走向治疗室。到门口，她听到一阵谈话声，里面的人似乎正在打电话。
    “姐，求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唐嘉年的声音掺杂了一丝痛苦。
    “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电话里的女声尖锐：“你不帮我就算了，现在这种时候，你别给我添乱，不然就别叫我姐了！”
    对方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嘟——
    唐嘉年握着手机，慢慢的抱起脑袋，整个人陷入了痛苦中。
    封静见通话结束，便敲了敲门，走进治疗室。
    看见她进来，唐嘉年赶紧收起手机：“封医生，你回来了？”
    封静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小唐，你的手……”
    唐嘉年赶紧说：“我的手没事，只是轻度烧伤，张主任说不影响手部神经。”
    “那就好，”封静也为他松了一口气，“抱歉，小唐，今天连累你了。”
    “不，这是我应……”
    唐嘉年声音一顿，眼中闪过痛苦犹豫挣扎，最终说：“……封医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DORRAA”“48089564”“姜晚笙”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66章 第六十六道不等式
    封静点头：“你问。”
    “我有一个朋友, 很喜欢一个男孩，可是她的家里人却对那个男孩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伤害了男孩。我的朋友明明知道家人做的事, 却无力去阻止, 只能想方设法去弥补男孩。后来，男孩知道了这件事, ”唐嘉年紧盯着她的眼睛，“以你个人的角度，你觉得……他们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吗？”
    他想知道答案，但是，又不敢听到她说出的答案。
    封静有些奇怪, 但还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我觉得, 他们可能没法在一起了。”
    唐嘉年脸色变得惨白, 喃喃地道：“为什么？”
    “你朋友明明知道家人做的事，却不告诉男孩, 还看着家人去伤害他, 无论他们有多相爱, 但家人所做的事, 多少都会在双方心中留下一些隔阂吧？即使真的在一起了，男孩又要怎样面对你朋友的家人？”封静轻叹了一声，缓缓说道。
    唐嘉年低着头沉默下来。
    他也没有再追问了, 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好吧, ”他叹息, “封医生，谢谢你, 你回去工作吧。”
    封静朝他点点头：“那你好好养伤。”
    “嗯。”
    唐嘉年目送她离开治疗室。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他才收回视线, 眼神变得黯淡下去。
    ***
    医生遭袭击的消息还是走漏了，电视台、报刊的记者闻讯而来，想要对涉事医生进行采访，但是被院领导以不太方便的理由婉拒了。
    原以为是结束，没想到只是一个开端。
    新一周，周一上午，封静刚到医院，就被林主任叫去行政办公室。
    她以为被叫过去，是因为上周遭遇袭击的事。没想到到了办公室，里面除了林主任外，还有几位院领导，神色皆是无比严肃。他们科室的李主任也在，脸色并不好看，似乎刚经历过一场争吵。
    这架势，就和上次她被人举报如出一辙。
    封静察觉到不对劲，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疑惑：“林主任，请问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主任语气依旧和蔼：“封医生啊，你先过来看看这个。”
    他说着，打开手机，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主角是一个中年男人，五六十岁，瘦削，皮肤黝黑，大半头发花白。
    他红着眼圈，举着身份证，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疑似报告的纸，一字一句地说：“我叫杨钏林，是一名外卖员，我在这里实名举报江城人民医院中医科的医生封静，乱开药害死了我九十多岁的老母亲。”
    抹了抹眼泪，又接着说：“这个医生是我侄女介绍的，说是她的高中同学，关系很不错。我本着信任就去找她给我老母亲开药，我老母亲的身体本来还很硬朗，谁知道吃了她开的药之后第二天就不行了，法医说我老母亲是药物中毒死亡的，这是法医开具的死亡报告……”
    “我老母亲前一天还好好的，吃了无良医生开的要就治死了！是那庸医害死了我老母亲！江城人民医院那庸医缺德失职、乱开药害死病人，我投诉无门，向医院举报医院只会包庇无良医生，希望各位领导能给我做主哇……”
    他越说越激动，到后面还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男人还放出了一段录音。
    是他去看病时，和医生的对话——
    杨训林：“我帮我老娘开的，她年纪大了，出门不方便，就让我来给她开点药……就是心脏方面的问题……”
    封静：“可以，你那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方子。”
    杨训林：“哎，好好好，太感谢你了。”
    封静看完视频，脑中仿佛炸开一般，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这个男人，是杨沛沛的叔叔。
    然而让她震惊的，不是这个人，而是他说的这番话。
    直到林主任的声音响起，才将她的意识拉回：“封医生，目前情况就是这样，有人在网上实名举报你，并且，这其中还涉及违规操作……”
    封静立即抬起头：“林主任，这录音是剪辑的，我当时原话并不是这样。”
    “我清楚地告诉过他，这是违规操作，而且我开的药方，是给他本人的，这些都有系统记录证明。”她语气笃定，“林主任，还有几位领导，请你相信我。”
    “封医生，我们当然倾向相信你，但是，”林主任脸色为难，“除了这件事，最近几天，我们医院接到了大量关于你的举报。”
    “大量的……举报？”封静难以置信。
    林主任点点头：“都是匿名举报，但是都没有证据，我们当时以为是恶作剧，打算冷处理。为了不增加你的困扰，也没有告诉你。”
    “但现在，事情被闹大了。就连之前你被举报收取红包的事，也不知怎么的，被那群网友翻了出来说。”
    封静十分不解：“红包那件事，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
    “是，我们最初也认为是某些无聊人士无理取闹，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个地步。”
    林主任叹了口气，又说：“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了，我们这回也不好冷处了。”
    封静沉默片刻，忽然冷静了下来：“那院里的决定是什么？”
    “考虑到目前的情况，院方决定给你放一段时间假，等事情调查清楚，再作后续的处理。”
    林主任说得委婉，说是放假，事实上，是停职。
    封静的心一下子掉入了冰窖中。
    “我明白了，我接受医院的安排。”她没有进行任何的争辩，也没有任何的争吵。她默默摘下工作牌，放到桌上，转身离开。
    “小封！”
    出了办公室，后面有人喊她。
    李主任从后面追赶上来，安慰她说：“你别多想，这段时间你就权当休假，再过一个月，就是职称评比了。趁着段时间，你好好完成上次和我讨论过的那篇论文。”
    “好，我会的。谢谢你，李主任。”
    封静朝他微笑了下。
    转过拐弯角，她站在走廊上，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才迈步朝电梯间走去。
    ***
    办理好手续，封静走出医院，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和来去仓促的车辆，突然有一瞬间的茫然。
    那个视频是前一天晚上发布的，只是一个晚上，便已经迅速发酵。
    热度一下子盖过了“唐意娜粉丝袭击医护人员”“唐意娜粉丝恶意举报医生”等话题，唐意娜粉丝疯狂地转发视频，为自己的偶像洗白辩护。
    视频在网络上飞速传播，事情发酵得厉害，已经娱乐事件转变为全国关注的社会事件。
    评论区里是成千上万的痛斥、痛骂，网友们纷纷要求医院对涉事医生进行严查。
    信息化时代，一切都碎片化。
    人们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但大部分人往往只愿意相信他们所看到的，又有谁在意过事实本身？（注1）
    唐意娜的负面新闻刚出来，那个举报视频就出现了。
    这时间也掐得太巧了。
    封静深知，她被扯入了一个怪圈中，但是她能怎样做？
    她可以怎样做？
    在网上发布声明澄清，那不过是以卵击石？有多少人会愿意相信？
    报警？理由和证据是什么？
    封静看着手机上的视频，这一刻，她的内心反而出奇的平静。
    她索性把微博卸载了。
    封静站在原地发了会呆，又犹豫地点开微信，想给秦峥发信息。
    这时，某个APP推送了一条本地新闻——
    #现实版拆弹专家##排爆手成功引爆数枚炮`弹#
    【一市民在郊区游玩时发现数枚疑似炮`弹的物体，排爆大队立刻赶往现场，迅速转移爆`炸`物，并对其进行处置……】
    在报道的配图里，她看到了秦峥的背影。
    也许，这时候，她不应该再让他徒增担忧。
    封静闭了闭眼，默默地收起手机，返回停车场取了车，开车前往附近的超市。
    作者有话说：
    注1：引用+化用自网络
    感谢浪可长江国际扔的霸王票，么么=3=
    第67章 第六十七道不等式
    秦峥带着队员们结束了任务, 返回单位。
    临近十二月，江城即将入冬，接连几天都在下小雨, 气温急剧下降。天空灰蒙蒙的, 高楼大厦都笼罩在雾霾之中。
    气温很低，直到回到办公室, 喝一口热水，冰冷的手才逐渐暖和起来。
    秦峥放下水杯，拉开抽屉，却发现里面多了一件东西。
    是一支烫伤膏。
    他拿出膏药，问江一程：“这支药膏是谁放进去的？”
    江一程抬头扫了眼, 一拍脑门说：“啊, 那天封医生过来找你, 是她放在里面的，忘记告诉你了。”
    秦峥看着手上的药膏, 微微挑眉, 嘴角极轻地牵了牵。
    这时,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一队员走了进来，面色带了点古怪：“秦队，外面有人找你。”
    秦峥抬眸：“什么人？”
    队员说：“是一个年轻男生, 看起来像刚大学毕业, 他说他姓唐, 是江城人民医院的实习医生。”
    秦峥怔了下，轻轻皱眉。思索片刻, 他把药膏放了回去, 关上抽屉, 站起身说：“我出去看一下。”
    外面下着小雨，一出门，寒意便侵袭过来。
    唐嘉年正在单位门口处等候，他穿着单薄，抱着双臂，不时跺几下脚。
    秦峥敛眸，快步走过去，语气客气而冷淡：“你好，唐先生，请问找我有事吗？”
    唐嘉年一看他，便着急地开口：“封医生今天有联系你吗？”
    “封静？她怎么了？”秦峥听出不对，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警惕。
    唐嘉年：“封医生她……被人举报，医院对她进行了停职处理，我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
    秦峥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
    封静到超市，挑选了一些食材，又买了一袋橙子。
    她还挑了许多零食，薯片芝士条芒果干海苔果汁软糖……全是她喜欢的。
    工作日，这个时间点，超市里的顾客很少。
    封静推着购物车，一路畅通无阻到自助结算机。
    结了账，她离开超市。
    走出商业城，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美妙的乐声，紧着是甜美的女声：“美好牌果汁，就要甜美青春范……”
    封静下意识抬头看去。商业城的外墙上，大屏幕上正播放的一则果汁广告。
    是唐意娜代言的产品，画面里，她拿着一瓶果汁贴着脸，转圈跳舞，笑容甜美。
    有风吹来，带来一阵凉意。
    封静裹紧了身上的外套，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往露天停车场的方向走。
    她拎着大袋小袋回到家里，把东西分门别类收拾好。
    放好零食和水果，她用手机搜索菜谱，开始处理买来的土豆和牛肉。
    封静对照上面的步骤，开始做一道咖喱土豆炖牛肉。
    她平时不怎么下厨，处理起来，动作也有点生疏。
    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对着食谱，一步步地进行处理，就像平时工作那样认真。
    花费了大半小时，总算把土豆牛肉炖上。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封静赶紧洗了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
    来显显示——“封妈妈”。
    她怔了几秒，还是接听了这个电话。
    封妈妈紧张地问：“静静啊，网上的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都说你治死了人，还有什么收取红包违规，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封妈妈平时不怎么关注网络上的八卦，封静原以为，她不会这么快知道。但她到底忽略了大数据的厉害之处。大概是有关她被举报停职的新闻，被大数据推送到封妈妈的手机上。
    封静握着手机，笑着说：“妈，你别担心。这件事是有人在恶意造谣中伤，医院已经在调查了，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这样啊，那你不会有事吧？”封妈妈担忧地问。
    封静安慰说：“放心，我没做过，等调查清楚了，自然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封妈妈仍有些不放心，“那网上的事……”
    封静说：“妈，放心吧，网上的事影响不了我。对了，我还有工作，先去忙了。”
    “好好，你先去忙吧。”
    挂了电话，封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收起手机，转身走过厨房。
    路过客厅，看到柜子里摆放的维和志愿者荣耀证书和和平荣誉勋章，不由停下了脚步。
    叮咚！
    忽然，门铃响了。
    封静的思绪被拉回，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这才下午三点多。
    奇了怪了，这时间，有谁会过来？
    封静带着疑惑过去开门，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不由一愣：“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秦峥站在外面，气喘吁吁地望着她，黑眸深沉。喘昀过气，他大步走进来，问：“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你给我打电话了？”封静立刻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她下意识解释：“我刚到家，没留意手机的电量不足。今天是工作日，我本来是打算等你下班后……”
    秦峥迅速上前抱住她，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牢牢地抱住她，低声：“为什么不告诉我，网上的事？还有你被举报的事？”
    封静一愣：“我没事，上次也……”
    “封静，”秦峥打断，声音带着一丝颤意，“我已经失去过一次家人，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封静怔住，缓慢地伸出手，回抱了他。
    过了会，她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他：“先进来再说。”
    她把秦峥拉进门，把门关上，走向沙发。
    “你这么着急回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吗？”她走进厨房，接着去折腾她那锅牛肉，“不过，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并没有想不开，这件事，医院那边已经在调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被停职这段时间，就当是休假了。”她又故作轻松地笑，“你也知道，我们平时假期少，工作很忙，难得有休息的机会，我还乐得轻松。你看我还买了菜，打算给你做一顿——”
    “不是这个原因，”秦峥深深地看着她，“我是担心那群人会不断逼迫你，最后，又会重现当年我爸……”
    头一次听他主动提起自己父亲的事，封静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他。
    秦峥停顿了下，继续说起他父亲的事：“我们高三那年，我爸接诊了一个病人，是一个七旬老人，他来看的是外伤，我爸就给他开了外伤的药。但是，那老人回去后，没过几天就因为心脏病发去世了。家属却认为是我爸开错药治死了他。从那天开始，家属就不断来闹事，带头的是那个叫杨包贵的男人。他带着一群人冲进科室里打伤了我爸，还在医院外高举喇叭，扯横幅说我爸是杀人凶手，要求医院赔偿五百万。”
    “医院虽然没让他停职，但我知道，他每天都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去上班的。我还记得在出事的那一天，我去上学之前，他还笑着跟我说，一定没事的，这件事情很快就会得到解决。”
    “但中午放学回来，医院那里就传来了噩耗，说他失足坠楼了。”
    “原来那天，杨包贵又领着一群人去闹事，他们甚至冲进了病房，把我爸逼到了窗口前，他就这样从六层高的地方跌了下来。”
    封静听着他平静讲述的细节，只觉得一阵揪心。她握住他的手，给予他无声安慰。
    “我没事，先说回你的事，”秦峥问，“那个在网上举报你的人，是什么人？”
    “是杨沛沛的叔叔，叫杨钏林。那天他拿了一张药方过来，让我照着药方给他开药，说是帮他妈妈开的，但我拒绝了，”封静回忆着事情的经过，“后来，他又让我帮他开了药。”
    “杨沛沛？”
    秦峥皱了下眉，又问：“举报的视频呢？”
    “在这里。”封静拿过他的手机，打开网页搜出那个视频，点开播放。
    秦峥看着视频，神色逐渐变得古怪。
    他重新播放，播到某处，他点了暂停，又重新播放，这样反反复复看了视频好几遍。
    似是确认到什么，他退出界面，拨打了宋队长的号码，沉声问：“宋队，你确认杨包贵真的已经死亡了吗？”
    “是，我已经看过他的死亡证明，是他的名字，不会弄错。”宋队长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秦峥语气严肃：“我现在回来一趟，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跟你详说。”
    “好。”
    挂了电话，秦峥站起身，招呼封静：“走吧。”
    封静看向他，奇怪：“去哪里？”
    “带你去报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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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第六十八道不等式
    “现在？”封静惊讶。
    秦峥眼眸漆黑：“当然, 总不能白白被污蔑，走吧。”
    封静下意识要跟上他，忽然想起来：“等等, 锅里还炖着牛肉呢。”
    她赶紧进厨房关了燃气灶, 这才跟着他出门。
    ***
    到了辖区派出所，民警对造谣传谣及网络暴力事件进行立案, 随后按照流程，把杨钏林传召到过来问话。
    “阿sir，我只是在网上发了个实名举报视频而已，这不违法吧？再说我实名举报，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啊。”
    杨钏林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
    民警上下打量他一眼, 说：“实名举报不违法, 但是要是存在诬告陷害, 这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今天让你过来，就是要了解清楚具体的情况。”他看了眼笔录, 又问, “你确认你所说的一切情况, 都是真实的？”
    “是, 是是，当然是，”杨钏林连忙点头, 重复说, “我保证, 我所说的一切情况都是真实的。”
    他叹了口气，眼中神色悲戚：“我们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你们一定要帮我做主啊！”
    “你放心,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民警的语气很公事公办。
    “那……”杨钏林左右张望了眼，显得拘谨，“阿sir，该交代的，我也交代清楚了，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问话已经结束，的确再留他的理由。
    民警把笔录递过去：“你在上面签个字，就可以回去了。”
    “好好，谢谢阿sir。”杨钏林笑得憨厚。
    他接过笔录，飞快在上面签了字，起身离开。
    杨钏林前脚出了办公室，秦峥和宋队长后脚便从旁边的小房子走了出来。
    秦峥拿起桌上的笔录，浅扫一眼。
    这份笔录上，签的是杨钏林的名字。
    他把笔录递回去：“拿去做个笔迹鉴定。”
    从办公室到派出所门口有一条长走廊的距离，两人走到办公室门口处，看着杨钏林渐行渐远的背影。
    秦峥皱眉，有些不甘心：“就这样放他回去吗？”
    宋队长说：“他的回答很圆滑，对答如流，看得出心理素质极强。刚刚询问的时候，我们故意叫错他的名字，他还能及时纠正，看起来也没有破绽，也问不出什么来。”
    秦峥表情凝重：“但这回打草惊蛇，下次想再从他口中挖出什么，估计就更难了。”
    封静站在两人身后，听着两人的对话。
    眼看距离一点点拉远，她回想起那天在秦峥的办公室里看过的那份资料，一串数字蓦地从脑海中闪现。
    她福至心灵，突然冲着杨川的背影高喊：“17287！”
    前面的男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立刻停下脚步，扳直了身体，喊一声：“到！”
    到——
    这一声撞在墙壁上，化作回音，在走廊响彻。
    杨钏林反应过来，转过身，错愕跟身后几人四目相对。
    他一慌，转身就逃。
    秦峥反应迅速，指着他喊：“抓住他！”
    他立刻冲了上前，和宋队长一起把人按倒在地。
    杨训林双目赤红，急得大喊起来：“我是杨钏林，我是杨钏林！你们抓我做什么！我又没犯法！我没犯法！”
    17287——
    这是杨包贵在监狱里的编号。
    蹲了十年牢房，这个编号早已经刻入他的骨子，成为本能。
    这种反应是无法骗人的。
    “杨钏林”的身份是假的，一个明明已经“死亡”的人，却顶着别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整件事情就变了质。
    警方连夜对杨包贵进行审问。
    审问结果没这么快出来，秦峥和封静先行回家。
    餐厅里，咖喱的香气四溢。
    封静夹了一片牛肉，放到秦峥的碗里：“尝尝我炖的牛肉。”
    秦峥夹起尝了一口，动作在下一刻停住。
    封静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味道怎么样？”
    秦峥看向她，脸上表情一言难尽：“这道菜，你是第一次做吗？”
    封静看出几分端倪：“我是对照着菜谱做的。怎么了，味道不对吗？”
    秦峥喝了口水，面不改色地说：“就第一次而言，也挺不错了。”
    封静狐疑地看他一眼，夹起一块尝了口，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住了。
    半秒后，她咀嚼几口咽下，为这锅牛肉找理由：“唔，一定是我们中途出去了，流程中断过，所以火候不太够。”
    “嗯，”秦峥轻抬眉梢，嘴角扬起，没揭穿她，“估计就是这样。”
    封静抬眸，有些不满：“那你笑什么？”
    秦峥神色自若：“我是想说，这次吸取经验，下次一定会有进步。”
    “秦峥，”封静唤出他的名字，“你是不是又想扣分了？”
    秦峥微微挑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宋队长的来电。
    宋队长说：“审问出结果了。”
    “那杨包贵一口咬定，网上的举报只是他的个人行为，这件事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也没有人在幕后指使他，他就是单纯想弄点钱花花。”
    秦峥微微皱眉，问：“那他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
    “杨包贵和杨钏林是亲兄弟，但是并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他们小时候因为家里贫穷，杨包贵被过继给远房亲戚。
    虽然过继了，但两家一直有来往。杨包贵出狱后，因为找不到工作，所以就用杨钏林的名字注册了外卖员，接外卖任务。杨钏林也是无业人员，出事那天，杨包贵刚好在送外卖，得知他出事，就索性让家人报了自己的名字。
    他坐了十年牢，有案底，找工作到处碰壁，所以就想换个身份洗脱污点。”
    宋队长顿了顿，接着说：“以目前的证据来看，只能定性为个人传谣，至于其他的事，他也不肯透露半分。看来，暂时没办法从他这里突破了。”
    秦峥说：“好，我明白了。谢谢你，宋队长。”
    “嗯，我这边也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突破点。”
    看秦峥挂了电话，封静问：“是宋队长的电话吗？”
    秦峥点头。
    “他怎么说？”
    “杨包贵已经招认了冒充死者身份和造谣的事，但最关键的那件事暂时找不到突破口。”秦峥简单地将事情告诉了她。
    “现在的确无法讲他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毕竟身份悬殊，他们看起来的确没有任何的联系。”他的表情凝重，“我们正尝试从别的方向入手，看能不能切入口。”
    “别的方向？”
    封静忽然想起什么，立刻看向秦峥：“等等，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人。我记得，‘杨钏林’那天说，是他的侄女介绍他过来看病的。”
    他的侄女叫杨沛沛。
    杨沛沛的叔叔，是杨钏林，也是杨包贵。
    两人目光撞到一起，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杨沛沛！”
    封静点头：“我觉得，她一定知道什么。”
    这件事的突破口，找到了。
    ***
    第二天，警方以杨包贵冒充他人为由，将杨沛沛传召到派出所，请她协助调查。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最近一直住在男朋友家里，叔叔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杨沛沛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
    考虑到她是孕妇，警方只作了例行的询问，便让她离开了。
    宋队长在旁边的小室里听完询问的全流程，很直接地下了结论：“这个杨沛沛有问题。”
    秦峥也看出了疑点：“我去去就回。”
    他走出办公室，追上杨沛沛。
    “杨沛沛。”
    杨沛沛回过头，看到是秦峥，不由紧张起来：“秦警官，还有事吗？”
    秦峥笑笑：“不用紧张，我是看到老同学，所以过来打声招呼。”
    杨沛沛怔了怔，表情松懈下来：“这样啊。”
    秦峥说：“我听封静说，你怀孕了。”
    “先恭喜你。”他笑着问，“你和孟硕纶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杨沛沛一愣，摇了下头，笑容勉强：“这个，还得看阿纶，看他什么时候有空。”
    她看一眼秦峥，犹豫了下：“封静她……最近还好吗？”
    秦峥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不是太好，她被停职了，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他叹了口气，“不过等调查清楚了，应该就没事了，多谢你的关心，我想清者自清，没有做过，自然不会有事。”
    杨沛沛下意识垂眸，轻轻咬唇，没说话。
    “不过，”他一顿，忽地自嘲一笑，“有时候，我真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如果不是我，她现在也不会遭受这一切。”
    “我也不想我父亲的事情再在她身上重蹈复辙，无论如何，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会守护好她。”秦峥的语气很淡，却很坚定。
    杨沛沛眼中有挣扎，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
    “沛沛！”
    忽然，一道男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孟硕纶大步走过来，拉过她的手：“家里的阿姨说你一大早被警方传召，吓我一跳，怎么也不联系我？你没事吧？”
    杨沛沛摇头：“我没事。”
    “那……”孟硕纶抬头，看向秦峥，眼中有迟疑，也有审视。
    杨沛沛连忙握过他的手，解释说：“秦峥见我不是很方便，就送我出来。”
    孟硕纶一愣，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秦峥，我们沛沛今天多得你关照了。你中午有空吗？不如一块去吃饭吧。”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忙，有机会再聚吧。”秦峥很客气。
    “那我们先走了，”孟硕纶漫不经意地点了头，又回头，声音温和，“沛沛，你今天还没去医院检查，走吧，我陪你去。”
    杨沛沛看看秦峥，又看向孟硕纶，默默地点了下头，跟着他离开。
    目送两人走到派出所门口，秦峥冷不丁地开口。
    “杨沛沛，”他语气平静，“感谢你今天的配合，如果再想起什么重要线索，请尽早联系我们，以免出现更多的受害者。”
    杨沛沛面色一僵。
    秦峥说完，转身走了。
    孟硕纶立刻看向杨沛沛，那神色晦暗不明。他停了几秒，迅速拉着她走了。
    作者有话说：
    这周应该可以完结正文，番外写点甜+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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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第六十九道不等式
    秋天好像还没来过, 冬天就直接到来了。
    十二月的第一天，江城各地出现了霜冻现象。
    早晨起来的时候，窗上的玻璃像蒙了一层霜, 外面所有的景物都被模糊虚化。
    封静刚打开阳台门, 凛冽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在脸上像刀刮一样。她赶紧把门关上, 退回到屋里，回客厅盛了一杯热水。
    雾气从水杯里氤氲而起，她捂住杯壁，双手很快暖和起来。
    手机响了，是科里的同事打来的, 跟她请教一些开方配伍的问题。
    封静很耐心地作了解答, 同事叹了口气, 跟她聊起医院近来的情况：“封医生，你没来上班这段时间, 门诊的病人都很挂念你, 每次来都问你什么时候才开诊。”
    “你知道吗？麻醉科徐医生上周还找行政科的林主任吵了一架, 她不认可医院的决定, 甚至联合各科室发起签名，把申请书递了上去。她认为，不应该因为网上的无中生有和流言蜚语就对你停职, 要求医院撤销对你的停职决定。”
    封静感到意外：“徐医生？”
    她一直以为徐诗茵对自己有意见, 没想到对方会帮她说话。
    停职这段时间, 生活的节奏都慢了下来。
    吃完早餐，封静写了会论文, 到十点, 她才慢吞吞地穿好衣服, 去街上买菜。
    前往超市的路上，封静给秦峥发信息：【晚上想吃什么？西餐怎么样？我记得你昨天说想吃。】
    秦峥刚好在空闲状态，回得很快：【到底是你想吃，还是我想吃？】
    即使隔着屏幕，也能脑补出他发这句话时那揶揄的语气。
    封静默了下，回复：【你看那天边的云朵，像不像你被扣掉的分数？】
    秦峥立即改口：【好，是我想吃。】
    封静这才满意地收起手机。
    她走到路边，人行道的信号灯刚好转为红灯。
    封静停在斑马线前，等着红灯，一抬头，看到马路对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杨沛沛刚从对面的市场出来，走到路边，手里提着大袋小袋，正准备过马路。
    信号灯下的数字在倒计时，街上一切看起来都和平时一样。
    突然，一辆白色本田小车从旁边拐出，说时迟那时快，就往着对面的人行道铲了上去！
    这样的变故，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封静脸色一变，下意识冲着杨沛沛喊：“小心！”
    就在这时，从旁边冲出一个人，伸出手就要将杨沛沛拉走。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那辆车一个拐弯撞到她的腰部，她被击飞倒在一旁的地上，手中的东西顿时撒了一地，水果、蔬菜顿时落了一地。
    那辆本田似乎是刻意为之，见撞中了目标，便一甩车尾，重新冲回到道路上，迅速消失在远处。
    杨沛沛头部着地，还不忘用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她躺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
    信号灯转绿，封静立刻飞奔过去。
    跑向杨沛沛时，余光瞥见刚才骤然出现的那人。
    唐嘉年？
    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封静跑到杨沛沛身边，扔下手上的东西，蹲下身去检查她的情况。
    这时，从不同的方向跑出两个人，一人朝着那辆本田车追去，一人也跑过来看查情况，边拿出手机拨打120。
    撞车造成挫伤，杨沛沛身上有出血的情况。
    封静赶紧翻出了针灸包，去给她止血。
    唐嘉年在一旁看着，有些着急地提醒：“封医生，你现在还在停职期间，让我来做急救吧。”
    “不用，救人跟停不停职没关系，大不了，就撤销我的医师证吧。”封静果断拒绝，给杨沛沛止住血。
    救护车很快到达现场。
    将杨沛沛送上救护车，封静这才注意到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是杨沛沛买的菜。
    螃蟹，对虾，贝类……还有马齿苋菜？
    她皱了皱眉。
    ***
    到了医院，封静才发现，一同随车过来的唐嘉年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秦峥和宋队长随后赶到医院。
    原来刚刚出现在车祸现场的两人是便衣警察，一直在监视杨沛沛的动态。
    得知现场的事发经过，宋队长皱起眉：“还是晚了一步，让人给逃了。”
    他握了握拳头：“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下手，连一个孕妇也不放过，这还有人性吗？”
    秦峥看向封静，神色凝重：“现在情况怎么样？”
    封静说：“我临时给她止了血，现在人还在里面检查。”
    这时，从检查室里走出一位医生：“病人的家属在吗？”
    “我去看看她。”
    封静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医生进了检查室。
    杨沛沛意识模糊，在检查的过程中，一直无意识地挣扎，还不停地喊：“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没事，你放心。”封静轻声抚慰。
    杨沛沛不再挣扎，安静地接受医生的检查。
    直到被送进病房，她的意识才开始回复。看到床边的封静，她微皱着眉头，抚着脑袋，有些不解地问：“封静？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被这里？”
    封静说：“你在路上遇到了车祸，你还记得吗？”
    “车祸？”杨沛沛喃喃念着，忽地一惊，“孩子！我的孩子——”
    封静握住她的手，安抚说：“医生刚给你检查过了，孩子没事，放心。”
    闻言，杨沛沛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她看向封静，脸色苍白：“是你救了我吗？谢谢。”
    “不用，你的东西我也帮你收拾好了，”封静似是不经意地问，“你刚刚是去买菜吗？那些菜，是谁让你买的，怎么都是海鲜？”
    杨沛沛说：“海鲜都是阿纶爱吃的，他喜欢喝马齿苋鱼汤，就让我每天炖给他喝。”
    封静疑惑：“你们每天都喝这个吗？”
    杨沛沛轻抚小腹，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阿纶说，马齿苋是长寿菜，对我也有好处。”
    封静沉默下来。
    这时，外头传来了敲门的声响。
    是宋队长带人来找杨沛沛作车祸相关的询问。
    杨沛沛精力不足，配合警方做完笔录后，很快便睡着了。
    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病房内的窗帘都被关闭上了，光线昏暗，也看不出现在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听到有人谈话的声音。
    是封静和秦峥，他们就在病房外，在谈论着什么。
    “……她这么喜欢孟硕纶，这件事还是别告诉她了。”
    封静神色凝重：“螃蟹和海鲜是寒性食物，偶尔吃一两顿没关系，经常吃，尤其是孕妇，会增加流产的风险。”
    “至于马齿苋是蔬菜，但也是一味中药。它的药性寒凉，对子宫有明显的兴奋作用，会促进子宫的收缩，大量服用可能会导致流产。”
    她停顿了下，又不解地问：“但孟硕纶为什么要让杨沛沛吃这种东西？”
    秦峥冷嘲道：“孟硕纶能够为了那个人和利益牺牲了自己的感情，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说不定，这次车祸也……”
    杨沛沛猛地一惊，下意识揪紧了被子，心也跟着揪紧起来。
    “对了，宋队长呢？”封静左右张望了眼，问。
    秦峥说：“有个案件，他要赶回去处理。”
    封静看向他，好奇：“是个什么样的案子？”
    秦峥停顿了下，才说：“一个年轻妈妈在路上看到有人贩子在拐卖儿童，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没想到第二天，她被警方通知，被拐卖里的人有她的儿子。人贩子怕孩子吵闹，给他喂了药，结果孩子被毒哑了，还变成了傻子。”
    “只是报个警，就能拯救许多个家庭，她却没有去做。”他的语气沉重，“到最后，连她自己的家庭也毁了，可能，就是报应吧……”
    封静感慨道：“是啊，有时候冷眼旁观，也算是助纣为虐。”
    杨沛沛双目空茫地望着天花板，心像掉进了冰窖，冰冷透彻。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思绪回笼。她伸出手，朝摸索着，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封静和秦峥听见铃声，立刻推门走进去。
    “沛沛，你醒了？”封静走过去，朝她露出微笑，“住院手续已经帮你办好了，需要通知你的家人吗？”
    “不要！”
    杨沛沛反应激烈，她捂住小腹，用力摇头：“不要通知！”
    “嗯？连孟硕纶都不用通知吗？”秦峥挑眉，似是疑惑。
    “暂时不用了，我……”杨沛沛轻咬下唇，艰难出声，“可以拜托你们一件事吗？”
    封静问：“什么事？”
    “我，”杨沛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抬起头，眼神坚定，“我要报警。”
    秦峥和封静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信号。
    成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48089564”灌溉的营养液=3=
    第70章 第七十道不等式
    在秦峥的协助下, 杨沛沛把手里的证据都交给了警方。
    身为唐意娜的生活助理，她手上掌握的证据可不少。
    其中有一支录音笔，里面全是这几年里, 唐意娜和孟硕纶密谋害人的谈话, 都被她录了下来。
    秦峥父亲当年遭遇医闹的真相，也水落石出。
    隔离病房里, 杨沛沛说出了埋藏在心底里多年的秘密：“那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了唐芊和我叔叔之间的联系。我高中的时候，杨包贵就是一个无业游民，每天游手好闲，每天只会往家里要钱。”
    “我也不知道唐芊一个大小姐, 是怎么认识我叔叔这种人的。”她深吸了口气, “反正后来, 她给了我叔叔一笔钱，让他到秦……警官父亲的医院进行医闹。”
    秦峥竭力维持平静, 看她的眼神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唐芊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沛沛抬起头, 对上他的目光, 一字一句说：“那是因为, 她不甘心。”
    “不甘心？”秦峥皱眉。
    杨沛沛说：“唐芊是棠西集团的大小姐，从小在千娇百宠中长大，目中无人, 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她向来都不知天高地厚为何物。”
    “可是, 她头一回在你那里受到了挫折。一次, 两次，三次……从来没有人敢拒绝她, 她当然不甘心。她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便想让你尝尝从天之骄子跌入地狱的滋味, 要你在她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
    “……”
    秦峥沉默。
    杨沛沛接着说下去：“我还记得那天刚好是二模之后，放学的时候，我留下值日，无意中看到她和孟硕纶偷偷摸摸地走在一起。我感到好奇，便跟了上去，没想到听到了她和孟硕纶的谈话。唐芊告诉了孟硕纶她找人去医闹的事，说原本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没想到闹出了人命来。”
    秦峥握了握拳头，又松开。
    “那时候唐芊其实还算是有良知，只算是被宠坏的大小姐，做了什么事都有家里兜底。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真的慌了。孟硕纶一直安慰她，跟她说不告诉别人，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听到之后，心里也很慌乱，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叔叔有关。慌张之下，我不小心踢到了桌角，被他们发现了。”
    “那天回去后，我的心很乱，没想到，第二天，孟硕纶就跟我告白了，但要求我帮唐芊保守秘密，那时候我被喜悦冲昏头脑，想也没想就答应。”
    “但没想到，我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毕业后，唐芊以唐意娜的艺名出道，成为风光的流量明星，早已忘记了当初种种。而我成为了唐芊的助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朋友，为了唐芊做了许多的错事。”
    “在你陷入谷底的时候，唐芊刻意接近你，但没想到，你还是拒绝她。”
    “后来，封静回到江城，你和她重新走在一起，唐芊知道后，多年前你带给她的耻辱和不甘心又再重燃了。”
    宋队长沉声问：“之后呢？”
    “之后，她暗中联系上了刚出狱的杨包贵。”
    杨沛沛停顿了下，又说出一个更惊人的真相：“最近的医闹事件，也是唐芊在幕后操纵。他们想要故技重施，将十年前的医闹事件，在封静身上复现。”
    某些猜想，也得到了证实。
    秦峥无声地深呼吸，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
    “我劝过阿纶的，让他跟我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再错下去了，但是，但是，”说到最后，杨沛沛情绪失控，捂着脸，抽泣起来，“没想到，他这么狠心，连我还有孩子都不肯放过……”
    秦峥松开虚握的拳头，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出病房，哭泣声很快隔角在门后。
    宋队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秦队，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吧。”
    ***
    在铁证如山面前，杨包贵也不得不向警方交代了全部事实。
    他承认，他是收了唐芊的钱，才会到医院进行医闹。
    警方很快查到，在他的账户上，近期的确多出了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
    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警方迅速展开行动，开始布下天罗地网。
    与此同时，网上又再掀起了一阵舆论浪潮。
    原本即将洗白成功的唐意娜再次被拉入了风浪尖中——
    事情的起因是，数天前，江行舟用私人微博转发了唐意娜的声明：“上次我转发的那个造谣的记者已经吃上牢饭了，你也想尝试一下吗？”
    身为网络上知名人物，商界男神，江行舟的微博粉丝早已过五千万，拥有老婆粉无数，人气不亚于当红流量明星。
    这条微博刚发出去，立刻引起了热议。
    【啊啊啊，老公终于发博了？】
    【老公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唐意娜在造谣？】
    麦颖诗转发了他的微博，评论：【我来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A和B是恋人，C暗恋A，但是A从来没正眼瞧过C，而且跟C完全不熟。后来C出名了，便利用自己的名气编了一个故事，诬陷B，把B打成小三。故事就是这样，大家觉得熟悉吗？】
    众人震惊：【所以，C是唐意娜？？？】
    唐意娜的粉丝瞬间炸了，立刻和江行舟的粉丝对掐了起来，引来无数网友围观。
    一时三方混战，再次把唐意娜的相关话题送上了热搜。
    警方正在深入调查唐意娜背后的势力，不宜打草惊蛇，正想着该如何收网。没想到这时，唐意娜工作室的人竟“雪中送炭”，选择了报警处理，称唐意娜被人恶意造谣。
    警方便顺理成章将唐意娜“请”到警局调查。
    有了这个开端，警方顺藤摸瓜，终于掌握了棠西集团犯罪的证据——唐意娜不过是明面上的工具人，这个跨国集团，一直都在利用唐意娜进行洗钱和非法交易。
    江城警方展开了雷霆的行动，迅速冻结了棠西集团的账户，拘捕了集团的法人代表以及一众相关人员。
    棠西集团，自此土崩瓦解。
    在唐意娜工作室发布报警声明的那一天，唐意娜仿佛消息匿迹了。
    一切冷却了下来。
    但沉寂数天，一则由警方发布的通报，再次在互联网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唐某（女，28岁，D国国籍），职业艺人，涉嫌故意杀人、买`凶`杀人、洗钱等多项罪名被江城公安分局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这则通报发出，全网哗然。
    故意杀人、买`凶`杀人、洗钱……随便一个罪名拎出来，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唐意娜竟然是法制咖？
    工作室报警，竟然把自家主子给送进去了——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走向。
    部分粉丝还垂死挣扎：【没看到这通稿上说的是唐某吗？唐某是两个字，我们娜娜是三个字，绝对不可能她！】
    有热心群众立即进行科普：【冷知识，“唐意娜”只是艺名，唐意娜原名唐芊。而且，D国国籍也跟某某百科的介绍对上了，所以通报上的“唐某”是正确的。】
    虽然警方的通报详情，但很快有营销号扒出了唐意娜所做过的事。
    【大伙们还记得两年前那个因为《青春的微笑》这部校园剧走红的新晋小花吗？她是唐意娜公司签的新人，唐为了讨好合作方，逼迫她去陪酒，还把人送到投资商的床上。为了躲避潜规则，那个妹妹从酒店三楼跳下，摔成了高位瘫截。】
    小花的粉丝也想起了这件事——当时公司宣称小花在拍一部古装剧，因为威亚故障受伤了，已经紧急送院治疗，没什么大碍。粉丝们也相信了，可那之后，小花就再也没有在荧屏前出现过。
    渐渐地，她的热度褪去，逐渐被人们忘记。
    除此之外，唐意娜还在竞争对手的水里下药，毁掉了对手的嗓子，导致对方不得不退圈。
    然而，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她所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
    越深入扒，越觉得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w”“忆影”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第71章 第七十一道不等式
    唐意娜所做过的一切陆续被公之于众, 遭到无数人的唾弃。
    墙推众人倒，她从风光无限的女星，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
    “今天唐芊的律师过来了, 给了一份诊断报告, 说她患有多年的抑郁症，要求办理取保候审。”
    宋队长把手上的报告扔到桌上, 又发出一声嘲讽的笑：“真是‘常规’操作。”
    “唐芊还是什么都不肯交代吗？”秦峥面无表情。
    宋队长说：“算是好消息，她今天终于松口了，但，”他微微停顿，皱起了眉, “她提出了一个要求。”
    “要求？”
    “嗯, ”宋队长看向秦峥, 表情严肃，“她要见封医生一面。”
    秦峥一怔。
    “我？”
    得知这件事, 封静也很意外：“唐芊为什么想见我？”
    唐芊于她而言,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校友, 高中那会没什么交集, 毕业后，就更没交集了。
    她想不到唐芊想见她的理由。
    但封静还是去了。
    会见室里，封静隔着玻璃, 安静地看着对面的唐芊。
    唐芊面容憔悴, 眼睛下是一整圈黑眼圈, 再也不复荧屏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形象。但到底是当过大明星的人，即使穿着囚服, 也丝毫没影响她的气质, 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楚楚。
    无人说话, 一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半晌后，唐芊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现在想想，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秦峥。那时候吸引我的，也许只是他最开始的那份高高在上和漠视吧。”
    “毕业后，我们逐渐拉开了差距，也见过更多比他更好更优秀的人。有时候我会觉得以前的自己很可笑，我会想我到底喜欢他什么？他根本就配不上我，以前的暗恋，简直是我人生中的污点。我是棠西集团的大小姐，是拥有千万粉丝的偶像，而他呢？一穷二白，父母双亡，就算顺利上了大学，从大学毕业，他依然什么也没有。”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秦峥。”她停顿了下，又讥讽一笑，“或许我是喜欢过他的，毕竟他是我年少时让我第一眼就心动的人。但也可能，只是我心底的不甘心在作崇。我一出生就站在最高点，想要什么，家里人就给我什么，我第一次碰壁，还是在他面前。所以，其实我只是想看到他，在我面前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可惜，我一次次失败了。”
    “在他落魄后，我以为总算有机会向他施舍，让他知道，他只配得到我的怜悯，可是，他有一次次拒绝了我。”
    唐芊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后来，我无意中得知你们竟然在一起了，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等你。”
    “凭什么？已经一无所有的他，为什么依然看不到我的存在，依然一次次地忽视我？那个时候，那种消失许久的不甘心和耻辱，又再一次死灰复燃。”
    这番话，封静早已在杨沛沛口中听过，心底毫无波澜：“唐小姐，你想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是吧。”
    唐芊抬起头，隔着玻璃对上封静的视线：“但我始终无法理解。”
    “什么？”封静很平静地问。
    唐芊停顿了下，才喃喃道：“我觉得，无论是家境，还是长相，我都不输于你，为什么他始终不肯看我一眼？”
    封静跟她对视几秒，缓缓说：“可能爱是相向奔赴，是成全，而不是折断对方的羽翼，让他成为笼中之鸟吧。”
    “因为你的不甘心，你毁掉了一个家庭，也差点毁掉秦峥的人生，”封静说，“而直到现在，你想着的，依然是你心底里的那些不甘心，而不是进行反思，这么多年来，你到底给别人带来了多少痛苦。”
    她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你当初是抱着这种想法接近他的，所以你觉得，他为什么从来不用正眼看你？”
    唐芊愣怔住，
    封静注视着她的眼睛，继续问：“唐小姐，到了此时此刻，你感到后悔吗？”
    唐芊没说话，眼中情绪纷杂，但封静已经从她眼里得到了答案。
    她又抛出一个问题：“那你到底是为为毁掉别人一生而后悔，还是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被公之于众而懊悔呢？”
    唐芊猛地一颤，双手紧握起来，久久没有说话。
    封静嘴角拉开一个讥讽的弧度，没再多说一句话，站起身，转身走了。
    **
    与此同时，秦峥也和孟硕纶在审讯室里见面。
    孟硕纶看着铁栅栏外的秦峥，近似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想到，我们最后会以这种形式见面。”
    他眼窝深陷，满脸胡渣，再也没有当执行经纪人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也没想到。”秦峥轻描淡写。他也看着孟硕纶，神色相当的平静。
    “秦峥，我后悔了，真的后悔，”孟硕纶眼里是深深的懊悔，“被关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了唐芊，赔上了自己的一切，真的值得吗？到头来得到了什么，还……”
    他顿了顿：“背叛了我们的友谊。我想起高中的时候，和你，和阿星他们一起打球、一起参加竞赛，讨论题目的日子，我们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的，但是……”
    他苦涩一笑：“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
    秦峥没说话。
    孟硕纶抬头，眼神复杂：“你说，我们还能回到像以前那样吗？”
    秦峥表情平静，语气很淡：“回不去了。”
    “我想也是。”孟硕纶苦笑。
    “就这样吧，我回去了，你好好保重。”秦峥说着，站起身，刚转过身，又听身后的人说。
    “如果可以，你帮我跟沛沛说一声，对不起。”
    秦峥停下脚步：“这句话，还是留着以后，你自己对她说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审讯室。
    到外面，他看到了封静，她正在跟人说话。
    那人背对着她，只能看出是个男生。
    封静离开的时候，刚好看见唐嘉年正好从警局出来。
    两人在门口碰了个正面，不约而同一愣。
    封静主动开口：“小唐。”
    唐嘉年也打招呼：“封医生。”
    “好巧。”
    “嗯，是啊。”
    这时再见，彼此都有些尴尬。
    封静停顿片刻，还是把疑惑问出口：“小唐，你那天……突然出现在十字路口，是为了救人吗？”
    唐嘉年沉默了下，承认：“是。”
    封静一怔：“你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对杨沛沛……”
    “封医生，你已经知道了，对吗？”他的笑容充满苦涩，“唐芊是我的姐姐。”
    封静默了几秒，轻声：“嗯，我知道了。”
    唐嘉年说：“看着姐姐不断犯错，我阻止过，但无补于事。现在终于说出来了，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我早该应该这样做，说不定就没有那么多受害者了。一直以来，我就是一个懦夫。”
    “不，小唐，你很勇敢，”封静摇了下头，“谢谢你愿意在这个时候说出一切，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后来才知道，在杨沛沛选择报警的同时，唐嘉年也主动向警方举报了唐芊和他的家人。
    但这话题实在太过沉重，她便转移了话题：“我听于主任说，你不继续实习了？”
    唐嘉年点了头，说：“这段时间，我得配合警方作调查，可能后面……”他没说下去，“所以我办理了休学。”
    他眼神茫然：“以前是我家里人反对我当医生，但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继续走这条路，我需要时间再好好想一想。”
    余光瞥见秦峥的身影。
    封静突然开口：“小唐。”
    唐嘉年抬眸：“嗯？”
    封静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无论如此，我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
    唐嘉年一怔。
    封静莞尔一笑：“再见了。”
    “好，再……见。”唐嘉年愣愣地看着她。
    封静朝他挥挥手，向秦峥小跑过去。
    阳光正好。
    ***
    杨沛沛并没有实际参与到唐芊的犯罪行为中，警方调查清楚后，已经解除了对她的监视。
    在警方通报了杨包贵冒用他人身份、造谣传谣的第二天，医院撤销了对封静的停职。
    得知真相，网友对封静同情之余，更多是愤怒。
    愤怒他们的同情心被利用了。
    封静知道后，也只是置之一笑。
    复职的第二天，杨沛沛给她打来电话，说想在出院前见她一面。
    下班后，封静去见了她一面。
    杨沛沛说：“接下来，我会继续配合警方调查。等这件事了结，我打算离开江城，离开这个对我而言算是是非之地的地方，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你决定好了吗？”封静问，“真的舍得放弃这里的一切？”
    “不舍得又怎样？我现在想明白了，有些东西，不属于你，那就不是你的。”
    杨沛沛轻抚着小腹，望着窗外的天空，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他不喜欢我，只是为了保守秘密，才跟我在一起的，但我有过奢望和幻想，觉得有了孩子，他就会回心转意。”
    “可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她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不应该再对孟硕纶有任何的期待。”
    杨沛沛又看向封静：“封静，这些天来，谢谢你的照顾。”
    封静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杨沛沛摇摇头，似是想起什么来：“对了，我有东西想给你。”
    她从包里取出一封信，递过来。
    封静愣了下：“这是……”
    那是一封信，信封虽然已经泛黄，但被保存得相当完好。
    杨沛沛看着她：“我想，这封信，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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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第七十二道不等式
    封静接过信件, 信封上有拆开过的痕迹。
    翻到正面，上面写着“封静（收）”几个字。
    是秦峥的字迹。
    她抬起头，眼中略带诧异。
    “这是秦峥那时候给你留的信, 被孟硕纶截留下来了, ”杨沛沛微微笑了下，“那时候他让我处理掉, 但我偷偷保存了下来。”
    “现在也应该物归原主了。”
    告别了杨沛沛，封静离开了医院。
    她站在路边，看着手上的信件，犹豫了一下，把信拆开。
    封静展开信纸, 看到里面的内容。
    封静：
    很抱歉, 我失约了。
    这几天雨下得很大, 天空一直没有放晴，正如我写这封信时的心情。
    当你看到这份信的时候, 也许你已经踏上了留学的旅途。
    人生可能会有遗憾, 会有无奈, 也会有分离。但我没想到, 分别的一刻会提前到来。
    我矛盾过，不知是否应该给你写这封信。
    这些天，我时常会想起那一天的晚自习后, 我们一起畅谈未来、畅谈梦想和未来时的情景。直到厄运降临前, 我依然对未来充满着期盼和希望。
    但原来, 成长远比我们想象中更残酷。
    我想，也是时候跟你告别了。
    无法履行和你一起出国的约定, 这份遗憾, 我会连同与你一起的所有瞬间, 永远珍藏于心。
    有些遗憾，我亦未能说出口。
    但无论如此，请你一定要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带着我的祝福一起。
    假如有一天，我们再见面，即使你已经忘记我，希望那时候，你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或许往后不能再相见，都祝你前程似锦，前路繁花相送，一生顺遂。
    秦峥
    落款日期，是那个高考前夕。
    读到落款处，封静的眼睛早已湿润。
    信的内容不长，寥寥几百字，却包含了太多太多。
    她的记忆，也在一瞬间回到了那个盛夏。
    封静在街上走走停停，不时看向手中的信件。她看了那封信好几遍，心情久久无法平息。
    快到秦峥的单位，远远地，她看到了他。
    她收起信，朝他的方向飞奔过去。
    秦峥刚从单位出来，正要去取车，一抬眼，就看到了封静。
    他一怔，停下脚步，稍有意外：“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去——”
    忽然注意到她微微泛红的眼角，声音一顿：“你……”
    他又注意看到她手上泛黄的信封，眸色深了深，顿时了然。
    有什么隐没在眼中，他轻笑了下，挑眉：“你看到我的黑历史了？”
    封静没注意到细微的情绪变化，难得被噎了下：“这哪算是黑历史？”
    差点就把她弄哭了。
    可这么一瞬间，所有的感动好似被他硬生生截断，卡在半路，上不来，下不去。
    偏偏他有这种气人的本事。
    秦峥轻描淡写道：“难道不是吗？你不觉得，我以前写的文字很矫情吗？”
    封静瞪着他：“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我不就是吗？”
    秦峥毫不在意，说着，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喂！”封静捂住脸，瞪圆了眼睛，“你捏我干嘛？”
    秦峥勾了勾唇，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模样真像一只小猪。”
    “……”
    他又一笑：“走吧，带你去吃饭。”
    封静终于奓毛：“吃什么饭？你先解释清楚，什么叫‘像小猪’！”
    “夸你可爱的意思。”
    “小猪哪里可爱了？”
    “难道你不可爱吗？”
    “……你够了！”
    ***
    晚饭后，是难得的二人时光。
    两人却坐在沙发上，各忙各的。电视虽然开着，但谁也没有看。
    封静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她给麦颖诗发完信息，抬起头，看见秦峥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正在专心致志地翻看她订阅的医学杂志。
    她又低下头，去查看麦颖诗的回复，注意力却一直放在秦峥的身上。
    封静漫不经心地戳着手机屏幕，忽然想起什么。
    她收起手机，凑到他身侧，问：“你那时候，没能说出口的遗憾是什么？”
    秦峥稍怔一下，放下手上的杂志：“是一句话。”
    “什么话？”封静心跳漏了半拍，但还是故作镇定。
    “是，”他顿了顿，“我喜欢你。”
    他又接了一句：“不过，现在不是了。”
    封静心弦一颤，内心刚受触动，却又听到他的后半句。脸上的表情凝固半秒，她一脸狐疑地看向他：“那现在是什么？”
    “现在是，”秦峥轻轻笑了下，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我爱你。”
    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封静怔怔地看着他，终于，那种隐忍已久的情绪控制不住，泪珠一颗一颗从脸上滚落。
    “你哭什么？”秦峥觉得好笑，又心疼。他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别哭了，再哭就更像小猪了。”
    封静摇了摇头，从他怀里抬起头，嘴角却带着笑意：“我也爱你。”
    她朦胧的泪眼里，像落满了星辰。
    秦峥睫毛一颤，垂下眼帘，黑眸也染上了星光。
    动情之下，两人彼此靠近，吻落了下来。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客厅灯光昏黄而暧昧，他们紧紧拥抱着，将自己的爱意传达给对方。
    从客厅到浴室，从浴室又到卧室，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房间里只留着一盏昏暗的台灯，落下一室的旖旎。
    在这样的夜晚，两人仿佛回到了十八岁的那年，回到青春年少那时，肆无忌惮，又无所畏惧。
    这一次，他们终于彻底地心意相通。
    有风吹过，房间里的窗帘被轻轻掀开，月光透过窗台，洒落进屋里，铺上一层轻纱，让房间里的一切显得如梦似幻。
    ……
    一夜过去。
    次日清晨，当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时，两人同时醒来。
    他们相拥着，看向彼此的眼中满是柔情和深情。
    ***
    转眼间，新年的钟声敲响，拉开了新的篇章。
    今年的春节比往年都要晚。
    年夜饭是在封静家吃的，封爸爸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同时也算是给刚出差回来的秦峥接风洗尘。
    吃过晚饭，封静拉着秦峥出门逛街。
    江城的大街小巷充满了年味，春联高挂、张灯结彩，红灯笼，中国结，街上到处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
    入夜后，霓虹彩灯亮起，步行街的节日气息更浓了。街头巷尾人潮涌动，很是热闹。大小商店播放着喜气洋洋的歌曲，路上的行人都穿着崭新的衣服，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温暖的笑容。
    两人沿江漫步，看着两边江岸被彩灯装饰的城市，边走边聊。
    “我还以为，你今年赶不及回来过年了。”封静抬头看向身侧的人，“我在新闻报道上看到了，你们的排险救援工作前天才结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到江城了？”
    “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不赶回来？”秦峥低头替她整理围巾，“之前就答应过你，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一定要一起过。”
    封静唇角微翘，没说话，余光瞥见什么，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哎，那边有卖甜豆花，走，我们过去。”
    她松开了他的手，朝卖豆花的摊子走过去。
    秦峥看到江上的倒影，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他看向江面，封静渐行渐远，她的倒影逐渐和他的拉开距离。
    忽然，一颗小石子落入江中，江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打散了他们的倒影。
    “喂，秦峥——”
    秦峥抬头，封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快点啊，不然不等你了。”
    “这就来。”
    他翘起唇角，穿过人群，朝她走去。
    江面上，他的倒影也向她奔赴而去。
    这一路，沿途的风景万千。
    而你是我逆行的路上，最美的风景。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明天更番外
    另外征文投票好像出BUG了，等修好再投，谢谢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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