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的镜像女装恋人》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教授的镜像女装恋人》作者:菊长大人 文案: 林三千病了。 他开始偷偷女装,又偷偷爱上镜子里女装的自己。 他换上丝袜,戴上假发,涂上蓝色的唇膏,仰头露出性感的喉结,矛盾又迷人。 他把镜子里女装的自己称作:蓝。 他给蓝点了一支烟,对着蓝的眼角把烟摁灭。 残留在镜面上的烟灰像一颗泪痣。 林三千认为,是时候和蓝说再见了,在彻底无法自拔之前。 于是他烧掉了所有女装,烧掉了蓝。 一晃数年过去,林三千在学校任职,生活安稳平静。 直到有一天,他开始收到神秘人寄来的快递,里面装着蓝的衣服、丝袜和唇膏。 甚至还有他早就付之一炬的蓝的自拍照。 林三千开始怀疑他被人偷窥了。 他一边试图寻找神秘人的蛛丝马迹,一边继续源源不断的收到关于「蓝」的一切。 直到有一天,蓝站在他面前。 涂着亮蓝色的唇膏,夹着烟微微仰头,露出性感的喉结。 蓝指了指眼角的泪痣:“林老师,你还记得你的蓝吗?” 【镜像女装病娇攻x斯文清冷神经质受】 *镜像复制型自攻自受; *实验类型,大概不长; *专栏里很多变体自攻自受,喜欢的可以来玩~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三千;蓝 ┃ 配角:自攻自受预收:《上校的镜像女装情人》《盗版老大重归恐怖世界以后》 ┃ 其它:自攻自受变体;水仙 一句话简介:爱上镜子里的自己 立意:爱是灯塔,指引迷路的人走向美好未来 第1章 匿名信 那是林三千记忆里最冷的冬天,北回归线以南的夏城下了两天两夜冻雨。 向晚时分,湿淋淋的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食堂闪着几星雾蒙蒙的光。 十一岁的林三千被三个高年级男生拖到荒废已久的杂物室,潮湿霉味扑面而来,林三千被扔在地上。 粗糙的鞋底踩上他的手背和后颈,水泥地坚硬冰冷,林三千的手心和脸颊很快被磨破流血。 这些男生比他高大许多,想要弄死瘦小苍白的林三千,就和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听说精神病女人的小孩也是精神病,我看你这里已经坏掉了吧,”其中一个男生把脚踩在他后脑勺上,“你这种怪物当时就应该被你的疯子妈烧死,活下来只会恶心人!” 林三千知道他毫无体力上的优势,哭喊挣扎会换来对方更兴奋的折磨,于是紧紧抿着唇垂下眼皮,因为缺氧,苍白脸颊浮起不正常的血色。 施暴者对不声不响的林三千十分不满,其中一个男生强行扳过他的脸,可当他对上林三千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时,不禁激灵了一下,随后为了掩饰自己的莫名其妙,‘呸’的朝林三千脸上吐口水:“晦气!” 林三千有一对异于福利院所有孩子的冷蓝色眸子,这双眼睛和他放火自杀的母亲生得一模一样。 在闭塞的边境小城,传言这样的眼睛里藏着诅咒,是不详的开端,魔鬼的警告。 “移开你恶心人的眼睛!” 施暴者从林三千眼里看到自己暴怒狰狞的模样,火气更胜,直接一脚踹上林三千肚子。 痉挛的疼痛迅速炸开,林三千瞳孔扩大,一股浓郁的铁锈味从腹部呛上喉咙。 他痛苦的反应倒是满足了施虐者,一个男生嗤笑着蹲下身,将林三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个小精神病生得细皮嫩肉的,怕不是个长了几把的娘们吧?” “给他打扮打扮。” 男生兴奋的吹了声口哨,拿出一早偷来的女学生制服和女老师口红:“拍下来,让所有人好好看看他变态的模样!” 林三千终于忍不住挣扎,可如他之前预料的那样,他的反击换来更粗暴的折磨。 “成绩不错就目中无人了?你被我们揍根本没人愿意插手帮你,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疯子的后代!让人恶心!” 施暴者一边踢打一边给他换上女生裙装校服、套上道具室偷来的假发,粗鲁的把口红怼在他嘴唇和眼皮上,为了防止他挣扎和求救,又用绳索死死捆住他的手脚,最后拎起林三千的脖子将他按在衣橱敞开的镜面上:“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像个不检点的变态?” 施暴者讥笑着欣赏他们的‘战利品’,口哨连连。 林三千被迫跪在镜前,他的额头被磕破了,血水和口红混合模糊了整面玻璃,镜面上猩红狼藉一片,镜像里是他同样狼藉的女装模样。 施暴者折磨羞辱他的同时,不停按下相机快门:“是不是老有娘们儿夸你脸好看?那就让她们看看你变态的样子好了。” 施暴者们玩腻了,最后用胶带封住林三千的嘴,将他反锁在杂物间老旧的衣柜里。 “自生自灭吧,天亮之前不会有人路过这,更不可能有人来救你!” “你要是敢告发我们,下次我们就挖掉你的眼睛,等着吧,不会有人相信疯子小孩的话!” 柜子钥匙被施暴者带走,脚步声远去,废弃杂物间变得很安静。 天光彻底暗下来,黑暗笼罩密闭空间,被绑住手脚的林三千四肢青紫一大片,被踹的腹部隐隐作痛。 这是林三千经历过最漫长的夜晚。 他蜷在柜子里又疼、又饿、又冷,他知道没人会经过福利院角落的杂物间,即使有,对方也不一定会向他伸出援手。 他控制不住发抖,牙齿在胶带后咯咯作响,意识开始混沌不清。 他甚至觉得今天可能要死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透过柜子的缝隙,原本黑沉沉的雨幕变得亮堂,甚至亮得有些晃眼。 是天要亮了吗?他意识混乱,时间的流速也变得模糊。 衣柜内侧有一面镜子,镜面裂了几道口子,大概是之前和欺凌者挣扎的时候撞裂了。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林三千开始用肩膀撞击镜面,试图撞碎镜子用玻璃片割破捆住手脚的绳索,可他努力了很久,镜子就像铁铸般纹丝不动。 最后,虚脱的林三千靠着镜子喘气。 借着光线,林三千再次看清自己女装的模样,血和口红糊了一脸,不合身的裙装校服遮不住淤青破损的皮肤,因为从小缺乏营养,十一岁的林三千肤色苍白身材单薄,看上去比同龄人瘦弱许多,加上在别人看来极不光彩的身世、以及小城里罕见的混血外貌,他成了霸凌者眼中最完美的羔羊。 ——因为弱小、因为和别人不一样、因为母亲是个精神病…所以活该被欺负吗? 林三千的睫毛簌簌颤动,他无声的询问镜子里的自己。 被送到福利院后,他时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把自己的镜像当做无话不谈的伙伴。 可惜镜像无法回答他的提问,林三千失落的垂下视线,呼吸变得更轻了。 在陷入昏睡之前,一阵脚步声让他突然睁开眼睛。 脚步声湿漉漉的,还夹杂着轻微的、像是冰面裂开的声音,渐渐朝他靠近。 林三千发不出声音,只能再次咬牙撞击柜门,砰砰、砰砰砰,虽然希望渺茫,但他仍忍不住为自己祈祷。 最后脚步还是消失了,林三千竖起耳朵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奇迹的发生。 他疲惫的垂下脑袋,现实一次又一次提醒他,奇迹总是擦肩而过… 就在林三千掐灭希望,打算继续忍耐疼痛和寒冷时,柜子外传来重物撞击锁头的声音! 林三千自喉间发出含糊的求救,门外的人似把手指压在唇边:“嘘。” 林三千听话的噤了声,坐在黑暗中安静等待。 随着锁头崩坏的声响,眼前的光束迅速扩大,林三千微微睁大眼睛,一瞬间的晕眩感让他怀疑这一切是他临死前的幻觉。 窗外白茫茫一片,这个靠近热带的小城居然下雪了。 站在雪光里扔掉锁头、朝林三千伸出手的人,同样被血水和口红糊了一脸,身上同样布满淤青勒痕,不合身的女装穿在他身上,可笑又可怜。 林三千宕机了,因为这个人和他长得完全一样。 从五官身材、再到彼此狼狈的样子…完全是镜像复刻! 短暂的视线交流后,对方似猜透他的想法,极轻的笑了一下:“别怕。” 连声音都和自己一样,但他很温柔。 林三千像个惊吓过度的小兔子蜷在柜子里一动不动,对方主动躬身靠近,轻手轻脚的替他解开四肢的绳索,最后撕下他嘴上的绷带,还像安抚小动物般揉了揉林三千的脑袋:“我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所以有些晚了,不要怕。” 林三千的眼珠终于动了动,他盯着对方同样冷蓝色的眼睛:“你是谁?” 他等了一会儿,看对方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又问,“我是在做梦吗?” “你希望醒过来吗?” 对方凑了过来,和林三千鼻尖碰着鼻尖,彼此的呼吸和血腥味缠绕在一起。 林三千很诚实的摇头:“不希望。” 对方很满意的笑了:“我们离开这里。” 说着,他抱起四肢失去知觉的林三千,将他自黑暗中带走。 林三千靠在他怀里,突然觉得很冷,这人就似在暴风雪里赶了一宿路,身上没有半点温度,连呼吸都是冷冰冰的味道。 想从对方身上获取温度的计划落空了,林三千迷迷糊糊的将头枕在他肩膀上。 这会儿林三千终于发现了,对方虽然长相处境都和自己一样,但从他身上看不出半分狼狈。 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中。 “困就睡吧,我们还有很多做梦的机会。”那人用鼻尖蹭他的头发。 林三千挣扎着颤了颤睫毛:“睡着后我会死吗?” “不会,我不可能让你死。”那人似乎又笑了。 “为什么?”林三千的意识已经抽离,他在凭本能发问。 “以后再告诉你。” “……” “那我以后怎么才能梦到你?” 对方碰了碰他涂满劣质口红的嘴唇:“你醒来后,我会告诉你。” “三千,睡吧。” 对方蒙住他的眼睛。 “天亮后,我有礼物送给你。” * 林三千睁开眼时,已经全身干干净净的躺在寝室床上。 窗外绵延数日的雨停了,天光放晴,他盯着天花板上跳跃的阳光有点恍惚。 刚才好像做了个荒诞离奇的梦,梦境很冷很疼,梦里还有两个他自己。 林三千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可当他碰到额角的创可贴时,突然像被烫到般迅速抽回手。 床头不远处放着止疼止血的药物,以及一杯余温尚存的白开水。 林三千愣住,心念电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迅速从床上跳下冲向浴室,当看清镜子里额头贴满创可贴、嘴唇涂着口红的自己时,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不是梦境,昨晚他真的被那三个高年级男生欺凌,身上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是…最后把他从衣柜里救出来的人是谁?那会儿他已经意识模糊了,看到另一个自己应该只是错觉吧? 林三千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和昨晚欺凌者给他涂的红色口红不同,此刻他的嘴唇被涂成亮蓝色,饱满夸张的色调勾勒出嘴唇的轮廓,和他眼睛的颜色搭配起来,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他摸了摸自己蓝色的嘴唇,对着镜子无声的发出疑问。 昨晚救他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福利院操场上传来数声惊叫。 林三千拧开水龙头,将蓝色唇膏冲洗干净后迅速下楼,他朝人群所在方向走去,越过熙熙攘攘看热闹的学生,目睹了更不可思议的一幕—— 有两个男生被扒了上衣绑在福利院西面的荣誉墙上,因为淋了冻雨,他们嘴唇发白全身发抖,身上淤青累累,之前显然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此刻像罪人一样被绑在荣誉墙示众。 而墙下散落着无数细小的碎玻璃,没人知道这些碎片是怎么落下的。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两个男生正前方分别固定了一副圆规,针尖正对着他们的眼睛不到两厘米处,只要他们用力挣扎,就可能会被尖锐的钢针刺穿眼珠! 两人直接吓傻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这两个男生,正是昨晚对林三千实施暴力的其中两人。 他们曾威胁他说,下次会挖掉他的眼睛。 而荣誉墙正中央端端正正摆着一架相机,相机四周散落无数张令人不适的照片,镜头清晰记录下三个男生中的另一人对同伴殴打行凶的全过程,所有经过一目了然。 林三千认出这正是昨晚三个霸凌者使用的相机,可这些照片里,唯独没有他们给林三千拍的女装照。 没人知道照片是谁拍的,围观的学生议论纷纷,有害怕、有猜测推理、有事不关己、更有起哄叫好,这三个混混是福利院的毒瘤,之前还把人打重伤过,但因为当时年龄小逃过一劫,一顿批评教育根本改正不了他们的恶习,三人欺负弱小者的行为越发频繁过分,这次终于窝里斗恶有恶报。 “看,他们吓尿了!真恶心!” 荣誉墙墙根在冬阳下闪着令人作呕的水光,所有学生哄做一团,最后福利院方将行凶的男生抓住才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个一向嚣张的混混头子此刻衣服破损双目赤红,被几个保安擒住还不断挣扎反抗,嘴上骂骂咧咧重复着含糊癫狂的话:“我疯了!我是精神病!我是疯子哈哈哈哈我有病!” 众人看他神志不清的疯癫模样,一阵哗然。 林三千看着三个霸凌者的惨状,心里很不合时宜的响起昨晚“幻觉”里另一个自己对他说的—— “天亮后,我有礼物送你。” 之后,被同伴殴打的两个混混被送往医院,休养了将近半个月后身体恢复正常,之后他们精神好像出现了点问题,不记得那晚是怎么和同伴争执起来的,看到镜子会反射性的痛哭求饶。 而打人的混混头子因为前科累累直接进了少管所,他是真疯了,只要一看到镜子就失声惊叫甚至袭击旁人,从少管所出来后移至附近的精神病院,之后再没人关注他们的消息。 林三千作为常被这三个男生欺负的受害者之一,也被校方问过几次话,可都是敷衍了事的例行询问,而且当晚查房的老师也可以证明,凌晨两点的时候林三千安安静静睡在寝室里,所以拍下照片的人不可能是他 至于林三千额头上的创可贴,没人会在意,在人们印象里他身上总是大伤小伤不断。 可自从那天之后,林三千身上再没出现青紫的伤口。 仅有一次,大概是这件事发生后的半年,林三千因为私藏违纪物品被管教道德的老师用戒鞭抽了一顿屁股,还被罚禁食三天面壁思过。 而他私藏的东西令所有老师诧异,那是一管很难驾驭的蓝色唇膏。 林三千咬死不说自己私藏的目的,所有老师都猜测,他是想藏起来偷偷送给暗恋的女孩子,这在青春期的男孩子里很常见。 这件事被福利院当做一起普通的违纪事故处理,并未深究。 而林三千也在不久之后,被社会地位很高的林家夫妇接走抚养。 * 十五年后,冬都大学。 走进办公室的瞬间,林三千便注意到办公桌上放了一封信。 一开始他并不往心里去,这个月他已经收到六封来自学生的表白信。 直到他放下手中教案,视线不经意扫过信封上的地址时,目光顿了顿,信来自几千公里外的夏城。 关于夏城的记忆并不愉快,自从第二次离开福利院后,林三千几乎和自己的过去划清界限,为什么会有人从那儿给他寄信呢? 更令人疑惑的是,寄信人没写具体地址,也没留下名字,只模模糊糊写了个字母「B」。 “我刚好去收发室拿些资料,看到有你的信就顺手拿了回来,”坐对面的齐老师啧声感慨,“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写信,真浪漫啊。” “谢谢。” 林三千翻过信封,一道蓝色唇印赫然印在信件封口处。 唇印轮廓清晰分明,可以想象出寄信人当时低头深深落了个吻,残留的蓝色痕迹露骨又性感。 奇妙又危险的预感让林三千心跳加速。 在他过往二十六年生活里,这款“蓝色”共出现过四次,每次它的出现都能轻而易举打乱他的生活。 而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也已经过去了七年,林三千以为自己已经摆脱「对方」的影响,病态的癖好也彻底治愈,他终于成了个正常的成年人,可是… 林三千下意识抿紧干燥的唇,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撕开信封,将折了两折的纸张展开。 信纸上是一幅笔触流畅的“少女”素描。 黑色线条将“少女”的面部轮廓呈现纸上,细腻又干净,就连左眼眼尾像烟灰一样的泪痣都清清楚楚。 “少女”的嘴唇被随心所欲抹了一道蓝色,打破了画面的规整,矛盾又性感。 这位画中“少女”,正是十九岁时偷偷女装的林三千。 而“少女”的表情姿态,来自于他女装时拍过的唯一一张照片,可那张照片早被销毁了,不可能有人再看到… 林三千拿信纸的手有些微颤抖,透过画中人的眼睛,他有种错觉,此时此刻他正与藏在暗中的窥探者对视。 “出了什么事吗?脸色这么难看。” 过来接水的齐老师关心道,共事一年多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林三千将不安摆在脸上。 林三千恍然回过神,苍白着脸摇头:“没事,一个恶作剧而已。” “哦。”齐老师看了他两眼,强压下心中的好奇,识趣的没再继续说话。 林三千迅速整理情绪,可他折信纸的手再次顿住,信纸背面被人用蓝色铅笔浅淡的写了一行小字,需要凑近才能看清楚—— 「生日礼物会陆续送到,相信你会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非常实验性,无论是梗还是文风对我来说挑战都很大,我会努力做好。 之后早上九点更新。 放本同题材预收:《上校的镜像女装情人》 迟上校有段黑历史。 少年时期,居住贫民区的他通过女装,穿梭于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盗取客人财物维持生计。 夜幕降临之前,他换上丝袜戴上假发,涂上血浆色的口红。 身上香水的味道令人发昏,廉价、热烈又迷人。 他把镜子里女装的自己称作:红。 多年后,星际战争结束。 迟燃成了迟上校,凯旋归来的庆功宴上,他一眼督见红色身影的“舞女”,并认出舞女就是当年的「红」。 红利用极具诱惑的容貌,轻灵穿梭于宾客中,收获颇丰。 直到冰冷的手铐扣上红的手腕,迟上校沉冷的看过来: “小姐,您被逮捕了。” 红笑着抬手,十分配合:“好的,被审讯之前,可以邀请上校跳完这支舞吗?” 迟燃拧眉,红低低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 “迟上校,你还记得你的红吗?” 镜像女装疯披攻x禁欲狠厉上校受 第2章 快递 生日礼物…? 林三千的生日在半个月后,可他从来不过生日,甚至没对身边的朋友同事透露过具体生日日期。 而且字条上强调了「礼物会陆续送到」,对方这是打算要给他送多少? 这个说法太可疑太奇怪了… 不过林三千很快从最初的无措中回过神来,他重新检查了一遍那行蓝色小字、以及信封上的字迹。 他发现,寄信的人在刻意模仿他的字迹,而且模仿得惟妙惟肖,就连当事人都难辨真假。 看来寄信人对他进行过调查,而且还挖出了他十九岁时女装的黑历史。 可对方这么做的的目是什么?想要通过这个秘密敲诈勒索?可明明是七年前的事了,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来要挟?难道是最近才获得的信息吗? 林三千想不出任何合理的可能性,只有某个荒唐的猜测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经过前三次的’实验’,他已经成功说服自己,十五年前夏城初雪的夜晚,出现的另一个’自己’只是他神志不清看到的幻觉,当年救他的应该另有其人,只是迫于某种原因,对方没有露面。 林三千对着素描发愣片刻,终于放弃了胡乱猜测,他将信件整整齐齐折好放衣兜里,重新聚精会神处理堆积的邮件。 既然对方明说会有后续「生日礼物」,他只能耐心等待更多线索浮出水面了。 * 自从十二岁被林家夫妇从福利院接走,林三千的人生被重置了。 林家是津城名望很高的家族,成为林家小少爷后,林三千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他也不负众望成长为所有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他从小安静懂事,青春期没染上抽烟、喝酒、打架的叛逆毛病,更不会像周围有钱人家的少爷那样飙车嗑药,一直规规矩矩令养父母省心。 林三千成绩出类拔萃,十六岁便以惊人的成绩考上全国重点冬都大学,二十五岁被聘入冬大哲学教研室,同时担任冬大神秘文化研究所特聘专员。 他开了挂般的学霸经历令身边人惊叹,加之天生极为出挑的样貌,林三千成了冬大的传奇。 无论什么场合,林三千总是很容易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他身段高挑修长,五官轮廓深刻立体,有点混血的味道。 他的眼睛透着点冷郁的蓝色,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柔软微卷的黑色短发衬上怎么都晒不黑的冷白皮肤,让他看上去有种神经质的禁欲感。 曾经有学生形容过,抱着教案走在学校里的林教授,像个行走在阴郁雨天里寻觅猎物的漂亮吸血鬼,只可惜似乎没人能成为林教授的猎物。 林教授的追求者不少,但他一直没有女朋友或男朋友,即使他待人温和礼貌,但总有种难以深入接触的距离感。 漂亮,优秀,温和又禁欲,一直是林三千身上最醒目的标签。 没人会把奇怪的欲望和癖好,和干净完美的林教授联系起来,在普通人看来,这样优秀的人似乎永远不可能犯错。 可林三千清楚自己心里藏着一个怪物,并因此留下了几段黑历史。 十一岁时,因为迫切想要验证初雪那晚看到的另一个“自己”是否只是幻觉,林三千用他偷偷攒下的所有积蓄买了一支蓝色唇膏。 他记得被欺凌醒来那天早上,他嘴唇涂的就是这个颜色,而梦里的自己曾告诉他,这是召唤的办法。 那段时间他时常偷偷涂着蓝唇膏入睡,可惜十一岁的林三千并没有等到那晚的“自己”,就连相似的梦都没做过。 后来他私藏违纪品的行径被老师发现,吃了一顿戒鞭,还被罚禁食三天面壁思过,最后什么奇迹都没发生。 第二次,发生在被林夫人领养半年后。 因为无法适应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那段时间他的情绪有些不受控,他比过去更频繁的对着镜子说话,也更频繁的想念初雪夜里遇到的另一个“自己”,强烈的念想无法宣泄,趁大人离开家时,他鬼使神差来到林夫人的房间,对着镜子,偷偷将夫人的蓝色唇膏往自己唇上抹。 津城的冬天时常下雪,这晚刚好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林夫人和丈夫被困在外暂且回不来。 涂着蓝唇膏的林三千安心的睡了个好觉。 可他不知道林宅上上下下走廊甚至房间都装了监控。 他对着镜子涂口红自言自语的病态行径被管家看得一清二楚,这件事很快传到林夫人耳边,林三千乖乖承认错误,不辩驳不解释,态度乖顺诚恳得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他永远无法忘记当时林夫人脸上露出同情、难过又失望的神情,但林夫人眼中还闪过一些别的情绪,年少的他无法分辨那么复杂的东西,只能笼统的归纳为是对自己不满意。 他更无法忘记女佣小声讨论,从外边接来养的野孩子果然不干净,身上奇奇怪怪的癖好都是骨子里带的,戒不掉。 在林家,做错事不会像福利院那样挨顿鞭子,再挨饿几天面壁思过,林夫人的教养让林三千免受皮肉之苦。 林夫人找了绝对会守口如瓶的心理医生对林三千进行定期治疗,为了配合治疗,还命人把林三千卧室里所有镜子都拆卸下来,窗户也改用磨砂玻璃。 在离开津城到冬都大学念书之前,林三千几乎没有机会和自己的镜像见面。 不过,林三千也没因为这段不光彩的小插曲在林家被看不起,很快,他在学习上的天赋盖过了性格上的“瑕疵”,而且林三千之后一直表现得比同龄人乖巧懂事百倍,完全挑不出任何错处。 就这样,林三千安安稳稳度过了少年时期,直到十九岁大学毕业那年,林三千收到来自夏城福利院的「人才经验分享讲座」邀请函。 在林夫人的授意下,林三千再次前往夏城福利院。 于是就有了后来失控的意外,素描中的“少女”肖像正是那段时间的林三千。 这也是唯一一次,林三千自信没露出任何女装的蛛丝马迹。 在被人发现他的不正常行为前,林三千烧掉了所有痕迹。 * 完成神秘文化研究俱乐部的顾问工作后,林三千到食堂随意吃了晚饭,之后又回办公室写项目本子,到晚上九点才走出学校。 他租住的公寓距离学校不远,从西门出去经过一条美食商业街,再穿过老城区广场,沿着老街走几百米就能抵达公寓楼,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林三千每次都选择步行。 商业街开到凌晨十二点,晚上九点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两侧的店铺透出明亮的灯光,擦得锃亮的落地玻璃窗映出熙熙攘攘的人群,林三千的影子与无数人影擦肩而过。 林三千走路向来很快,途中也很少停下购物,可这一天他却数次停下脚步。 一次是十字路口红灯转绿的时候,他刚迈开脚步就突然顿住,后颈的汗毛也毫无征兆的立了起来,他感觉有一道无形的目光自暗处投来,可当他回过头张望,对上的却是无数张因为加班疲惫到毫无表情的陌生面孔,绿灯正对着的地方是一家家居店,售卖镜子的橱窗反射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林三千迅速收回视线,跟随加班的人潮涌向马路对面,等他越过斑马线再次回头时,原本他站立的地方重新被赶着回家的加班族填满,并无异样。 是今天收到的匿名信让他神经变得敏感吗?林三千不大确定。 他第二次停下脚步,是在商业街尽头的一家彩妆店前。 身边的行人已不似十字路口那么密集,道路也更空旷,偶尔几个行色匆匆的人从身边经过,并不适合尾随跟踪。 可林三千却感觉注视他的目光越发肆意,他停下来,维持不变的姿态站在原地,注视感并没有因此消失,而他也找不出可疑的人。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一个友好礼貌的女声打破周遭的紧张感。 林三千扭过头,对上彩妆店女推销员甜美的笑容,他同样礼貌的回绝:“暂时不需要,谢谢。” 他正要收回视线,目光却不小心对上橱窗里陈列的蓝色唇膏。 与此同时,林三千也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视线,他愣了一下,心跳兀自变了节奏。 七年前,他买过相似款式的唇膏。 “这是我们品牌新推出的蓝色系口红「无尽夏」,先生如果要送礼物给女性朋友的话,这款「无尽夏」是很好的选择呢。” 女推销员把他的停留当做心动,继续热情又不失分寸的推荐。 “抱歉,有需要的时候我再买,谢谢推荐。” 林三千迅速垂下目光,用力抑制住心里某种越演越烈的冲动,迈开步子朝灯光稀疏的广场走去。 他略显仓促的脚步有点像落荒而逃。 在某种压制的欲望破土之前,他必须离开。 直到走到公寓楼下,林三千才暗自松了口气,去便利店买水的时候顺带买了包烟。 他从来不在公众场合和熟人面前吸烟,自己吸的次数也非常少,身上绝对不会留下烟草的味道,在所有人印象里林教授向来烟酒不沾。 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林三千靠在公寓阳台上给自己点了支烟。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重新将素描从信封里抽出、展开、摊平,借着城市的灯光再次仔仔细细“欣赏”画作。 对方到底怎么知道他女装的秘密的?目的又是什么?今晚一路上被人注视的感觉,只是自己神经过敏吗? 林三千毫无头绪,也预感事情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他思考得过于入神,以至于手上的烟烧到尽头都没察觉,直到太久不动手臂发麻,他才扔掉烟头重新点燃打火机。 这次他举在手上的不是烟,而是那幅打乱他生活节奏的素描。 他将打火机凑近素描一角,点燃,扔进烟灰缸里。 跳跃的火焰迅速将信纸包围吞噬,林三千看着素描里女装的自己在火光里蜷曲、变形、最后化成几星灰色粉末落在烟灰缸里,燃烧残留的热度被夜风吹几下就散了。 他拿起烟灰缸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洗漱完毕吃了半颗助眠药,躺床上看了半部电影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快递的敲门声比闹钟更早响起—— “林先生,打扰了,麻烦您开门签收一下快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我来营业啦。 咕咕:滚回去,不要破坏神秘感 小剧场:嘤。 *无尽夏:□□花(绣球花)的一个品种,这里用作唇膏名字。 日常表白大大天使,笔芯芯! 第3章 口红 “抱歉啊,因为是到付的,所以得麻烦您亲自签收。” 林三千从快递小哥手里拿过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扫码把运费付了过去:“辛苦您了。” “没事没事,祝您生活愉快。” “谢谢。” 合上门后,林三千也不急着拆快递,他翻过快递单仔仔细细的看,和昨天的信件一样,快递单上寄件人的姓名只写了个字母「B」。 而寄件地点显示的是夏城某快递代收点,寄件人手机号被*号隐藏了。 林三千一看便知,这是昨天神秘人「B」提到的生日礼物。 他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的拆开快递,当看清盒子里的事物时,神色顿住。 昨晚在橱窗看到的「无尽夏」蓝色唇膏静静躺在盒子里。 唇膏旁还有一面巴掌大的化妆镜,透过镜面,林三千看清此刻自己脸上的无措。 寄件人对他的了解,已经超过林三千预设的程度。 这面化妆镜的意思也很明白,自从林夫人拆卸下他卧室所有镜子后,林三千小时候对着镜子说话的毛病被迫“痊愈”了,也练就了不照镜子也能把自己收拾利落的本领。 租住的公寓浴室倒是装了镜子,但他住进来之前镜面已经裂开了,林三千也没主动要求房东更换,只简单的用罩子遮好。 不照镜子已经渐渐演变成某种生活习惯,而寄件人显然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并且试图打破他的规则。 还有一点林三千想不明白。 蓝色唇膏的品牌很多,这支「无尽夏」明明昨晚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今天一大早就收到远从夏城寄来的同款唇膏,仅仅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对方又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昨晚真有人窥视他的一举一动,知道他在彩妆店门口逗留,知道推销员向他介绍新款「无尽夏」时他动摇了,可从夏城发快递到冬都空运至少两天,不可能一晚上送到他手上… 只有唯一一种可能性。 对方早就买好了这款唇膏,并在昨晚通过引导让他停留在彩妆店的橱窗前,恰好看到了陈列的「无尽夏」,然后制造了这场“巧合”。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显然已经算计好了一切,且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的掌控中。 林三千将唇膏盖子打开,亮蓝色的膏体上有不规则的涂抹痕迹,这支唇膏显然是被使用过的。 他用唇膏在手边的A4纸上划了划,又拿出昨天收到的信封进行对比。 林三千很快可以确定,手腕上的唇膏和信件背后的唇印是一款颜色。 所以对方是用这款「无尽夏」涂了嘴唇,然后封信的时候印了个吻,过几天再把唇膏一并打包寄给他的吗? 如果对方目的只是勒索恐吓的话,做到这么细腻又病态的地步完全没必要… 可除了勒索恐吓之外,林三千想不到另外的可能性。 除非,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另一个… 觉察出危险的苗头,林三千立刻压下自己荒唐的假设,他将快递单号撕下,唇膏和镜子则塞回快递盒一起扔进垃圾桶。 林三千像往常一样用冰箱里发硬的三明治和便利店咖啡当早饭,边吃边打开快递官网输入单号查询,最后终于找到寄件人的手机号码。 可当他按照号码拨过去时,显示该号码是空号。 林三千又试拨了两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号是空号,请仔细核对…” 林三千挂断电话,继续心不在焉的吃他的三明治。 7点30,林三千收拾好自己准备去上课。 可收拾公寓垃圾的时候,林三千的手又顿住了,他犹豫片刻,最后又将那支「无尽夏」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用酒精擦了两遍塞到衣柜深处。 说不定之后可以成为物证,林三千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 上完早上最后一节课,林三千在讲台上有条不紊整理教案。 “林老师,可以耽误您几分钟吗?因为我个人的创作需要,想和您请教些问题。” 一个打扮清爽利落的女生走上前来,林三千虽然经常记不住陌生人的面孔,但他从来不会忘记自己的学生,这位女生虽然没有选修他的课程,但她昨天参加了自己担任顾问的神秘文化研究俱乐部,所以林三千一下子认了出来。 “没问题,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林三千能感觉到女生再次好奇打量他的视线,但他并不介意,保持温和且真诚的态度希望能给自己的学生提供帮助。 “我在创作一本以远古巫术为题材的小说,对您昨天提到的‘恶魔交易’这部分文化很感兴趣,所以想稍微了解交易的方法和手段。” 林三千点头,一边为对方整理相关资料,一边简要的说:“在巫术文化里,召唤仪式可以由召唤师和入教的巫师来完成,交易通常需要借助用新鲜血液和镜映文字书写的契约书,完成交易后,这些契约会彻底销毁,仪式的开启通常要以符合恶魔口味的祭品为引,其中流传最广的是刚出生的婴儿,以及性。” 女生微微一怔:“性?是特指女巫把身体贡献给魔鬼吗?” 林三千摇头:“虽然在文艺作品中与恶魔缔结契约的基本都是漂亮的女巫,但其实恶魔学里,在‘性’的献祭上从来不强调性别。” 女生睁大眼睛,林三千继续纠正:“「贡献」一说也不严谨,与其说是单方面的贡献,不如说是在互相索取,交易双方都能从中获得极大的乐趣,自愿是契约签订的前提,且双方身上都会出现特殊的标记。” “恶魔是个双性恋吗?”女生正经的开了个玩笑,接着又问:“除了这些主流的祭品,有没有更柏拉图的献祭方式,比如…” 她稍微卡顿想了想,“时间、感情、记忆、灵魂、感官…类似这些?” 林三千摇头,浅淡的弯起唇角:“记载中的祭品都有严格的规定,细致到婴儿出生的天数、甚至包括他们降生人世时的姿势等等,我可以给你一份参考的资料目录,至于你说这些,应该属于想象力该完成的事,我可能没办法提供有用建议了。” “不过,神秘学的魅力也正来源于那个年代人类的想象力,比如当时被认定为「恶魔诅咒」生效后当事人身上出现的抽搐、幻觉等症状,其实仅仅是因为麦角食物中毒。” 之后林三千将整理好的书单资料目录交给女生:“希望能帮助你的创作。”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女生连胜道谢,就在林三千准备走出教室的时候,女生的目光定定落在他左手袖口上,“林老师,你这里…” 林三千有些困惑的回过头,看到女生指着自己的手腕示意:“弄脏了。” 他低头,才注意到袖口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那支蓝色唇膏,沾了点蓝色的痕迹。 大概是早上心神不宁碰到的吧…他想。 “谢谢提醒。”林三千别起袖口,又换左手拿教案,刚好能遮住手腕的位置。 女生认出那是女性的唇膏印子,半开玩笑问:“林老师有女朋友?” 林三千笑笑不置可否,女生自言自语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没听到。 * 林三千一直有错开人流高峰去食堂的习惯,他先去卫生间将袖子上的蓝色口红印洗掉,又回到办公室继续弄他的课题。 他全神贯注工作,等回过神来已经一点半,胃因为长久没进食隐隐作痛。 他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拉开抽屉准备吃颗胃药压一压时,才发现常备的药早就吃没了。 林三千只得忍痛喝几口温开水,打算缓一缓。 十五分钟过去,胃疼并没有缓解,反而越演越烈,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请问林先生在吗?有您的外卖。” 林三千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外的外卖小哥拿了一大袋子东西,可他并没有点过什么外卖。 “辛苦了。”为了不耽搁外卖小哥工作,林三千并没有磨叽,接过外卖看了下单号,收货人确实是他没错。 “祝您用餐愉快。” 林三千拆开外卖袋子,发现里边装着一碗温热的山药粥,以及好几盒胃药止疼药。 林三千一下子懵了,他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胃疼,怎么会有人突然把粥和药送到他面前? 他抬头望了眼,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在埋头忙自己的事,根本没人有功夫注意林三千的状态。 太蹊跷了。 林三千再次看向外卖单,备注上打印了一行字—— 「好好吃饭」 为了不糟蹋食物,他把山药粥喝掉,药也吞了两颗,胃痛不到二十分钟就缓解了。 之后他一直有些神思恍惚,这种疼痛时候被照顾的感觉,在他过往的生活里其实很罕见。 他去扔外卖的时候,把写了备注的单子撕下来,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抽屉里留着。 林三千甚至想了一下,这份外卖会不会也是「B」点的呢? 可他似乎没办法得到确切的答案了。 林三千像往常一样上课、做项目,晚餐时间按时去食堂吃了饭,九点后才走出学校。 商业街两旁的花店橱窗里摆了许多蓝色绣球花,林三千才意识到绣球花的季节来了。 记忆中,夏城的夏天开满绣球花,回家路上两侧的花圃、家里的院子、福利院宿舍楼…他生活过的地方,五六月的时节总是被一片幽蓝色围绕。 他从夏城离开后,很少在别的城市看到这么繁茂的绣球花。 绣球花盛开的记忆并不美好,对他而言甚至可以说是种不详,但林三千心里有些莫名的怀念。 想到夏城,林三千又想起那个从夏城给他寄“生日礼物”的神秘人「B」。 他再次拨通顺着快递单号查到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号是空号…” 林三千挂断电话,突然意识到他死水般平静的生活,已经因为第一封信、第一份快递掀起风浪。 之后可能还会有更多“惊喜”等着他,对方似乎了解他的一切,而他对对方一无所知… 在路灯下微微侧头,看向橱窗里绣球花的林三千,突然有种站在舞台正中央,一束聚光灯正正打在他身上的错觉。 他是那个被要求站在台上表演的演员,可舞台之下黑漆漆的,他能感觉到视线却看不到他的观众,他甚至不知道这位神秘的观众想要他表演什么,他只能看似平静实则手足无措的站在聚光灯下。 回到公寓洗漱完毕,林三千把昨天看了一半的电影看完才吞下助眠药。 电影的题材让他想起白天那位学生咨询的问题,不过人类和恶魔的交易只存在古老又愚昧的年代、以及充满浪漫色彩的影视文学作品里。 在助眠药的帮助下,林三千很快陷入睡眠。 可惜今晚的梦境十分不愉快,他梦到六岁那年初夏闷热异常的夜晚。 那一晚,从母亲的卧室传来巨大的响动,林三千赤脚踩在走廊上,停电了,也没有月光,只有偶尔几道从远处天边滚过的闪电。 他停在母亲的卧室门外,轻轻的敲了几下,但他的敲门声很快被屋里的响动淹没,没上锁的门也兀自敞开。 借着闪电,他看到母亲正高高举着椅子,一下又一下朝梳妆台的镜子砸去,稀里哗啦玻璃溅了一地,母亲身上裸露的部位被四溅的碎玻璃划伤,可她就好像失去了痛觉那样,不停的砸、伴着撕心裂肺的惊叫和咒骂。 “妈…”林三千无措的站在门外,母亲看到他的瞬间脸色煞白,眼中的情绪一闪而逝,随后全然不顾满地玻璃渣走过来用力的推了他一把—— “走开!不要看!立刻给我回去睡觉!” 林三千跌坐在地,卧室的门在他面前死死合上。 闪电一道道从走廊穿过,林三千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听母亲的话,再次用力推开母亲房间的门,可满地碎玻璃消失了,卧室朝西的窗户敞开着,暴风雨前的大风扬起纱制窗帘,花园里幽蓝的绣球花在夜色里闪烁,可他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四下看不到母亲的身影。 “妈,你在哪?妈?” 幼年的林三千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磕磕绊绊在停电的屋里寻找母亲。 直到他沿着楼梯走到没锁门的露台。 “妈——”声音噎在喉咙再也吐不出来,他愣在原地如石雕。 他亲眼目睹了露台上站着两个母亲,她们穿着同样的睡衣、同样赤着脚,两个母亲扭打在一起,最后其中一个母亲将另一个推下露台。 “三千?是你吗?别怕…别怕妈妈,”刚杀完人的母亲小心翼翼朝他走过来,伤痕累累朝他伸出手,“别怕,过来好吗?妈妈告诉你…妈妈没疯…你也没疯。” “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幼年的林三千摇头,他瑟瑟发抖后退一步,没握住母亲的手,拔腿就跑。 他不记得自己在闪电交错的夜晚摔了几跤,地面上落满碎玻璃,他身上都是划痕和血印,浑身火辣辣血淋淋的疼。 他从小熟悉的走廊突然变成没有尽头的循环,他反复经过露台、妈妈的房间、自己的房间…地毯上满是他之前走过留下的血渍…可怎么都走不到楼梯找不到出口。 林三千知道自己在做梦,他找不到梦境的出口,因为恐惧和逃跑,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炸开般疼痛。 而之前摔下楼的母亲从泥泞的血渍里爬起来,在闪电里裂开嘴仰头看他,她说:“三千,你这样是逃不出去的,从楼上跳下来就好了。” “不。” “三千,听话,像妈妈那样,从楼上跳下来就解脱了…” “不。” 林三千在无尽循环的走廊奔跑,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意识到自己没办法主动醒来。 这个噩梦像一片弥漫着血腥味的沼泽,他越挣扎陷得越深… 就在他累得喘不过气时,窗外轰隆隆的雷声变成他所熟悉的音乐旋律,旋律越来越大,就像在他耳边炸开般响个不停。 噩梦随之动摇、破碎、烟消云散。 林三千喘着气睁开眼,发现是他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他得救般舒了口气,可当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时,浑身血液直冲脑门。 那是昨天他打了无数次、显示为空号的、神秘人「B」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为什么把唇膏抹我身上? 蓝:标记你。 …… *「恶魔交易」内容参考维基百科并自行瞎编; *昨天屏蔽掉的是□□花,也就是绣球花,无尽夏是绣球花的一个品种,这个季节开得很好; 日常表白大大大天使,笔芯。 感谢在2021-06-17 04:16:19~2021-06-18 04:2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懿染 12瓶;我爱学习学习使我不得、鬼切 10瓶;杏晚韶浅 8瓶;道德标兵zzh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通话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狂跳。 林三千按下接听键:“喂?” 刚从噩梦里醒来,他的声音沙哑干涸,呼吸的节奏也比平日快了些,听起来像是在喘。 可电话那端什么声音都没有。 林三千喉结滑了滑,公寓里太安静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 “喂?请问有人吗?” 电话是接通的状态,却没人回答。 林三千稍稍调整呼吸,舔了舔干燥的唇:“请问有人吗?请您说句话。” 对方不为所动的持续沉默着,却也不挂断手机。 林三千自己的声音在公寓里静悄悄的回响,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在和一片虚空通话。 可林三千有的是耐心,他拿着手机安静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分钟好像一世纪那么漫长。 因为精神高度紧张,林三千冷白的皮肤泛了层薄薄的红,尤其眼角部位红得异常艳丽。 他抓住手机的手一直在不自觉用力,有点发麻。 “你还在吗?” 他继续问,虽然猜测对方大概率会这样一直不讲话,但他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不然实在太安静了,静得发慌。 “嗯。” 终于,林三千等来对方模糊的应答,电话那端信号似乎很不好,滋啦滋啦夹杂着电流的噪音。 林三千的手越收越紧,心跳也继续加速。 很多想要问的话突然噎在喉头,彼此陷入令人神经紧绷的沉默。 “三千,不要怕。” 不稳定的电流声里传来对方的声音,就和十五年前初雪那晚听到的一样,对方的声音和他非常、非常相似。 可以说完全一样。 “梦里不要听妈妈的话,别往下跳,我会把你拉出来的。”电话那端笃定的说。 一瞬间,全身血液叫嚣翻滚,林三千喉头滑动不止,片刻才沙哑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我梦到了什么?” 对方选择以沉默作答。 林三千全身都被汗打湿,他声音有点发颤:“你是谁?”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短促的笑了一下,仍旧选择不回答。 林三千:“你是…” “你是…是…蓝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问题问出口的瞬间,林三千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令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电话那端的人终于再次发出声音。 他说:“三千,你抬头看看就知道了。” 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让林三千宕机了,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抬起头,当看清眼前景象时,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床头那面原本空荡荡的墙,此刻变成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里,“自己”正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嘴唇上涂着蓝色口红,一头黑发齐肩长,脖子上的choker恰好遮住喉结,没穿鞋的脚上套着一双丝袜… 那是他十九岁时女装的模样,此刻女装镜像正透过镜子,慵懒又惬意的看向自己。 林三千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的时间也凝滞了。 “看到了吗?” 电话里传来声音的同时,镜子里的“少女”嘴唇也动了动。 林三千望向镜像,镜像也望着他,只不过对方的眼里似乎藏着笑意,而林三千知道自己的眼睛里肯定满是无措和恐惧。 不对。 电光火石间,林三千的理智稍稍回归,觉察出了异样。 公寓里没有这么大的镜子,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家具物品的摆设位置也有些不对劲。 而且公寓临近街市,周围也不可能安静到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此时此刻他身处的空间好像真空一样。 林三千迅速得出结论:他没醒,他还在梦里! 在他意识到自己处境的瞬间,手机另一侧突然传来滋啦滋啦刺耳异常的电流声,而那面巨大的镜子在他面前像冰块一样融化消解,顷刻化作一滩黏糊的液体。 紧接着,熟悉的手机铃声旋律再度响起,身处的空间在铃声里逐渐崩塌瓦解。 在梦境变成废墟之前,林三千挣扎着睁开眼睛。 这一次,林三千真正从他公寓的床上醒来。 车轮碾压水洼的声音、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公寓外走廊的说话声…属于现实的声音一下子涌入耳膜,在这个下雨的早晨显得格外热闹充实。 刚才只是梦中梦,林三千望着公寓的天花板愣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 放在枕边的手机倒是真的响了。 林三千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这次他很快的按下接听键:“喂?” “林先生您好,我是逆风快递的配送员,您有一件快递正在配送中,请问您现在在家吗?” 林三千的心脏跌回原处,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在的,辛苦您过来一趟。” 挂断电话后,林三千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他迅速起来冲了个冷水澡,等快递员上门时已经恢复平日清爽干净的模样。 “谢谢。” 林三千看了眼快递单号,立刻确认今天的快递也是「B」寄来的,他已经不似昨天慌张,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好奇,这家伙今天又会送什么过来呢? 快递盒子很轻,林三千拆开后,发现里边放着一个牛仔蓝质地的choker。 在十九岁那年,他曾买过一模一样的款式,也就是刚才在梦中梦里看到的「蓝」脖子上那款。 林三千这次并没有犹豫,直接将chocker塞进柜子里,和唇膏信封放在一处。 今天他没有用冰箱里的冷藏三明治当早饭,而是早出门了十多分钟,到楼下的粥铺喝了一碗热粥。 昨天那个匿名外卖,以及外卖单上「好好吃饭」四个字,不知不觉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影响。 「B」所做的也是一样,林三千知道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已经掀起巨浪。 他在路上回忆刚才的两个梦。 第一个关于母亲死亡那晚的梦,他已经很久没再做了。 因为重复过无数次,因为时隔太久,他已经分不清梦的哪部分是事实、哪部分又只是他潜意识的构想。 事故发生后,他曾向相关机构描述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却被大人们投来怜悯又可惜的目光,心理医生认为是他刚经历了母亲的死亡,打击过大患上了癔症,并对他进行了一系列心理治疗。 身边所有人都这么告诉林三千,那只是他的幻觉而已,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个他妈妈。 林三千也渐渐接受了大人们给他的现实,认为自己病了。 这些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而第二个梦境,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梦境里的场景、声音、情绪都过于鲜活,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梦境是真实发生的,就好像十五年前初雪的夜晚,他把看到另一个“自己”的幻觉当做「真实」来接受一样。 林三千推测,大概是这两天总是源源不断收到「蓝」的东西,让他神经紧绷,然后做了这么诡异的梦。 他竟然还在梦里问电话那端的神秘人「B」—— 你是谁,你是不是蓝。 太荒唐了,「蓝」只是他给自己女装镜像起的一个名字,怎么可能真实存在这个世界呢? 就好像初雪夜晚的幻觉一样,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存在。 「蓝」是不存在的。 他的理智如此说。 可他的潜意识似乎在反抗他的理智,因为那天下班回公寓,林三千打扫浴室时,顺手把镜面上的罩子取了下来。 这面镜子有好几道裂痕,因为许久不用已经有些泛黄了,映出的人像也变得模糊不清。 林三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点莫名其妙的怀念。 他也开始下意识拨通快递单号上的号码,虽然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您拨打的手机号是空号,请您核对信息再次…” 明知道结果,林三千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打过去,可没有一次出现梦里的声音。 他甚至还把这个空号存到通讯录里,备注名「B」。 * 神秘人「B」十分遵守他信上做出的承诺,被名为「生日礼物」的女装物件每天都往林三千公寓里送。 在接下来的五天里,林三千收到了五份快递。 分别是齐肩长的黑色假发、吊带裙装及蓝色牛仔外套、丝袜、小皮鞋、一瓶香水及一盒细长的女士烟。 这些物件都是林三千曾熟悉的,对方像玩拼图一样,在一点点拼凑他女装的黑历史,将他销毁的「蓝」重新还原。 林三千为了留下物证,把这些物件一样样收进柜子里,出门前锁上柜门,回家后再打开柜子确认一遍。 柜子上的锁时常让林三千想起福利院的杂物间,想起十五年前被锁在柜子里的自己,他甚至有种柜子里住着一位涂了蓝色唇膏的“少女”的错觉。 “少女”的形象和梦里的镜像重合了,这位“少女”即不恐惧也不痛苦,他似乎享受慵懒的躲在暗处,透过柜子缝隙窥视屋主人生活的细枝末节,为了打发时间,他还会在柜子里一支接着一支的吸烟。 兴许是想象力带来的心理暗示,每次林三千打开柜子,总错觉能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烟味。 可那盒女士香烟原封不动的摆在柜子角落,根本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第六天,也是自从收到第一封信后的第九天,林三千再次收到信件。 这次的信封被装在快递盒里,贴邮票的位置覆盖着一个蓝色吻痕,露骨且性感。 信封拿在手里给人很空的感觉,林三千撕开封口,里边没有信纸,只有一张拍立得照片。 只不过他没预料到,这张看起来有点老旧的照片,直接动摇了他被现实潜移默化的、自以为合理的认知。 照片上的内容,让林三千不得不重新开始怀疑,他的「蓝」,或许是真实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年后。 三千:阿蓝…隔着一面镜子就不要打电话了…浪费话费。 …… 本来想写完照片内容的,但是太困困困困了qaq 很快三千就开始主动寻找蓝啦。 然后谢谢你萌喜欢!自攻自受冷题材看到你萌说喜欢很开心大天使们笔芯芯! 最后,早上好! 感谢在2021-06-18 04:28:43~2021-06-19 04:4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桃白柳我的好大儿、piepie、啊鸡该睡觉啦、月迷津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分公司、黑桃白柳我的好大儿、linda、林夕、38021448 5瓶;我害怕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照片 照片中的林三千戴着齐肩长的黑色假发,涂着色泽饱满的蓝色唇膏,脖子上的牛仔蓝choker恰恰遮住凸起的喉结,手上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他微微侧脸看向镜头的瞬间,画了泪痣的左半边脸沉在酒吧过道的阴影里,冷蓝色的眸子闪过瞬间茫然和沉迷。 照片中,林三千身后有无数面镜子,错综叠加的镜像给人一种无穷无尽的错觉。 林三千记得,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是夏城一间名叫「镜」的酒吧。 这个酒吧最大的特色,就是所有墙体都以镜子作为装饰,令进入酒吧的人有种置身镜像迷宫的错觉。 照片摄于九年前,当时照片在林三千手上,从酒吧回来当天他就把照片烧了,按理说决不可能时隔九年重新出现在眼前。 而且眼前这张照片似乎被做了镜像翻转,方向和他记忆里的照片刚好相反。 难道是神秘人「B」调查自己黑历史时,从特殊渠道获得当时照片的复制品,然后通过镜像翻转重新洗晒出来寄给他吗? 不可能。 林三千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个年代拍立得拍出来的照片是独一无二的,想要复制,除非寄信人找到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严格按照同样的环境背景、同样的光线、刚好相反的角度方向,重新再拍一张。 但这个猜测实在过于牵强,即使是仿妆高手,在原照片已被烧毁的情况下,要把一个人画得和另一个人一模一样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自己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对方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林三千的好奇心越发强烈。 他翻过照片,发现寄信人在照片背面用蓝色唇膏写了个镜像的「蓝」字。 女装。镜像。蓝。 林三千心脏砰砰狂跳。 这些都是属于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随着神秘人「B」寄来的一份份快递,这个早被他销毁的秘密被迫重新暴露在日光下。 某种似乎接近真相、但过于荒唐的想法再次从林三千脑海中闪过,能完美做到这些的,好像只有一个可能性。 B。Blue。蓝。 他对着照片背面用唇膏涂的「蓝」字,竟怔住般、像梦里一样脱口而出:“…你是蓝吗?” 照片自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那个空号也是。 很快,林三千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把现在掌握的信息重新捋了一遍。 「B」的所有快递都是从夏城发出的,且拍摄这张照片的酒吧也位于夏城,所以对方是故意留下这些信息,让他回去一趟吗? 林三千当天便和学校请了一周的假,预定好机票和火车票,决定后天从冬都前往夏城。 他的决定似乎早在对方的预料之中,第二天早上,快递小哥没再敲他公寓的门,送礼物的行为停止了。 离开冬都前一天下午,林三千在忙着处理请假后的事物,一束切枝蓝色绣球花送的他的办公室。 随花一道送来的卡片上写着了行字—— 「旅途愉快」 林三千目光在卡片上凝了凝,将卡片和上次的外卖单放在一处。 被修剪干净的绣球花也被插进玻璃瓶里,摆在他办公桌左上角的位置。 “林老师,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一向十分敏锐又喜欢开玩笑的齐老师伸个头八卦。 林三千忙着整理资料眼皮也没抬一下,淡声说:“不是。” 他回答得过于简洁,齐老师一下子不知道他否认的是谈女朋友这件事、还是恋爱对象是女性。 毕竟林三千的追求者里一直有男有女,因为模样漂亮气质神秘又禁欲,他似乎很容易吸引同性的目光。 一旁的白老师开玩笑:“林老师,其实我们暗地里一直挺好奇的,你会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很少有人会问林三千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说:“类型吗?我也不确定。” 齐老师调侃的啧了啧:“那你有喜欢过的人吗” 他喜欢偶尔逗一逗林三千,既没恶意也不期待对方真的会回答他什么,毕竟他潜意识里认为林三千没有。 没想到林三千居然无意识的歪了歪脑袋,语气很轻却认真:“有过。” 这一瞬间,林三千和玻璃花瓶上自己的影子对视了。 那也是他的秘密,毕竟喜欢过的对象“见不得光”。 齐老师和白老师:“!!!” 两位老师彼此对望一眼,皆是满脸不可思议。 包括他们在内的许多人都认为,假如有一天林三千谈对象了,也是对方喜欢他,他这样的人似乎很难喜欢上旁人。 或者说,他们的想象力过于贫瘠,无法想象出林三千喜欢人的样子。 但林三千很快继续埋头处理休假前的工作,完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 两位老师虽然越发好奇,但也只能将好奇心硬生生按回肚子里。 * 傍晚下班回来,林三千开始收拾行李,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外,他把「B」寄来的一套女装用品都塞进行李箱,而那张拍立得被他随身带着。 准备妥当后,他给林夫人打了电话告知自己的行程。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在那边注意安全。”林夫人的语气总是客气、温和,又点到为止,让人觉得有教养的同时,也很有距离感。 林三千:“我会的,请您放心。” 在领养林三千之前,林夫人原本有一对双胞胎小孩,但不幸的是,两个孩子在十七年前的意外事故中离开了。 林夫人从崩溃到看似走出来花了两年时间,之后她完全变了个人,从前喜欢热闹喜欢笑的林夫人不见了,她变得安静寡言,时常坐在卧室织毛衣或在画室里画画,似乎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 那会儿林夫人已经没办法要小孩了,林先生又常年在外忙事业,他担心夫人过于压抑无聊,提议到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想借此给林夫人打发漫长的时间,帮助她走出丧子的阴影。 林夫人同意了丈夫的提议,实际上那会儿的她无论什么事,都抱持着一种无所谓的同意态度。 但孩子是她亲自挑选的,她一眼就从工作人员递来的资料名册里看到了林三千,了解了这个孩子的一切,他的照片、成绩、健康报告以及进入福利院前的家庭背景。 尽管福利院方面数次委婉提醒她,这个孩子的家庭背景并不光彩,甚至存在患遗传病的可能,但林夫人对工作人员‘善意’的提醒充耳不闻,坚持选择领养林三千。 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她的选择,包括林先生,可林先生爱着他的夫人,尊重她的一切决定。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溺爱这个孩子,可事实却出乎大家的预料,在孩子成年之前,她只是保持着友善、客气又严格的态度和这个孩子相处,她甚至没对他发自内心的笑过,当然,在林三千做出古怪行为的那段时间,她也没大声斥责过孩子,只是用一种严格又耐心的态度贯彻医生的治疗方案。 时至今日,林三千和林夫人依旧保持着这种友善、客气、又疏离的相处模式。 电话里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那年我去夏城接你,好像差不多也是现在这个季节,”林夫人今天的话似乎多了一些,“我不确定当时…” 她说到一半顿住了,林三千握着手机等了片刻,知道对方不打算继续了:“谢谢您。” 他是真心感激林夫人当年选择了他。 “嗯…”林三千似感受到林夫人在电话那端无声的叹了口气,她的语气终于恢复平静,“返程时来津城一趟吧,我有事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好,我知道了。” “一路顺风。” * 从冬都到夏城没有直达的飞机,必须飞机再倒一趟火车,单程花在路上的时间需要一天半。 一路向南,空气里潮湿闷热的味道越发浓烈,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林三千终于坐上前往夏城的火车。 车上很空,整节车厢只有不到十个人,林三千靠着椅背试图小睡一会儿,又被咣当咣当的声音闹醒。 他再睡不着,将那张拍立得拿在手里反复的看,就好像这张照片会回答他心里所有的疑问一样。 如果把神秘人解释为「蓝」的话,许多矛盾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包括对方和他相同的字迹、对他过往的了解、以及对他行为与选择的准确预判… 也许这个世上存在太多人类的睿智无法解释的事,可仍有疑点。 假设「蓝」是真实存在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他呢? 林三千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唇膏写的「蓝」字被他抹花了,笔画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 他掏出湿纸巾擦了擦被唇膏染蓝的手指。 当他再次从照片中抬起头时,地平线上落日的光正好打在车窗上,玻璃窗映出他的影子,林三千猝不及防和自己的镜像对视了。 他盯着落日中的自己,在火车的摇晃中,这个影子渐渐和照片里的模样重合。 七年前,林三千回到夏城也是六月的时节,巧得就好像是刻意安排好的一样。 十九岁的林三千已经从冬都大学本科毕业,作为曾经生活在夏城福利院中的一名孤儿,林三千的成就足以让这所福利院认识或不认识他的人津津乐道,福利院负责人将他视为整个孤儿群体的骄傲,在征得林夫人的同意后,负责人邀请林三千作为嘉宾回夏城进行讲座交流。 那时候的林三千还稚嫩,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和欲望捂得密不透风。 回到拥有太多不愉快记忆的福利院,林三千对着镜子说话的“病”复发了。 福利院给他安排的宿舍刚巧有一面大穿衣镜,那会儿林三千白天给福利院的孩子进行讲座,晚上时常对着镜子聊天到很晚,像和阔别许久的老朋友共度短暂的夏日假期那样,长久又细碎的聊天,他把自己在林家和冬都生活的七年时光告诉“对方”。 他说外边的一切都和这里很不一样,可惜对方没办法和他一起去感受。 有一次,林三千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他梦到福利院角落的废弃杂物间,梦到破损的衣橱镜面后,穿着不合身女装的另一个自己正朝他伸出手,和当年初雪的夜晚一样。 “我们还有很多做梦的机会。” “骗子,”林三千变回十一岁的模样,抱着膝盖蜷缩在柜子里有些生气,“我按照你告诉我的方法找了你两次,可这两次都吃了大亏,一次被福利院禁食三天饿到发昏,一次被拉去看了好久的心理医生,还喝了很多很苦的药。” 林三千回到了小时候,小孩子拥有撒娇的权利,于是他嘟着嘴很不开心的样子得出结论:“骗子。” 对方笑了,像小时候那样温柔的朝他眨眼睛,眼神里充满不可抗拒的蛊惑:“那你还打算试试第三次吗?” 林三千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不骗你,我们会见到彼此的,就用我教你的办法,但需要有些耐心。” “我不信你。”小孩子林三千也很倔。 “三千,但我相信你。” “信我什么?” “信你会相信我的话。” “……” “因为我就是你,我了解你的全部想法。” “…犯规了。” 对方又笑着揉他的脑袋,林三千被揉着揉着就醒了。 鬼使神差的,那天讲座结束后,十九岁的林三千朝夏城的百货商店彩妆专柜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三千:骗子。 蓝:嗯,骗我自己喜欢我不可以吗? …… 评论都有看,谢谢大家喜欢!这本应该不会很长,可能20w内就能完结。 第6章 回忆杀 十九岁那年夏天,林三千拥有了成年后第一支蓝色唇膏。 梦里的镜像说对了,他确实相信“自己”的话,也确实非常想和“自己”见面。 买好唇膏后,林三千想起另一个自己总是穿着不合身的女装,突然有了想要给“对方”装扮一番的念头,于是又朝女装专柜走去。 大学期间因为成绩优异他每年都拿到奖学金,加之他课余时间有一半用于打工,平时也没太多需要花钱的地方,十九岁的他已经有了一笔不算小的积蓄。 销售员很热情的招待:“先生,请问是要给女性朋友买礼物吗?需要我为您推荐吗?” 林三千和女性打交道的经历不多,对打扮方面并无把握,于是点头:“可以吗?麻烦了。” 销售员看这个漂亮小男生不好意思的样子很可爱:“不麻烦的,请您告诉我对方大致的信息,比如身高体型、肤色发色、平时的穿着打扮风格这些。” 林三千想了想:“他…大概和我差不多。” 销售员微微愣住,抬头看林三千一米八的个子:“您是说…那位女性和您差不多高吗?” 林三千点头:“身高体型、肤色发色都和我差不多,他是我…双胞胎妹妹…平时的穿衣风格我也说不上来。”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想了想又补充,“经常涂蓝色的唇膏。” 销售员在心里羡慕对方有个温柔哥哥的同时,真心感叹:“那您的妹妹一定很漂亮。” 林三千怔了一下:“嗯,很漂亮。” “现在年轻的女孩子喜欢俏皮一些的风格,您妹妹的皮肤很适合这款蓝色裙子,这个季节经常下雨温差大,再搭配牛仔外套就很合适…”销售员不遗余力的推荐,“高挑的女生可以选择这款手工平底小皮鞋,穿着舒服又很好看…” 最后,林三千在推销员的推荐下,买了裙子、牛仔外套、皮鞋、同色系牛仔choker。 他大包小包从百货公司出来,经过地下街夜市的时候,又买了齐肩的黑色假发、一瓶香水、一包女士香烟和打火机。 回到住处后,林三千拉好窗帘反锁房门。 日光灯照得人肤色有些苍白,林三千对着镜子微微仰着头,手法生涩的涂抹蓝色唇膏,凸起的喉结和蓝色的嘴唇形成鲜明对比。 矛盾、性感且迷人。 而后他逐一换上假发、裙子、外套,穿着丝袜踩在地上,镜子里的人俨然已经是个高挑的女生。 林三千并没有化妆上的天赋,可他的脸其实不需要如何刻意装饰,就会呈现一种性别暧昧的美。 他抽出细长的女士香烟,也不往嘴里放,只点燃放夹在手里静静的烧。 他想起在被送进福利院之前,他经常等待出门前梳头打扮的母亲,他母亲也有这样细长的香烟。 那会儿母亲怕他自己待着无聊,总是给他一支棒棒糖打发时间,六月的时候院子里的绣球花开得很好,他坐在窗边含着甜甜的糖果,一会儿看看窗外的绣球花,一会儿看梳妆镜里涂着口红的母亲。 “她发现我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时,会从镜子里冲我笑。” 林三千对着镜子描述,才发现镜像里的自己也在笑。 手上的烟不知不觉也快烧完了。 林三千向前微微倾身,鼻息很快在他和镜像之间覆盖了一层白雾。 现在镜子里女装的“自己”比当年被三个混混霸凌的模样好看多了。 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满意这样的打扮,会不会遵守承诺再次出来和他见面。 林三千就着这个姿势微微抬起头,他极近的凝视镜像,就好像对方拥有独立的灵魂一样。 “我可以叫你「蓝」吗?” 林三千知道镜子不会回答他,但他还是耐心的等了好久,最后有些失落的笑了笑,对着镜像眼尾的位置将手里的烟摁灭。 烟灰残留的位置,乍一看,像颗泪痣。 三天过去了,林三千到底没等到他的「蓝」走出镜子,甚至没有再做关于“对方”的梦。 好像又被骗了呢。 但林三千并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习惯性的失落,随之而来的还有迷失感。 他好像一个躲在柜子里进行秘密角色扮演游戏的孩子,开始构想关于「蓝」的各种细节。 比如「蓝」和安静无趣的自己很不一样,他个性强烈,喜欢新鲜危险的事物,有点自恋甚至自负,但他又很害怕孤独,因此很擅长对人撒娇,偶尔有点坏毛病,比如会对在意的人恶作剧,身上有种危险又吸引人的气质。 比如「蓝」应该会喜欢酒精和甜食,讨厌让他不愉快的味觉体验,比如苦的酸的食物;喜欢颜色热烈或奇异的食物,不喜欢绿色和白色食物;喜欢凉的东西,不大能热食,所以基本告别了火锅这种菜系… 比如「蓝」有些极端执拗的倾向,睚眦必报且很擅长打架,能不动声色干掉所有试图欺负他的人,他什么都不怕,但是好像有点怕黑… 林三千依照自己的理解和想象,赋予了「蓝」性格、喜好和灵魂,就好像精心雕琢一件只属于自己的艺术品那样。 夏城之行最后一天,北城区棉花路的「镜」酒吧举办六月啤酒音乐派对,林三千拿到酒吧的宣传单,他认为如果「蓝」真实存在的话,或许会想去看看。 那是林三千唯一一次穿着女装出现在公众场合。 林三千知道这样的状态有点危险,不过他已经做好打算,这趟夏城之行结束后他就烧掉所有女装,烧掉关于蓝的一切,让生活回归正轨,所以这一晚相当于结束前最后的狂欢。 「镜」酒吧当晚请来了好几支乐队,附近城镇的乐迷也来参加这场音乐派对,酒吧里挤满了人。 林三千很低调的点了酒,找了个相对黑暗的角落待着,即使这样,女装的林三千也很快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请他喝酒、找他搭讪的人络绎不绝,林三千摸了摸戴在脖子上的choker,假装哑巴对所有邀请置之不理,试图搭讪的小男生都碰了壁。 「镜」最大的特色就是镜子迷宫一样光怪陆离的布置,林三千选的位置正对着酒吧过道,四周的镜面映出熙熙攘攘的人影以及「蓝」,林三千边听着乐队的演出,边对着四面八方镜子里的「蓝」喝酒,直到后半夜,演出结束,来参加派对的人陆续散去,林三千正准备结账离开,调酒师小姐姐将一杯蓝色调的鸡尾酒推到他面前。 林三千困惑,不能发出声音的他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 「是不是弄错了,我没点这杯酒」 “我可以请你喝杯酒吗?”小姐姐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盯着林三千的眼睛小声说。 林三千刚要打下拒绝的话,小姐姐似有所预料忙说:“不要忙着拒绝我,我是「镜」新来的调酒师,想找人试试这款蓝鲨,所以…想请你帮这个忙。” 林三千打字的手顿住,他删掉之前编辑好的话,重新简单的打了四个字:「好的,谢谢」 小姐姐笑了:“请慢用。” 林三千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抿了一口:「味道很不错」 “谢谢夸奖,”小姐姐开心得脸有些红了,“那个…有些冒昧…因为您实在太好看了…我想给您拍张照片…” 小姐姐指了指自己放在吧台下的拍立得,“我就是问问,想争取一下,如果让您不舒服很抱歉,您可以拒绝…” 林三千想了想,在手机上编辑了一行字:「可以是可以,但只能拍一张,而且照片归我,行吗?」 小姐姐观察了一晚上,知道这位漂亮的“女生”不接受搭讪,本来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对方竟然松口了,愣了一下忙用力点头:“好的好的!完全没问题!” 小姐姐举起拍立得,林三千保持原来的姿势稍稍侧脸,半边脸被吧台柔和的灯光照亮,另一侧沉在阴影里,背后则是无数交叠重合的镜像。 于是,「蓝」从诞生到结束短短几天时间,只留下这唯一一张照片。 林三千拿着照片离开酒吧后,在几条街区外的男女混用公厕换好衣服抹掉唇膏,全身恢复干干净净的男孩子模样才从公厕出来。 他一路走到大桥底下的空地,将裙子、牛仔外套、皮鞋、choker、假发扔在地上凑成一堆,点燃,大火很快把这些物件包围吞噬。 那会儿已经凌晨三点半,整座夏城静悄悄的,头顶上的桥面偶尔传来车轮碾压的轰隆声,就像暴风雨夜天边翻滚的闷雷。 沿河的路灯早熄了,江上腾起的水雾漫上两岸,江边盛开的绣球花被雾气笼罩,像无数流动的蓝色发光体连成一片,照亮这个没有月光的夜晚。 林三千用沙土埋住散发余热的灰烬,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一声毛骨悚然的猫叫。 原本躺在绣球花丛中睡觉的黑猫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林三千双耳后贴瞪大眼睛,幽绿的眼睛里满是警惕,林三千本打算安抚它,可才上前一步,黑猫就好像受到巨大威胁般全身毛炸开,林三千立刻停止了动作,黑猫和他对峙了片刻,四肢弯曲微微后退,林三千意识到了什么,自己也后退一步,黑猫才呼呼的喘着气、惊恐万分的重新窜进花丛里消失了踪影。 林三千眉头皱了皱,他虽然一向不受猫科动物的欢迎,但今晚小黑猫对他露骨的恐惧和厌恶实在有些伤人,林三千朝着野猫消失的方向郁闷的歪了歪脑袋。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在回到福利院之前,林三千将「蓝」唯一一张拍立得照片拿在手里,在路灯下看了很久,最后在心里和对方告别:“蓝,再见了。” 他点燃照片,看着「蓝」在火焰中一点点蜷曲、变形、化作灰烬,林三千把蓝色唇膏、香烟、香水一并扔进路旁的垃圾桶里。 十九岁荒诞的夏天结束了,属于「蓝」的所有痕迹都付之一炬。 林三千的生活回归死水般的平静,直到七年后,能证明「蓝」存在过的物件一一出现在他眼前。 * 火车停靠夏城站台,林三千将写着「蓝」的照片收进兜里,他推着行李出站,拦了一辆计程车。 “先生要去哪儿?” “北城区棉花路「镜」酒吧,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蓝:为什么设定我不爱吃火锅 三千:你一面镜子吃啥火锅,贵死了 蓝:QAQ …… 提前剧透一下,今天(夏至)是三千和蓝的生日。 所以24h内评论都有红包~ (不剧透的话要等一年了,可能隔壁的红都完结了好久哦 (所以三千和蓝是双子座的没错吧 感谢在2021-06-20 02:03:41~2021-06-21 05:1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君卿辞、啊鸡该睡觉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棠糖、羽秋 10瓶;没有名字 5瓶;纪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字条 夏城太大了,林三千决定从照片的背景,「镜」酒吧开始寻找关于神秘人「B」、关于「蓝」的线索。 从火车站到北城区需要绕大半个夏城。 车上的广播正播报高温预警,近来少雨闷热,35度以上的高温桑拿天气将持续一周。 林三千坐在车上往外看,夜色笼罩了夏城。 司机为了省钱没开空调,敞开的车窗吹进湿热的风,林三千额头浮了层薄汗。 夏城变化很大,林立的高楼让他感觉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 司机以为他是外地游客,开始热情的介绍夏城景点风物。 “这个季节来正好去看绣球花,萤火山和西月寺都是很好的观赏景点,很多外地人特意到那边拍照打卡,只是交通有点不方便,因为太偏路也不好走,很多车子不愿意往那边去,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加我…卧槽卧槽!” 司机突然一脚踩上刹车,轮胎和路面摩擦声刺激着耳膜,车上的人身体跟随惯性向前冲又被安全带拉回原位,计程车惊魂未定的停在原地。 “卧槽!我好像撞人了!”司机声音发抖满脸冷汗,愣了两秒立刻解下安全带冲下车查看,可他围着车转了两圈并没有发现被撞的人,“奇了怪了,刚才我明明看到一个姑娘突然出现在路面中央,来不及刹车撞了上去的…” 林三千也跟着下车检查,因为紧急刹车路面上有两道轮胎划痕,但周围即没血渍也没司机说的姑娘,附近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林三千蹲下身查看底盘,发现车底下有许多玻璃碎片,就好像之前发生过交通事故一样。 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太奇怪了…”司机嘟嘟哝哝的上了车,“…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林三千坐回后座,就在他重新系好安全带的瞬间,动作突然顿住,那种被人从暗中凝视的怪异感又出现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后视镜,可后视镜里只有忙着擦汗的司机。 “那个姑娘是不是穿着蓝裙子?”林三千突然问。 司机拍了拍方向盘:“是啊!你是不是也看到了?真的有个穿裙子的姑娘过去啊好奇怪…” 林三千眼皮跳了跳,他当然没看到,只不过随口一问…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心中的猜测,可如果是真的…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车上装有行车记录仪吗?” “没装那玩意儿。”司机说。 “哎不管了,没出事是好事,要真撞人那可就…卧槽卧槽卧槽!!” 司机发动车子的动作陡然顿住,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他望着前方道路的眼睛都直了。 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五百米的地方,猩红的火光从地面冲向天空,路面随之震颤摇晃,柏油路一寸寸爆裂炸开,碎片四溅浓烟滚滚。 随着爆炸的冲击,灼人的热浪迅速席卷了公路四周,噼啪的燃烧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天呐!要不是我们刚才耽搁停下了,现在正好路过那…已经连人带车被炸成碎片了吧!” 司机劫后余生,愣在驾驶座不住地拍胸口,“好险好险,今天真不宜出行…” 林三千望着冲天火光,突然说不出半个字。 所以刚才…假如司机没有眼花…假如「蓝」真的存在… 是「蓝」再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计程车调转车头更改行驶线路的时候,他们和无数救火车擦肩而过,喧嚣不止的鸣笛声中,司机一直絮絮叨叨表示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说那个撞到的蓝裙子姑娘估计是来救他们的神明。 “也可能是死神的竞争对手。”林三千说。 司机:“……” 车内广播紧急报道了这次路面爆炸事故,是由于该路段可燃气管道泄漏导致的路面爆炸塌陷,所幸该路段人烟稀少,只有几期烂尾楼盘无人居住,当时路面上恰巧没有车辆经过,所以这次爆炸事故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对后续交通造成巨大的影响… “我们差点就成了唯二的死者!”司机惊魂未定,声音发抖差点哭了出来,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事故新闻里。 相较之下林三千镇定得吓人,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讲话,只是一直望着车窗发呆。 此时司机已经摇起车窗,车子开进闹市区,城市的灯光投映在窗玻璃上,林三千和自己的镜像对视良久。 十五年前初雪夜里,另一个自己曾对他说过—— “我不可能让你死。” 刚才发生那么巧合的事,他不得不把整件事和这句话联系起来。 「蓝」究竟是什么? 最后林三千将视线移到手机屏幕上,继续看燃气管道爆炸的后续报道。 他知道关于「蓝」的一切,是他的知识和阅历暂时无法解释的。 * 「镜」酒吧几乎没怎么变,只不过原本汽车旅馆式的霓虹灯招牌换成了蓝幽幽的玻璃灯。 和七年前一样,今晚的「镜」也在举办六月音乐派对,酒吧里乐声震天,乐迷们在光线暧昧的镜子迷宫里跟随鼓点扭动肢体。 林三千将行李寄存妥当后,找了个和当年一模一样的位置坐下。 这个地方相对偏僻,和过道又离得很近,方便观察酒吧里客人的同时,又不容易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点酒后他坐了会儿,从镜子里将酒吧来来往往的人看了遍,没发觉什么异样,才拿着「蓝」的照片走向吧台。 他需要碰一碰运气,说不定「B」来过这儿,或者照片是模仿当时的情景近期拍的。 “您好,冒昧打扰一下,请问最近您有见过这位女生吗?” 林三千将「蓝」的照片放在吧台上,因为他出众的样貌及身上温雅的气质,在社交上拥有极大的便利,加之他言行态度礼貌,几乎不会有人拒绝他的请求或忽略他的存在。 今晚负责调酒的是个白净的小男生,闻言只潦草的看了照片一眼,目光便死死黏在林三千脸上:“小哥哥,过来找女朋友的啊?” 他双手撑在吧台上,眼神里直勾勾的调情意味,“在我们这丢了女朋友,一般找不回啦,要不你考虑考虑…” 林三千坦荡迎接着他的目光,客气又直接的说:“抱歉,我暂时不考虑男生。” 调酒小男生表情明显一凝,没说完的话被迫咽回肚子里,随后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啊呀,现在好看的小哥哥都这么直接的吗,真是的。” “你特么不是废话吗?好看的小哥哥才不需要浪费时间和无关紧要的人调情呢,”一个留着利落短发、涂着红唇的女性从吧台后走出来,“你再带薪调情、勾搭我客人,扣你钱啊。” “啊,青姐,”调酒小男生做了个鬼脸,“不怪我嘛,是小哥哥长得太犯规了。” 这会儿青姐才看清林三千的长相,眉心不自觉拧了一下,她觉得这个漂亮的男生有一点点眼熟,但又完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调酒小男生转向林三千:“这是我们老板青姐,她几乎能记住每一位客人,你可以问问她。” 顿了顿他又笑说,“我只能记住好看小哥哥,对小姐姐脸盲,抱歉啊帮不上忙。” 青姐低头看向照片,眉头拧得更深了:“这张照片是我拍的,不过已经很久了,大概…六七年前吧,那会儿我还是个实习调酒师,”青姐将照片放回吧台上,重新推到林三千面前,望着对方的眼睛说,“当时,这位小姐姐把照片拿走了。” 她指了指照片中的「蓝」:“之后,她再没来过「镜」。”语气里透着些微遗憾。 “谢谢,”林三千没有马上收起照片的意思,继续问,“您确定当时拍的是这张照片对吗?” 青姐点头又摇头:“这位小姐姐让人过目不忘,但现在这张照片P过是吗?方向和我当时拍的反了。” 青姐的视线在照片中的「蓝」和林三千间游走,林三千知道对方再疑惑什么,很淡定的垂下眸子看着蓝,语气平静说:“他是我的孪生妹妹,不会讲话,小时候走散后一直没找到,前段时间有匿名者把这张照片寄给我,我认出了照片里就是他,所以想过来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青姐疑惑的再看了看照片:“你怎么知道照片是在我们这儿拍的。” 林三千:“信封上写着酒吧的地址,我不确定是寄信人想告诉我什么,还是只是一场恶作剧,所以想来碰碰运气。” 青姐的眼神终于从疑惑到同情:“很遗憾,照片拍摄时间距离现在实在太久远了,我们可能帮不到你,不过那会儿她状态似乎不错,应该没什么意外发生,至少你妹妹平平安安长大了。” 林三千点头:“希望如此。” 他看着「蓝」的眼神里有什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很容易让人相信他和照片里的“女生”有深刻的血缘联系。 青姐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我猜测有种可能性,寄照片的人有可能就是你妹妹自己?” 林三千神色微凝,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 “万一她有什么暂时不能见你的理由呢?只能先把你带到这儿?” 林三千没讲话,青姐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很可能误导别人,忙补充说:“啊…这些都是我自己的胡乱猜测,你可别被我误导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林三千把照片重新收回兜里,很真诚的感激青姐。 青姐满是遗憾的看着他:“别客气,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如果再有你妹妹的消息,或许我可以让她联系你。” 听到老板如此提议,旁边的小男生眼睛都亮了,青姐白了他一眼,“你闪一边去,不会给你看的,人家对男生不感兴趣。” 小男生嘟嘟哝哝的走开了,林三千笑了笑:“那麻烦你们了,谢谢。” 他留下自己电话号码后,离开吧台准备回到自己座位。 可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发现自己原本只喝了一口的「蓝鲨」现在只剩下空酒杯,林三千脸色僵了僵,拆信时那种微妙的预感又卷土重来。 空酒杯下压着张微潮的字条,林三千拿起纸条时心脏不受控狂跳—— 「槐林路621号,来找我。」 「还有,谢谢你的酒。」 作者有话要说:  蓝:哥哥? 三千:。 蓝:哥哥,我们骨科吧。 三千:…闭嘴吧。 …… 三千和蓝收到大家生日祝福啦,笔芯! 感谢在2021-06-21 05:10:38~2021-06-22 01:4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鸡该睡觉啦 2个;祝长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旦笙 20瓶;向野、鬼骨弓手、林夕 5瓶;白沅. 4瓶;知知知知、吱吱在天上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Blue》 槐林路621号。 是福利院的地址,也是林三千第一次遇到蓝的地方。 和信件情况相同,纸条的字迹和林三千本人的字一模一样。 麻痹感从指尖蔓延而上,直窜脊梁。 林三千将字条折好收进兜里,全身紧绷的望向四周,酒吧光线暧昧晦暗,镜子迷宫挤满跟随鼓点扭动身体的乐迷,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暇顾及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鼓点躁动,林三千的心脏也砰砰砰跳得很凶。 「蓝」此时此刻也在这间酒吧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能直接出来见他呢? 林三千在狂欢的人群中匆忙穿梭,他的影子和无数扭动的身影擦肩而过。 借着五颜六色的射灯,他顺着人群逐一看去,又逐一否认,目光时不时落在身侧的镜面上,和他自己的镜像视线相对。 他在穿梭,镜像也在穿梭,他在寻找,镜像也在寻找。 他们的状态永远统一,但却好像总是隔着很远的距离。 “您好,打扰一下,请问您有看到一位穿着蓝裙子、个子大概和我一样高的女生吗?” “抱歉,没注意。” “没看到。” “这么高?要真有这样高的女生很显眼吧,可我没看到诶…” “谢谢…” 林三千试图在酒吧里寻找「蓝」的蛛丝马迹,可并不大的酒吧就像是没有尽头的迷宫,很容易让人迷失其中。 林三千兜兜转转好几圈,问得口干舌燥却一无所获。 因为神经高度紧绷,他呼吸有点急,在镜面反射的灯光下皮肤呈现近乎透明的冷白,嘴唇却比平日红些。 又有好几拨人过来搭讪,都被林三千一一拒绝了。 他突然觉得有点累,于是转身往自己座位走去。 刚好这时,酒吧灯光倏忽切换成冷幽幽的蓝色,林三千回头,发现吧台对面的玻璃舞台上站了一支新人乐队。 乐队主唱是个个子瘦小的女生,她穿着日常的蓝色T恤和牛仔裤,站在乐队中间扶着话筒。 “下面是7号桌先生点的《Blue》。” 主唱话音落下,整个酒吧的灯光转暗,只有玻璃舞台上打下一束蓝色强光。 7号桌的林三千愣在原地,一瞬间心如擂鼓。 他当然没点过什么歌,更不知道这支新人乐队的歌单里有一首歌叫《Blue》。 B。Blue。蓝。 所以是「B」给他的提示吗? 还是因为喝了他的酒,「B」点了一首歌给他当做补偿? 「镜」酒吧采用按桌扫码付款点歌模式,对方可以悄无声息喝掉他的酒并留下字条,自然也可以用他的座位号点歌。 “当你点燃蓝色的香烟,涂上蓝色的口红,来到这个孤独的世界,这里没有大海也没有夜空,但我会为你把时间涂成蓝色,没有尽头的蓝色是我们的永恒…我关掉所有悲伤的声音,撕毁一切忧郁的画面,燃烧黑暗换取亮光…破晓时分,游戏开始了,我们躲在柜子里进行不为人知的蓝色游戏…” 女主唱声音干净克制,有种空灵又遥远的悲伤。 等酒吧的灯光再次亮起,林三千才从歌声里回过神。 他立刻用手机查了这个乐队和这首《Blue》,乐队是去年成立的,而这首歌改编自国外一首古老又诡异的童谣。 歌词里的意象应该只是巧合,林三千如此考虑,已经将《Blue》加入歌单。 乐队继续他们的演出,林三千回到自己的位置,空掉的酒杯还放在桌上,杯沿似乎沾了点蓝色唇膏的痕迹,但用卫生纸轻轻一抹,又什么都没有,只是灯光让人产生了错觉。 林三千再次拨通备注了「B」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号是空号,请仔细核对…” 和预料中的结果一样,这是个没人使用的号码,林三千难得有些烦躁的关掉手机屏幕。 他发现,「蓝」总是很容易牵动他的情绪。 为什么对方想要自己到福利院去?而且福利院并不是这么容易去的地方… 林三千想得正出神,被塞进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的手指冷不防抖了一下。 可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他刚刚拨过去的空号,而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他按下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林先生吗?我是关月民宿的老板娘,很抱歉的通知您,我们民宿今晚因为线路问题供电异常,实在没办法正常营业了,所以不得不取消您今晚的预定,订金会立刻给您退回去,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表示非常抱歉…” 民宿老板娘连连道歉取消了林三千今晚的入住预定,还给他推荐了一些本市靠谱的酒店民宿。 林三千边滑动手机屏幕选今晚住处边思考,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他正埋头打算重新预订民宿,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那个,您好,冒昧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冬都大学的林教授吗?” 林三千闻声抬头,看到一位扎着利落马尾的年轻女孩子有些期待的询问他。 “是的,请问您是…?”林三千有点疑惑。 女生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的期待又多了一层欣喜:“我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七年前听过您的讲座,印象非常深刻,之后也一直关注您的信息,刚才在舞池看到您,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林三千露出一贯温和又谦虚的笑容:“谢谢。” 女生名叫柯媛,她又热情的表达了一番对林三千的仰慕,并告诉林三千因为他当年的启发和鼓舞,自己一直在努力,毕业后回到福利院工作,现在已经成为福利院主要负责人之一。 彼此聊了几句后,柯媛对林三千发出邀请:“林教授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呢?找到今晚住宿的地方了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福利院住上几晚,就当是重温一下以前的时光,看一看福利院的变化,也给现在的孩子们分享一些知识和见识怎么样?” “经过大规模的翻修,现在福利院已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呢,相信林教授看到后也会这么感觉的…”柯媛感慨道。 “可以吗?那就打扰了。” 若是放在平日,林三千一定会拒绝回到福利院的邀请。 一来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二来福利院给他留下的记忆大多是灰蒙蒙的。 可那张写着「槐林路621号,来找我」的字条还在他兜里。 他没有理由拒绝柯媛的邀请。 今晚发生了一系列巧合的事,更巧合的是,林三千被安排入住的宿舍,刚好是七年前那一间,屋内布置几乎没有改变。 就连从窗户看出去,花圃里的绣球花盛开得都一样热烈。 “林教授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好了,您是我们福利院的贵客呢。” 一切安排妥当后柯媛才离开,林三千坐在熟悉的房间床铺边上,视线正巧和屋子北面的大衣橱相对。 他知道衣橱内侧有一面巨大的穿衣镜,这也是「蓝」诞生的地方。 林三千拿好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后,行李箱被严严实实锁好直接塞到床铺底下。 他简单洗了个热水澡后躺在福利院的床上,想着今晚发生的种种。 车祸、爆炸、《Blue》、字条。 这些离奇又巧合的元素杂糅在一起,让整个夜晚过于荒唐显得不真实。 「来找我」字条上这么写的。 所以,我该怎么找你呢,蓝? 林三千望着有点泛黄的天花板,知道今晚更难自然入睡了,于是吞了比平时剂量多一倍的助眠药,耳机里是循环重复的《Blue》,不到二十分钟困意上涌。 林三千入睡困难,但他一旦睡着夜里很少醒来。 这天夜里,他毫无征兆的睁开眼,屋里漆黑一片。 空气闷热异常,只有偶尔从天边滚过的闪电,短暂的照亮屋子。 林三千确认自己还在福利院的房间内。 沉闷的雷声间隙,他听到一阵极轻的哼唱声音。 断断续续的,从屋子北面的方向传来。 林三千并不害怕,反而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哼唱并无歌词,但他认出是酒吧里那首《Blue》的旋律。 说起来,耳机里的《Blue》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开始有点怀疑现在是不是身处梦境,但这似乎不重要。 就算是梦境,他也想去看一看「蓝」。 林三千坐起身,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朝屋子北面的衣柜走去。 他知道衣柜里有一面很大很大的穿衣镜。 老房子的地板很凉,还有些微潮气。 林三千踮着脚,可当他逐渐靠近衣柜,哼唱的声音像是感知到他的动作般,截然而止。 林三千站在衣柜前,抬起的手陡然停在半空中,他到底有点犹豫。 要不要打开… 他喉结滑动,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突然“咯吱”一声,柜子兀自敞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蓝:强行出柜。 三千:…塞回去。 …… 某咕:每次小剧场一出来,都很破坏氛围呢,要不要开除他呢? blue童谣什么的纯属瞎编,并没有这种东西存在。 月底了,可以喝到白色液体吗(不是 日常表白大大大天使们^_^ 感谢在2021-06-22 01:49:16~2021-06-23 04:3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021448 5瓶;纪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吻我 衣柜敞开的瞬间,闪电刚好从窗外划过,照亮镜子里的林三千。 或者说,是镜子里的「蓝」。 镜面将林三千和镜像割裂了。 此刻林三千像被钉在原地般,站在镜子前心脏兀自扑通扑通,而他的镜像似乎正忙着女装。 「蓝」拉起滑落手臂的蓝色吊带,手臂绕到后腰拉上裙子的拉链,他穿着丝袜赤脚站在衣柜的镜子前,一头齐肩长的黑发柔软慵懒的垂下。 他嘴里咬着一支细长的烟,微微仰头露出喉结,正对着镜子系上choker。 燃烧的烟头火光闪烁,映着他左眼眼角烟灰一样的泪痣。 而「蓝」身后是完全一样的房间,没铺地毯的木地板、正指向凌晨2点半的时钟、对着衣柜的窗户同样有闪电一道道划过。 「蓝」在闪电的白光中时隐时现。 蓝似乎看不见镜子对面的林三千,他抬手取下烟,对着镜面将烟头摁灭。 和七年前林三千做的举动一模一样,林三千有一瞬间怀疑他来到了平行空间。 可很快他就否定了平行空间的猜测。 因为他注意到,蓝的脚踝上缠着类似铁锁链的东西,爬满锈斑的褐色链条将他的脚踝衬得越发冷白,时不时随着蓝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响。 而蓝裸I露在外的皮肤上隐约可见成片的淤青和或深或浅的伤口,就好像刚遭遇残忍的虐待一样。 林三千眉头紧拧,心口狠狠的揪了一下。 就在他神思震荡的瞬间,镜像里的蓝突然抬起眼皮,静静凝视他。 在镜子里和自己视线相撞是很寻常的事,可此时此刻却充满戏剧性。 林三千被他看得无法动弹,甚至连思考都停止了。 蓝似笑了笑,拿起口红对着镜子把嘴唇涂成蓝色:“好看吗?” “…啊。” 蓝能看到他吗?所以其实蓝刚才只是假装不知道… 只一瞬间,林三千似乎又变回十五年前衣柜里的小男孩子,在对方的注视下无法顺畅发出声音。 “林老师,我好看吗?” 还未及林三千做出反应,某种冰冷的触感缠绕上他的后颈,在突然且强烈的拉力下,林三千跟随惯性猝不及防往镜子撞去。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他毫无挣扎的余地。 林三千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可就在他撞上镜子的瞬间,本该坚硬的玻璃突然融化,变得像透明液体一样柔软缠绕而来,将他的身体、感官密不透风包裹其中,好像沉入水底那样。 有一双手像捉迷藏那样蒙住他的眼睛。 “嘘。”是他熟悉的声音,也是他自己的声音。 捂在他眼皮上的手指很凉很凉,这个温度和他十五年前的记忆重叠了,对方仿佛在暴风雪里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 “进来后就不要睁开眼睛,这是规则。”蓝的气息缠绕而来。 林三千的睫毛簌簌挠着蓝的掌心:“谁定的规则。” 他好像总算找回了些许冷静。 “我存在的规则。”蓝说。 “你是谁?” “三千,你知道我是谁。” 林三千沉默一瞬:“可我想听你亲自告诉我。” 有时候他是有些倔强的,这一点蓝比任何人都清楚。 于是蓝笑了笑,声音更低了:“你的蓝。” 听到回答的瞬间,林三千身子细细的抖了一下。 他好像等这个答案等了好久好久。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出了一点小意外。” 蓝似乎对自己的伤不大在意,但林三千的固执劲儿又来了。 “什么小意外?” “交通事故。” 蓝简短的回答,林三千却在电光火石间捋清了来龙去脉。 今晚爆炸事故前,蓝为了阻止他的计程车行驶到爆炸区,自己撞了过来。 所以蓝也是会受伤的… 林三千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挠得蓝掌心越发痒痒。 “疼吗?”他说。 “我暂时没有感知痛觉的神经。” “那…脚上的链条呢?” “因为我犯了错,被罚的。” 林三千沉默了一瞬,他没追问蓝犯了什么错。 他预感他们没太多的时间。 “我可以帮你解开吗?” “你可以,也只有你可以。”蓝肯定的回答。 “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愿意吗?” “你知道我愿意。” 这一点上,他们拥有同样的默契,蓝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 林三千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道。 那是他为蓝选的香水,很廉价,在地下街夜市挑的。 选择它,是因为香水的名字叫「蓝色黎明」。 “那我可以吻你吗?” 蓝敛起笑,很认真的说。 林三千:“……” 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脸红了,一股热浪从他胸口直烧上脸颊。 “三千,我可以吻你吗?我必须征求你的同意。” 林三千下意识舔了舔越发干燥的嘴唇。 “可以。”他说。 捂在眼睛上的手指移开了,蓝转到了他的正面:“不要睁开眼睛,很快,一下子就好。” 林三千又沉默了一下。 “不那么快也没关系。”他说。 蓝笑,气息压了过来,他的嘴唇同样很凉,鼻息也是。 像是夏天打开冰箱喷出的凉气。 蓝色口红从蓝的唇蹭到林三千的唇上。 是很轻很温柔的触碰,嘴里的血腥味却越发浓烈。 林三千睫毛簌簌抖动,他不敢睁开眼,他一向是个遵守规则的好孩子。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所以是蓝流血了吗? 林三千暂时没办法得到答案。 “三千,”蓝的鼻息有了轻微变化,“在你的世界等我。” 他只是动了动嘴唇,林三千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你可以醒过来了。”蓝又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嘴唇上的触碰感消失了。 林三千再次听到湿漉漉的脚步声、还有类似冰面裂开的声音,就和十五年前初雪夜晚在衣柜里听到的一样。 与此同时,冰面碎裂的声音迅速蔓延。 林三千刚睁开眼睛,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此刻南面的窗户敞开着,狂风涌入屋中,接连不断的闪电照亮黑沉沉的房间。 衣橱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原本睡在床上的他站在衣橱前,裂开的镜面映出他支离破碎的镜像。 地上散落了很多碎玻璃,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脚上却没半点被划破的痕迹。 是梦游吗?可他从来不会梦游。 林三千站在碎玻璃中央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碎裂的镜面映出无数镜像,他逐一找去,其中并没有“梦境”里的「蓝」。 借着闪电的光,他踮着脚小心翼翼绕过碎玻璃,找到灯的开关按下,可灯并没有亮起。 好像是停电了,这在福利院是经常发生的事,林三千也渐渐冷静下来,在床边找到拖鞋穿上,避免光脚被割伤。 敲门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响起。 “谁?”林三千下意识绷紧神经。 他望着门的方向,看到从门缝透进些微烛光。 “我听到屋里有东西砸碎的声音,林教授您没事吧?”值夜老师在门外问。 福利院晚间有查房的规定,刚才老师查房回来经过林三千的房间,刚好听到屋里传来玻璃被砸碎的巨大动静,所以留意了一下,在动静消失后敲门确认林三千的安全。 林三千重新稳定情绪,隔着门说:“没事,刚才不小心砸碎了镜子,很抱歉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线路故障停电了,夜里走动很不方便,估计得等到天亮才有人来修,”值夜老师说,“您需要一些蜡烛吗?” “不用了,谢谢。”林三千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沙哑。 “医务室现在是有人通宵值班的,如果您被碎玻璃扎到,可以过去开点药。” “好的,谢谢。” “祝您好梦。” 看着门后的烛光渐渐消失,林三千才重新松了口气。 他并不希望有人看到屋内狼藉的景象。 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林三千越过玻璃去关窗户,雷声越来越响,风也越来越狂,花圃里的绣球被吹成一簇簇狂乱的蓝色,林三千视线停留了片刻,才拉好窗帘将一切隔绝在外。 初夏夜晚的暴雨,盛开的绣球花,让他想起六岁时母亲自杀的不详夜晚。 那晚,他看到母亲举起椅子重重砸向梳妆台的镜子,母亲的卧室和这里一样满地狼藉。 同样是那晚,他也看到了两个母亲,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杀了,然后再自杀。 他的妈妈平时并不疯,是个温柔又感性的善良女性。 那晚她究竟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她是不是和自己做了同样的“梦”,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就和今晚自己看到的「蓝」那样… “疯病是会遗传的,总有一天你会和你的疯子妈一样,成为神经病。” 小时候听惯了的诅咒在脑海里闪过,林三千有些不耐的闭上眼睛。 雷声轰隆隆的响起,林三千蜷缩在床上,为了消解汹涌而来的不安,他开始回忆刚才那个“梦”,用想象勾勒蓝的嘴唇,感知蓝的鼻息。 很软,很凉,很舒服。 很快,林三千内心重新平静下来,脸颊也有些发热。 他再次舔了舔自己的唇,动作很小心,就像在触碰什么不可告人的禁忌。 心口突然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 可他并没有尝到“梦”里蓝色唇膏的味道,干涸的血腥味重新弥漫,他才发现自己的嘴唇不知什么时候破了。 他碰了碰,像是玻璃划伤的细小伤口,不疼。 就这样待了一会儿,林三千再无睡意,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继续写关于远古魔鬼崇拜的课题。 在那个古老的年代,夏夜暴雨降临前滚过的沉闷雷响、还有雨水落下后打在树叶花草上的沙沙声,被视作魔鬼召唤献祭者的低语。 传言被选中的人会在这样的夜晚看到魔鬼,若他们自愿将魔鬼想要的东西献上,将达成最高等级的「交易」。 献祭者的灵魂将永远无法逃脱魔鬼的控制,这种永远并非生命的凋零这么简单,它可能存在献祭者的灵魂里,或是选择更为直观的血脉形式延续,诅咒像基因一样写进这个厄运的家族。 在古老的魔鬼崇拜时代传说中,实现「最高献祭」的巫师,悲剧会蔓延整个家族及子孙后代,魔鬼总会有办法蛊惑他们的后代签下「自愿协议」。 此刻窗外雨水倾盆而下,噼啪直响。 林三千打字的手微顿,短暂的失神后,他开始搜索「镜像人」相关文献资料,可除了某个论坛上漏洞百出又流传甚广的复制人故事外,他查不到任何有参考价值的资料。 这些未解之谜果然只存在于学科和影视文学作品里,林三千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课题上。 直到他笔记本电脑的电量耗光,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窗外的雨早停了。 东边的地平线微微发亮,窗户上的雨水很快被日光蒸发掉。 林三千推开窗户,让日光照进来,满地碎玻璃闪闪发光。 他开始打扫屋子,仔仔细细从衣橱一路打扫到床底。 当他看到床底的行李箱时,动作顿了顿,一种类似预感的微妙情绪堵在胸口,且越发膨胀。 林三千躬身拖出行李箱,输入密码打开的瞬间,全身血液骤然冷却。 行李箱空了一大片,只松松散散放着几件他日常衣服及用品。 蓝色口红、信封、吊带裙、choker、丝袜…全都消失不见。 他将所有行李倾倒地上,检查了一遍、两边、三遍、四五遍… 「B」寄来的所有物品都没了踪影。 他又检查了自己的衣兜,昨晚酒吧里拿到的字条不见了。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备注了「B」的号码也没了,就连他拨过去的通话记录都被删除得干干净净。 林三千耳畔嗡嗡直响,强烈的不安感铺天盖地而来,将他密不透风包裹其中。 在这个大雨过后晴朗的福利院早晨,关于「B」和「蓝」的一切线索彻底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蓝呢呜呜呜 咕咕:你家蓝出场费太贵了,让我缓缓。 蓝(大声):我不收钱!放我出去见老婆! …… 今天又是小剧场ooc的一天呢,放心吧,蓝会很快和三千在现实见面的,非常刺激那种。 以及,希望我不会被锁qaq 日常表白你们,白色液体收到啦,笔芯 第10章 消失 林三千早记下「B」的手机号码。 他凭着记忆再次拨过去,半秒后,电话居然接通了。 嘟。嘟。嘟—— 他握着手机的指节在不自觉用力。 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等待电话接通的两三秒漫长得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喂?您好?”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声音。 林三千僵在原地。 他拨电话的举动几乎是出于某种惯性,他没想过原本打了无数次的空号突然能接通,更没想过电话那端的是个陌生人。 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的预料外。 “喂?请问你找谁?” 等了片刻,电话里的女子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林三千一下子竟说不出自己究竟在找谁,毕竟他要找的人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蓝」这个音节哽在喉咙。 “真奇怪,谁啊打电话来也不讲话…”女子和身边的朋友抱怨了一声。 “请问…”林三千喉结滑动,声音犹豫,“请问这是您本人的号码吗?” 女子奇怪道:“没错啊,是我本人的,你到底找谁啊?” “十分抱歉,打错了。” 林三千率先挂断电话。 他翻开通话记录,再次确认自己刚才没有按错号码,而他从小对数字十分敏感,绝对不会把这11个简单的数字记错。 这就是之前「B」用来寄快递的空号,他十分肯定。 要么是他的记忆系统出了差错,要么是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 可现在的他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林三千突然意识到,电话接通后发现对方是无关的陌生人,远比拨过去是空号让他失落许多。 毕竟空号留有很多幻想的余地,而陌生人则直接打碎了他的期待。 林三千拿着手机愣了片刻,又拨通另一个号码。 “喂?林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端的齐老师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惊讶,毕竟这是林教授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此时林教授休着年假在外地,一大早打来电话还挺奇怪的。 “齐老师,你还记得之前给我拿过一封信吗?” 林三千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他似乎在急着证明什么。 “信?”齐老师的语气微微上扬,满是疑惑,“什么信?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周一中午,你从收发室取资料顺手给我拿的。”林三千解释得十分清楚详细。 电话里的齐老师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不记得了诶。” 林三千眉头皱了皱:“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齐老师这次很肯定:“真的没有,林老师你是不是记错了?要真是我给你取的我一定记得,毕竟这年头还有人写信也太浪漫了…” 林三千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记得当时齐老师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看来齐老师是真的不记得了… 林三千想了想又问:“那…我办公桌上那瓶绣球花还在吗?” “绣球花?”齐老师的语气更稀奇了,“没啊,我没看到,我现在就在办公室。” 林三千沉默一瞬:“好的,我知道了。” 齐老师突然有点小心翼翼的说:“你好像从来不在办公室里摆花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嗯,是我记错了,”林三千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真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扰你了。”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 林三千还是不愿意接受一切被抹掉的现实。 他找出昨晚网约计程车司机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司机似乎刚睡醒,语气有些迷迷糊糊的不耐烦:“什么?先生您怕不是在做梦吧?我们昨天一开始就往西同路走哪来的爆炸?爆炸是彩源路那边离得老远了…什么?你还说我撞到了人?先生您可别胡说我开车很谨慎的,怎么可能撞到人?别污蔑我啊碰瓷也不是这样的。” “抱歉,是我弄错了,打扰了。” 挂断电话后,林三千望向衣柜残留的镜片。 日光照进来,他看清自己嘴唇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而垃圾桶里,清理掉的碎玻璃装了满满一篓。 这些似乎都没办法证明「蓝」的存在。 整个早上,在柯媛热情的邀请下,林三千参观了福利院新校区,也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做了简单的分享交流。 “林教授,昨晚没休息好吗?” 柯媛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关心的说,“您脸色不大好。” 林三千收拢心神,温和的笑了笑:“可能旅途有些累了,缓两天就好。” 他的笑也比平日里疲惫许多。 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因为「蓝」的消失,整个精神状态都不对劲了。 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消极沮丧,并且他好像没能很好的藏起自己的情绪。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孩子,也很少能有人和事能让他的情绪剧烈起伏。 所以他永远表现得安静、温和、稳定甚至禁欲,不会有情绪化的时候。 而「蓝」对他而言,显然是个例外。 原本风平浪静的生活被再次出现的「蓝」打乱,掀起巨浪。 现在再让他重新回归原本的平静,似乎变得难以忍受。 林三千失去了蓝送给他的「无尽夏」,于是下午的时候,他去了一趟商业街。 他在售卖口红的橱窗外看了一会儿,目光在各色口红间流连。 “先生,请问您想找什么色号的口红呢?” 销售员小姐姐看林三千认真挑选口红的样子,心中暗暗羡慕对方的女朋友。 有个这么好看又这么认真为自己挑礼物的男朋友,那个小姐姐一定很幸福。 林三千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您好,可以给我看看新出的「无尽夏」吗?” “「无尽夏」我们这边暂时没货了,可能需要等下个月才能拿到货,”销售员小姐姐满脸歉意的说,“先生也可以看看其他的色号,如果您拿不定主意的话,这边我也可以给您推荐。” 听到没货的瞬间,林三千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无法名状的失落感也随之而来。 “暂时不用了,谢谢你。” 从商业街出来,已经是下班时间,表情麻木的下班人潮和他擦肩而过。 林三千在红灯的十字路口站了30秒,想到还有个地方可以去确认。 晚上七点,是「镜」酒吧开门营业的时间。 今晚没有乐队演出,时间也早,酒吧里并没有客人。 于是林三千走进来的瞬间,正在擦吧台的调酒师男生立刻抬起头,眼睛一亮:“小哥哥又来啦,昨晚看到你被一个姑娘勾搭带走,我难过了好久呢。” 身后的青姐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差不多得了,别吓跑我的客人。” 林三千像昨天一样点了杯蓝鲨,就直切正题,问青姐和调酒男生记不记得昨晚他给他们看的一张照片吗。 “照片?什么样的照片?”青姐满脸疑惑。 “一个涂着蓝色口红的‘女性’,坐在这儿吸烟的照片,”林三千指了指过道旁的座位示意,“你说,照片是你七年前拍的。” 青姐和调酒男生两脸懵逼对望,彼此齐刷刷摇头:“那个…先生,昨天你并没有给我们展示什么照片。” 青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是不是记岔了?” 调酒男生补充说:“昨天我看小哥哥你好看就主动搭讪的,被你拒绝后还被青姐骂呢,没有什么小姐姐照片的事。” “嗯,应该是我记混了,谢谢。” 林三千顷刻就明白过来,他们和齐老师、计程车司机一样,所有和「蓝」相关的记忆被抹去了。 可为什么他还记得呢? 一个恐怖的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 或许…所有关于蓝的记忆,字条、快递、鲜花、信…都是他癔症的产物。 毕竟今天他问了一圈,没人可以给他证明这些东西真实存在过。 就好像小时候看到两个母亲一样,所有大人都告诉他,那是他在母亲过世的巨大打击下出现了癔症,这在经历过创伤的孩子身上很常见。 他病了,所以需要治疗,需要旁人帮他分辨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 他病了。他病了。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挥之不去,并像发酵的面团一样渐渐膨胀充盈,堵住他的胸口让他无法顺畅呼吸。 密不透风的恐惧感将他包围。 为了让心里不详的声音停止叫嚣,林三千给自己点了很多酒。 今晚没有蓝悄无声息喝光他的酒,再留下字条——「谢谢你的酒」 所有酒都是他一个人喝的。 他没有酗酒的习惯,第一次喝这么多酒。 他理所当然的喝醉了。 经营酒吧的青姐见惯了来买醉的人:“看样子应该是感情问题。” 调酒男生连连叹气:“这么好看一个小哥哥也要为感情困扰,世界真公平。” 青姐:“……” 调酒男生:“反正今天我们也没什么生意,青姐,就让我带薪调情一次吧好不好?让我去安慰安慰他,这么漂亮的人伤心起来真让人受不了。” 青姐瞪了他一眼:“你可别乘虚而入。” 调酒男生眨眼笑了:“青姐你太瞧得起我了,人家再怎么虚我也乘不进去啊。” 青姐也笑:“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调酒男生在林三千的对面坐下:“失恋啦?” 林三千喝酒后皮肤并不会变红,反而越发冷白。 他的表情明显凝滞了一瞬:“嗯。” 声音很含糊。 “换一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调酒师碰了碰酒杯,“你喜欢什么样的?” 林三千:“……” “就当闲聊嘛,一个人喝闷酒也没意思。” “不知道…” “那这么问你,你为TA喝成这样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三千迷迷糊糊的想了想:“他和我一样。” 调酒师愣了一下:“哪里一样?颜值一样高?性格相似?品味一样?还是…性别一样?” 最后一句显然是开玩笑的。 谁知道喝多的林三千点头:“嗯,都一样。” 调酒师愣在对面,片刻后笑了笑:“你还真是圈里人,看来我gay达很准呢。” “你们认识多久了?” “他和我一起长大。” “唷,还是竹马啊,那你们一定很了解彼此吧。” “嗯…他了解我的所有…但我好像不太了解他…” 蓝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存在的规则。 这一切他并不了解。 “你们怎么了?” “他消失了。” “不要你了?” “我不知道。” “啧。” 「蓝」在昨晚的吻之后彻底不见了… 支离破碎的想法和片段像搅成一堆乱糟糟的线团,林三千毫无头绪,他迷迷糊糊的说着话,喝了酒后他的话比平日多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是喝到第几杯的时候醉的。 酒吧镜子迷宫般的设计让他能看到很多镜像。 这些镜像也在凝视他。 喝多了的林三千又开始感觉到无处不在的、热切的注视。 这一次他觉得安心。 最后是青姐和调酒师给林三千拦了一辆计程车,又帮扶着东倒西歪的他走到车里。 计程车全程没开灯,青姐为林三千关门的瞬间,下意识往驾驶座多看了两眼。 她总觉得司机沉在阴影里的侧脸轮廓有点熟悉。 但她说不上来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刚才冷风一吹,酒精迅速蔓延血液,林三千醉得越发厉害。 他的身体似乎和思考分离了,整个人烂成一滩软泥,躺在计程车后座昏昏沉沉。 车上有「蓝色黎明」香水的味道,林三千下意识深吸了几口气。 就算是幻觉也无所谓,这个味道让他安心。 他挣扎了几下,想对司机说出自己的住宿地址,可喉咙像被火烧一样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就在他咳着想要说出地址的瞬间,司机突然低低的“嘘”了一声。 “不用说话,我知道你去哪。” “……” “闭上眼睛,这是规则。” “……” “所以,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某咕:恭喜您获得一只「喝醉的三千」 蓝:搓手手。 …… 蓝是不是很带感很撩!! 原本还担心这么情绪化的文风基调会很冷,看到你们喜欢很开心br/> 日常表白!! 第11章 醉了 “睡吧。” 熟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林三千睫毛挣动了几下,像即将被做成标本的蝴蝶震了几下翅膀。 他到底没力气睁开眼睛。 这句话拥有极强的催眠功效,把他竭力维持的清醒掐断。 林三千瘫软在车后座上,但他并未彻底睡死,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听到司机把车窗摇了起来,原本呼呼灌进来的风截然而止,他一下子就不冷了。 车子驾驶得很平稳,一点颠簸都没有,车内的音箱开启,熟悉的旋律流淌在密闭的空间里。 “当你点燃蓝色的香烟,涂上蓝色的口红,来到这个孤独的世界,这里没有大海也没有夜空,但我会为你把时间涂成蓝色…” 是《Blue》。 迷迷糊糊的林三千不再挣扎了,熟悉的旋律让他获得暂时的安全感。 他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安静的躺在皮质座椅上,眉心却还是拧在一起。 车子右拐,驶入明亮的主干道。 两侧路灯的光照亮驾驶座,方向盘上搭着一双修长干净的手,这双手和林三千一模一样。 后视镜里,一双冷蓝色的眼睛正望向车子后座方向,这双眼睛也和林三千一样,只不过左眼眼尾的位置多了颗泪痣。 他确认林三千已经睡迷糊了。 “没有不要你。” 司机低低的自言自语,就好像在回应酒吧里林三千的醉话。 他知道这些话林三千很快就会忘记,所以不要紧。 “自己怎么可能不要自己呢?别担心。” 睡着的林三千睫毛又颤了颤。 “规则很讨厌,但是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解决它们了。” “我们会在你的世界见面。” 林三千或许没听见,但他紧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三千,等我。” 车子加速,一路平稳的往福利院开去。 * 林三千是真的醉厉害了,被人从车里抱回房间都没醒过来。 他喝酒后皮肤变得冷白通透,嘴唇却比往日更鲜红湿润,尝过的人当然知道其中滋味有多好。 失去意识的林三千感觉自己的嘴唇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隔了没多久又被碰了碰。 他有些不耐的挪了挪脑袋,然后耳边响起低低的笑。 他感觉自己被轻柔的放下,蓬松的被子覆盖在肚子上,枕头上有暴晒后留下的干爽味道。 他迷糊的深吸了口气,他喜欢棉布上日光的味道。 有点硌鼻梁的眼镜被取下,温度刚刚好的热毛巾擦过他的脸和脖子,下颚被轻轻握住,有谁往他嘴里塞了颗小药片。 对方的手指很凉,喝醉的他浑身燥热,于是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想给自己降温。 真的很凉很舒服,对方也没继续动作,任他像小猫一样舔自己。 林三千并不知道自己喝醉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对方也不知道。 此刻,对方正用温柔又新奇的眼神看着他的举动。 像是在发掘自己隐藏的另一面,很有趣。 也很喜欢。 …然后他的手指突然吃疼,好像被咬了一下。 嗯,疼就疼吧,反正很可爱。 直到舌根尝到了药片的苦味,林三千才不耐的皱了皱眉,舌头也随之缩回嘴里。 闭着眼的他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情绪坦诚得像寻常人家会撒娇的小孩子。 对方也迁就他的情绪,兑来甜甜的蜂蜜水喂他服下。 所有动作都很细致温柔,林三千从没被人这么照顾过,睁不开眼睛的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梦里真好啊,他想。 还是不要这么快醒过来的好。 可惜再好的梦总是要醒的。 林三千睁开眼睛时,已经凌晨四点半。 屋里黑沉沉一片,只有闪电时不时从窗外滚过。 房间里并无旁人。 他在枕边胡乱摸索了一阵,找了好久,才发现眼镜被人规规整整放在床头柜上,就连换下的鞋都整整齐齐摆在床下,刚好是他伸腿就能够得到的地方。 林三千有些迷糊,刚才是谁送他回来的呢? 酒吧的青姐或是那位调酒师吗?但他印象里是自己坐进计程车里。 坐进计程车后他就断片了,记不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有可能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为醉酒的他善后。 看来给别人制造麻烦了…林三千对没控制喝酒的自己感到愧疚,他从小都不喜欢麻烦别人。 就在这时,窗户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谁在用小石子敲打他房间的窗户。 敲击声接连不断,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响。 林三千起身推开窗玻璃,发现是外边下起了冰雹。 无数黄豆大小的冰粒从黑沉沉的天空砸下,噼里啪啦在窗台上跳跃,又顺着敞开的窗户弹跳进屋,砸在地板和他的脚背上。 这种冰冰凉凉的触感很容易让他联想到蓝,但他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继续往下想。 喝了一顿酒发泄情绪,现在酒醒了他人也清醒了过来。 林三千的理智恢复运转,他决定返程回津城看林夫人的时候在家里住一阵,然后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 全世界除了他的记忆,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蓝」是真实存在的。 他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他病了。 一顿发泄过后,他似乎能很冷静的接受这个“事实”。 病了就去看病,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这场“病”似乎还是给他带来了积极的影响。 比如,现在他会按照外卖单上备注的叮嘱,每天好好按时吃饭了。 窗台下的□□花丛被冰雹砸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初夏季节,冰雹在夏城并不稀奇,在冬都和津城不会这样。 林三千看向窗外发呆片刻,然后拿出手机对着夜色拍了张照片。 光线不够,其实照片根本看不清什么,不过林三千并不在意,有时候他拍照只是为了纪念某些时刻,而不是景物本身。 林三千已经做好准备,忘掉这段脱轨的日子,让自己重新回归平静的生活。 新生的第一步就是去洗个热水澡。 林三千走向浴室,可当他把衬衫脱下来的瞬间,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他眉头皱了皱,是「蓝色黎明」的味道。 一瞬间,他的心脏又加快了节奏,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说服自己可能只是巧合。 可能是计程车上沾染的,毕竟计程车每天乘客来来往往,有乘客用过「蓝色黎明」也不稀奇。 林三千忘掉这个巧合,迅速洗了个热水澡。 之后他睡意全无,继续写他的课题—— “远古人类对血有着近乎极端的恐惧和崇拜,所以鲜血被作为献祭者和魔鬼进行交易的必需品。 用于献祭的鲜血若是不慎渗入土地,那么这片土地将寸草不生,如果血液不慎流入河流,那么整条河的鱼类都会死亡。 献祭之血虽然邪恶,但对于魔鬼而言甜美如蜜,对献祭者本身也并无害处…” 敲击笔记本键盘的林三千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早上发现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窗外的冰雹停了,没多久,东边地平线泛起鱼肚白。 又将是个晴朗的白天。 林三千披上外套带上钥匙,决定在福利院里散散步看日出。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潮湿的清香,林三千沿着福利院宿舍楼下的操场走了一圈,整座福利院已经不是他小时候熟悉的模样,东侧建了新的食堂、图书馆和教学楼,南侧的宿舍区也都做了翻新,整体看上去现代了不少。 直到他沿着橡树林走到福利院的西侧,前路被挂着「正在拆迁中」牌子的栅栏阻断。 栅栏后野草疯长,几栋掩映在野草里的矮楼和煤渣跑道才是他记忆里的福利院。 他也知道,沿着煤渣跑道走几百米,就能抵达曾经他被混混欺凌的杂物间。 那也是他第一次遇到「蓝」的地方。 林三千在栅栏外踌躇片刻,从来都是乖孩子的他,最后还是决定跨过低矮的栅栏,沿着煤渣跑道的方向朝野草深处走去。 去一切开始的地方看一看,就当是给自己画上句号,林三千如此考虑着。 他的鞋面和裤腿被植物叶片上残留的雨水打湿,但一向有些洁癖的他却丝毫不介意。 野草越长越密,尽头的废弃杂物间还未被拆除,被漆成绿色的铁门半掩着,爬满褐色锈斑。 林三千刚想继续往前走,目光突然顿住,他发现野草丛有新近被人踩过的痕迹。 除了拆迁队,这荒废的地方还有人过来吗? 紧接着,他又在潮湿的泥土里发现一串脚印。 脚印上浸着水渍,直蔓延到尽头的杂物间。 彼时天已经亮了一大半,晨雾弥漫野草丛生的废弃园区。 林三千沿着鞋印推开杂物间的门,淡蓝的天光漏进满是尘土的地板。 杂物间比十五年前更破旧了,里边很多家具都移了位置,只有那个巨大衣橱仍旧好端端的立在原来的位置。 衣橱门上扣着一把锁。 过于熟悉的画面牵动了他内心深处最矛盾的情绪。 可林三千还没来得及走近,就听到“咚、咚、咚”的声响从柜子里传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撞击柜门,老旧的衣橱也随之摇晃,簌簌落下许多灰尘。 难道会是「蓝」… 这个猜测闪过的一瞬间,林三千指尖抖了抖。 他捡了块足够砸坏锁头的石头朝衣橱走去,心脏又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蓝:提问,饲养一只喝醉的三千,需要消耗多少根手指? 三千:不准告诉别人! …… 不要着急,蓝被规则制约了,但是很快就能自由啦。 然后这本的风格分类是「轻松」,我在考虑要不要改成「正剧」,好像并不是哈哈哈哈那种类型… 最后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大家喜欢,爱你们。 *关于献祭血液的描述,参考了恩康特贝部落里对少女月经血的迷I信描述。 感谢在2021-06-25 04:41:01~2021-06-26 04:4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鸡该睡觉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柏舟 69瓶;蛹沙 5瓶;知知知知 4瓶;烟小汐、许知苏。 2瓶;纪翟、涪歌、诸相非相、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失恋 衣柜上的铁挂锁并没有锈迹,应该是新买来装上的。 林三千扣住锁环中央固定住锁头,用石块精准砸向锁孔上方。 “别怕。” 柜子不停摇晃,林三千安抚道,“很快就好。” 十五年前被锁在柜子里的他听过同样的话。 柜子里的人似被这句话安抚了,停止了挣动,杂物间里只有“咣咣”的声响和林三千同样剧烈的心跳。 有一瞬间他甚至有过一个荒唐的想法。 柜子里是不是锁着另一个空间的、十五年前的自己。 但他很快就将这个离谱的念头赶出脑海,这种不切实际的剧情只可能发生在科幻作品里。 不到五分钟,廉价的锁头被砸落在地,林三千像个惴惴不安等待答案揭晓的人,几乎用尽气力拉开轻飘飘的衣柜门。 晨光照进密闭空间,当他和柜子里的女孩视线相交时,心中大石坠下的瞬间,心底也溅起一丝他不愿承认的失落。 柜子里并不是他幻想的答案。 女孩手腕和脚踝被麻绳牢牢捆住,嘴上严实的封了胶布,脸被眼泪和汗水浸得湿透,充满恐惧的眼睛在向林三千求救。 又一个无辜可怜、同样被福利院伙伴霸凌的女孩。 “别怕,我来帮你。” 林三千冷静的语气像一针强效镇定剂,女孩子身体不再发抖,眼中的恐惧也散了去,可眼泪却决堤似的滚落不停。 她知道自己安全了,先前的害怕尽数化作委屈,最后通过眼泪排解。 林三千轻手轻脚替她解开手脚的麻绳,撕掉嘴上的胶布,将手脚发软的女孩从柜子里救出来后,立刻联络了福利院负责人柯媛。 柯媛和医务室工作人员在十分钟内赶到,他们很快给女孩检查并处理了伤口,柯媛则很耐心的对女孩进行询问及心理疏导,她温和的语气及专业的姿态在十多年前的福利院几乎可以说不存在的。 “这女孩名叫蔡果,是三年前进来的,她母亲生前在地下酒吧从事特殊服务行业,不小心有了她,没人知道她的父亲是谁,母亲在她九岁那年染病过世了,也查不到她别的亲人,之后女孩就被送到这儿…” 柯媛压低声音给林三千解释,深深叹了口气,“按理说,这样的家庭信息是不允许透露的,可你知道,最难封住的就是流言八卦,福利院很多孩子知道蔡果的家庭背景,他们以此为理由欺负她,对她的成长很不利。” “我们尝试过让她离开熟人多的地方,到远一些的福利院去,可因为手续上的麻烦都失败了,也找不到愿意领养的人,只能在监督上加大力度,可不幸还是发生了。” “她很优秀,连续两年学期成绩都是福利院里同届第一,在绘画上天赋过人,只可惜我们没有很好的资源让她学习深造,性格上也很乖巧,可就因为太乖巧了不知道反击…不过像今天这么严重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林三千看了眼沉默着泪流不止的小女孩子,思考片刻,打电话给冬都的同事白图南。 白教授没有自己的小孩,一直计划着想要领养个女孩子,林三千在电话里简单的说明了蔡果的情况后,又将从柯媛那获得蔡果的全部资料传真给了她,白图南在了解后对领养蔡果这件事十分上心,几乎当即做了领养决定,立刻买机票来福利院一趟。 “林老师,这两天麻烦你帮我照看照看,我今天动身明晚才能到,”白图南向来是雷厉风行的女性,现在赶上心仪的小女孩片刻不愿多等,“不准让人截胡啊。”她开玩笑叮嘱了一句。 林三千:“没问题,路上注意安全。” 根据他对白图南的了解,这件事可以说已经定下了。 柯媛又对蔡果进行了一些询问,在她的鼓励下,蔡果指认出霸凌她的几个女生。 因为施暴者年龄较小,相关部门取证后,只得将事件的处理权交给福利院。 而现在的福利院也不似当年,断食禁闭挨鞭子的规矩已经彻底废除,只能对犯错的孩子进行思想教育和劳动惩罚。 “对于这类事,我们虽然尽量做到避免不幸的发生,可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 柯媛眉头不展,对这类暴力事件成年人也很棘手。 蔡果刚开始不怎么讲话,等陆陆续续调查治疗结束后,她扯了扯林三千的袖子:“哥哥,可以领养我吗,我只要去到别的城市就好了,我很好养活的…” 她声音轻轻的,望向林三千的眼里满是祈求。 林三千蹲下身子,保持和她平视的状态,耐心的说:“我不符合领养你的条件,但不用担心,应该很快就有靠谱的姐姐把你接回家。” 作为年轻的成年男性,他是没办法领养女孩子的,而且他也没有养好孩子的信心。 蔡果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真的吗?” 林三千点头:“很快,在这里的噩梦就结束了,你会有新的生活。” 情绪稳定下来的蔡果被送去用早饭,柯媛松了口气:“林教授,这次多亏了你发现得早,不过…” 柯媛迟疑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一大早的…你会来到这里…毕竟这属于福利院的拆迁区域,过来并不方便。” 其实她想说的是,整片西区已经用护栏封了起来,大早晨出现在这里也太诡异了… 林三千对上柯媛藏着质问的视线,脸上表现出令人信服的抱歉和为难:“私自到拆迁区、违反了福利院的规定我很抱歉,因为想起了一些以前在福利院的事,没睡着,天亮的时候就想走一走散心,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他很合时宜的顿了顿,“大概十五年前,也是在这间屋子,我和蔡果有着差不多的经历。” 柯媛惊讶的张了张嘴,因为对方语气过于轻描淡写,她一下子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只神色难过的摇摇头:“希望这样的事永远不要再发生在孩子们身上。” 她也一下子理解了林三千来杂物间的举动,便没再多问什么。 “很抱歉让你想起这些。”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当时被救及时,也没什么大碍。” 在他的记忆里,当时救他的人是「蓝」。 虽然这些可能都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但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已经做好重新回归平静生活的准备。 而且这场“病”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犯病”幻想「蓝」的再次出现,他不会专程来一趟福利院,更不会在天不亮时来到杂物间,这个被欺凌的女孩也不会这么快被人找到。 * 下午,林三千前往西郊公墓。 这天是母亲的忌日,路上他买束蓝色绣球花,那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鲜花。 林三千沿着小路穿过橡树林,一路上树影森森,斑斑驳驳割裂他落在地上的影子。 那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但这次他不像之前那样停下来寻找视线来源,而是加快步伐直接无视这种“错觉”。 在离开福利院之前,他母亲被下葬在荒墓区。 林夫人将他带走后,也给他母亲墓地迁了址,西郊公墓是夏城价格最昂贵的墓地,每周有护墓工人清理维护,永远干净肃穆,即使长久没有家人朋友打理,也不会杂草丛生。 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没人记得他母亲,所以只有他自己会来墓园悼念。 而这天,一束新鲜的绣球花放在他母亲的墓碑前。 日光下的绣球花干燥艳丽,应该是昨晚那场冰雹结束后才摆上来的。 这束花和林三千拿在手里的花几乎一模一样。 早上有人来看过母亲吗?到底会是谁? 对方还知道母亲生前的喜好,应该是很熟悉的人吧?可这么多年来,林三千从不清楚母亲生前有个这样亲近的朋友。 他立在墓碑前,周围静极了,除了风穿过橡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偌大的公墓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他投在地上的影子。 他看着母亲墓碑前那束绣球花,迟疑了片刻,到底只给它挪了挪位置,再把自己带来的花并排摆上,随后在母亲的墓旁坐下。 这天天气晴朗,西郊的风很大,非常适合发呆。 爆裂日光下,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 林三千已经肯定自己“患病”了。 他再不会像小时候那么天真无知,和大人们争辩自己真的看到了两个母亲,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认清自己“病了”的事实。 所以他进福利院时,大人们看他的眼神里充满怜悯、悲伤、还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的嫌弃和恐惧。 “正常人类”本能的恐惧疯子,有时候这种恐惧会蔓延到疯子的后代身上,特别是已经被诊断出现了癔症的林三千。 但幼小瘦弱的他确实没什么攻击性,所以他们默认林三千属于安全的范围。 只需远离,无需隔离。 但是,林三千记得母亲告诉过他—— “妈妈没疯,你也没疯。” “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妈,当时你说的是真的吗?” 林三千望向墓碑,可墓碑才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向晚时分,只有旷野的风呼啸而过。 * 之后一直风平浪静,白图南在第二天傍晚抵达福利院。 实际见到蔡果后,白图南对这个女孩子的喜欢程度有增无减,雷厉风行的她当即决定同福利院办理领养手续。 因为早有了领养小孩的打算,白图南做了很多功课,领养所需的材料早准备齐全,手续办得非常有效率。 蔡果站在她身边,对这个能给她带来新生活的大姐姐也十分信赖。 领养的程序走完了,白图南征求了蔡果的意见后,打算第二天就启程回冬都。 林三千不打算再继续待下去,所以也买了从夏城到津城的票。 这一晚,林三千专心做课题也无事发生,他在助眠药的帮助下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三人一大清早告别了柯媛,开始返程。 “你从来不请年假,这次突然请假一周,办公室里都挺好奇的,”白图南半开玩笑的看向林三千,“还有之前急急打电话问齐老师有没有看到花什么的,我们甚至暗地里玩笑,猜测你是不是恋爱了。” 林三千愣了一下,但他的眼睛藏在镜片后,而且情绪又比寻常人更淡些,别人很难发现他情绪的波动。 “没有,已经过去了。”林三千语气没什么起伏。 他顺手拉开绿皮火车的窗户通风换气。 白图南怔住,片刻后发现了华点:“什…什么意思?难道你…” “…失恋了?”白图南惊讶得合不拢嘴。 “差不多吧。”林三千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想,某种程度上,这次夏城之行也算是结束了段即漫长又短暂的病态“自恋”吧。 他转过身帮两位女士将行李箱扛到行李架上。 林三千看上去修长纤瘦,但单手拎起几十斤的行李箱眉头也没皱一下。 “天…没想到我们林老师居然会失恋…”白图南瞳孔地震,半晌才从「林三千居然被女生甩」的离奇事件中缓过来,感叹说,“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女生的梦中情人。” 林三千笑了笑。 “没关系,不要难过,那是对方的巨大损失。”白图南安抚说。 林三千温和的点点头:“嗯。” 白图南突然想到什么,挽了挽头发说:“对了,下周末的夏至化装舞会邀请函你收到了吧?” 林三千早上收到了邮件,但一路赶车也没功夫细看,他点头:“收到了,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拒绝是吗?”白图南帮他说出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啧了啧,“林老师啊,偶尔还是要参与一下院校活动嘛,而且这次是八大院校联合主办,神究会承办的,你不知道吗?你的学生们有多期待能在舞会上看到你。” “是吗?”林三千一如往常温和的笑了笑。 白图南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是的是的真是的…反正你考虑考虑嘛,大家都很期待你来参加。” 林三千扬起唇角:“好,我会认真考虑。” “……”白图南噎住,一般林三千这么说就是拒绝的意思了,只不过给她台阶下缓个几天再拒绝… 这人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到底有多固执多讨厌社交活动啊真是的,看来那些那些期待他出席的学生又要失望了哎… 就在白图南暗自可惜的时候,火车“咣当”动了一下,开始缓慢向前移动。 她转头看向蔡果,发现这个小姑娘一直往窗外望,于是温声问:“怎么了?舍不得夏城吗?” 蔡果摇头,指了指站台的方向:“刚才那个地方,有个穿蓝裙子的小姐姐一直看向我们这儿,看了很久。” 闻言,林三千心脏狂跳,他朝蔡果所指方向猛然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年后。 三千:阿蓝,不用这么节俭。 蓝:? 三千:多买几件衣服换着穿吧。 蓝:………… …… 诶我把这本当感情流小甜文写,可是看起来更像恐怖悬疑吗qaq 总之,日常表白你们,谢谢喜欢br/> 第13章 林夫人 火车缓慢向前移动,咣当咣当,站台上人来人往,很快将那道蓝色影子淹没。 林三千几乎是下意识离开座位,像阵风一样飞快朝车尾跑去。 因为他的动作过于迅速过于反常,坐对面的白图南都看呆了。 这是她所熟悉的林教授能做出的事吗??? “对不起,借过一下。” “抱歉…” 林三千竭力避开过道上正搬行李的乘客,可当他好不容易跑到火车尾时,站台已经远得看不清了。 绿皮车尾的玻璃门敞开着,两个火车工作人员靠在咣咣摇晃的栅栏上吸烟,他们见惯不惯的看了眼急匆匆的林三千,让了个位置继续抽烟。 林三千扶着车尾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喘了会儿,火车在加速,风越来越大,额头上的汗水不多久就被吹干了。 他的理智也渐渐回笼。 刚才一瞬间的举动和决定只是本能反应,林三千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儿没出息。 旁边的工作人员平日看惯了这种追车追站台戏码,此刻朝林三千递来一支烟:“小兄弟,看开点。” 林三千愣了一下,看到吸烟区的标识后,微笑着接过烟并对工作人员表示感谢。 车尾风大,火星闪了几下就熄了,烟草燃烧的味道也很快被风吹散。 这是林三千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吸烟。 不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几声滚雷后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雨。 雨水被风吹了进来,原本闲聊的两个工作人员骂了一声鬼天气就回车厢了,林三千自己继续待了会儿,直到铁轨被雨淋得颜色变深,他才转身回去。 他嗅了嗅自己,这会儿他身上已经没什么烟味了。 白图南看着面色平静、一坐下就开始仔仔细细擦眼镜片的林三千,心中满是不可思议,表面上装作轻松的闲聊语气问:“莫非…果果说的蓝衣服小姐姐,就是你那位对象?” “我不清楚…”林三千顿了顿,到底转向蔡果说:“你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蔡果摇头:“她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她穿着蓝色裙子和牛仔外套,个子很高很高,头发好像…这么长。” 蔡果用手比了比肩膀的位置。 “稍等,我画出来比较直观。” 说着她很快拿出背包里的画板和铅笔,画纸上沙沙作响。 蔡果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把刚才看到的蓝裙子小姐姐大致轮廓画了出来,她把素描递给林三千:“大概是这样的,不过当时站台上人太多了,她离我们的距离也不近,我不确定看得十分清楚。” “嗯…我知道了,谢谢。” 林三千望向素描里装扮熟悉、五官却空白一片的“女生”,发了一会儿呆。 他的眼睛隐在反光的镜片后,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撞衫的人多了去了,蔡果看到的不一定就是「蓝」… 应该说,不可能是「蓝」。 不存在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站台? 林三千这么告诉自己。 白图南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猜想蔡果看到的“小姐姐”大概率是林三千的失恋对象,雷厉风行的她立刻查了列车到站时刻表:“下一站是贡城,你要不在那儿下车再折返回来?贡城距离夏城只有一小时车程。” 林三千却摇了摇头:“不用了,不是他。” 毫不知情的白图南皱眉:“你确定吗?要真是的话…错过了好可惜啊。” “我确定,”林三千神色非常平静,他把素描拿在手里,朝蔡果温和的笑了笑,“可以送我留个纪念吗?” 蔡果:“当然可以。” 林三千将素描折起收好:“谢谢你的画。” * 三人在久让市分道扬镳,白图南带着蔡果回冬都,林三千则在久让市多住一晚,次日飞往津城。 飞机落地时已是下午三点半,林三千从机场出来,林家的司机已经等在候机室。 在津城生活了四年,林三千仍旧不太适应这种被人服侍的生活方式,成年后他实现了经济独立,从来不问林夫人要生活费,林家给他打的钱他都统一存在一张卡里,从没动过分毫。 好在他成年后,养父母尊重他所有的选择和决定,林家和他维持着和睦且疏离的家庭关系。 下飞机后,林三千第一时间给林夫人去了电话。 “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电话那端的林夫人语气永远平和优雅,所有情绪都被教养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听不出她到底是开心还是不耐。 “嗯,我尽快回家。” “路上注意安全。” 林三千每次抵达津城,都会让司机拐到黎明大道的落日餐厅,买一份每日限量供应的拿破仑。 这家老牌餐厅不接受预定,更不能提供外卖服务,每次想要吃到他家的东西,都必须自行去店里食用或打包,限量供应的点心一直很抢手,买不买得到全凭早起和运气。 而落日餐厅的招牌拿破仑,是林夫人为数不多表示过喜欢的点心。 林三千赶到落日餐厅时,服务员很抱歉的告诉他,拿破仑早在中午就卖光了。 林三千为了不空手而归,只能随意又买了块点心提手里。 可当他回到林家,把包装好的点心交到老管家于叔手上时,于叔疑惑的说:“少爷,您之前不是已经差人把蛋糕送回来了吗?怎么又买了一份?” 林三千动作微顿:“是不是弄错了?我没差人送过蛋糕。” 于叔低低的啊了一声:“送货单上没写名字,我以为是您。” 林三千心跳变了节奏:“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小时之前,”于叔如实说,“我亲自签收的,地址没错,收货人也写着夫人。” 说着他还很周到的拿出送货单递给林三千:“我以为是少爷买好后有事情耽搁,转交给外卖跑腿员送回来…” 送货单上并没有出现标志性的「B」。 林三千松了口气的同时,无可名状的失落也随之而来。 “把其中一份冻起来好了,这样明天的点心也不用准备了。”林夫人的脚步声自楼梯响起。 “好的,夫人。” 于叔拿着点心退下后,林夫人说:“或许是先生差人买来的,我回头问问好了。” 说着她亲自将餐桌上的花挪到茶几上。 林三千注意到这是一瓶开得正好的蓝色绣球花,他记得林家以前从没摆过绣球花。 “这是今天花店配送过来的,估计是换供应商了,配的花也和以往不一样,倒是挺新鲜好看的,”林夫人拿起剪子将花枝上的枯叶剪掉,“我记得夏城很多这样的花,一大片一大片非常漂亮。” 转而她又望向林三千问:“夏城那边一切都还好吗?” 她知道林三千的生母葬在那儿。 林三千点头,将遇到负责人柯媛的事、以及福利院现在已经翻修一新的事简单说了说。 林夫人难得笑了笑:“之后的花期,我们一起去一趟吧,除了带你回家那次…我还没和你出过远门呢。” 林三千有些意外,因为以前林夫人从来没提过类似需求。 “再稍等会儿饭就好了,好像很久没和你一起吃晚饭了。” 从落地窗漏进的夕阳光勾勒着林夫人修长的轮廓,今天的她似乎比往常放松许多。 和以往一样享用完丰盛且沉默的晚餐,于叔端来饭后消食茶水。 “您上次在电话里说,这次有事情要和我商量?” 这件事一直搁在林三千心里,毕竟这是林夫人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他商量什么事。 林夫人神色稍顿,将茶盏放回桌上,她望着林三千的眼睛说:“先生有位重要的生意伙伴,他女儿和你年龄差不多,我们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去见一见吗?” 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和大多数传统家长不一样,在林三千成年后,林夫人出于尊重很少干涉他的私生活。 林三千抬起眼皮,接住林夫人询问的视线:“您希望我去的,对吗?” “从利益上考虑,是这样的,这是女孩父亲那边的意思,”林夫人也直言不讳,“但我们会优先考虑你的感受。” 林三千沉默一瞬,问:“女孩的意思呢?” “据我所知,女孩之前一直很反对这样的见面安排,但这次却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父亲,并且还提出了一些请求。” “请求?”林三千疑惑道。 林夫人:“对,她希望这次的会面安排在下周末冬都大学举办的夏至化妆舞会,你同意见面的话,还得麻烦你帮忙弄一张化妆舞会入场券。” “嗯,我知道了。”林三千垂下眼皮,片刻笑了笑,“没问题。” 他答应了见面。 偶尔,他也得为林家的利益考虑,况且见面并不代表什么。 林夫人斟酌片刻,又说:“我们对你的感情生活了解不多,如果你有想要深入的对象的话,是不是也得了解对方的意思?” 她耐心的看向林三千,林三千只是笑了笑:“很可惜,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对象出现。” “我相信会出现的,”林夫人将落地灯的光线调暗,声音永远耐心温和,“三千,现在你已经成年了,我会绝对尊重你的选择,和对方见一面并不代表就要有所发展,选择权和决定权会一直在你手上。” 林三千微笑着点头:“我知道,就当去认识一位新朋友。” 等晚餐的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于叔把拿破仑切分好端上来,林夫人擦掉嘴上的口红开始细细享用。 这是林夫人对待自己喜欢的食物的习惯。 “对了,今晚你会留下住吧?”林夫人不是很了解林三千的工作安排,只记得他一向很忙的样子,“我希望今晚你能留家里。” 她从来没对林三千说过这样的话,语气里似乎有点挽留的小心翼翼。 “嗯,这次我原本也打算在家多住两三天,”林三千觉察到今晚林夫人情绪的异样,迟疑片刻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夫人望着窗户上投映的灯光,隔了好一会儿,她声音平静:“今天,是我两个孩子的忌日。” 林三千愣了两秒,随后放低声音:“我很抱歉。”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不急着讲话,这样的沉默有点悲伤,但绝不会让人如坐针毡。 “已经十七年了,”林夫人的语气有些遗憾和怀念,“他们俩比你大几个月。” 林三千没言语,他知道夫人有话没讲完,而接下来的内容,需要对方给予足够的耐心,夫人才能继续下去。 “医生说他们离开的时候其实没有痛苦,”林夫人顿了顿,“在痛苦来临之前,他们已经陷入昏迷,走得很迅速…也很平静。”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三千,你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选择你吗?”林夫人突然收回目光,看向林三千。 林三千接住夫人的视线:“如果您想要告诉我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蓝:舞会!新的漂亮小裙子! 作者:这个蓝坏掉了,已经学会自己剧透了。 …… 下章阿蓝会出来蹦跶。 然后放心,这本不会有恶毒配角炮灰什么的设定,都是助攻。 日常表白你们,谢谢喜欢。 感谢在2021-06-27 02:52:47~2021-06-28 03:3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鸡该睡觉啦、lawrec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叽的更新 30瓶;慕旦笙 17瓶;0829 13瓶;琼. 8瓶;烟小汐、桐栖、大豆、纪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夏至 林夫人无措的笑了笑。 “当时,领养孩子是先生的提议,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的状态,想用领养孩子分散我的注意力,帮助我恢复,”林夫人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似乎想要望向更远的地方,“我同意了,一方面我怕因为拒绝,他反而更担心我,一方面其实…那会儿的我对任何事都抱持无所谓的态度去接受。” “我想用这种无所谓,对抗外界的一切,因为当时的我认为,它对待我比对待别的任何人残忍许多。” “我试图通过无所谓和冷漠,降低它对我造成的伤害,不然我可能会疯掉,好几次我以为我真的要疯掉了…” “三千,那会在夏城福利院,我看了你的所有资料,知道了你真实的家庭状况。” 林夫人回过头看向他,这会儿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愧疚和自责。 林三千好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但依旧耐心的等着。 “是我当时太自私了,自以为是的认为你比一般孩子更能忍受…将来可能会拥有一个疯子母亲,”林夫人垂下视线,望着自己不知何时绞在一起的手,“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疯,甚至把它当做一种必然来接受…” 选择林三千,不仅仅是因为他在福利院各方面都表现得比普通小孩优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当时的林夫人觉得小三千更能忍受疯子。 很令人难过的真相。 “我甚至还想过…想过…”林夫人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才说得下去,“要是…你真和福利院的人说的那样,遗传了那个病,也能有人陪我一起不正常…让我在这个家不那么‘独一无二’…” “所以…”她抬眼,眼神里有点祈求的意味。 林三千对上她的视线,脸上一直很平静,声音很轻:“但您还是熬过来了。” “三千,对不起。” 林三千摇了摇头:“我很感激您能选择我。” “无论如何。”他发自内心的说。 如果不是林夫人把他带走的话,在那个年代的福利院,他不确定自己能活着长大。 长久的沉默。 “三千,谢谢你没因为这个真相讨厌我,”林夫人恢复了平日的安静从容,“我也很庆幸选择了你。” 这一晚林夫人和林三千说了很多话,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从没和这个孩子好好沟通过,虽然现在再说弥补什么已经晚了,但她确实能从自己的坦白、林三千对她坦白给予的回应中,获得些微安慰。 其实林三千想问一句,如果他真的像福利院所说的那样,遗传了母亲的疯病,在这个林家会被如何对待。 但他到底没有开口,毕竟有些疑问适合烂在自己肚子里。 说出来只会让人困扰。 这天夜晚,林三千回到少年时期一直住着的睡房,管家已经为他仔细打扫过,十分干净。 因为小时候心理治疗的缘故,这间房里没有任何镜面,连窗玻璃都是磨砂质地的,即使站在窗边凑近了看,也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轮廓。 洗完澡后,林三千服下双倍剂量的助眠药躺在床上,不多久天花板就开始转动。 窗外淅淅沥沥的声响不断,兴许是下雨了,他闭上眼睛,感觉身体变得混沌而轻,像一片泡沫漂浮在被雨点击碎的水面上。 很快,他沉入睡眠,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天很晴朗,昨晚的雨水也被彻底蒸发了,空气干爽舒适。 林三千预约了心理咨询,早九点他已经抵达诊所。 短暂的对谈彼此放松后,咨询师试图进入治疗状态。 “可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 咨询师是个年轻的女性,她的目光柔和且坚定,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病患会毫无保留的信任对方。 林三千喉头滑了滑,可在「蓝」这个音节发出之前,他又将嘴抿成一条直线。 咨询师也没催促,只是耐心且信任的等着他整理好情绪再次开口。 半晌。 “抱歉。” 林三千绞在一起的手指终于放松下来,他抬起眼看向咨询师,“我好像没做好准备。” 他还是不愿意把他的「蓝」告诉别人,就好像说出来后所有的一切就真的不存在、变成他病症的幻觉了一样。 一瞬间,咨询师对他的反应和决定有些意外,但职业素养让她把自己的情绪藏好。 她温和的笑了笑:“没关系,接下来我们可以尝试催眠让你更放松。” 她读出林三千脸上的犹豫,“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这个方案,我们也可以寻找你更乐意接受的治疗方法。” “不用,那麻烦您为我进行催眠。”林三千一如往常笑了笑,刚才闪过的动摇已经消失不见。 躺在柔软治疗椅上的林三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睁开眼时,四周漆黑一片,正对着他的地方放着一个大衣柜。 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催眠,也知道大衣柜里藏着什么秘密。 他从治疗椅上下来,朝衣柜走去。 深吸了一口气才拉开柜门。 蓝抱着腿蜷缩在衣柜里,变成小孩子模样。 他仰着脸看向衣柜外的林三千,裸露在外的皮肤伤痕累累,但脚踝上的铁锁链已经不见了。 林三千也看着他,彼此在沉默中对视。 “我在你潜意识里是这个样子的吗?” 蓝仰着稚嫩的脸问他,“弱小又好欺负?” 林三千率先移开目光,将视线放在蓝手臂脚背的伤痕上:“不是弱小好欺负,是喜欢恶作剧、喜欢捉迷藏,是个让人头疼的小孩子。” 他嘴上这么说,到底是把小蓝从柜子里抱了出来。 小蓝环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是个会蛊惑你做坏事的坏孩子,是吗?” 林三千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小蓝蹭了蹭他的脸:“三千,你在怕我吗?” 林三千:“我不怕,我只是有些累了。” “…我想回到原来的生活。” 小蓝的眼睫毛挠得他脖子痒痒,他微微别过头。 可是怀里的小蓝很快掰过他的脑袋:“三千,那才不是属于你的生活。” “……” “你其实一点也不想回去。” 林三千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似乎不这么用力绷着,他自己就会动摇一样。 “三千,不要欺骗自己的欲望。” “……” “你看到的和你想要的,都是真实的。” “骗人。” 林三千终于绷不住,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热,同时鼻子发酸。 没有来由、不受控制的委屈。 他很少流眼泪,在母亲去世、在福利院最难的日子、在林家最无所适从的时候他都没流过眼泪。 他害怕眼泪会换来别人廉价的同情。 可这一刻,他好像控制不住这种人类的本能。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小蓝倾身上前,细致温柔的舔掉他眼角的泪水。 舌头凉又软,林三千身上一激灵。 在过于真实的触感中他的身体迅速坠落。 坠落导致催眠失败,林三千睁开眼睛。 咨询师不见了,整个治疗室只有他一个人。 林三千喘了会儿才稍微平复过来,睫毛上有流过眼泪的潮湿感,可他伸手揉了揉,脸上却没有眼泪残留。 就好像真被人舔干净了一样…… 咨询师呢? 林三千揉了揉湿润的眼睛,重新戴上眼镜从治疗椅上坐起,正好看到满脸疑惑的咨询师从诊室前厅折回来。 “林先生,你怎么自己醒过来了…”咨询师看到清醒过来的林三千,有些惊讶。 虽然被催眠的患者可以凭自己意志醒来,但她的催眠治疗正进入到最深层次的状态,患者醒过来的概率很低,通常需要人为干预才能清醒,林三千这样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在催眠梦境里突然坠落…就醒了过来。”林三千现在依旧有些晕乎乎。 咨询师重新坐下:“能描述一下,是什么导致了坠落吗?” 林三千依旧没讲话,咨询师知道他还未真的放下防备,改问道:“那可以告诉我,坠落前你的感受吗?” 林三千沉默了片刻:“当时,想离开。” 咨询师顺着她的话,继续耐心的问:“想离开是因为害怕吗?” 林三千淡淡的摇头:“因为…担心自己想要更多。” 咨询师微微怔了一下,但她很快掩盖了自己的情绪,温声问:“你知道自己不能要,对吗?” 林三千点头,随后便不再往下说了。 咨询师接触过许多患者,哭泣的、忏悔的、甚至发怒的,但没见过林三千这样的,所有情绪在爆发的瞬间突然平息,片刻隐匿得无声无息。 催眠不能重复进行,咨询师只得放弃了现有资料方案,暂时先给林三千开了点镇定药物。 她也对今天自己的失职同林三千道歉,刚才催眠过程中,治疗室的门就一直砰砰砰的响,好像有哪个恶作剧的小孩在敲门一样。 为了治疗能顺利进行下去,她不得不暂时离开位置去查看,可门外什么人都没有,诊所走廊空荡荡的,连助手都不知道去哪了。 到底是谁在敲门?走错的患者吗? 她想不明白。 总之,这次治疗很不顺利。 “林先生,如果您长期生活在冬都的话,我建议您在那边找适合自己的心理咨询师,如果有症状加重的情况能及时诊断。” “我知道了,今天谢谢您。” * 林三千每天按时服药。 镇定药让他内心平和,助眠药让他拥有足够的睡眠。 在津城这三天,生活平稳安宁。 兴许是镇定药起了作用,他这几天再没有那种被注视的“错觉”,也没再收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快递。 生活好像真的瞬间回到了「蓝」再次出现之前,死水般平静。 偶尔,林三千会拿出蔡果给他画的站台蓝裙子女生素描,安安静静的看十多分钟又折好收起来。 自从那晚的聊天后,林夫人的心结解开了,她在林三千面前,比以往十四年更像一位母亲。 在林三千写课题之余,她会试着和林三千共同完成一些日常家庭会做的事。 一日三餐、下午茶、饭后的散步。 林夫人发现这孩子的情绪淡得像白开水一样,她甚至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食物又讨厌什么食物,她为自己过去的失职感到愧疚。 林三千回复了夏至化妆舞会的邀请邮件,还另外申请了一张入场券,说是要带朋友参加。 林三千不知道,他答应参加舞会的决定已经令很多学生惊讶了,另外申请入场券的行为更是炸了锅。 知道这件事的学生开始好奇,林三千所说的朋友,是哪种朋友? 好奇心提高了他们的工作效率,不到十分钟,负责组织舞会的学生已经把入场券编号和二维码邮件给林三千。 入场券编号恰好是B621。 林三千看了眼这串有些巧合的数字字母,发呆片刻,迅速收拢心神把入场券信息发给林先生生意伙伴的女儿。 对方收到后回复了一连串感叹号和感谢,林三千确认对方的目的是舞会而并非他,彻底松了口气。 夏至。621。 是林三千的真实生日,但因为进福利院时负责登记信息的老师把他生日日期填错了,并将错就错拒绝更改,林三千的生日强行变成了821。 十多年过去,除了他埋在地下的母亲外无人知道,林三千不喜欢过生日,也没打算折腾更改。 反正生日和日常没什么区别。 他想起十多天前收到的那封信—— 「生日礼物会陆续送到,相信你会喜欢」 现在他的生日眼看就要到了,却发现所谓的礼物不过是自己“癔症”的产物。 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 林三千订了6月21号早上从津城飞往冬都的机票。 前天晚上没到十二点他就服药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小孩子,正在上一堂绘画课。 他在纸上用铅笔勾勒出蓝的轮廓,可当他想给蓝涂口红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最喜欢的蓝色蜡笔。 梦里的林三千拿着他未完成的素描四处寻找,最后急得哭出来,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伙伴一样难过。 第二天一大早,林宅的门铃响了。 是送快递的小哥。 “请问林三千先生在吗?有一份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这会儿林三千正和林夫人用早饭,于叔签收了快递送过来,正用餐的两人都有些意外。 毕竟林三千从不把快递往家里寄。 “朋友寄过来的吗?还好送得早,再晚些你就去机场了。”林夫人说。 林三千洗干净手接过快递,他第一时间看向快递单号。 当看到寄件人姓名栏熟悉的字母「B」时,林三千脑袋嗡的一下,心脏瞬间变了节奏。 他拆快递的手有些发抖,还差点被切胶带的刀片割伤手指。 快递被打开的瞬间,一支蓝色蜡笔、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展现在眼前。。 林三千小心翼翼展开信纸。 和第一次收到「B」的信件一样,信纸上画着一幅素描。 素描笔触流畅细腻,出于同一个人之手。 而素描上画的,是那天在夏城的火车站台,林三千坐在车厢里猛然回头的瞬间。 素描左下方写着两行字—— 「生日快乐」 「还有更大的生日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要给阿蓝买什么生日礼物呢? 所有人:小裙子!小裙子! …… 重头戏来了! 月底了可以喝到甜甜的营养液吗! 日常表白你们,谢谢喜欢。 感谢在2021-06-28 03:37:48~2021-06-29 03:3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鸡该睡觉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若悠然 10瓶;顾玖玖 6瓶;猫町 5瓶;知知知知 2瓶;纪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B621 是蓝。一定是蓝。 强烈的直觉一闪而过,林三千拿着信纸的指尖有些发抖。 蜡笔是昨晚他在梦里丢失的那支,而素描里的自己正试图在站台上寻找蓝的身影。 每次蓝都会帮他把弄丢的东西找回来。 无论梦境现实,蓝了解他的一切。 林三千深呼了口气,感觉原本阴沉沉的天空瞬间变得明亮,因为乌云已经变成雨水落下,原本死水般平静的生活被雨滴砸得水花四溅。 他的世界开始流动。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这场蓝色的雨水里苏醒。 “三千,怎么了?”林夫人觉察到林三千的变化,她看了过来,“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有那么一瞬间,她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了开心,这样的情绪很少在林三千脸上出现。 她一度认为林三千是个底色冷郁悲伤的孩子,比寻常孩子更难体会到开心。 林三千不自觉扬起唇角:“嗯,朋友寄来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的心跳一直没办法回到原来的节奏,砰砰砰,剩下的早点吃起来也没什么滋味,但从不浪费食物的他还是规规矩矩吃完。 林三千迅速查快递物流单,发现这次单号上登记的联系方式就是他自己的手机号。 而快递寄出的地方,是他在冬都大学附近租住的公寓。 司机已经为他备好去机场的车,此时此刻,林三千迫不及待想要飞回冬都。 “不那么忙的时候多回来住一住吧?” 林夫人送他到停车场,“有重要的朋友,也可以带回津城玩一阵。” 林三千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的。” 飞机上,林三千习惯性拿镇定药的手顿住,他犹豫了片刻,到底把药扔回包里,转而把两张素描拿出来对比着看。 左手边是蔡果给他画的站台上的「蓝裙子小姐姐」,右手边是「B」寄给过来的、火车上他猛然回头寻找蓝的瞬间。 所以那时蔡果看到的真是蓝。 而这两幅素描之间存在几秒的时差,让当时的他错过了站台上的蓝。 蓝寄给他这张素描的字迹集中在左边,林三千想,蓝应该习惯用左手写字画画。 林三千将两张素描叠在一起收好。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催眠过程中蓝没骗他。 死水一般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在对自己说谎。 他期待蓝的出现,然后搅乱他的生活。 素描上那句「还有更大的惊喜」又会是什么呢? “蓝,惊喜会是你自己吗?” 林三千无声的问了一句。 高空之上日光热烈,林三千抬头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的云层厚实分明,机翼在爆裂日光下闪着刺目的光,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可几乎是一瞬间,他突然瞪大眼睛看向窗玻璃。 玻璃窗上映着身边歪头沉睡的乘客、映着推着车子分发饮料的空姐、映着白色座椅和搭在椅背上的毛毯,可林三千唯独看不到自己的镜像。 他像消失了一样,玻璃倒影中他的座位突然变空了。 林三千心神剧颤,他下意识凑近玻璃看。 “先生,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饮料?” 空姐温柔的嗓音将他的神志拉了回来,林三千蓦然回头,一闪而过的惊慌隐在镜片后。 “一杯白开水,谢谢。”他声音有些仓促。 空姐给他倒好水后推车离开,林三千再度扭头看向窗玻璃。 这一次,他的影子好端端的映在窗玻璃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刚才是他眼花了。 林三千松了口气的同时,额角已经浸出细细的汗水。 虚惊一场。 大概是近段时间过于压抑情绪加上镇定剂使用的后遗症。 林三千索性拉下隔光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飞机一落地,林三千迫不及待打车前往公寓,就好像真有那么一个人在等他回家一样。 可当林三千推开公寓的门,整座屋子用静悄悄来回应他。 所有物件都和他离开时位置一样,就连玄关架子上拖鞋摆放的方向都没变,完全没有人回来过的样子… 但快递确实是从他的公寓寄出去的。 林三千前往卧室、浴室、阳台,把不大的公寓都找了遍,依旧看不到蓝的身影。 但他很快发现,公寓的地面和窗台都一尘不染。 按理说他离开了一周,冬都空气质量差,屋里应该积了层薄灰才对,现在干干净净的像是被人打扫过的样子。 会是蓝打扫的吗?还是只是他自以为是的幻想? 林三千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 最后,他走向卧室,拉开先前放唇膏的衣柜,柜子里也空落落的,并没有喜欢捉迷藏的小蓝躲在里边等他。 林三千合上衣柜的瞬间心情有些低落。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林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林三千懵了一下,才发现现在已经中午12点半了。 “谢谢。” 他开门拿外卖,发现外卖单上又出现了他熟悉的备注—— 「别忘了,好好吃饭。」 林三千脸上的失落渐渐淡了,他擦干净落灰的餐桌,将外卖打开乖乖按时吃饭。 吃完午饭他开始整理行李清洗衣物,浴室里有裂痕的镜子被他用肥皂水擦得很亮堂。 可林三千盯着潮湿镜面里自己的影子,总觉得有些看不清楚。 大概两点左右,从没午睡习惯的林三千没来由的发困,就像服了过量的助眠药那样眼皮强撑不开。 他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不到三分钟就陷入深眠。 他以为自己会梦到蓝,可是蓝没来,来的是他的母亲。 母亲不再是往日梦里疯癫可怖的模样,她将一头黑色卷发拢在耳后,正对着镜子细致的打扮。 她变成林三千记忆里母亲的模样,温柔、平静、迷人。 林三千也变成小孩子模样,他坐在窗边咬着甜甜的棒棒糖。 正是向晚时分,红云烧了大半边天空,楼下花园的绣球花开得正好,有凉风习习吹过。 林三千正等待精心梳妆的母亲,她隆重得好像要出席一场晚宴。 “三千,待会等妈妈弄好妆,有事要和你谈一谈。” 母亲透过镜子望向小三千。 小三千咬棒棒糖的动作一顿:“好的,可以先告诉我…是关于什么的吗?” 他有些紧张,因为母亲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他讲话。 母亲微微侧头,把镶嵌了珍珠的耳饰戴上。 她说:“关于你的新朋友。” 小三千绷直了背脊:“蓝吗?” 他突然发慌,嘴里的糖都不甜了,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母亲点头,脸色又沉了几分:“妈妈不希望你…” 可她一句话没说完,镜面突然裂开。 紧接着镜面碎裂的声音蔓延扩大,梦境随之也碎了。 林三千的手机震动不停,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是顾落打来的。 顾落正是林先生生意伙伴的女儿。 林三千刚接通电话,那端的顾落就抱歉说:“林教授,抱歉打扰了,我没事先跟你打招呼就自己提前来到舞会现场,可是…您给我的入场券二维码不能用,显示已经被人扫码入场了,这边比较严格,我没学生证所以现在进不去…” 林三千脑袋还有点懵,他揉了揉太阳穴,竭力保持嗓音清醒:“稍等,我给负责人员说一下,应该不会有问题。” 顾落:“好的好的,麻烦你了。” 林三千立刻给安排入场的负责人打了电话。 “诶?竟然有这样的事?好的我们知道了…嗯我们这边已经解决啦,顾女士已经成功进入会场了。” 负责人在电话那边告知林三千。 “谢谢,”林三千顿了顿,又问,“据说显示的是已经有人扫码入场,请问是出了什么故障吗?”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握着手机的指节不自觉越收越紧。 负责人没太放在心上:“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错误…应该是扫码程序bug吧?” 林三千垂下眼皮:“嗯,总之辛苦你们了。” 负责人:“不辛苦不辛苦,林教授您也早点过来,舞会很快就开始了。” 林三千这才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下午6点半了。 但窗外天光依旧很明亮。 他想起今天是夏至,一年中白昼最漫长的一天。 林三千身子有些发软,他挣扎了一会儿才从床上顺利爬起来,可脚刚碰到地面天花板就开始摇晃。 有点晕,身上像被火烧一样燥热。 林三千翻出医药包里的体温计,一边量体温一边强撑着洗漱。 傍晚的光照进浴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三千感觉自己的镜像又淡了一些。 可能没睡醒吧…他想。 十分钟后,体温计上显示38.2度。 他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阿蓝,准备准备,下章出场。 蓝:啊啊啊新裙子三千会喜欢吗好紧张!! …… 小剧场的剧透是真的,蓝下章出场啦,很刺激很甜那种。 因为是很重要的一幕我得好好构思,明天不一定更,请假我会放请假条,最迟周五早上更。 第16章 见面 不算高烧,但足以让林三千头晕目眩、四肢发软。 但他还是咬牙把自己打理整齐,又翻出退烧药和含有□□的止疼药一并吞下。 他身上像被火烧一样难受,晕眩产生了不真实的失重感,他趴着等药效上来,等着等着又迷糊了,等他再次清醒时已经7点20。 林三千强撑着洗了把冷水脸,在□□的作用下他比刚才好了些。 随后他打了个电话给顾落,说自己得晚点到,顾落那边好像玩得正嗨,对他晚到并不介意。 他不想再拖下去,迅速换了衣服离开公寓。 他坚持要去的理由,一个是答应了林夫人和顾落见面,就算对方目的不在他但第一次就爽约很没礼貌; 再就是他想知道用了B621入场券的人…是不是蓝。 这才是他坚持的最主要原因。 主办方租了城郊一处被改造成酒吧的废弃工厂作为舞会举办地点,从公寓到那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 计程车驶出闹市区后开向城西新开发区,冷灰的混凝土被落日镀了层温暖的光泽。 昏昏沉沉的林三千将头靠在窗玻璃上,看这座城市陷入夏至迟来的黄昏。 他的脸也被光线一分为二。 一半浮在暖色调的落日中,一半沉入车内的阴影里。 林三千透过窗玻璃和自己的镜像对视。 看着看着,他又没撑住迷糊起来。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那个人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还张开手掌垫在他和窗玻璃之间,避免车颠簸时他的额头撞击窗玻璃。 他的手很凉,体温很低。 发烧的林三千轻轻靠着,觉得很舒服,甚至贪恋的用发烫的脸蹭对方手掌。 对方任他靠任他蹭,像是怕惊醒他般一动不动。 “好好睡一会儿,很快就能见面了。” “嗯…”林三千梦呓般低低回了句。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唇角呈微微上扬的弧度。 然后他的唇角也被凉凉的东西碰了一下。 这样安心舒服的状态让时间过得飞快,不多久,他就在司机的叫唤声中醒过来。 “先生?先生?您到达目的地了。” 林三千懵懵懂懂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司机打开车里的灯,光线刺眼,林三千睫毛颤了几下,下意识遮住眼睛。 “辛苦了,需要付您多少钱?” “一共一百六十二。” “给您付过去了,谢谢。” 林三千从车上下来,发现马路旁是一片宽阔的原野。 起风了,原本晴朗的夜空被黑云遮盖,远处地平线有阵阵闪电划过。 大概离公路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是举办舞会的废弃工厂。 震天动地的乐声传来,林三千站在公路旁都能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废弃工厂被迷幻的光雾笼罩,在野草丛生的原野里显得有些荒诞。 他朝废弃工厂走去。 “林教授,舞会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您快进去吧。” 负责入场的学生大老远就朝他招手,“那位顾女士已经进去好久了。” 林三千邀请舞伴的事早传开了。 这学生特意强调了一句,显然误会了,林三千也没解释什么的打算,只是温和的笑笑:“谢谢。” 想了想他又转头再次确认:“对了,之前顾小姐说B621入场券显示已经被人使用,请问你这能查到扫码记录吗?” 学生为难的挠了挠脑袋:“今天到场好几千人,要查的话得从后台调数据,这边设备不太方便,一时半会恐怕有点麻烦…但我估计是顾小姐遇到了系统故障。” 他说得委婉,可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林三千也不再坚持什么:“我明白了,辛苦你们。” “不辛苦的,林教授快进去玩吧。” 大铁被拉开,躁动火辣的氛围扑面而来。 废弃工厂内是最原始水泥工业风格,光怪陆离的射灯洒下,打扮成各种角色的学生们尽情跟随鼓点扭动身体。 林三千刚走进来,就有许多学生热情的和他打招呼,林三千保持贯常的温和内敛,一一点头回应。 他穿梭在舞动的人群中,全神贯注的寻找他的蓝。 他有种预感,蓝在这场舞会上。 虽然他拿不出任何像样的证据,现在完全是凭直觉在行动。 但他不愿放过任何可能性,毕竟对方承诺了会有「更大的惊喜」。 他相信蓝不会食言。 可过于迷幻的灯光、四周弥漫的人造烟雾给他的寻找增加了不少难度。 冷不防的,一双戴着黑皮革手套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林老师,你果然没让你的学生失望呢。” 说话的是打扮成巫女模样的白图南,她上次说过,林三千如果不来会让很多期待着他的学生难过。 林三千笑了笑:“蔡果还好吗?” “整体状态还不错,就是有些过于小心翼翼了,让她彻底放松下来还需要点时间,”白图南眉头皱了皱,“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有点发烧,没关系的。” “啊,真是的,得注意休息才行,”白图南看着他说,“你刚才在找人吗?” 林三千点头:“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蓝裙子的高挑女生?” 白图南微微挑眉:“该不会是把你甩了的那位吧?” 林三千:“…嗯。” “诶,”白图南瞬间笑了:“啊抱歉,人太多了我没注意,但祝你好运。” 打完招呼她离开了,林三千继续回到舞池。 足以震破耳膜的音乐声从不间断,加之人群密集环境封闭、空气里满是烟草酒精污浊的味道,对发烧的林三千十分不友好。 只找了不到半小时分钟,林三千就有些反胃气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头疼又开始兴风作浪。 他又强撑着转了两圈,最后实在撑不住去洗手间吐了起来。 边吐边抹掉因为难受产生的生理性泪水。 几个路过的学生看他的样子以为喝多了,都有些诧异,犹豫着上前询问要不要帮助,都被林三千礼貌的回绝了。 他不想给这些来开心的学生添麻烦。 把胃吐空后倒是舒服了些,林三千又吞了止疼药,等稍微缓过来些,他用冷水给自己降温。 洗手间的镜面上,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可因为发烧的缘故,眼尾和嘴唇呈现一种病态又潮湿的红色。 连眼睛都笼了层薄薄的水雾,看起来十分脆弱。 林三千重新戴好眼镜,把自己脆弱的一面隐藏好。 可就当他想要离开洗手间时,一道闪电滚过窗外,紧接着是巨大的雷响。 卫生间的灯忽然滋啦滋啦闪了闪,灭了。 林三千站在原地,窗外闪电接连不断,没来得及关的水龙头哗哗作响。 他抬头的瞬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消失了。 准确的说,是他的镜像再次从镜子里不见了。 就好像白天他在飞机上看到的那样。 但这次林三千没有慌,他只是等在原地,直到半分钟后洗手间的灯再度亮起,镜面里再次出现他的镜像。 镜像短暂消失…这难道和蓝说的「惊喜」有关吗? 林三千犯晕的脑袋想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他索性冲了把冷水脸。 从洗手间出来后他没有立刻回到舞池,而是顺着侧门去厂房外透透气。 夜空闪电不断闷雷滚滚,风越来越大,吹得野草发出沙沙的萧索声响。 原本几个在外边抽烟聊天的学生看这架势要下雨,三三两两回厂房里了,外边只剩下林三千独自一人。 风越来越大,林三千觉得很舒服。 他靠在有些硌人的水泥墙上闭上眼睛,让风把过高的体温带走一些。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很快他的生日就要过去了。 可蓝的生日惊喜还没来到。 风里有野草和泥土的味道,林三千从小对大自然的气息很敏感,也很享受。 有那么一瞬间,他闻到一丝似有若无的「蓝色黎明」香水味。 他猝然睁开眼睛,可黑漆漆的荒野上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顾落打来的。 “林教授,不介意的话我们喝杯酒吧?” 顾落几乎喊着说话,她身后的音乐太响了。 林三千刚回答好的,她那边就报了坐标:“C区11号吧台,等你啊。” 林三千挂断电话,那缕香水味也消失了。 他重新折回厂房内。 这一次他的身体状况比之前好了很多。 刚走到C区,坐在吧台上的顾落就朝他招手:“林教授,这里。” “我对自己擅自答应我爸的见面提议,还提出想要舞会入场券这种麻烦的请求感到很抱歉,”顾落优雅的朝林三千伸出手,“刚才有学生给我说你不常参加类似活动,希望我没给你造成太大困扰。” 顾落一头栗色长发松松挽着,身上穿着宽松衬衣,是很随性的那种漂亮。 林三千礼貌的握了握她的手:“并不麻烦,我本来也打算来舞会看看。” 他点了一杯白开水坐下,和正喝酒的顾落聊了会儿天。 很快林三千就了解到,顾落是个拉拉,只喜欢姑娘,而他的父亲总是不厌其烦的试图纠正她的性向。 “我决定过来见面,我爸还挺意外的,”顾落笑着耸耸肩,“他不知道我来这儿是为了找人。” “一个想要追的女生。”顾落笑说。 林三千:“找到她了吗?” 顾落看向舞池的方向,眼睛比刚才多了些光彩:“嗯,所以真的很感谢你。” 林三千笑:“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不用啦,追姑娘还是得靠自己。”顾落从座位上起来,朝舞池走去。 林三千独自坐在吧台上喝白开水。 C区吧台的位置不错,位于二楼,低头就能看到舞台及周围舞动的人群。 顾落已经找到了她要追的姑娘,可他还没找到他的蓝。 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 期间好几拨学生过来邀请林三千跳舞,可意料之中的,他们都被拒绝了。 直到十一点半,蓝还是没出现。 “林教授,这是您的蓝鲨。”兼职调酒的学生将一杯蓝色鸡尾酒放到他面前。 林三千奇怪道:“是不是弄错了,我没点酒。” “是一位女士给您点的。” 林三千心脏猛地一跳,脱口而出:“谁?” 调酒学生有点为难的挠了挠头:“他说,待会您就知道了。” 林三千指尖发烫,这杯蓝鲨却很冰。 他拿起酒,发现酒杯下压着一张纸条—— 「上次喝了你的酒,这次我请客」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乐队停止演奏,一个打扮成吸血鬼模样的主持人站了上去。 “今晚最后一个游戏即将开始,这次的规则会很有趣。” “我们将从入场号码中随机抽取一个数字,被抽中的幸运儿可以邀请在场任何一个人跳舞,任何一个人哦!对方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 部分学生很喜欢这种满是荷尔蒙意味的游戏,口哨起哄声不断。 “嘘——” 吸血鬼主持人从封闭的箱子里抽出一张卡片—— “恭喜B621号获得本次特权!” “现在你可以拿着自己的编号证明,走到想要邀请的舞伴面前,邀请TA进入舞池。” 一瞬间所有人都不动了,大家都在好奇谁是这位B621。 顾落拿着自己的新编号牌,印象里她失效的入场券好像就是这串数字。 听到B621的瞬间,林三千脑袋嗡嗡直响,他全身血液都烧了起来,直烧向胸腔最深处。 坐在一层A区暗处的“女士”不紧不慢摁灭手中细长的香烟,他站起身的时脱掉牛仔外套,露出一席冷蓝色露背丝缎长裙。 他身段极高挑修长,皮肤呈现接近透明的冷白色,上半边脸被白色的面具覆盖,涂了蓝色口红的唇露在面具外。 他微微仰头向上望,露出修长的脖子、以及脖子上系着的蓝色丝质choker。 在他进入舞池的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住。 没人能从这样锋芒毕露的性感中移开眼睛。 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桀骜、神秘又迷人的气质。 但他始终望向二楼某处,隔着迷幻的灯光和人造烟雾和林三千的目光撞在一起。 灯光照射下,他的瞳孔透着冷郁又危险的蓝色。 蓝色“女士”顺着楼梯上到二楼C区,在林三千面前停下。 他拿出B621的入场号码牌:“林教授,我可以邀请你跳舞吗?” 他的目光是有热度的,被他这么定定的看着,林三千觉出一种被灼烧的错觉。 整个人仿佛坠入烈火,耳畔噼啪作响,在剧烈的心跳中林三千预感自己很快就会被烧成灰烬。 他声音很低,除了林三千没人能听到他说什么。 但从他的举动中,所有人都能猜测出他在邀请林教授跳舞。 一瞬间舞池更加安静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林三千轻易不接受别人的邀请,他们中很多人今晚就碰了壁。 诡异的尴尬和窘迫在沉默中蔓延。 只有站在林三千面前的蓝色“女士”神色笃定,他涂了蓝色口红的唇似乎还扬了扬。 两人的目光始终没分开过。 沉默中,蓝色“女士”朝林三千伸出邀请的手。 “林教授…额…按照规则您必须接受对方的邀请…但如果…” 平日里温和的林教授在社交方面很固执,主持人深知这一点,所以现在的场面令他头疼。 他在竭力思考待会如何给彼此台阶下,让这场尴尬消解在幽默里。 可他完全思考错了。 “好。”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林三千握住对方的手。 他不接受别人跳舞的邀请,可他的蓝并不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蓝:感觉在求婚。 不出意外的话下章入v啦,会在7月3日(本周六)凌晨更新v章,v章24h留言会有小红包~ 刚v很重要,希望这几天不要养肥我,也谢谢你们喜欢三千和阿蓝,笔芯! 安利我的变体自攻自受无限流预收: 《盗版老大重归恐怖世界以后》 祁咎十八岁生日那天,不小心被卷入无限恐怖世界。 别的玩家九死一生,副本世界尸骨遍地。 新人祁咎死里逃生之余,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乱葬岗千年僵尸:“老大,我要申请休病假!躺了一千年腰椎实在不好。” 午夜婚礼鬼新娘:“老大,我要申请休产假!劳动合同上写了我有15天假期!” 食人餐厅兄贵老板朝他眨了眨眼:“老大放心,你的那碗我没加香菜。” 祁咎:??? 为什么大家看起来和我很熟的样子? 他似乎具备某种特殊能力,让副本里的厉鬼怪物尊称他一声「老大」。 直到有一天,他刷到神级boss079,发现这个危险的男人和他拥有一模一样的脸… 祁咎慌了:好家伙。原来我是盗版的。 * 079是无限世界传说级boss,拥有最强战力和近乎完美的脸,玩家称之为无法战胜的死神。 许多年前,079人设数据被盗,小偷遁回现实世界,利用079的数据复制了一个人造人。 十八年后,在无限轮回的恐怖世界里,079遇见了一个特别的新人玩家—— 这人利用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把他的下属骗得团团转。 怎么办呢? 没关系,反正他这人超级、超级自恋。 【人格数据复制型自攻自受,神级boss病娇自恋攻 x 人造人盗版受】 第17章 他的蓝 他的蓝终于出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蓝牵着他的手,穿过人群走向舞池。 兴许是当下的情景过于令人震惊,又或是蓝身上自带独特气场的缘故,所有人都很自觉的避开一条路让他们能顺利通过。 周围鸦雀无声。 林三千任他拉着,也不没心思看路,只全神贯注的看着蓝的背影。 因为穿了带跟的鞋,蓝要比他高一些。 他注意到蓝的肩胛骨上有一枚小小的黑痣,因为皮肤太白了,小黑痣便格外容易被注意到。 自己是不是也有一颗相同的小黑痣呢? 林三千想了想,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弧度。 一个人很难这么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后背,而他和蓝就能轻易做到。 也只有他和他的蓝能做到。 ——他们可以共同分享身体的秘密。 这样的想法让林三千心头一颤,就好像被小猫爪子挠了挠心口那样,他抓住蓝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 走在前面的蓝似感知到他情绪的波动,用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比小猫爪子挠更痒那种。 林三千微微颤了一下,他知道蓝是故意的,但他不舍得抽回手。 在他们站上舞池的瞬间,舞台上的学生乐队重新开始演奏。 就像是蓝事先安排好的一样,演奏的音乐是《Blue》。 酒吧里的射灯也变成了柔和的暗蓝色。 蓝贴着林三千的脸,主动说:“林教授,你应该搂着我的腰。” 他的皮肤很凉,连说话的气息都是凉的,却听得林三千耳朵泛红发烫。 林三千偶尔也会开玩笑:“B621’小姐‘,或许你应该矜持一些。” 蓝笑:“没关系,在我们家教授面前,我不要脸的。” 林三千:“……”他好像没有他家蓝这么不要脸。 但他还是依言搂住蓝的腰。 蓝也立刻贴上来环住他的肩膀,把彼此的距离拉得极近。 舞池里的人纷纷侧目,他们一开始以为林教授答应跳舞只是碍于规则和对方面子,没想到两人假戏真做挨得这么近这么亲密… 他们的林教授今晚可能坏掉了… 蓝才不管别人怎么看,现在的林三千也同样懒得管,他们看对方还来不及呢。 “我不会跳舞。”林三千如实说。 蓝:“我知道,所以我事先学了,你跟着我就好。” 林三千微不可察的扬起唇角:“那,请多指教?” 蓝:“我的荣幸。” 玩笑归玩笑,但蓝知道今晚林三千发着烧。 “难受的话你靠着我,别管他们怎么看怎么想。” 林三千笑了一下:“嗯,我才懒得管。” 或许是安心感让他放松下来,林三千不再强撑,靠在蓝的怀里安心当个需要被照顾的病人。 他们缓慢的随着节奏踩着步子。 在外人看来是林三千抱着对方,其实他的身体重量都是蓝在支撑。 “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林三千重新把蓝打量了一遍,确认他皮肤上的伤都消失了才松了口气。 他记得上次在镜子里看到蓝时,对方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看着令他心疼。 “嗯,早愈合了,”蓝说,“我和你们不一样,很重的伤都可以在一天之内愈合完全。” 那句「你们」让林三千的表情顿了顿。 原来蓝是这么描述人类的啊… 蓝的存在很微妙,他不是人类常识中的生命,但他又是另一个自己。 头脑发晕的林三千放弃过于复杂的思考,选择了简单的提问。 他的视线扫向蓝的鞋子,那是一双码数很大的高跟鞋。 一下子他又没忍住笑了:“高跟鞋穿得惯吗?” 蓝撇了撇嘴:“说实话不是很习惯,有点磨脚。” 林三千提议:“要不把鞋脱了吧,光脚也能跟我跳。” 蓝:“不要,你的舞伴中场把鞋脱了,明天你会被你的学生笑话的。” 林三千:“让他们笑好了。” 蓝却执拗的摇头:“我适应一下也好了。” 林三千了解自己,也了解他,所以没再坚持,转而问道:“公寓的卫生是你打扫的吗?” “嗯,我寄快递的时候顺便弄了一下,按照你平时的标准弄的。” 蓝的语气很自然,就好像他们已经同居多年了一样。 他知道林三千每次外出回来都习惯第一时间打扫屋子,所以提前给他做了。 “三千,以后家务我也替你分担些吧。” 蓝突然说,语气很随意。 林三千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想和你同居,以现在这个样子。”蓝的眼神很认真。 林三千沉默了片刻,问出了一直哽在他心里的问题:“你的规则呢?” “被我解决掉了一大部分,”蓝耸耸肩,“我不确定每天能出现的时长是多少,但我确信每天都能来见你。” 闻言,林三千心里轻轻一颤。 也就是说,以后他和他的蓝,每天都有见面的机会。 蓝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又放轻语气说:“有很多想要问我的问题吧?慢慢来,我都会回答你。” 林三千真的有一肚子的问题,多到绞作一团有些没头绪。 于是他很认真的想了想,挑了个最直接的。 “所以,你的规则是谁定下的?” 这个疑问在林三千的脑子里发酵很久了。 蓝耸了耸肩:“在我意识诞生之初,这些名为规则的麻烦东西就写进我的记忆里,他们好像是我存在的一部分,只要违反就会被惩罚,比如上次你看到我脚上的镣铐,就是违反规则的下场。” 林三千追问:“能告诉我具体有什么规则吗?” 蓝点头:“最初的规则,是在你二十六岁生日…也就是今天到来之前,我不允许出现在你面前。” 二十六岁之前不允许出现在他面前… 林三千思考片刻,心头猛地一颤:“所以十五年前那天夜里,你把我从衣柜里救出来,已经违反规则了对吗?” 蓝苦笑了一下:“是的,那天我把三个混混教训了一顿后就被规则抓回镜子里,还被上了难看的脚镣。” 蓝的语气总是轻描淡写的不正经,但他描述的内容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不仅被戴上了脚镣,就连思考能力也被规则彻底剥夺了。 因为规则讨厌他的不听话,把他封印在了镜子里。 把前因后果想明白的林三千呼吸发紧,扶在蓝腰上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在十一岁初雪那个夜晚,是蓝打破了规则把他从柜子里抱了出来,把他从「死」带向了「生」。 但也因为这样,蓝被封印了十五年。 自己先前还因为蓝的不出现而生气… 林三千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难过和愧疚。 “三千,不用感到难过,你知道以我的自恋程度,重来一次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林三千垂下视线淡淡的“嗯”了声:“我知道,但不妨碍我心疼一下。” 蓝笑了,抽出一只手揉了揉三千的脑袋。 他的头发很软很细,揉起来容易上瘾。 虽然都是自己的,但撸另一个自己好像更顺手也更好玩一些。 舞池里站在他们旁边、目睹了这一幕的学生惊呆了。 是灯光过于迷幻让他产生了幻觉还是酒喝多了?刚才他看到了什么?林教授被蓝色小姐姐摸头杀了?! 难以置信… 而这一边,三千和他的蓝自成世界,完全无视周遭密密麻麻好奇的目光。 “当时你告诉我涂上蓝色口红就能找到你,是怎么一回事?”林三千收起情绪继续追问。 蓝:“这是我给自己留的后路,因为禁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动消失,解开禁制的关键在你,只有你主动向我发出邀请…也就是对着镜子涂一次蓝色口红,我就能获得一些能量,被封印的意识也会有所松动。” “直到七年前的夏天,你不仅涂了蓝色口红站在镜子前,还赋予了我名字、性格、喜好以及样貌,我是那时彻底再次醒来的。” 说到这里蓝故意撇了撇嘴:“可那天之后你没再继续邀请我,甚至没再对镜子里的我说过话,我就没办法进一步行动了。” “抱歉,我…” “三千,不用和自己道歉。”蓝笑着截了他的话,更用力的撸了一下他的脑袋。 林三千愣了一下,点头,他继续问:“你给我寄快递寄照片,是想让我去找你吗?” 蓝:“没错,我获得自由的关键也是你,只有你主动向我发出邀请,并自愿签下让我获得永久自由的契约,我就能重新出现在你面前,像现在这样。” “虽然七年前我已经醒了过来,但力量还是非常弱,没办法自由活动,我只能等待。” “直到我们二十六岁这天生日临近,我的力量渐渐增强,就能通过寄蓝色口红、裙子、照片这些方式吸引你的注意,让你重新想起我,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这个过程就完成了规则里要求的「你主动向我发出邀请」。” 蓝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他给三千留一些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所以…我们的契约是上次那个吻吗?”林三千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蓝却摇头:“不是,契约是让你回到我重新诞生的地方,也就是福利院那间房间,站在镜子前重新涂上蓝色口红。” “吻只是我选择的、我最喜欢的方式。”蓝说着,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一瞬间,林三千突然明白了蓝的意思。 通过吻,蓝色的口红从蓝的嘴唇沾在他唇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算他重新涂上蓝色口红完成了契约。 林三千感觉自己发烧的度数更高了,因为此刻他的脸烫得吓人。 被蓝碰过的嘴唇更是如此。 “三千,那是我和我自己的初吻,并不是什么签订契约的工具。” 林三千的耳朵尖红得更厉害了。 小小的耳垂看起来软乎乎暖烘烘的,蓝很想捏一下,甚至想将其含在嘴里给三千降温,但他到底忍住了。 反正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 “为什么在那个吻…契约完成之后,你寄过来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甚至包括别人对你的记忆。”林三千继续问。 蓝:“这些作为’蛊惑‘你过来解除禁制的契约物,在契约完成后是不允许存在的,所以它们必须消失。” “而且不光是它们,在夏至这天到来之前,我也不能出现在你面前,更不能让你知道我的存在,所以那天在站台上,你回头的时候我必须离开,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 林三千深深的看着他的蓝:“所以你在夏至这天一大早,就送来了站台上的素描还有我梦里的蓝色蜡笔。” 蓝笑了:“嗯,我怕凌晨送过去,你一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林三千:“……”确实会这样。 “我的素描画得怎么样?” “反正我很喜欢。” 蓝笑着继续说:“这七年我在镜子里无聊,学了很多人类的技巧打发时间,绘画、园艺、厨艺、调酒、茶道、舞蹈…听起来是不是很贤惠?” 林三千噎了噎:“那得试用过后才知道。” 蓝撇了撇嘴:“没问题,你拥有终生免费试用权。” 两人已经转到了舞池的另一面,林三千继续发问。 “今天为什么选择这样的见面方式?” “因为我答应过你,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是你的幻觉。” 蓝的语气很低,却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又认真。 “三千,这么多人亲眼目睹够了吗?” “…够了。” “所以你相信我是真实存在的了?” 他握着林三千肩膀的手却稍微加了点力道。 仿佛在证明刚才对话里所谓的「真实」。 蓝明明知道三千已经相信了,可还是要问出来。 和三千一样执拗,他想听对方亲口承认。 “嗯,我信了。” 蓝终于满足的笑了笑,半开玩笑说:“所以以后不要再去找心理咨询了,浪费钱。” 林三千:“……”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勤俭持家的一面? 林三千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你的生日是算今天,还是你诞生那天?” 蓝很认真想了一下:“要不这两天我都过吧,一年过两次总不会亏。” 林三千:“不,加上农历的话你得过四次。” 蓝笑了:“那就麻烦你一年给我庆祝四次生日了。”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来,彼此愣了一下,又都笑了起来。 “可我今天还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林三千今天一整天晕乎乎的,竟然给忘了,他自己的生日也是蓝的生日。 他不习惯过生日,但他想给他的蓝过生日。 “不着急,待会我告诉你,我想要什么礼物。” 蓝贴着他的耳朵,看上去就好像要亲吻他的耳垂一样。 “还来得及吗?现在已经十一点四十五了。” 还有十五分钟,蓝和他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就要过去了。 “绝对来得及。”蓝笑了。 “等跳完这支舞,我们去外边,”蓝说,“这里人太多了不是很方便。” 林三千愣了愣,他想到了一些令人血液躁动的内容:“…什么人太多不方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你给我点的蓝鲨还没喝。” 林三千紧张了,他一紧张就会像现在这样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分散注意力。 蓝比林三千更清楚他的小习惯。 “没关系,以后每天晚上给你调一杯。” “……” “蓝,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林三千望向蓝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才能在我面前脱下面具?” 他知道这副面具下有着和他一样的五官样貌。 只不过蓝的左眼眼角多了颗泪痣。 这也是他在蓝身上留下的印记。 蓝接住他的视线,随后弯了弯唇角:“这是今晚最后一个惊喜。” 随着《Blue》的乐声结束,能震破耳膜的强烈鼓点重新响起。 蓝拉着林三千的手离开舞池。 “去哪?” “去外边玩个游戏。” 一路上,许多学生亲眼目睹了他们禁欲的林教授被这位气质神秘的蓝色“女士”拉着离开,瞳孔地震。 在这样的舞会上手拉手离开,原因通常只有一个,就是做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嗐。 他们震惊之余,也对斯文禁欲的林教授是否能驾驭性感得这么锋芒毕露的“女性”表示怀疑。 …原来林教授喜欢这样的啊,难怪以前他们的表白没成功过。 这么想想倒是挺令人释怀的。 厚重的铁门把众人猜测的目光和议论隔绝在内。 门一关上,这些都和他们无关了。 门外只有他们两人,以及暴风雨前狂风呼啸的声音。 风吹得更厉害了,不远处公路上的灯光都在摇晃,整个世界摇摇欲坠。 接连不断的闪电照亮荒野,滚滚雷声越来越近。 看来暴雨很快就会降临。 林三千并不喜欢暴雨前的黑夜,这会让他想起六岁时那个不详的夜晚。 蓝总是能轻而易举了解他的情绪。 “这样的天气会觉得不舒服吧?”他拉着三千的手,用指腹轻柔的在三千掌心画圈圈。 蓝知道三千喜欢这样的抚摸方式,会让他觉得安全而舒服。 “你在就不会。”林三千如实回答。 此刻他确实是安心的,因为蓝站在他的身边。 蓝笑了一下,和林三千面对面站着。 “三千,我们的契约还有最后一个步骤,”蓝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白色面具,“需要你为我解开它。” 林三千知道,这是蓝口中所说的,今晚最后的惊喜。 “解开后,你就可以不用戴着它和我在现实中见面了,是吗?” “是的,到时候你还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身份,不然别人看到我们可能会被吓到。”蓝依旧开着玩笑。 林三千:“你已经有身份了,我的孪生妹妹。” 蓝笑:“恐怕不能长久用,毕竟你不能和自己的孪生妹妹谈恋爱。” 林三千:“……” 此刻一道响雷在他们头顶炸开,轰隆隆震动着耳膜。 “我该怎么做?”风太大了,林三千有些睁不开眼睛。 蓝放开他的手,抬手解开系在脖子上的蓝色丝缎choker。 “待会我需要先给你把眼睛蒙上,”蓝将丝缎拿在手上,“用这个。” 林三千联想到刚才蓝说的游戏,突然预感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蒙眼睛的话,你必须答应我。” 他顿了顿,喉结迅速上下滑动,嘴唇有些发干:“…答应我,不要走远。” 蒙眼睛的游戏只有一个,捉迷藏。 他已经和蓝玩了好久的捉迷藏,他并不喜欢这个游戏。 “嗯,我答应你,”蓝将丝带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动作非常温柔,“我不会走,这只是「仪式」的一部分,很快就会结束的。” 柔软的蓝色覆盖住他的视线,眼睛被蒙住,听觉、触觉、嗅觉被无限放大。 在呼啸的风声中,蓝的唇贴着他的耳朵。 凉凉的气息扑在耳廓上,林三千用想象力勾勒蓝的姿态、动作以及表情。 视觉的消失让想象力更生动也更敏锐。 知觉也变得敏感起来。 蓝的声音低低的:“准备好了吗?” “…嗯。” “倒计时三声,我们就开始吧。” “这是今晚我给你的,最后的惊喜。” 林三千心脏狂跳,并非害怕也绝不是紧张,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 “3” 蓝用左手握住他的右手,十指相扣,他的气息逼近。 清淡的「蓝色黎明」味道也弥散在风里。 “2” 三千的手触摸到面具的背后,那里有根系着的绳子,只要轻轻一拉,蓝的面具就会脱落。 又一道雷声滚过。 丝绸下林三千闭着眼睛,他的睫毛簌簌颤动,像只被困的蓝色蝴蝶在不停抖动翅膀。 “1…” 林三千的心脏猛的一跳,绳子松开的瞬间,蓝突然倾身深深吻住他。 与此同时,酝酿许久的暴雨倾泻而下。 这个夜晚也因雨水变得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 三千:蓝真勤俭持家。 一年后。 三千:衣柜已经放不下你的裙子了!不要买了! 今天还有一更,小可爱们先睡觉去,先让他们多吻一吻。 第18章 一场恋爱 整片荒野因为暴雨变得前所未有的喧嚣。 雨声太大,掩盖掉林三千早乱了节奏的呼吸和心跳。 因为过于突然,林三千微微张开嘴唇,在声音发出之前又被吻堵了回去。 短暂的无措后,他给予蓝同样深刻热烈的回应。 电闪雷鸣,在暴雨中进行着隐秘的仪式。 此时此刻,林三千莫名想起之前做课题时写过的内容—— 「夏季暴雨夜晚,雨水落下打在树叶花草上的沙沙声,被视作魔鬼召唤献祭者的低语。」 这是一场献祭吗? 献祭的代价是什么? 他会因为自己离经叛道的欲望受到惩罚吗? 所有疑问都被雨水淋湿打透,湿淋淋的坠入泥水荒草里,林三千把它们踩在脚下。 原因和结果似乎不那么重要,这大概只是一场恋爱罢了。 只不过恋爱的对象是他自己的镜像。 蓝的嘴唇柔软又冰凉,对于发烧的他来说很舒服。 缠在林三千眼睛上的绸带因为淋了雨水,他眼前的蓝色变得潮湿柔软,延伸向无尽。 他用手指勾勒着蓝的脸部轮廓。 再熟悉不过的嘴唇、鼻梁、眉毛、眼睛以及…他赋予蓝的泪痣。 就好像在沙盘上作画一样,另一个自己在他指尖被创作出来。 有呼吸,有心跳,鲜活的。 还会咬人。 …他的指尖被蓝轻轻咬住了,还咬着不放。 “想什么?不专心。” 蓝咬了他,似乎在惩罚他接吻的时候不够专注。 林三千笑了一下:“想我们的以后,但没想明白。” “没想明白的问题是什么?”蓝的动作顿了顿。 林三千很认真的稍微歪了歪脑袋:“比如,养活一只蓝每个月需要多少钱?” “放心,我勤俭持家,很好养活,”蓝笑,将手绕到他的脖子后,解开他亲手束上的绸带,“三千,可以睁开眼睛了。” 林三千睫毛颤了颤,雨水簌簌落下,他睁开眼睛。 两人的视线越过雨水撞在一起。 短暂的沉默后,林三千又笑了。 “又怎么了?”蓝啄了啄三千扬起的唇角。 林三千:“你的妆被雨水淋花了,看起来很奇怪。” 蓝撇了撇嘴,也笑:“林教授,你真严格。” “蓝,等雨停了我们回家吧?” 林三千放轻声音,望向被雨淋得狼狈的蓝,摸了摸他湿漉漉的泪痣。 雨水从蓝的泪痣滚下,看上去就好像他哭过一样。 “我们回家吧。” 林三千又重复了一次,这次他用肯定的语气。 蓝在喧嚣的舞会中出现邀请他跳舞,他在大雨倾盆的荒野里邀请蓝回家。 听起来都很不错。 蓝拉着他的手走向停车场:“别等雨停,我们现在就回去,你得泡个热水澡,不然发烧会更严重的。” 林三千疑惑:“…你开了车来的?” 蓝:“嗯,我想着这里不好返程,就租了个车。” “你还会开车…吗?”林三千有些诧异。 蓝看了他一眼表示抗议:“镜子就不能学开车吗?” 林三千:“……”可我自己都不会的技能为什么我的镜像都会。 蓝按了按车钥匙,是一辆造型独特的蓝色跑车,看起来很贵那种。 领着学校薪水的三千又开始担心自己养不养得起他的蓝。 “林教授,今晚让我送你回家吧?” 蓝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等林三千坐进去后,他又探身进车内替他家教授系好安全带。 还顺带吻了吻他家教授放在安全带旁的手腕。 …服务相当到位。 “别担心,我车技很好。” 林三千:“……”他表示怀疑。 知道他想什么的蓝笑:“你坐过一次的。” 林三千的表情凝了凝,恍然望向蓝:“那天从「镜」酒吧回福利院的计程车司机…” 他回忆起自己衬衫上沾染的「蓝色黎明」香水味道,瞬?明白过来。 “嗯,是我。” “……” “规则不允许你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只能等你喝醉了,”蓝发动车子,很快将车子倒出停车场,“不用担心,这种钻规则空子的事我可擅长了。” 林三千:“…可别翻车。” 各种意义上的。 他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向蓝,蓝也抬眼看向他,彼此通过镜面相视一笑。 这种感觉很奇妙,从镜子里看到另一个镜像的自己。 而且这个镜像,还刚巧是他的恋人。 车子很快驶向公路。 暴雨没有半点减弱的趋势,像瀑布一样密密匝匝砸向车窗。 蓝开车速度很快,也很稳。 被击碎的雨水在窗玻璃上留下奇形怪状的残骸。 林三千想,从开车的方式可以推断出,蓝很符合七年前自己给他定义的性格。 个性强烈,喜欢新鲜刺激的事物,身上有种危险又吸引人的气质。 “林教授,在思考我开车的技术吗?” 林三千看了他一眼:“蓝,我有个疑问。” “嗯,你说。” “你能看到我在想什么吗?” “不能,但我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蓝如实说。 林三千笑了:“我猜也是。” 前方灰色的雨幕中,隐约可见远处城市闪烁的灯火。 灯光在雨水里流动,乍一看就像水族箱里游动的彩色热带鱼群。 兴许是今晚这场雨超乎寻常的大,让一切显得不那么真实。 密闭的车里,林三千渐渐有些头晕。 大概是淋了雨,发烧更严重了。 “三千,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吧。” “不行,回家还得洗澡。” “没事,你睡你的,我给你洗。” 蓝说得极其自然,就好像出门前说给你带外卖回来一样自然。 也是,自己给自己洗澡有什么奇怪的呢? 可还是有点不对劲。 但晕乎乎的林三千没办法思考了,他靠在椅背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很少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这么懒散随意的一面。 不过他的蓝也不是别人。 所以没关系。 “蓝,我睡着后,你会去哪?” “哪都不去。” “那醒来后我会看到你吧?” “我不确定,现在我没办法准确预知每天能出现的时长。” “那我不睡了,”林三千执拗的说,“万一你途中消失车停在公路上,不安全。” 蓝笑了笑:“放心,我会为我们的安全负责。” “不睡…” 林三千话音刚落下,他就睡着了。 蓝替他把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整整齐齐收进盒子里。 他清楚林三千所有物品摆放的位置,就像清楚他所有小习惯一样。 * “三千,先不要睡,妈妈有重要的事和你谈。” 林三千被轻轻摇醒。 他睁开眼睛,周围没有暴雨也没有公路。 空气干燥光线明亮,好像是夏天的午后,老旧的电风扇在天顶呼呼的转。 他的母亲坐在沙发上,背着光望向他。 他看不清母亲脸上的表情,心里却莫名有些紧张。 因为母亲正用手一下一下梳理他的头发。 只有他做错事、母亲准备教育他的时候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妈?怎么了?” 幼小的林三千从沙发上爬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 “三千,答应妈妈,不要和坏孩子做朋友。” 母亲的声音是温柔的,但却有种不允许反驳的力量。 小三千仰着脖子:“妈,我没有和坏孩子做朋友。” 这会儿他的母亲稍微调整了坐姿,日光照在她脸上。 小三千清楚看到母亲脸上神色严肃,眉头拧在一起。 “不要撒谎,妈妈知道你交了什么样的朋友。” “蓝不是坏孩子,”小三千反驳,“他对我很好,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他直直看向母亲失望的双眼,希望能将自己的想法能传达给她。 可是母亲却不为所动:“妈妈不允许你再接近蓝。” “为什么?我不接受。”小三千一直是很乖的孩子,很少这样反驳妈妈。 “因为他会伤害你。”母亲严厉的警告。 小三千也不认输:“蓝不会的!” 母亲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母子俩在沉默中僵持片刻。 母亲突然把他拎了起来:“不听话的孩子需要接受惩罚,妈妈时?不多了,没办法好好教你,但惩罚会让你记住疼痛,远离那个危险的祸害!”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小三千不停挣动,可他的挣扎无济于事。 很快,他就被母亲扔进柜子里。 “三千,记住你的恐惧,然后远离蓝。” 柜子门被合上,锁死。 小三千不停的拍打柜子求救,他很害怕,以前温柔耐心的母亲不会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惩罚过他。 小三千不知道他的母亲究竟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暴躁又恐怖,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蜷缩在衣柜里,默念蓝的名字。 他想他的蓝一定会出现在柜子外,用石块砸开锁头,然后把他抱出去。 可他等了好久,柜子里时?的流逝变得漫长。 从门缝透进来的光线变暗了,天好像要黑了。 他突然很冷很饿,可是他没等到他的蓝。 晚上,灯光亮起。 柜子里的小三千发现锁住他的门变成了透明质地。 就好像镜子一样。 他能清晰看到柜子外的一切,那已经不是白天母亲的屋子,而是一条人来人往热闹的街道。 他猛地拍打透明柜门,希望路过的行人能发现他被锁在里边,救他出去。 可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熙熙攘攘的人从他面前经过,偶尔有几个行人停下,在他面前整理衣领头发,甚至有年轻姑娘对着他涂口红。 封住小三千的柜子似乎变成了一面密不透风的单向玻璃。 没人看得到他,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小三千在柜子里待了很久很久,每天日升日落,城市的灯光亮起又熄灭。 他好像被永远囚I禁在这里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孩子路过,这个男孩和小三千长得一模一样。 他停下脚步,像先前停在透明柜子前的所有人一样,他其实只是在看自己。 小三千惊讶的看着这个和自己长得很像很像的男孩子,然后不停的拍打柜门。 长久的失望让他很难再燃起希望,他以为这个男孩也会像别人一样离开,然后再也不回来。 他拍打柜门的动作只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可男孩子突然回应似的敲了敲玻璃,脸贴在镜子上问:“有人吗?里边有人对吗?” 在小三千回答的瞬?,镜面嘭的碎裂开。 “蓝!” 林三千在自己的声音中醒过来。 他对着天花板跳跃的日光发了会儿呆,随后蹭的从床上坐起来。 “蓝?” 静悄悄的公寓无人回答。 一瞬?,林三千的心脏被揪住,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铺天盖地而来。 他的蓝呢? 各种可怕的猜想纷至沓来,林三千迅速起身满屋子寻找蓝的踪迹。 他害怕蓝像昨晚的雨水那样,天亮后就消失不见。 他害怕那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他害怕… 打开衣柜的一瞬?,林三千脸上的紧张瞬?消散。 他差点笑出声。 因为衣柜里,挂着昨晚蓝穿过的蓝色舞裙。 已经洗好烘干,连带昨天他穿的衬衫一起整整齐齐挂着。 好家伙。 蓝已经把裙子搬进他的衣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蓝:不关我事,是裙子先动的手。 …… 抱歉本来想昨晚更,但是一直写不满意写了删删了写,所以只有这么多了。 最近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我尽量在夹子后稳定下来。 这两天每章评论24h内都有红包,感谢你们喜欢三千和蓝,笔芯 再推荐一下自己的无限流,已经完结啦。 主角不是传统哭包,面无表情生理性流眼泪那种。 《小哭包进入噩梦循环以后》 迟南是十大禁画《哭泣的少年》中的少年。 传说他会带来灾难,于是记忆被封印,灵魂被锁入画中。 有一天,迟南魂穿到一位意外死亡的瞎子小少爷身体里,小少爷曾是这幅禁画的主人。 可迟南在画中呆了太久,失去了人类的喜怒哀乐,脸上只有一个情绪:流眼泪。 迟南向神明许了三个愿望:重获光明,停止哭泣,找回记忆。 于是他被邀请进一个「噩梦循环」的恐怖世界里,通过破除噩梦攒积分,实现愿望。 普通玩家:啊啊啊好可怕我要醒来! 迟南却流连于噩梦,在午夜游乐园的娃娃机抓小骷髅,在雪国乱葬岗用尸体堆砌冰雕,在夺命圆舞曲中和厉鬼共舞到天明。 梦里真好,有玩不尽的游戏,有努力逗自己开心的鬼,还有神秘boss每天送来好喝的药。 迟南开心的哭了起来。 可他一哭,全世界的鬼都发抖了。 * 身体的主人名叫游遇,他怀疑自己不是意外身亡的。 为了弄清当年死亡真相,重生回自己身体里,他把灵魂卖给一个名叫「噩梦循环」的恐怖世界,成为幕后造梦人,兢兢业业制造恐怖梦境。 可没想到,他在亲手创造的无限噩梦中,遇见了自己的身体。 身体的使用者是个爱流眼泪的大佬,勤勤恳恳过副本刷分,为他重获光明。 于是,他偷偷把最甜的蜂蜜加进药里,每天午夜时分给迟南送过去。 可是小哭包喝着喝着,为什么又又又又哭了? 【天天熬药造梦原主攻x天天流泪画中邪灵受】 第19章 恋人 蓝的裙子上有他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 林三千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这样的裙子应该送去干洗才行吧,蓝这家伙真没常识。” 他伸手摸了摸舞裙柔软光滑的质地,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衣柜的一角被蓝侵占了,而且看起来在将来的日子里,这种“侵占”会一直持续下去。 虽然是极细小的一个变化,但也象征着蓝的存在开始渗透他的日常。 蓝是真实存在的,会和他一起生活。 丢失的安心感也在瞬间被找了回来。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感官也随之变得敏锐。 林三千隐约闻到窗外飘来食物的香味,像是邻居在做早饭,他有点饿了。 他走向厨房,正准备拿冷藏三明治热一热果腹,视线却被餐桌上盖着的餐罩吸引。 是蓝准备的吗? 林三千走过去掀开餐罩,一瞬间脸上表情怔住了。 下一秒,他笑了出来。 餐罩下摆着一碗南瓜羹、一份茶碗水蒸蛋、一块土豆饼和一份蔬菜饼。 洗干净的浆果用玻璃小碟子装好,放在南瓜羹旁。 都是用他剩在冰箱里的食材做的。 餐桌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用蓝色口红写着—— 「吃前记得热一热,微波炉中火90s,饭后量了体温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吃退烧药」 「冰箱里还有布丁」 落款:你的蓝。 和林三千完全一样的字迹。 你的蓝。 这三个字总是很容易让他觉得开心。 林三千摸了摸自己额头,热度好像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他按照蓝的叮嘱将早饭放进微波炉里叮一下,等温热后再细致的享用。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有人为他特意准备早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所以今天吃得特别慢,让舌头充分记住食物的味道。 吃好早饭,林三千依言用温度计量了体温。 37.3度,好像不吃药也可以。 于是他一边吃冻好的布丁,一边将蓝的字条折起收好。 之前蓝给他留的这么多字条,都因为被定义为「不允许存在的契约物」被销毁,他心里挺可惜的。 没关系,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 周日不用去学校,林三千开始计划着重新整理自己这间公寓。 收拾的重点对象是衣柜。 他已经做好柜子里会莫名其妙出现更多裙子的准备。 浴室的话得征求房东的同意换一面完好的镜子。 卧室也可以添置一面穿衣镜,等身高的那种,客厅好像也摆得下… 厨房里的厨具也得买成套的,不过这个不着急,可以等蓝回来了再一起挑选,毕竟他对厨具这类东西不了解。 然后还可以和蓝一起逛超市采购,把这个空得过分的冰箱填满…… 做好初步“同居”公寓改造计划后,林三千推开房间东面的窗户。 阳光很好,大雨过后天空蓝得很干净。 风里捎带着雨水蒸发的潮湿气息,可周围的建筑物和路面已经变得干燥。 梦境留下的恐惧和不适感也和昨晚的雨水一样,被日光照一照就蒸发不见了。 林三千心情不错的发了会儿呆,看公寓楼外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等他转头继续收拾屋子时,发现放在床头的镇定药片被扔进垃圾桶。 原本药片摆放的位置多了一支蓝色口红。 同样的字迹在便签纸上写着—— 「比起药片,它更适合我们」 林三千盯着便签纸看了许久,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弧度。 蓝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比起药物,蓝的存在本身更能让他感到安定。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林夫人打来的电话。 没什么特别的事,林夫人只是想和他说说话。 “对了,上次送来家里的拿破仑蛋糕并不是先生买的,或许是你哪位朋友特意送过来的?”林夫人突然说起。 林三千愣了一下,垂下的睫毛透着点温柔的光泽:“嗯,他没事先告诉我,所以我也没预料到。” 隔着电话,林夫人能听出林三千平静语气里透出的开心。 她确信今天林三千的心情一定很好。 “那一定是对你很了解又很细致的朋友,”林夫人说,“请替我谢谢他的礼物。” 她知道三千小时候朋友一直很少,因为过分独立懂事,他始终和人群保持一定距离。 她为林三千身边能出现愿意花时间了解他、并温柔对待他的朋友感到高兴。 林夫人:“有机会把朋友带回家吃饭吧,作为蛋糕的回礼。” 林三千:“没问题。” 挂了林夫人的电话,林三千又给房东去了电话,在获得房东同意后立刻前往家居市场采购镜子。 周日忙了一天,到了晚上蓝也没出现过。 林三千猜测,大概是前一晚蓝透支了时间。 明天蓝就会回来了。 他想。 于是今晚林三千按时躺在床上睡觉。 他甚至没服用助眠药就睡着了。 第二天去了学校,经过化装舞会那晚,办公室里的同事看林三千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林老师,你不知道那晚后多少学生伤心,”一向八卦的齐老师喋喋不休,“他们最喜欢的林教授终于被人撩走啦,啧…我们也真是没想到,你喜欢的类型这么…这么厉害。” 林三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厉害?” 这是什么形容词? 齐老师:“对啊,你没发现吗?那位小姐姐一出现,整个舞池瞬间被她怔住了,说实话我从没见过气场这么强大的女孩子,根本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单纯移不开视线没有其他想法。”齐老师忙找补。 林三千笑:“他确实很迷人。” “我们不知道你居然喜欢这类型,早知道…”齐老师说到半又挠了挠头,“…好像早知道也没用,这种类型太罕见了,我们也没办法给你介绍。” “说起来你们确定关系了吗?”齐老师又跃跃欲试八卦。 林三千点头:“我们早就认识了。” 齐老师瞳孔地震:“卧槽…我就说…你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禁欲,原来真是心里有人啊。” 林三千笑着默认。 中午的时候,白图南把蔡果带来学校。 蔡果朝林三千打招呼,她的精神状态比在福利院的时候好了很多:“哥哥,前几天我梦到站台上那个蓝裙子小姐姐了。” 林三千微微一怔,他声音很柔和:“蓝裙子小姐姐说什么了?” 蔡果:“小姐姐特意过来感谢我,说谢谢我的画像,还说你很喜欢我的画。” 林三千笑:“嗯,非常喜欢,你画得很好看。” 白图南在旁啧了啧:“看来今天我们林老师的笑容特别多。” 可整个上午和中午,林三千还是没等到他的蓝。 他虽然心情不错,但这种没有具体时限的等待并不好受。 他总以为蓝会在下一瞬间突然出现,但每个下一瞬间都落了空。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神秘学选修课。 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远处天边几声闷雷滚过,似乎又有一场暴雨要降临。 就在这时,多功能教室的后门敞开一条缝,一位高挑白皙、戴着口罩的“女生”从走廊悄声溜进教室。 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最左边的位置,用手支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讲台。 准确的说,是看着讲台上的林教授。 “在远古人类的认知里,一切会对感官造成刺激的自然现象都被定义为「不寻常」的,这种不寻常在现在的我们看来甚至还带着异想天开的浪漫色彩。” “西里柯平原的居民认为,雷暴雨天气是恶魔亲手制造的,恶魔需要以天气为信号,召唤信奉他的巫师取来鲜血进行献祭,所以,在远古西里柯平原居民的记忆里,这样的暴雨天气总是弥漫着血腥味。” 林三千从课件中抬起眼,就好像有所预感一样,目光蓦然望向教室最后排的左边位置。 彼时刚好有一道闪电爬过窗外,照亮了坐在那儿看似认真听课的“女生”。 林三千的表情明显顿了顿。 两人的目光在闪电中撞在一起。 林三千下意识舔了一下自己伤口早愈合的嘴唇,将笑意隐藏在镜片后。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这样的雷暴天气了。 “当然,他们对献祭血液的选取是非常严苛的,他们认为,那必须是恶魔喜欢的味道,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下课钟声敲响后,带了伞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室。 坐在教室最后排戴口罩的“女生”朝讲台走来,手里只拿着一把蓝色雨伞。 整理课件的林教授没立刻抬头:“你怎么到学校来了?” 蓝将手搭在讲台上:“来接我家教授回家,下雨了。” 林三千望着蓝手上的伞:“其实我带伞了,不过…” 林三千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转头将自己的伞递给一位正站在教室门口,面色焦急看着磅礴雨幕的学生。 “拿着吧,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别耽误了时间。” 他知道这位同学赶着参加社团的排练。 那位同学受宠若惊:“啊,可是…林教授您自己怎么办?” 林三千笑:“没关系,我还有一把。” “那谢谢教授!明天我把伞还给您!”同学接过伞后连声感谢,很快就撑着伞走进雨幕中。 蓝在一旁看着,虽然下雨后空气潮湿。 但他的呼吸有点干燥。 林三千折了回来:“好了,我现在没伞了。” 他看着他的蓝。 今天的蓝穿着牛仔外套和蓝格纹短裙,脖子上系着黑色绒带choker,脚上没穿袜子,踩着一双平跟小皮鞋。 看上去像个气质桀骜又漂亮的领居家“大姐姐”。 还是这么让人移不开视线。 “看来,只能和你共撑一把伞了。”林三千说。 蓝拉起三千的手:“那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同学:狗粮预警,赶紧溜。 …… 又是很甜的一天对不对。 周二夹子明天先不更啦,我也调节一下,下一更是周二晚上9-11点左右,谢谢你们喜欢三千和蓝。 今天的评论也是24h有红包~ 感谢在2021-07-03 18:45:33~2021-07-04 20:3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洛阳花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阳花败、deicide、啊鸡该睡觉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琼. 4瓶;未殇忧兰 2瓶;纪翟、撒野、按爪工人、柳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蓝的晚餐 林三千和蓝遮着一把伞走入雨幕中。 “你说只能共撑一把伞的时候,其实我有些意外。”蓝说。 林三千:“我知道,因为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这种近乎调情的举动,完全是他对蓝本能的反应。 出乎蓝的预料,出乎自己的预料。 蓝笑:“嗯,很可爱。” 林三千:“……” 他微不可察的抿了抿唇,蓝看在眼里,知道他家三千有些不好意思了。 令人燥热的沉默在雨水里弥漫。 或许因为下了大雨的缘故,傍晚的学校操场要比以往亮堂许多,看起来像白昼一样。 林三千突然意识到,或许是蓝的出现让他的世界变得明亮。 他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以及刚才借伞的举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些对他而言实在有些过于浪漫了。 曾经的林三千并不认为自己拥有浪漫的潜质。 他晦暗的童年经历、少年时期所接受的教育,让他成长为一个底色冷郁无趣的人。 他从未预料到有一天,他的世界会因为某人的出现充满光亮和希望,他也因此多了很多期待以及…有些傻气的浪漫念头。 大概所有人都是天生浪漫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本能就会被激发出来。 两人挨得很近,以避免被雨水打湿肩膀。 迎面走来的学生纷纷惊讶的望过来,有些不擅长表情管理的同学甚至惊掉下巴,嘴里爆出一连串卧槽。 即使经历过化妆舞会那晚,让他们立刻接受林教授和“女生”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的事实,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林教授的禁欲人设已经崩得渣都不剩了。 “林教授,不介意你的学生看到我这样吗?” 对于学生们的惊讶反应,蓝似乎有些小开心。 林三千:“你怎样?” “这样。”蓝得寸进尺的挽着他的手,像是寻常男女朋友会做的亲昵动作那样。 他甚至还对一位惊得移不开视线的同学招了招手… 态度十分得意嚣张,像只开屏的蓝孔雀。 然后那位大跌眼镜的倒霉同学一脚踩进水坑里,水溅了一身… 林三千唇角扬了扬又立刻绷紧:“…放过我的学生吧。” “好吧。”蓝故意听话的放开挽着林三千的手。 几乎隔了不到半秒钟,他家教授又重新主动的拉着他的手,很安静的那种牵着。 蓝笑了,这次完全在他的预料内。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拉着手走出学校。 林三千突然抬头看向落下的雨水,问:“蓝,规则上是只有这样的雨天,你才能过来见我吗?” 他想起初吻那晚,他被蓝拉进镜子里的时候,周围像是被液体包裹一样柔软又密不透风,和暴雨天气有些相似。 或许蓝的出现需要雨水作为介质。 “见面的规则并未写入我的认知,但从这两次的情况看来,是这样的,”蓝如实说,“或许还有我们没触发的机制,这个还需要些时间来探索。” “嗯。”林三千点了点头,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蓝能清晰感知他身上情绪的变化,甚至比林三千自己更敏锐。 他晃了晃彼此连接在一起的手,开玩笑说:“林教授,要不要把我送到隔壁的医学院去解剖,说不定规则就写在我的骨头上。” 林三千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解剖坏了包赔吗?” 蓝笑:“只要你别把我丢了,第二天又是一副全新的。” 林三千:“……” 好了,蓝能感觉到,他所有的不开心都散掉了。 “其实除了下雨,还有个办法可以让我们见面,”蓝说,“通常情况下我能看到你的梦境,有时候我还能参与其中。” 林三千看过来,蓝继续说:“比如福利院那晚,我就入侵了你的梦。” 林三千给他补充:“还有收到信的第二天夜里,你打电话把我从噩梦里叫醒,还有你把我梦里丢失的那支蓝蜡笔送了回来。” 蓝点头:“但偶尔也会有意外发生,比如昨晚,我就没办法看到你梦到了什么。” 林三千脚步微顿,蓝眉头皱了皱接着说:“准确的说,是你梦的前半段被屏蔽了,我完全看不到,后半段我被突然拉入你的梦里,而且失去了对梦境的把控。” “我变成小孩子的样子,梦里我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规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好像在一个热闹的街区玩捉迷藏,但我不知道和我游戏的对象是谁,只记得当时焦急又无助,直到我看到商铺橱窗里的一面镜子,我像被蛊惑了一样走过去,盯着它、触碰它、敲击它,然后听到你叫我。” “那一瞬间,我才想起我自己是谁,想起正身处你的梦境,但你也醒了过来。” 蓝看着林三千:“是谁把你锁进镜子里的?” 林三千垂下睫毛:“我妈。” 很难得的,林三千看到惊讶的情绪从蓝的脸上闪过。 “我没听她的话,甚至激烈的反驳了她,所以她需要给我点惩罚,”林三千说,“她把我锁在衣柜里,但天黑后,那个衣柜变成了透明的形态,也许就是你看到的镜子吧。” 林三千望向灰色的雨幕,喃喃说:“很奇怪,妈生前从没用过这种方法惩罚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蓝:“妈对你说了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三千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 林三千终于回视蓝的眼睛:“她说,让我远离你,我不同意。” 他如实说了,他不认为他和蓝之间应该存在秘密。 林三千看着蓝脸上的表情,蓝也同样看着他的。 林三千知道蓝想问什么,他说:“她说你会伤害我。” 原本温柔的落雨声一下子变得让人焦躁。 两人在沉默中走了片刻,彼此的距离始终没有变,依旧彼此紧紧挨着,手也没放开过。 “但…蓝,你知道我无所谓这些,”林三千突然笑着打破沉默,“无论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愿意承受,因为你的到来。” 蓝握着他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一些:“三千,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会伤害你,我会打碎我自己。” 他的语气很轻,却笃定。 片刻后又轻松的笑了笑:“或者你过来敲碎我,砸玻璃很解压的。” 林三千怔了一下,然后真的抬起手敲这家伙的头。 * 回家路上,在蓝的提议下,两人拐进路旁一家生鲜大型超市。 林三千一直在意窗外下雨的情况,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拉着他的手:“别看了,今天这场雨会下到后半夜,足够我给我们做晚餐了。” 林三千果然打开天气应用,确认雨水到凌晨两点才结束的时候松了口气。 他已经预感以后要时时刻刻盯着天气预报的生活了。 蓝推着购物车,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调料和厨房用具放入车内。 “晚上我们吃烧烤吧。” 蓝将口蘑、茄子、玉米等蔬菜放入购物车内,又到生鲜区挑了排骨和鲜鱼。 超市售货员正大力推广正打特价的青椒和花椰菜,但蓝知道林三千最讨厌这两种食材,因为当年福利院每餐都会有,管教老师还逼着孩子们吃干净,所以青椒和花椰菜已经被拉入黑名单,他看也不看。 不擅长料理的林三千东看看西瞧瞧,目光在甜品区和酒水区流连。 他记得自己给蓝的口味设定是,喜欢酒精和糖分。 超市里的点心不新鲜,他看了两圈决定放弃,最后只给蓝挑了两瓶水果风味浓郁的冰酒。 排队结账的时候,林三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蓝,之前你给我寄快递订外卖,钱也是规则出的吗?” 蓝点头:“规则对你的存款进行了复制,复制部分用于购买「吸引你主动完成契约」的必要物品。” 林三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还挺不错的,无形中存款增加了一倍…” 但他想起自己给蓝的设定里有缺乏常识这一条,又确认了一次,“你确定是复制存款而不是银行卡吗?” 蓝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凝了凝,林三千立刻打开手机查看银行流水。 最后他憋着笑抬头:“蓝,这个月我的支出是这个数。” 周围人多,他在蓝的耳边低低说了个数,“三万三。” 他从来不设置消费提醒,以至于被规则刷了五位数的存款都蒙在鼓里。 蓝看着他,他看着蓝,两个人眨了眨眼,最后都笑出声。 好家伙,羊毛出在羊身上。 蓝挠了挠头,很罕见的表现出了烦恼:“等我彻底解决规则,能24小时出现在你的世界,我想办法去找份工作吧。” 林三千的心情却比之前好了很多,这种需要为生活花销烦恼的问题让蓝显得更真实。 就好像是普通同居情侣都会遇到的问题,现在他和他的蓝也要去解决了,真好。 “嗯,”林三千说,“不过再此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三千望着他的蓝说:“不要为我们省钱,保持现在这样,每次出现都有一条新裙子。” 愣了半秒,蓝笑了:“遵命,我会尽快把我们的衣柜填满。” 衣柜里的裙子越多,代表蓝出现的次数越多。 而且自己给自己花钱,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他们一人提着一边购物袋往家里走,到家后,蓝开始料理食材,林三千帮忙清洗收拾餐盘。 一个半小时后,平底锅里的口蘑噗噗冒出汤汁,烤箱里的排骨和鱼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林三千取了冰块倒了冰酒,两人对坐着开始享用他们的晚餐。 蓝不能热食,每次都要吹好久,等食物彻底凉了才能吃。 林三千则喜欢趁热吃,食物微微烫舌头的感觉更能打开食欲。 窗外雨响不断,淅淅沥沥的。 林三千听着很安心。 等两人吃完晚饭收拾好厨房,已经夜里十点了。 两人趴在床上看三千昨晚没看完的电影。 电影的主角正在吃着冰淇淋。 “三千,我想吃冰淇淋了。” “嗯,我也,可家里没买。” “我们下楼买吧,回家的时候我看到甜品站写了第二份半价。” “走,吃完再洗澡。” 两人再次从楼道口走进雨幕中,他们的蓝伞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雨点打在伞面上,溅起蓝色的水花,滴答滴答。 林三千以前绝对不会买第二份半价的冰淇淋,买一个感觉很亏,两个又吃不掉。 但蓝出现后,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蓝在后边撑着伞,他走向甜品站。 “您好,请给我两份海盐甜筒,谢谢。” “一共收您6元。” 服务员小姐姐很实在,给他挤了满满两大坨冰淇淋,林三千感激的接过冰淇淋。 “蓝,过来拿你的…” 他话说到一半就噎住了,因为身后的蓝不见了,只有那把很扎眼的蓝色雨伞掉在水洼里。 林三千拿着两只海盐甜筒抬头看向夜空,就在他买冰淇淋的时候,雨水无声无息的停止了。 “真是的,吃两个冰淇淋很容易拉肚的…”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冰淇淋,又看了看不远处橱窗的玻璃,对着自己的镜像无奈的说。 声音很低很低,只有他自己听得清。 “天气预报不准也太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预报:呜呜呜,被蓝揍了一顿。 …… 抱歉今天找感觉找了很久…就更晚了,我发誓没有偷懒QAQ 今天来了很多新的小可爱,你们的喜欢三千和蓝都收到啦,笔芯! 第21章 数蓝 林三千捡起水洼里的蓝伞,仔仔细细抖落伞面上的泥水。 他拎着伞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面无表情咬着手里的海盐甜筒。 或许因为突然没了胃口,本该甜甜的冰淇淋吃在嘴里只剩下冷。 冷得牙齿打哆嗦,舌头也冻麻了。 但他还是有始有终的把冰淇淋吃完,自己的一份、还有蓝的那份。 回到家后他又将伞冲洗干净,然后撑开晾在窗台下。 吃不完的烧烤已经晾凉了,林三千覆上保鲜膜冻进冰箱。 喝了一半的冰酒咕噜咕噜往上冒泡,林三千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随后抱着电脑坐在床上。 打开电脑,屏幕还停留在刚才和蓝没看完的电影画面上。 公寓里处处都是蓝今晚留下的痕迹。 林三千动作稍顿,随后关掉电影继续专心做他的课题。 凌晨两点,林三千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公寓里的灯都熄了。 城市的灯光照进来,窗下的伞面反射着浅淡的蓝光,成为这间正在褪色的公寓唯一的色彩。 林三千睁着眼,睡不着。 因为一下子吃掉两个冰淇淋,胃有些隐隐作痛,他翻出胃药温水吞下,心想这半年内他再也不想吃冰淇淋了。 床头柜放着之前吃剩的助眠药。 林三千翻过身,拿药的手顿住半空中。 算了,林三千收回手。 他决定用物理办法入睡,比如数数。 “一只蓝、两只蓝、三只蓝、四只蓝………” “我是第几只蓝?” 梦里的林三千睁开眼睛,就看到蓝手里拿着一枝新鲜摘下的蓝色绣球花,坐在窗边笑微微的看着他,“三千,抱歉刚才我突然消失了,现在只能来梦里找你。” 林三千接过蓝手里的绣球花,放在枕头边上。 “第三千只。” 他很认真也很诚实的回答蓝的提问。 梦里的蓝变成六岁的模样。 穿着及膝长的蓝色棉布睡裙,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来。 因为喉结还未发育,他脖子上标志性的choker不见了,头发也比长大后短了一些,刚好到齐耳根的位置。 除了睡裙和发型,他和躺在床上的林三千毫无区别。 梦里没有月光,只有偶尔几道从天边滚过的闪电,空气潮湿闷热异常。 隔着门,他们听到走廊尽头母亲的房间传来巨大响动。 林三千瞬间明白,自己又跌进了六岁母亲去世那天的噩梦,就和以往经历了无数次的梦魇一样。 可不同的是,今晚蓝参与了他的噩梦。 “这次我们一起去看看?” 蓝拉着小三千的手,干燥且凉,在这个潮湿闷热的夜晚被握住很舒服。 他安抚似的,用手指在三千手心画圈圈。 蓝知道他的三千在害怕,虽然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但恐惧这种东西是不可能习惯的。 小三千点头,和蓝手牵手赤脚踩在走廊上。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抵达母亲房间时,里边的响动已经消停了。 闪电不间断从走廊穿过,母亲的房门虚掩着。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达成共识,林三千推开房门。 屋里静悄悄的,窗户大敞,暴风雨前的大风扬起纱质窗帘,花园里的蓝色绣球花在夜色里闪烁。 小三千经历过无数次噩梦,看到屋里情形已经知道梦境的发展:“现在妈在天台上,正杀死另一个…” 或许因为闪电的缘故,他的脸比以往更苍白,嘴唇也哆嗦了一下。 这绝对是他经历过最糟糕的梦境了。 可蓝此刻站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 他不是一个人面对噩梦。 他必须冷静下来,他想知道这个梦境的真相。 “蓝,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小三千望着蓝,眼睛里的恐惧逐渐退潮,被更坚定的情绪取代。 蓝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想让我到天台下去确认,被推下去的到底是不是另一个妈,对吗?” 小三千点头,蓝能轻易读出他的想法,毕竟他们本质上是一个人。 蓝看着他:“你自己上天台可以吗?” 他明明知道三千一定会给出肯定的答案,可因为自己不放心,还是想确认一遍。 “没关系的,我想知道真相。” “好,等确认了事实我回头找你。” 雷声越来越接近,屋外也起了风,暴雨很快就要降临这个不幸的夜晚。 蓝绕过前院走向天台下的花丛。 突然一道闪电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像纸片般从三楼的天台坠下。 “砰”的一声巨响。 人影坠地的瞬间无数碎玻璃在蓝的脚边炸开,细碎明亮的粉末浮在空气中。 蓝并不惊讶,因为他自己从高处坠下也是相同的结果。 他冷静的看着碎玻璃像冰块一样融化成液体,这些液体又像雨水汇入溪流那样、迅速融在一起。 液体逐渐成型、凝固、变得鲜活。 很快,另一个“母亲”站在他面前。 两个镜像人在夜色里对视,互相审视彼此。 是那位「母亲」先开的口:“你是三千的镜像?” 蓝:“是的。” 他不喜欢对方这么称呼他,因为他有自己的名字。 「母亲」有些新奇的挑了挑眉:“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蓝用冷静又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的同类:“我回答你的话,你也得回答我的问题,成交吗?” “没问题。” “这里是三千的梦境。”蓝告诉她。 「母亲」对这个答案显然有些意外,她怔了一下,随后笑着说:“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怎么才能解决规则的限制,让我可以随意出现在三千的世界?” 蓝也懒得废话,因为梦境随时会崩塌,他得抓紧时间。 “你需要更深层次的契约,”「母亲」同样会以审视的目光,但她随后笑着耸耸肩,“但具体的契约内容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需要你自己探索。” 蓝又问:“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存在,对吗?” “我已经回答过你问题了。”她说。 蓝状似天真的歪了歪脑袋:“交易的时候,我可没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母亲」饶有兴味的看了他片刻,似乎觉得自己的同类很有趣:“因为我们必须存在,这是规则。” 蓝:“必须存在是什么意思?因为三千需要我的存在吗?” 「母亲」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事般,笑出声:“别天真了,小可爱,他们才不需要镜像人呢,他们恨不得我们都消失。” 蓝知道三千不可能这么想,但他的身子还是明显的抖了抖:“我们会给他们造成伤害,对吗?” 「母亲」微眯起眼看他:“原来如此,看来有些事情规则并不希望你知道。” 蓝:“为什么?” 「母亲」耸耸肩:“虽然不知道规则为什么瞒着你,但我无意违逆规则的意志,抱歉,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 蓝:“……” “不过我可以提醒你,千万不能让三千死掉,包括他想杀死自己,你也必须阻止。” “三千为什么会想杀死自己?” 蓝的心脏开始突突的跳动,这是他第一次深刻感觉到自己是有心跳的。 「母亲」只是笑着看向宅子:“你的问题太多了,小可爱,快去救你的小三千吧,再不去他就要被妈妈杀死了。” 冲天火光很快吞噬了屋子,一股热浪席卷而来。 走廊变成没有尽头的循环,大火蔓延而上,小三千被逼到墙角,皮肤被火光烤得发红发烫,蓝色的眼睛里映着疯狂跳动的火舌。 血肉模糊的母亲在楼下狂笑:“三千,你这样是逃不掉的,你会被活活烧死,从楼上跳下来会少很多痛苦。” “不。” 他记得蓝告诉过他,梦里不要听妈妈的话,不要往下跳,蓝会出现把他拉出来。 他不会跳的。 他宁可被大火一寸寸烧成灰烬,也不跳。 “蓝。” 他闭上眼睛,睫毛在火光中簌簌抖动。 他像祈祷一样在心里念着他的蓝。 就在火舌扑向他的一瞬间,熟悉又冰凉的触感将他笼罩其中。 和之前跌入镜子里一样,柔软的液体将他密不透风包裹住,像沉入海底,温柔的蓝色把漫天大火隔绝在外。 灼人的温度消失了,一双冰凉的手覆盖在他眼睛上。 很舒服,他的睫毛像羽毛一样轻挠对方的手心。 对方笑了,他也笑。 “三千,现在你可以睁眼了。” 话音刚落下,他的蓝就吻住了他。 三千想,蓝又骗人了,有谁接吻是睁眼的呢? 梦境结束在响雷和漫长又温柔的吻中。 林三千是被蓝吻醒的。 “早安。” “早安。” 又一道雷声在窗外炸开,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 三千看着他的蓝,蓝看着他的三千。 彼此又笑了。 “天气预报不准可太讨厌了。”蓝说了和三千同样的话。 此刻他穿着和梦里同款的蓝色棉布睡裙,当然变成了成人款。 因为没戴choker的缘故,蓝脖子上的喉结很显眼。 林三千仰头轻轻吻了一下蓝的喉结:“嗯,很讨厌。” 蓝抱着他:“三千,梦里我看到了,掉下去的是妈的镜像,当年你看到的并非幻觉。” 林三千在他怀里轻轻颤了一下,半晌低低的“嗯”了声。 已经没关系了,他没病。 当年母亲也没有欺骗他。 「妈妈没疯,你也没疯,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母亲的声音在脑海里闪过,林三千闭上眼睛靠在蓝的肩膀上。 他的蓝也是真实存在的,没什么比这个事实更重要了。 “但是,三千…” 蓝的语气难得有些颤抖,林三千感知到蓝在害怕。 “怎么了?”他耐心的等待蓝开口。 “梦里妈的镜像告诉我,千万不能让你死掉,包括你想杀死自己,我也必须阻止,”蓝如实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说「你想杀死你自己」。” 有些事情分享出来,是对彼此关系的巨大考验。 但蓝和林三千想得一样,自己和自己之间不该存在秘密。 “她胡说的,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三千又亲了亲蓝的泪痣,想要亲掉他脸上的不安,“她只是用妈当年做的事吓唬你。” 林三千的语气很笃定:“但我和妈很不一样,妈害怕自己的镜像,可我不害怕你,无论如何。” 蓝愣了一下,笑了:“我知道。” 随后他看了眼时间,伸了个懒腰搂着三千继续跌回床上:“睡吧睡吧,才早上五点还早呢,等闹钟响了再起来。” 这天早上,喂饱林三千的蓝主动提出要开车送他去学校。 林三千穿鞋的动作微顿:“开车?你又租车了?” 他想到自己六月三万三的支出,有点担心。 蓝抗议的看了他一眼:“我说过我很勤俭持家的,怎么可能。” “那你说的开车是…?” “嘻,自行车。” 林三千:“……” 于是这天早上,穿着小裙子的蓝踩上自行车送他家教授去学校。 而他家教授在后座,撑着昨天那把扎眼的蓝伞。 雨水从风里斜斜打来,打湿蓝的小裙子。 坐在前边的蓝挡了大部分雨水,林教授干爽如初。 还没到学校,蓝就停下自行车:“麻烦林教授等一等,我买点东西。” 林三千还没来得及问他要买什么,蓝就朝甜品站走去。 作为早上甜品站第一位光顾的客人,蓝一下子买了四个海盐甜筒。 他一手拿着两个甜筒朝林三千和自行车走来。 林三千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是…?” 蓝咬着甜筒,奶油沾在涂了蓝色口红的唇上:“为昨晚突然消失,让你自己吃掉两个冰淇淋的事道歉。” 林三千:“……” 蓝笑:“四个,双倍道歉。” 林三千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他伸要去拿冰淇淋:“分我一个,我又想吃了。” 明明昨晚刚说过,半年内他再也不想吃冰淇淋了。 又对自己食言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甜品站:我们正常十点才开门,为了剧情今天一大早就营业了,气人。 …… 今天也算甜的对不对(小声 这篇文不算长,十多万应该就完结了,谢谢你们喜欢三千和蓝,早上好。 感谢在2021-07-07 00:10:41~2021-07-08 03:4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夜夜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吾乃 4个;啊鸡该睡觉啦、陌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Ling 34瓶;夜夜菸 20瓶;洛阳花败 10瓶;我喜欢学习(应该吧)、道德标兵zzh 5瓶;许知苏。、千霜 3瓶;阿斯顿、28201688 2瓶;是阿满满呀、纪翟、35598632、慕旦笙、小小心心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睡觉 学校放假了。 整个七月,林三千在做课题和等待蓝中度过。 天气app已经被他移到手机最显眼的位置,他能清楚记住未来一周内每天的天气变化。 好在七月的冬都处于雨季,衣柜里多了二十一条蓝裙子。 二十一条裙子,二十一次见面。 蓝的裙子已经把他的衬衫挤到衣柜角落,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要重新购置一个更大的衣柜了。 以前从不关注家具信息的林三千,现在开始认真学习如何挑选衣柜。 蓝色的,宽敞的,可以容纳蓝源源不断的新裙子。 在征得房东同意的情况下,厨房已经添置了一套新厨具,冰箱也换成了更大的,方便储存食材和吃不完的饭菜。 林三千甚至考虑等租房合同到期后,他们可以搬到一处更宽敞的房子里,有属于蓝的衣帽间,有可以一起泡澡的浴缸,有可以放置更多器具的厨房。 蓝已经彻底“入侵”他的生活。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迫切的希望亲手搭建一个属于他和蓝的家。 可惜冬都的雨季很快就会结束,马上就要进入干燥炎热的八月。 很少旅游的林三千,开始计划到降雨更多的城市过完他和蓝的暑假。 八月初的夜晚,顾落打来电话,想要邀请林三千喝顿下午茶。 因为上次林三千帮她弄到舞会门票,她已经成功和喜欢的小姐姐在一起了。 “可以的话,把你的神秘女友也带过来吧?” 现在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林教授谈恋爱了,顾落说得很自然。 林三千早背下天气预报:“他明天下午没时间,去不了,抱歉。” 电话那端的顾落遗憾的说:“啊好可惜,我和粥粥都挺好奇的,听说林教授的神秘女友是个大美人。” 林三千唇角不自觉扬起,眼里满是温柔的光泽:“嗯,他确实很漂亮。” 顾落显然愣了一下,印象里林教授是个极其内敛的人,她没想到教授谈到女朋友会这么直白,简直是明晃晃的秀恩爱了。 她随后笑了:“啊啊啊那真是更遗憾了。” 第二天,林三千如约前往下午茶的餐厅。 “这是我女朋友,姜粥。” 顾落身边坐了个打扮清爽利落的女生,看起来有些眼熟,片刻后,林三千想起姜粥是上次来问自己「恶魔交易」相关知识的学生。 联想到上次姜粥的反应,他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姜粥早在顾落追她之前,就已经对顾落有意思了,难怪当时她在误会林教授有女朋友后这么开心。 姜粥给了他一个眼色,彼此心领神会的没说破。 “粥粥目前正在创作恶魔题材的小说,我想你们一定能有很多共同话题。” 顾落说着,给自己女朋友倒了茶拿了点心,十分体贴照顾。 彼此闲聊稍微熟络后,姜粥笑说:“我先前已经请教过林教授相关方面的知识了,他给了我很多帮助。” 顾落:“诶,是你说恶魔交易那部分吗?” 姜粥:“没错,那些灵感都源自林教授的资料。” 三人吃着点心闲散的聊着天,内容主要围绕着顾落和姜粥的认识经过、姜粥的创作,偶尔会提到几句林教授的神秘女友。 顾落?现,现在的林教授和之前别人提到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林教授谈到自己女友时眼神温柔溺爱,哪里有半分禁欲清冷? 姜粥则继续和林教授探讨神秘学相关话题。 “说起来,好像这些古老的仪式总是离不开「性」,”顾落听两人聊天,给出恰到好处的总结,“魔鬼真是老色批。” 姜粥:“……” 林三千笑:“不怪魔鬼,荒蛮人类对性的崇拜,让它成为很多献祭礼仪中重要的环节。” 他淡淡的说着,电光火石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倒茶的手骤然顿住。 梦里母亲的镜像说过,他和蓝只有通过签订更深层次的契约,蓝才能解决规则的限制,随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但所谓更深层次的契约是什么,没人知道。 此时此刻,林三千不得不怀疑,这个「更深层次」和恶魔献祭中的「性」有关。 …虽然没办法确定,但不试一试永远不知道正确答案。 一股热流迅速蔓延全身,最后涌向胸腔的最深处,激烈的冲击着他的心脏。 直到茶水溢了出来,林三千都没回过神。 “林教授?林教授?怎么了?” 顾落看着神思恍惚的林三千,面露惊讶。 林三千这才恍然回过神:“抱歉,刚才想到些事情,我们说到哪里了?” 他迅速将桌上一小块水渍仔细擦干净。 顾落:“我准备带粥粥回一趟西里柯,我的外曾祖母住在极光城,那边保留了很多远古时期的巫术献祭文化,对粥粥的创作应该有用。” “而且我外曾祖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告诉过我,她的祖先是什么狩巫部落族人,很多经典的仪式和传说都保存在她的记忆里,这些是不允许用文字写下来的,只能依靠人类不怎么可靠的言语和记忆延续下去,”顾落耸耸肩继续说,“可惜我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 “林教授,你也可以跟我们去一趟,说不定对你的研究也有所帮助。”顾落?出邀请。 林三千:“据我所知,那边夏天不怎么下雨。” 顾落愣了一下,不知道林三千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还是诚实的点头:“是的,极光城夏天经常一滴雨都不下,地面都干涸开裂了。” 正因为夏季雨水稀少,在古老的西里柯平原,雷暴雨天气才会被视作刺激感官的超自然现象,也被当做是恶魔召唤巫师献祭的可怕又浪漫的传说。 林三千很真诚的说:“我这边暂时有些事抽不开身,谢谢你的邀请。” “太可惜了,那你以后有空想来玩告诉我,随时欢迎。” “一定。” 下午五点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日光收拢消失。 落地窗外的城市瞬间暗淡下来,路灯一盏盏接连亮起,在暴雨即将降临的傍晚连成一片。 狂风扬起散落街边的塑料袋,街上的行人开始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暴雨降临前整个城市都乱了节奏。 正准备回家的顾落和姜粥抱怨了几句鬼天气,打算点些吃的等雨停了再走。 “林教授,你真的要现在走吗?”顾落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林三千淡淡点头:“嗯,和「女朋友」约了他下班后看电影,现在时间快到了。” 他没说谎,中午的时候查了天气,知道傍晚五点左右会有暴雨降临,林三千提前预定了电影票,他还没和蓝去看过电影呢。 “你要去接女朋友吗?这天气出门很不方便吧?要不要我们送你过去?”顾落很周到的提议。 林三千摇头:“不用了,谢谢,他过来接我,没关系的。” “那祝你约会愉快。” “你们也是。” 雨很快就会下下来,林三千谢过顾落的款待后,走出餐馆朝十字路口不远处的电影院走去。 正好是红灯,林三千等待的时候,看到马路对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一把亮眼的蓝伞。 雨天灰蒙蒙的城市也随之瞬间亮了起来。 林三千的唇角扬了扬,心跳也不自觉加快了节奏。 已经是第二十二次见面,彼此已经经历过许多日常。 可每次见面,心里的悸动都不会因为习惯而减少。 红灯变得异常漫长,林三千开心又着急的等待。 在等待的50秒中,雨水从天空砸下,打湿地上的尘土,伞面溅起蓝色的水花。 红灯闪了闪,绿灯亮起。 林三千用自己最快的步子朝公路对面走去,蓝色的伞也穿过人群朝他走来。 可就在这时,一辆本该停下的水泥车朝斑马线方向冲了过来,速度极快,等林三千?现时已经退无可退。 尖锐的喇叭声刺痛耳膜,紧接着是让人汗毛直立的紧急刹车声。 可已经来不及了,眼见十多吨重的水泥车就要从他身上碾过。 林三千大大的睁着眼睛,死亡近在眼前。 电光火石间,他的时间凝固了,浓郁粘稠的蓝色在漫天雨水中化开,紧接着是令人晕眩的失重感,随之所有感官都消失了,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他以为自己被车撞得飞了出去。 可过了大概一秒钟,消失的感官逐渐回归。 最先回归的是听觉,轮胎和路面刺耳的摩擦声还在继续,淅淅沥沥的雨声越来越急。 随后是嗅觉,雨水潮湿的味道里弥漫着浅淡的「蓝色黎明」。 最后是视觉。 林三千?现自己已经站在马路对面,手里拿着蓝色的雨伞,身上没有半点被雨淋湿的痕迹。 马路上那辆紧急刹车的水泥车司机从车上跳了下来,惊慌大喊刚才红灯时车子突然失控,自己撞上了人。 可他下车检查了数遍,车底除了几片碎玻璃外什么都没有,路边的行人也证实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交通事故,有惊无险,司机并没有撞伤人,只是因为闯红灯被扣分。 林三千握着蓝伞的手越收越紧,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心跳尚未平复,他也顾不上大雨,拿着伞往公寓的方向狂跑。 这已经是这个月他经历的第二次意外。 上一次是一周前,他独自乘坐的电梯突然从负一层飞速上升到二十四层,他在强烈的晕眩感中被蓝色包裹住,等意识再次回归时,他已经站在电梯外边,电梯间的地面残留了些许碎玻璃。 他虽然在事故中毫?无损,可他的蓝却因此受了很重的伤。 蓝的存在似乎对他而言是某种“替身”,为他承受各种危险和伤害,虽然蓝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感知疼痛的神经,多重的伤都会在第二天痊愈。 可三千每次看到浑身是伤的蓝都很难过。 而且,为什么死神总是频繁的和他擦肩而过?如果没有蓝他早就死了很多次了。 难道…这是母亲口中所谓的“伤害”? 因为蓝的出现,死神也如影随形? 蓝似乎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他无所谓,因为他相信自己可以保护好三千。 “我不可能让你死。” 十五年前,蓝已经告诉过三千。 这也属于蓝本能的一部分,也是他存在最重要的规则。 林三千推开公寓的门,浴室的灯亮了。 浴室的玻璃门虚掩着,浓郁的血腥味混在水汽里,淅淅沥沥的淋浴声传来。 “你怎么不等我清洗干净再进来。” 蓝背对着林三千站在喷头下,用热水冲洗身上的血渍。 血水在浴室白色的地砖上打转,形成小小的漩涡流入下水口。 林三千光着脚踩在血水里,潮湿的热气在他眼镜片凝了一层白色的雾,让他看不清伤痕累累的蓝。 他脱下眼镜放在洗漱台上,没讲话,取下淋浴喷头替蓝冲洗伤口。 以前他试过给蓝包扎伤处,但被蓝拒绝了,理由是不要把钱浪费在没用的药物上,反正他的伤第二天也会痊愈,还不如省钱买裙子和冰淇淋。 “看来今晚我们又看不成电影了。”蓝有些遗憾的说。 近视的林三千看不清他的蓝,他只能通过湿漉漉的触觉感知蓝。 肩胛骨上小小的黑痣在水光里闪烁,血渍模糊伤口长而深蔓延整个背脊。 林三千的指尖有些?抖。 “没关系,比起看电影,今晚我有更想做的事。” 林三千垂下眼睫,在密闭的浴室里,声音模糊潮湿。 “什么?”蓝看着他,因为彼此情绪同调,他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林三千抬起眼睛,蓝色的眸子暗流涌动 他说:“和你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传说中的战损play? …… 嗯,就是你们理解的那个睡觉。 又是感谢你们喜欢三千和蓝的一天。 今天推荐基友的沙雕灵异无限流预收。 《我在恐怖游戏里捉鬼暴富》by恰到好处 沈轻下山赚钱第一天,被骗进了恐怖直播游戏,漫天的厉鬼冤魂 队友惊声尖叫:啊啊啊啊! 沈轻淡定掏出符纸掐诀,收了鬼。 队友惊恐地看着他:啊啊啊啊啊!! 沈轻思索片刻,把鬼放了出来:捉鬼,一只鬼一百,两只打折,一百五 队友:求你做个人! * 后来,有个不明生物凑到他面前:我也是鬼,捉我 沈轻满脸懵逼,这年头还有装鬼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得加钱 不明生物攻果断点头:好,我肉偿 感谢在2021-07-08 03:49:01~2021-07-09 16:3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中尽染 2个;白花花的柳、332112、陌烟、祁棠糖、。、啊鸡该睡觉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的六层楼 16瓶;顾苏铭 13瓶;越秋、甜份阿初、1551、及已、银烛秋光 10瓶;琼. 8瓶;Sakura 6瓶;慕旦笙 2瓶;长安城外、士厘、33211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晚安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沸腾的血液涌向胸腔最深处。 林三千指尖滚烫,停留在蓝血淋淋皮肤上触感越发鲜明。 温热的水从喷头源源不断淌下,湿漉漉的声响在沉默中蔓延。 蓝回过头,在潮湿的热气里,他的眼睛变成深蓝色。 他抓住三千的手腕:“你确定吗?” 他知道三千一定会给出肯定的答案,但他需要对方亲口给予承诺。 此时此刻,林三千的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被蓝握住的手有些不受控的颤抖。 他望着蓝的眼睛:“我确定。” 我确定。 每个字都十分清晰肯定,像最深刻的承诺。 连声音都是滚烫的,刺进耳膜的一瞬间彼此肩膀都抖了一下。 又是令人心脏坏掉的沉默。 蓝握着他的手腕,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眼睛里的颜色又变深了。 林三千稍微调整呼吸,继续说:“我查过天气预报,这场雨会下到凌晨四点,我们的时间是足够的。” 蓝没讲话,三千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但他继续笃定的望着蓝说:“虽然睡觉不一定是加深契约的途径,但是…” 他咬了咬嘴唇。 兴许是因为刚才一路狂奔回家,三千的心跳很快,嘴唇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但是,我还是想和你睡觉,无论如何。” 三千的手不自觉的握在一起,指节越收越紧。 蓝的气息压倒性的笼罩着他,与以往不同,此刻的蓝散发着危险的侵略味道。 “三千,凌晨四点恐怕不够。” 蓝在他耳边说,然后低低笑了一下。 三千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蓝色的火焰在燃烧—— …… 背后是冰冷坚硬的镜面,蓝的体温同样冰凉。 林三千只要稍稍侧头,就能看到镜子里被蓝色口红标记的自己。 他们的目光通过镜面撞在一起,自己和自己的镜像对视,此刻显得异常荒诞又戏剧性。 林三千记得自己好像笑了一下。 车祸留下的伤痕尚未痊愈,血水从蓝的背脊一路淌下,流过肩胛骨上那枚小小的黑痣,流过苍白的脚踝,在新换的白色地毯上留下斑斑驳驳的深红血印。 窗外雨水淅淅沥沥,接连不断的闪电从城市上空划过,照亮这间混合着血腥味和「蓝色黎明」香水味的小公寓。 林三千被自己滚烫的呼吸烧得神志不清。 他错觉自己站在古老的祭坛上,雷电交织的夜晚,天空下着滂沱蓝色大雨。 蓝色雨水淹没古老荒芜的平原,他奄奄一息沉入水中。 他摆动身体想要挣脱窒息感,可是挣扎只会让他沉入更深的水底,从此被困深蓝之中,不见天日。 林三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昏睡过去的。 梦里他又回到狭小黑暗、散发着霉味的柜子里。 小三千抱着腿蜷缩在柜子角落,心里像祈祷一样默念着他的蓝。 ——蓝,过来找我,我等你。 这一次幸运很快光顾了他。 没多久,柜子外传来锁头转动的声音,从缝隙漏进的一线光渐渐扩大。 突如其来的光线有些刺眼,小三千微眯着眼睫毛颤动。 等逐渐适应了强光,小三千看清来人并不是他的蓝,而是他的母亲。 母亲此刻穿着一件庄重优雅的黑色礼服,像是即将出席谁的葬礼。 她背着光,让三千一下子看不清她的表情。 “妈?你怎么来了?” 因为长久被关于母亲的噩梦困扰,在梦里看到母亲的瞬间,小三千本能的感到不安。 他的声音也随之有些发抖。 母亲居高临下审视他,和她严肃态度不一样的是,她的语气充满怜悯悲伤。 她说:“三千,你不希望看到我了是吗?” 小三千愣了一下,忙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些意外,我以为您不会为我打开柜子。” “三千,我本意只是想惩罚不听话的你一会儿,并非真的想伤害你,”她躬下身,抱起幼小的三千,“没有哪个母亲会真的伤害自己的孩子,无论我做什么,初衷都是为了保护你,我希望你能明白。” 小三千乖顺的点头:“妈,我明白的。” 此刻母亲调转了方向,他能清晰看到母亲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失望和悲伤。 一滴眼泪从母亲的眼角淌下,把她精致的妆容弄花了。 小三千抹掉母亲脸上的泪痕:“妈,我真的做了这么让您难过的事吗?” 母亲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她深深的吻了一下小三千的额头,将他轻轻放下。 然后,她将一把手I枪交到小三千手上。 小三千被迫握住枪的手好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却被母亲强行拉了回来:“三千,不要躲,也不要逃避。” 小三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母亲。 “那个坏孩子看不到这个梦。” 小三千知道,坏孩子指的是蓝。 “既然你记不住妈妈告诉你的恐惧,妈妈也没别的办法了,”母亲握紧他的手,金属硌着他的手心很疼,“但是,请你拿好自己的武器,用它保护好你自己。” 小三千开始发抖:“妈,你是想要我用它杀死蓝吗?” 母亲用悲悯伤感的眼神望着他,小三千疯狂摇头。 他不可能杀了他的蓝。 母亲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三千,我知道你没办法做到,你也没办法杀死那个坏孩子。” “三千,你知道吗?二十年前那天晚上,妈妈是想杀了你的。” 小三千震惊的睁大眼睛,妈妈指尖柔和的顺着他的头发,继续说:“可是妈妈下不了手,但…妈妈不希望你在将来承受这些痛苦。” “妈,蓝不是我的痛苦,我和你不一样。”小三千笃定的说,他还在试图说服自己的母亲。 “有些事情,现在的妈妈没办法告诉你,”母亲摇头,脸上的悲伤神色愈浓,“没有哪个母亲是不希望保护好自己孩子的,我也一样,三千,我做的所有都是在保护你,请你务必记住。” 她又强调了一遍,握紧三千手里的枪:“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小三千想抽回手,可六岁的他力气还是太小了。 “我错过了你二十年的生日,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礼物,但我希望最后的礼物能保护好你。” “只要扣动扳机,砰,所有都结束了。” 母亲按着他的手,将枪口对着小三千的太阳穴,也就是刚才她亲吻过的地方。 小三千抖得很厉害,但语气坚定清晰:“妈,我不会扣动扳机的。” 母亲让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和母亲在镜子里对视。 “为什么?因为你答应过那个坏孩子不会自杀吗?” 母亲犀利的望过来,她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 小三千激烈的摇头:“不,因为我想活着。” 和他的蓝一起,开始真正的新生活。 可他的母亲似乎并不打算理解他,无视了他的解释和挣扎,扣着扳机的手指渐渐发力。 “妈,我不——” 小三千不知哪来的力气,一瞬间从母亲手中挣脱,摆脱母亲控制的他枪I头指向母亲方向。 “三千,你要杀了我吗?” “妈,你知道我不会。” 他放下手I枪,母亲背对着光突然狂笑出声。 就在这时,突然“砰”的一声响,子弹从小三千头顶穿过,直接洞穿母亲的额头。 血浆爆开的瞬间,小三千迅速回头,可镜子里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母亲的镜像,也没有他的镜像。 …… 林三千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衣服被冷汗湿透了,黏答答贴在背上。 他从床上坐起身,干燥的日光透过窗玻璃落在蓝色的被单上。 强光让他微微眯起眼睛,抬起手遮住光线。 又是晴朗的一天,暴风雨在昨晚消失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他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外再没有半点声响。 蓝还是消失了,在他们睡觉之后。 看来契约加深的方式并非睡觉。 林三千看着皮肤上残留的红色印记,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浮起失落。 醒来后蓝消失的真相比刚才的噩梦更让他不舒服。 他望着天花板上跳动的阳光发了会儿呆。 他发现自己身上显然被蓝清理过,蓝把床单也换了,棉布散发着日光晒过的干爽味道。 染满血渍的白地毯也变得干干净净的,就好像昨晚的所有都是他的幻觉那样。 林三千抱着膝盖,看向干净安静的公寓。 密不透风的不安感将他包围。 他甚至更希望醒来后看到一屋子事I后的狼藉,这样更显得真实。 他开始抱怨蓝喜欢收拾爱干净的毛病。 这种时候,干净真的很讨厌。 消失就更讨厌了。 林三千消化了一会儿负面情绪,准备起身洗漱继续做课题。 可他刚从床上下来,门外就响起窸窸窣窣的钥匙声。 谁? 林三千有些警惕朝门的方向看去。 紧接着是钥匙插I进门孔的声音,对方好像很不熟练,扭了好几下都没扭开门锁。 难道是隔壁邻居走错屋子开错门了吗? 林三千走了过去,昨晚残留的痛感让他脚步有些变扭。 就在他走到门边的瞬间,公寓的门被对方打开了。 穿着小裙子的蓝站在门外,手上大包小包提着购物袋。 强烈的日光从走廊照进来,在蓝的身上勾勒出明朗的轮廓。 林三千愣住了。 在晴朗的早晨,他的蓝出现在了门外,全身洒满阳光。 目光对上的一瞬间,林三千的时间静止了。 无数细小的情绪汇成河流,奔向他灵魂最深处。 “你去哪了?” 半晌,他只风平浪静的说出这四个字。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说出这四个字。 蓝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去配了钥匙,还买了做早饭的食材。” “啊,真是的,你怎么就下床了,”说着,蓝将手里的购物袋丢在门边,连门都没工夫关就抱起他的三千,“今天一整天都不允许下床,好好给我躺着。” 阳光在蓝的脸上跳跃,林三千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蓝。 “那上卫生间怎么办?”他愣愣的问。 蓝扬起唇角:“我抱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蓝:这只咕咕真的啥都没写。 …… 在线祈祷,平平安安。 文已经过大半啦,放心会很甜的he,番外也会甜甜日常。 感谢在2021-07-09 16:34:43~2021-07-10 17:4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鸡该睡觉啦 2个;洛阳花败、deicid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巴阿巴 16瓶;慕云、洛阳花败、厘米、银执、白开水不加糖、月迷津渡.、木叽的更新、桑阳阳阳阳阳* 10瓶;烨流年 7瓶;阿言. 6瓶;雀笙、阿尧 5瓶;28201688、邙. 4瓶;叶枫晚、慕旦笙、竟然卡在了这里 2瓶;以燃、纪翟、千霜、流年(阿年)、小王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同居 林三千已经很少打开天气app了。 他的蓝稳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每天24小时。 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在晴天里失去安全感。 比如上周,他和蓝从电影院出来往家里走。 那天日光强烈干燥,四周蝉鸣不断。 是最寻常不过的夏天午后。 排队结完账的林三千抬头,却看不见原本等在便利店门口的蓝。 一瞬间,他的心脏被狠狠揪住,各种不安的记忆和猜测纷至沓来。 他提着购物袋在被晒得白花花的马路上寻找蓝。 蝉声很吵,四周车声人声潮水般涌来,这些声响接连不断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蓝突然消失的恐惧感将他淹没。 直到一双清凉的手牵住他的手腕。 林三千猛然回头,看到他家穿着清凉小裙子的蓝手里拿了两个冰淇淋:“抱歉,刚才我去买甜筒了,店里机器故障耽搁了点时间。” 蓝在看到三千表情的一瞬间,就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前几次自己无声无息的离开已经给三千形成了阴影。 他用指腹轻轻摩擦三千的手心,无声安抚。 林三千终于吁了口气,觉察到自己有点神经过敏。 他接过其中一个甜筒,一边擦汗一边咬着有些化掉的冰淇淋:“不要和自己道歉,你说过的。” 蓝笑,将他拉入怀里:“好,热坏了吧,那给我家教授降降温。” 蓝的体温很凉,怎么晒都不会升温,夏天贴着十分舒服。 林三千的心跳渐渐平复。 “三千,我不会消失了,晴天也不会,所以别怕。” 蓝拉起三千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他的手腕。 …还用齿尖轻轻的咬了一下。 三千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躁动了:“…嗯。” …… 如果说林三千的七月是在做课题和等待蓝中度过的,那么他的八月,就是在做课题还有和蓝睡觉中过去的。 也因为这样,他们原本去旅游的计划完全泡汤了。 别说旅游了,整个暑假后半段,林三千大半时间都不得不躺在床上,有时候忙着别的事蓝也不会放过他,出门一趟相当困难。 林三千有些困惑,蓝是他的镜像复制,为什么这方面的体力和需求比他厉害这么多? …没日没夜的,口红都被蓝用秃了三四支,三千的眼镜还被他压坏了两副。 蓝一边蹭着软掉的三千一边抱怨:“真是的,早知道和自己睡觉这么舒服,夏至那天就应该直接睡觉,我们浪费了一个多月呢,好可惜。”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往往是:“不行,一定得好好补回来,不然太亏了。” 三千:“……” 他开始有些担心自己会被自己睡坏了。 但不得不承认,和自己睡觉真的很开心,蓝十足温柔耐心,而且在这件事上有天然优势。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用怎样的力道、什么方式能让三千达到极致的舒服。 事到如今,林教授发现自己和「禁欲」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林三千也喜欢安静的看着他的蓝,目光细致专注,不舍得错过任何细枝末节。 用另一个视角观察“自己”的身体,会有许多新鲜有趣的发现。 除了左边肩胛骨上小小的黑痣外,蓝的尾椎骨、右耳背后的位置也有小黑痣。 每次失神睡着之前,林三千总是深深吻住这些和自己相同又特别的位置。 还有蓝choker下的喉结、以及自己赋予对方的泪痣。 …… 公寓里骤然多住进来了一个人,而且还是长住那种,林三千主动和房东报备。 “你们这些单身小年轻住着住着总会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是女朋友吗?”电话那端的房东开玩笑问。 此刻林三千一手握着手机,一手被蓝抓着十指相扣,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蓝就凑过来对着电话说:“是,我「女朋友」住进来了,而且会一直住下去。” 说完还朝林三千眨了眨眼睛。 林三千:“……” 他瞟了眼蓝和自己一样的喉结,没讲话。 因为他们声音一样,房东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笑说:“知道啦,放心住吧,我相信有女生住进来,公寓会变得温馨很多,你们需要添置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林三千:“好的,谢谢您。” 虽然蓝不是“女”朋友,但他确实把原本单调的公寓收拾得更温馨了。 在征得房东同意的情况下,蓝将公寓的一面墙刷上磁性油漆,之后这面墙贴满他和三千的照片。 还有夏城火车站时两人错过的素描。 蓝将素描相对摆着,他从站台上看火车里的三千,三千从火车上猛然回头寻找他。 彼此有半秒的时差。 蓝说,这两幅素描很有纪念意义,因为这是他们最后一次错过。 三千也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因为是镜子的缘故,蓝不喜欢黑暗,三千买了一盏蓝色的小夜灯放床头,整夜整夜的开着。 有时候他夜里醒来,转过头就能看到同样睡着的蓝,心里柔软又安定。 蓝喜欢把手臂伸着垫在三千后脑勺上,让三千枕着他的手臂睡觉。 夏天夜里闷热,蓝的体温却很低,这个暑假三千几乎没有开过空调,蹭着他的蓝就足够凉爽了。 可他们的电费却比往年都要多,因为洗澡的次数增加了很多很多很多,电热水器几乎没有停止工作过。 每次三千被蓝抱进浴室,迷迷糊糊中总感觉自己有一天会被洗掉一层皮。 “蓝,开学后不能这样了,我还得站着讲课的,你好歹忍一忍。” 三千湿淋淋的靠在蓝身上,有气无力提醒说。 蓝吻了吻他半合的眼皮:“知道了,我的教授。” 林三千笑,在淅淅沥沥的淋浴声中彻底睡了过去。 他很放心的把自己交给蓝。 在蓝能24小时出现后,林三千发现自己可以不借助任何安眠药踏实入睡。 睡着后也很少做梦,即使偶尔有梦,也不再是以前关于母亲的噩梦。 那晚的枪响后,母亲彻底从他的梦里消失了。 他似乎从童年的阴影伤痛中走了出来,蓝把他治愈了。 蓝的出现也让他尝试了很多以前绝不会做的事。 比如遵守规矩的“骗吃骗喝”。 距离他们两个街区外的「双生酒吧」每月11号会举办「双胞胎顾客免单畅饮」的活动。 蓝故意拉着三千走进酒吧:“三千,我们试一试吧?看看会不会被识破赶出来。” 三千:“……”虽然很无语,但他很乐意和蓝尝试一切。 他在赋予蓝性格的时候,给他的个性增添了些自己不具备的、喜欢冒险的色彩以及寻求新鲜刺激的冲动,所以和蓝在一起生活并不会无趣。 在和蓝相处的过程中,林三千发现自己潜意识里也有这样的本能。 “你们好,请问二位需要喝点什么吗?”调酒师热情的询问两人。 林三千:“您好,我和妹妹看了今晚的活动海报,但是忘了带相关证明,请问可以享受今晚的优惠活动吗?” 调酒师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连,赏心悦目笑说:“当然可以,你们一看就是双胞胎兄妹。” 在调酒师看来,这两张百分百相似的脸比任何证明证件都要有效。 林三千很配合的点头:“是的。” “活动单上的酒水都可以免费饮用哦,”调酒师将酒水单放在两位面前,“说实话,活动办了这么多年,你们兄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双胞胎了,真羡慕你们爸妈,也羡慕你们。” 三千看了看他的蓝,蓝也看了看三千,彼此都忍不住笑了。 “谢谢夸奖。” 这一晚,林三千和蓝在酒吧里喝到大半夜,然后他们给了调酒师比酒水更高的小费。 回家路上,穿着小裙子的蓝嫌热,扯下脖子上的choker露出喉结,一路“哥哥、哥哥”对三千叫不停。 这位还要脸的“哥哥”越走越快,他知道回到公寓后肯定又直不起腰了。 和蓝的同居生活,让林三千的世界真正明亮起来。 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真实又有趣,而且这种好事会一直延续下去。 唯一让林三千有些介意的是,他有时候会看不到镜子里的自己。 而且这种情况随着蓝在他身边的日子变长,变得越来越频繁。 但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毕竟他已经拥有他的蓝了,看不到镜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暑假最后一天,林三千到银行办理业务。 这天太热了,街上没有什么人,整座城市显得空荡荡的。 林三千走向银行,可却被玻璃门拦在了门外。 业务厅前的自动感应门好像坏掉了,无论他站多近都没反应,旁边的侧门也上了锁。 但他确认现在是工作时间,银行大厅也有柜员在办理业务。 林三千又试了几次,感应门依旧没反应,他只得轻叩侧门玻璃:“您好,请问可以帮我开一下门吗?前面的感应门好像坏掉了。” 可保安就好像看不到他的动作、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在门内来回踱步巡视,就是没搭理林三千。 好巧不巧,这个时间点也没有进出银行的人。 林三千在感应门外站了差不多三分钟,一直被工作人员无视。 直到锁好自行车的蓝走来,看到独自站在烈日下的林三千,有点奇怪的说:“怎么不进去?” 林三千无奈说:“感应门坏掉了,里边的工作人员也没搭理我。” 蓝:“诶,坏了吗,我试试…” 他话没说完,刚向前走了两步,只听“叮”的一声响,感应门很顺从的对蓝敞开。 林三千:“……” 他们拿了号等待业务办理过程中,又有三两个顾客进出银行,感应门都运转正常毫无故障。 林三千看着业务厅来来往往的人感到奇怪,刚才怎么回事?是他比较倒霉吗? “三千,轮到我们了。” 蓝的声音让他回过神,他转过头,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刚巧有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蓝的镜像,唯独没有他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请问同居后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三千:下不来床 …… 具体过程等完结了我再康康要不要补一个吧,笔芯。 谢谢喜欢三千和蓝。 感谢在2021-07-10 17:41:40~2021-07-11 20: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icid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莲桑天下第一帅 40瓶;忆灬青竹 30瓶;黑暗中的舞者 23瓶;虛、阿言. 10瓶;28201688 4瓶;啊这 3瓶;49505619、池上草 2瓶;123、以燃、执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初雪 林三千对着空白的镜子愣了一下。 “怎么了?” 蓝回过头看他,眉头拧了一下,他能感知三千最细微的情绪波动。 “蓝,我的镜像不见了。”林三千说,握着蓝的手指不自觉用了些力。 可在蓝看向镜子的瞬间,林三千的镜像又重新出现在镜面里。 就好像接触不良那样。 两人的目光透过镜子撞到一起。 短暂的沉默后,林三千摇头:“没事,可能是我刚才眼花看错了…” 蓝的眉头却没舒展开,他转向门边巡视的保安:“打扰一下,请问这个感应门之前是不是容易失灵?” 蓝在外边轻易不开口讲话,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这些,于是保安的表情肉眼可见僵硬在脸上。 他瞳孔地震,这个漂亮小姐姐的声音怎么和男生一样? 蓝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问:“请问这个感应门容易失灵吗?” 保安这才回过神来,摇头:“从来没出现过失灵的情况。” 蓝又问:“刚才你有看到这位先生站在门外吗?” 他指了指身旁的林三千。 保安懵逼的摇头:“没啊,这位先生不是和您一起进来的吗?” 蓝的脸色沉了下去:“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业务办理完毕后,两人往公寓走,日光很好,可一路上蓝的脸色都没晴朗过。 就连林三千买来冰淇淋他都只味如嚼蜡的吃了两口。 “三千,这是不是妈让你远离我的原因?我的存在会对你产生副作用。” 蓝想起在三千的梦境里,镜像母亲那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警告。 ——不能让三千杀死自己。 蓝更用力的拉住三千的手。 地上两人的影子挨得很近,手牵着走,像普通情侣一样。 “我不确定,她在梦里好像受了限制,没办法完全对我说明,”林三千垂下睫毛,看着彼此阳光下的影子,“但你知道的,因为你的出现,我愿意承担可能遇到的所有风险。” “蓝,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因为你感到害怕。”林三千晃了晃他和蓝牵在一起的手,浅淡的笑着说,“冰淇淋再不吃就化掉了,快吃。” “嗯,”于是蓝很听话的把手中的冰淇淋一口塞入嘴里,“三千,规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我隐瞒了很重要的部分,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独自面临危险。” “好,”林三千收下他的保证,“那你得再给我一个保证。” 三千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蓝:“你也不能独自面对危险,更不能出现打碎自己的情况。” 他的语气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晰笃定。 两人对视片刻,蓝笑着点头:“我答应你,毕竟我最擅长对付规则了。” 林三千也笑。 他相信蓝比任何人都清楚,对自己而言,蓝存在的意义远大于其他的一切。 所以蓝不会做出自以为是的牺牲,那样做除了自我感动外毫无意义。 他们也不需要无聊的自我感动。 之后的日子里,林三千几乎查遍相关文献资料,但完全找不到关于「镜像人」的相关记载。 他和蓝的情况好像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意外。 蓝则一次次通过梦境进入到镜子里,试图寻找规则保留在他基因里的蛛丝马迹,可每次都毫无收获。 但既然存在规则,一定会有打破规则的办法。 他们需要等待规则给出更多的信号,摸清规则的目的,再逐一破解。 在后来很长一段日子里,林三千身上的副作用完全处于休眠状态。 除了偶尔出现电子设备无法识别他、镜子里看不到他的镜像的情况外,两人的生活和以往没有区别。 ……好像还是有区别的,蓝越来越不要脸了。 在蓝的探索下,两人解锁了更多的睡觉方式,蓝对三千的称呼也奇奇怪怪的,从“教授”到“哥哥”应有尽有,甚至还开发出了“教授哥哥”这种诡异的组合。 偏偏林三千对这类称呼、还有蓝的各种技巧完全没抵抗力,这就导致了每个周末的早上,他总下不来床,蓝也尽职尽责把他抱到浴室。 蓝的出行工具也有了变化。 在他的小裙子被自行车绞了三次后,蓝终于放弃了这种不友好的交通工具,买了一辆小电驴。 他用这辆小电驴每天接送他家教授上下班,于是「骑着小电驴的蓝裙子小姐姐」也成了冬都大学新的传说。 可惜这位蓝裙子小姐姐平时不是戴口罩就是墨镜,学校里的人没机会看清他长什么样。 但从五官轮廓看来,学生们猜测小姐姐的好看程度不输林教授。 而且蓝裙子小姐姐举手投足有种锋芒毕露的性感,性感中又带着生人勿近的清冷,让好几个试图搭讪的男生望而却步。 常识里这样好看又气场强大的“女生”只适合远观,当然林教授不在他们的常识范围内。 * 转眼到了十一月。 林夫人的生日到了,每年这个时候林三千都会回津城住三天。 蓝把三千送到机场。 这是同居后两人第一次分开,虽然只有三个晚上,但蓝一路很不开心的样子。 作为三千的镜像,他并不喜欢分离的感觉。 他想和三千一起去津城,可他没有相关身份证明,没办法乘坐火车飞机这类公共交通工具,所以只得作罢。 “只去三天而已,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林三千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些好笑。 蓝掰着手指:“72小时,好久啊…”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蓝,以后我们买一辆车吧,这样想去哪里都能一起,”林三千想了想说,“驾驶证我倒是有,我的驾驶证也是你的。” 毕竟蓝卸了妆脱了裙子,和他证件上就是一个人了。 蓝这才稍微打起些精神:“行,以后我就是我家教授的专职司机。” “嗯,给你报销油费。” 安检时候,林三千频繁的回头,只要一回头,他就能看到蓝伸着脖子看向他的方向。 林三千唇角不自觉扬起笑,有人送着离开、有人等他回家的感觉真好。 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是可以分享一切秘密、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飞机离开地面的瞬间,林三千的镜像又从窗玻璃上消失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害怕,他只是静静的对着窗外轮廓分明的云层看了片刻,然后拉下挡光玻璃闭目养神。 规则的副作用,还有蓝的身份问题。 三千想,只要把这两件事解决了,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林夫人的生日宴一如往常热闹。 来来往往的宾客中,只要有身着蓝色晚礼服的女士经过,林三千都会下意识的多看一眼,然后是预料之中的失落,失落后心里又偷偷升起某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寻找人群中的蓝色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林三千自己都觉得好笑,上午刚笑话蓝因为短暂分离闷闷不乐很孩子气,现在自己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目之所及,看到生日宴上的点心酒水,第一反应也是关于蓝的。 蓝会喜欢这款蛋糕,这个口味的果酒蓝能喝两大瓶,这款冷盘蓝应该也会感兴趣…… 说起来,下飞机报平安后,蓝就没再给他发信息了呢,这家伙自己在家里忙些什么呢? 想着想着,林三千不自觉苦笑了一下。 果然,恋爱会让人变得操心又絮叨,尽管这种变化只发生在心里。 宴会上照例有林夫人的朋友试图给林三千介绍对象,但都被林夫人礼貌的拦住了。 “三千,我以为这次你会把舞伴带来。” 过来人林夫人明显感觉到这次林三千的变化,从他的神态举止中,敏锐觉察出这孩子恋爱了。 林三千愣了一下,笑说:“他那边暂时还有些不方便。” “那太可惜了,”林夫人很有分寸的没细问原因,“等以后你们认为时机合适了,把对方带回家里吧,我随时欢迎。” 林三千温和的点点头:“嗯,我们会尽快。” 林三千端着白水坐在暖炉边。 津城地处北地,十一月温度已经在零度以下。 林三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迫不及待的看了一眼,并不是蓝的消息。 是津城的降雪天气提醒,预报短信上说,夜里9点到凌晨4点,津城会迎来今年的初雪。 林三千的目光停留在「初雪」两个字上。 他和蓝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样初雪的夜晚。 如果今晚蓝也在就好了。 这还是和蓝在一起后,他经历的第一场雪呢。 想着想着,落地窗外,白色的雪絮已经飘了下来。 林三千越过热闹的宾客走向宴会厅外,清冷的空气涌进鼻腔,无声无息的白色漂浮在夜色里,雪光让人有种天将明的错觉。 可现在才是晚上9点,距离黎明还有漫漫长夜需要度过。 夜里11点50,宾客陆陆续续散去。 林三千也跟随林夫人从宴会厅出来。 这场雪很大,才下了不到三小时,积雪已经快要没过脚踝。 林三千坐进车里的瞬间,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蓝的信息—— [听说津城下雪了] 林三千:[嗯,很大的雪,可惜你不在] 蓝:[嘻嘻] 林三千:[?] 蓝:[教授哥哥,今晚有时间吗?] 林三千:[…你?] 某种强烈的预感在心底蠢蠢欲动,林三千的心脏倏忽乱了节奏,打字的手指随之有些颤抖。 不可否认,他在期待,非常期待。 林三千:[嗯,有时间] 蓝:[那请教授哥哥穿过宴会厅前面的橡树林,十字路口左拐再走大概五十米,这里有家便利店] 蓝:[我等你] 三千:[等我] 司机正要启动车子,林三千手忙脚乱解开安全带:“抱歉,我突然有些事,先不回家了。” 坐在前边的司机愣了一下,林夫人却笑了:“没事,你去吧,多晚回家都没关系。” “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林三千火急火燎从车上下来。 林夫人朝他挥了挥手:“约会愉快。” 雪絮簌簌落下,林三千小跑着穿过被雪覆盖的橡树林,十字路口40s的红灯异常漫长煎熬。 温度零下的雪夜,他却热得出了层薄汗,鼻尖眼角泛起红色,心脏在腔子里砰砰乱跳。 明明慢一点也没关系,但林三千片刻也不想等。 十五年前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初雪季节,属于他的最盛大的奇迹降临了。 现在这个奇迹正在距离他五十米的位置,等着他。 24h便利店蓝色的霓虹灯招牌打在雪地上。 蓝色的光线里,两只歪歪扭扭的小雪人紧挨着站在便利店旁。 大雪天里,不怕冷的蓝穿着清凉的小裙子,将刚从便利店买来的胡萝卜插在雪人脸上,还给其中一个雪人围了蓝色围巾,另一个雪人则戴了眼镜。 林三千站在他的蓝面前,喘着气,眼镜片浮起一层白雾。 他说:“久等了。” 这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耳边是雪絮穿透时间的声响。 蓝笑着朝他伸出手,微雪融于掌心。 “三千,初雪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默默记下来,我的蓝缺一件羽绒服。 …… 你们放心,he啦,蓝怎么可能让三千伤心!!! 今天也是甜甜的一天~ 第26章 一千公里 不远处广场的大钟敲响十二下。 “算是赶上了,”蓝松了口气,“过了十二点就是另外一天了。” 蓝早上从机场离开后,对着地图沿着公路一路拦顺风车,最后拼了五辆车花了十四小时,终于在不动用身份证明的情况下从冬都抵达津城。 那会儿刚好夜里十一点。 “怎么突然想着过来了?”林三千还没从蓝突然出现的惊喜中缓过来。 他擦掉眼镜上的白雾,一瞬不瞬的看着蓝,就好像害怕突然降临的惊喜会消失一样。 “在机场的时候我查了天气预报,说今晚津城有降雪的可能,”蓝笑,“这样的天气你会想见我。” “…我也想见你。”蓝又补充说。 林三千听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笑什么?”蓝明知故问。 林三千看着他:“和自己的镜像谈恋爱太犯规了。” 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复制,知道自己所有的开心和期待。 蓝拉着三千的手,把他抱入怀里:“那么,麻烦林教授多适应适应这种犯规?” “好啊。”林三千声音低低的。 他贴着蓝,「蓝色黎明」混着冷冽的空气灌入鼻腔。 第一次遇到蓝,林三千也被对方抱着。 他清楚记得,当时觉得蓝的体温很低,好像在暴风雪里赶了很远很远的路才来到他面前。 这一次,蓝真的赶了一千公里的路过来看他。 林三千垂下视线,目光刚好落在对方丝袜凝固的暗红血点上,眉头拧了拧:“你路上受伤了?” 蓝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很嫌弃的皱了皱眉:“不是我的血,揍人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 “拼车时遇到一个色批糟老头,他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单身女性,试图对我动手动脚,”蓝耸耸肩,“然后被我好好教训了一顿,估计有了心理阴影,这辈子他都不敢骚扰女性了。” 说着,蓝很自然的脱掉被血渍污染的丝袜连同鞋子扔垃圾桶里,光脚踩在雪地上,白皙的脚踝没入积雪。 镜像人并不像有血有肉的人类这么脆弱,他们没有痛觉,无所谓天气冷热,受到伤害后立刻碎成玻璃渣子,24小时候后伤口自动愈合。 但蓝踩着积雪走回来时,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 刺骨的凉意从脚心传来,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对这种陌生的感觉有些困惑。 蓝并没有把自己细微的身体变化放心上。 此刻林三千已经从便利店里买了一双棉拖鞋,放在蓝的面前:“不要光着脚踩在雪地里,容易生冻疮。” 因为他发现,蓝的脚踝已经有些冻红了。 自从蓝能24小时出现后,他的很多特征都越来越接近人类。 蓝愣了一下,乖乖把脚伸进鞋子里。 林三千还取下雪人的蓝色围巾,把它围在蓝裸I露的脖子上。 “在公众场合,还是学着像人类一些好。” 林三千说着,替蓝将围巾系好。 裹好蓝,三千开始打扮蓝的雪人。 他试图给雪人涂上蓝色口红,可这难度太高了,口红的膏体无法顺利沾在积雪上,用手抹开积雪又很容易化掉。 蓝蹭了过来:“三千,别给它涂了,给我涂。” 三千当然知道给蓝涂口红的后果,看了他的嘴唇一眼,笑说:“你已经涂好了,用不着。” 蓝不依不饶:“不够。” 林三千:“……” 他凑了过来,将积雪化在口红上的水擦干,用它仔细描摹蓝的嘴唇。 他们距离极近,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心跳。 这种感觉也很奇妙,有一瞬间林三千错觉自己在对着镜子涂口红。 就好像十九岁夏城福利院那天夜晚,他躲在客房里涂上蓝色口红、进行着秘密的角色扮演游戏。 蓝在他的手里诞生。 “想什么?不专心。” 蓝用嘴唇咬住唇膏,声音低低的,像撒娇更像调情。 “别乱动,该涂花了。” “没关系,反正都要花掉的。” 蓝看着他,眼睛里蓝色的火焰在跳动:“三千,轮到我了。” 下一刻,蓝突然倾身深深吻住三千。 口红也从蓝的嘴唇蹭到三千的嘴唇上。 蓝色口红带着点甜甜的味道,林三千将它和蓝的呼吸一同咽下。 白雪在他们周围簌簌落下,这是个漫长深刻的吻,像这场初雪一样没有止境。 街边路过的醉汉频频朝他们吹口哨鼓掌起哄。 蓝也不管,继续热烈的吻着他的三千。 直到三千有些喘不上气,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此时两人嘴唇、下巴、鼻尖狼藉一片,都是啃咬后残留的口红痕迹。 他们看着对方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笑出声。 两人只得戴上口罩到便利店买湿纸巾,结账的时候,蓝还要了两份冰淇淋。 两人像照镜子一样为对方擦干净脸上的唇印,然后重新走进越下越大的雪幕里,牙齿打颤的吃着冰淇淋。 街上行人更少了,路面上只有偶尔几辆车开过。 安静得可以听到雪片从耳畔落下的声音。 黄色的路灯光洒下来,林三千低头,发现地上只有蓝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林三千表情微顿,继续若无其事的咬着冰淇淋。 看来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了,连影子都已经不见了。 蓝也发现了三千影子的异常。 他将三千拉到自己前面,用背后抱的姿态搂着三千,这样看起来就像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一样。 “蓝,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记忆的?” “从你第一次对着镜子讲话开始。” “那好久了,我都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了。” “我记得,进福利院的第一天晚上,你睡不着,自己坐在镜子前发呆到天亮,偶尔会对着镜子讲几句话,我就是被你的声音唤醒的。” 林三千想起当时的情形,笑了一下:“当时你在想什么?” 蓝用鼻尖蹭了蹭三千的头发:“想像现在这么抱着你。” “嗯。” “可惜那时的我做不到。” “之后呢?你自己在镜子里是怎么度过的?” “大部分时间在等你照镜子,在你照镜子的时候,我和你的情绪、感觉是相通的。” 林三千愣了一下:“抱歉,照镜子的时候我好像总是不太开心。” 蓝笑:“所以我那会就想,能让你开心就好了,直到那天忍无可忍,我破坏规则,从镜子里出来教训了那三个欺负我们的混混。” “那我不照镜子的时间呢?”林三千又问。 蓝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低的在三千耳边说:“先不告诉你。” 林三千回头:“为什么?” 蓝:“嘻。” 林三千:“……” “说起来,教授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 蓝用凉凉的鼻尖蹭三千有些发红的耳廓,微沉的嗓音让空气变得干燥。 三千的脚步顿住,喉结滑了滑:“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蓝很认真的想了想,贴着三千红透的耳根说:“情I人旅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今天的更新没有三千字。 …… 抱歉今天短小啦。 之后正式进入了解规则、对付规则的完结倒计时,过程可能有些艰难,但是三千和蓝始终信任对方,不会有误会相杀梗这种。 规则解决后就是纯甜甜甜啦。 第27章 《镜像人》 蓝将旅馆内的灯光调成冷调的蓝色。 这是一间以镜子为主题的房间,墙壁上贴满玻璃镜片,从各个角度将彼此的神态、表情、动作映在玻璃上。 所有的细节清晰呈现,视觉上的刺激让感官成倍叠加无限放大。 蓝色火焰覆盖而来,吞掉三千的呼吸、心跳、声音,将他的皮肤烧成红色。 他疯狂滑动喉结,张开嘴唇拼命呼吸氧气,林三千感觉自己很快就会被蓝色火焰烧成灰烬。 他双手无力的搭在镜面上,镜面冰凉的触感支撑他抓住最后一丝清明。 迷糊中他看到自己的镜像像接触不良的屏幕那样,闪了闪,最后终于熄灭了。 他的镜像消失在镜面里。 几乎是失神的一瞬间,他被柔软又不可抗拒的力量拉入镜子里。 和第一次进入镜子的感觉相似,镜面在接纳他的瞬间化成柔软的液体,将他密不透风包裹其中。 林三千不停往下沉、缓慢又不可逆的,直到沉入最底部,他才能睁开眼睛。 束缚感随之退潮,林三千发现自己身处镜面迷宫。 目之所及都是镜子,他穿梭其中找不到出口,无数镜面搭建的回廊向四周延伸。 每处回廊的转角都有一扇玻璃门,门后是格局完全相同的另一处回廊。 所有构造都一模一样,蔓延至无尽。 林三千光着脚走在镜面迷宫里,周围一成不变的死寂。 他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林三千认为自己本该害怕,但实际上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能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他的情绪似乎在迷宫里走丢了,他感觉不到不安、恐惧、紧张…就像被裹了一层塑料膜,他和他的感受被隔离开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迷宫里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推开了多少扇玻璃门。 直到他推开一扇别无二致的门,门内遗落了一双镣铐,林三千空洞的眼神才稍微出现了些光亮。 他走近镣铐蹲在地上,这双镣铐他见过,曾经它栓在蓝的脚踝上。 脚镣旁散落许多烟灰,空气里有淡淡的「蓝色黎明」味道。 这是蓝被封印在镜子里时经常待的地方吗? 林三千抬头,看到贴了一整面墙的素描。 这一瞬间,他丢失的情绪像潮水般重新涌来,像旋涡一样将他卷入其中。 每一幅素描上都是他。 三千不久前还问过蓝,在他不照镜子的时候,蓝如何打发时间。 蓝当时“嘻”了一声含混过去。 原来如此。 蓝自己待在镜子里的时候,会一遍又一遍画下他照镜子的模样。 三千每次照镜子的表情蓝都不会错过,并将这些画面存入记忆里,在等待的漫长时间里重新浮现在画纸上。 无数次重复,无数张素描,循环往复的等待。 三千将手贴在素描上,蓝的情绪从纸张渗透指尖,像奔流的血液直涌向他胸腔最深处。 这些素描都是两张两张贴在一起。 因为每次三千照镜子时总是不太开心,左边的素描真实呈现了三千难过的表情,右边的素描经过蓝的细微调整,画里的三千唇角是微微上扬的。 蓝希望他的三千是开心的。 林三千指尖微颤,他突然很想见蓝,很想很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想。 可他环顾四周,周围除了循环往复的镜子迷宫外,什么都没有。 他从接连不断的镜子里,看到了无止无尽的死寂和孤独。 不安的情绪后知后觉涌来,将他密不透风包围。 林三千开始在镜子里奔跑,他迫切希望找到迷宫的出口,他想要快一点从迷宫里出去。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无法逃离迷宫,蓝将再也见不到他。 可他无论怎么跑都找不到出口,就好像陷入母亲死亡暴雨夜的梦境,他无法逃离大火蔓延的走廊,越挣扎陷得越深… 他像祈祷一样在心里无数遍默念:“蓝。” “三千,我在,别怕。” 蓝的嘴唇轻轻覆盖三千颤抖不止的睫毛,“别怕,做噩梦了吗?” 自从24小时出现在三千的世界后,他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随意进入三千的梦境了。 他能做的,只有在三千陷入噩梦时把他叫醒。 实际上,这是他们同居后三千第一次被噩梦魇住。 林三千睁开眼睛,因为喘I息胸口起伏不断,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旅馆房间没有窗户,他一下子无法分辨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蓝牢牢的将他抱在怀里,他终于从无止无尽的不安中找到安全感,在对方的肩膀上松了口气:“蓝,我梦到…” 他话没说完,手机响了。 是林夫人打来的电话。 “三千?你在哪?” 电话那端林夫人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着急,往日的从容优雅荡然无存。 林三千愣了一下:“我和朋友正在…外边,怎么了?” 他预感林夫人那边出了什么事。 “你还好吗?”林夫人又问。 林三千有些困惑:“我很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夫人显然松了口气,她稍作停顿调整状态,语气终于平缓下来:“我做了个噩梦…” 林夫人话说到半又顿住,林三千握着手机耐心等待对方整理好情绪。 “三千,我梦到你也消失了…” “和我两个孩子一样,我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你。” 尽管语气已经平静下来,林夫人的声音还是有些抖。 “他们告诉我你在,可我看不到你。” “有个人在家里,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他是另一个人。” 林夫人有些混乱的描述自己的梦境,她强烈的不安感从无序的话语里清晰传来。 “不会的,那只是噩梦,我现在很好。” 林三千垂下眼睫,想起刚才自己的梦境,语气平静的安抚林夫人。 短暂的沉默后,林夫人终于重新冷静下来:“我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孩子的绝望,三千,答应我你会好好的。” “我答应您,”林三千说,“待会我就回去看您。” “没关系,知道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带着朋友好好再逛逛津城,约会愉快。” “好的。” 挂断电话后,蓝和三千又在旅馆的床上温存了一阵。 蓝将三千抱去浴室,淋浴淅淅沥沥的声音里,三千轻描淡写的将刚才梦的内容告诉蓝听。 “蓝,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三千凑到蓝的耳边说,声音和淋在他们身上的水一样,潮湿温热。 蓝贴着他的脸:“你说那些素描吗?” “嗯,带不出来有些可惜。” “不可惜,以后我每天都给你画,”蓝说,声音低低的,“各种姿态和表情的。” 三千看着他,无声的说了句:“你真欲。” 两人又吻在了一起。 越过蓝的肩膀和氤氲的水汽,三千在浴室的镜子里看不到自己的镜像。 “三千,看来规则已经加快步调了,我们必须赶在它之前。” …… 收拾好自己后,林三千到底还是回了林宅一趟。 林夫人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他们像往常一样安静的享用午饭。 “三千,新年的时候回家住一阵吧?”林夫人主动说。 三千扬起唇角:“没问题。” 顿了顿他又想到什么,突然说,“我可能会带朋友回来跨年。” “那太欢迎了,”林夫人笑,“津城每年的跨年烟火很漂亮,可以带朋友去看看。” 林三千点头,眼中闪过温柔的光泽:“他一定会喜欢的。” …… 从津城回来后,林三千频繁的梦到自己被锁进镜子迷宫里。 规则的副作用在加剧,他的镜像也变得越来越淡。 蓝能感觉到三千的存在感在消逝。 三千和蓝都在寻找相关线索,他们预想出最坏的情况,是规则为了遵循某种秩序的平衡,林三千会代替蓝成为镜像。 规则是想让他和蓝互相争夺残杀? 母亲和镜像人的情况似乎能证明这一点。 但这次规则似乎失算了,三千和蓝之间不可能出现互相抢夺的情况。 绝对的信任让他们免于互相猜忌的担忧,但现在他们也没办法阻止副作用的侵蚀。 “千万不能让三千死掉,包括他想杀死自己,你也必须阻止…” 蓝一遍一遍回忆他进入三千梦境时,和母亲镜像的对话。 这句话里似乎包含了很重要的信息,本体出于某种目的可能会自杀。 这也刚好和他存在的规则背道而驰。 “——不能让本体死亡。” 这是写在他基因里的信条。 与此同时,发生在三千身上的意外事故越发频繁,蓝的身上隔三差五伤痕累累。 好在蓝虽然越来越像人类,但他感知痛觉的神经依旧不存在。 林三千开始思考,这些意外事故和规则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规则副作用的一部分,还是说,它和规则是对立的? 他们掌握的信息杂糅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毫无头绪。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小半个月。 直到十二月初,从极光城创作回来的姜粥敲响林三千办公室的门。 “请进,”林三千有些出乎意料。 短暂的寒暄后,他看向手里抱着一本书的姜粥,“在极光城一切都还顺利吗?” 姜粥点头:“极光城的文化风俗神秘又很独特,阿落的外曾祖母人也很好,告诉了我很多外界文献资料查阅不到的历史和故事,在那儿的创作很顺利。” 姜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将手里的书递给林三千,“之前您给了我很多创作上的帮助,现在作品出来了,您不介意的话,我想给您一份留作纪念。” 林三千接过姜粥的书:“谢谢,我对这类题材的作品很感兴趣…” 看到书名的一瞬间,林三千愕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因为这本书叫做《镜像人》。 作者有话要说:  蓝:知名女装大佬画手太太 …… 其实这章除了规则别的都挺甜的对不对(小声 规则作为这本书唯一的反派,应该活不过三章。 第28章 真相 林三千不记得姜粥之后说了什么,也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迫不及待的翻开《镜像人》,纸张在他手下哗哗直响,随着剧情进展,他翻书的手指颤抖得越发厉害。 林三千很快翻完不到二十万字的小说。 随后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迅速流向四肢百骸。 他用了十分钟才稍微平复自己的情绪。 书里主角的遭遇与他和蓝的情况十分相似。 主角遇到了自己的镜像复制人,可完全不同的是,主角和自己的镜像始终处于争夺存在权的相杀立场。 剧情给出的设定是,如果在时限之内无法抹除镜像人的存在,主角将会代替对方成为镜像,被困在永无止尽的镜子世界里。 于是整本书的大部分剧情,都在描述处于混乱癫狂状态下的主角,想尽方法试图杀死镜像人。 可他无数次的谋I杀,只换来了镜像人无数次复生。 人类注定无法杀死自己的镜像。 唯一的办法只能杀死自己。 本体的死亡导致镜像彻底消逝。 书中主角在经历一系列绝望的挣扎后,终于决定杀死自己,以此摆脱被永恒困在镜子里的命运。 难道只是巧合吗?或是自己将亲身经历投射到幻想作品里? 林三千认为并不是,因为书里的很多细节,包括雷暴雨天气镜像出现、镜像替本体承受所有伤害…都与他和蓝的情况完全符合。 短暂的犹豫后,林三千拨通顾落的号码。 “林教授?”顾落有些意外,毕竟林三千很少会给人打电话。 林三千:“打扰了,我没姜粥的电话,所以只能过来问你。” 顾落更意外了:“粥粥现在在我身边,怎么了?” 她和身边的姜粥面面相觑,“稍等,我把电话给粥粥。” 姜粥接过电话,有些懵逼:“林教授,是出什么事了吗?” “关于《镜像人》这部作品,”林三千顿了顿说,“这么说可能很冒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它的创作背景和灵感。” “创作灵感源自极光城的传说,阿落的外曾祖母给我说了很多关于当地古老巫术和献祭的故事,我选取了其中一些素材作为背景。”姜粥如实说。 林三千:“镜像人的设定,是极光城传说里真实存在的吗?” “是的,但这些传说好像无法在现有文献资料上查阅到,是外曾祖母口述的,”姜粥说着,对林三千突然的提问有些忐忑,“是其中设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林三千:“作品很好,是关于我自己的事…如果你们方便,我希望能见面聊一聊。” 姜粥和顾落对望一眼:“当然可以,我们今晚就有时间,林教授也在研究相关领域的课题吗?” 这是她能想到林三千看完书后想要见面的唯一原因。 “不是,”林三千喉头发紧,握着手机的指节在不自觉用力,“我们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他说的“我们”,他和蓝。 “啊?”姜粥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三千沉默一瞬:“我,和我的镜像人,现在面临了同样的状况。” …… 蓝贴身穿着灰蓝色衬衫,外边套了件灰色长款修身风衣。 嘴唇依旧涂成蓝色,脖子上没戴choker。 他坐在餐厅角落靠窗的位置,昏暗的光线打下来,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脖子上凸起的喉结,让他呈现性别暧昧的美。 摆在他面前的玻璃杯上印着浅淡的蓝色唇印。 顾落和姜粥的目光在林三千和蓝的脸上流连,两位女士都呆住了。 蓝姿态从容,朝两位女士笑着说,“初次见面,希望没有吓到你们。” 顾落愣愣的眨了眨眼睛:“你是林教授的…镜像人?” 蓝点头:“可以叫我蓝。” “天啊…要不说我还以为你和林教授是双胞胎。” 顾落说着,又再次细细的打量蓝。 虽然蓝留着齐肩长发涂着口红,穿着也偏于中性,身上有种性别暧昧的神秘感,但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很A。 “冒昧问一下,学校传说的那位「骑着小电驴的蓝裙子小姐姐」难道就是…?” 眼前所见过于离奇,姜粥看着两个五官轮廓一模一样的人眼睛发直,完全没缓过来。 “是我。”蓝坦荡荡甚至有些得意的说。 姜粥低低的“啊”了一声,随后捂着嘴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抱歉。 顾落有些犹豫的开口:“那学校里流传林教授和…” 林三千点头,语气自然:“没错,蓝是我的恋人。” 两位女士再次瞪大眼睛。 短暂的沉默后,林三千直切正题:“所以,我和蓝想知道剔除小说的幻想成分后,更多关于镜像人的真实细节。” 他简单的说了一下现在两人面临的危机,两位女士喝了些酒冷静下来,也渐渐适应眼前的离奇。 “镜像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蓝问。 规则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抹掉了他存在本身的真相,他在梦境里对镜像母亲问过同样的问题。 “你居然不知道吗?”顾落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但还是继续详细解释说,“按照外曾祖母的说法是,镜像人的出现,是因为西里柯平原南巫族人血脉里的诅咒。” 她说:“传说南巫族人当年和邪神进行交易,但后来又单方面毁坏契约,导致邪神受到重创,邪神毁灭前下了最狠的诅咒惩罚背信弃义的南巫族人,于是诅咒便永生永世留在那个倒霉部族的血脉里。” 蓝:“所以我的存在本身是诅咒?” “可以这么说,”她看了蓝一眼:“作为背叛的惩罚,南巫族人的后代成长到一定岁数后,就会出现镜像人。” 林三千的目光望向餐桌上的玻璃花瓶。 花瓶里插着一枝仿真蓝色绣球花。 蓝色绣球花的花语正是背叛。 “因为这个诅咒,南巫族已经灭绝几百年了,”顾落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连,“破除诅咒的办法只有本体死亡,为了防止诅咒流传让更多无辜的灵魂受到污染,南巫族人在几百年前选择用大火烧死自己和同胞,名为为了自由的献祭。” “外曾祖母告诉我们,他们的献祭仪式选在一个冬至的夜晚,在最漫长的夜晚,大火烧了一天两夜,火势直到次日黎明才熄灭。” “也有流传说那场大火里有幸存者,有人看到北边的旅人经过被大火烧毁的平原,抱走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之后没人知道那个旅人去了哪里,所以镜像人仍然存在的传说就流传了下来,这也是粥粥小说的创作背景。” 顾落说到这里顿住,她又叫了一杯啤酒。 林三千:“镜像人出现后,会取代本体的存在?” 顾落点头:“没错,二者身份会调换,本体将被锁在镜子里成为镜像,镜像人则成为真正有血有肉的人,在现实世界存活下去。” 蓝:“如果镜像人不愿意呢?” 顾落摇头:“取代本体后,镜像人将忘记自己是镜像人的事实,还会丢失对于本体的记忆。” 一瞬间,空气安静下来。 顾落看着两人,将没说出口的话吞回肚子里。 有些话明说就太残忍了,彼此心知肚明。 一旦取代发生,林三千将会被锁进镜子里,而他的蓝将忘记自己曾是镜像人,也忘了他的三千。 顾落继续说:“镜像人不能被杀死,拥有无限再生的能力,只有在取代发生前,本体的死亡才能导致其消亡。” “但因为镜像人承担了本体的伤害,寻常的意外很难导致本体真的死亡,只有本体选择自己杀死自己,否则…” 镜像人和本体是敌对争夺关系,这是诅咒的本质。 除非本体自杀,否则无解。 这些完美印证了镜像母亲的忠告—— “千万不能让三千死掉,包括他想杀死自己。” 因为杀死自己是本体唯一的出路。 众人又安静下来。 餐馆里客人们低低的说话声、欢笑声细细碎碎将他们包围。 热闹无处不在,可残酷的真相将他们密不透风包裹其中。 “所以,《镜像人》的主角最后选择了死亡,”林三千打破令人无法呼吸的沉默,声音很平静,“比起被困在镜子里,死亡确实比较轻松。” 桌子底下,蓝拽紧他的手,且不自觉的用力。 这次反了过来,三千在他掌心轻柔的画圈圈,他让蓝不要害怕。 “小说是这样的,可是林教授你…” 姜粥看了过来,随后悲伤的移开视线。 林三千笑:“我当然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答应过他的蓝,不会自己杀死自己。 顾落担忧的看过来:“难道你打算让他…” 林三千知道顾落想要说什么,摇头:“我想和蓝一起活下去。” 顾落皱眉思索了片刻,最后望向林三千:“林教授,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从小听外曾祖母故事长大的她,对蓝的存在始终忌惮。 三千和蓝对视了片刻,林三千点头:“当然可以。” 离席前顾落看了蓝一眼:“抱歉,借你家教授一会儿。” 蓝开玩笑说:“记得还就行。” 可他到底没办法笑出来。 餐馆的露台上,姜粥也披了外套跟过来。 顾落面色冷峻:“林教授,他…真的信得过吗?” 因为蓝作为镜像人,只要林三千不选择自杀,他就是利益既得者。 即使过程痛苦,在林三千消失后他也会忘记一切。 林三千丝毫没有犹豫,笑说:“我连我自己都信不过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顾落说到一半又摇了摇头,“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选择题,怎么选都很残酷。 林三千:“我想和蓝去一趟极光城,然后见见你的外曾祖母。” 顿了顿,林三千又很抱歉的笑说,“如果她愿意见我和蓝的话。” 顾落重重的呼了口气:“我相信外曾祖母她很乐意看到你们。” 顾落想了片刻,很周全的说:“蓝的机票问题我也可以解决,这个可以交给我。” …… 林三千随顾落到露台后,餐桌上只剩蓝一个人。 他望向窗外,暮色降临,街上的路灯陆陆续续亮起。 灯光在落地窗上映出他的镜像。 蓝静静的看了会儿,收回目光望向身侧空掉的座位。 他把杯里的酒都喝了。 他和三千第一次见面,就承诺对方—— “我不可能让你死。” 蓝的唇角扬了扬,弧度看起来很悲伤。 他想,他或许再也没办法这么承诺三千了。 这句话对三千而言,是诅咒。 他或许不该从镜子里出来。 他或许是三千的厄运。 他或许… “蓝,你不是我的厄运。” 林三千已经回到座位上,握住蓝的手,目光坚定,“答应我,不要有任何责备自己的想法,也不要害怕。” 蓝回视他:“嗯,我答应你。” 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存在对于三千的意义。 彼此的重要性,双方都不会怀疑。 从餐馆出来时,下雪了。 两人紧紧挨着走进雪幕。 这样的雪夜,慢慢走回家要比打车舒服。 “以前规则在暗我们在明,现在我们知道了规则的目的,”林三千说,“也算向前迈了一步。” 蓝牵着他的手,不知道是蓝变暖了还是他变冷了,现在他们的温度变得很接近。 三千继续说:“我们去极光城说不定能有办法,我不会和规则玩这种选择题的游戏。” “如果真要选的话…” 蓝的脚步微顿,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他转过来看着三千,“我选择让规则去死。” 林三千笑出声。 蓝却没有笑,他的的气息逼近,深深吻住三千的嘴唇。 他们的吻总是很长,吞下彼此的呼吸。 雪下得更大了。 纷纷扬扬,把冬夜照得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蓝:第一次坐飞机,怎样装作经常坐的样子? …… 今天过剧情,把规则都说明白啦,有点刀的样子。 我会双倍甜回来。 谢谢喜欢三千和蓝,笔芯。 感谢在2021-07-14 21:19:23~2021-07-15 21:5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鸡该睡觉啦、白花花的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瑾 27瓶;不靠谱 10瓶;黑桃白柳我的好大儿 5瓶;深深浅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破解 知道自己的本质是诅咒后,蓝更常想起镜像母亲的话—— “千万不能让三千死掉,包括他想杀死自己,你也必须阻止…” 他存在的最重要的规则,是不能让三千死亡。 保护三千是他作为镜像人的本能。 而诅咒源于邪神对背叛者的惩罚。 邪神是憎恨背叛的。 可如果身为诅咒的他,背叛了自己的本能呢? 这样,规则是不是就逆转了? 自从那天和三千在雪夜拥吻后,这样的想法时不时就会冒出来。 但蓝没办法百分百确定,他不愿意三千承担不确定的风险。 一周后,顾落通过特殊手段搞定了蓝的签证和机票。 十二月中旬,四人坐上飞往西里柯的飞机。 飞机降落的时候,不到下午四点。 这日天气晴朗,处于北地的极光城迎来了短暂的黄昏。 三千给第一次坐飞机的蓝选了靠窗的位置,飞机低飞掠过平原上空的时候,三千替蓝拉开遮光板。 冰封的湖面凝固成一望无垠的冷蓝色,静谧开阔,远处是尖耸的山峰和白色的森林。 透过窗玻璃,蓝的影子映在这样无垠的广阔上,林三千的镜像却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们剩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两人的推测没错,交换很可能发生在冬至的夜晚。 顾落告诉过他们,几百年前南巫族人是在冬至的夜晚烧死自己、烧死流淌在他们血液里的诅咒,进行自由的献祭。 所以冬至一定是个特殊的时间节点。 也正是因为当年那场献祭,作为诅咒而生的蓝讨厌黑暗,讨厌夜晚,选择在夏至这天出现在三千的生活里。 好像一下子,所有事情都有了原因和解释。 从机场出来后,一行人在城区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他们要开数十小时的车去往南边内陆。 顾落的外曾祖母居住在远离人群和城市的平原深处。 开车的任务很自然被蓝包揽了。 “林教授,你家蓝真的可以…”顾落看向坐在驾驶坐上的蓝,眼神表示怀疑。 林三千点头:“他车技很好。” 说着,他的目光和蓝对上。 蓝笑,三千也笑。 三千知道如果两位女士不在,蓝一定会补充一句:“各种意义上的车技。” 想到这里,三千的耳根自己红了起来。 蓝的喉结也滑了滑,他又多看了三千两眼,才意犹未尽的移开视线。 随着海岸线的消失,他们深入冬日人烟稀少的平原内陆。 西里柯平原南部内陆在古老的传说里是一片被诅咒的大地,终年干旱少雨,因为过于干燥降雪也很少,湖泊几乎干涸见底,所剩不多的水凝固成坚硬如岩石的冰面,天空低沉灰暗,大地一望无际的荒芜广阔。 林三千靠在副驾驶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自从规则的副作用开始加剧,他每天清醒的时间在缩短。 身上总是冷冰冰的,却感觉不到难受,感官在逐渐退化,他甚至怀疑自己会永远这样冷冰冰的沉睡下去。 蓝看三千睡着了,把车里的暖气调高,还给他裹了毛毯子。 虽然他知道现在的三千已经失去了人类感知冷暖的敏锐。 蓝的车技依旧快且稳。 漫长的黑夜到来前,一行人抵达顾落在地图上画圈的地方。 那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庄园,地图上并没有明显标注。 顾落领他们走进暖气很足的屋子,一位满头白发、但穿着优雅得体的老妇人迎了出来。 她深邃明亮的目光在蓝和三千脸上流连,面露笑容:“相信两位就是林教授和蓝先生。” 外曾祖母并没有对镜像人表现出过分的好奇,始终保持礼貌教养的姿态欢迎顾落的朋友。 “现在天这么冷,来一趟不容易,过来喝点热茶吃些点心吧。” 宅子里已经准备了下午茶,一行人落座,外曾祖母目光和蔼的看向林三千:“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我的祖母曾给我看过南巫族人的画像,记忆里他们的五官轮廓和林教授很相似,好看得让人过目难忘。” 林三千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又谦虚的笑笑:“谢谢。” 外曾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但性格和年轻人一样十分好相处,下午茶时间短暂的寒暄后,她半开玩笑的看着两人:“听阿落说,你们是恋人关系?” “是的。” “是的。”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林三千愣了一下,蓝笑了。 林三千面对长辈的询问,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蓝脸皮倒是比他厚些。 “真是奇迹,”外曾祖母感慨的看向两个年轻人,“在我听过的所有传说中,从未出现过镜像人和本体恋爱的先例。” “二者立场相对立,基本注定了镜像人和本体是敌对的关系。” “假如知道一切的真相,你还会选择出现在林教授身边吗?”外曾祖母转向蓝,目光敏锐。 三千也同样看过来,蓝接住他的目光,诚实的说:“不会。” 虽然他答应过三千,不会责备自己,也不会害怕,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想过这个可能性。 听到这个答案,林三千的手指轻微颤了颤。 “但前提是,我确实没有任何破解规则的办法,”蓝握住三千的手,“可只要出现一点可能性,我还是会选择出现在三千身边。” 林三千的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外曾祖母点头:“阿落告诉我,你并不知道诅咒的目的,这和之前镜像人的情况并不符,他们从一开始就清楚必须和本体争夺存在权。” 蓝说:“我在三千的梦境里见到过母亲的镜像人,她认为是规则故意隐瞒了我。” 外曾祖母:“我猜想是因为你爱上了本体,让诅咒预测到你很可能会为了保护本体而选择自我消亡,所以从一开始,就把最核心的目的从你的认知里抹掉,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引诱本体完成契约,以此达成诅咒的自保和延续,诅咒很狡猾的。” “但诅咒显然没预测到你的决心,这才是最危险的东西。” 外曾祖母又将目光转向林三千,“听阿落说,你并不打算用采取自杀的办法自保。” 林三千目光坚定:“是的,我想和蓝一起活下去。” 外曾祖母看着两人:“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破解的办法,当年南巫族人为什么要选择用这么惨烈的献祭方式?”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茶水落入瓷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令人无所适从的沉默里,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 蓝打破沉默说:“也许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他们镜像人做不到。” 外曾祖母深深的看了他片刻。 此时太阳已经落入地平线之下,荒原迎来了漫长的夜晚。 庄园被暖黄色的灯光照亮。 “晚饭时间到了,我们先去用餐吧,不按时吃饭的可不是好孩子。” 说着外曾祖母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转过头对蓝说,“蓝,饭后你和我到书房一趟,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就你自己。”她补充说。 三千和蓝对视了一眼,蓝点头:“没问题。” 庄园的晚餐很丰盛美味,饭后还有诱人的甜品。 三千像往常那样,把自己那份甜品留给了蓝,蓝则一心一意给三千剥水果,还像开屏的孔雀那样把水果送到三千嘴边。 外曾祖母看在眼里,笑了起来:“我原先以为阿落和粥粥是最黏的恋人,直到看到林教授和蓝先生。” 林三千红了脸,顾落则啧啧啧表示抗议。 像所有好客的主人一样,外曾祖母为他们推荐当地值得观赏游玩的景致。 “再往西南方向开车一百公里,有一片终年不冻的温泉湖群,这在干旱的西里柯内陆简直可以称得上奇迹,现在这个季节,如果运气好还能在湖畔看到极光在夜空跳舞。” “温泉湖群旁有一座废弃的小教堂,夏天的时候偶尔会有新人过来拍婚纱照。” 听到这里,蓝咬冰淇淋的动作顿了顿,冷蓝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唇角也不自觉微微向上扬起。 “教堂的旧址正是传说里南巫族人进行自由献祭的地方,我想你们会感兴趣的。” 晚餐在轻松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饭后,蓝和外曾祖母单独去了书房。 门合上的一瞬间,外曾祖母脸上温和的笑消失了,她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蓝:“你已经猜到破解规则的办法了?” 下午茶时听到蓝的反驳,她心里已经有了数。 蓝:“背叛需要由我亲自来完成,对吗?” 外曾祖母望着他的眼睛,没点头,但也没说出反驳的话,她默认了。 蓝笑:“看来猜中了,我果然很擅长对付规则呢。” 短暂的沉默后,外曾祖母说:“没人有机会证明破除镜像人诅咒的办法是否真的有效,除了你。所以这相当于一个实验,所有风险都需要你来承担。” “不过,所有诅咒的逆转原理都是相似的,就是诅咒本身进行自我背叛,诅咒的约束能力将会因此失效,我相信镜像人的诅咒也不例外,”她继续说,“所以当年南巫族人没办法破除诅咒,因为他们无法和立场敌对的镜像达成共识,镜像人无法做到,本体更不可能。” 紧闭的窗户将书房变成密闭的空间,荒原刮起大风,宅子外的橡树枝像鬼影一样交错摇摆不止。 房内暖炉烧得旺,温暖静谧如春。 蓝和外曾祖母确定了所有步骤和细节,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 像一场不可告人的实验计划。 “记住,风险非常大,”外曾祖母取来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暂时不能让林教授知道计划,双方达成共识容易被规则洞悉目的,有可能导致「计划」失效,谨慎起见,只能先瞒着他。” 蓝打开盒子看到手I枪的瞬间,眉头到底拧了一下。 外曾祖母看出了蓝的担忧:“放心吧,在完成交换之前,只要你在,本体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而且在这儿配枪是合法的。”她又补充说。 蓝用手指轻触冰冷的枪口:“谢谢您。” 外曾祖母再次深深的看着他:“原则上,人类是不该相信镜像人的,可你让我意外。” 蓝笑:“我很荣幸。” “但…你确定林教授可以做到吗?只要他想不起来…你就回不来了。” 外曾祖母看起来永远是优雅且不动声色的,但此刻她眼底有悲伤和担忧涌动。 蓝没有丝毫犹豫:“三千会记起来的。” 他的目光变得温柔,笑容也是:“我相信我自己。” 外曾祖母也笑了:“祝福你们。” 收好武器,蓝正要离开书房,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头:“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请教您。” “怎么了?” “我想知道,附近哪里可以买到戒指,求婚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准备好求婚了吗? 蓝:嗷嗷嗷嗷我可以! …… 今天卡了很久晚了QAQ 破解规则先不明说,但我相信会有小可爱猜出来的。 明天不出意外,会有求婚情节(可能直接结婚了也不好说呢 第30章 求婚 外曾祖母愣了一瞬,笑了:“首饰店预定的话,估计要到冬至之后才能拿到戒指,你如果急着用,我可以把庄园的制作工坊借给你,里边设备齐全,应该可以满足你的需要。” “那太好了,谢谢您。”蓝说。 “期待你和林教授的婚礼。” 蓝从书房出来后,直接由管家送到地下一层的制作工坊。 如外曾祖母所说,这里一应设备齐全。 工作台、吊机机针、锉刀、组合焊具等虽然落了层灰,但都能正常使用。 管家边帮忙清理,边周到的问:“先生需要什么制作原料,我也可以为您准备。” 蓝想了想说:“晚餐上喝掉的啤酒瓶子就可以,麻烦您了。” 管家有些意外,但职业素养让他不动声色的应下:“好的,我这就去为您取来。” 这款啤酒瓶由冷蓝色玻璃制成,蓝看中它的颜色及独特的瓶口设计,作为戒指的原材料正好。 蓝小心的将瓶子砸开,完整取出酒瓶瓶口。 它的瓶口直径较一般酒瓶小很多,蓝试了一下,套在自己无名指上刚刚好。 蓝将瓶口反复切割、打磨、抛光。 两个小时后,一枚朴素又别致的冷蓝色玻璃戒指终于完工。 他将戒指对着光线看了片刻,唇角微微扬起。 灯光下,戒指散发的光泽和他们瞳孔颜色很相似。 管家还贴心的替他取来戒指盒:“祝您求婚顺利。” “谢谢。” 蓝将戒指盒放在外套风衣口袋里,朝他和三千的客房走去。 …… 晚饭后,林三千在顾落的邀请下参观庄园。 蓝一直没从外曾祖母的书房出来,他有些心神不宁。 晚十点,不寻常的困意汹涌而来。 规则的副作用在加剧,林三千脚底有些打飘。 他谢过顾落姜粥,独自回到安排好的客房躺下休息。 荒原夜里起了大风。 摇曳的树枝敲打着客房的窗户,咣咣咣响个不停。 阴云被狂风吹散,苍白月色照向荒原。 透过窗玻璃,树影斑斑驳驳覆盖在林三千身上。 神志迷糊的他,错觉有无数双恶灵的手从月光里伸出来,一遍遍摸着他的身体。 又好像他被恶魔抓在手掌里,无法挣扎解脱。 林三千像小时候那样蜷缩作一团,屋里暖气很足,但他还是严严实实裹紧被子。 他像祈祷一样默念着他的蓝,希望以此获得力量。 他想等他的蓝回来,可困意不顾他的意志,将他带到了梦境里。 梦里他又来到了镜子迷宫,不再恐惧。 可他的开心、期待、希望也随之消失不见。 所有感官和情绪被剥夺了,归于死寂。 林三千感觉自己在虚无中不停坠落。 直到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压倒而来,林三千放松嘴唇接纳入I侵的吻。 几乎是一瞬间,坠落感停止,他消失的感官和情绪回归。 林三千是在自己无意识的声音里醒来的。 他吞下令人脸红的声音,呼吸依旧很急。 “三千,我回来了。” 蓝贴着他的嘴唇,声音干燥沙哑。 “嗯,”三千短促的笑了一下,“等你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蓝揉了一把三千睡乱的头发:“刚才去准备了些东西,所以回得晚了。” 他面色温柔又郑重,看着刚刚醒来、眼睛里满是水雾的三千,以半跪的姿态拿出兜里的小盒子。 林三千愣了一下,这下彻底醒了。 他预感到了什么,心脏开始砰砰砰狂跳。 耳根和眼角也随之红了。 “林教授,可以娶我吗?”蓝打开盒子,认真的对三千说。 窗外风止了,月光照在蓝酒瓶制成的玻璃戒指上。 本该冷郁的色泽在夜色里异常温柔。 林三千看向戒指,又将目光对上蓝同样色泽的眼睛。 一瞬间世界静止了。 半晌,林三千愣愣的开口:“从哪弄来的?” “我亲手做的,不花钱。” 三千笑了,眨了眨眼睛说:“我娶你的话,不应该是我给你戴上吗?” “嘻,”蓝也眨了眨眼睛,定定的看着三千,“伸手。” 他的声音总是充满蛊惑和撒娇的意味。 从最开始三千就知道,他可以拒绝任何人,但他从来没办法拒绝他的蓝。 他也不可能拒绝蓝。 林三千唇角扬了扬,最后没憋住笑了。 他依言伸出左手。 他说:“好,我娶你。” 蓝却没立刻把戒指套到三千手上。 他将玻璃戒子从盒里取出来,含在嘴里。 拢了拢垂在肩膀的长发,最后神色虔诚又温柔的低下头。 冰凉的气息落下。 蓝咬上三千的无名指,用嘴唇和舌头为他戴上婚戒。 潮湿鲜明的触感缠绕而上,林三千在细细颤抖。 细小的蓝色火花从指尖烧上手心、手腕…点燃每一寸皮肤,蔓延所有感觉神经。 火花在三千身上烧成大火,吞噬掉干燥寂静的屋子,烧向窗外整片荒芜的原野。 整个世界都在蓝色火焰中化为灰烬,呼吸像燃烧发出的声音噼啪作响。 “三千,既然答应了娶我,那今晚我们就把所有新人都会做的事,做完吧?” 林三千闭上眼睛,轻轻笑了:“说得好像哪天晚上不做一样。” “嘻,”蓝像个得逞的小孩子,珍惜又愉快的抱着三千,“对自己不要这么克制嘛。” 林三千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感觉强烈。 沉睡的感官和情绪被唤醒,一滴眼泪无意识的从他眼角流下。 蓝吻掉三千的泪水。 不需要言语,他也知道三千此刻的感受。 他只是更用力的拥抱三千。 在失神之前,三千在蓝耳边问:“蓝,你找到办法了是吗?” 蓝看着他,沾染水雾的眼睛像春日融化的蓝冰。 “嗯,但暂时不能告诉你,抱歉。”蓝说。 “好,”三千抱住蓝的肩膀,“不要对自己道歉。”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三千又问。 “三千,记住我。”蓝再次咬住戒指。 三千看着蓝的举动:“求婚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不是,”蓝的神情认真、沉迷又专注,“我只是和所有恋人一样,想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三千笑了,他的皮肤越发滚烫。 他终于被这场蓝色的大火烧得神志不清。 在三千失神睡着之前,蓝说:“三千,记住我,等我。” 蓝已经对三千说过很多很多次「等我」。 他相信这会是最后一次。 毕竟,他们订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规则:因为作者发糖耽误进程,我只能延迟一章下线了。 …… 本来这章还有一半剧情,但是因为感觉这段很甜很美(还容易翻车)所以先发了,有点短小但很甜很甜对不对! 预计还有2-3章完结。 第31章 婚礼 早饭时间,林三千无名指上的蓝玻璃戒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恭喜你们,”外曾祖母由衷的称赞,“戒指很适合林教授。” “谢谢。”林三千耳根有些红了,他埋头继续吃他的烤面包片。 无名指上的戒指随着他的动作泛着暧昧的光泽,让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顾落开玩笑:“既然都求婚成功了,你们不举办个婚礼吗?” “我们打算在冬至那天简单的吃吃饭喝喝酒,再到火祭旧址去看看,就不需要牧师和仪式那些繁复的流程了。” 林三千和蓝对望了一眼,彼此已经商量过,毕竟蓝的身份也没办法进行结婚许可证登记。 顾落啧了啧:“牧师和仪式可以不要,但是可以预定婚纱嘛。” 蓝的眼睛亮了:“我想要。” 林三千愣了一下,笑说:“好啊。” “我认识一位设计师,她那儿有很多好看又独特的婚纱,而且主打蓝色系款式,工作室距离这里也就不到两百公里,待会我们去看看吧。” 顾落行动力极强,饭后亲自开车载着他们前往附近小城的婚纱设计工作室。 她应该事先交代过什么,设计师看到来试婚纱的蓝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意外和好奇,只是根据蓝的喜好热情的向他推荐婚纱。 “这些您都可以试一试,毕竟上身才知道是不是真的合适。” “好的,谢谢您。” 林三千看向蓝挑选出来的二十多套婚纱,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试穿一套婚纱耗时至少二十分钟,要把这些都试一遍少说也要花费七小时… 到时候天该黑了吧。 林三千自己倒不介意,对他来说看蓝穿上不同的婚纱是种享受,让他看一辈子都不介意的。 可这样很可能耽误了顾落和姜粥的时间。 蓝看出了他的顾虑,朝他眨眨眼:“林教授,你要不要也帮忙试一试?” 林三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蓝很自然的说:“你我各试一半,提高效率。” 说完他低低笑了笑,在三千耳边压低声音补充说,“主要是,我也想看你穿。”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和撒娇,林三千当然拒绝不了。 而且这个提议也没毛病,反正他们是一个人。 “好。” 三千很乐意给自己的“新娘”试婚纱。 这是林三千自从十九岁后,第一次再次尝试女装。 而且还是婚纱。 两人各自抱着婚纱进了同一间试衣间。 顾落目瞪口呆:“太犯规了,和自己谈恋爱未免太方便了吧。” 毕竟给自己的恋人试婚纱这种事,寻常情侣做不到。 姜粥笑:“不好说,他们进同一间试衣间说不定效率更低。” 不过姜粥猜错了,蓝在试衣间里除了借涂口红的理由亲了三千无数次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彼此给对方穿上婚纱,再一起从试衣间出来看效果。 两人试到下午三点半,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 最后蓝看中三千身上的婚纱。 慵懒的蓝色丝绸面料搭配个性的剪裁设计,没有一般婚纱的繁复华丽,却显得简洁又不羁。 “好看吗?” 蓝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好看。” 林三千刚想转身去看镜子,突然又想起自己的镜像已经消失了。 他的动作微微顿住。 蓝轻吻穿着婚纱的三千:“别着急,婚礼的时候我穿给你看。” 林三千笑:“很期待。” 确定了婚纱,林三千又去珠宝店登记购买对戒。 “先生,不好意思,按照最快的流程,您也得等15个工作日后才能收到对戒。”工作人员非常抱歉的告知林三千。 15个工作日,那绝对赶不上婚礼了。 蓝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林三千:“怎么了?” 蓝:“贵吗?” “挺贵的,”林三千如实说,“但我想给我们买。” 蓝笑:“嗯,迟一点好像也没关系。” 他相信用不了太久,他们就能一起戴上对戒。 …… 转眼到了12月21日。 冬至天亮得迟,蓝醒来时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他起身把外曾祖母给的小盒子装进牛仔外套兜里,对着将明未明的地平线发了会儿呆。 然后继续躺回床上,细致又沉迷的吻正在做噩梦的三千。 三千紧拧的眉头舒展开,睫毛像陷于泥沼的蝴蝶翅膀颤了颤,最后睁开眼。 “早安。” “早安。” “蓝,刚才我梦到你消失了,”三千尚未彻底清醒,眼睛里残留了些梦里带来的迷茫和悲伤,“梦里我知道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但不记得究竟是什么…” 蓝捋了捋三千柔软的短发:“不会的,你一定会想起我的。” 林三千:“那倒是。” “三千,今天是我们的婚礼。”蓝故意贴着他的耳朵说。 林三千的耳朵很敏I感,总是在他的蛊惑下诚实的给出反应。 小小的耳垂瞬间红透,滚烫的皮肤覆盖着细细的绒毛,像成熟诱人的果实。 “嗯,”三千眼里的阴霾散了,他用指尖轻触蓝左眼下的泪痣,“蓝,今天你是我的「新娘」了。” 那是他给蓝留下、独一无二的痕迹。 蓝拉住三千的手,吻上自己亲口戴上去的戒指。 “那,麻烦林教授给自己的新娘穿上婚纱吧。” 细小的蓝色火焰又在熹微晨光里燃烧。 柔软的布料像流水一样勾勒出蓝的轮廓,肩胛骨上的黑色小痣跳跃在蓝色火焰里。 先前林三千试过的婚纱,现在穿在蓝的身上。 林三千给他涂上蓝色口红,就好像对着镜子给自己涂一样。 “好看吗?” 蓝明知故问。 “好看。” 林三千很诚实的回答。 两人相视笑了笑,彼此都知道这个答案有多自恋。 自恋是他们人生里最正确的决定。 庄园里已经准备好早饭,外曾祖母请来了设计师,在餐桌上布置了鲜花和蛋糕。 “已经很久没机会见到结婚的新人了,”外曾祖母举起手中酒杯,“祝福你们。” “谢谢。” 此时天空已经彻底亮了起来,荒原难得迎来晴朗的好天气。 “今晚说不定会有极光出现,”外曾祖母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又把目光移向蓝,“祝你们一切顺利。” 蓝笑:“我相信一定会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早饭后,蓝在绸缎婚纱外套上牛仔外套,开车前往附近城镇的酒馆。 这一次他和三千一辆车,顾落自己另驾车载着姜粥。 西里柯居民生活节奏缓慢惬意,酒文化历史悠久,这里的酒馆基本天亮后就营业。 他们抵达酒馆时,店里已经坐了好些过来喝酒小聚的人。 当蓝走进酒馆的瞬间,店里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 甚至有喝了酒的人吹口哨起哄:“看来又有一位漂亮的新娘逃婚和情郎私奔了。” “这个美丽的早上又多了个倒霉的新郎。” 在起哄声里,蓝还开屏孔雀似的挽住三千的手,让起哄声越发热烈。 三千定定望向和他逃婚的「新娘」先生,自己也笑了。 蓝的美确实像个奇迹。 牛仔外套与绸缎婚纱,喉结与口红,暧昧的神秘感与锋芒毕露的性感…各种矛盾在他身上呈现出独特的美。 也是,蓝的存在本身,对他而言就是个奇迹。 蓝朝三千举起酒杯:“祝我们婚后生活愉快。” 三千和他碰了杯,一口喝干净大杯啤酒。 “新婚愉快。” 顾落姜粥和他们也碰了几杯,这次和在冬都初次碰面不同,四个年轻人开始轻松热络的聊天。 聊天话题无关献祭和诅咒,都是寻常的恋爱、学业、工作和兴趣。 姜粥说自己下本书创作的灵感,顾落打算带姜粥去南边跨年,蓝考虑着婚后要想办法赚钱贴补家用,林三千则安静的听着,唇角一直不自觉微微扬起。 他有些晕眩,因为开心。 听着这些琐碎平常的对话,他感觉自己和蓝可以共度无数拥有彼此的日常。 他们会像所有恋人一样,在婚礼后分享彼此的人生,共同经营未来和生活。 太美好了。 就连窗外的阳光,都是这个冬天他见过最干净热烈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和蓝的身上跳跃。 这样让人舒服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四人在酒馆坐到下午,日落之前才离开。 结账的时候,林三千替酒馆所有客人买了单。 于是客人们纷纷举杯祝他们新婚愉快。 三千和蓝在众人的祝福中离开。 “你们处理好事情,早点回庄园,夜里挺冷的。” 此时风已经变大了,顾落嘱咐说。 按照计划,她和姜粥先开车回庄园,而三千和蓝则前往一百多公里外的温泉湖。 温泉湖是当年南巫族人烧死自己献祭的旧址。 所以这趟行程又被蓝称为特别的“蜜月”。 两辆车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蓝载着三千开往南边的献祭旧址。 很快,日光彻底被地平线吞没,黑暗降临荒原。 冬天的夜晚荒芜漫长,只有风声呼啸而过,寂静吞噬了一切。 林三千望着地平线最后一缕光线消失,汹涌而来的困意将他淹没。 他听到蓝在旁边说:“三千,先睡吧,还有两小时的车程,到了我叫你。” “嗯…”迷迷糊糊的应完,三千又挣扎了一下,“路上这么黑,你自己会害怕吗?” 他知道蓝不喜欢黑暗。 蓝笑:“你在身边我不怕的。” “嗯,好…”说完,三千就睡了过去。 蓝看着三千沉静的睡容,这次他把车开得很慢。 似乎并不想这么快抵达目的地。 荒野的公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 蓝有种错觉,车子一路开下去不要停,他和三千可以抵达时间尽头。 时间的尽头或许是永恒。 可他终究还是要停下,永恒只是幻想,目的地还在等着他们。 这一次,三千没再做噩梦,他什么都没梦到,睡眠深处只有无止无尽的安静和黑暗。 于是在他醒来的瞬间,被强烈的绿光刺得睁不开眼。 他下意识用手挡在眼前,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千,我们到了,外曾祖母说得没错,今晚可以看到极光。” 待他渐渐适应了光线,透过车窗玻璃,看到极光从地平线升起,像绿色的火焰在夜空里燃烧。 风停了,终年不冻的温泉湖群广袤静谧,倒影着漫天绿色火焰。 废弃教堂静立在绿色的夜空下,白色的墙体被镀上一层流动的绿色。 眼前的景致过于浩大诡丽,不似人间。 “我们下车吧。” 蓝将车停在公路边缘,声音平静。 “好。” 车外的荒原夜晚温度已经跌到零下二十度,可此刻他完全失去了感知冷暖的神经。 蓝拉着三千的手朝湖边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林三千想,他踩过的每处泥土,很可能混有无数族人的骨灰。 他们曾在几百年前的冬至夜晚,在这片土地上选择用火祭的方式烧死自己、烧死流动在他们血液里的诅咒。 名为自由的献祭。 但现在这片土地很平静,连风都静止了,只有漫天极光在流动。 “先不着急,我们看一会儿极光吧?” 虽然蓝没告诉过他计划的具体内容,但三千已经有所预感,他突然低声问,“蓝,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蓝脚步顿住,随后将手指放在唇边:“嘘。” 林三千的肩膀颤了颤,他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两人坐在湖畔,看燃烧的极光。 “三千,我在酒馆里说的都是认真的。”蓝突然说。 林三千怔了一下,笑了:“你说婚后赚钱补贴家用的事吗?” 蓝的表情很认真:“对啊,我在想是做街头画肖像的艺术家,还是开个直播间做美妆博主。” 林三千:“做厨师也行。” 蓝:“不行,我只想给你做饭。” 想了想他又摇头说:“那街头艺术家好像也不行,我也不想给别人画画。” “那看来只有美妆博主一条路了呢。” 两人坐在湖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会儿话,就像所有计划着美好未来的新婚夫夫一样。 荒野很安静,只有他们低低的讲话声。 时间过得很快,还有十分钟就要过十二点了。 两人很默契的沉默下来。 “三千,接下来我要做一件事情。” “嗯,我要怎么配合?” “待会我需要先把你的眼睛蒙上,”蓝像夏至舞会那天晚上,解开脖子上的蓝色丝绸choker,用它蒙住三千的眼睛,“你不许偷看。” 蓝说:“很快就会结束。” “嗯,”林三千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这是规则吗?” 蓝说:“不是,只是我不希望你看到这个场景。” “我该怎么做?” “记住我,等我,像你以前做的那样。” 蓝的气息逼近,他轻轻吻住三千的额头。 很短暂的吻。 眼睛被蒙住,剩下的感官变得敏锐异常。 林三千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紧接着,冰冷的枪口抵在他额头上。 就是刚才蓝亲吻他的位置。 梦里的母亲对他做过相同的动作。 林三千的睫毛在绸带下不停颤动,蓝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订婚戒指。 动作非常珍惜、怀念又温柔,蓝说:“别怕,我们订婚了。” 和他的动作不同,蓝的声音有些颤抖。 要完成诅咒的自我背叛,必须违逆诅咒的本能。 而镜像人的本能,是不让本体死去。 在镜像人企图杀死本体的那一刻,便完成了背叛。 诅咒的约束能力也随之失效。 蓝一手扣着扳机,一手拉起三千的手。 虔诚的,在他手背上吻了吻。 “我不怕,”三千在蓝的手心轻轻画圈,反过来安抚他,“我等你。” 还剩下最后半分钟。 彼此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林三千的睫毛再次颤了颤,荒原彻底静止了。 紧接着是扣动扳机的声音。 在子弹射出的一瞬间,蓝说:“三千,我爱你。” 枪声响彻荒原。 随后是密不透风的死寂。 林三千并没有感觉到被子弹打穿头颅的疼痛。 事实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 极光消失了,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 林三千像雕塑般静立了片刻,直到有磅礴雨水落下。 雨水滴落额头,顺着他的眼角流下,将他打湿。 束缚在他眼睛上的choker不见了。 林三千睁开眼睛,看到漫天蓝色的雨水落下。 整片荒原被雨水笼罩成明亮的蓝色。 一瞬间,他懵掉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最终章,蓝会回家的,别怕。 最终章大概周二晚上更,预计我又会像今天这样写很久。 正文完结后会有大量甜甜的夫夫日常掉落,纯甜那种,谢谢你们喜欢三千和蓝。 第32章 最终章 林三千彻底清醒过来时,正躺在庄园的客房里。 输液针头插在他手背上,一位护理师坐在不远处打盹。 屋里很安静,窗外风声不断,枯树枝咚咚咚敲打窗玻璃。 林三千盯着晃动的树影片刻,有些恍惚。 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躺在这里? 他只记得前不久为了做课题研究,他随顾落来到西里柯平原,但后来的事他都记不清了。 林三千正打算从床上坐起身,刚巧顾落推门而入。 “林教授,感觉好些了吗?” 林三千模糊的点头:“我…发生了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昨晚你到温泉湖畔的火祭遗迹考察,突然高烧昏迷了,”顾落端着药坐在他身边,“幸好有人开车路过把你救了回来。” 林三千主动拿过药,眉头皱了皱:“我自己去的吗?” “对啊,你去考察一直都是自己行动,”顾落奇怪的看着他,有些担忧的说,“林教授,你真没事吧?” 林三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 那儿什么都没有。 他迷茫了一瞬,微微扬起唇角:“没事,谢谢你。” 在庄园养了一周的病,林三千便告别外曾祖母和顾落姜粥,离开西里柯飞往津城。 新年就要到了,他答应过林夫人留在津城跨年。 飞机起飞时,林三千望向起伏的山脉和白色森林,心底涌起无法言喻的孤独感。 他的视线掠过窗玻璃上的镜像,和自己对视了半秒。 最后沉默着拉下挡光玻璃。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这种感觉太模糊了,就像忘记曾做过的梦一样,无法通过回忆想起来。 …… 林夫人看到三千回来十分开心,让厨师准备了一大桌好菜。 “就你自己吗?上次你说…” 林夫人说到一半,突然像失神一样顿住。 林三千耐心的等了片刻,却没等到下文,他看林夫人突然面露茫然,温声问道:“上次我说了什么?” 林夫人愣了会儿,摇头:“…我想说什么来着,突然忘记了。” 她奇怪的皱了皱眉,自己刚才怎么了?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在捕捉到前已经消失了。 算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晚饭后,林三千和林夫人聊了会儿天,他身体尚未痊愈加上路途劳顿,有些疲惫,于是洗了澡躺在床上。 就在他熄灯的瞬间,南面的天空突然“嘭”的一声响,夜空炸开蓝色的烟火。 时钟指向十二点,是津城每年惯例的跨年烟火。 林三千的心脏突然重重地跳了跳。 他愣愣的看向窗外。 接二连三的烟火升起、绽放、熄灭。 烟火燃烧的光短暂的照亮夜空、照亮他的卧室。 莫名其妙的怀念感流淌在林三千的血液里,让他不自觉走到窗边。 他往年很少看跨年烟火,他不喜欢这些短暂又热烈的事物。 他害怕看到它们在自己眼前消亡。 但今晚他却移不开眼。 他静静的挨着窗户,从烟火开始到结束,呼吸在窗玻璃上蒙了层白雾。 夜空重归寂静,空气里有燃烧的味道。 无法言喻的孤独和悲伤在寂静中蔓延。 好像他曾答应过谁要一起看跨年烟火,可那个人没出现,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守在窗边跨年。 可他寻遍记忆,根本不存在这个承诺、也不存在这个人。 林三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的眼泪,等他觉察时,眼角是湿的。 大概是风里有燃烧的灰烬熏眼睛吧,林三千想。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林三千发觉自己变得奇怪。 他总是感到不安,强烈不安时会下意识摸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好像那里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看到人群中有穿蓝裙子的女性走过,他会下意识回头,好像在寻找什么… 逛超市走到酒水货架会下意识多停留片刻,好像以往一定会买点什么… 经过公寓楼下的甜品站时,会有种走过去买两个冰淇淋的冲动… 可他其实很少去甜品站,虽然喜欢冰淇淋,但第二份半价的促销方式并不友好。 买一个不划算,买两个又吃不掉。 但这天他却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您好,请给我一份海盐甜筒,谢谢。” 甜品店小姐姐热情的说:“先生,我们第二份半价哦,买两个比较划算呢。” 林三千犹豫了片刻,点头:“好,那麻烦给我两份。” “好的,一共收您6元。” 大冬天的,林三千把两个甜筒咬在嘴里,冻得牙齿打颤舌头发麻。 本该甜甜的冰淇淋化在舌头上却觉苦涩,眼睛又不自觉的发热。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那天晚上因为吃冰淇淋胃疼得睡不着,他吞了两颗胃药后悔万分。 …以后再也不乱吃冰淇淋了。 这种毫无缘由的孤独感,渗透了林三千生活的所有细枝末节。 回到熟悉的公寓,他总觉得卧室的墙上原本贴了很多照片,至于是谁的照片想不起来了,只感觉现在被撕得空荡荡的。 衣柜里清一色是他的衬衫,只占了一小半空间,似乎少了很多谁的衣服。 厨房里也添了许多崭新别致的厨具。 好像是房东新近给他买的,可他平时不做饭,这么好的餐具恐怕要落灰了,怪可惜的。 林三千被毫无缘由、又密不透风的孤独和失落感弄得喘不过气。 于是他去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 心理医生试图通过催眠为林三千寻找症结所在。 他在医生的催眠引导下睡着,来到一处光线黯淡密闭的房间。 房间角落放着一个陈旧又巨大的衣柜。 林三千在福利院的时候被坏孩子锁进衣柜里欺负过,那段记忆痛苦又模糊,就像被封在磨砂玻璃盒里的标本,看得到轮廓却看不清内容。 他也忘记自己是被谁救的了。 林三千下意识朝衣柜走去,可每次他试图打开衣柜,就会从梦境跌落现实,催眠被迫中断,真相也无法解开。 医生只得给他开镇定的药物。 林三千依靠药物度过了这个压抑灰暗的冬天,他时常孤独得喘不过气。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冬都的降水开始增多。 一个阴雨未晴的午后,林三千等红绿灯时,突然看到马路对面的人群中闪过一把蓝色雨伞。 林三千不知道自己突然发什么疯,心跳砰砰砰在胸腔里狂跳,他全身血液逆流,在绿灯亮起的瞬间立刻踩着斑马线冲向对面。 甚至没注意避让右转的车子,被迫刹车的司机朝他狠狠咒骂。 林三千和司机道歉,蓝伞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整座城市也迅速褪色。 他回到办公室,白图南把蔡果带了过来。 在他现在的记忆里,蔡果是他回夏城为母亲扫墓时,偶然在福利院救下的小姑娘,后来小姑娘被白图南收养。 蔡果拥有绘画上的天赋,此刻她正趴在白图南的办公桌上专心画画。 蔡果看到林三千进来,很开心的朝他挥了挥手:“哥哥。” 林三千微笑着走过去:“可以让我看看吗?” “没问题。” 蔡果稍微挪了挪身子,让窗外的光线照进来,她的画展现在林三千眼前。 画面背景是一处破旧的站台,熙熙攘攘人群流动,人潮中站着一个穿蓝裙子的“女生”。 但蔡果没给他画上五官 ,脸上空白一片。 麻痹感从林三千脚底腾起,迅速游走全身。 嗡嗡声在耳畔响个不停。 林三千像石雕一样怔在原地。 “哥哥,怎么了?” 小女孩敏锐觉察到林三千情绪的波动。 某种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可他没办法说清到底是什么。 林三千拿起画,手指有些抖:“你见到过这个场景吗?” 蔡果摇头:“梦到过好几次。” “为什么他没有脸?” “梦里看不清。” “他是谁?”林三千的声音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颤抖。 蔡果继续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梦里印象很深刻。” 林三千对着画,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果果,可以把这幅画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 林三千把这幅陌生又熟悉的画挂在公寓的墙上,他时常对着画中没有脸的蓝裙子“女生”发呆。 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想起对方的五官轮廓,可每个下一秒都是茫然。 直到一天夜里,他照例坐在窗边静静的凝视这幅画。 城市的灯火把窗玻璃照亮,他转头望向窗外的瞬间,猝不及防和自己映在玻璃上的镜像对视。 他盯着城市灯火中的自己,在暧昧的光影里,这个影子渐渐和素描里无脸蓝裙子“女生”重合了。 那天夜里,林三千做了个梦。 他梦到熟悉的密闭屋子,梦到屋子角落老旧巨大的衣柜。 和数次催眠治疗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手腕上系着一条蓝色的丝巾。 林三千照例走向衣柜前,门上垂着一把略微生锈的锁头。 他迟疑半秒,轻轻叩响衣柜的门。 “请问,有人在里边吗?” 他把当下的情景和少年时期的伤痛记忆重合了。 可出乎他的意料,衣柜里发出响动。 紧接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自己的声音:“教授哥哥,你怎么把自己的新娘忘了。” 新娘。 这两个字化作热流渗透他的血液,涌向胸腔深处。 “别忘了规则,用choker蒙住眼睛,我才能告诉你该怎么做。” “…好。” 林三千像玩捉迷藏游戏一样,将套在手上的蓝色丝带解下,蒙住自己眼睛,系紧。 “你说过的,我每次总能给你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教授哥哥,我要给你找回丢失的新娘。” 话音落下的瞬间,是锁头弹开的声音。 林三千心脏剧烈跳动。 可是锁头落下,衣柜的门还是拉不开。 一个音节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梦境开始剧烈摇晃,随时都要崩塌。 “三千,想起了吗?你的新娘。” 我的新娘,我的新娘… 「别怕,我们订婚了」 在极光燃烧的荒野上,这句话为他的时间按下了暂停键。 林三千想起来了,他喉结疯狂滑动,几乎用尽所有气力轻轻的说:“蓝。” 他的新娘,他的蓝。 柜子拉开的一瞬间,梦境崩塌了。 林三千睁开眼睛,所有丢失的记忆汹涌而来,将无处不在的孤独和悲伤冲刷淹没。 林三千身上细细颤抖,他笑了。 “蓝,我等你回来。” 贴在墙上的画中人突然有了面孔。 是他的蓝,和他拥有相同的五官,涂着蓝色的口红,左眼眼角多了颗泪痣,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林三千推开窗户,夜里的风已经暖和了,隐约透着初夏的味道。 …… 林三千又去了一趟西里柯平原,蓝的存在已经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除了。 站台上那副画因为发生在去年夏至之前,蓝的存在并未确立,而且蔡果的记忆里并没有蓝的面孔,所以被保留了下来。 林三千见了顾落的外曾祖母,了解关于诅咒破解的相关法则。 “诅咒在背叛自己的本能后会脱离本体,处于封印状态。” “本体的记忆是开启封印的钥匙,封印开启后,邪神赋予诅咒的力量转化为正向能量,可以实现本体的愿望。” 背叛规则,又重新将镜像人邀请回人间,需要彼此紧密的连接,需要镜像人对本体的绝对信任、以及本体对镜像人的极度渴望。 这些,确实只有三千和蓝能做到。 林三千谢过外曾祖母,回到冬都后开始日复一日等待他的蓝回家。 这就是他的愿望。 他每隔两天买一套蓝裙子,很快就把空荡荡的衣柜填满。 床头柜上摆了一盏小夜灯、蓝色黎明香水以及崭新的蓝色口红。 他还把公寓里的一面墙刷上磁性油漆,方便以后贴满他和蓝的照片。 五月的时候,他到珠宝店预定了对戒。 “林先生,我们可以提供专属镌刻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林三千想了想,留下了自己名字的首字母「LSQ」和「Blue」。 他还在珠宝店撞见了兼职的学生,对方很诧异:“林教授,您要结婚了吗?” 林三千毫不隐瞒的笑着点头:“等对方回来就结婚。” “恭喜恭喜。” 林教授即将结婚的消息很快在学校里传开,他每天都能收到无数恭喜。 转眼到了夏至这天。 林三千请了假。 他一大早到甜品店预定了新鲜的蝶豆花蛋糕,又去鲜花店买了一束切枝蓝色绣球花。 蓝色绣球花的花语是「背叛」。 他的蓝背叛了自己的本能,弄死了束缚他们的规则,很快就会回到他身边。 背叛也并非只有不详。 预定的对戒也送到了,林三千将它摆在鲜花和蛋糕旁。 他要等待他的「新娘先生」回家。 这一天时间过得很慢,但林三千有足够的耐心。 从日出到日落,夜幕降临。 林三千亮起蓝色的小夜灯,每隔半分钟看一眼时间。 他没办法静下心来做别的事,坐在蛋糕前竖起耳朵,仿佛下一秒就能听到蓝拿出钥匙开门的声音。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钟指向夜里12点。 冬都的夜晚安静下来,钥匙声并没有响起。 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长久的等待让林三千的神经绷到极限。 夏至已经过去,但他的蓝并没有回家。 林三千慌了,笃定的等待并没有降临,他手足无措的拿起钥匙。 蓝为什么没回家?他去哪了? 没关系。 我去找他。 林三千压抑住蠢蠢欲动的崩溃,神色恍惚的走出公寓。 他沿着街道走,走到他和蓝曾经去过的超市、商场、电影院。 夜深了,所有店铺都关了门。 他被拒之门外。 只有流浪猫从他身边窜过,脚边是醉汉留下的空酒瓶,叮叮咚咚发出空荡荡的声音。 林三千喘着气,消失已久的孤独和悲伤再次汹涌而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被情绪的旋涡卷到大海深处,迷失在不见天日的深蓝之中。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蓝不会回家了吗? 他还能等到他的蓝吗? 空气闷热潮湿,林三千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 突然轰隆一声雷响在夜空炸开。 空荡荡的街上扬起大风。 紧接着,磅礴大雨落下。 没带雨伞的林三千瞬间被淋湿透。 密不透风的雨幕将他包裹其中,林三千在雨水里失去了情绪和感官。 走到甜品站时,他站立的方寸天地骤然放晴。 蓝色的雨伞遮在头顶。 雨水哗啦哗啦落下,在伞面上溅起蓝色的水花。 林三千的手腕被轻轻抓住。 “抱歉,来晚了,做手工活耽搁了些时间,没赶上我们的生日。” 林三千脚步顿住,他极轻的眨了眨眼睛,雨水从睫毛簌簌落下。 他转过头:“不要和自己道歉。” 他们在蓝色的雨伞下静静对视,就像去年夏至舞会重逢的夜晚。 他的蓝一点没变,瞳孔里有冷郁又危险的蓝色在燃烧,眼角的泪痣在雨水中闪烁。 蓝的目光是有热度的,林三千觉出被灼烧的疼痛。 蓝色的火焰蔓延这个大雨磅礴的夜晚。 “你回来啦。” “嗯。” “不会走了?” “走不掉了。” 蓝拉起三千的手,轻轻的吻了吻他的手背,就像冬至站在荒原湖畔的夜晚那样。 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 他说:“三千,可以娶我吗?” 三千:“我已经娶过一次了。” 蓝:“嘻,我想再确认一遍。”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充满蛊惑和撒娇的意味。 让林三千无法拒绝,这辈子都没办法。 三千轻轻笑了一下,目光温柔又笃定:“嗯,我娶你,娶多少次都可以。” 蓝也笑:“三千,这是你丢失的戒指,我给你找回来了。” 他将刚做好的蓝色玻璃戒指含入口中,温柔又虔诚的低下头。 温热潮湿的气息落下。 再一次,蓝咬上三千的无名指,用嘴唇和舌头为他戴上戒指。 雨水不断落下,啪嗒啪嗒。 世界变成潮湿明亮的蓝色。 林三千的无名指重新戴上了戒指。 “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两人几乎同时笑出声。 三千和蓝十指相扣,撑着蓝色的伞走在大雨里。 “啊,甜品站没开门,好可惜。” “没关系,家里还有一只很大的蛋糕。” “那,三千,我们回家吧。” “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三千和蓝的故事不长,算是夏天的一个蓝色小礼物吧,感谢遇到同样喜欢自攻自受的你们。 也感谢你们忍耐了我不定时的更新这么久QAQ 甜甜的日常番外预计周四开始更新,欢迎来看。 下一本大概率会开自攻自受变体无限流: 《盗版老大重归恐怖世界以后》 人格数据复制型自攻自受,神级boss病娇自恋攻 x 人造人盗版受。 另外再安利一下蓝的同题材预收: 《上校的镜像女装情人》 镜像女装疯披攻x禁欲狠厉上校受。 这本是星际强强,同样是「蓝」这类浓烈色调和奇幻场景的文风,可能涉及科幻和战争,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收一下~ 最后求一个作收,谢谢你们一路陪伴三千和蓝,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