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影帝回家过年》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捡个影帝回家过年》作者:北方泽 文案: 【温柔戏精影帝攻X病弱人妻画家受】 -攻:一个整天吵着要熄影退圈的影帝,天天在拥有八千多万粉丝的微博上发土味情话并高调@小梵高。 -受:一个拼命用马甲号“小梵高”来掩护自己大号“苏妲己”的画手,因为大号上要发他以影帝为原型画的条漫。 ——影帝攻某天意外发现了@苏妲己的微博 影帝:这些漫画是对我的侮辱!这个画手侵犯我名誉权!公司的公关部门是吃屎的吗?!给我搞他! ——某影帝小透明粉丝恰好也是画手的死忠粉,于是私信影帝:@小梵高苏妲己。 ——影帝攻的土味情话忽然由@小梵高换成了@苏妲己。 影帝粉丝:您移情别恋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公司公关:影帝,别看着这些小本本流口水了,这画手还搞不搞? 影帝本人:(对着公关)你敢搞我媳妇儿?!我先搞死你!(对着小本本)我媳妇儿把我画的真好看,嗯……这个姿势没用过,啊、这个也不错,回去和我媳妇儿试试。 第1章 申时行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相信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许多年,申时行拼命祈求神明庇佑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希望母亲身体健康。 第二件事,希望小梵高愿意接电话。 —— 大年二十九的夜晚,街上人头攒动,一片喜气洋洋,手机里张简意的声音已略带醉意。 “我说影帝啊,你不是说下去抽根烟吗?怎么还不上来,我这边七大姑八大姨还有一堆弟弟妹妹小侄子等着跟你合影呢。” 申时行手中的一盒黄鹤楼尚未拆封,抽烟只是个借口。 “已经给叔叔敬过酒了,给小辈的红包也都发了,你们一家人好好吃个团圆饭,我就不凑热闹了。” 张简意是申时行的经纪人。申时行刚出道时还未成年,独自一人离家打拼,吃住都跟经纪人在一起。 往后倒数十几个年头,张家的年夜饭上次次都有申时行的身影。 “我家哪年吃年夜饭都有你,怎么今年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了?” 这本是张简意的一句玩笑话,申时行也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但他就是不由得心里一空,“是,就是一下子觉得……融不进去了。” 张简意声音一顿,脑袋清醒了不少,“喂,别这么认真啊,想家的话就回去看看呗,反正你今年也不想接工作。” 家,申时行没有家,他不承认那个小区的三室一厅是自己的家,他从未在那里感受到过家的温暖。 “少喝点酒,你明天不是还要飞挪威嘛,为了工作把年夜饭都提前一天。”申时行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中,“我这就回酒店了,外头太冷。明天我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平安。” 申时行挂了电话,坐在街边长椅上仰起头,羽绒服的帽子从头上掉了下去。 他才发现,下雪了。 十年,一路打拼,撕下网红、流量等标签,取而代之的是实力派,是演技。从不靠炒作人设和传绯闻来提高热度,只拿作品说话。 申时行自十九岁起每年都被提名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男主角奖项,但每次都与奖项擦肩而过,以至于圈内那些提携他的老前辈都戏称他为“永远成不了影帝的准影帝”。 直到前年,申时行终于凭借电影《无声之风》拿下了“影帝”的头衔,但是他真的累了。 微博上破亿的粉丝量,就算是发条商广都能收获评论无数,可现实生活中,他是个临近新年却无处可归的人。 申时行默默地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出一条号码,他给这条号码的备注是“小梵高”,小梵高的头像是一只用两条前腿托着红色小心心的小狐狸。 拨出去之后,申时行静静地等着,直到手机从嘟嘟的忙音转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 又是这样,申时行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无力地垂下手臂,轻轻叹了口气。 关于这条号码的通讯记录,可以往前倒数好几年,但是从某一天开始,原本记录着通话时长的那一列,变成了“未接通”。 我的大画家啊,我只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罢了,就算是这样你都不愿意接我的电话吗? “汪!汪汪——!” 街上忽然蹿出一只边牧,低头咬住申时行的裤脚疯狂扯动。申时行站了起来,看着脚边这只憨憨的大狗,似乎有些眼熟。 “凯撒?”他尝试着喊了一声。 “汪!”边牧尾巴都快摇出了残影。 “不会吧!”申时行十分惊喜,蹲下来摸摸边牧毛绒绒的脑袋,道:“都多少年没见了,你还记得我?”凯撒焦急地在申时行怀里蹭了蹭,然后跑出去叼过狗绳的另一端,拼命往他手里塞。 如果这只边牧真的是凯撒,申时行握住狗绳,心想:那它肯定会带我去找…… 穿过人群,在见到绿化带边上那瘦小的身影时,凯撒骤然挣脱了绳子的束缚,向着那人的方向奔去。 申时行怔在原地。 路上人来人往,但没人认出全副武装的申时行,没人会如此不识相地来打扰他与那人的重逢。 瑞雪纷纷扬扬,这个新年,他们都注定不会是孤身一人。 第2章 叫官宣 鱼有苏扶着树干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 卫衣口袋里手机响个不停,有苏靠在树干上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为“他终于是影帝啦!”。 备注昵称里还加了个感叹号,这该是有多激动。 寒冬腊月里,鱼有苏那冻得泛红的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既没有左滑,也没有右划。 手机铃声是来自电影《言叶之庭》的钢琴曲:。将近一分钟之后,铃声停止,手机屏幕也缓缓暗了下去。 随之黯淡的,还有鱼有苏眼里的光。 有苏将手机塞回卫衣兜里,两手放在嘴边哈哈气,俯身摸了摸乖乖蹲在脚边的狗狗,道:“你想他吗?” 边牧跳了起来,将前腿搭在他的膝盖上。 “我知道你也想他,但是我们还不能去见他啊……” 有苏话还未讲完,边牧忽然响亮地叫了一声,撒开四条腿冲过绿化带,眨眼间消失在了步行街上。 “凯撒!快回……咳咳!” 有苏又咳了起来,咽喉和肺部仿佛火烧一般刺痛,他根本没有力气去找跑出去的边牧,一旦离开树干的扶持,此刻的他连站立都是个问题。 再这样下去肯定会一发不可收起,有苏开始后悔只穿了卫衣出来买菜,本以为自己离商场不远,快去快回应该没问题,没想到还是坚持不到回家。 “呜汪——” 没过多久,凯撒居然自己跑了回来,蹲在有苏脚边,脑袋抵上他的小腿,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咽声。 有苏没想到它会自己跑回来,正想夸奖两句,张口却又是一阵猛咳。 “你……还好吗?”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有苏,他抬头看去,顿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旁边的凯撒邀功般嗷呜一声,乌溜溜地眼睛里满是得意。 鱼有苏强忍着胸口的不适,咽下一口血腥,“申、申哥哥?” “这么多年过去,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申时行摘下口罩,眼中含笑,“我还以为大画家已经把我忘了呢。” “别摘!” 鱼有苏慌忙抖开自己的围巾想盖到申时行头上,却因为对方比自己高出一头而不得不踮起脚。 结果围巾是盖上了,自己却因太过紧张失去平衡,一下撞进申时行的怀里。 申时行大方地搂住有苏的细腰,隔着围巾抵住他的额头,沉声问道:“多年不见,小鱼不想申哥哥吗?” 有苏明亮的双眸并身后步行街的绚丽灯光一齐透过围巾的毛线缝隙,落进申时行的眼底。 “别摘口罩,会、会被拍到的。”有苏十分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他们想拍就拍,我并不在意。” “不行,”有苏悄悄摸摸地伸手到围巾底下,帮申时行带好口罩,“传绯闻……对你、名声不好。” “小鱼啊……”申时行拿下围巾给有苏细心戴好,叹道:“一个明星,如果被拍到和一个他本不喜欢的人举止亲密,才叫传绯闻,记住了吗?” 鱼有苏拘谨地捏着围巾的流苏,呆呆地点头。 “好,那申哥哥要提问了,如果一个明星被拍到他和自己喜欢的人举止亲密,而且照片传的满天飞,这个叫什么?” 鱼有苏呆呆地摇头。 “叫官宣。” 不知为何,鱼有苏小脸一红,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申时行,弯腰咳出一口血沫。 “怎么了?不舒服吗?” 申时行想上前来给他顺顺气,却被有苏伸手推出去两步远。 他怕被申时行看见,慌忙抬起手背擦净嘴角,解释道:“没事,就是小感冒还没好利索,又被这傻狗拖着跑了一路,有些吃不消。” 凯撒蹲在一丛冬青树下,尾巴扫过雪地,委屈地呜咽了一声。 第3章 樱花小区3308 申时行左手拎着有苏在超市买的果蔬和生鲜,右手牵着有苏。 鱼有苏还牵着凯撒,身上穿着申时行的羽绒服。 凯撒虽未乱跑,但还是充满兴趣地东闻闻西嗅嗅,导致并肩而行的两人也跟着它走了不少冤枉路。 至于回哪里去,申时行只跟着有苏走,而有苏也不问他为何过年不回家。 申时行虽为影帝,但行事低调,没有媒体挖过他的家庭背景。除了张简意,最了解申时行的便是鱼有苏。 家。对于申时行来说,自母亲病逝以后,他便没有家了。 所以鱼有苏不会问,既然申时行不走,那有苏便带他回自己的家。 樱花小区三栋3308,是有苏的家。 还未进小区门口,凯撒明显兴奋起来,争着在前面带路,有苏无奈被它带着小跑两步。 “呜呜……呜汪——”凯撒突然慌张地叫起来。 保安大爷听见凯撒的吠叫,冲出值班室喊道:“有苏!孩子啊,贴着左边墙根走……” 已经晚了,小区正门的这个坡儿,虽然不算陡,却很长。有苏早就被凯撒带着下了坡,坡上是被轿车压实的冰雪,脚下一打滑,就要摔个屁股墩儿。 申时行赶忙伸手去捞,虽捞住了有苏的腰带进自己怀里,可他自己也站不住了,结结实实地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两人一狗一口气滑到了坡底。 “哎呀呀。”保安大叔慌忙下坡扶起有苏,“孩子,摔疼了没?都怪大叔提醒晚了……” “不不不,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能怪叔叔。”有苏一边安抚保安大叔,一边去扶申时行,“你、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方才滑下来时,有苏被申时行揽在怀中,没磕着没碰着,倒是申时行摔得挺狠。 “没事。”申时行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雪,揽住有苏的腰附耳道:“小鱼,这还挺好玩,我们再来一次?” “别……别闹了,都多大人了。”有苏推了申时行一下,扭头对保安道:“李叔,你今年也不回家过年吗?” 保安大叔没答话,眼神一直黏在申时行身上。 鱼有苏心道坏了,怕是认出来了! “李叔你听我解释……” “哎呀,孩子你慌什么?”保安大叔摆摆手道:“别看我一把年纪了,大叔我开明着呢!” 哎? 有苏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凯撒叼着狗绳子蹲在旁边,一歪头,表示“本狗也不懂”。 “孩子啊,自从老头我在这干保安,年年去你那里吃年夜饭,你家就养条狗,连个人气儿都没有,现在有个人能陪着你,大叔我高兴着呢!” 末了,保安大叔还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性别什么的,大叔不在意。” “啊……”鱼有苏松了一口气。 申时行一听这话,简直高兴地要飞起,“大叔,明晚的年夜饭您也来吧,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那不行!我是那么不会看眼色的人吗?”保安急忙拒绝,“你们俩快回去吧,这天寒地冻地,别在冻坏了。” 昏黄的路灯底下能看见纷飞的雪花,申时行牵着有苏的手,问道:“你也是一个人过年?不回家吗?” “我……”有苏不知该从何说起。 申时行笑了,“行,我知道了,一言难尽是吧,等吃过晚饭再慢慢跟我说。” 第4章 为什么躲我 屋里暖意融融。 凯撒一进门便乖乖在玄关处抬起脚,等着有苏给他擦净腿上的雪泥。 “你把它教的真好。”申时行换上有苏给他拿出来的棉拖,上面画着大雄的头像。 放凯撒进屋撒欢儿之后,有苏也换上自己的拖鞋,一双蓝色的叮当猫,“凯撒一直很聪明,没让我费过心。” 鱼有苏买下的户型是两室一厅,进门便是厨房和客厅,一间是卧室兼工作室,另一间被有苏改造成了家庭影院,也用来打游戏。 晚饭两人都同意吃的简单一点,毕竟重头戏要留在明天晚上,倒是凯撒的伙食一如既往地丰盛。 鱼有苏是那种吃完饭就犯困的人,申时行洗完碗筷后,发现有苏正坐在地毯上,对着阳台发呆。 凯撒趴在有苏面前,玩弄着一只不会叫的尖叫鸡。 申时行在有苏身后坐下,岔开长腿,把他揽进怀里,“我没想到你还养着它,如今凯撒也算是个老爷爷了吧。” “得有十岁了吧。”有苏伸手抚过凯撒的脊背,脸上是温柔的笑意,“我照顾它,它也照顾我,凯撒算是我的亲人呢。” 申时行的母亲名陈子鞠,开了间画室,带艺术生集训,鱼有苏是陈子鞠的学生。 画室集训,费用一个小时高达两三百块,但有苏家里似乎并不支持他学画画,有苏只好额外帮画室干很多活。 那时申时行还只是公司里众多练习生中的一个,出道遥遥无期,每天训练到很晚,回到画室时,只剩鱼有苏一人。 有时撞见有苏在画画,申时行就在后头瞧着,恭维几句大画家以后要是火了可别忘了我啊。有时有苏忙着打扫卫生,他也帮着扫扫地倒倒垃圾。 后来陈子鞠病了,很严重,整个人迅速衰弱下去。 陈子鞠养在画室的狗产了仔,四只小狗只活下来一只,但即便只剩一只,陈老师也照顾不了了。 于是小狗送给了有苏,陈老师起的名字,叫凯撒。鱼有苏给陈子鞠和申时行画了一张合影油画作为回赠。 那时陈老师还笑着让有苏在画上署名,说以后等有苏出名了,这张画便是申时行的传家宝,可以传给小申时行和小小申时行。 只是赠画的第二天,画室便关了门,有苏再没见过亲切和蔼的陈老师。 申时行把下巴磕在有苏肩上,问道:“为什么这几年都不接我电话,好像故意躲着我似的,明明刚出道的那两年,我们还常联系的。” “没有躲你。”有苏缩了缩脖子,因为申时行的气息落在耳畔,有些痒,“只是我忽然明白,我不能再打扰你了,你需要专心工作。” 有苏忽然回头看着申时行,眼中亮晶晶的,“而且,你给了我一个承诺,所以我愿意等。” 承诺?申时行大脑一懵,为什么他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幸好有苏并未察觉,回过头去自顾自地道:“应该是我刚读大学那一年吧,放寒假之后,我刷完了你出演的所有电影,突然就特别想见你。资讯站都会公布你的行程,我就把凯撒托给我姐照顾,坐了火车去找你。” “那后来呢?”申时行想尽量从有苏嘴里套点话,好刺激自己快点想起来。 “那天好像是《极夜Ⅰ》的庆功宴,张简意先生带我进去的,他认识我……” 有苏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低落,开始言辞闪烁,回避事情的细节,“我们见了一面,然后我觉得不该再打扰你……” 《极夜Ⅰ》的庆功宴,他唯一的印象便是自己喝的烂醉如泥,一头从楼梯上栽了下去。而且还是他自出道以来头一次被张简意骂了个狗血喷头。 至于张简意为什么骂他,申时行敲了敲脑壳,他想不起来了。 第5章 合欢VS凯撒 有苏被申时行温暖的怀抱包围着,屋里地暖烧得足,有苏脸颊发烧,忍不住打瞌睡,小鸡啄米般点头。 申时行只好往后退了退,托着有苏的后脑让他枕在自己腿上,食指轻轻描过有苏的双眉、鼻梁、上唇…… “小鱼,这几年跟家里的关系还是很紧张吗,父母有没有同意你学画画?” 有苏摇摇头,“以前没跟你讲过,陈老师也不知道的,其实我……是被收养的,我父亲姓李,但我姓鱼。” 申时行略有震惊,“所以他们并不是觉得学画画没有出路……” “无论我选择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支持的。”有苏轻轻地笑道:“他们只是不想在我身上花钱。” 有苏的养母第一胎是个女儿,因难产摘掉子宫,保下了一条性命。 奶奶给孙女起名,李莫生。多么露骨的名字。 养父被迫在福利院收养鱼有苏,那时他已经是念小学的年纪了。 奶奶还在世时,养父母对有苏还算和善。后来老人去世,家里只剩一个没有发言权的姐姐还肯对有苏好。 “那你什么时候自己出来住的,大学毕业后?” “不是。”有苏道:“画室关门后不久,我就搬出来了。” “那时你还未成年,谁会租给你房子?”申时行觉得难以置信,因为那时候他也未成年,只能跟经纪人住在一起。 “我姐姐成年了啊.”有苏笑道:“姐姐在她大学的家属区帮我租了房。” “为什么那么着急搬出来,虽然他们对你不好,但也算是个避风雨的地方。” 有苏翻了个身侧躺着,凯撒也跟着翻了个身,露出肚皮给他摸摸,“因为父母把凯撒丢出去了,丢了两次,我都找回来了,第三次的时候正好被我撞见。” “我说我要养凯撒,我说我一定要养,父亲就把我俩丢出来了。”有苏一双狭长的眼睛里虽然噙着笑,眼角却控制不住地泛红。 申时行摩挲着有苏的耳廓,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他知道这种十几岁便没了家做靠山的无助感。 “嗯……”有苏十分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卫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加响铃,有电话打进来了。 有苏掏出手机看了两秒,又凑到鼻尖下盯了两秒,猛地坐了起来,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一个电话就把你吓成这样?”申时行探头看了一眼屏幕,看清来电显示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来电显示:魔鬼编辑。手机铃声是,这个铃声说白了就是坟头儿演唱会,一群幽灵唱的歌。 鱼有苏的漫画主编叫合欢,平时温润如小家碧玉,催稿时威力堪比上百公斤的精炼TNT炸药。 十分不幸的是,有苏因为身体原因,答应放在微博上的贺岁篇现在一笔都还没画。 有苏回头对申时行做了一个“禁声”动作,然后把手机放在一臂之外的地毯上,道:“凯撒,上!” 凯撒得令,狗爪子在手机屏幕上滑过,电话接通了。 “鱼有苏!!!”合欢魔音穿耳,尽管凯撒并没有多余的智商来开免提。 “说好的把贺岁篇放在微博上!你为什么还不发!你不发博!让杂志官微转个鸟啊!” 有苏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往后缩,结果撞上申时行的胸膛。 凯撒的嗓门一点不比合欢弱,“汪汪!汪——” “靠!凯撒你这只傻狗!有苏呢?去把鱼有苏给我叼过来接电话!” “汪呜呜——汪!” “妈的!我告诉你,明天春晚敲钟之前是你的最后期限!是死线!要是没按时发贺岁篇,我……我就……” “呜呜……”凯撒有些无聊地用前爪扒拉着地毯。 “我就把我的头砍下来!让你助手用EMS特快专递送给你!盯着你赶稿子!” 申时行和鱼有苏同时打了个寒战,那边合欢还在用各种恶毒诅咒极尽威胁之力,申时行只好用气声问道:“你编辑……这么暴力?” “比这还暴力的话,确实不多见。”有苏低声问道:“话说……快递员春节期间也上班吗?” 申时行不禁赞叹有苏总是注意到奇怪的地方,但还是憋着笑解释:“顺丰之类的会放假一周,你编辑说的这个特快专递不放假。” “奥奥。” 有苏一副“我又涨知识了”的表情,伸手对着凯撒做了个“终止”的手势。 凯撒抬起前爪在小红圆圈上一按,合欢的河东狮吼顿时消失不见了。 “漂亮!” 有苏朝凯撒张开双臂,凯撒“嗷呜”一声冲进有苏怀里撒欢。 第6章 申影帝和神影帝 有苏说今晚让申时行睡客厅沙发。 申时行瘪瘪嘴宛如一个怨妇,“这么嫌弃我?床不给我睡?” “不、不是嫌弃。”鱼有苏笨嘴笨舌地解释:“因为我的电脑和板子都在卧室,今晚又要画稿子,我怕影响你休息。” “我就要睡卧室。”堂堂影帝根本用不着戏精上身,他自己就是个戏精,直接开启耍赖皮模式,“我要和你一起睡卧室。” “好好好……”鱼有苏投降服软,回卧室拿出两套相同款式的睡衣来。 “这是你的。”有苏把大号的“哆啦A梦”递给申时行,“我先去洗澡了。” 申时行把蓝色的机器猫睡衣往身上比量一下,道:“你为什么会买这么大的睡衣?你知道我的穿衣尺寸?” “你的尺码……可、可以百度。”话尾的“百度”二字被有苏慌张地关进了卫生间。 等申时行也洗漱完,穿上跟有苏同款的睡衣,心里乐得像是开了花,有点理解了为什么会有情侣装这种东西。 悄悄推开卧室门,有苏正穿着小叮当睡衣蹲在椅子上,一双膝盖顶在胸前,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头上还带着一副耳麦,画上几笔便摇头晃脑地哼几句调子,然后再接着画。 申时行回到客厅,给张简意打电话。 响了好几声张简意才把电话接起来,开口就是一句嘲笑:“怎么,寂寞了?要不要来陪我家老头看春晚?” 申时行不想绕弯子,直接问他:“《极夜》举行庆功宴的时候,你是不是带一个男孩来找过我。” “哎呦歪,《极夜》都该拍第四季了,庆功宴也吃了三回,我让你见的人海了去了……” 张简意肯定是陪他爸看相声呢,说话都带着一股浓浓的逗哏味儿。 “《极夜Ⅰ》的庆功宴,那男孩叫鱼有苏。”申时行点明了关键词。 张简意忽然沉默了,手机里隐隐约约只剩电视节目的喧闹声。 “你想起来了?”张简意道:“那晚闹得那么凶,你要是不提,我这辈子也不会跟你说,我嫌丢人!” “我找到有苏了。”申时行望着卧室门,仿佛能透过这扇门看见那个蹲在椅子上边画画边听歌的人。 “就是那个永远也不接你电话的小梵高,现在知道人家为什么不肯接你的电话了吧。” “我想不起来,你告诉我吧。”申时行说。 “啧,我可说不出来。”张简意脸上是少有的嫌弃的神色。 “跟李助理要录像吧,我一张嘴说得再好听也比不上直接看录像,看看你当时那个狼狈样儿,听听你跟人家说的是什么烂话。” 张简意似乎有些气不过,直接挂了电话。 李助理不但是申时行的助理,还是他的狂热粉丝,曾说过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名言,一炮红遍全网。 申时行拿下影帝那晚,小助理发博:真恨不得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一小时60分钟地黏在神影帝身边,嘤嘤嘤。 当夜,全网本该是祝贺申时行获奖,结果铺天盖地都是这句话,还不忘艾特上李助理。并有网友表示,这句话最后的“嘤嘤嘤”才是点睛之笔。 而且,“神影帝”还是神影帝,也不知是戳中了什么奇怪的萌点,居然没人改正这个输入法错误。 《无声之风》的导演甚至还发博捉弄:@申时行,别人拿了奖都是影帝,怎么就你是神影帝。紧接着一连艾特好几位前几届的影帝。 李助理秒回申时行的消息,发来一条百度云链接。 申时行打开链接,《极夜》三次庆功宴的录像都在里面。 第7章 承诺 《极夜》是周播剧,每季十六到二十集不等,拍摄和播放方法模仿韩剧,边拍边播。 因为导演想弄点有意思的花絮,所以即便是庆功宴也全程录了下来。 三个多小时的录像,前面并没有什么不妥,申时行一直快进,直到最后二十分钟,众人散去。包间里除了扛机子的摄像师,就剩下了申时行。 他在不停地喝酒,还点了烟,弄得包间里乌烟瘴气。 然后张简意带着鱼有苏进来了。画面忽然落到地上,继而拍进了张简意,张简意似乎示意摄像师无需回避。 刚刚成年的有苏,秀气好看,衣装朴素,刘海长到遮住眼睛,举手投足间全是大画家怀才不遇的气场,有点儿“穷画画的”那种感觉镜头只有开始的一瞬间拍到了鱼有苏的正脸,此后一直在他身后,只拍了个瘦小的背影。摄像师大概猜出了这是一次私人会面,因为有苏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圈里的。 鱼有苏拘谨地开口说了几句寒暄话,声音小小的。申时行的回应十分敷衍。 张简意端了一份牛排给有苏,道:“这是刚才那女演员摆拍的,一口都没动,你先填填肚子,慢慢聊。” 有苏摆手拒绝,转身慌张地看了一眼镜头,似乎不太习惯被拍。 他又问起陈老师的近况,张简意脸色微变,而申时行已处在爆发的边缘。 可有苏没能及时察言观色,他说凯撒现在很健康,如果陈老师想的话,可以来看看它。 “我妈早就死了!画室关门半月之后她就死了!” 申时行冲有苏大喊:“每次跟我联系你都要问她好,就像拿着一把刀插进我心里。我瞒着你,怕你难过,现在我求你能不能不要再提她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鱼有苏退后一小步,双肩微微颤抖,“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我能……” “告诉你又怎样!你能帮我妈交医药费吗?能让我妈住进特护病房吗?你能救她的命吗?” 申时行近乎失控般喊叫:“你连自己学画画的钱都凑不齐,靠给画室打工顶学费,能拿什么帮我!” 张简意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鱼有苏,但是有苏没接,抬起手背蹭了一下眼睛。 镜头依旧拍着有苏的背影,但申时行想起了那滴泪珠,一下子从有苏眼中滚出来,并未滑过脸颊,直接滴落到地板上。 申时行握着手机,目光却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想起来了。 ——我们这段时间不要再联系了,我需要专心工作。 ——好。那、那我……什么时候能联系你?半年,一年够吗? ——等我熄影!等我退圈! 申时行将手机扣在桌上,不想再看。 他用力按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脏像是数年未逢甘霖的土地一般,寸寸皲裂。 手机中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后是李助理的声音。 “申哥别乱跑,你喝多了,会被狗仔拍到的!”李助理的声音渐渐远去,似乎是追着申时行跑了出去。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吃的什么?”是张简意的声音。 “泡、泡面。” 张简意道:“先吃点东西吧,我帮你订宾馆和机票,想什么时候回去?” 申时行又拿起手机,视频镜头已经是固定的了,画面里有苏叉起整块牛排咬了一口,嘴角沾了点黑椒酱汁。“明天就回。” “别着急,你不是放寒假了吗?我让助理带你玩几天。” “不用麻烦。”鱼有苏急忙拒绝,“凯撒还寄养在我姐那里,她没养过狗,我怕她照顾不好。” “申时行他是个好苗子,公司也很看重,这几年他的事业发展的很好……”张简意是想表达申时行轻易不会熄影,更不会退出娱乐圈。 但在张简意看来意味着绝交的那句话,却成了鱼有苏心中的一个承诺。 鱼有苏把最后一口牛排塞进嘴里,小腮帮子鼓鼓的,“等申哥哥他成了七老八十的小老头,演不动了,也没有小姐姐追他了,就不得不退圈。” 张简意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七老八十你也愿意等?” “嗯。”有苏认真地点头,放下手中的叉子,舔了一下盘子上的酱汁,抬头笑道:“等。” 第8章 睡觉 申时行心里酸酸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小叮当睡衣,忍不住揶揄道:“这就是你给七老八十的小老头准备的睡衣?” 申时行悄悄推门走进卧室,在有苏对面坐下。 卧室一进门的位置摆着一张大床,一侧是衣柜。 窗下是一张大书桌和一张与书桌等高的电脑桌,窗台上一排翠绿的富贵竹。 申时行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摆的都是水彩用具,各式画笔都插在笔筒里,右手边是脏脏的调色板。 他随便抽了张水彩纸涂涂画画,不一会儿便哈欠连天。 鱼有苏从电脑后探头瞧了他一眼,摘下耳麦挂在脖子上,道:“申哥哥先睡吧,我可能要画到凌晨了。” “我要是睡了床,你不会一个人去睡客厅吧?” 明人不讲暗话,鱼有苏诚实地点头说是。 “那不行啊,我身为客人,怎么能把主人挤到客厅睡沙发?我会内疚地做噩梦的。” 申时行双手撑着桌沿儿站起来,笑道:“乖,忙完了就来床上睡,我不嫌你挤。” “好……”有苏红着脸答应下来。 等到上完色彩,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有苏摘了耳机,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溜到客厅拿出自己的小药箱吃药,之后抱着药箱在客厅转悠了好几圈,最后决定藏在玄关处的柜子里,压在了狗粮下面。 半年前,鱼有苏查出白血病,为他确诊的是血液科一位很有资历的医生。医生告诉有苏白血病已不是不治之症,只要配合医生,治愈的希望很大。 但有苏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申时行,怕他会大惊小怪,怕他担心。 站在卧室门口,有苏在沙发和床之间犹豫不决,最终深吸一口气,悄摸摸爬上了床。 “忙完了……”申时行并未睁眼,声音也懒懒的,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了有苏腰上。 有苏紧张地点点头,又发现申时行根本看不到,便轻轻嗯了一声。 放在腰间的手开始往上移,申时行摸到有苏的脸,凑上去亲了一口,又把被子给他往上拉了拉,道:“辛苦了,快睡吧……” 听着申时行平稳的呼吸声,鱼有苏觉得莫名心安,就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见耳边一声轻笑。 “刚才你要是选了沙发,我可是会生气的。”申时行说。 鱼有苏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蜷起身体,没想到膝盖撞到了申时行的大腿。 “嘶……别乱动!”申时行皱了下眉,抬起小腿压住了他的膝盖,“小鱼也太相信申哥哥不会乱来了。” 鱼有苏僵着身子不敢动,嘴里蹦出三个字:“我困了!” “嗯,睡吧。”申时行把有苏往怀里揽了揽,终于沉沉睡去。 第9章 我爱佩奇 早晨七点,鱼有苏醒了。 除去赶稿子这种意外事件,他的作息时间一直很有规律。作为一名家里蹲自由职业者,自律很重要。 有苏跪坐在床上醒盹儿,以往这个过程大概要持续五分钟,但是今天,有苏看见他身边熟睡的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申时行睡相安稳,眉头舒展,比清醒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点温柔相。 鱼有苏忽然鼻腔一热,一滴血顺着人中滑下,滴在床单上。 有苏心里一慌,捂着口鼻跑出卧室,冲进了卫生间。 申时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撑起身子便看见了洁白床单上的那滴血。 “小鱼!”申时行紧跟着跑到卫生间,有苏却反锁了门,只能透过毛玻璃看见模糊的人影。 “小鱼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流血?”申时行拍着门喊道:“小鱼你让我进去!” “我没事,就……可能是屋里太干了,早上起来容易流鼻血。”卫生间的混响作用掩盖了鱼有苏声音中的颤抖。 申时行稍稍放心,琢磨着今天出去买个加湿器。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一阵响动,凯撒像阵风似的从茶几底下窜出来,冲到玄关吠叫两声。 门开了,一个女人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丫头走进来,女人非常熟练地在鞋柜里拿出一双小拖鞋给孩子换上。 小丫头被凯撒舔了两口,逗得咯咯笑,捏着凯撒的耳朵走进客厅,看见了站在卫生间门口的陌生但英俊的男子。 “你是谁?”小丫头毫不怯生,奶声奶气地问道。 申时行正琢磨着该怎么跟一个小丫头做自我介绍才能显得和蔼可亲一点,“我是……” “我爸爸呢?” “???”申时行全身僵硬,如遭五雷轰顶。 “影、影帝!申影帝!”女人站在玄关处,惊讶地捂着嘴爆了一句粗口。 申时行不跟小孩子来硬的,但对上这个女人,他已经拿出了影帝的气势,“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钥匙?” 女人慌忙辩解:“我、我叫合欢,是有苏的编辑,像他这种独居的家里蹲,为了安全着想,一般都会给编辑一把备用钥匙。” 啊,申时行想起来了,是昨晚跟凯撒对吵的“魔鬼编辑”。 “钥匙。”申时行冷着脸伸出手去,“小鱼以后不会独居了,所以,钥匙交出来。” “好的。”合欢急忙从钥匙环上取下钥匙,递给申时行时,却被小丫头抢了去。 “我爸爸有家室,是正经人,你不要缠着他。”小丫头攥着钥匙气呼呼地说道。 “游游不要乱说啦!这位是影帝啊,很有名的!”合欢慌忙蹲下捂住小丫头的嘴。 小丫头两手掰着合欢的手腕,问道:“有名?比佩奇还有名吗?” 第10章 七剑合璧! 申时行尴尬地笑道:“可能……比不上佩奇吧……”他真的是跟小孩子相处不来。 “人家比你的佩奇有名多啦!影帝拍的电影打戏都很棒的!”合欢不停地给申时行找回面子,但小丫头并不买账。 “你的打戏很棒?你比虹猫少侠还厉害吗?你能七剑合璧吗?”小丫头似乎下定决心要拆申时行的台。 一个人是完不成七剑合璧的,但是申时行不想解释,他觉得自己说不过这位个头只到自己膝盖的小丫头。 卫生间的门锁“咔哒”一声,鱼有苏开门出来,两个鼻孔里堵着纸,见了合欢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道:“稿子已经画完了!” “爸爸!”小丫头抱住鱼有苏的大腿蹭蹭,扭头对申时行道:“他叫鱼有苏,我叫鱼游游,你明白了吗?” 申时行面上维持着冷静,心里却慌得一批。他绝不相信有苏已经结婚了,但突然冒出一个小丫头抱着他喊爸爸,申时行难以接受。 “你要给我解释一下。”申时行勉强镇静。 鱼有苏不慌不忙:“这是我姐的孩子,是我外甥女儿,该管我叫舅舅。” “那为什么跟你是一样的姓氏,难不成你姐夫也姓鱼?” “这个……”鱼有苏蹲下身摸摸游游的羊角辫,笑道:“凯撒渴了,游游带合欢阿姨去给凯撒倒点水了好不好?” 合欢抱起游游便走,嘴里还嘟囔着叫什么合欢阿姨,游游乐得哈哈笑,甜甜地喊了一声合欢姐姐。 鱼有苏看着两人进了厨房,撑着膝盖站起来,忽然眼前一片灰色雪花,两手慌乱地在虚空中划过,便被申时行稳稳地握住了。 “是头晕吗?”申时行想把人带进怀里,有苏却撑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没事,就是刚才起猛了。” 待眩晕感退去,鱼有苏解释道:“我姐是未婚先孕,本来跟我姐夫是两情相悦,发现怀孕之后就想结婚,只是我养父母要彩礼钱,三十万……最后谈崩了。但是孩子生了下来,上户口的时候,我姐不想让她姓李,就跟了我姓。” 申时行带有苏在沙发上坐下,问道:“小丫头为什么见了你叫爸爸?” 鱼有苏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小脸微红,实在是难以启齿。 “这个怪我。”合欢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坐在申时行对面,适时替有苏解围。 “之前编辑社来了个实习的小姑娘,我出差时让她替我来催稿,这一催居然催出了爱情的火花,小姑娘死活不肯走了。” “有苏脸皮薄,不敢说重话,我就给他姐出了个主意。他姐当天就抱着游游杀了过来,上演一出负心汉抛妻弃子的家庭伦理剧,把小姑娘给吓回去了。” 鱼有苏弱弱地替自己辩解:“我觉得,我姐可能是把我当成姐夫来骂了……” 合欢拍着膝盖笑个不停,“从那以后,只要有苏身边出现游游没见过的人,游游就管他喊爸爸,就想帮她的小舅舅挡桃花。。” 申时行扶额感叹,生活真是比电视剧精彩,让他虚惊一场。 第11章 撑不住也得撑 合欢本是来送年货的,顺便把读者寄到编辑部的礼物带给有苏,不成想在小区楼下碰见了火急火燎地李莫生李莫生急着出差,要把游游留在有苏这儿过年,正巧碰上合欢,便让她把游游带上楼,自己赶飞机去了。 交代完情况,合欢便走了,大年三十,她还要自己开五六个小时的车赶回老家过年。 有苏站在玄关送合欢出门,客厅里游游早就把小手伸进了合欢带来的纸袋里。 “还有个东西别忘了画啊,最好大年初一发出来。”合欢换好鞋子还不出门,低声提醒有苏。 有苏抽了抽鼻子,才想起来自己还堵着纸呢。“还有什么……” “就是,啧——”合欢暗戳戳地抻着脖子,偷看一眼客厅里的申时行,“《影帝和他的小狐狸》,那个条漫,咱编辑社都等着看更新呢。” “不能年后再画嘛,你们都放假了,我也想放假。” “我倒是想让你趁着过年放松一下,只是你看看,”合欢划拉着微信聊天记录,四五位编辑在线催更,“还不是你上次卡的那么准,这章,嘿嘿,该画那个了吧。” 合欢变了星星眼:“不要管它什么R18,给我往R80上画都没问题!” 眼见着鱼有苏红了脸,合欢很前辈地拍着他的肩膀热情鼓励:“放心,咱们都是专业的,看黄/片都能解释成研究人体构图,画裸体那更是光明正大……” “别、别说啦。”鱼有苏按着合欢的肩膀往外推。 “等等。”合欢出了门又回头问道:“最近……身体还撑得住吗?” 鱼有苏身体一僵,避重就轻地埋怨道:“天天催我肝稿子,现在又来担心我的身体?” “你这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合欢用食指重重点上鱼有苏的额头,“要是撑不住了……” “也得撑。” 合欢张张口却哑然失声,片刻后摇头笑了笑,道:“也是,以前那么难都咬牙撑过来了,现在还能自己找死不成?” 下到楼梯拐角,合欢突然抬头,脸上笑得有些悲默,“姐姐我初八就回来,想不想吃我老家的腊肉?” 鱼有苏微笑:“想。” “等我回来,给你带十斤腊肉解馋!”合欢说完,不等有苏回应便跑下了楼。 鱼有苏失笑,这么多年,合欢表示安慰的方法还是这么笨拙,一下儿就看出来了啊。 只是,虽笨拙,但有效。 有苏站在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后关门转身,发现凯撒正趴在玄关口。 “呜呜~~”凯撒拿毛绒绒的大脑袋蹭着有苏光裸的脚踝,就像合欢那笨拙的安慰一样,凯撒也在尽自己的努力。 “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鱼有苏跪下来把凯撒抱进怀里,一滴泪消无声息地滑进凯撒蓬松的毛发里。 “小鱼?”申时行趴在沙发背上往玄关处探头,“怎么了?” “没事。”鱼有苏牵着凯撒避开申时行的视线,直接走向厨房,“忘记给凯撒准备早餐了,它在跟我闹别扭呢。” “小鱼,你得看看这个。” 鱼有苏又是一个深呼吸,回头笑道:“看什么?” 鱼游游上半个身子趴在茶几上,小脚已经离地,还不断在空中踢蹬着,亮晶晶的口水挂在嘴角将滴未滴。 “舅舅,这个,好像可以吃唉!” 第12章 听风在耳边说 “这个……好像是个手办吧。”申时行摸着下唇猜测道。 鱼有苏瞧着眼熟,走近了一看,这个手办有成年男子的小臂那么高,居然是自己的处女作《听风在耳边说》中的男主角。 “还有这个,好像是手办的制作者写给你的信。” 鱼有苏在申时行旁边坐下,拆来了那个系着黑色绸带的信封。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济南大明湖的雪景,整个画面素白寂静,照片的背面有手写的三个字:我爱你。 申时行“噌”的一下站起来,受到了今晨的第二次打击。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这些年不在有苏身边,一定是被趁虚而入了。 特别是看见鱼有苏那弧度渐高的唇角,申时行更是百爪挠心,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不知该说哪一句。 早知道信封里写的是情书,他申时行当初就该直接把信撕成碎片塞进嘴里吃掉! “噗通”一声,申时行说跪就跪,从有苏手中抽出照片丢在茶几上,双手扶着有苏的膝盖声泪俱下。 不愧是影帝,说来就来。 “小鱼,给申哥哥一次机会,跟那个人分了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愣住的不只是鱼有苏,还有鱼游游和凯撒。 不过游游很快反应过来,利索地从茶几上滚下来,拿着有苏的手机跑到不远处,打开录像,喊道:“&*%¥#@&*……Action!” 前面不知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只听清最后一个单词。 申时行咬牙切齿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找机会请佛祖收了这个小丫头。 “游游别闹啦。”鱼有苏朝小丫头招招手,游游就乖乖交出了手机,“申哥哥你误会了,这是一句漫画里的台词,并不是这位读者对我有别的想法。” “漫画里的?” “对啊,听风在耳边说——我爱你。”有苏微笑道。 鱼有苏的处女作是耽美向。 跟现在很多流行的伪耽美作品不同,《听风在耳边说》并没有用兄弟情打掩护,它讲了不被世俗承认的两个男孩子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大大方方的爱情。 但其中一个男孩子因承受不住家人的逼迫而选择自杀,遗书上只写了六个字——听风在耳边说。 说什么? 突遭丧事的一家人根本不懂这遗书的意思,但在葬礼上,活着的男孩于灵前献上一朵赤红的玫瑰,低声道:我也爱你。 听风在耳边说——我爱你。 风在说着爱我,可我却无法拥抱他。当我张开双臂,风是入了我怀,还是未入我怀。我说我也爱你,你听见了吗? 当年鱼有苏凭借《听风在耳边说》红极一时,只不过后来也为他带来了灭顶之灾,说来也都是……福祸相依罢了。 现在想想,只怪当时太天真了啊,做事只凭一腔的热爱,不晓得“骂杀”二字是怎么写的。 这位读者是鱼有苏的老粉丝了,送来的手办呈坠落之姿,周身缠绕着风旋,发丝凌乱,衣衫鼓动,正是漫画中那个自杀的男主角。 也难怪明信片上会写着“我爱你”三个字。 申时行如此年轻,竟也隐隐担心起自己的心脏状况,一大早接连两次大惊吓,这是老天爷在蓄意报复吧。 有苏看着栩栩如生的手办,联想到出道之后的兵荒马乱,顿时感慨万千。 鱼游游也看着手办,单纯的心里只有一个感慨,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吃啊? “呲溜”一下,鱼游游扑上茶几舔了一口手办的脸。 “!!!游游这个不能吃!!!”鱼有苏直接掐着小丫头的腋下把人举了起来。 “嘿嘿嘿,巧克力。”鱼游游吧唧吧唧嘴儿,踢蹬着小腿让小舅舅放她下来。 鱼有苏和申时行也有些懵,因为……男主角原本带着忧郁气质的精致脸庞,此刻糊成一片,连五官都难以辨认了。 第13章 巧克力手办 “这个……”申时行觉得有些难办,只好避过重点安慰有苏:“居然是巧克力做的,人家这手艺真是巧夺天工啊我们居然没看出来哈哈哈。” “游游。”鱼有苏板起了脸,“站好。” 小舅舅生气气了! 鱼游游的小手那叫一个快,“咔吧”一下掰下来手办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申时行的嘴巴里。 申时行抿了下薄唇,尝到巧克力苦中带甜的味道,第一反应是这小丫头怎么突然间转了性,知道讨好他了? “舅舅,他也吃了!” “???”申时行的胸口一下梗死,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妈妈说了,这叫共犯,舅舅不能只罚游游一个人!”小丫头掐着腰理直气壮地喊道,“否则,舅舅就是偏心。” 鱼有苏看着残疾的手办,心中滴血却没办法责备眼前的一大一小,只好叹口气道:“罚你们两个,做早饭。” 一代影帝,被一个小丫头坑的明明白白,此刻乖乖在厨房做早饭,乖到毫无怨言,甚至有些心甘情愿。 甚至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儿,“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 鱼有苏乐得清闲,挨个看了读者寄来的信,又拍了几张照片,着重突出“残疾”的手办,然后发微博。 @小梵高:大家寄来的礼物我都收到了,作为回礼,年后会买些素胚自己上彩,抽/奖送给大家。先为这个手办的制作者@酱心内定一份礼物,手办本想好好保存的,奈何家中小孩嘴馋……【图片】【图片】发完微博,鱼有苏用手机连了蓝牙小音箱,放音乐做瑜伽,例行清晨拉伸运动。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 低沉但富有感情的男声,在舒缓的纯音乐衬托下,徐徐朗诵着朱自清先生的《春》。 鱼有苏在沙发后面,冲着阳台门铺好瑜伽毯。 游游本是在倒狗粮,袋子刚打开便听见了朗诵声,凯撒的早饭也不管了,跑到客厅在有苏的瑜伽垫上占了一席之地。 “小草偷偷地从土地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 伴随着令人心静的朗诵声,鱼有苏做出“半鸽子式”拉伸动作,游游也有模有样儿地学着做。 凯撒拿前腿戳戳申时行的膝盖,呜咽一声,朝狗粮袋子歪头暗示。 “哎呀袋子不是都打开了嘛。”申时行道:“直接把头伸进去吃就是了,爱吃多少吃多少。” “不行的。”有苏在客厅喊道:“放在饭盆里的东西它才会吃,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用别的碗盛饭它也不会吃的。” “好的,我来弄。”申时行在厨房应声。 早饭摆上餐桌,申时行喊二人吃饭,绕到沙发后面才看见,鱼有苏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战士三式” 这个动作需要单腿站立,对平衡能力要求较高,于有苏而言虽无难度,只是苦了旁边的小丫头。 申时行看着游游像个笨拙的小鸭子一般左摇右晃,还暗戳戳地左脚累了换右脚,实在站不住了干脆把左脚踩在右脚背上。 鱼有苏听见申时行的笑声,心里一乱也站不住了,身体微晃一下就要倒向阳台门。 第14章 小舅妈 申时行手疾眼快将人拦腰抱住,堪堪在阳台的玻璃门前截住了鱼有苏。 “你、你不能抱我小舅舅!”游游拽着鱼有苏的卫衣往上爬,有苏只好弯腰把小丫头抱起来,笑道:“那舅舅抱游游去吃早餐好不好呀。” 鱼游游趴在有苏肩头,得意地朝申时行飞了一下眉毛。 嘿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这么会玩火呢。 申时行站在原地酝酿了一下。开口就是一声让人骨头酥软的撒娇:“申哥哥也要小鱼抱着吃早餐。” 鱼有苏脚底一滑,头也不敢回,只退后一步牵住申时行的手,“你,瞎凑什么热闹,快来吃饭。” 申时行挽回一点面子,反倒燃起了鱼游游的战斗之魂。 “我、我舅舅愿意抱我。” “他也愿意抱我。”申时行暧昧地看着有苏,补充道:“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得益于自己多年的美术造诣,鱼有苏的大脑中自动浮现出两个人影并一室旖旎,瞬间鼻血又流了下来。 申时行哭笑不得地抽了张纸巾帮有苏塞住,“你想什么呢?我是说昨晚在街上,不是抱过么。” “啊……”鱼有苏被调戏了一通,脸烧的通红。 “我舅舅愿意给我亲!”鱼游游揽住有苏的脖颈,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申时行游刃有余地反驳:“他也愿意给我亲。” 鱼有苏目瞪口呆中,只觉得一个黑影压下来,唇瓣被温柔地覆住,辗转研磨几次,又被微热的舌尖肆意流连忘返,最后下唇被不轻不重的啄了一下。 申时行满意地退后一步,像是回味一般抿了下嘴唇,最后略带凌厉的眼神剜向鱼游游,一副“还不认输?”的表情。 小丫头似乎被申时行吓到了,居然没再挑事。 餐桌上,鱼游游看看小舅舅盘里的煎蛋,在看看自己盘里的,“我想……” “不,你不想。”申时行及时将游游的想法扼杀在摇篮之中。 三人面前的煎蛋,只有鱼有苏那个是心形的。 吃完早餐,申时行慢悠悠地喝着剩下的半杯牛奶,有苏起身收拾三人的餐具,小丫头跳下椅子,扭扭捏捏地蹭到申时行身边。 “干嘛?”申时行喝着牛奶,没好脸色。 鱼游游扯着申时行的衣角晃晃,讨好道:“小舅妈,游游明天也想吃心形的煎蛋。” “噗——!” 有苏正伸手去拿申时行面前的盘子,结果被他喷了一手牛奶。 啧,真是个鸡飞狗跳的早晨。 申时行慌忙抽了纸巾给鱼有苏擦手,同时近乎绝望的冲鱼游游喊破了音:“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舅妈,哎嘿嘿。”鱼游游不嫌事大地往申时行大腿上爬,“小舅妈,明天可以给游游做心形的煎蛋吗?” “小鱼,你不管管你外甥女儿?”申时行抱着小丫头跟鱼有苏告状。 鱼有苏一板一眼地教育道:“游游,要喊叔叔。” “叫什么叔叔啊,喊申哥哥。”申时行扭头逗鱼游游:“来,喊声申哥哥,一会儿给你买好吃的。” 得嘞,这申时行,跟合欢一路货色。 鱼有苏有些局促:“这不乱了辈分嘛,她喊你哥哥,那、那我叫你什么?” “老公。” “来,叫声老公,一会儿给你买好吃的。”申时行仿着逗游游的语气说道。 鱼有苏扬起手中的瓷盘,作势要打,申时行瞬间服软:“喊我名字,喊时行就成!” 第15章 爱人 有苏进厨房刷碗去了,鱼游游瞄了一眼厨房,冲着她小舅舅微笑,小手背在身后摸索着,“咔吧”一声掰下来巧克力手办的一个衣角。 鱼有苏像是有感应似的,甩着滴水的双手走过来,正想教育几句,申时行却长臂一揽把小丫头抱进了怀里:“给小舅妈尝尝。” 游游乐得咯咯笑,把手里的巧克力举到申时行嘴边:“给。” 鱼有苏无奈,回身摘围裙去了。 申时行玩起鱼游游的羊角辫,问道:“游游,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喊我小舅妈,难道是为了吃心形煎蛋?” “有一次,游游亲了小舅舅这里。”小丫头伸出肉肉短短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小嘴唇。 “但是妈妈说游游不能亲这里,游游只能亲左边或者右边。”鱼游游伸出左右手的食指戳着软软的小脸蛋。 “妈妈还说,如果有一个人亲了我舅舅的嘴唇,但是我舅舅没有不高兴,那这个人就是我小舅妈。” 游游好像有点害羞了,忽然把脸埋进申时行怀里,嘟囔道:“你、你刚才就亲了我舅舅的嘴唇,而且我小舅舅没打你,好像还、还……很高兴。” “我哪有高兴!”鱼有苏擦净了手从厨房出来,把鱼游游从申时行怀里抱出来,“游游你不要乱讲话。” 申时行看着有苏脸上的红晕,莫名觉得可爱,但他不逗鱼有苏,反而问游游:“女的才能叫小舅妈,我是男的啊,这怎么办?” “这个……”小丫头貌似被难住了,忽然灵光一闪,喊道:“小舅爹?” 鱼有苏和申时行具是一愣,游游还以为自己猜对了,连喊了两声“小舅爹”。 申时行一脸愁容,小舅爹不是这么用的啊…… 有苏有些哭笑不得,“别闹了,我去商场买些东西,你在家陪游游玩吧。”鱼有苏把游游放在沙发上,游游却攥住有苏的手指。 “游游也要去嘛。” 申时行跟着效仿:“时行也要去嘛。” 可惜申时行实在不是那种“美人落泪”式的楚楚可怜,反而给鱼有苏一种“猛男嘤嘤嘤”的违和感。 打个寒颤抖掉一身鸡皮疙瘩,鱼有苏道:“游游可以去,申哥哥不行。” “欧耶!”鱼游游欢呼着扑进有苏怀里,把她那惨遭拒绝的“小舅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申时行知道有苏在顾虑什么,拿过手机来发微博,同时对有苏道:“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申时行:一会要陪我爱人出门购物,咱见着也装不认识哈,别上来烦我,爷这趟出门要是能顺顺利利的,就抽200个人送《极夜Ⅲ》签名海报,哪位主演的签名都可以,我去帮你要。【表情包】【表情包】申时行发完微博给有苏看了一眼,笑道:“这样就行了。” 有苏用自己的手机打开微博,翻看申时行那条微博下的评论,实话说他觉得这种方法十分不靠谱,特别是申时行提到了“爱人”。 感觉会在热搜榜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担心之下,鱼有苏却又被“爱人”二字勾起一点点雀跃和欢喜,于是悄悄点了个赞。 第16章 谁理你谁是狗 二人微博早就互关了。 失去联系的这些年,@小梵高这个账号是申时行了解有苏近况的唯一途径,但是怕给有苏添麻烦,所以只窥屏,连个赞都没点过。 而鱼有苏微博虽有五十多万的粉,但相比于影帝来说,他也是个小透明罢了。 所以常常是点赞转发评论一条龙,在申时行数千万的粉丝中执着的给自己刷存在感。 他甚至在每一条热评下面留言,只为了让申时行看见自己的几率大些,只是他不知道,那场庆功宴之后,张简意就把有苏的微博ID告诉了申时行。 申时行看着@小梵高在自己微博评论区变着法儿地蹦跶,就像有苏围着自己左一声申哥哥右一声申哥哥地喊个不停,好几次做梦都笑出声来。 鱼有苏看着评论区瞬间涌出的上万条评论,热评第一@闲依依:谁理你谁是狗。从她开始,后面就盖起了楼,清一水儿的全是这句谁理你谁是狗。 闲依依,申时行的老搭档,除去《极夜》中饰演女主角,二人在别的剧中也多有合作。 翻到后面才有人歪起了楼。 @神影帝的小弟:看给你能的,你算老几啊,我打赌今天出门就没人认识你【狗头】鱼有苏发现,真的没人在意申时行微博中提及的“爱人”。 这就要说到圈里一位让各大明星十分忌讳的人物,江海。 这位很有才气的摄影师不单为众多明星拍过艺术写真,还受聘于、《VOGUE》等著名杂志,为其拍摄封面。 然而就在江海迈入而立之年的时候,他突然转行当起了狗仔,成为很多歌手演员的掘墓人,被他盯上的人,多半连穿开裆裤的时候在哪随地大小便都能给你挖出来。 申时行很不幸,被江海盯上过,于是放出消息说要去澳大利亚幽会小情人,结果在维多利亚女皇市场逛了一天,晚上微博po出一张市场上的自拍。 配文:啊!我的爱人,维多利亚女皇市场。 让人觉得讽刺的是,江海以一种非常搞笑的表情出现在申时行的那张自拍上,和无数墨尔本当地人一起充当了没对上焦的模糊背景。 既“我的爱人是维多利亚女皇市场”之后,申时行的微博上又有了“我的爱人是黄金海岸”以及“我爱悉尼歌剧院”。 澳大利亚的景点还没逛完呢,江海投降了。 原因是申时行把他拍的太丑了,全是抓拍,对不上焦,糊成一坨屎,甚至有人专门把他从申时行的自拍上抠出来做表情包。 江海对申时行的评价:是个狠人。 —— 鱼有苏没空纠结为什么没人在意那“爱人”二字,申时行已经全副武装,游游也戴上了自己的耳罩,俩人一高一矮,一齐期待地望向鱼有苏。 “那就……一起去好了。”鱼有苏妥协。 商场,人山人海。 游游的视野里全是各式各样的腿走来走去,又被着急的陌生人无意间推搡几下,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申时行便把她抱进了小推车里,想要什么只用小手一指,申时行就给她丢进小推车里。 得影帝如此伺候,等鱼游游长大了,指不定怎么吹呢。 因为商场下午三点就关门的缘故,大家都集中在这个时候来采购,虽说家里屯了年货,只是瓜果蔬菜还是想来买新鲜的。 羊小排,猪里脊,明虾,长茄,西红柿,韭菜,鱼有苏按部就班地选购好,申时行就拿去称量标价。 牛排……有苏选了一块菲力给游游,又选了两块西冷放进小推车,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块西冷。 “买这么少,够谁吃的?”申时行刚称好明虾,回来就看见鱼有苏只挑了两块牛排放进车里。 “够了,这个给游游,这个给……” “游游想吃两块。”小丫头抱着自己那盒菲力,“因为舅舅煎的牛排特别好吃。” “你看,连她都不够吃。” 申时行说着话,伸手到冷柜里打算再挑几块,却被鱼有苏按住手,很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道:“我、我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没钱啦。” 第17章 蒺藜 下半年,杂志连载的稿费基本都砸进医院里了,网站连载尚未入V,一分钱拿不到。 这个新年,若是鱼有苏一个人过,倒还算宽裕。 家里最大的花销除了化疗药,就是凯撒的狗粮,只是鱼有苏没想到,突然多了这一大一小,过年的预算分成四人份,就不得不精打细算了。 申时行看着有苏窘迫的表情,忽然有些心疼,不知怎么就想起十多年前那个晚上。 当时陈子鞠收了一批考四川美院的高中生集训,画到凌晨两三点都是常事。 那晚申时行被母亲抓来给这群艺术生做模特,在窗台上坐了两个多小时,忍不住打起瞌睡,再醒来的时候,画室里只剩下母亲,还有一个没见过面的小豆芽。 他真担心那小豆芽背上的大画板会把这小子的腰压断。 小豆芽手里握着一把理的整整齐齐的钞票,怯生生地递到陈子鞠面前,声音细若蚊蝇:“老师,不够的话……” “能请你帮忙打扫画室吗?”陈子鞠随便拢了一下长发,微笑道:“还有拿破仑的晚餐,也得拜托你,毕竟时行回来的太晚了,不能总让它挨饿。” 拿破仑,就是凯撒的妈妈,一只纯种边牧。 “可以,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小豆芽眉眼一弯。挺直了腰板。 申时行眼里的小豆芽忽然就变成了一株蒺藜,一株尚未结出种子、还开着花儿的蒺藜。高强度的特训之下,申时行眼睁睁地看着这株蒺藜结出了带刺的种子。 陈子鞠有次坐在有苏的画板前面感叹道:“这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性的学生,以至于我不敢多教他什么条条框框,怕坏了他的天赋。” 申时行看了那副画,还是个半成品而已。 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论是鱼有苏还是申时行,都吃过这个苦。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申时行这么多年拼命工作,他可以毫不掩饰甚至心无愧疚地说,就是为了钱。 就是为了钱,什么梦想啊热爱啊,没有那么多豪情壮志,从他在医院缴费窗口拿到收费单据的那一刻,申时行心里就只剩下挣钱。 只有钱,能留住他母亲的命,梦想能吗? “小鱼。” 申时行嗓音低哑,借着水产玻璃箱的掩护把鱼有苏压在冷柜上,“小鱼,我们现在……不用过得那么苦了。” 鱼有苏愣住了,他居然听见申时行话语中的哽咽,帽檐儿下的那双眼睛居然红了。 “买买买,要多少买多少,不就是牛排嘛。”鱼有苏撑着冷柜上的玻璃盖,掌心一片冰凉,“我稿费马上就下来啦,钱马上就会有……” “谁说让你买单了?” 申时行一声低笑,俯身耳语道:“这个商场里,全部的商品,甚至包括他们的库存,申哥哥都能给你买下来,一次付清,概不赊账。” “所以……求、求包养?”鱼有苏卖个乖,想让申时行心情好点。 申时行心里“啪”地炸开了一朵烟花。 就在气氛向着暧昧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申时行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声。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吗?” 鱼游游兴奋地晃着小推车,“粉丝!签名!” 第18章 谁的粉丝 申时行心里那朵烟花“咻”的一声消失在夜空中,黑着脸转过身来,摘掉口罩,语气生冷:“都说了别来……” “啊,原来是影帝,我看过您拍的电影,很棒。” 申时行眉头一皱,这敷衍到不行的赞美是怎么回事,莫名让人火大啊! 这女生梳着马尾,戴一副金丝眼镜,见了影帝居然也十分矜持,算是申时行见过的最安静的粉丝了。 一般粉丝见了他都会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 “远处瞧着身段儿就像,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那个……”女生探头朝申时行身后望了一眼,迟疑一下道:“请问……” “今天不给签名,没看微博吗?”申时行压着脾气说道。 “看了看了。”女生忙道:“我也给苏老师寄了礼物,也是巧克力,只不过,我确实比不上酱心先生的手艺。”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申时行有些不好意思地哭了。 这位,是有苏的粉丝。 “其实我刚在楼上的书店里买了苏老师的单行本,只是商场不让带包进来,就锁在外面储物柜里了。” 女生觉得十分可惜,但又不想放弃这次难得的偶遇,“所以,我能跟您合个影吗?” 鱼有苏根本不在状态,因为他看出来刚才申时行误会了。 现在鱼有苏只想抱头蹲地大喊:怎么办,我居然抢了申哥哥的风头!这真是弥天大罪罪魁祸首首鼠两端! 有苏没有立马答应。 女生还以为自己被冷拒了,垂死挣扎道:“我不会发出来的,只是留着自己珍藏,我从您出道就一直关注着,哪怕那场造谣风波都没让我粉转黑,我一直支持着您。” “别说了!”鱼有苏忽然沉下脸色,手背在身后,死死地扣住了冷柜边缘。 女生愣了一下,“抱歉,我不该提。” 申时行没听明白,但看二人的脸色也能大概猜出来,有苏的出道之路并不太顺利。 鱼有苏侧过一步站到那女生面前,提了一口气礼貌地微笑道:“可以合影,算是送你的新年礼物吧。如果你真的买了我的书,绘签也可以哦。” “真的?”女生欣喜若狂,立刻站到鱼有苏身侧,拿出手机来递给申时行,“麻烦——” 申时行麻溜地拉住有苏的小臂,把人从自己右边带到左边,然后揽着有苏的腰往右靠了一步,离那女生进了些。 有苏不明所以。 “就这么照吧。”申时行挑眉道:“用前置摄像头就好,哥颜值能打。”又偏头看着有苏,眨一下眼睛笑道:“咱苏老师长得也不差。” 女生只好打消了请申时行帮忙拍照的念头。 或许追星女孩们无法理解这位女生对申时行的态度,但是在不追星的人眼中,明星就是“长得好看的路人”或者“唱歌好听的路人”而已。 此刻,这位“演技很棒的路人”故意夹在有苏和女生中间,女生固然心中不爽,但好歹是影帝,又是苏老师的朋友,只好先忍下来。 事后再P掉就是了,万能的PhotoShop啊! 拍完照之后,申时行在缴费处付款,有苏抱着游游先出来。 女生果真从储物柜里拿出了尚未拆封的漫画单行本。老实说,有苏也不想以前一样单纯了,笔会上人家说拜读过自己的作品,他也跟着随便谦虚两句。 都是场面话罢了,读没读过谁知道呢。 女生得了绘签,道谢之后兴高采烈地跟家人走了,鱼有苏抱着游游在楼梯口等申时行出来,不知怎的缴费口突然围了好些人。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之一。 鱼有苏踮起脚尖来张望,却见一人慌张地从人群中冲出来,缴费处有一位女士爬上了缴费台大喊:“抓小偷啊!” 有苏的注意力全被这位女士给吸引了,完全没注意到小偷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 “好狗不挡道,给爷让开!”偷窃者急于逃脱,下手根本不顾轻重,恶狠狠地推开鱼有苏,沿着楼梯扶手跑酷一般滑了下去。 鱼有苏怀里还抱着游游,被人推的一个踉跄,在上行的楼梯台阶绊了一下,慌乱中腾出一只手来抓扶手,却摸空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苏只来得及护紧鱼游游,整个人实打实地仰面砸在楼梯上。 游游嘹亮的哭声像是召唤令一般叫来了申时行。 超市的购物车骨碌碌往前跑,直到撞在对面的墙上,申时行跑得比购物车快,又是心疼又是责备:“你说你瞎凑什么热闹,那商场保安是吃干饭的吗?” 鱼有苏顾不上解释,先把游游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伤着,才松了口气,笑着伸手给小丫头擦眼泪:“又没摔着你,哭什么?” “舅舅摔着了。”游游哽咽着喊道:“妈妈说舅舅不能摔着,会流血,血会止不住,舅舅会死……” “说什么呢!”申时行居然对一个小丫头动了气,大过年的,这也太不吉利了。 申时行把有苏的右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腰慢慢把人架起来,“试试,还能走吗?” “怎么不能。”鱼有苏失笑,轻轻推开申时行,转头抱起了游游,“不就摔了一下,还能残了不成。你去拿东西,我们回家吧。” 申时行皱眉道:“这一个两个的,说话都这么没忌讳吗?” 有苏无所谓地一笑,不置可否。 刚出商场,鱼有苏就打了个寒颤,赶紧把游游挂在脖子上的耳罩给她戴好,申时行叹了口气,放下购物袋要脱自己的羽绒服。 “你做什么?别脱,会感冒的。”鱼有苏攥住了申时行的手。 “给你穿,出门都不知道添件衣服,昨晚也是,出门只穿着一件卫衣。” 申时行原本认为,有苏既然很早就一个人出来住了,自然是有自理能力,能照顾好自己,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别脱,”鱼有苏帮他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我知道有多么冷,所以,你好好穿着,别脱。” 知道如何照顾别人,却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 蓦地,像是有根冰凌坠落在申时行心底,又冷,又痛,让他忍不住想要寻一处温暖之地蜷缩起来,躲避这寒冬。 于是乎,申时行伸出双臂,抱住了有苏。 什么暖气,什么空调,小鱼,你就是我的太阳,是我的春天。 腊月寒冬,有你真好。 第19章 长牙了吗 鱼有苏抱着游游走在前面,申时行拎着购物袋在后面跟着。 方才出小区的时候听门卫大叔说,昨晚那场雪一直下到半夜,小区五号楼一位独居的上班族,下了夜班凌晨回家,就在街角十字路口出了车祸。 人当场就没了,救护车都没叫。 门卫大叔描述的天花乱坠,什么砰的一声血肉横飞啊人挂到树上又掉下来肠子还挂在树枝上迎风飘荡…… 鱼有苏听得软了腿。 所以俩人走得格外小心,转过街角才发现,小区门口的这条街,雪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保安大叔目睹了那场车祸,从凌晨就开始撒盐清雪,大过年的,都走街串巷拜亲访友,还是安全一些好。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有苏接了个电话,是李莫生打来的。 有苏抱了游游一路,这会儿才把小丫头放下来,游游一落地就抓了一把雪在手里,溜溜溜跑到申时行面前,把雪丢在他的鞋上。 “要打雪仗吗小朋友?”申时行阴阴地呲牙一笑,把游游给吓退一步。 鱼有苏靠在树干上接通电话,“姐,下飞机了吗?” “嗯,游游在我这儿,合欢姐送她过来的。嗯?你要那么久才回来吗,别担心,我会送游游去幼儿园的,没关系,反正我工作时间自由。” “只是……今晚的团圆饭,我把游游送回爸妈家吧,二老应该也想她了。” 李莫生此刻站在三亚的大马路上,穿着及膝的大羽绒服汗流浃背,听见这话更是肝火旺盛,“送什么爸妈家,你有爸妈吗?” 鱼有苏咽了下口水,没敢说话。 “本来你姐夫求我把游游送过去,我都没答应他,把游游交给你不单是因为我放心,也是想让她陪你过年,省得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鱼有苏犹豫地问:“我……有姐夫吗?” “你小子找打是不是!”李莫生脱了羽绒服丢在行李箱上,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飞机上换衣服。 “你没姐夫那游游是怎么来的,老姐我一个人能行吗?你没姐夫那你的第一块数位屏是谁送的?以为隔着大半个中国我就打不着你了是吧!” “姐姐别生气,跟您汇报好消息。”鱼有苏转过身,看着游游一捧雪一捧雪地埋住了申时行的一双鞋,不由得露出微笑:“申哥哥回来了。” “哪个哥哥?” “申——”有苏好像不好意思说出申时行的名字,居然开始扭捏起来,“就是画室里认识的那个哥哥。” “得,我不管是申哥哥还是申弟弟,你好好过年,注意身体,手底下还有钱吗?” “有的,够花,不要给我打钱。” “谁说要给你打钱了,我是给我女儿打生活费和学费,还有我女儿的压岁钱,顺便赏你点儿压岁钱,哼。” 鱼有苏浅浅一笑:“好,我等着姐姐赏压岁钱。” “有苏,今年就让游游在你身边待着,要是俩老家伙打电话要人,就让他们来找我,不用跟他们废话。” “姐,你是不是又跟咱爸妈吵架了。”有苏有些担心养父母的身体状况,“有话好好说,咱妈还有心脏病,不能动气。” 李莫生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变了味道,“我说有苏啊,我一个亲生的孩子都受不了他们,你这收养的反而比我还知道感恩,你总共才吃了我们家几年饭啊?” 一时间有苏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肯出钱让你学画画的是谁,把未成年的你赶出家门的是谁,知道你得了白血病就故意疏远就怕你张口借钱的人又是谁,有苏,老姐问问,你长牙了吗?” “我……”有苏舔舔虎牙,“长、长了。” “长牙了怎么不知道咬人呢?” —— 申时行盯着自己这双鞋,心中无数次默念平心静气,只盼有苏快点挂了电话把这小丫头抱走,抬头去看有苏,心里却是一惊。 “小鱼……”申时行有些茫然地往前迈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鱼有苏垂在身侧的左手。 有苏看见申时行惊恐的眼神,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去,才发现左手袖口红了一片,血顺着指尖滴在雪地上。 先攥住袖口背在身后,接着抬脚踩住地上的血,鱼有苏语气平静地跟李莫生挂了电话,而后对游游笑道:“门卫爷爷给游游准备了大红包哦,游游要不要去领压岁钱?” “要!”游游欢天喜地,跑向小区门卫,“拿了爷爷给的压岁钱,晚上给爷爷包饺子吃。” 游游一走,鱼有苏立马蹲下,在路边抓了一把雪清洗手上的血迹。 申时行慌忙攥住他的手,“别这样,会冻伤的!” “不能让游游看见。”有苏抬头笑道:“会吓到她的。” 申时行一看见那惨惨的笑容,心顿时就软了,只好自己捂住雪把手弄湿,再帮他把手上的血迹清理掉,“是刚才在商场摔倒的时候弄伤的?” 鱼有苏点点头:“应该是吧。” 申时行把有苏拉了起来,解开羽绒服架起双臂,道:“伸进来暖暖。” 有苏依言将手放在申时行腋下,一脸幸福地被申时行夹住双手裹进羽绒服里。 “先忍一忍,回家给你上药。”申时行叹了口气,低头问道:“痛吗?” 鱼有苏摇摇头,脸上依旧挂着笑,“不痛的,只是擦伤而已。” 擦伤会流血流成那个样子?申时行本想如此质问,可是看着有苏轻轻蹭掉他鞋面上的雪,那不在乎受伤的模样又让申时行莫名郁闷。 像是狠狠地一拳打进水里,反而被迸溅的水花迷了眼睛,他表达不出心里的感受,只能猛地把鱼有苏拥进怀里,沉声道:“申哥哥再问一遍,痛不痛。” “有、有点儿。”有苏声音有些颤抖。 “回家,申哥哥给小鱼吹一吹,吹吹就不痛了。” 鱼有苏的一声“嗯”已经带上了哭腔。 人心的防备就像海堤大坝,一面是平静的内湖,另一面波涛汹涌,但无论浪多么大,也毁不了堤坝。 想要泄洪,你只需温柔地问一句,痛吗? 有苏缩在温暖宽大的怀抱里,心中叹道:真是个让人丢盔弃甲的寒冬啊。 第20章 上药 游游在客厅里和凯撒玩“丢球”游戏。 申时行看着有苏从狗粮下面抱出药箱来,本就有些吃惊,再看到那药箱第二层居然上了个小密码锁,顿时就目瞪口呆了。 “难不成你把钱藏药箱里了?”申时行跟着有苏进卧室,揶揄道。 鱼有苏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游游总是喜欢乱翻嘛,还是把药藏起来比较安全。” 打开小药箱的第一层,里面的准备十分齐全,胃药放在左上角,退烧药在胃药下面的小格子里,再往右的一个大格子放着酒精棉和大量的绷带,还有云南白药和红花油。 最下面的一个大长格子里放着各种补气血的中药丸和口服液,申时行拿起一盒阿胶补血口服液看了看,“小鱼,你还喝这个?” “这、这都是合欢姐准备的……”鱼有苏红着脸语无伦次,“这种药,当然一、一般都是女孩子喝的。” 药箱是合欢准备的没错,但这药是有苏吃的也没错。 申时行笑着把窘迫的有苏抱进怀里揉了揉,“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笑话你,好了,快把衣服脱了,帮你上药。” 鱼有苏爬到床头缩起来,“你出去陪游游玩吧,我自己来就好。” “你能自己上药,也能自己包扎吗?”申时行拿了酒精喷雾先给自己的双手消毒,同时催促道:“快点,我不会弄疼你的。” 鱼有苏没动,跟申时行讨价还价,“不用脱的,只把胳膊伸出来就好。” “小鱼啊,”申时行爬上床把有苏压在身下,像是调情一般低语道:“你就这么不愿意给申哥哥看?” “看、看就看,又不是没、没看过!”鱼有苏眼睛一闭慷慨赴死,任由申时行抓住了自己的卫衣下摆。 到底是什么时候看过的,具体时间申时行记不清了,只晓得是个雨季。 那是场一个雷声之后说下就下的大雨,从晚上九点开始,画室里的孩子开始三三两两的回家。 鱼有苏打扫完画室之后出去丢垃圾,正巧被大雨浇头,再加上天黑路滑,又摔了一跤。 陈子鞠看见这一身狼狈,赶紧让有苏上楼洗澡,又找了一身申时行的衣服放在了浴室门口,让有苏换上。 没多久申时行也回来了,公司派车送他们回来,没淋着一滴雨,进了画室发现只有拿破仑趴在窝里,还以为有苏已经走了。 申时行上楼跟母亲打个招呼,发现浴室门口摆着自己的衣服,还以为是母亲给自己备下的,拿起衣服就进了浴室。 嚯,申时行发誓他不是因为惊呆了或者吓傻了而没能立刻移开目光,他是不想。 他看见了有苏的背影。 沐浴露的奶白色泡沫将这具裸体半遮/半露,像是蒙娜丽莎一样似笑未笑,透着一股青涩的美感,申时行觉得眼前之景比名画《蒙娜丽莎》更吸引他。 鱼有苏听见浴室门被打开,僵着身体连头都不敢回。 “小鱼,我……给你送衣服。”申时行急中生智,把怀里的衣服放进墙上的竹篓里,“我先、先出去了,你慢慢洗。” “啪”的一声关上浴室门,申时行背靠着门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大喘气,隐隐听见浴室里鱼有苏锤墙跺脚的声音。 陈子鞠做好晚餐从厨房出来,看见申时行那个样子,乐不可支地问道:“你进去了?” “妈,你怎么不提醒我啊!”申时行气急败坏但又不得不压低声音。 “都是男生,有什么好避讳的。”陈子鞠隔着浴室门喊道:“有苏,要不要让时行帮你搓搓背啊?” “不用麻烦。”浴室的门被打开了,有苏头发上还滴着水,申时行的衣服他穿着有些大,好在是夏天的衣服,短袖短裤,只是有些松垮,还不至于踩到裤脚。 鱼有苏不敢去看申时行的眼睛,垂着头道:“老师,衣服我明天会洗干净还回来,我先回家了。” 说完匆匆鞠了一躬,逃出了画室。 —— 申时行起初并没有一点邪念,十分正人君子地帮有苏脱了卫衣和保暖,紧接着就不行了,特别是鱼有苏又提起往事,邪念迅速生根发芽,迎风狂长。 “当年不是只看见背影嘛。”申时行嘿嘿一笑,“没想到要看这正面,居然让我等了快十年。” 鱼有苏屈起膝盖,脚心顶在申时行的胸膛上,面红耳赤地喊道:“你当我是放磁带吗听完A面听B面?” “那这B面也让我等得太久了。”申时行毫不费力地压下有苏的膝盖,俯身托起他的腰,埋头临幸了一下左边的小红豆。 鱼有苏的上身瞬间绷成一张弓,虽然紧咬住下唇,但还是溢出一声难耐地低吟。 申时行直起身子,似乎很满意鱼有苏的反应,正要再关照一下右边,鱼有苏却把受伤的手臂横在胸前,慌张地道:“我还伤着!” 凝固的血迹从肘部一直蜿蜒到手腕,把申时行下了一跳。在有苏的挣扎之下,伤口重新裂开,一滴血落在平滑的腹部。 “别乱动!”申时行变了脸色,抬手擒住有苏的左臂,“我帮你上药。” “好。”鱼有苏劫后余生,干巴巴地笑道:“上药,上药好,哈哈哈哈……” 申时行拿着酒精药棉瞥了有苏一眼,道:“看把你吓的。” “那你脸红什么?”鱼有苏反将一军。 “我哪有脸红。”申时行握着镊子的手开始发抖,“我、我那是演的,我是为了配合你,你一个人脸红多尴尬。” “你先说没脸红,后来又说为配合我而脸红,所以到底红没红?” 完了,申时行觉得现在已经不是脸红不红的问题了,他脸上都发烧了。 鱼有苏歪着头看申时行,不依不饶地问:“嘿嘿,所以到底有没有脸红?” 申时行忍无可忍地把人拉进怀里,埋头在有苏右边的小红豆上又舔又咬,鱼有苏窒息般抻直了脖颈,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了。 半晌,申时行泄愤完毕,满足地捧住有苏的脸颊,笑问道:“你说我有没有脸红?” 鱼有苏胸前又涨又痛,微微张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小脸上的表情楚楚可怜:“申哥哥,说好的帮我上药呢?” 第21章 淤青 看着申时行细心地给伤口消毒,一边涂着抗菌膏,一边嘟起嘴唇轻轻吹气,也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心理作用,鱼有苏觉得手肘的胀痛感淡了很多。 申时行刚把伤口包扎好,游游突然开门进来,有苏没来得及藏,被小丫头看见了伤。 “我给小舅舅呼呼,呼呼就不痛了。”小丫头跑过来,抬起短腿儿往床上爬,却被申时行拦住,高调宣示主权,“我来呼呼就好,你进来干什么?” “凯撒把球弄到沙发底下了,我够不到。” 鱼有苏笑道:“先去阳台上的箱子里拿个新的玩,等会儿舅舅去把球弄出来。” 小丫头没有出去的意思,反而拿起鱼有苏的卫衣往他身上盖,一边盖一边念叨:“穿上衣服,不要感冒。” 鱼有苏巴不得赶快穿上衣服,顺势抓起卫衣往头上套。 游游念念叨叨地走出卧室:“小舅舅真不让人省心,感冒了是要打针的,打针屁股会很痛的……” 鱼有苏慌乱间套上卫衣,才发现穿反了,于是胳膊缩回来,把卫衣正面转到身前。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申时行伸手在有苏腰后按了一下,“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淤青!” 鱼有苏急忙穿好卫衣盖住腰部,“没事,慢慢就会消失的。” 申时行托住了有苏的胯骨,把他像条咸鱼一样翻过身来趴在床上。鱼有苏试图挣扎,却被申时行按住脖颈。 鱼有苏无奈地抬抬小腿,道:“这个又没出血,过几天自己就好了,不用管它。” “淤青就是皮下出血,你不懂吗!” 鱼有苏被他吓了一跳,申时行居然生气了。有苏被他吼了一句,莫名有些委屈,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怎么会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吗?我只不过是不想让你担心,你吼我干什么啊! 唉,怎么在他面前就这么脆弱呢? 鱼有苏自确诊以来从没有因为这个病而伤神,医生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信,医生说能治好,有苏就相信自己不会死。 他就真的能忽略进仓接受骨髓移植的病人里十位死了八位这个残酷的事实。 只要不死,白血病在鱼有苏眼里就和一场重感冒无异,可是现在他真的想大喊大骂,该死的骨髓抑制!该死的贫血!该死的凝血功能障碍! 这该死的白血病! 鱼有苏把脸埋进被子里,努力压制住抽泣,却感觉一只手伸到身下,解开了牛仔裤的扣子。 想都没想他就伸手紧紧抓住了裤腰,“不要脱我裤子!” “我只是想看看淤青有多严重!松开!”申时行焦急之下失去了耐心和理智,他已经不想温言相劝了,直接扒开有苏的手。 “不要你管!” 鱼有苏固执地不肯松手,天知道他现在有多么害怕,自己最不想让这个人了解真相,可这个人现在正步步紧逼。 “求你了,别管……” “小鱼,你……”申时行冷静了一点,趴在有苏耳边问道:“哭了?” 鱼有苏没吭声,他也不敢把脸从被子里抬起来。 静了一会,有细细密密地吻落在有苏的发际,都是申时行无言的安慰和歉意。 申时行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但这都是出于他内心的恐慌,因为有段时间陈子鞠也是这样。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次,不过是厨房里母子间的一次打闹,申时行只是拿筷子在母亲胳膊上戳了一下,当晚陈子鞠的胳膊上就出现了一小块淤青。 “抱歉,是我吓到你了。” 申时行在有苏耳边低声道歉:“我、我没想动你,就是……我没想和你做,我是说我当然想和你做但是我还没有禽兽到这个地步,况且门都没锁小丫头随时都可能进来……” 申时行完全跑偏了。 他误会了有苏会如此抗拒的原因。 “你放心,你要是不愿意,我肯定不会对你用强的,我、我一定努力表现,争取……争取让你主动献身,啊不是!我是说我会等到你愿意的那天,绝对不——哎呦!” 台词功底深厚的影帝因急于辩解而咬了舌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鱼有苏察觉到不对,抬起头来看见捂着嘴巴眼泛泪花的申时行,慌张地问:“你、你怎么了?” “咬到舌头了,痛。”申时行大着舌头说道:“你给我吹吹。” “这怎么吹?”鱼有苏犯难了,你这伤的着实不是个地方啊。 趁着有苏犯愣,申时行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笑道:“这样吹。” “我都教给你了,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愿意给我吹吹!”申时行捂着嘴巴躺倒在床上哼唧唧:“哎呦呦,痛死我了。” 鱼有苏貌似无动于衷实则内心申时行树立的成熟印象开始崩塌,申时行则因为有苏的无动于衷而开始在床上打滚儿。 “别、别闹了。”鱼有苏尴尬地拍拍申时行的肩,申时行躺平在床上,道:“吹不吹?” 什么吹不吹,分明是亲不亲啊! 鱼有苏心中一番天人交战,最终在申时行身体两侧撑起双臂,缓缓压下了上身。 申时行美美地闭上眼睛等着,等着……等着……预想中的让青蛙变王子的亲吻啊不……让申时行盼望许久的亲吻并没有如约而至。 他睁开眼,看见有苏的脸近在咫尺,就连一根根睫毛都清晰可数。 “这就是极限了吗?”申时行有些无奈地笑了,“那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申时行自然地扶住有苏的腰胯,根本不用抬头,只微微一抬下巴就得到了这个吻。 没错,就是这一点点距离,除非鱼有苏突然胳膊抽筋砸在申时行身上,否则他是没有勇气主动突破的。 眼巴巴地仰望了十多年的人,越看越觉得自己卑微。 他觉得自己和机场接机或者剧组探班的狂热粉丝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比不上这些粉丝,因为鱼有苏没接过机,也没探过班。 毕竟申哥哥说了,等到熄影退圈,再联系。 鱼有苏唯一擅长的就是画画,漫画圈有一位传说中的大大,漫画单行本能在日本打出一片天地。 可是粉丝都说,这位大大的正业是画申影帝,漫画都是摸鱼的时候随便搞搞。 这位传说中的大大,签售会上粉丝都喊他一声,苏老师。 @苏妲己,是鱼有苏的微博大号,漫影杂志社签约漫画家,pilili漫画网驻站画手,粉丝400万。 第22章 吃醋 “要不……我还是起来吧。” 鱼有苏在申时行身上压了好一会儿,又不敢实打实地压着,胳膊微微撑着劲儿,现在酸的不行。 申时行故意使坏,偏头咬住鱼有苏的耳郭。 “哎哎哎……松、松开!”鱼有苏直不起身子,只好拍着申时行的肩膀求饶,活像只被掐住尾巴的猫猫。 “腰上的淤青,还是用热毛巾敷一下比较好吧。”申时行征求有苏的意见,“我妈以前也是这样,就热敷一下,然后涂点红花油。” 鱼有苏微微一愣,从申时行身上翻下来,问道:“陈老师以前也会这样?” “在这儿等着,我去拿热毛巾。” 申时行揉了揉有苏的头发,下床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服,转身去了客厅。 他还是不愿意多讲母亲的事,即便是面对鱼有苏。或者说,正因为是面对着有苏,他才更不愿意多讲。 陈子鞠于有苏而言,算是启蒙之师,是识得千里马的伯乐,也是俞伯牙的知音钟子期,鱼有苏的画,就是陈子鞠的高山流水。 申时行隐隐能猜到有苏家境困难,否则怎会凌晨两三点回家,连个接他的家长都没有。正因如此,有苏格外感激陈老师的教导和关照,待她如师如母。 所以那时申时行才会对有苏一再隐瞒陈子鞠的死讯,他希望有苏以后有了别的老师,渐渐将陈子鞠忘了便好。 没想到这小子重情得很,每次打电话都忘不了一句:帮我给陈老师带个好。 于是,年年清明节和陈子鞠的忌辰,申时行抱着两束白菊放在陈子鞠的墓前,道:“妈,这个是儿子送的,这个……是小鱼送您的。” 申时行把毛巾从热水里捞出来拧一拧,蒸腾的雾气蒙在镜子上,看不太清申时行的表情。 这个活他干得十分熟练,不能拧的太干,毛巾容易凉,也不能太湿,否则会滴水。 这都是照顾母亲时积累的经验,如今能用来照顾有苏,申时行又在心里感谢了母亲一回。 路过客厅,顺便逗了逗凯撒,它长得跟拿破仑像极了。 拿破仑是陈子鞠捡回来的流浪狗,虽然是流浪狗,但实际上是条蓝陨石色纯种边境牧羊犬。边牧是世界上公认的最聪明的狗狗,成犬的智商相当于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申时行的父亲反对把狗养在家中,所以拿破仑是在画室里长大的,是申时行很重要的玩伴。 卧室里,鱼有苏有些无聊地趴在床上刷微博,碰见有意思的评论就回复一下,突然感觉腰上一热。 “这个温度可以吗,会不会很烫?”申时行还托着毛巾,只是在有苏的腰上碰了一下。 鱼有苏点点头,刷着微博笑道:“刚刚好,有劳申哥哥伺候我啦。”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申时行挨着鱼有苏坐下,捏过手机来说道:“让我也高兴高兴。” 鱼有苏有些慌,伸着手去抢自己的手机。虽然只是看一条微博罢了,还不至于看出什么端倪来,但……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心虚。 人一旦有了秘密,特别是像有苏这种毫无城府、一颗心清明透亮的人有了秘密,他掩饰起来就格外笨拙,所有的努力隐藏都仿佛在说:我有个秘密我有个秘密,你来猜啊猜啊。 这是有苏今天早上发的微博,热评第一是@酱心:既然用巧克力做了,就是送给你吃的,等年后工作室开门,我再做个树脂材质的送你,正好用来收藏。【微笑】【红心】申时行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这条评论下面的回复,有些是在催有苏和酱心合作出漫画周边,这个可以理解,毕竟酱心的手艺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还有一些评论在嗑“梵心CP”是怎么回事?! @小梵高的画笔:过年啦,该梵心CP发糖啦!酱心大大和我家小梵高的互动好有爱啊! 艹,什么互动,什么有爱,老子眼瞎了吗怎么看不出来?还有,什么你家小梵高,我哒!他是我哒! @宅宅宅:居然送巧克力手办啊!巧克力代表着浪漫的爱情【狗头】送巧克力就是爱情吗!老子要是送两个人巧克力,你岂不是要骂我脚踏两只船? @向日葵:我是走流程还是直接酸?【柠檬】酸你妈批,老子一把糖噎死你! 申时行捏着手机刷评论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得鱼有苏一颗心在嗓子眼里蹦来跳去,“申哥哥,还、还给我吧,我还有消息没回复呢。” 申时行咳了一声,维持着面上的镇定继续翻看。 热评第二是方才在商场遇见的女生,放出了有苏的绘签,迎来一片羡慕嫉妒恨。 十分淡定地还回手机,申时行道:“午饭想吃什么?我来做。” “把牛排煎了吧,配点土豆泥和煎芦笋。”鱼有苏笑道:“别忘了给游游弄个心形煎蛋。” “才不要。”申时行站起身傲娇地回绝:“人家只给你煎心形的。” 申时行步履沉稳,不慌不忙,没留下一丝破绽地走出卧室,紧接着就把自己摔进客厅的沙发里,掏出手机打开微博。 一丝阴险的笑意在他脸上浮现。 吃醋这件事,真是不分年龄的,你看鱼游游这么小个人儿,看见有人抱她的小舅舅,也会吃醋,申时行一个心智健全又成熟的男人,不吃醋才怪吧。 但是吃醋呢,你要吃的有水平有格调。 你不能胡搅蛮缠弄得大家都很尴尬,但是还要达到宣示所有权同时震慑情敌的目的。 最后,要是还能体现出一点自己成竹于胸的自信和潇洒,那就更完美了。 听起来很难啊,是不是难到让人连醋都懒得吃了? 申时行盯着手机思索片刻,他也觉得有些难,索性……就胡搅蛮缠吧! 尴尬就尴尬呗,开心就好,哈哈哈。 申时行扒着阳台门冲游游招手:“小丫头,想吃巧克力吗?” 鱼游游探头瞧了一眼茶几上的巧克力手办,迫于舅舅的警告而不敢吃,可心里的馋虫又在蠢蠢欲动。 “就吃一点儿,吃完刷牙,没关系的啦。” 申时行此时的嘴脸,简直像极了伊甸园里诱惑夏娃偷吃禁果的蛇。 第23章 神之助理 本就残疾的巧克力手办被拦腰折断,“咯嘣”一声。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巧克力。 申时行一口咬掉手办的上身,留了一个脑袋塞进游游嘴里。对,尽管醋意冲头,申时行也没忘记这手办的脸被小丫头舔过。 啧,这巧克力怎么就这么难吃呢? 申时行舔了下嘴唇,皱着眉头问游游:“这巧克力也不怎么好吃啊。” “不好吃……那、那我自己吃好了。”游游爬上沙发,端着手办的底座不松手。 申时行哼了一声,拿手机拍了一下只剩下半身的手办,再给游游的小脸打个大大的马赛克,把背景加一点模糊效果。 打开微博一看,发现鱼有苏刚刚在酱心那条评论下面回复了两颗小红心。 不就是给你发了两颗小红心而已嘛,你亲过他吗你抱过他吗你吃过他做的饭吗?说不定你连有苏的面都没见过充其量只是个网友罢了哈哈哈哈哈…… 一枚核弹在申时行心里定点爆炸。 蒸腾而起的蘑菇云湮灭了他的理智,申时行切成李助理的微博账号,决定在有苏的微博评论区里大展身手大闹天宫大鹏展翅。 @神之助理:@小梵高,咱家小孩是有些馋,真是对不起啦@酱心【图片】图片就是刚才拍的那张,游游抱着只剩下半身和一个底座的手办。 至于为什么要切成李助理的账号,这个有两方面考量。 首先,申时行虽然行为有些跳脱,看似不顾后果,但事关有苏,所以他不会真的乱来。 在没有完全的把握能保护好有苏之前,他不敢真的把有苏暴露出来。申时行在圈里一向言行谨慎,虽没吃过网络暴力的苦,但还是见识过的。 其次,多数明星的微博其实是由经纪人或者助理来运营的,一则明星没有多余的精力,二则经纪人可以帮艺人过滤一下负面信息。 所以一开始申时行的账号是由张简意来负责的,后来他成了公司的摇钱树,续约的时候提出要求,要自己管理自己的账号。 之后申时行就开始放飞自我,参加采访和活动时严肃的像冰山,微博上发日常和粉丝互怼像个逗比。 李助理的账号开始被迫营业,负责公布申时行接的商广或者活动安排,同时,也成了申时行的马甲号。 如果李助理的这条微博没有狂吹彩虹屁,粉丝们就心知肚明,大概率上这条微博是申时行发的。 这个众所周知、毫无马甲作用的马甲号,底下经常有这样的评论:呵,我只是给你个面子才不拆穿你。 申时行发完微博,心情仿佛云开见月明,哼着小曲儿捏了一下游游的脸蛋,溜到厨房煎牛排去了。 黄油打底,放入蒜瓣和迷迭香,铺上牛排,滋滋响。 申时行美得冒泡,切芦笋的时候有些得意忘形,一刀下去险些伤到手指,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他的灿烂心情。 土豆洗净去皮,丢进沸水里煮,捞出来用压泥器捣烂。 申时行在厨房忙活着,抽空看了一眼有苏的微博评论,满意地一笑,然后把手机放进了头顶的碗柜里。 面带微笑,心中默数:“五、四、三、二……” “申——哥——哥!” 申时行装得一脸纯真,“怎么了呢?” 这欠揍的语气,还“怎么了呢”,您都快把天给捅下来了,现在还搁这儿缠着女娲聊天打屁? 鱼有苏冲到厨房,跳起来在申时行头上敲了一记没什么力道的爆栗,“删掉删掉!马上删掉!” “删什么啊?”申时行捣着碗里的土豆泥装傻充愣。 “删你那条评论啊,大家都快打起来啦!”鱼有苏都要急死了,“你的手机呢,快删了吧,事情闹大就不好了。” “你个小豆芽急什么?”申时行往土豆泥里撒了盐和黑胡椒,还拌了点甜玉米粒,最后用食指挖了一点,送到有苏嘴边,“尝尝。” “嗯……好吃,要不要再加点儿芝士?” 申时行乐了,“可以啊。” “哎呀不是!”鱼有苏迅速把跑偏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在申时行身上摸来摸去找手机,胸前的兜里没有,裤兜里没有,屁股兜里也没有…… 申时行岿然不动,脸上笑意盎然。 摸着摸着,鱼有苏的动作越来越慢,也越来越轻,最后收了双手退后一步,小声辩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揩油……” 小豆芽耳尖都红了。 “唉,道歉要是有用,还要警察叔叔干什么?”申时行两手一摊,愁眉苦脸地说道:“没想到我堂堂影帝,居然被人吃豆/腐了。” “那、那就……”鱼有苏屏住呼吸张开双臂,闭上眼扬起头,“给你、摸回来。” 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倔强,就像是一枪爆心脏,一刀抹脖子,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你杀了我吧只求给个痛快! 一秒、两秒……申时行似乎毫无动作,就在鱼有苏耐不住性子快要睁开眼的时候,突然间眉峰一抖。 申时行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鱼有苏瞬间绷紧了身子,抻直的脖子上小喉结格外明显。 耳边是申时行带着满满宠溺和隐忍笑意的声音:“小傻瓜,吃饭啦。” 鱼有苏睁开眼睛,连大气也不敢喘,看见申时行端着牛排跳着舞步出了厨房。 “游游,洗手吃饭啦。”申时行摆好餐具,又倒了一杯红酒,遥遥地朝厨房里的鱼有苏做个敬酒的动作,然后一口闷。 “小鱼要不要喝?”申时行笑道。 有苏被耍了一通,有些气闷,蹲在地上给凯撒倒狗粮,一声不吭。 餐桌上,鱼有苏几次开口催申时行删掉评论,都被他的一句“食不言”给堵了回来。 行,食不言,跟谁做不到似的,切! “小丫头,尝尝我煎的牛排好不好吃,是不是比你小舅舅煎的还好吃?”申时行帮游游切好了牛排。 游游还未回答,鱼有苏正襟危坐,拿餐叉敲了敲申时行的高脚杯:“食不言。” 申时行瘪瘪嘴,歪头朝游游挤眉弄眼。 第24章 新的承诺 “耶!午饭之后是惬意的午睡时间!”申时行欢呼着抱起鱼有苏,二人一齐歪在床上。 鱼有苏挣扎着坐起来,“睡什么睡,夏天才有午睡啊。” 申时行抱着枕头不起来,“那为什么小丫头睡了?” 卧室隔壁的小影院有个沙发床,虽然对成人而言有些局促,但对游游来说刚刚好,小丫头吃完饭就睡觉了。 “她还小嘛。”鱼有苏从申时行怀里扯枕头,“况且晚上还要看春晚,她熬不住的。” “我不管,我要睡。”申式无理取闹。 鱼有苏下了床,笑道:“那你睡吧,我去准备一下晚上的食材。” 轻轻带上卧室的门,鱼有苏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来打给“他终于是影帝啦!” 鱼有苏循着轻微的震动声来到厨房,终于在碗柜里找到申时行的手机。 很好,我什么也不做,只是删一条微博评论而已。 等等,鱼有苏愣住了。 因为太在意这条评论是申时行发的,反而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我自己微博底下的评论,我可以自己删啊。 鱼有苏握着两部手机陷入了沉思,他有点处理不了现在的状况,虽然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要删掉@神之助理的评论,并不需要在申时行的手机上操作。 但是,他突然不敢删了。 他害怕删掉之后马上就会有一个#申时行秒删#的话题出现在热搜榜上,仿佛申哥哥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微博评论还在不断更新。鱼有苏从来都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 当年那场造谣风波,也就是漫画界人尽皆知的“小梵高抄袭事件”,要不是有漫影编辑部和酱心的帮助,有苏可能真的会被封杀,pilili漫画网甚至已经寄来了解约合同。 申时行不知道自己的一时醋意会让有苏如此纠结。 怎么办,找张先生,张先生一定会想办法的。鱼有苏把电话拨给了申时行的经纪人——关机。 鱼有苏有些丧气地回到卧室,悄悄爬上床,“申哥哥,你睡着了吗?” “怎么了?”申时行声音懒散,一掀被子把有苏裹了进去,胳膊横在有苏胸前揽着他。 “为什么张先生的电话打不通?”鱼有苏两手扒着被子,以免自己被盖住脑袋,“张先生是不是换手机号了呀?” “没换,打不通大概是因为还没下飞机吧,他相中了个好苗子,非要签人家。”申时行突然睁开眼:“你找他干什么?” 鱼有苏一下儿紧张起来,“也没什么,这不是过年了嘛哈哈哈……” 过年真是个好借口。 申时行没再问了,鱼有苏松了口气,看来是蒙混过去了。 静了一会,鱼有苏蹬了蹬腿儿:“那个……” 申哥哥你倒是放开我啊我不要午睡——鱼有苏还要画稿子,《影帝和他的小狐狸》将迎来最具有挑战性的一话。 结果他还是睡着了,没办法,申时行的怀抱太温暖了。 —— “我拿你当朋友才把我的辛酸讲给你听,没想到你转头就改成了漫画拿去卖钱,现在你的漫画火了,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 “有苏,你跟姐说实话,这个漫画的原型到底是不是白鲸?你是不是用了他的故事?” “现在粉丝们都在质疑,小梵高拒绝承认自己是同性恋,那为什么会把这种题材的漫画画的这么优秀?” “白鲸已经放出了自己的证据,可小梵高还在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咬牙死撑,他赢不了了。” “有苏,网站……已经把解约合同寄过来了,最近编辑部也在商讨,你现在画的连载可能会被砍掉。” “你这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还不道歉认错的话,等着被封杀吧!” “你完了。” 梦魇。 鱼有苏像是抽筋一样猛地歪了下头,被冷汗浸湿的刘海甩到一边,他骤然睁开了眼,紧缩的瞳孔里一片惊惧。 尽管窗外是冬日罕见的暖阳,可是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光,卧室里略显昏暗。 两手茫然的在身侧摸了摸,空空如也。 “凯撒!” 鱼有苏跌下了床,下意识地喊凯撒的名字,带着恶梦初醒的恍惚和混乱,辨不清现实和梦境。 仿佛只有奋力抓住什么,才能阻止自己被拖回深渊。 午后加餐,凯撒正在厨房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块哈密瓜,申时行系着围裙,站在煤气灶前煮一锅高汤。 凯撒的反应比申时行快。 等他扔下汤匙跑到卧室的时候,正看见有苏跪在地上抱着凯撒。 那种绝望的不带一丝生气的姿势,叫申时行愣在了门口。 凯撒蹲在地上,蹭了蹭有苏的侧脸,它甚至知道什么样的姿势会让有苏抱起来更舒服一点。 久睡之后,鱼有苏的哭诉带着粗粝的沙哑:“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骗大家?” “小鱼……” 鱼有苏的哭声一顿,慌忙低头用衣袖擦脸,该死的,他刚刚完全忘记了申时行也在。 “地上凉,先起来吧。”申时行把有苏抱到床上,将湿漉漉的刘海抚上头顶,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做噩梦了?” “那个……” 鱼有苏本想再次蒙混过关,可是一张口心里的委屈和沮丧争先恐后地往外涌,他只好闭口不讲,却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好了好了,不说了。”申时行只当他是太害怕了讲不出口,便安抚道:“我只是醒得早,想先去厨房把汤炖上,看来,应该守着你的。” 有苏在毛衣上蹭了蹭眼泪:“人都会做噩梦,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为什么不喊我?” “嗯?” “以后要喊我知道吗?”申时行抱住有苏,“要时时刻刻记住我在,只要你喊我,我就抱住你,明白吗?” “时时刻刻……都在?”鱼有苏忽然笑了,“影帝就是影帝,连情话都比别人讲的好听。” “这不是情话,是承诺。”申时行正色道。 第25章 发烧 申时行摸着有苏的额头,突然脸色微变,“小鱼,你是不是发烧了?” 发烧没发烧不知道,鱼有苏只是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也只当是午睡没休息好的缘故。 “用体温计测一下吧。” “不用。”鱼有苏抱住申时行的胳膊转移话题:“你炖的什么汤?先给我尝尝。” 发烧对有苏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一般不会去测体温,因为那个度数一出来,发烧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如果不测体温,他还可以用没睡好或者不在状态之类的借口麻痹自己,假装自己没发烧。 “酸萝卜老鸭汤,你以前在画室喝过的,还记得吗?”申时行神秘一笑:“我的手艺是我妈调教的,保管跟她做的味道一样。” 鱼有苏在餐桌上等着,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发现已经午后三点钟了,于是去把游游叫起来,俩人一起等着申大厨的汤。 “舅舅,游游想吃哈密瓜。”小丫头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一脸还没睡醒的样子。 鱼有苏已经闻到酸萝卜老鸭汤的香味了,“先尝尝申叔叔的汤,哈密瓜晚上再吃好不好呀?” “汤要喝,哈密瓜也要吃。”鱼游游拎得门儿清,甭想糊弄。 好吧,鱼有苏只好去厨房,发现上午买的哈密瓜已经被切开了。他只当是申时行切开吃了一块,也没多问,端着剩下的去了客厅。 凯撒蹲在餐桌下面,多次把前爪搭在有苏的膝盖上讨瓜吃。 有苏摸摸凯撒的脑袋:“你午饭吃那么多,等晚上带你出去玩,回来再吃。” 凯撒的眉头拧在一起,又开始锲而不舍地撒娇,还不时抽一下鼻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那好吧,给你一块。”鱼有苏心软了。 凯撒像是听懂了似的,飞奔到厨房吃掉之前申时行给的哈密瓜,然后叼着饭盆回到客厅,放在鱼有苏脚边,又得了一块瓜。 鱼有苏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申时行,这么多年靠着一个酷似绝交的承诺和渐渐模糊的回忆撑着,如今人就在伸手能抱到的地方,美好到像是假的。 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听见申时行的一声轻笑,“干嘛从背后抱住我,走路都没声儿的,给我吓一跳。” “新的承诺,当真?” 申时行盛了两碗汤放在托盘上,转过身来捏捏有苏的脸颊,低头笑道:“要不,你试试?” “申、申时……行。” “嗯。” 像是美少女念出变身咒一般,他变身成缩在申时行怀里的鱼有苏。 这是意料之外的怀抱,却是意料之中的温暖。鱼有苏本以为此生自己离他最近的距离是微博下的热评第一。 但如今,是两颗心贴在一起,没有距离。 “舅舅,合欢姐姐说要跟你讲电话。”游游一手拿着哈密瓜,一手举着手机进了厨房。 “嗖”的一下两人瞬间分开,鱼有苏听见手机里传来编辑的尖叫声:“看来我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啊哈哈哈。” 鱼有苏头皮一凉,是微信视频。 “不是你想的那样!”鱼有苏拿过手机来笨嘴笨舌地解释,但是合欢根本没在听的。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合欢大手一挥慷慨陈词:“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看见自己带的小画手跟影帝抱在一起嘛哈哈哈。” 完了,疯了。 鱼有苏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申时行,却见对方没事儿人一样端着汤去了餐桌,还招呼游游过去喝汤,任由有苏一个人在这儿抓心挠肝。 “合欢姐,你打电话有事吗?”鱼有苏赶紧往正事上扯,“没事的话我还要去画稿子。” “我这不是到家了,想打个电话给你报平安嘛。” 合欢顿了一下,忽然喊道:“你小子压根儿就没担心我是吧!明明之前每年都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安全到家,现在你身边有人了,就把我忘了是吧。” “不是!” 是也不是,死不承认。鱼有苏道:“安全到家就好,我是觉得你开那么久的车,到家肯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鱼有苏没别的本事,除了画画追星和养狗,就是跟编辑斗智斗勇。 “给你看看我妈今年熏的腊肉,哈哈,看见这两块没,还有这个猪后腿,我已经帮你预定啦。”合欢拍着那一整块火腿,一脸骄傲地道:“去年回来过年的时候,我还喂过这只猪。” 毫无仁慈可言的女人,只有画好的稿子才能讨好她。 “行啦,就这样,记得今晚把贺岁篇发上来啊,我妈喊我去杀鸡了,你要不要看?” “才不要!”鱼有苏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鸡也会叨人的。” “当然会啦,专叨你这个胆小鬼。”合欢笑着挂了视频电话。 鱼有苏放下手机埋头喝汤,忽然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是胆小鬼,直接把申时行逗笑了。 “体温计,来试一下。”申时行忽然摸出了体温表,右手拿着甩甩,放到阳光底下看了看,然后递给有苏。 “不要……” “撒娇无效。”申时行板着脸,两臂交叉举在胸前,做出“请求驳回”的姿势。 “撒娇无效!”游游放下小碗,一板一眼地学着,“舅舅就是怕打针,打针会屁股痛,舅舅是胆小鬼。” 。 申时行拿着体温计看了两三遍,他觉得鱼有苏一点也不像高烧的样子。 “吃了药去睡觉。”申时行把体温计放回药箱里,然后冲了一袋感冒灵,翻翻各种退烧药,都是那种速效药,反而不敢让他吃。 “这里面放到是什么药?”申时行摆弄着药箱的第二层,“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吧,还上着锁,怕孙大圣来偷?” “这里面不是药,是、是别的东西。”鱼有苏几乎是从申时行手里把药箱夺回来,抠了一粒快克胶囊吃掉,然后收拾一下,把药箱合了起来。 “以后这种特效药要少吃。”申时行道:“去卧室睡一觉吧。” 鱼有苏捧着感冒冲剂,吹了吹上面的一层细沫,道:“申哥哥,我刚醒啊。” 真是不像发烧的样子,只是脸有些红,好像比平时还要精神些,申时行叹了口气,“不休息,你要干嘛?” “画画,嘿嘿。” 第26章 有苏的画 为什么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合欢只催了杂志连载的贺岁篇,却提都不提万众期待的《影帝和他的小狐狸》。 因为,这是@苏妲己的正业啊! 就算是发烧到38度以上,也会爆肝画完的,这是信仰! 鱼有苏端着那杯感冒灵进卧室之前,给申时行和游游下达今天下午的任务。 排骨焯水明虾开背,韭菜切碎拌入猪肉泥,猪蹄加料酒入高压锅,鲤鱼去鳞开腹腌好,豆/腐切块过油,葱姜蒜切好备用,盘点地下室的烟花。 基本上都是为年夜饭做准备。 申时行和游游大眼瞪小眼,最后道:“要不……先去看看烟花?” “哦!”小丫头举手欢呼。 申时行给鱼游游穿戴好,自己戴上口罩,在衣架上摘了一顶有苏的绒线帽带着,出门之前,他决定给李助理打个电话。 有苏吩咐的事总得有人干不是? 打完电话,申时行抱着游游,拿了钥匙乐呵呵地出门了。 下到一楼,冲着单元门还有半截往下的楼梯,因为地下室并不是负一层,它的高度还不到正常楼层的一半。 对申时行来说,是个非常有挑战性的高度。 看你能弯着腰坚持多久,才会选择在地上爬。只低头那不行,连着脖子给你削掉也是进不来的。 但这对游游来说就丝毫构不成困扰,小丫头很快就找到了一扇标着308的小门。 拿钥匙开了门,门框上挂着个灯闸,申时行都没看到,游游踮起脚尖来就把灯打开了。 有了灯光,申时行反而更加窒息了,这地下室,虽然不潮湿也不乱,一切都井井有条,就是……太小了啊。 “烟花!”鱼游游冲着一个大箱子跑了过去,从里面拿出一把仙女棒烟花来。 申时行爬了进去,对,是爬了进去,发现旁边还有两三箱,里面放的都是各类烟花。 “这个。”游游往申时行手里塞了一把很长的线香类烟花,道:“我舅舅最喜欢这个,上次,玩这个,头发烧了。” 申时行笑了出来,没想到小鱼这么爱玩,难怪会买这么多。 “就是这里。”游游指着自己左边太阳穴靠后一点的位置,“烧到这里,妈妈把雪人的脑袋砸在舅舅脑袋上,火就灭了。” 因为想到小鱼顶着一头雪的傻样儿,申时行几乎笑岔了气。 看了看烟花,种类齐全,至于受没受潮,那要晚上点的时候才知道了。二人刚出地下室,忽见一个黑影冲上了一楼。 “李助!”申时行喊道。 别误会,这位确实是被申时行叫来充苦力的小助理,“李助”也不是王特助之类的简称,人家就叫李助,姓李名助。 李助大学还没毕业那会儿就跟着申时行了,本来年纪比申时行大,戴着一副大黑粗框眼镜,第一天实习时慑于他的威压,一直喊哥。 申时行就占了个老气横秋的便宜。 小助理愣在楼梯上,退后两步才看见申时行,“哎呦申哥,您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来逛?” 申时行眉头一皱,这话说的,怎么感觉自己像个通缉犯似的。 “你来的挺快啊。” “那可不,一接到电话我就骑上我的小电驴出发了。”李助嘿嘿一笑,“申哥,您要的加湿器,还有,这个巧克力礼盒,我都带来了。” “这礼盒,我女朋友挑的,绝对合小梵高的心意。”李助拍着胸脯打包票。 “小鱼是男的!”申时行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到李助的后脑勺上:“庆功宴上你不是见过他吗。” 《极夜Ⅰ》的庆功宴上,众人散去之后,李助理替下了扛摄影机的大哥,有苏出现之后的录像,都是李助理拍的。 张简意安排的很好。 这种私人会面,再加上申时行当时的状态,自然不好有外人在场,包括摄像机里的录像,张简意也拷贝出一份之后,把会面过程剪掉了。 李助委屈地小声解释:“送男生礼物就不用在意合不合人家心意了?” “赶紧给我上楼干活去!”申时行把钥匙扔给李助,叮嘱道:“把游游也带回去,另外,小鱼在工作,不要打扰他。” “得令!”李助一眨眼,牵着游游上楼去了。 申时行又回到这间小地下室,有件事情他要确认一下。 重新打开地下室的白炽灯,申时行进门之后,开始把冲着门口的一些杂物搬到两侧,因为理论上这间地下室的纵深应该和客厅差不多,所以,对面不是墙。 是画板。 半人高的画板立在申时行面前,数量之多,几乎占了整个地下室一半的面积。因为排列整齐,竟被申时行误以为那是面墙壁。 大概是有苏的练习作,数量太多,才放在地下室,申时行带着好奇心抬起了一面画板,立在左边墙上。 打眼看过去申时行就发现了,这不是练习作,整幅画面色彩鲜艳,完成度超高,看背景像是老北京的胡同,一个男孩把一串糖葫芦递到另一个男孩嘴边。 拿着糖葫芦的是鱼有苏,申时行认得出来。 而另一个男孩稍高,人身色彩淡薄,眉眼也不甚清晰,带着一股朦胧感,整个人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甚至能透过他的身体看见后面的街景。 右下角好像记了一点东西,申时行凑近了,看清上面写着:2019年冬·北京庙会。 申时行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事,盯着这幅画面,心里骤然绞痛起来,他觉得再看下去可能会死的,却还是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二块画板。 是山林间的一座庵,画面上的鱼有苏呲牙笑着比出剪子手势,把头歪向一边,靠在一个男生的肩上。 那男生身形依旧朦胧不清,有苏简直像是在跟一个幽灵拍合照。 画面右下角写着:2018年夏·苍山寂照庵。 第三块画板,是泰山天街,有苏和这个幽灵男生跪在一座庙前,有苏虔诚地叩首,同时伸手把幽灵男孩的头也按了下去。 再往下,再往下……申时行疯了一般将画板一一看过,画面上有苏的形象越来越青涩,幽灵男孩的身影渐渐清晰。 到最后一幅,申时行不敢看了。 他大概猜到了。 不知不觉间已是满脸的泪,他颓然坐在地上,盯着这最后一幅画,画上的场景,他昨晚见过。 第27章 旅行预订 画面上是一个满桌狼藉的包厢,鱼有苏终于一改之前那些画中的开心形象,他用手背挡住眼睛,侧脸上一道晶莹的泪痕。 画上的另一个男生,是申时行。 而如今的申时行正坐在这间逼仄的地下室里,头顶只有一盏刺眼的白炽灯。 他跟这幅画面对面,哭得和画上的那个他一样狼狈不堪。 泰山天街,北京庙会,苍山寂照庵,苏州七里山塘……我究竟欠了你多少年岁月,多少次同游,多少张合影。 “申哥哥,出来吧。” 申时行猛地回头,发现鱼有苏跪在地下室门外,脸上带着微笑,“这里通风不好,人呆的久了,容易缺氧。” 有苏朝申时行伸出手去。 申时行没敢接。 狭窄的地下室,混响作用十分明显,申时行的声音在墙壁上来回激荡,变得浑圆低沉,“小鱼,北京的庙会,是不是特别热闹?” “嗯,冰糖葫芦特别好吃,还有烤鸭。” “那苍山呢?寂照庵……” “是个很小的庵,爬山上去,可以看见洱海,寂照庵里有各种各样的多肉,特别漂亮。” 不等申时行接着问,有苏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泰山的日出和云海都很漂亮,就是十八盘着实吓人,然后卖的零食也超贵,烤肠五块钱一根,哈哈,我连瓶矿泉水都没舍得买。” 有苏靠在申时行背上,看着左侧墙上的画,忽然笑了起来,扑在他背上像坐木马那样前后摇晃,“过完年,去大理吧,我带你去洱海打水漂儿。” “好。”申时行道:“还要去寂照庵,看多肉。” “没问题,庵里还有斋饭吃,每位20元管饱哦,我请你吃。”鱼有苏十分大方地说道。 在申时行眼里,是他欠有苏的。 可在有苏心里,申时行这些年忙于工作,完全没有过一场轻松的旅行,而自己从经济独立之后,每年都会挑时间去游山玩水,相比之下,反而心疼申时行。 “我们回去吧,那么多活儿,不能让人家李助一个人做啊。”有苏笑道:“你可真会偷懒,还搬了救兵来。” 二人弯腰离开地下室,一到单元门口,有苏就靠着楼梯扶手深呼吸,他贫血,很容易缺氧,但不想让申时行看出来,只说是在地下室呆久了,太闷。 门外空地上,雪化了大半。 单元门上新帖了一则告示,规定今晚放烟花的场地集中在小区外的樱花广场上,严禁在居民楼外的空地上燃放烟花。 回到家里,李助正在摆弄那个加湿器,见他们回来了,便问申时行:“申哥,这个放哪儿?” “卧室。”申时行指了指卧室门。 李助应了一声,正要往卧室走,申时行却抢先一步拿走了加湿器,“我去放。” 鱼有苏进厨房转了一圈,出来夸道:“刀工真好。” “大学的时候干兼职练出来的。”李助挠着后脑勺笑:“对了,申哥说想送你巧克力,之前正好有瑞士莲的代言,品牌方寄过来好多礼物,这个礼盒送你正好。” “谁说是我想送!”申时行拼命给李助使眼色。 “啊……对,是我女朋友送的。” 李助趁机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双手呈到申时行面前,道:“我女朋友还说,让我帮忙求一个她老公的签名,保佑她今年发一篇SCI。” 申时行有些心虚,拆了巧克力礼盒,捏出一粒剥开金箔纸,递到有苏嘴边,道:“你、别听他瞎说。” 鱼有苏从善如流地吃掉巧克力球,难得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喊你老公的多了去了,我要是挨个儿较真,岂不是要被气死。” “好吃吗?”申时行怂怂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喂他吃颗巧克力都心里打颤,反正怂就对了。 “还行吧。”鱼有苏语气敷衍,仿佛是在说:人家是照顾你的面子才没说不好吃。 世界排名第一的巧克力品牌,还行吧。 游游早已爬上了椅子,对着巧克力礼盒虎视眈眈。 鱼有苏抬手打掉游游伸向礼盒的小手,抱起礼盒放到了电视柜顶层,扭头问申时行:“为什么要送我巧克力?” 为了干掉那个该死的酱心——不是! 申时行一撩刘海,眼神天上地下乱飞,“反正品牌方已经寄过来了,也不能都便宜了李助……” “申哥说的是,这签名……”李助凑近了一步,小声道:“您用我的号乱发评论的事,张哥还不知道呢,不过等他下了飞机,我差不多也到了汇报工作的时候了。” “你敢威胁我?!” 一边儿的鱼有苏捂着肚子快笑疯了。 “我告诉你,用你的号发是配合你们工作,逼急了咱就大号上见,我才不管会不会给你们增加工作负担!” 小助理像是完全习惯了这样,等申时行喊完了,照旧把记事本往他面前一递,“大年三十儿啊申哥,这签名如果要不到,丈母娘家我就别想进去了。” 李助跟女朋友谈了好几年了,女朋友这就研究生毕业了,所以今年到丈母娘家过年,是来谈婚论嫁了。 哭诉打动不了申时行,但李助本来也没指望这个冰山会心软。 鱼有苏抱着游游坐在一边,看戏看到心里去了,一想到大年三十被丈母娘拒之门外,他就想到自己那个还没有名分的姐夫。 也就是游游的爸爸。 “签个名嘛,又不会少块肉,签了吧。”鱼有苏道。 申时行一撇嘴:“便宜你了。” 刚一下笔却又顿住了,李助也像是刚想起来似的,突然间脸色煞白,这下真的坏了。 签名是不能写在这种白纸上的。 李助两手抱头大喊:“我真是白痴!!!” 鱼有苏不解,申时行便解释道:“演员是不能在白纸上签名的,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甚至会惹上官司。” “那……我画个画怎么样?”有苏道:“简笔画,很快的。” 申时行眨眨眼,故意问道:“你有没有我的海报或者写真,可以签在海报上送给李助。” “海报,那个、没没有。”鱼有苏拿过笔来,在小本子上开始画,画的还是申时行,嘴上叼颗烟,痞痞的举着一支玫瑰花。 第28章 回锅香辣猪蹄 究竟有没有,申时行心里门儿清。 书柜上层有个超大号的文件夹,看起来像是大部头的著作,申时行好奇,趁着有苏午睡的时候拿下来瞧了瞧,里面甚至存着申时行早年的黑历史。 李助拿了签名乐呵呵地回去了,鱼有苏抬头看了看表,已经快要六点了,于是系上围裙开始准备年夜饭。 虽然家里只有三口人,其中一个还是吃猫食的游游,但这是有申哥哥在的第一次年夜饭,不能含糊。 菜品要多,菜量可以少一点。 蒜香排骨,蒜末入油锅炒香后,加少许盐和生粉与排骨拌匀,下油炸过两次,再将洋葱末和红椒末加白糖、胡椒粉、老抽炒好,浇在炸好的排骨上。 回锅香辣猪蹄,豆瓣酱炒出红油,加豆豉末和姜末翻炒,加入煮过的猪蹄,老抽上色,白糖注入灵魂,最后加入蒜苗段提味,出锅。 番茄酸汤虾滑,鲜虾仁加盐、白胡椒粉和蛋清腌制,用破壁机打至胶状,番茄过沸水去皮,入锅加水煮汤,沸腾后加入球状的虾泥,还可以加点金针菇做配菜。 鱼有苏算不上是个标准的吃货,赶稿子的时候一周不出门只靠清水挂面也能活,如此擅长做菜只是生活所迫,饭做的好吃的话,就能避免在饭桌上挨骂。 游游坐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申时行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有苏在不算很宽敞的厨房里游刃有余,他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就这么看着。 仿佛透过有苏能看见十多年前在医院握着他的手咽气儿的女人,无论是那一位,还是眼前这一位,在申时行眼里并无不同。 这两位的所在,就是申时行的家。 直到有苏说,把碗筷摆上吧,申时行应了一声,如梦初醒。 窗外突然炸开一朵巨大的红色烟花,游游把小脸贴在阳台门上,惊叹地张大了嘴巴。 有苏拿着炒菜铲子出来,赶上烟花在夜空坠落消失,正有些遗憾,脸颊上忽然一热。 “哎?”游游回过头来,她刚刚在反光的玻璃门上看见了了不得的一幕,“你又偷亲我小舅舅!” 游游跑到厨房跟在申时行后面,气呼呼地踩他的脚后跟。 申时行人高腿长,一步能顶小丫头三四步,端着碗筷围着餐桌转圈儿跑,“来打我啊你来打我啊。” 看他那一脸贱样儿。 凯撒蹲在餐桌底下,哈哈吐着舌头,不知该帮哪一个。 游游追不上他,简直要气成一只小河豚,扯着围裙往鱼有苏身上爬,有苏只好把小丫头抱了起来。 “舅舅!冲啊!”鱼游游小手攥拳朝着申时行挥舞。 “喂,你小小年纪,怎么还知道作弊呢?”申时行躲在餐桌后面,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鞋上扫来扫去。 低头一看,是凯撒的大尾巴,摇得正欢呢。 “很好,凯撒将军,是你立功的时候了!”申时行一拍桌子下令:“给我攻陷敌方阵营,赏你鸡胸肉吃。” “嗷呜~”凯撒带着十足的气势冲到鱼有苏面前,忽然乖乖蹲下,拿前爪在有苏腿上划拉。 申时行傻了眼,凯撒大将叛变了! “知道啦知道啦。”鱼有苏俯身放下游游,笑道:“该吃饭了是不是呀。” 申时行瘫在椅子上,“得,合着都是你那边儿的,我光杆司令。” “对啊,都是我这边的。”鱼有苏坐在申时行对面,摆好碗筷,夹了个虾球咬掉一半尝尝咸淡,轻声笑道:“连你这个光杆司令,也是我这边的。” 半颗虾球被一根筷子戳着送到申时行嘴边,鱼有苏托着腮问道:“光杆司令,投不投降呀?” “投、投……”申时行眼神发直。 “那就赏给你吃喽。” 半颗虾球不在左摇右晃,稳稳地被申时行吃进嘴里。 论——小画手如何用半颗虾球收买影帝。 电视机里春晚热闹,外头也热闹,除了鞭炮和烟花,还能听见大人喊:这谁家熊孩子在楼底下放烟花!!! 申时行心里出奇的静,像是大风过境吹走了尘土,心里再也没有那些让人烦躁的念头冒出来,他开始见山是山,看水是水。 他吃了一块排骨,辣味和蒜香恰到好处,他就想,这排骨真好吃,下次还要做。 他听见有苏笑了两声,原来是因为春晚的小品,于是他也看了一会,心里想,这小品挺有意思。 窗外绽放的烟花在有苏脸上蒙了一层光芒,他又想,这烟花真好看啊。 谁能知道他曾经因为饭桌上别人的一句无心之语而气到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以后,要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申时行偷偷在心里许了个愿望,他开始相信神明的存在了。 “怎么了?”鱼有苏敲了敲碗沿儿,“菜不合胃口吗?” 其实有苏蛮担心这件事的,总觉得申时行在外边金枝玉叶地养着,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制定饮食,出入都是高级餐厅,来到自己的小窝,肯定那那儿都不习惯。 他今天下午画完画之后,甚至蹲在椅子上搜了半个小时的菜谱。 “没有,你手艺特别好,比我还好。”申时行抽了张餐巾纸递给有苏,同时指了指左边嘴角,“这里,粘上酱汁了。” 鱼有苏接过餐巾纸擦嘴角,本是因为尴尬而红了脸,脑袋里却又蹦出不久之前看过的电视剧情节,女主嘴角沾了米粒,男主捏下来自己吃掉了。 所以他脸更红了,摇了摇头道:“我又没有粘米粒!” “什么米粒?”申时行不知有苏为何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没、没什么,快吃饭。”鱼有苏给游游碗里夹了块猪蹄,掩饰道:“吃完饭还要包饺子呢。” 申时行的目光落到那碗回锅香辣猪蹄上,记忆中他还一块都没吃过,但是……已经见了底。 再看有苏面前,嗯,果不其然,骨头一大摞,啃得干干净净。 鱼有苏自从云南旅游回来之后,就致力于研究猪蹄的各种做法,网上的教程几乎试了个遍。 他得上了一种不吃猪蹄就坐立难安的怪病,好像有小虫子在心里扭来扭去,非要啃猪蹄才罢休。 这种小虫子俗称:馋虫。 第29章 与酱心面基 合欢一度为此抓狂,她受不了自己眼中温温柔柔弱不禁风的小画手,居然喜欢啃猪蹄。每次上门催稿,鱼有苏都十分热情地说:“留下一起吃饭吧,我炖了猪蹄。” 这就像是小萝莉一张口却是壮汉音一样让人感到违和。 尽管后来合欢自己也被有苏做的猪蹄收买了,但是依旧不忍心直视有苏啃猪蹄的画面。 申时行的接受能力比合欢强很多,更重要是他从不会预设有苏的行为,尽管十几年不见,得空想一想这个小豆芽,也都是他坐在画板前画画的模样。 哦,极少的情况会想到有苏在浴室洗澡的模样。 鱼有苏本来啃猪蹄啃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可是在申时行炽热的目光下,有苏有些紧张,盘里就剩三块了,刚给游游夹了一块,还剩两块。 有苏挑了一块大的夹到自己碗里,抬眼看看申时行,又伸出筷子夹住了盘中最后一块,口中说道:“这块给你吃。” 盘中唯一一块猪蹄悬空了,申时行笑道:“这么喜欢吃,那就让给——” “谢谢申哥哥!”鱼有苏直接夹着那块猪蹄送进了嘴里。 申时行傻了眼,跟我还玩儿这套虚的?我还能跟你抢一块猪蹄吗? “啊,这个舞蹈超好看的!”鱼有苏指着电视机企图转移申时行的注意力,说完根本不看电视机一眼,埋头吃掉自己碗里的最后一块猪蹄。 —— 究竟是怎么喜欢上吃猪蹄的呢?有苏本来也不喜欢吃的,倒不是反感猪蹄,只是他向来不喜欢吃这种麻烦的东西,还有鱼类贝类甚至是虾。 他要么直接买虾仁,要么把虾做成虾滑,不是不喜欢吃,只是觉得上手剥皮麻烦。 所以像猪蹄这种骨头含量90%的食物,有苏不吃。 好像是18年的夏天吧,酱心突然对翻糖蛋糕感兴趣,虽说是新手,但是有做手办的功底,进步神速,居然拿了个奖。 但他自己觉得是幸运女神眷顾,于是鼓起勇气私信有苏,说要面基。 嗯哼,彼时有苏在家宅了半年,狂肝出下半年的稿子以及新作的分镜草稿拍在合欢手上,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过年之前再也不要见到合欢。 合欢微笑着收了稿子,转头就把签售会的行程安排拍在了有苏手上。 有苏无奈,收拾小包袱连夜约上酱心出逃,订了同一趟列车,约在高铁站见面,只是有苏死都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个男人。 “你好,我是将心。”那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榛子巧克力,给你做的,尝尝。” 话说,不但性别超乎有苏的预料,连性格跟有苏预想的也不一样。他觉得喜欢手办的多半是宅男,虽不至于心宽体胖,但至少性子会沉闷一些。 可是眼前的男人,非但身材超正,而且完全不是少言寡语的类型,但又不会让人觉得聒噪,言谈举止让人觉得得体又舒服,甚至有一点圆滑。 啊,难道这就是死肥宅的终极敌人——御宅。 “你好,我是小梵高。”有苏接过小盒子,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排着八颗巧克力球,四颗白巧克力,四颗黑巧克力,这人是不是有强迫症,有苏心中狐疑,说道:“我本名,鱼有苏。” “嗯,我知道。”将心指了指小盒子说:“不清楚你喜欢哪种甜度,所以都试了一下。对了,你对榛子不过敏吧,可以吃吗?” 真是细致到让人不自在的体贴。 有苏点点头,捏了一颗巧克力球含在嘴里,“你知道我叫什么?” “是的。”将心歉意地一笑,“为了解决之前那场造谣风波,我对你做了一点调查。” 这被人摸透的感觉真糟糕,特别是在自己对对方几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那……那你叫什么?” “将心。” 鱼有苏含在嘴里的巧克力球化到只剩一颗榛子,他不自觉地歪了下头,没听懂将心的话。 一般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只会解释一下是重音就好,比如说一下他的姓是大将的“将”字,但是他拿出了身份证。 将老师课堂开课啦!将心带着一顶向日葵头饰,摇头晃脑地指着身份证说:“是这个字,跟微博ID同音。” 有苏赶紧把脑海里的奇怪念头按下去,因为将心实在是一本正经到有些好笑。他怕被看出了,只好又吃了一颗巧克力球,却微微皱了下眉。 比刚才那颗苦一点,焦味也重了一点,但是感觉香味更醇厚。 “不喜欢吃偏苦一点的?”将心居然看出来了,“那后面两颗就不要吃了,可可脂含量更高,会更苦的。” 原来之前那句“哪种甜度都试了一下”是这个意思,第一排的黑巧克力球,可可脂含量分别是50%、73%、82%、90%。 第二排的白巧克力配比不同,加了牛奶和香草,但大概也是按照这个甜度梯度制作的。 鱼有苏看着一模一样的巧克力球,忽然问出一个很失礼的问题,“你有强迫症吗?” 将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摆着手道:“当然没有,只是……想让你有个很好的体验,所以动了点儿小心思。” 不自在,非常不自在,鱼有苏简直想抓起小包袱跑路,这个将心就像是开了上帝视角的游戏玩家,血虐鱼有苏这个新手村NPC。 “我们可以去排队检票了。”也不知将心是不是看出有苏打了退堂鼓,拿起他的小包袱放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上,朝着检票口走去。 鱼有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证和车票,硬着头皮跟上。 就这样,云南之旅开始了。 有天晚上,客栈里几位客人相约逛古城,有苏在一个叫云中古街的手工集市上流连忘返,不小心跟大家走散了。 发了微信定位之后,不过十多分钟,将心就赶过来了,把一个热乎乎的纸袋塞到有苏手里,笑道:“尝尝,刚烤好的。” 是自己喜欢的蒜香味,只是摸着硬邦邦的,打开纸袋一瞧,是烤猪蹄。 嗯,从此有苏对猪蹄的热爱如滔滔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第30章 樱花广场 包完饺子,有苏几乎累到虚脱。 他不单要一个人包出三人份的水饺,还要抽空制止游游往饺子里塞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劈如硬币、瓜子仁、巧克力,还有狗粮。 就算是申时行也不让他省心。 “你看,窗外是什么!”申时行指着窗户喊道。 鱼有苏轧着饺子皮,下意识地歪头看过去,侧脸上就被申时行划了一道面粉痕迹,只好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小朋友多大了,还这么调皮。” 申时行嘿嘿傻笑,得意地撩了一下遮眼的刘海,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额头上也有了划痕。 水饺是要留到明天早上吃的,合欢老家就是这样的习俗,年夜饭之后一家人一起包饺子。 有苏把包好的水饺冻进冰箱,正洗手的时候,申时行忽然在客厅里喊:“小鱼,你电话响了。” “谁打来的?先帮我接着。” 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虽然有苏说了让他帮忙接,但申时行还是把电话送了过来,见有苏在洗手,就接通电话放在他耳边。 “我要见你。” 鱼有苏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温热的水从指缝穿过,哗哗流淌。 申时行伸手关了水,见有苏脸上一片漠然,有些担心地轻声道:“谁打来的?” “有事吗?”有苏甩了甩手上的水,接过电话来问道。 那人一声冷笑,道:“这不是过年了嘛,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啊?” “我过得不好。” “那我就放心了。”那人笑道:“今晚见一面吧,我有东西送你。” “不必了。” 鱼有苏十分干脆地挂掉了电话,解下围裙盖在申时行头上,原地转三圈,最后把他推出厨房,笑道:“去换衣服吧,我们下楼放烟花。” 申时行有些晕头转向,扯下围裙丢在餐桌上,连个直线都走不了,晃晃悠悠地朝有苏张开双臂,在摔倒之前抱住了他。 “小鱼,”申时行站也站不稳,整个人都压在有苏身上,“我以后,一定……让你过得好好的,幸幸福福的……” “几个菜啊醉成这样?”鱼有苏哭笑不得,“演员不是身体素质都很高的嘛,你怎么转三圈就晕了?” “谁说我晕了,我没……”申时行站直了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去,被有苏扶着才站稳。 “不闹了,快点准备一下,我们出去玩。” 一天没出门的凯撒叼着狗绳跑向玄关,叫了两声催促他们。 穿上大衣,一人兜里揣一个打火机,到地下室搬出烟花,正要朝樱花广场出发,从楼道里冲出一个毛头小子,拉住游游的手喊媳妇。 鱼有苏和申时行都愣了,鱼游游正经地解释道:“我们还没有结婚,你不能喊我媳妇。” 很快,一楼下来一对夫妻,女人看见游游很高兴地打招呼,这位是游游的幼儿园老师,也是这个毛头小子的妈妈。 “我要跟游游一起玩。”这小子拉着游游的手不放,“妈妈,我要和游游一起放烟花。” 游游瞧着鱼有苏,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那就一起吧?”李老师的丈夫提出了建议。 广场上灯火通明,巨大的电视屏幕正在实时转播春晚,很多小孩子已经玩起了烟花,家长都在花坛边坐着,叮嘱小朋友注意安全。 游游很快又碰见了幼儿园认识的朋友,小孩子挤在一起分糖果吃。 李老师一路上都在偷偷看申时行,这会儿找了个长椅一同坐下,催丈夫去看着两个小孩,自己小声试探道:“有苏,这位……长得好像《无声之风》的主演哎。” 鱼有苏慌忙站起来挡住申时行,僵硬地笑道:“是长得挺像的,走在路上还有人要过签名呢呵呵呵。” “什么像不像的,我就是本——哎呦!” 鱼有苏抬起手肘怼在申时行头顶上,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少说两句。” 十一点之后广场上半数的照明灯都关掉了,小区物业的人开始在中央喷泉布置零点燃放的礼花。 鱼有苏把两箱烟花放在申时行身边,叮嘱道:“帮我看好了,别被小孩子偷了去。” 申时行拉过有苏,帮他把大衣的衣带在腰后束好,又整了整帽子,笑道:“注意安全,别烧了头发。” “你怎么知道!”鱼有苏捂着绒线帽退后一步,一脸吃惊的样子。 申时行得意地挑眉一笑:“我还知道某人被他姐姐砸了满头的雪呢。” 被人知道黑历史的滋味真不好受。 鱼有苏拿着一把烟花找游游去了,申时行坐在长椅上守着箱子,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是绝对不会下场跟一群小孩玩烟花的。 至于有苏……有苏他是……童心未泯,对,不是不成熟,可能有一点不稳重吧,只有一点。 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申时行看也没看,直接伸手到兜里挂断了电话,他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他,就算是经纪人和导演也不行。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现在的心境跟昨天晚上完全不一样,那种无论如何都融不进人群的孤独感消失了。 小鱼真是个神奇的人,申时行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被烟花掩映的身影,其他的一切都成了背景。 人的眼睛就像是一台相机,大脑会自动对焦,只有你在意的那个人在你眼里是清楚的,其他人都成了像素超低的马赛克。 只有对上你的焦点的那个人,分毫毕现,超级可爱。 “给你给你。”有苏忽然跑了回来,兜着自己的毛衣下摆,拉过申时行的衣兜往里装东西,是刚才在广场上抢来的瓜子,还有几颗糖。 申时行正想笑他怎么还跟小孩子抢吃的,有苏就剥了一颗糖塞进他嘴里,问道:“甜吗?” 你这么甜的人给的糖,怎么会不甜。 “我也吃一颗。”有苏伸手到申时行的衣兜里掏了半天,拿出一颗牛轧糖来,剥开吃掉,一时间表情有些奇怪。 “不甜吗?”申时行问道。 “甜是甜,就是……”有苏十分费力地用舌尖去舔后槽牙,“它、好像粘、粘住了。” 第31章 是个梦吗 申时行脚下嗑了一地瓜子皮。 刚才有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跑过来,两个小姑娘长得一般相貌,挨个儿给长椅上坐着的大人发糖吃,申时行也得了一包糖。 包装上好几排日文,申时行看不懂,但是糖球粉粉的,捏起来软软的,嗯……感觉会是小鱼喜欢的那种。 手机又响了。 看看来电显示,他终于还是没有挂断,起身找了处僻静之地,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一个女人小心地问道:“时行啊,现在还在忙吗?” “没有,最近还算清闲。”申时行的话中带着尊重和疏离的感觉,“您有事吗?” “既然不忙,就回家看看吧,咱都好几年没见面了,哪有个亲人的样子。” 申时行问道:“我爸知道您给我打电话吗?” 女人没了声音,半晌才道:“我给自己儿子打电话,还用那个老家伙同意?情情也想你了,他现在长得可高了……不要叫我情情,听起来像个女孩!” 电话那边似乎插进来一个小男生,“哥,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地址给我。” 申时行笑了,“寒假作业做完了吗?” “切,老师的智商都没我高,我每年都免写寒暑假作业的。哥,我用压岁钱买了一副10*40的拼图,一起来玩吧。” “樱花小区3308,打车过来,给你报销。”申时行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不用你报销,我有钱,明天就去找你,嘿嘿。” 不待那女人再说句话,申时行就挂断了。 陈子鞠死后,因为父亲拒绝出钱为母亲治病,所以申时行认为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父子情份可言了,有些日子没联系,等再接到消息的时候,是父亲再婚。 再婚就再婚吧,申时行根本没在意,只是次年就添了个小子,申时行才知道,他爸给他娶了个小后妈。 所以申时行多了个年纪相差十多岁的弟弟,申情。 直到这时申时行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他真的成了多余的存在,他真的没有家了,在这世上他从此孤身一人。 所谓经纪人和助理的照顾只是为了把他培养成公司的摇钱树,所谓数千万粉丝的关注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空虚和意淫,所谓的媒体和记者都致力于在他身上挖出明天的新闻头条。 没有人会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除了那个小豆芽。 ——网购的电饭煲送来了,听说可以用它做蛋糕,我要试试。 第二天发来电饭煲糊底的照片,气急败坏地说网上的教程都是骗人的,叫申时行不要信,也不要自己做,想吃直接去买。 ——听人说湖边可以划小船,我决定明天带凯撒去玩。 下午就发来一段小视频,是凯撒在水里扑腾,气急败坏地说这只傻狗非要往里跳,拦都拦不住,回去又要给它洗澡。 ——申哥哥,我的漫画要开始连载啦! 某一个节点上,连最后这一点能安慰申时行的人间烟火气也消失了。 所幸如今一切都是完美的样子。 申时行回到广场,数着左边第三个长椅是刚才坐的位置,走过去坐下,在广场上寻找有苏的身影。 找来找去没找到,又发现蹲在长椅旁的凯撒也不见了,申时行站起来询问坐在一旁的李老师,得知有苏方才遇见了朋友。 又细问去处,李老师只抬手指了个大概的方向。 申时行觉得自己有点像惊弓之鸟,可是想到之前有苏接到的电话,他就没由来的紧张起来,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了。 申时行跑出去两步,又回头道:“麻烦……” 李老师会意,笑道:“你去找他吧,游游交给我看着。” —— 樱花路拐角,可能是因为今早这里刚发生过一场车祸的缘故,凯撒一直在有苏脚边转圈,十分不安的模样。 “你还真是喜欢这条狗,大学的时候为了养它,都不住宿舍,省吃俭用也要到外面租房住,哼。” 他就是白鲸,本名白宗政,跟有苏是大学同学,也是“小梵高抄袭事件”的始作俑者。 白宗政对鱼有苏来说,是个纠结而特殊的存在,特殊到即便是那场造谣风波险些断送有苏的职业生涯,有苏也没办法对他恶语相向。 “找我有什么事吗?”有苏道。 白宗政本站在路灯光圈之外的暗处,此刻向前一步站到路灯底下,瞳孔散发出异样的红光。 凯撒威胁性地叫了一声,站在有苏身前,微微压低身子,像是随时都会起跳攻击的样子。 白宗政不再靠近,把一个牛皮纸手提袋放在冬青丛上,笑道:“这个,送你的。日本笔会的纪念品,还有在秋叶原买的扭蛋,拿到了你喜欢的那个,叫……太宰治。” “谢谢。”有苏客气道,但是并没有去拿那个手提袋。 “怎么,觉得我送的东西比不上酱心的?”白宗政冷笑道:“他城府深得很,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我也不必知道。” 有苏拎了手提袋,转身要走,却听白宗政道:“你说过自己不是同性恋,那酱心对你的感情不会让你觉得恶心吗?” “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白宗政质问:“鱼有苏你是不是傻了,我们才是朋友,你真觉得他一个基佬会跟你论兄弟吗?” 鱼有苏回头反问:“宗政,我们是朋友吗?” 白宗政愣住了,因为鱼有苏给他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像是有了底气,居然敢用这种带着威胁意味的目光盯着他。 一愣神儿的功夫,有苏就走了,他也没期待白宗政能给出什么回答,他现在在意的另有其人。 十一点五十六分,鱼有苏站在广场上,人声喧闹,游游和李老师一家就站在不远处,唯独不见申时行。 “凯撒。”鱼有苏蹲下来使劲揉揉凯撒的脑袋,“带我去找他,带我去找他啊。” 没办法,整个广场上弥漫着火药味,人头攒动,闪烁的烟花让凯撒有些晕头转向,根本找不到申时行。 还可以打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 这不会,是个梦吧? 鱼有苏茫然四顾,心想,那这一刻究竟是梦境,还是说……梦已经醒了。 第32章 小鱼限定 就要来不及了。 广场一侧的网络电视上,春晚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 鱼有苏和凯撒在人群里穿梭,抱着最后一点希冀寻找着申时行,他以前从没觉得樱花广场有这么大,这么嘈杂和拥挤。 像极了这些年在人海挣扎跌宕,结果孤帆还是孤帆,远岛还是远岛,我从来没能到达你的心上。 鱼有苏放弃了,像是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一般,放弃寻找他。 最后一刻他站在原地,从昨晚相遇的记忆开始,把申时行从自己脑海里拼命拉扯出去。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删除。 “这么多年过去,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我还以为大画家已经把我忘了呢。” “刚才你要是选了沙发,我可是会生气的。” “我、我那是演的,我是为了配合你,你一个人脸红多尴尬。” “要时时刻刻记住我在,只要你喊我,我就抱住你,明白吗?” 庆祝零点的礼花飞上夜空。 “影帝就是影帝,连情话都比别人讲的好听。” 情话啊……鱼有苏仰头望着绚丽的夜空,周围全是相拥的恋人、家人、朋友,他忽然就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凭什么我要孤身一人? 我不杀人不放火,不欺诈不盗窃,过个马路从来都是乖乖走人行横道,从不在电影院里嗑瓜子吃炸串。 从小到大做过最伤人的事,也不过是提醒他姐夫那个代购是骗人的,花了两千多块给姐姐买的包包是假的。 都已经这么努力了,我还见不到他吗? 鱼有苏站上广场外沿的长椅冲着人群大喊一声,他发誓就算是大学体育测试的时候,他也没用过这么大的肺活量。 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鱼有苏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想在这个很重要的时刻跟这个很重要的人见面,拥抱,甚至亲吻。 “申——时——行!” 冷风携着火药味冲进喉咙,只喊了一声有苏就弯腰咳了起来,几乎要一头栽下长椅。 忽然有只手从身后冒出,揽住了有苏的腰,一把将他拉下长椅抱进怀里。 “我听见了。”申时行沉声说道。 鱼有苏像是灵魂出窍一般毫无反应。 他的手按在申时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慢慢上移到下颌,最后,冰凉的手指在申时行的鼻尖点了一下。 像是要戳破一个泡沫。 “小鱼,怎么了?”申时行撩开有苏的刘海,摸到他额头滚烫,不禁皱了眉头,“你又烧起来了,我们去趟医院。” 鱼有苏伸手反抱住申时行,哽咽道:“你到底在不在啊……” “我不在,你现在抱的是谁?”申时行低声笑道:“小鱼是不是烧糊涂了,要赶快打针才行。” “你不在,你是我想出来的,熄影之前你是不会见我的,但是我太想你了,我的脑袋就骗我……” 申时行,你这还真是——自作自受啊。 “小鱼,我可以现在就熄影,为了你,我愿意。”申时行低头吻住有苏的发旋,没有什么能比他怀里的这个人更重要。 鱼有苏抬起头来,很小声地说:“你、你低低头。” “什么?”申时行不自觉的压低了肩膀,睫毛一颤,是突如其来的、期待已久的来自有苏的吻。 “申时行!今年娶我!”身后的广场上忽然有人喊道。 鱼有苏被吓了一跳,一口咬到申时行的舌尖,并且丝毫没打算道歉,却摘了自己的绒线帽扣到申时行头上,一下遮住上半张脸。 啧,申时行不禁恼怒起来,是谁这么煞风景!是谁坏老子好事! “申时行!今年保佑我一夜暴富!” “今年立志睡到神影帝!” “希望今年摸到申时行的腹肌!” “我也要摸!” 广场上此起彼伏的新年愿望,本也没人敢这样光明正大地喊出来,只是鱼有苏歪打正着做了个示范,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 申时行暴跳如雷,掀开帽檐怒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鱼有苏扯着围巾遮住脸,目光落在申时行的腹部,右手比出手枪的样子,在申时行腰间戳了戳。 注意到鱼有苏的小动作,申时行心中暗笑,捉住不安分的小手,撩起保暖内衣放了进去。 “摸到了吗?”申时行笑道:“这是——小鱼限定。” 鱼有苏咬着下唇,想把手缩回来,奈何手腕被申时行擒着,整个掌心都贴在温暖紧实的腹肌上想摸,但是,害羞。 “你数数我有几块腹肌?”申时行揽住有苏的腰,附耳低语。 人都集中在广场中央,外沿人少,也暗一点,安全的环境好像给有苏壮了壮胆。 冰凉的指尖从肋骨以下开始游移,像是飞鱼过海,溅起层层水波,荡过申时行全身。 申时行抽了一下嘴角。 申时行做了一次深呼吸。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 申时行升旗了。 “停停停!”申时行忽然按住有苏的肩膀后退一步,咬牙切齿地道:“你他妈的……也太、太会摸了……” 申时行自认为是个和尚心,身如菩提树,虽说他那玩意儿没毛病,该起来的时候也会起来,但是从没像现在这样,欲火焚身。 “先暂停,改天,改天再给你摸。”申时行皱着眉头喘气。 “不舒服吗?”有苏有些着急,慌忙把申时行的上衣整理好,问道:“是不是我的手太凉了?” “不是不是。”申时行摇头,见有苏神色担忧,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抱住他,贴紧下身用腰胯一顶,道:“你干的好事。” 鱼有苏的小脑袋里“嗡”的一声,身体僵的像块木头。 申时行又坏心眼儿地蹭了蹭,撒娇道:“怎么办?” 鱼有苏死机的大脑没办法给出任何应答,于是申时行蹬着鼻子上脸,一条腿挤进有苏两腿之间……等等。 “小鱼,你也……”申时行愕然。 “我不是!我没有!”鱼有苏瞬间推开申时行,在长椅上抱膝坐着缩成一团。 这下尴尬了,申时行挠挠头,坐在鱼有苏背后,试探道:“要不咱回家,我、我帮你……” “不要!”鱼有苏往前挪了挪屁股,离申时行远了一点,“忍忍就好了。” 说完回头看一眼申时行,又飞快的扭回头去,小声问道:“那你、你怎么办?” “我忍。”申时行慌忙道:“我也能忍,你说的对,忍忍就好了。” 第33章 申情来啦 申时行独自一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思考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屋里漆黑一片,只剩电视右下角的电源指示灯亮着,偶尔能听见厨房里冰箱制冷的声音。 申时行爬起来,耳朵贴着卧室门听了听,没什么动静。 他着急了,扎耳挠腮地坐回沙发上,有些懊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更死缠烂打一点。 今晚早些时候,一切都挺正常的,过了零点之后,烟花也很快就放完了,尽管有苏有些意犹未尽,但考虑到时间太晚,于是打道回府。 申时行献上从小姑娘那里得来的樱花软糖,有苏很喜欢。 回来之后有些饿了,申时行做了一点葱油拌面,有苏很喜欢。 睡觉之前申时行讲了个笑话,有苏很喜欢。 一切都没问题啊。 然后睡觉的时候申时行也没有动手动脚,就是抱着睡了,可是不一会儿鱼有苏就偷偷起来了,跑到隔壁的小影院,跟游游挤一张沙发床。 五分钟之后申时行把熟睡的游游抱进卧室,自己往沙发床上挤。 半睡半醒之间,申时行发觉有苏又起来了,他以为是上厕所,结果听见卧室门开了,等他跑出去的时候,卧室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申时行站在门前挠着头,所以……我这是被警惕了? —— 大年初一,走亲访友,一位九岁的小朋友背著书包下了出租车。 “樱花小区3308。” 申情站在门口,拽了拽书包带,踮脚按响了门铃。 申时行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小孩,笑道:“确实长高了不少,进来吧。” 申情进门,先打量了一下客厅,一边换鞋一边道:“哥,你怎么会买这么小的户型,经纪公司扣你钱了?” “你小子才多大,说话能不能别这么老成?”申时行转到厨房掀开锅盖,往沸腾的饺子汤里倒了点凉水,“吃早餐了吗?要不要再来点儿,韭菜猪肉馅的。” “不吃,我是三鲜派的。” 申情站在书柜前,伸手在书脊上滑过,问道:“你的书柜上不该是《演员的自我修养》或者《我的艺术生活》之类的书吗?怎么都是一些漫画?” “这不是我的房子啦。”申时行道,“那你早上吃什么,我给你煮。” 申情从书包里拿出麦片,“我需要一杯热牛奶,如果有西蓝花的话请帮我煮一点,最近在健身,要控制饮食。” 一个九岁的小鬼健哪门子身!胳膊都没擀面杖粗! 申时行叹了口气,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约在一间咖啡馆里,申情好像刚念小学,穿着背带裤,小白衬衫十分整齐。 “你好,我叫申情,今年7岁,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申情如此自我介绍。 申时行有些惊讶,别说是7岁,就算是17岁也做不到这么落落大方吧。 服务员来点单的时候,申时行又被惊到。 “请帮我做一杯美式,我妈妈要一杯拿铁,我哥哥……”申情看了申时行一眼,对他道:“哥哥有什么喜好吗?我推荐他们家的美式。” 申时行犹豫道:“你不会觉得美式有些苦吗?” “我是不加奶派,更不会加糖。” 申时行跟他这个智商超群的弟弟关系很好,对那个小后妈尊重但不亲近,只是对父亲,十几年里从没说过话。 他对待小后妈的态度还算客气,实际上是顾忌到申情。 申情太精明懂事,通晓这个年纪的小孩都不理解的人情世故,有次居然对申时行说,就算哥哥不喜欢我和妈妈,我也可以理解。 申时行当时一个头两个大,终于意识到申情不是个能用零花钱和高达模型糊弄过去的小屁孩。 “张叔叔家我去过,李助理的出租房不可能这么整洁。”申情在客厅溜达了一圈,问道:“所以,这是谁家?” “我喜欢的人。” 申情指着电视柜顶上一排手办,问道:“所以,你喜欢的人,是个男生?” 申时行点头。 “我建议你做好保密工作,但是不要瞒着你的经纪人,虽然你不同于那些谈恋爱就失业的流量小鲜肉,但是也不可大意。” “我猜测他的职业应该是个漫画家吧。” 申情从餐桌旁拉了个椅子到书架前,站上去看见高层的书,抽出一本《手冢治虫原画的秘密》,居然是日文原版。 “既然他不是圈里的人,你就更要注意,网络暴力人肉搜索什么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一下。”申时行端着煮好的饺子出来,“难道重点不是应该放在‘我的哥哥居然是个同性恋’这件事上吗?” 申情把那本书放回原处,又抽出一本《死亡笔记》来看,“对于既定的事实,我选择接受,我要做的只是给你提供风险评估。” 申时行抽抽嘴角,再一次问自己这孩子真的只有九岁吗?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要八点半了,但申时行没打算叫鱼有苏起床,进了厨房继续煮第二锅饺子,顺便给申情煮点西蓝花。 临近九点钟,卧室门被打开了。 游游已经被脱了睡裤光着下身,鱼有苏顶着鸡窝头掐着游游腋下冲向浴室,近乎崩溃地喊道:“游游你为什么还尿床!!!” 看到申情的时候,鱼有苏愣了一下,“你是……” 申情自觉地遮住眼睛扭过头去,道:“有伤风化。” 游游还睡得迷糊,晃着脚丫只顾着嘿嘿笑。 一通折腾,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有苏也洗漱完,四人终于坐在了餐桌前。 “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申情,后妈生的。”申时行道。 申情道:“对,同父异母。” 鱼有苏一头黑线,所以你们的关系好还是不好,这么耿直的自我介绍,不觉得很尴尬吗? 游游直接上手去拿饺子,被有苏及时拦住,“先等一下,吃饺子怎么能不沾醋呢,我去弄点酱汁。” 鱼有苏跑到厨房叮叮当当一通,忽然探出头来灿烂一笑:“情情能吃蒜末吗?” 申情看了一眼有苏就迅速低下头去,两根食指戳戳戳:“能……” 申时行奇怪:“你不是三鲜派的,不吃韭菜猪肉馅的吗?” “你别说话。”申情道。 申时行低头看了看申情,忽然惊道:“我艹,你小子红什么脸啊,不就喊了声情情吗? 第34章 Victoria酒吧 鱼有苏端来三碗蘸料,一小碗放到申情面前,笑道:“一点醋,加了酱油和香油,还有蒜末,尝尝吧。” 申情伸筷子去夹盘里的饺子,申时行阴阳怪气儿:“不是说要健身吗?不是说要控制饮食吗?” “小孩子健什么身。”鱼有苏夹了饺子,醋里滚一圈再放到游游的小碗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控制饮食呢。” 申时行默默数着,申情吃了二十多个饺子,最后仿佛是为了打脸打得别那么疼,所以把水煮西蓝花也吃掉了。 不算早的早饭之后,鱼有苏带凯撒出门溜圈,申时行把卧室的床单被罩丢进洗衣机,扭头问申情:“你五岁的时候还尿床吗?” 10*40的拼图有400块之多,申情扫了一眼完整图像,就把拼图倒扣过来,将拼图打乱,“正常情况下,小孩3岁左右就不会尿床了。” “那你五岁的时候尿床吗?”申时行在衣柜里选了一套浅蓝色的纯色被罩。 “我并没有5岁左右的记忆。” “是吗?”申时行好像没有被说服,皱着眉头从卧室拎出来游游的睡裤,丢到洗衣机里去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承认啊。” “我没有回避你的问题,而是真的没有记忆。”申情捏着一块拼图犹豫不决,“我才不会像你一样为了逃避而装失忆。” 申时行好像收到了来自9岁小孩的嘲讽。 9岁的身体里住着90岁的灵魂,说的就是申情了。 申时行看看表,琢磨着张简意也该下飞机了,决定给他打个电话,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经纪人。 申时行明白,只要他一刻不离开娱乐圈,他就是属于大众的偶像,而不是独属于有苏一人的申哥哥。 昨晚,有苏冰凉的手指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 申时行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因为当时有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幻影,一个用指尖一点就会消失的幻影。 就让我兑现当初的承诺吧,小鱼,等我退圈,等我熄影,我们就在一起。 —— 卑尔根,挪威的港湾之城。 虽然它是挪威第二大城市,却独具小镇的温柔风情。 张简意本是在奥斯陆下飞机,却得知他要找的那个人临时起意,跑到卑尔根来钓鱼,只好连夜租车赶到卑尔根。 因为时差以及长途飞行的缘故,他现在累得要死,三十几岁的人了,确实比不上二十多岁的时候。 Victoria酒吧,张简意坐在吧台前,眼神迷离地举着一杯威士忌,“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让你请我一杯酒?” 江海端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伸手扯松了张简意的领带,笑道:“就这样,喝酒。” “沈沉在哪?奥斯陆不能钓鱼吗,还非要跑到这儿来。”张简意一脸不耐烦:“我在奥斯陆的酒店都白定了。” 江海端起相机,闪光灯连拍之后,记录下张简意略带颓废气质的样子。他翻着照片,似乎十分满意。 “沈沉性子跳脱,想起一出是一出,我怕你就算说服他签约,以后也不好掌控。”江海道:“他未必会像当年的时行一样任你摆布。” “所以……给兄弟出个主意?” “以身相许。” “滚!” “干什么啊这么大反应,你还非得跟女人结婚生子吗?你们老张家又没皇位要继承。”江海打个响指示意调酒师,要了一杯七彩鸡尾酒。 江海还真不是胡乱出主意。 他跟了沈沉将近半年的时间,发现这小子虽然像个摘了金箍咒的猴子,草天日地无所不能,唯独对于爱情,慎重而不敢染指。 沈沉,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洗礼的中国青年,但父母因为工作需要移民挪威,自己也就莫名其妙成了挪威人。 他曾参加过一次选秀活动,被张简意相中,只是后来沈沉得罪了主办方,被刷掉了,人也就此消失不见。 后来江海拿着沈沉的消息找到张简意,以此作为筹码,让张简意带申时行来拍半裸照。 摄影棚里经纪人和影帝按住江海暴打一通,得知沈沉已经移民挪威。 在申时行表露出退圈的心思之后,张简意就下定决心要签沈沉,出于各种原因,综合各种考量,他必须签下沉沉。 酒吧里的小舞台上,一个乐队演奏完之后,把键盘和架子鼓都抬了下去,主唱模样的人把自己的吉他递给了站在台下的男生。 “看着,沈沉要上台了。”江海指了指灯光昏暗的舞台。 吉他独唱并不少见,只是节目压在一个乐队之后,对比之下,显得气势稍逊一筹。 前奏一出来,张简意忍不住啧了一声,因为沈沉选了一首节奏舒缓的美国民谣他真的是不会看气氛,方才的乐队演奏了一首超燃的摇滚,而沈沉居然要唱一首民谣? 酒吧里,之前乐队搞热的氛围还没有沉寂下去,但沈忱一开口,张简意心里一颤,跟当初在选秀舞台上听到的一样。 声如天籁。 张简意眯着眼看向舞台,他好像……真的小瞧这小子了。 直到一曲结束,沈沉丝毫没在意有没有掌声,把吉他还给乐队主唱就下台了,人们后知后觉地掌声落在沈沉身后,一路有人欢呼,举杯相敬。 沈沉来到了张简意面前,手肘撑着吧台,衣袖半挽,露出一小段手臂,按在台面上的五指格外细长,灯光从后面照过来,透过薄薄的衬衫能看到腰线。 “大叔,听了我的歌,就请我喝杯酒呗。” 大叔? 张简意眼睛一瞪,酒醒了一半。 沈沉冲酒侍一招手,得了一杯啤酒,“江海,你跟我这半年,还是头一次见你带着别人来找我。” “把他带到你面前,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江海故作亲昵地搂住张简意的肩膀,笑道:“至于能不能成事,就看你够不够死皮赖脸了。” “奥对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不妨考虑下兄弟给的建议哈,酒我请了,不用谢。”江海冲张简意一眨眼,飞快地转身出了酒吧。 沈沉一口气喝光啤酒,用足以砸碎啤酒杯的力道把杯子放在吧台上,低头看了看手表,道:“不自我介绍一下?” “你好。”张简意递出名片,“我是唐人影艺有限公司的经纪人张简意,之前在国内的时候,我们应该见过……等等,你要去哪?” 第35章 解锁副CP 沈沉接了名片随手塞进兜里,拉开酒吧门的一瞬间狂风涌进,“到时间了,我定的船应该回港了。” “我要出海,你要来吗?”他就穿着单薄到透光的衬衫迈进了挪威的冬夜。 张简意怎么也没想到,江海口中的“钓鱼”是出海。 挪威的冬夜寒风刺骨,张简意没有江海那茫茫人群精准狙击的本事,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一不留神,沈沉就再次人间蒸发。 “你不冷吗?”张简意顶着大风喊道。 前方的少年转过身来倒退着走,狂风吹乱他的头发,“你会脱了大衣给我穿吗?” 张简意裹紧了外套,捂着屡次被风吹掉的帽子,摇了摇头。 “那就不要问。” 沈沉脸上一丝失望的表情也没有,反而笑道:“假装看不见别人的伤痛,对自己也是一种饶恕,毕竟……你也做不了什么。” 张简意问道:“你的外套呢?” “被偷了。”沈沉到了码头,站在浮桥前等着张简意。 “这里治安不是很好吗?谁会偷你的衣服。” “小牙仙。”沈沉眨眼。 凌晨两三点的码头都是归航的船只,整齐地停在浮桥两侧,桥尽头是个浮在海上的平台。 沈沉一脚踏上浮桥,冲张简意伸出手去,“大叔,我扶着你吧,浮桥太晃了,你走不过去的。” 大叔! 张简意被沈沉挑起胜负欲,或者说是张简意不向年龄低头的倔强,越过沈沉的手迈上浮桥,一口气走到对面的平台上。 “怎么样!”张简意挺直腰杆儿喊道:“还敢看不起我吗?” 沈沉笑着鼓掌:“很好很好,颇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气势。” 张简意气得肝疼,沈沉你中文不是在国内学的吗?你这样胡乱用词是会被语文老师打手板儿的! 沈沉扶着码头木桩笑够了,踏上浮桥往平台上走去,不成想突遇一股暗流涌过,浮桥晃动,带着少年翻进了海里。 张简意瞬间白了脸。 他也不知道现在是零下多少度,总之就是非常冷,他也不知道沈沉会不会游泳,总之他再没露过头,他也不知道这海里有没有鲨鱼,总之这码头是连着大西洋的。 英语专八的张简意此刻只想起来一个词。 “” 周围船舱里迅速涌出几个人,“?” 张简意两只手狂指浮桥中央的海面:“He……!!” “哗啦”一声,沈沉突然从海里冒出来,扶着船舷大笑:“Hey,,!” 甲板上的人也笑了起来,一个男人把沈沉拉了上去,顺便给他找了件大衣披上,“Adam,!hahaha……” 张简意听懂了,他被耍了,他站在平台上恼羞成怒:“沈沉,淹死你算了!” “?”挪威朋友一脸茫然。 沈沉的目光远远地落在张简意身上,回答道:“” “!”挪威的朋友恍然大悟:“,,congratulations!” “John,” 挪威朋友大力拍了拍沈沉的肩膀,笑道:“!” 沈沉拿了船舱的钥匙,冲不远处的张简意招招手:“大叔,我租的船停在浮桥中间,你走过头了!” 当年的申时行都没让他这么头疼。 张简意两手兜着帽子踏上浮桥,结果还是不得不张开双臂保持平衡。 浮桥中央正是最晃的地方,张简意走得十分小心,结果一个小浪头过来就让他失去了平衡。 “沈沉,扶我一下!” 沈沉站在船头,两手抱臂看好戏,缓缓地给出反应:“你说什么?” “我说——”张简意最终靠着自己的努力化险为夷,两手扒住了船舷翻上甲板,“你怎么不去死!” 沈沉翻了个白眼,转身进船舱去了。 海上风不小,离海港越远,浪头越大,第一网扑了个空,第二网只捞上来两只小螃蟹,沈沉连螃蟹也没摘,又把网撒下去了。 张简意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技术有多好呢,连着两网都没有收获,咱今晚是不是要空着船回去了啊。” “空着船回去?你难道不在船上?”沈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吓得张简意一哆嗦。 他不会游泳。 老天爷都跟张简意对着干,第三网大丰收,一条大鳕鱼,另外一条好像是金枪,还有几只螃蟹。 沈沉放下船锚,现场杀鱼,炖上了鱼头锅。 第四网依旧丰收,但沈沉只留了虾,其他全都放回了海里。 小砂锅上咕嘟咕嘟炖着鱼汤,沈沉坐在一旁端着碗筷,看了看张简意,再指指鱼头锅:“来点儿?” 张简意扭头扒住船舷:“呕~~” 他晕船了。 “喂,你有病吧!”沈沉骂道:“不吃就不吃,别打扰爷的兴致!” 骂完了之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晕船还要跟我来,你自虐狂吗?” 一个小药瓶滚到张简意脚边,他拿起来一看,全是挪威语,看不懂,举起来问沈沉:“你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沈沉叼着一只虾白了张简意一眼:“治晕船的,吃了会好点。” 张简意吃了药,觉得好点了(当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撑着船舷站起来,望了望不远处的灯塔,“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等你钓到狮头龙身鱼的时候?” “钓到美人鱼。” 沈沉低头喝了一口鲜鱼汤。 第36章 棉花糖引起的战争 离海港不远,有个独栋小别墅,是沈沉的住处。 他父母在极圈以内的考察站工作,痴迷于科学研究,一年见不着两回面,夫妻俩差不多已经忘了还生过孩子这件事,沈沉完全是散养。 住在卑尔根的人有10%是学生。 沈沉就是这10%中的一员,他移民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念完大学,用半年的时间恶补了挪威语,然后考了卑尔根大学。 所幸要在挪威生活,日常交流也不全是挪威语,就像刚才那样,英语也能完全无障碍交流。 沈沉费了很大劲才把张简意拖进房间。 回程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海平面以上,沈沉硬拉着张简意站在甲板上迎接美好的朝阳,一个英姿勃发一个累如老狗。 大浪盖过甲板,把张简意拍晕了。 沈沉到院子里拿了几块木柴,把壁炉点起来,接着从衣柜里挑了身睡衣,进浴室冲个热水澡。 浑身湿透的张简意躺在地板上,因为怕弄湿地毯,沈沉直接把他丢在了玄关。 洗完澡出来,屋里的温度也上来了,沈沉到厨房煮了点姜汤,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冷眼瞧着张简意。 他本来就没打算签什么经纪公司。 沈沉这个人,性子直,多年前那场选秀,让他在还未踏入这个圈子的时候就体会到了其中的黑暗。 那是靠他一个人的坚持所改变不了的扭曲。 他理解不了带资进组和潜规则,理解不了捧杀和雪藏,他只坚持一件事,那就是让自己变强。 因为有个人告诉过他,只要你够强,你就能无视、甚至改写这些扭曲的规则,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不是让导演和投资方选择你,而是你来选择他们。 红糖姜汤又甜又辣,一杯喝下去,好像喝了一杯伏特加。 沈沉蹲在地上拍了拍张简意的脸,“大叔,我就是想玩玩你罢了,可没想玩死你啊。” 忽然间,张简意的手机响了。 沈沉从他大衣内兜里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申家小鬼。 “?” 电话那边低笑一声:“到挪威就学会这一句?还会不会别的,说来听听。” 沈沉愣了一下,因为这声音有点熟悉。“” “额……那个,,” “Sure,” “……你是沈沉吧?” “您是申时行?” 静了半晌,气氛有些尴尬。 申时行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着急谈合同的事,先让张简意倒时差,好好休息一下。” 沈沉看着脚边失去意识的张简意,心里忽然害怕他回国之后会跟申时行谈起这次挪威之旅。 “明白了,他现在正在休息。”沈沉淡定地撒谎。 “那就这样吧,你们尽快回国……” “请问,”沈沉抢断了申时行的话,“您的经纪人是张简意吗?” “对啊。”申时行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今年开始我的资源也会向你倾斜,张简意的重心也会放在你身上,毕竟,我准备退圈了。” 沈沉愕然。 我的人生标杆,我的偶像,我还没来得及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他要退了。 “大叔!大叔啊!”沈沉踹了张简意一脚,“快起来跟我签合同!” —— 申时行站在阳台上打电话,虽是晴天,可寒风依旧,洗衣机结束了工作,鸣声提醒他去拿衣服。 小区门口十分热闹,九点之后各种小摊在广场上摆了一溜儿,俨然是个小集市了。 申时行进了客厅,看见俩小孩坐在地毯上,一个玩拼图,一个玩橡皮泥。 “你们两个,要不要吃棉花糖,我看见楼下有缠棉花糖的,各种颜色都有。” 游游手里捏着一块红色橡皮泥,一边儿念叨着棉花糖,口水就留下来了。 申情的拼图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一,头也不抬地道:“劣质糖加色素,小孩子才吃那种东西。” 话中丝毫不掩饰对棉花糖的鄙夷。 “奥,那我要吃,等会儿下去买。”申时行翻了个白眼,端着洗好的床单去了阳台。 门铃响了。 “舅舅。”游游站起来跑向玄关,申情跟在小丫头后面,道:“你够不到,我来开门。” 凯撒先冲了进来,在游游脸上舔了一口。 “谁想吃棉花糖呀?”鱼有苏一手拿着一支蓬蓬松松的棉花糖,粉色的递给游游,蓝色的递给申情。 申时行从阳台探出头来,对申情道:“帮我拿着,等我晒好床单就来吃。” “你都多大了?”鱼有苏把凯撒的四条腿擦干净,摘了狗绳放它进客厅,“我是给小孩子买的,没你的份。” 申情舔了一口棉花糖,真甜,嘿嘿。 游游爬上沙发把棉花糖举到有苏面前:“舅舅,舅舅吃一口。” “游游真乖。”鱼有苏摸着游游的头发夸奖道,结果蓝色的棉花糖也伸到鱼有苏面前,申情涨红了脸:“嫂、嫂子……” 鱼有苏放在膝盖上的手抖了一下。 申时行拉开阳台门,撩起空盆子扣在申情头上:“你喊他什么?!” “我没喊错。”申情理直气壮:“哥哥的媳妇要喊嫂子。” 鱼游游瘪着嘴快哭了,搂住鱼有苏的脖子喊道:“这是我舅舅,不是你嫂子!” “你舅舅就是我嫂子。” “他是我小舅妈!”游游拉住了申时行的手。 申情顶着一张扑克脸问他哥:“你能接受这样的称呼?” “你怎么不问问有苏能不能接受你喊他嫂子!”申时行崩溃。 游游进入复读机模式:“这是舅舅,不是嫂子!” 鱼有苏身处漩涡中心,他想不通,自己不过是买了两支棉花糖而已,怎么就引起世界大战了? 凯撒叼着尖叫鸡跳到沙发上,靠着有苏趴了下来,把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 有苏叹了口气,还好凯撒还是安静的。 “汪!” 第37章 确定签约 张简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闻见奶油浓汤和墨西哥玉米饼的香气,混着壁炉里燃烧的果木香气,简直是上佳的驱乏精油才能达到的效果。 张简意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下床拉来窗帘,阳光照进来的一瞬间,他有些失神。 这是挪威的午后,但手机上设定的还是北京时间,张简意好像白捡了几个小时的时光。 他伸了个懒腰,在屋里转了一圈,这看起来不像是宾馆,倒像是沈沉的家。 张简意心知沈沉不会帮他出钱订宾馆,本以为自己这个不讨喜的大叔会被丢在挪威街头,没想到沈沉居然把他带回了家。 呵,大叔。 他居然开始习惯这个称呼了,三十多岁就被人叫大叔,还真是受打击。 胃里空空的,针扎似的疼,让张简意不自觉地躬下了腰,啊……好想抽烟啊。 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敲落地窗的玻璃。 隔着玻璃,逆着光,张简意看不清那人的脸。 沈沉开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罐老干妈,“你醒了啊,快来吃饭吧,为了等你,我都快饿死了。” 一张十人座的大理石餐桌。 沈沉坐下来,死命拧那个玻璃瓶的盖子,张简意道:“给我试试吧。” 他轻轻松松就打开了,沈沉鼓掌:“不错啊大叔,这么会拧瓶盖,找着女朋友了吗?”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沈沉咧咧嘴,这老榆木就是没劲,“吃饭吧,我怕你吃不惯这边的东西,专门跑到华人超市买了老干妈。” 张简意犹豫了一下,道:“多谢。”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签我,你们公司的大老板看好我吗?” “是我看上你了,我想要你。” 沈沉尴尬地咳了一下,塞了一大口卷饼,心道这大叔之前都是装的吧,这不挺能撩的吗?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的私心,不说也罢。” 张简意一句带过最重要的信息并转移了话题,“既然这么问我,看来你是愿意来我们公司做艺人。” 沈沉微笑着抛出质疑,其实是给张简意设了个套:“我就是怕跟你白跑一趟,你看上我有什么用,要是你上司不同意呢?” “你是质疑我在公司的话语权。”张简意面色不善,既矜持又傲慢地道:“有申时行摆在那里,你觉得他们会不听我的?” “所以……你一定会签我。” “只要你同意。” —— 四人一狗坐在沙发上。 挤。 “申情你下去,玩你拼图去。”申时行越过有苏的肩膀,拍了一下申情。 申情坐在有苏旁边,道:“我不,你下去,该做晚饭了。” 游游坐在鱼有苏的腿上玩橡皮泥,忽然回头道:“舅舅,游游的肚子叫了。” 只有凯撒的一日三餐是规律的,这四个人早饭吃的晚,中午在樱花广场上买了点小吃,结果现在饿得不行。 “我去看看冰箱还有什么。” 鱼有苏把游游放到地上,刚要站起来,却又跌回沙发上,一时间表情有些难看。 “怎么了?”申时行按住有苏的膝盖,问道:“腿疼?” 鱼有苏摇摇头,“麻了。” “我帮你按摩一下。”申情道。 申情这儿刚举起小拳头,还没落下就被申时行截住了,他看这弟弟真是越来越不顺眼,“殷勤都让你献了,我怎么办?” 申时行麻利地抄起有苏腿弯,想把人抱起来,刚一使劲儿有苏就拧着申时行的后腰喊停。 腿麻的时候不敢动,动一下就是千万只小蚂蚁啃噬骨髓,那种感觉简直了。 申时行朝厨房歪了下头:“申情,你去做饭。” “不行,情情才多大。”有苏握住了申情的手,笑道:“等会儿我去做,咱们今晚吃火锅。” 申时行又朝厨房歪头:“申情,是你献殷勤的时候了。” 香料过油,加入糍粑辣椒、豆豉、冰糖炒香,倒入牛骨高汤,做成麻辣锅底,清汤锅底就是简单的牛骨高汤加玉米块和红枣炖煮。 油麦洗净,香菇改刀,金针菇去根,莴苣切片,趁着腌肉的功夫,申情丢给申时行两头蒜,“剥好,一会儿要用的。” 鱼有苏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申情做饭如此熟练,忍不住夸奖几句,惹得申情又红了脸。 申情盛了一小碗牛骨高汤,洒少许盐,加上芹菜碎,端给鱼有苏,“你尝尝,这样也特别好喝。” 申时行拿着剥好的蒜进了厨房,关门把有苏隔在外面。 “什么情况,难不成你小子看上了我的人?”申时行抄了一根白嫩的大葱指着申情,“我告诉你,就算你再聪明,也只是个九岁的小鬼!” “所以你是在跟一个九岁的小鬼争风吃醋?” “我——” 申时行舔舔嘴唇,反驳不下去了,只好祭出杀手锏,“吃完饭我就把你送回去。” “我错了哥。”申情献上一碗牛骨汤。 饭间接了张简意的电话,说已经订好了机票,正月初五就回公司办手续,初八要去成都参加《极夜》的剧本讨论会。 沸腾的鸳鸯锅,热气直冲天花板,申时行不太理解张简意的安排,况且他还有个重要决定没有告诉张简意。 “初六或者初七,你抽空来趟公司,董事们都在,有什么话直接当着他们的面说。”张简意道。 申时行笑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是去是留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会为你铺路的。”张简意叹了口气,“但是我还是劝你慎重,别以为成了影帝就登顶了,你将来还会有更大的发展,现在退圈为时过早。” “董事会让你这么说的?” 张简意哼了一声,“咱们两个,什么时候听过那群老东西的话?” 申时行是张简意带的第一个艺人,其实那时候不单申时行对这个圈子一无所知,连张简意也是个新人。 刚起步的时候,公司资源都向有发展前景的艺人倾斜,申时行的代言和活动都是张简意争来的,各种剧本的试镜也都是张简意去求前辈给个机会。 第38章 陪Ta去旅行 张简意常说,好在申时行是个争气的,但凡是去试镜,十有八九能被选上,从没让张简意白费力气。 混出头也就用了三两年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这三两年没怎么得到公司的重视和帮助,导致叛逆的不仅是申时行,还有张简意。 比起公司的发展方针,张简意更注重申时行个人的意愿,所以在公司准备培养组合男团的时候,他却把申时行培养成了影视界的中流砥柱。 申时行和张简意都有个十分幼稚的愿望,就是拿下金像奖的最佳男主角,把奖杯拍在董事会的会议桌上,以报当年受尽冷嘲热讽之仇。 正月初七早上,申时行一步三回头地跟有苏告别,他要去一趟公司,除了在新人面前露个脸,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申时行要向公司董事会提出解约申请。 这件事情肯定没有那么容易,但是,现在就要做起来。 唐人影艺有限公司。 李助理正在休息室等申时行,张简意在会议室里跟董事会成员争论关于沈沉的培养计划。 董事会给出的计划,是让沈沉和申时行炒CP,理由是现在这一套很吃香。 而张简意则坚持让沈沉在《极夜》的最终篇里争取一个配角,脚踏实地锻炼演技。 董事会的提案被张简意一票否决。 张简意的提案被董事会全票否决。 谁也不服谁。 沈沉坐在会议桌的尽头,听张简意拍着会议桌舌战群儒,有些担心他的嗓子,便把面前的一瓶水递了过去。 张简意对付这种场面已是游刃有余,此刻正是说到兴头上,看沈沉递过来一瓶水,接过来拧开瓶盖又放回了沈沉面前。 懵的不止沈沉一人,还有全体董事会成员。 沈沉道:“是给你喝的。” 张简意卡壳了,把水拿回来喝了一口,道:“我还以为你拧不开。” “所以……”女董事陈璐的目光在张简意和沈沉之间游移,表情越发暧昧,“张先生不同意我们的提案,是因为你看上他了?” 好一个双关!沈沉心中叹道,也不知道张简意理解了没有。 陈璐笑道:“张先生大可放心,我们提议让沈沉蹭申时行的热度,只是必要的手段,至于沈沉究竟和谁在一起,公司不会过多干涉。” “想卖腐就直说,什么蹭热度,讲那么委婉干什么!” 张简意炸了:“还有,陈璐董事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欣赏沈沉的才华,并没有别的想法。” 申时行推门而入,拉了把椅子坐在张简意身边,讽刺道:“这么欺负我的经纪人,是开会呢还是吵架呢?” 沈沉双手放在会议桌下,激动地攥拳,终于又见到他了! “影帝来得正好。”陈璐从秘书手中接过一份策划书,绕过会议桌亲自放到申时行面前,笑道:“这是我最近投资制作的一档综艺,影帝要是有兴趣的话……” 申时行瞥了张简意一眼,随意地翻了翻文件,发现是一档旅游综艺,节奏偏慢,名字叫做《陪Ta去旅行》。 “怎么现在都开始略过我的经纪人了?这活儿好不好,还得让我经纪人掌掌眼呢。” 申时行自然是不接的,没有立刻拒绝,纯粹是想吊吊陈璐的胃口,公司的女董事不止她一位,但申时行看她尤其不顺眼。 只是看到最后的嘉宾名单时申时行愣了一下。 张简意小声道:“我已经帮你拒了,你不是想退圈了么,没必要参加……” “我接!” 申时行脱口而出。 陈璐也愣了,她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事儿成了。 张简意道:“这个时候还接综艺,你之前跟我说的话都是闹着玩儿的吗?” 申时行把嘉宾名单举到张简意面前,手指狠狠地戳在一个名字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档综艺我必须接!” 张简意看清了申时行指的名字,有些难以置信,“是重名吧。” 偌大的会议室里两个人窃窃私语。 陈璐误以为申时行是对自己的策划很感兴趣,自告奋勇地站起来解释:“我们的节目分为八期,由八位特邀嘉宾分别邀请一位朋友,二人组队,旅行目的地由自己邀请的朋友指定。” 申时行举起了手:“麻烦介绍一下这位叫“将心”的特邀嘉宾。” “将心先生是国际上知名的雕塑大师,但本人爱好广泛,比如制作手办和翻糖蛋糕,他很喜欢做甜食……” 申时行脑海里霹啦一道闪电,这个人绝逼就是微博上的酱心,送巧克力手办的那个! “那……这位叫鱼有苏的又是谁?”申时行眯着眼,拿策划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陈璐面显难色:“十分抱歉,因为这是将心先生邀请的好友,按照规定,我们不能对鱼有苏做过多的背景调查,只知道他是一位画师。” 张简意一巴掌拍在脸上,叹道:“那就接吧,只不过将心已经邀请了有苏,你去了也是个当电灯泡的命。” 申时行其实不介意当电灯泡,他甚至觉得在一段完美的爱情中,电灯泡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但是,给自己媳妇当电灯泡是绝对不可能的。 死也不可能! 为了“抢媳妇”作战计划能够成功,申时行必须要找个帮手。 “就他了。”申时行指了下坐在旁边的沈沉,对陈璐道:“我也能邀请一个朋友吧,我要沈沉。” 沈沉被申时行点名,突然有点想笑。 他的思维,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跳脱。沈沉忽然意识到,这不就代表着董事会曲线救国了嘛。 不管张简意是否同意自己和申时行炒CP,只要在节目剪辑上做点手脚,大众自己就炒起来了。 张简意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还是同意了申时行的做法,这么一想,沈沉心里就有点儿酸酸的。 同样是张简意手底下的艺人,但申时行好像是被偏爱的。 不知不觉间,申时行已经不再单纯地被沈沉视作偶像和标杆,他现在签了经纪公司,是时候在申时行身上贴一个“竞争对手”的标签了。 休息室里。 申时行在给有苏打电话,打了两次都没接,申时行有些着急了。 没过两分钟有苏就打回来了,电话里声音嘈杂,车水马龙,有苏的声音显得很小:“申哥哥,有事吗?” 申时行根本懒得润色语言,直接问道:“你跟将心是什么关系?” “将心?他是我朋友。”有苏道:“巧克力手办就是他送的。” 有苏平淡的语气愈发让申时行抓心挠肝地焦急,“你想跟他出去旅游吗?” “想啊,将心总会做好攻略,他带我去的地方都很好玩。”鱼有苏道:“申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合欢姐送了腊肉过来,我搬不动哎。” “搬不动就使劲搬!” 申时行抠坏了皮质沙发,“这几天都不回去了,我有工作,要马上飞成都。” 没等有苏回话,申时行就挂断了。 张简意端着一杯咖啡过来,道:“机票是今天晚上的,你中午还可以回去吃顿饭。” “不回去了,烦!” 申时行倒在沙发上,忽然问道:“我今天来公司是为什么来着?” “为了解约。” “怎么又接了个综艺呢?” “那谁知道呢。”张简意哼了一声,“可能是醋意比较上头吧。” —— 合欢看着汽车后备箱的巨大火腿,愁得薅下来一把头发。 鱼有苏被挂了电话,对合欢道:“申哥哥不回来了,他要去工作。” 合欢踹了一脚后备箱,“那这玩意怎么弄到你家去?” “我想问一下……你在老家是怎么把它装上车的?”有苏紧握着狗绳,怕凯撒经不住腊肉的诱惑,因为它的口水已经滴下来了。 “我爸和我大爷二爷,三个人抬上来的。”合欢看着狂摇尾巴的凯撒,掐着腰喘口气,“要不让凯撒把火腿拖到电梯门口?” “不行。”有苏一把抱住凯撒,“它是狗,不是牛!” 申哥哥说了,搬不动就使劲搬! 合欢跟有苏合力把火腿抬到电梯门口,平常两三分钟的路程,两个人歇了好几次。 又因为电梯在三楼以上才会停,所以坐电梯到四楼,再搬到三楼。 鱼有苏倒在沙发上,努力平复呼吸,肺里火辣辣地疼,像是肺泡接二连三地炸开一般。 “有苏,你还好吧?” 合欢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我还带了好几个猪脚,也是熏过的,中午我给你炖酸菜猪蹄,在家跟我妈学的,味道超好。” “我知道酸菜猪蹄味道超好,就是不知道你做出来的怎么样。”鱼有苏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吐了出来,地毯上的水渍里混着血。 合欢顿时变了脸色,拿出手机来打算拨120。 鱼有苏却伸手拍掉了合欢的手机:“我心里有数,不是大事,只是轻微的肺出血。” “上次去医院输血小板是什么时候?”合欢抽了纸巾递给有苏,漱口之后让他在沙发上躺好。 “记不清了。” 自从申时行回来之后,有苏越来越不在意自己的病,有时候连药都忘了吃。 嘴里还是有令人作呕的铁锈味,鱼有苏道:“我想吃巧克力,就在电视柜顶层,申哥哥送我的。” 合欢把巧克力礼盒放在有苏手边,道:“你脸色很差,下午我陪你去趟医院吧。” 鱼有苏嘴里含着巧克力,一言不发。 第39章 肺出血 合欢的手艺意外地不错,香气四溢,让鱼有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开饭之前,鱼有苏到一楼的李老师家接游游,抱着游游刚走到二楼,有苏就坚持不住了。 “游游自己上楼好吗,合欢阿姨给游游做了好吃的。”鱼有苏忍着肺部的疼痛勉强笑道:“我们比赛,看谁先按响门 铃。” “舅舅不舒服吗? ” 有苏没想到小丫头居然看出来了。 “小舅妈什么时候回家呀? ”游游攥住乐有苏的手指,“小舅妈会照顾舅舅,给舅舅涂药,给舅舅吹痛痛。” 有苏坐在台阶上揽住游游,笑道:“小舅妈要去工作呀,他不在怎么办呢? ” “游游也可以给舅舅涂药,给舅舅吹痛痛!” 午饭之后,鱼有苏跟合欢讨论漫画脚本和分镜草稿,合欢见有苏精神还不错,便没有再提去医院的事。 傍晚时分,合欢开车离开有苏家,去参加编辑部的聚会。鱼有苏松了一口气,躺在沙发上,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夕阳落下,客厅渐渐昏暗下来。 鱼有苏摆弄起手机,想起今天申时行匆忙挂断电话,想必是有很重要的工作,只是.....也没说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想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但是又怕打扰他工作,只好斟酌字句,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游游忽然从沙发后面站起来,跑到玄关处开灯,只是个子小碰不到开关,抬腿就想往柜子上爬。 柜子被游游扯得晃了几下,一个花瓶掉在地上,碎了。 “游游不要爬了,我来开灯。” 鱼有苏想起以前看新闻,就是有小孩子这样爬柜子,结果柜子翻倒,压伤小孩子。看见游游那样爬,有苏不免担 心。 许是动作有些急了,鱼有苏刚一站起来,肺中骤然剧痛,一口气还没喘就咳出血来。 “舅舅!”游游跑过来抓住有苏的手,哭喊道:“舅舅你怎么了? ” 鱼有苏跪倒在地毯上,只来得及伸手蒙住游游的眼睛,一句安抚的话也说不出,只是按着胸口猛咳。 凯撒被血腥味吸引过来,围着有苏转圈,焦躁地狂吠。 怎么办怎么办,鱼有苏大脑混沌,耳鸣也愈发严重,视野里一片模糊,唯有地毯上的血迹格外刺眼。 手机还停留在给申时行发短信的界面。 幸好,他不在。 机场贵宾休息室。 张简意带申时行去参加《极夜》的剧本交流会,顺便带沈沉去试镜。 几分钟前李助理来问申时行要不要吃东西,结果被申时行骂了回去。 半个小时之前,张简意把《极夜终篇》的剧本拿出来,想跟申时行讨论一下,结果被申时行骂了回去。 沈沉虽然不明白申时行为什么暴躁,但他很识趣地没有凑过去找骂,结果被申时行骂了一通。 “所以谁能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沈沉叼着吸管小声问道。 张简意跟沈沉以及李助理坐在长椅上,一齐盯着对面浑身散发着黑气的申时行,忽然间“叮咚”一声,申时行的手机 响了。 影帝看见短信的那一刻,明显心情好转。 只是看完短信之后,瞬间暴跳如雷:“他居然问我想不想吃酸菜猪蹄!这是什么脑回路!他脑子里只有猪蹄吗!” 张简意咳了一声,“这样不好吗?人家想等你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呢。” “我在生气啊! ”申时行冲着对面三人疯狂输出怒火:“他想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出去玩,我在跟他冷战啊!他看不出 来吗!”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光正。”沈沉把右臂搭在椅背上,微仰着头看向申时行:“你只是吃醋和嫉妒罢了。” 申时行哑巴了。 沈沉继续说道:“人家现在还关心你,就说明确实没有意识到你在耍小脾气,这也证明了她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反 倒是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儿扭扭捏捏,啧。” 李助理几次想捂住沈沉的嘴,都被沈沉躲开了。 “所以买点礼物道个歉吧,鲜花或者首饰什么的,挑点女孩子喜欢的,香水也不错,需要我给你做参谋吗?。” 张简意拿手肘忍了沈沉一下,解释道:“鱼有苏,是男生。” 鱼有苏仿佛分裂出两个人格。 一个在剧痛的折磨下拼命想给申时行打电话。 —个在极度的理智下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碰手机。 他已经没有力气遮住游游的眼睛了,这种场面实在是不想让小丫头看见啊,要是留下心理阴影可怎么办。 可是现在最最要紧的当然是打120。 但有苏又犹豫了,叫救护车肯定会把事情闹大,门卫的李叔甚至是一楼的李老师一家都有可能知道,他怕这些人要 是当着申哥哥的面问及此事。 怎么解释? 就说切菜切到手了,所以打120说游游玩手机的时候误拨电话? 怎么都说不通。 鱼有苏沾血的手指怎么都弄不开手机上那个指纹解锁,幸好还记得锁屏图形,打开手机调出通话记录。 最上面一条,就是申时行。 鱼有苏的手指悬空,咳在掌心的血顺着指尖滴在手机屏幕上,他把头埋在臂弯里,努力压制住咳嗽的冲动。 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手机铃声,,鱼有苏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他决定挂断,可是屏幕上沾了血,怎么左滑都挂不断电话,情急之下鱼有苏拿衣袖擦了一下。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在忙吗? ” 鱼有苏跪在地毯上,一时间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电话居然接通了。 游游的哭声传进电话里,申时行皱了下眉,“小丫头怎么了?哭得这么惨。” “她、没事,就是.....咳咳摔了一跤,咳咳......” “你怎么了,怎么咳得这么严重,之前就一直发烧,是不是感冒了? ” “辣椒! ”鱼有苏忽然道:“我在炒、咳咳......辣椒。” 申时行笑了一下,似乎是在表示有苏很蠢,“小鱼是不是忘记开抽油烟机了? ” 鱼有苏倒在地毯上,嗯了一声。 “我会尽快回去的,乖乖在家等我,”电话里申时行的声音温柔似水,有苏只觉得睡意如海潮一般袭来。 “听说正月初十有庙会,我会赶在这之前回来,我们一起去庙会看舞狮好吗? ” 失去意识之前,鱼有苏听见自己应了一声,好。 屋里彻底黑了下来。 KTV里,合欢接起了一个微信的视频电话。 她一整晚都心神不宁,根本没有玩的心思,虽然傍晚出门的时候看有苏状态还不错,可她就是不能放心。 看到有苏发来视频邀请,合欢心里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坏了! 电话是游游打过来的,刚一接通,后置摄像头就把有苏的状况传了过去,紧接着就是游游的哭喊:“我舅舅要死了!” 合欢身旁的杂志主编伸手切断了K歌,整个包厢里只剩下游游焦急无措的哭声。 合欢安抚着游游,主编已经打了。 “复兴北路樱花小区3308号住户有病患,请问能不能尽快叫救护车?好的,我们会在楼下等着接应。病史?这个......” 主编看了合欢一眼,道:“患者半年前确诊了白血病。”合欢在一旁补了一句:“他今天中午嗑血了,肺出血。” 主编开车带合欢赶往樱花小区,合欢一直没有跟游游中断联系,只是小丫头似乎吓坏了,一个劲的哭,什么也听不 进去。 合欢赶到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到了,只是开不了门,又打了。 站在楼下都能听见游游的哭声和凯撒的狂吠,合欢一路跑到三楼,口中喊着我有钥匙,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她那 把备用钥匙早就交给申时行了。 好在门卫大叔带着消防员赶到,暴力开锁,医护人员冲进了屋里。 清晨,医院。 鱼有苏放在被子外面的食指颤了一下,合欢抬起头来,还以为他要醒了,结果只是想要翻个身而已。 合欢急忙按住有苏的肩膀和小臂,避免碰歪手臂上的针头。 游游睡在旁边一张空病床上,昨晚本想让主编把游游带回去照看,结果小丫头死活要上救护车,非要守着她小舅 舅。 有苏的脸色很差,但呼吸平稳。 昨晚情况还算好,失血量不多,而且血库里正好有血小板,鱼有苏的主治医师,就是给他确诊白血病的医生也赶到 了急诊科。 最终是有惊无险。 医生多次向合欢解释,因为化疗药物会导致骨髓抑制,表现在病症上就是贫血和凝血功能障碍,所以内出血对于白 血病患者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是合欢没有办法接受。 她没办法接受这种要命的事情会成为有苏的常态,她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有人吐血。 太阳要升起来了,合欢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看样子鱼有苏还要再睡一会儿。 合欢看了一下自己手机上的消息,刚才问了主编,自己需不需要请假,因为今天初八,正是上班的日子。 这会儿主编发来消息,说不用请假了,反正日常的工作也是一边催稿一边防止画手肝稿肝到猝死,就让合欢专心在 医院陪床。 鱼有苏的手机也在合欢兜里,屏幕上都是凝固的血迹。 合欢抽了一张湿巾擦拭着手机屏幕,忽然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手机响起了舒缓的钢琴曲。 第40章 Running Home to You 来电显示:他终于是影帝啦! 病床上的有苏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合欢赶紧按下音量键调成静音。 清晨的医院,住院部的走廊上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医生带着几个实习生开始查房,她走到安静的茶水间接了电话。 合欢劈头便是一句压着怒气的责问:“你说过以后不会让有苏一个人住,如果你做不到,就把钥匙还给我。”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儿,而后传来别人小声的催促,申时行应了那人一声,转而对合欢道:“小鱼呢? ” “死了!” 申时行手中的保温杯应声坠地,一直滚到张简意的脚边才停住。 “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要和小鱼讲话,把手机还给他!”整个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闲依依拉住李助理,悄声 询问申时行在和谁通电话。 张简意半拉半拖地把申时行带出会议室。 合欢接满一杯热水回到病房,看着病床上熟睡的有苏,最终还是决定按照他的选择,把病情隐去不谈。 “有苏昨晚通宵画稿子,现在刚睡下,就别吵他了。”合欢道:“影帝工作忙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 “我现在就能回去!” “千万别。”合欢的话里带着些许的轻蔑,“鱼有苏也不想耽误你的工作,只是记得回来之前通知他一声,他想去机 场接你。” 鱼有苏想不想接机,合欢不清楚,但是合欢知道,有苏一定想赶在申时行回来之前出院。 “就这样吧,挂了。”合欢道。 医生查完房之后,有苏便醒了。 看到合欢的那一刻,鱼有苏有些愣,“合欢姐,你怎么在我家? ” 合欢重重地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哼哼道:“这是你家? ” 鱼有苏坐起来,看了看四周,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你昨晚来我家了? ” 合欢把床上桌支起来,摆上同事顺路送来的早餐,没好气地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自己打120, 当时手机不就在身边吗? ” 鱼有苏低头喝粥,一句话也不说。 合欢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天早上影帝给你打电话,我接了。” “你、咳咳。”鱼有苏被呛到了,“你告诉一一” “我没说。”合欢给有苏拍背顺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慢点喝,我现在真是.....最怕你咳嗽。” 鱼有苏嘿嘿一笑,端起碗来喝光了小米粥,“申哥哥有说什么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 “没说,不过我告诉他回来之前通知你一下。” “嗯,那游游呢? ” 合欢皱了眉头,伸手往隔壁病床上一指:“就在那儿,被子里那一小团。” “凯撒呢,你有没有喂它,狗粮就在......” “鱼有苏你究竟怎么回事! ”合欢忽然一巴掌拍在小桌上,勺子在碗里蹦了一下,“问这问那,你怎么不问问昨晚自 己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我心里有数,不是大事......” 合欢真的急了,她是能看着杀鸡的时候流一滩血而毫不害怕,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看见人流血也能无动于衷啊。 “你心里有个屁!” 合欢又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有苏赶紧捧住了喝粥的小瓷碗,“昨天中午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晚上怎么样,你 是打算躺在地毯上等死吗? ” 说着说着合欢就红了眼眶,干脆背过身去擦眼泪。 “过年的时候我妈还问我,说咱村里那个小孩怎么样了,我说养父母不要他了,但是他争气,自己买了房,过的还 不错。” 鱼有苏是孤儿没错,但孤儿也不是自己平白无故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孤儿也是有父有母的孩子。 传闻有苏的母亲是个女大学生,知书识礼,样貌清秀,一看就跟村里人不一样。 听合欢的母亲说,女学生好像是在躲什么人,在村里隐姓埋名,把有苏养到四五岁的时候,某天去镇上办事,就再 没回来过。 村委轮流照顾鱼有苏,他是吃着百家饭长大。 又过了几年,镇上办了福利院,村里的干部就把有苏送去,没过多久就被收养了。 合欢上大学的时候,在一个培训班里遇见有苏,那时有苏正在准备考美院。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瘦弱的小豆芽站在门前讨饭吃的模样。 但是有苏自己已经记不太清了,就记得每年鞭炮响起来的时候,自己可以去合欢家蹭一顿尖椒炒腊肉。 合欢越哭越凶,引得好几个病患和家属站在走廊上偷看。 鱼有苏有些发愁,上一次看见合欢哭,是因为自己的一本漫画收到日本杂志社的邀请,想要购买翻译版权。 那时合欢以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气势哭了个天昏地暗,在KTV里疯狂喊麦:我家有苏终于熬出头啦! “合欢姐,别哭了吧,外头好多人看着呢.....”有苏有些尴尬。 “我就愿意哭,丢你的脸了? ”合欢使劲擦了擦眼泪,转身拿起包和手机要走。 有苏忙问:“你去哪儿? ” 合欢刷”的一下拉开窗帘,愤愤道:“我去给你喂狗!” 沈沉旁听《极夜终篇》的剧本交流会。 虽然正式拍摄要等到下半年,但是编剧这边把剧本写出来之后,都会交给主演和导演以及监制共同讨论剧情,以期 达到更好的效果。 这是极夜剧组的传统,更何况已经到了最终季,大家都希望给它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把观众的高分评价延续到最 后。 申时行比以往更加投入,阐述自己的观点和建议都十分简洁迅速,并且多次打断了闲依依的无意义闲聊。 他着急。 而且大家都看出来了,也都十分配合,只是闲依依一直揪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说来讲去。 比如真的不打算给男主安排感情线吗,比如男女主的对手戏好像不算多啊.....甚至还跟张简意搭话,问申时行最近 的档期安排。 “这就是我最近的工作计划!”申时行冷着脸把一张年计划表拍在闲依依面前,道:“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但现 在,给我专心看剧本。” 中午李助理叫了工作餐,交流会一直开到下午四点钟。 沈沉的试镜安排在晚宴之后,申时行趁着这个时间帮他把细节梳理了一遍,稍加指导。沈沉一点就透,拿下这个角 色应该不难。 宴会厅,酒过三巡。 张简意过来提醒沈沉少喝点酒,沈沉坐在宴会厅的窗台上,细直的小腿晃来晃去,朝张简意举杯笑道:“大叔,你 认识鱼有苏吗? ” 窗台下摆着一台咖啡色的钢琴,长凳上铺着红绒布,张简意坐在长凳上,伸出食指按下一个白键。 “见过几面,有些牵扯,是个很温柔到有些懦弱的人,但.....。”张简意忽然笑了一下,“如果江海所言不虚,我想 你在某个方面会跟有苏很像。” 沈沉又换了话题:“你学过弹钢琴? ” 张简意自嘲道:“你看我这样,像是学过的样子? ” “但是你会弹《小星星》啊。”沈沉喝光了酒,跳下窗台把酒杯放在钢琴上。 张简意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 沈沉跟张简意挤在一条凳子上,肩挨着肩,弹起了莫扎特《第八钢琴协奏曲》的最后一个乐章。 看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跃,张简意有些吃惊。 一开始他以为沈沉只是单纯地炫技,毕竟贬低和戏耍他这个“大叔”一直是沈沉乐衷的事情。 但是当越来越多的听众看向这边的时候,张简意才意识到,沈沉有着熟练的演奏技巧和出色的共情能力。 演奏者是否用了情,听众是能感受到的。 C大调的回旋曲结束,沈沉骄傲地朝张简意一笑,继而掌声四起。 “大叔不夸我吗? ”少年抓起张简意的右手,捏着他的手指按在“do”键上,学着张简意的一指禅手势弹出“一闪一闪 亮晶晶”的旋律。 张简意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道:“钢琴弹得不错,以后可以作为你的卖点。” 沈沉贱贱地翘起二郎腿来开始抖:“大叔,等有机会,带我去见见鱼有苏,” “你对他感兴趣? ”张简意道:“有苏不是咱们圈里的......” “我就是好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影帝放弃大好前程,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选择隐退,更能让你放弃 公司的利益,居然同意帮影帝说服董事会解约。” 平滑的钢琴盖反射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张简意的目光忽然飘得很远很远,他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一言不 发。 张简意在钢琴上弹出一段陌生的旋律。 他明显不再是一个对钢琴一无所知的人,丝毫没有炫技的矫揉造作,每个琴键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主动去配合他。 沈沉头一次有了班门弄斧的羞愧感。 “听过这首歌吗? ”张简意忽然问道。 “没有。”沈沉道:“我只听纯钢琴曲,基本不听流行音乐。” 里的一首歌,男主向女主求婚的时候唱的,。” 张简意忽然低声唱了起来,钢琴伴奏之下,他的声音显得低哑而充满诱惑。 “ ” 沈沉心里暗叫不好,张简意现在就像一块鲜甜的奶酪,而沈沉就是那只为了奶酪冲锋陷阵的杰瑞鼠。 “这就是申时行十几年来坚持的事情,当年他肯签约,是为了保住一个家,如今他要隐退,也是为了一个家。” 张简意叹了口气,接着道:“至于我,作为公司的金牌经纪人,理应为公司创造利益,但申时行是个例外,他的幸 福比公司的利益重要。” 沈沉不禁在心里问了一句,那我呢?你也会为了我做到这个份儿上吗? 不远处,闲依依的经纪人在朝张简意招手。 张简意起身离去,沈沉已经没有机会问出他那泛着醋意的问题了。 张简意顿住脚步回过头来,“还有事吗? ” “大叔,你到底学过弹钢琴吗? ” 第41章 孟欢威胁张简意 “有什么事不能在宴会厅里说?这外头挺冷的。” 张简意伸手推拒了闲依依的经纪人递过来的一颗烟,道:“戒了,我家老头子不让抽。” 阳台上,复古的粗舫石栏杆还缠绕着去年的枯藤,对面就是这个魔都的瑰丽夜景。 闲依依的经纪人名叫孟欢,单眼皮,内眼角下扣,不笑的时候一副奸诈又油腻的样子,笑起来就是尖嘴猴腮,拿假 话当真话说。 “张哥,刚才咱副导演说想在《极夜》开播之前预热一下,让两位主演一起参加几个活动。” 张简意靠在栏杆上,把冻僵的手缩进袖口,语气平淡地道:“可以。” 孟欢眯眼一笑,“我们依依说顺着影帝的时间安排就好,如果档期冲突,依依她可以推掉一些活动。” “嗯。”张简意依旧不甚在意,比起孟欢说了什么,他更在意孟欢手里的那根烟。 戒烟对他来说是件辛苦事,很辛苦。 孟欢回头望了望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忽而上前一步,惹得张简意往后缩了缩肩膀。 “张哥,你们公司最近策划的旅行综艺就是个好机会,我看申哥也要参加这档综艺,不如指定依依作为搭档......” 张简意蛮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朝宴会厅里抬抬下巴,笑道:“看见钢琴前坐着的那小子了吗?申时行亲口指定他作为搭档,你要是有意见,找 申时行去啊。” “沈沉不过是个新人,哪有我们依依的流量,如果邀请依依参加,这档综艺肯定会火。” “你是不是对申时行的能力有什么误解?影帝的综艺首秀,就算陈璐这次的策划烂透了,这档综艺也会火。” 张简意转到孟欢背后,阴阴笑道:“另外,沈沉的确是个新人,但他是我看上的新人,有我保驾护航,他就是第二 个申时行,你敢瞧不起他? ” 孟欢突然回身,掐着张简意的脖子把人压到护栏上,恶狠狠地道:“你说我要是把当年用在申时行身上的方法用在 这个新人身上,你还能像之前保护申时行一样护住这个新人吗? ” “那个方法你用不了了。”张简意半个身子悬在阳台之外,依旧气定神闲地一笑:“闲依依是个有主见的人,她不会 再配合你了。” “我可以找别人,这种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张简意顺着孟欢的手腕摸到那颗烟,拿过来叼在嘴边,打火机亮起幽蓝色的火苗,点燃香烟的尾端。 烟雾遮住了张简意的脸,他笑道:“你敢给沈沉使绊子,我就让闲依依身败名裂。” “来看这边,一、二、三、茄子一一” 闪光灯亮起,沈沉靠在阳台门边,翻了翻刚才照的九连拍,十分生动形象地记录下了孟欢逐渐惊恐的表情。 “切! ”孟欢赌气推开张简意,对沈沉道:“把照片删掉。” “这可是我的护身符呢,怎么能随便删掉? ”沈沉又看了一遍,特意挑了最面目狰狞的一张给孟欢显摆。 “别闹了,删掉。” 这是张简意说的。 沈沉一愣,“他刚才差点把你推下去!” “听话,删掉! ”张简意的语气不容置喙,“这些事情不用你插手。” “不用我插手? ”沈沉抬了抬眉毛,道:“那好吧,删掉就删掉喽。” 孟欢检查了沈沉的手机后愤然离去,张简意在他身后道:“《极夜》开播前都会有专门的发布会,剧组从来不屑于 做各种宣传,所以,副导演不会提《极夜》预热的事情。” 孟欢头也不回,只道:“我十句话里九句谎,张哥您别当真啊。” “闲依依若是想参加这档旅行综艺,你可以直接去联系我们公司的陈璐董事,但申时行的搭档只能是沈沉,闲依依 替代不了。” 孟欢走后,张简意把烟熄了,问沈沉:“你听见多少? ” “不多,就最后一句,什么使绊子身败名裂之类的。”沈沉凑到张简意面前,眉眼一弯,娃娃脸上满是笑意, “大叔,你好帅啊。” 张简意扶额:“能不能别叫大叔了,都给我喊老了。” “大叔,嘿嘿。”沈沉假装自己面前站着个俏女郎,一手虚托一手揽腰,跟着宴会厅里的舞曲跳起了交谊舞。 “以后你不要直接跟别的经纪人接触,有事直接找我。”张简意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沈沉围着张简意转了个圈,忽然拉过张简意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而自己则搭上了张简意的肩膀,熟练地由男步切换 成女步,带着他跳起了舞。 “刚才孟欢明明在威胁你,为什么还要我删掉照片。” 张简意低笑一声,“说的好像你真的听话了似的。” 沈沉被戳穿,反而俏皮地吐吐舌头,颇为自豪地笑道:“九连拍,全都发到你手机上了。” “嗯。” “既然闲依依想要做申时行的搭档,那就让给她好了,说到底你也不希望我和影帝炒CP。” 张简意被沈沉逗笑了,“申时行是去抢老婆的,叫你去是为了帮忙,哪有空儿跟你炒” “那你明明知道闲依依对申时行的心思,还让她经纪人联系陈璐,到时候闲依依也参加了,这档综艺岂不成了修罗 场? ” “闲依依是个大腕,做事有分寸.....”张简意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闹钟。 “到时间了,你该去参加试镜了。” 张简意关了手机,道:“为了避嫌,我就不带你过去了,试镜就在今天交流会的会议室,能找到吗? ” 沈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有点紧张。” 张简意忽然道:“你的女步跳的挺好的,以后可以做我的舞伴吗? ” “作为经纪人,不是应该给我点鼓励吗? ”沈沉黑着脸,心说居然夸我女步跳的好,你可真会损人。 沈沉气呼呼地转身走人,老子好尊降贵跳女步,还不是为了配合你! 张简意自己在阳台上吹了会儿冷风,摸出手机看了看沈沉发给他的九连拍,而后打了个电话。 “到阳台来,有事找你。” 不多时,申时行端着两杯酒来到阳台,似乎心情不错。 “摄影师联系到影棚了,海报明天上午就可以拍完,我们定下午的机票,我要回去跟小鱼吃晚饭。” 张简意接过酒杯搁在围栏上,道:“这么着急? ” 申时行眨眼一笑:“归心似箭。” “可惜我要通知你一个坏消息,陈璐投资的那档综艺,大概率上闲依依也会参加。” “刚才孟欢来找过我了,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沈沉介入了。” 申时行脸色一变,“孟欢这个人睚眦必报,他要是盯上沈沉...... ” “所以我服软了,没跟孟欢闹僵。”张简意喝了 口酒,道:“他的目的是让闲依依和你参加活动,只好委屈你一下, 给你的“抢老婆”计划增加点难度了。” 申时行有些郁闷,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来打扰他和小鱼恩恩爱爱。 正月初九,合欢旷工的第二天。 早上醒来,打电话请了物业联系的装修工来换门,地毯打包送去店里清洗,顺便遛狗,并到宠物店洗了个澡。 中午吃完饭,把游游送到李老师家,然后做好病号餐带到医院,并给有苏带了耳麦和手绘屏。 盯着有苏吃饭的时候,合欢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个编辑,而是个老妈子了。 仿佛是为了找回一点做编辑的感觉,合欢把手绘屏放在小桌上,道:“这期轮到你的连载做封面,赶紧画出来。” 人在带着耳麦的时候,并不会意识到自己唱的有多难听,反而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超棒的。 有苏的天赋值全点在绘画上了,这就导致他五音不全。 合欢终于忍无可忍,拿过有苏的手机来关掉了音乐播放器,“不要再唱了专心画画!” 有苏摘了耳机,可怜巴巴:“我唱的不好听吗?” “你虽然唱的不好听,但是你画画好看呀。”合欢脸上是僵硬的微笑。 “好吧,你安慰到我了。”有苏埋头接着画。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合欢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影帝给你发消息了。” 鱼有苏看了信息,忽然脸色煞白,“他、他说飞机五点半落地,还发了个求抱抱的表情。” “你不能出院。”ili厶匕 我能。 半个小时之后,合欢带鱼有苏赶往机场。 “合欢姐,你有没有.....香水之类的? ”有苏闻了闻自己的袖口,皱着眉头道:“我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合欢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包扔到后座,道:“我真没想到医生居然同意你出院。” 鱼有苏朝空中喷了两下香水,耸了下鼻翼,忽然打了个喷嚏。 “血小板输上就能起效,我没必要住院。”鱼有苏望向车窗外,车流入织,“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 机场大厅,警戒线从贵宾通道一直延伸到机场外的广场上,两侧均是带着手写信和礼物的粉丝。 申时行面色阴沉地看着同行之人,压了压帽檐问道:“所以是谁泄露了航班信息?故意的? ” 很明显,他意有所指。 作者有话说 发现邻居家院儿里的榆钱树长出来了,爬上墙头担了 一把,好些年没吃过了。 第42章 江海这贱玩意儿 闲依依揪着耳畔的一缕头发,满脸歉意地道:“申哥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让后援会的朋友知道了。” 申时行带着口罩,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格外凌厉,一瞬不瞬地盯着闲依依。 呼喊声和拍照声不绝于耳,沈沉走到警戒线之前,看着一盒白巧克力曲奇,眼神发直。 这位女粉看见终于有人走过来了,激动地把礼物往沈沉手里塞,“请帮我送给影帝!” “好的。”沈沉咽了一下口水,把曲奇抱在怀里。 接着又有人递上来花束,被沈沉略过,反而对一位拎着小蛋糕的粉丝道:“这个,我可以帮你转交奥。” —连接了四五位粉丝的礼物,都是卡路里爆棚的甜食。 张简意忍无可忍地把沈沉拉到警戒线中央,“营养师不会让你吃这些东西的。” 沈沉毫不在意地道:“我没有营养师啊。” 那故意跟你唱反调儿的语气,张简意一听就明白了,但同时又怀疑自己会错了意,沈沉怎么会吃申时行的醋呢? 张简意道:“以后申时行的营养师就是你的营养师,包括化妆师和造型设计,他的就是你的。” “哼,谁稀罕呢? ”沈沉托了托怀里的小饼干,低着头嘟嚷。 嗯,傲娇了,张简意心中笑道。 几人沿着警戒线隔离出来的通道走过机场大厅,申时行打给鱼有苏的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喂......” 是合欢懒洋洋的声音,鱼有苏把手机落在车上了,“你俩怎么还不出来,姐姐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人太多了,我找不到小鱼! ”申时行有些着急,他就不该跟闲依依飞同一趟航班,“小鱼早就进来了吗? ” “是,进去半个多小时了,我们来得早。”合欢坐直了身子,突然担心起来,“你要快点找到他,我可不想发生什么 踩踏事件,有苏现在不能受伤......” 电话被挂了。 申时行停住了脚步,忽然转身朝着来路走去,渐渐地脚步快了起来,突然撩起警戒线冲进了人群。 “该死! ”张简意骂了一声,带着李助理跟上申时行。 人群迅速向那处聚集,尽管附近的粉丝想要给申时行让路,也被后面不知情况的人堵住退路。 混乱之中,申时行握住了有苏的手。 有股不容抗拒的大力把鱼有苏拉出包围,他撞进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抬头一瞧,眉眼不自觉地含了笑意:“你找 到了我啦。” 有苏眼角下方多了一道血痕。 申时行伸出拇指摸上去,有苏微微偏了一下头躲避,"嘶.....不、不小心划了一下。” 就是那么一道小小的划伤,申时行心里瞬间被无限的自责和懊悔占据。 这些年,为申时行接机的人很多,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过那种“有人接我回家”的安全感,现在终于有了这样一个人能 给他安全感,他却后悔了。 “以后.....不要来了。”申时行低声道:“我自己回去就好。” 申时行轻轻把有苏按入怀中,抬起羽绒服的前襟帮他遮住脸,人群好像不在拥挤,张简意和李助理也赶到了二人身 边。 “有事上车再说! ”张简意催促道。 不远处,申时行粉丝后援会的会长正在现场调度,人群很快恢复秩序,不曾引发骚乱。 一辆七人座商务车等在机场外。 狗仔围堵,申时行拦住了准备一同上车的闲依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闲小姐还是不要与我乘坐同一辆车 了。” 车门将要关闭时,忽然一只手卡了进来,伴随着江海的一声惨叫,“申时行你不长眼是不是!让我上车!” 申时行看了张简意一眼,居然让这个整天写花边新闻的老狗仔上了车。 闲依依被晾在冬日的冷风中,碍于记者众多,不敢发火,只能一个劲儿的催促孟欢叫车。 申时行找出小药包,给有苏贴了个创可贴。 沈沉一边吃着白巧克力曲奇,一边打量着这个突然被申时行从人群里拔出来的小豆芽。 想必这就是鱼有苏了,沈沉想,确实跟张简意形容的一样温柔,被人这么不怀好意地盯着,却报以略带歉意的微 笑。 “要吃吗? ”面对这个毫无敌意的人,沈沉选择主动分享好吃的。 鱼有苏犹豫地伸出手,小声道:“可、可以吗?” “没关系,反正都是他的。”沈沉朝申时行一歪头。 申时行白了沈沉一眼,直接把整盒曲奇饼干拿过来,放在了有苏怀里,“都给你吃。” 江海一个人大喇喇地躺在最后面一排座椅上,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忽然端起胸前的相机,喊了一声:“小豆芽儿!” “嗯? ” 有苏回头,嘴里还叼着半块饼干,闪光灯让他微微眯了下眼,待看清后面坐着的人,不由得有些吃惊,“江叔叔? ” 车里的人都有些意外,为什么鱼有苏会认识一个臭名昭著的狗仔,只有张简意丝毫没有惊讶,他早就知道。 申时行问道:“小鱼,你认识他? ” 鱼有苏点点头,悄悄跟申时行耳语:“陈老师教过的年纪最大的学生,学素描的时候,我教他练排线,每次都把铅 笔......咳,插进鼻孔里......” 江海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申时行更疑惑了,“为什么我没见过他? ” “那是因为老子工作忙,学画画什么的都是兴趣使然,不想学就不学了......” “你说谎。” 鱼有苏忽然忍了江海一句,坐在副驾驶上的张简意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海,有苏都知道你的底细,咱就别装了吧。”张简意道。 江海还想嘴硬,却被鱼有苏毫不留情地揭穿:“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学画画,你是喜欢陈老师。” 申时行大脑一空。 “我喜欢她又能怎么样,她孩子都那么大了,我还能让她离婚不成? ”江海怒道:“我就想多看她两眼罢了!” 申时行回头盯着江海,“你喜欢我妈? ” “是。”江海瘫在后座上认输,却又猛地坐起来申辩:“子鞠结婚之后我们一直是正经的朋友关系,后来她跟你爸分 居,我也没有趁虚而入,我们是清白的!” “谁说不是呢? ”张简意揶揄道:“也没人说你引诱已婚妇女,这么大反应,倒像是做贼心虚似的。” “张简意你积点口德吧! ”江海拎起一盒小蛋糕砸了过去。 张简意在空中截住那盒纸杯蛋糕,捏了一个咬在嘴里,剩下的丢给了沈沉。 江海突然爬起来,悄悄凑到有苏身后,道:“小豆芽,给我吃一个饼干。” 鱼有苏被吓了一跳,伸手按着他的额头把人推了回去,道:“江叔叔还是跟以前一样猥琐。” 江海啧了一声,“看你这态度,等着明天看申时行的新闻吧,’影帝偶遇小情人,机场激情拥吻”,或者“影帝竟有同 性恋倾向,抛弃女星闲依依却带走男粉''......” “那个,请借我用一下。”鱼有苏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车窗旁边的逃生锤。 “你要这个? ”沈沉伸手就要去拿。 “不要真的给他啊! ”江海慌忙拦住沈沉:“这小子有暴力倾向,以前就给我脑袋开过瓢,缝了四针呢!” 感觉像是在危言耸听,沈沉问有苏:“你真的打过他? ” “嗯。”鱼有苏居然坦然承认,“他该打。” 这种由温柔无害到浑身荆棘的转变,让沈沉稍有震惊。 “我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话,这小豆芽居然抄起涮笔筒往我头上砸,他那涮笔筒是不锈钢的啊! ”江海哀嚎。 沈沉回过头去问江海:“你说了什么,居然能惹他生气? ” 江海瞥了眼申时行,嘟道:“我说经纪公司不会签申时行。” 沈沉无语,张简意简短评价:“活该。” 商务车在樱花路拐角停下。 有苏拉着申时行的小行李箱走在前面,曲奇饼干都揣在兜里,一边走一边拿出来吃。 “小鱼。” 申时行跟在有苏身后,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怎么了? ”鱼有苏拉着行李箱走回来,从兜里掏出最后一片曲奇饼干递给申时行,“你要吃吗? ” “小鱼,我好爱你啊。” 头顶的路灯一下子亮起来,申时行本想借着黯淡的天光抱一抱有苏,只上前迈了一步又被迫停下来,笑里带着些许 歉意。 “突、突然间.....说什么呢! ”鱼有苏把整个饼干塞进嘴里,转身就走,行李箱在小路上磕磕绊绊,滚轮的声音越来 越远。 申时行顺着小鱼离幵的方向望去,两排路灯绵延向天际,西天边早已不见落日的余晖。 他想不起来这些年自己为有苏做过什么,说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能换来他如此的偏爱与珍重。 申时行突然觉得受之有愧。 受万千人追捧的影帝,心里却有一个他自觉配不上的人。 比作宝石,比作黄金,比作雪山下澎湃的冰水,比作心间的一捧热血,那是申时行眼里的鱼有苏。 “快走啦,要冻成冰棍儿了!” 鱼有苏站在路灯下朝申时行挥手,身后的夜空疏星闪烁,那是人间绝色。 申时行快步跟上去,牵着有苏的手笑道:“小鱼,明天我们去赶庙会吧!” 作者有话说 推荐日剧《东京大饭店》励志,西餐,美食。这是我看完的第三部 日剧,第一部是《非自然死亡》?■干杯 第43章 申时行跪下了 鱼有苏常来的这家瓷器店,是将心介绍的,店主是将心的朋友。 凭着这层关系,店主很照顾有苏。 鱼有苏站在“客人止步”的牌子前犹豫了一下,最终下了楼梯来到库房,这里存放着最新一批烧好的素胚。 他选了五套茶杯,小心地放置在铺了稻草的纸箱里,抱到收银台付款。 正值庙会期间,店里客流量大,间或有人对着有苏指指点点,甚至非常冒犯地举起了手机拍照。 匆忙付过钱,鱼有苏戴上兜帽,顺着墙根走出瓷器街,尽量不引人注意。 申时行坐在一家咖啡馆靠门的位置,低头刷着手机。 门面虽位于庙会最热闹之处,但店内十分安静。 低低地纯音乐混着咖啡豆的醇香,如同沉静温柔的少女陪坐在每位客人的身旁,与店外的锣鼓震天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家私店,只接待持有烫金名片的客人和店主的挚友。 而申时行既不是身份特殊的客人,也不是店主的挚友,他是店主岑齐的死对头。 岑齐属于天赋型演员,典型的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七岁就作为童星出道,屡次与申时行竞争“影帝”的称号。 申时行拿下奖项后,岑齐大受打击,就此退圈,开了这家店。 顺便一提,开这家咖啡店的时候,申时行也入了股,这就是申时行现在能坐在在这里的原因,否则早就让岑齐赶出 门去了。 申时行看起来有些焦虑。 昨晚,一篇名为《影帝机场偶遇故人》的报道刷爆网络,一瞬间转发量上千万,#影帝故人#的话题从凌晨三点一 直霸占着热搜头条。 申时行和鱼有苏的过去被扒了出来。 好在“故人”这个词用得非常巧妙,究竟是朋友,还是别的关系,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界定,就好像在等着申时行出面 澄清两人的关系。 这篇报道虽然刊在小道杂志上,但叙事手法非常巧妙,引用的多处人名和地名都得到了当事人的承认和网友的考 证。 文章最后刊载出一张照片,是申时行在给有苏贴创可贴。 摄影师,江海。 因昨天江海的确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申时行的车,这就更增加了这篇报道的可信度。 虽然网络上风评一边倒,都在祝贺申时行还能有此机缘,但申时行只有一个顾虑。 他怕会影响有苏的正常生活。 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申时行抬起头来,看见有苏抱着一个大纸箱,正拼命用半边身子挤开沉重的玻璃门。 申时行忙起身去开门,接过有苏手里的纸箱掂了掂,笑道:“这么重,买了什么? ” “茶杯。”鱼有苏用手背揩了一下额头上的薄汗,“我自己上彩,然后抽/奖送给朋友。” “坐下歇一会儿吧。” 申时行朝吧台的服务员招手,“你好,刚才点的东西可以上了。” 鱼有苏捧着一杯芝士红豆奶茶暖手,兴致勃勃地跟申时行讲路上的见闻。 “有好几个人问我是不是认识影帝,我说我认识啊。”鱼有苏一脸骄傲,忽然趴在桌子上小声道:“影帝还请我吃好 吃的呢。” 申时行看着笑意盎然的有苏,把方才服务员推荐的新品甜点推到有苏面前,问道:“这样小鱼不会介意吗? ” 介意吗? 鱼有苏当然介意,这种无时无刻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的感觉,简直压抑到死,只是他记得张先生的话。 “路我已经给你们铺好了,想要公布关系的话,就趁现在。” “但申时行很有可能担心你的承受能力而选择继续隐藏你们的关系。” “你要勇敢一点。” “介意什么? ”鱼有苏放下奶茶,自然地避开申时行的目光,拿起小勺子“啪”的一声敲碎了甜点的焦糖外壳。 申时行看了看窗外,即便是此刻,依旧有人在看着他们,正是因此,申时行才被迫留在咖啡店等有苏。 明明很期待的庙会,却因为一篇报道而泡汤了。 “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不被尊重,没有隐私,有人能随时随地等着你犯错.....这些,你不反感吗? ” 当然反感,当年的抄袭事件尚未水落石出的时候,有苏曾收到过各种威胁信,那段时间他甚至不敢出门。 可是鱼有苏不能把心里的恐慌表现出来,他捏了一片焦糖放在舌尖,等它慢慢化掉,然后笑道:“申哥哥,我是不 是要火了。” 申时行一愣,“怎么突然这样说? ” “你看你看。”鱼有苏指着微博热搜,“我在热搜上待了好几个小时了。” “你想在上面待着? ” “对啊。”鱼有苏满脸憧憬地说道:“这样就会让很多人都知道我,会有很多人喜欢我的画,嘿嘿。” 鱼有苏一脸傻笑,申时行突然将上半身前倾,低头吻住了有苏的唇角。 有点香腻的奶油味,混着焦糖的甜。 “干什么突然、亲、亲我。”鱼有苏靠在椅背上,红着脸抱住奶茶“吨吨吨”喝光。 “不是说不介意吗? ”申时行偏头看了一眼窗外,丝毫不在意旁人的围观,悠悠闲闲地摸过手机来发微博。 @申时行:@小梵高,最近有谣言说我喜欢你,我要澄清一下,那不是谣言。 按下发送键,申时行心情颇好地盯着对面刷微博的鱼有苏,眼睁睁地看着小鱼的表情从轻松变成惊恐。 “申哥哥”鱼有苏把自己的微博主页给申时行看,“我怎么突然涨了好几倍的粉丝? ” 申时行伸出食指把主页下拉刷新,转过有苏的手腕让他看到手机屏幕。 “两千万了。”鱼有苏咽了下口水,试着再刷新一下页面,网络繁忙、刷新失败、当前网络不可用微博炸了。 而始作俑者一派云淡风轻地朝服务员招手:“你好,买单,新品甜点我要打包两份带走。” 鱼有苏端起盘子舔了一口奶油,“打包一份就够了.....” 网络上风起云涌,而现实中的日子恬恬淡淡。 午后,天空略微阴沉,鱼有苏把整个餐桌做了工具台,各种釉彩堆了满满一桌。 申时行有些头疼地陪着游游玩各种幼稚游戏,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正月十六就可以解放了。 微博已经恢复正常,申时行闲得没事,看网友哭爹喊娘,发现自己的粉丝搞了个#故人#超话,连有苏的粉丝也在 里面。 @小梵高的画笔:“梵心”西皮破产啦【爆哭】我还问这是谁家房子塌了,跑过来一看卧槽,原来是我家塌啦! @将酱匠心:@酱心大大你头顶绿啦!众筹给酱心大大买割草机!申时行眉头一皱,点进这个白鲸的主页看了一圈,感觉这个人应该是有苏的同事,所以确信这个人指的是有苏不是 同性恋。 “小鱼,微博上有个叫白鲸的人,你认识吗?好像跟你是一家杂志社的。” 鱼有苏画笔一歪,釉彩涂到了勾线之外。 “看来.....的确是认识了,交情深吗?”申时行给有苏的杯里续了些热水,看着有苏的笔尖在画盘上戳来戳去。 “不认识。” 鱼有苏抬起头来,一脸别问我了再问我肯定改口的表情,即便是说谎也笨拙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把心里的慌张泄 露地一清二楚。 “原来不认识啊。”申时行笑道:“这人居然说你不是同性恋。” “啪”的一声,有苏把笔杆拍在餐桌上,溅开的釉彩落到二人的衣服上,申时行一时没反应过来,“小鱼,你生气” 房间里静了几秒,骤然冲心的怒火散去,鱼有苏慌张地拿袖口去擦申时行衣服上的釉彩,“对不起对不起,这个好 像擦不掉......” “擦不掉就不要擦了。”申时行攥住有苏的手腕,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对不起,惹你生气了。” “我说谎了。” 申时行轻笑一声:“嗯,看出来了。” 鱼有苏眼里含着泪,仿佛是怕申时行看见似的,他主动抱住了他,“但是能不能不要再提他了,我不想说。” “好,不提了。”申时行咬咬有苏的耳垂,低声道:“别哭了好吗? ” 傍晚时分,合欢按响了有苏家的门铃。 申时行给她开了门,合欢进屋就没有好脸色,直接问道:“鱼有苏呢? ” 有苏刚一脚迈出厨房门,看见合欢站在客厅,下意识的缩回脚步。 “给我出来! ”合欢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鱼有苏可怜巴巴地挪过去,一句话还没说,就得了合欢一声吼:“跪下!” 申时行赶紧伸手捞住有苏的腰,免得他被吓得腿软,真的跪了下去。可鱼有苏居然拍掉申时行的手,整了整围裙就 跪了下去。 游游抱着还没啃完的鸡腿跑过来,挨着他舅舅跪下,接着啃鸡腿。 “啧。”申时行眉头一皱,连小孩子都这么熟练,看来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了。 合欢翘起二郎腿,“知道错哪了吗? ” 鱼有苏膝行一步,敛眉低目道:“今天没有画稿子,出去赶庙会了。” “接着说。” 接着说的意思就是没说到合欢的重点,鱼有苏想了想,慎重而隐晦地道:“我微博上更新的条漫,咳咳那种戏 没看过瘾? ” “再想想!最后一次机会! ”合欢的高跟鞋十分焦躁地点在地板上。 鱼有苏面露难色,看了看申时行想找找灵感,这一看,果然灵光乍现,随即就是当头一棒,立马明白了合欢生气的 缘由。 申时行见有苏瞟自己,还以为是在发出求救信号,便劝道:“有话好好说,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我们还可以挽救 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把有苏扶起来,结果听见合欢一声爆喝:“你也给我跪下!” 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鱼有苏顺手一拉申时行的胳膊,申时行的膝下黄金就没了。 三人排排跪,把合欢衬得像慈禧。 “昨天晚上彻底把老娘忘了是不是!你们上车走了,居然把老娘一个人晾在机场!好歹通知我一声啊! ”合欢暴跳如田O “今早上找手机呢,倒想起我来了,连句道歉都没有,老娘气得都长痘了!” 第44章 修罗场 有苏那个未过门的姐夫,赶在元宵节之前接走了游游,说是要带着孩子千里寻妻,誓要夫妻双双把家还。 鱼有苏预料到这样会耽误游游开学,进而惹得姐姐大怒,但这确实是个团圆的好时机,看在过节的份上,姐姐 说不定会跟姐夫一起吃顿饭。 三月开春的某一天,一直闲赋在家的申时行终于接到工作通知,《陪Ta去旅行》的先导片开录。 他们约在岑齐的咖啡厅见面,闲依依作为受邀嘉宾,选择了岑齐作为自己的搭档。 “退都退了,现在又出来蹦眯,碍眼。” 申时行开启嘴炮模式,见了岑齐就忍,一半是因为他和岑齐本就不对付,一半是因为闲依依而迁怒于岑齐。 鱼有苏至今还处在要和申时行一起参加节目的震惊之中,尽管申时行已经解释过事情的原委了。 当然,他隐去吃醋的真实原因,只说是张简意给他接下来的工作。 比起申时行的降智嘲讽,岑齐的回应很是高明,他选择无视申时行,而跟将心进行商业吹捧。 “听说将心先生年初在意大利开了雕塑展? ”岑齐给将心倒上热茶,“下次再办展,还请给我留一张门票。” “好说。”将心把茶杯拢在手心里,不算谦虚也不算骄傲的回应让岑齐碰了一鼻子灰。 将心见鱼有苏有些拘谨,而且自两人见了面还一句话都没说过,便主动从申时行身上找话题。 “小鱼,这位就是你之前跟我提起过的朋友吗? ”将心笑眯眯地问道。 申时行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鱼有苏不敢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因为将心身后的摄影机正对着他,一想到一举一动都会被拍下来,鱼有苏就紧 张地想蹲到桌子底下去。 申时行立志掰回一城,提了提自己影帝的气场,装成不咸不淡的洒脱,向将心发动了“你孤陋寡闻”的攻击。 “我也是在圈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人了,将心先生不认识我? ” 将心笑容得体,向申时行发起了“你居功自傲”的回应,“我看过节目组给的资料,申先生确实成就累累,但我本人 不追星,所以了解不多。” 岑齐心里默默地替将心喊了一声 申时行直想把将心那张斯文的皮扯下来。 “既然小鱼提过我,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申时行信心满满地往椅背上一靠,斜眼看了看身边的有苏。 二人虽不是青梅竹马,但也有十多年的纠缠,肯定能让将心羡慕嫉妒。 “说是画室老师的儿子,经纪公司的练习生。”将心轻描淡写,似乎心中料定了申时行接受不了“画室老师的儿子”这 个身份。 ”岑齐嘟嚎了一声。 “给我闭嘴! ”申时行一拳锤在岑齐头顶,转头继续跟将心过招,“他就没说过别的吗? ” “没有。”将心想了想,又道:“他说你那个时候很照顾他,会帮他打扫画室。” 就在岑齐即将喊出“”的时候,申时行忽然伸手把鱼有苏揽进怀里,赌气似的道:“小鱼,你来跟他说。” 鱼有苏舔了舔嘴唇:“说说什么? ” 将心微微低了一下头,似乎在忍笑,片刻后推了推金丝眼镜,抬头对申时行道:“看来网上的传言是真的,你们在 一起了。小鱼,恭喜你了。” 申时行有些发愣,心里对于将心的情敌定位有点动摇。 “刚才是开玩笑的,你们之间的事,我都清楚。”将心忽而压低了声音道:“就算是影帝不知道的事,我也知道。” 申时行觉得将心话里有话,摸出手机来敲了一行字,递给将心看,“这个,你知道? ” 便签上写着:小鱼喜欢吃猪蹄。 将心点头。 申时行不服气,决定爆个大料,在便签上敲下一行字:小鱼后腰上有一颗痣。 将心看了看专心喝茶的有苏,表情有些尴尬,他诚实地道:“这个不知道。” “啊哈哈,你当然不知道。”申时行笑得眉飞色舞,“米粒儿一般大小,血红色的,洗澡的时候特别好看。” 岑齐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皱着眉头杵了申时行一胳膊,道:“你能不能别这么一一” “怎样? ”申时行一挑眉毛。 岑齐在手机便签上敲了两个字:猥琐。 申时行站起来挽袖子,指着吧台前的一大块空地说道:“你过来,咱俩比划比划。” 岑齐一溜烟儿遁进厨房。 正打闹着,门铃一响,沈沉进来了,闲依依紧随其后,看起来不太高兴。 “吆,都在啊。”沈沉毫无娱乐圈新人的自觉,大喇喇地朝镜头一摆手,笑道:“路上英雄救了个美,来晚了,担 待。” “过来坐吧。”申时行道:“又管什么闲事儿了,是去追楼下阿姨家的贵宾犬了,还是教楼上大叔家的鹦鹉说挪威语” “那位大姐迷路了,绕着路口的大柳树转了三圈,愣是没找着地方。”沈沉占了岑齐的椅子,伸手拉过一份草莓慕 斯。 闲依依大姐站在桌边,心里燃着怒火,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这是小鱼的。”申时行把蛋糕拉了回来。 沈沉换了目标再伸手。 “这个也是。”申时行道。 坐着的人开始蛋糕拉锯战,谁也没在意站着的闲依依,只有将心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 “咳咳。”闲依依往有苏身边挪了一步。 鱼有苏立刻会意,站起身来让出椅子,“你坐......” 申时行拉住有苏的手腕,“坐下吃你的蛋糕,别的事不用管。” 在气氛变得更尴尬之前,将心起身让了座,“闲小姐坐这边吧,我去参观一下店里的厨房。” 闲依依落座,几句闲聊之后,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不一会儿岑齐和将心从厨房出来,又加了两把椅子,六人围坐一桌,开始商量这次旅行的行程安排。 按照节目组的计划,八组嘉宾应当有不同的目的地,只是到这儿就出了意外。 将心和鱼有苏早就指定了大理为目的地,沈沉身负申时行的重托,自然也把目的地定在大理,闲依依从节目组打听 到消息,自然也就于是大理之行要拍三期,原定三天的行程被延长成两周。 先导片拍摄结束之后,申时行和岑齐被叫去念广告词,沈沉现在也是个大忙人,张简意的车早就在外边等着他了。 闲依依似乎觉得是时候脱下伪装了,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鱼有苏的小腿。 有苏没怎么跟女生打过交道,再加上闲依依名气颇大,于是愈发紧张,说话都带着谨慎,“您有事吗? ” “我调查了一下你的背景。”闲依依直言:“查出些了不得的事情,听说你抄袭别人的故事,还打死都不道歉? ” 鱼有苏几乎没反应过来闲依依说了什么,刚刚吃进嘴里的巧克力豆一下爆开,口腔里尽是焦苦味。 将心站起来,把桌上没动过的甜点端给几位摄影,笑道:“工作结束了,大家休息一下吧。” 闲依依白了将心一眼,对有苏道:“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被你这种人迷得神魂颠倒。” 鱼有苏握着甜品勺,一句辩解也没有。 他最擅长这样死撑着,固执地坚守着自己认为宝贵的东西。 “我喜欢申哥这么多年,合作过很多次,但从来不跟他传绯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闲依依掰开有苏的手,拿过 甜品勺粗暴地插进草莓慕斯里。 “因为申哥最讨厌传绯闻。但是你看现在,全网都是影帝故人的花边新闻,鱼有苏,你碰了申哥的雷区了。” 鱼有苏脸色惨白。 闲依依穿上大衣,一脸得意地开门出去,没想到将心追了出来,“闲小姐,请等一下!” 初春的风依旧料峭,将心站在咖啡厅门口,似乎有话要说。 “既然闲小姐查到了那件事,就应该知道小鱼是被冤枉的,何必还要说那种话刺激他。” 闲依依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意味不明地一笑:“事情的真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这 件事。” “可真相是小鱼唯一在意的,这件事情又与你无关,希望闲小姐以后不要再提了。” 将心的心里早已不似表面上一般镇静,他预感到这次旅行邀请有苏是他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闲依依透过玻璃窗看见有苏的背影,想到这些天来申时行@小梵高的微博,全是土甜土甜的情话,心里顿时塞满了 名为嫉妒的情绪。 “将心先生也喜欢鱼有苏吧。”闲依依道:“同一所大学毕业,说不定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吧。只可惜,有申哥在, 你就没有一丝胜算。” 闲依依说的没错,只是,将心从没想过要争。 将心大学时就认识了鱼有苏,可鱼有苏直到毕业两三年之后才跟将心见面。 他要是有心去争,早个好几年就能下手了。 闲依依自以为说到了将心的痛处,不紧不慢地走近了两步,道:“不如,我们合作吧,申时行归我,鱼有苏归你。” 将心忽然笑了一下,看得闲依依心里发毛。 “你笑什么? ” “我笑你不仅坏,而且蠢。” 将心拿出手机,按下录音的暂停键,“这个我就先存着了,就当个保险栓吧,免得闲小姐这把枪走了火,胡乱伤 人。” 作者有话说 大风啊大风?吹乱我的头发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票票和评论吐槽,我一直都在啊,但是我窥屏,不回复是因为我他妈脑子里有根弦又 断了.....我能自己旷里啪啦码一天字但是一跟别人交流就紧张。感谢你们,亲一个么么。 第45章 影帝他要脸 “叮叮叮 ” 鱼有苏猛地抬起头来,发现申时行坐在对面,拿着一根玻璃吸管敲马克杯。 “怎么了? ”鱼有苏眨眨眼。 “发什么呆呢,跟你说话也听不见。”申时行伸出手去,微凉的指节在有苏脸上蹭了蹭:“看你一直魂不守舍的,是 不是紧张? ” “有点儿......” 申时行抿唇一笑,回头跟摄制组的人说了两句话,转身扛了一台机子在肩上,碗口大的镜头对准了有苏,“刘海, 有点儿乱。” 鱼有苏慌忙低头拨弄两下头发。 “下面让我们来采访一下著名漫画家小梵高先生! ”申时行笑得镜头都在跟着抖,“请问小梵高最喜欢谁呀? ” 镜头里有苏眼神躲闪,但嘴比心快,“申哥哥。” “那小梵高知不知道,申哥哥最喜欢谁呀? ” 鱼有苏不答,右手上暗暗使劲,把甜品勺细细的柄捏出了弧度,“申、申哥哥喜欢......” “申哥哥喜欢小梵高! ”鱼有苏一拍桌子站起来,“申哥哥愿意跟小梵高传绯闻!” 一边的岑齐正对着提词板念广告词,结果磕巴了一下,摄影助理一挥手:“重来!” 摄影机从申时行肩膀上滑了下去,旁边的摄制组大哥手疾眼快地捞住,抱在怀里疼惜地摸了摸:“申哥,这机子十 几万呢......” 申时行脸上有一瞬间的诧异,不过很快就被微微的不耐烦所取代,“瞎说什么呢,传什么绯闻,真难听。” 鱼有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闲依依真的说对了,申时行最讨厌跟人传绯闻。 “是官宣。啧,要我说多少遍才能记住。” 先导片播出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在大理了。 海光民宿就靠在大丽线上,二层小楼加一个小院子,两辆电瓶车停在门口,台阶上趴着一只五个月大的金毛。 鱼有苏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面向公路的大窗,绵延的油菜花田尽收眼底。 午后,阴雨。 #酱心不知道什么#词条一直徘徊在热搜二十位上下,申时行例行发布每日土甜情话。 @申时行:小梵高后腰上有一颗血痣,嘘,别告诉某个人。 床上的人忽然翻了个身,暖黄色的被子里露出一只脚丫,脚趾在空气里抓了一下,又缩回被子里去了。 申时行觉得好笑,鬼鬼祟祟地爬上床,掀起被子把腿伸了进去。 “唔好冰......” 一双温暖的小手顺着膝盖摸索下去,把申时行的双脚捂进怀里,“我给你暖暖。” “醒了没有? ”申时行理了理有苏凌乱的发丝。 鱼有苏眼也不睁:“没有......” “将心说等雨停了,我们可以去参观一下大理大学,晚上就顺便......” “吃烧烤! ”鱼有苏眼睛一瞪,炯炯有神,混不似刚刚睡醒的模样。 申时行哭笑不得:“那现在醒了没有? ” “醒了! ”鱼有苏坐直身子,两眼放光,“大理大学对面有很多烧烤店!” 他兴奋地搂住申时行的脖子,趴在他背上晃来晃去,“有家店的招牌菜是烤鸡爪和牛板筋,超好吃超好吃!” 收拾妥当,申时行依着沈沉发来的定位,找到一家小清吧,门外停着节目组准备的两辆电动车。 午后,店里也没什么客人,沈沉就随便唱了两首歌,顶了他和将心的酒钱。 “这走过来要十多分钟呢,你们有车,怎么不回民宿接我们? ”申时行接过头盔,转身扣在有苏头上。 将心道:“是沈沉出的主意,分开行动,不至于引人注意。” 申时行环顾四周,早就围了很多拍照的粉丝,便觉得这主意馒,“引谁的注意? ” “大姐。” 沈沉道。 海光民宿里,岑齐给自己做了下午茶,布朗尼蛋糕配伯爵红茶,坐在藤椅上享受悠闲的慢时光。 忽然楼上一阵乒乒乓乓,闲依依趴在栏杆上喊道:“他们都出去了? ” 岑齐被她惊到,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雨小一点了,不妨碍出去逛逛。” “他们为什么不带我玩? ” 岑齐抽了抽嘴角腹诽:你自己不知道原因吗? 鱼有苏扣上头盔的搭扣,一掌把挡风盖拍下来,跨上电动车后拍拍后座,一脸期待:“上来。” 申时行食指上转着的钥匙圈飞了出去。 鱼有苏忙支好车子去捡钥匙,握着车把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再次扭头对申时行道:“上来,我带你。” “不必了吧.....”申时行揪着鱼有苏的衣领往后拉,“是我载你才对。” 鱼有苏死不松手,按着车喇叭滴滴滴。 因地势高低起伏,越往苍山上走,道路坡度越大,所以大理出租的电动车动力十足,不比一辆小摩托差。 看着鱼有苏踮起脚尖才勉强撑稳车子,申时行忍不住心慌。 他是来旅游的,不是来玩命的。 “下来下来,我来骑车,你乖乖在后面坐着。”申时行伸手去抢车把手,却遭到鱼有苏的拒绝。 “不要。”鱼有苏趴在电动车上不起来。 “我跟你讲,这车是绝对不可能让你骑的。” “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可能让你载我的。” “为了我们两个的生命安全着想,你应该让我骑。” “啊啊啊! ! ! ” 申时行坐在电动车后座上,紧紧搂着鱼有苏的腰,喊出了就算吊威亚二十米高都不曾发出的惨叫。 “慢一点慢一点!前面要拐弯啦!” “小鱼我不想英年早逝,你快减速啊!” 一个弯道过来,申时行彻底变了脸色,声音都高了一个八度:“这条路什么情况!” 学府路,在当地人眼中就是一条普通的公路,路的尽头左拐,就是大理大学的正门。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这条路 的坡度。 你要是在北头上摔一跤,能一路毫无阻碍地滚到南头。 电瓶车电力十足,鱼有苏将把手拧到底,在申时行叫停之前冲上了学府路。 全长近一千米、坡度近30度的学府路,加上鱼有苏惨绝人寰的速度,直接要了申时行半条命。 两辆电瓶车一前一后停在学院正门,鱼有苏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回头笑道:“怎么样,爽吧!” 申时行有气无力:“你、你高兴就好......” 鱼有苏对于大理大学的第一印象,就是台阶多。 站在大学正门往里看,先来几十个台阶,爬上去之后,还是台阶。 真是笑不出来了,申时行拉着有苏在花坛边坐下,“歇一会儿,不着急往前走。” 沈沉和将心溜溜达达地闲逛,进教学楼参观去了。 鱼有苏看起来心情不错,自从坐下就一直喋喋不休地讲话。 “没来这里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个大学的宣传语是骗人的,怎么可能背靠苍山面朝洱海,说的好像山和海都是他自 己家的。” “但是申哥哥你看,是真的。”鱼有苏伸出右手遥遥地指向远方,“那一片就是洱海。” 申时行的目光从有苏的肩膀移到指尖,最后伸出手去跟有苏十指交扣,鱼有苏使了使劲儿,手抽不出来。 “小鱼,申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儿。” 鱼有苏被申时行攥着手,有些难为情,“你说。” “回去的时候,还是申哥哥载你吧......” 影帝要脸,再也不能那么毫无形象的惨叫了。 暮色四合,空气里除了氤氤的水汽,渐渐混入了烧烤的烟火味。 沈沉依旧是给申时行发了定位,并配上三个字:来这儿。 “不用看定位,我知道在哪里,将心一定是先去占座位了。”鱼有苏蹦下一格台阶,晃了晃握在一起的手,笑道: “我带你去。” 天边云彩还泛着红,二人过了马路,沿着人行道往西走,很快便看见一家烧烤店门前蹲着摄制组的大哥。 申时行突然顿住脚步,喊了一声:“老李? ” 老李是专门跟拍闲依依和岑齐的摄像。 申时行不再往前走了,拉着有苏闪身进了旁边的烘焙店。 鱼有苏不知所以,张口就被申时行塞了一口芝麻酥,“尝尝这个好吃吗,咱们买点儿。” 店里的糕点花样繁多,鱼有苏很快被吸引过去,申时行躲在玻璃门后给沈沉发消息。 -闲依依过去了? -岑齐在这儿,闲依依买蛋糕去了。 -别吃了,赶紧找个借口出来! -可是菜都点好啦。 沈沉望着一桌子麻辣鲜香的烧烤,再看看对面大快朵颐的岑齐,又看看细嚼慢咽的将心,实在不想抬屁股走人。 -将心选的店不错,鱼有苏不是也想来这家嘛。 申时行急了:别管什么山珍海味,对着闲依依吃,连个咸淡也让你尝不出来! 沈沉咂咂嘴,起身把钥匙丢给将心,“我们去把电瓶车骑过来,大学门口,偷电瓶的小偷挺多的,把车留在那儿不 放心。” 将心微微发愣,因为他们只有一把钥匙,另一把在鱼有苏手里。 “快走吧,回来再吃。”沈沉推着将心往外走,还装模作样地嘱咐岑齐:“没放辣的牛板筋是我点的,给我留着。” 刚出店门,摆在树下的烧烤炉烟熏雾绕。 一阵风吹过,烟气散开,沈沉看见鱼有苏抱着蛋糕盒走在前面,申时行跟在后面,脸色有些阴沉。 闲依依紧跑两步跟上来,挽住了申时行的小臂,手里还拎着个跟有苏一模一样的小盒子。 沈沉看不透了,这什么情况,走还是不走啊? 作者有话说 上午十点1000币的粉包,需要的小可爱可以蹲一下。?■干杯 第46章 捉住那只张简意 这家烧烤店开了几十年了,即便是在春寒料峭的时节,食客也络绎不绝。 系着围裙身材丰满的老板娘送来热辣的烤鱼,将心寒暄:“老板娘,生意还是这么好啊。” “害,比不上夏天的时候,整条街都是来我家吃烧烤的。”老板娘笑道。 沈沉和申时行的手机互相叮来咚去。 岑齐揭下串串签子,“你们两个这样暗度陈仓有意思吗?人就坐对面呢,伸个手都能互扇耳光,什么话不能当面 说? ” 申时行白了他一眼,按下发送键,沈沉的手机“叮一一” 说的就是冤家路窄,申时行拉着有苏躲进烘焙店的时候,闲依依正选好蛋糕在柜台付钱呢。 这还怎么躲 将心口味清淡,吃了一点煎豆/腐和茄片,拿出手机来不知刷到了什么,惊讶地道:“你还有时间更新? ” 鱼有苏有些费力地嚼着牛板筋,闻言一愣,道:“存、存稿。” 沈沉担着串串凑个热闹,歪头想瞥一眼将心看的什么。 谁知将心反应快得很,沈沉只被一个“苏”字晃了眼,觉得像是微博界面,别的什么也没看清。 将心扣下手机,微笑道:“专心吃肉。” 沈沉哼哼两声表示不屑,突然猛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 烧烤店里烟熏雾绕,摄制组的大哥分成两拨,一拨看着机子录节目,一拨蹲在门口橹串串。 沈沉回头的瞬间,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跑出门去了。 “*。”沈沉抓起外套追了出去。 一个摄影大哥的反应也相当快,丢下橹了一半的签子,扛起机子撒丫追上沈沉。 申时行叹气,拨了通电话。 “别跑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跑得过二十几的小青年? ” 电话那边,呼呼的风声里混着急促的呼吸,那人一边跑一边骂:“老子这辈子最不服的就是年纪!” “我都说了我照看着他,你还非得跟来,来就来吧,还偷偷摸摸的......” “你照看他? ”那人阴阳怪气儿的哼了一声:“自己头上的草拔干净了? ” “啧。”申时行一皱眉,抬头看了看将心,将心的目光赤裸而坦荡,全落在埋头挑鱼刺的鱼有苏身上。 “尝尝。”鱼有苏夹了一筷子鱼肉给申时行:“这是他们家自己鱼塘里养的,超鲜。” 申时行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得意,一边盯着将心一边张嘴吃掉鱼肉,还不忘记跟电话里那位显摆:“我头上就是三尺 厚的混凝土,什么草能冒尖儿? ” “你家神明盘腿儿坐在混凝土上? ” “大叔!” 电话里遥遥传来沈沉的声音,紧接着申时行听见一句骂人的方言,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张简意心里苦啊。 他上次如此拼命地控IJ饬这两条腿,还是上初中的时候拿着肉包子被狗追。 果然,人不服老,是要被现实打脸的。 大约三分钟的夺命狂奔之后,张简意被沈沉堵在小巷子里,一个蹲在地上喘得像老狗,一个靠在墙上三五秒就平定 了呼吸。 沈沉既气愤又不解:“你跑什么!” “因、因为.....”张简意喘了两口气,“你追我。” “我、我追你,那什么.....”沈沉哽了一下,心虚地移开视线,心想究竟是大叔语不惊人死不休,还是因为自己脑回 路奇怪。 沈沉强撑着架子给自己找脸面:“你要跑,我能不追吗。” 张简意翻白眼:“你追我,我才跑的。” 沈沉踹了一脚石灰墙,“咱俩是要讨论一下“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吗!” 两个小孩一追一赶地从小巷子里跑过,张简意沉默片刻,撑着膝盖想站起来,忽然抿紧嘴唇又蹲了下去。 “大叔? ”沈沉觉出不对劲,俯身看看张简意的脸色,问道:“跑岔气儿了? ” 张简意摇摇头。 沈沉把张简意扶起来,指了指巷口的小面馆,道:“进去等我,先要点热的吃着。” “等会,你先给我点现金。” 沈沉伸手要钱,“节目组给的经费都在闲依依手里呢,我自己的钱不能用。” 张简意点了一份汤面。 五分钟后沈沉进了小面馆,从塑料袋里拿出胃药。 张简意略显吃惊,把药瓶拿来看看,就是自己平日吃的那种,“你怎么知道.....” “这个说来话长。” 沈沉眦牙咧嘴地拧瓶盖,潜意识里是往右使劲儿,结果拧不开,还以为自己拧反了,于是开始向左使劲。 张简意很无语地伸手。 沈沉吧唧吧唧嘴,把药瓶给张简意,道:“你自己来吧,吃个药还让我伺候。” “说来话长.....就慢慢说。”张简意上手一拧,药瓶就开了。 沈沉挠头,对摄像大哥道:“这段咱能不能不拍了,您吃饭了没,给您要碗牛肉面? ” 摄像师埋头吃面。 “我是看你的车上,各种胃药,吃完的没吃完的到处都是。就这个胶囊,”沈沉扣开药盒,抽出一板胃康灵。 “我那天发现车座底下有个小亮片,还寻思可能是个安全套,毕竟你这个年纪,车上有这玩意儿也不稀奇。” 张简意嘴角一抽,什么叫做“你这个年纪” “我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板胶囊。”沈沉把椅背转到身前当马骑,“胃病好治,按时吃饭就行。” 张简意没空吐槽沈沉钻车座底下找东西的行为,他斟酌了一下沉沉的建议,觉得这小孩又热心,又天真。 按时吃饭是不可能的。 年轻那会儿.....咳咳,张简意在心里换了个措辞。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掐着饭点儿在酒店门口堵投资方和选角导演,为了给申时行争一个试镜机会,一等就是两三个 小时。 碰上街对面儿有摊煎饼的,就买个煎饼随便应付一下。 进酒店吃饭是不可能的,点杯白开水都两百块,这水怕是直接从观音的玉净瓶里倒出来的? 张简意倒也没觉得申时行欠他的,毕竟那时候他俩都难,申时行试镜完了,还总从休息室里给张简意顺点儿吃的。 “大叔,你不是说经纪人不能跟来吗,怎么现在又来了? ” 张简意喝了一 口汤,面不改色:“申时行那边有工作变动,要当面商量一下。” “奥。”沈沉晃着椅背撞在桌沿上,“那我有工作变动吗? ” “没有,安心把这个综艺录完。” “奥。” “那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沈沉起身穿上外套,“按时吃饭。” 摄影大哥秃噜噜喝完汤,扛起机子要追上沈沉,却被张简意拦了下来。 “大哥,他是个新人,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提点着,别让他得罪人。” “看在牛肉面的份上。”摄影大哥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不要小看这些幕后的工作人员,很多时候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看的多了,对圈里这一套很熟悉。 “我挺看好这小子的。”摄影大哥笑道:“让经纪人或者助理跪在地上举话筒的艺人,我见多了,给经纪人买胃药的,头一回见。” 自从来了大理,三天两头下雨。 六个人窝在民宿里打牌打了两天,鱼有苏从一个不晓得黑桃2和方片3谁大的小萌新,飞速成长为在关键时刻甩出 王炸的高手。 申时行额头上贴着两根小纸条,将心贴了三根,鱼有苏甩出五张牌,“45678,顺子,我又赢啦!” 申时行和将心额头上各多了一根小纸条。 “这局小鱼是地主吧。”申时行有些迟疑,“咱俩不是该联合起来斗他吗? ” 将心点头,“你没放水吧? ” 申时行抬头吹了一 口气,三根小纸条依次飞舞,颇有些郁闷:“我还想问你呢。” “再来再来! ”鱼有苏兴致勃勃。 申时行有些发愁,打牌也算是小赌吧,他居然把有苏带歪了。 “哎? ”鱼有苏突然凑到将心面前仔细端详,“将心,你的眼镜没有圈圈。” “离他远点儿。”申时行伸手把鱼有苏捞了回来。 将心摘下细边眼镜递给有苏,“是平光镜。” “你不近视? ”申时行诧异道:“戴平光镜有什么用。” “显得斯文点儿。”将心笑道。 有苏把眼镜扣到自己脸上,好奇地到处看,申时行心里哼了一声,什么斯文,斯文败类还差不多。 午饭时,天还阴着,好在不飘雨点了,闲依依盛情邀请五位男同胞同游洱海。 将心推了下眼镜,礼貌地道:“十分抱歉,我下午约了泥塑店的朋友。” 申时行搂住有苏的腰,一扬下巴,笑道:“寂照庵。” “海光民宿。”岑齐举手:“我宅。” 沈沉则随便拨了两口饭,拿着便当盒骑车出门,一句话也没留。 今天没有摄像师跟着他,算是请了一天假吧。 电瓶车驶上直通天际的大丽线,刚下过雨,风携着水汽与沈沉擦身而过,电瓶车随着沈沉飞扬的心情逐渐加速。 洱海门。 张简意两手抄兜,叼着烟站在路边。 可能是一觉睡到大中午吧,他看起来有点精神不振,蛮颓废的,要是再伸手朝来往的汽车挥一挥,简直就是个来云 南穷游的无业青无业中年。 刺耳的刹车声响过,张简意抬头,未及看清来人,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他的半颗烟。 “哎一一要抽烟我这儿有一盒呢,别抢我烟屁股啊。” 沈沉把烟扔在地上,紧接着一脚踩上去,“别抽了。”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张简意踢了一下沉沉的脚踝,捡起烟屁股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我让你租的车呢? ” 张简意拿出车钥匙朝停车场按了一下,一辆火红色的小QQ亮了下车灯,车屁股上还贴着一句标语:上吧,没事, 我保险了七A 沈沉忍着笑:“这车够骚啊。” “你就别嫌弃了。”张简意把车钥匙扔给他,“这是我托节目组跟民宿房东借的,凑合着开吧。” 海光民宿的装修简洁大气,听说是房东亲自设计的,只是没想到在选车上这么随便。 当然,也可能是把资金全用在装修上了。 “我不嫌弃,您一个开宝马的别嫌弃就成。”沈沉锁了电动车,把便当隔空丢给张简意,“上车吧大叔。” 张简意抱着沉甸甸的便当盒,老脸上有些挂不住:“那车,是公司配的.....” 打开车载电台,第一个频道就放着十分应景的一首歌,《去大理》。 张简意坐在副驾驶上,摆弄着怀里的便当盒,“节目组不是配了电动车嘛,那车环洱海也够用了,怎么还非要我租 辆汽车。” “你要在电动车上吃便当? ”沈沉放肆地升上五档,油门踩到底,歪头一笑:“你是要吃饭还是喝西北风? ” 沈沉这张嘴,早晚得罪人,但看在便当的份上,张简意选择原谅他。 小QQ上路不久,张简意还是忍不了了,“你老瞟我干什么,专心开车!” “唔.....我想问问,便当好不好吃。”沈沉直着脖子正视前方。 “谁做的? ” “嗯申时行.....做的。”沈沉不自觉地降下了车速,申时行教我做的。 沈沉不会做中餐。 没移民之前,他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老人宠孙子,就没让他进过厨房。移民之后爹不疼娘不爱的,自己一个人 住,才被迫学了点快手的西餐。 “我尝着不太像啊。”张简意道:“申时行在我家住了这些年,做菜跟我爹一个味儿。” 沈沉心里开始打鼓,“便当,不好吃吗? ” “挺好的。”张简意淡淡地评价。 他不太在意饭菜的口味,毕竟曾经是个蹲在马路牙子上就着汽车尾气吃煎饼的男人,没那么多穷讲究。 但是.....如果有人肯花心思专门给他做便当,那感觉是不一样的。 张简意扣上便当盒,偏头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田地,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失落个什么劲啊。” “便当不好吃。”沈沉有些消沉地拍着方向盘。 “我说挺好的,没说不好吃。”张简意忍着笑。 “挺好的就是不好吃,你是给我面子才没直说。” “所以.....”张简意抖了抖腿,“是你做的? ” 沈沉这样一个向来嬉皮笑脸的小青年突然臊地脸通红,车速盘上的白色指针迅速右偏,窗外景色糊成一片。 “张简意你居然玩我!” 某人怡然自得:“咱们这是去哪啊? “洱海! ”某人咬牙切齿。 “奥洱海很美的。” “适合淹死你!” 第47章 影帝靠刷脸挣钱 或许很多人都有过这种感觉。 没亲眼见到洱海的时候,总觉得网上的照片是p的,怎么可能那么好看。 等站在洱海边的时候才发现,就算是你那渣像素的手机,不加滤镜随便一拍,就是一张桌面壁纸。 张简意和沈沉坐在石头上嗑瓜子儿。 “是不是有点傻? ”张简意把手里的瓜子皮放进塑料袋里,“要不咱也过去拍几张照? ” 旅游景点,十个人里有八个在互拍,两个在自拍。 沈沉表示不屑:“俩男人有什么可拍的,没看见拍照的都是小姐姐么?” 张简意搓搓手,又抓了一把瓜子儿。 “我都在这儿坐一个小时了,怎么没人来跟我合影呢? ”沈沉提出了哲学之问。 张简意作为经纪人,理应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这位没有人气的艺人,只是依照沈沉的尿性,张简意总觉得这问题有 坑。 “我这么帅,小姐姐们怎么会不想跟我合影呢? ”沈沉陷入沉思,“难道抖音上的小视频都是骗人的? ” 张简意翻了个大白眼儿。 “对了,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沈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摸出手机凑到张简意面前。 张简意还以为沈沉要给他看抖音上的短视频,沈沉却打开了微博,点进了酱心的主页,找到“他3-12赞过的微 博”。 奇怪的操作引起了张简易的好奇。 手机屏幕跳转到“苏妲己”的主页,沈沉问道:“你看这个号,认识吗? ” 张简易眯了眯眼看清微博认证,一字一句地念出来:“漫影杂志社签约漫画家,pilili” 好像有哪里挺熟悉的。 半晌,张简易道:“我想起来了,有苏也是这个杂志社的,应该是他同事吧。” 沈沉若有所思。 “想要这个画家的绘签? ”张简易笑了: “有苏很好说话的,让他帮忙就行。” “我是觉得,这个就是他的账号。”沈沉道:“那天一起吃烧烤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 张简意很快否定:“有苏的账号是小梵高,别以为这个ID带个苏字就是有苏的小号。” “小梵高?一个画手的微博,却从来没有发过哪怕一张随手的涂鸦,五十万粉丝里一个催更的都没有,你不觉得可 疑吗? ” 张简意被问住了。 但他也不是毫无头绪,只是以前没有注意过,如今被沈沉一提,倒是有些在意了。 张简意是“小梵高抄袭事件”的知情人,也算是参与者,白鲸造假的证据就是他拜托江海搜集来的。 五十万粉丝不算少,况且像漫画这种月更甚至年更的作品,怎么可能没人催更。 张简意只记得,当年抄袭事件被曝之后,小梵高这个账号被白鲸的粉丝搞得乌烟瘴气,鱼有苏就清了一次微博。 没准儿那个时候想要重新开始,就顺手注册了个小号。 俩人往下翻着苏妲己的动态,有转发的漫展和签售会的动态,也有帮同行做推广,还有很多九宫格,都是仿着申时 行的机场照画成手绘风格,还有Q版头像确实比小梵高更像个画手的微博。 很快,有条动态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苏妲己:《影帝和他的小狐狸》第217话更新【撒花】祝食用愉快,请及时保存,不会发第二遍哟。【长图】张简意和沈沉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点开长图,内容已经不见了,只剩灰色的小感叹号。 沈沉尴尬地咳了一声,他明白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肯定是一些无法过审的画面。 张简意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讪笑道:“这.....这肯定不是有苏,他怎么可能.....” “对对对,这肯定不是他。”沈沉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紧张。 幸好图片被和谐了,不然他现在肯定跳进洱海里洗眼睛了。 俩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又在目光相交的一瞬间迅速移开,气氛僵硬到凝固。 半分钟后沈沉怒摔手机:“这他妈绝逼是鱼有苏啊!” 本可以在马路上风驰电掣的电瓶车,被申时行骑出了老年代步车的风格。 偏偏申时行自我感觉良好,俩穿校服的小子蹬着自行车都超过他了,他还有脸偏头问有苏一句:“怎么样,我开车 稳吧。“稳,稳得一批。 鱼有苏不想撒谎,只怪风大,装听不见的。 去寂照庵有两种方式,可以走山路,也可以包车,包车也不贵,三十一位,给送到寂照庵门口。 电瓶车锁在停车场,正有个司机在拉客,身边等着三位大妈,其中一位不停地戳着司机说道:“快发车吧,别等 啦。” 司机显然还想再拉几个人,跑这一趟油钱是固定的,拉的人多赚的就多。 “不如我们也包车吧,下来的时候再走山路,可以看看风景。” 俩人并肩往前走着,鱼有苏就这么随便说了一嘴,三位大妈一交换眼神,一个大妈拉着有苏,剩下两位架起申时 行,绑架现场一般给弄上了面包车。 车门一关,大妈了亮地喊了一嗓子:“发车!” “走起嘲。”司机掐了烟上车,回头朝申时行伸手:“三十一位,一共六十。” “哎呦!这不是.....”司机眉头一皱,拿出手机来搜了一下,再看看后面跟着节目组的车,确信自己没认错人。 “咱没钱,您看刷脸成吗? ”申时行张口就开玩笑:“合影,一百一张,白送签名。” 司机摸出钱包来,抽了四十块给申时行,道:“您看这样中不中? ” 三位大妈瞠目结舌,方才跟司机讲了半个小时的价儿,总共便宜了十块钱,可这小子什么来头,居然让司机倒贴钱 送到寂照庵? 寂照庵虽小,但香客众多,院子里的多肉栽在枯树干做成的花盆里,生机与死亡冲撞着,别有一番景致。 进去转了一圈,离开之前不忘拍照留念,申时行把手机递给摄影助理,然后拉着有苏站在寂照庵门前。 摄影助理半蹲着身子举起手机,找个不错的角度。 鱼有苏毗牙一笑,比出剪刀手。 “等下。”申时行忽然叫停,伸手把有苏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可以了,就这样。” 鱼有苏歪着头,不知所以然,眨眨眼去看申时行,正巧助理一按快门拍了下来。 助理看了看照片,道:“再来一张吧,鱼先生请保持姿势不要动。” “对、对不起! ”鱼有苏立正变木头人。 申时行过去看了看照片,勾唇一笑:“这样挺好,不用再拍了。” 照片上的鱼有苏没有看向镜头,他在看申时行。 下山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申时行琢磨着去古城里逛一逛,顺便解决晚饭。 因为知道将心在当地有朋友,便请他推荐几家店作参选。 很快,将心发来几个餐馆的名字。 看起来都是很有当地特色的饭馆,申时行还没打定主意,正想让有苏来选,又收到了新消息。 -以上是我朋友的推荐,不过我推荐你去这里:大理市复兴路55号。 -只给地址? -去了就知道了,你怎样我不清楚,总之小鱼会喜欢。 申时行磨了磨牙,每次听将心喊小鱼,他都有拔刀砍人的冲动。 天色渐暗,电瓶车载着两人进了古城,拐弯处遇见路障,只好步行进入。 城门洞下坐了一群小青年,头发略长的吉他手正在唱一首粤语歌,身边或站或倒地堆着几个墨绿色啤酒瓶。 申时行从兜里摸了十块钱,放进歌手面前的琴包里。 导航提示在前方路口右拐,游人渐多,申时行拉着有苏的手在人群里穿梭,鲜花饼、鸡翅包饭、绝味鸭肠......每样 都买一点,边走边吃。 很快,申时行刷脸挣来的四十块钱,只剩俩钢锦了。 导航刚报了“即将到达目的地”,鱼有苏就顺着香味找到了地方。 复兴路55号,金榜蹄名。 鱼有苏两腿生了根,盯着烤猪蹄移不幵眼,指着招牌对申时行道:“申哥哥” 申时行低头掂了掂手里的两块钱,叹了口气。 节目录制过程中是不准动用私人钱财的,但经费都在闲依依手里,那晚吃烧烤时将心叫来了闲依依,就是因为五个 大男人都是穷光蛋,一分钱没有。 烤猪蹄十五块一个,看鱼有苏那馋样儿,怎么着也得来上两三个,申时行环视四周,都是看热闹的粉丝。 本想先找摄制组借点,等回了民宿再让闲依依还钱,可现在众人围观,还怎么开口走后门。 “合影,一百一张,白送签名。”申时行臊眉登眼地重操旧业。 “我出两百! ”一个粉丝在摄影师身后尖叫。 “我出一千,能不能给我摸腹肌!” “我出一一” “停! ”申时行生怕粉丝会喊出被后期卩毕掉的不过审词语。 鱼有苏的左手还被申时行握着,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申时行转头看他:“怎么了? ” “不吃了。”鱼有苏说,另一只手比着小手枪在申时行腹部一戳,小声嘟嚷:“不给摸。” 申时行笑着揉乱了有苏的头发。 一个男生刚在摊位前排队买了两个猪蹄,找回来的七十块塞进塑料袋里,直接挤进包围圈,把塑料袋拎到申时行面 前。 鱼有苏探头看了看,申时行忙托住他的下巴,“宝啊口水要流出来了啊......” “合影。”那男生抖了抖冒热气的烤猪蹄。 申时行接过来,笑道:“成交。” 第48章 有苏情绪失控 步行街石板铺路,两侧店铺林立,二人在古城游游荡荡,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 申时行为钱发愁。 有苏明显是看上了手工店里那套嵌银的小茶杯,可把玩许久又放回货架上,拉着申时行走出手工店。 街边忽然一阵骚动,间或传出人的惊呼,一只威风凛凛的金毛犬撒丫狂奔,身后跟着它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主 人。 “豆豆你给我站住!” 主人甩着手里的一截狗绳气急败坏:“我就不该在淘宝上买这便宜货,怎么一咬就断了!” 也不知是鱼有苏出现的太突然,还是那金毛犬冲得太快,傻乎乎的一头撞上有苏,嗷呜一声,晕头转向地坐在了地 上。 “好漂亮的狗狗。”鱼有苏蹲下来捏捏金毛犬的耳朵,“你叫豆豆是吗? ” “劳驾!帮我拦一下! ”狗主人甩着狗绳狂奔而来,活像个套马的汉子,还挺威武雄壮的。 金毛犬也不跑了,在有苏手上闻来闻去,还有烤猪蹄残留的香味。 狗主人跑到跟前儿,先撑着膝盖喘了一会,拿狗绳在豆豆的项圈上系了个死结。 “多谢朋友帮忙,认识下,我叫金通。”狗主人直起腰伸出右手,申时行客气地握了下手,笑道:“举手之劳。” “金通”鱼有苏摸着金毛犬的手顿时一抖。 这金毛好像缓过神儿来了,扑棱着尾巴往有苏怀里钻,有苏给它拱的几乎蹲不住,要不是申时行在背后扶了他一 把,就要坐到青石板上了。 “豆豆,别这么闹人家。”金通紧了紧狗绳。 申时行弯腰拉起有苏,道:“小鱼,走吧。” “您姓鱼?真是巧了,我也有.....”金通乐阿呵的,直到看清鱼有苏的脸,笑容一下子僵住,剩下的话仿佛是念有声 书的机器人似的一字一字往外蹦。 “个、朋、友、姓、鱼。” 鱼有苏挠挠头,“舍长,真巧啊哈哈” “我天啊!学长说和朋友一起来旅游的,说的就是你吧。” 鱼有苏有些懵,什么学长? 金通伸手搭上有苏的肩膀,“学长真不够意思,居然不带你来找我玩,走,去我家吃饭。” 金通是有苏大学时期的舍长,虽然有苏被分配了宿舍,但几乎没回来住过。 学校规定大一新生不准校外租房,所以鱼有苏名义上还是住校生,大二才申请退宿。 由于没怎么住过宿舍,所以跟舍友也就一般交情,但金通不一样,他是白宗政【注:白鲸】的好哥们。 因为网名并不为朋友所知,故小梵高和白鲸那一摊子烂事虽然在学校被同学吃瓜,但没人知道两个当事人就坐在同 —间阶梯教室里上西方美术史。 但金通知道。 这也是有苏不愿跟金通联系的原因。 可申时行不晓得有苏的心事,一看遇见了熟人,立刻熟络地把金通拉进手工店,“这套茶杯帮我买下来,回头还你 钱。” 金通看了看那套杯子,笑道:“没问题,我送你。” 申时行抱着杯子往外走,金通也跟着他出来,没付钱。 “你去付钱啊。”申时行道。 金通指了指招牌,咧嘴一乐:“我家的。” 鱼有苏本不想去金通家做客,奈何舍长热情似火。 “来我家,我媳妇做饭不比饭馆差,去年刚添了个小丫头,可爱死了。”一路上,金通喋喋不休,进了院里一看,将 心坐在小板凳上喝茶呢。 “学长,你看我出去遛个狗,把谁带回来了? ” “除了狗还能.....”将心抬头,惊得喷出一口茶水,“对不起,无意冒犯。” 申时行听了想打入。 没想到当年立誓不回老家的舍长,如今也乖乖娶妻生子,接手家里的生意。 饭桌上酒过三巡,不免追忆起大学时代的青葱岁月,金通酒量好,只是一喝酒难免说错话。 “有苏,你跟宗政还有联系吗? ” 鱼有苏摇头,又点点头,应该说是白宗政单方面跟他有联系。 将心给有苏碗里夹了块腊排骨,跟金通闲聊:“你家丫头叫什么名字? ” “叫金子。”金通哈哈一笑:“小名叫金子,学长是不是眼馋了,可惜你就这点儿不好,要不就给我丫头当干爹 吧。” 金通凑到有苏身边,告密似的低声耳语:“学长是、是同性恋,以前对你有意思来着,可你不是就惦记着那 个、小演员,好几年都没火的、叫什么来着.....” 许是之前在街上吃了不少,鱼有苏盯着碗里一块排骨,也没什么胃口。 “算了,想不起来。”金通摆摆手表示放弃。 申时行脸上维持着假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混成影帝了,还是会被人用一句算了轻描淡写地带过。 将心觉察到申时行的杀气,给他倒了点酒,道:“金通喝多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时候我还劝学长,要勇于竞争,力争上游,没准儿你就移情别恋了呢.....” 申时行抄起一根筷子想甩过去,却被将心按住手腕,“别跟他一般见识,我这不没下手嘛。” 金通继续在申时行发怒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不是找死,他只是无知。 金通当然认得这位是红透整片天的影帝,但如今的申时行越是优秀,就越是阻碍了金通把他往那个“好几年都没火 的小演员”身上联想。 “后来我知道了那档子事儿,网上都骂成那样了,你就是不承认自己是弯的,我心里还庆幸学长没追你,我听说基 佬爱上直男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鱼有苏一直没吭声。 “害,我以前还怀疑宗政喜欢你来着,他帮你租房帮你占座,为了帮你掩护夜不归宿甚至去竞选了宿卫部干事,那 么努力的投稿就想跟你进同一家杂志社.....啧啧,没想到竟是个恐同的。” 鱼有苏闭了下眼,一滴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滴在桌面上。 申时行和将心具是一慌。 “军训第一天,我因为紧张,踢正步总是同手同脚,被教官罚二十个俯卧撑,他替我做了个。” 低低的像是讲故事一般,鱼有苏细数那些当时感到无比温暖可现在令他椎心泣血的相处细节。 “凯撒刚来大学城时水土不服,半夜三点他来出租房找我,把凯撒送到宠物医院,诊费还是他帮忙垫的。” “国庆假期时我因为贪玩,稿子画不完了,他带着手绘屏来找我,帮我勾线、上色,熬了两宿,没让我的初次连载 开天窗。” “《听风在耳边说》第7期连载,就是他上的色,那晚交稿之后我们下楼吃宵夜,他还开玩笑,说我要是火了,他就 来给我当助手。” “白宗政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也愿意回报他。可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鱼有苏已经不在哭了,他只是感到愤怒和不理解,“舍长,白宗政就是这样的人,我要是一辈子飞不起来,他就一 辈子对我好。” “我要是机缘相会飞黄腾达了,他就非要不择手段把我拉回泥地里跪着趴着,求着他对我好!” 申时行抱着有苏安抚他,可鱼有苏头一次在申时行怀里挣扎起来,那么用力那么放肆地反抗着申时行对他的束缚。 “不要拍了!都出去! ”申时行尽力钳制着有苏,回头冲摄制组吼道。 倒不是怕留下什么把柄,后期肯定会把不能播的减掉,申时行只是想尽量让有苏放松下来。 将心在工作人员出去之后,反锁住了院门。 “小鱼,小鱼不生气了.....”申时行抱着有苏,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后脑,嘴里念叨着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陈子鞠以前总是这么哄他。 鱼有苏红着眼睛,却是再没掉一滴眼泪,金通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连句对不起也不敢说。 将心见有苏情绪稍稳,便提议:“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舍长,我这人吧,也不是个硬骨头,一直靠求人活着,小时候求村里人给口饭吃,大了求父母给张床睡。” 鱼有苏声音微颤,“可唯独对白宗政,我不求他,有本事他就打到我翻不起身,冲他低一下头算我输。” “是是是,宗政就这臭脾气,性格扭曲,你别理他。”金通道:“我给他打电话,我骂这小崽子,帮你出气。” 从金通家出来,摄制组的人马都回了,只留了司机和助理在门口等着。 “电瓶车我让人骑回去了,天太晚了,坐节目组的车回去吧。”摄影助理只当无事发生,不该问的不问。 都是自己公司的人,申时行也不怕什么。“你们回去吧,我陪有苏走走。” “我也走走。”将心道:“消消食儿。” 夜晚的大丽线仿佛与世隔绝。 鱼有苏在前面走着,申时行和将心跟在后面,窃窃私语。 “吓着了吧,我也头一次见小鱼发脾气。”申时行两手抄兜,看着前方低头走路的鱼有苏,“他小时候可奶了,见谁 都笑眯眯的。” “是你被吓着了吧。”将心道:“我见过他发脾气,抄袭事件闹得沸沸扬扬那会儿,他情绪很不稳定。” “你们大学时候就认识? ” “唔,我认识小鱼.....”将心本想吞了剩下的半句话,却被申时行嘴快说了出来,“但是小鱼不认识你,你偷窥狂 啊? ” 将心冤枉。 他本是小梵高的漫画粉,每月定期去买漫影杂志,就为了看《听风在耳边说》的连载,后来网上闹了起来,说这故 事是白鲸的。 两家粉丝掐的上头,但将心没有站队,他甚至没有因为私心而偏向小梵高。 因为他跟上一任总编有些交情,便直接去编辑部了解情况,结果也只知道了事情大概,至于孰黑孰白,老总编也不 清楚。 说来也是巧,他在总编办公室里喝茶的时候,隔着一道百叶窗,就是合欢的办公桌。 “有苏,你跟姐说实话,这个漫画的原型到底是不是白鲸?你是不是用了他的故事? ” 将心扒着百叶窗瞧了一眼,原来是那个砸石膏像的小子。 原来他就是小梵高。 见到鱼有苏的一瞬间,将心就有了定论,他一定是被诬陷的,因为作恶者才不会把自己关在素描室里抱头痛哭。 只有受害者才会。 因为心里委屈。 第49章 掉马甲警告 将心从来都知道,在他还未意识到鱼有苏就是小梵高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关了一头狮子。 这头时时刻刻都在疯狂撕咬却被有苏牢牢囚禁住的狮子,将心有幸见过它的利爪。 新学年开始之后,他担任了素描人体课的助教。 那天很晚了,他批完学生的作业,压着宿舍门禁的线儿赶回去,跑出教学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整栋楼都熄了 灯,除了一楼尽头那间素描室。 他白天刚在那里带过一堂课。 本着看看究竟是自己哪个学生如此刻苦用功的念头,将心来到了素描室门口,门被反锁了。 他从窗户里瞧了一眼,看见地上蜷缩着一个人。 “同学,不舒服吗? ”将心敲了敲玻璃,“快回去吧,一会儿就查寝了,要扣分的。” 那小孩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那双红肿的眼睛里一片漠然。 看得将心心里一凉。 他抱起了一座石膏像,高举过头顶砸在地上,石膏炸裂开来,一地狼藉。 将心就站在门外看着这小孩发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砸完素描室的所有人像,接着抬起手肘蹭了蹭脸,也不知揩 的是汗还是泪。 最后他开了门,把一张攥地乱糟糟的素描纸塞给将心,“素描课的助教是吧,算好损失找我,不用上报老师了。” 疯小孩走了。 将心把纸团扒拉开,上面笔画凌乱地写着“鱼有苏”,后面跟了一串号码。 他心里一声苦笑,我这个助教就这么不被人尊重吗,助教也是老师啊,况且你还当着我的面砸我的教室将心勤勤恳恳地把画室打扫干净,又去器材室搬来新的石膏摆好,还因为错过宿舍门禁被宿卫部扣了量化分。 认识的时机不太恰当,将心一直不敢跟鱼有苏戳破这层窗户纸,因为人会下意识地逃离那些知晓自己底细的人。 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就像是暴露了弱点,会失去安全感。 直到抄袭风波平息了很久,将心眼看着苏妲己的粉丝破万,破十万、百万,他觉得有苏应该从阴影中走出来了,才 鼓起勇气约他旅游。 只是没想到,高铁站见面的时候,鱼有苏居然没认出他来。 也对,一面之缘罢了,说不定当时将心就没挨上鱼有苏的一个正眼儿,认不出来也正常。 “我想起来了。”鱼有苏听着将心说完,转身问道:“可你后来怎么没找我赔钱呢? ” “石膏像也不值钱,器材室里一大堆,都落了灰了,擦擦就能用。”将心笑道:“就是打扫素描室把我给累坏了。” “我那时候.....”鱼有苏欲言又止,将心抢先道:“我理解,其实我当时还挺生气的,后来知道了原因,就不生气 了。” 鱼有苏没再说什么了,转身继续朝前走,塌着双肩,脚步越来越浮,渐渐地竟走不了直线了,一个劲儿的往旁边 歪。 “小鱼! ”申时行紧跑两步,在鱼有苏一脚踩空之前拉住了他。 为方便排水,大丽线的路基比周围田地高出两米多,而且.....没有护栏。 “对不起,我、我脑袋有点懵.....”鱼有苏按着太阳穴,“可能是那酒太上头了。” 申时行知道是怎么回事,鱼有苏就是走神儿了,刚才饭桌上他根本就没喝酒。 “上来,我背你回去。”申时行背对着有苏扎个马步。 “嗯。” —辆小QQ停在拐下大丽线的小路上,车灯亮了下。 申时行往车里一瞧,没人。 “这儿呢!” 是张简意的声音,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烟头一闪一灭的,让人知道那树墩子上还坐了个人。 “摄制组先撤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张简意站起来,把烟掐掉了。 “小点声。”申时行背着昏睡的有苏走过去,“你怎么又抽上了,小心我跟你家老爷子告状。” “我就说是申家小子给我愁的,总不让我省心。”张简意没在怕的。 “我能处理好,你还是看好沈沉吧。”申时行往海光民宿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你俩今天去哪儿了? ” “洱海。” “可不能让闲小姐知道了,不然非扒了沈沉的皮不可。”将心笑着跟上申时行,忽然伸出手,好像要摸一下有苏的 脸。 申时行警惕地往旁边一闪,“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 “唔,我是看......” “看什么看,好看能给你摸吗? ” “我是说,我看小鱼快要流口水了.....” 睡梦中的鱼有苏砸了咂嘴儿,好歹没出这个丑。 “将心先生请等一下! ”张简意追了上来,“我有点事想请教。” 等申时行走远了,张简意拿出手机划拉着酱心的微博动态,“我今儿发现,将心先生只给两个人点赞啊,一个是小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将心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要逃,却被张简意按住肩膀。 “抽一颗,聊聊吧。”张简意给将心递了颗烟,“我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就是找你求证一下。” 申时行背着有苏进了民宿。 沈沉躺在客厅沙发玩手机,一歪头看见是他俩进来了,手机一下子从手里滑下来,狠狠地砸在了脸上。 “干什么亏心事儿呢? ”申时行迈上楼梯,道:“过来帮我开下门。” “有点困了,手机砸脸上不正常吗? ”沈沉毫不心虚地掩饰过去,走在前面上楼,帮申时行开了门。 手机叮咚一响,沈沉靠在栏杆上看了眼消息。 他刚刚勾搭了苏妲己的一个粉丝,说要买《影帝和他的小狐狸》,这粉丝倒是仗义,说苏老师都让我们白嫖了,我 怎么好意思跟你要钱。 -进群,看群文件。 -多谢,心善的小姐姐永远漂亮可爱。 沈沉回完消息,看了看屋里,申时行正在帮有苏换睡衣。 卧槽!沈沉赶紧瞅了一眼房间里的摄像头,见上头蒙着一块枕巾,才放下心来。 申时行刚脱了有苏的上衣,回头拿睡衣的功夫,发现沈沉还杵在门外,立马掀起被子把鱼有苏从头到到脚。 “给我滚。”申时行指着楼梯口,没有出声,只做出这三个字的口型。 沈沉哼了一声,自己下楼去了。 换好睡衣,申时行给有苏盖好被子,调整了一下空调的温度,然后找了衣撑把外套挂起来。 “申哥哥” 申时行一回头,发现有苏睁着眼,“没睡着吗,还是刚醒?” “你这么撤饬我......就醒了。” “醒了还由着我帮你换睡衣,不害羞了? ”申时行坐在床边,握住了有苏的手。 鱼有苏往被子底下缩了一下头,声音闷闷的,“害羞,但是被人照顾的感觉好棒。” 申时行笑了。 “申哥哥,我今天是不是闯祸了?”鱼有苏的指尖在申时行手心里轻轻蹭着,“得去跟舍长道歉才行。” “嗯,离开之前,我陪你去一趟。” 有苏果然是累了,一两分钟没说话,就又睡过去了。 楼下,沈沉正在探索一个全新的、名字不可说的神秘世界,猛然间接到张简意的电话,忙回了回心神才接起来。 “将心招了? ” “别说的像审查犯人似的。” 张简意道:“我们猜的没错,当年的抄袭事件比我想的复杂,杂志社建议有苏换个笔名重新发展,就改成了苏妲 己。” “所以说,这些漫画将心都看过? ”沈沉有些吃惊,“那他怎么忍得住,看申时行跟鱼有苏不会很尴尬吗? ” "咳咳。” 沈沉一抬头,发现将心正站在院子里。 “先挂了。”沈沉飞速收起手机,看着将心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俩人干瞪着眼,沈沉率先打破僵局,“我们达成一致? ” “嗯。” “不说? ” “不能说。” 沈沉倒在沙发上,“也对,这种关于明星的同人创作,不管粉丝们在底下怎么嗑,还是不要放到正主眼前为好。” “严格来说,《影帝和他的小狐狸》属于原创作品。”将心忍不住替有苏正名。 “可是漫画里那位很明显就是申时行。” 将心解释:“但没有粉丝会把那位影帝跟这位联系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熟悉有苏的经历,才会......” “什么这位那位的? ”申时行突然下了楼,“你们收到闲依依的消息了吗,非要明天环洱海,还骑行? ” 沈沉和将心一对眼神,将心道:“我们正在商量这件事,拍摄就快结束了,我们是该一起出去玩一趟。” “不过骑行是不可能的。”沈沉接着说,“还是租辆车吧,顺便野个营。” 申时行给自己倒了杯水,“现在这季节,野营不合适吧,还是订个洱海边的酒店靠谱。” 将心包了这个事,因为以前就住过洱海边,他对那边熟。 客厅只剩下沉沉跟申时行。 “工作的事,谈完了? ” “嗯? ”申时行抬头,“什么事? ” “大叔说你的工作有变动,需要当面谈,所以也来了大理。” “哪有什么事非得当面谈,手机流量不够打通视频电话吗.....”申时行端着水杯上楼,忽然顿住脚步。 大晚上的有些困了,脑子不太好使,一不留神把张简意给卖了。 “他担心闲依依给你使绊子,可节目组规定经纪人不准跟来,他就自费买了机票偷偷跟来,比我们晚一天落地。 申时行索性摊牌。 第50章 突然特别想她 清晨,两辆敞篷越野停在海光民宿门口。 岑齐还穿着睡衣瘫在沙发上,“我能不去吗? ” 没人理他,沈沉路过的时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快去换衣服吧,这样避谴遢遢的,多毁路人缘。” 申时行还没吃完早点,靠在餐桌上笑道:“退圈人士,不在乎掉粉。” 岑齐隔空朝申时行挥了挥拳头,上楼换衣服去了。 闲依依早上六点多就把化妆师叫进了房间,临到出发时才不紧不慢地下楼,在申时行面前走过,居然没做刻意的停 田o她今天的妆容比平时要淡上几分,没画眼线,只扫了 一层淡粉色的眼影,唇色自然,应该是只涂了 一层润唇膏。 香水也换了。 淡淡的桂花和不太浓烈的栀子味挥发在空气中,后调是清新的海盐和香草根,申时行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眼神 有一瞬间的恍惚,旋即回复镇定。 “申哥哥怎么不叫我起床! ”鱼有苏几乎是从楼梯上飞下来,头发乱糟糟的,臂弯里挂着件长袖外套。 申时行把早点推到他面前,“看你昨天太累了,多睡一会儿没关系。” 鱼有苏在餐桌前揉了揉眼睛,坐下倒了杯牛奶,忽然耸了耸鼻翼,喃喃道:“这个香味,是......” 申时行攥了一下有苏的手,“吃饭。” 闲依依坐在餐桌对面,小口咬着三明治,看起来既正常又不正常。 将心检查完车辆,又备了些吃的,等众人收拾妥当,九点准时出发。 鱼有苏一马当先,兴冲冲地跑上越野车驾驶位,朝将心一伸手,“车钥匙给我。” 申时行懒得跟鱼有苏掰扯,直接开了车门把人抱出来,上了车后座,系好安全带,“乖乖坐着,将心开车。” “我!我有驾照!”鱼有苏挣扎着起来,又被安全带给勒回去了,“我驾龄好几年呢!” 申时行车门一关,笑道:“从你学自行车开始算的? ” “我.....”鱼有苏眨眨眼,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从我拿驾照开始算的,都有三四年了。” 闲依依今天背了一个双肩包,很减龄,虽说她本来年纪也不算大,可现在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 “那我坐副驾驶了,将心先生开车,我放心。”闲依依道。 另一辆车上,沈沉正在调后视镜,岑齐一个人躺在后座,脸上盖着件外套,没准已经睡过去了。 阳光正好,两辆越野上路。 沈沉跟鱼有苏一个德行,摸到方向盘就放飞自我,索性岑齐无知无觉,倒是幸运。 将心压着速度,并不着急追上沈沉。 风向总是变动,可闲依依的香水味一直都在,海盐和香草根的味道笼罩在申时行身边,他居然渐渐红了眼眶。 “出甲可可''。 鱼有苏往旁边挪了挪,拍拍大腿,申时行顺从地躺下去,闭上了眼。 他俩都闻出来了,那是陈子鞠惯用的香水,是画室里经年不散的香味。 陈子鞠用的香水没有商标,说是一个朋友送的,母亲死后,由于申时行太过想念这种味道,曾经请了很多调香师来 调制。 可是从来没成功过。 香水调配之复杂,除了香料的种类,还有调配比例,而申时行几乎说不出那种香水的用料,更遑论它们之间的比 例。 他只能用匮乏的语言向调香师描述大致的香气,比如有桂花和海盐的味道他只记得那种感觉。 况且随着时间的久远,这种没有任何物质依托的嗅觉记忆也渐渐模糊,成了申时行记忆里的一个盲点。 但现在,闲依依的香水味唤醒了这个盲点,连带着有关陈子鞠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他不知道闲依依是怎么弄到这个香水的,但肯定不是巧合。 闲依依是故意的,她要引着申时行来问,然后她再故作神秘,婉转推拒,妄想靠着这瓶香水把申时行拴在身边。 虽说靠香水吸引男人,这招挺老套,但闲依依今天用的香水,确实有这个魅力。 龙江酒店。 顶层的自助餐厅是纯玻璃墙壁,放眼望去,洱海水波荡漾。 沈沉和岑齐到的早,办完入住手续,已经把自助餐厅的菜品吃完一轮了。 闲依依找个借口,叫了酒店的送餐服务,没有跟大家一起就餐。 酒店房间内,有人打电话过来,闲依依开了免提,把手机丢在桌上。 “怎么样啊闲小姐,我那香水值这个价儿吧。” 闲依依皱起眉头,江海的声音真是贱的不能再贱了。 “申哥今天看我的眼神确实不一样了,你这香水究竟有什么门道,该不会是含有什么让人产生幻觉的违禁品吧。” “您放心,咱的用料纯天然无污染,植物萃取...... ” “尾款找孟欢要吧。”闲依依想挂断电话。 江海抢先道:“不过想要靠一瓶香水拿下申时行,还是有些玄乎,我给你发了个菜谱,晚上照着做出来,保管您拿下申家小子。” “江海,就凭你跟张简意的私交,怎么会不遗余力地帮我? ”闲依依问出了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瞧您这话说的,我一个穷照相的,还能跟钱过不去吗? ”江海道:“说实话,他张简意要是能养活我下半辈子,我 也不跟您做生意。” “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闲依依干脆地挂了电话。 申时行在自助餐厅里坐着,盯着洱海发呆,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发现鱼有苏就坐在他右手边。 对面是吃饱了消食儿的沈沉和岑齐。 “不饿么,去拿点儿吃的吧。”申时行冲有苏笑了一下。 鱼有苏站了起来,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问道:“申哥哥想吃什么? ” “你看着挑。” “阿根廷红虾不错。”沈沉给出推荐,岑齐打个饱嗝儿,“还有小羊排,好吃,记得选那个黑椒的酱汁。” “去拿吧。”申时行在有苏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不一会有苏跟将心一起回来了,将心选了一瓶红酒,对申时行道:“喝点儿? ” 申时行把酒杯递了过去,问道:“没有白的? ” “没有。”鱼有苏抢过酒杯,给申时行到了一点点,“人家主打西餐,没有白酒。” 将心没吭声。 整顿饭申时行也没吃多少东西,酒也只喝了一点,就一开始倒的那半杯,后来再想续,被有苏拦了一下,也就没再 喝了。 申时行面前摆着一盘阿根廷红虾,剥出虾仁在海鲜酱汁里一滚,放到鱼有苏的盘中。 他剥地特别仔细,连尾巴尖儿上那点肉也没放弃,直到有苏放下刀叉,在桌子底下碰了一下他的脚尖。 申时行抬起头来,眼神有些空茫,甚至没有聚焦在有苏身上,“吃好了? ” “嗯。”鱼有苏点点头,“换我给你......” 申时行拿起餐叉吃掉刚剥好的一颗虾仁,起身道:“我们回房间吧。” 沈沉拿出房卡递给了鱼有苏,“401号房。” 申时行问:“闲依依呢? ” “闲依依的房间? ”沈沉有点懵,“403。” 电梯停在四楼,申时行迈出电梯后,回身挡住了电梯门,“房间里装摄像头了吗? ” 摄影师道:“还没来得及......” “那就不要装了,最后一晚了,都放松一下。”申时行退后半步,声音冷冷的,“就到这儿吧,我有点私事。” 电梯门缓缓合上,摄影师没敢跟出来。 鱼有苏一下握住了申时行的手,攥地紧紧的。 “小鱼,放开。”申时行的脸上依旧是惯常的笑意,尤其是面对有苏的时候,更是多了一点温柔。 可他的话里已经没有什么温度了。 从不违抗申时行的习惯让鱼有苏手上松了劲。 连这一点禁锢也没有了,申时行转身的瞬间戾气暴涨,直冲403号房间,“这个该死的女人!” “申哥哥! ”鱼有苏反应极快,扑上去拉住申时行,拿房卡开门,把人拉进了401。 鱼有苏被吓坏了,靠着门大口喘气。 方才那么一转身的功夫,他甚至怀疑自己又看见了当年极夜庆功宴之后,那个目光阴冷的申时行。 “小鱼,让开,我必须去问个清楚。” “不让! ”鱼有苏贴着门板,头一次跟申时行对着干,“你会打人的,不能让你去。” “不让开,第一个挨打的就是你!” 申时行扬起了手,一道阴影从有苏眼前闪过,他闭着眼缩了一下脖子,甚至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头。 鱼有苏几乎不会在申时行面前摆出防御的姿态,这让申时行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动了。 “小鱼.....”申时行骤然扬起的手,像片雪花一样轻轻落在鱼有苏头顶。 鱼有苏整个身体轻轻一颤,旋即被申时行拉入怀中,“对不起,我只是突然就,特别想她.....” 酒店的床软到让人整个陷进去。 两个人躺在床上说着话,申时行很少主动提起陈子鞠的事,一如当初对有苏瞒着她的死讯。 可是现在,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 “我妈跟我爸很早就分居了,我爸那人没什么情调,更看不起画画的,我妈病了他也不管,就手术的时候来签个 字,连顿饭都没送过。” “医生下过很多次病危通知书,我妈都挺过来了。大部分时候他都不在,我给他打电话,我说医药费我都交了,不 让他花钱,就想他能来医院守着我妈,他不来,说怎么还不死。” 鱼有苏虽然想过那段时间申时行过的是什么日子,但听他亲口说出来时,还是觉得心痛不已。 要是 要是当时再更努力地找一找就好了。 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虽然他确实在钱上帮不了忙,可跑腿送饭还是行的。 “你那时候总给我打电话,我不敢接,也不敢挂,就听着手机一直响一直响。”申时行把头埋在有苏怀里,偷偷蹭掉 了眼泪。 “我妈知道是你在找我,她说要不就换个手机号吧,这样耗着,两个人都不好受。我说不能换,不然他就真的找不 着我了,要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可能他就不找了,日子一长,把我忘了怎么办。” 鱼有苏慢慢摩拳着申时行的耳廓,轻声道:“我记得还是打通过一次的,就听见你说''喂,哪位’,我说是鱼有苏, 你就再没动静了,然后就挂了。” “是,我看是个陌生号码,没想到是你,把我吓一跳.....” “用我姐的手机打的。”有苏笑了一下,“没想到能打通,把我也吓了一跳呢。” 申时行没再说话了,眼皮越来越沉,握着有苏的手渐渐放轻了力道,“小鱼,我、睡一会儿“嗯。 “妈!打雷了!” 申时行裹着毛巾被跑进陈子鞠的卧室,“妈,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 “小男子汉还怕打雷呀。”陈子鞠开了小夜灯,往床里侧挪了挪,“上来吧。” “唔.....”申时行踢掉拖鞋爬上床,跟陈子鞠挤着一个枕头,“我是、是怕你害怕。” “哎呀,我家的小男子汉真懂事。” 又是一声滚雷,申时行往陈子鞠那边挤了挤,“妈,给我唱首歌吧,我想听女儿国国王唱的那首。” 黑暗中,陈子鞠清了清嗓。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 真好。 梦里的你终于不再是一副病体。 好久没梦到你给我唱歌了。 第51章 申时行背媳妇 江海在经纪公司楼下被安保人员拦住了。 “我都说多少遍了,我不是来偷拍的.....哎呀也不是来蹲点儿的,怎么就是不听呢。”江海跟保安推拒着,虽然他亮 出了出入证甚至是电梯卡,可他这人的名声不怎么地,导致没人信他。 江海扒着公司大厅的接待台就是不走,对前台接待喊道:“给张简意那小子打电话,让他下来接老子!” 前台迟疑一下,把电话打到了张简意的办公室,“张先生,那个臭名昭著的老狗仔赖在咱们公司不走,非要见您。” “臭名昭著”和“老狗仔”这两个词压弯了江海的腰。 江海目瞪口呆,这张挂了四十多年的老脸险些掉地上。“小丫头,我还在这站着呢!你戳人脊梁骨也得在背后戳 啊!” 前台的小姑娘擂下电话,对保安道:“张先生说,先收了他的相机和电子设备,搜仔细点儿,别留下窃听器之类 的。” 两个壮汉架住江海,剩下一个搜身。 江海哀嚎:“你个过河拆桥的小子,老子陪你跑一趟云南容易吗!你他妈自己坐飞机回来了,居然给老子订火车 票!” “您的物品我会妥善保管的,张先生在办公室等您。”前台小姐姐做出请的姿势。 在人家的地盘上,只有挨宰的份儿。 江海骂骂咧咧地戳着电梯按钮,等了半分钟,扭头冲前台喊:“你们这电梯门是焊死了吗!我坐个电梯还得自己穿 墙? ” “抱歉,办公区不对外来人员开放,您需要使用张先生给您的IC卡。” 经纪公司的安保工作,从重视电梯设计开始。 张简意的办公室里飘着浓浓的咖啡香,他似乎整夜未睡,下巴长了一圈儿青色胡茬,昨晚见过将心之后,他连夜买 了机票回来。 公关部门让他赶紧回来。 其实在申时行正式宣布他和鱼有苏的关系之后,网上一直有一些负面评论,尽管张简意让江海撰写了《影帝机场偶 遇故人》那篇文章来造势,可难免有人反对。 但当时整个大风向是好的,而且张简意的工作重心在沈沉身上,便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陪Ta去旅行》先导片播出之后,这些反对的声音渐渐发酵,而且由单纯地反对二人官宣上升为对有苏的人身攻 击。 张简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申时行的粉丝群体基本都是又佛又理智,从少年时期粉上他,到现在也差不多都结婚生子了,不可能如此攻击一个 自己偶像深爱的、人畜无害的小画手。 攻击鱼有苏的人,主体并不是申时行的粉丝。 江海进来的时候,张简意喝掉了今天第四杯咖啡。 “劳务费,拿来! ”江海一屁股坐在了张简意的办公椅上。 张简意给他端了杯咖啡,“没少在闲依依那里敲诈吧,没让你分我一点就不错了,还管我要劳务费。” “老子跑云南帮你盯着闲依依,你就该付我钱! ”江海靠在椅背上,“从闲依依那儿赚的是外快,凭什么分你? ” “那香水是我让你带到云南去的,也是我让你卖给她的,谈判技巧也是我教你的......” “停! ”江海喊道:“劳务费.?????劳务费免了。” 张简意坐在沙发上,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问道:“闲依依那边怎么样? ” “跟我们想的一样,心思都在申时行身上,没功夫欺负沈沉。” “嗯。”张简意低低地应了一声,倒在沙发上叹了 口气。 “你这招是不是有些对不起申家小子,虽说是为了保护沈沉,可也不能把火往申时行身上引啊。” “算是申时行提前还债吧,他要是想跟公司解约,我就得把沈沉拴在公司,一命换一命。” 说到这儿,张简意的心脏莫名痛了一下,眼前浮现出挪威冬夜的小酒吧,那少年从台上走到他面前,撑着吧台笑 道:“大叔,听了我的歌,就请我喝杯酒呗。” “况且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申时行的事,他在大理给沈沉做个挡箭牌,不过分吧。”张简意道。 江海心里到底是有些意难平,“那香水是我给子鞠调的,就子鞠配得上那种香,如今却拿来给别的女人用,我心里 不舒服。” “情圣。”张简意酸了一句。 “我就怕申家小子承受不住,当初为了找这种香,满世界跑,我差点儿就拿出来给他了。” “要搁以前,他可能还真受不了。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张简意瞥了江海一眼,笑道:“虽说一口一个申家小子,这些年也没少给他使绊子,不过你还真挺在意他的。” 江海往后一仰,两条腿搭在张简意的办公桌上,“我对这小子,就是又爱又恨,他好的时候吧,我就想给他找不痛 快,可要是别人给他找不痛快......” “你就给别人找不痛快。”张简意躺在沙发上大笑,笑了一阵忽然侧身蜷起了身体,按着胃部咒骂一声。 “你这人,真是心都操到这俩小鬼身上了,明明比我小一轮儿,体格却比我还差。” 张简意苦笑:“江哥,你就别给自己抬身份了,也没小一轮吧。” 江海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是下午四点多,问张简意,“中午吃的什么? ” “两杯咖啡。” 江海啧了一声,“早饭呢? ” “一杯。” “*,你真是恨不能比全人类早个几万年把消化系统进化没了! ”江海骂道:“你又不吃饭,留着消化系统是单纯为 了保持零部件完整? ” “几万年怕是不够啊。”张简意忍着胃痛跟江海斗嘴,“光一个阑尾都进化几百万年了,不是还没消失么。” “得,我说不过你,我下去给你买饭。” 张简意翻了翻手机,开口叫住江海,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念:“要生菜鸡肉粥、菟菜豆/腐汤,少油,清淡......” 江海摔门离去:“妈的,早饭不吃午饭不吃,这会儿又跟我穷讲究起来了!” 张简意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回了句消息。 -知道了,会照食谱吃的,你那边怎么样? -—切正常,就是申时行,有点怪。 -嗯,不用在意,节目拍完之后自己飞上海,你的新助理会接你。 一两分钟过去了,沈沉没有回消息,张简意正想放下手机眯一会儿,手机叮咚一响。 -你不来? 张简意没有回复。 鱼有苏在逛贴吧。 —条条带着险恶用心的诋毁和谩骂,在鱼有苏眼里飞速滑过,激不起任何情绪。 他半边身子被申时行压着,也不敢动,现在已经没知觉了。 忽然响起敲门声,鱼有苏掀起被子的一角,捂住申时行的耳朵,可他还是醒了。 “睡的好吗? ”鱼有苏放下了手机。 “特别好。”申时行吻了下有苏的侧脸,起身道:“我去开门。” 卧室外传来模糊的交谈声,不一会儿申时行回来,道:“是节目组的人,今晚拍摄就结束了,说想办个Party。” “好哇!”鱼有苏瞬间星星眼,“是篝火晚会那种吗? ” “嗯.....差不多吧。”申时行不忍打击有苏的期待。 烤全羊的火也算篝火吧。 申时行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看见有苏捏着右臂,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怎么不把我推开呢? ”申时行爬上床抱住有苏,“我帮你捏捏。” 申时行一边按摩一边哼歌,唱的是86版西游记的《女儿情》。鱼有苏往后一仰靠在他肩上,忽然咯咯笑起来。 “怎么了,笑得跟捡了一百块钱似的。” “你的曲风好老,哈哈哈。”鱼有苏笑道:“你是不是还会唱《敢问路在何方》? ” “我还会唱猪八戒背媳妇呢。”申时行一下把有苏背起来,下了床转一圈,又背着他走去客厅。 鱼有苏吓得薄住申时行的头发,大叫放我下来,申时行一转身,两人皆没了声音。 摄像师站在玄关,不知道该不该出声,眼观鼻,鼻观口,只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 “快放我下来!”鱼有苏揪住申时行的耳朵。 申时行一松手,鱼有苏两脚沾地,赤着脚跑回卧室去了。 “你怎么还没走。”难得申时行的脸皮也薄了一回,抓了抓自己被鱼有苏礴成鸡冠的发型,问道:“还有事? ” “那个将心先生说,请您下楼搭把手,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摄影师带完话,不等申时行开口,自己就逃出去 了。 申时行敲了敲卧室门,“小鱼? ” 门开了一条缝儿,鱼有苏探头瞧了瞧,申时行伸手把人拉出来,笑道:“已经走了。” “真是丢死人啦! ”鱼有苏捶了申时行一拳。 申时行受了有苏那不轻不重的一拳,推着他去卧室换衣服,“时间不早了,快收拾一下,我们下楼准备烤全羊。” "啊......”鱼有苏咽了下口水,“烤全羊......” 床上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申时行接起来,“请问哪位。” “怎么样啊申家小子,闲依依的香水味很勾人吧。” 申时行变了脸色,“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 第52章 抄袭事件再度发酵 江海戳了戳正在喝粥的张简意,“哎,吭个声儿。” 申时行坐在床边开了免提,手机里传来张简意的声音,“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鱼有苏套了一件卫衣,挪到床边蹲下,把下巴磕在申时行膝盖上。 “这次去云南,我带了江海,之前在宴会上被孟欢挑衅,我总是不放心,就让江海去盯着闲依依。” “说重点! ”申时行有点浮躁,“闲依依的香水怎么来的!” 张简意解释道:“那款香水,本来就是江海送给你母亲的......” “你早就知道? ” 电话那边陷入了沉默。 江海满不在乎地插嘴:“我怎么会告诉他,这种为了讨好女人才做的事,说出来多丢人一一别说了,”张简意截断了江海,“这件事,我知道。” “你们两个合起伙来玩我是不是!” “申时行你该放下了!”张简意喊道:“当初我们在你母亲墓前说好的,磕完头站起来,这页就翻篇了,可你三番四次借着出差去国外找调香师,我拦过你吗? ” “你让我怎么放下?死的人是我妈!这种事情都能放下,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事配让我申时行担着!” “你觉得没有吗? ”张简意问道:“鱼有苏的名誉、他未来的幸福,你觉得配吗? ” 申时行哑然。 鱼有苏眼眶红红的,一直没言语。 “你当初为什么对他隐瞒你母亲的死,那时候你跟我说的理由,不记得了? ” 申时行伸手摸了一下有苏的脸,低声道:“没忘,忘不了。” 想让有苏把陈子鞠当成学生时代众多老师中普普通通的一位,而不是有着知遇之情的恩师。 所有的一切都不要浓墨重彩,要淡淡的,然后渐渐消失。 别在有苏心上留下伤痕。 “那你现在还揪着这个不放,有劲吗? ”张简意叹气,“别用过去的事折磨自己了,一款香而已,放下吧。” “......嗯。” 篝火晚会。 烤全羊的腌料是节目组在大理大学对面的烧烤店买来的,上火烤了近两个小时,焦香四溢。 鱼有苏坐在申时行所谓的“篝火”旁边,倒是没有失落,大概是因为那“篝火”上架着一只烤全羊吧。 “能吃了吗? ”鱼有苏靠在申时行肩上,不知第几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鱼有苏这么说着话,申时行倒是稍稍放心,否则他隔一会就要偏头看看鱼有苏有没有流口水。 申时行看了看四周,人们大都围在洱海边的长餐桌前,没人注意这里,便伸手搂住有苏的后脑,在他唇上印下绵密 的吻。 鱼有苏一个战术后仰,拉开了他和申时行之间的距离,“干什么......” “我刚才不是试吃了一下嘛,也给你尝尝。”火光映着申时行的笑脸,使他的五官更显深邃。 “我、我再尝尝。”鱼有苏往前凑,嘴唇都嘟了起来。 “不给尝了。”申时行扭过头去装傲娇,“刚才不是还要躲吗? ” 很快,烤全羊被抬上餐桌,节目拍摄在一片祝酒声中顺利结束。 鱼有苏在家里闷头睡了三天,除了吃饭就是跟申时行挤在沙发上看电影,着实体会了一把“颓废”生活。 主要是因为节目拍完之后,劳务费中剩余的60%也到账了。 鱼有苏看着到账短信,把那串数字后面的零正着数一遍再倒着数一遍,站在沙发上大手一挥,自称富婆要包养影 帝。 申时行系着小粉围裙,正把炒好的菜端上餐桌,倒是很有“被包养”的样子。 但事实是,以鱼有苏这个身份,出场费自然是一众人里最低的,只是申时行委托财务把自己那份转到了有苏账户 上。 害,到底谁被谁包养呢。 下午,鱼有苏到宠物店接回凯撒,一人一狗在小区外的樱花广场上疯玩到傍晚,申时行在阳台上远远地看着他。 客厅里,合欢和张简意正襟危坐。 “你们俩是约好了一起来? ”申时行关上阳台门,趴在沙发背上:“有事吗? ” 合欢和张简意谁都不说话。 “你们不提我也能猜到。”申时行道:“但是我不在乎,嘴长在他们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 “给有苏身上泼脏水,你也不在乎? ”合欢有些生气。 张简意的话却是针对合欢:“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杂志社是不是故意包庇那个白鲸? ” “包庇个屁,要偏心老娘也是偏心有苏好嘛。” 合欢几乎要爆粗口,“倒是你,当初就跟有苏见了一面,结果他回来之后那那儿都不对劲,我还怀疑你给有苏洗脑 了呢!” “洗脑?我是经纪人不是跳大神儿的!白鲸造假的证据都给你们了,网上一发就真相大白,可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演戏的疯子看戏的傻子,说你们跳大神儿也不为过!如果事情都像你说的那么好办,人类靠打嘴炮都能占领银河 系。” —起进门的两个人,如今却在申时行面前针锋相对。 “哎呦,我还以为您俩是一伙儿的呢。”申时行站在一边儿看戏。 “我俩就是一伙儿的! ”合欢和张简意一致对外。 门铃一响,是鱼有苏。 “我忘带钥匙了。”鱼有苏牵着凯撒进门,越过申时行往客厅一瞧,笑道:“都在呀,晚上在这儿吃饭吧。” 凯撒两周没回家,兴奋地在客厅乱窜。 “有苏,我们有事跟你商量。”合欢起身看着他,“《听风在耳边说》的影视版权不是早就卖出去了嘛,我前两天接 到通知,说剧组就快开机了。” 申时行一听原来是好事,可祝贺的话还未说,鱼有苏却道:“选的这个时机.....不太对吧。” 鱼有苏和申时行之间有种奇怪的默契,“小梵高抄袭事件”时隔几年再度发酵,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可是谁也不提。 只是不约而同地减少了上网的时间。 申时行不太清楚整件事,但有苏心里明白,是白宗政又作妖了。 网友质疑,鱼有苏当初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同性恋,现在却被影帝高调示爱,又一同参加节目撒狗粮。 可是个人就会变啊。 于是粉丝回忍,我七年前不弯,七年后就不能弯了吗? 杠精来了,你七年前既然不弯,怎么会把耽美题材的作品画的这么好,肯定是剽窃别人的。 粉丝接着忍,照你这个逻辑,那耽美圈写手十个有八个是女的,她们是怎么写男生之间的爱情的?都是剽窃? 这些言论有苏都看过,只是争论来争论去,跟当年没什么两样,看得多了也就没感觉了。 直到白鲸【注:即白宗政】亲自下场开撕。 前天夜里白鲸发博,先提了下当年的抄袭事件,说到现在都没得到一句道歉,接着讲到他大学里对小梵高怎么好,因为他是孤儿就格外照顾他,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小梵高是穷怕了才傍上影帝这位金主。 鱼有苏都给气笑了, 他开始觉得当年对抄袭事件的处理方式错了。 不该心软,不该留情,你退一步他就进一步,没有所谓的互相饶恕。 申时行坐在有苏身边,虽然想问一下事情的原委,可顾忌到这对有苏来说不是一段好的回忆,故不敢开口。 但张简意向来重视效率,说话单刀直入:“我问了将心才知道,当年江海搜集的证据,根本就没被使用是不是? ” “是。”合欢承认。 抄袭事件并没有在网上公布一个确切的定论,否则白鲸现在也不敢重提这件事。 合欢从入职漫影杂志社开始就一直是有苏的责编,从工作到生活,方方面面都尽责尽力,抄袭事件是合欢唯一觉得 亏欠有苏的。 “证据要是放出来,白宗政就完了。”合欢看了一眼有苏,哽咽道:“我知道这对不起有苏,可当时真的没有办法。” 那一年,本市做纸质杂志的12家实体出版社,倒闭了七家,一家转行做自媒体阅读,两家合并,就还剩两家杂志苦 苦支撑。 漫影杂志社是剩下的两家之一。 白宗政虽起步晚,但影响力丝毫不输给鱼有苏,他们两个很快便超过了老牌作者,成为杂志社的中流砥柱。 只可惜,应了那句“一山不容二虎”的老话。 合欢道:“我们总编找他们两个谈话,希望能握手言和,这事儿再闹下去,杂志社三十多号人就要丢饭碗了。” “所以这件事究竟是怎么结束的。”申时行问:“没有定论吗? ” 合欢苦笑:“网上每时每刻都有热点爆出来,那个明星出轨啊哪个生小宝宝啦,这事在我们眼里是大事,在别人眼 里,也就够吃完饭唠唠嗑。” “白鲸造谣的证据,还保留着吗? ”申时行刚问出来,顿时觉得自己很蠢,继而觉得面前这一帮人也都很蠢。 证据自然是没有了,不然早就拿来砸到白宗政脸上了。 可这是说销毁就销毁的东西吗?不是应该牢牢攥在手里,捏着白宗政的把柄吗? “我们主编把U盘里的内容删了,当着白宗政的面,以表诚意。” “你们主编脑子有泡!” “申时行! ”张简意道:“你冷静一点,我有办法。” 张简意望向一直沉默的有苏,“那枚戒指,还留着吗? ” 鱼有苏呆滞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 第53章 白鲸的艾滋病 那是一枚素圈银戒。 申时行认得,这是陈子鞠生日的时候他送的。 张简意拿起那枚戒指,“你都没戴着,我还以为它不在了。” “不会弄丢的。”鱼有苏笑了一下。 “我就再问一次,如果这件事影响到申时行,你选择保你还是一一” “保申哥哥。” “你真是一点没变啊。” 一模一样,张简意忍不住在心里叹道,跟七年前一模一样,一样的问题,一样的回答。 张简意道:“可你现在拥有的比当年多了不止一星半点,你的声誉、作品、粉丝基础,都比那时候强很多。” 鱼有苏眼也不眨一下,声音坚定有力,可身体却在发抖,“我也可以一无所有。” 抄袭事件刚爆出来的时候,张简意瞒着申时行见过有苏。 他就想试试鱼有苏是不是真心的,所以帮有苏解决困境是其次,试探真心才是张简意的首要目的。 那时候申时行虽然工作上十分努力,但除了那个叫鱼有苏的小孩,他心里已经没什么支撑了,要是来上那么一点欺 骗或者辜负,只怕他会就此堕入深渊。 “网上有人知道你们两个的过去,若是你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这火肯定会烧到他身上。” 这话不是空穴来风,陈子鞠画室里的学生都知道申时行很照顾这个小豆芽,可没人敢往这方面提。 那时候社会对于同性恋的容忍度还是很小的。 “总之现在你的性向只是网友质疑的一个点,就算是承认了这件事,也无法证明你没有抄袭。” 那年鱼有苏19岁,上了心仪的美院,签了杂志社,有了自己的作品,生活短暂地迈上正轨之后,一切开始脱离控 制。 作品面临腰斩,好友反目成仇,如今连申时行也要跟他撇清关系了。 但鱼有苏心甘情愿。 “是不是觉得我在欺负你? ”张简意坐在空荡的画室里,手上转着一根铅笔。 “没有。”鱼有苏耐心地描着画上一个男孩的眉眼,笑道:“请您一定保护好他,让他走的更远。” “认得这个么? ”张简意拿出一枚戒指,“他母亲让我给你的。” 他母亲生前让我给你的。 “本来早就该给你,但说实话,我信不过你,介于他的职业特殊性,我不确定你究竟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为了别 的东西。” 张简意最讨厌在沟通上耗费时间,这导致他说话格外直来直去,也就格外伤人。 “你觉得,这枚戒指的分量,你能担得起吗? ” 鱼有苏把那枚戒指攥在手心里,“能。” “那就算做个约定吧。”张简意道:“别把他牵扯进来,能做到吗? ” “能。”有苏道:“但是张先生,这件事结束之后,能不能让我,见见他。老师的画室关门之后,我再没见过他了。” “可以。”张简意递过一张名片,“申时行的大部分工作安排会公布在资讯站,挑个方便的时间来找我,我安排。” “所以,那次庆功宴他来找我.....”申时行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揽着有苏的手越来越紧。 耳鬓厮磨,只剩一句句对不起。 “我承认当时有些危言耸听了,这件事还不至于牵扯到申时行,我只是怕他把真心错付了。”张简意看向有苏,“我道歉。” 有苏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张先生做的对,而且您说过要让申哥哥荣跃加身,也做到了,所以我不怪您。” 申时行虽对张简意的做法无法接受,但是他真的没有资格去责怪他。 “我跟你见过面之后,就拜托江海调查这件事,他做事我放心,可我就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蠢。”张简意一拍桌 子,“蠢死了。” 合欢不敢反驳,承着这个蠢字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 张简意一言不发地看着申时行。 沉默片刻,申时行拿出手机找到通话记录,拨出一个电话。 “江叔。” “可别这么叫我,我一个臭名昭著的老狗仔,哪能让影帝喊一声叔啊。”江海的声音还是那个贱样儿。 “江叔,有件事,你得帮帮我。” “帮你?就是在澳洲把我当狗溜的申家小子? ” 申时行顿了顿,话里带了一丝哀求:“那、您帮帮小鱼。” “帮他,就拿着涮笔筒给我开瓢的小豆芽儿? ” 申时行有些无措地望向张简意,后者无声地指了指桌上那枚戒指。 “江叔,看在我妈的份儿上,有苏是她最疼爱的学生.....江叔,”申时行背过身去,压低了声音,“我、我求你了, 多少钱都成。” 那边一阵沉默。 “老子不要钱! ”江海挂了电话。 申时行愣愣地看着手机,心里忽然慌得不行,“张简意,他不肯.....” “他不会不管的。” 张简意笑了一声,问道:“江海年轻时在摄影界很有名,在你之前的很多位影帝,连婚纱照都是请他拍的,你知道 他为什么突然转行做狗仔吗? ” 摄影师和狗仔,尽管都是拍照,但身份之别,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你母亲介绍我们认识的,当时虽然只是随便聊天,可你母亲很明显有托孤的意思。” “你还记得,有一年拍外景,闲依依突然出现在你的房间......” “记得,是孟欢安排的。”申时行坐在有苏身边,没有解释什么,因为什么事也没有。 “幸亏闲依依还算识大体,可我跟江海都很后怕,后来他说,在摄影棚拍照片保护不了你,他要打入敌营,从此这 世上又多了一名狗仔。” 张简意一脸惋惜,却又忍不住笑起来,“不过他还真有当狗仔的天分。” 申时行有点绕不过来,“那他还在澳大利亚偷拍我,这些年也没少玩儿阴的。” “啧,你能不能有点自觉,说到底你是申家的人,他一口一个申家小子你听不明白? ” 合欢和张简意并未留下吃晚饭。 申时行也没有做饭的心思,叫了一堆外卖,跟有苏蹲在卧室隔壁的小影院里看电影。 他不知道有苏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电影里讲到斯内普教授和莉莉初遇的时候,申时行说他一直都挺喜欢这个怪教授的,有苏没听见,靠在他肩上睡得 很熟,手里还捏着几颗爆米花。 申时行托起有苏的手心,吃掉那几颗已经不太脆的爆米花,舌尖在他手心舔了一下。 有苏睁开了眼,只是还不太清醒,攥了攥手心发现爆米花没了,伸手想去桶里再抓一把。 “太晚了,该睡了。”申时行截住鱼有苏的手。 躺在床上,申时行依旧毫无睡意,这不是他第一次失眠,却是跟有苏住在一起后第一次失眠。 清晨,有苏醒来之后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餐桌上摆着早餐,便签上写着:我带凯撒去跑步,你好好吃饭。 申时行坐在广场边的长凳上,犹豫着要不要给江海打电话,他想催一催,又怕把江海逼急了卷挑子不干。 张简意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来公司。”张简意道:“自己过来。” 申时行抬头,这个位置看不见家里的阳台,他只是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前台的小姑娘刚上班,申时行把凯撒留在大厅,嘱咐前台:“不要喂它,我家那位对凯撒娇惯得很,不准在外面随 便吃东西。” 申时行从没见过张简意的办公室这么乱。 江海占了张简意的办公桌,盯着两台电脑眼神儿发绿,桌上除了一堆文件夹,还扔着两个饭盒和一听啤酒。 张简意坐在沙发上,端着一碗小米粥喝。 申时行在他对面坐下,安静又耐心地等着张简意喝完粥。 倒是江海想先说话了,甩过来一本红色的文件夹,道:“自己看。” 那是一篇图文并茂的文章,详细讲述了小梵高和白鲸之间的争执,以及这件事是如何牵扯到申时行。 时间、地点、人物全都写的一清二楚,毫不糊弄,读来有点熟悉的感觉。 “《影帝机场偶遇故人》这篇文章,也是你写的吧。”申时行问道。 江海坦然承认:“怎么,我写的不好吗?你的粉丝都看哭了知道嘛,嚷嚷着要帮你把小豆芽娶回家呢。” 张简意喝完了粥,拿起手机拍了张空碗的照片给沈沉发了过去,配文道:早餐打卡。 -嘀~早餐打卡成功! 沈沉秒回。 张简意看了眼回复,唇角翘了一下又立马放下来,对申时行道:“这是今天打算送到杂志社校对的文章,电子版文 章以及其他证据已经发到你的邮箱。” 申时行有些吃惊:“这么快? ” “这事儿都拖了七年了,快吗? ”张简意仔细打量着申时行,“昨晚没睡? ” “睡不着。” “你有些日子没吃药了吧,要不要再去医院开两瓶助眠的。” “不要。”申时行拒绝地很干脆,“跟以前不一样,不是焦虑。” “是内疚。”张简意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再劝,“这件事不难办,可以动用公司的力量,你这些年也没绯闻,都没 麻烦过公关部......” “这件事,我要自己处理。”申时行道:“我想办场直播,把一切都说清楚。” 江海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这个白鲸!我跟你们说,这个白鲸啊!” “说啊! ”张简意不耐烦了。 “他有艾滋病。” 第54章 纠缠不清的烂债 申时行大脑一空。 “带有苏去医院做血常规和HIV抗体筛查。”张简意出奇地冷静,“你也要做,你们一起去.....等等,让李助约个私 人医院。” 可江海看出来了,张简意他早就慌了。“没那么夸张,HIV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日常生活是不会被感染的。” 申时行脚步虚浮,离开公司的时候甚至忘了牵上凯撒,凯撒冲着申时行的背影吠叫两声,挣幵绳子追了上去。 江海看张简意那个紧张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莽撞,便安慰道:“他们俩肯定没事,平常一起吃饭聊天是比 较安全的。” “这个消息,准吗? ” 江海扫了一眼笔记本上的聊天记录,道:“准。” “知道白鲸是什么时候得上这个病吗? ” “不清楚。”江海道:“你不要搞歧视,这个病没那么容易传染的。” 张简意深吸口气企图平静下来,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说:“我先把这个送去校对。” 江海食指点着桌面,忽然道:“我觉得可以缓缓,万一,我是说万一小豆芽他被感染了,这事可就大了。” “一码归一码,抄袭事件必须马上有一个确切的结果,否则会影响《听风在耳边说》的风评。” “一个七年前的漫画,风评差就差呗,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说的是电影改编!”张简意急了,“沈沉已经去上海拍定妆照了,这是他的荧幕首秀,我怎么能让他演一部有抄 袭嫌疑的作品!” 江海晃了晃易拉罐,喝光昨晚剩的一口啤酒,“我没记错的话,这部漫画它是讲两个男人的故事吧。” “没错,是耽美向。”张简意有些头疼,“所以不会在大陆播的,可那位导演很强,志向也很高。” “我是想问一下,”江海挤眉弄眼儿地说:“沈沉要是拍这种电影,难免会跟男明星搂搂抱抱的,你不介意? ” 张简意眉毛一抖,“我去杂志社了,你赶紧把工作收尾。” 申时行遛狗遛了近两个小时,回到樱花小区时,发现有苏坐在门口的楼梯上发呆。 “申哥哥,你回来啦。”有苏抱住冲过来的凯撒蹭了蹭,“我下楼拿了个快递,忘记带钥匙了。” 申时行一边开门一边笑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 “我寻思着不就出去遛狗嘛。”鱼有苏换了鞋跳上沙发,拿小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还不忘指挥申时行:“给凯撒擦 干净,不然会把地毯踩脏。” 凯撒呜咽一声,觉得自己失宠了,争着要往沙发上跳。 “张简意让我去趟公司,那件事情...???江海调查的差不多了,报道应该是明天发出来,我准备做次直播,跟大家解 释一下。” 鱼有苏从小毯子里伸出手来,申时行走过去抱住了他,“很冷吗?我去开下空调。” “不用。”鱼有苏像只小猫一样缩着,“直播,要说什么? ” “他们问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我也要直播。”鱼有苏道:“是我拖累你了,我可以自己解释。” “不要插话,听我说。”申时行把有苏圈在怀里,语气带着点强制的意味。 “我发现,就算是你倾尽全力去爱一个人,也免不了在不经意间给爱人带去伤害,可能是你爱的方式不对,也可能 你的爱对别人来说是种负担。” 鱼有苏没插话,不是因为乖,而是他没听懂申时行要表达什么。 “所以,没有什么拖累,你欠我的,我也欠你的,爱是一本纠缠不清的烂债,就不用还了,好吗? ” 鱼有苏还是没听懂,不过点头就是了。 “对了,还有件事,我们公司组织年度体检,免费的,我们去查一下吧。” 鱼有苏猛地站了起来,小毯子滑落在申时行腿上,“不要。” “不麻烦的,就做个血常规,测测视力之类的.....” “不去! ”鱼有苏进了卧室关上门,“我、我晕针,我不敢抽血,而且我还贫血,抽一点就少一点,我自己不够用了 怎么办。” 申时行觉得有苏的反应很不正常。 他犹豫着要不要讲实话,靠在门边试探着问:“小鱼,你这几年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或者.....免疫力不比以前 好了。” 卧室里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 “过年的时候你总是发烧,而且还贫血,我觉得该去医院查一下。”申时行轻轻扣了两下门,“小鱼,我担心你。” 门开了,鱼有苏一个大步迈出来。 “我没有病,特别健康。”他橹起卫衣袖子似乎是想秀一下肱二头肌,可看了看自己那只耍笔杆子的手臂,甩了甩手 又放下了。 “我一顿能吃两碗饭,能自己吃光一整只烤鸭,我每天早上和凯撒跑步锻炼,坚持了十年。”他把两手的食指架在一 起,在申时行面前比了个十。 鱼有苏越是喋喋不休,申时行就越是怀疑,于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他知道鱼有苏不会撒谎,只要他的眼神有 —瞬间的躲闪可是鱼有苏没有躲,他的眼神甚至比申时行还要坚定,看不出一丝动摇。 可就是有哪里不对啊! 申时行粗暴地把有苏抵在墙上,捏着他的下巴深吻下去,究竟哪里不对,既然没有得艾滋病,为什么又这么慌张? “小鱼,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所以跟申哥哥说实话,这几年有没有觉得身体不好? ” “没有。 申时行几乎抓狂,“我问过合欢了,你从没参加过杂志社的集体体检!” “要钱的,一次体检花两百。”鱼有苏说的是实话,“我跟合欢姐都没参加过,同事去体检,我跟合欢姐凑钱去吃海 底捞。” 刚查出白血病那会儿,合欢还总是自责,说不该拿体检费去吃火锅。 “申哥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鱼有苏怀疑合欢说漏了嘴,“我真的没事,不用体检。” 申时行道:“小鱼,江海查出来,那个白宗政有艾滋病。” “我、我不是怀疑什么,只是担心。”申时行有些慌乱地解释:“要是真的感染了,得尽快控制才行。” 鱼有苏真的松了一口气,以至于他才发现自己的腿抖个不停,几乎站不稳,“这件事,我知道。” 他拉着申时行坐在沙发上,他必须找个地方坐下。 “这件事,我们大学同寝室的人都知道,他没隐瞒过。”鱼有苏又缩进小毯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他很注意这件事,从来不聚餐,没借用过别人的东西。” 申时行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压在有苏身上不起来,“那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鱼有苏干笑一声,也吓死我了。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得病的吗? ” “输血。”鱼有苏道:“他高考之后去学驾照,碰上有人酒驾出了车祸,连环撞击,除了三辆轿车,还有一辆公交 车。” “急诊人太多,血库告急,最后用了他父亲的血。本来输血前是要做检查的,可当时情况那么乱,就出了岔子。” 申时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父亲不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吗? ” “病毒的潜伏期最长20年,他父亲.....是骗婚,生活不检点,也不知道自己有问题。” "啊..... ”申时行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忽然感觉有苏打了个寒战,就伸进小毯子里摸了摸他的手,“小鱼,你很冷吗?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可能吧,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鱼有苏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我早上吃过药了,现在有点儿犯困。” “去床上睡吧。” 鱼有苏伸出双臂勾住申时行的脖子,“那你抱我过去。” 他少有的撒娇让申时行心底一软,抱起人来送进卧室,笑道:“看你饭量也不小,怎么就是不长肉呢。” 鱼有苏缩在床上,才那么一小团,“不长肉才好,就能随便吃。” “还是有些烫。”申时行的掌心覆在有苏额头上,“要不要再测一下/体温? ” “不用了,我想睡觉,你出去吧,午饭不要叫我了。” 申时行刚出去,鱼有苏就偷偷给合欢打电话。 “合欢姐,你下午能来一趟吗? ” “能啊,我刚接到消息,你猜《听风在耳边说》的男一是谁,就是那个传说已经退圈的岑齐啊!” 鱼有苏咬牙忍着骨缝里渗出来的刺痛,“合欢姐你听我说,你来一趟,找个理由把我带出去......” “最近情况不好吗? ”合欢明白了有苏的意思,“还在吃药吗? ” “医生说骨髓抑制太严重了,化疗药要停一段时间。”鱼有苏声音发颤:“可是今天太痛了,止痛药根本不管用。” “有苏,你就跟他说了吧,然后你就住院,安心治病。” 合欢终于说出了思虑已久的想法,“你相信自己能治好,所以最多不过是让他担心一段时间,可你要是这么熬 着......” 万一阴阳两隔了,不遗憾吗? 第55章 鱼有苏直播相亲 “打架好玩吗? ” “嘤个头啊你! ”张简意恨不得一巴掌呼上去,却被上药的小护士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沈沉那个新助理是个嘴贱的,看在还有工作的份上,沈沉一直忍着,这刚从上海回来,下了飞机就把人打一顿。 俩人都挂了彩。 沈沉是不敢叫张简意来医院的,先不说他闯了祸,单看现在这个一脸青紫的形象,他也不太好意思见张简意。 奈何新助理觉得自己受了气,非得叫张简意来主持公道。 赔了医药费,外加精神损失费以及半个月的带薪假期,新助理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医院。 “你怎么给我找这样的助理啊。”沈沉跟他抱怨,“你看申时行身边那个助理多厉害,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 鳖。” 张简意本没打算给他找助理,他是想关于沈沉的事都亲力亲为,原计划旅行综艺拍完之后就带他飞上海,只是计划 赶不上变化。 “不会再给你找助理了。”张简意也不替自己辩解,只道:“以后你的事我来办。” “那敢情好! ”沈沉咧嘴一乐。 “上好药了,伤口别沾水。”小护士把药膏和纱布塞给沈沉,“记得隔两天换一次药,很快就能好。” 张简意问小护士: “那他这伤,会留疤吗? ” “都是擦伤,记得用这个祛疤的药膏,不会留疤的。” 张简意放心了。 医院缴费窗口,张简意前边隔着两个人,是合欢。 她真的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在交完费用转身的时候,她故意撞了一下张简意。 鱼有苏正在输血小板,医生在一旁守了十几分钟后,见有苏没有异常反应,便关门离开了。 楼道外,每个人的脚步都是急匆匆的。 鱼有苏躺在床上,意识渐渐不受控制地散开,好像有很多人在他身边走过,笑着哭着,说着唱着,只是没有一个人 停下看看他。 手臂上微微刺痛,针头被撤了下去,紧接着是微凉的酒精棉按在针眼处,鱼有苏勉强睁了下眼睛,可视线是散的, 什么也看不清。 “这个房间暂时没人用,你多休息一会儿吧,睡一觉也行。” 鱼有苏听得出来,这个女声,是血液科主任带的实习生。 “我今天是个大连班,晚上也可以守着你,安心睡吧。”实习生拿下酒精棉,换上一道创可贴。 “我老师在跟你朋友解释你的病情,老师很厉害的,一定会治好你。” 他虽然是很累,可睡不踏实,半睡半醒间觉得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喊他小鱼。 鱼有苏的身体骤然痉挛,胸口像是被压了千斤重的石头,眼里扫过一束强光,有人跑了出去,慌张地喊着老师。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开始出现细碎的人声,他歪了一下头,费力地睁开眼转了转眼珠,看见合欢的背影。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他想瞒着,但我不同意。” 合欢姐.....在跟谁说话啊? 张简意一脸苦笑,“申时行上辈子是炸了整个银河系吧。” 鱼有苏猛地翻身起来,看见张简意和沈沉正站在床尾。“他们怎么在这儿? ”鱼有苏指着那二人质问合欢。 合欢不答,张简意和沈沉也不说话,三人沉默地看着他。 半晌,鱼有苏垂下头抱住被子,“你们不要讲,我来找个机会,亲口告诉他。” 白鲸完了。 报道早上发出去,晚上网友和键盘侠们就占领了白鲸的微博,控评失败,白鲸被迫关闭了评论功能。 白宗政两次打过电话来,鱼有苏都拒接了。 影帝的首次直播并不顺利,粉丝狂刷礼物,一会跑车一会火箭的,弹幕里一大片粉丝在哀嚎说终于挤进来了,看看能坚持几秒再被挤出去。 申时行还在执着于取消特效表情,他头上正顶着一对兔子耳朵。 萌是很萌了,但这不是影帝的风格。 “小鱼,你过来瞧瞧,我是不是卡了啊? ”申时行晃了两下脑袋,发现屏幕上的自己不动了。 “我看看。”鱼有苏挤到镜头前,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发现申时行头上的兔子耳朵转移到了自己头上,“没有卡呀,正常。” “给各位看看我家宝贝!”申时行抱住有苏亲了一口。 看着直播界面右上角的观看人数,鱼有苏登时红了脸,推着申时行大叫你居然骗我。 “乖,别闹了,大家都看着呢。”申时行颠了一下大腿,坐在他腿上的鱼有苏也跟着抖了一下,“你不是想直播吗? 说吧。” “说什么? ”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先做个自我介绍吧。”申时行给有苏找了个话题。 鱼有苏开始了他的表演:“我叫鱼叫小梵高,今年24岁,不对,过完年我就25了,美院毕业,职业漫画家,爱 好画画......唔。” 他眨巴一下眼睛,申时行捂住了他的嘴。 “你这是自我介绍呢还是相亲征婚呢? ”申时行捏了颗葡萄塞进有苏嘴里,“感觉接下来你就会说什么有房没车,存 款多少万,有几个前任。” “有房,存款16万,没有前任。” “你要是有了前任,那我岂不就惨了”申时行藏在有苏背后忍笑,“真是蠢死了。” 可自我介绍不就是说这些东西吗?鱼有苏不服气了,“那你给我打个样儿。” 申时行清了清嗓子,“我是申时行,一切基本信息自行搜索,百度上连我三围都有但我告诉你们那是假的,那个三 围是岑齐的。” 咖啡厅里,某“退圈”演员砸了咖啡杯。 “麻烦我那个词条的编辑者,把我的感情状况改一下,我不是单身了,直接一步到位,改成已婚吧。” 鱼有苏尴尬,本想慢慢平移出镜头,却被申时行一把搂回来。 “闲聊就到此结束了,本次直播是针对网上关于我和小梵高的负面评论以及质疑,你们当面问,我现场解释。”申时 行没再嬉皮笑脸了。脑容量为零:想问问保持爱情新鲜感的秘诀。 “那个.....你们是不是把白鲸的粉丝挤出去了? ”申时行摸了摸鼻尖,“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退了吧,我今天开直播 是干正事的。”申时行还没来得及看清白鲸说了什么,那几句话很快便被许多无意义的发言和一长串表情顶了上去。 评论里乱做一团。 鱼有苏的粉丝都有一种默契:苏妲己是一个跟小梵高没有关系的账号。 追漫催更讨论剧情,去找苏妲己:想跟有苏说声早安,去找小梵高。 苏妲己的ID被曝出来,就意味着《影帝和他的小狐狸》会停更,这当然是老粉们最不想看到的局面。鱼有苏在短暂的慌乱之后恢复镇定,有条不紊地回答着评论里的问题,白鲸的发言再没出现过。 直播一直进行到晚上七点,鱼有苏自己吃完了一个菠萝。 牙酸倒了。 应观众强烈呼吁,让凯撒出镜,表演了卧倒、侧翻以及卖萌求菠萝吃,最后被酸得打个喷嚏,又把那块菠萝叼回有 苏手心里【注】。 太酸了,我不吃了,还是给主人吃吧。 申时行没有料到这次直播会是这种局面,并没有他预想的火药味,到最后他已经忘了自己原来开直播的目的是什么 了。 鱼有苏全程在跟人家分享养狗心得?! 清明节这天,合欢一早来找有苏,蹲守在连载画稿的最前线,端茶倒水把鱼有苏伺候成个爷。 “小鱼,稿子今天上午能交上吗? ”申时行站在卧室门口问道:“下午.....我想带你去看看我妈。” “能的! ”鱼有苏带着一副小眼镜,低着头从镜片上沿儿看申时行。 “那我先去公司了,中午不用做饭,带你出去吃。” “好。” 申时行走了,合欢坐在有苏对面,摇头晃脑地道:“不是说打死也画不完吗? ” “打不死就画得完。”鱼有苏扣上耳麦专心画画。 公司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李助见申时行出来了,立马开了车门让他上车。 “申哥,今天的董事会,您小心点。” “有什么事儿吗,公司的新人出问题了? ”申时行虽然嘴上问着,但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 “您这当事人怎么能一副跟我无关的样子,前两天直播的时候,您不是说要、要退圈嘛。” 申时行没说话。 “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这才风光了几年,退圈什么的都是假的吧哈哈哈” “真的。” 可能因为这句话就俩字吧,申时行说地挺不假思索的。 李助手一滑碰了雨刷器的开关。 “不用担心工作,以后你还是跟着张简意,他大概会把你放在沈沉身边。”申时行把窗玻璃开了一条缝儿,点上一支 烟。 “沈沉以后的发展不会比我差,说不定几年之后,你就是沈影帝的助理。” “我不担心工作,我有本事,到哪儿都有饭吃。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要退圈。” 早高峰,商务车堵在离十字路口两三百米的地方,龟速前进。 太阳刚刚升到五六层楼的位置。 街边还有早点摊子。 申时行从兜里摸了块糖,这是陪有苏去幼儿园接游游的时候,小丫头赏的。 “李助,我有家了,不用再漂着了。” 助理开了空调换气,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申时行,“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轻松,你还是子。” 作者有话说 【注】给狗狗吃菠萝是可以的,但是不要吃太多奥。 第56章 卖身二十年 为什么焦虑。 以前是因为工作,因为应付采访因为要时刻在镜头前保持最好的状态。 可现在是为什么焦虑? 申时行剥了糖放进嘴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团皱皱巴巴的纸,边边角角地仔细抚平之后,那是一张血常规的报告 单。 今晨他出门遛狗,顺便下楼丢垃圾,因为凯撒急着去跟小伙伴打招呼,申时行被拉着跑了几步,垃圾袋在冬青枝上 挂了一下。 纸团满地飞。 他一路走一路捡,很多都是有苏随手画的简笔画或者火柴人,他边捡边看居然还挺有意思的。 可看到这张报告单的时候,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当然单凭这一张纸,最多也就能看出来有苏确实贫血,让申时行担心的,是有苏的态度。 既然贫血,调养一段时间之后去医院复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为什么要瞒着他。 “申哥,这个你看一下。” 李助递过来一部iPad, “这个电影下个月就幵机了,导演听说了你和小梵高的关系,所以有个角色想请你客串 下。” 申时行看了一眼剧本,《听风在耳边说》。 “就不能正儿八经下通告吗? ”申时行大略浏览了一下梗概,有些吃惊,“小鱼的漫画翻拍,找李仁做导演? ” “咱以前不是有些恩怨嘛,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找你,谁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你和原作者的关系,就起了走后门的心。” 李仁是个喜欢剑走偏锋的人,总是拍一些冷题材,能力强,难免有些恃才傲物。 当年他筹备过一部以校园暴力为题材的电影,申时行本是领衔主演,但宣传时却成了岑齐。 申时行翻了两页剧本就放下了Pad, “接了吧,我去跟张简意说。” 李助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等电梯的功夫跟申时行提了一嘴,“我觉得张哥不会拦着,这电影的男二,是沈 沉。” 申时行一愣。 “张哥要是还介意以前的事,应该不会让沈沉参演的。” 今天周六,公司哪怕只占了个位数百分点的股东都在这个休息日到齐了,说明今天要谈的,是大事。 申时行要解约。 公司管理层人多势众,看起来气势汹汹,申时行却完全不放在眼里。 他只需要拿下董事会的人就行了。 同样不把公司领导放在眼里的,还有沈沉。 新人中的佼佼者,公司的明日之星和摇钱树,正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嗦粉嗦到天人合一浑然忘我的地步。 会议尚未开始,张简意坐在会议桌的下首,朝申时行举了举手里的文件。 申时行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紧张吗? “ “还行吧。”申时行道:“沈沉跟李仁合作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 张简意脸上有一瞬间的难堪,申时行道:“我没介意这件事,既然对沈沉的发展有好处,接了就是。” “另外李助说小鱼的电影有个客串,也帮我接了吧。” 张简意笑了,“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李仁可是你在这圈里最烦的人,现在居然上赶着出演人家的电影,而且客串 还没有片酬。” “我现在也算有名气了吧,去给小鱼的翻拍添添彩。”申时行无奈了,“而且,李仁只能排第二,我最烦的是江海。”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电影的男一,是岑齐。” 申时行哑巴了。过了一会才道:“我又不是去跟他争领衔主演的。” 不多时,董事会的人到齐了,张简意把事先拟定的解约合同发了下去。 当然,这只是草约,具体的款项还需斟酌。 没有人去看那份合同,这代表着他们根本就不想商讨合约细则,对于申时行退圈这件事,平日里能吵翻天的董事会 难得意见一致。 驳回。 可他们也是心虚的,因为违约金已经束缚不住申时行了,十年前合同规定的违约金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可现在只 是他银行账户一年的利息。 于是董事会把火引到张简意身上,恩威并施,一半引诱一半威胁。 你看公司和经纪人培养你这么多年,多少资源砸在你身上,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可能你们还没有搞清我的立场。”张简意站了起来,他习惯在董事面前发言的时候站着,“我支持解约。” 陈璐董事憋不住了,“张简意你什么意思,你是公司的人知道吗,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张简意也不是第一次正面刚陈璐了,“公司这么多经纪人,手底下有天分的新人也不少,可只有我能培养出一代影 帝,你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他们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张简意笑了。 李助在会议室一角旁听,发现一直埋头嗦粉的沈沉呆呆地看着会议桌前的张简意。 “我发现,大叔还挺帅的。”沈沉说。 陈璐不知如何反驳,但她擅长不讲理,“总之解约是不可能的!” 申时行说话了,“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吗?我是想正常走程序,签个解约合同大家脸上都好看,你们若是不同意,我也不在乎出那点儿违约金。” “可是你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啊。”对面一位董事拿出几份文件,“这些工作你要是不做,强行解约,我们可以告你。” 张简意翻着那几份东西,脸色有些难看,“我没给你接过这些剧本,还有这几个,我明明已经拒绝了。” “是公司帮你接的,我们公司的新人还需要你来带带人气。”那位董事道。 沈沉戳了戳李助,“现在战况是不是不大好? ” “嗯,变逆风局了。” 张简意忽然看了沈沉一眼。 那眼神看得沈沉心里一颤,但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只能笑了一下。 “我有个提议。”张简意收回心思,开始阐述他早就想好的方案。 这种局面张简意不是没有料到,这些剧本肯定是公司得知申时行要退圈之后临时接的,只要说影帝有档期,这种工 作要多少有多少。 剧本好不好无所谓,重要的是拴住申时行。 “给我两年的缓冲期,逐步减少申时行的工作,我会尽快把沈沉培养起来。”张简意不敢再看沈沉一眼。 陈璐道:“沈沉确实是个好苗子,可跟申时行比起来,那是差了十年的磨练,这买卖做的不划算啊。” “我知道他现在还比不上申时行。”张简意似乎发了狠,“但是,我会让他重新跟公司签一份合约,签二十年。” 沈沉没听懂张简意的意思,只是觉得心突然就变凉了。 “二十年内沈沉不会解约,不会修改待遇条款,二十年,做你们的摇钱树。” 会议室的角落里发出椅子倒地的声音,李助紧跟在沈沉后面跑了出去,“沈沉你先等一下,不要冲动!” 申时行拉了一下张简意,“我们回去再商量一下,签二十年是不行的。” “话都说出去了,没有回头路了。” 张简意看向各位董事,“我们公司签艺人一般是五年,每次续约艺人都会要求提高待遇,你们可以算一下这笔账,—位天才新人的二十年合约,够不够放走申时行。” 其实这算是一场博弈。 出道时签订的合同或多或少带有压榨艺人的成分,如果沈沉能平步青云,那持有这份合同的经纪公司就如同中了彩亚 张简意又提出了一项比较诱人的建议,“退圈之后申时行的人气还是在的,公司如果有什么需要,他不会拒绝。” 按照张简意的考量,退圈并不是申时行的目的,他只是想要更多的时间来陪鱼有苏。 董事会沉默了,这听起来很划算。 一位董事发问:“你有信心把那个新人培养成申时行吗? ” “沈沉就是沈沉,我从没想过把他培养成别人。”张简意字字掷地有声,“走什么样的路,他自己选,我只负责清障 和后援。” 一直没有表态的董事长拿起桌上的草约看了看,忽然叹了 口气,"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张简意微愣。 “如果经纪人都能有你的悟性,说不定我们公司就不只申时行这一位影帝了。”董事长把草约递给身后的秘书,“以这个为参考重新拟定合同,周一发给我。” 这意思 .....是同意了?申时行激动地站了起来,“你同意我解约? ” “我觉得,有这么好的经纪人在我们公司,就算解了约,你也不会离开太远。”董事长笑着出了门,“因为你看不上 别家公司的经纪人啊。” 张简意一路飙车赶去机场。 李助在机场大厅急地团团转,打给张简意的电话终于通了,“张哥你来了没有,沈沉取到登机牌,马上就上飞机了,他要回挪威。” “你就不能帮我拦住他吗! ”张简意抢了一辆小面包的停车位,挨了司机一句祖安问候。 “你把人惹火了,还怪我拦不住!” 李助难得急了一回,“不想想你自己说的什么话,为了帮申哥解约,就能牺牲沈沉吗?卖身二十年谁能乐意!” 张简意跑进大厅,迎面就看见了李助,他脚步没停电话也没挂,只喊道:“几号登机口!” “还没登机,刚过安检。” 张简意径直跑向了安检通道,可他没有登机牌,根本进不了候机厅,他只能给沈沉打电话。 沈沉接了电话,随即身影就出现在一家免税店门口,张简意一眼就看见了他。 “你给我出来!” 沈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舔了一口刚买的甜筒。 “我让你出来!听不见吗? ”张简意越着急就越心慌,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该是这种咄咄逼人的样子。 “大叔,我也想解约了,怎么办? ” 张简意一下就站不住了,隔着人来人往,他死命盯住几步之外那个拿着甜筒的少年。 求饶的话好像有太多了,结果都堵在胸口,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先出来。”张简意紧张到胃部痉挛,汹涌而来的痛感撕咬着每一根神经。 眼前阵阵发白,待张简意再看清的时候,免税店前已经没有了那道身影。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卑尔根机场,机外温度8摄氏度,感谢您乘坐本次班机,下次旅途再会!” 沈沉走出机场。 从没有哪次旅途让他感觉到如此疲累,像是丢了半条命似的。 第57章 张简意变身望夫石 陈子鞠的墓园在城外的半山腰上,车只能停在山脚,再往上要靠走路。 申时行心里很不安定,比有苏落后一大截。 鱼有苏在一个岔路口站住,回头看着申时行,直到申时行指了指右边的小路。 墓园不大,但很干净,碑前摆着一束白菊,是守在墓园的老人放的。 他们在石阶上坐了一会儿。 “我在想,我妈为什么要把戒指留给你。”申时行靠在冰凉的石碑上,“你说她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不可能。”鱼有苏张口否认。 申时行失笑:“怎么不可能,一般老师会在死前给学生送戒指吗?” “那也不可能。”鱼有苏想到以前陈老师总说什么小申时行小小申时行,“我一个男的......又不会......” “不会什么? ” 不会生小宝宝,鱼有苏赌气背过身去,申时行却在背后戳他,“小鱼,我在卧室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 鱼有苏一回头,发现申时行手里拿着那张血常规报告单,一瞬间的惊慌之后,他意识到单凭这张纸根本看不出什 么。 “没、没想到你还有,翻垃圾桶的癖好,你看得懂吗? ” “怎么看不懂,这东西我看得多了。”申时行叹了口气,“我妈的报告单,天天都有。我一开始也看不懂,医生就给 我解释,慢慢就懂了。” 鱼有苏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这可能是个坦白的好机会。 “申哥哥,我、我有件事......” “我妈她那时候也是贫血,自己去医院看过。我那时候总觉得,女生贫血好像挺常见的,就买红糖、大枣、阿胶之 类的,想着给她补补就能慢慢变好。” “她一开始是做血常规,后来是外周血涂片检查,再后来是骨髓穿刺,医生说,是急性粒细胞白血病,从确诊到去 世,也就撑了半个月。” 鱼有苏的心一瞬间坠落下去,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只有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小鱼,我担心你.....”申时行像是怕鱼有苏逃跑似的,突然捉住了他的手。 鱼有苏还是挣开了,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没有生病! ”鱼有苏冲着申时行歇斯底里地喊着,“我一定会长命百岁,我会永远陪着你,你别害怕。” 他嘴上说着让申时行不要怕,可自己却怕的不得了。 怕死,真的怕死。 可死的人也就死了,成了灰了,难过都属于尚在世间的人。 同来扫墓的人听见争执声,都看向这边,但很快便不再关注,在墓前失声痛哭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也没什么好围观 的。 “好了,别哭了。”申时行手足无措,本想抱一抱他,可鱼有苏却是一副抗拒的模样。 “小鱼,我们回家吧。” 清明节之后,合欢竟是日日来盯着有苏工作,有苏好像又要出单行本了。 张简意早就飞了挪威,申时行说解约的事先放一放,他不想用这种办法来解决,张简意只让他别管。 张简意在卑尔根逛了两天,才勉强顺着记忆找到当初跟沈沉一起出海的码头。 可他找不到沈沉的家。 只隐约记得是个独栋小别墅,好像离海港不算远,因为还能听到汽笛声。 偏偏江海接了个传单,说什么深山禅修,断网断电,找寻内心的宁静总之就是联系不上了。 他在码头上蹲了一周,两天前沈沉上了一艘大船,擦肩而过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倒是之前见过的那个挪威朋友认 出了张简意。 “Adam,”挪威朋友一脸惊喜。 沈沉一个眼刀扫过去,抬脚就把这大哥踹进了海里。 渔船离港两天一夜,沈沉在海上飘着,张简意的心也在海上飘着。 沉沉浮浮的,都是牵挂。 张简意不敢离开太远,怕错过沈沉回港的日子,觅食只在附近转转,或者干脆出钱买船民的饭食。 海鲜是好,也经不住一日三餐只吃这个啊。 这天下午,渔船终于回港了,看起来收获颇丰,有成人双臂那么长的金枪鱼被抬下了船,沈沉站在甲板上,没有要 下来的意思。 张简意走到浮桥中央,不知道是这浮桥被重新修过,还是正值落潮时间,桥面高出海面近一米。 “沈沉,你下船吧。”张简意不敢再往前走了,“你过来,我能给你解释。” 海鲜被卸下船,很快又有一批人上了船,带着新的渔网和潜水用具,看起来正准备再次出海。 “Adam,丫 “No,沈沉对那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笑道:“” 大副正在船上清点人手,随后起锚,张简意慌了。 他往下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独属于旱鸭子的恐惧,可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沈沉,我事先跟你说好,我不会游泳!我他妈真的不会游泳! ”张简意往后一仰,摔进海面之下。 “这个疯子!” 沈沉紧跟着脱掉上衣跳进海里,绕过离岸的平台之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半分钟之后把张简意的头托出海面。 “大叔! ”沈沉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抱着张简意在海面上起起伏伏,“大叔你醒醒!” 张简意咳了两口水,张嘴就道:“这水真咸。” 沈沉快给他气笑了,“那你还自己抢着下来喝!” “上岸!快上岸! ”张简意像是抱着救生圈一样抱着沈沉不撒手,这种脚不沾地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挪威朋友在岸边搭了把手,把张简意拉到岸上,他再回头去拉沈沉,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沈沉? ” 沈沉在离岸两步远的海中冒出头来,“大叔,你回去吧。” “我是不可能签二十年的,你要是想帮申时行,那就找个愿意卖身的,我就算了吧。” “说的也是,签二十年确实不太好。”张简在岸边坐了下来,“要不你考虑一下,我这儿有份合同,签一辈子,你愿 意吗? ” 沈沉一下子忘了踩水,沉到海里呛了一下。 “我想帮申时行是真的,我想签你也是真的。”张简意此刻看上去就像丧家之犬一般狼狈,“有苏的病情你也清楚, 但是......你知道陈子鞠吗? ” “申时行的母亲? ” “是,她也是有苏的老师,她的病跟有苏差不多,但她是急性的,就撑了半个月。你觉得要是鱼有苏也出个什么意 外,申时行会怎样? ” “会疯。”沈沉不假思索。 “我不希望工作再占用他们太多时间,我也知道这种方法对你而言不公平。” 张简意道:“但是沈沉,你如果真的签了二十年,你不是签给公司,是签给我,以后的路无论多么难我都会陪你 走。” “你说愿意签我......一辈子? ” 张简意仿佛看见了希望,“求之不得。” 沈沉跳上岸去,拉起张简意就走,两个人浑身湿漉漉地穿过马路,也不知转了几条巷子,张简意终于看见了沈沉住 的小别墅。 —进门沈沉就迫不及待地捧着张简意的脸亲了一通,稀里糊涂地一直滚到床上,滚啊滚啊滚啊,沈沉终于受不了 了。 “大叔你这什么毛病! ”沈沉按着张简意的肩喊道:“滚来滚去的有意思吗,躺着别动!” 张简意咳了一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沈沉僵了半晌,好像明白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你产生这种错觉。你告诉我,我麻溜 儿改。” “你比我小。” “听说年下比年上香。” “你要听经纪人的安排。” “这个不能听。” 张简意还想再争取一下,沈沉却道:“你到底还想不想签我,我都做出那么大牺牲了,结果你连这个还要跟我争。” 言语上卖惨麻痹张简意,行动上霸王硬沈沉刚要来硬的,张简意忽然白了脸色,按着胃部喊疼。 “大叔,你是装的吧,这躲得过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啊。”沈沉看着蜷成一团的张简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他妈才是装的。”张简意一脚把沈沉踹下床,“老子是真的胃疼!” 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张简意听见厨房有动静,发现沈沉正在煮粥。 “来喝一点吧。”沈沉给他盛了一碗,“这次没有申时行做现场指导了,您别嫌弃。” 张简意把《听风在耳边说》的剧本放在桌上,这是他在卧室的床头桌上发现的,已经翻得有些乱了,还有各种颜色 的笔记圈圈点点。 “没想到你还挺用功的。”张简意夸奖道。 沈沉有些不自在,“我是看在鱼有苏的份上大叔你怎么老是胃痛,这几天不是一日三餐都打卡的嘛。” “那个,我紧张的时候也容易犯胃病。” “噗大叔你刚才紧张了? ”沈沉一脸坏笑地凑上来。 “其实,这几天的打卡也是假的。”张简意眼神乱飘,“我在码头蹲了一周,一直在吃海鲜刺身和鱼头锅。” 沈沉拿出手机来翻了翻聊天记录,“那这图片是怎么回事? ” “那是有苏给我发的,我让他吃饭之前先帮我拍两张。” 张简意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沈沉,忙道:“我还不是为了等你,我又不知道你家,天天儿在码头上站着,都快等成 望夫石! ” 沈沉的吻像火一般霸道,从口腔一直烧到肺腑。 “大叔,再来一次吧。” 第58章 是同人还是原创 劳动节过后申时行接到通知,轮到客串的戏份了,他差不多该进剧组了。 不算长的五一假期中,申时行并没有有苏独处的机会,因为急于校稿,合欢直接带着两位小编住进了有苏家。 卧室隔壁的小影院被改成临时办公室,餐桌也被合欢征用了,申时行被赶到沙发上睡觉,每天蹲在茶几前吃饭。 他睡着之前看见几个人忙成一团,睡醒了一睁眼,面前还是忙忙碌碌的。 “你们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吗? ”申时行挠着头问道:“每次出新书都要忙成这个样子? ” 鱼有苏趴在电脑前不省人事,他已经被合欢逼着熬了一宿。 合欢已经很久没洗头了,拿个簪子挽在头上,就没放下来过,“这次是特殊情况,这本要改的内容太多了,直接删 掉又会影响剧情。” 申时行轻手轻脚地把有苏抱上床,转头对合欢道:“让小鱼睡一会儿吧,你们也去休息。” 天气已经慢慢变暖了,鱼有苏身上盖着薄被,可能是有些热了,翻个身的功夫就露出大半边肩膀。 申时行坐在床边守着他,手里翻着剧本,他的台词就那几句,也不必费心记。 只不过既是有苏写的故事,倒想好好看一看。 可是书架上一本小鱼的作品也没有,申时行来回找了两遍,都是一些教学向的漫画书籍。 “申哥哥” 鱼有苏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申时行正站在书架前,“你在找什么? ” “想看小鱼画的漫画。”申时行回过头来笑道:“只是书架上怎么没有呢? ” “摆着自己的书,怪不好意思的。”鱼有苏又躺回床上,哼哼道:“这几天好累啊,我不想出单行本了,还得跑签售 会想想就累。” “小鱼,我明天就进组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 “本来是想去看看的,但是合欢姐不会放我走的。”鱼有苏蹬掉被子,有些丧气,“也不知道他们把我的故事拍成什 么样。” 申时行大概是史上最没有架子的影帝。 《听风在耳边说》在一个小的海滨城市取景,这个小城市没有机场没有高铁站,张简意说让李助去接他,申时行给 拒了。 机场转大巴,晃晃悠悠三四个小时到了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荒凉汽车站,大巴连汽车站都没进,直接在路边停车放 客。 申时行神志不清地下了车,被风一吹,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傻/逼看哪儿呢!” 申时行回头,看见岑齐倚着一辆冰激凌车朝他挥手。 虽然很不情愿,但申时行还是走了过去,“怎么是你过来了? ” 岑齐钻进了冰激凌车里,“沈沉今天要自杀,你们家的人都忙着呢。” 申时行一把拉住岑齐,“你说沈一一” “我错了,我错了哥。”岑齐攥着申时行的手,以防自己被勒死,“我是说他今天要拍自杀的戏。” 小冰淇凌车开起来,音乐嘀哩嘀哩响。 “这辆车真能做冰激凌? ”申时行坐在副驾驶上浑身不自在,“能不能把音乐关了啊。” “本来是不能的,可沈沉每天指使李助去买甜筒吃,李助烦了,开着这车去了一趟甜品店,然后它就能了。” 申时行无语。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小城市挺奇怪的,我们拍了这么多天戏,只有小孩子来围观,还都是奔着冰激凌来的。” 申时行看着车窗外的建筑,多是二层小楼,行人并不匆忙。 就很平静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李仁很会选地方。 海边一栋小别墅里,沈沉刚刚从游泳池里爬上来,接过李助递来的毛巾,先把头发擦了一下。 “怎么样,需要再来一遍吗? ”沈沉走向监视器,李导正在看回放。 张简意拉着沈沉去换衣服,“想重来一遍可以,给我吊威亚。” 沈沉嘻嘻哈哈地被拉走了。 小别墅三层楼高,楼下有个深水泳池。镜头只取那个坠落的瞬间,沈沉仗着自己胆子大,便撤了威亚。 他本人有着极为丰富的高崖跳海经验,所以并不害怕,但是张简意被吓到胃痛。 小别墅的二三楼要取景,一楼就是化妆间和休息室。申时行到的时候,沈沉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跟导演聊了几句,申时行来到沈沉面前,却不知道怎么打招呼,不久之前在董事会上发生的事情,让申时行心有愧 意。 “你吃不吃冰激凌? ” “? 沈沉坐了起来,“那个冰激凌车不是道具,它真的能做冰激凌,你去拿两个。” 申时行往沙发背上一靠:“你要是想吃,自己去拿。” 沈沉的头发还在滴水,“大叔给我禁了,下了死命令,组里谁也不准给我吃,你刚来,不知者无罪。” “现在我知道了。” 五分钟后,沈沉和申时行蹲在别墅门口吃甜筒。 拍花絮的摄像师蹲在俩人前头,好心提醒:“张哥就快来了。” 沈沉三两口吃掉脆筒,站起身往回跑,正撞上张简意,“乱跑什么,头发还没吹干!” 申时行捡起一部手机,是方才从沈沉兜里掉出来的。 微信新消息提示音,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申时行全无窥探别人隐私的心虚,把手机屏幕亮在镜头前,笑道:“这小子手机没有锁屏。” 滑到手机桌面,申时行脸色一僵,壁纸是两个人的大头照,应该是沈沉趁张简意睡着时偷拍的。 这种事,张简意居然不跟我说? 又一条微信消息蹦出来:QQ群链接部分失效,神影帝同人条漫201-217话补在这里。 紧跟着蹦出来十多条长图,申时行随便点开一张长图,发现是一张条漫,讲影帝养了一只小狐狸。 申时行接着看下一话,发现小狐狸晚上会偷偷变成人,然后偷冰箱里的水果吃。 唔,挺有趣的。 申时行又划了一下,长图还没加载出来,就听见导演在二楼喊他。 他抬头应了一声,再看时,图片已经加载出来了。 影帝发现了变成人的小狐狸,明白了冰箱总是丢水果的原因。 然后影帝把小狐狸按在了床上,然后再往下划了两个分镜,刚扫了一眼,申时行就被台阶绊倒,手机当场飞了出去。 申时行直接炸了,脑袋嗡嗡响,方才看见的那张图几乎让他血液倒流。 我有这种同人漫画? 沈沉下了一半楼梯,正看见申时行被台阶绊倒,还没笑出来呢,又看见了飞到楼梯口的手机。 “卧槽! ”沈沉捡起手机来擦了擦,发现屏幕已经裂成蜘蛛网,“申时行,这你得赔吧。” “你看的漫画,作者是谁? ”申时行一脸阴沉。 “漫画.....”沈沉心虚了,默默把手机塞回兜里,也不敢提赔手机的事了,“是、是你的同人作品,作者就是个不出 名的小画手。” 苏妲己的ID就缀在条漫最后,瞒也瞒不住,好歹别扒鱼有苏的马甲。 “你看这种东西干什么? ” “学习。”沈沉脖子一梗,跟申时行错开眼神,“各种意义上的学习。” 申时行冷哼一声,扭头去找李助,义正辞严地表达了自己对于这种漫画的厌恶,要求公司公关部发表通告,禁止类 似题材的同人创作。 搞同人可以,写得好我还愿意给你点个赞,但是带颜色不行。 绝对不行。 他不能以任何形式跟有苏以外的人产生这种关系,有种自己出轨的感觉。 公关部接到李助的电话,集体沸腾了。 从出道就没指使过他们的影帝,时隔十多年,终于派下了第一份任务。 盖着公司公章的通告由申时行的官方资讯账号发布,紧接着是粉丝后援会以及李助的转发。 效率奇高。 但申时行本人的账号并没有动静。他是想转一下的,可有苏肯定关注了他的微博,这么一转,岂不是把这入不得眼 的小漫画转到了有苏眼皮底下? 客串的角色走个过场,一条过关,申时行找遍了小别墅,终于在化妆间里找到了张简意和沈沉。 隔着门隐约能听见张简意的声音。 “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先推一下,等调查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 “不是啊张哥,我们已经把通告发出去了。”公关部尚沉浸在喜悦之中,以超高的效率完成了任务,并且想讨个表 扬。 张简意一时语塞。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自己会处理好的。”申时行推门而入。 “马上把公告撤下来! ”张简意挂了电话,十分无奈地看着申时行:“你做事之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这个漫 画......” “我知道同人创作是别人的自由,但是这种内容不行!” “这部漫画不是同人,是原创,至于这个男主人公像你,是因为......” 申时行又抢断了张简意的话:“但是网络上很多人都认为是同人向,还往我身上意淫,这必须制止。” “你他妈能不能听我说完! ”张简意正要爆发,沈沉却拦了他一下,朝申时行笑道:“你不让我们管,我们就不插 手,自己看着办吧。” 到时候被鱼有苏拉黑,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第59章 签售会遇白宗政 出了别墅,申时行越想越不舒服,干脆上了自己的号,打算转一下公司的那份通告。 好巧不巧地,从来不看私信的他,发现了一条简短无比的消息。 @听风说:苏妲己=小梵高。 申时行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鱼有苏打电话过来了。 他诚惶诚恐地接了电话,没想到鱼有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有病是不是!” “我......” “我们辛辛苦苦校完了稿子,结果现在不能下厂印刷,都是因为你那破通告!我真是倒霉透了,要么被人骂抄袭, 要么被人说蹭热度,我不出了还不行吗!我讨厌申哥哥!不要再回来了!” 申时行一脚踩空,摔进了游泳池里。 被讨厌了,还被逐出家门了 沈沉跟张简意站在岸边,一脸“我提醒过你但是你不听”的表情。 “你们早就知道? ! ”申时行回过神来了。 “知道啊。”沈沉一挑眉毛,“但是觉得你可能不会喜欢这种东西,就没有告诉你。” 申时行朝他扬了一捧水:“现在怎么办?小鱼的书没办法印刷了。” “那就道歉喽。”张简意道。 #申时行秒删#词条被顶上热搜榜,不过很快又被#影帝移情别恋#给压了下去。 他打给有苏的电话多半被直接挂掉,合欢接了两次,言语十分不客气,总之申时行就没跟有苏说上话。 申时行无奈,只好在微博上不停地@苏妲己,半天功夫发出去的微博几乎赶上了这半年的量。苏妲己回复:@申时行,滚! 申时行坐在泳池边上瑟瑟发抖,拿着手机给张简意看,“他让我滚.....” 沈沉突然爆笑。 张简意抓抓头发,也有点发愁,“总之先澄清误会,别耽误有苏的签售会,至于你们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好好哄哄,顶多直播跪榴莲呗。” “呵,床头吵架床尾和。”沈沉阴阳怪气儿地说话,顺带白了张简意一眼,起身走了。 张简意追上去问道:“你朝我翻什么白眼? ” “我只是觉得太轻易就原谅你了,还乖乖跟你回国拍戏,想起来就觉得很亏。” “你也没少折腾我,说话能有点良心吗? ”张简意踹了他一脚。 “也是。”沈沉笑了一下,揽过张简意来附耳道:“好歹确定了上下位。” 五月下旬,重庆漫展,《影帝和他的小狐狸》首场签售会就安排在场馆后方,蛇形长队七扭八拐,一直绵延向场馆 侧门。 一个穿着轻松熊玩偶服的人站在签售台边维持秩序,应该是合欢。 因为和漫展使用同一个场馆,不少Coser会来摆摆Pose合个影之类的,鱼有苏跟他们玩了一会,只是轻松熊还不 肯罢休。 “别玩了,该工作了。”鱼有苏扯了扯轻松熊的爪子,“这得签三四个小时呢。” 轻松熊握着有苏的手不松,拉着他转了几个圈,蹦蹦跳跳。 鱼有苏只好配合他跳了几下,哪知道轻松熊还来劲了,蹦的更欢了,结果用力过猛,在一次高跳之后,身子比脑袋 先落了下来。 玩偶服里根本不是合欢,是申时行。 也不知道谁更尴尬。 鱼有苏扭头就跑,申时行脱了玩偶服追上去,两个人围着场馆兜了半圈,鱼有苏蹲在一块展板后面抱头躲着。 漫展上各式服装令人眼花缭乱,申时行很快便失去了目标,直到“太宰治”拦住了他。 “找谁啊,我们武装侦探社可以帮忙。” 申时行愣了一下,“找苏妲己,今天在这儿办签售会的那位。” “那位根本不用找。”太宰治紧了一下腕上的绷带,笑道:“签售会九点开始,他不坐镇,难道让编辑签? ” 啊,申时行恍然大悟。 合欢赶过来时,正看见申时行在签售桌前坐得四平八稳,同时气定神闲地拒绝了几位讨要签名的粉丝。 “这是小鱼的主场,我不能喧宾夺主啊。” “你知不知道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合欢卷起一张海报周边,直接敲在申时行头上。 “我这不是来将功赎罪了么。”申时行也没躲,低声问合欢:“我有个问题,不好意思直接问小鱼。” “你说。” “我在沈沉那儿把漫画看完了,有一点想不通,就是那种、额那种戏份那么多,怎么过审的,不可能出版的 啊。” 合欢给气笑了 :“当然是要改啊,不然我们之前在忙什么。” 临近九点钟,鱼有苏迟迟不现身,签售现场阵阵骚乱。 “要不影帝先回吧,您把我们苏老师给气着了,老师现在不想见您。” 申时行身上中了一箭。 “苏老师的漫画都连载三四年了,也没发生过什么事,临到下厂印刷了却有人跳出来指责蹭影帝热度,指不定谁碰 瓷儿谁呢。” 申时行面如菜色,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多嘲讽,他却没底气反驳。 合欢拉了把椅子坐在一边,哼哼道:“你就活该,自己受着吧。” 申时行一抬眼,看见鱼有苏悄悄挨着蛇形长队蹭了过来,表情十分不情愿,但又没办法。 “你起开。”鱼有苏皱眉。 申时行麻溜让座,同时拿起一边儿的玩偶服往身上套,鱼有苏踩住玩偶服的一条腿不让他穿。 “蠢死了,别穿。” 鱼有苏觉得这身轻松熊实在是太毁形象了,以前别人安利申时行,都说:给你看个帅哥,现在人家会说:给你看只 蠢熊。 申时行搬起大熊脑袋套在自己头上,笑道:“我得帮你揽客啊,这样是不是效果更好一点。” 他的声音闷在厚重的头套里,鱼有苏都觉得喘不过气来,歪着头去检查那头套透不透气,申时行忽然抬了一下熊脑 袋,低头在有苏唇上亲了一下。 “原谅我吧,不知者无罪。”申时行道歉:“我真的不知道苏妲己是你。” 周围一片起哄声,从“原谅他”变成“亲一个”。 鱼有苏是最经不起别人怂恿的,红着脸冲粉丝们喊了一句:“居然帮他求情,你们是向着他还是向着我? ” 蛇形长队里阵阵哄笑,一个女孩挥了挥手里的新书笑道:“苏老师自己心里都不气了,我们这不是给您个台阶下 嘛。” 粉丝集体拍着手喊起来:“亲一个亲一个!” 鱼有苏咽了下口水,一个人小声嘟嚎:“刚才都亲了,你们又不是没看见......” “亲一个亲一个!” “哎呀,小鱼的粉丝真是热情啊。”申时行站了起来,一双笑眼直勾勾地看着鱼有苏。 “我是影帝的粉丝奥。”不远处一位带着小孩的女士忽然道:“本来是想替您刷刷好感,怕您被人家的粉丝骂的太 惨......” 申时行一时语塞,“那、那真是麻烦您了。” 又一位男生在一旁说:“我也是影帝的粉丝,而且我早就知道苏老师有两个账号的。” 早知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申时行忍不住腹诽。 不亲不足以平息众人起哄,在按头小队出手之前,鱼有苏迅速在申时行唇上啄了一下,“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签售会在一片欢呼声中开始,这是鱼有苏办过最吵闹的一次签售会,粉丝的要求也是各有千秋。 以前不过是握个手、绘签,至多写句激励语,现在申时行往旁边一坐,各种奇葩要求纷纷而来。 等签售会临近结束时,已经是十二点之后了。 鱼有苏的手开始抽筋,签名变得越来越丑了,不时抬头看看队尾,数着剩下的人数坚持到最后。 直到偶然一次抬头,他发现排在队尾的人变了,手上动作一顿,签字笔晕出一团墨。 “对不起,帮您换一本吧。”鱼有苏迅速拆了一本新的重新签名。 申时行朝队尾瞧了一眼,发现那是白宗政。 虽然白宗政带着口罩,但是申时行认得那双阴翳的眼睛。 合欢走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结果变成了争吵,她愤愤地走回来,对申时行道:“他不肯走。” “那就打回去。”申时行正想起身,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大腿上。 鱼有苏盯着申时行的眼睛,“我可不想看见影帝打人的消息空降热搜。” “我开玩笑的,别担心。”申时行揉了揉有苏的头发:“安心画你的画。” 申时行管绘签叫画画。 鱼有苏收回手去,小腿却在桌子底下盘住了申时行的脚踝,让他无法离开。 队伍渐渐缩短,最终轮到白宗政,他摘了口罩笑道:“微博连载我没有看,刚才排队的功夫翻完了这本,删的挺多 啊。” 鱼有苏面无表情:“你不是说没看过微博连载吗? ” “因为看不顺眼,所以没有追读。”白宗政瞟了申时行一眼。 “既然看不顺眼,现在也不必强迫自己看完。”鱼有苏起身要走,白宗政却撑着桌子笑道:“这是吃枪药了,怎么老 是忍我? ” 白宗政的逼近让鱼有苏下意识地想后退,虽然没有跟别人讲过,但自从抄袭事件之后,鱼有苏躲着白宗政不单是因 为气愤,更多的是恐惧。 他害怕白宗政。 申时行虽然没出声,但适时在有苏腰后扶了一把,没让他露怯。 白宗政冷笑:“我自知在创作上比不过你,但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没有这位影帝给你做靠山......” “但他就是在。”鱼有苏道:“没有什么如果,不必假设他不在了我会怎样,他在。” 第60章 凯撒被杀 白宗政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性格。 但是他改不了。 自身思维的矛盾不但伤害着身边的人,也在无时无刻撕扯着他自己。 坦白讲,他喜欢鱼有苏,就是那种做兄弟也行做恋人也行的感情。 这种感情始于大学军训,那个踢正步时同手同脚的小子真是蠢爆了,又蠢又可爱,所以他顶着教官的威压,替有苏 接下惩罚。 夏日的闷热尚未完全退去,白宗政最喜欢跟有苏比赛画静物素描,挑一个没有人的素描室,从晚饭后开始,直到深 夜。 五张,谁画的慢,谁请吃烧烤。 鱼有苏总是画的很快,因为他没钱请客。后来有苏可能不好意思总让他破费,便偶尔请他去出租房做客。 他会想象以后有苏结婚,自己作为好兄弟去帮他接新娘,也会想象以后两个人都不娶,一起买房,一起画画,做对 方签售会上的嘉宾。 家庭状况让他无比痛恨形婚和骗婚的同性恋,进而毫无理智的痛恨整个同性恋群体,但是面对有苏的时候,他发现 自己成了这个群体中的一员。 白宗政就是这样的矛盾。 恐同,即深柜。 只是这种挣扎尚在可控范围内,直到某次闲谈时,有苏喝了点酒,难得主动讲起以前的事,白宗政敏锐地感觉到那 位申哥哥对有苏意义非凡。 他突然意识到,以后,有苏不会请他帮忙接新娘,更不会一起买房一起画画。 鱼有苏是同性恋,更糟糕的是,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理所当然地侵占了白宗政,从他在有苏的出租屋里偷拍漫画人设和草稿开始,他就沦陷了。 小梵高抄袭事件的处理方式让他一度产生误解,鱼有苏不忍心毁掉他,说不定还有点喜欢他。 但是后来,申时行出现了。 这个六七年不曾出现的男人,突然就出现在鱼有苏身边,像是以往很多年他都陪在有苏身边似的,毫不疏离。 白宗政看着他们在烟花绽放的夜空下拥抱,一起逛庙会一起去大理旅行,看着这个实力满满的男人一步步攻略鱼有 苏。 只是白宗政没有意识到,这场攻略,其实始于他们的十五岁,始于那个飘散着桂花和香草根气息的画室。 那时候,很多双视线都看着窗台上被母亲捉来做模特的少年,但这少年的目光只与一双眼睛视线交汇。 —眼就看进心里。 签售会从重庆转场武汉,然后是南京、杭州,最后是上海。 本来上海有两场,因天气预报说两天后有强降雨,于是两场合并,签售现场人数骤增。 一开始鱼有苏状态还算不错,越往后画的越丑,手开始抽筋。 申时行跃跃欲试。 “虽然我没学过,但是为了帮你签售,我也是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的。”申时行从有苏手里抢过笔来:“你休息,看着 我画。” 申时行一边画着,口中还念念有词:“我考了2分,妈妈瞪我一眼,爸爸踢我三脚,我一嗽嘴,变成了小鸭子。” 鱼有苏的肩膀开始抖,忍着不笑出声来。 “我还会画螃蟹。”申时行强行挽尊,“一个圆形在中间,两个黑点放两边......” 申时行瞟了鱼有苏一眼,有点尴尬“下边忘了,口诀记不住了。” 甩下笔,影帝自暴自弃。 粉丝爆笑,鱼有苏拿过笔来,给小螃蟹补上一对钳子八条腿。 签售会结束后,鱼有苏在家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尽管新的接档作品还没有着落,只不过合欢不来催,鱼有苏就知道还能再浪几天。 申时行成为一名尽职尽责的家庭煮夫,陪吃陪聊陪睡觉,遛狗洗衣倒垃圾,一代影帝就这样失去了镜头前的棱角。 这样的日子堪称完美,除了阴魂不散的白宗政。 这天是鱼有苏出版新书的庆祝会,按照惯例是要出去吃,只是编辑们不会放过这个跟影帝见面的好机会,众推合欢 出来说情,把地点定在了有苏家里。 同来的还有几位关系不错的漫画家,以及白宗政。 朋友有意从中说和,但冰释前嫌对有苏来说是不可能的。 局面俨然成了影帝见面会,申时行被编辑部的小姑娘围着,众人七嘴八舌,他隔着人影看见鱼有苏坐在餐桌前,剥 开莲蓬把莲子抠出来。 嫩莲子放进嘴里,鱼有苏苦得皱起眉头,低头冲着垃圾桶呸呸呸。 一直锋芒内敛生人勿进的影帝忽然笑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觉得自己强行被喂了狗粮,明白合欢为何一头扎进厨房,避申时行于视线之外。 编辑们心照不宣地放开对申时行的包围,到小影院打游戏去了。 餐桌上放的都是编辑们带来的礼物,还有签售会上收到的零食,莲蓬是某个回家休假的编辑带来的。 “给你吃一颗,可嫩啦。”鱼有苏捏着一颗白嫩的莲子疯狂安利。 申时行只望着他笑,片刻后道:“让给你吃。” “不用让,这儿还有好多呢。”鱼有苏眨巴着眼睛,喂他吃掉莲子:“怎么样? ” 鱼有苏观望着,可看不出申时行的表情有什么变化,“好吃吗? ” 申时行点点头。 鱼有苏退疑道:“不可能啊.....”说着又自己剥了一颗吃掉,表情瞬间垮掉,苦得要死。 申时行趴在桌上几乎笑岔气。 “你居然耍我! ”鱼有苏踢了一下申时行的小腿。 “究竟是谁先耍谁啊。”申时行笑着拿过一颗莲子剥开,将里面青绿色的胚芽去掉,“给,这样就不苦了。” 张简意本来要跟申时行谈点事情,但家里这么多人,便拉着沈沉在外头吃了晚饭,等到编辑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才来到有苏家。 白宗政还没走。 他不走,合欢自然也不能放心离开,鱼有苏也不赶人,只当他不存在。 “凯撒,过来吃水果啦。”鱼有苏切了半颗苹果,“一会儿带你出去玩哦。” 凯撒趴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看起来像是睡过去了。 鱼有苏自己咬了一口苹果,剩下的切成小块放进凯撒的小饭盆,却从剩下的狗粮里发现了葡萄干。 “凯撒? ” 鱼有苏慌张地跑到客厅,不停地喊着凯撒的名字,可这只上了年纪的大狗再没有任何回应。 凯撒死了。 申时行最先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到有苏身后,“它上了年纪,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可鱼有苏盯着白宗政,半晌后忽然爆发,竟将白宗政压在地上,翻遍了他的口袋。 白宗政没有反抗,否则有苏也制不住他,他只是躺在地上任由有苏搜身,直到鱼有苏找到了他兜里的葡萄干。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心疼? ”白宗政脸上全是报复的快意。 张简意和沈沉并不明白葡萄干和一条狗的死亡有什么关系,但是合欢明白。 狗狗是不能吃葡萄干的,特别是凯撒这种十多岁的老狗,葡萄干对它来说与砒霜无异。 鱼有苏几近崩溃,“大一那年你帮我送凯撒去医院,就是因为我喂它的坚果里掺了葡萄干,你明明知道不能......” “我知道。”白宗政坦然道:“我故意的,杀人我不敢,杀一条狗还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鱼有苏微怔,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向厨房。 白宗政撑起上身,在有苏身后嘲讽道:“说说心里的感受吧,陪了你这么多年的狗,居然不是寿终正寝,是不是挺 愧疚的? ” “闭嘴!”申时行抬脚踹在白宗政胸前,他整个人向后撞在沙发上,沙发后移,撞碎了阳台的玻璃门。 “真是看不顺眼,我也要掺一脚。”沈沉刚要抡起椅子,被张简意一把按下,“已经够乱了,你别多事。” 鱼有苏从厨房出来,背着手,整个人看上去很冷静,“你知道凯撒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从我被赶出家门那天起, 它一直陪着我。” “当然知道。”白宗政捂着胸口喘息道:“不然我会挑它下手吗? ” “你觉得杀一条狗不用付出代价是吗? ”鱼有苏站直了身体,忽而一笑:“我让你给它陪葬!” 雪白的刀锋亮起的瞬间,白宗政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让他向后退缩,尽管他跟鱼有苏之间尚且横亘着整个客厅。 申时行和沈沉迅速截住了鱼有苏。 “随便打随便骂,但是杀人不行。”沈沉道。 申时行看着有苏的眼睛,慢慢握住了有苏拿刀的手,可鱼有苏并不想放开这把刀,抽手的瞬间,刀锋在申时行的虎 口上划过。 鱼有苏身体一颤,有些茫然地看着申时行手上的伤口。 “小鱼,把刀给我。”申时行把手受伤的手背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 “不要。”鱼有苏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刀举在胸前,“那么多年只有它陪着我,什么叫狗比人强?啊? ” “父母,什么扯淡的无私的爱反正我从来都没体会到过;好朋友,因为自己性格扭曲或者什么其他奇怪的原因骂我 抄袭;好编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还在我最难的时候逼我解约就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还有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不止从 哪儿冒出来的经纪人,质疑我心术不正爱的是钱不是人;还有我心心念念的申哥哥......” 鱼有苏拿刀尖指着申时行,想说点什么,可不知是怨恨太多还是理智恢复,竟一时哑然。 他像是放弃了似的垂下头去,道:“我也不敢杀人,毕竟是个胆小的,连杀鸡都不敢围观。” “但是,我不可能让他完好无损地走出去。”鱼有苏跟白宗政对上视线。 许是沈沉方才没被点名,居然是他率先反应过来,迅速攥住鱼有苏的手腕拧向背后,紧接着一脚踹向有苏的小腿, 把人压倒在地。 “你下手轻一点! ”申时行听见有苏跪在地上“咚”的一声,怕是又要有一大片淤青。 剧痛之下鱼有苏居然没有松开握刀的手,右手被制,刀被转移到左手,奋力挣脱着沈沉的钳制。 一旁,合欢拉起发愣的白宗政跑向玄关,“还不快走,你这次真的触底线了!” 白宗政走了,也不算是落荒而逃吧,毕竟这次算他赢了。 沈沉松手退后一步,对有苏道:“得罪了。” 鱼有苏缓缓站了起来,刀落在地板上,叮叮当当砸出一阵响。 他闭了闭眼,抬手像是要扶住点什么,却一手抓空,直接倒了下去。 第61章 人间常态 血液科主任门诊室。 申时行整晚都坐在靠门的一张椅子上,像个局外人一般听着主任解释鱼有苏的病情。 他们好像跟主任挺熟的了,尤其是合欢,跟主任的交流十分顺畅,很多术语不用解释她都能明白。 在商讨治疗方案的最后,几人都看向申时行。 张简意道:“有苏现在还在昏迷,所以,你拿个主意吧。” 申时行皱了下眉头,目光散散地在几人脸上扫过,声音有些哑:“就刚刚在来医院的路上,有那么一会儿,他没有 呼吸了。” 主任道:“患者脑出血量过大,影响到脑干,是有心脏骤停的情况。” 申时行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你还认识我吗? ” “有印象,只是不敢确认,像是造化弄人。”主任有些无奈。 十年前他还不是血液科的主任,接过一位急性白血病患者,是陈子鞠。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 ”申时行看看沈沉,又看看张简意,“是不是等他死了才会告诉我? ” “你在这儿咒谁呢? ”合欢道:“本来都打算年后住院了,那个不长眼的玩失踪玩了十年,好死不死地赶在这个时候 回来,久别重逢是多好的事,’我得绝症了’这种话谁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 申时行没办法反驳。 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整个血液科看起来跟当年没什么两样。 生生死死的事,再过多少年也一样。 张简意跟着他出来,二人一直走到医院门外,深夜的小吃摊依旧有生意。 申时行在路边蹲下,朝张简意伸手,“有烟吗?” “别抽了,被狗仔拍到就不好了。” “比抽烟更过分的事我现在也干得出来。”申时行直接伸手从张简意兜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叼在嘴边。 张简意叹了口气,把打火机递过去。 深夜风大,申时行连打三次都没点着烟,突然暴躁地摔了打火机,起身冲着一棵梧桐树拳打脚踢。 张简意由着他胡闹发泄,这种氛围居然让他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这棵梧桐树树干上有道圆圆的疤痕,是十年前的申时行弄的,当初他折了这棵树的枝,抽了张简意一脸。 “你胡说!我妈才不会死! ”少年的申时行扔掉树枝,扭头拎起地上的盒饭要进医院,“我妈还等着我送饭呢。” “已经送太平间了。”张简意轻而易举地拦住了他,“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你改变不了。 “我能!” 一半是胡言乱语,一半是少年意气。直到申时行抱住了陈子鞠的骨灰盒,那声“我能”像是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他脸 上。 “你该跟我走了。”张简意道:“按照约定,公司支付你母亲的医药费,你签给公司六年。” 陈子鞠的葬礼上,申时行道:“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不,是请求,请帮我把画室买下来。” “你以后是要当演员的,再说你又不会画画。” 申时行摸了摸冰凉的墓碑,“小鱼会去那儿找我的,我不想让那间门面开成别的店。” 申时行已经安静下来,他把额头抵在树干上,忽然自嘲般一笑:“这么些年,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长进了不少,至少这次没用树枝抽我。”张简意道。 “你说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我改变不了。” 张简意拿着一颗烟去旁边的小吃摊借火,往小煤气灶上一放,蓝色的火苗瞬间烧掉大半根烟。 “你不是说你能吗? ”张简意满不在乎地把烟屁股叼在嘴边。 申时行没答话,他不可自制地陷入与当年一般无二的惶恐,失去最重要的人仿佛是生生将自己裂成两半。 而他早就不是完整的了。 “申时行,别被以前的事影响,你现在已经跟以前不同了,你有钱,能给他最好的治疗,你也有声望有影响力,一 定能找到合适的骨髓源,不用害怕。” “可万一、万一他要是.....”申时行靠着树干蹲下来,“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往那方面想,怎么能不害怕?” “对,凡事都有个万一,是会害怕,是有风险,但那又怎么样呢,你能放弃他吗?你只能拼尽一切留住他。” 鱼有苏醒来时一度以为是深夜,可侧脸上明明有阳光留下的温暖触感。 他闭了下眼再重新睁幵,还是一片黑暗。 医疗器械的运行声音,消毒水的味道,以及走廊上隐隐传来的低语,都让鱼有苏意识到,他在医院。 还有,他失去了凯撒。 好像还对合欢和张简意说了很过分的话。 生病的事,申哥哥可能已经知道了。 鱼有苏慢慢坐了起来,面向阳光的时候眼睑上一片橘色,可睁开眼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光影。 “看不见是吗? ”有个人握住了他的手,“不用担心,是颅内血块的影响,慢慢会好的。” “将心? ”鱼有苏微微侧脸,好像要把声音听得更清楚一点,“是将心吗? ” “是我。”将心拦住了要下床的鱼有苏,“编辑部很多人来做配型,我打听一下才知道是你,真是.....” 将心叹了 口气,犹豫片刻又问道:“为什么不早说? ” 鱼有苏垂着头,捏着自己右手的食指嘟嚷:“看不见了可怎么办呀,我的连载岂不是要开天窗了? ” “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个。”将心有些生气,“合欢用你的微博账号发了公告,说因为身体原因,杂志和网站的连 载无期限延载。” “哈哈,说不定真的会''无期限''延载。” 鱼有苏怀里突然被塞了一堆东西,他拿起一个来摸了摸,好像是个魔方。 “别他妈在这跟老娘丧,最多允许你开四个月天窗,我手下的画手哪个敢无期限延载!” 鱼有苏抱着魔方,只是笑了一下,也没戳穿合欢的虚架子,毕竟自己要是真的死了,魔鬼编辑也追不到阴曹地府 去。 “给我这个做什么,我能看见的时候都拼不成一面同色,何况现在看不见了。” “游游拿来的,说给他小舅舅解闷。”合欢道:“小丫头说,养病总是很无聊的。” 鱼有苏有些意外,“我姐来过了? ” “别说你姐了,今天上午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票儿人来抽血做配型检测,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全相合的。” “那.....”鱼有苏似乎问不出口,“申哥哥呢? ” 鱼有苏昏迷这两天,申时行根本没在医院出现过。 病房升级成单人的家庭间,甚至有厨房和活动室,整个楼层无关人员不得进入,只住了两位跟有苏病情类似的患 者。 昨天专家会诊走了三轮,甚至还匹配上一份半相合的骨髓捐献者,合欢知道这些都是申时行在背后的努力。 可她不明白,申时行为什么不肯来医院看看他。 走廊上,张简意朝病房里看了一眼,关上门站在外面打电话。 “他醒了,你过来一趟吧。” “他状态怎么样? ” “还行。”张简意道:“正跟将心聊天呢。” “你帮我盯着吧,要是有工作,就让李助顶上。” 申时行挂了电话,指着围栏里一只叼球跑的小狗崽说道:“我想买这一只。” “这只边牧还不满两个月哦。”宠物店的店员把小狗崽抱了出来,“先生不如选三个月大的,体格会强健很多。” “不必,我是送给病人的,太大了会很吵,影响休养。” 申时行看着店员怀里的小狗,跟自己手上的照片反复对比,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看它长大之后,会不会跟这 只不像? ” 店员看着照片上的边牧,笑道:“应该会很像的。” 入夜,直到合欢说有苏快要睡了,申时行才敢进病房看一眼。 小狗崽在床边窸窸窣窣往上爬,最后踩着有苏的胸口趴下来,汪呜一声,鱼有苏睁开了眼。 摸到胸口毛绒绒的生物时,鱼有苏的手骤然收回,像是吓了一跳。 “抱歉,我忘了你看不见。”申时行握住有苏的手,道:“别怕,是一只小狗。” 鱼有苏坐起来,抱起小狗蹭了蹭脸,忽然笑道:“我这么喜新厌旧,凯撒会不会生气? ” “不会的,它肯定希望这个后辈能好好陪着主人呢。” “申哥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鱼有苏压抑不住自己的慌张,紧攥着申时行的衣袖喊道:“我只是一开始没有说 出口,后来就越来越不敢......” “小鱼,《极夜》马上开机,我要带沈沉提前进剧组熟悉环境。” 申时行站了起来,甚至退到鱼有苏够不到的地方,“所以,你好好养病,我把李助留下,有事让他办。” 怀里的小狗崽在有苏腿上踩了一圈,最后趴下睡着了。 在鱼有苏的眼里,申时行混着白炽灯模糊成一团光影。 “要......要拍多久? ” 要拍多久,中间有假期吗,我想你了怎么办,下病危通知书前能赶回来吗。 “这个说不准,应该要小半年吧。”申时行往后退着步子,尽量压下哽咽声,“小鱼,我先走了,你好好的。” 病房门被大力关上后又弹开,合欢靠着门框,看见刚冲出病房的申时行回头瞧了一眼,继而蹲在走廊里失声痛哭。 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咬着右手的拇指,只是无声地流泪。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直到有苏出声,“合欢姐? ” “我在,怎么了? ” 合欢回过神来,收回放在申时行身上的目光,走进病房关上了门。 鱼有苏摸着小狗崽的脑袋,脸虽转向门口这边,却明显不知道合欢的具体位置,“申哥哥走了是吗? ” “走了。”合欢拢了下头发,“刚走。” “嗯,他走了,我反而没什么好怕的了。” 第62章 火场 《极夜》开机发布会被提前半个月。 在发布会接进尾声的时候,申时行忽然起身,开口之前他尚且面带礼貌的微笑,刚吐出一个字来却低下头去,眼泪 砸在桌上。 媒体一片哗然。 “我.....”申时行压下胸口翻涌的酸楚,直面媒体的镜头,“我有件事.....” 他一度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沈沉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我来说吧。” “不用,我自己来。” 那天,向来对明星八卦趋之若鹫的媒体和小道记者不再是通过摄像机的监视器来观察这位影帝,也明白了人间疾苦 从未放过任何一个活着的人。 哪怕他被鲜花拥簇。 哪怕他被众人爱戴。 哪怕他在镜头前从来都是锋芒毕现,游刃有余地回答着记者的刁钻问题,从来没踩中任何一个语言陷阱。 此刻也不过只会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一句话:求求你们,救救他。 沈沉想起很多年前,在那次选秀节目的后台,刚刚被淘汰的他心里满是失望,是对这个圈子、对规则的失望。 但是突然有个一身傲气的男人跟他说,只要你够强,你就能无视、甚至改写这些扭曲的规则,按照自己的意愿做 事。 沈沉忽然明白,一直以来他对申时行的看法都是有偏差的。 他能一路走到影帝这个位置,固然是因为他自己足够争气、足够强,但是可能连申时行都没有意识到,光靠自己是 不行的。 如果没有张简意在背后的运筹帷幄、李助的事无巨细,如果没有鱼有苏的坚持和牺牲,如果没有粉丝的声援和热 爱那么,申时行的傲气是从哪里来的? 如今鱼有苏生死不定,申时行的傲气也没有了,求人的话也能一遍一遍地说着。 申时行从没如此感谢自己的身份,他以前不是很喜欢这种一呼百应的感觉,因为粉丝做好事会打着他的旗号,但做 坏事也一样。 但是张简意说的对,像十年前那样眼睁睁看着骨髓源被别人插队抢走的事不会发生,申时行现在所拥有的比那时多 得多。 堵上这一切,他能为有苏开一条生路。 小狗崽被养在活动室里,经过同一楼层另外两家病患的同意,也会放它到走廊上玩一会儿。 等鱼有苏能看见的时候,第一眼是这小狗崽趴在地上和一只尖叫鸡搏斗。 跟凯撒真像。 隔壁住的病人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她的母亲以及哥哥都可以做骨髓捐献者。但另一位病人是个大学生,跟家人无 法配型,迟迟找不到合适的骨髓源。 小女孩精神不错,常来找鱼有苏玩,不过是为了多看一会小狗崽,但大学生几乎不能下床了。 这天,小姑娘端着一盘苹果敲响了鱼有苏的病房门,“哥哥,我可以喂狗狗吗? ” 合欢蹲下身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悄声说:“小哥哥刚做完检查,现在睡啦,我带你去看狗狗吧。” 向来安静的走廊忽然吵闹起来,合欢怕吵到有苏,正想关上门,鱼有苏却说话了。 “合欢姐,外面怎么了? ” 走廊上的痛哭声由远而近,合欢探头瞧了一眼,立马关了门窗拉上窗帘,“没什么,就是有些吵。” 合欢领着小姑娘进了活动室,“现在还不能亲它也不能抱它,就把苹果放下,看它自己吃好吗? ” “那我什么时候能抱它? ”小姑娘问道。 “等你的病好了呀。”合欢捏捏小姑娘的鼻尖,“你爸爸不是说了吗?等你病好了,也给你养一只。” 哭声骤然变得刺耳,合欢跑出活动室,发现鱼有苏站在病房外,看着走廊尽头那一家人。 那位大学生,死了。 他的母亲在病床前哭得撕心裂肺,而父亲正跟医生哭诉:“我儿子刚上大学啊,他考了两年才拿到复旦的通知书!” 合欢走了过去,道:“别看了,你也做不了什么。” 鱼有苏呆呆地站着,忽然道:“我要是死了,你们也会这样哭吗?申哥哥.....他也会这样伤心吗? ” “你不会死的。”合欢的声音透着坚定,“我们再不济也有半相合的骨髓源,迟迟不进仓接受移植,是因为医生说你 还能撑一撑,我们或许会找到......” “全相合!全相合! ”李助欢呼着跑出电梯,直冲到有苏面前,“《极夜》发布会之后的那批捐献者里出现了全相合 的骨髓,十个位点全部匹配!” 李助兴奋地想抱一下鱼有苏,可张开双臂才意识到面前是个脆得像玻璃的病人,于是转向一旁的合欢,又意识到男 女有别待他冷静下来,才发现鱼有苏跟合欢脸上并无喜色。 “怎么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李助不解:“这可以大大提高骨髓移植的成功率,我们马上就能进净化仓。” 鱼有苏把李助拉进了病房。 “来捐献的人中,没有跟那位学生配上的吗? ” “有。”李助看了鱼有苏一眼,又低下头去,“但是太晚了,配型结果要能一周才能出来,我也是刚拿到通知。” 九月初,鱼有苏跟隔壁病房的小姑娘计划同一天进净化仓。 他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要给申时行打个电话,拨了两次却都没有接通。 鱼有苏拿着手机问张简意,“他很忙吗? ” 张简意咒骂了一声,来到走廊上拨了沈沉的电话,“申时行在拍戏吗?赶紧把他叫下来接电话!” “他......他就在我旁边......” 张简意愣了一下。 沈沉又道:“他不敢接。”-H- |” 张简意挂了电话回过头来,合欢坐在病床边翻白眼,“他是忙到脚不沾地了吧,这么久都没麻烦过他,现在连接个 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 “我生气了。”鱼有苏皱着眉头道:“我真的生气了,我要惩罚他!” 李助搓着手往前凑,“恶作剧那种吗?怎么玩? ” “帮我录个视频,等我进仓之后,就发给申哥哥。” 鱼有苏对着镜头清了清嗓子,又戳了戳合欢,“姐,帮我把凯撒抱过来,我要和它一起录。” 合欢愣了下神,到活动室把小狗崽抱了过来,“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在医院里养狗。” 鱼有苏抱着狗狗坐在病床上,“这是我留给申哥哥的遗言,因为......” 李助手腕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张简意跟合欢都没表态,鱼有苏也自顾自地说下去,李助只好捡起手机,重新把鱼有苏框进镜头里。 “因为你不来见我,也不跟我说话,所以我也不要见你,也不要跟你说话,这是、是.....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讲话。” 鱼有苏忽然看见李莫生抱着游游站在走廊外,游游的小脸正贴在玻璃上,拼命朝屋里张望。 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似乎有些费力,鱼有苏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但大都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闲谈,直到护士过来通 知,该进净化仓了。 那个八岁的小姑娘已经被带到移植中心做准备了,走之前鱼有苏还跟她说不用怕,可轮到自己这里,还是怕。 “有苏。” 将要离开的时候,李莫生叫住了他,“净化仓也不是全封闭的,我们可以通电话,想吃什么就告诉姐姐,我帮你准 备。” “嗯。”鱼有苏把魔方递给游游,笑道:“等你拼完六个面,就能见到舅舅啦,不能让妈妈帮忙哦。” 护士按下电梯下行键,“叮”的一声,电梯开门,护士率先走了进去。 鱼有苏忽然回头,“李助,别忘了恶作剧。” 秋风有些凉了。 《极夜》整个剧组的氛围都被申时行带的紧张起来,沈沉因为两次站位不合适,被申时行训斥了一次,后一次几乎 动起手来。 沈沉有些憋屈,但忍下了,倒不如说整个剧组包括导演都在忍,申时行已经对拍摄苛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导演说这条过了,申时行说要再来一遍。 跟闲依依正常对戏,斥责对方不专业。 总之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排不上戏的时候,他就盯着手机发呆,有时会毫无预兆地流下泪来,然后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擦掉,这种情况被拍 花絮的摄影师拍到好几次。 国庆节那天剧组放假一天,但大家都清楚才不是因为法定节假日,只是导演想让大家都松口气。 那晚大家就近寻了个饭馆,因为剧组在深山取景,吃饭的地方是个农家乐。 菜肴口味不错,但造型粗犷,缺了口的瓷碗盛着山民自酿的米酒,后劲颇大。 饭桌上导演几次开口劝说,虽然心理疏导不是他的强项,但是向来以严厉和高要求著称的导演,他也受不住了。 假期之后申时行确实消停了不少,只是导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申时行就在片场发生了意外。 火灾的拍摄现场。 因为是山中木屋,为避免引起山火,租了一辆水车开到片场。 整个木屋已经用钢筋承重,下落的房梁也都是事先计划好的,点火之前动作指导带着申时行熟悉路线,什么时候, 哪里会落下木头,都记得清清楚楚。 打板不到两分钟,本没有戏份的沈沉突然冲了进来,在火场里横冲直撞地喊申时行。 导演被迫叫停。 申时行道:“别在这个时候闯进来啊。” 不远处,火苗舔舐着墙壁,浓烟完全挡住了申时行的身影,只听得见他的声音,伴随着呛咳。 “鱼有苏。”沈沉攥着手机,声音都在发抖,“李助说有苏死了!” 四周全是木料燃烧的吓啪声,申时行走出浓烟,双眼赤红,“你......” “别站在那个位置! ”动作指导忽然喊道。 上方火星四溅,碗口粗的横梁按照预定轨迹落下,申时行本不该出现在那里。 第63章 庆功宴 山脚下,小县城的人民医院里,申时行坐在病床边,面无表情地扭了一下右肩。 从胸前缠绕至脖颈的绷带似乎格外惹他厌烦。 走廊外,导演正闷头训斥莽撞的沈沉。 “沈沉他确实太冲动了。”那个向来嘴贱的新助理本想挖苦一下,可好歹看懂了申时行的两分眼色,又道:“他也是 情急之下失了分寸......” “回片场吧。”申时行站了起来,在病号服和烧了一半的衣服之间难以选择,沈沉的新助理急忙从小行李箱里拿出一 套休闲装。 “我给沈沉准备的,你先应急。” 一些执着于路透的小媒体被拦在楼下,申时行换好衣服走出病房,伸手截住了敲向沈沉脑袋的一本书。 “别训他了,这小子很情绪化的,小心之后拍戏找不到状态,到时候有你哭的。” 导演只能叹气:“你们算是一个师门的师兄弟,我知道你也舍不得骂,但是要让他长记性!” “就跟媒体说我站错位了,别的不要多解释。”申时行扯了扯衬衫领口,顶头的一颗扣子系不上,绷带露了出来。 申时行伸手去摘沈沉的围巾,却被沈沉阻止。 “借我挡一下,这样出去影响不好。”申时行失笑:“我知道是张简意送你的,不跟你抢。” 沈沉眼中满是不解和愤怒,“你还笑得出来?我拉你那一把不是为了让你在这儿逞英雄的!” 意外发生之时,沈沉反应迅速,冲上去拉住了申时行,横梁落在背上,好歹没有伤到头部要害。 “你是不是根本没听见我在火场说了什么? ” 申时行松开围巾,垂下眼道:“听见了。” “你要是听见了就不该是这种反应! ”沈沉烦躁地松了松领口,“李助说有苏他一一” 申时行出手很快,直接掐着沈沉的脖子把人按在墙上,这几个月的动作特训几乎让申时行懂了一点拳脚功夫。 而沈沉也没想到一直没什么精气神的申时行会骤然发难,他躲不过,也没想躲。 申时行欺身上前把沈沉逼在墙角,身高上的优势让他微微低头就能跟沈沉耳语,两个人的姿势看起来是一种极力克 制的对抗。 导演和新助理都很紧张,生怕两个人当场打起来。 “沈沉,这话我听不了第二遍,所以,别说了。” 沈沉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申时行松开了他,还帮他整理好了衣领和围巾,沈沉都还沉浸在那句话的感情中。 原来没有什么人如沈沉想象的一般强大,即便是当初那个一身傲气的演艺界新星,说什么只要够强就能改写规则, 可豪言壮语都只够来衬托如今的无力感。 谁也不会强大到忽视草木枯荣、人间生死。 人非草木,啊.....好羡慕草木啊。 《极夜》的拍摄进度并未因这场意外而耽误,申时行带伤拍戏的消息还为正在播出的剧集狠狠地拉了一把热度。 有了前车之鉴,剧组在安全方面的措施更为妥当,直到全员杀青,大家总算是松了一 口气。 最终季的庆功宴比以往几次都要热闹,前几部里杀青的演员也都受邀前来,庆功宴以及拍戏期间的花絮,被剪成纪 录片,留在《极夜》大结局之后播放。 张简意和李助来到了庆功宴现场。 各色演员在努力进行人脉交际的时候,作为本剧主演的申时行已经跟两瓶威士忌交流完了感情,并决定接下来要宠 幸调酒师的十杯AMFO难得他还能认出迎面走来的那个人是张简意。 李助带着沈沉去谈合作,张简意走到吧台前,伸手在申时行面前晃了晃,“喂,还活着吗? ” 申时行干掉第二杯酒,并且大方地给了张简意一杯。 “我不能喝,今晚李助和沈沉免不了喝酒,要留一个人开车回酒店。” “嗯。” 张简意要了一杯热牛奶,靠在吧台上看着申时行,“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比如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申时行扫过来的眼神格外清明,一句话没说,立马灌了自己一杯,于是意识又重新混沌下去。 “没准儿有什么天降奇迹呢。”张简意道:“要不要回去看看?反正工作都结束了。” “帮我接几个通告吧,最好是国外的。”申时行笑了一下,“我想公费,出国游。” “您一个快解约的影帝,还想跟公司要这么好的资源? ” 张简意开口嘲讽:“国外的合作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沈沉的,您就老老实实回去,把解约合同签了,然后两个人养 养狗溜溜弯儿,提前几十年把老年生活过了吧。” “我、养不了狗,不会。”申时行坐在高脚凳上,侧过身来跟张简意说话,像是后面有椅背似的往后仰,结果直接栽 了下去。 “我不知道狗不能吃葡萄干,我看见白宗政的小动作了,但是我没想到.....” 张简意看着申时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可转念一想,说不说其实没有 什么区别。 就算说了,申时行也没有勇气直接奔到鱼有苏面前,索性就这么瞒着,等情况稳定下来再解释。 只不过到时候可能少不了申时行的一顿毒打。 算了,非要追究的话,就说这是鱼有苏的主意,李助是帮凶,我就打个酱油,沈沉直接被蒙在鼓里呢。 “张简意,我妈那个画室,你找个中介卖了吧。” “当时那栋小楼买到你名下了,现在想卖,自己回去办手续。” 正说着话,张简意忽然看见李助和沈沉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往这边走来,李助疯狂跟张简意使眼色,夸张地做出口型:“露馅啦!” 张简意穿过人群,挽住沈沉的小臂把人带了出来。 这是取景地所能找到的最有排面儿的宴厅,但跟大城市比起来还是略显寒酸。 山脚之下气候阴湿,加上刚刚入冬,俩人刚出门口就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老柳树下阴影幢幢。 “这种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沈沉捉摸不透这群人的脑回路,但更多的是自己也被骗了的懊恼。 张简意看着沈沉上蹿下跳,心里开始反问自己当初在床上怎么就从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消息是我亲口告诉他的,这下让我怎么面对申时行? ”沈沉越想越觉得自己承担不了申时行的愤怒,扭头就往大厅 走:“我要去告诉他,鱼有苏根本没死!” “你先冷静一下。” 张简意拦在沈沉面前,摸兜拿出一盒烟,还没抽出一根来就被沈沉抢走了,转手就换成一个彩虹棒棒糖。 “别抽了,烟瘾上来就忍着,不想吃棒棒糖,靠这个也行。”沈沉塞给他一盒巧克力棒。 “这件事,是有苏自己的主意。毕竟也没人敢这样开玩笑,岂不是平白无故咒人死? ”张简意手里捻着棒棒糖的包装 纸,再往下说,话里明显带了犹豫。 “至于为什么这样做.....我也是猜的啊,我觉得有苏是被病友刺激了,移植手术之前,同住的楼层里死了一位白血 病患者。” 沈沉依旧不能理解:“你们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太复杂了吧,人死就死了,没死就没死,那趁着人还在的时候弥补一 下遗憾不好吗,非要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 张简意笑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沈沉有设身处地的感觉,只好拿自己作比方:“沈沉,比如有一天我 要死了 _” “不用比如,你又不是神仙,还能死不了了? ”沈沉顶了他一句。 张简意苦笑:“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但是直到那一天之前.....”沈沉忽然拉过张简意抱在怀里,“不,直到那一秒到来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张简意后退不得,他的背抵在树干上,头顶是细细的柳枝和干枯的柳叶兀自晃荡。 他忽然明白这事跟沈沉解释不清。 像沈沉这样一往无前的人,不会懂别人为何退缩。 因为失去重要之人的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痛了,人会本能地避免自己再次经受那种痛苦,张简意都能猜出此刻申时行 的心理活动。 只要我不回去,不火化不下葬,不设灵堂也不祭奠,小鱼就没有死。 陈子鞠的葬礼,甚至次年清明节的祭奠都是张简意压着他去的,申时行不管逃避是否可耻,他只在乎是不是有效。 而张简意明白,鱼有苏会这样做,大抵也是猜透了申时行,进组拍戏都是借口,申时行是怕了,才会想走。 这个谎言,或许是有恶作剧和赌气的成分在里面,毕竟申时行的做法确实够气人的,但鱼有苏并非不知轻重,他不 会拿这种事跟申时行开玩笑,因为申时行也不是没有殉情的可能。 “我猜有苏是怕自己出不了净化仓吧,若是移植成功,那就算是送申时行一个大惊喜,若是失败,也不过是通知早 了一点。” 张简意望着漆黑的夜空感慨道:“他们俩,总归是爱的太深了。” “嗯? ”沈沉抬头盯着张简意:“你在暗示我什么?是怪我爱你不够深? ” “我没这么说。”张简意忽然浑身不自在。 “现在这边工作也结束了,我觉得该让申时行回去照顾鱼有苏,按时间推算,鱼有苏早就出仓了吧。” “不行。”张简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虽然刚才他在劝申时行回去,只是料定了他不敢回去才那样说的,现在真的不是透底的时候。 “因为首次手术效果不太理想,医生说,大概率上需要二次移植。” 作者有话说 别问为什么没有及时更新 问就是在修论文【我哭】 这几天大概都是晚上更新了 进入完结倒计时 【我马上就可以写甜的啦】 第64章 别怕,是我 在《极夜》中崭露头角的沈沉终于尝到了“红”的滋味。 出国接机,一排申时行的灯牌和横幅中居然也零星地蹦出几个“沈沉”,某人把墨镜挂在鼻梁上,伸手去拿粉丝送的 礼物。 申时行穿着一件黑色及膝的大衣,极有耐心地站在车前,等着沈沉享受完粉丝的热情,直到张简意忍无可忍地拉着 沈沉上车。 南半球正是夏天。 酒店外是金色的沙滩,柏油马路边种着椰子树,海岸线长且直,随着马路一同延伸向远方。 看起来是个能让人忘记烦恼的地方。 沈沉的广告拍摄被安排在圣诞节这天,而申时行蹭了随行助理的位置,却什么工作也不干,整日坐在街头买水果的 小摊旁边。 看着人家削菠萝。 这天,小摊旁边摆了一棵圣诞树,上面挂满了拳头大小的小菠萝,入夜之后居然还亮起了小彩灯。 申时行结束了一天的观摩,照例走到小摊前买一份削好的水果,皮肤微黑的摊主把刀递给申时行。 “” 摊主知道这个帅气的亚洲人盯着自己看了好几天,误以为他对削菠萝十分感兴趣,又把刀往前递了递,笑道:“” 申时行的反应很慢,很久之后他才指了指那盒包着保鲜膜的水果拼盘,拿出钱来递给摊主。 摊主开始怀疑这个帅气的亚洲人其实不会英语。 世界各地的节日庆祝大多相同,彩灯和新鲜出炉的烤鸡,拐棍糖和长胡子的圣诞老人,拥抱的情侣,还有孤独的 人。 导航带着申时行来到一家海鲜自助餐酒店,在进门之前他吃掉了最后一块小菠萝。 合作方赠送的双人就餐券,沈沉理所当然地算上张简意,打电话告诉申时行,说工作结束之后要跟张简意过二人世 界,晚饭让他自己找地方解决。 好巧不巧,合作方偷听了一耳朵,才知道影帝也跟来了,于是又给了好几张就餐券。 沈沉颇受打击。 申时行不明白李助为什么会出现。 按说他占了李助的名额,李助要是过来,公司是不给报机票和住宿的。 四人桌上坐了三个人,唯一空出来的位子上放了一只小行李箱。 看着有点儿眼熟。 张简意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把行李箱放到一边,给申时行腾了个位置。 “快吃吧,吃完送你去机场。”张简意看了下手表,又道:“也不用着急,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桌上摆着一只蒸好的帝王蟹,四周围着各种海鲜和刺身拼盘,申时行面前的瓷盘底下压着一张机票。 航班GH9337,到达站:青岛。 “我不想回去。” 申时行看着坐在对面的李助,张张口欲言又止。 “你不要问我。”李助被他盯得紧张起来,“我全都招!这件事是我做的没错,但这是鱼有苏让我做的,申哥您有本 事就朝他发火,你别打我!” 申时行皱了下眉,他有些日子没听过“鱼有苏”这三个字了,现在听见有人提起这个名字,悲伤像是本能地灌满了胸 胆。 沈沉剔着蟹肉,抽空瞟了一眼手机,道:“李助你不用担心,他到时候肯定感谢你帮他订了机票,怎么会打你呢。” “会感谢我吗? ”李助用眼神向张简意求助,“感谢就不用了,帮我把机票钱报了吧,现在圣诞节,机票好几千呢, 我这一个来回都上万了......” 沈沉手指上沾了酱汁,抖着小指刷新了一下微博页面,勾起唇角笑道:“更新了。” 李助好像是松了一口气,转头一脸期待地看向申时行:“申哥,更新了。” 申时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把微博卸了。”张简意摆弄一下自己的手机,然后放在申时行面前,“《影帝和他的小狐狸》,一分钟前刚更新 第218话,还是热乎的。” “是杂志社找的代笔吧。”申时行看起来兴致缺缺,“毕竟是出过书的漫画,商业价值还是很大的。” “嗯.....”张简意拿过手机来点开图片,摸着下巴问沈沉:“这次的小狐狸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啊。” 沈沉会意,装模作样地翻着评论,猜测道:“大概是因为影帝不在吧,小狐狸一个人过圣诞节呢。” “我就直说了吧! ”李助双手合十冲申时行低头:“申哥!你得快点回去,鱼有苏今天出院了,等着你回去过圣诞节 呢!” 鲜虾刺身掉在小碟子里,几滴海鲜酱汁溅到桌子上,泅湿了机票的一角。 申时行茫然不知所措。 “漫画就是有苏画的!不是代笔! ”李助见申时行毫无反应,还以为他是不相信,又道:“我今天刚把他送到家,出 院手续是我亲手办的!” 申时行缓缓放下餐叉,摆正了面前的餐具,抽了一张餐巾纸去擦桌子上的海鲜酱汁。 “小鱼......还活着? ” 半晌,三人只等来一个不太确定的问句,张简意直接沉不住气了,摸过申时行的手机来拨号,“直接打电话确认吧。” 刚嘟嘟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张简意有点尴尬:“你看被挂了,这、这说明这个号码一一” “给我。”申时行夺回手机重新拨号。 这次接通了。 申时行深吸了一 口气,还不等说话,手机里传出两声响亮而清脆的狗吠声。 尽管没有开免提,但四个人都听见了。 “汪呜 _汪!” 其余三人一脸懵逼,只有申时行是狂喜的神色。 “小鱼,你就在旁边是不是? ”申时行按着桌角站了起来,“你、你跟我说句话行不行? ” 一阵狗吠声之后,电话里传来合欢夹杂着怒意的声音。 “这几个月把你惯坏了是不是!我是你编辑不是你老妈子!赶紧洗手吃饭,我还要去赶夜场呢!” “嘘一一你不要讲话。”鱼有苏的声音被压得很低,“凯撒,我教你怎么挂电话,就是这样在小红圈上一按一一” 通话被挂断了。 申时行抬起头来看着李助:“用最简洁的话给我解释一下。” 李助刚想开口,申时行又道:“最好组织一下语言,这关系到你的年终奖。” 李助瘪瘪嘴,“张哥你说句话啊......” 张简意拉起沈沉:“我们去转一圈,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 李助如坐针毡,“一开始是有苏说要恶作剧,后来因为移植后期情况很不理想,每天都在生死线上徘徊,有苏说反 正情况都这样了,也没必要戳破,免得给你不切实际的希望。” 李助抬起眼皮看了申时行一眼,琢磨着申时行的怒气值应该还够自己再解释两句,“申哥,总之现在你只要回去, 一切就都是好好的样子。” “你在酒店的行李我都收起来了。”李助指了指那个小行李箱,“车就等在外边,吃完饭就送你去机场。” 申时行抓起机票就往外跑,又掉头回来拉行李箱,“我的证件呢? ” “老规矩,行李箱外的夹层里。”李助道:“不过时间还早,就算你现在回国也赶不上晚饭时间了。” “我等得了吗!” 申时行头也不回地出了酒店。 云层之下是陌生国度的万家灯火,申时行关机之前把微博下载回来,找到苏妲己沉寂几个月之后首次发出的一条动 态两张长图,线条很简单,稍微上了一点暖黄色,通篇没有一句对白。 跟有苏之前的风格大相径庭。 但申时行已经不会再说什么“找人代笔”之类的蠢话。 九点五十下了飞机,叫了一辆滴滴赶往樱花小区,站在小区门口看过去,3308是关着灯的。 申时行开门的时候手都在抖,钥匙在锁上戳了好几下才插进锁芯里,开门进屋,空气里还能闻到米饭的香味。 屋里虽然没有开灯,但有光从阳台的玻璃门透过来,照在沙发背上,继而在地板上投出一片暗影。 电视柜底下一阵响动,一只毛绒绒的大狗钻了出来,冲着站在玄关的陌生人影低吼。 不过.....这个人的味道好像有点熟悉。 大狗又钻进电视柜底下,叼出一张小毯子,大摇大摆地路过申时行,跳到沙发上趴了下来。 “唔......你太重啦......” 沙发上忽然有人动了一下,声音像说梦话一般含糊不清,细瘦的小腿蹬了一脚,大狗被踹下沙发。 “乖,你去睡自己的窝。” 大狗十分委屈地抽了两下鼻子,不过它的主人正在睡梦中,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只好叼着毯子垂头丧气地路过 申时行,又回到自己的窝里。 申时行在沙发前蹲了下来,阳台上照过来的光恰好被沙发背挡住,鱼有苏躲在小小的阴影里,眉眼依旧。 两条手臂上都是一片青紫,手背上还有残留的针孔,申时行轻轻攥住那细细的手腕,本想在手心里印下一个吻,可 他忍不住眨了下眼,泪比吻先落了下来。 窝在沙发里的鱼有苏忽然抽回手,猛地睁开了眼睛,可身体在瑟缩之前就被人抱进了怀里,耳边是带着哽咽却令人 心安的低语。 “别怕,是我。” 作者有话说 完结 明天更番外,想稍微讲讲将心的事,嗯.....还有两个人去乡下过年,就是去合欢家,也算是有苏的家乡吧,嗯,提前剧透,不宽裕的小可爱可以选择性观看。 第65章 番外 申时行抱臂坐在沙发上,对面站着将心。 茶几上摆着一溜儿小狐狸手办,各种姿势,惟妙惟肖。 鱼有苏在客厅里摆了两个大行李箱,大到足以装进他自己外加一个抱枕。 “这个要带着.....还有自热小火锅,还有伴手礼.....”鱼有苏乱七八糟地往行李箱里丢东西,只是“下意识”地忽略笔 记本和手绘板。 他期望着合欢催稿的时候可以用“啊,手绘板忘带了”来蒙混过关。 合欢因为照顾有苏,攒了大半年的假期留到年底,早早就开车回老家了,腊月二十五的时候打电话过来,说今年家 里要办杀牛宴,问有苏有没有兴趣过来体验一下。 那能没有兴趣吗? 谁还跟吃过不去? 鱼有苏在家里转悠了近一个小时,凯撒在后边跟着,寸步不离。 上厕所也要在开个门缝儿让它盯着,不然就挠门,继而抽泣,然后可怜巴巴地往有苏怀里挤,直到讨得一个抱抱。 申时行和将心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怎么个微妙法呢? 申时行不拿将心当情敌,将心也确实没有这个想法。虽然但是,将心已经在鱼有苏身边刷了一周的存在感了。 “漫画的周边都敲定了,你也该消停消停,我们还要回老家过年呢。”申时行把茶几上的小狐狸一一摆正,个个都冲 着申时行“搔首弄姿”。 将心今天穿了一件假领的浅棕色毛衣,配上鼻梁上的细边金丝眼镜,看上去不太像衣冠禽兽,倒是有点学究气质。 “实不相瞒,我也收到了合欢的邀请,所以我们可以同行。” 申时行眼角一抽,“我不是很懂合欢为什么也邀请你,毕竟你只是设计了一点漫画周边,简单的合作关系而已,应 该没有很深的交情吧。” “实不相瞒,我跟漫影杂志社的前任主编有些交情。” “你编谎话也好歹说得靠谱一点,这关系扯得有点远了吧。” 将心推了一下眼镜,十分淡定地应付申时行的无理刁难,“前任主编是我爸。” 申时行被噎了一下,“奥,那不远,扯得不远.....” “现任主编是我在国外办展时认识的朋友,合欢是由我引荐才做了杂志社的编辑。” 将心爆出的信息让申时行无法反驳。 “这个毯子也要带着。”鱼有苏溜达到沙发前,拿起一条小羊毛毯,半个角被压在申时行屁股底下。 鱼有苏扯了一下,没扯出来,“你起一下。” 申时行偏偏压住毛毯不给他,“你别收拾了,缺东西的话就在当地买。” “你有钱吗? ” 申时行还没答话,鱼有苏一脸愁容:“我听沈沉说,公司把你开了。” 将心咳了一声,蹲下身去逗凯撒,似乎是给足了申时行面子,但天知道申时行现在多想踹他一脚。 “你这个身份,也不好出去找工作。”鱼有苏往沙发上一坐,小腿一盘,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落申时行:“你都没有大 学学历,像销售啊买保险啊之类的事也干不了。” 鱼有苏拧着眉头,看上去愁得不行。 申时行咬牙切齿地攥着拳头:“我先去给沈沉打个电话。” “你就别为难他啦,他知道你被公司开了之后心里很难过,还说以后发达了不会忘记你。” 鱼有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之前生病花了那么多钱,虽然你是挣了不少,可也顶不住坐吃山空啊。你昨天买的 那件大衣,标价两万多。” “那是给你买的。”申时行有点委屈,也没敢说他还订了更高价位的衣服,只是还没送来呢。 “那也不行。”鱼有苏着急了,“你已经养成了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以后要改。” “好,改。”申时行一口答应下来,“你别生气。” “把衣服退了。” “那不行。”申时行说:“听说合欢老家挺冷的,大衣现在穿正合适。” 鱼有苏抿紧了嘴唇:“你就是不改!” “改改改。”申时行抱着有苏,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我觉得凯撒的狗粮也该降一个档次,它吃的狗罐头可贵了 呢。” 凯撒:“? ” “不行!”鱼有苏揪起申时行的耳朵,“你昨天还偷吃凯撒的水果,我都看见了!” 鱼有苏害怕申时行不承认,立马搬出证人来,而证人就在眼前。 “将心也看见了!” “其实.....”将心坐在地毯上抱着大狗,“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要是实在不宽裕,我可以推荐申时行去咱们大学做模 特。” “对啊! ”鱼有苏精神一振,“以前老师总是抱怨,说请个模特站俩小时要好几百呢!” “喂,你玩真的啊? ”申时行哭笑不得,对将心道:“沈沉开个玩笑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闹? ” 将心两手一摊开始装傻,“我就是看小鱼这么担心生计问题,给你出个主意罢了。” 鱼有苏两眼放光,“申哥哥,你要不要去试试。” “不要。” “可是我画漫画挣不了那么多钱。”鱼有苏看上去都快哭了,“幸好房贷早就还完了......” “你想的可真多,我还能让你露宿街头吗? ”申时行捏捏鱼有苏的脸蛋,笑道:“我卡里的钱足够把你舒舒服服地养 到一百岁。” 鱼有苏抽噎了一下,问道:“你有钱? ” “嗯。” “那.....你有多少? ” “数零数到让你眼花。”申时行反问:“足够吗?请问我可以不去大学出卖肉体吗? ” “我想买手绘屏.....”鱼有苏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有点儿小贵。” “亲我一口就给你买。”申时行笑得不怀好意:“现在轮到你出卖肉体了。” 杀牛宴是合欢老家的一项传统。 顾名思义,就是镇上关系相近的人们聚在一起,宰杀一头牛做宴席。因为在农村,牛的作用非同一般,所以杀牛宴 的地位很高。 只比年夜饭低那么一点儿。 申时行和将心轮流开车,中途在路边停了一会,让凯撒下车放风,鱼有苏干脆睡了一路,下车时整个人都是飘的。 鱼有苏对这个小镇还是有点印象的,特别是身处其境的时候,甚至连一向模糊的母亲的印象也略微清晰了些。 他在福利院待得时间其实不长,小时候基本上是混迹在这个小镇上,是个大家都愿意照顾一下的野孩子。 合欢的大伯一家人都去城里过年,空出来的宅子正好让他们住进去。 一大早,有人在外头敲窗户。 鱼有苏爬起来蹭了蹭窗玻璃上的冰花,看清外面的人是合欢,身后还跟着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 “走啦!去钓鱼!”合欢冻得鼻尖通红,一边喊着还一边跺脚,外头零下6度。 鱼有苏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趴在申时行耳边小小声地说:“申哥哥? ” 申时行昨晚跟合欢的老爹拼了点酒,现在睡得毫无反应。 “我出去玩了哦。”鱼有苏小小声。 两个人扛上钓鱼竿,带着一群小孩绕过大院,屋后的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 小孩子丢了几块石头破开冰面,合欢跟鱼有苏下了饵,然后蹲在河边吃烤红薯。 “这个时候不太好钓鱼吧,河里的草鱼都不大,不好吃。” 合欢不以为然,“昨天我表哥在这儿下网,捉到好几条鲫鱼,拿回去给我嫂子炖汤了。” “奥”鱼有苏一脸羡慕,“我也想钓到鲫鱼。” “我看你是想喝汤吧! ”合欢一秒戳穿他。 申时行是被凯撒舔醒的,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一看身边没人,瞬间清醒。 “将心,看见小鱼了吗? ”申时行也没敲门就直接闯进隔壁房间,发现将心还在睡着,一转头看见凯撒扒着门要出 去。 出了院子,倒也不必跟着凯撒,远远地就能听见小孩子在河边打闹的声音。 冬日里天色亮得晚,天幕是藏蓝色,申时行跑到河沿上,正看见合欢跟鱼有苏蹲在河边。 细长的钓鱼竿往上一挑,一条鲫鱼破水而出。 “鱼有苏!你给我回来!” 鱼有苏回头看见申时行,手里的鲫鱼一摆尾,溅了他一脸水。 “申哥哥,我钓到鱼啦!” 鱼有苏想往这边跑,可因为蹲了太久,加上天气冷,双脚几乎麻痹了,身子一歪,被合欢扶了一把,可到手的鱼掉 在河边,扑腾了一下又溜回水里了。 “我的鱼.....”鱼有苏一脸惋惜。 “你不知道外面多少度吗! ”申时行拿着小羊毛毯把鱼有苏裹了个严实,打横抱起来往回走。 让一众小孩看呆了眼。 将心刚挤了牙膏,抬头就看见申时行抱着有苏走进院门,忙迎上去问道:“怎么了?受伤了吗? ” “去合欢家弄点姜汤。”申时行甩下一句话,直接踹开门进了屋。 床上,鱼有苏被裹得严严实实,虽然他感觉到申时行生气了,可心里还是放不下那条到手又跑掉的鱼。 “鲫鱼汤可鲜啦。”鱼有苏故作萌态,想哄哄申时行。 “我差你那一碗鱼汤了吗! ”申时行搓着有苏的手,直到渐渐回暖才给他塞回被子里,“大冬天的在河边蹲那么久, 想感冒是不是!” 合欢敲门进来,送了一碗红糖姜水。 “是我考虑不周了。”合欢道:“只是觉得有苏难得回来一次,小时候我们就在那河边上捉蝌蚪,年纪大的孩子才钓 得到鱼。” 姜水又热又辣,鱼有苏的脸颊泛起了红晕,冲着申时行眨眼放电,“鲫鱼汤可鲜啦。” 申时行叹了 口气,拉着将心出门。 “干嘛去? ”将心问道。 “钓鱼。” 作者有话说 我查重3.6%哈哈哈,旋转撒花雾",天啊我都怀疑今天知网是不是出毛病了哈哈哈,降重降到怀疑人 生,只有在写论文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擅长写小说的人。 第66章 还是番外 “你带我来钓鱼之前可没说过你不会钓鱼。” “废话,我要是会还叫你干嘛? ” “我以为是耍帅什么的,带着兄弟头也不回地出门离去……” “我站在这儿就是个大写的帅,还用耍吗? ” 将心跟申时行在河边蹲了两个小时,期间合欢来看了一次,发现鱼饵少了大半但鱼一条没有。 “两位这是做慈善呢。”合欢踢了一脚空桶,“钓鱼还是喂鱼啊? ” 两个大男人十分受打击。 镇上有户人家初八要嫁闺女,合欢带着鱼有苏去串门,帮忙剪剪窗花,再要两块喜糖吃。 鱼有苏戴着绒线帽,站在河沿上喊:“申时行加油!为了中午的鲫鱼汤!” 喊完了就转身追上合欢,帽子上的线球蹦来跳去,顺着河岸消失不见了。 申时行回过头,发现将心还在盯着那边看。 “咳咳!”申时行伸手在将心面前挥了一下,“你可不要起什么歹心啊。” 将心无奈一笑:“我并不喜欢.....或者说,爱他。” 申时行满脸上写着“小鱼那么可爱全世界的人都该喜欢他”。 “我是说我确实喜欢他,甚至是敬佩他。” 某人不愧是影帝,表情瞬间又变成了“你敢下手我们就是敌人”。 将心坐在河边的青石上,把钓鱼竿插进土里稳住,说道:“我只是羡慕你们,另外还有点嫉妒,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我遇不到。” 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原则,申时行道:“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都是快奔三十的人了,谁心里还没点事? ”将心捡着小石子往河里丢,“我高中时喜欢上一个人,要说起来,他跟有苏挺像,瘦瘦弱弱的,但很有才。” “我们大学的时候在一起了,他想学雕塑,我就陪他一起。后来.....他做了交换生,出国了。” “把你甩了? ” “他刚走的时候还没分手,后来他在国外发展得不错,就.....” “就把你甩了? ” 将心凉凉地瞥了申时行一眼:“你这个情商是怎么追到小鱼的!” 申时行站了起来,捏着石子想打水漂,结果落在冰面上滑出去很远。 “你现在不也挺厉害的么,没想过去找他? ” “想过,但是觉得不值得。”将心道:“其实我也没怨过他,那时候甚至还觉得,可能事业和前途的确更重要一点, 如果我拖了他的后腿,被甩掉也正常。” 申时行明白将心为什么羡慕了。 因为自己和有苏都是爱情至上的人,将心也是,但将心喜欢的那个人,不是。 “我一开始只是单纯地喜欢有苏的漫画,后来出了那一摊子烂事,我才知道原来也有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更何况那个时候你对他避而不见,舆论压力几乎将他压垮,他居然还能撑着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好像他真的不 是似的。” 申时行手里还捏着石子,身形有些僵硬。 远山一片荒芜,冰面下河水涌动,申时行忽然说:“我是不是挺不是人的。” “影帝也会自我反省了? ”将心半是玩笑半是嘲讽,“你能有这个觉悟,就比很多人要好了。” 鱼线上的浮标骤然下坠,可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河边玩闹的小孩指着水边大喊:“上钩啦上钩啦!” 一阵手忙脚乱后,申时行捉到了人生中第一条野生鲫鱼。 小孩巴掌那么大,估计连只猫也喂不饱。 将心问旁边看热闹的小孩:“你们镇上有没有水产店? ” “有。”—个小孩说。 将心还没来得及高兴,另一个小孩又抢道:“但是过年关门了。” “啧。”将心指着桶里的小鱼问:“怎么办,现在都快十一点了。” “我现在订生鲜快递还来得及吗? ”申时行摸出了手机。 鱼汤喝不上了,蹄花汤来抚慰鱼有苏失望的心灵。 午饭之后跟合欢坐在炕上玩大富翁,暖气烧得烫烫的,窗户上蒙了一层雾。 玩着玩着鱼有苏就困了,大富翁没有斗地主有意思。 可能是大病之后的后遗症吧,鱼有苏总是很反感这股子困劲儿,很像当初在净化仓里的日子,因为药物的作用,几 乎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可又不是完全无知无觉的昏迷,该忍的痛一丝一毫也躲不过。 他就撑着不睡,轮到他丢骰子,总也看不清那个点数,好像随口问了一句,但也没听清回答。 再往后,就没意识了。 申时行接住了往后仰倒的鱼有苏,小心地把人放平,对合欢道:“不玩了,让他睡一会儿。” 合欢一边收拾卡牌一边道:“现在让他睡,晚上岂不是睡不着了? ” “他.....”申时行犹豫道:“最近一直嗜睡,清醒的时间不多。来了这边有些新鲜,但现在那股劲儿过去了,就又是 老样子。” “你也不要太担心,复查结果很好,医生也说恢复得不错,可能就是心理上还缓不过来。” 合欢带着将心去家里帮忙杀牛,申时行往炉里添了两块炭火,坐在炕上搭扑克牌。 他最多能搭三层,再往上就会塌掉,可申情能搭五层。申情说他心不稳,心不稳手就会抖,牌就会塌。 他今天搭了四层,要搭第五层的时候,有苏蜷了一下腿,牌塌了。 屋外飘了一场小雪,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雪停之后院子里喧闹起来,鱼有苏也醒了。 “我又睡着了? ” 他坐起来揉了揉眼,“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睡下的。” 申时行靠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最近.....很累吗?要不漫画就先停一停吧,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待几个月,等 春天再回来。” “暖和的地方?”鱼有苏捏着申时行的手指,“泰国?新加坡? ” “都行,你定。” 合欢推门而入,看了一眼就背过身去遮着眼睛,“哎呀呀,还腻歪呢。” 鱼有苏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忙穿上外套下床,“你都不敲门,真不礼貌。” “啊哈,不礼貌是吧,可我是来叫某俩人去吃肉的。”合欢说着就要走,“那算了,我不叫了。” 鱼有苏喊了两声合欢姐讨好,跟着她出了屋门。 院里露天架起一口大锅,锅里滚着沸水,几个男人围着合欢她二伯,观摩剔骨刀法,几个妇女则忙着洗菜,厨房里 跑出来几个小孩,一人手里拿着一块刚炸好的耦盒。 合欢父亲三兄弟,全牛宴不是每年都办,但每次都是大伯掌刀,可今年大伯不在,二伯赶鸭子上架,还跟大伯开着 视频电话求远程指导。 申时行看了一圈儿,没找到将心。 再仔细看一圈,啊,找到了,将心坐在妇女堆里,手上择着一把韭菜,正谈笑风生。 画面看上去有些不和谐。 合欢妈妈算是主家,正在厨房张罗,刚把小孩子哄出去,申时行和鱼有苏就进来了。 农家的厨房根本没有抽油烟机,烟火气重,鱼有苏一进门就咳个不停,最后被申时行推了出去,让他去找将心。 申时行在一边给合欢妈妈打下手。 “合欢说是全牛宴,为什么也准备了鸡和鱼? ”申时行手起刀落,剁下了鱼头。 “咱也没那么多讲究,就弄得丰盛一点,大家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欢欢喜欢吃鱼,所以每次都做。” 合欢妈妈指着案板上的鲤鱼头,说道:“鲤鱼头里有一块小骨头,拿红绳串起来,辟邪壮胆,保长命百岁,咱们村里的小孩子都戴过。” 申时行盯着青黑色的鱼头,没说话。 合欢妈妈笑着摆手:“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个,就是迷信,求个心安啦。” 红烧牛尾、番茄牛脯、烤肋排天色渐暗,院外响起零星的爆竹声,院内摆了四桌酒席,各自落座。 女人陪着小孩子坐了两桌,喝酒的男人坐一桌,合欢还有同辈的年轻人陪着有苏他们坐了一桌,喝下一碗飘着芹菜 叶的牛肉汤,暖流涌向四肢百骸,驱散冬日的严寒。 这天是腊月二十八,鱼有苏算是荣归故里,自己成了漫画家还出了书,找了个男朋友又高又帅还是个大明星。 尽管大家不是很能理解鱼有苏找男朋友这件事。 他们只是感慨,真好啊,那个没人要的小孩现在有人爱了。 鱼有苏还是困得早,饭吃到一半,嘴里还说着想再吃一块小排,转眼就歪在申时行肩上睡了过去。 申时行把他抱进屋里安顿好,又出来跟将心一起敬了一圈酒,自酿的高粱酒度数很高,将心比申时行酒量好,酒宴 散了之后还能自己摸进房间躺好。 申时行就比不上了,送人出门的时候已经走不了直线了。 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摸到合欢家去了,半夜带着凯撒敲门,跟合欢比划着,“我要.....这么一段绳子,红 绳。” “神经。”合欢骂了一句,回屋里截了一段红绳丢给他,“回去睡觉!” “我还要针。”申时行倚着大门勉强站住。 合欢妈妈还以为他要干点针线活,想让他进屋帮他缝好,结果申时行磨蹭了半天,亮出手心里的一块小骨头。 指甲盖大小,不怎么方正的菱形,是鲤鱼头中间的那块鱼骨。 合欢妈妈哭笑不得。 是凯撒把申时行带了回去,只是进门的时候绊了一跤,摔了个灰头土脸。 喝多了,也不觉得痛,爬起来的时候还特别乖地拍干净身上的土,进屋之后上了炕,悄悄挪到鱼有苏身边,握住他 的手腕拉到被子外面。 鱼有苏睡得熟,对这一切无知无觉。 红绳穿着白色的鱼骨,在细细的手腕上绕一圈,最后打个死结。 “辟邪壮胆,保长命百岁。” “我只迷信这一次。” 作者有话说 完结 这本的总结就不往外发了所以这是最后一章这本书入V之后有20个人在看 特别惶恐,特别感谢你们 【长评】留下你觉得本文最大的【败笔】,抽送两个十块现金(截止到周日晚12点) 【温柔戏精影帝攻X病弱人妻画家受】-攻:一个整天吵着要熄影退圈的影帝,天天在拥有八千多万粉丝的微博上发土味情话并高调@小梵高。-受:一个拼命用马甲号“小梵高”来掩护自己大号“苏妲己”的画手,因为大号上要发他以影帝为原型画的条漫。——影帝攻某天意外发现了@苏妲己的微博影帝:这些漫画是对我的侮辱!这个画手侵犯我名誉权!公司的公关部门是吃屎的吗?!给我搞他!——某影帝小透明粉丝恰好也是画手的死忠粉,于是私信影帝:@小梵高苏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