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出望外的傍晚》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喜出望外的傍晚 作者: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文案: 一个兄弟变老婆的故事。 总结一句话就是,十年老友,终成眷属。 俩二十岁出头三十岁不到的“中年”男子的恋爱日常。 全文只有一条主线,就是贾怡什么时候表白,用什么话来表白? 贾怡,一个自上大学之后就无痛当爹的年轻老父亲,一朵眼角有褶子的清新交际花; 第二性别为A,信息素是空气,常被当作人体净化器来使;前期信息素是烧烤 老父亲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爹系男友,有苦自己扛,报喜不报忧,大小事包办爱操心。 路仁,一只人形巨猫,比猫咪还猫的一人类,除了不会喵喵叫; 社恐家里蹲,傲娇小天使,二次元大龄少年; 第二性别为A,信息素是奶茶,甜到腻死人; 猫系男友,撒娇好手(虽然本人无意识),可捉笔写文也可捉刀砍排骨,居家型选手。 大概就是俩熟的不能再熟的直男忽然有天捅破窗户纸,甜甜腻腻谈恋爱的故事。 至于本文的主线为何是表白,这俩完蛋玩意儿闹的,关我啥事? ———————————————————— 是《糖果与蛀牙》的前传故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仁,贾怡 ┃ 配角:何源,夏祈,洛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十年老友,终成眷属。 立意:关于我理想中的爱情吧。 ================== ☆、养只猫吧 结束了长达两个月的闭关后,路仁总算刮了胡子洗了头,换了身正常衣服出门溜达了。 天气开始转凉,路仁穿着夏天的短袖,走在初秋的风里,不免打了个哆嗦。 外面的世界果然不可久留,路仁快步冲进离家最近的超市,想买包零食买个菜就回。 他心念着某品牌的鱿鱼丝许久,但这两个月贾怡没一次买对过牌子。 贾怡是他同租室友,和他有近十年的交情。 毕竟大学也是同班同学同宿舍,好得不能再好,铁得不能再铁。 当初大学毕业,俩都是穷光蛋,就干脆一合计,同租得了。 这些年虽然有那么点儿小摩擦,例如鱿鱼丝买错牌子;但日子过得还算顺当,互相迁就嘛。这不,路仁一个常年不见天日的家里蹲还是会被某人硬性要求,适当出门买菜什么(两个月出门一趟,也算是适当出门嘛,没有沉迷出门)。 他挑了两三个西红柿,家里还有鸡蛋,晚上就做个西红柿鸡蛋面, 付款完毕,路仁拎着一布袋子西红柿鱿鱼丝,悠哉游哉往家走(没买超市的塑料袋,一是为了保护环境二是为了省那两毛钱)。 他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过了下午四点,这会儿回去,能看见小区广场被斜阳舒舒服服地照着,穿着靓丽的大妈们载歌载舞。 路仁站原地看了会儿,刚跟着音乐哼了两句,就感觉侧颈一凉,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身旁的花坛也适时发出些动静,路仁按下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难道自己被什么神秘组织跟踪,趁他走到某个死胡同就把他抹脖子,而后偷走他充满百万脑洞的大脑以作研究? 虽然为了人类的进步,他可以献出大脑做出牺牲,但他还有锅西红柿鸡蛋面没煮,要贾怡下班回来见又没晚饭吃,可不得削死他。 哦,不对,那时候他已经死了,毕竟大脑献出去了嘛。 而此时,花坛边的声响又大了些,仿佛什么东西从灌木丛里轻悄悄地钻出来......“喵”了一声。 这可不就是只猫吗? 放飞自我的路仁与那通体白色背上带点儿黄毛的小奶猫大眼瞪小眼。 不得不说这猫眼睛好看,一只天蓝一只琥珀,圆溜溜的。 路仁弯腰盯了小猫好一会儿,小猫也不怕他,就蹲坐在花坛边缘,细细地舔爪子。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路仁伸出自个儿骨节分明的大爪子,屏息凝神地搁到小猫头上。小猫不躲,乖顺地蹭了蹭他手心。 宅男A的心一下便被这只小巧的奶猫俘获了,这会儿叮当乱撞,差点跳出胸膛,原地飞升。 小猫身上脏脏的,也没带项圈什么的,应该是只流浪猫。 “愿意跟我回家吗,喵?”路仁缓缓半蹲下来,与小猫齐高,黑色细框眼镜后的小眼睛努力睁大,看起来万分真诚。 “喵。”小猫眯着眼舔了舔爪子,放在人类伸出来的大爪子上。 贾怡踩着夜色推开家门,鞋没换公文包没放,便被满屋的奶茶味冲得齁嗓子。 他和路仁一同租的是间一居室,所以从玄关一眼就看到了床头的小灯开着,一只大猫歪躺在地毯上,肉乎乎的肚子上放了个什么东西。 “你易感期来了?”贾怡思来想去,还是把门关上,踢了鞋扔下包,几步踩跪到地毯上,这才借光看见大猫肚皮上窝着一只白毛小猫,“哟呵,竟然有猫能跟你和平相处?” 大猫路仁呼噜了声,撑着地毯坐起来,一手抱好猫,一手扯了扯衣服,“你路哥这么有魅力,哪有猫会不喜欢?是吧,番茄。”说着作势要亲小猫脑门一口,被贾怡拦下来。 “这猫哪来的啊,说亲就亲,有病菌咋办?”贾怡跟个操心的老妈子似的,生怕儿子病从口入。 “虽然是在外边捡到的,但我给它洗了澡,这会儿比你还干净。”路仁不服气道,顺带撸着小猫头顶的毛。 床头灯是暖黄的色调,衬出路仁细腻的瓷白色皮肤和他指间小猫光滑的皮毛。 贾怡特意凑近看了看,“你刮胡子了?” “不然呢?我今天出门了啊。”路仁被气笑了,“边儿去,别碍着我抱我们家番茄。” “我晚饭呢,路大厨?不带报私仇还克扣伙食的啊!”贾怡伸手捏了两把大厨的圆脸,听他猫似的哼哼,而后百般不情愿地把猫塞进贾怡怀里,一边塞一边嘟囔: “番茄,如果不是他给的钱太多了,我是不会屈服的。” “话说,你咋给猫起这名?”贾怡捏捏小猫的肉垫,抬眼问着往厨房去的路仁。 “我乐意。”路仁头也不回。 空气中的奶茶味已然超标,贾怡被熏得头晕眼花,却看怀里的小猫精神得很。 猫是闻不到人类信息素的,所以这屋里受折磨的只有自己。 贾怡跟猫打好商量,放它到地毯上自己玩儿,起身奔去窗边,将窗户猛然拉开。 夜风徐徐进来,贾怡犹如溺水的人忽然从水里冒出了头,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后,才缓缓倚墙瘫坐在地上。 番茄踩着猫步优雅走来,人类毫无形象地冲它一笑,竟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泪花:“得救了。” 其实路仁并不讨猫咪这类小精灵的喜欢,贾怡想起大学的时候,每次他们去喂校园里的流浪猫,路仁都要站得远远的。 刚开始路仁也有尝试过抓把猫粮,细声细气地哄猫咪过来吃,结果被猫一爪子打泼猫粮,手心被划出血道道。他不尝试喂了,就站一边看着,偶尔见猫放松下来,也学着贾怡的样子去摸人家脑袋,结果一下都没摸着,猫很灵活地躲开了。 被猫嫌弃了四年的路仁,一根猫毛都没摸着就毕业了;毕业之后又为着生计,把自己关在二十来平的小屋子里,整夜整夜肝文码字,也没时间出门邂逅流浪猫。 没想到只是缘分没到,缘分到了小精灵自动投怀送抱。 贾怡低头蹭了蹭怀里猫咪的额头,轻声说:“谢谢你喜欢路仁那家伙。” “我看了今天的日期,也不是你易感期啊,怎么信息素失控了?”贾怡先吸溜一大口番茄鸡蛋面,口齿不清地问坐餐桌对面逗猫玩儿的路仁。 “没失控吧,我闻着还挺正常。”路仁把猫举起又放下,玩儿得不亦乐乎,看也不看贾怡。 贾怡被番茄酸得牙疼,“你自己当然闻着正常,我都快要被呛死了。待会儿洗完澡给我咬一口,这么熏着我今晚不用睡了。” “我拒绝。”路仁放下猫,脸色立马晴转阴,“你跟条狗似的,下嘴从来没个数。” “你每次咬我也狠啊,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可以选择抑制剂。” “但家里没有,所以你也别想打抑制剂,给我咬口,你好我也好。” 路仁不说话。 “我保证不把你咬疼了,总行吧?”贾怡放缓了声音,哄着大猫。 “这叫个什么事儿嘛。”路仁嘟囔了句,抱着猫起身又到地毯上窝着了。 “也没多大个事儿,你别想得那么严重。”贾怡放了筷子,冲他那边喊。 “贾怡你还吃不吃面了?”路仁一句话把人堵死。 “吃,吃!”贾怡只好顺着室友的意思来,食不言,食不言。 贾怡颇为熟练地拨开路仁脑后带着水珠的头发,找到他颈上暗红色的腺体,暗自思忖了下力度,怼腺体释放信息素的小口不轻不重地咬下。 路仁抓着贾怡后背的衣料,与那歇在床头柜上的番茄大眼瞪小眼,在贾怡咬下去后,用气音骂了句:“操。” 表情颇为狰狞,把猫儿都吓跑了。 “好好的,别骂人啊。”贾怡办完事儿,感觉呼吸通畅了许多,不自觉调笑着怀里的老朋友。 路仁没好气地把人推开,“你看看咱俩这打扮,还咬腺体,番茄都被吓跑了。” 贾怡闻言笑得很是坦荡磊落:“咱俩谁跟谁啊,你别在我这儿害羞,也别跟我客气,要咬腺体随叫随到。” 路仁向他丢下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下床去找猫了,“下次你易感期,我是不会咬你的,你要么去买抑制剂要么等着疼死。” 贾怡在床上摆了大字:“你我十年同学挚友情不能用拿抑制剂来衡量!” “我倒觉得你那什么同学挚友情要能换成钱,也买不了多少抑制剂。”路仁冷声道,把猫抱到临时搭好了的猫窝里,亲了亲它毛茸茸的额头,柔声说:“晚安。” 而再回看床上的光景,贾怡瘫成个“大”字正打着小呼,身上就一件肥大的白色衬衣和一条四角花裤衩,衬衣的扣子一颗都没扣,袒/胸/露/乳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 再看看自己这身,长得及大腿根的棉质白T恤,只搭一条纯黑三角裤,好像也没比他好多少。 路仁认命地叹了气,踢掉拖鞋蹬上床,一手推着睡死过去的一米八二的大长条,一手慢慢扯出被他压实了的被子。 之前很少被他推搡醒的贾怡这回却迷迷瞪瞪地睁了眼,还很配合地挪了位置,让路仁顺利把被子扯出来。 “盖好了。”但路仁心里那个坎儿没过,说话恶声恶气的。 贾怡软乎乎地应着:“哦。” 两人钻进一个被窝里,路仁抬手关了床头灯,贾怡顺势就把他拉进了怀里。 “讲讲你怎么捡到番茄的呗,当睡前故事。”贾怡凑他耳边,梦呓一般说。 “你都要睡着了还要什么睡前故事?”路仁没好气地嘟囔了句,嗅着他们身上相同沐浴露的味道和自己身上隐隐约约的奶茶味,还是轻声把他从出门倒捡猫的过程徐徐道来,没有漏掉那个对被不明组织跟踪的幻想。 “一听就是老中二病了。”贾怡低声笑。 “中二才不是病!”路仁再次强调。 “是对这个世界保持的永久童心。”贾怡顺着他的口风说,“我都会背了,路大作家。” “我忘了问,”路仁忽然想起来,“你同意养番茄么?” “你都把猫抱回来了,我不同意有用么?”贾怡反问。 “我还是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路仁嘴角勾了笑,还好在黑暗里,贾怡看不着。 “我当然同意养咯,你也知道我挺喜欢猫的。但我没空去给番茄打疫苗□□,所以到时候就多麻烦你了。”贾怡轻声说。 “跟挚友客气什么,包我身上。”路仁语气欢快道。 贾怡轻笑一下:“那晚安。” “晚安。”路仁也柔声回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吧~~ 我确定以及肯定,这是个甜文~ ☆、咱俩谁是爹 “当然是我咯!我捡番茄回来的,而且我陪它的时间最多!”路仁抱着猫,理所应当道。 “那你是它爹,我是它什么?”贾怡有心逗大猫,小猫嗷嗷叫,他也跟着“喵”了声,“看番茄多喜欢我。” “你顶多算它叔叔,或者伯伯?你比我年纪大,你是伯伯。”路仁想了想,很严谨道。 “伯伯太生分了,你是它爹,那我是它爸。”贾怡伸了食指,摁一摁小猫眉心,又往下挠了挠它的下巴。 路仁歪头看着,神情温柔,嘴上还不忘嘟囔着:“我是它爹,你是它爸,那咱俩啥关系?” “咱俩关系好呗。”贾怡顺口说道,抬眸瞥见大猫的小眼睛里转瞬即逝的异样情愫,心下一跳,化成苦笑露了出来,“那啥,你......” “咱俩关系好不了,你易感期别想被我咬。”得,还押上韵了,路仁磨了磨后槽牙,压制了自己不明所以的心情,抱着猫从地毯上起来,往窗边自己的工作台走去。 “那我叫你爹,你肯赏我一口么?”贾怡心说坏事了,忙给大猫顺毛。 “我没意见,我怕你爸有意见。”路仁冷哼,把番茄放桌台上,而后打开电脑。 “我爸会理解我的。”贾怡一本正经道,“他知道我这些年为生活所迫。” “你可以出去了,出去感受生活。” “今天是周末,按照惯例,应该在家感受生活。” “......” 大猫又不说话了,电脑屏幕亮起文档的白光,贾怡忙起身,从背后把大猫揽住,“生气了?” “你别招我。”路仁吸了吸鼻子,“我一本书完结了,下一本还没灵感呢,编辑又催,烦。” “你别为难自个儿,慢慢来。”贾怡知道大猫不是为码字的事情发愁,大猫的编辑是个好人,向来不催稿。 他当然知道大猫是为什么一点就着,以前他们经常开爸爸父亲爹的玩笑,或者其他尺度更大的玩笑,但大猫一直乐呵呵的,不气不恼。 有什么东西和以往不一样了吧,但还是要再等等,这事儿不能着急。 贾怡呼噜了一把路仁柔软的头发,“你好好想,我抱番茄去另一边玩儿,不打扰你想文。” “组长,为啥你每个月这两天信息素的味道都会变?” 茶水间里,贾怡正抿了一口咖啡醒神,组里那小年轻就愣头愣脑地问了那么一句,咖啡卡在嗓子里,苦得要命。 贾怡堪堪咽下后,露出一个迷惑的微笑:“哈?” 小年轻抱着自己的白瓷杯,圆镜片闪烁着求知的光芒:“每个月只有这两天,你身上会有奶茶味,其他时候什么味道都没有。” “这个嘛......”贾怡心虚地摸了摸自己后颈,总不能说这两天自己易感期请老友咬自己两口作为抑制,结果就混了老友的信息素吧。 “我懂,我懂!”小年轻的求知光芒变成了恍然大悟的光芒,“嫂子是个奶茶味的O吧!” 幸好自己曾经端了好几年的盘子,贾怡手上咖啡稳稳当当,没一口气交代在小年轻浅色的格子衫上。 “小钱啊,你代码敲完了吗?”贾怡神情和善,语重心长地问。 小钱闻言,一口饮尽白瓷杯里的咖啡,撒腿溜回座位,“马上就好,给我十分钟,组长!” 贾怡得以安安稳稳地把咖啡喝完,看着办公室落地窗外的摩天大楼,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还得再等等。 贾怡是个体质特殊的A,在AA心情低落阴郁的易感期里,他心理没半点问题,就是生理上痛不欲生。 十五岁分化后,他就开始每月备着抑制剂,易感期那两天早晚都得来一下。 但问题在于,抑制剂这东西它不便宜,一盒四百块钱,里边四支,即一支一百块钱。 肉疼,不是易感期造成的肉疼,而是因为亮晶晶像那银河满天星的抑制剂。 他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哪顶得住每月一盒抑制剂呢?但他易感期也不能像别人那样调节情绪就好了,是实打实真TM疼起来要命。 于是他从十五岁开始就省吃俭用,不想给他普通的家庭雪上加霜(贾父:倒不至于,家里还没揭不开锅),每月省着生活费买抑制剂。 大学前的那个暑假他也在家琢磨了一套兼职攻略,打算大学期间勤工俭学,兼职赚钱买抑制剂。 结果没想到大学第一个易感期到来,他还没来得及指挥新认识的室友翻出他包里的抑制剂,室友便舔了舔嘴角的哈喇子,蹬上他晃晃悠悠的小床,把他整个人翻了个面,拨开他后脖颈遮住腺体的乱发,怼那暗红色的小口就咬。 然后奇迹发生,他腰不疼腿不痛,能立马下床立定跳两米远,趴下做百来个俯卧撑还不带喘气。 当代男A大学生进入贤者时间,飘飘乎如仙人矣。 恍惚之间他想起少时插科打诨的生理课堂,老师敲黑板划重点道:“小兔崽子你们给我记住!如果A的易感期过于严重,例如心理的抑郁不能自己调节,或者极少数生理疼痛的,只能去正规药店买A的抑制剂注射。或者你们以后如果有O性别的伴侣,TA的信息素可以对你们起到抚慰作用。安静!不是上/床抚慰!你们小小年纪能不能思想干净点儿!是咬腺体,咬腺体......记住了给我!” 当时老师差点儿背过气去,也正因如此,贾怡记住了关键知识点。 不过,自个儿这室友可是货真价实的A啊,难道是O装A,混进A的宿舍了?但他们这大学好歹是全国TOP5,不至于第二性别检测都会出差错。 贾怡刚晃了会儿神,目测有两百斤重的室友便把他一把抡了起来,“你没事儿吧?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忍住......你,你要去医院吗?” 语无伦次,楚楚可怜,信息素还是人畜无害的奶茶味,忽略那不可忽视的两百斤体重,确实是只被吓坏了的小可怜。 不,大猫咪。 贾怡缓过劲儿来,抬手捏了捏大猫的双下巴,又郑重地一拍他肩,“我好得很,哥们儿,咱商量个事!” 大猫没戴眼镜,小眼睛跟缝似的眯着:“嗯?” 他们三两句话达成交易,即在贾怡易感期那两天,大猫早中晚各咬他腺体一次,这一学期得省下来多少钱啊。 贾怡心里的小算盘啪啪直响,不过他还是保持了点儿理智问大猫:“你咋忽然想着上来咬我一口?” 大猫又一次深吸一口气,“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烧烤味有多馋人。” 路仁是烧烤的骨灰级爱好者,但刚上大学那会儿,他立志减肥,第一步就是戒掉烧烤。 贾怡易感期那两天,路仁正好因为多日没摄入烧烤而头晕眼花,烧烤味信息素充盈了十来平的宿舍,诱使路仁走上犯罪(不是)的道路。 大学那会儿贾怡的信息素还是烧烤味,但从他二次分化后,烧烤味荡然无存,如今只是平淡寡然的空气味。 虽说空气没什么不好,人都是靠空气活着的,但他路仁是靠烧烤活着。 路仁的减肥大业没超过两个月,他便故态复萌去夜市摊子上大吃特吃一顿,贾怡把他捞回宿舍的,因为吃太饱他有点走不动。 “小路,我这就要说说你了,你得相信,这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坚持......”贾怡那时候特别老干部,说起话来是一套接一套的心灵鸡汤。 路仁那时候脾气也好,毕竟体型摆在那儿,听他逼逼赖赖半个小时,只点头称是外加哦嗯啊,乖巧得如同听老父亲淳淳教导的儿子。 往事不堪回首也。二十八岁的路仁面对空白的文档闪动的光标,期待着十八岁的路仁给他一点灵感,结果被番茄“喵”了一嗓子,唤回了现实。 他懒懒散散地抬手摸上猫咪的后脖颈,觉得还是现在的日子好,有猫自动给撸,大学的时候连根猫毛都摸不着。 哪怕贾怡二次分化后他闻不到心心念念的烧烤味,但他现在又不用减肥,烧烤想吃多少吃多少。 所以还是现在好,路仁眯着眼看着番茄打哈欠,笑道:“喵~” 唯一不好的是,电脑文档仍旧空白着,空白着,没有一个字儿蹦上去。 没想到当初那个口头的约定竟然延续了十年,贾怡抹了把脸,等着电脑把他需要的最后一个数据运算出来。 落地窗外华灯初上,他瞥了眼电脑旁边的小闹钟,七点半。 又加班了一个半小时,上司不给他再加点儿月薪可真就说不过去了。 本来当初他就不太愿意被调来科研组,伺候上司那只笑面虎可比管理眼下这群狼崽子容易多了。 可上司笑里藏刀说,让他来锻炼锻炼,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但上司您当初招我来只是做秘书的,没说又来管人又来写代码。 贾怡,A大计算机系毕业,辅修金融,并在工作三年后拿到A大金融系的硕士学位。 虽说他算是计算机专业出身,但经了几年社会的毒打后,很久没摸代码了。为了让这群狼崽子心服口服,他一个老人家还挑灯翻专业书,重新找手感。 还好没把大学四年的东西全还给专业老师,毕竟自己还算那年的优秀毕业生呢。 一点点不张狂的小骄傲请允许他有一下。 “我弄完了,组长,明天见!”小狼崽子一号交卷走人,贾怡靠在转椅上冲人点点头。 “明天见,组长——”小狼崽子二号走人。 “组长再见。”小狼崽子三号高冷告别。 “明天见啦,组长!”小狼崽子四号蹦出办公室。 “明天见,组长,你也别加班太久,嫂子在家一定会很担心的!”小狼崽子五号,即多话且缺心眼儿的小钱同学贴心地说道。 “要滚快滚。”贾怡保持着组长高冷且不失威严的态度,和蔼说道。 组里一共十二个小狼崽子,现在走了一半。 贾怡的数据算了出来,他保存后把电脑关机,捞了手机看,顺便等等这剩下的几个崽子。 倒不是说组长有多么贴心善良,只是年轻人做事毛毛躁躁,自己提前走了,第二天来又会被保洁阿姨唠叨说,他们组办公室又没关灯锁门等等等等。 公司迟早得败在这群不知节俭的小崽子手上。 贾怡刷着朋友圈,长太息也。 “我的灵感小鸟一去不回来。” 配图:一只打哈欠的小番茄。 贾怡看着被他备注为“A大猫”的路仁两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笑出了声。 他在评论区敲下一行字:“你的青春小鸟也一去不回来了。” 路仁回得很快:“操,你下班没?” “别说脏话。”贾怡老父亲在线耐心纠正,环顾了下还在埋头苦干的狼崽子们,“还有一会儿,估计九点以后到家。你也不用给我留饭了,我点外卖。” “那你今天点烧烤,老几样。”路仁回。 “行。”贾怡无奈摇头,“没灵感就歇会儿,别累着自己。” “我已经在床上躺着逗猫了。”路仁回道,“你路上小心。” “好。”贾怡笑了,他调到外卖的界面,找到他和路仁常去的那家,点了二十串羊肉、十串脆骨和十五串五花肉,两盘烤茄子和两瓶桂花酒,再加上一份腊肠炒饭。 多油多盐,都快到三十了还跟十几岁小孩一样重口。 贾怡点了下单,商家反馈说一个小时后送到他指定的地点。 正好那个点儿他到家。 放了手机还有点儿恍惚,估计是上一天班累的,外加被这群小崽子气的。 十年了啊,谁能想到呢。 贾怡下意识摸了摸后脖颈,这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一盒抑制剂,总共十年的量,而且近两年抑制剂还涨价了......不得不说,大猫还真给他省了不少钱。 贾怡忽然觉得自己未来的房子得有路仁的一半。 不,也不能说是忽然。 贾怡拿钥匙拧开家门,迎面是一股浓郁的烧烤味。 路仁探身过来:“回来了?” 贾怡反手带上门,“回来了。” 是本来,他未来的房子就有路仁的一半。 你再等等,我在想该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放一下吧,这篇是完结了的,请放心入坑。 ☆、输家洗一个月碗 路仁作为一常年家里蹲,习惯性地把做饭洗碗一条龙承包。 但这个月他一点灵感没找着,心情莫名其妙暴躁,主要表现在贾怡一说话就着,有时候都不知道火星儿在哪儿,他就劈里啪啦炸得比爆竹厉害。 幸好有番茄在跟前陪着,否则贾怡分分钟有被赶出家门睡大马路的危险。 所以有天路仁忽然表示,他不会洗碗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洗。 贾怡一口番茄鸡蛋面没咽下,含含糊糊说:“那咱买个洗碗机......” 话音未落,路仁手里那海碗咔地一下,裂两半了。 贾怡赶紧放了筷子起身看人被划到没,大猫却快步走窗边工作台前坐着,小猫冲贾怡“喵”了声,便也跟着大猫去了。 留贾怡看着两瓣碗的碎片默然无语。 路仁这是把近十年易感期未发作的小情绪都积攒在这个月了吗? 贾怡重新拿了筷子,老老实实吃面,把汤汁都扫干净后,他望着窗边路仁的背影,说:“那我洗碗,你别生气了。” 他把路仁那个碗的碎片收拾了,又把自己的碗筷洗干净,放回碗柜。 回头,路仁抱着番茄站他背后,“我没生气。” 贾怡愣了愣,继而一笑:“我知道。” “我也......”路仁飞快地眨了几下眼,似乎在掩饰某种情绪,“我也不太清楚最近是怎么了,但你放心,我很快会自己想通调整过来的。” “我放一百个心呢,我多了解你。”贾怡擦净手,捏了捏他下巴,“想不通就和我说说,咱俩一起想。” 路仁单手推开他:“不过碗还是得你洗,一个月。” “行。”贾怡也不恼。 路仁把自己神经质的行为归结成灵感枯竭的并发症。 但说老实话,他一向脾气不错,就连易感期会附带的情绪低落都能自己调整过来。 这么说来,贾怡倒占了自己蛮多便宜,他可是易感期完全不需要抑制剂的人;可贾怡每次都嫌自己奶茶味太重,各种软磨硬泡要咬他一口;自己不光得接受,还得负责在贾怡易感期的时候给他当免费抑制剂。 操,亏大了。 好吧,不能说脏话。 草,亏大了。 路仁躺床上越想越亏,一个鲤鱼打挺想坐起来,结果发现自个儿被贾怡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而他们还是那副半裸未裸的打扮,路仁身上的长款T恤是贾怡的旧衣服,贾怡身上的肥大衬衫是路仁减肥成功前的衣服。 他俩一直拿对方不能穿的旧衣服当睡衣穿,一是都偏宽松穿着舒服,二是俩都一致不想多花钱在睡衣上。 就这么穿着对方衣服,被对方抱在怀里睡了六年,从大学毕业后。 好像还蛮不像话的,毕竟这期间他们可是顶着最好朋友的名头,而不是彼此的男朋友。 其实自己吧,也不介意跟个A过一辈子,除了做/爱困难些,不能有小孩外,也没其他不好。 而且他俩还一起住了那么久,处下来也没多少不愉快,像这次吵架刚起个头就彼此让步给过去了,简直跟传统意义上的模范夫妻没两样。 可好像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要他俩能成早成了,还用等到现在? 十年,一个人的人生里没几个十年的。 但又正因如此,宝贵的这个十年里,贾怡恰恰占了全部。 路仁把自己又绕进死胡同里了,贾怡的呼吸声绕在耳边,让路仁更加的不爽起来。 凭什么只他辗转反侧?不,他是连辗转的资格都没有,贾怡抱得太紧,挣不开。 草。 路仁抱着贾怡胳膊打算一口咬下去,但又想到他明天有工作,默默地收了嘴。 卑微如他也。 “你要是给我个信号,我也不至于这么难受了。”末了,路仁轻声说,贾怡睡得沉,肯定听不见。 好在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打算挑个他和贾怡都不忙的时候说一说这事儿。 也不是逼着贾怡给他个答复,只是让双方都有个底。 这天那群狼崽子没给他捅娄子,贾怡悠哉游哉地准时打卡下班,挤地铁都挤得万分愉快。 出了地铁站,抬眼满天烧着红霞。 贾怡找了个好的角度,咔咔拍了两张照片给那家里蹲发去。 “晚霞,好看不?”他问。 却看到路仁回复道:“你出地铁站了?” “顺便给我带杯奶茶,‘有猫’那家店的红豆珍珠,晚了就关门了。” 贾怡长叹气,打字:“好好,祖宗。” 似乎认识路仁后,自己的存在价值就多了一个,即给那只大猫带饭带水带奶茶。 谁叫路仁跟个深闺小姐似的,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提高路仁的出门次数和质量,买菜买零食那点儿路程能叫出门? 贾怡的魔鬼算盘开始启动,一切运算停止后,他露出霸道总裁志在必得的油腻微笑。 阿仁,你逃不出我手掌心。 “组长,你还看这种小说啊,霸道总裁爱上我......确定嫂子不会说你吗?”又一次工作间隙,小钱端着白瓷杯子飘过贾怡座位,万分细心地问。 贾怡只是想看点儿沙雕小说调节被代码折磨的大脑,但不想被个大喇叭朗诵出来,一瞬之间办公室里十来双眼睛都往他这边盯来。 “你想加班吗,小钱?”贾怡合上书,笑得端庄和蔼。 小钱打了哆嗦,“组长,我马上闭嘴回座位!但您的确学到了霸总的精髓。” 狼崽子溜回座位,其他人也该干啥干啥,贾怡又翻了翻书,想知道到底什么是霸道总裁的精髓。 他大学也没少看那些奇葩的小说,被路仁嗤之以鼻。 贾怡双手接过红豆珍珠奶茶,谢过温柔的女店主,忽然想起这茬。 路仁在大学就已经是他现在待的这个女频网站的签约写手,对小说这块很上心,经常让他多看经典少看糟粕。 贾怡对网络小说都抱着随便看看的态度,每次插科打诨过去,但对路仁自己写的东西很认真。 路仁每一篇小说他都看过,现在都存着路仁练手时开车的文包。 “这就有种,有种你在创造世界、当别人上帝的感觉。”路仁每说起创作,都手舞足蹈,摇曳成风中最白胖的海草。 “当上帝开车可还行。”贾怡拿网盘里的文包嘲笑他。 “写手的事儿怎么能叫开车呢?”白胖海草被丢进辣油火锅里,熟了,支吾了半天撂下那么一句。 太可爱了一大猫,还给上手rua,脾气好得不得了。 贾怡踩着黄昏的风,追忆了那随风而逝的年华,反思自己为啥养着养着猫,猫脾气越来越不好是怎么回事? 猫大不由人啊。 贾怡不会承认学生时代肯任劳任怨给路仁带饭带水带奶茶,是因为路仁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 而且现在也任劳任怨,因为他的猫越来越可爱了。 贾怡到家,夕阳还没落尽,路仁跪坐在地毯上和番茄玩石头剪刀布。 大猫欺负小猫只能出布,便老是出剪刀。 “你别欺负咱儿子啊。”贾怡拎着奶茶晃悠到大猫眼前。 大猫抬了抬眼皮,握着小猫的小爪子轻轻摇,“咱儿子也没不高兴啊。” 贾怡勾勾嘴角,“喝奶茶别洒地毯上了。” “爸你管得真多。”一手交猫一手交奶茶,路仁笑着调侃。 贾怡单手托稳番茄,盘腿在地毯上坐下,“怎么,今天心情不错啊。” “我和你说个事儿。”路仁抱着奶茶往贾怡那边挪了挪。 余晖将他侧脸染成浅金颜色,睫毛一颤,勾出一对新月弯弯。 贾怡心一动,小猫爪子抓一抓他西装衬衫,奶茶味的信息素温和而甜蜜,慢慢吞吞绕上他脖颈侧脸,“你说。” 路仁撕开吸管的塑料包装,“咚”一下扎进杯子里,嘬了一大口珍珠混红豆,才慢慢悠悠地起了话头:“我大概找着我最近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嗯,什么原因?”路仁的语气过于平静,倒让贾怡生出些慌张来,只得捏着番茄的肉垫缓解情绪。 “按书面语言说,是因为你我在相处过程中发生了超出我们当前关系的行为;直白一点儿说,就是我俩明明是好兄弟却干着情侣才干的事儿。”路仁表情一本正经,但红霞还是顺着他脖颈爬上脸颊,“这么操蛋关系再保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但你也不要误会,我今天跟你说这个,不是逼你给我个答复。” 贾怡张张嘴,结果是番茄百无聊赖地“喵”了出来。 路仁冲自个儿猫儿子笑笑,继续说:“我只是把事情跟你说说,一为了我自己心里痛快,这二嘛,还是不想让爸爸你太担心。” “你给我喝口你那个,嗓子有点干。”贾怡咽了咽唾沫,路仁把奶茶递过去,他就着路仁的手,喝了口不带辅料的奶茶。 “我是不是该夸你懂事了?”贾怡拿舌头抵了抵吸管口,抬头笑道。 “是吧,多为你着想。”路仁长舒一口气,心里那疙瘩松解开来,“当前先不忙挑破窗户纸,我这边没准备,等我翻黄历,挑个良辰吉日。” “我这边也得让你再等等,程序员不比你们写小说的,要好好想下词儿。”贾怡说,太阳沉下去了,黯淡的天光将二人轮廓勾得清晰。 番茄从贾怡怀里挣脱出来,小步溜去路仁工作台的桌脚,轻巧地跳到笔记本电脑旁边蹲着。 窗外幽蓝色的天空升起第一颗星星。 “今天正好有时间,我做晚饭。”贾怡轻声说。 路仁吸溜了一口珍珠,“但是我不会洗碗的。” “好。”贾怡一口应下,毕竟人不能跟猫猫计较。 而且还是只心口如一的耿直猫猫。 ☆、大款养我 路仁扫了眼手机银行里新增的数字,满意地眯了眼。 不错不错,虽然和网站顶尖的大神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但他已经很知足了,供他衣食住行养个人养只猫外,还有富余。 富余的那部分存着,为有朝一日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买套面积可观的房子。 有钱的喜悦促使路仁抱着番茄便吧唧了一口,猫儿子嫌弃地用异色双瞳斜了他一眼,但又没法逃脱,只得等他这个爹自己冷静下来。 路仁呼噜了两把小猫的脑袋,没来得及让自己冷却,就想到一个被他忽略了的事实。 贾怡好像挺有钱的,他月薪就一万五起跳,更别说年终奖金了;不像自己,更文了才有钱,开不了新坑的日子里只能喝西北风。 所以他刚刚为啥想不开要把养贾怡算进去,人不需要他养活的好伐? 这只迟钝的大猫愤愤不平了会儿,又后知后觉到一个事儿,自己的几张银行卡好像都在贾怡那儿。 虽然手机银行上能查账,但他怎么不好好计算下就把家底给人家了呢? 应该贾怡把银行卡交给他才对,有钱人交卡,没毛病! 路仁打定主意,等贾怡一回来就把他银行卡缴了。 番茄在他怀里拱了拱,认同般“喵”了一声。 “你摸着你银行卡里的数字说,我比你有钱?”贾怡一口炒饭都差点儿咽不下,边给自己顺气边问。 “我银行卡在你那儿。”路仁撇撇嘴,“我倒也想摸。” “首先声明,是您老人家主动把卡给我的,别一副我抢了您的样子啊。其次,您可以打开手机银行,查看您的实时资产。完毕。”贾怡表示好大一锅他不背。 “是么?”路仁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佯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呵。”贾怡冷笑,又挖了一勺子炒饭喂嘴里。 “你这样特别我们圈儿里常写的渣男冷笑。”路仁说。 “我只是冷笑,不是渣男。”贾怡纠正,表示这帽子他也不戴。 “那你承认你比我有钱。”路仁趁机说道。 “等等,你们圈儿里不是有钱的那方才是渣男吗?别欺负我文盲!而且你一年税后三四十万,我一年税后才堪堪二十万,你小学数学考十分也会把这道题做对吧?”贾怡精得很,根本不上套。 “我也是近两年才赚这么多的,前些年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路仁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宅男A,着实不是经受社会多年毒打的贾怡的对手,只得敌进我退。 “巧了,我也是这两年才赚这么多的,前些年我比你还惨。”贾怡直接敌退我进。 路仁重新望着吸顶灯,“好像......是这个理儿。” 贾怡懒得跟这大猫胡搅蛮缠,继续舀他的炒饭吃,算猫还有点儿良心,知道炒饭配个汤,不然他早被饭和这只猫给噎死。 生活不易,贾怡不想叹气。 倒是大猫忽然若有所思,“你这些年太不容易了,爸爸。” 这不逢年不过节的,怎么平白长辈份了?贾怡好奇地望过去,大猫却自顾自笑得开怀:“我想起我们还住十平方的地下室的时候,外边下大雨,里边就冒水涨潮,根本没地儿下脚。你当时找了好些旧报纸吸水,把地上造的啊,惨不忍睹。你一边揭湿成一团的,一边又往上边铺新的报纸继续吸水。地上滑,你又踩着湿报纸,就更滑了,整个人直接从我跟前滑到碗柜边,差不多有十米远吧,还差点儿把那旧碗柜给撞散架了,把我给心疼的啊。” “你是心疼要赔碗柜吧?”贾怡一语道出事实。 “难道你不心疼吗?当时我们又没钱,房东还刻薄得很,要真把他那破碗柜造没了,指不定要怎么狮子大开口。”路仁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生理性盐水,笑得喘不过气,“何况你皮实,抗揍耐造。” “你这样是会失去你这个爸爸的。”贾怡愤愤然。 “别介,爸爸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这小年轻计较的。”路仁顺过气来,小猫在他脚边轻声叫,他一把抱起来,“那爸爸你可怜可怜儿子,把卡给我一下呗。” “你自己的可以随时拿走,只要你别又搞丢了,好几个银行呢,挂失补办难搞。”贾怡说。 “我要爸爸你的。”路仁眯眼笑。 “嘿。”贾怡放下勺子,“今儿是怎么了?怕我卷款潜逃啊!” “那也不至于,只是图个心安。”其实路仁刚开始也没想到这层,但贾怡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算补充理由吧,“主要还是想体验爸爸这种大款的生活。” “您别埋汰我了,祖宗,我吃完饭给您拿卡去,总行吧?”贾怡无奈道,自家祖宗还能怎么地,宠着呗。 “谢谢爸爸您嘞!” “不是,咱这辈分有点儿乱啊!” “话说,你有记过账吗?”贾怡翻翻找找,把自个儿银行卡在床上一字排开,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好像没有。”路仁大爪子一捞,把一排卡片尽收手心。 “你还理直气壮的。”贾怡无奈地笑道,而大猫把银行卡拿到手便一头倒在床上,一张一张地数数。 贾怡挨着人坐下,“一共六张,两只手够用不?要不要给你拿个计算器?” 路仁把卡片一拢,“数清楚了,没那么废物。” 贾怡低头看着他,“是,小学数学能考满分。” “您谬赞了。”路仁侧着身子坐起来,主要被贾怡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有种要被他当场办了的错觉,“我给你收我那带密码锁的盒子里,密码我生日。” “哦,这我知道。”贾怡点头,“里边放了你给你初恋写的信。” “你给我留点儿隐私好不,爸爸?”路仁白了他一眼。 “乖儿子,你自己给我看的,不然我上哪儿知道你密码去?”贾怡拍拍路仁的圆脸,手感不错,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这倒是。”路仁低了头,很快又抬起,“我是没记过账,但我存了钱的。绿色的那张卡里是存款,蓝色那张卡里是日常开销,红色那张是工资卡。稿费到账了我就把钱分两份,一份转绿卡,一份转蓝卡。” “挺简单粗暴的啊。”贾怡说,他也不指望猫能学会复杂的理财,这样也挺好。 “我攒了二十万了,蓝卡里边也有富余。”路仁得意地挑挑眉。 贾怡给他手动点了个赞:“大款不愧是大款。” “你呢你呢?”路仁追问。 “我也差不多二十万。”贾怡轻笑。 “诶,不对啊,你平时花钱的地方比我多,还赚的少,怎么也二十万?”路仁有些懵。 “采取了些特殊手段,放心我没去炒股,没那精力,我只不过没把钱全存银行里。”贾怡笑笑,他俩平时各管各的钱,除房租水电平摊外,其他食品日用品什么的都是谁顺便谁添置,倒也没仔细算过账,一起凑合着过了这些年。 今天突然提起来,也可以摊开来说说,反正他俩谁跟谁。 “那现在我俩存款加起来是有四十万,感觉好多啊。”路仁感叹道。 “大款你醒醒,这只是你一年的收入!”贾怡提醒道。 “我这工作怪不稳定的,也许今年有三四十万,明年就没有了。”路仁伤感。 “乐观点儿啦,乙小路大大,您一定会灵感滚滚不绝,而且万一还有影视公司找您买作品版权呢?”贾怡揽过大猫,捏了捏他胳膊软软的肉。 “灵感倒好说,虽然现在没有;影视化还是算了,我书里有什么我自己清楚,不大改根本播不了。”路仁捂脸,下意识往贾怡那边靠了靠,“不过,我写了那么多不过审的东西,我自己好像一样都没实行过。” “嗯,你们当代网文写手都有这毛病,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贾怡认同地点了点头,鼻尖萦绕的奶茶味越发浓郁,他圈着大猫的手慢慢攀过猫忽然绷紧的脊背,拨开大猫脑后的碎发,像往常一样朝他腺体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嘶......”路仁倒吸一口冷气,脸红了,“我先把卡放了,还得洗个澡......” “那你去吧。”贾怡放手放得挺快,“你洗快点儿啊,我也要洗。” “知道了。”路仁嘟囔着摸了摸后颈,踩着拖鞋几步跳到靠墙的书架子前,踮脚把放在顶层的黑色密码盒拿下来,“我们以后买个大点儿的房子,卫生间里能放双人浴缸的那种。” “双人浴缸?那多费钱,还费水。”贾怡抱着刚跳进怀里的小猫,总归不让自己空着手,“而且虽然你是大款,但在G市买套九十平的房子都得两百万起跳,咱目前攒的还不够零头。” “反正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路仁甩下这句话,就踢踢踏踏奔去浴室,脸红一直烧到脖子,刚刚就一霎那他脑子里就过了好几个自己曾经开车开飞的经典场面。 浴室啊,浴室! 贾怡抓着猫的反关节玩儿,番茄一双异瞳滴溜溜圆;他看一看路仁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一看自己无辜的猫儿子,问:“你爹这是怎么了,忽然的?” 番茄眨巴眨眼,表示它什么都不知道,它只是只小猫咪。 等到贾怡把自己收拾规整,重新回到床边,便看见自家大猫规规矩矩平躺在床,如同任人宰割的鱼肉。 “你这是......”贾怡只疑惑了一秒,立马恍然大悟,“哦,但家里没套和润/滑/剂。” 路仁默默地挪到床的另一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我不是我没有!” “明天我去买哈。”贾怡挨着猫躺下,拍了拍他弱小可怜的脊背,“你要真想要得慌,今天就暂且用手......” “你似乎不是太想的样子......”路仁咬着枕巾说。 “我还好吧,之前都自己弄,不过基本知识还是具备的,毕竟大大您的文我可以背诵全文加默写。”贾怡没费多少劲儿便把猫饼翻过来,看着路仁在暖黄灯光下流波的眼,心是软的。 “其实......也不用那么急。”路仁有那么一点点怂了,迎面压来信息素令他动弹不得,口干舌燥。 平时贾怡都很克制,可能跟他之前太冲的烧烤味信息素有关,哪怕现在的信息素无色无味,他也有好好地收敛,怕给别人造成麻烦。 所以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贾怡就是个瘦瘦高高温柔爱笑的B,他自己也懒得纠正,还颇为感慨地说,这样不管是跟哪种性别的人接触都容易许多。 因为没攻击性,A不会对他戒备,O也不会惧怕他,和B相处更加自然。 不过现在,路仁有点怕,那些平日里收敛住的信息素全全压到他身上,逼得他刚刚因临时标记锁住的奶茶信息素又一丝一缕冒出来,颤颤巍巍攀上贾怡脖子,在投降也在引诱。 “你别怕。”都什么时候了贾怡还笑,他最多的表情就是笑,眼角有漂亮的笑纹。 但路仁要声明的一点是,贾怡本人并不漂亮,五官平平无奇马马虎虎,放人堆里找不见的那种。但巧就巧在这人的个子一骑绝尘,杵那儿还是很有存在感的。 贾怡当年就仗着这么微弱的存在感去追隔壁系的系花,一个水灵如早春梨花的女O,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结果似乎很惨,他好容易打听到系花的生日,又好容易买到系花在朋友圈里提过的口红作为礼物送出去,结果系花冷漠地说了声谢谢,软声软语地问:“同学,你谁?” 就很惨,口红还花了他半个月的生活费,而且也没有找人要回来的道理,要回来他一男A也没什么用,只能当半个月生活费打水漂。 路仁和室友差点儿笑死当场,不过室友是个有钱的好人,很讲义气地说包他半个月生活费。 贾怡婉拒了,很有骨气地说他半个月啃面包喝水就能度过去。 最后是路仁看不过去了,他们俩天天上下课都一块,路仁能眼睁睁看贾怡就水啃面包吗?不能,但又要顾及贾怡的自尊心,就谎称自己又开始减肥,每顿饭都分给贾怡一半,这才安安稳稳地过了这半个月。 贾怡多聪明一人,当然也晓得路仁是什么打算,但他这人是真的自尊心过强,不好明着道谢,就自这事儿以后,更加照顾路仁,俩人也更加形影不离。 也是自那时起,他们那有钱室友就调侃他俩像父子,俩人也默认,没事儿互相打趣,直到现在。 “走神了啊。”贾怡轻声说,他们不着急接吻,呼吸近在咫尺地纠纠缠缠,一点点磨着对方的耐心。 路仁心想方才已经被贾怡吓得输了一回合,这回合怎么说也得雄起。 眼一闭心一横,他咬上贾怡单薄的唇,舌头还没使劲便撬开对方牙关,过于轻而易举让路仁有点慌,下意识想退出去却被贾怡后发制人地勾住。 “嗯......”路仁哼了声,头脑发昏,一个念头摇摇晃晃地冒出来,要不弄完就跟贾怡说,虽然今天不是什么良辰吉日,就普普通通的一个晚上。 “我操,你下手轻点儿!我差点儿就wei了!”贾怡低低地骂了声。 路仁笑得浑身发抖,“爸爸诶,你也说脏话了。” “小没良心的。”贾怡用空着的手扯一扯路仁的圆脸,“小心我把你嘴堵了。” “你用什么堵?” “好了好了,现在也堵不了了。” “爸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祖宗,你自己写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没数?” 得,这辈分又乱了。 番茄打着哈欠从软窝里抬了头,瞅见那暖黄色的床头灯还没关,就暧昧地笼罩着一方床铺。 床上俩人翻来倒去,不知在做什么游戏。 但猫咪累了,猫咪不想知道,只想自己那两个爹都安静些。 明明自己才算夜间行动的生物,怎么那俩比自己还要活跃? 人类,真是难懂的生物啊。 “要买个大房子......”贾怡倒了擦拭身子的水,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大猫抱着被子咕噜咕噜地说,“两个卧室的那种,弄脏一个可以睡另一个......” “你还嘲笑我呢,自己思想就怪不健康。”贾怡把被子掀了个小缝钻进去,关了床头灯,便贴着路仁柔软的皮肤躺下。 “不健康就不健康。”路仁低低地笑,“你赶紧的,升职加薪,我要大房子。” “行,我改天去问问我上司。”贾怡也跟着笑。 “我好像有什么事儿要跟你说,可是我忘了。” “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不那么重要。” “那忘了就忘了吧,睡觉。” “好,晚安~” “晚安。” ☆、天凉了 “啊啾!”路仁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宣告G市降温严重。 他这一下引得家里的人和猫都往窗边的工作台看。 贾怡放了手上的书,便直接起身走到布制的衣柜前,拉开柜门拉链,扯出一件宽大的外套,路仁抽纸擦鼻涕的空当,他便上前把衣服给人严严实实地裹上。 路仁乖乖抬手挺背,由着老父亲伺候,袖子偏长,贾怡还给他规规矩矩卷好了才松手。 “是你的衣服诶。”路仁说。 “反正我俩不是混着穿的吗?虽然我一般穿不了你的。”贾怡回道。 “内涵我身高啊,举报了。”路仁饶有兴致地仰着脸靠在椅子背上瞧贾怡。 “要不是最近小长假,我也没那么有空来伺候你。”贾怡干脆就往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又瞥了一眼他满是小字的文档,“找着灵感了?” “是短篇,长篇还没灵感。”路仁咬嘴笑着,虽然他俩最近也开始了深入交流,但忽然来一下还是蛮不好意思。 不过贾怡看起来自自然然,仿佛他们不是做了十年兄弟,而是过了十年日子。 不愧是社会人。 路仁想起他俩还没完全捅破窗户纸这事儿,张张嘴想趁这完美的氛围说出来,结果贾怡只看了他的新文两眼,说了句:“还不错。”便悠悠地回地毯挨番茄坐着,继续看书。 罢了罢了,还是另选吉日吧。 路仁敛了神思,继续遣词造句着,那边贾怡慢悠悠地又来一句:“还有,你能不能给你新文的主角起个正式点儿的名字?” 路仁瞅了一眼主角名字,夏周一,“他爸姓夏,他妈姓周,希望他考试全拿第一,多正式一名儿。” “你这什么题材的?”贾怡问。 “亲情向,从夏周一的视角写他爸妈的爱情故事。”路仁答。 “那也行,名字是奇葩了点儿,也算勉强符合情境吧。”贾怡叹气,“我想起你之前一篇凰文,攻叫‘凸’,受叫‘凹’,弄得我好长一段时间不敢直视这俩字。” “是不是很生动形象?” “生动形象得让我之前想揍你,现在想上/你。” 路仁安静了,贾怡翻了两页书觉察到人不对劲时,大猫已经走到跟前来把小猫抱走,边走边捂住小猫耳朵说:“乖儿子,你还小,不能听这些。” 贾怡摇头轻笑,没去反驳这位车王。 他刚刚是听到了,在大猫过来前低声说的话。 “那你是什么时候不想揍我的呢?” 大猫声音这么低,估计也是猜到他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情不知所起么?贾怡又翻了一页书,并不是很信服这句话。 大猫很可爱,这是喜欢的起因;而看大猫哪哪儿都可爱,是喜欢的结果。 至于何时...... 活得太久,日子太多,又怎么数得过来? 他自己是持无所谓态度的,但不知道路仁作何感想。 毕竟在大学的时候自己是谈过恋爱的,不像大猫,只有段至今没敢让对方知晓的暗恋;而自己不交代清楚,又怕伤了大猫的心。 路仁很敏感也很柔软,不敏感不柔软的人写不出打动人的文字。 他也许会就此翻篇不再问起,但或多或少心里会有疙瘩。 贾怡不愿这样。 从路仁前段日子向他敞开心扉时,从他们还住地下室时,他都不愿让他的猫为他的事情而受委屈。 或者,这时间还要继续往前推。 “我操,贾怡,你是不是傻?之前那次也就算了,反正你和那系花没实际的关系;这次,这次那女的,抱歉,姑娘,她是你女朋友诶!你他妈就只会给她花钱,也不看看她往什么地方花钱!她花钱养别人!你他妈很有钱吗?天天端盘子发传单敲代码,辛辛苦苦赚钱自己还食不果腹呢!” “现在她劈腿的证据确凿,你想头上有点绿显得健康,这没问题;但有问题的是你他妈还在为那姑娘花钱,你是脑子却根弦呢还是根本没脑子?要不要我送你去市里最好的精神病医院看看?” 这是路仁第一次在贾怡面前炸毛,他一向是只性格温顺的大猫,但这次骂得眼睛都红了。 面对大猫的苦口婆心,贾怡只平静地说了句:“我信她。”他不合时宜地想自己手上要点根烟,就更像被妻子发现出轨还在为小三说话的渣男了。 闻言,路仁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最后只得咬牙切齿地甩下一句:“好,老子不管你了,到时候别找我哭!” “我又几时哭过?”贾怡反问,他那阵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郁闷和烦躁,就那种空落是疼的,让他面上看不出喜乐哀怨,只有死气沉沉的平静。 路仁住了嘴,他直勾勾地看着贾怡,以居高临下的位置。 在某个瞬间里,贾怡似乎看到大猫满眼的不理解中滑过一两丝心疼的光芒。 他那空落落的心脏跳了一下。 “你别吓我,贾怡。”大猫声音颤抖地说,他半蹲下来,伸出手,揽住把自己团吧在椅子上的贾怡,“你骂一骂,喊一喊也好,你别憋着。” 贾怡把下巴搁到大猫软乎乎的肩膀上,奶茶味的信息素很甜很好闻。 “抱会儿。”贾怡说,半个身子前倾到路仁身上。 路仁没挣扎,由着他以一个稍微别扭的姿势与自己拥抱。 大约过了一分钟,贾怡松开猫,“你悠着点儿起来,脚应该蹲麻了。” 路仁扶了扶歪倒的眼镜,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地说:“爸爸诶,你别时时刻刻都操心别人,行不?” 贾怡勾了勾嘴角,看大猫迟缓地站起来,“我说的吧,麻了。” 路仁:“......再来关心你情感经历,我就是狗。” 贾怡和那姑娘和平分手,也见到姑娘的现男友,是个痞帅痞帅的男A。 一旁帮贾怡撑场子的路仁忍不住叛变一秒,就颜值而言贾怡没半点优势,长了眼睛的都得选那帅哥。 抱歉,爸,我还是你铁打的好兄弟。 路仁掐了掐手心,让笑容憋下去,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满脸横肉,十分不好惹。 但事实上是他戏多了,贾怡连句“狗男女”都没骂出来,只说了句:“祝你们幸福。” 然后就拉着他走了,留那对理亏在先的小情侣在夕阳下林荫道边,面面相觑。 对此,路仁只能说贾怡家教挺好的,后来他见到贾怡父母,也证实了这个猜想。 但路仁还是觉得亏,凭什么这世道尽让好人难做? “不是,贾怡,虽然我知道你原则是不骂脏话,但咱也分个情况,你就这样走了,总显得像是咱们理亏......”路仁一路在贾怡耳边絮叨,而贾怡只举着他那劣质得几乎没像素的手机拍天尽头的夕阳。 他们经过一个卖棉花糖的摊子,买下最后一只棉花糖。 因为老板娘急着收摊,把剩的各种颜色的糖都掺了些,给他们卷出一大朵彩云出来。 路仁拿着棉花糖,贾怡还在拍照,不时伸手扯一缕糖云。 “这像不像从那天边摘下来的?”路仁举着棉花糖,柔和的余晖透过柔软的糖云,洒在他的侧脸。 “嗯,挺像的。”贾怡笑着点了头,他给路仁看他拍的夕阳。 像素是真的糟糕,但让西天的霞像落进了油画里,多了些别样的美丽。 路仁又咬了口棉花糖,砂糖的颗粒在嘴里融化,怪甜的。 贾怡不会说他换了三四个手机,却还保存着一张像素糟糕的照片。 他还是爱看大猫的侧脸,柔软得像云一样的棉花糖。 是甜的。 他向来是个能扛事儿的人,早早地懂事独立,连父母都不愿多麻烦。 有什么磨难啊坎坷啊,咬牙闭眼便跨过去了,跟别人也没什么好说道的。 所以别人也不会知道他经的事儿,他遇人便笑,如无事快活人般。 但偏偏又遇上个从上大学起便形影不离的主儿,他一皱眉一耷拉嘴角都能被察觉到。 也是,大猫这么敏感的人,心细如发。 可他又怎么肯将难事说出来让他的猫跟着他难过? 自然是不肯的。 每每这时候,大猫也不多问他什么,就安安静静凑他身边,等他说一句:“抱会儿。” 然后便给他一个暖融融软乎乎的拥抱。 带着令人舒心的奶茶的甜味。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不想揍你了。”慎重思考后的贾怡又回到最初的起点,第一直觉往往是正确答案,“就不知不觉吧,而且你这人挺可爱的,谁又忍心真的揍呢?” 满分答案,贾怡得瑟地打了个响指。 谁知厨房里油烟机的噪声过大,路仁并没有听清,扭头大声问:“你说啥?” 好吧,答案没涂上答题卡。 贾怡也只得大声回:“我说,你很可爱!” “你能不能换个词儿再夸?”路仁关了油烟机,冲他白了眼。 “主要你除了可爱,跟其他形容词儿也挨不上边儿。”贾怡小小声嘟囔道,随即迎上去,“中午吃啥?” “西北风。”路仁把锅里的糖醋排骨捞进大白盘子里,旁边的砂锅里炖着板栗鸡汤。 “全是肉啊,那我来拍个黄瓜,正好冰箱里还剩一根。”贾怡探头探脑地把菜式看清楚,卷了袖子便到水池子边儿洗手。 路仁由着他去,把砂锅底下的火关了,嘴上追问着:“你到底刚刚在说啥呢?我听出来了,没那么短。” “好像刚刚也的确说得太长了,我懒得重复,给你精简一点儿说。”贾怡长腿一迈到了冰箱边,“我在不知不觉中想上你。” “你出去,立刻马上!” 看吧,满分答案还是需要一个正确的表述,才能得分。 各位要考试的小朋友们记住了吗? 吃饱喝足后,贾怡自觉地洗了碗,收拾了厨房,安安静静地往床边一坐,打算乖巧睡午觉,不惹祖宗着急上火。 谁知正躺着看书的大猫忽然将书本一扔,翻身把他压倒在床。 没有一身迫人的赘肉,大猫还有甜起来溺死人的信息素,成功以一七五的小身板桎梏住一八二的大高个。 “总该让我上一次了吧,哥?” 这一下把贾怡也逼得信息素疯狂朝外涌,倒还起到净化空气的效果。 路仁不待他回应,直接怼贾怡脖子咬一口,看贾怡眉头一皱,薄唇之下隐约咬紧的白牙,愈发兴奋起来。 “大白天的,你别闹。”贾怡试着推开猫,却被那声“哥”勾了魂,这会儿浑身使不上劲。 “没闹,哥,你多体谅。” “喵呜。”番茄扒拉着窗帘角玩儿,窗帘摇摇晃晃,大床也摇摇晃晃。 不知道俩爹为什么白天也要在床上翻来滚去,嗯,衣服别乱扔好吗? 会砸到猫的。 “喵嗷!” “哥,还可爱不?” “想听哈啊......真话假话?” “当然真话咯。” “就,还挺可爱的吧......” 贾怡,你这滤镜也是没得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再锁了... ☆、吾儿叛逆伤吾心 是的,番茄叛逆了。 也许这是每只小猫咪都会经历的事情,不明原因就冲你炸毛。 贾怡拥有十年养猫经验,已然屡见不鲜。 路仁:“我也就那一个月心情不好吧。” 贾怡:“你终于承认你是猫了?” 路仁:“你去把番茄哄好,不然今晚别想上床。” “所以,儿砸,听爸一句劝,下来吧。”贾怡站书架子旁边,好声好气地哄着架子顶上那只瘦小但倔傲的猫咪。 番茄一甩它高贵的白尾巴,冷冷地睥睨着下方的人类,表示别想哄骗小猫咪。 “你说说你这是咋了?平时都好好的啊。”贾怡挠挠后脑勺,尝试着“喵”了一声。 番茄不搭理他,冷漠程度堪比上个月它老爹。 这人闹别扭尚且能好好沟通,但这真猫闹别扭,贾怡是真没辙,他只精通汉英两语,猫语没学过,茫然地喵两声,估计还会被番茄误会是骂它的。 所以不喵了,免得越描越黑。 贾怡相信万物有灵,便轻轻拍手唱起儿歌,从小星星尝到太阳升起来,鸟儿啁啾,蜗牛爬上葡萄藤。他又灵机一动,加上了活泼可爱扑着蝴蝶的小猫咪。 猫大爷的神色微动,贾怡看出来了,它那双漂亮的异瞳闪烁着两分不屑三分高冷和五分动摇。 于是贾怡放缓了声音放轻了语调,拿出十二分耐心继续唱,眼神真挚地望着滚了一身灰的自家儿子,想待会儿臭小子下来就把它逮去卫生间洗澡。 而番茄自是想不到老爸心里那点儿算盘,愉悦地甩了甩尾巴,又给尾巴裹了一层灰,满意地“喵”了两声,便很给面子地跳入贾怡怀里。 “哎哟,小祖宗。”贾怡笑着嗔怪,却听到身后大猫的轻笑。 回头之际,大猫的手机便响起来,正好是他刚刚唱的那段儿歌。 “唱得不错,爸爸。”大猫趴在床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我严重怀疑你和你儿子串通好来捉弄我的。”贾怡隔空点一点大猫,又点一点怀里小猫的脑门。 大猫面露无辜,“这哪能呢,爸爸,我也不懂猫语,不信你问咱儿子。” 小猫“喵”了一声,意义不明。 贾怡也就当吃个哑巴亏,陪着一大一小两只猫玩点儿家庭游戏,摇一摇头冲大猫说道:“我带番茄去洗个澡,你盖好被子再躺,别着凉了。” “辛苦爸爸您嘞!”大猫回答得很是乖巧。 贾怡往腿上盖了条厚毛巾,把小猫放上去,而后开吹风筒烘干它一身乱毛。 大猫裹着被子坐一边看。 “你看着我干嘛?抽卡游戏不好玩儿了,还是漫画番剧追完了?”贾怡倒也稀奇,很少见大猫在睡前不拿手机,前几次生命大和谐后,还捧着手机划划划。 不过都成功被自己以好好休息的名义没收了手机。 “想看看你。”大猫很直白,直白过后又蛮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觉得你这样特慈爱。” “可不慈爱吗?养着俩儿子。”贾怡失笑,把吹风筒移了个位置吹小猫的尾巴,再正正经经地回瞥大猫。 大猫却没察觉,就定定地望着他和他怀中的猫儿子。 又走神了? 贾怡怕吓着他,也就不作声,默默给小猫烘干完毕,抱回猫窝。 小猫估计玩累了,蜷进猫窝里也不愿意多动动,就合上异瞳睡着了。 贾怡回到床边,大猫又不像在走神的样子,仰了圆脸看他,目光沉静。 “怎么了?”贾怡踢了拖鞋,坐到大猫旁边。 大猫眼里波光微漾,随即一笑,“忽然觉得你这个角度很好看。”说着说着害了臊,把头缩进被窝里,笑得连带被子都在抖。 贾怡不放过他,把猫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摁着他肩膀不准他再缩回去,“好看就好看呗,你笑什么?” 大猫的脸红床头灯光都掩饰不住,眼神飘了一会儿才定到贾怡眼睛,“因为以前没觉得你好看啊,以前你油得啊,能开个露天烧烤摊了。现在,现在也不能说很好看,就特定角度好看吧。” 贾怡的心随着他的话一下一下柔软地跳,在话音落时,飞出千万只蝴蝶。 痒痒的,又软软的。 “真是难得啊,你夸我好看。” “补充一点,不是我夸你好看难得,是你好看的时候太难得。” “行行行,带作家说什么是什么。” 贾怡盖好被子准备关灯时,被路仁按住手。 “看在我夸你好看的份儿上,能允许我吻你一下吗?”大猫可怜巴巴地用着书面语请求。 本来他俩的亲亲抱抱就很随意,大猫这忽然一请求,让贾怡觉得他俩之前真的好随便啊。 倚着床头,贾怡以三分欲迎还拒三分欲拒还迎和四分你想亲多少下都可以的姿态,点了头。 路仁便握着他的手,慢慢十指相扣,带着些许虔诚般吻了贾怡额头,眼睫,侧脸,最后是嘴唇。 都轻得如玫瑰花瓣拂过,贾怡甚至嗅到牙膏清浅的薄荷味。 不带任何□□的吻,像童话里的巨龙守护自己的珍宝。 贾怡没来得及多问,大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了床头小灯,钻进了被子里。 虽然看不着,贾怡也可以想象到大猫脸红到脖子。 就还......挺可爱的。 贾怡慢慢地躺好,大猫那侧窸窸窣窣地响,应该是翻了个身。 贾怡伸长胳膊,就正好把猫圈进怀里,猫摸索着将他回抱。 “晚安。”贾怡说。 “晚安。”路仁哼哼。 路仁觉得自己其实有点儿对不住贾怡。 他给他的初恋写了数十封情书,从初一那年写起,到高中毕业。 想一想,这挺符合传统意义上对浪漫的定义。 但他从未给贾怡做过什么浪漫的事情,谁他妈跟好兄弟浪漫啊!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俩目前好得就差两本结婚证,嗯,还有一本房产证。 算是在正经八百地谈恋爱了,只不过还漏掉了那么一句告白。 路仁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每每话到嘴边,就被各种不可抗力咽了回去。 难道是因为太随便,不够浪漫么? 于是乙小路大大在新坑伊始,公告停更一天。 这天他翻出自己从前的文稿,一篇一篇找浪漫告白的方法。 而后发现他近一半的稿子,都在写男主如何升级打怪,成为世界之王,半条感情线都没有;另一半的稿子要么只走肾不走心,要么就是酸不拉几的校园单向暗恋。 乙小路大大觉得自己能在女频网站顺利活到现在,他那位佛系编辑功不可没。 编辑不管他写什么,只要不违法犯罪都一并包容,不做写作指导,逢年过节发祝福短信,顺便问他要不要特产。 他有次鬼使神差地发过去一句“要”,编辑便很是干脆地给他邮了一箱腊肠,连邮费都不要他出。 吓得路仁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日更一万,生怕自己不努力辜负编辑期待。 而他这么消耗自己也吓到了同住的贾怡。 贾怡给编辑发信息(贾怡有路仁通讯录里所有人的电话号码),问编辑路仁这是发什么疯。 然后路仁便收到佛系编辑除逢年过节外主动发来的信息,说腊肠是吃不完才送他的,让他不要多想。 “我对你没什么期待,你只要按照你的想法走就好了,我多期待什么只会阻碍到你。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是老天爷赏饭吃,所以坚持自我就可以了。” 难得收到编辑的长信息,哪怕只看到文字,路仁还是能想象到那长发遮眼的男子懒洋洋地打哈欠。 “这是......在夸我吧?”路仁反反复复看信息看了很多遍,冲贾怡傻笑。 “是吧,夸你写得好。”贾怡呼噜了两把他乱糟糟的头发,眼神和蔼慈祥。 那时候他和贾怡刚毕业,他写一本小说扑街一本,只能顶着签约作者的名头领全勤和完本的奖励,一个月不过一两千块钱;贾怡是找工作四处碰壁,最后进了个小型IT公司搬砖,早出晚归拿了两个月的工资,公司就倒闭了。 当时,他们俩穷得就真的只剩两个人,编辑送的腊肠还改善了他俩那段时间的伙食。 想想也蛮心酸的,他们一直忙着向前跑,生怕停止身后就是悬崖;根本没时间说什么情啊爱啊,一个满脑子是剧情文字,另一个满脑子是代码报表,俩人凑一起呢,就是哪家超市又打折这月水电费多少的鸡毛蒜皮。 偏偏这样了,贾怡也还是经常笑,跟他爸妈通电话都只报喜不报忧的。 路仁不敢想象,如果那段时间贾怡崩溃绝望,自己会怎么样。 因为大学毕业以后,他就真的只剩贾怡一面后盾,在这座有一千万常住人口的超级大城市。 而如果他不能在这座城市立足,他也将无处可去。 所以他觉得他在紧紧抓着贾怡,如同抓住苦海中的一根浮木。 他太怕贾怡皱眉,贾怡叹气,贾怡的笑容消失。 可他嘴笨,安慰的话语说不出,只能安静地坐贾怡旁边,等着贾怡轻声说句:“抱会儿。” 路仁不吝啬拥抱,除了这个,他也没什么能给贾怡。 一点儿都不浪漫啊,而且自己还给贾怡看过给初恋的情书,贾怡一贯打趣他,但脸上没什么笑。 还是在意的吧,那家伙。 浪漫的事情啊...... 路仁决定还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去找甜宠榜单上排名靠前的文翻看。 ...... 这一串省略号是路仁学习时候的心情,就怎么说呢,甜是很甜,浪是很浪,但问题在于都是拿钱砸出来的。 他能有那闲钱给贾怡包晴空塔(G市第一高塔)的灯光秀,为啥不砸钱给贾怡在宝江新城(G市最贵的地段,靠近城市CBD)买套一两百平米的房子? 虽然两者都不大现实,但明显后者更加实在。 能拥有一套房子,是两位社畜勤勤恳恳多年来,最大的梦想。 不要宝江新城那么好的地段,靠近地铁交通线也可以啊,他们暂且没打算买车子,因为路仁本身是个宅男A;贾怡上下班挤地铁也习惯了,再不济骑共享单车也行。 咳咳,扯远了。 总之,跟路仁这位现实主义者谈有关于金钱砸出来的浪漫,本身就挺魔幻主义。 咱来点儿现实的,能买得起的。 玫瑰花儿......算了算了,那太矫情了。 烛光晚餐......弄那东西烟熏雾缭的,吃一顿下来费时费力,贾怡还时常加班,没空陪他那么耗;出去吃,想都不要想。 戒指......他们窗户纸还没完全捅破呢,不能跳过步骤。 那项链手链?珠宝类的东西不管什么都不便宜。 一圈想下来,有那种实际的、不花钱的浪漫吗? 嗯,给贾怡也写情书算了。 这两年路仁收集了二十四节气的信纸,平时记灵感用,还剩不少放书架子上,正好写信用两张。 可这就不跟他初恋重了吗?贾怡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有想法啊。 这他喵的(不能说脏话),他不会弄啊! 路仁没骨头般瘫倒在软椅上,番茄拿小脑袋蹭蹭他的手。 “你说该咋办呢,儿子?”路仁摸着番茄的头,双手把小猫抱入怀里。 番茄“喵”了一声,便不答话了。 路仁猜,这是让他该咋办咋办吧。 “你这也太冷漠了吧。”路仁戳一戳小猫的脑门。 “喵——”就冷漠了咋地! “所以儿砸,你爹这又是怎么了?”贾怡抱着乖得不行的小猫,悄咪咪地观察着白亮的电脑屏幕前,那摊低气压的大猫饼。 “喵喵喵!”三声喵抑扬顿挫,是番茄能表达的最完整的话语:他在为浪漫烦恼呢(虽然浪漫是什么小猫咪也不知道)。 贾怡耐心地听完,大脑一片混乱,他尽力了,还是不太懂猫语的意思。 “你说说你们俩,这一天天的。”贾怡无奈叹气,家里俩祖宗,俩都不好伺候。 “喵喵喵!”小猫咪还是很乖的,只不过受了爹爹的指使! 奈何当爸的听不懂,当爸的还在凝望当爹的背影。 “其实我今天有个礼物要送给你爹,都谈恋爱这么久了,是吧,总得有点儿表示。”贾怡跟小猫小小声地咬耳朵,“但你爹不理我,咋办?” “喵!”你们爱咋地咋地,别扯到我,谢谢! 终于,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路仁装作低气压把贾怡远远地赶开,为自己折好这朵完美的纸花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差点就暴露了! 猫饼悄咪咪地探头,见着一大一小坐地毯上玩得不亦乐乎,没注意到他这边。 儿子,干得漂亮! 路仁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花小心翼翼地起身,贾怡没有抬头。 路仁轻手轻脚地走近,身影挡住贾怡面前的光。 “啊?”贾怡一惊,仰面看着他,怪傻的。 路仁半蹲下去(原本是打算单膝跪地的,但贾怡这样子太傻了,忽然就觉得没必要),很随意地 递出这朵鲜艳如火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花,“送你的。” “好丑啊。”贾怡脱口而出,番茄用小爪子捂住眼,不忍心看。 “丑你也得拿着,我弄了一下午呢。”路仁没好气地说,网络教程害人不浅,让脑子轻易学会,手却怎么都学不会。 拼拼凑凑,自我创造,路仁完成了这花朵硕大、没刺没叶的玫瑰花。 “你先帮我拿着。”贾怡把小猫放下,“也顺便看着儿砸。” 他在路仁迷惑的目光中起身,几步跨到玄关,把搁在角落里的袋子拎过来。 袋子里面是只纸盒子,纸盒子里面是白色的泡沫子和天青渐变色的细口花瓶子。 不过,这花瓶的脖子有点儿歪。 “公司旁边新开了家陶艺室,前些日子陪上司去玩儿,我就做了这么个瓶子,今天店家才烧好。”贾怡把瓶子从泡沫里□□,路仁呆愣愣地把手上的纸花递过去。 红配绿,丑花配歪瓶。 绝了。 “还挺合适。”贾怡往花朵上吹了口气,笑眯眯地注视捧着瓶子上下左右看的大猫。 “我放我工作台上。”路仁说。 “行。”贾怡眼角的笑纹深了些。 “你怎么忽然想给我送朵花儿?” “......是我自己做着玩儿的,没想到做得太丑,就只好给你了。” “哦,原来如此啊。” 贾怡面部表情夸张地点了头,想自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过看透不说透。 因为他自己也不会说自己是专门去陶艺室给猫做一个瓶子的,何况瓶口还做歪了。 他那有事没事秀恩爱的上司边拍泥巴边说,手工做的礼物往往要比买来的更有诚意。 贾怡不可置否,但自己来陶艺室做一个的价钱已经够买好几个同等的瓶子了。 贾怡肉疼地拍着泥巴。 上司悠悠地又补一刀:“这就是浪漫啊。” 浪漫么? 贾怡回过神,路仁正好望过来。 目光相撞。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他俩应该都不是太懂这个。 只不过正好,你看向我的时候,我也有在看向你。 “喵?喵!” 所以又没人管我了是吧? 小猫咪心累,但仍然好脾气地表示,你俩只要晚上不闹腾了,怎么样都行。 喵~ ☆、初恋啊 路仁小学毕业那个暑假,父母的合约婚姻终于结束,他跟着父亲继续生活。 父亲在他到中学报道后,就迅速和一个年轻的男O领了证。 路仁在中学住宿,第一个月放假回家时,看到他新晋小妈已经显了怀。 大人们做什么事情,都是快得很。 路仁不管他们那些恩怨情仇,他只顾自己好好地长大,带着他一点一点攒起来的钱,去很远很远的大人们找不到的地方。 父亲也不管他,父亲满心满眼是家族的生意和小妈。 只不过,有点过度纵yu了。 路仁性启蒙得早,知道这样是不好的,他担心弟弟或者妹妹生下来,会发育不良。 但这也不是他该担心的事情。 他要老老实实赚那几个分,为初升高,往远点儿想,为考上一所好大学。 其实他对未来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只是一个朦胧的从书上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大概轮廓。 没人指导他什么,没人期待他什么。 他是个不该存在的人,连名字都起的随意。 路仁想,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十二三岁下了断言,年少老成地悲哀着。 在他糟糕透顶的少年时代,宋晰出现了。 他很幸运地和宋晰做了六年同班同学;而很不幸的是,哪怕当了六年同班同学,他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宋晰隔他远远的,像那只有在深夜才看得见的星星。 但星星只要在那儿,就已经是仰望星空的人的幸运。 由于伙食不错,而且自己也不挑食,路仁一度横向发育。 这便引来一些议论和嘲笑。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有大把的时间花费在这上面,恣意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不顾旁人。 路仁懒得去为自己反驳什么,觉得这和他糟糕的家庭环境相比,只是一群小孩的小打小闹,所以纵容着同学们口头上的嘲笑,使得后来演变为实际的恶作剧。 过不过分路仁心里没概念,他像个失去痛觉的人,哪怕脏水兜头泼下,都无知无觉。 而那个时候宋晰站出来了,他递给路仁纸巾擦脸,环顾着那些看笑话的人,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宋晰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相貌优越,品学兼优,家境优渥;仔细数数,是个四优好少年,走到哪儿都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路仁曾畏畏缩缩地远眺过,因为宋晰那过于亮眼的相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某天这美忽然飘到自己眼前,还义正言辞为自己出头。 迟钝如石的路仁听到自己的心脏裂开一个小缝,有株嫩绿色的苗冒出了头。 是风动?是心动。 从小不会与人打交道的路仁只会跟宋晰木讷地说谢谢,多的话一个字也憋不出。 倒是宋晰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他一大堆。 “别自己看不起自己,你自己看不起自己就没人看得起你了。” 宋晰这么说,是好大一盆品相极佳的心灵鸡汤。 路仁倒喝得欢实,星星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他的光芒洒下来没有实际的温度,却也给了路仁足够的勇气向前。 不过,路仁不那么喜欢听贾怡说心灵鸡汤,哪怕他有些话和宋晰重合。 但贾怡不恼,劝说他坚持减肥失败,还是该带饭的带饭;劝说他早起失败,还是该叫起床的叫起床。 贾怡不会给他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而后残忍打破。 “抱歉啊,阿仁,我......” 那些本不该被宋晰看到的情书摆到了一个极其显眼的位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们还争先恐后地朗诵: “你是我人生黑夜里启明的星光,能遥远望着便是我的幸运......” “好矫情哟!” “好恶心啊,路仁!” 人语重重叠叠,织成一个密密麻麻的大网将他笼罩,路仁预估到宋晰的回答。 “抱歉啊,阿仁,我无法接受你的好意。” 没关系的,只要你不嫌我恶心就行。 路仁拿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眼泪,一字说不出的同时还要听宋晰掷地有声地为自己说话。 看吧,给别人添麻烦了,对于宋晰来说,这明明就是无妄之灾。 路仁躲了宋晰很久,是个胆小的懦夫。 隐约也有听旁人风言风语,说宋晰这是倒什么霉了,被他这样丑陋而且不敢担当的人喜欢。 不过幸好啊,他躲得够远,脏水泼不到宋晰身上。 十五岁第二性别分化,路仁出乎意料地分化成了A。 他父母都是B,原以为自己也会是个平平无奇的B。 而除了脖子后边多了个腺体,浑身散发着奶茶味,其他都与往常无异。 生理老师敲黑板强调的易感期,在他这儿跟闹着玩儿似的。 所以他大概率是拥有了腺体和信息素的B,鉴定完毕。 而另一个出乎意料是,宋晰分化成了O。 其实就基因来看,宋晰分化成O也不稀奇,他父母是典型的AO配。 但路仁就是一根筋地觉得,宋晰该分化成A,他那么优秀那么...... 原谅他少时对O有些偏见,实在是他父亲对待小妈的态度过于恶劣,让他一度偏执地觉得,O存于世上,是天生的附属品和发泄工具。 事实上O相比A和B,在这个世界机会要少很多。 尽管人们的思想没路仁那般偏执,但仍习惯性地认为O是需要被保护的人,第一义务是生育。 路仁还是离宋晰很远,哪怕初升高还能被分到同一个班,是了不得的缘分。 哪怕宋晰分化了,身边也不缺乏献殷勤的人,或者由于第二性别加持,宋晰身边的人更多了。 宋晰也渐渐变了,路仁有看见过他一个人偷偷抹眼泪,来不及上前安慰,便被其他人抢了先。 宋晰眼泪流干后,肉眼可见地变得娇气起来,会乖巧地抱着水看他当时的男朋友打篮球,一脸崇拜。 分明他自己篮球也打得不错,整个人能在球场上发光,不逊于那些只会用信息素压制别人的A。 路仁彼时在书上看到“标签化”的概念,觉得宋晰就是被O这个身份标签化了。 他明明阳光开朗,明明潇洒帅气,明明无需做别人的附庸,无需被别人无谓的怜惜。 如果宋晰是A就好了,路仁顽固地想着,可他偏偏看宋晰自己也乐在其中。 也许人家从没想做A呢,末了,路仁只好自嘲地想。 大约在高二的时候,父亲和小妈离了婚。 “合同期满了。”小妈,不,应该叫叔叔。 叔叔很自然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见路仁询问的眼神探过来,平平淡淡地笑着同他解释说。 叔叔长得很秀气,可身量修长,有一米八的个子,每每路仁见自己那大腹便便的父亲同他站一块时,就觉得很是滑稽。 叔叔的孩子一个都没留下来,父亲做事太绝。 但叔叔没什么抱怨的,他平淡地承受父亲对他的虐待,孩子一胎一胎的流产,像个没人气的妖精。 父亲常骂叔叔是妖精,把他锁在家里,说不准他出去勾引别人。 但路仁口中的妖精不是贬义词,他单纯觉得叔叔很可怜,喜怒哀惧都不是自己的。 “这些年......很是对不起。”路仁不明白自己为何半天挤出这么句话,大人们的风月向来与他无关。 他只是知道父亲不会向叔叔道歉,哪怕父亲做的事情很过分。 他想,好歹作为父亲的儿子,他得道这个歉。 叔叔像第一次见他那般,抬了手,抚在他发顶,“好孩子,没什么对不起的。” “我只是拿钱办事,遭这些罪也是应该的。” “是我要感谢你,没笑我是个biao子。” 路仁脱口而出:“你不能这么说自己!你是个艺术家!” “只是会编几个和弦而已,艺术家还是夸张了些。”叔叔收回手,笑得开怀,随即想起什么一般在杂物堆里寻找,给路仁递过来一枚小小的云朵U盘,“给你的词谱的曲,没事儿可以听听。” 路仁连忙双手接过,“那接下来你会去哪儿?” “去旅游啊,我捞了这么多钱,总该挥霍一回了。”叔叔说。 “你要是个A就好了。”路仁轻声说,“你那么有才。” “我有才跟我是A是O 有什么关系?我是个O,我也能给你写曲子啊。”叔叔还是笑,路仁没从他眼里看出一丝抱怨和不满,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路仁愣了好半晌,讷讷地将手心的U盘握紧,“对不起。” 确实是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好孩子。”叔叔还是这么说。 叔叔的行李里有五线谱和吉他,路仁踢踢踏踏跑到自己房间,翻出了那个被仔细装订好的,写满歌词的本子。 “送你,如果有灵感的话,也可以顺手写写曲。” 路仁想自己也怪不客气的,但叔叔也双手接过,说:“谢谢,有灵感肯定会写。” 叔叔是个不一般的人。 路仁大概从他的那句话里悟出点儿什么,A和O是平等的,哪怕在世俗眼光下不那么被认为,可有勇气的人仍在坚守着自我。 路仁想自己恐怕都没那么有勇气,他一直一直是个很懦弱的人。 “你没听见他说不愿意吗?” 这大概是路仁十多年的人生中,最有勇气的一次。 他打了比他高一个头的校草,把人家好看的鼻子撞歪后,用宽厚的身躯挡住瑟瑟发抖的宋晰。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报警!”路仁梗着脖子说,空气中是校草迫人的信息素,身后抓着他衣角的宋晰,抖得更加厉害了。 路仁不得已用自己的信息素抵挡,轻声同宋晰说:“你别怕,我书包里有抑制剂。” “我是他正牌男友,我想做什么你管得着吗?”校草棱角分明的俊脸一黑,在路灯光下甚是骇人,“滚开!” “该滚的是你!”单纯比谁声音大,路仁还蛮有胜算,不过校草下手贼重,路仁感觉自己脸都歪了。 不过他一步没退,牙咬出血来,毫无章法地格挡、反击。 他几下把书包丢给身后的宋晰,“你快走!” 宋晰没走,在他狼狈得要被校草打翻在地前,一手把他护到身后,一脚踹在校草命门处。 路仁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宋晰打小练过跆拳道。 “滚。”宋晰说,他不抖了,但空气中O的信息素凌乱地搅着。 校草瘫在地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滚!”宋晰加重了声音,“别再让我看见你。” 路仁头有点儿晕,借着路灯光看着宋晰的侧脸,迷迷糊糊地觉得他好A。 此形容无关性别。 幸好包里有口服的抑制剂,路仁长舒一口气后还是心有余悸。 宋晰喝了两支后,信息素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们坐在学校长椅上,风从头顶过。 “要我送你回去么?”路仁小小声问,他不是没胆子,只是嘴角的伤有点儿重,牵扯了疼。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O的抑制剂?”宋晰却拐开了话题,摇着抑制剂亮晶晶的空管问。 “家里人给的,说可能会帮到别人。”路仁挠挠头,想起了叔叔。 “我是不是怪没用的?”宋晰自嘲地问,夜风撩起他额前的发,他眼睛亮着,怪好看的。 “没,没有啊!你好厉害的......”路仁很泄气自己嘴笨,从来说不出好话来安慰人,等了半晌没等到宋晰回应,只得自暴自弃地继续说,“你看你成绩又好,体育又棒,长得也还挺好看,简直哪哪都好......我就没见过比你更优秀的人!” “可我是个O啊,O那么优秀有什么用呢?被人标记后就一辈子是那人的附属品,你再好再优秀,又有谁能看到呢?”宋晰放下空管,双手撑着长椅,仰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可是你优秀,和你是A是O没有关系。”路仁脱口而出。 没有星星的夜空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宋晰慢慢转过头来,笑了笑,“是吗?” 路仁笨手笨脚在包里找纸巾,撕半天没撕开包装袋,只好把整包纸递过去,“喏,擦擦眼泪。” 夜风吹开了一部分的云,路仁仰头看时,有星星一闪一闪。 他指给宋晰看,说好神奇,那星星是五颜六色的。 不过路仁还是没把情书送出去,他默默地把这个当随笔练习,不敢再让宋晰看这种肉麻得掉鸡皮疙瘩的东西。 他很高兴的是,宋晰又变回分化之前的宋晰,那样阳光开朗,潇洒帅气。 A炸天。 他们还是普通同学的关系,路仁偶尔有难事,宋晰会出手帮忙。 毕业那天,宋晰特意和路仁一起拍了张合照,轻轻地抱了他一下,凑他耳边轻声说:“谢谢。” 路仁紧张得连回抱都忘记了,只声音颤抖地说:“不......不用谢。” 他们成绩相近,路仁完全可以趁此询问宋晰的志愿。 但他想了想,把询问咽了回去。 他已经有了目标,G市的A大,因为G市离这里足够远,是他多年规划后定下的逃亡地。 他想自己没必要节外生枝,很多事情就断在这个拥抱里,也好。 还是,祝前程似锦。 有缘再见。 路仁没再写情书,把信纸和照片一起放好,装进自己的行李箱。 他同他那日渐病态的父亲说,他要离开,不光是去上大学;而是一辈子离开,再也不回来。 父亲冷漠地应了声,说随你。 父亲忙着家族事业,忙着各路应酬,忙着和新包养的情人做/爱。 没空管他的未来。 于是路仁一个人走在路上,坐绿皮火车,哐当哐当、慢慢悠悠地到了那北方的超级大都市。 他像个陀螺似的办完所有入学手续,已经是这座城市的傍晚,初秋的天空流淌着鱼鳞一般的浅云,西边的地平线上卧着一只咸鸭蛋黄似的太阳。 路仁觉得有些累,就拖着行李箱,找到一处长椅坐下。 没一会儿,周围来了个人,他穿着长款的白T恤和肥大的短裤,举这个砖块样式的手机拍夕阳。 一定是拍不好的啦,基础设备这样,找哪个角度拍都没救。 可这位穿着随意的男同学仍在锲而不舍。 路仁对他拍照没意见,更别说他身上还有股好闻的烧烤味。 唔,饿了。 而拍了好一会儿,这位同学总算注意到周围还有个他。 “抱歉,同学,打扰到你了吗?”男同学捂着后脖颈,抱歉地冲他笑了笑,眼角的笑纹好看地勾着。 但烧烤味就被挡住好多。 路仁皱了皱眉,不知哪来的胆子便起身向男同学走去,“那倒没有。” 男同学高出他半个头,但他轻易就拨开男同学捂在后脖颈的手,“虽然很好闻,但就是吃不着。” “你饿了吗,同学?”男生哭笑不得。 “有点儿。”路仁实诚地点一点头,“你能带我去食堂吗?我不认路。” “那倒可以。”男生很好脾气地答应了。 路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过于自来熟了。 可他的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表达,男生便友好地伸出手:“大一计算机系,贾怡。” “我叫路仁。”路仁轻轻握住,“也是大一计算机系的。” 所以十年后的现在,路仁还是没搞懂自己那忽然上线的自来熟是怎么回事。 唯一合理点的解释是,贾怡身上的烧烤味过于亲切诱人。 这会儿他蹲在贾怡公司大楼门口,安安静静等贾怡下班。 别问他这个家里蹲是怎么愿意挤地铁跑这么远的,问就是烧烤的诱惑。 贾怡说他们公司附近开了家新的烧烤店,开业期间全场八折不说,还免费赠送青梅酒。 而这公司附近还蛮多有意思的店,他刚刚就去一家猫咖瞅了瞅,没见着猫先被里边饮品的价格吓退。 穷人的卑微。 现在慢慢地开始昼短夜长,路仁双手四指围成一个方形,把高楼间隙的落日圈起来,又放开。 晚风有些凉,不过路仁把贾怡的灰大衣穿着,很暖和。 他正与那只红色的小圆胖子玩儿得不亦乐乎,脑袋便被一只爪子拍了下。 路仁抬头,撞进贾怡满是笑意的眼睛,“饿了吧?” “有点儿。”路仁如实说,他伸出手,贾怡稳稳握住,把他拉了起来。 “吃烧烤去。”贾怡握住了手便不放开,顺势十指相扣。 “先说好,你付钱。” “我这月还没发工资呢。” “你不是有二十万存款吗?” “那是存着买房子的呀。” “......我不管,你喊我出来吃烧烤的,钱就得你付。” “好好好,我付我付,你别红眼。” “那是被风吹的!” “哦,那全怪风,捉弄我家宝贝。” “等等,你说什么?”路仁勾了嘴角。 “我说......那家烧烤店是家宝藏店。”贾怡眨眨眼,迅速地改了口。 “哦,我家宝贝看中的当然是宝藏店啦。”路仁不慌不忙地以牙还牙。 唉呀,俩快三十的大男人当街腻腻歪歪可还行。 不约而同地扶额脸红,风轻悄悄卷过二人相同洗涤剂味道的衣角。 但相扣在一起的手仍扣得紧,夕阳将重合的影在他们身后拉长。 “哇,没想到这么有缘,咱们是室友诶!” “确实没想到......” “那今后四年,请多多指教。” “多指教。” “哇,没想到这么有缘,咱们还是室友。” “贾怡,演技浮夸就别演。” “那咱是不是很有缘嘛?” “确实还有点......” “那今后好多年,请多多指教。” 贾怡向路仁递了那粗瓷的酒碗,里边清亮的青梅酒一摇一晃。 路仁双手捧了自己的碗,轻轻碰上去,“多指教。” ☆、聚会时的称呼问题 “所以......我昨晚上答应了?”路仁陷在被单里,整个人还是懵的。 贾怡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答应了的,就不许反悔哦。” 不是,我昨晚喝醉了,我哪儿知道?”路仁腰酸背痛头也疼,反驳了两句,见贾怡笑意盈盈,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不由得唉唉叹气,像个被老父亲抛弃了的可怜小孩。 “是晚上的聚会,你还可以再睡会儿。”贾怡揉了揉大猫苦巴巴的圆脸,柔声道。 路仁嘀嘀咕咕:“昨晚被你坑惨了......”又是被诱骗答应出门参加聚会,又是被按在地毯上各种姿势都来了遍。 蛊王贾怡,骗心骗身。 “你得洗地毯啊,这是我最后的底线。”说到底,他个家里蹲不是社会人的对手,这花样一套一套的,他怎么招架得住? “好好好,你睡会儿吧,我去做早饭。”贾怡给大猫掖好被子,瞥到猫脖子上深深浅浅的红印,不自觉嘴角上扬。 “嗯,要单面煎的鸡蛋。”路仁懒洋洋地合了眼,周日早晨,最好赖床睡回笼觉。 贾怡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叫什么?幸福啊。 而目光一低,便瞥到趴地板上扒拉那包鱿鱼丝的自家儿砸。 “哎哟,乖乖,你不能吃鱿鱼丝的。”贾怡压低声音,一把便从小猫抓下抢走鱿鱼丝,这种高盐的零食,猫咪吃出问题来咋办? 小猫愤怒地仰头,“喵!”那爹爹能吃,小猫咪怎么不能吃? “你乖啊,爸给你找其他好吃的。”贾怡轻声哄着小猫,余光瞥一瞥床上,大猫还安安静静睡着,没被吵醒。 “喵!”你说给我找好吃的,但你眼睛还盯着我爹! 还没反驳两句,番茄便被自家爸大手一捞,抱到食盆前。 算爸还有良心,给它开封了新买的妙鲜包;看在新口味妙鲜包的份上,就暂且不计较鱿鱼丝了吧。 “喵。”小猫心情颇好地抬眼看了看自家爸,爸的笑容好是慈祥,不过怎么看上去有点傻? “唉呀。”贾怡轻轻叹了声,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笑意像透过浅色窗帘缝隙,钻进来的透亮阳光。 火锅店的服务员小哥哥小姐姐一路四十五度鞠躬,将他二人引去包厢。 路仁抓着贾怡的手,与他肩并肩、胳膊撞胳膊。 贾怡轻声笑道:“紧张啦?” 路仁偏过头去看那一张张桌子上冒出的腾腾白汽,不看他,“才没有。” 包厢在偏里侧,七拐八拐找对门,俩人一起伸手推,迎面便是一阵热烈的欢迎。 路仁淡淡扫了一眼,十二个年轻人,正好是贾怡科研组里的人数。 不得不说,包厢空间挺大,他们十四个成年男性一起,倒也不显得拥挤。 “组长,你带嫂子坐最里边那俩位置。”一格子衫小伙很是热情。 贾怡扶额笑道:“怎么,你们是怕我俩跑啊?” “是啊,还指着两位付账呢。”又一小伙插嘴道。 贾怡不同这群狼崽子贫嘴下去,拉着路仁落座,两人旁边的小孩呢该递筷子的递筷子,该倒水的倒水,挺懂礼貌。 路仁两边都感谢了,想贾怡这组长还蛮得人心。 贾怡便按顺时针方向,一个个介绍,说个个都是他们公司的核心王牌;小伙子们第二性别都是A,但路仁进门来没闻到冲人的信息素,估计都喷了阻隔剂或贴了抑制贴。 没想到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A,在贾怡面前乖得跟小羊羔似的,路仁可记得贾怡在公司工作两个月后被上司调到科研组当组长那副苦巴巴的样子。 “十二个目中无人的小狼崽子,都是A,上司把他们放一个办公室,还让我这个A去管,确定不会出事儿吗?” “天哪,我就说吧!打起来了!幸好没砸坏设备......医药费还是我垫的,虽然上司说公司给报销,但是饶了我吧!” “哦,你问我怎么阻止他们的?就一手拉开一个,叫他们别打了呗,多大个事儿,就几行代码出错了嘛,吵吵两句得了,说动手就动手。年轻人,一点都不稳重。” “我得捡起我的本科专业了,那些小崽子,一个比一个厉害,学历都高到吓死人,不拿出点看家本事是没人愿服我啊。所以上司是上哪儿找到这群奇葩的?” “我现在发现我这信息素的另一个用法,就是空气清新剂。你肯定想象不到,榴莲辣椒清凉油等十二种信息素混在一块的办公室是什么味道。我要哪天撅在办公室了,都是那群狼崽子害的,不知道这算不算工伤,也给报销医疗费吗?” “没想到这群狼崽子还有怕的人,平时一个二个都拿鼻孔看人的,被海外分部那位女士怼的,大气不敢出。幸好最近我的知识储量已经足够我把他们做的东西全部弄懂,然后指着大屏幕跟那位女士巴拉巴拉讲,才让那位女士勉强认同该项成果。连线会议一结束,小狼崽子一个个看着我啊,跟看再生父母似的。有个话多的小钱跟我说,如果这次的成果再被那位女士驳回,他们就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不是,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们一个二个都不和我说说?” “我看这一个二个是真把我当爹了?我也就比他们大个五六岁吧,这么有代沟了吗?不过说实话,我确实是个当爹的命,捅什么篓子都得我顶上。今儿上司还叫我卷铺盖走人呢,篓子是真捅大发了,还好上司很理性,愿意给我们组再一个机会。呼,不得不说这家公司的待遇真的太好,吊打我之前待过的那七八家公司。” “还是一群挺讲道理的小年轻,就是年纪小了点儿,在学校里呢又不大爱交际,所以都不那么会待人接物。现在挺有进步,我说什么都好好听着,听我讲完再提出异议,先前跟这群天才好好说几句话都不可能。” “我算是明白上司为什么安排我去管他们了,一是让我去磨磨他们性子;二是想让我做他们这群不善言辞的孩子的发言人,在会议上不至于该表达的表达不出来。” “工资涨了,请了他们一人一杯咖啡,不打架都挺乖的,虽然说的话题我不是太懂。” “我觉得,我该带你去见见他们。”这是出发前,贾怡同路仁说的话。 路仁偏了头,听他继续说。 “他们......都挺关心我感情生活的,我俩不是已经成了吗?免得他们一天天烦我,就带你去见见。” 其实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成了,一句正儿八经的表白都没有呢。 路仁本想傲娇地哼一声,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郑重的“嗯”。 他瞥到了贾怡抿笑的嘴唇,透着红的耳朵和弯着的眼。 还是给老父亲个面子。 路仁稍稍抬了头,吻在贾怡勾起的嘴角,如同蝴蝶一般轻巧。 “那我也来自我介绍下。”路仁举了手上的大麦茶,“我叫路仁,道路的路,仁义的仁,是你们组长的男朋友,不是老婆请注意。” “虽然身高劣势了点儿,但也同诸位一样,是个货真价实的A。所以麻烦别叫嫂子,叫哥就行。” 小年轻们面面相觑,不知谁嘟囔了声:“那你们平时怎么分上下?” 众人咳嗽的咳嗽,敲碗的敲碗,试图盖过这个尴尬的问题。 路仁抿了一口茶,大大方方地说:“一般你们组长在上边,我偶尔。” 贾怡捂脸,自家祖宗真敢说啊。 “可你们都是A,平时相处不会打起来吗?”许是第一个开了个尺度过大的好头,第二个问题也接踵而来。 路仁瞧一瞧要把自己埋进桌子底下的贾怡,“我俩还好吧,大学就是室友,一起住了十年。他老好人一个,我有时候想找个理由打架都找不着,没办法,人太好了。” 贾怡把挡脸的手拿下,“难得啊,你夸我。” “我之前夸过你好看的,别给我装鱼只有七秒的记忆。”路仁一本正经。 “那,那路哥,你和组长是怎么好上的?”又一小伙踊跃提问。 这菜还没上来呢,都赶着下饭吗? 贾怡为避免祖宗又做什么惊人发言,赶忙答道:“就一两个月前。”含糊其辞,一笔带过,眼睛盯着门祈祷服务员们赶紧麻溜上菜。 众人哗然:“你们同居了十年诶!” “就做了十年的兄弟嘛,处对象还只处了不到两个月。”路仁用胳膊肘怼怼贾怡,让他帮忙把桌子那边的开胃果盘转过来。 贾怡任劳任怨地伸出手扒拉转盘。 “你们可真能忍啊。”又一小年轻低声说。 路仁拿到果盘里的西瓜,不可置否地笑笑:“还行。” 贾怡忽然就有那么一点后悔,自己干嘛这么想不开把自家猫带来和这群狼崽子聚会的? “所以为啥这么多年了,你们才捅破窗户纸啊,路哥?”菜品已经上齐,贾怡正忙着一边和能喝酒的小崽子推杯换盏,一边给自家祖宗捞虾滑和牛羊肉,不成想没防住多话的小崽子又提起恋爱话题,而且指名道姓冲路仁去。 路仁咬了口虾滑,含含糊糊说:“我俩也没捅破窗户纸啊。” “哈?”这回不光提问的小年轻惊到了,一旁的贾怡也吓得羊肉掉进辣椒酱里裹了一圈。 路仁用眼神示意自己不会吃辣的,贾怡只得把羊肉放到自己碗里。 另一边还有只顾吃没注意情况的,左顾右盼打听清楚了,和同伴一起眨巴眼望着路仁的方向。 路仁慢条斯理地把第二口虾滑喂进嘴里,“我们还没正经表白呢,所以哪儿算捅破窗户纸?” “不会吧,你们不都已经......”小年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筷子挑着的几缕金针菇悬在空气里,颤巍巍地滴下了一滴辣油。 “嗯,对,我们已经啥事都办过了,就差领个证和表个白。”路仁正好趁这左右没人动筷子,把浮在清汤锅里的最后一粒虾滑捞起。 “组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小年轻拖长声调起哄。 “不是,我们怎么就没表白了?”贾怡有点儿懵,没表白他怎么可能对他家猫随便亲亲抱抱,他俩又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你好好想想,我俩有说过那种书面意义上的表白的话吗?”路仁也睁大了小眼睛,话说这么久了,你还没意识到你没正式给我个话吗? 贾怡大脑闪过一堆乱码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我爱你”“我喜欢你”的弹幕,好像似乎,他确实没从嘴里说出过这样的话。 哦,完蛋! 路仁眼睁睁地看着贾怡嘴角的微笑渐渐僵硬,就知道这大猪蹄子肯定是忘了。 苍天啊,他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结婚对象? 但路仁也不能让这当组长的在自个儿组员面前尴尬,也只得撞撞他胳膊肘,让他给自己夹菜捞肉,翻过这尴尬的一篇。 而组员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啊,继续起哄:“择日不如撞日,组长,就今天表白呗!” 好,狼崽子,你们等着接下来一个星期加班到深夜吧! 贾怡心虚地拿过杯子,喝了口啤酒,压压嗓子眼里的火。 路仁放弃支使贾怡夹菜了,只得自己上手来,“还是择日吧,我黄历还没看好。” 他试图捞起那在乳白色汤汁里上下沉浮的圆滚滚的香菇,好几下没得手。 贾怡叹口气,取过一旁的漏勺,帮他一下子捞了好几朵放进碗里,“带我一个。” 路仁挑眉,舔了舔自己虎牙,笑道:“行。” 组员们:有吃到狗粮,谢谢组长。 没想到路仁跟这群小年轻还蛮多话题的,因为都是宅男的缘故么? 贾怡端着老父亲的架子,给自家猫投喂的同时,努力想听懂这群二次元的语言。 奈何,失败。 不过路仁,你咋回事?你那老婆我认识不? “别闹。”路仁给一直扯他衣角的贾怡一个白眼,继续和小年轻们兴致勃勃地聊。 贾怡:假笑,苦涩。 倒也难得见路仁跟一群朋友聊这么开心,路仁交际圈子简单得很,通讯录里除了贾怡也就编辑和大学那个有钱室友。 连路仁父母都没有。 贾怡知道些许路仁家里的事情,自觉地避开相关的话题。 但路仁挺乐意同贾怡回贾怡的家,从大学那会儿开始。 偶尔口误,会喊贾怡父母爸妈。 不过现在可以正经喊爸妈了。 贾怡眯了眼,盘算着怎样同父母出个柜。 虽说这现代社会包容性强,但同性结婚被法律允许也不过几年前的事儿。 方才看这群小孩的反应,是有被惊讶到的。 这群孩子打小生活在大都市,又经过一流学府的教育,所以一瞬之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他家是个四五线开外的小县城,父母是传统的BO配(小县城A比较少),哪能那么轻易就接受自己儿子的兄弟变儿媳? 况且还有生儿育女这一大难槛挡在他和路仁面前。 难搞哦。 贾怡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悄悄把路仁手边的果酒换成了果汁。 而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跟路仁正经告白。 秋天的夜风凉飕飕的,贾怡扣着大猫的手,听他意犹未尽地讲聚会上的事。 路仁得得瑟瑟,说他加了贾怡全组人的微信,这对于一个社恐来说,是个了不得的进步。 贾怡为他高兴的同时,仰头望天,想他们又得搅和在一起,聊他不知道的老婆了。 心塞,卑微。 他们没挤地铁坐公交,就手牵手,溜溜达达沿人行道走回家。 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不算太长,够一路慢慢地走慢慢聊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贾怡忽然想到,哪天他要同路仁正式告白,会在像现在这般漫不经心、不着边际的氛围里。 不过,不是今天。 今天不太正式。 ☆、生日礼物还能提前要的吗? “难道不能吗?”路仁眨巴眨巴眼,“反正迟早都得给我的。” “这就没惊喜了嘛。”贾怡无奈,抬手呼噜了两把大猫的毛茸茸的头。 “我可宁愿不要您老人家准备的惊喜。”路仁半眯着眼享受着被呼噜,轻声嘟囔道。 “那每年的生日蛋糕你都吃完,没半点儿剩的。”贾怡干脆把人揽怀里,听他呼吸和心跳,不自觉勾了嘴角。 大猫吧唧了两下嘴,说:“咱也不能浪费嘛。” 好一会儿才听出来些什么,“你不会今年还只送生日蛋糕吧?” 这会儿轮到养猫人心虚地望着天花板,“嗯......是有这么个打算。” “我就知道。”路仁把脸埋进贾怡棉质睡衣里,嗅着他身上沐浴露和洗涤剂交织的清香味道,“所以啊,今年我提前打招呼。” “那祖宗,你要啥?”贾怡垂眸瞧他。 路仁抬眼对上视线,笑容中眼眸发亮,贾怡感到一丝不妙。 “当然是我老婆的手办啊!十周年特别版,婚纱不要太好看!” “老婆?婚纱?”贾怡轻易便将大猫压制在床,“宝贝儿,给个解释?” 路仁不慌不忙地舔了舔嘴唇,抬手兜了贾怡脖颈,吻在那故作凶狠的薄唇上,“就那位蓝色头发的,你见过......以前都没钱,我也舍不得买,就错过了好几版;现在好容易赶上了十周年,所以爸,看看儿子吧!” “求人的态度还得诚恳点儿。”贾怡似笑非笑,想到明早的工作,翻身躺回自己的位置,省得被祖宗撩得起了火。 “但我生日欸,这礼物不是你应该送的吗?”路仁不屈不挠地贴上去。 “给自己男朋友送个老婆?”贾怡不动如山。 “没想到啊,爸,您还吃手办的醋呢?”路仁笑嘻嘻道。 “我这叫维护自己正当权益。”贾怡一本正经。 “行吧行吧,不要了不要了。”路仁挪回自己的位置,背对着贾怡把被子盖好,“睡了,关灯昂。” “其实......”贾怡起了个头,又生生把句子吞了回去,不能这么惯着猫,虽然他买还是会买的。 关灯,盖好被子背对着猫,二人之间被扯出一个不小的通风口。 贾怡还没动,便听着身侧窸窸窣窣,是猫在翻身,而后自己腰际覆上一对爪子。 大猫贴着他的背,嘀嘀咕咕:“哥,你能给我买个手办当生日礼物吗?” “买!你要多少买多少!”几乎脱口而出。 贾怡,你的坚持和底线呢? “谢谢哥,就要一个,我只是觉得工作台上太空,买个当摆件。”猫蹭着他后背,软绵绵痒酥酥的,“当然最好的生日礼物还是你在我身边。” 所以这谁顶得住?贾怡承认自己这是栽了这小祖宗手里了,程序员果然斗不过文字工作者。 他深吸了好几口微凉的空气,还是不足以让自己心情平静。 而路仁却适时收回了手,翻身到了另一侧,“明天你还有工作呢,哥。” 贾怡着实没脾气了,谁让他对路仁喊他“哥”毫无抵抗力。 任命地掀被下床,贾怡不忘放一句狠话:“周末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路仁快活地吹了声口哨,很快在床上平摊了一个大字。 好像发现了自家男朋友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路仁看着只有大致轮廓的床头小灯,唇边一勾:“哥。” 深秋进冬,下着冷雨;贾怡在地铁站门口,要抖开折叠伞的时候,听到淅沥雨声和细碎人声里,传来熟悉的呼喊:“哥。” “没想到你有伞啊,害我白跑一趟。”路仁擎着伞,站台阶下撇撇嘴,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挂着一把收好的折叠伞。 “我没伞肯定会给你打电话啊。”贾怡乐了,很快撑开伞走下台阶,“你也是,不打声招呼就跑出来了,万一没碰上我呢。” “没碰上就回去呗,反正没几步路。”路仁无所谓地笑笑,“我也是忽然看见下雨了,跑出来透透气儿。” “挺好,现在学会主动出门了。”贾怡不吝啬表扬,吸进一口潮湿的冷空气,也是暖的。 华灯初上,霓虹光彩在水间雾间摇摇晃晃,落入面前人的眼。 贾怡上前一步,还没牵着自家猫的手,两把伞一撞,水珠簌簌落。 “哎哟。”路仁笑得没心没肺,“下雨也怪不方便的,您说是吧?” 贾怡呼出一口气,由着这祖宗笑,“也得亏下雨,不然您也不会来接我。” “害,咱俩谁跟谁,您甭跟我客气。”路仁顺竿爬,瞥见路人往这边瞧,大大方方送一个笑。 贾怡拿伞撞一撞他的伞,还是忍不住伸了手过去,轻轻捏了把带着水汽的圆脸,“回去我再跟你好好唠唠。” “边走边唠也成。”路仁说,“不过我光顾着来接你,还没来得及做饭。” “那就点外卖,甭跟我客气。”贾怡说。 雨夜的城市依旧熙攘,各色光芒都融在天上簌簌的雨、地上涓涓的河里。 汽车如生了轮胎的船,随着信号灯的指示,一点点碾开水道;行人是两条腿的船,他们踏碎水洼、步履匆匆,向着远处大楼闪烁的灯火去。 路仁说这样的雨夜很适合睡觉。 “雨声再大一点儿就好了,助眠。”他补充。 “我还以为你要说这样的雨夜适合找灵感。”贾怡笑道,“咋一天老想着睡睡睡?” “因为灵感,在梦里。”路仁答道。 这让贾怡想起几年前,他又一次失业,窝在出租屋的窄床上蒙头大睡。 路仁不多问他什么,每天按时码字按时睡觉,睡觉的时候要么把他团吧团吧抱怀里,要么把自己团吧团吧塞他怀里。 贾怡睡醒了,怀里是熟睡的路仁。 他却无知无觉,仰面看着只有隐约轮廓的天花板。 四周寂静,如同黑洞,半丝声音都从黑洞中逃不出。 贾怡想喊一喊什么,没有声音他也得制造出些声音;万籁俱寂,过于可怕了。 但他喊不出,他的喉咙也被黑洞紧紧扼住。 而此时,他脖颈一痒。 大猫半梦半醒地蹭着他的脖子,“饿了?吃夜宵吗?” 一瞬之间,雨声从窗外涌了进来;他抱着他的猫,窄床变成小舟,在雨声的海里飘荡。 他却不担心自己会飘向何方,他抱着路仁,抱着他的猫,如同握着船舵。 握着这个,他什么都不担心,都不害怕了。 “不吃夜宵,想睡觉。”贾怡蹭一蹭路仁光洁的额头,怀中人的温度将他整个心脏熨烫。 “那好好睡。”猫爪子贴到他后腰,路仁嘟囔着,“好好睡。” 果真雨声助眠,贾怡一觉到天明。 路仁已经醒了,正将生锈的老窗一点点推开。 “刷”,雨后湿润带着泥土味的空气涌了进来,贾怡眯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明亮过头的天光。 而路仁,正在那天光里。 他还是想去牵路仁的手,可是伞太碍事,又撞得滴溜溜转,簌簌地掉水珠子。 “回去啦,回去再说。”路仁笑他。 最近他们在外边,总喜欢说,回去了再怎么怎么样。 在这城市闪烁的灯光,行人车辆匆匆的影里,狡黠地保留着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雨点都无法探听。 不过,谁没事儿探听这个啊? 小猫抬起爪子,呼了一把空气,打下来一只扑灯的蛾子。 自家爹和爸,就爱凑一块说小话。 问题是他俩咬耳朵,声音也不小,莫名其妙的嘻嘻哈哈一浪接一浪传入小猫支棱起的耳朵里。 小猫把耳朵耷拉下来,猫爪子再次烦躁地一挥:你俩,你们俩!给我安静点儿!喵! “你抢到了?” “嗯,定金都付了。” “啊,哥,我太......感谢你了!” 路仁猛地扑到贾怡怀里,好在贾怡底盘稳,才没被大猫扑倒在地毯。 贾怡习惯性去捏大猫下巴的软/肉,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意识到路仁那可疑的停顿。 “你刚刚到底想说什么来着?你太怎么我?”贾怡坏笑着连问。 路仁嘴角一抖,眼神一飘,“就是感谢你嘛。” “我贡献了我毕生手速外加半个月的工资,只能换来一句感谢么?”贾怡不依不饶。 路仁偏偏咬紧牙关,偏不随贾怡的意;忽地眼里有光一闪,便又是猛然探了脑袋,往贾怡唇上一撞。 “再加一个吻。”路仁守住了那一句话,笑嘻嘻地砸吧嘴。 “唉呀,行。”贾怡被磨得没脾气,都肯亲肯抱了,还不愿承认那句话。 而确实方才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时机。 黄道吉日啊,你究竟什么时候肯到来? 贾怡苦笑,一口气还没叹出来,怀里扒拉着手机的猫想起什么事般抬起头。 “我记得那手办应该是两千块钱一个吧?怎么你说花了你半个月的工资?” “是两千块钱,我刚刚只是稍微夸张地描述了一下。”贾怡答道。 “哦,这样就好。我还担心是我记错价格了,如果五千一个我立马让你退货。”路仁说。 “五千一个我也得给你买啊,你不是说十周年纪念版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贾怡的心被毛绒绒的猫爪抚了一把,很快软了下来。他看着路仁,轻声说。 “但是爸,我还没那么败家。”路仁严肃正经道,“咱家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 “放心放心,爸也不会让你饿着。”贾怡很是慈祥。 “哼,占我便宜!”路仁继续低头划拉手机,往贾怡那边靠了靠。 “你自己让我占的。”贾怡凑过去跟路仁一块看番剧,想了一想,吻了吻自家大猫的额头。 “干嘛?” “还你一个吻。” ☆、又一次相亲 “贾怡,你最好说清楚,这是咋回事?” 路仁尽力挤出一丝笑容,不然显得他忒小气;他点着贾怡手机的微信界面,一字一句地问。 彼时贾怡正从浴室里出来,拿白毛巾薅着头发,浑身散发着热乎乎的水汽。 路仁不会承认他一眼看到贾怡没遮挡的胸口,很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但气势还是要拿出来的。 路仁带着正宫的从容(实际嘴角酸得发颤),一抬下颌,将手机怼到贾怡眼前。 “这是咋了?”贾怡宽容地笑着,一手稳住毛巾,一手托了手机,因疑惑轻皱的眉头蓦然舒展,“哦哦,这是我上司他老婆也就是我嫂子给我组的相亲,我没来得及推......” “没来得及推?”路仁一脸我信你个鬼。 “真的真的!我也不经常见嫂子,上次见还是两个月前,那时候咱俩不没成吗?她问我是不是单身,我就点头答了个是,谁知道她记心上了。我都没看到这消息,就被你看见了......” 心虚,现在就是非常心虚。 贾怡悄咪咪地抬眼去瞧大猫的表情,大猫却若有所思,“也是,这消息是刚刚发的。” 贾怡点头如捣蒜,“嗯嗯嗯。”他是清白的! “那你现在跟你嫂子说,你不去相亲了呗,多大个事儿。”路仁很宽容大度地说。 “好好好,我立马说清楚!”贾怡把毛巾随意一搭,忙双手在九宫格上跳跃,一篇感谢好意和拒绝相亲的长文一气呵成。 “你其实可以坐着......”路仁伸手扯一扯贾怡的衣摆,而贾怡不动如山,一定将长文发出后 才手脚虚浮地扑到床上,顺便把路仁也扑倒。 “你头发......”路仁嗔怪地一拍贾怡的后背。 贾怡不动,闷闷地说:“你一定要信我。” “我信你啊,一直都信你。”路仁叹口气,任由他把自己桎梏,“以前不都帮你去解过围吗?” “以前咱俩什么关系?现在什么关系?”贾怡反问,又立马小小声说,“不一样了嘛。” “是,不一样了。”路仁抚着贾怡脊背,不知是在笑老父亲这委屈巴巴的语气,还是在笑自己方才小气的醋意,“你要之前有那么爽快拒绝,我也不至于每次跑咖啡馆,跟人小姑娘小男孩说咱家水管坏了,让你回去修。” “之前......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嘛,你知道我不怎么擅长拒绝别人。”贾怡说。 “那这次有理由了?”路仁挑眉问。 “我抱着的不就是?” “你给我起开!” “哥,哥......贾怡!你手机好像来消息了!” 猫爪子一挠,贾怡精瘦的脊背上便多了两三道红印子。 贾怡不慌不忙地在大猫脖子上啄出个红印,压着嗓音说:“这个点儿不会有人找啦。” “万一是临时工作呢?”路仁挣扎了会儿,没挣脱,就被人钉在在床上,动弹不得;果然健身该提上日程了。 生活不易,猫咪叹气。 “如果这个点儿来临时工作,我明天就去辞职。”贾怡很是狂劲地说。 “哟,现在有钱了,嗯.......腰板儿硬/了?”路仁边喘气边调笑,不自觉地将头一歪,吐出小半截软红舌头。 贾怡凑过去与他交换了一个吻,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抚着他脸颊到脖颈,“可不止腰板儿......也硬/着呢。” 男朋友爱在那啥的时候开/黄/腔,怎么办?急,在线等。 其实多半也是他自个儿造下的孽,谁能想到正直善良的老父亲能把他那十几个G的文包一字不落地看完?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你写的这些,挺带劲的。”那时候贾怡整个人都是熟的,却被他死乞白赖地追问着读后感,捂着大红脸好小声好小声地回答。 末了还加一句:“要被我爸妈知道我看这些,我肯定要被打断腿!” 路仁当时笑得那叫个没心没肺,压根没想到如今的报应。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跑就打断腿。 唯一能给路仁些许安慰的,是他还能反/攻回去。 不过贾怡还是比他脸皮厚就对了。 “嗯?还真有人找我啊。” “我就说......我肯定不会听错啦。” 路仁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困得实在睁不开眼,“是谁找你啊?” “就给我介绍相亲的那位嫂子,她问这周末我有没有空,带你一块去她家玩儿。”贾怡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打算立马回过去,怕嫂子第二天给他发来一串怎么不早睡的唠叨。 这位他上司的亲老婆,他的亲嫂子,基本跟公司上下关系都不错。他组里面的那群小年轻夜夜开黑,完事儿了发朋友圈,偶尔忘记开分组了,会被老总夫人亲自留言,说注意早睡早起啊,吓得那群怂货一个星期不敢开黑玩游戏。 “这咋还有我事儿呢?”路仁迷迷糊糊地问。 “因为我在拒绝相亲的时候,把咱俩的关系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个清楚。然后她回复我说‘哦,那太好了,祝弟弟你幸福啊。周末有空来我家玩儿吗?带上你家那位。’”贾怡机械地把嫂子给他的回信念了一遍,身边的路仁已经半只脚踏进梦乡了。 “那就去呗,周末也没啥事。” “行,我明天跟她说,到时我们还得买点儿拿得出手的礼物。”贾怡把手机放床头充电,挨着自家猫躺下,为即将要花出去的几百块钱而叹息。 路仁寻着热源,往贾怡怀里拱。 贾怡忙把猫圈稳,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那嫂子是位配音演员,给你老婆配过音。”等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我哪个老婆啊?”大猫哼哼唧唧地问。 贾怡磨磨后槽牙,耐着性子说:“蓝头发的那个。” “卧槽!”然后贾怡下巴便被撞了,大猫登时跟打了鸡血般,眼睛在黑暗里发光,“是那位洛小小太太?” “嗯,嫂子说过她圈名是这个。” “你咋不早点儿告诉我?!” “我这不是才想起来嘛。”贾怡报复般咬了大猫肩膀一口,“而且都说了周末带你去,谢谢都不说一声,还骂脏话。” 得,这咋又委屈上了? 路仁浑身酸痛,加上意外伤到了额头和肩膀,他还没来得及委屈呢! 可男朋友该哄的还是得哄。 路仁认命地搓了搓贾怡后背,摸索着亲了亲贾怡那同样被误伤了的下巴。 “谢谢哥,我以后再也......可能还是会说脏话,你得理解。” 哄是该哄,可不能惯着男朋友。 路仁在男朋友反应过来前,立马闭了眼,“我睡着了,晚安!” 好吧,这祖宗。 贾怡无可奈何地把人再往怀里搂了搂,轻声说:“晚安。” 贾怡到哪儿人缘都不错,总有好事者为他牵红线;可能主要看他是个A,工作踏实上进,长得也还凑合。 于是,这有一便有了二,有二便有了三,反正他只要单身一天,就有人给他牵一天的红线。 先开始贾怡也老实,怕辜负人家好意,总规规矩矩穿了西装三件套,梳了个大油头,提前个十几二十分钟等人家小姑娘或小男孩来。 一番自我介绍加互相交流,总能相谈甚欢——贾怡这人就擅长没有话题也能制造话题出来。 可再怎么相谈甚欢,总是绕不过车房彩礼等关键问题。 对方听到贾怡万分诚恳地说再等五年或十年如何如何后,带了包的拎包走人,没带包的直接走人,他连个狡辩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还得他付饮料钱。 “这坑爹的咖啡店,最便宜的饮料都二十五块起跳,能抵我一顿午饭了。”而贾怡每次灰头土脸回来,总是要吐槽咖啡店的饮品定价。 他基本把G市有名的咖啡连锁店都去了遍,但没有一家让他觉得价格友善。 不过他还算比较机智,从不在饭点约相亲;请饮料已经够肉疼了,请吃饭......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你大可和他们AA制嘛,反正你们又没成。”路仁漫不经心地敲着字,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太好意思让人家付嘛,他们连房车都要找人要,估计平时日子过得也不容易。”贾怡为难地挠挠后脑勺,打心眼里说。 “你还和我一起合租呢,你容易?”路仁冷哼。 “至少我奋斗个几年能自己买上,不用管别人要。”贾怡说。 “那你可真了不起。”路仁嘲讽道,却忽然被人从后边搂了脖子。 “路哥,商量个事儿。”贾怡蹭着他耳后,讨好地说。 “我拒绝。”路仁继续冷漠,他应该要挣开这个怀抱的,但一时使不上力气。 贾怡趁机劈里啪啦地说:“要下次再有人让我去相亲,你就在我开始相亲的二十分钟后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回家修水管。或者就埋伏在店外边,等到了时间就跑进来说家里水管坏了。” “你就干脆拒绝相亲不行吗?别人又不会把你吃了!”路仁听得满肚子是火,万分不耐烦道。 “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嘛。路哥您的大恩大德,小人定永记于心!为表诚意,我包您半年的奶茶怎样?”贾怡这人太狡猾,一下便拿捏住他的软肋。 路仁顶顶腮,傲娇道:“奶茶也不便宜。” “便宜你总比便宜那些我都不认识的人好。”贾怡实诚道。 “......好吧。”路仁迟疑了片刻,答应了,他主要听贾怡这话,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不过,谁又会跟奶茶过不去呢? “为什么每次的理由都是修水管?” “因为白天没人需要修灯泡。” “......好吧,好吧。” 路仁做了一个梦,梦到几年前贾怡相亲的事情。 但这一次的相亲和很多次都不一样,首先贾怡的打扮都不一样。 他不穿那能榨出一升油的西装了,就照平时的打扮,穿着清清爽爽的休闲装,头发服服帖帖地凌乱着,裤子还特显腿长。 说句老实话,贾怡的身材比例很可以,没浪费他优越的净身高。 就整个人看起来特放松特干净,特有少年感,冲你无害地一笑,心都要被他眼角的笑纹勾了去。 尼玛的,为什么去相亲还打扮得那么顺眼? 路仁手一颤,差点把杯子里的咖啡洒了,定睛一看,诶,他怎么在咖啡馆围观贾怡相亲呢?便是要搁下杯子就走人,结果发现自己根本起身不来,只得隔着纱帘,遥遥地望见贾怡和那看不清脸的女孩谈笑风生。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路仁问苍天问大地问贾怡,贾怡不搭理他,看着那姑娘笑得褶子都开出花儿。 路仁便硬着头皮听他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越聊越投机,越聊越上瘾,恨不能立马携手出门左拐到民政局。 不急不急,还有个关键问题,路仁捧着咖啡,尽力漫不经心地喝了口,等待着姑娘发大招。 不过,这咖啡怎么跟酸梅汁一个味儿?牙疼。 但,姑娘没有;他们聊完人生哲学更加的心心相印,决定携手共奔小康,你耕田来我织布,夫妻双双把家还。 等等!等等!这剧本不对啊! 路仁反抗无效,场景“刷”地一转换,花飞花满天,乐吹乐盈耳。 操!这么快就结婚的吗? 路仁发现自己成了伴郎,穿身不合适的白西装,站贾怡旁边跟个矮冬瓜似的。 新娘应该是漂亮的,可惜他看不清脸。 “你这家伙......”路仁以为自己得骂贾怡负心汉什么的,话一出口却变成,“你得给我幸福啊。” 眼角一热,是掉眼泪了,怪没出息的。 路仁在昏黄的床头灯光里睁开眼,看见贾怡背对他,窸窸窣窣地穿衣。 现在昼短夜长,往往天都没亮,贾怡便要出门上班。 路仁把脸埋进枕头里,感到枕巾湿乎乎的,是自己的眼泪。 “醒了?”贾怡转过脸,领口的扣子还没来得及扣好。 路仁闷闷地应了声,侧身露了只眼睛去瞧他。 贾怡凑过来,一条腿半跪在床,“做噩梦了?” “好梦!”路仁带着鼻音,恶狠狠地说。 “好梦还......”贾怡失笑,干脆挨着他躺好,拿指腹一点点抹掉他眼角的泪,“别难过了,有我在呢。” 路仁想拿开这讨厌鬼的手,但捉手里了又舍不得放开。 “在就好。”他喃喃说,有些失神。 贾怡温柔地看着他,眼角的笑纹还是好看地勾着。 路仁叹了气,为自己的幼稚,“你拉我起来,我给你扣扣子。” 贾怡照做,顺便把被子往他光裸的身上裹了裹。 “衬衫好像皱了,不要紧吧?”路仁细心地帮他把衣领折好,又扯了扯衣摆,扯不平,好的。 “反正搭在里边,不要紧。”贾怡道,与路仁凑得近,他想吻一吻他眼角,于是他吻了一下。 有泪痕的咸味,和信息素的甜味。 他轻声说:“别难过了昂。” “嗯。”路仁应了声,脸有点儿红,“你记得围围巾,现在降温降得厉害。” ☆、贾怡和他的上司 其实在这座城市正经生活了十年,他俩还没专门去过谁家里做客。 不是说他们没朋友,路仁可能真没有,但贾怡人脉挺广,隔三岔五都有人约喝酒聚餐。 不过去朋友家做客是真没有,大家房子面积都有限,谁聚会在家里聚啊。 而这次也不能说去朋友家吧,毕竟是上司夫人邀请的,有点儿晚辈去拜访长辈的意思。 所以贾怡很耐心地把自己和路仁都捯饬了一遍,再去鲜果店买几斤新鲜水果,草莓车厘子什么的。 “一般送水果是肯定不会被拒绝的,这是我爸妈教我的。”贾怡得瑟地挑挑眉。 “那为啥咱不买点儿便宜的?苹果香蕉也新鲜啊。”路仁瞥一眼袋子里似红酒般醉人的车厘子,感到心被冷风扎得一阵一阵疼;他俩奋斗多年,都没完全实现车厘子自由,向来是买的生日蛋糕上有一两粒作为装饰。 “第一次去上司家里玩儿,就算他们不要求礼物贵贱,我们做晚辈的,还是得自觉点儿。”路仁不爱社交,多的人情世故不太懂,所以贾怡耐心地解释着,耐心地想把他从门里拉出来。 相比以前,路仁现在已经很配合了,估计和上次聚会成功不无关系。 “而且我看上司爱买这些粉嫩的水果回家,估计是嫂子爱吃。”贾怡补充道。 “哦。”大猫果然理解地点了头,“那我们还是不要待太久,家里还有番茄呢。” “就去半天,不会饿着它的。”贾怡瞅见大猫挽了他拎着水果的那条胳膊,笑着调开手机导航,“还要走个一公里,这别墅区真大啊。” “什么时候你挣大钱了,咱俩就搬到这里住呗,和我偶像当邻居。”路仁兴致勃勃道。 “你偶像?” “就是洛小小太太啊,我跟你说,她不光给我老,我喜欢的那个角色配了音,还配了......” 贾怡之前就听上司念叨过嫂子有多么多么厉害,如今看来,嫂子是真的厉害。 还有,你们夸人都是照电脑百科上面夸的吗? 是个阴天,温度偏低,有初冬的迹象了。 贾怡时不时应和着大猫兴奋的安利,顺便抬手整理了下猫脖子上的长围巾。 他俩的围巾是前两年买的,浅驼色格子,不是情侣款,只是当时网店做活动,第二条半价。贾怡偶然刷到,问都没问路仁就立马下单买了两条。 好就好在大猫属于买什么戴什么,也没有说不喜欢。 “喂,嫂子啊,我们快到了,还有......”贾怡接着电话,路仁捏一捏他胳膊,示意他向前看。 白色栅栏外,穿着深色呢子大衣的高挑女子微笑着冲他们招手。 贾怡电话里和现实不远处同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到了就好。” “好久不见啊,小贾。”女子大大方方伸出手。 贾怡忙回握住,轻轻摇,“好久不见了,嫂子,今天多打扰。” “是我邀你们来的,要打扰也是我打扰你们。”女子轻轻笑,漂亮的杏眼往贾怡身后瞧,“我很吓人么?弟弟。” 贾怡便也往后看,路仁拽着他袖子,脸红得跟只大番茄似的。 “是你偶像欸,抬头,打声招呼。”贾怡轻声哄着。 路仁抓着袖子不放,畏畏缩缩地抬了眼,又被偶像过于亲和的笑容吓了回去,扭扭捏捏地哼了声:“偶,偶像好。” “别见外嘛,也和小贾一样,叫嫂子,小......是叫小路吧?”倒是偶像平易近人,想用称呼拉近关系。 贾怡也就帮自家猫答道:“嗯,路仁。” 路仁忙点头如捣蒜,可还是不敢从贾怡背后迈出来。 贾怡便帮他解释道:“因为您是他偶像,他又特别特别喜欢您,这会儿忽然见着本尊,有点儿没做好准备。您多见谅。” “我知道,看出小路很喜欢我了,不喜欢不会紧张的。”女子也跟着圆话,“那咱先进去聊,外边也怪冷的。” “嗯。”贾怡点头,扭过脸轻声说,“跟着我就行。” 路仁挽着他胳膊,从他身后迈出来一点点,跟着点了头。 女子只笑不语。 他们穿过面积可观的庭院,草坪枯黄,法国梧桐的叶子在冷风中簌簌响。 贾怡一抬眼,便看到门外廊柱旁站着的只穿了件羊毛衫的中年男人。 “老大好。”贾怡远远地打着招呼。 “老贾好。”中年男人笑眯眯道。 女子笑盈盈地打断他们俩,“小贾才几岁,你这么叫他?” “他先说我老的啊。”中年男人迎上来,被女子不耐烦地挥手赶着。 “快给我进屋去吧,老人家,你要冻出个好歹来我也得跟着遭罪。”女子说。 被嫌弃了的中年男人还是不忘别过脸来冲贾怡得瑟:“看到没,多关心我。” 贾怡保持着下属不卑不亢的风度,不知何时已经把路仁的手牵上了,“看到了,我也有人关心。” 贾怡和上司夏祈的相遇可以谓之传奇,至少贾怡这么觉得。 彼时他在一手机公司当部门经理,一周七天,每天都有应酬,让他一度怀疑自己不是当经理来了,而是陪酒来了。 好在他酒量尚可(用无数次在酒后跟老爸拜把子的经历换来的),一般人灌不倒他,陪陪酒也吃不了什么亏。 但他这人有一毛病,就是多管闲事,如果酒桌上有O,会多此一举地提醒别人少贪杯,如果有需要,自己公文包里有口服抑制剂。 别问他一个连A抑制剂都不会买的铁公鸡会随身带同样不便宜的O口服抑制剂,问就是家里人给的。 路仁不担心他的人身安全,但担心同去酒会的O的人身安全,总让他带一两盒给人救急。 事实上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可好像也无形中打乱了一些人不好的计划。 贾怡圆滑地避开了一些刁难,抿着高脚杯里的混合酒液,眼睛晶亮得很。 他在觥筹交错的光怪陆离里,看见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那人和他不是同一张酒桌,所以他也只为这人儒雅淡然的气质惊叹一下,而后继续应付自己这边的应酬。 不过,他还是往那边分了分神。 酒会上的腌臜事不少,且重复,贾怡感到太阳穴突突地痛。 他那1.5的视力令他瞥到,有只手往那儒雅男子的酒杯里洒了白色的粉末。 哦吼。 贾怡不动声色地从身侧的公文包里摸出一支抑制剂......错了,再摸摸。 而后他摸出一把折叠刀。 他鬼使神差地把刀和抑制剂都揣兜里,端了半杯残酒佯装醉态,挨挨蹭蹭地往隔壁桌去。 结果他还没行动呢,那儒雅男人直接把下了料的酒泼到下料人脸上。 “我如约来参加酒会,还请刘总把主人请出来,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男子浅笑,儒雅气质全无,金边镜片下一对细长的眼,勾出冷冽和不屑。 看来是他过于担心了,贾怡保持着醉态,想不动声色地退回座位,而周围的目光都被吸引而来,连背景音乐都戛然而止。 呃呃,这怎么还有点儿黑道片开场的氛围呢? 贾怡是回不去了,只能歪歪扭扭地站着,睁大“醉眼”,想努力融入周围吃瓜的氛围。 “抱歉了,夏总,今天便是打也得把您打晕了。我也只是个拿钱办事的,还请夏总多体谅。”被破酒的刘总拿出衣兜里的小手绢,一点一点擦去自己脸上的酒液,龇牙咧嘴地扯出个难看的笑容。 贾怡瞥到陆续有精壮男人从前后左右逼近,和他一般的吃瓜群众纷纷借醉装睡。 嗯......这可是法治社会诶!你们为啥都虚了呢? 贾怡一面注意着当事人的反应,一面悄咪咪地往后退到墙角(说老实话,他也不是不虚),手机在西装里兜,太好了。 那边夏总还在和那姓刘的歪瓜裂枣对峙,贾怡只得期待他们多对峙会儿,声音再大些,他好给警方报告具体位置。 至于报警原因,还是不要说黑i社i会,看样子也不太像,就是两大公司领导人发生争执,一方带足了人手威胁另一方而已(这个而已也好没底气,刘总您有纹身吗?有纹身我就有充足理由报警了)。 所以贾怡决定用聚众piao/娼为理由,至于□□理由不成立还有一个原因,那个刘总是他目前公司的高层。 对,没错,他现在做的就是把自家公司的人卖了,救那位孤立无援的夏总。 估计这波操作一过,又得被迫下岗了吧。 社畜流泪。 贾怡把手机贴身放好,这要丢了他回去就没法叫车了。 然后摸一摸裤兜,折叠刀还在,打算深吸一口气后起身,结果空气中A信息素的浓度急剧飙升,他差点没一口气呛死过去。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味儿啊! 不得已把自己平时收敛住的信息素放出一些些,净化空气。 贾怡向着信息素浓度最高的中心一步步挪动,他已经嗅到高浓度的A信息素里有一股子摇曳的O信息素,风暴中心的夏总面色不对。 他猜对了,那个夏总是O。 废话,一般酒会上谁给A下药? 贾怡只得暗中祈祷自己的信息素不会给夏总带来更坏的影响,而警察同志赶到现场肯定还要些时间,他只是担心夏总会在此之前被这群虎视眈眈的禽兽撕了。 找找突破口......贾怡仔细观察着周围,发现没人往自己身上看,就大了胆子绕到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 幸好灯光昏黄,幸好他穿着和精壮大汉们差不多颜色的西装,幸好他身高也还可以......幸好的幸好,他兜里有刀。 默默计算了下把人划成轻伤的拘留天数,贾怡一咬牙,豁出去了。 便是拿刀扎在一大汉胳膊上,顺手将他一推,生生撕开一个缺口,冲到夏总椅子边,攥了人精瘦的手腕喊:“跟我走!” 夏总也不含糊,说走就走,哪怕他手腕已经烫得吓人。 玩大了玩大了! 贾怡拳打脚踢地撂倒扑上来的俩,夏总还可以,没神志不清,帮了不小的忙。 “能坚持吧?!”贾怡边跑边问,主要为给自己壮胆,夏总能不能坚持都得随他一同跑出去。 “能!”夏总倒也中气十足,眼镜都甩了当武器使。 贾怡凭着自己1.5的视力,在明明灭灭的灯光里找绿色通道的标识,一路按着标识跑,努力回想夜总会员工通道的位置。 他来这儿应酬过不少,员工通道是某次顺嘴问过服务员的。 那就在...... 他拉着夏总各种蛇形走位,七扭八拐撞开一扇小门,在服务员的惊呼和制止中跑了出去。 员工通道不止是通向厨房,尽头是夜总会外的偏僻马路。 夜风迎面而来,老旧的路灯光一闪一闪,隔着马路和绿化带,是繁华的大型商业步行街。 但这里还是不太安全。 贾怡来不及喘口气,忙用空着的那只手从里兜掏出手机。 颤抖的手指点开通讯录,一眼找到近期置顶。 “喂,大恒,夜总会后门,拜托十分钟之内赶到!” “诶,贾哥,你怎么猜到我就在附近?” “赶紧的吧!江湖救急,我被人追杀着呢!” 贾怡挂断电话,喘了半口气,松了夏总的手腕继续掏兜,摸出那支口服抑制剂递过去,“赶紧喝了吧,我都怕你烧死在路上。” 说罢,弯腰按着膝盖把剩下的半口气喘完了,这一趟子弄的啊。 “你还......准备得挺齐全。”夏总也不嫌弃,咬开就几口饮尽,呼吸算是通畅了些。 “感谢我善良的室友。”贾怡回答说,歇了一小会儿后抬头望着没几辆车过来的马路,没盯多久便有鸣笛唤他,“大恒,这边!” 他没注意到夏总那惊诧的表情,只顾走到路边,把那黄绿交叉搭配的出租车拦下,而后冲夏总一招手,“你坐后排去!” “哦哦!”夏总连忙应了,几步跨进车门;贾怡甩手关门,而后钻进副驾驶。 “先去趟中心医院。”贾怡扣上安全带,扭头对自己的江湖好友,夜车司机罗大恒说道。 他和罗大恒保持着长期合作关系,自他当上部门经理日常应酬后。 因为每每应酬结束,末班公交地铁都没了,只得和晚上跑出租的哥们儿结成互帮互助对象,哥们儿看在熟人的份儿上,不会收他钱超过五十。 此刻贾怡享受到了自己精打细算带来的福报,要没有罗大恒这帮手,估计今晚这事儿难收场,他不可能背着夏总跋涉二十几公里去中心医院的! “不,不了,麻烦你们送我去白象山小区,把我放小区门口就行。”夏总在后座悠悠开口,“我没问题的,不用担心。” “白象山在郊区,很远的......”罗大恒犹犹豫豫地说。 贾怡明白过来是自己平时过于抠门,给哥们儿带来了刻板印象,只得清清嗓子说:“人都住白象山了,还缺你那点儿车钱?” “哦,是后边那位给钱啊,那好说。”罗大恒立马来了动力,“先等我导个航。” 贾怡无奈地摇摇头,今儿特殊情况,改天再好好说道说道兄弟情谊。 他大开着车窗,虽然自己的信息素没什么味,但积在狭窄的车厢里,还是会刺激到夏总。也幸好罗大恒是个B,没使夏总的情况雪上加霜吧。 贾怡准备给路仁打个报平安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平静下来后他特别特别想念路仁。 等待路仁接听电话的时候,后座的夏总幽幽道:“谢谢。” “不用。”贾怡敷衍地客气了句。 路仁接通了电话,声音困困的,像小猫叫:“喂?” “是我。”贾怡柔声说,他看着飞驰而过的景观树和路灯,光影如同鱼儿般在他指尖游走,“我今天......” 他顿了顿,路仁这个点儿应该睡觉了,所以听起来很困的样子。 “我今天要晚些回来。”于是他这么说。 “哦,好,我给你留灯了。”路仁软乎乎地说,声音里冒着小气泡。 “别,别,那多费钱。”贾怡的算盘又开始打。 “小气鬼......”路仁嘟嘟囔囔地笑,“我就给你留了,这算我的钱。” “唉呀。”贾怡叹了口气,心在融化,“那还是平摊吧,不能让你吃亏。” “哼哼。”路仁“吃吃”地笑,“路上小心。” “嗯,晚安。”贾怡没注意到自己快要勾到后脑勺的嘴角。 “晚安~”路仁回了他一个,声音是奶茶味,甜的。 他挂断电话,车窗外的风吹进来,很舒服。 “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啊?”夏总问。 “是室友。”专注开车的罗大恒抢答,带着调侃的笑意。 “是室友。”贾怡重复了遍,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那也应该快了。”夏总说。 “我也觉得。”罗大恒应和。 罗大恒把车停到小区门外,探照灯照到人行道上,有个高挑女人的身影。 贾怡送夏总下车,那女人走近,挽了夏总的胳膊。 贾怡识趣地后退一步,“那我就先走了。” “交换个联系方式吧。”夏总微微笑道,“可能以后我也能帮上你什么忙。” “帮忙另说啦,就当是交个朋友。”贾怡伸了手,“我叫贾怡,怡人的怡。” “夏祈。”夏总礼貌地同他握了手,将目光移到身边的女子,“这是我夫人,洛浅。” “劳你费心了,小贾。”女子温和笑道,“今天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 “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贾怡谦虚回礼。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贾怡挥挥手,“那便改日再聊,我家里还有人等我。” 夏总夫妇齐声道:“一路小心。” “所以贾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小事儿。” “希望如此,不然路哥得多担心你。” “唉呀,不会让他知道的嘛。” “哦,果然不是小事儿呢。” 贾怡果不其然地再次失业,不幸中的万幸是,路仁对他那晚上的惊险遭遇毫不知情。 不过,路仁还是担心他又会颓废,一天抱着个电脑坐他旁边,没事儿就抬眼盯他一盯。 “我真没事儿啦。”贾怡哭笑不得,把手机屏幕翻给大猫看,“已经有人来找我了。” “斗指东南?那家全球TOP20的IT公司?”路仁瞪大了眼,看一看手机屏幕,又看一看贾怡,“不是吧,爸爸你这么强?” “你爸爸一直很强。”贾怡拍拍大猫毛茸茸的脑袋,感慨地呼出一口气,“实际上,这次算是遇见贵人了吧。”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您,老大。” “哦?请讲。” “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还是真觉得我履历可以?” “两个方面均有,后者比重更大一些。” “多谢您,满足了我小小的虚荣心。” “你这年轻人怪有意思的。”夏总吹了一口厚白瓷杯里的咖啡,微微抿着,“希望我们能共事愉快。” “定不负您厚望。”贾怡右手放置心口,朝自己新任上司鞠了一躬。 “那个,老大,我忽然想起来我那次还丢了个公文包,里面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那个包......” “行了行了,这次玩泥巴我付钱总可以了吧?” “谢谢老大。” 贾怡总算松了口气,放心大胆地拍泥巴,想着给自家猫做个好看的细口花瓶。 只是没想到,手一滑,瓶口歪了。 “没事没事,还蛮有艺术感的。” “......有艺术感您就不会把眼睛都笑没了。” ☆、路仁和他的偶像 贾怡和他嫂子洛浅人手一小盆水果,并排坐在书房的布艺沙发上,一边不时从对方盆里拿水果,一边看书架子前那俩人吵得面红耳赤。 “你只是她丈夫,你凭什么说你懂得洛小小?!” “你只是她粉丝,你凭什么懂得洛小小?!” 这是两大粉头争执的开端,夏祈一怒之下把人拎书房来,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粉丝展示他十辈子都集不全的手办签名照和写真集。 贾怡只是跟着嫂子进来吃瓜,他准备齐全,把买来的车厘子和草莓洗了,和嫂子一人一盆抱着吃。 “你只是有钱罢了,我要有钱我也买得起这些。”路仁嘟嘟囔囔,“我可是从洛小小配的第一部动画开始追她的,她二十部代表作的所有台词我都倒背如流!” “我从第一部广播剧就开始追,她所有角色的台词我也能倒背如流!”夏祈绝不认输,“而且有些周边是花钱都买不到的,我也全都有。” “你,你就仗着你是她丈夫,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我就仗着我是她丈夫,反正月亮是我的,你打我啊!” ...... “其实老大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很儒雅的......” “他那是装给不熟的人看的,像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躁动的灵魂。” “话说,嫂子,你们是啥时候认识的啊?” “我和老夏?我俩是青梅竹马,十五岁以后就在一起了。” “那他说从您第一部广播剧开始追您,您十五岁就进入配音界了?” “夏祈,你给我说清楚!” 粉头的争端(小学生掐架)被偶像一声喝止,贾怡饶有兴致地看自个儿上司吃瘪,冲大猫招招手,喂他吃车厘子。 路仁心不在焉地叼住红果,含了好一会儿才咬破。 贾怡看得口干舌燥,不自觉地往嘴里塞了一两粒车厘子,酸甜的汁水涌出来填满口腔,他若无其事地咽下,把手上的小盆递到大猫手里。 “坐下看戏。”贾怡笑眯眯地扯了扯大猫衣摆。 大猫兴致缺缺地挨他坐下,另一边洛浅滔滔不绝地数落夏祈曾经犯二的大事件,声音朗朗如银铃,数落人也煞是好听。 “我是不是在偶像面前丢脸了?”路仁小小声说,瞥一瞥偶像曼妙的背影,又畏畏缩缩地低头,看着盆里鲜亮泛光的车厘子。 虽说看着好看味道也香,但完全没有食欲啊,他刚刚干了什么?在偶像面前和她正牌丈夫吵架......天哪天哪,没脸见偶像了! 不过偶像数落人的声音真好听...... 贾怡一面撸猫安抚猫的情绪,一面不动声色地听上司的中二病史,心想这回多找些把柄,好威胁上司给他加薪。 “没有的事。”贾怡轻声说,“嫂子挺喜欢你的,她说你蛮可爱。” “这话一听就是你编的。”路仁嘀嘀咕咕,并不相信。 “是真的。”贾怡失笑,“我刚刚给她讲了你一路的追星历程,还把你这些年夸她的小作文发给了她。她翻了几页,说你很可爱。” “贾怡,你可真是我亲男朋友。”大猫抬了脸,眼无神采。 “应该的应该的。”贾怡表示不用那么客气,却看大猫把水果放到面前的小几,而后将身一转,整只猫把他扑倒在布艺沙发上,面容狰狞,露出虎牙。 “我真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怎么能把那么羞耻的东西发给偶像啊!我杀了你啊啊啊!” 那对大爪子欲掐未掐,就覆在贾怡喉结上,怪痒的。 贾怡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另一边的争吵也停止,传来嫂子清脆的调侃:“还是要注意点儿啊,弟弟。” 贾怡感到肩膀一沉,大猫的头撞了上去。 得,这回他家猫是社会性死亡了。 “见笑了,见笑了。”贾怡讪讪地笑,方才像霜打茄子般蔫了吧唧的上司这会儿精神抖擞,一脸幸灾乐祸。 嘿。 幸好嫂子足够善良,三言两语便把大猫的情绪哄了回来,而可以被称作罪魁祸首的上司还在愤愤不平,时不时给嫂子递眼神,就差把“你也来哄哄我嘛”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贾怡还是有良知的,他不幸灾乐祸,他只装模做样喝一两口嫂子亲手泡的红茶,转脸跟上司正儿八经道:“老大,前两天您好像说要给我观摩观摩您给嫂子的表白信欸。” “我说过这话吗?”夏祈立马警惕。 “您不是一直笑我没跟阿仁表白嘛,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表白,所以这才来请您赐教。”贾怡瞅了瞅那边和嫂子相谈甚欢,被哄得要冒出鼻涕泡的自家猫,稍稍压低了声音。 虽说他主要是想跟上司开个玩笑,但内心还是想学习一丢丢表白的技巧,不至于说出去尴尬。 “你们不已经......”夏祈漫不经心道,随即反应过来,“哦哦,你说正式表白啊。” “是啊,但麻烦您小声一点。”贾怡笑容僵硬,看一看圆桌对面,粉丝对偶像狂冒星星眼,还是没有看过来的意思。 有点儿心安,也有点儿心酸。 “这我就有经验了。”夏祈又开始得瑟,“等我找找。” 慢悠悠地拖椅子,慢悠悠地起身,洛浅甩过来一个眼神:“要去拿东西快去,别磨叽!” “哦哦。”立马便又怂了。 贾怡若无其事地捧着杯子喝茶,听对面二人天马行空地聊,完全没注意到他和上司那点儿弯弯绕绕。 有点儿心安,也有点儿心酸。 不过,上司您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不行,您这语病太多了,我看不下去了。”贾怡硬着头皮看了一半,把信纸折了回去。 “我又不是专门搞文字工作的,而且那时候才十来岁,有语病也正常。”夏祈白了他一眼,“但我是拿这信表白成功了的。” 表白成功很了不起吗?表白成功您也有语病! 贾怡只敢在心里嘀咕了两句,他见着嫂子洛浅盯了过来,忙挺直腰板,装作事不关己。 “哎哟,老夏,你别家里一来客人就把你这不着四六的表白信拿出来。也就小贾脾气好,被你逼着看还不吭声。”洛浅嗔怪地瞪了满脸无辜的夏祈一眼,又冲贾怡抱歉地笑笑,“小贾,你别怕 他,嫂子在这儿给你撑腰。” 贾怡便顺势把锅往上司头上扣紧了点儿,“没事的,嫂子,这说明老大也信任我。” 夏祈嘴唇颤抖,竟是被黑锅砸得说不出话来。 贾怡只能在心里说,抱歉了,老大;面上颧骨升天。 “来来,小路,我给你这个专业的来看看。”洛浅把信纸一捞,放到路仁面前,“我真不明白自己当年看了这玩意儿,是怎么脑子一热答应他的。”话是这么说,但酒窝里笑意酿成的蜜都快要滴了下来。 而夏祈也是给点儿颜色就开染坊,故作委屈道:“你难不成还反悔了?” “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嘛,都三十来年了。” “三十四年了。” 等等等等,这空气里疯狂弥漫的粉红泡泡是咋回事儿? 贾怡没想到自己男朋友就在跟前,也能被人喂满满一把狗粮。 噎得慌。 路仁倒是全心全意地看表白信去了,贾怡莫名有些紧张。 应该自家猫没听见他方才和上司嘀咕的小话吧。 要让路仁知道他到处向人取经如何表白,非得被笑死不可。 而路仁真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嚷嚷着:“我赢了我赢了,光凭这封信我就赢了!” 哦,好吧,他这还是追星上头了的状态。 贾怡捂眼。 路仁察觉到空气突然安静,忙抬头轻咳后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夏大哥,您这封信写得还是可以的。” 倒也不必这么委曲求全。贾怡心说,如果你圆不回来我也会帮你圆的,你不用说谎话的啊,宝贝儿! “看看,专业人士还是蛮有眼光的。”夏祈挑一挑眉,一副和路仁冰释前嫌的样子。 路仁却又道:“只需每句话改动一点点,就能念得通顺了。” 不愧是我家猫。贾怡默默在心里给路仁鼓了会儿掌,洛浅是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呱唧呱唧鼓掌开来,“说出了我的心声啊,小路。” “不是,我这信写得真的很烂吗?”夏祈不服。 其他三人按顺时针方向的顺序,一一点了头。 夏总认命了,他喝了口红茶,被甜味和果香给呛住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那么干脆就答应我了啊,浅浅?”夏总委屈巴巴地问自家夫人。 而自家夫人也只是沉默喝茶,这款果木香且偏甜的红茶是她的最爱,夏祈从来都不喜欢,但他却从二三十年前,陪她一直喝到了现在。 “因为偶像喜欢您啊,不管您写什么,她都会答应。”路仁略微心痛地说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他为自己这些年写的小作文而感到心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位当事人脸红的脸红,跑神的跑神,老夫老妻了还像被老师发现早恋的 小情侣一样。 没眼看。 不过与此同时,贾怡也悟出了点儿什么。 他看着大猫带笑的脸。 大猫冲他眨眨眼。 他也冲大猫眨了眨眼。 贾怡曾和上司闲聊,说两个O在一起不容易。 “是啊,fa情/期不易,生育不易,与旁人交际不易,几乎什么都不容易。”上司细心地拉开泥胚,一点点削薄瓶口的泥巴,“可我钟意她,就什么都容易。” 贾怡看到上司年少时稚嫩的语法不通的情书,却用着“我钟意你”来收尾,像个正经又老派的绅士。 嫂子也说少年时的上司就爱跟别人端架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小老头一个,但在我面前又是个小孩子。”嫂子很不客气地笑道,笑过之后,杏眼里泛着粼粼的波光,“他那时候做的最不冷静的一件事,便是捡起地上的西洋剑和高出他一个头的A比赛。最后他赢了,成功撕毁掉我和那个A的婚约。” “我跟他说过,让他别喜欢我,喜欢我太辛苦,要付出的代价太多。” “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没有喜欢你啊,我是钟意你。你说说这人,语文差得连封情书都写不好,却偏偏能整些同义词来噎我,真拿他没法子。” 她依旧是笑着的,看着书架前还在争吵的二人,掩下眼底的波光,“喏,他说要做我粉丝,这不就做了三四十年,奔着一辈子去。” “你说说你,口口声声让我别喜欢,却又怎么掉眼泪了?” “我不喜欢你,我钟意你,这样行吗?” “钟意比喜欢要正式些,但比爱要浅些。我怕说爱吓着你,说喜欢又怠慢了你,所以我说钟意,一直说到我够资格爱你为止。” 钟意啊......贾怡咀嚼着这个词,默默地出了神。 另一边路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跟上司得瑟,“我有偶像那个新手办哦,全球限量一千个,夏大哥,您抢到没有?” 没等夏祈回答,他又自顾自说道:“我刚刚看书房里没有,那肯定是没抢到了,唉呀,是十周年纪念版呢。” 夏祈磨着后槽牙,幽怨地盯着洛浅。 洛浅轻咳了两声,“那说明你手速可以嘛,小路。” 贾怡回过神,立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路仁便又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是贾怡帮我抢的,他厉害。” 夏祈冷哼了一声,贾怡只觉脊背发凉,有种下月工资要减半的预感。 “嗯,好像这茶水凉了,我去重新上一壶。”贾怡赶紧转移话题。 洛浅接了话茬,起身拿过茶壶,“你是客人,好好坐着啊,我去添水。” “我和你一起。”夏祈也跟着起身,满脸都大写着“这回你必须得好好哄哄我了”。 洛浅有点头痛,冲俩年轻人抱歉地笑笑:“你们先吃点儿曲奇啊,不好意思。” 贾怡笑得更抱歉,不好意思的是我啊,嫂子。 路仁左看看右看看,全程懵懵懂懂,不明白这三人在打什么哑谜。 他伸手拿了块蔓越莓曲奇,很酥很甜很好吃。 “你也尝一块?”路仁把碟子推到贾怡那边。 贾怡忍住叹气,说:“好。” 大约是在一个月前,贾怡在拥挤的地铁里拜托了洛浅一个事儿。 他是从他们组的小钱那儿,得知纪念手办要发售的信息,可是数量不多,到时候要全凭手速和运气。 但他不能抱希望于手速和运气,他是必须得买下那个手办,作为今年的生日惊喜送给路仁。 他知道路仁有多么喜欢洛小小,可大学毕业后为了搬家方便,把一点点攒下的偶像周边都送了人。 这些年路仁没再买过周边,因为这些年他俩都不富裕。 贾怡听路仁常常念叨这个角色,说这个角色影响了他很多,他小说中的女主角都有这个角色的影子。 于是从不擅长制造惊喜的贾怡决定给他的猫一个惊喜。 他在地铁上同嫂子谈妥,嫂子说愿意把厂家送给她的样品转赠给贾怡。 “就当是那次你救了老夏的谢礼,我还为难,不知道送你些什么好。” 结果他美滋滋地回家,冲完澡后刚躺床上,大猫便钻进怀里,撒泼打滚地找他要那个手办。 嗯,好吧,难得的一次惊喜又不惊喜了。 贾怡委屈,但贾怡不说。 有猫猫投怀送抱,那也还好。 唯一不好的是,他那本就待涨的工资开始岌岌可危。 又是让社畜淌下热泪的一天呢。 ☆、生日快乐 路仁生日那天是G市的初雪,贾怡在订蛋糕的时候加了备注,让店家做个雪人。 G市的位置正卡在不南不北的地界,倒也算是四季分明,不过初雪的阵仗不大,只有如柳絮般的雪绒在冷风中飘啊飘。 那群小年轻倒觉得稀奇,吃午饭的空当对着窗外的雪一顿拍。 发言代表小钱说,好些年没见到下得这么有艺术感的雪了。 难得从这群代码宅男口中听到点具有美感的好话,看来这雪下得是真的美。 贾怡靠着自个儿的转椅背,滴溜溜转了圈后,决定把早上天蒙蒙亮时拍的雪景发给自家猫,顺便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结果猫比他想象中还要兴奋,照片刚发出一秒,对面的照片也发过来,顺带着一句“嗷嗷嗷,下雪了!” “你咋不喵喵喵呢?”贾怡猜测猫是这个点儿才醒,还没问过去,猫就又秒回。 “让你儿子给你‘喵’。”附加一张番茄喵喵叫的动图。 贾怡忍着笑:“吃饭没?” “吃了点儿面,待会儿打算带番茄下楼玩雪。”大猫说。 “难得啊。”贾怡说,心想雪真是个好东西,把懒猫都能招出窝。 “是啊,G市可不常下雪呢。”大猫没get到他的意思,但还是止不住兴奋,“正好今天我生日,你早点儿回,我晚上做排骨。” “行,我争取早退。”贾怡逗他。 “早退还是免了,你才刚涨工资,别太得瑟。”大猫义正言辞地说,“夏老板很斤斤计较的,上次都不许偶像给我签名。” “虽说我上司确实有点......”贾怡抬头,四处望了望,没有监控,而后继续低头打字,“但小朋友,你上次是稍微有点不礼貌啊。” “我知道啦,我不是也有跟他道了歉吗?”大猫委屈巴巴,“他都拥有偶像了,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 “他不计较是他的事,但你要礼貌是你的事,知道吗?”贾怡耐心道。 “我知道了,哥,今天我生日欸,别教育我了嘛。”大猫是发文字过来的,但透过文字还是能看到他别别扭扭的小表情。 贾怡失笑,看来是把大猫出去玩雪的兴致败了,忙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加上一条语音。 他轻声说:“乖,等我回来。” 路仁拍小猫画的雪中梅花时,收到自个儿偶像发来的生日祝福,吓得差点儿把手机给摔了。 他怀揣着一窝砰砰直跳的兔子,颤颤巍巍地要向偶像表达他绵绵不绝的感谢时,又收到抢了他偶像的那个男人的信息。 “二十八快三十岁的人了,生日快乐,以后稳重点儿啊(这条是我老婆逼着我发的,你到底做什么迷惑了她!这个仇我记下了)。” 看看,多虚伪的人啊,不想发就不发嘛,我也不稀罕您。 不过偶像是真的好,今天也是喜欢偶像的一天! 路仁想要不要把消息截图,发给贾怡看看。 看看这虚伪的人,我才不是没礼貌呢! 不过,既然已经被老父亲教育了,路仁还是不打算去碰钉子,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给夏老板发回去一句感谢,也谢谢他对贾怡的照顾。 “我这儿还有篇给偶像写的校园背景的同人文哦,想看吗想看吗?”还是忍不住加上一句欠揍的话语。 “不想!你有本事把那篇仙侠背景的全文发给我!” “......我还没填完,这不是应你的要求,把你提成男主角嘛,麻烦。” “那你好好写啊,写好了我给老贾多发点儿年终奖。” “其实,老板,你可以直接把钱打到我卡上。”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给我再写篇科幻背景的。” “千字一百。” “成交。” 不愧是斗指东南的CEO,有钱还大方。 路仁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没直接要千字一千,反正夏老板也不缺这点钱儿。 谈好合作,路仁开始精心为偶像写感谢的回答,洋洋洒洒二三百字发过去,还觉得不够,得亏小猫扒拉他裤脚,才让他堪堪打住。 也是,不能写太多,让偶像觉着烦。 很快偶像那边便发信息过来:“哈哈,小路你太可爱了。” 啊我死了,偶像又夸我。 路仁捂着心口,正想与偶像聊一聊新出的番剧,但想到偶像不似自己这般清闲,便乖巧地说了再见。 “有机会的话,想跟您和姐夫约个饭,我和贾怡知道家味道还蛮不错的日料店。”路仁小心翼翼地加了句邀请,内心的兔子快跳出来了;小猫见抓裤腿阿爹不搭理,只好自顾自在雪地里打滚,将方才画好的梅花全全滚散。 “好啊,有时间约。” 偶像真好说话。路仁心里的兔子安稳了,他捂了捂脸,手是冷的,脸是烫的。 社恐如路仁,长达十年只与贾怡保持着稳定联系,与自个儿的佛系编辑定时联系,和大学时那位好友只偶尔问候两句,从没想过自己也能有朝一日跟人约饭,而且约饭的对象是自己打小(洛浅:是在内涵我年纪?)喜爱的偶像。 这生日过得,一个字儿,值! 而且还有冤大头给外快,嘿嘿(夏祈:啊啾,谁在背后骂我?)。 他兴奋之余,直接给贾怡发去一句语音: “爸爸,我可......太感谢你了!” 咳咳,差点又没刹住。 他是绝对不会先行表白的,绝对不会。 不过,他也绝对是爱贾怡的。 每天都多爱一点点。 路仁抱着猫儿子回家,稍稍收拾了下,便躺倒在床,打算放空会儿就去完成金主爸爸的单。 而手机又是一阵震动,他捞起来看,一下便坐直了身子。 来电显示:“阿姨”。 “生日快乐啊,小路。”贾母和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徐徐传来。 “很快乐的,阿姨。”路仁小声说,酸了鼻子。 自他同贾怡认识后,每一年的生日,都能收到贾怡父母的生日祝福。 “来来,你也来说一句。”贾母对旁边的人喊。 于是贾父的声音插入进来:“唉呀,你阿姨净整这些虚的,我让贾怡用那啥......哦,用微信给你发个红包。生日快乐啊,小伙子。” “谢谢叔叔。”路仁揉了揉眼睛,眼眶有点儿热,主要吧这祝福一祝就是十年,从他十八岁到了二十八岁。 而且自己还把人儿子泡到手了,面对两位长辈难免不生起点儿激动之心。 嗯.....等等,他跟贾怡是不是没和老人家说过他俩成了这事儿?! 大脑飞快回溯这两个月来贾怡同叔叔阿姨的聊天,竟真的没一次正式说过这事儿。 好嘛,够随便,也只有他俩做得出来了。 可能也因为成为爱人的过程太自然而然。 但这次既然想起来了,还是跟叔叔阿姨好好说说,起码让两位长辈先有个底。 “我看那个天气预报说,你们那儿又降温了,注意保暖啊。”电话那头,是阿姨在絮絮叨叨。 路仁应了声,“嗯,今天下雪了。” 他看着小猫滚着新买的玩具球,工作台靠近的窗外,是一片朦胧的白茫茫。 “那个,阿姨,叔叔,我要跟你们说个事儿。”他咽了口唾沫,心在打鼓。 “说呗,跟我们还吞吞吐吐什么?”阿姨笑盈盈地说道。 “就,就我和贾怡......我们俩,在一起了。”结果越说越吞吐,越说越小声,路仁快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哦,这事儿我们知道啊。”结果电话那头,阿姨的声音万分平静,倒显得路仁自己过于紧张和少见多怪,而阿姨的下一句话更是令他原地鲤鱼打挺: “你们不是在一块好多年了吗?” “不,不是,我们......我们之前只是住一块。”路仁口不择言,舌头差点就和牙齿打架,“最近,最近才在一块的。” “欸,这样吗?哦,那你们之前真的是朋友啊,你叔叔跟我说我还不信。哪有把朋友当老婆宠的?抱歉啊小路,我没有把你当成O的意思,我是说你们俩都有这毛病。你们回来住的时候我就发现,我那儿子啥事都要管着你,把你当不懂事的小媳妇,一般朋友手可伸不了那么长;而你呢,就老老实实听他话,哪怕他有时候说的不对也照做,跟个妻管严一样。就这样了,你跟我说你俩之前是朋友?是兄弟?” 路仁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幸好电话那头叔叔在跟阿姨掰扯。 我大概也是两三个月前才发现,我被温水煮青蛙了。路仁望着天花板,长辈果然是吃的盐多,看问题都那么透彻。 半晌过后,路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可能因为我们俩都是A,之前就没往这方面想吧。” “啧啧,你们小年轻怎么思想比我们还古板,这可要不得。” 阿姨教训的是,如果我俩早些开窍也不至于蹉跎那么多宝贵岁月。路仁低头领教。 贾母一时说开心了,忽而转了话锋:“既然你俩都在一块了,你还叫什么叔叔阿姨啊?” 哈?进展这么快的吗?! “那那个,阿姨,不是,唉呀......我和贾怡还没领证呢......”又一次舌头和牙齿打架,路仁一脸生无可恋。 小猫拨弄着圆球,瞥一眼自家老爹,又继续拨弄圆球。 球球真好玩儿,嘻~ “唉,你这孩子。好,阿姨和叔叔就等着你俩领证,咱也不弄什么大排场,一家人坐一块吃个饭,就当是婚礼了。你们赚钱都不容易,尽量能省就省吧,我和你叔叔都有工资,等退休了也还有退休金拿,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每天都要像过生日一样开心快乐啊,小路。” 刚刚收回眼眶的泪又在打转,路仁嗫嚅道:“谢谢,妈。也谢谢爸。” “诶,乖孩子。” 贾怡拎着精致的小蛋糕,喜滋滋打开门,“我回来......” 屋里黑洞洞的,奶茶味的信息素浓郁得令人窒息。 贾怡忙关上门,拍开平时不用的吸顶白炽灯,连鞋都来不及换便几步奔到床边,他家大猫和衣躺在床上,肚皮上坐着玩儿尾巴的小猫。 见他过来,小猫识趣地跳下床,踩着猫步去看被他丢到地毯上的蛋糕盒子。 “怎么了?”贾怡脱了鞋,扑到床上把猫抱了个满怀。 大猫神情正涣散着,因他闯入蓦然定了神,便是不管不顾地撕扯他衣服,一个翻身将他按倒在床,随即无数个吻落下,奶茶味层层将他整个人包裹。 贾怡挣扎不了,被信息素和吻桎梏得浑身发软,哑着嗓子问:“你是易感期来了吗?” 路仁不回答他,就吻他咬他,将他大衣的带子抽了,而后再去解大衣上粗黑色的扣子。 “哥。”路仁喘着炽热的粗气,贾怡听见他贴着自己胸膛的心脏兴奋地往外撞,“我想要你了。” 贾怡一向惯着他,由他扒拉自己,但很想说的是,能不能把吸顶灯关了换成床头的小灯,这亮着,多费电啊。 但他只哼哼了两声,唇便被狠狠地堵住了。 过个生日这么激动的吗?信息素都失控了。 贾怡在颠簸中回想自己是不是平时太克扣孩子了,看他憋得像几年都没开过荤。 不过,说实话,也确实是今年下半年才让孩子吃上肉。 老父亲在床反思,耳边声声过着猫咪冒着气泡的呼噜:“谢谢。” 咋这么客气了呢?他俩谁跟谁。 这是贾怡大脑飞过的最后一句稍微清醒点儿的话,之后便满满当当涌进白光,令他什么都想不了。 温热的液体滑到他脖颈。 唉呀,怎么又哭了? “过生日呢,开心点儿。”贾怡摸上猫咪的后脑勺,轻轻呼噜着。 “谢谢,哥......”路仁闷闷地说,因为哭泣身子一抽一抽的。 “这是我过的最好的一个生日。” 路仁从他爸妈离婚后,就不过生日了。 十八岁的生日贾怡给他买了小蛋糕,在室友桌上点了十八根火柴蜡烛。 他自己都忘记生日是哪一天了,贾怡看过他身份证,竟然把那串数字记了下来。 所以他收到一只小蛋糕,十八根火柴蜡烛和一个长辈的祝福电话,作为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那个生日一切都好,除了事后贾怡被室友追杀。 室友还给他补了生日礼物。 他那时以为那就是他最好的一个生日了,他不敢奢想以后。 所以又怎么能想象到今天的这个生日,贾怡送给他纪念版的手办,送给他与偶像结识的机会,送给他......一个家。 一个深爱着的人。 “你喜欢就好,不用跟我客气的。” 完事后洗了澡,路仁的眼眶还是红的,不过屋子里的奶茶味散了不少,白炽灯换成了暖黄色的小灯。 见贾怡扶着腰,半跪在地毯上支起小桌,路仁忙红着脸去帮忙。 二人坐在小桌两头,一起把蛋糕盒子拆开,还算幸运,蛋糕没被摔走形。 草莓围成的篱笆在巧克力淋面上圈了个小院,小院里冰天雪地,洒满糖霜,两只白巧克力做成的 小雪人相亲相爱站在一块,面前摆了块心形姜饼,用草莓果酱写着“生日快乐”。 “在冰叶居订的,你老是念叨那家的巧克力慕斯,自己又不出门买。”贾怡微微笑着,把纸盘和勺子递过去,“喏,尝尝。” 路仁低了头,“对不起啊,哥,我没做排骨,连饭都没蒸......” “我不是太饿,而且这蛋糕分量也足,咱俩吃这个就行了。”贾怡宽容地笑笑,正打算给大猫挑一只草莓过去,大猫抬了头,眼睛里有光。 “还有就是,哥,我跟叔叔阿姨坦白了我们俩的关系。” “哈?!”贾怡手上的草莓掉到蛋糕面上,砸了个坑,“是不是他们说了你什么?我本来打算过年回去再跟他们好好谈谈这事儿的,虽然,虽然他们不一定会支持,但一定也不会反对......但是宝贝儿,你怎么这时候跟他们就摊牌了啊?” “为什么不支持?”路仁眨巴眨眼,疑惑地反问,“阿姨还以为我俩早成了。” 贾怡愣了那么一二三四秒,路仁把他刚挑起的草莓挑走吃掉。 “我妈以为我俩早成了?”太过激动,以至于牵扯到后腰的疼痛,贾怡咬着牙缩了缩身子。 路仁紧张地看着他,“哥,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贾怡按了按腰椎,眉毛眼睛都快皱在一起,“那我之前还纠结该怎么跟他们出柜,合着白纠结了。” “对啊,阿姨还说我们太古板了。”路仁又挑起一只草莓,朝贾怡那边递过去,“张嘴。” 贾怡听话地叼了勺子,若有所思地说:“也是,谁会那么多年都带朋友回家过年啊,难怪我妈想歪。” “所以我俩是不是该反省下,为什么浪费了这么多年。” “是啊。” “哥,距离我过完生日还有三小时二十四分,你还有什么要表示的没?” “我人都被你干了回,还有什么我能表示的啊?” “嗯,例如表......唔!” “我知道了,再干/你一回。” ☆、有钱室友 路仁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分明没设闹钟。 当然不排除贾怡捉弄他。 腰酸背痛头昏沉,但他还是要坚持一下,把闹铃关了。 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有钱二字令他立马清醒,连腰也不顾便腾地一下坐直,将这个闹铃电话接通。 “闺女儿,总算想起爸爸了?”路仁把被子往光裸的身子上裹了裹,大冬天,屋里没开暖气,还是怪冷的。 “嘿,爷爷我好心好意给你送生日祝福,你却想当你爷爷的爸?”电话那头的人跟着开了玩笑,声音爽朗。 “可我生日已经过好几个小时了,闺女。”路仁懒洋洋地往枕头上一倒,觉得外边刺眼的天光也柔和起来。 “我这不是跟你那边有时差嘛,孙子。”电话那边以牙还牙。 “有完没完了咱?”路仁失笑。 “你先挑起的,可不能赖我。”电话那头也笑,“说正经的,生日快乐,阿仁,迟到的祝福也是祝福嘛。” “十年如一日地迟到送祝福,真是多谢你了。”路仁调侃,“再有一个月就是你生日,我就按咱们的传统,提前给你送祝福了,生日快乐,源儿,新的一岁多赚大钱。” “就不能换句祝福语吗?老赚大钱赚大钱的,我现在看到钱就生理反胃。”电话那头真情实感地跟他干呕了两声,“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钱了。” “有钱人的痛苦是我等平民感受不到的。”路仁苦笑,“今年再给我邮什么八二年的拉菲高定西装的袖扣,我直接原封不动给你邮回去。” “今年咱不搞这些虚的,保管送的东西你和老贾都用得上。另外提一句,跨国快递,邮费不低的,你舍得吗?” “的确,我一般都是把钱花刀刃上,那你明年夏天的婚礼我和贾怡就都不去了,没钱买机票。” “你要敢不来,还拉着贾怡一起不来的话,那就别给我寄生日礼物了,反正浪费钱。” “好,先绝交一小时。” “绝交就绝交。” “等会儿,绝交之前你先解释解释什么叫这次的礼物我和贾怡都用得上?不是专门给我的吗?”路仁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和老贾在一块了,都不给我来个电话说明情况,我还是看老贾那条朋友圈猜的,又怕自己猜得不对,还傻呵呵地去问。结果他用那种欠二八百地语气跟我得瑟,是啊,在一起了,怎么地吧?于是我把他拉黑了一天。”电话那头痛心疾首,路仁笑出鹅叫,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你还笑!你俩都没良心!说好的四年同窗情呢?” “我们的错,我们的错,何总别生气,您这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气坏身子无人替。”路仁边笑边认错,“为表诚意,我俩在您结婚前绝不领证,老老实实给您当伴郎,您让往东去,绝不奔西走。” “这还差不多,我可是预定了你们好几年,这会儿也没地儿去换新的了。”路仁和贾怡共同的好室友,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何总,何源无奈叹息。 “话说回来,源儿,贾怡发了什么朋友圈啊,我咋没看到?” “我给你发图,啧啧,生活挺幸福的啊。” 呃,这幸福二字咋还咬上重音了? 而后,何源挂断电话,路仁看到了他发过来的图。 是一对交握的手,手腕上有着深浅不一的草莓印子,背景和他身下的床单一个色。 嗯...... 他立马拨回电话,“源儿,你到底给我寄了什么?” “你猜。”何源笑得神秘莫测。 何源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哪怕他坐拥亿万家产,仍是和室友们一同出入学校食堂,穿着打扮很是朴素,甚至还用着能砸核桃的那种砖块机。 至于路仁和贾怡是如何发现这位平易近人朴素无华的室友坐拥亿万家产的,还多亏了另一位室友。 那位室友是何源的发小,住何源家隔壁;而那位室友是坐着劳斯莱斯来报道的。 路仁报道报得晚,没见着劳斯莱斯,却被那位室友复古华丽的床帐晃瞎了眼。 当时贾怡殷勤地给他介绍寝室成员,小小一只的何源从自己朴素的凉席上跳下来,仰着头看他的圆脸,“你好啊,我叫何源,水源的源。” 声音怪动听的,路仁当时想如果何源去当配音演员,应该不比他偶像洛小小差。 “你好,我叫路仁,仁义的仁。”路仁拘谨地点了点头,何源不光声音好听,长得也精致,若不是那秋雨的信息素不太友善以及他们的确是在男A宿舍,路仁真要以为何源是个活泼软萌的O。 AA之间,出现信息素排斥是正常的,他和何源不太熟,所以被秋雨的信息素呛了下,他也能理解。 后来熟了之后,何源也说第一天见面差点儿被他的奶茶味齁死。 但他和贾怡就没这种情况,只能说缘分天注定吧。 不过,另一位室友的反应,很明显是故意的。 “那是赵随,我发小。”何源接了贾怡的话茬,向路仁介绍那华丽床帐子的主人,顶着一大本字典站墙角看书的面瘫男生。 路仁的你好还没说出,便被那呼啸而来的夏风刮了个跟头。 是赵随的信息素,用不友善来形容都是轻的。 路仁怀疑赵随是要用信息素杀了他。 “离我远点儿,你的奶茶味很腻,还有你旁边的活体烧烤。”赵随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眼睛都没抬一下。 “他这个人有点儿认生,你们不要介意啊,哈哈。”倒是何源讪笑着圆了场子。 路仁不介意,路仁自己就是个社恐,所以他能理解。 但饶是社恐如他,也学着在大学报道的第一天,同别人好好打招呼。 这是基本的礼貌。 所以路仁蹙了蹙眉,没说话,贾怡拍了拍他肩膀。 何源喜欢赵随,与何源关系一般的同学都知道。 他偏好粉色,路过夜市的首饰摊会忍不住驻足挑选些粉嫩可爱的动物饰品,戴得满手都是在路仁贾怡眼前晃。 他俩也只是开始笑他两句,后来习惯了还会给他点评那串饰品更适合他。 但赵随不这样,他只要一看到何源戴这种粉粉嫩嫩的小东西就皱眉,说他娘们唧唧的。 何源也很少在赵随面前戴,赵随不喜欢,那么他可以忍让。 他为不爱说话的赵随打过无数次圆场,在有人看不惯赵随面瘫拽样时为赵随说话,赵随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他就每天买不重样的食物塞到赵随手里,替赵随跑东跑西仍然甘之如饴。 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何源藏不住的喜欢。他是个喜乐哀惧都会写在脸上的人。 可赵随就是看不懂。 或者不是看不懂,而是不想看懂。 他们打小一块长大,路仁不相信赵随是看不懂。 贾怡让他少管这事儿。 “感情这个事儿,强求不来。”贾怡语重心长地说。 “我知道强求不来,我也没想说动赵随去喜欢我们源儿。”路仁说着,挑走贾怡盘子里的大肉丸子,“我只是想他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跟源儿说开?还这么一直吊着源儿,占源儿便宜,非大丈夫所为。” 何源人好,饶是路仁这种毫无闪光点的人他也能夸出花来。 他们仨经常一块去校门外的夜市撸串,不带赵随。 主要是赵随不屑于去夜市那种烟熏火燎吵吵嚷嚷的地方。 有钱人的高傲,但何源从来不傲。 而男孩子的友谊升温很快,几次烧烤就让三人想就着摊子上的冰啤酒,拜个把子。 何源跟他们讲了一些他和赵随的故事,喝醉了也只嘟囔着,赵随从小不容易,他得保护他。 路仁和贾怡一起把他扛回宿舍,在路上和贾怡说,赵随一米八八的个子哪用得着只一米六五的何源保护? “要我是赵随,肯定找个良辰吉日就向源儿跪地表白,长这么大还没人对我那么好过呢。” 贾怡不接茬,只悠悠道:“下次再出来撸串,不能点冰啤酒了。” 现在想想,贾怡肯定是吃醋了(贾怡:没那么早吃醋啊,没有)。 但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从何源口中得知,赵随到底哪里不容易。 吃喝不愁,没事儿就坐劳斯莱斯回家住,在学校里也有发小360°无死角照顾;对比被姑娘虐到没钱吃饭的贾怡,和脱离家族只能靠以往存款和微薄稿费精打细算过活的路仁,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了好伐! 有钱人的世界,他俩不是太懂,可能真如何源所说,钱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种负担。 路仁帮何源写过同人,是何源和赵随的“爱情故事”。 何源是在自欺欺人,路仁知道,贾怡知道。 何源自己也知道,但他说,反正同人文都是假的,当是一场好梦也未尝不可。 “等大学毕业吧,如果毕业了他还是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他啦。”何源喝着细长易拉罐里的冰啤酒,他酒量还不如路仁,往往这么一罐下去,就开始说胡话。 哪有那么容易就不喜欢的?你看贾怡被那姑娘甩了快一个月,不也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路仁不敢这么说,要说出来,他得挨双人份的打。 何源看起来娇娇小小,但掰手腕贾怡都不一定掰得过他。 路仁还得留着这条小命吃烧烤,不敢乱讲。 他给何源写了十来篇的同人,却只有一篇取自何源口中的真实事件。 那一篇是何源和赵随的初遇,路仁给那一篇取名为《凉秋》。 因为初遇发生在秋天,何源的信息素也和秋季有关。 他这般给何源解释,但没有一个理由是出自真心。 《凉秋》这个名字哪里适合相遇,明明适合于别离。 他想源儿要是没遇上赵随就好了,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场初遇真的很美好。 ☆、随源,随缘 何源和赵随相识于一个初秋的黄昏。 那时候,他们才小学三年级。 何源因为作业的事儿,被老师留在办公室,做完了才吸着鼻子回教室,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赵随在教室里,坐靠窗的位置,余晖照在他发顶,他低头一笔一划地写着作业,认真得连何源靠近都没有察觉。 “你还不回家吗?”何源认出这是班级新转进来的同学,他红着眼眶,因为方才哭过,细声细气地问。 哪怕声音够轻,赵随还是被小小地吓了一跳,“马上,马上回。” 何源拉开椅子,坐到他身边,“你在写今天的作业吗?” “嗯,嗯!”先有一点儿不确定,而后才是肯定,赵随偏头去瞧何源,睫毛长长染着余晖的金黄,五官精致得像何源收进柜子里的瓷娃娃。 他可真好看啊,像个小精灵。何源想,嘴上问着:“那你作业写完了吗?” “还有一点儿。”赵随把目光投回练习册上,捉笔继续写。 “那我去收拾书包,你写好了喊我一起走。”何源说着,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想小精灵怎么一直耷拉着嘴角,笑一笑会更好看。 “嗯,好。”小精灵也没问他家在哪里,便忙不迭答应了。 何源咧嘴笑了,想着先收东西,待会儿再问。 “你家在那边啊?”一路沉默地走到校门口,何源见小精灵一直低着头,寻思了半天没找着什么话题,看到校门才想起来问正事。 赵随怯怯地抬手,指了个方向。 “我家也是那方向,正好一起走。”何源眉眼一弯,笑的时候露出他漏风的门牙。 赵随被逗得勾了勾嘴角,没像何源笑得那么不顾形象。 “我叫何源,今天老是被老师抓进办公室,就没来得及和你打声招呼。”何源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赵随是吧?名字很好听。” 赵随点了点头,双手抓紧了书包带子,“你名字也好听。” 何源试着提起话题,从今天的练习题聊到课外会看的童话故事和动画片。 夕阳在长街的尽头,烧得漫天橙红。 何源说太阳像只鸡蛋黄,卧在地平线的煎锅上。 小精灵又笑了,这次嘴角的幅度要比前一次大些。 赵随不爱笑,但笑点一直很低。 几乎何源一逗,他就笑。 笑的时候把蹙着的眉头展开,如同春天开出的第一朵花。 夕阳没入地平线,何源向赵随解释,“在煎锅底下有一张黑暗的大嘴,把鸡蛋黄偷吃了。天空的主人觉得很抱歉,便把银白色的神鸟放出来。但神鸟飞了太远的路,它从地平线的另一端来,便停在路灯上边歇歇脚。” 于是他们抬起头,一轮圆滚滚的月歇在路灯顶上。 “我们走,它也走诶。”赵随睁大了眼睛,说。 “因为我们吓到它了吧,它是只怕人的鸟儿。”何源说。 “那我们赶紧回去,别再吓它了。”赵随拉住了何源的手,反应过来后身体一僵,本想松了手,而何源却自自然然地把他手反扣住。 “好,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跑。”何源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三,二,一,跑!” 两个小小孩迎着初秋微凉的晚风,手拉手向前奔跑,身后书包哐当哐当,天上月亮明明晃晃。 “你看,它跟着我们!”跑进同一个小区后,赵随拉着何源的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指着月亮惊奇地说。 “它很喜欢我们呗。”何源理所应当道,“你也住这个小区啊?” “嗯,你也......” 于是他们知道了,他们不光住同一小区,还住同一栋楼,是住隔壁的邻居关系。 就,挺有缘的。 路仁写完由衷说,其实源儿,你才是小精灵。 何源抱着胳膊说,都是哥们儿,咱能别肉麻吗? 路仁把所有的文存进一个u盘里,他给u盘取名为“随源”。 写完所有篇章,路仁把u盘交给何源,并表示不要让他再看见里面的文。 “让你违心了,很不好意思。”何源抱歉地笑了笑。 “我......不是那意思。”路仁吞吞吐吐地说,“能帮上你的忙,是再好不过了。” 何源给了他钱,而且是按千字一千的标准给的。 路仁虽然确实缺生活费,但打心眼里不愿要这个钱。 何源用“不要就绝交”这借口,强硬地把银行卡塞进他手里。 “你这个名字取得很好啊,随源,可不就是随缘嘛。”何源笑笑,那笑容很悲伤。 路仁又去找贾怡,说不能让何源再这么下去。 贾怡那时忙着学生会的事情,左右开弓翻阅文件,就剩了张嘴跟他说道:“虽说当局者迷,但你这旁观者未免比他清楚。” “他都绕里面了,他还清楚?”路仁帮着他整理办公桌上乱糟的文件,反问道。 “相信源儿吧,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反正错过他,是赵随的损失。”贾怡笑了笑,说。 贾怡告诉路仁,他有找何源聊过。 “不是劝他放手寻真爱啦,说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没用。我就告诉他一个事,赵随有女朋友了。” “啊?!”路仁惊得差点把手上的文件撕了。 “说来还多亏了学生会。”贾怡拿过路仁手上的文件,“这群人每天做事不积极,八卦第一名,赵随也算咱学校的风云人物了,自然每天都有讨论他的。他和音乐系的系花在一块了,走到哪儿都是一道风景。” “但他没跟源儿说过,哪怕源儿是他发小。”路仁一下想到重点。 “是啊,就跟你说的一样,继续吊着源儿,占源儿的便宜,真够无耻啊。”贾怡一向不说重话,但也忍不住骂了声,“源儿是个聪明人,事已至此他肯定会及时止损的,到时候陪他吃一两顿烧烤,让他喝酒发泄发泄吧,好歹这么多年的心血都喂了狗。” 路仁点点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何源却没什么异样,照常上下课,和路仁贾怡打闹,但与赵随保持了距离。 还是普通的好朋友,好兄弟;想来这个结局蛮不错,路仁心里的石头没来得及放下,便出了幺蛾子。 那天贾怡和何源一块去超市买零食饮料,路仁顺口让他们给自己带瓶汽水。 赵随不在宿舍,一般这个时候他总在图书馆。 路仁敲完三千五百字,往宿舍门外望,那俩去买东西的还没回来。 他便踢踏着拖鞋出门找,在楼梯转角看见他俩。 何源把头埋进贾怡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 贾怡抬眼看见楼梯上的路仁,冲他轻轻地摇了头。 “到底怎么了?”待何源哭累睡着了,路仁才轻手轻脚地爬上贾怡的床,悄声问着。 贾怡靠着白墙,往斜对面何源的方向看了看,“你凑近点儿,我慢慢跟你说。” “我和源儿不是去买东西嘛,在超市碰到赵随他女朋友了。本来也没多大事儿,咱就装不认识没看见,不就过去了嘛,谁知那姑娘忽然把源儿拦住,当场就骂源儿不要脸,到处勾搭男人。 “可怜我和源儿开始都没听懂她在嚷嚷什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是骂源儿勾搭她男朋友没成,马上又勾搭我。这叫什么事儿嘛!源儿当然好声好气地和她解释,说他是喜欢赵随不假,但赵随有女朋友他就主动避嫌了。我就搭话说,这事儿我可以作证。 “结果那姑娘冷笑一声,说源儿道德绑架赵随,让明明讨厌源儿的赵随不得不被源儿纠缠。 “然后我就问怎么道德绑架了,还想问她那只眼睛看到赵随不得不和源儿纠缠,我看那货占便宜还占得挺开心的。结果被她打断了,她就单手叉个腰,劈里啪啦就是一盆狗血浇我俩头上。” 贾怡停下来喘气的空档,斜对面床上的何源坐起来,轻声说:“狗血让我来讲吧,陪我吃烧烤去,校门口有家新开的店,拿学生证去打六折。” 太阳还没落山,说实话这个点儿吃烧烤有些早,但他俩主要是为了陪何源,而且谁都没拦着何源点酒。 酒先上桌,何源开了罐,咕咚咕咚喝下半罐子,而后一砸桌。 “老贾,爷爷今天就告诉你,爷爷也是可以长到一米八的,你小子别得瑟!” “还有阿仁,你什么表情?爷爷不就是失恋了吗?失恋有什么好同情的?爷爷告诉你什么才应该被同情!” 得,这是讲不成狗血了,人都半醉半醒的。 二人一对眼神,打算让店家把烧烤打包,他们回宿舍等何源酒醒了再说。 结果何源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大力拍着桌子说:“你们听好了昂!我只给你俩讲,谁也别告诉!” 何源一直保护着赵随,自他从各个信息渠道,知晓这个小精灵的身世后。 赵随是私生子,他的母亲是赵叔叔包养的情人。 这不是个多么光彩的身世,所以赵随没少受到讥笑和非议。 尚在年少的何源像只小兽护食般,将不爱说话老是低着头的赵随护在身后,拿利齿去威胁不怀好意的人。 因为是邻居的缘故,何源见过赵随的妈妈,是个美而柔弱的女性O,何源都担心她会被凉薄的晚风吹走。 他那时正义感满满地向赵随妈妈拍胸脯保证,他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赵随的。 赵随妈妈只是笑,说你也还在需要被人保护的时候啊。 少时不知爱为何物,只知道将一个人放心上了,就不忍让他难过伤心一分一毫。 何源很认真地很认真地按照自己的诺言去执行,而赵随却冰冰冷冷,默许他的行为,却没给过他一点正面的反馈。 他理解赵随出身不易,不似自己出生在和美圆满的家庭,所以赵随心里的冰块不会轻易化解,得他用百倍的热情去捂化。 他太喜欢太喜欢赵随的笑容了,想他要是多笑笑就好了。 变故发生在何源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他那时从钢琴班请假回家,准备拨打家庭医生的电话,为自己即将到来的第二性别分化。 他没来得及进家门,先被邻家大敞的门吸引了注意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他那时候没意识到是O的信息素,只是单纯被味道吸引进门。 然后他看到满地蜿蜒的鲜血,和倒在门前苍白脆弱的女人。 那是个大雪天,他生日在一月份嘛。 他父母忙于公司事务,所以他信誓旦旦地同他们保证,不用担心自己的第二性别分化,他会好好听家庭医生的话。 但没想到,他顾不上联系家庭医生,先拨打了急救电话,还算镇定地报了地址,而后强忍着慌张和对鲜血的不适回自己家拿来急救箱。 医生赶来,他帮着护送担架下楼去,还跟随着救护车一路到了医院。 他在等待医生的过程中,有联系赵随;赵随应该在补习班,没接;他凭着记忆拨打了仅一面之缘的赵叔叔的电话,竟是个空号。 他不得不跟着去一趟医院,想着也正好第二性别分化嘛,还不用麻烦家庭医生了。 可他没空去性别分化科挂号,就被警方堵着,回答发现赵随妈妈后的各种情况。 他本想再给赵随打个电话,好巧不巧,手机还没电了。 于是他拜托警察,刚把号码背完,人先晕了过去。 他由于在分化期间受到惊吓和过分劳累,发了高烧;醒过来后看见母亲乌青的眼底。 医生说,他分化成了A,信息素是秋天的雨的味道,很潮湿。 他想起赵随的信息素是夏风的味道,干燥而清凉;还挺般配,可惜自己是个A。 好像医生还说,他发了三天高烧,烧坏了脑子的哪一块地方,从此以后就长不高了。 不过,赵随妈妈被抢救回来了,还好还好。 他轻声对自己父母说:“对不起啊,爸,妈,让你们担心了。” “我不需要他感谢......也没道德绑架过他。救他妈妈是我心甘情愿,我自己怎样我认了......”何源哭得厉害,路仁递了两包纸巾过去都没收住,贾怡又让老板拿来一盒。 “我可以跟他女朋友好好说清楚,说我没道德绑架......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可是半天没可是出来,抱着啤酒瓶低声哭。 路仁看不过去了,干脆绕到他旁边坐着,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给他拍背顺气。 贾怡便接过递纸巾的担子,一面递一面同路仁解释说:“我们在跟赵随女朋友掰扯的时候,赵随抱本书来了,看到我们俩眼神都变了,忙把他女朋友的手拉了,问我们想干什么。我当即反问他,他女朋友想干什么,我和源儿好好来买个东西,就遇上这糟心事。他当时,真的,当时用很嫌弃或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很恶心的一个眼神看了源儿一眼,丢下一句话,说‘她那种人死了才好,我巴不得你不救她’,就揽着他女朋友走了。” “我这会儿懂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真不是个东西!” “贾怡,你打过架吗?”路仁抬眼看着贾怡。 贾怡了然,点了头。 他俩合伙,把赵随堵角落里狠揍了一顿,抱着进看守所的想法死命地揍。 “源儿这么好一人,怎么看上了你?”路仁边踹边骂,“他是戳过你脊梁骨,还是骂过你,打过你,你这么作践他?还和你女朋友一块作践他!我们就爱看我们源儿穿粉色戴粉色怎么了?人比你爷们儿!” 贾怡则人狠话不多,只适时提醒一句:“留着点儿力气,待会儿打完还得跑。” “行!”路仁应着,一拳打歪了赵随高挺的鼻子。 赵随搬离寝室那天,路仁和贾怡跟何源交代了他们的揍人行动。 “你要把我俩送进看守所,随你便,反正不能让赵随那小子送我们进去。”路仁说。 “别难过了昂,这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源儿这么好,肯定被人赶着喜欢。”贾怡说。 何源没把他俩送看守所,只是揽了他俩脖子,说:“以后我结婚,你俩给我当伴郎。” 但有点儿奇怪的是,路仁送何源的文包u盘不见了。 好在何源也没多在意,说丢了就丢了吧。 贾怡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快递箱子进门,还没换鞋就喊:“源儿又给你送生日礼物了。” 路仁在工作台前伸了个懒腰,转脸去看,“这次说是给咱俩买的。” “哦?他这么有心?”贾怡抱着盒子过来,把他工作台上的美工刀拿了,咔咔几下划开胶带。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路仁缩了缩脖子。 贾怡把美工刀放回原位,伸手进箱子里掏,摸索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包装精美满是外文字母的扁平盒子。 “哦吼。”贾怡挑眉,路仁伸长脖子。 “还确实是......”贾怡艰难地组织语言。 “很实用啊。”路仁吞了吞唾沫,接茬说。 贾怡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抖落出来,数了数,一共十二盒......避/孕/套。 ☆、年末 到年末,贾怡的工作累积起来能绕地球三圈。 明明平时也没迟到早退,有时还会加班加点,为什么还会有工作累积? 贾怡扫一眼办公室里劈里啪啦敲代码的小狼崽子们,都还蛮认真积极,算了,暂时放他们一马。 算起来,他四月份入职,六月份上手管这群孩子,到现在也有半年了。 时间一不留神就溜走了,还让人蛮感慨的。 贾怡呼出一口气,开始敲年度报告。 海外科研组的那位女组长在线上跟他约了个饭,说元旦假期来G市。 “我主要是来看老大和嫂子的,顺带着见你一面,好歹做了半年的革命战友。”视频那边的女子一撩大波浪的长发,皓齿红唇,笑容灿烂明媚。 贾怡无奈地一叹气,“但是战友,你要搞清楚,我是绝对不会请客的,吃饭可以,但得AA。” “你这么抠找得到对象吗?”女子无情吐槽。 “劳您关心,十年前就找着了。”贾怡得意地拧开保温杯,是路仁熬了一晚上的桂圆银耳汤。 “啧啧,那他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百八十万,这辈子要以身相许来还钱。”女子摇头,不屑道。 “徐燃女士,你说这话就不对了。”贾怡一本正经道,“是我欠他百八十万,这辈子来还。” 被称为徐燃的女子捂了脸,“你们中年男人谈恋爱都那么油腻的吗?” 路过的小钱同学插嘴道:“徐组长,您别跟我们组长聊这些,不然他又得启动用一万种不同方式来夸他家对象的模式,董事长来劝都不好使。” 贾怡抬眼看一看这找打的小狼崽子,“小钱,你再多话一句,我就把你打包去海外分部,让徐组长好好管教你。” 徐燃在视频那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来啊,小钱同学,海外分部欢迎你!” 小钱抱紧他的咖啡杯,深深看了眼贾怡,“不了,组长,我还是爱您的。” 言毕一个蛇形走位溜回座位。 办公室内一阵哄笑,有人火上浇油道:“不行,我得在群里给路哥说说这事儿,小钱竟然爱组长,不得了,不得了了!” “把手机放下啊都,要让路哥知道了,我今天就让你们走不出这门!”小钱在位子上无能狂怒。 徐燃长吁短叹道:“没想到我在你们组的风评还那么差,唉,看来平时还是对他们太仁慈了。” “我可求求你了,徐姐,你可仁慈点儿吧,你害的不是他们,你害的是我!”贾怡连连求饶。 按公司的要求,国内总部的每个科研组都和海外分部相对应的结成对子,隔三岔五讨论各自成果,汇总上报给公司。而贾怡他们这个组没成立多久,都是些年轻孩子,应上司要求,他们这组有所成果得先经海外对应组讨论通过,才能被汇报上传。公司每月都有考核指标,需完成一定量的成果上交,如果不被海外组通过完成上传,超过三个月,整组都得卷铺盖走人。 半年前贾怡可以说是临危受命了,不过还是顶住了压力,也结识到徐燃这位战友。 是战友,不是朋友,没那么熟,别想他请客! “贾组长一向胆大心细,这都小场面,不带怕的啊。”徐燃调侃了会儿贾怡,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那群小年轻说的路哥,就是你对象咯?” “嗯,是我男朋友,全名叫路仁。”贾怡点了点头,准备摆开架势和徐燃好好唠唠他家男朋友。 徐燃直接一语打断,“约饭那天,把你男朋友带上。” “哈?姐,你这是唱哪出?”贾怡没反应过来。 “想见见你男朋友嘛,看他是何方神圣竟然把你收了。”徐燃笑眼弯弯,“为表诚意,我也把我男朋友带上。” “我对你男朋友毫无兴趣。” “但我对你男朋友有兴趣啊。” “......我可以拒绝么?” “拒绝我你们组就别想过十二月的考核了。” “哇,以权谋私,厉害厉害。” “反正老大给了我这个权力,你看着办吧。” 徐燃“刷”地挂了视频,留贾怡思索这位姐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贾怡一抬头,对上十二道可怜巴巴的目光,也只得烦躁地一挥手,“你们放心好啦,吃饭我肯定 会领你们路哥去的,我要不带他去他也得跟我急。” 贾怡每天回来得晚,路仁便熬夜码字等着他。 熟悉的读者都说路仁是不是最近喝了什么灵感爆发的药剂,怎么那么高产。 路仁挑了一条回复,说确实喝了药剂,此药名为爱情。 而后评论区里是整齐划一的“别秀了,再秀取关。” 路仁摸着良心想,他也没怎么提过爱啊情啊这类事情,是什么刺激到了他一向佛如他编辑的读者朋友? 他老老实实地在评论区里问了,有一好心人给他指路:“看看你近两个月的‘作者有话说’吧。” 哦,作者有话说啊,他隔三岔五会在那个框框里写点儿他和贾怡的日常段子,很朴实无华且枯燥,又怎么秀恩爱了嘛! 刷着评论区里一排排“再秀自杀”,路仁想他确实应该回看下自己的“作者有话说”了。 先生有随手拍照的习惯,我经常收到他拍的夕阳。一天他下班晚了,错过了夕阳,就拍了张路灯发给我,说这是伸手能摘到的星星。 我们养了只猫,我负责喂食陪玩,先生负责洗澡收拾。有次他抱着猫坐床沿,拿吹风筒给猫咪吹干毛,神情柔和得像个老父亲。 先生大我几个月,我常笑他老,他不是很高兴;但我一喊他“哥”,他又瞬间开心起来。我想叔叔阿姨都是人民教师,怎么教会他川剧变脸的呢? 我和先生有很多情侣款,但那不是我们特意去凑的,而是先生逛网店,经常看到第二件优惠。当然有时候我就直接穿他的衣服了,毕竟我一家里蹲,衣服没他这个社会人多。 我酒量不好,先生有时哄我喝酒,为了在我喝醉后逗我。我醉是真醉了,但清醒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都还记得,回想一下都还蛮羞耻。于是每次都下定决心不要再被他骗,但没办法果酒太甜,他嘴唇也是甜的。 看看,就很琐碎,很平常,哪里有秀恩爱了? 路仁不懂,然后继续一字一句地敲下今日份的“作者有话说”。 最近先生加班,回来很晚;我一边码字一边等他,听到他钥匙的响声就过去开门。他蛮疲惫的,但从来都不喊累,只像个小孩一样,张开胳膊对我说,“抱会儿”。然后抱住了就不撒手。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21”打头,路仁听到门外钥匙响动的声音,便丢了鼠标,咚咚跑去开门。 门外寒气进来,贾怡看着他直乐。 “你啊你。”语气里颇为无奈。 路仁倒不管那么多,直接扑到贾怡怀里,猫咪一般拱了拱,把他怀里的寒意都拱暖和了才撒手。 “想吃什么?”路仁仰面笑嘻嘻道。 贾怡反手带上门,刮了刮大猫扁扁的鼻子,柔声说:“番茄鸡蛋面。” “今年元旦确定能放假了,想去哪儿玩儿?”贾怡正搅拌着面条,注意到大猫看自己看得失神,不免笑道。 “啊,哦,当然是在家里,还能去哪儿?”大猫回过神,“你快吃面,别看我。” “你在看我,我为什么不能看你?”贾怡笑着反问,也还是听话地低头嗦面条,吃了两口想起来正事,又抬头含含糊糊道,“既然哪儿也不想去,就陪我见个朋友。” “又是聚会啊?”大猫又蹙了眉。 “不,就是去吃个饭,主要是我那朋友特想见你。”贾怡好声好气地哄着,为了他们组的十二月考核。 “我有什么好见的?”路仁瞪大了眼。 “她想看看究竟是哪方人物,把我这抠门到注孤生的人都收了。”贾怡自嘲道。 “嗯,大概因为我也很抠吧。”路仁想了想,说。 “咱俩抠得天生一对。” “地造一双。” 二人相视大笑起来,路仁红着脸拍桌子,“你快吃面啦,面都坨了!” “今天是怎么了,老看我?”贾怡扒拉着手机,处理掉今天剩余的任务,瞥到躺在自己身侧的大猫,正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 “你好看,还不给看了?”路仁见他终于把手机放下,一个猛子扑到他怀里,结果撞得头顶生疼,“哎哟!” 贾怡又心疼又好笑,撸了两把大猫柔软的头发,“你慢点儿,又不是不给你抱了。” 大猫把贾怡睡衣的襟拱开,舔了舔他裸/露出来的胸口,“馋死我了,这两天。” “再忍忍吧,放假了再说。”贾怡吻了吻大猫的发旋,大猫仰面勾了他脖颈,他便顺势吻了他的唇。 “我忽然想到明天的‘作者有话说’该写些什么了。”路仁被亲得七晕八素,迷迷糊糊地说。 “嗯,写什么?”贾怡探身把床头灯关掉,顺口问着怀中人。 “秀恩爱啊。”大猫嘀嘀咕咕,把脸重新埋进贾怡怀里,低声笑了。 “你啊你。”贾怡将人搂紧了些,附他耳边说着,“睡了。” ☆、跨年夜 大学之前贾怡对元旦这个节日毫无仪式感,只是贪它多出一天的假期。 特别是高三那一阵,这一天假期便是数九寒冬里多出来的一捧火。 是上大学了,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天是多么的具有仪式感。 准确来说,是12月31日的最后一秒和1月1日的第一秒,具有至高无上的仪式感。 他用路仁那台二手淘来的小破笔记本电脑一页页翻空间里的说说,发现这一个时间点是说说爆炸发布的时间点。 通讯录里的大家都是掐着点,向自己爱的人宣告新一年的来临。 路仁裹着大棉被坐床上,迷迷瞪瞪地往下看他,嘟囔着别人的空间有什么好翻的? 贾怡一本正经地说,从中他可以看到一个社会现象。 跟风发着玩儿呗。大猫迷迷瞪瞪地说,还能有什么现象? 说明咱年轻人逐渐具有仪式感。贾怡摇头晃脑地说。 事实上他俩都理科学生,哪能正经八百地讨论出什么社会现象。 于是路仁倒头睡回笼觉,贾怡照常三两下爬上他的床,把大猫从棉被里扒拉出来,说到午饭的点儿了,再睡食堂就关门了。 这是他俩大学四年元旦假期的常态,窝在学校里蒙头大睡,起床后一个背英语单词,一个劈里啪啦打字,一日三餐靠食堂续命。 有年何源看不过去了,他向来是个极讲义气的小少爷,便说元旦这几天假请他们到他家玩儿。 贾怡又向来不想欠人情,用好大一段绕来绕去的话把小少爷唬住了,不去;路仁就更直接了,他是懒得挪窝,在宿舍里多好,自己不想下楼吃饭还有贾怡帮忙带。 何源那时就叹息说,你俩这么有默契,怎么不干脆在一起得了。 借他吉言。 事实上他俩窝学校也没那么无聊,每年的跨年夜都有去学校附近的小电影院看电影。 第一年买电影票的时候还有些担心那严厉的宿管大爷,会不会过十二点了不给他们进门。 但奈何坐进电影院里就忘了这茬,路仁很是认真地盯着大屏看,贾怡抱着打特价买来的爆米花,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 他们看的是文艺爱情片,而且又是这样一个满是仪式感的时间段,他们两个五大三粗的男A周遭,都是甜甜腻腻的小情侣。 若不是怕信息素失控引发骚乱,估计他们前后左右这几对会趁着黑灯瞎火真刀实枪地干起来。 如果不是文艺爱情片的票价便宜,他肯定去隔壁看拳拳到肉的大片。 单身且没钱,就是万分卑微。 贾怡偷偷扫了眼他的猫,背挺得直,双手放在膝盖,认真老实得像在课堂上。 大猫不时地去扶一扶挎鼻梁上的眼镜,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后来贾怡才发现是他眼睛度数涨了,再怎么扶眼镜也是看不清楚的,硬是押着他去了眼镜店里,俩人一起出了一星期的生活费,配了副最便宜的。 好在大猫爱惜,也时常注意保护眼睛,那副便宜眼镜才得以存活至大学毕业。 路仁看什么片子都注意剧情,他说这有助于提升他自己对于剧情的把握,所以这般冗长枯燥的、电影院里没谁关注的剧情,就他一人看得津津有味,连吵着嚷着要买的爆米花都不吃。 贾怡便不东张西望了,他也坐直了身子,就盯着路仁看,不时喂他一粒爆米花。 路仁也乖巧,贾怡喂他一粒就吃一粒,但还是全神贯注在剧情上。 莫名有种投喂猫咪的快感。贾怡心想,哦,不,路仁就是只猫,人形巨猫。 昏黄的光影投到路仁的圆脸上,许是影片拍摄年代过于久远,整部片子都是这种老旧的氛围。 背景音乐也很是缓慢,咿咿呀呀像老唱片里的调子。 贾怡盯着路仁,他睫毛轻颤,在黯淡的光晕里也清晰可数。 贾怡给自己喂了颗爆米花,奶油的甜香在舌尖爆开,勾进了喉咙。 路仁的信息素,还是那么好闻啊。 他咽了咽唾沫,回神时大猫将猫爪子伸进了爆米花桶里,指尖擦过了他指腹。 许是气氛的原因,贾怡想,他莫名觉得有些暧昧,他与路仁。 暧昧那个词浮出脑海时,他心里一跳,却很快如投入深湖的石子般不见了踪影。 路仁偏过脸来问他,你不吃爆米花吗? 他连忙抓了爆米花往嘴里送,说吃的同时,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电影散场,就已经过了零点,贾怡抓着路仁腕子紧赶慢赶往学校赶。 彼时路仁还是只有两百斤体重的超重大猫,裹上厚厚的棉衣围巾,跑起来像只圆滚滚的球。 贾怡拉着他跑了阵,听到身后粗重的喘息时回眸过去看,大猫涨红了脸,在透明的路灯光下。 不跑了,咱慢慢走回去。贾怡停了步子,将大猫微微出汗的手扣紧了些。 那宿管大爷不给咱开门怎么办?路仁边喘气边忧心忡忡。 那咱就轧马路,从我们学校走到晴空塔,然后再走回来。贾怡一本正经道。 有病。大猫呼出一口白气,吃吃地笑起来。 但他们还是选择了慢慢地走,反正过了零点,再怎么跑也赶不上关门的时间。 那是个干燥的冬夜,没有雪,只有呼呼的不留情面的冷风。 他们所在的位置算是G市的郊区,哪怕是跨年夜,周遭住户照样早睡的早睡,居民楼只零星亮着几盏灯光。 以及这眼下的,一路透明的路灯。 是一个静谧的冬夜,与其他无数个冬夜没什么不同。 贾怡牵着路仁的手,一路都没放,用给路仁暖手作为借口。 大猫也是奇怪,分明手心都出汗了,手还是冰冰凉的。 他们静默了好一阵不说话,新年的第一天在这样的静默中滴滴答答地走过分分秒秒。 路仁忽然转脸看向路边,灰绿色的报刊亭还亮着白炽灯,不知道那会儿他眼睛怎么这么灵,一眼看到报刊亭的小冰柜里还剩两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他们走近时,报刊亭主正好从杂志堆里抬了头,带了些倦意地笑道,是要买些什么吗? 路仁要了那两串糖葫芦,贾怡在付钱时多询问了店主一句,为什么这么晚都还没收摊? 店主懒洋洋地给两串糖葫芦裹上糯米纸,装进透明的塑料袋里;而后懒洋洋地抬眼,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他说,我在等雪。 路仁接过塑料袋,轻声说,看样子也不会下雪吧。 店主也只笑笑,再等等也无妨。 他们向店主道了谢,溜溜达达地往回走,路仁拿了串糖葫芦,颇为费劲地咬了口。 你也吃啊。他把袋子递给贾怡。 贾怡看得牙疼,只接了袋子说,回宿舍了再吃。 路仁嘟嘟囔囔说,方才他看到店主那儿还有个烤火的小炉,上面煨着两只烤出糖浆的红薯。 一涉及到吃,大猫的眼睛总是灵得很。 说话这当口,有一辆自行车叮叮当当地从他们身旁的马路溜过,贾怡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路仁奇怪地随着他回头望,那辆自行车停在报刊亭前,白炽灯光投下男人高大的影。 男人应该从店主那儿买了什么,他们寒暄了两句,笑声回荡在空旷少人的街边。 谢谢你的红薯,早点儿打烊回去了。男人说。 店主应是应了声什么,男人骑着自行车消失在斑驳的光影里;而那报刊亭的灯光也随之熄灭。 贾怡笑了笑,说看来是等到雪了。 路仁不可置否地舔了舔糖葫芦。 他们果不其然地被挡在宿舍门外,但舍管大爷没怒目圆瞪,慢悠悠地拧开保温杯的杯盖,说都快凌晨一点了啊。 贾怡和路仁怂如鹌鹑,低头只等大爷骂。 而大爷却将保温杯往桌面一放,从值班室里出来,刷拉拉掏出钥匙串给他们开铁门。 今天过节,下不为例。大爷说。 二人鞠躬感谢,贾怡干脆把手上的冰糖葫芦塞到了大爷手里。 新年快乐。少年厚着脸皮笑嘻嘻道,他的同伙也随声附和。 大爷回过神来,那二人已经钻进铁门,咚咚咚跑上楼去,把大爷那声无可奈何的“给我我也咬不动啊”抛在身后。 他们的宿舍在七楼,二人比赛般爬楼。 到一半时,大猫提议停一会儿,喘口气。 他们从楼梯口往外望,细小的雪粒如盐般洒下,待少年们遏制住惊呼,翩翩然化为朵朵柳絮,落在这静谧无声的夜里。 新年快乐。贾怡说。 新年快乐。路仁说。 有了第一年的经验,剩下几年就越发放肆起来。 想让舍管大爷不生气,贾怡也有了法子,他不给冰糖葫芦,和路仁钻去电影院后边小巷子里的馄饨馆,吸溜了两碗小馄饨后,唤店主多打包一份,带给大爷当夜宵。 店主也是他们的老熟人,那报刊亭的亭主。 报刊亭在第二年关了门,店主便转移阵地,开了这家馄饨馆子,在跨年夜都营业到很晚。 馄饨馆还有另一位主人,是店里的主厨,很少露面。 一次露面后,被路仁指了半天。 而路仁也是半天才憋出两个字,红薯。 闻言,店主和主厨都忍俊不禁。 而贾怡则是一头雾水,听店主解释后才豁然开朗。 原来主厨就是店主那年等待的雪花啊。 一年年的跨年夜都如同习惯般,看一场票钱便宜的文艺电影。 哪怕在他们二人毕业后最为艰难的那两年也一样。 再吃不起饭,两张票钱总是有的,大不了不买爆米花。 路仁看电影,贾怡看他。 现在房子大了,生活好了,家里有放映机,随便挑个什么时间都能看上电影。 “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把这个传统遗弃,新时代青......中年人得有仪式感。”路仁抱着小被子慷慨陈词,贾怡听他的,任劳任怨地把放映机捣鼓好,放正位置让祖宗躺床上也能看电影。 完事后又自顾自在床头柜翻翻找找,把老两样和新买的玩意儿一一摆上床,一丝不苟地挑挑拣拣,让抱紧自己小被子看电影的路仁有些慌。 “不是,哥,你这干嘛呢?”路仁声音发颤。 “你看你的,别管我。”贾怡仍是专心致志,拿了按/摩/棒在空气中比划。 路仁感到尾椎骨一阵恶寒,“我,我也看不下去了啊。对不起,哥,我错了,我不该随便支使你,你行行好,看在今天跨年,别动粗。” “宝贝儿,我记得是你说馋我了,怎么临了还变卦了?”贾怡总算抬了眼,看着自家瑟瑟发抖的猫,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涸的嘴唇。 这屋里暖气开得有点儿足啊。 “是我馋你,不是你馋我,咱得弄清楚主语宾语啊!”大猫浑身炸毛,随时准备着反抗。 “其实,我也挺馋你的。再说,咱俩谁跟谁啊。”贾怡还是只留下来老两样,把其他的一股脑塞回床头柜。 “那我今天在上面,可以么?”路仁小心翼翼地凑上前。 贾怡将柜门一关,抬眼笑道:“不可以。” 不过,贾怡还是忍住没在影片放映期间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他有前科,大猫为此对他万分警惕。 “那既然我在上不成,你也必须等我看完电影;期间不许拿酒,不许随便动手动脚!” 贾怡老实得很,说不动手动脚,就不动手动脚,正襟危坐陪路仁看了一半的电影,而后规规矩矩进浴室洗澡。 水流哗哗的,几乎要盖过电影的音效。 路仁恨得牙痒痒,心也跟着那水流声痒痒。 话说他还没跟贾怡一块洗过澡呢,在大学的时候就是独立浴室,压根没机会一块洗。 这般走神之间,他又想起自己写的好几辆浴室豪车。 虽说没浴缸,浴室面积也令人捉急,但是,但是他是真的想和贾怡一块洗澡! 路仁深吸气,深吸气,强迫自己看完电影,而这电影进入后期,剧情越发拉跨,一点意思都没有。 路仁悄咪咪地伸了手,用遥控把投影仪关掉;而后又悄咪/咪地掀被下床,紧张得忘记了床头柜上支棱着的润/滑/剂。 总要尝试一次,人生才不算亏嘛。 路仁为自己加油鼓气的功夫,便到了浴室门前。 他一边伸了手去拧门把,一边却又在心中祈祷,希望贾怡反锁了门,这样他还有逃跑的机会。 而后,门开了。 好吧,这都是命。 他顺着狭窄的门缝钻进浴室,原本低着头不敢看贾怡正脸,却被低头看到的东西吓得连忙抬了头。 “我想......”他支支吾吾,电光火石之间想起自己忘了拿润/滑/剂。 但贾怡没给他逃出门的机会,兜头浇了他一脸热水,令他睁不开眼来。 而后把他逼到墙角,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他的眼,戏谑地笑道:“好吧,你想。” “润,润滑没拿,我出去......” “乖,有面霜。” 所以仪式感在他俩这儿,好像存在感不强。 毕竟他俩从没卡点发过什么说说。 ☆、空中餐厅(上) 所以为什么每次在聚会前一天,他的尾椎骨总要遭殃? 路仁望着灰色中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外边天光透进来些,他稍稍转身,能看清贾怡的睫毛。 其实贾怡睡相还可以,睡前什么姿势,睡醒还是什么姿势。 路仁难得比他早醒一次,忍不住戳一戳他没什么肉的侧脸,再戳一戳。 贾怡还是很安静地睡着,没反应。 啧,不得不说贾怡是好看的,首先他妈妈长得好看,阿姨特别特别有气质。 虽说贾怡差点儿意思(没有说叔叔颜值不行的意思),但总体而言,还算看得过去。 特别是工作后慢慢会捯饬自己了,哪怕眼角有笑纹,路仁也可以忽略不计地称他一声少年。 这越长越年轻了是咋回事儿? 看看这背,这肩......哦,不好意思,我不该扯被子,还好屋里开了暖气。 路仁悻悻地把自己这边的被子匀了些过去,盖住贾怡裸露出来的肩膀和背脊,顺势揽过贾怡紧致的腰。 这腰也不错啊...... 路仁吞吞唾沫,虽说回忆昨晚自己还有些腰酸背痛,但该吞唾沫的还是吞唾沫。 反正他馋贾怡身子,是正当需求。 路仁想他应该是个颜控没跑了,不然为什么大学那几年没看上贾怡? 咳咳,虽说他自身条件也不怎么优越,没理由挑三拣四...... 但好在贾怡不嫌他,怎样都不嫌他。 上辈子积德了,抹眼泪。 路仁正各种想入非非,贾怡却动了动,闭着眼睛摸索着回抱住他,哼出一声:“早啊,宝贝儿。” “早啊,哥。”路仁回过神来,有点想亲贾怡一口,但又想到自己没刷牙,只得作罢。 贾怡还没睡醒,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 难得啊。路仁挑挑眉,大学的时候他老说这句台词,贾怡总是不留情面拍拍他的脸,然后锲而不舍地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 不过,路仁选择以德报怨,主要这小半个月来,贾怡也确实是辛苦了。 “嗯,睡会儿吧。”路仁轻声说,抚了抚贾怡脊背。 等到下午一两点,他俩才姗姗起床。 路仁进厨房下了两碗面,好让他俩续上命;贾怡说是晚上七点的约,所以不急。 “地点在晴空塔上的回转餐厅。”贾怡按着微痛的太阳穴,耳边仿佛响起一沓红票子入水的悲惨声音。 嗯,但现在都是用电子支付了诶。 “嚯,你这朋友还挺财大气粗啊。”路仁端了两海碗面出来,“先别刷手机了,过来吃面。” “我这不是在回复别人的新年祝福嘛。”贾怡扔下手机,暂时也不想管那一秒一条的回应信息。 话说,他也没跟那小姑娘有多熟,发条新年祝福不就完事了吗?咋还把昨天的晚餐今天的早餐和午餐都发一遍?他没有直接了当地表示他不感兴趣,也好歹委婉地表示了姑娘你这不合适吧。还害得他找了好一阵,才找着被挤到下方的徐燃发来的位置信息。 “太贵了你就跟你朋友打个商量,咱换一家约呗,别苦着脸。”路仁把筷子递过去,“新年呢,开心点儿昂。” “倒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我发年终奖了,咱也还是吃得起的。”贾怡叹口气,“就刚刚,我们公司一不懂事儿的年轻姑娘没完没了地给我发信息,问我跨年夜过得怎么样啊如何如何的。我又没跟她很熟,微信都还是前几天才加的,为啥要告诉她我跨年夜怎么怎样啊。” “人家可能看上你了。”路仁叼着筷子,没心没肺地笑,“很明显嘛。” “那我吃完就给她回复说,我有男朋友了,这谁遭得住呢?”贾怡嗦了一口面,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路仁,“你别盯着我笑笑笑,吃面啊。” “我只是想那姑娘也怪可怜的,追人还没半点进展,路就被你堵死了。”路仁说。 “你还想让别人追我啊。”贾怡又是气又是笑。 “这不是贾组长魅力大嘛,有人追有人喜欢多正常。”路仁拌着面条,笑意盈盈。 “可别,我不喜欢。”贾怡战术后仰,随即嘟嘟囔囔,“我喜欢谁,谁心里没数吗?” 路仁也嘟嘟囔囔:“你不告诉谁,谁又怎么知道你喜欢谁?” 得,还是在掰扯表白那件事儿。 反正谁也不肯松这个口。 路仁是纯属傲娇,他先挑明暧昧关系的,所以表白不能他来;贾怡是纯属没想好该怎么表,问了一圈亲朋好友,都说爱莫能助(事实上亲朋好友的心理是,你俩都两口子了还表什么白?莫不是在到处撒狗粮)。 于是乎,表白一事就从去年僵持到了今年,并将持续僵持下去。 何必呢?! 二人之间气氛尴尬了一会儿,贾怡赶忙找补:“像我,我就不想你被人追被人喜欢。” “想讽刺我没人喜欢就直说。”路仁冷哼。 “那倒不是,如果你被别的人追被别的人喜欢,我会吃醋。”贾怡补充道,话音一落就恨不得把脸埋碗里。 天,他都说了什么?! “那......好吧,我不被别人追,也不被别人喜欢。”路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嘟嘟囔囔地回应着。 “吃面吃面。” “嗯,吃面。” 俩人都快三十了,咋还整得像初高中生谈恋爱呢? 幸好面对的是彼此,不然脸都丢没了! 晴空塔,G市地标性建筑,世界三大高塔之一,主打项目——高。 咳咳,不是,是作为G市的著名旅游景点,骗外地人钱。 咳咳咳,不是不是,还是地标建筑,业余项目是卖卖门票,开开餐厅,塔□□一摩天轮和跳楼机,一边制造浪漫一边吓唬人。 所以为什么进去吃饭还得买门票啊! 二人捏着硬纸片的门票,痛心疾首。 顺便一说,他俩虽然在G市生活了十年,但没一次去晴空塔上面玩过,原因是门票钱有点贵,而且要玩摩天轮或者跳楼机还得另加钱。 贫苦社畜耗不起。 贾怡在买完门票后开始懊悔,为啥不跟徐燃商量商量,换一家约?他是对自己的年终奖很有底气么? 要想去往塔顶,有两个可行办法;一是爬楼梯,二是乘坐观光电梯。而观光电梯迅速攀升的过程中,G市的全貌铺展显现在游客眼底,是晴空塔的一大卖点。 所以在体力和观景需求的双重理由下,自然是选择电梯登塔。 天黑后,登塔人数比白天多,贾怡和路仁来得早,正好排在队伍前面进了电梯。 人群挨挨挤挤,路仁倚靠着贾怡,悄悄牵了他的手。 “哥......”路仁闭了眼睛,以贾怡的角度看过去,他脸色有些发白。 “恐高么?”贾怡立马反应过来。 路仁蹭着他胳膊,点了头,“有点儿。” 贾怡懊悔的情绪更重了,忙把人半搂在怀,“那你怎么不和我说?我肯定让她换一家了。” “没事儿。”路仁轻声笑笑,“广播刚不是说,十分钟就到餐厅了吗?” 贾怡还想说什么,登塔电梯忽然启动,直直冲向100层楼以上;路仁将他的胳膊抓紧了些。 贾怡也只得把人抱紧了些,眼睛直盯着那跳动的楼层变化。 “马上就到了。”周遭因为城市夜景铺展眼底而欢呼雀跃,只有他俩站在电梯的边缘角落,无心观景。贾怡一心只想快些到达目的地,好让自家猫好受些。 100,101,102,103,104,105......106层,电梯门徐徐打开,广播的电子音响起:“请回转餐厅的顾客在此楼下。” 贾怡轻轻放开路仁,扣紧了他的手,“好了,我们出去吧。” “怎么之前不和我说你恐高?”路仁缓过神来,果不其然听到贾怡黑着脸的询问。 “我之前也不知道啊,我都没怎么出过门。”路仁无辜装傻。 “别蒙我,电梯还没启动呢,你就拽着我不放,哪里是不知道?”贾怡屈指,敲一敲路仁前额。 “哎呀呀,主要也不好意思为我这点小事,让人家又费心找餐馆嘛。”路仁笑得无奈,主要看你很想来的样子,连钱都肯多花。 而那边贾怡还在絮絮叨叨,“之前就说我作为东道主,我来订餐厅,可徐燃又不信我,生怕我把她和她男朋友拐到某个偏僻的犄角旮旯里,所以只能听她的......你也是,恐高哪里是小事啊!本来出来吃饭就是吃个好心情,你被这么一吓,哪有好心情了嘛!” 路仁只得连连陪笑,话说其实他心情还挺不错的。 男朋友要抱怨就抱怨吧,别把火撒到朋友身上就是,反正都是他的锅,他的锅。 “哥,哥。”好容易让男朋友消停一会儿,路仁看着贾怡的眼,一字一句地做着保证,“我保证,以后不管坏事儿好事儿大事儿小事儿,我都不瞒你,总行了吧?” “你说到做到啊。”语气里还是有点生气。 路仁忙接过话茬:“我说到做到。” 另一边,站了有一阵的服务员小姐姐轻轻咳嗽,礼貌微笑道:“二位先生,请问你们是来用餐的吗?” 贾怡反应过来,“哦,我们有预约。” 餐厅呈圆弧状,毕竟占了塔中一层楼,中间有一树状的柱子,回转的机械带子绕柱运行,其上是一碟碟海鲜拼盘。而那树冠蔓延天花板,缀着盏盏错落有致的圆灯。窗边设有独立餐桌,可透过幽蓝色的玻璃看到晴空塔外的夜景。 徐燃订的位置就在窗边,贾怡和路仁被服务员一路引来时,正好能看到桌面灿烂的花火装饰,以及一对比心自拍的男女情侣。 路仁下意识地倒吸了口气,掐住了贾怡的手心。 贾怡看了自家猫一眼,疑心他是恐高不愿坐窗边;但路仁很快放了贾怡的手。 徐燃大咧咧地放下手机,将自个儿手边的男朋友一揽,“介绍下......” “宋晰。”倒是路仁一下喊了出来。 那被徐燃揽住的漂亮男子微微笑道:“好久不见了,阿仁。” 贾怡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赶紧坐电梯下去吧,不,他就压根不该答应徐燃来赴约。 “好久不见。”路仁大大方方地回以一笑,余光瞥见贾怡面色不对,忙把人拉过来,手扣紧,“介绍下,我男朋友,贾怡,怡人的怡。” “我给他介绍过了,但他没给我介绍过你啊,小朋友。”徐燃微微笑着。 “我叫路仁,仁义的仁,名字很随意啦。谢谢徐姐一直以来对贾怡的关照。”路仁微微颔首,关照那句话他从出门就开始练,可算不磕巴地完全说出来了。 余光里,贾怡向下的嘴角稍稍翘了翘,不过又被他克制住了。 唉呀。 路仁还想说什么,被贾怡抢了话头,“徐姐,我和阿仁能不罚站了么?” “阿仁可以坐,你继续站着,瞧瞧你这样子哟,认识你半年,没见你表情那么挎过。”徐燃调侃着,招呼路仁入座。 “这说明我不是你之前说的笑面虎,我也有七情六欲的好伐?”贾怡不管她调侃,拉了路仁入座,他还特意坐到了窗边,把靠过道的位置让给路仁。 唔,再酸再气也不能委屈了自家男朋友。这是贾怡的人生信条。 “你看看,宋宋,这人平时就这样在公司里怼我。”徐燃倚在宋晰肩头,作泫然欲泣状。 真实的,猛女落泪;令坐对面的二人不寒而栗。 “所以说,徐姐果然是A吧!”这是路仁的眼神。 “我又不骗你,女A稀少那也是A!”这是贾怡的回复眼神。 宋晰无可奈何又加上些许抱歉地冲二人笑道:“阿燃戏瘾上来了,二位多见谅。” 见谅,见谅,能不见谅嘛。贾怡那组在新的一年里仍然没能逃离徐燃的魔爪呢,身为科研组的亲爸和亲爹,贾怡和路仁还需忍辱负重。 菜品陆续上齐,全程徐燃和贾怡明嘲暗讽地互怼,偶尔夹杂两句徐燃对路仁的慈爱关怀,路仁除了点头“哦嗯啊”,就是吃贾怡剥好的蟹肉和虾;宋晰连“哦嗯啊”都不提供,只全程给徐燃拆蟹剥虾。 气氛倒还是蛮和谐的。 贾怡在明嘲暗讽中,不动声色地使徐燃点头同意放一定权力给自己,并使眼色让路仁录了音。 另外他还用剥好的海鲜堵了路仁的嘴,成功达成路仁没再和初恋多说一句话成就。 这么多年社会的毒打都没白挨,贾怡如是想。 “你也吃啊,哥。”路仁把自己碟子里的海鲜往贾怡盘子里拨了拨,“别老是给我夹菜。” 贾怡听着看着,一阵心软,其实这顿饭从开始到现在,路仁一直是在顾着他的想法,压根没像他担心的那样,同宋晰回忆往事回忆得热火朝天。 确实是自己过于小气了。 贾怡自嘲地笑了笑,应着自家大猫:“好。” 更何况,对面那位姐姐应该也不想让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吧。 贾怡脱了塑料手套,虚虚举起高脚杯,冲斜对面的女士敬礼。 徐燃隔空和他碰了碰酒杯。 达成共识。 ☆、空中餐厅(下) 但是饭后,徐燃就把路仁拐跑了,说带他去感受下晴空塔104层的透明观景台。 贾怡刚想脱口而出说自家猫怕高,却被路仁用手势制止,“我陪徐姐去玩儿,你们聊。” 于是,贾怡便满肚子不情愿地被迫和前情敌面对面坐着,情敌还悠哉乐哉地开了一瓶新的香槟。 “尝尝?”宋晰把酒瓶推了过来。 贾怡也不客气,直接拿起倒了杯,而后静静等宋晰的开场白。 这很明显,徐燃和他有组织有预谋,把自己和路仁分别岔开,肯定要说什么事情。 “我和阿仁在高中毕业后就没联系了。” 听听,这开场白不就来了? 贾怡喝了口香槟,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我一直没他联系方式,但又一直想再见他一面,所以哪怕去了国外,和阿燃在一起后也一直留心打听。我很感谢你今天把他带来。” “你这么想见他,那又为什么见到了不多跟他聊聊?”贾怡适时反问道。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和他哪怕做了六年的同学,也只是普通同学,共同话题少得可怜,而且又过了那么多年,我根本不知道要和他聊什么。”宋晰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我相信。”贾怡说,语气有点漠然,“阿仁跟我讲过。” 就是你这家伙害得我家猫写了六年的情书得不到回复,好气哦,而且也根本不想保持微笑。 “你们感情很好啊。”宋晰一愣,继而了然地感叹。 “我们十年了嘛。”贾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也不能说假,十年兄弟情比真金还真。 “你们大一就在一起了?”宋晰心算真厉害,这是贾怡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反应。 他正想装模做样地做下澄清,又听宋晰叹息:“也好,他能那么快放下就好。本来毕业典礼那会儿,如果他告诉我他要考什么学校,我一定和他报相同的志愿。” “你什么意思?”贾怡心下警铃大作。 “没什么。”宋晰笑了笑,“我都有阿燃了,你别用看仇人的眼光看着我了好吗?”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贾怡平复了下心情,“你继续,继续。” “我很感谢他在少年时期为我做的所有事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他,我拿不到国外藤校的offer,也不可能遇见阿燃。可能大学毕业后就遵从家族的安排,嫁人生子,一辈子作为自己丈夫的附庸。”宋晰抿了口细颈杯子里的香槟,转过脸看着蓝色玻璃外的灯火通明。 贾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火树银花铺展到天尽头;果然也只有在高处才能看到这番盛景。 他轻声说:“阿仁一向都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能帮上你的忙,他一直都蛮高兴,认为自己做了件很正确的事情。” “所以我才一直在找他,想看他过得好不好,他这样的人,理应得到最好的幸福。”宋晰回了神,转眼看着贾怡,“而且就现在看来,他已经得到了。” “不敢当,不敢当。”贾怡觉得自己得谦虚些,连喝了两口香槟以压制心头涌上的得瑟情绪。 “但你要是敢欺负他,我和阿燃也一定不会放过你。”宋晰微微笑道。 “这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贾怡说,好容易养了十年的猫,他哪里舍得欺负?怎么宠都不够好吗? “那就最好。”宋晰举了杯子。 贾怡迎上去,完成了聚会至此,二人的第一次碰杯。 徐燃一步便跨上了那上下左右都是透明玻璃的观景台,低低惊呼一声后,扭头冲路仁招手,“快上来看看,小朋友!” 路仁只觉头皮发麻,腿也跟灌了铅一样沉重。 话说他刚刚哪里来的勇气让贾怡放心?他这会儿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好伐? 但奈何,自己选择的陪玩,自己也得玩儿下去不是吗? 更何况,他有事情要问徐燃。 面上尽力维持营业笑容,暗自咬紧牙关深吸气,好的,路仁,你一定能够做到的,透明观景台只是透明而已,掉不下去的掉不下去的! 路仁迈开了步子,跨入了观景台。 徐燃倚在观景台尽头的栏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路仁也只有先握住手边的栏杆,勉强维持身形,无意间向下一瞥,是距地面数百米。 他担心自己将要撅过去,或者立刻马上要撅过去。 “你是恐高吧,小朋友?”徐燃慢悠悠地问。 “有点儿。”路仁笑容勉强,“不过,不打紧。” “你蛮有胆子的,恐高还敢跟我过来。”徐燃直起身子,一步步向他走过来,“别低头往下面看,可能要好些。”她在路仁身旁站定,没有要出观景台的意思。 路仁也只有按照她的话,颤巍巍地站好,“徐姐,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啊,只是想约小朋友你看夜景而已。我每年都会来G市一趟,因为晴空塔上的夜景是一绝。”徐燃呼了一口气,“小朋友,你要和我说什么呢?哪怕自己恐高都跟着来。” 路仁扶稳了栏杆,回答说:“我其实想问问宋晰的事情,我们很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实现他的梦想。” “你很在意他?”徐燃挑一挑眉。 “倒也不是在意,只是正好重逢了,想问一问。”路仁挠挠后脑勺,如果真在意他也不会和宋晰断了联系。 “刚刚吃饭的时候,你可以亲自问他的。”徐燃幽幽道,却不正面回应。 “要我在饭桌上问,贾怡得怄死不可,我不想他有什么想法。”路仁如实说。 徐燃失笑道:“但是小朋友,你来问我,不觉得我会有什么想法吗?” 路仁不解地眨巴眼,“啊?” 徐燃捂眼,解释说:“我们俩,确切的关系是情敌啊。” “可我现在又不喜欢宋晰了,而且我喜欢宋晰那会儿,我和他都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再怎么论,我和徐姐你,也论不上情敌吧?”路仁更加迷惑了。 徐燃一副快被打败了的样子,组织语言组织了好一会儿,才抬了美目笑道:“你倒是蛮可爱的,像我弟弟。” “徐姐你有弟弟啊?” “没有,所以才说你像嘛。” 二人笑了好一阵,路仁也放松了些,试着半倚栏杆,俯瞰夜色中的城市。 “我和宋宋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我是他的直系师姐,比他高几届,他刚进学校我就在读博士了。为了赚点外快和给导师留个好印象,去做了他们那一届的导生。 第一天见面,也不能说第一天,就我正式和他见面,正撞上他从资料室里抱教材出来,好高一叠书,他抱着跟抱一堆泡沫似的,特轻松。我当时想这小A还蛮有劲儿的,他就直接叫住我,跟我问声好。 他当时认出我是他们导生,我们在新生报名的时候见过一次,他说。我却完全没有印象,因为报名的师弟师妹太多。我觉得蛮对不住他的,正想帮他的忙,结果那孩子义正言辞地说不能让女生受累,更何况我还是他的导生师姐。说句老实话,我自分化后就没谁把我当女生看了,他这么说我还挺受宠若惊的。 不过后来我俩熟悉后,才发现我们把各自的第二性别都搞错了,当时互相揭露的场面真心尴尬,不提也罢。由于专业一致嘛,我又是前辈,有时间就会去指导他一下;他特绅士一人,我们要约个饭约个咖啡,总是提前半个小时到,如果是约的晚餐,还贴心地送我到宿舍楼下。其实按常理来说,该我送他回宿舍楼,但他那孩子自尊心挺重,我也不好提这茬,只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接送福利。 而后,我就自然而然地被他惯成了在他面前拧不开瓶盖,在别人面前能手劈天灵盖的虚伪女人,成功把我父母给我介绍的男O女O通通吓跑。我父母就愁啊,生怕我孤独终老;我也怕我孤独终老啊,因为那时候我除了宋宋,谁都看不上眼。但我又比他大那么好几岁,而且又是个虚伪的女人,他喜欢谁也不会喜欢我啊。 正在我纠结犹豫彷徨的那一阵子(旁白:其实也没有,纠结犹豫彷徨只是因为在改论文),宋宋 那孩子就找上我宿舍门来,迎面就是一大捧玫瑰花。他说他在网上找了好多表白方法,本来打算在我宿舍楼下摆蜡烛,结果被舍管大爷骂了,只能买玫瑰花(路仁:同一个世界,同一个舍管大爷)。 然后,我俩就成了。等他毕业读研时,我们互相领着对方见了彼此父母,现在是领证结婚了,不过对外还是宣称男女朋友,主要是显得年轻。大概等时机成熟后,我们会要个孩子。 他说他是实现梦想了,也是,都和我在一起了,肯定什么梦想都实现了。” 在城市灯光的闪烁中,徐燃不徐不急地回答了路仁的问题,只不过这答案,过于漫长而详细。 但路仁还是由衷说:“真好啊。” 徐燃说了太久的话,喉咙有点干,便拽着路仁从景观台上出去,“我们回餐厅找点儿水喝。” “哦。”路仁很是乖巧,从景观台上下来时,腿脚一软,好在有徐燃拽着他。 在等景观电梯的同时,徐燃幽幽地说:“小朋友,宋宋有和我说,如果你高考前有跟他说报什么志愿,他会和你选一样的学校。” 路仁却舒了一口气:“那幸好我没说,不然我应该遇不上贾怡,也不能说遇不上,就跟贾怡没现在这种缘分了吧。更何况这样宋晰也遇不见你了。” “确实。”徐燃笑笑,电梯来了,她拉着路仁胳膊,走到最里面的角落,轻声说,“别往外边看,就不怕了。” 路仁摇摇头,“我没事的,姐,放心放心。” “我这还不是怕你出个三长两短,回去贾怡得把我剐了。”徐燃开玩笑道,又立马正经,“但他其实是个蛮不错的人,适合共事、作朋友,所以这半年倒不光是我关照他,他也在关照我。” “还是得谢谢你,徐姐。”路仁客客气气道。 二人走下电梯,徐燃才将路仁胳膊放开,这孩子全程都在发抖,看来确实恐高有点儿严重。 得,这次算欠贾怡个人情,就不拆穿他俩合伙录音的事儿了。 “这次对不住了啊,小朋友,你若提前说一声,我也就不订这家了。”徐燃抱歉道,她虽对请熟人吃饭大大咧咧,不注重过多细节,但最基本的尊重是要做到的。这次也是,光顾着让贾怡把路仁带过来,忘记多问一句他们有没有人恐高。 “徐姐,我真的没事儿,不用担心我,另外是我自己点头要来的,又不能怪你们。”路仁再一次自动背锅。 唉,自己哪里有那么娇气,怎么一个接一个都在抱歉对不起嘛! “而且说老实话,徐姐,晴空塔上的夜景是真的好看,我如果这次不来,估计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小朋友,咱待会儿就拜个把子,从此以后姐罩你。” “诶诶?” 另一边,香槟已被喝掉两三瓶,贾怡被迫听完了宋晰和徐燃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一系列故事,并为自己上次没跟徐燃好好唠唠路仁而感到惋惜。 正分神想着自家那只怕高的猫,徐燃的笑声便朗朗传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聊您二位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贾怡忙起身去拉自家猫过来,捏捏胳膊,还是软乎乎的,没少块肉。 徐燃甩了个“不跟你计较”的眼神,便欢欢喜喜要和宋晰交换位子,顺便就着他的酒杯喝了口香槟。 贾怡拉着路仁入座,给他拿新上的饭后甜点。 徐燃重新倒了一杯香槟,冲路仁举了举,“来,小朋友,咱俩拜把子。” 路仁默默地把小蛋糕咽下,想起来这茬,望一望香槟瓶子,又望一望贾怡。 贾怡了然地给他倒了杯果汁,“去吧,拜把子。” 也不问问前因后果,这人。 宋晰那边则很是无可奈何,小声嘀咕着:“阿燃你别跟人一聊高兴了就拜把子啊。” 没错,刚刚宋晰给了贾怡提醒。 贾怡觉得这多大事儿,拜就拜呗,还可以顺势扩大下自家猫的交际圈。 路仁纯属被赶猫上架,也只有举了果汁,和徐燃的香槟一碰,“那徐姐,以后多关照。” “看在小朋友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计较某人的阴险狡诈了。”徐燃瞧了贾怡一眼,慢条斯理地喝完杯子里的酒。 贾怡右眼皮一跳,隐隐约约猜到是何事,心下大呼徐燃果然是千年的狐狸,自己还是道行浅了点儿。 “那就多谢徐姐了。”贾怡假意笑笑。 “不用,我大度。”徐燃回以更假的笑。 餐桌气氛又紧张起来了呢。 路仁就着杯子里的果汁,仓鼠似的咀嚼松软的小蛋糕,很快果汁见底了,他正想用胳膊肘怼怼贾怡,让他帮自己拿一下果汁。 对面的宋晰伸了手,把他的杯子拿去,添上果汁后又给他递了回来。 路仁咽下小蛋糕,看着宋晰,“谢谢。”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宋晰说。 路仁严肃认真道:“不,我变了,变瘦了。” 宋晰失笑:“我敬你一杯。” “那我也敬你一杯。”路仁说。 玻璃酒杯清脆相撞,这杯敬过往。 他们在晴空塔下道别,徐燃说有机会再聚。 贾怡一面心疼被置换成海鲜香槟和门票的年终奖,一面咬牙切齿地应下徐燃,说下次聚餐他来挑餐厅。 时间有点儿晚了,贾怡和路仁赶到最近的地铁站,正好坐末班车。 候车点没什么人,路仁半倚在贾怡身上,眼睛快要睁不开。 “回去再睡啦。”贾怡哄着在怀里哼哼的大猫,把他搂紧了的同时,亲了亲他发旋。 地铁很快到站,停在他们面前,车厢里只零零散散几个乘客,他们上去还有座位。 有座位带来的结果是,路仁直接大咧咧地往贾怡腿上一倒。 贾怡“哎哟”一声,轻声说:“你保留点儿清醒意识啊,待会儿还要换乘呢。”但还是把手搁大猫肩膀,一下一下地捏。 大猫闭着眼,呼噜出气泡音,说:“知道了。” 这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呢。 贾怡无奈地笑笑,又想出一个法子。 “那我一路问你问题,你也不用回答多少,应一应我就行。” “好吧,你不许,不许问很偏很怪的问题啊。”大猫梦呓般嘟囔。 “咱家儿砸叫啥名儿?” “番茄。” “为啥给它取这名儿?” “因为捡到它那天,我正好买了番茄。” “这样啊(憋笑)。那奶茶喜欢红豆的还是珍珠的?” “我全都要,偶尔也可以加芋圆。” “如果有一百万,你想干嘛?” “买房......算了,一百万在G市也买不到多好的房子。” “那不买房,你想干啥?” “先扔个二三十万给我老爹,还清他养我到十八岁花的钱。我偷偷算过,我小时候应该没花他多少钱,二三十万应该够了。剩下的一半给咱爸妈,他们不是一直计划出国旅游么?另一半我俩存着,为买大房子添砖加瓦。” “啊,咱爸妈。” “是啊,咱爸妈,我都改口了,虽然,虽然某人一直没......” 这话说到一半就睡着了,行吧。 贾怡揉揉猫柔软的头发,心里也软乎乎的。 车窗外,是闪烁的广告牌和盏盏白炽光。 对面座位上挂着单只耳机的年轻女孩轻轻笑道:“真好啊。” 贾怡抬了头,冲女孩回以微笑。 他之前从大猫零星的讲述中,得知一些大猫的家庭情况;而今天又和宋晰聊了聊,便对大猫的家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若不是路仁那病态的父亲,路仁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少爷才对,而不是大学就离家,到现在都还要同他一起辛苦地,在这座城市里打拼。 虽说现在也衣食无忧,但总归没有真正的富贵人家过得好,更何况前些年还并不好过。 “你说你啊。”贾怡拂过大猫的发梢鬓角,“多招人疼。” ☆、鸡毛蒜皮 路仁得到一份新菜谱,从偶像洛浅那儿。 洛浅本身就爱捣鼓菜品,同路仁闲聊时发现自个儿小粉丝也爱做菜,便很是大方地把自己钟爱的手写菜谱借给了路仁。 又见路仁战战兢兢,一脸生怕弄坏了的模样,偶像拍拍粉丝肩膀,说:“你尽管拿去看,不用想太多,坏了我让你姐夫再抄一本就是。” 无辜中枪的夏祈心里一酸,“浅浅,你......” “闭嘴。”洛浅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一旁的贾怡很是识趣地给上司的咖啡杯里多加了一勺糖。 “中和一下。”贾怡笑笑,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夏祈不敢忤逆自家老婆,但还是能拿工资来威胁下属。 贾怡清清嗓子,做好告状的准备:“嫂......” 夏祈一块覆盆子塔塞过去,冲往这边看的洛浅笑笑,“那什么,老贾说这覆盆子塔还蛮好吃的,我就给他多拿了块。” “你别欺负人孩子啊。”洛浅不放心地看一看他,又看一看贾怡。 夏祈揽着贾怡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可怜贾怡嘴里堵了块甜点,怎么喊冤都喊不出。 路仁在一旁解了围,“姐,这覆盆子塔和上次的蔓越莓曲奇都是您亲手做的吗?” “嗯,我不太喜欢外边的口味,习惯自己做。”对待自个儿小粉丝兼干弟弟,洛浅还是如春风般和煦温柔。 “来,老大,我们干个塔,这覆盆子底还挺好吃的。”贾怡举着被咬了个缺的小花盆,冲夏祈举了举。 夏祈自顾自拿了块,嫌弃得看也不看他,“你自己吃吧。” 酸,这会儿就是酸如覆盆子。 另一边的偶像和粉丝在说悄悄话。 “姐,姐夫一直这么......” “嗯,他一直挺幼稚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想说姐夫很在乎姐的,可不敢说贾怡上司、自个儿金主坏话) “没事儿,你别怕他,尽管说。” 镜头转回上司下属。 “老大,您这会儿的怨气都快实质化了。” “还不是因为你和你对象。” “我们可什么都没干啊,别诬赖好人。” “我再邀请你俩来我家,我就跟你姓!” “嗯......似乎好像这两次都是嫂子请我俩来玩儿的吧。” 总而言之,路仁得到一本新菜谱。 他打算借一个月,学个三四道菜丰富下餐桌就行。 主要是菜谱通篇看下来,只有三四个菜是以他们目前的经济情况,能做得起的。 年会过后,贾怡的担子轻松了不少,每日准时打卡下班,路仁便让他在小区附近那菜市场买当天晚餐的原料食材。 工作日他们都是早午饭吃得敷衍,到晚餐二人一块时,才吃顿好的。 虽然贾怡有在网络上看到文章说,早餐要吃好,午餐要吃饱,晚餐要吃少,才符合健康的饮食规律。 他把这篇文章从头到尾给路仁念了遍,路仁挥着锅铲把他赶出厨房,说爱吃吃,不吃拉倒。 吃吃吃,当然吃。 贾怡悻悻地放下手机,拿玩具球逗了圈小猫后,又觍着脸凑到大猫跟前。 “我帮你洗菜。”贾怡洗净手,要去接路仁手上的漏盆。 “不了。”路仁不给他,笑嘻嘻道,“你去剁排骨,洗菜这种细活交给我。” 行吧,厨师大人说什么是什么。 贾怡愉快地开始大力剁排骨。 “哥,你还是悠着点儿啊,我怕邻居投诉。” “好嘞!” 随即就是“咚”地一声巨响。 “你,出去。”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剁,好好剁。” 番茄叼着自己毛茸茸的球球,溜到厨房门口想找爹爹和爸爸玩。 结果被那一声巨响吓得炸毛,叼着自己的小球球决定浪迹天涯;跑到防盗门前,发现自己扒拉不开门锁。 “喵......” 郁闷,小猫咪现在就是万分地郁闷。 贾怡觉得自己是个天生帮厨的料,自打十岁开始就在厨房给自家爸妈打下手。 洗完青菜,切好土豆丝,耳边自家爸妈从工作趣事说到别人家的孩子,再到夫妻俩恩恩爱爱的日常和往昔的峥嵘岁月。 但他俩就端个盆在那儿聊啊聊,连这灶台上的火都没打开,行,贾怡去开了火。 每次他都只做到这一步就出厨房了,以至于没把父母二人的好手艺继承下来。 主要是他觉得自己再在厨房里待下去,会被父母腻歪死。 所以每当老妈指责他偷懒不学做饭,他总会义正言辞地反驳,只要您和我爸留一个在厨房里教 我,我这手艺改天就能出门开家川菜馆。 老妈不信,随即当天就不让老爸进厨房,一对一传授贾怡家族秘方。 但这位美丽的女士没能正经到他洗完菜,就把另一位不怎么英俊的男士拉了进来。 好的,贾怡自觉地打开煤气灶,自觉地退出了厨房。 而后老妈再也没有指责过他了,不幸中的万幸。 后来不是带路仁回家过年嘛,除了第一年都还有些拘谨外,第二年路仁就直接撸起袖子进厨房帮忙了。 他家的厨房面积不大,塞下三个人正好合适,贾怡左右瞅瞅没自己什么事儿,就端着瓜子窝沙发上,边磕边看电视。 厨房里传来其乐融融的笑声,贾怡只觉两眼一抹黑。 自家爸妈好像把自己穿开裆裤时期的破事儿都拿出来给路仁讲了。 于是乎,路仁到现在有了一大把他的黑历史在手,没事儿就拎出来一件笑话他,或者以此为威胁让他帮着带零食买奶茶。 纵观全家,贾怡有充分的理由和依据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最成熟的人。 至于出柜那事儿,在路仁给自家爸妈兜完底的第二天,贾怡给家里打了通电话。 连个“喂”字都没说出来,就被自个儿母上大人隔空揪耳朵骂,说为啥跟小路在一块这事儿要瞒着家里,是觉得隔得远了你爸的拖鞋抽不到你了吗? 就诸如此类的话语,幸好电话那头有爸帮忙拉着,不过爸也说,这就是他的不对。 贾怡弱弱地说,我听阿仁说你们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母上大人逻辑缜密,我们猜到不等于你亲口承认,何况我们猜的是你俩在一起至少有那么一二三四年了,结果小路说你俩才成两三个月。你说说你那几年干嘛去了? 好嘛,母上这关注点倒很是清奇。贾怡叹息,我那几年把他当兄弟。 母上冷冷地呵了一声。 所以,妈,其实我也蛮后悔的。贾怡见势不妙,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您说我要是这么错过了他该咋办啊? 这一哽咽,让另一头的母上软下了心,也给了助攻父亲一个完美的劝说理由。 唉呀,儿子这两年在外边也不容易,估计光忙着事业没怎么注重爱情。而且小路不也没嫌弃他嘛,这好饭不怕晚,他们能在一起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父上不愧是教导主任,这循循善诱,哦不,哄妻之术堪称一绝。 贾怡抹了抹自己眼角虚伪的眼泪,尽力克制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于是这一波风平浪静地过去,贾怡正想说今年还是照旧和路仁一起回家过年。 结果母上大人说,他们夫妻俩过年要出国玩一趟,让他和路仁乖乖待在G市,别浪费高铁票钱回家了。 ...... 贾怡委屈,所以我就融不入您二位的二人世界了吧。 母上理所应当道,跟小路去过二人世界啊,乖。 父上也说,抱歉了,儿子,这次机会难得,就顾不上你了。 这说得像你们哪回顾上我过。贾怡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他把这事儿给路仁说了,路仁笑得满床打滚,最后滚到他肚皮上躺着,慢悠悠喘气。 哥,你有我。路仁含情脉脉地伸出猫爪子,抚上贾怡委屈的侧脸。 贾怡冷漠地回应,你先把你手机相册里我的童年丑照删了再说这话。 我不删才显得我心里有你啊。大猫理所应当。 贾怡觉得人不能跟猫猫讲道理,于是搂着猫上下对调,采取非言语手段逼猫就范。 不过到底还是没能删成,完事儿后贾怡自己给忘了。 很快两菜一汤上桌,贾怡放下汤盆,另一边路仁便在盛饭。 “你和那小姑娘还要在公司里打照面的,就这么把她拉黑不太好吧。”路仁把装满米饭的瓷碗递到贾怡面前,自己捧着自己的份,坐到桌子的另一边。 贾怡递过筷子,“不拉黑她留着过年啊?我都说我有你了,她还每天阴阳怪气地发些话来气我。我看是她们部门给她派的任务太少,闲的。我们组那几个,每天都忙得掉头发,哪有时间谈恋爱哦。” “这都不像你的作风了,哥,你一向都不喜欢得罪人的。”路仁瞧着他故意鼓起腮帮子的模样,轻轻调侃道。 “不触及我底线的,我一贯都可以让。”贾怡收敛了怪模样,认真看着路仁的眼睛,“你、我爸妈,都是我的底线,涉及你们的事情,我不能让。” 路仁脸一红,低头扒拉米饭,“吃饭吃饭,肉不肉麻啊你?” “也就还好。”贾怡给他挑了块排骨,不自觉地也红了脸。 看来说肉麻的话也还说得利索,贾怡心想,再练习练习应该就能把那三个字说出口了吧。 不容易啊。 洗漱完毕,又确认了小猫乖乖睡在猫窝;不做睡前运动,路仁便央着贾怡给他念童话故事。 他新入手了一本厚重的精装版世界童话集。 贾怡由着他要求,指哪一篇念哪一篇。 路仁往往故事听到一半,便在贾怡怀里打哈欠,半梦半醒地说一些胡话。 贾怡轻轻合上书页,大猫轻浅的呼吸打在他手背。 他能听得分明,大猫嘟嘟囔囔地在唤:“妈妈。” 在路仁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是有人坐床侧,一页一页地给他讲童话故事。 王子和公主在不在一起,并不重要。 母上大人有隔空揪着贾怡耳朵说,一定一定要对路仁好。 那孩子长起来,太不容易了。这是母上的原话。 嫂子在和路仁认识后,飞速地将他认作了干弟弟,不过那架势更像是把路仁当作儿子宠。 她和上司由于身体原因,没能有自己的孩子,她便把公司里的小年轻,自己录音室里的弟弟妹妹当小孩。可很明显,嫂子对路仁很是上心。 一般人可借不走她手里的菜谱。上司慢悠悠地说。 还有徐燃,虽说那个结拜更多是玩笑意思,而且徐燃和路仁还有层隐性情敌的关系在,但徐燃还真就认了这个结拜,不光没拆穿他们的录音技俩,还在飞回国外前给路仁买了礼物。 不是宋晰要求的,而且她只给路仁买了。 以他对徐女士的了解,应该没什么人能在两三天内和她打好关系,并且让她做到送走心礼物的程度。 似乎,上天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一点点去弥补大猫应该拥有却未得到的东西。 贾怡屏住呼吸,把童话集放在床头柜,路仁抓着他衣角不放,他便只好先摸索着关了灯,而后半搂着人慢慢躺下。 但大猫还是醒了,他从梦中醒来,带着欢喜又有点儿悲伤的情绪。 他一声声唤他:“哥,我刚做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梦,但是哥,我知道它是假的,所以我就醒过来了。” “我有点儿难过,但醒过来,你还在,你是真的。” “是啊,我是真的。” 贾怡捏了捏他后脖颈,顺着脊线去抚他的背,他噩梦醒过来时,贾怡总要碰一碰、摸一摸他,不管以怎样的形式。 告诉他,他还在,他是真的。 大猫低低地笑了声:“那晚安。” “晚安。” ☆、贾怡被猫吃干抹净后的奇妙一天 “就我们俩的话,也不用准备那么多东西吧,吃不完。”路仁看到贾怡发过来的一长篇备忘录,感觉两眼一黑。 “没多少啊,你看啊,就一些火锅的常用材料,还有零食......过年那几天超市都不开门,可不得多囤点儿。”贾怡一样一样地给自家猫数,“反正这些天慢慢准备嘛,不急不急。” “问题是咱家冰箱没那么大。” “那就换个冰箱吧。” “贾怡!你清醒点儿!”路仁丢下手机,好大一只猫扑到老父亲精壮的背上,以锁喉的姿势警告老父亲不要被多出来的年终奖冲昏了头脑。 “唉呀呀。”贾怡往后一仰身子,半窝在大猫怀里,抬眼看着他气呼呼的嘴角,不由得笑道,“这不是逗你玩儿吗?” “坏人。”路仁撇着嘴,把这大长条拖床上躺好,自顾自夺了他的手机,闪身到了另一边。 大长条厚着脸皮蹭到他大腿根上躺着,轻声细语地哄:“是我错了嘛,别生气,别生气昂。” 路仁不搭理他,干脆果决地删掉他备忘录上的一半内容,方才抬了眼皮,嘟囔道:“你也不喊个人名,谁知道你在哄谁?” 贾怡便往他怀里再蹭了蹭,顺着他意思说:“当然是在哄你啦,孩儿他爹。” “贾怡,你个大猪蹄子。”路仁面无表情地手机拍回贾怡胸口,“明明在折腾我的时候,就口口声声喊我宝贝,不折腾的时候我就不是你宝贝了吗?” 这天大一口锅扣下,贾怡被砸得眼冒金星,得,跟人打嘴仗从未输过的贾怡选手算是栽在自家猫手上了。 他这可怎么解释嘛?总不能说觉得宝贝太肉麻不好意思在平常的时候说出来吧? 老父亲也是要脸的。 可眼瞅着大猫的脸多云转阴,快要转雨,老父亲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子了,喊,要喊多少声都喊! “你当然一直是......”肉麻的话还没磕巴出来,贾怡的嘴唇便被黑着脸的猫磕了。 “既然要折腾了才喊得出来,哥,那我们来折腾下。”语气虽然有些强硬,但还是能听出快憋不住的笑意。 贾怡感觉尾椎一凉,忙喊:“手机,注意手机!” 大猫麻利地把俩手机都拿到床头柜上,将怀里的人一翻面,一手按肩膀一手扒睡裤,要多利落有多利落。 “套!套!祖宗!” “放心放心,不会忘的。不过,哥,说好的宝贝呢?” 就......不要忘记,猫也是肉食动物,不是吃草的。 小猫番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所以爹,爸,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吃妙鲜包了?我要吃排骨!吃鱿鱼丝!喵! 我们至今无法知道,贾怡那天晚上哑着嗓子喊了多少声宝贝。 一句忠告,逗猫需谨慎,哄猫也需三思而后行。 不要处处踩雷。 “组长,您还好吧?”小钱同学背负着全组的疑问,冒死上前询问精神萎靡不振瘫在转椅上的组长。 贾怡还未从昨晚的折腾中缓过劲来,蓦然听人询问被小小地一吓,“我?我好得很呐。” 这比他本身年纪还苍老十岁的沙哑声音一出口,让十二个组员无法相信他好得很。 “组长,还是不要过度纵yu,保持良好的作息习惯,您和路哥才会拥有更长远的明天。”小钱同学掏心掏肺,声泪俱下地给他们科研组的主心骨,他们共同的老父亲进言献策。 贾怡一手扶着腰,一手缓慢地去拿办公桌上的毛绒摆件,小钱属兔子的,撒腿一蹽便没了影儿。 贾怡只得把毛绒摆件放下,定了定神,发觉十二个小崽子都望着自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令他们这严肃中不乏活泼的正经办公室,多了种诡异的气氛。 得,都怪他行了吧?昨晚想不开去逗猫,结果逗猫不成反被压。 猫欺负完他后,还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吸着鼻子说,对不起啊,哥,我不该下这么重的手,你明天还有工作...... 他还得继续去哄,自作孽啊。 不过猫的下一句话,让他瞬间不哄了,直接要拉过被子睡觉,不想多搭理这小没良心的。 猫说,本来我也没想折腾你的,就来一次出出气。结果你喊得那么好听,全身都那么粉,腰窝也好看,腿也长,我就没忍住....... 行吧,小没良心的是见色起意,虽说贾怡认为自己没啥姿色。 算小没良心的还有点儿良心,知道晚上给他用电饭煲定时熬点儿梨水,不然他这嗓子第二天指定坏了。 再回到办公室,大屏打开,是大洋彼岸的徐燃及她手下的小崽子们。 他们又有个讨论会,不过这次是讨论徐燃那边遇到的问题,说是整组熬了三个大夜都没解决。 “我们全组能不能顺利下班,就拜托你们了。”彼岸是夜晚,徐燃难得没化精致的妆容,素颜显得很疲惫,不过眼睛是亮的,还是蛮有斗志。 “请开始你们的演示。”贾怡放下装着梨汤的保温杯,冲大屏那头抬了抬手。 问题出在一两个关键代码上,年会结束后,有两个孩子私下给贾怡发过邮件,是关于徐燃他们这个程序的。 但那俩孩子只做了一半,贾怡运行了一阵解决了其中的小Bug,征得两位编写者的同意,把程序交与整个办公室,大家合力编写到现在,也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意思。 正好徐燃把她那边的成果演示了遍,让贾怡这边恍然大悟,他们有正确的关键代码,没做完只是卡在了收尾上。 “你说你早点来找我们,不就完事儿了吗?至于全组人熬三个大夜。”贾怡呼出一口气,又去拿自己保温杯抿了抿梨汤润嗓子。 “我只是没想到你手下这帮小将进步这么快。”徐燃也松了口气,带着点儿欣慰地笑了,“看来确实不需要我这边来指导了。” “诶,徐组长还是我们名义上的指导嘛。”贾怡谦虚道。 “是,大权都被贾组长架空了。”徐燃往椅背上一靠,“那这个程序我们两组联合上交,如何?反正你们那边也没做完。” “行,以后这种好事还请徐组长多多想到我们啊。”贾怡拿保温杯敬他和大屏那边徐组长的革命友谊。 大屏“刷”地关闭,组员们都自觉地开始程序的收尾工作,贾怡正想加入如火如荼的敲代码大军,聊天框一跳,是徐燃意味深长的一条文字信息。 “从贾组长的脸色可以看出来,我弟可真厉害。” 后跟上一个呱唧呱唧鼓掌的表情包。 OK,fine. 他和徐燃注定是做不成朋友的,注定的。 原本这天平平无奇得如同以往无数个工作日,可这群小崽子就因为他脸色不好嗓子也不好这事儿,找着机会就来给他点儿什么吃的喝的,话多一点儿就跟他多说一句保重,还有主动贡献靠枕给他垫腰的,简直要多贴心有多贴心。 贾怡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大家伙都是出自好心(和同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默默忍着,打算回家再找猫算账。 好容易捱到下班,贾怡长舒一口气,心说总算解放了。 结果自己把灯和窗户关完,正打算关门时,被杵在门口的白昼吓了一跳。 白昼,是贾怡的组员之一,在他们这个过于活泼缺乏严肃的科研组中,是全组公认的稳妥存在。 这孩子不爱闹腾,交待他什么事都能安安静静完成,和其他十一个妖魔鬼怪形成鲜明对比。 贾怡最放心的是他,今天也就他最乖。 于是对待乖孩子,贾怡还是能拿出十二分耐心,“怎么下班了还不走啊,粥粥?” 这是贾怡给人孩子取的爱称,后来全组包括和他们交情不浅的保洁阿姨也这么叫。 “今天我捎你一程吧,组长,你这个样子,恐怕不太好挤地铁。”白昼面无表情地发出邀请。 嘿,你这孩子,白夸你了,什么叫我这样子不好挤地铁? 贾怡深呼吸,以平复自己想打孩子的心情,告诉自己对面杵着的不是小钱那糟心孩子(小钱:为何cue我?)。 “你们组长我在你们心里就那么脆弱啊?”贾怡哭笑不得。 “主要你以前没这样过,大家都觉得蛮稀奇。”白昼说,“走吧,组长,反正就只捎带你一次。” 嘿。贾怡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但也不能拂了孩子的好意,只得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白昼的真实身份是白氏集团的小少爷,他父亲是上司的世交好友。 这孩子纯属是对敲代码感兴趣,才来斗指东南上班的,换句话说就是小少爷想体验庶民的生活。 如上是组里其他孩子对白昼的调侃,大家都知道白昼的真实身份,毕竟白昼没藏着掖着;熟起来后大家攒局约饭,少爷也次次没缺席,只不过每次都很安静,还会偷偷把账结了。 大家都过意不去,后来聚会便多了条规矩,即时刻盯紧白昼,看到他要摸钱包或者手机了,就给他灌酒或者起哄让他唱歌玩游戏。 贾怡很欣赏这种不骄不躁、踏实做事的孩子,没事儿就逗逗他,让他多说说话,同路仁讲起也不免带着骄傲的语气。 这孩子只一点不好,就是太过面瘫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但这也是人孩子的个性,贾怡也不好说三道四的。 他们并肩走去电梯口,其间白昼发了条语音,在他们和路仁一起的群上。 “路哥,保证把组长安全送到。” 见着贾怡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这边,白昼乖乖把手机交出去,“喏,路哥给了回信,组长你要听吗?” 这孩子就是有时候过于老实了。 于是他们在电梯口站定,白昼点开那条语音:“麻烦粥粥你了,哥下本书的主角非你莫属。” 白昼瞧一瞧身旁双臂环胸、无可奈何的贾怡,小小声给路仁回了过去:“谢谢路哥,我能指定我在书里的对象吗?” 看不出来啊,粥粥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想些歪门邪道。贾怡磨磨后槽牙,今儿他的后槽牙快磨秃噜皮儿了。 白昼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估计是他路哥又来了信。 但这时候电梯门开,贾怡拉着这傻孩子踏进去,觉察到孩子硬是有话要说,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下楼再说。” 电梯里不好打孩子,还有其他同事在。 白昼老老实实挨着组长站,握着的手机一下接一下地震。 “是群里其他人说话了。”白昼小声解释说。 贾怡闭了眼,“这不用跟我解释,真的。” 电梯下了两三层楼,门开,进来一位娇小姑娘。 贾怡眼皮一跳,定睛看去,小姑娘正对着自己瞪圆了眼。 哟吼,这不是他前些日子拉黑了的那姑娘吗? 还真被路仁说对了。 尴尬,但他和白昼是要去地下车库,得电梯坐到底,尴尬也不能中途下去。 何况白昼这孩子在状况外,正低头津津有味地刷着微信。 不看不想,当眼前这姑娘不存在就是。 电梯里渐渐空荡,马上就要到达负二楼,贾怡再抬眼看,那姑娘还站眼前保持着怒目圆瞪的表情,把他吓得当即一跳。 “怎么了,组长?”白昼别过脸看他。 贾怡讪讪地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贾组长,我有事儿。”那姑娘却开了口,乍一听像贾怡欠了她八百万似的。 “叮咚——” 负二层到,贾怡假笑道:“有事儿咱先出去说,好吗?” 这是贾怡面对这姑娘仅存不多的涵养,是个小姑娘呢,看起来比白昼年纪还小,就当是孩子不懂事,忍一忍吧。 姑娘踩着恨天高一步踏出电梯门,冲俩大老爷们倔傲地抬了抬下巴。 贾怡扯一扯状况外白昼的袖子,“我处理完这事儿咱就走,你待会儿站一边别说话啊。” “哦,那我玩手机可以吗?”白昼谨慎地询问道。 贾怡被磨得没脾气,“可以。” “我应该没做什么得罪您的事情吧,贾组长?”姑娘开门见山。 贾怡不知道为这问题说道了多少遍,反正这是最后一遍,“是,但你每次都给我发骚扰信息,这影响到了我的生活。我也劝说过你很多次,但你没有听,我就只好采取这种比较极端的方式了。” “我那是关心你,我关心你也有错吗?”姑娘忽然委屈,大眼睛浸了水般楚楚可怜。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确实不需要。我有男朋友,他也很关心我,而且因为你的骚扰,给他也造成了困扰。所以请你看在我把话说得那么清楚的份上,另谋良缘去吧,我不值得你关心。”这话 也是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多遍,谁让这姑娘不听劝。 “好,你说你有男朋友,那怎么还跟你的小组员一起下班回家?你总不能告诉我你男朋友就是他吧?”这姑娘真是个诡辩天才,转移话题转得猝不及防,直接把矛头指向一旁与世无争刷手机的白昼。 “不是他,他只是受我男朋友所托,送我回家。”贾怡如实道,白昼从手机屏幕上抬了头,茫然地眨眨眼。 “组长说得对。”他应和着。 贾怡觉得自己高血压快犯了,提前苍老二十岁。 “一看你男朋友就不爱你,他要是爱你怎么不来亲自接你下班?” 他是个家里蹲,而且他还没有车,所以这跟爱不爱有什么关系?贾怡满脸写着无力吐槽,混乱组织语言的过程中,他想起这姑娘是个还未转正的实习生。 嗯,也就是说如果这姑娘过不了实习期,他就不用受折磨了? 好,改天就跟人事部的老哥喝喝茶......不,不是,不能这么坏,人刚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小姑娘,也怪不容易。 忍忍吧,忍忍吧。 “姑娘,我只能说表达爱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想给你举其他例子了,我舍不得把那些属于我的点滴分享给一个我连名字都记不完全的人。我们就说到这儿吧,我赶时间回去,而且我还是搭我组员的便车,不好意思耽搁人家。” 话已至此,贾怡拉过白昼的衣袖,“走吧。” 白昼便把手机揣兜里,扫了一眼表情阴沉的姑娘,随贾怡一同走向车库去了, “你一定会后悔的,贾怡!”姑娘不死心地在他们身后喊。 “我不会。”贾怡冷声回复,随即用只他和白昼听得清的音量说,“我好不容易和你路哥有今天,高兴还来不及呢。” “放心吧,组长,她应该在斗指东南待不了多久,这人没半点智商。”白昼回头瞅了一眼那捶打电梯按钮的姑娘,轻声说。 “粥粥,咱还是不要人身攻击啊。”贾怡教育孩子。 “我说的是事实。”白昼理所应当道。 贾怡坐在车后座,白昼开了暖风和音乐,一首烂街热歌炸开了贾怡耳膜。 “粥粥,你不是一直听古典钢琴曲的吗?怎么换口味了?”贾怡捂了一只耳朵,才稍稍适应了音量和音调,后腰麻酥酥的痛感一阵一阵地涌。 刚刚被吓到时,动作幅度稍大了。 白昼发动车子,“我在学怎么接地气。” “倒也不用这样接地气啊,傻孩子。” “可这是当下最流行的歌儿,我不去听,怎么接地气?” 轿车平稳地驶出地下车库,贾怡眯着眼看一盏一盏冒出来的路灯,“怎么忽然想要接地气了?”他好奇地问。 这孩子向来一步一个脚印,可不会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我想离一个人近一点。”这孩子果然毫无保留,“组长,我有喜欢的人了,像你喜欢路哥,路哥喜欢你那般喜欢。” 贾怡在心里默默算了下孩子的实际年龄,二十三岁,嗯,可以谈恋爱了。 “那很好啊,喜欢就去追呗。”贾怡鼓励孩子。 “我在追,可是他......一直在跑。”白昼打了下方向盘,他们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停在了开满文艺小店的街边。 “我下去买束花,等我十分钟啊,组长。”白昼解下安全带,不待贾怡回答,便开了车门踏上了人行道。 贾怡把车窗摇下半截,看到年轻人小跑去那点着昏黄灯火、门口开满鲜花的小店。 守店的也是个年轻男孩,他们寒暄了一两句,隔得太远,贾怡也没听清。 白昼买了一小束花,同男孩挥挥手,硬是又聊了几句,才往店外走。 行吧,破案了。 贾怡摇上车窗,心说这孩子追人的方式可真朴实。 白昼抱着花钻进车厢,转头就塞贾怡怀里。 包装得很素,就用一两道细麻绳扎了个蝴蝶结;花是蓝白色的矢车菊,冬天远没过,能有这么一束春天的仙儿,倒蛮难得。 “组长,你拿回去给路哥吧,我家里快放不下了。”白昼摸摸鼻子,再次发动轿车。 土嗨歌曲还在耳边荡漾,贾怡不由得笑:“那你买了多少啊,还放不下了?” “我每天来买一束,买了将近两个月的花儿了。”白昼如实说。 “那他姓什么叫什么,微信电话要到了吗?平时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第二性别是什么?跟你在一块他是个什么态度?”贾怡连环发问,一口气说完才嗅着花香换了口气。 这都基本要求,两个月应该完全足够了吧。组长理所应当地想。 而组员握着方向盘安静了好一阵,方才弱弱地开口:“我只知道他叫什么,他喜欢......喜欢我现在放的流行神曲。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你连个联系方式都没要到?!”组长差点儿从位子上蹦起来,还好腰痛限制了他的暴躁。 乖乖,你这也不带这么老实的啊! “没办法啊,组长,他们店有专门的支付码,我根本没机会扫到他的码加好友。”说着说着,孩子倒还委屈上了。 “不,不是,你不会张嘴要啊?就在买花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他,要不要加个好友,这多简单!”交际花老父亲实属不解,要人联系方式很难吗? “那我明天去试试。”孩子小小声说。 贾怡一头倒在座椅靠背上,一手抱花一手捂脸,“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不太会说话。你说你有小钱一半能叨叨,组长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 “我会努力的,组长。” “......行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诶,话说,那孩子叫啥名儿啊?你要实在不行,组长帮你去问问。” “他叫迟早,迟早的迟,迟早的早。” “嗯......名字不错,朗朗上口。” “我也觉得他名字很好听~” “你等会儿,怎么说着说着话,还带波浪号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粥粥恋爱了,确认完毕。”贾怡吹了吹勺子里的牛肉生滚粥,边喝边和坐对面托腮看他吃饭的路仁聊这一天的奇妙经历。 大猫估计是真觉得自己昨晚过了火,今儿要多老实就多老实,晚饭竟然还贴心地熬了粥。 贾怡一时内心五味陈杂,再三强调,倒也不必。 他身子骨硬朗着呢! 路仁面上讪笑着回应,实际目光飘忽,不时舔一舔嘴唇,似在回味什么。 反正不是在回味什么健康的内容。 贾怡轻咳两声,“你怎么看啊,孩儿他爹。” “孩子大了,就随他去吧,孩儿他爸。”路仁配合说道。 “我们这么占粥粥便宜,是不是不大好?” “没事儿,反正粥粥也听不见。” (白昼:啊啾,我是花粉过敏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哥。”路仁瞥了眼临时被他放入笔筒的矢车菊花束,“矢车菊的花语是遇见和幸福,我记得我和你的小组员们在群里讨论过花语,其中就包含了矢车菊。” “那这么说来,粥粥这孩子还蛮浪漫的嘛。”贾怡轻笑。 “是啊,这就显得某人没半点浪漫细胞,只知道火锅火锅。” 怎么又绕回年货这茬了?贾怡战术后仰,却听大猫嘀嘀咕咕:“我都还给你送了朵纸玫瑰呢。” 哦,原来那朵纸花是玫瑰啊,贾怡大悟。 “那我情人节的时候给你买玫瑰,好不好?”贾怡懂了,贾怡又可以了,不就是玫瑰吗?多大点事儿! 路仁抬了脸,嘴角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哥,你要买玫瑰之前,能不能先别告诉我,好么?” 贾怡立马怂了,“好的,宝贝,下次肯定不说!” 惊喜嘛,一定不说才有惊喜,他怎么给忘了? 所以组长能帮我追人成功吗? 白昼想起之前路哥生日那天讲的组长囧事,为这个十年如一日送生日礼物只送蛋糕的男人感到了深深的不信任。 哦,对,而且组长至今都还没跟路哥正经表白...... 傻孩子忽然开了窍,觉得自己似乎上了条贼船。 ☆、纪念啊,纪念 火锅火锅火锅!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虽说路仁痛批了贾怡的火锅脑,但只要适度消费,谁又会跟自制火锅过不去呢? 砍掉一半购物单后,路仁的任务轻松不少,就没事儿背个手,拿个环保袋,在菜市场、小超市各处溜达。 “牛肉丸,鱼丸,冻豆腐......”一面扶稳眼镜,一面勾着腰往冰柜里瞧,路仁嘟囔着购物单子上的食材,不知买多少的量为好。 仔细想想,除去这些冷冻食材,还有其他新鲜的要买,一样买一包回去吧,如果吃不完也剩不下多少。 由于春节临近,小区外的菜市场比起以往要冷清许多,路仁也打消占便宜的念头,人家说多少钱就付多少钱,把娃娃菜、各种蘑菇和各种肉类适量买了些。 毕竟冰箱容积确实有限。 有相熟的菜摊大妈一边给他称好斤两,一边问:“不回家过年的吗,小路,买这么多吃的?” “今年就在市里过年。”路仁笑笑,想了想补充道,“家里老人出门玩儿去了。” “哟,潮得很。”大妈将称好的娃娃菜递于他,“十块九毛,给你抹个零,就收个十块整。” “也不是您这么个抹零法啊。”路仁从兜里摸索出纸币和一个硬币,“十一块钱,凑个整。” 大包小包拎回家,统统塞进冰箱上下两层,稍稍收拾了下便瘫床上躺着。 番茄跳上来,踩他肚子。 “你就会闹腾。”路仁半支起身子,把猫揽怀里,“等你爸退休了,我就天天支使他出门买菜去。” 小猫的异色双瞳睁得滴溜溜圆,轻轻“喵”了一声。 路仁歪着头逗它,“怎么,心疼了?” “喵。”(明明是你心疼。) “我可不心疼,我这是在报复。” “喵。”(哼哼,谁信?) “儿子,你以前不顶嘴的。” “喵。”(是爹爹欺猫太甚!) 一大一小两只猫就到床上翻来覆去地玩儿,玩累了小猫在大猫耳边打呼噜,大猫一面给它梳毛一面神思放空。 他在想着那些年同贾怡回家过年的事情。 贾怡老家是一个西南地区的小县城,在重重大山里面。 大学的时候交通还没有那么发达,他们就坐两天两夜的绿皮火车到县城所属的市里;再从市里的中巴站坐中巴车,绕好几小时的山间公路到达县城。 由于家和学校的距离着实太远,贾怡也只有寒暑假回家一趟;寒暑假都带着路仁这只人形巨猫。 好在贾父贾母都宽厚善良,不计较他这只猫胃口过好占地面积过大。 他们一般买的坐票,买不到坐票就买站票,反正怎样都要回家。 我在报考A大的时候就跟他们保证过了,寒暑假一定回家。贾怡解释说,他们不放心我走那么远,想让我报考省里的学校来着。 但到底没拗过我,我们家还是蛮民主的。他们当时就互相安慰,说男孩子嘛,还是个A,肯定丢不了。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我忽然走那么远,心里面肯定也不适应,虽然我一直调侃他们说,他们的二人世界没有我的空间。 但确确实实,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 贾怡说这话时,眼里有光在晃,但嘴角是笑的。 路仁抽了纸巾,给自己擤鼻涕。 贾怡跟哄小孩似的,伸手捏捏他后颈,又摸摸他发顶。 我不说了。贾怡说。 你说呗,还要坐好久火车呢。路仁吸着鼻子,说。 他知道贾怡是不想戳他伤心事,但他确实想听一听平常的父亲母亲,是怎样对待自己孩子的。 他没拥有过,不代表他不能从别人的幸福里提炼出幸福。 贾怡又开始慢条斯理地讲,列车哐当哐当驶过一片广袤的平原,冷白色的雾气里,偏棕色的土壤夹杂着庄稼的梗。 贾怡说,那是麦子。 他还说,等到了我家,我爸妈就是你爸妈。 贾怡家就两个卧室,路仁自然跟贾怡一块睡他的卧室。 本来阿姨说让贾怡睡沙发的。 但路仁好歹有点良心,说两个人挤一挤也没问题。 西南山城的冬天还算友好,没怎么为难路仁这个外地人。 两个刚刚成年的少年人挤在一米八的窄床上,腿压腿、胳膊爱胳膊,再加上贾母贴心抱来的两床大棉被,睡眠的空间被压缩了到极致。 但俩人还是在磕磕碰碰中摸索出较为舒服的姿势,各自团吧团吧身体,也是一夜好眠。 贾怡的房间摆设很简单,就一张床,一个书架和衣柜,外加一张书桌。 书桌下边有一只篮球,没充气,扁扁的。 路仁习惯性地去看书架,被一排“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吓退。 他不明白都高考结束多久了,贾怡还留着这些参考书干嘛? 贾怡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他逝去青春的一个纪念。 路仁无言以对,只得避开那排参考书,往别处看;其他都是很正常的国内外名著,但没有半本流行小说,贾怡果真是乖孩子。 他找到贾怡的高中同学录,贾怡倒不在意,把灰抹干净和他一起看。 贾怡说这本同学录里有他高中班级的所有人,和他认识的一些同级的人。 虽然不一定会再联系了,但这也是个纪念。贾怡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同学录的纸张。 既然都已经回不去了,纪念还有意义吗?路仁问,他当时头脑空白,就张了张嘴,讷讷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人都是往前走的,当然回不去咯,不留下点儿纪念不是更没意义吗?贾怡反问,他合上同学录,门外贾母在唤他去厨房包饺子。 路仁跟着贾怡去,向贾母乖巧地申请加入包饺子大队。 许是他那二百斤的模样过于无害,贾母没拗过他的请求,让他随便包着玩儿。 结果他的手法远胜于贾怡,贾母便更加“无情”地嫌弃起自个儿亲儿子,还是和贾父一起。 那时他们都没想到以后的很多年,路仁进出厨房格外轻车熟路;这个在西南山城的家,也成了路仁的家。 果然是自己过于不要脸了。 路仁笑笑,从回忆中醒来。 小猫还在睡着,他将它轻轻抱回猫窝。 其实自己也留了不少纪念的东西。 有一部分不算好,例如那叠情书,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那个过去,于是他放心大胆地留着。 再例如那个云朵状的u盘,这他不知道算好的还是不好的,不过曲子是真好听,衬得他写的词也高级起来。 他偶尔会听,在或晴或雨的午后,把电脑打开着,插上耳机。 叔叔的声音温柔偏沙哑,唱这种慢悠悠的曲子很合适。 他们不常联系,一般只是通过邮箱相互问候新年。 他会问一问叔叔的近况,叔叔也只是回信说,一切都好。 叔叔终究还是做成了他的专辑,开成了他的线下音乐会;他有张专辑专门收录了路仁的词,还特意向路仁询问了版权,要付版权费给路仁。 路仁没要钱,只说让叔叔送一张专辑,他留着做纪念。 现在又要到给叔叔写信的时候,春节要到了嘛。 他想着现在正好没事,可以着手来写今年份的问候信。 “叔叔: 见信好。 这一年我过得蛮不错,有多多赚钱,也有多多人爱。 我和我一直跟您说过的那位朋友,也就是贾怡,在一块了。对,我们是奔着结婚去的那样的在一块。等到领证那天,我会给您发照片。 您放心,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祝, 一切安好。 路仁 于春节前的一个午后” 信不是很长,也没有必要写很长。 路仁点击发送,再清理了下邮箱,便关闭了电脑。 他应该去弄点儿吃的,可暂时不太饿。 想了一想,路仁还是起身走到书架子前,稍稍踮了踮脚,把放在书架偏上方的相册拿了下来。 积了层薄灰,他抽了纸擦干净,然后坐到工作台前慢慢翻。 相册是贾怡从地摊上淘回来的,天蓝色的壳子,画着老旧的花纹,不是时兴的款式不说,甚至还可以说上句丑。 贾怡审美虽不咋地,但至少在及格线上,不会想不开买一本审美负分的相册。 于是贾怡就解释说,他在蹬共享单车回家的路上,经过天桥底下,看见有位老人家在摆摊,可已经很晚了,天桥下边都没什么人经过。贾怡觉得老人家也不容易,就停下来买了点儿东西,也就是这本审美负分的相册。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俩都有个怪毛病,明明自己没什么钱,有时偏偏又要装大款去救济别人。 这本相册一留也是好几年,搬了几次家都没舍得把它扔了,难看点儿也就难看点儿吧,还是蛮扎实的。 里边的相片多半是贾怡随手拍的风景,他也是耐烦,一张一张洗出来,还用圆珠笔在照片的白边上留下小字,说这是拍的哪哪哪儿。他还拍了之前他们的几个住处,从地下室到城中村,后来城中村拆迁,便到了市区三十来平的一个小公寓。 最后再到这里。 当然他们的住处还是依照贾怡的工作岗位变动而变动的,拆迁倒算个意外。 路仁记得那房东大叔操起本地方言,无不可惜地说,以后这租金就少了。 可是您有拆迁赔偿款啊。直到现在,路仁还是想这么吐槽,贫穷社畜的卑微。 不过,他和贾怡倒没怎么拍过两人的合照,相册里最多的是过年回去和爸妈一起拍的全家福。 这么说来自己真蛮不要脸的,明明以前跟贾怡没什么特殊关系,就厚着脸皮跟人回去了那么多次,拍“全家福”可还行。 要他和贾怡没成,这多尴尬。 幸好幸好,自己足够机智,一语成就幸福未来。 想到这儿,又不得不提一下,贾怡那木头,至今都没有告白。 他从去年等到今年,从公历新年等到农历新年。 行吧,毕竟是贾怡,他等得起。 也有底气等下去。 这个,也是纪念。 嗯,算......好的纪念. 路仁把相册放回原位,心说自己这是被贾怡带跑偏了。 什么都要纪念。 折腾了阵还是饿了,他想到冰箱里还有昨天剩下的河粉,正好给自己炒个双蛋河粉吃。 贾怡提了两大包零食回到家时,指针刚刚走过“7”。 他们二人分工,路仁买菜,他买零食。 原因是贾怡公司附近有大型超市,零食种类更丰富。 路仁把饭菜端上桌,和他一起吃晚饭。 不过路仁还是没忍住,悄咪咪地撕了包鱿鱼丝。 一切没能逃过老父亲的法眼,贾怡把鱿鱼丝收缴,说吃完饭才可以吃零食。 看吧看吧,贾怡老是在哄小孩。 而哄小孩的那位失笑道:“你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既然被当成小孩子,那小孩子也要行使小孩子的特权。 “哥,和我拍张照!”(兴致勃勃,举高手) “好好的,拍什么照啊?”(疑惑不解,但觉得可爱) “我都还没和你拍过单独的合影呢。”(委屈巴巴) “好好,拍拍拍,拍多少都行。”(又一次被射中心脏) “茄子!” 大猫兴致勃勃地冲镜头比了个“V”型,贾怡无可奈何地揽着他肩膀。 “改天洗出来,我要放相册。”路仁说。 他把手机随意丢上床铺,往贾怡嘴角啄了下,“做纪念。” ☆、春节 春节贾怡有一个星期的假期,三十那天他们打扫完房子,离饭点还早,就一人占一边床,各自刷手机。 路仁在忙着做二次元视频网站上的任务,为八点钟开始的新年祭晚会做准备;贾怡则在搜索G市附近的大小景点,暗戳戳做一些假期旅游攻略。 小猫番茄窝在俩爸中间打哈欠,暖气开得足,小猫这两天老是觉得困。 难得俩爸不凑一块说小话,番茄放心大胆地蜷缩好身子,准备入眠。 梦里漫天鱿鱼丝飘来飘去,一伸爪子就能抓下来,小猫心满意足地扒拉着鱿鱼丝,去忽然听见一声:“猫咪应该不能吃高盐食物吧。” 鱿鱼丝瞬间消失,小猫睁开眼,耳朵边是俩爸又又又开始的吵闹。 “你好不容易放七天假呢,在家睡觉不好吗,非要出去折腾!” “那也不能七天都待在家里面吧,我说过你好多次,要出门锻炼,你倒好,每次都当耳旁风!” “我天天出门买菜,在家做家务,很锻炼的好吗?倒是你,每天都嚷着累累累,真正有休息时间了,又不珍惜!” “旅游也是种放松休息啊,而且又不去太远,就在周边玩儿。七天都待在家有什么好玩儿的?” 这种纯属互相比谁声音大的争吵毫无意义,小猫甚至没在其中嗅到一丝实质的□□味。 无非是俩幼稚的成年人类为了说服配偶陪自己......玩儿?听起来好像是,就毫无意义。 不过这次和以往无数次吵闹不同的是,双方似乎都有那么点儿生气了。 嗯,但还是没有□□味啊,你们都是在生自己的气吗? 小猫不太懂,但它明白自己绝不能掺和自个儿爹和爸。 趁战火没燃到它这中间线,小猫一蹦一跳离开战场,麻溜滚到自个儿窝里,玩毛绒球球。 好了,空气安静了,但空气还是暖和的,适合接着睡觉。 小猫抱着自个儿的毛绒球球,打算带球球去它的梦里,感受下漫天鱿鱼丝的幸福。 至于自个儿爹和爸,小猫扫了一眼这对背靠背谁也不理谁的老夫老夫,觉得自己大可不必担心。 因为....... 番茄还未完全进入梦乡,便隐隐约约听见有人,不,是有两个人软下声音说:“其实......出去/不出去也不是不行。” “我知道你为我好,希望我不要光闷在家里。”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想让我多休息别累着。” 这异口同声的,过于默契。 小猫支棱了只耳朵,想多探听探听再睡,结果又半晌没声儿。 番茄只好撑起身子,远远地往床铺一瞧,好的,它长针眼了。 这俩人不亲亲抱抱就不会好好沟通了是吧? 番茄抱紧自己的毛绒球球,觉得自己还是在梦里和球球双宿双飞算了。 人间不值得。 “哥,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脾气的。” “是我不对,宝贝儿,我光顾着自己,没考虑你的感受。” 嗷,还能咋办呢?自个儿亲爹亲爸,还能离家出走不成? 番茄把球球抱得更紧了些,心灵的创伤只能被梦里的鱿鱼丝治愈。 不过,据说人类的春节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呢。 节日里一定得开开心心、和和气气,不能吵架哦。 火锅,是人类饮食史上一道瑰丽的宝藏。 这世上没有人会不喜欢火锅(震声)! 本来是想从超市直接买火锅底料的,但路仁挑挑拣拣半天,觉得都不大健康。正好他是个对待饮食格外耐心的人,不拿底料调汤底,就直接煲高汤算了。 “这没味儿啊,宝贝。”贾怡哀怨地看大猫把一锅乳白色的骨头汤放在电磁炉上,但哪怕再哀怨也得帮着把火力调试好。 “我给你调了酱,别嚎啊。”大猫白了他一眼,“老大不小的人了,别一天想着吃辣,你那胃又不是铁打的。” “哦。”老父亲委屈得低下了头,家里的话语权是掌握在大厨手里的,帮厨只能依言行事,不敢怠慢。 “你咋还委屈上了?我有虐待你么?” “不委屈,不委屈。” 这哪敢委屈。 帮厨任劳任怨地把切好的菜品上齐,大厨将辣酱搁到菜品外围,“只准蘸一点点。” 分外严格一猫。 贾怡点着头,心里发笑,“那我去拿饮料,你给咱儿砸剔点儿肉,它是真委屈了。” 二人看向地面,小猫如弱柳扶风般挥挥爪子,双色异瞳巴巴地盯着热气腾腾的桌面。 “馋猫。”路仁嗔怪地笑笑,小猫跳到椅子上,不满地“喵”了声,我才不是! 贾怡拎了两大瓶果汁上桌,又去厨房洗净手;路仁已经剃了好几根骨头上的肉丝,又把骨髓敲了挖出来,凑了那么一小碟子,哄小猫跳上桌子角来吃。 “当心别摔了。”当爸的看得心惊肉跳,好在桌子面积可观,小猫又只丁点儿大,不占地方。 “人家平衡好着呢,是吧,儿子?”当爹的把新烫的雪花牛肉夹了两卷放小猫碟子里。 番茄仰了小脸,喵喵两声给爹爹回应。 “行吧。”贾怡落座,“你要橙汁还是葡萄汁?” “各来一杯。”路仁眯了眯眼,小孩子才做选择。 “小孩儿。” “我!才!不!是!” “喵。”所以这个家里,我最成熟了喵。 番茄舔着碟子,如是想。 一顿火锅,吃一会儿停一会儿,从中午十二点吃到了下午两点。 好在骨头汤炖的有多的,配菜种类也丰富。 但他俩也没做什么特别的活动,就一边吃一边聊天,从节后安排聊到存款余额,再到共同认识的朋友,还有六月份何源的婚礼等等等等。 漫无边际地聊,一顿饭的时长也能拖到天荒地老。 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多话,按贾怡老家的话说,这叫三十年亲戚四十年没见。 毫无营养的废话也能翻来覆去地说,人类啊。 小猫吃饱了,一甩尾巴跳下桌,决定抱着球球睡午觉。 临睡前小猫又听了一耳朵自家爹和爸的小话,他俩决定节后在市内的景点逛逛,也算各自让了一步。 但这就意味着它又要自己看家了。 喵。 “问一下爸妈今天玩儿得怎么样,现在这点儿他们应该回酒店了吧。” 收拾好锅碗瓢盆,吃饱喝足聊天聊够了的俩人在床上懒洋洋地瘫着,路仁摩挲着贾怡指尖,慢吞吞道。 “应该是回酒店吃午饭,我们这儿都快四点了嘛。”贾怡应着,随即伸长胳膊去捞手机,“现在喊爸妈越来越顺口了哈。” “可不是嘛。”路仁往贾怡怀里再凑了凑,吃的清汤底,两人身上都没有火锅味,奶茶味倒挺足,严丝合缝将两人缠绕着。 深入交流后奶茶的甜香也成为贾怡身上的常用香,那些小组员都开玩笑说,组长是眼见着越来越O。 这一语把科研组的亲爸亲爹都得罪了,温室里的小组员们总算尝到一次混合双打。 奶茶味最A!路仁在群里振臂高呼,小年轻们迫于他的淫威,只得战战兢兢附和。 贾怡在一旁看他们聊天,说他们一个二个就欺负他信息素没味儿吧。 唉,说到这儿路仁便又想念起贾怡曾经的烧烤味信息素,若不是二次分化,贾怡现在都还是那个分外馋人的A。 神思跑偏间,贾怡拨通了爸妈的视频,他俩花了好些功夫,才使两位老人家学会微信。虽说是学校组织的旅游团,周遭都是熟人可以放心,但老人家都已过花甲,贾怡还是放心不下。 “喂,妈,爸,吃午饭了吗?”贾怡把手机拿到路仁眼前。 路仁摇着手指,跟着他喊:“妈,爸。” “还没呢,刚坐到餐厅。”贾母乐呵呵道,“我们俩都多大岁数了,还用得着你们年轻人操心?” “就是就是,我们可不会搞丢啊,不至于一天来俩电话,烦人。”贾父接茬道。 “一天俩电话也说不上几句,我看你俩就是嫌弃你们儿子。”贾怡撇撇嘴,路仁只笑。 “的确挺嫌弃的。”贾母也撇嘴,母子俩如出一辙,“若不是想着要看小路,谁愿意和你每天打俩视频电话哦。” “我太受伤了,这大过年的。”贾怡本想捂心口,可心口被路仁压着,捂不到就只能摸路仁毛茸茸的发顶,“你们看小路吧,我走了。” 路仁笑着把手机接过,“放心吧,爸,妈,他被我压着,走不了。” “看你俩感情这么好,我和你爸就放心了。”贾母和蔼道,“新的一年,哦,还有以后的很多年,都要好好地在一块。” “知道了,妈。”路仁说,悄悄看了眼贾怡。 实际他们上午还在吵架来着,感情才不好呢。 贾怡看出他在想什么,点一点他眉心,对视频那头说:“那妈,爸,你们去吃饭吧,咱晚上再聊。” “晚上就不用来电话了。”贾父严肃说。 “好,好吧。” 路仁又笑了好一阵,贾怡气得挠他痒痒。 打闹了一会儿,二人休战,路仁玩着贾怡衣服上的透明扣子,贾怡撸猫似的抚路仁的后背。 周遭静谧,只听见二人缠绕着的呼吸,和小猫梦中的呼噜。 他们忽然就没什么话要说,没什么事情要做,只想安安静静地倚着对方,时间如何流逝都与他们无关。 好像,就这么到天荒地老也不错。 “阿仁: 很高兴又收到你的来信,我一切都好,勿挂念。 我一直在路上,收集灵感;也有过自己动笔写词的念头,不过在行文水平上,我还是不够。所以想着向你约一两首歌词,这次必须把版权费拿着,不然我就翻脸比翻乐谱还快。 我很感谢那位名叫贾怡的孩子,这些年一直陪在你身边,并将在未来很多年都陪着你走下去。 好孩子,我希望你幸福。 幸好,你也幸福着。 新年快乐,未来很多年都要快乐。 叔叔 写于落雪的除夕夜”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跟叔叔是个什么关系。”路仁倚靠在椅子背上,贾怡的手覆在他肩膀。 电脑屏幕亮着,是一封简短的来信。 “我们不是亲人,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朋友,他年长我许多,而且我们不常联系。我们其实应该是陌生人才对,可我们已经连着写了十来年的信,并且可能未来还要继续写下去。 “认识他的时候我年纪尚小,对他的苦难只能袖手旁观;而他在我那段年纪尚小、灰暗不见光的岁月里自顾不暇,同样没给我实际的帮助。 “可他却又的的确确影响到我,让我勇敢了很多;而我也送给他一本歌词,他甚至给这本歌词做了张专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奇怪啊,哥。” 路仁扭过脸去,贾怡吻了吻他湿润的眼角。 贾怡说:“可这对你也很重要,不是吗?” 路仁垂下眸子,轻声说:“是,我很感谢他。” 一顿火锅管一天,何况还有零食,所以他二人就不张罗着做晚饭。 照例是要守岁的,可大猫读完信后情绪不高,贾怡想哄着他早睡。 路仁在贾怡怀里拱了拱,撒娇似的哼哼道:“守岁是肯定要守的,我缓一会儿就好,待会儿还有新年祭呢。” 谁也无法阻止二次元少年看新年祭解谜换大奖。 贾怡失笑:“那好吧,我先给群里发个红包,那些小崽子在嗷嗷叫。” “你发红包了,我要不要也发,我们也有个群呢。”路仁盯着贾怡屏幕。 贾怡揉了揉他头发,“你随意。不过话说回来,我只要把你拉进我们群就是,你们怎么又费劲重新建了个,还不准我加?” “我们那个是玩乐群,让你这组长加肯定不像话。”大猫一本正经解释说,“你这个是工作群,让我这闲杂人加肯定也不像话。” “好,既然我这是工作群,我就不发红包了,发红包属于玩乐。”贾怡也一本正经。 “你不怕假期结束他们怼你耳边嚎?”路仁打趣道。 “他们敢嚎我就敢让他们加班。”贾怡老父亲式冷漠,但手还是点了十二个红包,装了两百五十快钱,发给这十二个二百五。 “学到了,我也给他们发个二百五过去。”路仁心情好多了,嘴角放都放不下去。 “你发个二块五意思意思得了,不然咱俩得花出去五百呢,不值当。”贾怡的小算盘总是能适时劈里啪啦响,不过,等等,“我刚发出去了二百五?” “是啊,他们已经抢光了。”路仁指指手机屏幕,一溜的“谢谢组长”。 铁公鸡痛心疾首,不该意气用事的啊! 路仁给男朋友顺毛,“过年呢,让小朋友们开心一点嘛,你当组长的大人有大量......” “可是我没有钱。”贾怡悲愤。 “但你有我啊。”路仁熟练地接下去,却看到男朋友眼里亮起光,眼角的褶子都更深了些。 一时心下警铃大作,路仁酝酿着一大串诸如“今天守岁呢,别乱来,你敢乱来我也敢乱来”的话,却只听见男朋友甜甜蜜蜜、柔柔软软地说:“你也有我。” 而后路仁在玩乐群里也砸下二百五十块钱的红包,砸得群里的小崽子晕头转向,直言“路哥,你今天和组长一样转性了?” 不,是你们不懂。 路仁瞥了眼还在和小崽子们在工作群里对线的贾怡,美得颧骨升天。 虽说,虽说还不是正经表白啦,但也已经离“我爱你”仨字无限接近了。 路仁有信心能在这一年内拿下贾怡。 番茄打着哈欠,悠悠然从睡梦中醒来,见着那俩人类还神采奕奕,不由得把身子蜷缩得更厉害,试图去最深的梦境,以抵挡这二人不时会传出的诡异笑声。 喵嗷,你们人类都不睡觉的吗? “哦,对,我得写个备忘录,明早挨个拜年。”贾怡蹭着路仁软乎乎的肩膀,和他一块看新年祭,看到上下眼皮打架忽然想起这茬。 “你朋友挺多啊,还需要写个备忘录来拜年。”路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我这不是记性不大好嘛,怕给漏了平白得罪人。”贾怡还是有点迷糊,闭着眼蹭了蹭路仁侧脸,“吃醋了?” “切。”路仁哼了声,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把贾怡推到自己大腿上躺着,“困了就睡会儿,睡醒了再写。” “也不是很困,还没到十二点呢。”贾怡笑笑,捏了捏猫的小肚子。 “别闹我,痒。”路仁一时没绷住,破了功。他眼睛舍不得新年祭,又想着要反击贾怡,结果一伸手就被人抓住,拿到唇边轻轻吻了下。 “你继续看你的,我不闹了。”贾怡说,主要男朋友大腿太好躺,舒服得让人不想动弹。 嗯,但备忘录该写的还是要写。 爸妈在朋友圈里发了今日份的游客照,大教堂、白鸽和阳光,岁月静好的模样。 老爸在文案里解释说,是同行的小年轻帮忙拍的;两位老人家还有合照,在湛蓝的大海边。 徐燃的朋友圈很是活跃,一会儿又上线一条,家庭聚会、年夜大餐,热热闹闹的。 上司和嫂子则是浪漫高级的二人世界,那桌子上的红酒贾怡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是什么牌子;戳一戳猫的小肚子,让他帮忙看一看,大猫砸吧了下嘴,说那烤蜗牛和忌廉汤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忽然就有那么一点儿饿了。 贾怡艰难地从路仁腿上撑坐起来,“我去拿点儿零食。” “备忘录写好了?”路仁挑一挑眉。 “几个字的事儿。”贾怡拍一拍猫的大腿,“要鱿鱼丝?” “还要薯片和小饼干。”路仁表示零食多多益善。 路仁还是一手拿着手机,新年祭要过十二点才结束,现在还早着呢。 他调整了下姿势,悄悄锤了锤已然麻痹的大腿,男朋友躺得舒服,他又不能乱动。 结果这一动,把贾怡的手机翻了个面,路仁顺手把手机拿起来。 还是朋友圈的界面,他看到了最上面的一条。 是何源新发的。 不同于底下一派喜气洋洋,何源这条显得颇为落寞。 “爱情是红莓花,血是樱桃色的朝霞,像新编的歌,又像旧了的吉他。” 没有解释,也没有配图,就单单一条文字,贾怡拎着零食袋子坐回床上时,何源把这条文字删除了。 路仁想起这是上个世纪那极北国家的诗人所写的诗句,他学生时代读到过。 极北之地的诗人笔下并不温柔,只有冷风的肃杀;而偏偏描写爱情,用着最浓烈的颜色,最鲜艳的花儿。 两种极端相撞,两败俱伤,怎么凑都不是圆满。 “哥,源儿不是说他那未婚夫挺好的吗?”路仁扔了手机,连新年祭都没心思看了。 “嗯,怎么了又?”贾怡把鱿鱼丝递给他,挨着他躺下。 “我看到他刚发的朋友圈,在你手机上,不过这会儿他删掉了,你也看不着。”路仁叹气。 “他发什么了?”贾怡顺着话茬问。 “一句诗,我给你背一遍。”路仁撕开包装袋,凭着记忆把诗句背诵了遍。 “这明显是歌颂爱情的啊,可能人小情侣正蜜里调油,源儿就有感而发,结果一想这大过年的,发这个也不合适,就把它删了呗。”贾怡有理有据道。 “秀恩爱有无数种方式,歌颂爱情的诗也有无数首,真正蜜里调油的小情侣才不会选这一句呢。谁秀恩爱用血、旧吉他这样的字眼,确定不是分手了吗?”路仁更加有理有据,眉头越皱越深,“话说回来,我也没怎么见他在朋友圈里发他未婚夫的照片,都是在哪哪儿开会,去哪哪儿旅游。连你都知道发张握手的黄图宣示主权,源儿心思那么细,要真在意那未婚夫,指不定会怎么花式宣扬呢!” 贾怡揉着眉心,勉强捋顺这一大段话的中心思想,“声明一下,我发的那图又没露什么,怎么就黄图了?” “我们现在是探讨源儿的未婚夫,注意审题!”路仁拍大腿。 “其实这事儿吧,我还是那句老话,你别插手,源儿心里有数。”贾怡揽过他肩膀,抵着他额头,“有些事总得让他自己处理,现在想想,我们俩要当时不意气用事,让他自行处理的话,他和赵随会收场得更加体面。所以现在就装作没看到那条朋友圈,继续看你的新年祭。” “可是......”路仁还想辩驳。 贾怡吻一吻他嘴唇,“相信源儿,我们要做的就是六月份,高高兴兴去给他送祝福。” “我总觉得哥你有事瞒着我。” “我哪敢瞒你哟,祖宗。” 不过零点过后,路仁还是给何源发过去一句“新年快乐”,用的语音。 随即何源的语音过来,声音欢快,还是初见时的那只小百灵。 “新年快乐呀,阿仁。” 是他想多了么? 贾怡卡着零点发了条秀恩爱朋友圈,他不常秀,一秀肯定要秀个大的。 文案配个“十年有你”,特别酸不拉几。 他没理会那群大晚上还活蹦乱跳的小崽子在他朋友圈底下嚎,直接点开最新的信息。 “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 “要真能处理好就不会隔那么久才给我回信。”贾怡打字发过去,“别为了个婚礼太勉强自己,反正我和阿仁都是站你这边的。” “多谢。其实说实话,哥,我不是不喜欢那小孩,但要给我些时间,毕竟奔着结婚去呢。最近我只是在跟我自己较劲罢了,也不关他的事。” “你一向心里有数,我多说什么反而是种干扰,婚礼还早,你也别太着急。” “行吧,那我就不打扰你和阿仁的二人世界了。另外,你秀恩爱的这文案好......没水平啊。” “嘿,别以为隔远了你哥我就揍不了你了。” “你也未必打得过我,而且我肯定要向阿仁告你的状,拜了个拜!” “臭小子,行,拜拜。” 窗外的夜空燃起绚丽的烟火,这两年G市对于燃放烟花的要求放松了许多,除夕过了零点,甚至能在市区见到烟花。 “要出去看看吗?”贾怡问。 路仁打了个哈欠,“去啊。” 他们一人套一件大塑料袋羽绒服,换了鞋,拎了把家门钥匙,便手勾着手,溜溜达达地下楼去。 循着烟花绽放的方向一路去,还是处处火树银花。 那是在附近人民广场圈出来的燃放地点,震耳的声响隔老远都能听见。 路仁捏一捏贾怡的指腹,示意他不用再向前了。 “就在这儿吧,这儿也能看见。”路仁说。 “你是怕那声响?”贾怡猜到了,大猫倚着他,不说话。 于是他们在广场的外围,看那兴奋得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的孩童,招呼孩子注意安全的大人,还有最里圈子里各式各样的焰火。 层层叠叠的花火绽出层层叠叠的颜色,如流星火雨划过夜空。 贾怡说,对着烟花许愿一定很灵。 路仁不解地眨眨眼,焰火灯光下,他侧脸的轮廓柔美温和。 贾怡忍不住低了头,与他呼吸缠绵;空气是冷的,他们呼出白气似云般游走。 因为烟花落下来的样子很像流星。贾怡轻声解释说。 他在大猫没戴镜片的朦胧眼底,看到清澈的花火和清晰的自己。 而他自己,也满眼是大猫的影子。 那......他们齐声,又犹豫着,等待对方的声音。 奈何对方都是在等自己,他们只好又齐声开口,说: “许一个长长久久。” ☆、正经情人节 这是他俩认识十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情人节。 但奈何是工作日,不给放假。 贾怡长吁短叹,但还是要认真工作,给手下这帮小年轻做好表率。 但人小年轻比他更专心认真,毕竟人都单身狗,只有认真工作才不会受到狗粮的伤害。 但等到快下班的时候,一声接一声地叹息从办公室各个角落传来。 有好几个都直言:“组长,我今天加会儿班,把手头的程序写完再走。” “但你们加班也加不到十二点啊,总是要下班看到朋友圈的。”贾怡慈爱地看着这群在电脑前七扭八歪的年轻人们。 “我把朋友圈屏蔽了。” “我把微信卸载了。” “我把手机关机了。” 这是单身汪们七零八落的哀怨说辞。 要赶着回家陪男朋友的贾怡自然不能跟他们在这儿耗,千叮咛万嘱咐这群吵着嚷着要加班的小孩,记得下班要关灯关窗锁门,不然保洁阿姨又得来骂。 “组长,您是要抛弃我们了吗?”小钱同学代表全体组员嗷了一嗓子出来。 贾怡一边整理桌面一边回答:“你们路哥在家等我呢,先走了,拜!” “组长你不能这样!” “啊,组长,我看错你了!” 又是七零八落的哀怨响起,贾怡拎上手机和家里的钥匙串准备开溜,另一边的白昼也推了转椅起身。 “诶诶,粥粥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革命了?!” 白昼面瘫着一张脸,说:“我只是不想加班而已。” 贾怡刚想过去把孩子救走,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顺带着一两声不失威严的咳嗽。 办公室的众人齐齐看去,哦吼,是董事长,手上还提着一大袋子花花绿绿的东西。 “都在啊,先别着急走,我们临时开个小会。”夏祈扶一扶金边眼镜,笑得狡黠。 “开会,开会好啊!”众单身汪忽然兴奋,一扫之前一提到开会便如同上坟般的态度,激动地在各个位子上坐好。 贾怡作为全办公室视力最好的一人,自然毫不费力地看到上司手里的袋子装着各色礼物盒子。 是来发放情人节福利了吧。 贾怡笑笑,上前去接过袋子,“老大您请。” “我看你挺着急的啊,老贾。”夏祈调侃道。 “不着急,不着急,您来了怎么能急呢?”贾怡一套溜须拍马玩儿得溜,令夏祈抖了三抖。 “得了,不逗你们了,我就是来送个巧克力。”夏祈扫了一眼兴致勃勃的众人,残忍地打碎单身汪的激情,“你们嫂子亲手做的,太多了我们俩吃不完,就把剩余的装礼物盒里,打算抽些幸运的小朋友送出去。恭喜在座各位,成为情人节的巧克力幸运儿,现由贾怡同志分发礼品。” “其实,董事长,我们宁愿开会......”兴致勃勃的小年轻们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纷纷趴的趴,瘫的瘫。 “既然这样,巧克力我就拿走了。”夏祈假意摇摇头,伸手要拿回贾怡手上的巧克力。 “别别!巧克力还是要的!” 毕竟,毕竟也没别的人送,单身汪的眼泪。 一共就十二盒,贾怡发完,小年轻都说有对象的不配拥有嫂子亲手做的巧克力。 没有就没有呗,反正下次去上司家里玩儿,找嫂子另要一份就是。 组长只笑不语。 把塑料袋子折好丢进办公室角落的杂物筐,贾怡正想给上司打声招呼就走人。 夏祈却道:“你跟我来趟办公室,有新任务安排。” 贾怡忍住想要仰天长叹的冲动,弱弱地点了头,跟上司去了。 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幸灾乐祸。 小狼崽子,你们就等着被动加班吧! 斗指东南采取的是传统的部门制,即人事、财政、市场、后勤、科研五个部门,除科研部外,其余的部门等级细致严格,非部门经理是无法与董事长面谈工作的。 科研部是斗指东南的核心,唯有该部门的管理万分宽松,且并没有设部门经理一职;部门有十个科研组,各组平等独立,组员受组长安排管理;科研组长的任务指标由董事长亲自下达,所以贾怡口中的上司,就真的只是夏祈这一个上司。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他就经历了几番加薪再加薪;原因是之前夏祈对他也没什么底,而且还派个徐燃来盯着他,等到他有了一定工作经验,才逐渐放开手。 在工作方面,上司还是只看效率不重人情的。 这点贾怡深感佩服,毕竟之前他还是觉得上司给他进斗指东南的机会,是为了弥补他丢掉的饭碗。 如此看来,上司的的确确是个无情无义的资本家,贾怡心头的惭愧之情被完全治愈,取而代之的是:“您确定这个指标是人能达成的?” “我又没让你一个组做这个,不是还有徐燃那边嘛。”夏祈悠哉乐哉地吃了块抹茶巧克力,被苦涩过后恰到好处的甜味美得眯了眼。 “那我还不如一个组做。”贾怡满脸脏话地接收文件,夏祈推给他一盒扎了酒红色丝带的巧克力。 “红酒心的,用的你上次问的那牌子的红酒。”夏祈不情不愿地说,“本来我死活不愿给,但你嫂子说了,既然孩子问了,那肯定是想要,硬让我给你。” 虽说风评被害,但贾怡还是收下礼盒,一是不能辜负嫂子的心意,二是正好不用给路仁另买巧克力了,又省了一笔钱。 “那就多谢嫂子,也多谢您。” “对了,老贾,给你提个醒。” “那个老缠着你的市场部的小姑娘实习期没过,现在去了白氏那边,给白昼二哥当情人。” “你别看着我,我一般不关心八卦,也不关心她那种实习生怎样怎样。实在是她一个小女孩子,太损了,不知道她哪儿学来的招数。” “在缠着你之前,她尝试过用各种方法引起我的注意,而且有天当着你嫂子的面把咖啡泼我西装上,然后整个人贴过来给我擦。我当时都懵了,想人事部都是招了些什么人进公司,你嫂子为这事儿好几天不跟我说话,气得我当时就想把那姑娘开了。” “但我个人比较大度,就不想跟小孩计较,反正她也就三个月的实习期,压一压她工资让她白干三个月得了。后来她不是去缠你了嘛,好像是因为知道我是个O,怕我没有性/能力......我觉得我没报警把她当女流氓抓进监狱,真的很大度了。” “当然你更大度,我很感谢你给我承担了一半的骚扰。” “白昼他二哥不是个好人,如果不是白家保着,指不定枪毙多少回了。如果那姑娘报复心强,跟白家二少吹枕边风,你可要当点儿心了。” “我找着机会给白昼他爹说说,到时候再去白家吃瓜看戏,嘿嘿。” “老大,我看您才是最损的吧!” “而且,您怎么就认为她要报复我?我也就只是拒绝了她而已。” “‘贾怡,你会后悔的!’这句话耳熟吗?那天我刚下到负二层,正打算开车回家,就听见她搁电梯门外喊,吓得我赶紧摁摁钮,关门上楼。” “太可怕了!” “......” “老大,我算是看透您了!” 贾怡出了公司大门,拐了两道弯儿,去了那家小花店。 还是迟早那孩子守店,见他进门来笑眼弯弯。 店里满目鲜艳的红玫瑰,衬得这一向主打昏黄调调的店面鲜活明亮起来。 “麻烦来一打玫瑰花。”贾怡笑眯眯道。 “好嘞。”迟早爽利地应了,“是要给伴侣的礼物么,贾哥?” “嗯,答应要给他买玫瑰的。”贾怡说,很少人会在口头表达上用伴侣这个词儿,这孩子还蛮文气。 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像那矢车菊。 他还想找些话来问问白昼跟这孩子的进展,却不料迟早一面取花,一面说道: “贾哥,我跟白昼没结果的,您不用再来游说我了。” 我游说过吗?贾怡盯着面前的玫瑰花,陷入疑惑。 他不过就是帮白昼要到了这孩子的联系方式,顺便在白昼和这孩子慢慢熟悉之后,有意无意地来花店闲逛,说我那个组员啊,什么都好,就是人太木讷。 诸如此类的,他可什么都没有游说啊! “唉,都是朋友嘛,怎么就扯到结果不结果了?”贾怡讪笑道,脸部肌肉略微僵硬。 “我本来也以为我和他是朋友来着,结果他今天就从我这儿买了捧玫瑰,向我告白了。”迟早叹了口气,店内音响不合时宜地放起分手快乐。 吓得贾怡一哆嗦。 让他想想白昼这孩子进行到哪步了,互通姓名,互相交换联系方式(虽说是在他助攻下),初步达成约饭成就,成为普通朋友......表白!这省略号中的一二三四五六步呢?被白昼吃了? “我拒绝了他,不是说他不好的意思。” 这不拒绝那都有鬼了! 贾怡恨呐,亏他还费尽心思帮小孩助攻,小孩倒好,直接一步入土,埋都不用埋! “是我配不上他,他应该找到一位门当户对的爱人,而不是一时冲动向我告白。” 迟早清秀白净的脸上挂着略微苦涩的微笑,“麻烦贾哥帮我把这些话转告给他,祝他情人节快乐,他走得太急,连玫瑰都落下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一件很小的事情吧。我不喜欢那些土嗨歌曲,只是老板要求在店里放,希望他不要再为难自己,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歌儿。” 这叫个什么事儿嘛! “路哥,我表白失败了,你这法子不管用,他才不喜欢玫瑰。” 路仁收到这条信息时,一阵沉默。 他下楼来遛遛猫,顺便去附近的花店看看有没有玫瑰花卖。 没有就算了。 结果收到这孩子的重磅消息。 路仁赶紧找了长椅坐下来,把番茄搁自己大腿,开始狂按九宫格给孩儿回信:“你怎么忽然就表白了啊,傻孩子!” “不是路哥你说情人节是一年中告白成功率最高的一天,而送玫瑰花是告白成功率最高的一种方式。我想着两厢结合,应该成功率会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可没想到失败率是百分之百。” 这还赖上我了。猫猫无语。 路仁回复:“你好好想想,你和他才刚刚成普通朋友,你们朋友的基础都没打好,你就直接想一步到位和他成为恋人,天底下哪儿那么好的事?是个正常人都会拒绝你呀!” “可我没底气能做到你和组长那样,和他做十年朋友,我怕我会在这期间忍不住。” 这语气咋还委屈巴巴的? 而且又不是他想和贾怡做十年朋友的! “这两者之间没有可比性,我们的情况和你这情况不一样。”路仁语重心长,太阳穴突突地疼,“你要学会变通啊,傻孩子。” “唔,可他拒绝了我,是不是我们就不能再做朋友了?”还是委屈巴巴。 路仁尽力耐心地回答:“你好好跟他解释,说你的表白只是一个误会,你们该做朋友的还是做朋友,不行的话请他吃顿饭。” “为啥路哥你老是要用吃饭来解决问题?” “民以食为天嘛。”路仁理所应当。 “对了,路哥,我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一个小问题。” “你说。” “就组长过生日,你给组长送什么礼物啊?” “哦,他每年生日我都给他做长寿面啊,咋了?” “那你还说组长不解风情,你明明也......” 嘿,这孩子,会不会说话! 路仁捏着手机好半会儿,竟也打不出反驳的字句。 小猫懒洋洋地扒拉着他外衣,提醒他再不走,花店就要关门了。 于是路仁恶狠狠地打了一句回复:“我们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果然还是晚了一步,花店的卷帘门挡在他面前。 也许是因为他们住的这小区多老年人,周遭的店面都有着健康的作息,即打烊很早。 “喵。”(其实你可以早点儿下楼买花的。)小猫懒洋洋地说。 路仁无语,他只是纠结了一会会嘛,主要贾怡肯定会买花儿,他再买岂不是浪费了? 但他不买又显得好没诚意...... “算了,我们还是去超市给你爸买盒巧克力吧。”大猫叹息。 “喵。”(爹,我要提醒你的是,你忘了把你做失败的巧克力带下来了。) “没事儿,那只是造型丑了点儿,勉强还能吃,扔了怪可惜的。”路仁从来不浪费一点食物。 “喵。”(可是爸看到了,一定又会嘲笑你。) “......那我俩赶紧回去把那些玩意儿收起来!” “喵。”(我就知道。) 所以花是没买成,巧克力也没来得及买,要趁着贾怡赶回来前消灭罪证。 一大一小两只猫很是忙乱。 结果刚一上楼,就看见门外站了只小小的身影。 “彤彤?”路仁认出这是楼下邻居家的孩子。 “路叔叔好。”小姑娘十岁左右,声音脆脆的,叫起人来分外舒心。 “是来问数学题呢还是来看番茄?”路仁一边掏钥匙一边打趣道,小猫在他怀里喵喵叫。 他们都看见小姑娘抱着的一大捧玫瑰花。 “这花是......” “是我妈妈买的,妈妈说今天是情人节,有送玫瑰花做礼物的习俗,让我给整栋楼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送一两朵花。”小姑娘一本正经道,“才不是来问数学题的,我数学可好了现在。” “是是,学习进步了是好事。”路仁上前开了门,“进来坐会儿吧,我给你拿糖果和饼干。” “不,我只是来送花儿的,任务很艰巨,路叔叔就不要添乱了!”小姑娘嘟着嘴,不进门,“你拿一二......你拿三朵花吧,你一朵,贾叔叔一朵,番茄一朵。” “那就谢谢彤彤了。”路仁笑着摇摇头,抬起番茄肉乎乎的爪子,“来,番茄,说谢谢彤彤姐姐。” 番茄乖巧地喵了一声。 正由着小姑娘给他们挑玫瑰,楼梯口拐进一个人。 “哟,彤彤来了。” 来者是贾怡。 路仁瞥到他手上的东西,就不免嘴角上翘。 小伙子挺上道。 “贾叔叔也买了花儿啊。”小姑娘惊讶。 “因为是情人节啊。”贾怡软下声音同小姑娘说,“彤彤你这是......” “我是来送花儿的。”小姑娘再次强调自己的来意,把选好的三朵玫瑰递给路仁,“不要糖果不要饼干,只是来送花儿的,我要去下一家了,拜拜!” 说罢小姑娘便抱着剩下的玫瑰咚咚咚上楼,不给路仁进门拿零食的机会。 却又在楼梯转角处停住脚,冲楼梯下的二人喊:“我忘了一句话,妈妈说一定要说的。” 二人温柔地看着她。 小姑娘鼓足劲儿,字正腔圆地喊道:“情人节快乐!” 二人失笑,对视一眼,向那小姑娘柔声回复:“谢谢。” “唉呀,有女儿真好。”关上门后,路仁如是感叹,“可比混小子贴心多了。” “确实。”贾怡一想到白昼给他惹的糟心事儿,脑子就嗡嗡响。 “花儿不错啊,又是小早他们家的?”路仁放走怀里的小猫,单手接了那束包装精美的玫瑰,果不其然看到了“黄昏”二字的小标签。 “嗯,这不是要给粥粥那孩子助攻嘛。”贾怡换了鞋,顺手揽过软乎乎的大猫,冲他晃了晃手上的巧克力,“嫂子给的情人节福利,红酒心的手工巧克力。” “不愧是我偶像,连酒心巧克力都会做。”路仁星星眼亮起,即将要开启无脑吹偶像模式却被贾怡无情打断。 “所以我的情人节礼物呢,宝贝儿?” 总不能说是厨房里那堆黑乎乎的失败品吧? 猫敏锐的第六感告诉路仁,赶紧逃! 于是他慌不择路地钻进了浴室,贾怡紧随其后,反手锁上浴室门。 番茄抬起爪子,很是心疼地扒拉了下地上的玫瑰花瓣,以及那盒扎着酒红丝带的巧克力。 败家人类! “别扯别扯,哥,别扯衣服!有水,会打湿的!” “没事儿,打湿了洗就是,你乖一点昂......” 水声撞击声从那门板的缝隙丝丝传出,夹杂着低喘和□□。 小猫嗅了嗅玫瑰的芬芳,被花粉激得连打喷嚏。 希望花洒没事,还有洗衣机。 估计浴室里面是一团乱糟了,贾怡出来时只围了条浴巾,光裸的身体有乱糟的红痕,头发淌水,眼角飞红;吓得小猫“喵”的一声跳进窝里,睁了对圆溜溜的异瞳看自个儿爸要干什么,自个儿爹呢?。 哦,还好,浴室里有水声,估计自个儿爹在洗澡。 没被自个儿爸吃掉。 贾怡径自开了屋里的暖气,又拉开布艺的衣柜,翻翻找找出睡衣内裤,给自己草草套了身,又翻出另一套往浴室里面送去。 小猫耳朵尖,听见浴室里俩人嘀嘀咕咕。 “太过分了你!过分!” “宝贝儿乖啊,过来穿衣服,出去了我给你揉腰。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做什么了,我发誓。” “等着吧,贾怡,以后我不对你来一次浴室,我就跟你姓!” “好好,以后再说啊,现在先穿衣服,别着凉了。” 室内温度渐渐上来了,小猫打了个哈欠,见着二人热气腾腾水汽淋漓地走出来。 贾怡弯腰把花儿和巧克力拾起,路仁拿过巧克力盒,支使贾怡把花放他工作台上。 “看看你干的好事。”路仁坐到床上,看着地毯上散落的花瓣直蹙眉,但由于腰酸腿酸,只能作罢,对着贾怡无能狂怒一番。 “好啦好啦,我收拾我收拾。”罪魁祸首还是很积极地弥补过错,几下把花瓣拾起,扔进就近的垃圾桶。 路仁叫住他,可怜巴巴地把巧克力盒子递过去,“化了。” 得,是暖气开太足。 贾怡接过,“我放冰箱里冻会儿就行。” “唔。”路仁应了声,眼看着贾怡进了厨房。 “等等,哥,等等!”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好了,你要笑就笑吧,但笑完之后都得给我吃掉,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给你准备情人节礼物......唔!” 融化了的牛奶巧克力被渡入口中,甜得路仁满足地眯了眼。 贾怡舔掉大猫嘴角的巧克力渍,“味道不错,我肯定都得吃掉。” 这个“吃”具有多重含义,经历了浴室一遭的路仁不愿多想,把脸埋进贾怡衣襟里,红得直到耳朵尖。 总算二人收拾妥当,准备关灯睡觉。 路仁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没做晚饭,还好就是他俩现在都不饿。 贾怡挠了挠大猫的下巴,说发个信息就睡。 “给粥粥那小子,我怕我不说就忘了。”老父亲叹气,“他这回可以说是希望渺茫了。” “谁能想到这一根筋的孩子真在情人节表白!”老母亲(不对)也吐槽,“一点都不会变通。” 但这又能咋办,自家孩子,不能嫌弃。 “话已带到,但是粥粥,我要多问你几句,你喜欢小早,有没有为了走近他的心做出过实际的努力?” “实际的努力不是去他那儿买花,照顾他生意,也不是请他吃饭那么简单。他到底需要什么到底顾虑什么,你都知道吗?” “你对他究竟了解多少呢?” “你也别说太重的话,孩子才二十出头,我们二十出头的时候不也挺莽的嘛。”路仁还是忍不住为孩子说两句好话,谁的青春不迷茫呢。 “我觉得把这些事情想清楚了,再去谈恋爱也不迟,既是给小早的尊重,也是给他自己的尊重。”贾怡认真道,“而且都二十三了,早到法定结婚年纪了,莽也不能莽过头。” “有些人谨慎,谨慎到现在都不表白。”路仁翻翻白眼,嘟嘟囔囔道。正逢佳节,且在一番深入交流后,可不就是表白绝好的时机? 猫都在明晃晃地明示了,贾怡觉得自己作为个有担当的男朋友和铲屎官,得负起这个责任。 虽说这跟他预设的场景相差太多。 太刻意了,一点都不自然,但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贾怡深吸一口气,以一种极温柔极缱绻的语气说出来个“我”。 而后,电话铃声响起。 “组长,我心里难过......路哥,我好难过啊......” “你打你组长的电话怎么还有我事儿呢!”路仁烦躁打断,事儿都快成了,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 那边白昼抽抽嗒嗒,估计是喝了酒,“都这个点儿了,你肯定在组长旁边躺着啊。” 的确是躺旁边呢,还睡怀里。 “真好,真好啊,就我一个人不好......我不好,所以他才不喜欢我,他才拒绝我......” 这喝大发了,冰山人设塌了个稀碎。 亲爸和亲爹也没法给孩子捡了,只得左一句右一句地哄啊劝啊。 这场景怎么这么像多年前的烧烤店里,也就隔得远,没法递纸巾。 爸和爹对视一眼,彼此安慰着,好歹自家孩子。 也就隔得远,没法上手揍。 “还是养闺女好啊。” “嗯,闺女是小棉袄,还给送玫瑰花呢。” ☆、与小王子 最近天气奇怪,忽冷忽热的;前一天晴空万里,后一天就小雨淅沥。 贾怡揪着大猫的耳朵叨叨,说要注意增减衣物。 大猫呼噜呼噜地表示,他真的是只成年猫咪了,肯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而且你别光说我啊,你自己也得注意,知道吗?还有记得带伞,这天气忽晴忽雨的。” 似乎恋爱到了一定阶段,就格外喜欢叨叨对方,非要把彼此都叨叨烦了,才肯住嘴各做各的工作。 不过说老实话,贾怡从十年前就做事稳妥,是同龄人中极为细心的一个,压根就不需要路仁这进大学后隔三岔五生病的校医务室常客操心。 而且感谢老父亲的操劳,让他这只病猫在一个学期后身强体壮,走路带风。 印象中十年来贾怡生病,好像真的只有二次分化那回。 结果没想到是二次分化,信息素的味儿都变了,但第二性别还是A。 不是说二次分化也会变第二性别的么? 路仁得悄咪咪地承认,他那时守在病床前,有妄想过贾怡分化成O。 千万不要告诉贾怡! 当然除了这个妄想,路仁还有其他的“奇思妙想”。 例如想看贾怡穿露背晚礼服,白色束腰的那种长裙子;留黑长直的头发,最好不束起来。 然后把这样打扮的贾怡扑倒在床,把他眼睛蒙了,双手捆了,对他这样那样...... 路仁咽了咽唾沫,加快了码字的进程。 首先他得攒一部分钱,给贾怡买裙子;他看到今年高定晚礼服新款里有合适的,价格咬一咬牙也能买上嘛。 等一等啊,你一买玫瑰花儿都要犹豫好久的抠门精怎么还有勇气买高定晚礼服? 别问,问就是精虫上脑。 路仁才不会说自己为了搜集写作素材专门去找了晚礼服的视频来看,结果素材没搜集多少,光想着女装贾怡了。 女装啊,露背啊,当然露肩更好了。 想想那个腰,再想想那个腿,当然腿毛要刮干净。 你说说,这能不让人忍不住埋头苦干吗? 为了给男朋友买套像样的女装(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乙小路大大拼了! 可就是赶不上贾怡的生日,他生日还要半个月就到了,根本没法半个月凑齐那么多钱。 路仁又不能动卡里的存款,那是存着买房子的。 不过路仁估计,要贾怡二十九岁生日那天收到这样的生日礼物,自己可能活不过贾怡正式满二十九岁。 还可能会被贾怡威胁穿裙子,坐上去自己动。 想想下场就很悲惨。 所以这事儿要悄悄地进行,避开重要的节假日,打贾怡个措手不及。 他也只有在贾怡没任何准备的时候,才能把人顺利扑倒。 还得额外感谢贾怡惯着他。 唔,这么一想自己好像怪没用的。 “小路啊,我要的那篇微科幻的文写好没?” 是金主爸爸发来信息,这让路仁猛然想起自己那一件件未完成的债。 “啊,老板,能不能再宽限些时日......(流泪猫猫头)” 一只鸽子的自我修养,或者应称为被动技能,即咕咕咕。 贾怡不知道现在是怎个情况。 面前的白昼神情凝重,双手交握撑着下巴,一副不好惹的高冷少爷模样。 但这少爷穿着厚实的大白卫衣,头发被抓得很乱,外加俩大黑眼圈,强撑起的高冷被这副亲民的打扮和疲惫的表情瓦解得七七八八。 于是贾怡张张嘴,想劝孩子今儿回家早睡,别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打游戏。 但白昼先他一步开口,“组长,迟早他要离开G市了。” “啊,为什么?”贾怡下意识地追问。 白昼探手把茶壶拿了,边给自己倒水边说:“他说他只是受自家伯父所托,来G市找一个人,但现在这个人怎样都不愿跟他回去见伯父,他就只好自己回去了。” “我原本就没打算在G市常住,伯父身体不好,我得回去照顾他。” “很高兴能认识你,小白。” “他就这么跟我说,说完还鞠躬,弄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白昼慢慢地喝完一杯茶水,才抬眼瞧见桌子正中的菜单,“哦,组长,你点菜吧,这顿饭我请。” “你这孩子。”贾怡拿了菜单,主要下午得继续工作,先点菜了再说,“还是AA吧,我就只是来当个树洞,没必要白吃你一顿饭。” “组长......”白昼瞬间语气哽咽,黑眼圈下泛起晶莹的泪光。 “你说。”贾怡从菜单上抬了眼,谨慎地吞了吞唾沫。 “这是我的初恋......”孩子竟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贾怡点点头,“组长理解你的心情,毕竟组长当年也有这样的经历。” “原来组长的初恋不是路哥啊?”白昼吸了吸鼻子,重点抓得很是清奇。 贾怡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拿菜单挡了脸继续点菜,“你继续。” “哦,好。”白昼很是乖巧,“这是我的初恋,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所以?”贾怡捧哏。 “所以我打算辞职,跟迟早一起回他老家。”白昼一字一句道,吓得贾怡差点把手上脆弱的菜单给捏碎。 “哈?” “跟组长您说这件事,是因为我想让您帮个忙。”白昼目光灼灼,伸手抓了贾怡握着的菜单,贾怡大脑停止思考了一两秒,直觉告诉他赶紧放下菜单跑路。 而白昼扯过菜单,又拿起桌上滚来滚去的铅笔,随意地划了两个勾,便把单子交给往他们这桌探头探脑打量的服务员。 “就是请您帮我好好劝劝我奶奶,在我离开后。” “为啥要我去劝?你确定老太太不会削我?”贾怡把椅子往后一挪,再一挪,此地不可久留。 “别人去劝肯定是找削,但组长您不一样啊!”白昼灼灼的目光恳切得快将贾怡晃瞎,“您是我救命恩人,奶奶一直很尊敬您的!而且组长您那么能说会道,您去劝她,肯定管用!” “得得,没宁会说话,都跟谁学的,一口一个您!”贾怡连连摆手,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可是路哥跟我打了包票,说这件小事儿,您一定会答应的!”白昼一语抛出路仁。 “你啥时候跟他也说了这事儿?”贾怡迷惑。 “嗯,跟您说了,那也要跟他说一声嘛。”白昼畏畏缩缩。 “你还一碗水端平是不?”贾怡失笑。 “那组长您帮不帮忙?”白昼再次绕回话题。 “不打算帮呢。”贾怡拿了筷子,等待服务员把第一道菜摆上桌。 “那我告诉路哥,说你不帮忙。”白昼作势要去拿手机。 “放着。”贾怡吃了口白灼菜心,“我帮。” “谢谢路哥。” “......我觉得我有必要替老太太削你一次。” 至于啥时候摊上个救命之恩,得从去年他刚接手这个科研组说起。 那时候他和路仁都还没成。 大夏天这群小年轻都死命降低空调温度,恨不得去北极度夏;贾怡那时没甚权威,说了几次都没人听劝,只得身体力行地去一次次调高温度。 但没甚作用。 第一个中招的就是办公桌靠近空调的白昼,被冻得瑟瑟发抖鼻涕直流,仍坚持用冻僵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代码,可谓程序员之楷模......个鬼! 身为组长的贾怡很快发现不对劲,当天午休便把孩儿领距离最近的医院打点滴,那会儿白昼已经烧得不省人事,护士姑娘刚把针头扎进血管,人就歪在椅子上眼睛都睁不开。 护士姑娘麻利地在白昼手背贴上医用胶布,转脸嘱咐贾怡道:“家属看着点儿啊,免得漏针了。” 贾怡点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护士姑娘前脚刚走,白昼就开始梦呓似的哼哼:“好困......” 贾怡小心翼翼地握过孩子有些凉的手,下意识反问:“你不是睡着了吗?” “没,睡不着......”得,胡话说得都还挺有逻辑。 “那咋办?”贾怡继续反问。 “想听故事......”好嘛,确实是在说胡话了。 但贾怡手边又没有书,没有任何文学细胞的他自然不能够凭空编故事,心下一跳,想起窝在出租屋里写文的路仁。 贾怡觉得自己蛮莫名其妙的,为着小组员高烧时说的胡话,去麻烦自己十年的室友,就算他和路仁关系再好,也显得很是打扰。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啥一下就想到了路仁。 “我讲不好故事。”于是贾怡这么告诉小组员。 白昼安静了会儿,就在贾怡以为他昏睡过去时,又开始胡乱哼哼:“我不要数羊,我要听故事!” 语气还蛮强硬的说。 贾怡无奈,但又怕孩子乱动漏针,只得声声哄着:“好好,讲故事讲故事。” “那就讲小羊的故事。”嘿,还开始点菜了。 贾怡静默了几秒,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手机,轻车熟路地找到路仁: “路哥,江湖救急!” 然后路仁就一脸懵圈地接了视频通话:“讲,讲故事?” 贾怡把昏昏欲睡的小组员照给他看,“孩子怪可怜的,你就看在我的份上,给他讲讲小羊的故事吧。” “你把我当什么了啊,贾怡?”视频那头,路仁似笑非笑。 “就麻烦你这一次......”贾怡脱口而出,话音落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过于气人。 他事事都能想周到的人,怎么遇上路仁就...... “行吧。”路仁看出他心思般一叹气,又瞅了瞅白昼的状态,心软地答应了。 “那我就讲一只小羊和一朵云的故事。” “好~” 贾怡听着这一应一答,心是软的。 “挺像一家三口的。”路过的护士姑娘特意停在旁边看了会儿,忍不住开玩笑道。 “是么?”贾怡轻声笑道。 路仁在视频那头提醒他:“你别笑,都出褶子了。” “我还想听王子和玫瑰的故事~”另一边小祖宗又出声点菜。 不消贾怡开口,路仁便轻声哄道:“好,想听什么讲什么。” 贾怡估摸着如今白昼跟他和路仁关系不错,多半是源于那次的医院事件,都明显对他俩产生依赖了。 而那天也凑巧,正好是白昼他奶奶来医院定时体检的日子。 老太太扶稳老花镜打远一瞧,哎哟,这不是我家乖孙子吗? 忙忙地迈着小碎步过来,粥粥哟,这是怎么了,这是? 几番交谈下来,老太太也明白过来是贾怡送自家孙子来看病的,还贴心地找来会讲故事的男朋友给自己烧糊涂了的孙子讲故事。 老太太很是感动,直言小两口什么时候有空了,来家里坐坐,要好好地感谢他俩。 贾怡和路仁各自望天望地,但都没有开口向老人家解释什么。 其实那时候,心里就有那么根小苗,在摇啊摇、摇啊摇。 于是在后来某一天的黄昏,就着一杯加了红豆的奶茶,揭下了那片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不过,我还是得多说几句。”贾怡又吃了口菜心,抬眼神情严厉。 白昼自觉地正襟危坐,作洗耳恭听状。 “我不反对你们年轻人去追去闯,但有个前提条件,就是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是在做什么?”贾怡缓缓说道,“你了解迟早多少?你确定你跟着他回老家是帮忙而不是添乱?” “你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没遭过磨难和挫折,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生活在你眼里简单得像个童话。那你有没有想过,迟早的成长环境和生活经历?我虽与他接触不多,但明显感受到他待人接物、行为处事都比你成熟得多。他除了花店的工作还打了好几份小工,一点一点在攒钱往家里寄;他是被他伯父养大的,受伯父之托是来G市找他大学刚毕业的堂姐回家,因为伯父时日不多了,想见一见亲生的女儿。但他没找着堂姐,只好把几份工都辞了,回家照顾伯父,以及继续打拼还清家里的欠债。” “你们认识也有小半年了吧,但这些情况我想你是并不清楚的。” 白昼低了头,“抱歉,我不太会说话,就没来得及问这些。” “这不是问不问的问题。”贾怡加重了音,“是你有没有心去了解的问题。喜欢一个人很简单,就是激情上头看对了眼;喜欢一个人也很难,哪怕他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 “我不太希望粥粥你只是看对了眼,你也要看到他的心,不然你再怎么追他都是毫无意义的。他不是也早跟你说了那句话吗?不希望你是一时冲动向他告白。” 老父亲贾怡,在线教育孩子。 孩子要想清楚了,他也不用费心思去劝老太太别上火。 但孩子抬了头,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那我也要追上去,不追上去我永远别想了解他了。” 贾怡叹气,心说再不吃菜就凉了,他伸出筷子绕过菜心,夹了块椒盐排骨,“那祝你好运。”老父亲无奈而欣慰地说。 “祝我好运。”白昼喃喃地重复了遍,又加大音量说,“我会努力的,组长。” “什么?粥粥要辞职?!”路仁惊讶得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你不知道粥粥要辞职?”贾怡也惊讶。 “不是,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又不是他组长。”路仁嘀嘀咕咕。 “那小子阴我。”当组长的暗暗咬牙。 “你就没拦着他?万一他奶奶知道了,老人家非举拐棍敲死他不可。”路仁扶额。 “所以为了避免这等惨剧发生,我还得去劝老人家别着急上火。”贾怡按眉心。 “你这是上贼船了吧,哥。” “差不多。” ☆、乍暖还寒时候 路仁记得,贾怡的二次分化,也是在早春时候。 那年他在午夜慌慌忙忙地拦车,如同现在一样。 “路.....路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大晚上的?”没想到拦到了老熟人的出租,罗大恒见着他钻进车位,话都说得颠三倒四。 “去折柳园,拜托了,大恒。”路仁反手带上车门。 “你和贾哥不愧是两口子,都爱大半夜往富人区跑。”罗大恒嘀嘀咕咕地开启导航,发动车子,“对了,贾哥不和你一起吗?” 但路仁没注意到他后边的问话,“你贾哥啥时候大半夜跑富人区了?” 罗大恒光顾着看路,随口道:“就去年这时候吧,应酬完了送什么‘夏总’回家。” “他都没和我说过这事儿。”路仁拉紧安全带,眯了眯眼。 那夏总应该就是夏祈,毕竟贾怡通讯录里除了他也没其他人姓夏了。 可单单只是送夏祈回白象山,贾怡怎么不和他说,这有什么! “他说是小事儿,没打算告诉你。”罗大恒注意力光在开车上,等到前方红灯亮起,他一踩刹车才想起自己这话说得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 果不其然听路仁别有深意地说:“小事就能瞒着我么?” “路哥......”罗大恒弱弱地说,“我能撤回刚刚那句话,我只个开车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路仁也没打算为难他,摆了摆手去摸兜里震动的手机。 是又出什么问题了么? 路仁解开锁屏,发现来信者不是白昼,而正是方才的话题中心者,夏祈。 “睡了吗?睡了吗?” “没睡就赶紧起来,我刚发现了你文里的一处错误!” “你可要给我改好,不然我不给钱的!” 路仁本着这是衣食父母不能拉黑的原则,好脾气地发了一条过去:“您把错误指一下,我明天改。” “嚯,你没睡啊,那挺好,赶紧来折柳园!别问为什么,赶紧来!” 路仁静默两秒,发了条语音过去:“我正在去折柳园的路上,白昼把事情跟我说了,您在折柳园的话,麻烦帮我看着贾怡。” “你怎么知道我在折柳园???”对面回过来好些个惊讶的问号。 “文字工作者的直觉。”路仁说,“另外,夏老板,我想问您个事儿。” “没想到是粥粥你个浓眉大眼的叛变革命!”夏祈举着手机,将路仁那条语音放出,白昼怯怯地往房间角落缩了缩,再缩了缩。 年轻人可怜兮兮地望了眼坐床沿被家庭医生包扎伤口包得龇牙咧嘴的贾怡,小小声说:“对不起,组长,是路哥一直问......我又不能说谎,只好告诉他了。” 他又想起什么般挽救地说道:“不过我没说你被打,只是说你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贾怡倒吸了口冷气:“他都过这边来了,明显不相信我只是摔了一跤。” “对不起,组长......我以后保证不乱说了。”白昼低头说。 夏祈接话对贾怡道:“要我说,你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呢,省得用一个谎圆另一个谎。” “我这不是不想大晚上的折腾他吗?折柳园在郊区,他要过来还得打车。”贾怡说。 “对不起,组长......”白昼深深鞠躬。 贾怡摇摇头,正想安慰孩子两句,夏祈忽然道:“都别吵了啊,我现在接通和小路的视频电话,你当面跟小路解释。” “不光要解释这件事,还要解释上件事。”夏祈划了划手机,补充道。 “嘶——”路仁看到贾怡半裸的身子,挂着的手臂,就不由得替他疼得吸气。 “摔一跤能摔成这样啊?”路仁问,眼眶红了。 贾怡抱歉地笑了笑,“是,没怎么站稳......” “我很生气,贾怡。”路仁吸了吸鼻子,“你老是蒙我,从大学的时候你就蒙我。” “你大学那回,说你去图书馆查个资料,结果图书馆都关门了,你还没回宿舍来。我就一个人在走廊那儿等,结果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你二次分化了。 “后来到医院,看见俩警察杵病房门口,才知道你哪里是去图书馆,你是去小旅馆救你那前女友了,结果被你前女友那痞子男友和他的同伙灌了药,强行二次分化。幸好你还机灵,打了报警电话,要警察没来,你估计得死那儿。 “我当时守在你病床边,心里怕得要死,想着你要有个好歹我该怎么跟叔叔阿姨交代。而除了这个,我心里想得更多的是,你要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 “是不是那时候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觉得没必要那么在乎我?那现在我们应该不只是普通朋友了吧,你还是不在乎么?” “我没有不在乎,我只是......太在乎你了。”贾怡轻声说,他抬了能活动的手,想拿手机,夏祈给了他,径自溜到刚进门的洛浅身边,冲缩在角落里的白昼招了招手。 “你的在乎法就是自以为为我好,就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路仁的眼泪眼看就掉下来了,贾怡赶忙哄。 “没有的事儿,宝贝,乖乖,别多想昂,我最最最在乎你了!” 夏祈吃了块老婆端来的曲奇,想冲贾怡旁边上药也不是不上药也不是的医生招招手,要不一块来吃曲奇啊? “那你老实说,你这伤是怎么来的?”路仁眼泪还是止不住掉,他边抹泪边追问贾怡。 “我说我说,我老实说。”贾怡心疼得比伤口还疼,连连哄着对面的猫,又抱歉地对家庭医生说,“您先休息一下,我哄哄我对象。” 医生了然地点了头,起身到了另一边的吃曲奇群众那里。 夏祈正冲白昼挑一挑眉,说:“年轻人,学着点儿。” 白昼苦着脸说:“我还没对象呢,董事长。”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的。 白昼把自己要辞职的想法告诉了他家老祖宗,老祖宗果然很着急上火,于是乎白昼就把他隐藏的后手,贾怡搬了出来。 毕竟之前答应了孩子,要给他做挡箭牌;贾怡便给自家猫发了消息,说去白昼家吃饭,晚些回来。 好容易把老太太哄高兴了,直问啥时候带对象一块来家里玩儿,贾怡连连说下次,就想赶紧回家。 “这一点粥粥可以作证啊。”贾怡补充说。 白昼连连点头,“我作证!” “然后呢?”路仁吸着鼻子追问。 然后没成想,他和白昼刚到地下车库,就被白昼他二哥给堵了。 白二少带了一帮子人,先是把白昼给控制在一边,而后有俩人把贾怡桎梏住,白二少直接一脚踹贾怡肚子上。 “嘶——”路仁不由自主地又倒吸一口冷气。 “咱跳过这段啊。”贾怡连忙找补。 总而言之,贾怡挨了顿打,至于被打的理由,竟然是白二少听他女朋友(情人)讲,贾怡是个经常在公司骚扰她的猥琐男,不仅骚扰她,还勾搭上了白二少最心疼的弟弟,白昼。还有照片为证。 虽说白二少是个经常进局子的不良青年,但也是实打实心疼白昼,实打实厌恶想要脚踏两条船的猥琐男。今天正好回家,但却看见贾怡这猥琐男跟着他弟大摇大摆地进了折柳园,便脑补出一系列他那单纯没脑子的弟弟被渣男欺骗感情的戏码,就把家里保镖喊了在这地下车库结结实实揍贾怡一顿。 “后来我和你们嫂子还有白昼他爹正好从车上下来,看到车库里这乱遭的一幕时,老贾已经被打骨折了,粥粥还被捆着,声音都发不出来。啧啧,太惨了。”夏祈摇头补充道,“要不是今天我正好来和老白谈生意,估计那跋扈的二少爷得把老贾打死不可。” “对不起,组长,是我害了您。”白昼再次鞠躬谢罪,“要不是我想起一出是一出,组长您也不会撞上我二哥。” “要我说,这事儿也不怪粥粥,他那二哥打小没教养,是得送局子里吃吃枪子儿。”夏祈道,洛浅要拿饼干堵他的嘴,他抬手接过,“让我说完嘛。” “还有那二少爷的小情儿,也该遭报应了,在公司里没少骚扰我和老贾。这事儿一出,我估摸着粥粥正牌二嫂子家,可不会轻易放过那对狗男女哟。” “白老爷又得掉头发了。”医生也不由得跟着感慨。 “确实确实。” 吃曲奇群众聊得正欢,贾怡轻声对视频那头说道:“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今天实在太晚了,想让你安心睡一觉。” “你不回来,我怎么安心啊?”路仁委委屈屈地说。 “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贾怡保证说。 “肯定不会有以后了。”路仁恶狠狠道,随即又软下声音,“现在还疼吗?你也不披件外套,会着凉的。” “没事儿,早不疼了。外套......我待会儿上完药就穿。” 小情侣腻腻歪歪的粉红泡泡弥漫整个房间,夏祈毫不留情地将医生推上前去,“先上药啊,小路你到了再聊。” “其实我还想听组长他们再聊一会儿。”白昼小小声说。 夏祈一叹气,下意识拉了自家老婆的手,“你还是去看看你二哥那边吧,这一阵你爸和你奶奶也该消气了吧。” ☆、最难将息 路仁到了折柳园,来接他的是洛浅。 “姐......”一看到自家偶像,路仁便又酸了鼻子,努力眨巴眨巴眼,不叫眼泪掉下来。 “你这孩子啊。”洛浅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跟我来吧,我们进去看小贾。” 路仁很快调整好情绪,跟着洛浅穿过花园的小径,一步步上了台阶。 “你放心吧,小路,我们会替小贾讨回公道的。”洛浅如是说。 路仁摇了摇头,叹息着想说什么,却只道了声:“谢谢,姐。” 他是从类似于白家这种有钱人家里逃脱出来,自是知道这类家族里的弯弯绕绕。 哪怕白家二少做得再过分,甚至真的要了贾怡的性命,白家也肯定会保住他。 他难过是为贾怡受伤;气不过是为凭什么这种飞来横祸要落到贾怡身上。 大学那次也是,这次也是。 不是说好人会有好报的么...... 路仁咬了咬牙,拳头捏得很紧。 洛浅不时担忧地看他一眼,也幸好,很快到了贾怡休息的房间。 不过,贾怡睡着了,守在门外的医生说,上完药后贾怡硬撑了会儿,但因为太晚以及受伤了的缘故,体力不支地昏睡了过去。 “谢谢您帮忙照顾贾怡。”路仁向医生微微鞠了一躬,“我来守着他,您去休息吧。” 医生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洛浅。 洛浅点一点头,“你去休息吧,这儿有我们看着,你也辛苦了。” 医生应了声好,便悄声离开了。 路仁要进房间守着,洛浅拦住他,将他带到一旁的软沙发坐下。 “你也先休息会儿,喝点儿水。”洛浅给孩子倒了杯热茶,又将桌子那头的曲奇饼干拿过来,“要不要吃饼干?” “不了,姐,我......我喝口水吧。”路仁双手接了热茶,在洛浅的注视下小口小口抿着。 被盯得着实不自在的他,只好另开口道:“姐夫和粥粥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洛浅挨着他坐下,“他们在二楼的书房,和白老爷、白老太太说道小贾这事儿呢。” “哦。”路仁的视线一飘,又飘到了那边的房间门上。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小路。”洛浅柔声道,“确实,哪怕那白家老二再过分,他的父亲和奶奶都还是会维护他。但你也别忘记,小贾是你姐夫的下属,他签的合同里有一条是,公司会无比保障员工生命安全。所以你姐夫完全可以凭这条将白氏告上法庭,以公司的名义发起官司,白氏还要同我们合作,自然不敢将事情闹大。所以如此权衡利弊,还是让白家老二自行坐牢为好。我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我刚刚查了查刑法,故意伤人伤到小贾这种程度,至少得三年起步吧。” 洛浅轻轻柔柔地笑着,路仁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不愧是他从小粉过来的偶像! “另外,老夏跟我说,你还想知道之前的一件事情。”洛浅自顾自拈了一块饼干,“由我来跟你说吧,关于去年这时候的那场意外。” 路仁立马坐直了身子,水都不喝了。 “那一次的事情啊,是真的很谢谢小贾......” “其实也怪我和老夏疏忽,轻信了老对手。”洛浅说完事情经过,不免又叹了口气,“老夏本来去赴会,就是为了和那家伙一刀两断。结果老夏在酒会上根本没见到正主,差点被一群打手绑了,若不是小贾在,我都不敢想象后果。” “确实。”路仁点头,全是A的高个子打手,夏老板再厉害也有生理条件的限制,被激得发情可不得被当场撕了?“但姐夫不是个莽撞人,怎么轻易就答应了去赴会?” “毕竟我们和我们那老对手也是打小相识,我年轻那会儿一度还撮合过他们俩。”洛浅说着,又吃掉一块饼干,“小路,你不吃点儿吗?只剩两块了。” 路仁摇手拒绝,“姐你吃吧,我不用......”欲言又止,这个撮合是我想的那个撮合吗? “哦,撮合的意思是我想让他俩成一对儿。”洛浅补充说。 偶像......意外地坦诚呢。 路仁抹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您不是也喜欢姐夫吗?怎么还去撮合......” “因为老对手是A啊,而且他也很喜欢你姐夫。”莫名感觉偶像有点黑化了的意思,而且老对手就不配拥有姓名吗? 路仁战战兢兢地喝了口凉掉了的茶水,您,您继续...... “相比我,你姐夫同他在一起,会更轻松吧。”洛浅说,“我那时候是这样想的。” 唉,偶像太善良了。 “不过我和你姐夫已经结婚那么多年了,那家伙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但他仍然贼心不改,骚扰我们很多年了,我都不明白他图个啥。” 偶像冷静,冷静! 路仁忙给洛浅倒茶,“您消消气,消消气。” “后来我和你姐夫查清楚,那次的酒会是那家伙的好儿子整出来的,原因是他的好父亲向来不关心家庭,心心念念想着要标记你姐夫。所以我和你姐夫决定中断和他家的各项合作,且把他家偷斗指东南核心技术一事捅到台面上,让他家股价直线下跌。”洛浅不紧不慢地抿茶,清嗓子,“原本做生意,以和为贵,我们也不想闹这么大的,但为什么他们一个二个都听不懂人话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佬吗?路仁不禁瑟瑟发抖,姐和姐夫俩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果然不是盖的!忽然很庆幸他和贾怡傍上大佬,也难怪贾怡刚进斗指东南时说,多谢贵人相助。 “听小贾说,他一遇应酬就带抑制剂的习惯是你教给他的?”洛浅扭过脸来,嘴角有笑意。 “算是吧......毕竟应酬聚会上鱼龙混杂,能帮到有需要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路仁不好意思地笑笑。 “所以也多谢你,小路。”洛浅说。 果然,好人是会有好报的。路仁想,心里的不痛快散了些许。 “姐,那我去守着贾怡了,晚安。” 路仁开着手机的电筒,摸索到贾怡床边。 灯光还算柔和,一小片正好照亮贾怡的侧脸。 路仁轻悄悄地坐到床边的矮凳上,一时舍不得关掉手电。 有时候静静看贾怡一会儿,心会很安定。 他老爱这么看他,静静地、悄悄地看,长久地注视或者短暂地扫过一眼。 贾怡对此并不知情,这是路仁心中一个小小的秘密。 怎么说呢,贾怡是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到连脏话都不会说。 哪怕因救前女友住院一周且当事人始终都不露面探望,贾怡也只是叹口气,反倒来安慰路仁说:“算了吧,没事儿。” 路仁当时觉得这人,真是傻得要死,如果再遇到他前女友那样的女孩子,他这一生不都得毁了? 于是路仁气鼓鼓地对了句:“她连看都不来看你,当时怎么有脸打你的电话求救?” “事态紧急,可能也没想那么多。”贾怡好脾气地笑,头发软绵绵地乱糟着,脸色苍白但也温柔;信息素的烧烤味被洗去,让他整个人都没有了攻击性。 单薄,无血色,大病初愈。 很脆弱易碎的样子。 不想让别人看见。 路仁就这么呆呆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仿佛稍微一挪开目光,他便要从眼前消失了似的。 “多大点儿事儿。”贾怡向路仁伸了手,指腹擦过他眼角的皮肤,“怎么还哭了?” 才没有......他那是泪腺不受控制。 他只是觉得贾怡那么那么好的人,怎么还会有人不珍惜,还会有人这么作践他? 他只是替贾怡不值,只是,只是想...... 把他护在翅膀下面,守在怀中。 不叫任何人动他。 贾怡是易碎的珍宝,那么路仁便是最为贪婪的恶龙。 “我好喜欢你的,哥......”路仁轻声说。 他关掉手电,伏在贾怡身侧。 “你可以依靠我,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哪怕我没那么大的能力帮你解决所有.......” 他咽了咽唾沫,想将鼻腔里的酸涩一同咽下去。 “但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你不用那么辛苦,一个人扛着。” “你有我。” “我爱你,贾怡。” 路仁说完,摸索到贾怡侧脸,轻轻地落下一吻。 “浅浅,浅浅!”夏祈在洛浅眼前晃手,“睁着眼睛睡着了?” “你能睁着眼睡啊!”洛浅回过神来,又好气又好笑道。 “理论上说,是可以。”夏祈挨着她坐下,“怎么还剩了块曲奇?” “最后一块,吃不完了,给你。”洛浅说,伸手把盘子里的曲奇拿了,递到夏祈嘴边,“谈的怎么样?” “嗷呜。”夏祈一口叼了饼干,含含糊糊地说,“妥了,明天就把白二少扭送派出所。” “老白这回是吃了个大亏,你要小心了。”洛浅提醒说。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吃亏?”夏祈笑得狡黠。 “别说大话啊,去年那档子事儿......”洛浅又要旧事重提,被夏祈眼疾手快捂住嘴。 “都是去年的事儿了,你可放过我吧,姑奶奶!” 洛浅给了他个眼神,他忙怂怂地松了手,“我错了,老婆,我一定小心谨慎。” “行吧,那咱俩去客房睡会儿,小贾这边有小路守着。”洛浅捻去夏祈嘴角的饼干渣,又抬眼望了望二楼的方向,“估计整个白家都彻夜难眠了。” “确实,老白再骂他家老二的同时,又知道了他家老三要辞职离家的消息,这会儿俩儿子轮番骂;白老太太就在一旁劝,生怕老白一气之下把俩儿子都逐出家门。”夏祈眉飞色舞地说,正好挨了老婆一记揪脸,“我错了,老婆,我们睡觉去吧,他们彻夜难眠也不关咱俩的事儿。” “你啊,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不幼稚,我今年才三岁~” 洛浅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捧着自家大龄儿童欠揍的脸,一时舍不得放,便顺势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罗大恒送走路仁,也没着急着开车离开,就把车停路边,摇下车窗后点了根烟。 夜班司机太辛苦,不知道一路上遇见什么奇葩乘客。 没错,说的就是贾怡和路仁这俩。 不过他听了一耳朵路仁和视频那边的交谈,虽说没明白是咋回事,但听起来事态挺严重的。 路哥都哭了! 希望贾哥没事儿吧。 虽说他俩奇葩是奇葩,但自己也不是真嫌弃他俩,毕竟他俩对自己放弃家产出来闯荡自己的事业很是支持。 要他俩真出什么事了,自己能帮的一定帮。 唯独有一点不好的是,他俩没成的时候在他眼前秀恩爱,他俩成了以后在他眼前变本加厉地秀恩爱。 他不过就是空窗了一二三四五六年,又不是母胎单身,欺负谁没谈过恋爱啊! 不过说实话,他也真的忘记了谈恋爱是啥滋味。 啧! 罗大恒掐灭了烟头,正准备开车走人,车窗外边远远传来声:“出租,等等!” 哟呵,来单子了。 罗大恒愉快地给新乘客打了双闪,免得他黑灯瞎火的,踢到台阶。 很快乘客钻进后排,罗大恒透过车内后视镜瞥到他白大褂的衣角。 是个医生呢。 “师傅,去天河原。”医生说。 罗大恒想起自己就是从天河原开到这边来的.......从市区跑到郊区,再从郊区回到市区。 行吧,乘客开心就行。 “我还以为这么晚没车了呢,正打算手机打车,没想到就遇着了师傅你。”医生兴致勃勃地说,这大晚上的到还蛮有活力。 “看您这打扮是医生吧,我看这附近也没医院诊所啊,您怎么大晚上的会在这荒郊野岭的?”罗大恒便顺势多问了句,反正到市区还得一小时多的车程,聊聊天正好打发时间。 “别提了,我就是个跑腿的,今天本来是给我一病人送调养的药,结果撞上老太太的孙子犯事儿打人......” 医生这一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起来,罗大恒只需听且不时“嗯,啊,哦”捧哏就行。 不过,这医生的声音咋这么耳熟呢?好像在路哥的视频通话里听到过。 电光火石之间,罗大恒忽然理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乖乖,那贾哥也太惨了吧,无缘无故被人打了一顿...... 看在他这么惨的份上,他下次再来坐车,就不给他涨价了。 罗大恒觉得自己真够兄弟。 “那个,您要不先歇一歇,我怕您坏嗓子......” “没事儿,我都憋几小时了,在里面又不敢说。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吹一吹我看到的神仙爱情!” “......不,不了吧。” 罗大恒胆怯,罗大恒恶寒。 他听到的,看到的已经够多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没有什么是一次女装解决不了的 原本夏祈给贾怡放了一周的假,但贾怡上午打完石膏,下午就照常去上班。 路仁不多劝他,只是跟他身边,距离不超过十米。 白昼没来工作,还被家里的事纠缠着,不过一大早就给贾怡转了两笔钱;一笔是白家给贾怡的道歉金,一笔是白昼自己给的,一共三十万,贾怡不太敢收。 路仁把他手机拿过来,收了白家那笔,把白昼的退了回去。 而后也不跟他说话,从医院出来吃午饭也不说话,跟他去办公室也不说话,是一坨沉默的猫饼。 贾怡知道全是自己的错,单手敲着键盘,余光扫着一旁正襟危坐的自家猫,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话。 办公室的气氛一度跌至冰点,饶是活跃如小钱同学,也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地忍耐自己该死的好奇心。 为什么组长受伤了?为什么路哥会来公司?为什么组长不在家休息要来上班?为什么白昼没来上班? 十万个为什么问不出口,小钱同学抓心挠肝,半条程序都编不出来,弱弱地往组长那边一瞟,成功收到四道死亡目光。 小钱同学规矩了,小钱同学醒悟了。 小钱同学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敲代码吧。 不敢问不敢问...... 路仁给贾怡新倒了水,瞥见电脑屏幕上代码的省略号,又若无其事地坐回位子,低头刷手机。 他知道贾怡在偷偷看他脸色,但他不多搭理。 他在逛网店,挑应季的新款裙子。 贾怡生日快到了,路仁打算就送裙子给他,不想等攒够钱买高定晚礼服。 晚礼服会买,但是以后的事情;贾怡过生日,路仁一定要看他穿女装。 路仁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贾怡下意识地去端水杯,一边喝一边小心翼翼看自家猫的脸色。 有点笑容了,很好。 贾怡收回目光,便又继续看电脑,有组员发送了新程序过来,请他帮忙改改。 当组长的自然得集中注意力看电脑了。 大猫输完付款码,抬了眼上下扫了自家男朋友的身段,不自觉地压了压自己向上的嘴角。 好看啊。路仁想。 夏老板有来新消息,先又是无关痛痒地问候了两句,而后话锋一转。 “小路啊,你也别怪老贾,虽说确实他的处理方式不太周全,但他出发点是好的,就是不想让你担心嘛。当然听你昨天那话,你肯定也没有真正怪他,就别跟他冷战了啊。今早送你俩去医院,就察觉到你俩气氛不对,你嫂子很担心。” “对了,下班了还是我开车送你们回家,老贾那胳膊,挤地铁不太方便。” 路仁愣了好一阵,回了夏祈一句:“谢谢姐夫,抱歉让您和我姐担心了。” 很快夏祈回了句:“什么你姐,那是你嫂子,给我保持距离啊喂!” “......我有我姐的十周年手办。” “你闭嘴!闭嘴!” 结果还是在冷战。 夏祈叹气,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加油吧,老贾,真男人都要过这一关! 而贾怡正畏畏缩缩地往自个儿男朋友旁边凑,努力挪近一点点,再一点点。 路仁靠着车门坐,看路边的灯光飞速的流淌而过。 还是不搭理他。 行吧。 贾怡斗志一点点低落,很是委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可男朋友的生气也不会因为他认识到错误而消退。 路仁有生气的自由,也有是否原谅他的自由。 他默默地缩回伸出的手,想装作自然地把脸别过去,路仁握住了他的手。 “别乱动了。”路仁说。 贾怡心下一软,轻轻回扣住大猫温暖的手,“好。” 他们一起谢过夏祈,路仁坚持要搀扶贾怡上楼,贾怡收了老父亲的脾性,乖乖巧巧被人领着走。 路仁说要去趟彤彤家,昨天大半夜把番茄放人家里了,幸好彤彤妈念及他有教彤彤数学题,没把他连人带猫扔出窗外。 “对不起。”贾怡小小声道歉。 “再说对不起,我把你也丢出去。”路仁冷漠道。 贾怡闭了嘴。 虽然男朋友愿意和我说话了,但看起来还是很生气,怎么办?急,在线等! 当然这事儿也急不来。 顺利接到番茄,彤彤小姑娘见贾怡挂着个胳膊,眼睛都瞪大了。 彤彤妈好心地问:“小贾这是怎么了?” 路仁把从小钱桌上顺来的草莓棒棒糖递给彤彤,回彤彤妈的话,说:“没站稳,摔的。” 贾怡闻言,也只得讪讪点头,用道谢扯开话题。 而后上楼、进家门,路仁去做晚饭,留贾怡和番茄爷俩儿坐地毯上玩儿。 贾怡与自家儿砸大眼瞪小眼,实在瞪不过了,小猫“喵”了声,意思是问爸和爹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当爸的只叹气三连,望向厨房的目光委屈愧疚又惆怅。 小猫番茄感到一阵恶寒。 这是怎么了嘛,这是! “喵!”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连扑棱蛾子都不再向光而动,当然可能还没到季节。 小猫觉得很是落寞,家里这诡异的气氛,还不如让它下楼陪彤彤姐姐玩儿呢! 爸,你倒是说句话啊! 爹,你看看我爸呀! 无人理会它这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猫咪。 “喵......” 人间不值得。 “你现在洗澡也不太方便,待会儿我收拾完了,给你擦身子。” 到底还是爹打破了沉默,番茄松了口气,不愧是爹! “哦,好,好。” 但爸你是咋回事?怎么还低头含羞傻笑?你们俩不早对彼此知根知底了吗?擦个身而已,又不是哔哔哔!要真哔哔哔,也没见你脸红过啊! 等等,我只是在心里吐槽下,怎么也给消了音? 猫咪疑惑。 “喵。” 路仁把自己的存稿发了,方才踢了拖鞋爬上床。 贾怡倚床头坐着,等他钻进被子。 “关灯了啊。”贾怡轻声说。 路仁点了头,先把他搀扶着躺下,而后探身摁灭了床头灯。 手臂的石膏限制了行动,也让贾怡心里怪不自在。 路仁挨着他躺下,双手抱过他能活动的手臂,柔软的温度隔着双层的衣料,细细地由胳膊传递至心脏。 安定了。 “你......不生气了?”贾怡轻声问。 “我没生气。”路仁冷冷地哼了声。 那就是心里还有气。 贾怡把“对不起”仨字忍回去,软声软气地说:“那好吧,晚安。” 路仁没回他,可能是睡着了,也可能是不想回。 贾怡认命地合了眼,路漫漫其修远兮。 但就在他要与周公下棋时,耳侧传来一声轻轻的,“晚安。” 如小猫爪子挠在心上,又疼又痒。 贾怡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儿失败。 我好爱你,所以不想你伤心难过,可又让你伤心难过了。 贾怡生日前一周,路仁收到了裙子的快递。 他知道贾怡的大致尺码,给网店店主的时候,店主吓了一跳,委婉地向他表示,您这女朋友还蛮高的哈。 但也只是高啦。路仁回道,都不长肉。 他倒很希望贾怡多长点儿肉,这样穿起裙子来更凹凸有致。 不过自家男朋友嘛,不嫌弃。 生日礼物在生日前一天送也可以,而且路仁要看贾怡表现,再决定给不给贾怡做长寿面过生日。 正好赶上周末,贾怡这轻伤不下火线的大忙人终于有时间好好躺会儿了。 结果一躺便到了大中午,被自个儿男朋友伺候着穿衣洗漱吃饭......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自己来。”贾怡拒绝三连,这些天大猫老整这样的一条龙服务,让他怎样都不能心安理得接受。 于是冒着大猫可能会发飙的风险,一咬牙一闭眼还是选择了拒绝。 路仁倒也不多说什么。 一如平常地洗了碗,喂了猫,贾怡看他前前后后地忙,几番想开口问问自己能帮什么忙,但路仁没给他搭话的机会。 这都快半个月了,他和路仁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之前一天的多。 冷战时间着实拖得太长,贾怡有向上司求救,而夏祈只回了个,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贾怡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终于,路仁停下了忙碌的身影,从衣柜里扯出一条丝质的吊带长裙。 等等,这玩意儿哪儿来的? 贾怡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抱着自己的石膏胳膊,往后边缩了缩,再缩了缩。 可惜后边是床头的柱子,怪硌人的。 路仁一步步过来,面无表情。 但其实仔细看,嘴角是在克制地抖动。 “别躲,我给你换上。”路仁抓住贾怡脚踝,坐在床边,臂弯里的长裙如同牛奶般淌。 “宝贝儿,这是惩罚么?”贾怡有些慌张,心跳如鼓连视线都定不住,更别说把自己的脚收回来。 路仁挑一挑眉,“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好,好吧。”打小没怂过的贾怡向前倾了倾身子,“你来吧。” “你还蛮相信我的嘛,哥。”路仁勾了嘴角,是这些天来第一个货真价实的笑容,而且还久违地叫了他“哥”。 贾怡一时晃了眼,身子都软了半边。 “当然啦......” 你是我过去的好友,而今的男友,未来的丈夫,是我养了十年的猫。 哦,现在是第十一年了。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那为什么......”路仁一粒一粒解开贾怡的衬衫扣子,抬眼看向他颤动的眼睫,“你不肯多依赖我一点?” 他将裙子放到一边,又揽过贾怡的腰,慢慢帮他剥去肩膀的衣料,露出光滑的小麦色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贾怡任由他摆弄,轻轻笑着:“我现在就在依赖你啊。” “你是自己不方便......”路仁眼神沉了沉,“不对,你是自己不方便,都不太愿意依赖我。” “不能太麻烦你了嘛。”贾怡柔声道,“你是我的男朋友,但也是独立于我的个体,在属于我之前,你属于你自己。” “双标!”路仁又去扒他宽松的家居裤,恶狠狠地咬着牙,“我也老是麻烦你,你怎么不说你是独立的个体了?” “这不是一回事儿。”贾怡抱着胳膊,气候没完全回暖,室温还有些低,路仁拿床边的毯子给他披着。 “这就是一回事。”路仁逼近他,“之前你因为我有事瞒着你而生气,现在我为你有事瞒着我生气,所以就是一回事。” “你不要老这样,之前就算了,之前你还不是我男朋友,我管不了那么多。但是现在,我有权力管,你也权力依靠我。” “如果觉得我肩膀靠不住,我也可以吃胖点儿,反正,反正我们是要领证的,是要一起过日子的!我,作为你现在的男朋友,未来的丈夫,我就有义务让你依靠我!” 行吧,原本是贾怡的惩罚,自己倒还先哭上了。 这样还怎么靠得住啊! 路仁狼狈地胡乱抹眼泪,瞪着笑到直打颤的贾怡。 “不许笑!” “好好,不笑不笑。”贾怡直了直身子,探手去给自家猫抹眼泪。 路仁由着他给自己抹干眼泪,吸着鼻子说:“那我们继续,你不许动了。” “好好,不动不动。”贾怡好声好气地哄,翘起的嘴角就一直没下来过。 路仁深吸了口气,平复好心情,便拿起裙子在贾怡眼前抖了抖,“我听店家说,这是今年的最新款。” 贾怡跟着抖了抖,“还......挺好看的。” “那可不?我选的。”路仁带着鼻音得瑟,“来吧,宝贝儿,哥给你换上。” 贾怡挑了挑眉。 路仁给他瞪了回去。 “哥,要不然结婚那天你穿婚纱得了。”路仁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一时手足无措、口齿不清。 “可别,到时候你又掉眼泪了咋办?”贾怡扯了扯松垮的带子,长裙卷出波浪的褶皱,积在他膝盖前,露出段笔直光洁的小腿,“我要站起来给你看看么?” “不,不了,就这样。”路仁一边抹眼泪,一边探身给贾怡后腰垫软枕头,顺势便把他壁咚在床头,“这样就很好看了。” 由于距离过于近,呼吸纠缠,贾怡忍不住在路仁唇上啄了一口。 “哥,你可以么?”路仁轻声问,有些急切地低喘着。 “应该可以。”贾怡说着,用完好的那条胳膊绕过路仁的腰,“你慢点儿。” 话音刚落,路仁便垂了头,将他肩膀的带子咬散了。 云消雨歇后,路仁还在意犹未尽地往贾怡脖子、肩膀上盖戳;贾怡由着他胡来,昏昏沉沉地想再睡一会儿。 结果要命的手机铃声又响起。 贾怡困得眼睛快睁不开,轻声哼着让路仁开免提。 语气软糯糯的,好像在撒娇。 路仁一高兴,又往他身上印了俩戳,才不情不愿地去接了电话。 来电人:白昼。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猫的第六感觉特别准。 电话里,白昼在喧嚣的背景音里说: “组长,路哥,我已经到迟早他老家了。” “对,没错,我辞了职,也和我爸达成了离家的协议。” “很感谢你们这一年来的照顾,我也很抱歉给组长造成了这样的麻烦。” “我奶奶也是很抱歉,她说那天和组长聊天很开心,以后你们要有时间,就去折柳园玩儿,陪她聊聊天;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也尽可找我爸。” “我二哥近几年应该是出不来了,他的情人我家这边也查到了身份,就是迟早无法说服回家的堂姐,她目前下落不明,等找到了,我会给迟早一个交代。” “嗯,我会和你们常联系的,只要你们不嫌我烦。” “真的,我特别特别感谢你们。” “好吧,好吧,我不说重复的话了。你们做好以后被我骚扰的准备吧。” “挂了,拜拜,你们好好的。” “嗯,我也会好好的。” ☆、好时节 正式进入春天后,G市的气候慢慢地舒适起来,虽说仍时不时下点儿小雨,但气温着实比其他季节友善好几度。 贾怡手臂的石膏拆了,医生说还是得注意。 路仁便以医嘱为借口,要继续大包大揽贾怡的衣食起居。 贾怡搂着自家大猫哄,说真的真的不用啦,有需要的话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大猫。 “是吗?”路仁撇撇嘴。 “是啊。”贾怡轻轻咬了咬他嘴唇。 远在海外的何源何大总裁来电,照例关怀了下“晚辈们”的日常生活,而后用“这片鱼塘我给你俩承包了”的语气,问他俩的身量尺码做西装。 “你们身为鄙人的伴郎,自然要穿得能拿出手。”何总裁仗着天高海远,他俩爹都打不着他,语气越发猖狂。 “既然何总嫌我俩拿不出手,那我们就不去败您面子了。”贾怡接着他的戏演,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路仁更绝,“我们打算五月份就去领证,断绝一切能做您伴郎的可能,免得您有后顾之忧。” 事实证明,你爸爸还是你爹爹,何源怂了:“两位爸爸,儿臣知错了。” “唉,这才是爸爸们的乖闺女儿嘛。”贾怡点头,路仁欣慰。 三人笑闹了一二十分钟,才把尺码的事情商量妥帖。 “我给你们多做几身,免得到时候有啥意外。”何源说。 “源儿,你给做伴娘服么?”路仁积极举手发问。 “伴娘......哦,阿仁你是说......可以啊!”何源在视频那头激动地搓一搓手,与路仁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 贾怡摁住路仁肩膀,面色不善地看着镜头,“什么伴娘服啊?源儿,你要请伴娘么?” “嗯,原本打算是要请的,但人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哥,你别这么看着我!都是阿仁给我看了你的女装照片,我觉得你可以临时......担任一下......”何源毫不犹豫地便出卖了队友,但贾怡的眼神越发恐怖,吓得他声音越说越小。 路仁心虚地别开脸,一副“不关猫猫的事,猫猫不知道”的无辜样子。 贾怡要能信他,那就有鬼了。 把猫往怀里团吧团吧,老父亲眼睛一眯,小算盘开始劈里啪啦打,“做伴娘服当然不能给我一个人做啊,你说是吧,源儿?” “是......是!”何源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俩人都能当他伴娘,那说到底是他赚了。 路仁弱弱地用手肘撞贾怡肚子,想提醒他这一事实。 贾怡到底不是傻的,“那给我俩做伴娘服,再怎么着源儿你得穿婚纱啊,不然拍照也不和谐。” “一定要共沉沦吗,哥?”新郎何源可怜巴巴。 “是你俩起的头,反正我也不是没穿过女装,再穿也不吃亏。”贾怡笑得狡猾。 路仁冲镜头那边摆摆手,“放弃吧,源儿,我俩是玩不过他的。” 何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好一会儿,“我怎么觉得是你们俩合起伙来套路我呢?” “咱们四年纯粹的同窗友谊,怎么能用套路这种不真诚的词来形容呢?”贾怡一本正经。 路仁墙头草般应和着点头,收获了何源鄙夷的眼神一枚。 “我和你俩是纯粹友谊,但你俩明显不是好吗?” “我也没说我俩是啊。”贾怡理所当然地说,然后往猫的脑门上亲了口。 “我就不该当初瞎了眼。”何源面无表情地挂断视频电话。 通话时长:两个小时三十六分钟。 是该挂断了。 贾怡没来得及问何源,他送的生日礼物是咋回事。 这次他给贾怡的,是避孕套加润滑剂,不知道的还以为何氏集团在海外专门开了情趣用品业务。 “大概是为了膈应我们吧。”路仁如是说。 “不过他送的这牌子还挺好用的。”贾怡如是说。 路仁本来想反驳两句说老父亲思想不健康,但想一想自己也用过,只得跟着点了头,“确实还挺好用。” 春天嘛,一切欣欣向荣地发展,贾怡工作顺利,路仁写文顺利,离开了G市的白昼追爱顺利。 那孩子真有卡点打电话的天赋,总能完美占用贾怡和路仁完事儿后的腻歪时间。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孩子只占用了这个,没在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时间打过来。 白昼说,他按照他们两位所教的,用心地去了解了迟早的成长和过往,并且和迟早敞开心扉地聊了一晚上,而后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两位老父亲为孩子修成正果撒花的同时,严厉地表示以后打电话来要注意时间。 “我现在可算知道咱爸为啥这么嫌弃你了。”路仁叹气。 “我打小就很会看眼色的好伐?谁像这傻孩子!”贾怡不满。 “行吧。”路仁在他胸口上慢慢画圈,“那要再来一次么,哥?” 不来白不来。 贾怡把被子拉高些,二人你来我往,又是一顿缠绵。 事事顺利,远在海外的何源婚礼也准备得顺利。 时不时同贾怡路仁说说情况,哥几个一起乐呵乐呵的。 反正应了路仁那句“好时节”,如果贾怡和路仁周末出门溜达没有遇上赵随的话。 其实遇上赵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赵家主要的公司都在G市,赵随在G市生活也不足为奇。 可问题在于他俩自打毕业后就没再见过赵随,忽然这么一下子撞见了,说实话还是有那么点尴尬,会让人想起些不太愉快的往事啊...... 那就装不认识掉头就走吧。贾怡路仁一对眼神,瞬间达成共识。 岂料赵随先他俩一步,说:“好久不见,要不一起去喝个咖啡?” 嗯......好吧。 总之就是很尴尬地到了临近的一家咖啡馆,赵随看见他俩十指相扣的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们也有六七年没见了吧。”谁能想到会是一贯高冷少话的赵随先打破了沉默。 交际花贾怡因过于尴尬而丧失语言组织技能,目前正在大脑混乱中。 路仁和贾怡共享大脑,目前也在混乱。 我们是谁?我们在哪儿?对面坐的人好像是大二的时候被我们揍得老惨的赵随...... 旧仇相见,分外死寂。 不是你尴尬死我,就是我尴尬死你。 然而赵随神态自若,仿佛之前那一系列幺蛾子没发生过那样,从容地喝了口咖啡,“时间过得真快啊。” 贾怡秉承着“宁愿不说,也不要错说”的交际原则,正打算点头微笑嗯啊哦地糊弄过去,一旁的路仁混乱而又直白地说道:“是啊,一转眼源儿都要结婚了。” 死寂,万分的死寂;尴尬,万分的尴尬。 贾怡被命运扼住咽喉,只想呐喊一句:服务员,买单! 但到底还是要救救场,毕竟恩恩怨怨过了这么多年,旧事重提不太好。 谁知赵随安安稳稳地接了这么一记狠球,语气平静地说:“你们还有联系啊。” “一直都有联系,他还说让我们俩去他婚礼上当伴郎。”路仁微笑着说,贾怡注意到他混乱的目光恢复了清明! 诶诶? “我也猜到,他肯定会请你们去的。”赵随又是平静地接下,“他那个人,特别重感情。” “你也知道他特别重感情啊。”路仁不轻不重道,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贾怡杯子里的咖啡,而后被苦得差点掉眼泪。 贾怡默默地给他加了一两块方糖,慢慢地拿勺子搅拌,也不忙制止路仁,反倒还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当然,我就是太知道他这一点,所以觉得他特别好利用。”赵随比想象中的更为直接,以及更为欠揍,让夫夫二人觉得沉寂了多年的拳头又硬了。 贾怡正想拦一拦比自己更为冲动的路仁,岂料自己却被猫爪子按住,“特别好利用是吧?那麻烦你把我给源儿的文包U盘还回来,以前是源儿说不追究,但文是我写的,我要追究!” 等等,什么文?贾怡有点儿没跟上节奏,大脑加载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原来是大学那会儿路仁帮何源写的同人文,但何源后来把U盘丢了,大家就没再提过这事儿。 原来是赵随拿走的吗? “嗯......你可能误会了什么。”赵随竟开始有点儿慌了,“U盘......你不能拿走!” 嘿,那还真是你拿的! “你玩弄源儿的感情,还想保留着和源儿的CP同人,贱不贱啊!”路仁也没料想到一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赵随会露出这般慌乱的表情,嫌弃地撇了撇嘴,“那你说,我误会了什么?” “我说他特别好利用,不是想贬低他或者什么的,我只是......只是......”赵随一时语塞,只是了半天没只是出来什么。 “只是后悔了吗?”贾怡好心地帮他接了下去,路仁偏头看看贾怡,贾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赵随没出声反驳,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可是现在后悔没用了呀。”路仁忍不住插了句嘴,“你保留着U盘也回不到以前了。” 肉眼可见的,赵随的身体狠狠地一颤,话语化为刀刃正中他的心口。 “我知道......但你们,不能拿走......”赵随低着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衬得他俩倒像欺负良家小男孩的大恶人。 事实上小男孩一米八八,能一拳打俩。 “何必呢?”事已至此,贾怡徒留一声反问,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我没想过追回他,我知道我已经没机会了。”赵随轻声说,“连他要结婚的消息我也是通过家族才知道的,这些年我和他一点联系都没有了,估计我也不会收到他婚礼的请柬。” 那倒未必哦。贾怡想起了什么,但他抿了抿嘴,没说。 “能远远地知道他过得很幸福,于我而言,也真的足够了。”赵随说着,抬了头,“今天忽然遇见你们,只是想就以前的事情道个歉,没别的意思。” “说实话应该是我们俩向你道歉,也感谢你没把我们送去拘留所。”贾怡笑笑,“我和阿仁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你那杯咖啡算我们的。” 说罢,便拉着路仁的手起身,路仁见状也只好说:“那U盘你继续收着吧,我也没打算真要。嗯,有缘再见!” “诶,你们......”赵随想跟着起身。 贾怡制止了他,拉着路仁的手在他眼前晃晃,“哦,承蒙关心,我和阿仁正在交往,将要领证。” 肉眼可见的,赵随再次狠狠地抖了抖,话语化作箭矢正中他的心房。 所以路仁觉得时节还是好时节,嗯,一直都是好时节。 ☆、出远门 说起来,他俩在一块的这十来年,还从没跟彼此分开超过一天。 就......很神奇。 原以为贾怡会因工作性质四处出差,但他几经辗转一直到斗指东南,都没有离开过G市一次。 对此,路仁总结说,是因为他在每家公司待的日子都不长。 贾怡不可置否地笑笑,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行李箱;大猫把下巴搁椅背上,百无聊赖地晃胳膊。 “我听小钱他们说,斗指东南在世界各地都有分部和子公司,每年总部都会往外边派人,一去没个三五年回不来。”路仁轻声说,盯着贾怡的发旋。 贾怡没抬头,“那得看上司的意思咯,如果真要去国外三五年,我带你一起。” “说的也是,反正我们就俩人,搬家也方便。”路仁语调欢愉了起来,“就当出门旅游了。” “你现在是真的转性了。”贾怡合上行李箱,利索地拉好拉链才直起身子,几步来到猫面前,含笑道,“以前都不愿出门的,现在张口闭口就是旅游啊旅游。” 他捏了捏大猫软乎乎的下巴,大猫舒服地眯着眼,呼噜呼噜地说:“还是爸爸你督促得好。” “照顾好自己昂,回来要见你少块肉掉块毛,爸爸揍你啊。”贾怡隔着椅子背揽住路仁的脖子,半是叮嘱半是威胁。 到底还是不说重话地哄。 路仁很受用,“放心放心,我今年三岁了,能照顾好自己。” 贾怡轻笑了声:“快三十了你。” “那你还已经三十了呢。”路仁不服,贾怡哪哪都好,就是有时候不解风情。 “我才刚满二十九。”贾怡反驳。 “那算你三岁半,总行了吧。”路仁抬了手,回搂住他,“三岁半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虽然你很少让人担心,但是......” “没有但是。” “行吧,没有但是。” 把路仁送上飞机后,贾怡才乘坐地铁去公司。 路仁要去南边的岛城开笔会,佛系编辑难得对路仁有了要求,即线下签售会可以不开、读者可以不见,但这个笔会必须去。 编辑说,笔会上会来作协的大佬,路仁去见见对他未来有好处。 路仁一直觉得他的编辑是个极有意思的人,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佛系得一批,但每到路仁职业生涯的关键节点,他都会或多或少助推一把。末了,则又会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偶尔给路仁的连载捉下虫,并在路仁要兴致勃勃给他讲接下来剧情时严厉制止。 “不要给我剧透。”编辑严肃地说。 至于路仁和贾怡在一起了的这件事,编辑表示毫不意外。 “毕竟我不瞎,也不傻。”编辑冷漠地说。 总而言之,编辑除了懒了点儿、佛系了点儿外,是个好人。 “不要给我乱发好人卡。”编辑继续冷漠。 所以路仁跟编辑没有多少共同话题,这问题不出在他身上。 希望这次笔会能和编辑大人相处愉快,不愉快忍着也得愉快,头一次出远门可不能叫贾怡担心。 “许哥,这次就麻烦您多照顾阿仁了,他不常出远门,所以我担心......”贾怡看着大猫进安检,转头就给大猫的编辑许长林劈里啪啦地发短信。 一路走到地铁站,他和许长林快长草的对话框里充斥了他诸多因手误打错字的长篇短信。 因为怕坐错车,贾怡才稍稍停止了他的短信行为,顺利挤上车后得到许长林一条冷漠的回复: “字太多,懒得看。” 接着再来一条:“他都快三十的人了,丢不了。” 什么叫丢不了啊,他的猫才三岁,万一丢了呢?丢了他上哪儿找去? 越想越不吉利,贾怡摇摇头把杂念甩出去,稳了稳身子想继续说服许长林这冷漠无情的编辑。 忽地列车一晃,他被不知名的人踩了一脚,脚背的疼痛令交际花终于想起正确的打开方式。 他再这么发小作文过去,许长林保不准就把他给拉黑了。这可不行,他还得通过许长林知道他家猫未来一周的状况呢! 不过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儿,贾怡咬着舌尖给许长林发过去一只厚实的红包,“麻烦许哥了。” 许长林秒收,回复道:“害,多大个事儿,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你把红包还给我啊喂! 罢了罢了,猫还在人家手上,忍一忍吧忍一忍,眼睛一闭一睁一周就过去了。 贾怡默念三百遍“莫生气”口诀,以保自己下车回公司后有个正常的状态面对工作。 话说与许长林相比,上司竟显得格外亲切无害。 但当然,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谁知许久没动静的许长林那边又发来一条:“看你这样子,以前没跟小路分开过啊?” 倒不太像许编辑的行事作风了,他不是一向收了钱就只办事不多问的么? 但贾怡还是如实答道:“对,这是第一次分开那么久。” “才一周欸。”透过文字,贾怡都能想到这长发遮眼男不屑的笑容,潜台词就是:呵,你们这些小情侣。 一周怎么了?一周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一万零八十分钟,很长的好伐! 更何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一想日子更难熬了的说。 贾怡也不好意思把上述的吐槽发过去,只简单地回了句:“也很久了。” 那边又没了动静,许长林是个捉摸不透的家伙,跟他说话怪费劲。 不过唯一能捉摸透的是,他是个收了钱会认真办事的家伙,所以贾怡倒不需要多担心什么。 直到贾怡总算挤下了车,他的手机才又震动了下。 “唉。”许长林没头没脑地叹了口气,然后这条消息又被瞬间撤回。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太奇怪了吧,这人! 如果不是已经认识很多年的缘故,贾怡都想让路仁向网站申请,换个编辑。 这叫什么事儿嘛! 贾怡在键盘上点了几下,终于还是按了删除。 不多问了,主要他和许长林也没多熟,多此一举反而会遭人嘲笑。 他扶着电梯扶手去往地面,把手机调回工作模式——这是他们组做着玩儿的小系统,调到休息模式就会自动帮主人阻挡工作信息和来电;调到工作模式才会有工作信息弹出。 原本贾怡觉得这系统做出来就是给人耽误事儿的,直到遭遇了多次白昼那孩子不屈不挠的骚扰,觉得这系统真是本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发明。 他正扫了两眼弹出来的文字信息,便收到了上司的来电。 “完事儿了吗?”夏祈开门见山地问。 “完事儿了,现在刚到公司楼下。”贾怡回答。 “那赶紧上楼,得靠你撑场子呢。”夏祈说完,利落地挂断电话。 贾怡呼出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兜里,大步流星往公司门口去。 他刚出了电梯,小钱远远打走廊另一头来,一见他忙拽了他胳膊便往办公室赶。 “临时任务,组长。”小钱难得的严肃,“长云集团的CEO来了。” “那我们组排场大了,人CEO都亲自来。”贾怡笑笑,长云集团前几日才刚同斗指东南签了合作的项目,没想到这么快CEO就来下访基层了。 “所以董事长才这么着急找你,撑场子嘛。”小钱说。 “是要我做什么?”贾怡问。 小钱停顿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吹水。” 上司还真是看得起他。 路仁小憩了会儿,迷迷糊糊醒来摸到腿上的手机。 开飞行模式前进了几条消息,他光顾着看窗外的景,没来得及处理。 一边揉眼一边翻看,有两条是贾怡不放心的叮嘱,还有两条来自许长林。 难得啊,编辑关心他。 路仁猜想到其中有诈,但还是忍不住高兴一小下。 确实太难得了。 路仁大概和许长林认识有七八年了,大三的时候签约到他门下,一直到现在都没舍得换。 主要是另立门户太麻烦,路仁习惯了网站和许长林的模式,懒得再换据点。 但说实话,他对许长林了解不多,只知他是个中年邋遢男——实际上人也只比他年长三四岁,稍稍不修边幅了点儿,就比较显老。 唯一一次同许长林稍微深入的聊天,还是在他的扑街颓废时期。 那时路仁脑子一团乱麻,半个字都敲不出来,头昏脑胀地打开和许长林的聊天框,问他该咋办。 许长林回复得很快,明贬暗褒地跟他说了一串鼓励的话,逗得他又是气又是笑。 状态倒是比头昏脑胀好许多,路仁刚想回一句我会努力的,却又收到: “说起来,你和我弟弟同岁呢。” 没褒没贬,就是很普通的一个陈述句。 “您弟弟?”路仁下意识地反问道。 “哦,对,他和我有一半的血缘关系,算是亲弟弟。” 那就是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弟弟了。 路仁不知道回什么,只打了个“哦”字过去。 “他没你厉害,现在都还在家里啃老,工作都还是家里安排的。”许长林说,应该是在安慰他吧。 路仁想说他也没有多厉害,他只是不能啃老罢了,比许长林弟弟好不了多少,甚至人家还有份正经工作呢。 于是他想了一想,回复说:“谢谢您,我会努力的。” 许长林便不说什么了,这么多年过去,路仁不问,许长林也没再提起他弟弟的事情。 所以路仁对自己编辑唯二的认知是,他有位小他三四岁的弟弟,不清楚是同母异父还是同父异母。 贾怡理好了衣领衣摆,和小钱走进科研组办公室。 上司身边站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正蹙眉听自己小组员磕磕巴巴地介绍科研组的最新项目。 “这个项目用于......用于......”对于每天低头敲代码不善言辞的小组员来说,这已经是他语言能表达的极限了,贾怡适时接过话头: “这个项目用于远程协同办公,是对斗指东南已有办公软件的一大改进,主要解决......” 贾怡走到男子身边,拍拍小组员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先离开了,见这孩子瑟瑟发抖的模样,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在敲代码之余加强对他们表达应对之法的训练。 毕竟他不能做他们一辈子的组长啊。 贾怡很快不徐不疾地讲完。 夏祈冲他挤挤眼,朝贾怡的方向伸了手,跟年轻男子介绍道: “2.31科研组组长,贾怡。” 而后把手收回,落到男子身旁,“长云集团CEO,许长风。” 嗯?许长......风? 贾怡还沉浸在这名字好耳熟(至少格式很耳熟)的迷惑中,许长风向他伸了手,将他上下扫了一眼,“贾组长,幸会。” 贾怡只得伸手回握住,笑容诚恳而自然,“幸会,幸会。” 路仁的飞机落了地。 他顺着机场的指示牌一路到了到达大厅,扶一扶自个儿的黑框眼镜,便远远瞅见了一人举着颜色鲜艳的指示牌,上用行草写着“路仁”两个大字。 看起来应该是编辑来接他了,不过,不过这举牌牌的人看起来好陌生啊。 话说这位长发美人姐姐确定没有举错牌子吗?或者是来接其他叫路仁的人? 路仁胡思乱想一通,握着自己行李箱的拉杆,一时有些迷惘。 话说,许长林说好会来机场接他的啊,怎么这会儿还不见人影呢?打个电话问问? 他正在兜里摸索手机,远远地,那位长发美人朗声喊起来:“小路,你还在那边干什么?过来啊!” 这沙哑又不失风度的声音,这七扭八拐满是嫌弃的语气,可不就是他那位邋遢中年大叔编辑! 路仁向牌子冲了过去,背后的行李箱轮子咕噜噜哗啦啦地滚。 他没来得及绕过挡板,就隔着挡板站到长发美人面前,猫爪子呼到美人肩膀上一通摇:“长林哥,你是不是被妖精附身了?!” 美人直接一纸板拍在他脑门上,没好气地说:“你才被妖精附身了呢!哦,不,脑子被妖精吃掉了!” 路仁委屈地收回手,捂住受伤的脑门,“以前视频的时候,你明明胡子拉碴、头发挡眼的......” 许长林,照骗! 而美人则麻利地把纸板夹到胳膊下,抬手一撸额前的碎发,桃花眼盈盈生光,薄唇微启,不怒自威:“那是在家里,不用那么讲究,现在不是出门了嘛。” 敢情您讲究一下,就是换个头。 路仁不敢说这话,只乖乖巧巧委委屈屈地应了声:“哦。” “快过来吧,我带你去酒店,你男朋友再三嘱咐我......算了,我不说了,说了你又傻笑。” “哦哦,我不笑了,长林哥,你说嘛,你说!” ☆、长林长风 “老大,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贾怡神情严肃,眉头紧蹙。 “确实。”夏祈面无表情,应和点头,“当着我的面直接要你的私人号码,意图明显啊。” “难道他想把我撬去长云?”贾怡打了个响指,豁然开朗。 “不,他只是想泡你。”夏祈面无表情外加点儿嫌弃地泼了瓢冷水过去。 “不是,老大,他泡我对他有什么好处?”贾怡气笑了。 “那他撬你过去对他有什么好处?”夏祈也笑,“还当着我面撬人,是他想死了还是长云想破产了?” “老大,现在是法治社会,您那套霸总言论收一收啊,别老让嫂子担心您没吃药。”贾怡一本正经。 “那贾同学,你是想去长云咯?”夏祈十指收拢,支着下巴似笑非笑。 “我不是我没有老大您要相信我。”贾怡眼神诚恳。 “所以他就是想泡你。”夏祈一锤定音。 贾怡扶额,“咱能跳过泡这个词儿吗?” “那他就是想睡你。”夏祈再锤定音。 贾怡把自己的食盘端起来,起身,“我吃饱了,老大您慢用。” “诶诶,你慢着,老贾,我给你说正事呢!” “今天下午就先休息会儿,晚上笔会开始,我再领你去。”许长林帮着路仁推开房间门,迎面是落地的窗,外边有海在翻波卷浪,“我房间就在隔壁,有事可以随时来找。” “让长林哥费心了。”路仁连连点头,见着许长林扭头便要走,忙拉过人手腕,“要不哥你进来坐坐?我有个新脑洞想跟你聊聊。” 许长林上下扫了他一眼,“行吧,下午也没别的事情。” “你不是你们办公室的那群傻小子,自然知道我的话不是玩笑。”夏祈表情总算收敛得正经了些。 贾怡也不跟上司继续玩文字游戏,点头道:“您说的没错,所以我正打算发消息拒绝他。” “不过说实话,长风这孩子以前不这样的。”夏祈抿了口高脚杯里的白葡萄汁,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可惜公司食堂不提供葡萄酒,否则要更应景些。 贾怡懒得吐槽上司,垂眸理着衣袖透明的扣子,听他慢慢讲来。 “我最初见他时,他也不过十六七岁,是个高中学生,被他哥哥领出来怯生生向我们问好行礼。那时候长云集团的CEO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许长林。” 贾怡眼皮一跳,抬眼看向上司。 而夏祈自顾自叹息:“而那时的许长林也不过二十出头,应该比现在的白昼都要小,人与人的差距啊。” “是要写关于兄弟俩的故事啊。”许长林捧着厚白瓷杯,小口小口地抿着里面清亮的茉莉花茶。 路仁临时用电热水壶烧了水,把酒店放房间桌子上的茉莉花茶包拿了,泡了两杯清茶后与许长林相对而坐,身侧便是能看见海面和沙滩的落地窗。 “嗯,忽然想到的,但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没有哥哥或者弟弟,怕掌握不好那个度。”路仁垂眸心虚地笑着,故事大纲是他随口编的,目的就是为了套编辑的话。 认识那么多年了,想深入了解一番,还得编谎话来骗人家,着实是大失败。 幸好许长林也没听出什么不对,还在凝神帮他认真思考着。 “其实也没什么度吧,你的话凭感觉写就行。”结果想了好一会儿,许长林给他甩了这么句话。 他就知道,话不是那么好套的。 “那长林哥,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和你弟弟的故事,我好找找灵感。”路仁抬眸眯眼笑,人畜无害道。 “别,你是要写兄友弟恭,听完我的故事,你思路会跑偏的。”许长林一口拒绝。 其实也不会跑偏啦,他压根没打算写。 路仁怂,不敢说,只点了点头,“哦,好吧。” 深入了解计划一,失败。 “他们兄弟俩的父母过世得突然,那会儿许长林还在国外留学,本家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便成了长云集团的董事长。我早年受过他外公的恩惠,所以在他刚回国那阵子帮了点儿小忙。不过那孩子的手腕确实令我惊讶,不过半年把集团上下打点完毕,还扫清了旁支舅舅们的势力,成为许家当之无愧的掌权人。” “许家的上一代掌权人是许长林的外公,换句话说,许长林随母姓,他的父亲是许家的上门女婿。那你是不是就要问了,许长风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什么还是姓许?我得到的消息是,许长林自己在他父亲继母出车祸死后给他弟弟改了名字。哦,对,他父亲是我们圈子里有名的软饭男,老丈人砸了好多钱都没将那货扶上墙,老人家以前还找我喝酒抱怨过这事儿。” “许长林的生母是在他十岁时过世的,而许长风只比他小三岁。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你品,你细细品。而那时许长林的外公也久病在床,许长林年幼,家中大权就被他那废物爹拿了去,许长林那段日子并不好过。我偶尔会以看望他外公的名义,和你嫂子一起去许家,总能看到他抱着本书坐在他外公床边守着。他外公去后,也是我们送他出的国。他父亲和继母领着许长风组成了一个新的三口之家,压根不管这孩子的死活,你嫂子还动过收养他的念头,不过孩子不愿意,我们也只得作罢。” “结果一转眼,他父亲和继母遭报应,出了车祸;他呢跟小说主角开挂似的,成了长云集团的董事长。但我不清楚他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不干,直接把稳定下来后的公司扔给了他关系不怎么样的弟弟,至今了无踪迹。” “所以我现在不惮以最深的恶意来猜测许长风,哪怕我见过他人畜无害的时候,但他哥哥的失踪也是事实。”夏祈喝完最后一口葡萄汁,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不过有意思的是,许长风现在的一举一动,处处有他哥的影子。” “那个,老大,许长林是何时离职的啊?”贾怡问,他摩挲着手机外壳,心跳有点儿快。 “许长风满二十岁的时候,那会儿你小子应该才大三吧,毕竟你还有小路和许长风是同龄人。”夏祈答。 贾怡倒吸一口冷气,“那许长林和他弟长得像不像啊?” “有五六分相似吧,好歹有血缘关系呢。”夏祈想了想,说。 贾怡倒吸的冷气慢慢地呼了出来,“那就好。” “嗯,你说什么?” “哦,我说这故事真长啊。” “没办法,谁叫他家恩恩怨怨那么多呢。不过,长林现在应该比以前更自由了吧。” “啊啾。”许长林打了个喷嚏。 路仁慌慌忙忙去帮他找纸,许长林摆摆手,拒绝了,“没事儿,估计有谁背地里骂我呢。” 路仁讪讪地坐回了位子,找共同话题失败,献殷勤也失败,他是注定跟他认识七八年的编辑成不了朋友了吗? 许长林继续喝茶,看着白纱掩映着的落地窗外,白亮的浪花和蔚蓝的海。 路仁没由来地觉得编辑和自己之间有堵看不见的墙,或者也不能叫墙,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把许长林罩住了。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远方,同时与世隔绝。 “长林哥,你之前怎么突然要送我一箱腊肠啊?我一直蛮好奇这个的。”路仁灵光一闪,打破了眼前的沉静。 玻璃罩子里的玫瑰花梳理了下他发皱的花瓣,许长林懒洋洋地说:“那一阵我谈了个男朋友,他家是特产专卖店,送了我好多腊肠,实在吃不完就送了你们点儿。” “哦哦。”路仁点头,原来长林哥也是有谈过恋爱的啊。 这不是废话吗?以许长林这外貌条件,对象可不得大把大把地来。 “我忽然想起来,”这么一问倒把许长林的话匣子打开了,他把杯子搁桌上,桃花眼看向路仁的圆脸,“小贾现在是在斗指东南上班吧?” “嗯,对,多亏了夏老板的赏识。”路仁说。 “斗指东南是家好公司。”许长林笑,“夏老板也是个好人。” “抱歉,许总,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对您的邀约并不感兴趣,请您自重。”贾怡把短信编辑好,点了发送键。 “这么干脆就拒绝了?”夏祈抬眼看了看后视镜,笑问。 “不然呢,我还晾了他几个小时,就希望他说一句发错了,我也不用说这么直白。”贾怡叹气,话说这都叫个什么事儿,烂桃花一茬接一茬,果然他得赶紧和自家猫领证避避邪。 “唉,我还等着看戏呢,好不容易小路出门一周。”夏祈踩了油门,轿车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 “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吧。”贾怡翻翻白眼,“我待会儿跟嫂子告您状去。” “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拐弯拐弯,老大,先去趟花店,我想给嫂子买束花。” “小兔崽子,还敢支使起我来了!” “‘黄昏’那家店的花儿好看,嫂子一定会喜欢。” “看在你嫂子的面子上,我拐我拐。” 笔会,作家写手们三五成群,相谈甚欢。 路仁那小子激动得屏幕都没来得及锁,就直接把手机丢给了许长林,在一群大佬面前小学生式问好。 许长林叹息着自己的保姆命,正打算给孩子锁了屏,把手机丢包里。 结果这手机跟抽风了似的,疯狂震动,“贾怡”这个名字晃得他脑仁疼。 点开对话框,正准备怼这人两句,却先扫了一眼消息内容。 内容关于另一个让他脑仁疼的名字,分明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在他生活里,好多年了。 果然是流着那女人一半血的杂种,就爱勾搭有妇之夫。 好吧,对不住小路,忽然把人给泥塑了。 “我还是希望许哥不是老大所说的那个许长林,毕竟那样的人生太难过了。虽然我不是很看得惯许哥,但还是希望他有段平安遂顺的人生。” 夏叔叔不愧是圈里的八卦大喇叭,什么事儿都往外讲。 以及贾怡这小子竟然敢看不惯他,当心他把路仁给扣了,不还回去。 不过,说老实话,贾怡也是个好人。 路仁这孩子,走运了。 ☆、许长林不是许长林 路仁看完贾怡的长篇讲述后,不免为故事的主人公感到唏嘘。 他和贾怡一样,都不太希望这个“许长林”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许长林”。 世界那么大,保不准有多少个许长林呢。 不过,那啥长云集团的CEO居然想泡贾怡? 路仁在看到贾怡的控诉后,抖了两下嘴角,最终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说明哥你是越老魅力越大。”路仁回复过去。 他洗了澡,这会儿正欢快地在大床上打滚;聚会上他和好几位大佬交换了联系方式,这会儿还没从兴奋中走出来。 “也就你这么心大了,不怕我被别人拐跑啊。”贾怡发了条语音过来,语气故作嗔怪。 “你跑一个试试呗。”路仁玩笑道,话音刚落,对面就来了个视频通话的邀请。 “我怕你跑了。”贾怡的褶子脸出现在屏幕上,开头便是这么句打过来。 “在这儿呢,没掉肉没少毛,你瞅瞅。”路仁摊在床上,将手机举高,歪着头冲贾怡傻乐。 “你穿这么规整我怎么瞅。”贾怡勾勾嘴角,坏笑道。 贾怡那边的房间背景有些陌生,路仁正疑惑着,一只熟悉的猫爪子拍到屏幕上。 “哎哟,小祖宗,你不是在你夏伯伯那边玩儿吗?这会儿想起老爸来了?”贾怡提溜了小猫的后脖颈,拿稳手机给视频那头的路仁看。 番茄无辜地眨巴着异色双瞳,对着老爹喵喵叫。 路仁用猫语安抚了儿子,抬眼问贾怡:“你们在夏老板家里?” “嗯,嫂子怕我一个人守只猫太孤单,就让我来他们家住两天,正好上司最近有个项目需要我帮忙,住近些方便联系。”贾怡正解释着,小猫扭扭身子便从他手下溜了出门。 贾怡举着手机出门看,正好撞上来找猫的洛浅,番茄窝人怀里懒洋洋地打哈欠。 个小没良心的! “我就说它肯定是来找你了。”洛浅摸了摸小猫的脑袋,转眼看向了贾怡的手机屏幕,轻轻笑道,“哟,小路,你笔会还顺利吗?” “特别顺利,劳姐姐关心。”路仁见着偶像,可不敢躺着趴着,坐在床上也端正笔直,“这两天贾怡和番茄也麻烦您和姐夫多照顾了。”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说起来应该是小贾来帮你姐夫才对。”洛浅说着,想起什么似的莞尔补充道,“当然我和你姐夫肯定会帮你看着小贾的,你且放心。” “我对他特别放心。”路仁笑眯眯道。 贾怡在镜头外撇撇嘴,“看吧,嫂子,他一点儿都不在乎我。” “当然他要敢去找许长风,我肯定会打断他的腿。”路仁继续笑眯眯。 洛浅看一看贾怡面上的五味陈杂,忍了笑,说:“那你们聊,我带番茄下楼了,晚安。” “晚安,姐/嫂子。”夫夫二人异口同声,洛浅冲他俩摆摆手,便抱着猫一步步下了楼。 贾怡目送洛浅离去,才拿着手机回了房间。 大猫在屏幕那头肆意打滚,看得他心里痒。 “笑够了吧。”贾怡坐在床沿,一脸严肃。 路仁努力憋了憋表情,“够了。” “那好,脱衣服。”贾怡神色不动。 闻言,路仁立马捂了胸口,“为,为啥?” “来验证下我到底会不会跑。”贾怡的指腹擦过大猫因紧张抿过的唇。 “你不会啦,你怎么会......”路仁讨好地笑着,心虚得目光四处游离,不敢看贾怡暗了好几分的眼底。 完了完了,惹爸爸生气了! 贾怡勾了勾嘴角,笑容危险,“我数三下啊,三——” 路仁赶忙撕开睡衣的扣子,“我脱我脱,你别乱数数!” 贾怡收了声,好整以暇地等着奶豆腐自动脱碗。 以后可能会时常遇见分别这种情况,得让自家猫好好适应适应。 他可是个尽职尽责的铲屎官。 “脱,脱完了。”路仁有些慌张,想要抓了睡衣挡上一挡,却又惧怕男朋友的死亡目光,只得畏畏缩缩地作罢。 行......行吧,幸好岛城晚上不怎么冷。 “裤子。”贾怡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唾沫,将自己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粒。 “哥,我错了还不行吗?”路仁可怜巴巴地撒着娇。 贾怡很吃这套,不过仍板着面孔说:“不行。” “贾怡,你个臭流氓!”路仁脸红到耳朵尖,本想一巴掌把手机拍到床上,不给贾怡继续耍流氓的机会。 但奈何屏幕那头,贾怡慢条斯理地解扣子,也在脱。 他就是在勾引他! 路仁不舍得关视频了,论流氓指数,他其实和贾怡旗鼓相当。 更何况贾怡会的这些,都还是他教的。 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唔,虽然但是,贾怡的□□过于美好...... 路仁彻底投降,“哥,你别刺激我了,哥,我脱还不行吗?!” “这个行。”贾怡笑笑,用嘴叼了袖子,把手臂一点点抽出来。 路仁阵亡,死得非常透。 “长林哥,如果哪天你和你男朋友分隔两地,千万不要跟他视频通话。”次日,路仁以自己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为代价,向自己编辑讲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生经验。 许长林嘬了口椰子汁,冷漠得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哦,我目前单身,没男朋友。” “你以后总会有男朋友的。”路仁坚持,这是他血与泪的教训,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以后也不会有的。”编辑又嘬了口椰子汁,继续冷漠。 “那好吧。”路仁颓废地趴回桌面,又不死心地抬了抬头,“但你还是记着吧,总会有用......” 许长林把椰子壳砸到桌面,发出一声山响,他冷冷地抬了眼皮,说:“不会。” 路仁立马抬头挺胸收腹,秒变狗腿道:“嗯,好的,不会!” 贾怡有点儿虚,空虚的虚。 倒不是昨晚没能尽兴,只是再怎么尽兴也还只停留在看得见摸不着的状态。 空虚啊,寂寞啊,男朋友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事实上你们才分开一天好伐! 夏老板对员工这种萎靡的状态很是不满,但员工上交的成果倒没出什么纰漏,老板想找茬也只得作罢。 “老大,没什么事儿我就回办公室了。”游魂贾怡向上司摇了摇手。 阎王上司则在快速翻阅生死簿,试图给游魂施加任务,免得一不留神游魂就跳入轮回转世投胎了。 “你先等等啊,我马上......”给你找活做! 但上司没来得及说完,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喂,哪位?”夏祈没看手机界面,目光在电脑文档里搜索,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清冷的男声。 “夏叔叔,您能帮我找一下贾怡吗?” 是许长风。 夏祈抬眼看了看游魂贾怡,反问那边道:“你不是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么?” “他把我拉黑了。”许长风的声音不悲不喜。 夏祈有点儿想笑,于是他真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对不起啊,长风,刚刚听我员工讲了个笑话。”还是要给生意伙伴点儿面子,夏祈努力往回找补着。 “没关系,夏叔叔能帮我找一下他么?”许长风不为所动,锲而不舍。 “能能能,他就在我跟前呢。”有戏看了怎么不能,特别能,正愁着给老贾出什么难题,这会儿正好送上门来。 夏祈清了清嗓子,“咳咳,小贾,你过来下,许总找。” 肉眼可见的,游魂重新回到躯壳,贾怡瞪大了眼,满脸写着“老大您逗我玩呢”! 夏祈连连点头,对,没错,就是逗你玩儿呢。 夏祈开了免提,不怀好意地把手机递给了贾怡。 贾怡生无可恋,“你好啊,许总。” 许长风清冷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很抱歉在你工作时间前来打扰,但我无法联系到你,只好出此下策。” 贾怡疲惫地点点头,“我能理解,有什么事你直说。” “我还是希望两天后你能来赴约。”许长风说。 “可我真的有男朋友了,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发照片。”贾怡毫无感情地再次拒绝。 “我不是不相信你有男朋友,而且也不是想让你做我男朋友。”许长风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陪我一天。” 贾怡:“抱歉,许总,本人永久不开通这项业务。” 说罢便要去按挂断键。 夏祈拦住他,眼神示意,听许长风说完。 贾怡耐下性子,深吸了口气,说:“抱歉,是我冲动了,麻烦许总你解释下什么叫做让我陪你一天?” “该说抱歉的是我,唐突你了,不好意思。”许长风软下了声音,“我觉得你很像我兄长,过两天是我生日,所以想请你来我的生日会。” 这......好烂的借口。 贾怡和夏祈对视一眼,各自神情复杂。 贾怡从夏祈那儿看见过许长林的照片,他能有许长林一半好看估计大学就把路仁给收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可不敢碰绝世大美人的瓷。 “过两天我还有工作,抱歉了许总,请容许我拒绝。”贾怡没给许长风半点余地,干脆了断。 而许长风却不屈不挠,“没关系,约明年的生日也可以。” 贾怡挂断了电话。 夏祈在一边幽幽道:“过两天是双休日,你哪儿来的工作啊。” “老大,您不说话没人当您是哑巴。”贾怡没好气地把手机递还给夏祈。 夏祈嘟嘟囔囔道:“我这不是在给我自己正名吗?我可不是那种压榨员工的黑心老板啊。” 贾怡正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男朋友刚发了照片过来。 “啧啧。”夏祈嫌弃小年轻之间的腻歪,刚想把人赶回工作岗位,却听员工见鬼了般叫道: “老大,您能再给我看看许长林的照片么?” “行啦行啦,发两张过去意思意思得了,你们小情侣真麻烦。”许长林扶了扶墨镜,手里抱着今日的第三只椰子,一副没眼看路仁的样子。 路仁因粉红泡泡的加持格外好脾气,点头哈腰地哄着编辑大人:“这不是好容易来一趟海边嘛,贾怡工作又忙,平时都没时间出来玩儿,所以想多拍两张给他看看。” “那你拍景或者拍你自己,别怼我拍啊!”许长林怒。 “可是长林哥好看啊。”路仁傻呵呵道。 “......好吧。”许长林人精一个,唯独对傻子没辙。 话说回来,过两天就是某傻子的生日了。 二十......二十九了。 许长林呼出了口气,低头叼着吸管嘬椰汁,没注意到自家写手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变。 许长林就是许长林。 这世间的事情总能凑巧得让人伤心。 “我想起来他曾经有说过,他对文学很感兴趣,当编辑也算实现他少年时期的梦想了吧。” “缘分这东西,真是捉摸不透啊,老贾。” ☆、所以缘分这东西 妙不可言。 不,与其说是缘分,不如说是故意。 贾怡只是在这宽阔无人的道路上晨个跑,见夏祈没跟上来就在路边等等他,却不料一抬头,便和许长风那个冰山脸对上了视线。 贾怡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到路边的草坪上。 这根本就不是缘分了吧,一定是某人特意跟踪!(爸,按逻辑讲,这确实是缘分,您清醒点。) 贾怡抬了手做出个防备的姿势,许长风停在他面前,冰山消融般展露出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笑容,“好巧啊。” “不巧,一点也不巧!”贾怡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身高体格上他和许长风旗鼓相当,左右他吃不了亏,更何况他还有夏祈这面后盾,不紧张不紧张,他一点也不紧张。 不过话说回来,老大您什么时候才能跑到这边来啊! “你别紧张,我没恶意。”许长风安慰地笑笑,伸了手以示友好。 贾怡不接他茬,继续往后退,嘴上更是胡言乱语:“我不是我没有,但你就是你就有。” “那你说说,我怎么就是怎么就有了?”许长风把手收了回去,叹息问。 “你跟踪我!”贾怡脱口而出,把许长风惊得战术后退。 “这我真的没有。”许长风说。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贾怡想也没想地追问。 “因为我住这个小区啊。”许长风也是好脾气,耐心地解释道,“夏叔叔难道没和你说过?” 交际花的职业生涯遭遇滑铁卢,久违的社会性死亡当头将贾怡笼罩,令他尴尬得能当场用脚趾抠出一座白象山。 “抱歉许总,刚刚和你说话的是贾贰,不是贾怡,贾怡刚刚有事下线。”事已至此,贾怡只好继续胡说八道。 “那么请问,贾怡现在上线了吗?”许长风顺着他的话说,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现在上线了,我为刚刚的出言不逊感到很抱歉。”贾怡很快将自己调回到正常状态,颔首致歉道。 “没事,想来也确实是我吓到你了。”许长风大度地摆摆手,“你也是在晨跑么?要不我们一起?” 贾怡假笑道:“不用了,我在等我上司。” “哦,那我陪你等吧。”许长风很是贴心,进也能接,退也能接。 贾怡慌了,理智告诉他不能在这儿久留,否则许长风要想起来他以工作推脱了生日会的事情,那他就更跑不了了。 所以老大,您到底在哪儿! “喂,老贾啊,你应该跑反方向了,我就说我都跑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你人。” “不过也别慌,路上有指示牌,你沿着指示牌跑回来就行。你嫂子说给你留了早饭,别急哈,慢慢跑。” “嗯?你说你遇到了许长风?噗,对不起,没有笑你的意思。怪我怪我,没跟你说许长风也住白象山。” “正好,你跟他解释解释,我们公司双休日是没有工作的,有加班也是你们自愿的,我可是新时代五好老板。” “对哦,要不你直接跟许长风去得了,毕竟这么有缘分呢,跑个步也能遇见,不是吗?” “小路那边你放心,我绝对不乱说!” 他这都是碰上的什么人啊! 贾怡气得想摔手机,许长风依旧自觉地在马路对面做热身运动,没有偷听他们的谈话。 自觉得都不太像个反派了。 嗯,等等,人也没说他是反派啊! 贾怡拍拍自己脑袋,仔细捋了捋自己最近得到的信息量。 似乎大部分都是关于许长林的,而他对许长风的了解仅限于这两次并不愉快的交流。 从许长林的角度来说,许长风确实可以算作反派,而且这人说些话也蛮匪夷所思的,让人不想误会都难。 犯片面识人的大错误了! 贾怡仰头长太息,最近怎么搞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果然男朋友不在身边容易出幺蛾子。 大猫不在的第四天,想他。 (快回来了,别念叨了。) “我听上司说,我应该跑错路了。”贾怡把手机挂回脖子上,几步走到了马路对面佯装自然地同许长风搭话道,“所以在这儿等也等不到他,许总你就不用陪着我了,我自己走回去。” “这样啊,那要不要我送你回夏叔叔家?你应该不在白象山常住,会容易迷路的。”许长风顺势说道。 “确实,那多谢许总了。”贾怡微微鞠躬,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噼里啪啦地运作起来。 “私下里叫我长风就行,叫许总感觉怪怪的。” “那好吧,长风。” 许长风垂眸笑了笑,“说来可能冒犯你了,但你这样真的蛮像我兄长。” “不过他从来没有,这么亲近地喊过我名字。” 路仁怀疑着贾怡口中故事的真实性。 什么叫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哥,所以我要请你来我的生日会? 他家男朋友长啥样他还能不清楚? 更何况正牌许长林就在他眼前晃悠,他也没看出来许长林和贾怡有一星半点的相像啊。 明显有问题。 路仁嘬着已经没有汁儿的椰子,忽然脑内灵光一闪: 哦,许长风那货就是想泡他男朋友! (爹,您这还在第一层呢。) 困扰了路仁多日的疑惑终于被解开,只不过这谜底让他越发糟心。 古往今来,多少恩爱夫妻因异地出差而被不可控因素拆散,难道这回要轮到他和贾怡了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贾怡那货一日三餐都要跟他报备,每天视频恨不得从镜头那边钻过来,甚至事先就把这种意外情况一字不漏地给他说明清楚,弄得他都要反思下自身,是不是平时把贾怡管太严了。 如此想来,区区一个许长风,确实不足为惧。 路仁拿吸管戳戳椰子底,确定里面没汁儿了才把空壳推到一边。 窝躺椅上看杂志的许长林拉下了墨镜,“还要椰子么?”他问。 “不用了,谢谢长林哥。”路仁趴桌子上,棚子顶的茅草在海风里轻轻晃,天气好得很,沙滩上少男少女们组队打着排球,欢声笑语阵阵传来。 但他还是郁闷得不行,发现潜在情敌论谁也不会心里好过。 许长林放下报纸起了身,把墨镜推头顶戴着,信步从长桌尽头的椰子堆里挑出了俩成色不错的,咔咔两下把眼儿砍出来,再把吸管插进去,远远地给路仁推了一只,自己抱着另一只不紧不慢地走出了荫蔽处。 路仁来了点儿精神,直起身子看他到底去做什么。 哦,是那群打排球的小孩吵起来了,许长林抱着只椰子挤进人堆里,花衬衫和长马尾很是显眼。 路仁把自己插兜里的眼镜掏出来戴上,却看许长林在两拨人之间左右说了些什么,小孩们的争吵声小了下来,很快便欢欢喜喜地各自散开,继续他们的比赛。 唔,路仁把椰子拿过来,狠嘬了两口,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他大概是知道许长林和贾怡的相似之处了。 “你跟你兄长感情很好吧,老听你提起他。”贾怡装作不经意道。 许长风沉默了会儿,缓缓说:“也不能说很好,就比陌生人好些吧。” “嗯,怎么这样说呢?”贾怡作出疑惑的反馈,以显示自己在认真听。 “我和他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这种关系与其有,还不如没有。毕竟我家里这种情况,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更别提我们这种只有一半血缘的兄弟。” “所以他离开了,好多年,甚至一点音讯都不肯给我。” “你在乎他。”贾怡说,用平静笃定的语气。 其实这时候该用个反问句的,好引导许长风继续讲下去。 不过贾怡觉得自己应该了解得差不多了。 算盘珠子归位,贾怡听见许长风用很轻很坚定的声音说: “是的,我很在乎他。” “小路,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的编辑忽然上线,表情严肃,如审犯人。 路仁慌忙坐好,差点把手上的椰子汁给洒了,“您说,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许长林把鬓角的碎发拨到耳后,目光飘到了长桌尽头的椰子堆上。 “不管复杂还是简单,我都会认真对待的!”路仁扶稳手上的椰子,背挺得很直。 “就是想问一下,如果给一个不太熟的人送生日礼物,不写生日祝福是不是不太礼貌?”许长林小心翼翼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个并不是很严肃的问题。 路仁差点没坐稳从高凳子上摔下来,但编辑的问题怎能够不认真对待呢! 于是路仁真挚而诚恳地回答道:“确实不礼貌,您礼物都送了,为啥不连带着祝福一起写?” “我跟他又不熟,送礼物就行了为什么要写祝福?”许长林的桃花眼忽闪忽闪,闪得路仁莫名有点良心发痛。 但路仁捂住自己发痛的良心,依旧真挚而诚恳地说道:“就是因为你跟他又不熟,所以才写些客套话当生日祝福嘛。像我和贾怡熟得跟一个人似的,我俩连生日礼物都不特意送了。” “说的很有道理。”许长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好好斟酌下用词。” “嗯嗯,您一定可以的。”路仁如释重负地端起椰子继续嘬,顺口问道,“对了,长林哥,你给谁送礼物啊?” 许长林沉默了会儿,回答道:“一个许久不联系的朋友。” “作为拒绝你生日会的赔罪,希望不要嫌弃。”贾怡把一只小树苗钥匙扣递给许长风。 他们路过便利店买水喝,贾怡眼尖地发现了这种小玩意儿。 “生日快乐。”贾怡说。 许长风有些意外,愣愣地颔首道:“谢谢。” 他接过钥匙扣,将它紧握在手心,“我生日会在今晚,如果你想来,随时欢迎。” “嗯,那我可以和上司他们一起来吗?”贾怡问。 “如果夏叔叔和洛阿姨肯赏脸来的话,当然欢迎。”许长风似乎受宠若惊。 贾怡失笑道:“你要不叫他们叔叔阿姨的话,他们肯定是会来的。” “是么?”许长风还是有些愣。 “是啊,我打包票。” 好啊,贾怡你个大猪蹄子竟然真的答应去参加生日会了! 路仁满脸都写着“很高兴”。 贾怡忙在视频那头哄,卖萌装可怜的招数都用上了,才勉强让猫主子勾勾嘴角,冷笑两声:“呵呵。” “为什么挽回面子一定要去人家生日会?我不是太懂你这个逻辑啊,贾怡。” 一喊全名,准没好事。 贾怡吃透了自家男朋友的脾气,立马低头服软:“宝贝,这事儿全赖我,我当时不该莽撞,也不该胡言乱语。但我这不是都答应人家了吗?再拒绝也不太好。而且你放心,老大和嫂子跟我一块去,有他们盯着我呢!” “你这话说的,像我很小气一样。”路仁傲娇冷哼。 “不不,宝贝你这是在乎我,才不是小气呢。”贾怡一下一下给猫顺毛,在主子表情阴转多云之时,小心翼翼地说道,“宝贝,你另外再帮我个小忙。” “说。”路仁努力板着脸,保持着自己的冷漠。 “你去和长林哥说说许长风生日会的事情,看他什么反应。”贾怡低眉顺眼道,但仍掩饰不住他眉眼间的狡黠。 路仁猜想自家大猪蹄子要搞事情了。 “我想起来个事儿,哥。”路仁收敛了傲娇,忽然正经道,“长林哥在给他的一个朋友准备生日礼物。” “那可真是凑巧遇见碰巧,巧一块去了。”贾怡合拳一击掌,“他生日礼物送出去了吗?” “应该送了吧,嗯,只是没写生日祝福而已,他还问我要不要写来着。” “那宝贝,你这样......” 许长林:“你们小两口的事情能不能别老和我说,我不感兴趣。” 路仁:“可是长林哥,贾怡他真的很过分!他竟然答应了要去参加生日会!” 许长林:“哦,所以,谁的生日会?” 路仁:“就是,就是......哎呀,长林哥,这事儿我从头给你说起!” 许长林:“不了,请简明扼要,我时间有限。” 路仁:“好吧,我尽量。他答应参加长云集团董事长许长风的生日会可问题在于这个许长风明显想泡他夏老板可以作证......” 许长林:“等等,他参加谁的生日会?” 路仁:“某个要泡他的渣男。” 许长林:“名字。” 路仁:“许长风。” 许长林:“哪个许长风?” 路仁:“长云集团的......” 路仁:“诶,长林哥,你去哪儿?你椰子汁还没喝完呢!喝不完要罚钱的啊喂!” 路仁:“甲乙甲乙,我是路人,目标人物看起来非常在意这个事情,over.” 贾怡:“甲乙收到,可否查清目标人物所送礼物?” 路仁:“一只泰迪熊,戴黑绸领结,穿浅色牛仔背带裤,请在宴会上查明。” 贾怡:“甲乙收到,保证完成任务,over.” 路仁:“可是刚刚目标人物生气,没喝完椰子水,店家罚了我十块钱,呜。” 贾怡:“我给你转过来了,注意查收。” 路仁:“收到,over.谢谢哥!” 贾怡:“来,亲一口。” 路仁:“木马!” ☆、宴会风波 贾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午。 原本他还停了手上的事去看,结果发现是某人无限重复地发消息撤回,再发消息再撤回。 于是贾怡便把手机丢一边,任它震个够,自己抱着上司的平板电脑,给他上下左右地改产品发布会ppt。 原本这事儿应该秘书来做,但老大最近不知哪根筋抽了,硬凹五好老板人设,说什么让员工周末加班不人道,就把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贾怡。 “我难道就不是您员工了吗?”贾怡接过沉甸甸的平板,咬牙问道。 “但是你自愿要加班的呀,我录了音,你要不要听听?”夏祈笑得狡猾,“五好老板就是要全方面满足员工需求,哪怕员工提出周末加班这种不人道的需求,老板也还是要尽力满足。” “您这是在报复我。”贾怡说。 “我不是我没有,我那么大度一人。”夏祈仍是笑,在员工要大喊“嫂子”告状之前扭头冲花园里喊,“浅浅,你放着,我来我来!” “老夏,你是不是又欺负小贾了?” “没有的事儿,你看老贾笑得多开心!” 是真的很开心呀。 贾怡露出标准假笑,唉,没事儿,嫂子,这都是为了生活。 我忍了。 但这个许长林是怎么回事啊? 贾怡摸摸自己还算茂盛的头发,叹息。 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初中小女生似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发个消息问弟弟生日会的事还秒删。 哦,对,贾怡已经从这反反复复的发送撤回中看到了许长林的问题。 他为许长林这种不打自招的表现而叹息,明明路仁也没说他们已经知道许长林就是许长林了,这可是他特意嘱咐的,想着许长林消失那么多年,连老大和嫂子都不联系,一定也没想过要暴露身份。 谁知道......许哥这么坦率,虽说是以一种极为别扭的方式来表现,但也十分的坦率了。 一记直球打得让贾怡觉得今晚事儿能成的概率噌噌噌提高到百分之七十。 果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古人诚不欺我。 至于谋什么事,自然就是要利用自己这个结构洞的身份,送给许总一份生日大礼。 主要是在许长风面前把这辈子不该丢的人给丢尽了,贾怡还是得做点儿什么挽救下自己光辉的形象。 稍稍修了下字体,贾怡把整个ppt都浏览了遍,没找出什么错处,便点击了保存。 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生日会八点开始,还有时间收拾收拾。 老大和嫂子答应同他一块参加,许长风在老大点头那刻还不敢相信似的,冲着老大就一鞠躬,幸亏嫂子给拦下了。 嫂子不愧是做了那么多年偶像的人,三言两语便让许长风自在了许多。 送走许长风后,贾怡便听见夏祈感叹,说许长风这人畜无害装得可真好。 没等贾怡出声,洛浅便打断说可能人孩子就这性格呢。 许长林失踪后的这些年,他们也没再与许家有私人来往,哪怕和许长风住同一小区,都很少能打上照面。 “我觉得长林离开,倒不全是因为长风。”洛浅说,“长林不是个没气量的孩子。” “这不是气不气量的问题吧。”夏祈说,“当然我也认为长林挺有气量的,至少没使招把他那便宜弟弟弄死。” “你这人,别老把人想得那么阴暗好吗?”洛浅蹙眉。 “不阴暗点儿,许长林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少有的,夏祈没顺着洛浅的意思来。 而洛浅也只叹口气,软下声音说:“确实,我差点儿给忘了。” 夫妻二人相对沉默,贾怡左右看看,不知该如何插话,最后只得小心翼翼地问一句: “那还去生日会吗?” “去。”夏祈呼出一口气,“人都上门邀请了,怎么不去?” 贾怡只得闭了嘴。 听两位知情人的意思,怕是这两兄弟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今生都不会有和好的那一天。 这也是贾怡不确定的那百分之三十。 其中的隐情是他一个外人难以窥测的,哪怕夏祈和洛浅是知情人,也不见得了解全部真相。 所以选这个法子来挽回形象,实在太冒险了,万一这百分之三十起了效果,那么这份大礼会炸了许长风整个生日会。 到时候哪怕老大和嫂子在,也很难压住场子。 但贾怡还是选择赌一把,一半为自己的形象,另一半就当是他多管闲事,为了许长林。 明明在乎得连发信息都反复撤回,纠结得都丧失了基本的理智,嘴上却不肯承认一句。 贾怡还是拿了手机,发了一句话过去:“长林哥,你礼物没来得及写祝福语的话,我可以帮你带给他。” 许长林那边安静了。 贾怡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 看来那个所谓的朋友确实是许长风了。 再次不打自招,是许长林这神秘的老狐狸绝对不会犯的错误。 不然也不至于相识七八年,贾怡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的姓名和职业。 连外貌都差点被他骗了。 关心则乱么? 所以许长林对许长风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情感呢? 普通兄弟也不这样啊。 自家猫有说,许长林听到许长风在追他而且他也答应去参加生日会的时候摔了椰子水,贾怡便觉得有些许不对劲。 这哪是对异母弟弟的仇恨,分明就是在吃醋好伐? 醋王贾怡觉得自己发现了华点,平时的醋没白吃。 “不过话说回来,宝贝,我也没让你说许长风在追我啊,这不符合事实,你怎么能误导长林哥呢!” “哼,你自己说的许长风在泡你,不信我给你翻消息记录!” “长林哥,你都把自己关房间一下午了!好歹,好歹出来吃个晚饭啊!”这是路仁第二十八次拍许长林房间门,之前长林哥对他有求必应的,今天就因为贾怡那损招,中午的饭局和下午的交流会都没陪他去。 等他回来问前台,才发现许长林在房间里窝了一下午,连午饭都没下来吃。 第二十八次拍门失败,路仁缓缓蹲坐在房门前,从兜里掏出手机恶狠狠地给贾怡发信息: “都怪你,长林哥都不理我了!” “别急,宝贝,晚上有好戏看!”很快贾怡便回了消息,还带着奸笑的小表情。 呵,大猪蹄子,我信你个鬼。 路仁正想发两句嘲讽过去,身后,门开了。 一只人形猫咪仰面跌倒在房间地毯上,许长林迷迷瞪瞪地半蹲下来,伸手挠了挠猫咪肉乎乎的下巴。 路仁:“长林哥,正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先拉我起来吗?” 许长林:“喵喵乖啊,长林哥哥带你去吃饭饭,吃完饭饭我们去看烟花花。” 路仁:“长林哥你正常点儿,我害怕。” 正在换衣服准备去宴会的贾怡:“怎么忽然感觉有那么点儿不爽呢?” 蹲一旁凳子上的番茄,无聊地舔一舔爪子:“喵。” 由于之前没什么准备,夏祈直接从酒柜里取了两支红酒,说是贺礼。 贾怡就更没什么准备了,不知道上午那个钥匙扣算不算;就算准备了的,也只有一份□□。 想到这儿,他不禁忧愁地叹息。 夏祈瞅了他一眼,说:“你不准备不要紧,反正是他硬求你去的。你去了就是最好的礼物,他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老大,您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啊!”贾怡无能狂怒。 “就是,多大个人了,还欺负人孩子。”洛浅一边哄着番茄,一边给贾怡撑腰。 “浅浅,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就不是你的宝贝了吗?”夏祈委屈巴巴。 贾怡搓了搓胳膊,“咦——” 夏祈瞪他,“再敢出声儿,扣你工资。” 贾怡赶忙多“啧”了几声。 “反正都是要扣工资,不如多出几声儿。” 老实员工从不吃亏。 洛浅退出群聊,专心逗猫。 到了七点整,三人一同出门。 洛浅说她和番茄商量好了,让它乖乖看家。 贾怡很好奇,问:“嫂子,你们怎么都懂猫语啊?” “以前也有养过猫。”洛浅笑笑,晚风撩起她耳侧的碎发。 夏祈抬手帮她整理,接过话茬说:“养了十三四年吧,后来它无疾而终,我们就再也没养过猫了。” 贾怡这才想起猫咪的寿命最长不过二十年,哪怕现在番茄小小一只,也总有一天会老去。 他想,到了那天,路仁一定会很难过。 他也会难过。 许长林终于清醒点儿了,感谢万能的椰子汁。 路仁松了口气,抬眼殷勤道:“长林哥,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而许长林目光飘忽地望着自助餐厅的落地窗外,手捏着吸管有一下无一下地搅动着还没喝完的椰子汁。 “帮我拿一听冰啤吧。”许长林说,夜色从他的长睫毛滑落进古井无波的眼眸,轻荡起层层涟漪,“谢谢。” “不,不用。”路仁倒被他的感谢整得有些无措,慌慌张张地起身去了冰柜的方向。 美人的悲伤很容易传染给周围,因为他有一对善睐的眸子,叫任何人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意。 所以贾怡你到底在搞什么!好好的,去招惹什么许长风啊!长林哥要出什么事儿了,我就,我就跟你没完! 路仁气呼呼地打开冰柜门,一股脑抱出两三罐啤酒出来,想了一想自己并不乐观的酒量,便弱弱地把其余两罐放了回去。 长林哥本来就不太清醒,估计喝完酒了更迷糊,他得保持清醒,好好守着,免得真出什么事儿了。 贾怡,贾大哥,哥,如果我俩真有心灵感应,你能不能听到我的想法? 千千万万不要把事情搞得太过,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啊啾。”贾怡缩在宴会角落里,颤颤巍巍地打了个喷嚏,这才五月份,咋就开上空调了?冻感冒了给报销医药费吗? 上司和嫂子去社交了,主要来许长风生日会的客人,他们都认识。 贾怡只给许长风打了声招呼,便悄无声息地爬上二楼,在椭圆的窗前站定,倚着木制的栏杆看楼下大厅的热闹。 许长林给了他回复,说:“你就给他带一句‘生日快乐’吧,也没其他好祝福的。” 就这?就这?敢情您纠结那么久只为了说一句生日快乐? 嗯......其实也足够了,毕竟这么多年没联系呢,许总要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兄长还记挂着他,确实也算是一份很好的生日礼物了。 那么现在,只等许长风上来,让贾怡就着窗外无边的月色,给许总讲关于一个纠结怪的故事。 只是就这势头,估计炸不了宴会了。 唯一不太确定的,是许总自己的态度。 万一他只是演得很兄弟情深,那贾怡这份礼物就尴尬了。 这辈子不该丢的人会再次在同一个人面前丢一次。 贾怡人生滑铁卢,非许长风莫属。 唉呀,许总,您可赶紧的吧!您家这空调着实太冷了,遭不住! “八点钟有焰火大会,就在这家餐厅附近的海滩上。”喝了点酒的许长林反而逻辑清晰了些,“你要去看看么?” 长林哥既然这么说了,那一定就是想去。反正晚上没别的活动,路仁点了点头:“去,我们一起去看呗。” “那行。”许长林拎起啤酒罐子,起身,“还有五分钟,赶紧。” “哦哦。”路仁赶紧跟上,还好他机智早就付了帐。 也是能照顾人的成年猫了。 “作为寿星,您现在应该在大厅说开幕词才对,怎么和我这闲人一道来看月亮了?”贾怡瞅了眼墙上的挂钟,刚好八点,是生日会正式开始的时间。 许长风稳稳地端了两杯香槟上楼来,递给贾怡时酒面都不带晃的。 手稳得堪比贾怡端盘子的巅峰时期了。 于是贾怡没忙接,先给他鼓了个掌,“厉害厉害。” “您还是快点接吧,我坚持不住了。”许长风失笑,学着他语气说道,“而且我这是生日会,又不是学校的运动会,怎么还要说开幕词?” “嗯,我的意思是,类似开幕词的发言。”贾怡接过酒杯,心情颇好地同他玩笑道,“还请许总原谅我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人。” “您这就折煞我了。”许长风向他举举杯,“是什么样的惊喜大礼非要私下里给啊?” “嗯,算不算得上惊喜,得许总您收到了再定义。”贾怡碰上许长风的杯子,仰头喝下一半的酒液,“我呢,只是个传话的,真正的送礼者另有其人。” 他后退了两步,转身望向椭圆窗户外,那轮不近不远不胖不瘦的月。 许长风手上的酒杯晃了晃,幸好他手稳,没叫酒液洒出来。 离他仅一米开外的贾怡托着酒杯,回头浅笑道:“许总,您这两天可有收到只戴黑绸领结、穿牛仔背带的泰迪熊?” “嗯,是有人匿名送的。”许长风喝了口香槟,点头承认,“我每年都会收到一件这样的玩具,都是匿名,连发货地址都查不到。” “哦?”贾怡惊讶地挑挑眉。 “我猜想这是同一个人送的。”许长风说。 贾怡若有所思地嗯了声:“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我今天传的话只关于送泰迪熊的那位。” “洗耳恭听。”许长风又喝了口酒。 贾怡深吸了口气,看着许长风那张冰山脸,鼓起最大的勇气把头扭了回去,看着月亮说道:“他祝你生日快乐。” 没了,这就真的没了,许总您不要再盯着我后脑勺看了,他确实只说了这么一句。 许长风把香槟喝尽,待分针走了好几步,才缓缓开口道:“那真是很感谢他,你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传达一下。” “许总,那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谁?”贾怡转过头来。 “我大致能猜到。”许长风说,走上前与贾怡并肩站在窗前。 春末的夜晚分外安宁。 “那好吧,反正话已带到,是不是惊喜,看长风你怎么理解了。”贾怡呼出一口气。 “谢谢。”许长风说。 他看着远方的夜色,贾怡知道这声谢谢不是给自己的。 □□顺利......没被引爆,贾怡想自己该功成身退了。 而就在此时,贾怡兜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是自家猫的视频邀请,贾怡看了看许长风,后者点头示意他可以接。 贾怡点了接受,迎面便是路仁可爱的圆脸以及他身后绚丽的花火。 “今天海滩上有焰火大会,长林哥带我来看的!”路仁兴致勃勃地冲视频那头的贾怡挥手,没注意到贾怡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神有些飘忽。 “喏,长林哥,那边是贾怡,你要还生气可以现在再骂他几句。”路仁欢快地挨着许长林坐下。 喝了酒的许长林抱着膝盖,神情迷离,散落的长发如瀑倾泻而下,望着镜头那边软软糯糯地笑道:“你好啊,贾怡。” 贾怡:我一点都不好,别搞我! 耳边似乎有炸弹轰然爆炸的声音,还不止一颗,是很多颗,连环炸,炸得他头晕眼花、不知南北西东。 于是手机就轻易地被身旁的许长风拿了去,贾怡几乎快要站不稳,但内心还是有些许激动。 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三十......上天保佑,兄弟情深,我压大,压大! 然后,在他以为时间都快要停止时,遥远的南方海边传来许长林带着海风和焰火的沙哑声音: “果然生日祝福要当面说啊,小孩儿。” 而许长风的声音带着北国春末明朗的月色,云淡风轻中是缱绻思念的苦意:“我已经二十九了,哥,不再是小孩子了。” “好吧。”许长林低低地笑道,“那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谢谢。”许长风应该也在笑,可表情比哭还难过,“花火很好看。” “你喜欢就好。”许长林拿过路仁的手机,撑着站起来,旋转着让镜头拍清全景。 路仁由着许长林发酒疯,想没哭就好,哭了不太好收场。 刚刚在第一朵花火升空时,许长林压着他肩膀说,大概在二十多年前,他送过一场焰火给一个人做生日礼物。 “二十多年前......那长林哥你还是个小孩子呢。”路仁说,他觉得这会儿的许长林就已经有些在发酒疯了。 “是啊,那时候我是个小孩子,他也是个小孩子。”许长林傻呵呵地乐,“那时候他还是挺可爱的。” 路仁大致能猜到这个他是谁了。 路仁扶着许长林坐下,在花火接连升空的声响里,许长林安静了些许。 他安安静静地对路仁说:“你可以给贾怡打个视频,让他也看看。” “可是......”路仁没忘记贾怡应该是在许长风的生日会上,这贸然打电话过去,要许长风就在贾怡旁边呢。 “你打,必须打。”许长林神情严肃了起来,“这么好看的焰火,贾怡看不着,多可惜。” “嗯......我总觉得长林哥你不是要给贾怡看焰火......”路仁畏畏缩缩地说出了事实,却还是迫于编辑这审犯人的表情,畏畏缩缩地拿出手机。 “快打,我要......我要骂贾怡这货一顿,太气人了他!”许长林语无伦次地催促道。 “好好,我打,我打。”路仁迅速地翻开了通讯录,看到贾怡名字时心一横,哥,这是你自己找的事儿,不怪我啊! 于是,夫夫二人遥看着同一轮不胖不瘦的月亮,身侧的兄弟俩又哭又笑又吵又闹。 就是不知道自家男朋友怎么样了?二人同时想,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这分离的日子还有两天就结束。 等我回去,我就要把贾怡这样那样,让他再搞事情! 等我家猫回来,我就要把他这样那样,欺负谁没对象呢! 夫夫二人对月长太息,我是真的很想你。 后来,路仁了解到,那晚上的焰火是许长林特意花钱买的。 后来,贾怡被上司和嫂子两方围堵盘问,到底是什么让反目多年的兄弟二人能够顺利视频通话? 贾怡回答:因为我。 上司:严肃正经点儿。 贾怡改了个说法:因为爱。 上司:那还是因为你吧,听起来比较靠谱点。 贾怡和嫂子一起:喂。 ☆、一地鸡毛 “话说,老贾,许长风竟然签了之前死活不愿签的那个合作项目。你是跟他说什么了?” “哦,我把许长林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你男朋友还在长林手里呢,当心他到时候不放人。” “放心吧,老大,长林哥除了把许长风拉黑了之外,没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后天阿仁就回来了,我就先和番茄搬回去住,感谢老大和嫂子收留!” “长林哥,别再重复问了,你那天真的是自己喝醉了和许长风视频通话的,我敢用未来十年的坑保证。如有欺骗,让我永生永世填不完坑!” “那好吧......你也不拦着我......” “您那架势,谁敢拦啊.......嗯,我是说我去收拾行李了!” “等等,我再问个事儿,许长风是怎么拿到我联系方式的?” “嗯,我不太清楚。” “说。” “贾怡给的。” “行,他真是很可以啊。那啥,我订了回C市的机票,小路你和我一块。” “我是要回G市啊,长林哥!” “你觉得我会轻易把你还给贾怡那货吗?” “拉黑算什么,他拉黑你一次,你就换个号再加一次呗,要锲而不舍。我跟你讲,许总,我之前有个组员,人家追人可是买了连续几个月的花儿,这恒心、这毅力,值得你参考参考。” “那个,贾组长,我是想跟我兄长和好,不是在追人。” “差不多啦,都一样都一样。” “那好吧,我试试。” “喂,贾怡,我打算带小路去我那儿玩两天,如果小路喜欢,可能就在我那儿常住了。哦,对了,我把他手机收了,这会儿你肯定打不通他电话。” “许长林,我警告你啊,别乱来!不然我就报警了!” “不乱来也可以,你让许长风别给我发申请好友的消息了,我懒得一直拉黑。” “这你们两兄弟的事,怎么牵扯上我了?还是那句话,把我猫还给我!” “是你小子给的联系方式,我当然得找你了。小路已经全部招供,罪魁祸首就是你。” “好好好,行行行,我立刻马上跟许长风去说,你哥烦死你了,不想你再联系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还是委婉点儿说,别那么直接。” “呵,男人。” “嘟嘟嘟嘟嘟......” “嘿,有本事别挂断啊!” “许总,恕兄弟不仗义一回,请您不要再联系您兄长了,谢谢。” “你不是说要坚持吗?” “那就麻烦你不要再坚持了,我男朋友在他手上。” “这个你放心,我兄长他绝对不会干出违法乱纪的事情的。” “什么?他还会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不,不是,他绝对不会,请你相信他的人品。” “不,我不信,我对他的人品一向很没有把握。” “那我这次再联系不上他,应该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联系上了吧。” “这你放心,先等我男朋友平安回来,然后你再坚持。” “但他要是换号码了怎么办?” “就一两天时间,他肯定来不及换啦。而且就算他换了,他作为我男朋友的责编,也一定会把新联系方式告诉我男朋友的。你放百八十个心,稳住,我们能双赢。” “那,那好吧,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儿没事儿,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长林哥,既然许长风已经不骚扰你了,你为啥还闷闷不乐的呢?” “我在想我要不要换联系方式。” “这,这不至于吧。” “也是,换了联系方式,只要我和你俩还联系,那他迟早还会找上我。啧,怎么办呢?” “长林哥,要不你就干脆......” “哦,我知道了,我回去就不做你编辑了,我和你俩断绝联系不就得了!” “长林哥,你不能这样!我们八年的情谊呢?!” “贾怡,都怪你!长林哥说不做我编辑了!” “诶诶,宝贝,你拿到手机了?” “你别岔开话题!我手机当然一直在我这儿。” “那怎么刚刚一直打不通?” “刚刚没电关机了,现在才充上电......别岔开话题!” “好好,你没事儿就好。放一百八十个心,宝贝,你又没犯原则性错误,长林哥肯定不会不管你啦。” “他原则性的错误就是有你这男朋友。” “许长林,你又把我猫藏哪儿了?!” “没藏没藏,开的免提而已,哥你别激动。而且我是个人,是个人。” “那好吧,既然长林哥你也在听着,我呢也跟你摊开来讲讲。” “你能讲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哥,长林哥只是打个比方,没有骂你是狗的意思。” “......宝贝,回来以后远离许长林。” “你快别说了,哥,我都快没编辑了......” “说啊,让他说,我倒想听听他整这一出是为了啥。” “行吧,那长林哥你听好,我把这事儿从头至尾给你梳理一遍。” “首先,我在和你弟弟那几次格外神经质的交流中,推断出他可能挺在乎你的,事实证明也如此。其次,我在你神经质地骚扰我一下午后推断出,你明显很在乎他,事实证明也如此。我呢,作为一个对你们家里事儿有一定了解,但绝无利益纠葛的旁观者,就想着你俩彼此都那么在乎彼此了,我就当回好人,助推一把。当然这事儿一半也有我自己的私心,这里不展开说。” “我就不太明白你这人哈,咋先开始顺水推舟,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呢?明明你买了焰火,还故意逼阿仁给我打视频电话,和你弟弟那天聊的哟,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就寻思着吧,你俩感情这么好,就干脆把联系方式给你弟了,省得他再费心找。结果你这给我整这出,啧啧,男人心,海底针。” “我那是喝了酒,脑子不太清醒。” “所以这会儿清醒了,提起裤子就不认人?渣男!” “哥,你这表达好像怨妇啊......我的意思是,你说的像许长风是个怨妇。” “不不,许总绝对不是怨妇,他就是你们网站很火的那种渣攻贱受文里的贱受。我没有骂许总的意思,长林哥你多担待,我只是觉得有点像。就特别小心翼翼,拿到联系方式之后还不敢相信,问了我几十遍是不是真的。在我再三保证后,许总便陷入了漫长的编辑介绍中,一会儿就来问问他这么打招呼好不好,那么打招呼好不好,会不会吓到你,打扰到你。我手上还有无数个要交给上司的表格,被他这么一搅和,半小时没弄完一个。总算,总算这纠结怪迈入了他人生的第一步,向你发出了好友邀请,然后你把他拉黑了。所以他来找我,我当然得鼓励他,要坚持,要锲而不舍。” “哥,我怎么听着这么像粥粥追人那会儿?” “呵,许总连粥粥都不如呢,粥粥至少小早没嫌弃他,就算拒绝也还给他保留了自尊心。许总这是卑微到了尘埃里,花儿都开不出来咯。” “太惨了......不过他们不是亲兄弟要和好吗?为什么还搞出了虐恋戏码?” “嗯,这就要问当事人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强的既视感。喂,长林哥,你还在线吗?” “长林哥自闭了......哥,你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是他自己要我说的,怪我咯?” “其实这事儿吧,要说简单也简单,兄弟俩摊开来,好好说。反正你俩又不争家产,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也过了那么多年,好好说总能说清楚的。当然要说复杂也复杂,怕是长林哥你这心里多了点儿什么,所以都这样了还躲着他。” “我这里说一个我自己的猜测哈,你其实对许长风并不仇恨,至少你失踪离开,肯定不是因为仇恨。是许长风使了阴谋诡计逼你离开的可能性也小,他就是个憨憨,肯定比不得二十出头就把许家上下整得服服帖帖的你。所以,我觉得这个猜想只有老大那阴谋论晚期患者才会相信。你离开的隐情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猜对,但明说不太好,就给你提个醒吧。这世间不存在错误的感情,也不存在错误的人,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 “你说得倒轻巧。” “长林哥......” “是,我当然能说得轻巧了,我是旁观者嘛。但你自己躲着能有什么用呢?你既然想他,为什么不能去见他?让自己纠结,也让他纠结,你俩不愧有一半的血缘关系,都是纠结怪。” “跟你也说不通。” “唉,那我就打住不说了,我反正赌你会想通的。” “哥,挂了吧,挂了吧,我陪长林哥坐会儿。” “好吧,你们别喝酒就行。” “贾怡,我兄长通过我的申请了!太感谢你了,贾怡!你还在线吗,贾怡?” “您要找的用户已下线,如果再找他会把你拉黑,谢谢。” “老大,我能晚几天再交表格吗?太多了这。” “老贾你在跟我开玩笑吧?这数量还没之前你一天做完的多,我可给了你两天时间啊。” “这次事出有因,老大,再给我缓一天吧,我明天交。” “你明天不是请假要去机场接小路吗?” “哦,对,我给气糊涂了。那行吧,我今天加加班,应该能做完。” “番茄一只小猫在家,你不担心啊?” “番茄很乖的,而且我也给它留了猫粮。” “你这两天精神不太对啊,小路都要回来了,你不高兴?” “不是,是最近许家兄弟那事儿闹的。” “谁叫你当初掺和呢。” “我当时只是想送许总一份生日礼物,就帮长林哥传个话,谁知道一顿操作下来,生日礼物炸了,他俩没啥大事,就是把我炸得不知南北西东。” “不过,这下他们许家确实就欠我们个人情了。” “那老大,看在我为公司创造了这么个好人情的份上,这月的工资......” “减半。” “我要告诉嫂子,您欺压员工。” 从机场一路到家,贾怡都搂着路仁不撒手。 路仁也只当小别重逢,由着男朋友腻腻歪歪。 “现在可以放开了吧,我要去做饭。”路仁无可奈何地笑道。 “再抱会儿,我们待会儿就点外卖,不做饭。”贾怡蹭蹭大猫柔软的颈窝,满足地嗅着令人安心的奶茶味。 难得贾怡撒会儿娇,路仁心都软化了,自然也不扫他兴致,配合地让他挨挨蹭蹭。 “以后再也不分开那么久了。”路仁轻声说。 “再也不分开了。”贾怡应和着。 番茄窝在猫窝里,好整以暇地舔舔爪子。 它是过去呢还是过去呢还是过去呢? 毕竟爹爹回家了,小猫咪也很高兴。 但表达高兴的方式有很多种,那它就不过去了。 那俩大男人,真腻歪啊。 “长林哥跟我是一班的飞机,他来G市了。你说他们兄弟俩这次会不会和好啊?”路仁说。 “不一定,反正不是我俩管得着的事儿。”贾怡不抬头,继续吸猫。 “诶,哥,你坐好,别整个人挂我身上,我快坐不稳了!” “那就不坐了,咱躺着。” 小别胜新婚,古人诚不欺我。 番茄打了个哈欠,“喵。” 我就知道,标准结局。 四合的暮色中,许长林踩着晚风,走在白象山小区宽阔的柏油马路上。 这许多年不回来,小区规划他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正郁闷着,身后响起汽车喇叭声,他回过头,车头的大灯照亮了他半张脸。 车停了下来,他想,正好可以问问路。 却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车门开了,走下个身量修长挺拔的年轻男人。 他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差点被自己的行李箱绊倒。 他就不该来的,这下跑都跑不掉了。 而那男人停在他身前半米远的距离,小区的路灯亮了,明晃晃的。 月亮比前两天圆了些。 “你回来啦,哥。”男人的声音很轻,还带点儿颤抖。 都二十九岁了,说话还像个小孩一样。 许长林想自己应该叹气,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然后说自己这次来只是去看夏叔叔他们两口子的。 但他没有。 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术,立在原地无法动弹,喉咙也被堵了冰碴,一个字也讲不出。 倒是现在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上前一步,将他整个揉入怀着。 鼻尖萦绕着他们一模一样的,薄荷的信息素味道。 有些凉,他吸进去一大口,被呛出了眼泪。 “哥,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男人小心翼翼的语气,和当初那个怯怯的男孩,一模一样。 幼小的男孩没有看天边绚丽的花火,而是如小兽般蹭着他的衣襟,童声怯懦却澄澈,哀哀地求着: “哥哥,你能不能不走啊?” 许长林没听到自己回答了什么,他只是感到拥着他的一对胳膊又搂得紧了些。 “我很想你,哥。” 贾怡说得对,既然想他,就一定要来见他。 不然自己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有多么想他。 “我也很想你,长风。” ☆、婚礼进行时 何源的婚礼阵仗很大,据说包下了一整座某欧洲小国悬崖边的古堡,要大操大办一个星期。 贾怡对此很头痛,“何总,麻烦您同情体谅下社畜,一星期的假您让我怎么请?” “放心啦,老贾,我跟你上司打了招呼,保证给你批假。”何源摆摆手,一副无所畏惧的大佬做派,“话说我也邀请了夏董和他夫人,你们可以一起来啊。” “我忘记了,你们这些资本家都是互相认识的。”贾怡扶额,“有钱人的世界我想象不到。” 而路仁在一边颇有兴致,“那这么说,我可以和偶像一块去旅游了?” “偶像......哦,夏夫人啊,那是当然啦。”何源勾着可爱的尾音,和路仁一块乐呵呵地说小话。 “既然偶像在的话,源儿,你能不能取消了女装的环节?”路仁少女式祈祷,眯眯眼中泪光闪闪。 “我也想取消啊,阿仁,但你旁边那位不答应啊。”何源也双手交握,泪光闪闪。 贾怡冷漠地看这俩上演姐妹情深,冷漠地把猫揽进怀里,“我想嫂子应该会很乐意见到这环节,毕竟是二次元的大佬人物,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还差我们几个?” “哥,你也要穿的呀!”俩姐妹异口同声,提醒贾怡这一事实。 “穿就穿呗,衣服好看我都可以。”贾怡继续冷漠,真正的无所畏惧。 “做个人吧,贾怡!”何源捂眼。 “他早就不做人了。”路仁心死。 贾怡耸耸肩,往猫死寂的圆脸上啄了一下。 屏幕对面,何源很过分地“啧啧”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源儿,我俩还没见过你对象呢!”贾怡提出一个早该提出来的重磅问题。 “对啊对啊,你小子捂那么严实,金屋藏娇呢!”路仁也附和着。 “倒不是我捂得严实,只是我和他在一块的时间不多,就没把他拎过来给你俩瞅瞅。”何源无奈地摆摆手,“婚礼上你们就自然能见着了。” “这样吗?”贾怡怀疑地眯了眼。 “那照片总有吧?”路仁也问。 “照片......我找找。”何源选择性忽略掉了贾怡的问题,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看起来是在认真寻找。 然而,片刻之后得到的结论是:“呃,没有,那小子不爱照相,说自己不上镜。” 贾怡和路仁:“你看我们像是相信你的样子吗?” “你们不信也得信啊,我真没他照片。”何源摊手,“来婚礼上看啦,反正也没两天就能见到了。” “源儿,如果你真不喜欢他,不用勉强自己的。”路仁由衷地说,他又想起那什么血是樱桃色的朝霞了。 “如果有需要,我俩会帮你逃婚,等你摔杯为号。”贾怡跟着附和。 “不是,你俩还是不是兄弟啦?咋在我婚礼前夕说这个?”何源哭笑不得,“我都准备快一年的婚礼了,你俩哪儿看出来我想逃婚的?” “爱情是红莓花,血是樱桃色的朝霞......剩下的记不住了,就这个。”路仁跟念经似的背出诗句,“你大过年的发这个,我当时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何源同贾怡对视一眼,贾怡示意他可以说。 “我那是跟我小男友打赌输了,随便选一句描写爱情的诗发朋友圈。”何源解释说,“谁知道那货看了不满意,说这句不吉利,硬抢了我手机,把朋友圈删掉了。” “就这样?”路仁瞪大了小眼睛。 “不然还能怎样呢?”何源失笑,“你俩就别操心啦,都快赶上我爸了。” “我们难道不是吗?”贾怡反问。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再敢占我便宜一次,扣一颗喜糖。”何源严肃正经道。 “哦,那没事儿,我俩也不爱吃糖。”路仁说。 “......你俩赶紧过来吧,我真得在婚礼前夕和你们打一架。” 又是胡言乱语了一阵,期间,路仁听见贾怡问:“那你确定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嗯。”何源点头答道,“这也算是我对自己的放过吧。” 云里雾里,跟打哑谜似的。 但路仁觉得自己应该听懂了些,便也不多问。 正如贾怡所说,何源心里有数。 “虽说结婚是两个人事儿,但我和他这情况就还得带上我们的家族,所以婚礼上邀请了各式各样的人物。到时候除了有正经仪式之外,你们俩就随便玩儿,别管那些人。我和问渠也尽量抽出空来,带你们四处走走看看,老贾好不容易有一星期的假,可不能浪费。”何源说。 “那我俩真是好大的排场。”贾怡笑笑,“问渠小伙儿好像是姓徐吧?” “嗯,徐问渠,他这名字是他妈照我名字取的。”何源说。 “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路仁接茬玩笑道,“那你们这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喽?” “算是,一年前天降的包办婚姻。”何源叹息,“我之前那孩子的印象只停留在小时候见到的那口水娃,谁知道这一转眼,就要跟口水娃结婚了。” “喂喂,人以后还要给你生孩子呢,对人好点儿。”贾怡说。 “我倒没有看出来他想给我生孩子。”何源往沙发背上一靠,疲惫地说道,“不过他肯定很想让我给他生孩子。” 贾怡和路仁静默了一两秒。 “源儿,难道你是下面的?”路仁艰难地问,忍笑忍得很辛苦,而且贾怡还在一边扒拉他。 “难道你不是下面的?”何源反问。 夫夫二人忍笑忍得猖狂,贾怡替路仁答道:“我俩轮流。” 何源:“先挂了。” 路仁:“别啊,何总,再聊两块钱的。” 何源面无表情:“我要去找那小兔崽子,轮流。” “刷”地一下,视频黑了。 贾怡:“我倒想见见那位问渠小伙子了。” 路仁:“我也。” “不过看起来他俩感情不错。”路仁补充说。 贾怡老父亲式欣慰:“确实,闺女儿找到好归宿了。” “话说,源儿和那徐问渠差几岁来着?” “六岁吧,好像。” “嚯,那今年才二十二岁啊,这是等着到法定年龄结婚的吧?” “何源,老牛吃嫩草。” “不不,从源儿的描述来看,应该是嫩草啃老牛。” “我有时候挺好奇老贾你的人际关系网,咋什么人你都认识?”夏祈很爽快地给贾怡批了一星期的假,末了还不忘打趣他一句。 贾怡帮上司整理了遍凌乱的办公桌,正经八百地答:“因为缘分呐。” “行吧,哟呵,你又开启小秘书模式了?”夏祈把假条推回给他。 “您也不看看,您这儿都乱成什么样了。”贾怡无力吐槽,随即正色道,“老大,你和嫂子到时候跟我们一起不?” “跟啊,反正一块去有个照应。”夏祈点了点头,“而且告诉你个冷知识,徐燃是新郎徐问渠的表姐,所以她也请了一星期的假。你们手下这两个组,这回是彻底没人管咯!” “老大,你要相信,我组员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贾怡说,忽然他注意到了重点,“等会儿,徐燃是徐问渠的表姐?” “对啊。” “那徐燃也要去婚礼咯?” “对啊,我刚不是才说吗?” “天,我前不久才和她大吵了一架!” “多大个事儿,同事之间有矛盾也正常。有了矛盾,化解矛盾不就行了。” “不不,老大,我和徐燃的矛盾化解不了。她是我男朋友初恋的现任妻子,你懂我的意思吗?老大!” “嗯,我想我大概懂了,意思就是徐燃参加婚礼也会把你男朋友的初恋带上。” “没错,我现在已经尽可能地让阿仁远离他初恋了,这回几个月的努力又得功亏一篑了!” “不是,老贾你这么小心眼的吗?初恋和徐燃好上了,小路也和你好上了,你们两家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了,你又何必呢?不能做恋人,你让他俩好好做朋友也成啊。” “做朋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那他俩是以前做什么虐恋情深的事儿了,让你至今耿耿于怀?” “这倒没有,他俩压根没恋过,是我家阿仁单相思。” “......那你在这儿嚎个毛线啊!” “假如嫂子曾经给她婚约对象写了六年的情书,却得到对方拒绝的答复和无所谓的态度,您怎么想?” “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他们再有接触。” “就是说嘛!” (喂喂,你们究竟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共识啊!) “喂。”路仁一手敲着键盘,一手托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应了声,随即便坐直了身子,“长林哥?” “别激动嘛,小路。”电话那头,许长林的声音沙哑而温柔,是少有的轻松愉悦。 “你最近还好吗?”路仁放下手上的事儿,关切地问道。 长林哥已经来G市半个多月了,不知道跟他弟弟的进展如何。 “还行,没啥糟心事儿。”许长林说,“最近回C市了,给你说一声。” “诶诶,那你弟弟......不是,回C市了啊,C市也挺好的,哈哈。”路仁语无伦次地接着这烫耳朵的话,咋回事儿?他们又兄弟不和了? “这不关长风的事儿,是我舍不得那边的生活和环境,长风陪我一块回的。”许长林却大大方方地解释道,没有一点抵触情绪。 诶?和好了! 路仁眼睛一亮,振奋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这次真的很感谢你们。”许长林说,“特别是贾怡,不过我不想打电话给他,怕破坏好心情。” “那我转达给他。”路仁很是贴心,“要幸福啊,长林哥。” “我尽力。”许长林也笑。 不过这祝福怎么奇奇怪怪的?路仁想,哪有祝人和自己亲弟弟生活幸福的。 “兄弟怎么了?亲兄弟怎么了?不能幸福地生活在一块吗?”贾怡对此不以为然,他对许长林的感谢也很不以为然。 “虽然是可以这么讲,但感觉怪怪的。”路仁说。 “许长林跟他弟分开那么多年,可不就因为这‘怪怪的’吗?”贾怡低头吸溜了一口番茄鸡蛋面。 “哥,我怎么感觉你像是什么都知道?”路仁看着他吸溜面条。 “因为我开了上帝视角。”贾怡得得瑟瑟,“要吃面么?” “我刚吃过了。”路仁说,有些呆呆的。 “张嘴。” “啊......唔,味道还阔以。” “你做的,当然可以啦。” ☆、夏日游 出门旅游! 当然,重点不在旅游上面,而是年近三十的何源大兄弟,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可算明白老大您为啥愿意和我们一起去了!”贾怡身上背着挎着,手里拖着拎着,大箱小包,叮叮当当,好不壮观,“您就把我当苦力可劲儿薅呢!” “我自己不也拎着嘛。”夏祈好整以暇地拎着自家老婆装小物件的包包,冲下属晃晃,“再说了,我不是让你俩蹭车了嘛,咱们这就叫互帮互助。” “那下飞机了您自己扛东西,咱一码还一码。”贾怡冷哼,向来不吃亏的说。 夏祈还没来得及发作,和洛浅一起走在前面的路仁回过头,“哥,要我帮你拿吗?” 大猫自己身上都大包小包,贾怡自是不忍心,“哥拿得动。” 夏祈瞟了他一眼,“切。” “老夏,你又欺负小贾了?”洛浅的教育适时传来。 夏祈作势要帮贾怡拿包,“哪有哪有,是老贾自愿帮忙拿的,你看我要往回拿他还不乐意呢!” 呵,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贾怡受上司眼神威胁,只得放弃不屈服原则,挤出假笑说道:“是,是我自愿拿的,嫂子。” 洛浅也习惯了这一老一少的相处方式,把自个儿小粉丝一拉,“小路,我俩先去办托运,别理他俩。” 粉丝本就对偶像言听计从,这会儿更是头晕眼花,乐呵呵地被拉着走,全然不顾自家男朋友被“剥削”的惨状。 “小白菜,地里黄啊!”贾怡哀嚎,但哀嚎也得跟着走。 夏祈则悠哉游哉地晃着包,“这都是命,老贾,认了吧。” “您要给我升职加薪,这命我才认!” “我看你骨骼精奇,这趟回来后就收拾收拾去非洲吧,斗指东南非洲分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 “咋不说话了?上司也还是需要听听下属的意见嘛。”夏祈兴致勃勃地找茬。 “我这叫——”贾怡拖长了声音,不跟他多掰扯,越发的大步流星,“敢怒不敢言。” 一顿折腾后,四人齐齐整整地上了飞机。 但奈何偶像和粉丝要坐一块继续说二次元的小话,留上司和下属相邻而坐,好不尴尬。 “唉,我咋摊上您这么个上司!”贾怡抱怨。 “唉,我咋摊上你这么个下属!”夏祈吐槽。 一分钟过后,上司取出自己存平板电脑里的同人文章,开始哗哗地翻页。 两分钟后,下属把脑袋凑了过去。 嚯,这是上司和嫂子的同人文。 贾怡一脸鄙夷,“您竟然还看自己的同人文,啧啧。” “我看怎么了?这是我花钱买的!”有钱人就是这么硬气,“而且是花钱让你男朋友写的,质量还不错。” “!!!”贾怡满脑子惊叹号。 “你看不看?不看我划走了。”夏祈不耐烦道。 贾怡迟疑了一两秒,原因是他着实不想看文带入上司那张欠揍的脸。 但这是自家猫写的,于是他只迟疑了一两秒,然后愉快地和上司一同看了起来。 十四个小时的旅途着实漫长,但那边偶像与粉丝的聊天似乎没完没了,并不在意这缓慢流淌的时间。 而这边,上司和下属也被精彩的剧情和脱俗的文笔吸引得屏住了呼吸。 偶尔这俩无情的看文机器会蹦出这样零星的交谈。 要不,是这种—— “老大,您这个渣男!” “对,你骂的没错,我就是个渣男!” 要不,是那种—— “乙小路,你杀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男朋友没工资了!” “啊,乙小路大大,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求求你甜回来!只要你甜回来我就包办下半辈子的家务!” “老贾,你真够意思!” “不,老大,我这不是为了您,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从不接受be结局,不管主角是谁。还有乙小路行为,请勿上升路仁,谢谢。” 最后,是这种—— “乙小路!神仙!我要给你男朋友涨工资!” “我就知道,乙小路大大从不be!我永远喜欢小路大大!” 一篇九曲回转的古风仙侠文,看得上司下属神飞天外,久久回不到人间。 “绝了。”贾怡说。 “绝了。”夏祈说。 然后,夏祈又划开一篇。 “老大,您个渣男!” “对,你骂的没错,我就是个渣男!” 如此对话,循环往复。 期间,偶像和粉丝往这边看,听上司和下属的哀嚎大致了解到,他们在看同人,是路仁写的夏祈和洛浅的同人。 路仁有些心虚,毕竟文章正主搁自己旁边坐着呢。 而洛浅只是轻轻笑,为这一老一少俩小孩。 “姐,您真的不介意我写的那些东西吗?”路仁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问偶像。 “这有什么,傻孩子。”洛浅失笑,“我们这行的经常被人拉cp,都习惯了。何况你还是写的官配,有什么好介意的?” 路仁有些愣,对哦,我写的是官配!正主盖章承认的! cp粉头顶青天!虽说路仁一直是唯粉来着,但夏老板给的钱实在太多了。 “而且你的文章也让我们感受了不一样的人生,每次看完都觉得和彼此已经相守了无数个前世今生。”洛浅补充说,声音温柔,“所以很感谢你呀,小路。” “不,不用的,姐,这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路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而且自己还靠同人获了利,确实不能得了便宜还领功。 “对了,小路,你下次也帮我写一篇吧,我也出千字一百,不够的话一千也行。” “姐,我们俩之间,不谈钱。你要我写什么,尽管开口,我都可以,不可以也得可以!” 两小时后,路仁自觉和夏祈换了位子,迷迷瞪瞪地就往贾怡身上蹭。 “玩儿够了?”贾怡腾出条胳膊把猫圈怀里,低头吻上他湿漉漉的眼睫。 路仁闭着眼哼哼:“玩儿够了,现在碎觉。” 碎觉,还整得怪可爱的。 “那好吧,碎觉。”贾怡给猫呼噜呼噜毛,也合上了眼。 当然这样的睡姿导致两三小时侯后,二人醒过来浑身痛。 “像是被人打了一顿。”贾怡说。 “我也是。”路仁说。 这样的结论在他俩第一次搭伴坐火车回家时就得到过,然而十年的教训并没使这俩悔改。 还是该挨挨蹭蹭的挨挨蹭蹭。 大不了睡醒过来后互相捏肩拍背,反正坐那儿也没事干。 挨挨蹭蹭,挨挨蹭蹭。 下了飞机,正是当地的下午。 何源安排了专车来迎接,司机说两小时后到达古堡。 路仁扒拉着车窗,看外边流动的街景,形态各异的建筑在他眼里落了影,像画儿一样。 “不再睡会儿?”贾怡给他捏着肩,声音很轻。 “景好看。”路仁说,眼睛都舍不得眨。 贾怡知道他一贯如此,喜欢好看的景,欣赏好看的人,关注着世界每一个小小的细节。 柔软、敏感而真挚。 有时候,贾怡觉得,拥有一个路仁就拥有了一个温柔而真挚的世界。 他爱他笔下流转的文字,爱他沉思时平静的脸庞,爱他有意无意透露出的撒娇低语,爱他所有的所有、全部的全部。 怎样都是可爱的,亲爱的,最爱的。 贾怡想自己又在发神经了,但过了这一阵就没了那股劲儿,于是他凑过去,轻轻咬上那水蜜桃果肉似的耳垂,像说今天天气很好那样轻声说: “一觉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老情书上的肉麻句子,贾怡学生时代看到的,不自觉记了多年。 说出来还是觉得肉麻,贾怡缩了缩脖子,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闭眼小憩,只留了一手,轻轻扣在男朋友柔软的腰侧。 路仁正看街景看得入迷,忽然耳侧附上一团麻酥酥的热源,男朋友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回过神后,别过脸,心跳得很快。 罪魁祸首歪在座位上小憩,手还扣着他的腰。 路仁顺势就往贾怡怀里一钻,脸红扑扑的,但仍不依不饶地追问:“哥,你刚刚说什么呢?” 贾怡装睡,呼吸平稳,并不搭理人。 “我看到你笑了!别装睡!”路仁扒拉着贾怡衣襟,又抬手去掐他掩不住笑意的脸,“就把刚刚那句重复一遍!” 前座的夏祈调了调脖子上的U型枕,回过头来好心地说道:“他说他爱你。” 洛浅拍了他胳膊一下,拍出响了。 贾怡不装睡了,他得回怼自个儿欠揍的上司,不料对上男朋友红扑扑的圆脸,瞬间忘记自己姓甚名谁,得狠咬几口这水蜜桃才罢休。 不过到底是克制住了,只轻轻擦过男朋友柔软的唇瓣,说: “这句不正式,正式的留以后再说。” ☆、问渠小伙儿 贾怡和路仁搂着抱着猛睡了十几个小时,到第二天中午才睁眼。 倒时差好辛苦,不想起。 夫夫二人迷迷瞪瞪地互相扒拉对方,确认无误后才半睁了眼。 路仁:“几点了,哥~” 贾怡:“应该还早吧,再睡会儿。” 于是二人愉快地又闭了眼,门外却颇有礼节地响起了敲门声。 路仁:“你去开门。” 贾怡:“不,你去。” 路仁:“你去我去我俩都睡不成。” 贾怡:“那你去。” 路仁:“......好吧,我去。” 贾怡:“逗你的,我去。” 路仁:“嗯,你去吧。” 贾怡:“那你先撒开我啊,宝贝儿。” 到底是磨磨蹭蹭地撒开了,贾怡麻溜地下床开门,果不其然看见门外何源无害灿烂的笑脸。 然后贾怡关上了门。 “贾怡!你给我开门啊!”何源将门拍得山响。 老同学总算相见,本应该和乐的气氛在他们仨之间荡然无存。 何源委屈巴巴:“你俩见到我不该很激动吗?” 贾怡给半睡不醒的路仁呼噜呼噜毛,冷漠道:“前两天才见,有啥可激动的?” 何源更加委屈了:“可现在的我是真人啊,不激动吗?” 贾怡继续给猫呼噜毛,更加冷漠道:“还行吧。” “阿仁,你说句话啊!”何源转移了目标。 路仁靠贾怡怀里,没睁眼,“你俩别吵吵,困。” 好心叫两位老同学去吃午饭的何总灰溜溜地起身,恶狠狠道:“我就不该来!” 贾怡抬了眼,“记得把门关一下,谢谢。” 何源:“......” 好气哦,但是自己请来的伴郎还是要努力微笑。 除却如上小插曲,老友相见还是令屋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来,老贾,尝尝这芥末水晶虾。” “阿仁,柠檬鳕鱼片,多吃补脑。” 作为主人的何源两边忙活,刀叉筷子如下雨般落入客人碟中(是公用餐具,何总还是比较讲究),完全不给客人动手以及拒绝的机会。 贾怡:“这是报复。” 何源:“水晶虾多好吃,快尝尝。” 路仁埋头苦吃,“确实还阔以,芥末放太少了,能不能再加点儿?” 贾怡笑:“源儿,你记住,永远没有人能用食物打败路仁,除非他自己不想吃。” 何源立马倒戈:“阿仁,你男朋友说你能吃。” 路仁扭过脸,眨巴眨巴眼看向贾怡。 贾怡拿了湿巾给他擦掉嘴角的酱汁,说:“能吃是福。” 何源给自己喂了一块鳕鱼片,酸出了柠檬的眼泪。 “话说,源儿,我偶像和夏老板呢?一直没见着他们。”路仁吃着吃着提起正事儿。 何源给自己舀蘑菇忌廉汤顺气,顺口答道:“他们去镇上玩儿去了,我请了本地的向导跟着。” “真是精力充沛啊。”贾怡感叹。 “是,哪像你俩,只知道睡睡睡。”何源叹息。 “对于社畜来说,睡觉就是最好的休息。”贾怡说。 “我赞同。”路仁说,给贾怡夹了只没蘸芥末的水晶虾。 何源:“你俩被同化了。” “□□交换多了是这种。”贾怡笑笑。 路仁撞掉了他刚夹起来的水晶虾。 何源喝汤看戏:“啧啧。” “所以说,问渠小伙儿呢?都这会儿了还犹抱琵琶半遮面?”正经吃了些东西后,贾怡问起这场婚礼的另一个主人公。 “他和他妈去接他表姐表姐夫了,下午到。”何源解释说。 贾怡虚弱地倒在了椅子上。 何源瞅了一眼:“他什么毛病?” 路仁埋头继续吃:“软骨病。” 何源:“啊,为啥?” 路仁抬了头:“吃太多醋,把骨头泡软了。” 何源似懂非懂:“哦。” 贾怡:“我们的关注点不该在徐问渠身上吗?” “暂时给你们找不来真人,不过我这次拍了照片。”何源抓起湿巾擦了擦嘴,然后在一旁的托盘里捞起了手机。 屏幕一亮,出现了一张屏保,贾怡路仁凑过去看。 是迷离的城市灯光下,某个路口处二人相依的画面。 矮个子的何源挽着高个子的年轻男孩,在镜头里笑得还是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男孩有着精致漂亮的五官,长睫毛扫下一片优雅的光影,如同鼻尖落下一只扑簌翅膀的蝶。 他没有看镜头,只是看着何源,何源笑得灿烂无忧,他嘴角的笑意便温柔。 贾怡和路仁对视一眼。 贾怡用眼神说:“这门亲事我同意。” 路仁眨眨眼:“加一。” 何源:“看照片呢,你俩憋在那儿眉目传情!” 饭后二人本想着倒时差,继续躺回去睡觉,被何源毫不客气地拖着在古堡里散步消食。 “主要你俩得了解下古堡的构造,到时候婚礼上做游戏,还指望你俩帮我控场呢。”何源说。 “我俩只是伴郎,咋还领了婚礼主持的活儿?”贾怡不解。 “婚礼主持不干了,回家开牧场去了。”何源说。 “那你这也太坑人了吧,没伴娘我俩顶上,没主持人我俩也顶上。”路仁跟着吐槽。 “咱不是好哥们儿嘛。”何源讨好地搓手笑。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贾怡说,“伴郎伴娘可以,但主持人是另外的价钱。” “嘶,哥,您这奸商本性还真是多年未改啊!”何源咬牙。 “过奖过奖,比不得您们这些资本家。”贾怡很是谦虚。 “话说,源儿,你都请了哪些人啊?”路仁问。 “嗯......一时半会儿数不清楚,我待会儿给你俩发份名单。”何源答道,想起什么似的抱怨着,“不知道那个许长风是咋回事?明明之前说好来参加的,结果一个月前忽然跟我说他要出门旅游,就不来参加了。本来还打算借这个婚礼和长云集团协商下合作项目的,结果说取消就取消,不知道他个工作狂怎么忽然转性了!” 路仁想起了他接到的那通许长林的电话。 贾怡则摇摇头,叹一句:“美色误人啊。” 不过说老实话,这古堡面积贼大,他俩跟着何源从大厅去到地下室,再由地下室一级一级地爬上楼顶天台。 饭后消食的效果特别不错,只是人累成了狗。 天台上视野极为开阔,一眼能望尽悬崖下广袤的冷杉树林。 是晴日,天空悠悠如淡蓝色的镜面,云悠悠如软白色的絮。由于这个小国地处高纬,夏日的午后都有迎面而来潮湿的凉风。 何源说,悬崖后边的小镇临海,所以这里的风有海水微咸的清凉;还说是晴夜的话,晚上的星星很亮。 “你们可以半夜爬上天台来偷摸着约个会,保管浪漫。”何源看着他俩贼兮兮地笑。 “我俩约会从来不需要偷摸。”贾怡义正言辞。 “而且谁半夜起来约会啊,睡觉不好吗?”路仁揉着眼。 “重点在偷摸,在半夜吗?重点在浪漫,浪漫啊!”何源手舞足蹈。 “那还是睡觉吧。” “嗯,睡觉价更高。” 何源:“你俩就已经进化成老夫老妻阶段了吗?” 贾怡:“也不能这么说,我俩还没领证呢,得严谨。” 路仁:“所以,源儿你搞快点,结完婚了好放我俩回去领证。” 何源:“......我为啥想不开要请你俩当伴郎?” “其实我应该问问你们是咋好上的,毕竟我大学那会儿可什么都没看出来。”下楼的时候,何源忽然扭头问。 “主要我俩大学那会儿真没什么。”路仁说,“我自己都看不出来,你咋看得出来?” “那你俩是后来日久生情的咯?”何源接茬。 路仁看看贾怡,后者只是笑,并不打算回答。 路仁只好自己答:“不太清楚,我俩只是觉得合适,就在一块了。” “那就是日久生情。”何源笃定。 “随便什么吧。”贾怡总算出了声,他扣紧了路仁的手,笑着,“反正我俩是在一起了。” ☆、婚礼前夕 “哎哟,小朋友,你们也在啊!”徐燃一进门就眼尖地瞧见了贾怡和路仁,不过还是亲亲热热地和迎上去的何源拥抱了下。 “弟媳妇儿,你好像又长高了。”徐燃搂着何源转了个圈儿,又要和路仁拥抱,被贾怡黑着脸挡住了。 “咱没那么熟啊,徐组长。”贾怡冷漠道。 “所以我也没打算来拥抱你啊,我抱我干弟弟怎么了?”徐燃抬抬下巴,丝毫不退。 路仁偷摸溜到了何源旁边,和宋晰挥手打了招呼。 局外人徐问渠茫然地望一望这群互相很熟络的人,把目光投向自家媳妇儿,“源哥,原来他们认识啊?” “我也是才知道,他们认识。”何源无奈地耸耸肩,“对了,咱妈呢?” “我们刚到镇上的时候,她看到了夏叔叔和洛阿姨,这会儿跟他俩逛街去了。”徐问渠微微展开了双臂,何源便了然地扑到他怀里。 “表姐说我长高了。”何源蹭蹭自家小丈夫的衬衣,仰面傻笑着。 “她开玩笑呢。”徐问渠特别不给面子地戳穿道。 何源撒开了他。 围观群众一(贾怡):“问渠小伙儿看上去有一米九了吧。” 围观群众二(路仁):“源儿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长高,找这么个对象不是来气自己的吗?” 围观群众一(贾怡):“这叫最萌身高差嘛。” 围观群众三(徐燃):“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估计一年后我就能当姑妈了。” 围观群众四(宋晰):“唉,你六个月后要当妈了,都不稳重点儿。” 围观群众三(徐燃):“宋宋,你是不是又哪儿不舒服了?” 围观群众四(宋晰)叹气:“我没事儿,你别太张扬了,阿燃。” 围观群众二(路仁)惊讶:“宋晰你怀孕了?” 围观群众一(贾怡)敷衍:“恭喜恭喜啊。” 围观群众三(徐燃)得瑟:“满月礼提前准备下啊,贾组长。” 当事人何源:“那边的,看热闹看够没?” 到底还是去帮忙搬行李了。 贾怡和路仁走在后边,悄声说小话。 “看源儿那样子,估计一年后当爹的可能性很小。”路仁为闺女儿人生第二大事担忧。 “也不能这么说,源儿也算拥有顶级信息素的A,不至于反攻不了。”贾怡倒对自家闺女儿信心十足。 “但愿吧。”路仁为何源祈福,贾怡瞧着他,默默地笑。 “哥,我问你个事儿。”路仁忽然转过脸,和贾怡对上了视线。 贾怡心里猜到了一二分,柔声道:“你说。” “我俩这情况是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路仁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道,“你会觉得遗憾么?和我在一起。” “那你觉得和我在一起遗憾么?”贾怡反问他。 “......”路仁被噎了下,避开了问题,“你看你那么喜欢小孩子。” “你也挺喜欢小孩啊。”贾怡原句奉还,追着找着看他的眼。 路仁却连连避开,最后紧走几步,干脆把贾怡甩在了身后。 贾怡却定了定神,看见大猫红透了的耳朵。 真可爱啊。贾怡想。 他知晓路仁的不安和疑惑,他的猫内心有些小小的自卑,哪怕平时能隐藏得再好,偶尔也会露出些许马脚。 但他下定过决心,不会让路仁为这种小事而难过。 所以他追上前去,贴着猫柔软的手臂和肩膀。 “和你在一起后,我就没考虑过孩子的问题,只想着和你在一块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幸福的事情了,其他的我不想,也不要。” “我有你就足够了,如果以后我俩有能力了,也还可以去领养一个孩子。” “所以有没有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呢?虽说我承认是个遗憾,但人这一生,也不可能十全十美,没有遗憾。” 路仁别过脸来,镜片后小眼睛亮亮的。 贾怡用空着的手给他扶了扶眼睛,柔声说:“多大个事儿,别掉眼泪啦。” “趁这夜黑风高,主要是我爸妈还没来,咱们玩儿点刺激的。”何源神神秘秘地托着下巴,昏黄的烛火(是一种玩具灯)摇曳出他莫测的笑容。 徐问渠毫不给面子地拍开灯,“玩个真心话大冒险而已,又不是什么神秘宗教仪式。” “你这人,懂不懂什么叫气氛啊!”何源对着自己身边人张牙舞爪,被徐问渠一把搂进怀里,揉脸到脖子。 手法很是熟练。 坐在他们对面地毯上的贾怡和路仁已经开始拨转盘了,路仁拨,贾怡伸手按住,指针指向被rua得无暇顾及其他的何源。 “源儿,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贾怡笑得贼。 “不是,你俩这是作弊!”何源目瞪口呆,还能这么玩儿? “源哥,你就选一个呗,反正都是玩儿。”徐问渠帮着贾怡那边,目光有点飘。 何源仰头看一看他,“臭小子,你想阴你哥!” “亏你还当哥呢,就不能满足下孩子的心愿吗?”贾怡不慌不忙地给何源继续挖坑。 何源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路仁,但路仁只傻乐,不搭理他。 好吧,自个儿老同学好哥们等着看戏,自个儿小丈夫又另有心事,何源觉得自己太难了,早知道玩狼人杀了。 “我选真心话。”何源咬一咬牙。 “哦,那挺好,问渠,你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贾怡顺势把这记球让给了徐问渠。 何源:“!!!” 徐问渠:“谢谢贾哥。” 路仁开了袋瓜子仁,抓着吃,顺便把袋子递给了贾怡,“蟹黄味,还可以。” 何源可怜又无助,只得死死盯着徐问渠,眼神威胁小兔崽子别乱问。 于是,徐问渠收敛了脸上玩笑的意味,一本正经地问:“何源,你爱我么?” 空气寂静了数秒。 何源别开脸,结结巴巴地说:“爱,爱你。” 徐问渠继续上手rua:“我也爱你。” 贾怡:“蟹黄味瓜子,真不错啊。” 路仁:“是吧,我就说这口味,世界第一!” 幸好这时候徐燃和宋晰推门进来,打破了这毫无规则可言的游戏。 “刚做的水果奶昔,放桌上了。”宋晰说,他怀孕四个月,已经有些显怀了,徐燃本想帮他端盘子,却因过于笨手笨脚只得一路揽着丈夫的腰,各种小心谨慎。 “要喝自己拿。”徐燃自然地接了下半句。 却不料这四人只敷衍地应和几声,空气别样的凝重。 夫妻二人好奇地望去,其中三人盯着手握手机的贾怡,面色凝重。 在贾怡的手机传来一声不明所以的“喂”时,围观三人屏住了呼吸。 贾怡面无表情地应答了声:“是我。” 围观三人的神经绷到最紧。 岂料下一秒贾怡却绷不住笑出声:“爸,吃早饭了吗?” “和你妈刚吃,怎么工作日还打电话过来?”另一头的贾父奇怪地问道。 “想你们了嘛。”贾怡笑嘻嘻道,收获了何源一记恶狠狠的白眼,和陪他演戏的路仁的无声爆笑。 “少来,我还不了解你。”贾父不吃他这套,“是惹小路生气了,想让你妈帮忙哄哄?” “小路脾气可好了,我自己就能哄。”贾怡说,顺利受了猫一爪子,“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是我跟阿仁出国来参加同学的婚礼了,昨天到的,打电话来跟你们说一声。” “那祝你们同学新婚快乐,人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尽管麻溜些。还有,好好照顾小路啊,要欺负人我和你妈一块揍你。”老爸絮絮叨叨,估计是在转达老妈的话,语速快得不行。 “爸,我也会好好照顾贾怡的。”路仁插话说,贾怡揉了他头发一把。 “行,那你们去忙吧,先挂了。” 贾怡还未应答,老爸挂断得很是干脆。 “所以,这就是你最恐惧最害怕看见了连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的人?”何源率先提出疑问。 “不然呢,这可是我爸诶。”贾怡理直气壮。 “我个人认为这不能算是大冒险。”徐问渠也说,估计刚刚也被吓得够呛,“贾哥,你得再来次真心话才公平。” “我赞同。”何源连连点头,小兔崽子总算为自个儿说了次话。 “那小路你问我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贾怡采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路仁白了他一眼,“我不爱你了,小贾。” 贾怡欲哀嚎,另一边可算把游戏弄明白了的徐燃说道:“要不我和宋宋做裁判,你们这游戏规则,太随意了。” “就是就是。”贾怡连连附和,反应过来是谁说的话时瞪大了眼,“什么?徐姐你做裁判?” “我保证公平公正公开。”徐燃一字一句,笑眯眯。 游戏又惊又险地进行了下去,真心话大冒险没什么惊险的,惊险的只有分外能搞事情的裁判徐燃。 “我发誓我这辈子不再玩儿真心话大冒险了。”贾怡说。 “再也不了。”路仁跟着呢喃。 “其实应该玩狼人杀。”何源说,“先刀死裁判。” “我同意刀死裁判,忙活了半天,一点有价值的情报都没问出来。”徐问渠说。 徐燃眯了眯眼,“你们说什么?” 宋晰拉住自家媳妇的胳膊,抿了口苹果奶昔,“给你们半分钟,快跑。” 四人拉扯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房间。 边跑路仁边喘着说:“源儿,你把游戏名单里的大冒险去了吧!” “顺便别让徐燃参加婚礼上的任何游戏!”贾怡补充。 何源艰难地回道:“我尽量!” 徐问渠一面紧抓着何源腕子,一面注意着走廊前方,“收声,好像有人回来了!” 四人刹车不及,走廊尽头出现了他们熟悉的长辈们。 夏祈和洛浅身为客人,并没有立即出声;主人徐夫人上前一步,逼停了跑在前边的何源徐问渠。 贾怡和路仁顺势靠墙站好。 “我正想找你们呢。”徐夫人生得一对丹凤眼,眼角微挑,不怒自威,“真心话大冒险还玩到我们面前了?” “妈,我们也就是打您电话唱了首歌儿......”徐问渠咽了咽唾沫,战战兢兢,一向冷静的头脑在亲妈面前立刻停转。 “但妈没让你唱跑调啊。”徐夫人捂眼,“你还把源儿给带跑调了。” 与此同时,夏祈和洛浅对墙边的贾怡路仁使眼色,示意他俩可以走了。 贾怡接收到信息,和猫一对眼色,蹑手蹑脚地退到走廊的第一个拐角处,正准备拐弯,却听徐夫人朗声笑道:“伴郎小伙儿,你俩别走啊!我正想夸你俩呢,唱歌唱得好,朗诵也好。那段话是你们书上摘的,还是自己写的?” 这不提还好,一提贾怡就想就地挖坑把自己埋了,顺带拉路仁一起。 不过该应付的还是得应付,贾怡强行挤出假笑:“徐阿姨好,歌是跟着唱的,话是自己现编的。” “我俩一起编的。”路仁补充道,畏畏缩缩地抱着贾怡胳膊。 “你俩......”徐夫人看出了什么,欲言又止。 “我俩是一对儿,不过还没领证,可以当伴郎。”贾怡看出她的疑虑,解释道。 “也难怪会说出那样的话。”徐夫人笑道,“那我在这儿向你们要个授权,能不能把这段话加到明天的婚礼誓词上?” “可以是可以......”贾怡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路仁小小声补充:“不过,这会儿我们也忘了之前说了啥。” “不要紧不要紧。”吃瓜群众夏祈扔掉瓜,说,“我录下来了,包括你四个唱的歌。” 四人倒吸一口冷气,身后传来徐燃朗朗的笑声:“真不愧是董事长啊,凭您这么老奸巨猾,我打算把下个十年的合同也签了。” “别介,徐大小姐,你不怕得罪你爸,我怕。”夏祈啧啧摇头。 “这下好,人都齐了。”洛浅适时说道,“正打算叫你们几个小年轻下楼吃烧烤去。” “谁知道这一个个见了我们,跟看见什么似的。”徐夫人瞥了眼自个儿儿子儿媳,无奈笑道。 “他们这叫做贼心虚。”罪魁祸首徐燃笑得很开心,扶着宋晰的手一直没松。 四个“贼”敢怒不敢言,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算没绷住,笑出声来。 至于贾怡和路仁朗诵了什么,只是他们一起在仓促中编出的一小段话。 应徐燃的要求,对着长辈们朗诵情诗,但他俩一对上彼此的眼,就把准备好的腹稿忘了精光。 只得贾怡说一句,路仁跟一句。 “我想和你 走过一天的黎明到黄昏 是晴是雨都没关系 我想和你 度过一周的周一到周七 是闲是忙都没关系 我想和你 度过一年的春季到冬季 是寒是暑都没关系 我想和你 走过一生的青春到老去 是起是落都没关系 只要是你 都没关系” ☆、邦邦邦邦邦 “哥,怎么我一点都不紧张?”路仁由着贾怡给他扣西装的袖扣,歪着头默数他发顶的旋。 “又不是咱俩结婚,你紧张个啥?”贾怡失笑反问,很快扣好抬了头,与路仁视线相对,“怎么,走神了?” “被你好看得吸引住了。”路仁呼了口气,调侃地笑道,“西装不错。” “那咱们结婚的时候也穿这个。”贾怡站起身来,顺势伸手把猫拉起拽入怀里。 “不行,你要穿婚纱的!”路仁坚持着自己的喜好,“婚纱第一,西装往后边挪挪。” “那我穿了你也别想跑。”贾怡也坚持着自己的共沉沦,往路仁脖子上嘬了口,就意思了下,没留印儿。 “不过咱们结婚就不用那么大排场了,我想那天跟你安安静静地过,然后和爸妈一起吃顿饭就行了。”路仁说。 “都听你的。”贾怡说,把猫抱紧了些。 收拾好后,他俩去准备室看新郎和新郎打扮,当然主要是见一见何源的父母,有许多年没见了。 “叔叔阿姨好。”他俩一进门就先行忽略边在装扮边在打闹的新郎们,同坐在小沙发上休憩的两位长辈打招呼。 “好久没见了啊,小路小贾。”何母作势起身,被何父拉住了。 “还知道来看我们啊。”何父冷哼,故作不满。 “可不是嘛,源儿的婚礼还是要参加的。”贾怡拦了拦想要解释的路仁,说,“何叔叔,您的病好些了吗?” “劳你们关心,好很多了。”何母拍拍何父的手,何父把脸别过去,表示不想和他们这群人说话,“也谢谢你们找的中药方子,很管用。” “管用就好,我爸妈前几天还问来着。”贾怡也自动忽略了闹小脾气的何叔叔,同何阿姨愉快地聊了起来,“他俩还盼着你们去玩儿呢,说我们县现在建了机场,要去旅游特方便。” “如果你爸愿意输我一盘棋,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去。”何父没把脸别过来。 那边对着镜子被扑粉的何源笑出声,“没有人能在贾叔叔的棋局上赢一次,爸,您就别多想了。” “小兔崽子,找抽呢?”何父总算把脸扭过来了,恶狠狠瞪了儿子后脑勺,紧接着把恶狠狠瞪到俩晚辈身上,“还有,你说让我去我就去啊?我和你们阿姨邀请你们几次了,都没见你们过来玩。” “人家小路小贾忙得很,爸,您就别给人添乱了。”遭受了“找抽警告”的何源继续找抽,末了还不忘补一句,“我今天结婚我最大,您可不能随便抽我!” “今天要惯着你的是问渠,你爹我想什么时候抽你就什么时候抽。”何父说,满满父亲的威严,然后被何母拍老实了。 贾怡就发现个好玩的事,他们这些老夫老妻都比较喜欢拍对方以表示默契。 他暗搓搓地想拍拍路仁,而路仁正抱着他胳膊,乖巧得不行。 唉,下不去手。 “对了,小贾,小路,你们跟我来一趟。”何母总算顺利起身,还把不情不愿的何父也拉了起来,“送你们份小礼物。” 他们俩跟着何氏夫妇来到准备室隔壁的房间,这是夫妇二人的卧室。 何母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红盒子。 “我听源儿说,你俩也是去年在一起的;正好那时帮他和问渠挑新婚礼物,就想着也给你们挑一对儿。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贾怡忙双手接过盒子,二人颔首连声说:“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何父继续傲娇冷哼:“你们阿姨挑的,谢我作甚?” 又挨了一记拍,老实了。 慢慢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杏黄色的垫布,和其上躺着的一双做工精细的白玉鱼。 是情侣项链,玉鱼顶由棕色的编绳穿过,显得小巧又可爱。 “店家说,这叫做相濡以沫。”何母微笑着解释道,“寓意共度余(鱼)生,白头偕老。” “这.....太贵重了,阿姨,我们不能收。”饶是能言善辩如贾怡,这时候也语无伦次起来。 路仁则更加失去语言功能,支支吾吾说:“我们,我们又没做什么......不能收,不能收。” “你们和阿源做了十年朋友,凭这,你们怎么不能收?”何母笑着反问。 “更重要的是,你们给我找了个棋友,不然我躺医院那段日子得憋屈死。”何父也跟着帮腔,“拿着吧,都专门给你们挑的,还回来太不给你们阿姨面子了。” “也不给你们叔叔面子,钱是他付的。”何母说。 “那好吧。”夫夫二人叹气,贾怡把盒子盖好,同路仁一起说道,“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在心里感谢两千遍。”路仁补充说。 两位长辈被逗笑了,何母轻声而又郑重地说道:“你们俩也一定要幸福。” 是肯定,会幸福的。 宾客陆续前来,一时间热热闹闹。 何源果然是蒙他俩的,婚礼各流程都有专人负责,他俩只用老老实实当好伴郎吉祥物。 “老师,我们俩就不用那么认真地化妆了吧?”贾怡试图逃脱化妆师小姑娘手上的粉饼,却被这看似柔弱无骨的小姑娘按在座位上,怎么也动弹不得。 “不行,何总吩咐了,还多给了钱,我们不能辜负何总的期待啊。”小姑娘笑靥如花,皮起来让贾怡这□□湖也招架不住。 另一边的路仁就坦然多了,大有一副随你们去的潇洒态度,毕竟不能辜负源儿......给的钱。 “不过我应该不用美白了吧,再白俩新郎就要被衬成黑皮的了。”路仁提醒化妆师小伙,沟通还算愉快。 稍稍有点不爽的是,贾怡咋那么招小姑娘喜欢呢?此处没有针对化妆师小姑娘的意思,全都是贾怡一个人的错。 贾怡,冤。 可以安排场六月飞雪了。 新郎和新郎从左右两边进入会场,连带着俩伴郎也得分开。 路仁和何源一道,贾怡和徐问渠一道。 分配理由:身高。 “你紧张吗?源儿。”在等待过程中,路仁小小声问何源。 “有点儿,主要我之前也没结过。”何源小小声答,“我手心都出汗了。” “你要之前结过,问渠不得炸了?”路仁笑。 “我就担心他会炸,但担心也没办法啦,要上场了。”何源嘀嘀咕咕着。 “炸什么炸?源儿你要干什么?”路仁敏锐地发觉到不对劲。 “啊,要上场了。”音乐响起,何源转移了话题。 “问渠,你答应哥,待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人,都得冷静淡定。”另一边,贾怡和徐问渠交代着重要事项。 “如果是源哥安排的,我怎样都会冷静淡定。”徐问渠淡淡道,似乎已猜测到什么。 “你这孩子聪明,一点就通。”贾怡说,心里的大石放下去一半。 源儿啊,你可得好好爱他! 路仁还没在拱门下站稳,便一眼瞥到长桌尽头,他们两三个月前才见的赵随同学。 一时醍醐灌顶,打通任督二脉般明白过来,这就是何源同贾怡偷摸商量的计划。 却悄咪咪扫一眼当事人,贾怡不消说,人模狗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两位新郎含情脉脉,眼里没有其他人。 也许问渠小伙儿压根不认识赵随吧。 也许源儿已经放下了所以才请赵随来的吧。 路仁微微呼出一口气,在何源身边立正站好。 脑门锃亮的主持人先生不急不缓地做了开场,而后用悠长而和缓的调子念起婚礼的誓词。 极为干脆不拖沓,虽然语速不快,但听着感觉这大叔着急回家开牧场。 路仁和贾怡对这效率特别满意。 两声齐齐的“我愿意”落下,主持人分外欣慰地说道:“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 金色的亮片瞬间在空中纷纷扬扬,两位新人在亲友的掌声和祝福中亲吻拥抱;吉祥物伴郎继续当着工具人,将侧门处工作人员推来的香槟小车一步步推出来。 接下来就是敬酒和游戏环节,酒基本都是香槟,喝不醉人,伴郎传统的挡酒职责用不着;贾怡随便喝了两口就趁人不注意,拉着路仁溜到视线良好的楼梯间,同后台的工作人员确定游戏的流程。 主持人大叔就是来打酱油的,证完婚就跑不见人了,剩下的活儿交给伴郎。 贾怡咬着牙说,如果源儿和徐问渠不能长长久久,就辜负了他和路仁这一天天的忙上忙下。 路仁表示赞同。 不知何时过来的夏祈慢悠悠地说道:“你们俩也没帮什么忙啊。” 俩小年轻转过头,上司和偶像正接过工作人员手上的流程图看。 “老大,你们怎么来了?”贾怡问。 “大厅无聊呗。”夏祈说,“还是找你们好玩些。” “害。”贾怡调侃,“那正好我俩也偷个懒。” “话说你俩啥时候办婚礼?要不要我和你嫂子来捧场?”夏祈顺势问。 “我们没打算大办,当然你们能来就再好不过了。”贾怡说。 路仁眼睛亮亮地看向洛浅,偶像了然地一笑:“那行,我们就做证婚人。” “哥,我没有做梦吧?”路仁钳住贾怡手腕可劲儿摇。 贾怡笑得无奈又宠溺,“是真的,我腕子疼。” 路仁吐吐舌头,撒了手。 夏祈适时替尴尬的工作人员轻咳,“你俩是来帮忙的,可别在那儿杵着帮倒忙了。” 年轻人缩缩脖子,抱歉地冲周围笑笑,随即干脆利落地确认完所有流程。 贾怡从工作人员那儿接过对讲机,却看上司也兴致勃勃地拿了个,正怼着喊:“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 “您可别杵那儿帮倒忙了。”下属以牙还牙。 时刻与上司互怼互坑,是下属的应尽职责。 “幼稚。”来自对象们的无情吐槽。 游戏他俩是不掺和了,当上帝视角耍别人倒是极好。 游戏内容是古堡探险,何源设计,徐问渠辅助,众来宾参与。 贾怡守着监控台,悠哉游哉地叼着吸管喝冰汽水儿,完全无视何源吵着嚷着下来玩的邀请。 “你就不担心源儿他们碰上赵随啊。”路仁捧着汽水瓶,仰面看着大屏幕,很是忧愁,“好了,他们已经碰上了。” “碰上了才好,所谓刮骨疗毒,正是如此。”贾怡乐滋滋地把那块画面调大,可惜监控的像素过于垃圾,好好的修罗场拍得看不清主角正脸,只能从服饰身高看出来谁是谁。 “唉。”贾怡长叹气,“没戏看了。” “你什么人啊。”路仁嘟嘟囔囔地吐槽,贾怡左耳进右耳出,把画面调回正常比例,继续喝汽水当上帝。 “不过,话说回来,偶像和夏老板也太顺利了吧,这会儿就摸到地下室去了。”路仁指着右下角的画面说。 “他们刚刚顺走了工作人员的游戏设计图,所有谜题的正确答案都有,可不顺利嘛。”贾怡撇撇嘴,上司这老狐狸。 “那也是他们厉害,我都没看懂源儿的那个设计图。”路仁说,“源儿给的宾客名单我都没看完,名字太多了。” “又没让你记,扫一眼就是。”贾怡失笑,一蹬腿,让转椅移到大猫身侧,“这咋又红眼睛了?” “显得我好没用。”路仁嗫嚅道,狠狠眨了两下眼,“来这儿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想哭,像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 “你是在为源儿高兴呢。”贾怡抬手揉揉他头发,“忙完我们就回家啦,别想太多。” “好吧好吧,我不想太多。”路仁用汽水瓶冰一冰自己通红的脸,“哥,那你帮我把宾客名单拿一下,我这次一定看完。” “你咋还跟它较上劲了呢。”贾怡摇摇头,还是拖着转椅溜溜达达地给他递了过来,“快速翻,翻到最后一页就算看完了。” “这是耍赖。”路仁轻声说。 “反正名单又不知道。”贾怡往椅背上靠了靠,上帝也不做了,就盯着自家男朋友的侧脸瞧。 路仁嘴角抖得厉害,霎那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落。 贾怡抓过他的手,还未来得及询问便听见路仁声音哽咽:“哥,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我大概知道我是为什么事情难过了。” ☆、擦肩而过的祝福 “刚刚进行仪式的时候走神了,竟然没看到她。” “当然也可能是我们很久没见了,她走的时候我也才十来岁。” “没想到,源儿还会请她来啊......” “那你要去见见她么?” 贾怡取下猫的眼镜,慢慢用指腹替他拭泪。 路仁垂着眼睑,出神了片刻。 而后才慢慢说:“还是去看看吧。” 毕竟好多年没见了。 何源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说游戏即将结束,接下来要进行颁奖环节了。 “我的礼仪队们,拜托啦!”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俩去换女装。 “那走吧。”贾怡抵了抵路仁额头,在他鼻尖落下一吻,“有我呢。” 算何源还有点良心,没给他们置办那种穿起来很费劲的晚礼服,也不配高跟鞋;就简简单单两条蓝纱的长裙,不露背不露肩(可能怕吓着众来宾,弄得还比较保守),背后加一对儿小翅膀,特别吉祥物的打扮。 还特别贴心地配了十几种样式的假发,化妆师小姑娘双手合十,笑容满面地问他俩想要哪一种妆发。 “弄长发吧。”贾怡说着,瞥一瞥路仁的侧脸。 路仁的情绪收敛住了,不过还有些走神,听贾怡出声,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应和着。 贾怡轻叹了口气,捏了捏路仁的尾指。 颁奖只是走个过场,毕竟没有什么重量级的奖品,就是一大盒精装版酒心巧克力,据徐问渠说,这是何源最喜欢的口味。 令人惊奇的是,最终赢家并不是提前掌握了正确答案的夏祈洛浅,而是游戏中途和俩新郎聊了半小时天儿的赵随。 就有那么点尴尬。 好在贾怡路仁心思不在这上面,走完过场就溜进宾客们的交际场,尴尬就留给最需要尴尬的人来吧。 “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就只有她年轻时的照片......”路仁小小声说,左顾右盼着,有些焦急。 贾怡紧扣着他的手,连声安慰着:“别着急,我们慢慢找,她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的。再不济,我们可以问问源儿。” 人来人往,交谈声如鼎沸;他们急声道着“借过”,摩肩接踵中有人笑闹,连声叫住他们想要合影。 贾怡努力压制着火气,说:“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想要合影请等等。” 语气难得地有些冲,路仁虽然心慌但仍帮着圆场,说不好意思。 好歹是源儿的婚礼,不能叫人难堪。 “哥,我不急,我慢慢找。”路仁安慰着贾怡,也安抚着自己的情绪。 贾怡一时五味陈杂,想开口也不知接什么,只得先稳住自己的情绪,拉着路仁避过人群好奇的目光和打量。 忽然停住脚步,贾怡随他停下。 “我听到了,哥。”路仁说,“后边。” 贾怡顺着他的话回头,有一对母女正期待却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贾怡问,路仁颤抖着,没有回头。 “不好意思,说起来可能冒犯你们了。”做母亲的笑笑,“我女儿想跟你们合个影,她说你们的裙子很好看。” 小姑娘怯怯地点了头,应和着妈妈的话:“两位姐姐长得也好看。” 贾怡看了看路仁,路仁垂下眼睑,“合个影吧。” 但没有要相认的意思。 贾怡一切随他,只是不希望他再有遗憾。 听到这个答复的母亲又惊又喜,说:“我还以为你们不愿意呢,刚刚......” “刚刚是在找人。”贾怡解释说,“现在找到了。” 路仁点了点头,却不敢看母亲,目光落到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也是圆脸,随母亲;不过眼睛很大,很漂亮。 “姐姐,你们的声音怎么这么粗啊?”小姑娘问,眨巴眨巴眼。 “嗯,天生的。”贾怡没选择正面回答,轻巧地忽悠了过去。 可不能给姑娘的青春期留下阴影。 “来拍照吧。”母亲似乎看出了什么,轻巧地带过话题。 贾怡握着路仁的手走向她们,路仁抬了眼,与母亲对上视线。 她的目光平静温和,是记忆中所没有的。 路仁猜想,她没有认出他。 但他的心情意外地轻松起来,心中的灰尘扬起,飘到看不见的遥远地方。 她过得很好,至少看起来是;而且她还有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他也过得很好,不止看起来是;而且他有个温柔好看的男朋友,不久之后就是丈夫。 合个影就好了,再谈其他,只会徒增烦恼。 而且,他这也算,让她见了他将要托付一生的人。 没有遗憾。 “要给你们发一份照片吗,姐姐?”小姑娘问。 贾怡眼见着猫耳朵竖起来,便替他软声回答说:“发一份吧,我们也留做纪念,谢谢了。” 哪怕不相认,留张照片也是好的。 “那我加你们微信。”小姑娘自自然然地说。 贾怡感到他勾着的小指动了动,也没多迟疑,答道:“好啊。” 目送走母女俩,另一边夏祈和洛浅找过来。 “找你们好半天了,刚想说裙子好看,你们人就不见了。”洛浅抢在夏祈开嘲讽前说道。 贾怡感到手指一松,路仁上前一步,抱住了洛浅。 “怎么了,好孩子?”洛浅回抱住小粉丝,感觉到他浑身都在抖,似在忍耐着汹涌的情绪。 夏祈瞪得眼睛珠子都快下来了,但也没出声,眼神质问贾怡这咋回事。 贾怡心疼又无奈地说:“他撒娇呢,嫂子,你让他抱会儿吧,抱会儿就好了。” 好一会儿,宋徐夫妻推着饮料小车过来看热闹时,路仁已经收敛住情绪,正和偶像对镜头比耶拍照。 “一瓶冰可乐,谢谢。”上司和下属齐声说道。 “原来我俩就是没有感情的送饮料机器啊。”徐燃没好气地拿了两瓶递过去。 “我用女装照片跟你换,又不白拿你的。”贾怡说,拧松盖子冲路仁招招手。 “我用半年产假跟你换,又不白拿你的。”夏祈说,拧松盖子冲洛浅招招手。 “至于两人喝一瓶吗?我又不是不给了。”徐燃啧啧嫌弃,“等会儿,老大,你说半年产假?” “我说半个月产假,你听错了。”夏祈看着洛浅喝饮料,毫无良心地反驳着另一位下属。 “阿燃,你冷静点儿,这是问渠婚礼。”宋晰不慌不忙地抓住媳妇儿腕子,阻止了一场悲剧发生。 不过贾怡没有上司那么好运气,无良同事说要将他的女装照发到两组的大群里。 然而贾组长并没有如平时那般和她打嘴仗,神情温柔平静,望向男友的目光能化成水。 “怎么了,这是?”徐燃压低声音问洛浅。 洛浅只是笑笑,不回答。 倒是夏祈一边喝剩下的汽水,一边说:“这是感情好呗,一惊一乍的。” 下午的活动一切顺利,大猫的情绪也平静得令人担心。 在送宾客离开时,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 贾怡不多问,知道这要路仁自己才能度过去。 而他能做的,只是给予他最安稳的拥抱,和最温柔的吻。 告诉他,无论如何,他都在,一辈子都在。 “哥,我们去看星星吧。”路仁靠在贾怡怀里,梦呓一般说道,“白天可乐喝多了,睡不着。” “好,我们去看星星。”贾怡说,吻了吻他泛红的眼角。 他们下了床,披上带帽子的薄外套,踢踏着穿好鞋;贾怡一手举着手电,一手与路仁十指相扣。 古堡的构造图贾怡牢记心里,很快便牵着路仁迈上黑洞洞的楼梯口。 楼道很静,又铺着厚实的地毯,走上去都没有声音。 贾怡能听到楼下大厅那座巨大石英钟摆动的声响,以及大猫轻而浅的呼吸。 “你别害怕。”贾怡说,为这黑暗无声的环境,也为其他,“我给你打着灯呢。” 路仁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应答。 他们很快爬上了顶楼的露台,夜风有些急,吹得夜幕中的星子摇摇欲坠般明亮。 一轮胖月亮躺在天穹,银白色的光辉随着微咸清凉的风漫到了冷杉林的尽头。 贾怡关了手电,正想和路仁到露台的边缘赏月看星星,好巧不巧瞅见俩熟人。 何源和徐问渠这对新婚夫夫。 路仁握了握他的手,说:“我们先别过去。” 贾怡本就不管什么星星月亮的,自家猫说什么是什么,忙不迭点头答应。 夜风尽职尽责传来另外二人的交谈,他们是在说赵随的事情。 “原谅我突然决定邀请他来,没给你打声招呼,抱歉了。” “你我之间,不谈抱歉,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但你还是有些慌吧,小朋友。” “说老实话,是有点儿,我生怕他把你抢走,毕竟源哥你......是真的很重感情。” “你都说我重感情了,怎么又怕我逃婚?” “我......” “你怕的是我对你的感情没他深,对吗?” “......对,你们十几年的感情,是我不能比的。” “你一向自恋得很,怎么这会儿对自己没信心了?” “你也不想想,是谁曾经打击我自信,说我是口水娃来着?” “很记仇嘛,小伙子。” “记你一辈子。” “好啦,我要向你承认,我邀请他来,有我自己的私心。你也说了,我对他有十几年的感情,这确实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有段时间就一直跟自己过不去,觉得我自己不能把整颗心给你,因为在遇见你之前,它已经碎了一半在赵随身上。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贾哥,和他一起商定了这个计划,连你路哥都不知道。他说我要放过我自己,我也觉得我要放过我自己了;我要放过我自己一心一意地来爱你。事实也证明,我也真的放过我自己了,今天他来我都差点没看见他,还是你给我指的......” “是啊,我特别小气的,专门盯情敌。” “谢谢你特别小气,特别在乎我。” “再听下去应该会发生少儿不宜的事情吧。”路仁说。 贾怡能感觉到他情绪上扬了些,连忙接茬说:“那我们先下楼,不管他俩了。” “哥,有时候我觉得你特厉害。”路仁晃着贾怡的手,慢慢吞吞跟着他迈下楼梯。 “管闲事特厉害?”贾怡压低声音,自嘲道。 “你那是善良,哪是管闲事。”路仁反驳他,认认真真地,“所以我觉得我赚到了,而且是赚大发了。” “有你,我也赚大发了。”贾怡说,认认真真地。 ☆、盛大的盛夏 生活又回归到正轨,贾怡上他的班,路仁写他的书,日子如流水一样淌。 他们从楼下邻居那儿接回寄养了一周的小猫番茄,并给彤彤和她妈妈送了礼物。 彤彤很喜欢那盒巧克力,毕竟是何源这巧克力死忠粉给的,光看盒子都令人心生喜爱。 小姑娘听说他们是去参加了婚礼,眨巴着大眼睛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母亲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拍拍小姑娘发顶,说小孩子家家,净乱讲。 贾怡和路仁倒觉得没什么,认认真真地回复小姑娘,说近两个月会安排。 到时候又给你送巧克力来。贾怡说。 不过说老实话,他们也确实没定好哪天去领证,工作上的事、生活上的事如往常一般接踵而至,每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要哪天得空了,就去领证。路仁说笑着,也不急于一时。 也许是十年来共同生活养出来的底气,令他们对这人生头等大事都不慌不忙。 哦,不,现在是十一年了。 已经完全入夏了,贾怡去往地铁站的路上都能听蝉的鸣叫。 白日变长,早起上班还能在高楼间隙瞥到朝阳的一角,可惜手机像素不好,拍得光芒迷迷糊糊,但还好亮亮堂堂。 他把照片发给自家猫,等下了地铁才得到这祖宗醒过来后的回复: “我也好想看日出啊。” 贾怡不惯着孩子,说:“想看日出就自己早起。” “哥,你不爱我了。” “乖,我爱你,但你还是得自己早起看日出。” 对话结束,贾怡荣获“不解风情”称号。 但这人仍然喜滋滋的,走路带风、身轻如燕地进了公司大门。 最近组里新招了位组员,其他孩子比一年前成熟许多,都很热心地帮忙解疑答惑,很快新成员便融入了科研组的大群。 不过大家并没有将白昼抛弃,虽说工作上的事不便与他讨论(涉及到公司机密),但他们仍有以路仁为首的玩乐群。新成员一进群,路仁便给了孩子一颇有分量的迎新红包,令其他组员很是眼红。 眼红的后果是,大家吵着嚷着让新人请客,并试图忽悠白昼让他带对象回G市,让大家见见。 白昼依旧沉稳,说过段时间。 贾怡和路仁虽没有过多去问,但也猜测到白昼和迟早要面临在一起后的第一个考验。 即,将要面对至亲的离去。 迟早伯父的病,并不会因为迟早的尽心尽力而挽回。 贾怡提醒了白昼一句,说这段时间好好陪着迟早。 白昼是个好孩子,迟早也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和好孩子一起,一定会有个好的结局。 “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他哪天愿意把他心上人带回来,我也会很高兴的。”这是白老太太告诉贾怡路仁的话,他俩按照约定去了折柳园。 主要也是替白昼多陪陪老人家,白家年轻一代的三个孩子,老太太只与白昼感情最深。 到底是最疼他的,所以老太太慢慢地学着理解并支持白昼的选择。 至于白昼父亲那边,贾怡和路仁并不知情;而且还是不知情的好,省得白老爷见着他俩脑袋疼。 不过上司那边仍旧该合作的合作,半点不受影响。 做生意嘛,不寒掺。 夏祈一向公私分明,着实令贾怡这晚辈佩服。 路仁有条不紊地筹划新坑,偶尔去敲敲编辑,问他的意见。 许长林依旧声音慵懒,看大纲提意见游刃有余,不过多了些以往没有的亲近感。 玫瑰打开了他的玻璃罩子,不再与世隔绝。 路仁正猜想着,这是否与许长风与他和好有关。 而后在电话的背景音里听到了许总的声音。 诶?是住一起了吗? 路仁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可一想贾怡那淡然的态度,觉得自己也还是不要大惊小怪。 “就是说嘛,也不关咱们的事,咱多问多想多没意思。”贾怡对此表示肯定,男朋友的思想高度一向与他持平。 某日,黄昏温柔而绚烂。 贾怡从地铁站出来,路仁在出口外等他。 “怎么今天来接我下班了?又没下雨。”贾怡牵过男朋友的手,说笑着。 “爸妈今天寄东西来了。”路仁回扣住贾怡,却没搭他的茬。 “什么东西啊?”贾怡便顺势问。 “一对银手镯,很简约的款式,说我俩能平时戴出来。”路仁说。 “在催了啊。”贾怡无奈地摇摇头。 “所以你有什么要表示?”路仁别过脸瞧他。 “表示还是有的,咱去便利店买俩易拉罐。”贾怡坏笑,逗得猫耳尖通红。 “所以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路仁说,从外衣兜里摸出个小盒子,“先撒手。” 贾怡没撒手,也从自己外衣兜里摸出个盒子,“还是可以指望一下吧。” “靠。”路仁带着鼻音骂了出来,眼角飞了红。 “别说脏话啊,乖乖。”贾怡说,在猫的眼里看见霞光与自己。 “我说我爱你。”路仁咬着牙,好恶狠狠的一猫。 “我知道,我也爱你。”贾怡说,吻了吻他嘴角。 他们交握着手,并肩漫步着回家。 橙黄色的霞光笼罩着熙攘的城市,如同童话里的魔法,将时间停滞了流淌。 仿佛这样并肩慢慢走,便能走到地久天长。 ☆、番外一:假如没有一个喜出望外的傍晚 1. 路仁睁开眼,对上头顶飞出墙皮的灰白天花板。 这房子才住多久?质量这么差咩? 嗯,不对,我怎么离天花板那么近?床有那么高咩? 就在各种咩咩声中,路仁缓过神来,终于看清了四下环境:这,这不是我的大学宿舍咩!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然后扯到了自己昨日过度操劳的老腰。 床板的嘎吱声惊动了阳台上的人,门一推便探进一个眉眼熟悉的脑袋。 “你醒了。”那脑袋的主人便是大学时期的贾怡,穿衣打扮是那不造作的随意,以及空气里蔓延的滋滋溅油的烧烤味信息素。 路仁蓦然鼻头一酸,却又不自觉地绽开笑容,轻声唤道:“哥......嗯,贾怡。” “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大学时期的贾怡一步步走近,语气是熟悉的温柔与关怀。 除了腰一切都好,但路仁又不能这么说,这事儿是十多年后的贾怡干的,可不能赖在这个贾怡头上。 于是路仁说:“我就是饿了。” 贾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起来穿好衣服,我们去食堂。不过,我昨天好像没动过你衣服啊?” 路仁心虚地摸了摸自己裸着的肩膀,“嗯,我嫌热,自己脱的。” “那要我帮忙拿吗?”贾怡问,很贴心。 “要要。”路仁点头如捣蒜,这会儿全身光着,可不好意思下床,“而且麻烦你再帮忙那条内裤......” 声音虚弱,怂得一批。 贾怡应了声,扭头就去阳台帮他取换洗的衣服。 唉,贾怡这服务型人格,也是没谁了。 路仁叹息,幸好这人未来属于自己。 不过,我是怎么穿越到这里来的? 路仁最后的记忆还是和贾怡温存时的那个吻,结果一觉醒来就到这儿了。 那大学时期的路仁去哪儿了?该不会...... 想到这儿,路仁倒吸了口冷气。 2. 贾怡是被人抖醒的。 然后半睁了眼,看到一只比平时宽了两圈的猫。 还穿着皱巴巴的大码T恤。 “嗯,宝贝,你怎么还穿着衣服?”贾怡迷迷糊糊地说,在猫背上rua了两把,然后感觉到猫抖得更厉害了。 咋回事儿? 贾怡终于好好地睁开了眼,将这只大了一号穿着T恤的猫好好打量了番。 白还是那么白,只不过五官更稚嫩些,看向他的目光满满都是......惊恐。 贾怡松开了他,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这不是我的猫。 至少,不是我这个年龄段的猫。 看身形看衣服,应该是大学时期的没跑了。 不过大学时期的猫怎么会在他床上?这是什么灵异事件吗? 贾怡稳住内心的波澜壮阔,想要向这只无辜的不明现状的小朋友解释一下。 结果小朋友颤抖着开口:“贾怡,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嗯,贾怡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牙印,“或许,我可以解释......” 一个抱枕拍了过来,“你,你别过来!” 然后“咚”地一声,小朋友掉下床去。 被抱枕拍了一脸的贾怡想,幸好当时装修给卧室铺满了地毯。 3. 贾怡觉得这个路仁有些些奇怪。 首先,他怎么一夜之内瘦下去那么多,整个人都小巧了两圈。 其次,他怎么昨天刚失恋今天就生龙活虎差点没上蹿下跳。 嗯,难道是因为失恋过度悲伤,所以一夜之内消瘦,而今天醒来,悲伤也随脂肪的消失而消失了? 贾怡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自己这被理科灌输了多年的大脑。 要不还是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贾怡瞅了一眼身旁嚼着泡泡糖的小巧型室友。 他自顾自吹出一个粉红色的泡泡,而后泡泡破裂,炸了他满嘴糖渍。 而他不气不恼,欢快得像只活泼的小猫。 贾怡收回了目光,不自觉地勾了嘴角。 他和室友关系一般,还没见过室友这样欢脱而可爱的神情。 4. 路仁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明白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 这个贾怡是十多年后的贾怡,准确来说是十四年后的贾怡。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十四年后贾怡和路仁的新家,面积还挺可观的。 “那,那你们是结婚了?”路仁小心翼翼地捧着牛奶杯,面前碟子是贾怡单面煎的荷包蛋和烤好的吐司片。 “嗯,对啊,四年前去领的证。”贾怡没忙动刀叉,就看着路仁小口小口地喝牛奶,说这话时,转了转无名指上的银戒指。 “哦,那还挺好的,我就是没想到会......”路仁头低得更厉害了,握着牛奶杯的手指难受地扭着。 虽说他和贾怡是室友,但关系也就停留在普通朋友范畴,平时一起喝喝酒撸撸串儿还行,结婚......甚至结婚四年还一起买了房,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当然光是和人结婚这一条,他都从来没想过。 哪怕是之前,还和宋晰在一块的时候。 “你其实不用有心理负担的。”对面的贾怡轻轻叹了口气,“先吃饭,吃完我们再说其他。” 路仁抬眼看了看他,是比十多年前成熟许多,但收拾得清清爽爽,笑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不管是哪一个贾怡,都很会照顾人啊。 5. “等会儿,你说我失恋了?”路仁差点被泡泡糖呛住喉咙,拍了胸口好几下才把那小块吐出来。 贾怡在他身边一米开外坐着,手握成了拳,“你慢点。” 路仁把泡泡糖包纸巾里,顺手丢到一旁的垃圾桶,再回过头,重复道:“我失恋了?” “嗯。”贾怡点了头。 “和谁?”路仁追问,上下再把这“稚嫩”的贾怡扫了一遍。 “宋晰。”贾怡说。 路仁掐了把自己没啥肉的胳膊,十多年前的衬衫套身上,还是过于宽大了些。 “宋晰?”路仁觉得自己是在慢动作咀嚼着这两个字,“他和我分手了?” “差不多。”贾怡说。 胳膊被掐是疼的,路仁没有在做梦,面前稚嫩的贾怡同他并不太熟,并且还告诉他,他和真正并不熟的初恋分手了。 这个展开出大问题了喂! 6. “哦,你说你和男朋友分手,然后喝多了酒,醒过来就到了这儿。”贾怡帮着小朋友理清逻辑线,“等会儿,你说你有男朋友?!” 上大学那会儿他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怎么不知道路仁还交了男友?还,还分了手? 路仁大学期间根本心无杂念,一心向着文学好伐! “就,就是宋晰啊。”贾怡这一惊一乍,把小朋友吓得再次瑟瑟发抖,“他还是我们班的,你不会没见过。” “我觉得这其中应该出了点儿问题,小朋友。”贾怡合上钢笔笔盖,免得自己再一激动,把笔折了,“你应该不是来自我的过去。” 7. “什么叫......我应该不认识宋晰?”贾怡迷惑,不明白这小巧型室友忽然激动什么,“他就是我们一个班的,我当然认识。” “他怎么就和我们一个班了?”室友似乎有些欲哭无泪。 “就高考,考过来的呗。”贾怡很实诚,“你们不是报的一个志愿吗?” 室友愣住了,室友沉默了,室友从沉默中爆发了。 “我大概知道这是咋回事儿了。”室友说。 8. “那这么说,你也不是我的未来。”路仁说,不知为何,得到这个结论时,他的心沉了沉。 “你会有更好的未来。”贾怡说,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低落。 “谢谢。”路仁说,几乎是下意识地,“可我还是想不到该怎么回去,麻烦你了。” 贾怡从茶几那头绕过来,弯腰揉了揉他的头,“没事啦,一起想总会想出来的。” 9.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儿,你千万别害怕。”路仁从长椅上站起来,一脸严肃地怼到贾怡面前。 贾怡往后缩了缩,“你,你说,我心理承受能力还行。” “我不是路仁。”路仁说。 “嗯,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看你这个样子不像在撒谎。”贾怡说。 “也不能这么说。”路仁又想了想,“我还是路仁,我只不过不是你认识的路仁。” “你是另一个世界的路仁。”贾怡总结。 “宾果,孺子可教也。”路仁打了响指。 10. “哎哟,儿砸,你醒了。”贾怡对踩着猫步慢条斯理走过来的番茄拍拍手,可算来了个救星。 一旁情绪正低落的小朋友果不其然抬了脸看,“小猫?” 其实也不能叫小猫了,番茄这体型,算是中猫了,贾怡把它抱过来还费了些劲儿。 分明番茄也不算是橘猫,怎么体型仿着橘猫长? “爸要养不起你了。”贾怡抱着儿砸坐到小朋友旁边,“来,叫......叫哥哥吧。” 番茄乖乖地冲小朋友“喵”了声。 “我可以摸摸它吗?”小朋友怯怯地问,手有些跃跃欲试。 “可以啊,它很乖的。”贾怡正说着,番茄也不客气,直接一扭身,挣开贾怡的手,钻进了小朋友怀里。 得,果然是偏心爹一点。 当爸的捂住心口,默默流泪。 “以前,猫都不愿让我碰的。”小朋友说,欣喜而又小心地抚着番茄素净而光滑的皮毛。 “这样啊。”贾怡心一颤,说,“可能缘分还没到吧。” “那我以后也会有我的猫么?”小朋友问。 “你以后也会有你的猫。”贾怡很认真地回。 11. “你是另一个世界十多年后的路仁。”贾怡终于捋顺了室友的前后逻辑,二人齐齐地长舒一口气。 “不愧是你,贾怡。”室友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坐下来往椅子背上一倒。 “那需要我做什么?”贾怡问,习惯性地。 “不知道,我觉得我俩能捋顺,就已经是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了。”不是路仁的路仁说,“你呢,别老给自己揽活儿做。” “可你那边也有家人朋友在等你,你不回去他们怎么办?”贾怡说。 “那就让他想办法吧,我相信他。”路仁眯了眯眼,“或者想不出办法来,再睡一觉一切就复原了。” 贾怡注意到他言语中的“他”,但贾怡没追问。 贾怡只说:“你和我认识的那个路仁,很不一样。” “毕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而且我还长你们十多岁。”路仁头枕着胳膊,“说起来,我今年都快满三十三岁了。” “但你看着才二十出头的样子。”贾怡说。 “你和我认识的那个贾怡一样,都很会说话。”路仁说,“但你们也很不一样。” “那他肯定比我厉害。”贾怡笑笑。 旁边的路仁不说话,他枕着胳膊看着他。 “怎么了?”贾怡问,有些忐忑。 “就是想说,”路仁慢慢地坐起来,“你要有点自信啊,大兄弟。” 12. “好,好多照片!”路仁被书房的照片墙吓了一跳,凑近仔细看时,发现这些照片都是按日期有序排列的。 “没事儿随便拍的。”贾怡抱着猫站后边,解释说,“然后慢慢攒了些年,就攒了那么多了。” 路仁回过头,“能给我讲讲么?关于这些照片。” “那故事可多着呢。”贾怡摸摸猫脑袋,“讲讲也无妨。” 13. “应该到饭点了,我们去食堂吧,赶得早应该能赶上羊肉泡馍。”路仁说,“但今天你又说是周末,估计没羊肉泡馍了。” “那走吧。”贾怡说,想都没想便起了身。 路仁不忙动,“你还没说你想吃什么呢。” “我......有什么吃什么呗。”贾怡说。 路仁想了想,“那我们去校门口的面馆,吃番茄鸡蛋面。” “你怎么知......”贾怡扭过头,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 路仁起了身,“我当然知道啦。” 贾怡本人是绝对不挑食,真有啥吃啥。 但最最偏好还是一碗番茄鸡蛋面,路仁跟贾母学得手艺,隔三岔五给他弄了吃。 果然,只要是贾怡,都逃不了番茄鸡蛋面。 14. 贾怡打了个喷嚏,估计是被猫毛挠了挠鼻子。 他给小朋友讲述他和他家猫的故事还不到三分之一,就到了饭点。 都饿了。 但由于自家厨房一直由路仁掌控,贾怡到目前都还只会简单地煎个鸡蛋,午饭还是太复杂了。 “我们出去吃吧。”贾怡说,觉得自己这些年有些失败。 “不,不用那么费心的。”小朋友惶恐。 “倒不是费心。”贾怡讪讪地笑,“只是我不会做饭。” “啊?......” “这些年一直是我丈夫做饭,我顶多给他打打下手。”贾怡说,不自觉就带上点儿甜蜜的笑容。 小朋友低了头,耳朵尖有点红,“那,那好吧。” 15. “我有些怀疑你和另一个我是什么关系。”贾怡眼见着室友轻车熟路地点好两碗面,而给他的那一碗完全符合他多事儿的标准。 于是,他这么说道。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室友把面推给他,反问着,又去拆了两双一次性筷子。 贾怡不适应地接过筷子,“应该不是朋友,哪怕再好的朋友我也不会告诉他这个。” “铁哥们都不告诉吗?”室友低头拌着自己碗里的面。 “铁哥们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但他不会细致得连我不喜欢葱花和只要一半汤底都知道。”贾怡说。 “那你有答案了。”室友吸溜起面条,含含糊糊地说。 “你们是情侣?”贾怡猜测,用反问的语句和陈述的语气。 室友并不扭捏,抬头答:“是啊,准确点儿说,现在是合法夫夫。” 贾怡的筷子掉了一根,“你,你不是喜欢宋晰的吗?” “喜欢是喜欢,但从没成过。”室友帮他抽了双新筷子,“而且谁规定我喜欢过宋晰,我就不能跟贾怡结婚了?” “是没这规定。”贾怡回应着,虽然室友口中的贾怡不是自己,但听着还蛮让人心跳的。 “再说了,我对贾怡那也不叫喜欢。”室友说,“我那叫爱。” “受,受教了。”贾怡颤颤巍巍。 “所以大兄弟,你也不要每天跟欠别人债似的,无底线地对人好。”室友看向他的眼睛,“你要相信,你自己就好的不得了,以后会遇到也一个人对你无止尽地喜欢、无止尽地爱。” 16. 路仁这半天过得晕晕乎乎的,一是忽然到了个陌生的环境不适应,二是自己昨天才伤心断肠过,三是伤心断肠后的今天竟然都没有继续为这事儿难过,而是雀跃地期待着这个世界的贾怡讲述他和这个世界路仁的故事。 路仁觉得自己这样不正常。 毕竟他身处异世界举目无亲;毕竟他昨天才遭受爱了七年的人的拒绝;毕竟在他原本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在意他...... 他该难过一点,该抱怨一点,该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一点。 可是...... “这一带是新开发出来的,我和我丈夫有时间就过来探探店。”贾怡熟练地把菜单推到他面前,“你看看,想吃些什么。” 路仁低了头,一页一页地翻,上面的价格令他膛目结舌,犹豫良久,便又把菜单推了回去,“你点吧,我随意。” 贾怡瞅了他一眼,低头勾了几个菜,便抬手叫了服务员。 等菜肴一道道上来,路仁发现这几道正好是他看中的。 贾怡自自然然地招呼着:“现在就别客气了,吃吧。” 路仁傻愣愣的,捏着筷子半晌不落,他就失神地望着菜肴底下精细的盘子,想着对面这人是咋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贾怡是对这个世界的路仁特别上心吧。 真的,太好太好了。 17. 饭饱过后,路仁想在阔别已久的校园里四处逛逛。 贾怡陪着。 路仁猜想,一是这孩子细心会读空气;二是这孩子热心怕他惹上是非。 毕竟刚刚在聊天过程中,路仁得知这个世界这个时间段的宋晰,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爱慕者多得能从A大排到晴空塔,可偏偏鲜花选择了路仁这朵牛粪,自然有很多人愤愤不平。 昨日的分手大戏可谓是非常之轰轰烈烈。 然后他俩果然在闲逛中遇见了热心的吃瓜群众们。 “欸,这不是那谁吗?” “宋晰怎么栽在他这种人手里?” “我早说他们俩不合适......” “你别管他们。”贾怡说。 路仁正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回复说:“我没管他们。” “你们当着别人面说闲话是不是不太好?”可贾怡还是走过去,打断了他们的议论,而后收获了数道看神经病的眼光。 路仁耳朵灵,听到他们边离开边说:“昨天就是这个贾怡多管闲事,还把那死渣男从酒吧捞回宿舍,我昨天夜跑的时候看见,搂得那叫一个紧。我怀疑就是他从中作梗。” “别吧,他俩要有一腿也太辣眼了。” “烧烤怪和奶茶胖子,噫......” 诸如此类的话。 贾怡捏紧了拳头,路仁看到了。 他叫了他一声:“贾怡。” 贾怡回过头来。 路仁说:“没事的,我们继续逛吧。” 18. 贾怡看出来小朋友情绪低落。 也许是为这顿饭的价格而不好意思,也许是想起了其他不好的事情。 小朋友没具体和他说,那个所谓的同宋晰分手的昨天,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介意和我说说,你的事情么?”贾怡看着前方的道路,装作不经意地问。 后视镜上白玉珠子的挂绳晃了一晃。 “不介意是不介意,但我这人没什么好说的。”小朋友抓紧了安全带。 贾怡说:“例如你的爱好特长啊,我知道你写文是很厉害的。” 小朋友的猫耳朵竖了起来,“你有看过我,不,你丈夫的文啊?” “他的文我都看过,一字不漏。”贾怡笑了笑。 是红灯,贾怡停了车,时间分分秒秒地过。 “我以为我写文那么无聊,没人会看呢。”小朋友轻声说,“我知道我很差劲,宋晰的朋友都不喜欢我,说我除了码字敲键盘,什么都不会,就是个废物。” “但我觉得会写文是项很了不起的技能。”贾怡说,绿灯亮了,他开动了车子,“你不止是在敲键盘码字,你是在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一直很佩服这样的人。” “那是因为你丈夫的缘故吧。”小朋友脸很红,“爱屋及乌什么的。” “我觉得不是。”贾怡说,“准确点儿说是他的文字让我看到真正的、可爱的他。在喜欢上他之前,我就已经觉得他浑身都是闪光点。” “真的吗?”小朋友轻声问。 “是真的呀。”贾怡语调勾着柔和的尾音,“如果我能那么快意识到我喜欢他,我和他何必一起生活了十年才揭开窗户纸?” 小朋友低低地笑:“我知道了。” 19.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多管闲事?”贾怡问。 他们已经远离了那群乱嚼舌根的人,走在学校静谧的林荫道上,但徐徐凉风并没有吹扫贾怡胸中的气闷。 他一向厌恶自己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自己受点儿累也就罢了,结果被他施以援手的当事人却丝毫不在乎。 室友摇了头,“我从没觉得你是在多管闲事,我很感谢你昨天把这个世界的我捞回宿舍。酒吧很乱,如果他在那里过一夜,后果不堪设想。” 倒是把他所有的抱怨都堵了回去。贾怡叹了口气,也是,对方比他年长十来岁,肯定会说些场面话。 更何况,在另一个世界,对方同自己是夫夫,哪怕自己不是另一个贾怡,这个路仁也是不会令“贾怡”气闷难过的。 “嗯,我也谢谢你。”贾怡说,不自觉带上了委屈的情绪。 室友应该是在看他,但他不敢与之对视,怕让室友见着了自己自私的狭隘。 所以贾怡觉得,自己一直是个伪善的人,明明是义务帮人,却还要在乎这在乎那的。 “贾怡,我的感谢单单只是因为你昨天帮了‘我’,与我丈夫无关。”室友开了口,“有人不在乎你的好,但也会另有人在乎,例如我。”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你善良、热心和赤诚,就足以值得所有褒奖。” “谢谢,嗯......我是说不客气......”贾怡语无伦次,差点咬到了自己舌头。 室友笑了:“我知道的。” 20. 路仁继续听贾怡讲故事,抱着好大一只小番茄。 番茄不时地喵喵叫,不知是在提醒他什么。 贾怡抬手拍拍小猫脑袋,半威胁半玩笑地说:“哎呀,讲一讲怎么了嘛?” 路仁看到,番茄翻了个贼亮的白眼。 “你听得懂猫语啊?”路仁眨巴眨巴眼。 “学了几年,一知半解,它跟它爹亲一些。”贾怡说,“它是它爹捡回来的,我平时工作也忙,一般都是它爹陪着它。” 路仁知道,这又是一段这个世界路仁的新故事了。 番茄把头埋进他怀里,以沉默抗议贾怡的喋喋不休。 真好呀。路仁摸了摸猫咪流畅的脊背,毛皮如水般光滑。 21. 不知觉就到晚上了,路仁同稚嫩的贾怡一道回宿舍,却是整天没见着这个世界的何源和赵随。 “周末的话他们一般是出去住。”贾怡解释说。 “哦。”路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他们是一起出去住?” “一起”二字音咬得重。 贾怡理所应当地回答:“对啊,他们是情侣嘛。” 路仁倒吸了口冷气,好,好吧,这也不是没可能,宋晰都能和路仁在一块,那何源为啥不能跟赵随是一对? “在你们那边不是这样的吗?”贾怡问。 “与这有一点点出入。”路仁缩一缩脖子,可不敢说他们那世界的一地鸡毛。 反正不管哪个世界,源儿开心就好,问渠大兄弟,非常抱歉了! “那你去洗漱吧。”贾怡说,“没准儿真像你说的,睡一觉就复原了。” “你那么想让我走啊?”路仁起了玩心,笑眯眯地调侃道。 “那边的贾怡会担心你,我猜。”贾怡坦然道,“我还是算蛮了解我自己的。” “确实。”路仁笑着叹气,说,“那就最后问你个小问题。” “请讲。”贾怡抬了抬手。 “我在想我的突然出现,会不会影响到你和这边路仁的关系?”路仁说。 “应该会有一点吧,至少应该能从普通朋友进展到好朋友。”贾怡说,却是看出他心思般笑了,“放心吧,我应该不会因为知道你和那边贾怡的关系,就开始和这边的路仁谈恋爱。我们还不具备这个基础。” “这次是我受教了。”路仁朝他拱一拱手,心想着不愧是贾怡。 总是能清醒地温柔着。 你会有很好的人来爱你,你也值得很好的人来爱你,哪怕这个人并不是“我”。 但只要有人愿意去珍视你、疼惜你,哪怕这个人并不是“我”,都没关系。 “你一定一定会幸福的。”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三十三岁的路仁,对这个世界十九岁的贾怡,由衷地说。 “我可以保证。”路仁补充道,笑容灿若千阳,“祝晚安,好梦。” 22. “晚安啦,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贾怡抱着被子,打算今晚在客厅沙发上凑合一夜,扭过头来对抓着门框欲言又止的小朋友嘱咐道。 “其实......”小朋友涨红了脸,“其实我睡沙发就好了,你不用......” “我睡沙发习惯了,隔三岔五就出来睡一次,你不用担心这。”贾怡安慰着小朋友,满嘴跑火车,但又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似乎在说自家猫的坏话,便求生欲极强地补了一句,“当然我丈夫会出来陪我睡,可不是他赶我出来睡的。” 逻辑自洽,非常完美。 贾怡为自己呱唧呱唧鼓掌。 小朋友被逗得轻松了些,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收敛了表情,“那个,我多嘴问个问题。” “请讲。”贾怡鼓励道。 “就是,如果我回去不会跟那边的贾怡在一起,你会失望吗?”小朋友下了大决心般咬牙问道。 “不会,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支持。”贾怡看着他眼睛,“而且如果你回去是因为我和我丈夫在一起的缘故,而和那边世界的‘我’在一起,我会深感愧疚。你不必勉强你自己。” “不管你决定未来的路要跟谁一起走,我都支持并祝福。我希望你幸福。” 贾怡说完,腾出一只手来,抚了抚小朋友软趴趴的头发,“晚安,好梦。” 23. 路仁再次醒过来,迎面是熟悉的吸顶灯和天花板。 米色的窗帘透进淡淡的天光,他翻身,轻巧地下了床,赤脚踩在厚实而柔软的地毯上。 没走几步便出了卧室门,贾怡抱着被子,规规矩矩地蜷在灰色的布艺沙发上。 路仁心一软,踩着随窗帘摇晃的天光,轻盈而无声地来到贾怡跟前。 24. 所以贾怡想,梦醒来过后,现实也是轻盈的。 他接受了这个从天而降的拥抱,软绵绵又带着奶茶甜味,像清晨傍晚的云,又像是那朵七彩的棉花糖。 “回来啦?”贾怡拍着大猫的脊背,任由整个人陷入云里。 “回来了。”路仁低低地笑着,“我好喜欢你呀,哥。” “我也好喜欢你。”贾怡说。 25. 当然,如果一切条件允许,他们还是希望能和对方在一起。 26. “两位先生,因为我们的失误给你们二位造成了巨大麻烦,真的真的很抱歉!” 贾怡路仁眼见着这位长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来来回回地在客厅顶上飞,不停地絮絮叨叨、自说自话,完全没给他俩插嘴的机会。 不过他实在是太多话,贾怡费了点儿脑子,才从他凌乱的逻辑里梳理出来一整条故事线。 即这位小朋友是什么时空管理局的员工,在运送虫洞的时候不慎将一只虫洞遗落在了两个平行时空之间,导致两个空间不同时间段的路仁交换穿越,这才造成昨日一系列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所以,为了避免混乱,我上司让我抹除你们关于昨天的记忆。”小精灵絮叨完,严肃正经地总结道,“不过请你们放心,另一个世界的你们的记忆我们也是给抹除掉了。” 贾怡路仁一阵沉默,末了路仁说:“我们其实无所谓抹不抹除,干嘛让我们放心?” 小精灵被反问住了,好一会儿才口不择言地反驳说:“反正,反正就是要抹除记忆嘛!” “那抹除了总得给我们些补偿吧?”贾怡的算盘珠子开始劈里啪啦地响。 “补偿......是肯定会有的,不过上头有规定,不能说。”小精灵回复道,手指在空中划了两个光圈,“那就当你们二位默认了,抹除开始。” “诶诶?!” 27. 白光蔓延至整个客厅,小精灵放心地吐出一口长气。 却不想耳坠的珠子发来上司的语音讯息。 “起起落,看你干的好事!” “怎,怎么了,老大?” 于是被称为“起起落”的时空管理局员工看到,该ABO世界观所有的平行世界里,只要这两个名叫“贾怡”和“路仁”的人类有机会相遇,那他们不管遭遇怎样的波折,都会成为相伴一生的夫夫。 “可他们能成为情侣的时空就这一个啊!”起起落茫然不解。 上司那头气到快没声儿了:“还不是因为你让这个时空和另外的时空连接了!” “消除记忆也不行吗?”起起落着急又胆怯,“而且我只连接了两个时空,怎么所有他们能相遇的时空里都变了?” “消除记忆有个锤子用!”上司完全忘记这是他自己下达的指令,“只要一件事情变为同一个世界观下,所有平行世界的共同真理,那么不管我们做什么努力,都无法将这件事抹除。” “共同真理?”起起落还是有些懵。 “即在该ABO世界观下,只要贾怡和路仁两个人相遇,必定会被对方的一切所吸引,最终结为夫夫,共度一生。”上司的声音很是疲惫。 “那不......挺好的吗?”起起落很是乐观。 “挺好个锤子!”上司恨不得从耳坠那头钻过来,举起锤子敲开这货盲目乐观的脑子。 “但与对方一起,是他们最想要的幸福啊。”起起落还是不懂上司生气的点。 “首先,我们是时空管理局的,我们的任务是确保每个时空平稳运行,不交叉紊乱;其次,他们想要的幸福只有月老和丘比特才管,与我们毫无关系;最后,你赶紧给我滚回来写八万字检讨!” “啊,老大饶命!......” 28. 是晴朗黄昏,贾怡换上自己的运动鞋,打算出门跑步。 室友路仁抓着椅子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贾怡想着室友失恋了好几天,也该出门散散心了。 可室友一向不爱锻炼,人前男友劝说了都没效果,他来掺合个甚? 但老这么闷着也不是个事儿,贾怡多管闲事之心又开始蠢蠢作祟。 要不然...... 路仁扒拉着椅子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室友。 他知晓室友贾怡每天傍晚都会出门跑步,以往还动过心思,想和室友一块下去跑步,也好让室友监督他减肥。 可他怂得一批,认识室友一年有余,却还是不敢提出邀请。 之前还可以说是要陪宋晰去图书馆,现在,现在也没借口做推辞了。 要不然...... 29. “那个......”他们齐声开了口,见对方都有话要说,只好闭嘴等着。 结果又都没话说。 咬一咬牙,狠一狠心,再次开了口,又一次的异口同声: “你想和我一起去跑步吗?” “我能和你一起去跑步吗?” 话音落到一处,二人齐齐笑出声来。 好吧,那就一起。 30. 所以说,每一个路仁都会拥有贾怡,而与此同时,每一个贾怡也会拥有路仁。 这是他们最为期待的幸福。 ☆、番外二:对不起 1. 吴绫少有的加了班,自她成为该分店的店长后。 大概是因为今天七夕,早回去晚回去都只自己一个人,还不如多在店里待一会儿,至少人多,热热闹闹的。 珠宝店是不会放过七夕这个重要日子,各项优惠活动一股脑在各项宣传平台发布,哪怕现在接近十点,都还是有三三两两的情侣们结伴而来。 吴绫寻了个角落窝着,一面划拉着手机,一面透过镜片默默观察着来往的人群。 这是她自大二过后的习惯,或者可以说是一个怪癖。 总觉得在视线范围广阔的角落里,才是最安全的。 她也可以与人侃侃而谈,社交技巧经过十来年的打磨,愈发炉火纯青。 可褪下侃侃而谈的伪装,她自然而然地开启沉默观察的模式,仿若同这面前喧嚷的人群处在两个世界。 她不信任别人,特别是那些道貌岸然的A,这也是导致她单身至今的主要原因。 她对同别人结合,特别是同A结合,满怀恐惧。 哪怕她是O,生来对A的信息素有所依赖;但她宁愿每个月多花些钱、多注点意,按时按量服用抑制剂,丝毫不给旁人接近照顾的机会。 虽说孤独是孤独了些,但这也是唯一让她感到安全的生活方式。 独立,靠自己,永远不给自己怯懦、倒下的机会。 这是她大学生涯给予她的深痛教训,她承认是自作自受,但没办法通过外界得到一点救赎。 2. 吴绫出身于一个平凡的小康家庭,虽说并不富裕,但成长起来没遭遇过什么磨难,进入大学前对拥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充满了幻想。 然而现实给了她迎头痛击,在大学浑浑噩噩度过一学期后,竟然只有一个身高勉强、信息素油腻、长相平平无奇的男A向她毫无诚意地告了白。 她当时不想被已经有男朋友女朋友的室友们比下去,便一咬牙一跺脚,答应这人的告白,哪怕她对他一无所知,哪怕她暗暗地瞧他不起。 而现在,这个身高勉强、信息素油腻、长相平平无奇的男A却是她永远忘不了的心疾,偶尔午夜梦回会在黑暗中见着他眼角勾出的笑纹。 想一想,便心痛得厉害。 3. 店里来了新客人,十指紧扣着,看起来是对感情很好的夫夫。 吴绫推了推眼镜,蓦然的清晰使她瞧见了高个子那位的容貌。 她永远忘不了的那张脸。 是那个名叫贾怡的男孩子,或者现在已经不能叫男孩子了。 吴绫屏住了呼吸,哪怕对方并没有分过来一点视线,她仍是端端正正地坐着,动也不敢动。 有多久没见了呢? 自大二后吧,十四年了。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4. 贾怡变化还挺大的,哪怕脸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可谓是翻天覆地。 白衬衫黑西裤,身形修长挺拔,有成熟男人沉静的内涵,同时也散发着少年潇洒的意气。 远远看着,都不免令人倒吸一口冷气。 可以称得上一句赏心悦目了,吴绫看到同他交谈的柜台姑娘一扫方才的疲惫,眉眼间闪烁起点点星光。 贾怡得体地应付着小姑娘的热情,偏头去同自己的伴侣说悄悄话。 吴绫正对着他侧脸,能明显看到他眼角勾起的笑纹,像柔软湖面因微风漾起的层层涟漪。 于是她这才开始注意到贾怡的伴侣,比他矮半个头,圆脸,五官谈不上精致,但组合起来小巧的秀气,鼻梁上架着银框的圆形镜片,看上去像个写书的斯文人。 倒蛮般配的。 吴绫后知后觉地想,也许店员小姑娘如此激动,不是因为贾怡,明眼人都能看见,这对夫夫没谁能够插足进去。 磕CP嘛,她年轻的时候也干过。 那时候是磕学校一对风云人物的CP,不过大学没毕业,这对就被正主自己撕了。她至今记得那对CP名,是“随源”二字,主要听起来蛮有哲理的,像极了人生百态。 而那对风云CP的室友之一,就是贾怡。另一个,她似乎也见过,在她同贾怡分手的时候,圆脸、眼镜,不过块头挺大...... 她一下锁定了贾怡的身边人,路仁,对,他是瘦下来的路仁,贾怡当年的室友。 她还记得,在当初那个黄昏,气得脸红到脖子的路仁对着她咬牙切齿,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是的,她已经后悔了,好多年。 5. 吴绫同贾怡交往了一个多月,她觉得她浪费了自己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段恋爱与她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他们没能去高端雅致的西餐厅里约会,而是去跟一群要考研的师兄师姐抢占图书馆里的空座位;没有去看那时爆火的情侣电影,因为贾怡舍不得拿出钱来买两个人的电影票;没有玫瑰花做日常的礼物,也没有漫天的烟火做非常的惊喜。 而且那时贾怡浑身打扮得随意而粗犷,有着用抑制贴也盖不住的油腻烧烤味信息素。 同他漫步在校园里,吴绫恨不得挖洞钻进去,以避开旁人嫌弃调侃的目光。 她怎么会交到这么个差劲的男朋友,连少有交流的室友也在暗戳戳地嘲讽她! 所以吴绫巴不得立刻马上就分手,但奈何贾怡除了不解风情了些,对她并无错处。 后来,吴绫被室友拉去,参加了个全是陌生人的联谊,在校外的某个酒吧里。 她在那里认识了她第二任男友,一个又痞又帅的拆二代。 拆二代男友满足了她对爱情的所有幻想,在她把贾怡甩后的一个月里,带她做尽了浪漫而热烈的事情。 她也任由男友将她彻底标记,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 结果没想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在某一天晚上,她照常赴男友的约会,却被男友和男友的一群狐朋狗友围困在房间里。 男友说,要玩个真正刺激的。 她当时虽然恋爱脑,但好歹不是傻的,自然猜到这是处在怎样的危机里。 于是她借口去卫生间洗澡,偷偷打电话向外求助,可三个室友都挂断了她的电话。 男友在卫生间外敲门,情急之下她只好拨通了贾怡的电话,在那扇木门摇摇欲坠快要被撞开之时,贾怡赶来了。 在贾怡吸引了那群禽兽所有目光时,吴绫趁机跑了出去。 甚至都忘记再拨打一通报警电话。 她只顾自己逃,想着自己只是个柔弱的女性O,留在那里不死也得半死不活。 贾怡是个A,还是个强壮的男性A,他一定会自己想办法,跑出去的。 她躲在学校好些天,这些天里,没能见到贾怡。 后来无意间碰上她CP的正主之一,何源,在给人气急败坏地打电话,说什么“我朋友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别想从监狱里出来了”。 吴绫心里一颤,猜想到应是贾怡出了什么事,可他是A啊,还是个长得不怎么样的A,顶多被打一顿,还能出什么事。 但何源敏锐地发现了藏在角落偷听的她。 他应该是认出她来了,由于贾怡的缘故,他们有见过。 何源表情冷峻,一字一句地对她说:“如果你还有良心,最好去医院看看贾怡,别叫他寒了心。” “他,他是伤得很严重吗?”吴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但何源并没有上前,而是立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被人强行灌了过量的fa情药剂,身体机能失调不受控地二次分化,如果不是他提前报了警,他那个晚上得因二次分化活活高烧而死。” 吴绫腿软得厉害,她扶着墙几乎站不稳。 何源不再搭理她,转身离开了。 6. 吴绫去了医院,但不是去看望贾怡,而是做消除标记的手术。 她不敢去见他,她没有脸去见他。 其实,她也没想到,打了那通电话,贾怡便真的风驰电掣、不顾一切地赶了过来。 如果贾怡不来,她的人生便断送在那一个漆黑无风的夜晚了吧。 7. 很多年,吴绫都独自一人学习着、生活着,从国内到国外,再从国外回来,做珠宝设计,当店长。 她与无数恩恩爱爱的情侣擦肩,见证他们交换契约的真挚与甜蜜,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贾怡送她唯一一个不算礼物的礼物。 那时贾怡在花店打零工,一天傍晚他们照例一起去图书馆,等她下了宿舍楼,贾怡递给她一朵蔫蔫的玫瑰花。 少年笑容羞涩,眼睛明亮,他说这是他清晨看中的一枝玫瑰,央求店长帮他留着。岂料拿到手时已是傍晚,花都蔫儿了,希望她不要嫌弃。 而那天回到宿舍后,她便把那朵玫瑰扔进了垃圾桶,后来在收到拆二代男友各色精致贵重礼物时,总要在心里嫌弃一下那朵不值钱的玫瑰花。 可她现在想要了,那个少年却消失在黄昏的尽头,再也没回过头来。 8. “啊,抱歉,两位先生,这个设计我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涵义了,我叫,我叫我们店长过来。”店员小姑娘一蹦三跳地穿过重重柜台,拽过正发愣的吴绫嚷嚷着,“店长,您来帮帮我啦!” 吴绫不得已,只得同那对夫夫对上了视线。 “你是......”倒是路仁开了口,“你是吴绫?” 吴绫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贾怡正看着她。 她起了身,略微艰难地回答道:“是,好久不见了,两位,欢迎光临本店。” “我们也是偶尔路过,好久不见。”贾怡轻轻地笑道,“刚刚听那位小姑娘说,这款戒指是你设计的,很漂亮啊。” “谢,谢谢。”吴绫结结巴巴地应着,贾怡比她想象中要轻松释然,也更善解人意。 但这也让她更加的难受,为自己曾经无知愚蠢的恶意,对他的恶意。 “能跟我们讲一讲这其中的涵义么?我们都挺喜欢这款戒指的。”贾怡适时给她个台阶下。 路仁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却也没拆贾怡的台阶,只是贴贾怡更紧了些。 吴绫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他们手边,正放着她设计的新品,连理枝。 “足金的树藤造型,寓意着传说中的连理枝,是我们店七夕主打的新品。”吴绫尽量使自己平稳地介绍产品,多说一点,以消除自己的尴尬和难堪,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冷冰冰的产品介绍。 “那可真不错。”贾怡还是很给面子地捧场,偏头看了看路仁,“要这款吗,宝贝?” 他声音很低,是跟爱侣的耳语,旁人无意听见,也能被这平淡语气下缱绻的情意给震得心里一跳。 吴绫以为路仁会拒绝,毕竟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提防和不信任。 但路仁点了头,“反正是你给钱,我要。”嘴角甚至还带着点恃宠而骄的笑意。 “你啊你。”贾怡无奈而宠溺的摇了摇头,转眼看向对面无措的吴绫,“那麻烦装一下吧,我们就买这款了。” 9. 吴绫有些恍惚,恍惚间,店员小姑娘已经麻利地将戒指装袋打包,外加让贾怡扫码支付。 “欢迎你们下次光临。”小姑娘很活泼而热情地说,“而且你们跟店长认识,店长一定会给你们打折的!” “谢谢。”二人一同颔首致谢,莫名慈祥得像对老父亲。 吴绫不说话,照理说她得应和店员,向顾客表达下本店的诚意。 但她不说话,她嗓子堵了什么,苦涩而发疼。 10. “那再见了。”贾怡拎过袋子,路仁没跟着搭腔,但也仍不情不愿地摇了摇手。 他们十指相扣着,不徐不疾地走向外侧的玻璃门。 吴绫看着他们的背影,像曾经那一个黄昏,她不懂他们为何能够若无其事地原谅她所有任性的无辜、自私的错误。 但现在懂不懂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可以不在意,但她得承认自己的错误。 11. “贾怡。”吴绫叫道。 贾怡同路仁一道回过头来。 “谢谢。”吴绫说,眼眶不知不觉漫上热流,“以及,对不起。” 她向那个风里来的少年鞠下一躬,是为迟到多年的道谢与道歉,也是对少年最为诚恳的祝福。 心里那块大石终于平稳落地,她听见少年声音清朗: “没关系。” 12. 再抬头,吴绫已是泪流满面,店员慌慌张张地为她找纸巾。 门口的贾怡补充着:“愿你今后,一切都好。” 吴绫不等纸巾了,胡乱用手背抹着眼泪,还像当初那个懵懂莽撞的小女孩。 她哽咽着,却也吐字明亮地说:“我也祝你们今后,一切都好。” ☆、番外三:来自雨夜的赠礼 1. 西南山城,某雨夜。 贾怡记得那是夏秋之交的时候,他和自家猫玩石头剪刀布输后,自觉撑了伞,去小区外的超市买鱿鱼丝。 斗指东南总部将他派到这里快一年了,再有一个月,他就可以和路仁回到G市。 看看周遭逐渐熟悉起来的街景,贾怡还是会生起一丝丝不舍,不过好在如今交通便利,如果想念了,倒还可以和路仁一块回来看看。 仔细算算,他和路仁这些年也算走遍了全国,手机里电子地图亮了整一片天空。 以后退了休,再和自家猫出国耍耍,去哪儿都可以。 想到这儿,贾怡便觉得这绵绵的烦人的雨声也变得可爱起来。 2. 贾怡买了鱿鱼丝和碳酸饮料,虽说看起来很不养生,对他们这年龄也不友好,但只要心态年轻,那就永远年轻,年轻人是无法拒绝高盐零食和碳酸饮料这种绝佳搭配的。 开伞出门去,没走两步,却听见身侧巷子里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野猫么?贾怡心想着,停了步子,就着昏黄的路灯光往巷子里瞧。 没动静了,只有细细密密的雨声。 贾怡张望了一阵,由于光线着实昏暗,他除了无尽的黑色,什么都瞧不见。 可能就是野猫吧。贾怡这般劝说着自己,捏了捏手上的塑料袋子,抬脚准备走人。 岂料那声响又来了,比先前动静大了些。 “哗”地一下,似乎要吸引他过去看看似的,巷子里有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罢了罢了,附近治安还不错,进去看看应该不会有事。 贾怡将塑料袋挂伞柄上,摸出了兜里的手机。 白色手电光照出翻倒的垃圾桶,以及杂七杂八的垃圾袋子和铁皮罐,贾怡将手机抬高,光亮的范围扩大,照到覆在垃圾桶表面的一只小手。 贾怡瞳孔一缩,几步绕过垃圾桶,便瞧见在那灰色的墙脚下,蜷缩着一个细细小小的男孩子。 白亮的手电光打在他瘦削的小脸上,映出他黑曜石般的眼睛。 “好孩子,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贾怡忙半蹲在孩子身前,便是丢了伞,伸手去探试孩子的体温。 男孩不回应他,那黑眼睛一眨不眨,像只受伤的湿漉漉的小动物。 贾怡没将手覆上去,只是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呼吸很轻,胸口有起伏。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回家去躲躲雨。”贾怡看着孩子的眼睛,“主要在这里过夜不安全,何况还下着雨。” “你家?”男孩轻轻地反问,黑眼睛里有了点生气,“你家里有好吃的吗?” “有,你饿了?”贾怡耐心地回,小心注意着孩子情绪的变化。 “那有软乎乎的被子吗?”男孩又问。 “有,前几天刚晒好的,很舒服。”贾怡回。 “你家是不是很大啊?” “嗯,也不算很大,我和另一个叔叔一起住,养了一只猫,但还是觉得挺宽敞的。” “猫?是小猫咪吗?会喵喵叫的?” “嗯,它特别会喵喵叫。”贾怡柔声说,“那你愿意和我回去看看它吗?” 他再次伸了手,男孩子与他对视了几秒,将冰凉而苍白的小手放了上去。 3. 路仁开了门,迎面看到落汤鸡贾怡以及蜷缩在他怀里,瘦弱单薄的孩子。 “先帮孩子洗个澡,换身衣服吧。”贾怡说,“等他醒过来咱再问其他的。” 路仁双手接过孩子,触碰到的全是柔软的骨头,男孩比他想象中要轻。 “你也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路仁把孩子抱稳了,嘱咐着贾怡。 他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衣,男孩许是因为冷,往他怀里埋了埋。 “嗯,我你就不用操心了。”贾怡反手带上了门。 4. 路仁给孩子裹好浴巾,将他抱进了卧室。 贾怡坐在床沿调试吹风,路仁说:“你帮他吹吹头发,我去热点粥。” 他将孩子放贾怡膝上,番茄跳过来,肉垫踩着被子,朝孩子探头探脑。 “嘘。”贾怡冲猫儿子比了噤声,抬眼与路仁对上视线,歪头笑。 路仁回给他个了然而无奈的摆手,转头出了卧室,掩饰着勾起的嘴角。 无需多说多想,这也大概算是种默契。 5. 路仁将热粥端回卧室时,男孩已经醒了,正趴在床上同番茄玩着拍手游戏。 贾怡起身接过粥碗,将它放到提前支好的小桌板上。 “饿了吧。”路仁随着贾怡坐下,对男孩说了第一句话。 男孩支撑着坐起来,番茄绕过小桌板钻进路仁怀里,拿圆溜溜的异瞳看着男孩。 “有点,不过我应该吃不完那么多。”男孩说,声音依旧很轻,但听不出惧怕和胆怯。 镇定冷静得有些令人心疼。 “没关系,能吃多少吃多少。”路仁说,“然后今晚你睡这里,愿意吗?” 男孩却不忙凑到桌板前,他轻轻地点头,说:“我还想和小猫咪一起睡。” 果然番茄很受小朋友们的欢迎,路仁说:“可以啊,番茄很喜欢你的样子。” 男孩看向猫咪的异瞳,番茄赞同般“喵”了声。 “那现在吃饭吧。”贾怡适时地插话。 男孩挪了挪身子,捧上那碗温热的皮蛋瘦肉粥。 “真的有好吃的欸。”男孩说,眼睛亮亮的,“被子也很软,还有可爱的小猫咪。” “我不会骗你的啦。”贾怡说。 6. 贾怡揽着路仁的肩膀,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 他们慢慢走到落地窗前,只留了一盏暖黄色的花瓶小灯。 窗外仍是下着雨,他们一起窝到团子似的懒人沙发上,半晌没说话,只静静地听窗外雨。 “这孩子看起来没别的去处。”贾怡开了口,“我在巷子里捡到他,他除了身上那套衣服,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如果他愿意,我们可以收养他。”路仁说,把自己往贾怡怀里埋了埋。 “想到一块去了。”贾怡说,“明天我们去派出所问问。” “那今天就凑合着睡沙发。”路仁说。 贾怡低头吻了吻他嘴唇。 7. “不过,鱿鱼丝掉半路上了。” “害,这多大个事儿。” 8. 片区的警察查到,男孩是从附近福利院里跑出来的,姓贾名小路。 就莫名的挺有缘分。 不过肯定是不能让男孩再回福利院了,贾怡和路仁各自推掉些手头的事,两边跑办收养手续。 男孩对他们要收养他的态度没有任何额外的表示。 只是神情淡淡地问:“那以后会一直有好吃的吗?” 路仁回答他说:“会啊,而且有舒服的床,还有小猫咪陪着你。” 男孩的黑眼睛依旧一眨不眨。 好一会儿他才说:“我相信你,因为你和贾叔叔是两口子,他没有骗我,你也不会骗我。” “但是,我想换个新的名字,可以吗?”男孩又说。 9. “我不喜欢旧名字,他们说把我扔掉的人姓贾,捡到我又是在一条没人走的小路上,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但是,我觉得贾叔叔的名字很好听,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10. 办好收养手续,贾怡和路仁领着番茄和男孩回到了G市。 “这孩子还挺可爱的。”夏祈溜溜达达凑贾怡边上,抓走一小把碟子里剥好壳的坚果仁。 “嗯,而且还是个蛮懂事的好孩子。”贾怡说,往另一边的空盘子里放了一捧果汁软糖。 “我觉得倒不能用懂事来形容。”夏祈嚼着坚果仁,透过玻璃的薄墙,看向客厅里正陪男孩轻声细语讲话的自家老婆和路仁,“早熟更贴切些,他不会是个很好管的孩子。” “但他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为了被谁管教啊。”贾怡说,他将盘子碟子依次放在了大托盘上。 “我的意思是,相比一般孩子,你们可能要为他的成长多付些代价,毕竟都九岁了,已经有他初步建构的三观了。”夏祈说。 “也才九岁嘛,到底是个孩子。”贾怡说,他把托盘端起来,“慢慢来,也不着急。” “你俩别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夏祈蹙了蹙眉,“当然,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和你嫂子。你嫂子年轻时研究过儿童心理学,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她。” “谢谢老大。”贾怡说。 11. 送走夏祈和洛浅,家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客人。 都是来看一看这家庭的新成员。 男孩对谁来看他都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不惊讶也不胆怯,用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眼,静静打量着来往的每一个人。 路仁觉得孩子的打量不像是对陌生大人们的好奇,更像是对另一种生物平静的观察。 仿佛他自己不是世间人。 来自遥远行星的小王子么?路仁忽然想到这个比喻。 不过,让他稍感安慰的是,孩子在看向他和贾怡时,目光会变得生气灵动起来。 他说:“我相信你们。” 路仁大抵是能够理解到,这句话的重量了。 12. “过两天你就带小舟去学校报道,户口我已经办好了。” 贾怡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路仁正捧了杯花茶,看远方的灯火和夜色。 他上前轻轻环住他的猫,却听见猫轻轻叹息。 “怎么了?”贾怡问,奶茶的信息素浅浅淡淡,绕过他脖颈肩膀。 “我有些担心小舟。”路仁说,慢慢在贾怡怀里放松了身子,“姐姐私下跟我说,最好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我自己也觉得,这孩子跟别的孩子有些不同。” “别瞎想了。”贾怡说,“我们先走好眼下的,再说其他。” “我知道。”路仁呼出一口气,“这两天辛苦你了,哥。” “你也是,辛苦了。”贾怡蹭了蹭猫柔软的脖颈。 路仁偏过头,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13. “这花茶还挺香的。” “那你要么?” “要。” 14. 他们在万籁俱静的夜里接了吻。 路仁说:“这下是真正当爸当爹了。” 贾怡说:“不过这事儿,我俩也熟。” 15. “我抽到了......‘路’字。” “那跟我一个姓,你愿意吗?” “我无所谓,只要能换名字就行。” “我和你贾叔叔想了些名字,你可以挑一挑。” “......这上面的字,我认不全......” “哦哦,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16. 孩子捧着平板,有些不解地看着路仁:“你和贾叔叔好奇怪,别人都不会问我愿不愿意,也不会跟我说对不起。” “这不是奇怪,好孩子。”路仁说,“这是做人最基本的东西,即对别人保持尊重。” “可我只是个小孩子,还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孩子说,“而且当好孩子最基本的要求,不就是听话懂事,大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吗?” “你不需要做什么,你本身就是好孩子啊。”路仁说,“你是你自己,就已经很好了。” “那我是你们的什么呢?”孩子问。 “你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奇迹。”路仁笑了。 孩子愣了愣,继而垂眸,脸上飞过浅浅的红。 “我想要这个名字。”孩子说,指着平板上的字迹,眼睛却不看。 路仁觉得他在这个瞬间,有一点点像个小孩子了,别别扭扭又可可爱爱的小孩子。 17. 路仁看了过去,那两个字是“如舟”。 “路如舟?”路仁轻轻唤了出来。 孩子抬了眼,看着他,“如舟是什么意思呢?” “是希望你像帆船一样,能乘长风破万里浪。”路仁柔声解释说。 “我要是没那么厉害呢?”孩子追问。 “那你就做一条小舟,累了停泊在我们的港湾里。”路仁说。 “虽然听不太懂,”孩子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但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18. 贾怡锁了车,向着电梯口走去。 橙红的霞光里,远远跑来一只小小的身影。 他定睛看去,是他家的小朋友。 “我有新名字了!”孩子隔老远就喊。 贾怡向他快步走过去,嘴里应着:“那真好。” 孩子直直地往贾怡怀里扑去,倒撞了贾怡个措手不及。 “慢点。”贾怡揽住孩子,半蹲下来与他平视。 “我现在叫路如舟,爹爹取的。”孩子说。 贾怡一时没反应过来,“哈?” “走啦,爸爸,爹爹在等我们。”孩子说。 19. 贾怡将孩子抱起来,回神往前望时,路仁正静静地站着,身后是大片大片火烧的云。 “走啦,回家。”路仁说。 20. 晚风徐徐,浅金色的云在高远天穹缓缓流淌,西边橙红的霞光将城市锋利的边角柔和钝化。 暮色渐渐四合,是书里常写到的喜出望外的傍晚。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这就是两个老父亲的全部故事。 ☆、番外四:我可否把你比作一个夏日 1. 夏祈是个略微中二的三好少年。 三好是指好美食好美物好美人,嗯,没错,这字儿念四声。 美食美物他打小不缺,毕竟家里还是稍微有点小钱,也就旗下百亿资产而已。 但这美人......恕他直言,三次元世界就没一个能入得了他高贵的法眼,还是纸片人老婆最香! 据不完全统计,被夏祈称为老婆的纸片人不下五百,而其中高居榜首的,却是这年新推出的虚拟偶像,洛小小lolo。 看看这及腰如大海般的蓝发,听听这甜到心坎儿里的声音,还有那时刻弧度完美无可挑剔的笑容......啊我死了,lolo酱,我要单推你一辈子! 于是中二少年每日沉迷老婆(不是)无法自拔无心向学,满脑子“lolo”“小小”,嘴里哼着唱着是洛小小的成名曲《我可否把你比作一个夏日》,肩上背着手里提着全是洛小小的周边玩偶。 甚至这人为了女神腾空一间别墅,屯满了有关女神的一切一切。 2. “请停止你的痴汉行为。”身为班级学习委员兼夏祈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洛浅,拿纸卷敲了敲这追星上头二次元少年的前额,希望他能清醒一点,“你已经两周没交数学作业了,期末你要滑出年级前十,老班会撤我的职。” “不是,我就不明白老班为啥要把我俩绑一起,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连坐法!”夏祈气愤,夏祈恼怒。 洛浅把作业本推给他,“你去跟老班说啊。” 夏祈怂了,“我不敢。” 洛浅又把钢笔拔开了递过去,“那你就老实写作业。” “浅浅姐,咱俩商量个事儿。”夏祈没接钢笔,讨好般凑近女孩。 洛浅自是知道他不安好心,直接反驳道:“没得商量。” “我都还没开始说呢,浅浅姐,你以前不会这样对待我的!”夏祈低下头,作泫然欲泣状。 洛浅嫌弃地瞥了眼,稍稍离他远了些,“你说......” “我就知道浅浅姐你最美最好最善良了!”夏祈立马抬头打断说,“就是,就是你不当学习委员了,老班就不会那这事儿来威胁你了!我这个主意是不是特天才?” 洛浅面带最美最好最善良的微笑,拿那支铂金的钢笔再次敲了夏祈的头。 这次和纸卷不一样,是真疼。 3. 怎么说呢,在夏祈心里,洛浅勉强算三次元中他能看上眼的美人,主要可能也有点从小看到大的意思,加了点友情分。 但如果洛浅别有事没事管着他,他会再勉为其难给她颜值再提升一两个档次的评价。 然而这位姐姐就仗着她比他年长两个月,每次都拿姐姐的身份来压他。 凭什么啊?凭我不够高不够壮,凭我打不过她吗? 哼,好男不跟女斗没听说过吗?我那是让...... “作业,快写。” “好的,浅浅姐,我在写了,在写了。” 我那是让着她的! 还有老班也是,怎么想出这损招来了? 老班原话:“我发现也就洛浅能管住你了,你要服管,我至于去麻烦人家?” 呃,这......我有吗? 夏祈仔仔细细把自个儿这十四年都想了个遍,似乎好像大概,确实如老班所说。 主要,主要他就洛浅这一个青梅,别的人他都不熟,上哪儿管他去。 作业就在夏祈巨多内心戏播放中写完了。 洛浅毫无诚意地给他比了大拇指,作为完成鼓励。 “继续保持。”洛浅面无表情地对他表示了鼓励与赞许,然后不带留恋地收走了他的作业本,往老班的办公室去了。 “欸,浅浅姐,不再多聊两块钱的?”夏祈咸鱼翻身,冲洛浅如烟云的背影大喊。 长发及腰啊,可真好看。夏祈忽然想。 4. 他们在蝉声中完成了期末考,夏祈将书包随便一拎,便要飞奔去过自己愉快而充实的暑假。 洛浅拦住他,说这次轮到他们小组打扫教室了。 “啊,浅浅姐,你为啥老跟我过不去?”夏祈一脸丧失了生活希望的死样。 洛浅扔给他一支扫把,“这次是凑巧......嗯,我几时为难过你?” “当我没说。”夏祈立马接过扫把,埋头苦扫起来。 “这个暑假你有什么安排?”另一边洛浅也没闲着,麻利地整理课桌椅,生活废物夏祈用余光扫着,暗暗咂舌。 而后咂了一嘴巴灰(不愧是废物啊)。 “我?当然是老规矩了。”夏祈回答说。 “你还是不要太沉迷。”洛浅语重心长,“没事多看看名著陶冶情操,你要语文再只考个及格,老班照样会撕了你。” “姐,现在是暑假时间,能别提学习这种煞风景的话吗?”夏祈委屈巴巴。 “那你让我看看你收藏的漫画。”洛浅说。 “欸,浅浅姐你也入坑了?”夏祈惊愕地抬了头。 “倒也不是,”洛浅停了停,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只是最近交了些混二次元的朋友,我怕跟人家没共同话题。” “哦,我混二次元你就说我,别人混二次元你还忙着去了解。”夏祈故意阴阳怪气地说,实际上倒也没什么故意的成分,他就是单纯酸了。 “生气啦?”洛浅偏过头去瞧他。 “我大度得很。”实际上并不,洛浅这一问,让夏祈本来只一点点的酸意翻来覆去到牙疼。 “那就好。”洛浅笑了,而后继续搬桌椅,“你记着借我一下。” “没好处不借!”夏祈内心张牙舞爪,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 “那就送你一张洛小小夏日音乐祭的门票,我记着你是没买到......”洛浅说着,却听见扫把倒地的声音。 “啊啊啊,姐,你可真是我亲姐啊!”夏祈激动地快要飞扑过去,但课桌椅拦住了他的去路,让他原地冷静了两秒,而后快跳高到天花板上。 “至于吗?”洛浅很嫌弃。 “那可是我偶像欸,我未来要娶做老婆的人!” 夏祈快要飞升了,没注意到洛浅调侃的笑意变了一变。 5. “知道是谁吗?你就娶娶娶。”洛浅低声嘟囔着,“而且,而且人家又不喜欢你。” 6. 他们好容易打扫完整间教室。 对,没错,很不幸的是,他们小组就只他们两个人。 出教室门,学校里都没几个人了。 夏祈去自行车棚取车,洛浅背着书包,在旁边等。 自上初中后,他俩都拒绝了家里司机的接送,夏祈淘了辆自行车,每天放学载着洛浅一块回家。 日光在树荫的缝隙间流转,清风拂过男孩的衣角女孩的发梢,蝉声如浪如潮。 夏祈问洛浅:“你暑假有啥安排不?” “看漫画呗。”洛浅眯了眯眼。 “那你干脆来我家住得了,反正我也一个人,你也一个人。”夏祈说。 “别说得那么让人想入非非嘛。”洛浅说。 “我俩有什么想入非非的?据科学研究表明,青梅竹马是最不可能产生爱情的,你看看小说电视剧里,都是什么青梅竹马败给从天而降。”夏祈卖力蹬车,嘴上仍是犹如连珠炮。 “青梅竹马好惨。”洛浅说。 “只要不谈恋爱不就得了。”夏祈说,“拐弯了,小心!” 洛浅抓住了他衣角,说:“知道了。” 7. 夏祈忽然有些后悔把洛浅请进来了。 就也不能说不好吧,只是被管制自由的生活延续到了暑假。 他干嘛那么想不开? 夏祈叼着百奇巧克力棒,草草地翻了两页漫画,然后合上,一动不动地趴着咬巧克力。 洛浅坐他床下的软垫子上,正拿出钻研数学压轴题的全神贯注,审视着手里的漫画本。 夏祈都能感受到那本漫画在瑟瑟发抖了。 他几口吃掉巧克力棒,梭下床去将自己砸到软垫上:“看啥呢,这么严肃?” “啊,严肃?”洛浅有点愣,“我只是在憋笑,这本真的好有意思。” “害,你在我这儿还憋什么,笑,尽管大声地笑!”夏祈大手一挥,分外豪放。 洛浅盯了他一会儿,笑得分外开怀。 夏祈:“我怀疑你在笑我。” 洛浅:“哪有。”笑得更大声了呢。 少女双颊泛红,微卷的长发垂到了垫子上,她抱着膝盖,白纱睡裙勾出她柔软的身段,随着她的笑声微微颤动。 夏祈有些疑心是这灯光朦胧,映得熟悉的眼前人也陌生了起来。 8. “你愣什么呢?”女孩问。 “我,我没有,我在想事情。”男孩说,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9. 所以他有些后悔请洛浅来家住,不为身体自由被限制,而是心的自由。 莫名其妙,会看见她傻笑,心会砰砰直跳。 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香水,怪好闻的。 (其实就是你家的沐浴露啦。) 10. 但邀请都邀请了,这个夏季就这么过吧,总不能回到过去把那时的自己打一顿。 后花园里蔷薇开得正盛,而夏祈只能苦巴巴地把自己关房间里写暑假作业。 房间的窗户正对着花园,他画下一个符号抬一抬眼。 女孩扶着圆草帽,遥遥地仰了头,臂弯挎着一只小篮子,夏祈看见篮子里的蔷薇花。 摘那玩意儿做什么?夏祈想,窗外吹进的风暖暖,花香挠得他心软。 “做你的作业啦!”女孩在花园里喊,阳光打在她身上,草叶拂过她裙摆。 “我在做!”夏祈不服气地回喊,“你自己没做吧!” “我做完了!”女孩咯咯地笑,草帽快被风掀起来,“你赶紧,做完了下来陪我摘花!” “晒死了!”夏祈嘴上嫌弃着,实则把窗户开得老大,让风进来,阳光也进来。 亮亮堂堂,带着草叶和花香的夏天啊。 但夏祈还是觉得花园的花儿不够多,都装不满洛浅的小篮子。 那就.....再多种些花儿吧。 他笔尖一勾,却在数学题下留了行离题千里的句子。 11. 我可否把你比作一个夏日? 12. 风热热腾腾、咋咋呼呼,草木生机勃勃、郁郁葱葱。 再来罐汽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夏祈下了楼,也挎个篮,放着摇摇晃晃、咕嘟咕嘟冒气泡的汽水瓶。 男孩迎风跑着,鹅卵石的小径留下他哒哒的足音。 女孩在路尽头花丛中,有白蝴蝶黄蝴蝶翩翩围绕。 “你小心点儿啊!”男孩喊,“花儿都有刺!” 喊着喊着,自己胳膊倒被草叶划伤几道,“哎哟哟!” “你傻不傻?”女孩笑着嗔怪,拎着小篮子慢慢拨开身前的草叶。 “所以叫你小心嘛!”男孩缩了缩脖子,又邀功似的一举篮子。 “喝汽水不?” 13. 等到日光流转、风也清凉起来时,捧着冰凉的汽水,与彼此再一对视,蓦然生出些不好意思。 也许是分化期将近,再是熟悉的男孩女孩,也多了些朦胧的陌生感。 微甜带麻的气泡从舌尖充斥到上颚,男孩咬着吸管支支吾吾: “洛浅,如果我分化成A了......” 却是模糊不成字句,女孩歪头看向他。 “如果我分化成A了,我会保护你的。”男孩被看得不自在,别过了脸。 “这样啊。”女孩眨巴眨巴眼,“那如果我分化成A了,我也保护你。” “互相保护好没意思哦。”男孩说。 “那咱要都分化不成A呢?”女孩反问。 “虽说没这个可能性......”男孩嘟嘟囔囔,随即加大音量,“那我还是会保护你。” “你未来老婆会吃醋的。”女孩认真地反驳他。 “这个问题其实也好办。”男孩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方法说出来,他可是真心喜欢洛小小的,可不能被鬼迷心窍。 女孩却也没追问,只是说:“我也会保护你,不管我们分化成了什么,也不管你是我的什么。” 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出苦涩,男孩想,她好像有点难过了。 14. 但他还是不能把方法说出来,说只要洛浅是他未来老婆,就不存在吃醋这个问题。 可问题是,他喜欢洛小小,他不喜欢洛浅啊。可不能脑子一热就乱说话,对不住洛小小,也会对不住洛浅。 青梅竹马之间,是很少能拥有爱情的!要相信科学研究! “对了,那你跟我一块去洛小小的音乐祭吗?”夏祈转移着话题。 见着洛浅笑容僵硬,“啊,这我就不去了。” 夏祈的心沉了沉,洛浅是不是真的生气难过了? 不对,她为我生什么气难什么过?难道她...... “那个,洛浅,你可别看上我了。”夏祈说。 洛浅被汽水呛了一下,“哈?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瞎说。” 听这熟悉的嘲讽和嫌弃,夏祈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咕噜咕噜往外冒的酸水。 洛浅不喜欢我啊...... (喜欢也不行,不喜欢也不行,您到底想怎样?) 15. 虽说是住同一个屋檐下,但毕竟男女有别,彼此还是保留了一定的隐私空间。 所以夏祈万分不爽为啥初中后他就不能随便进洛浅房间了,明明他就允许洛浅随便进自己房间,这不公平! “等时机成熟了我就让你放开了进,行不行,好不好?”洛浅轻轻柔柔地说,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要等什么时机啊?”夏祈气鼓鼓地追问。 洛浅望着天花板,“天机不可泄露。” 神神叨叨的。 夏祈觉得,靠女人你只能是王子,靠自己你就是国王! 真相还是要靠自己去找寻的! (到底是谁神神叨叨啊摔) 16. 距离音乐祭还有十天,夏祈已经在网上线下淘到不少应援好物,没事就在洛浅挥舞过来晃悠过去。 “我现在就把门票撕了,不给你。”洛浅被烦得眉心钻疼。 夏祈认怂,“浅浅姐,好姐姐,我不烦你了,我立马滚远点儿!” 说滚就滚,真男人也。 但这不是夏祈的作风,他跑到拐角处悄咪咪躲着,见洛浅进了房间却虚掩着门。 好的,机会来了! 屏息凝神,蹑手蹑脚,短短几十米的路程走出了马拉松的既视感。 终于扒拉到了门外边,夏祈用一根手指头把门缝推开了些,探了半个头进去,还未看清房间布局,先被里边传出的歌声吓得一跌。 这个声音,这个曲调,这个歌词...... 是洛小小lolo的《我可否把你比作一个夏日》! 夏祈听见自己世界观支离破碎的声音。 《关于我认识多年的青梅是我明恋的少女虚拟偶像这件事》! 加个书名号就能变成轻小说了呢! 17. “所以我说天机不可泄露嘛。”洛浅摇摇头,摘下了耳机,“你还好吧?要给你叫个救护车吗?” 夏祈倒在冰凉的地板上,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句话:“别救了,凉透了。” 18. “你撕了门票吧,我不想去了。”夏祈捧着自己的养生杯,失魂落魄、伤心断肠。 “不是吧,你对我意见那么大?”洛浅惊讶,“咱多年的感情哪儿去了?” “正是因为我们多年的感情......”夏祈颤抖着抿了口烫水,“我还在你面前说我喜欢她来着,我这辈子都没那么丢人过。” “没事儿没事儿,你还可以继续喜欢她,我不会嫌弃你,也不会嘲笑你。”洛浅的语气善解人意得像个天使,实际上她的面部表情已然崩坏到了外星。 “你明明就在嘲笑我!你就没停过!”夏祈激动地把被子往桌上一砸,如山响。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你觉得你虚拟偶像她......漂亮不?”洛浅揉了揉自己崩坏的脸,慢慢恢复平静。 “她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她就是那种很少见的......”夏祈艰难地组织语言,垂地微卷的长发,灵动的大眼睛和扑闪扑闪的长睫毛,夏祈把杯子拿起来,又灌了自己一口滚水,“你还是继续笑我吧。” “那还是漂亮的啊。”洛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去撕门票了。” “欸,还是别撕了,留着做纪念吧。”夏祈阻止了她。 17. 夏祈还是去了音乐祭,不过不是以粉丝观众的身份,而是以洛浅助理的身份。 “我哥安排的那些助理姐姐我伺候不来,你要有空,就当帮我个忙。”洛浅说。 “咱俩谁跟谁嘛。”夏祈笑笑,颠颠儿地接过包。 所以夏祈在后台看完了整场演出,见洛浅佩戴着奇奇怪怪的仪器上蹿下跳,还要不带喘气地唱歌,和粉丝互动,就不免由衷地叹一句:我老婆好辛苦。 18. “要扶一下吗?” 长达两个小时的演出终于结束,夏祈上前递水递毛巾时,轻轻地问了句。 洛浅没接水和毛巾,而是顺势往他身上一倒,如同虚脱般在他耳边喘着气,说:“累死我了。” 像句撒娇,哦,不,这就是撒娇。 夏祈很不争气地头晕眼花起来,我老婆,哦不,我偶像,也不是,我青梅,好像也有点怪怪的......好吧,不管谁谁谁了,女孩子的身体好软好好抱! 话说他都有多少年没抱过洛浅了?自上了那个该死的初中后! 夏祈狠狠咬牙,随即也有些莫名的雀跃,反正浅浅以后也是我的,我要抱一辈子的! (诶诶,这就开始浅浅了?) 19. 虽然累到虚脱,但洛浅还是招呼出租车司机只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 “咱们走回去,正好看夕阳。”洛浅拉开了车门。 “您慢点儿。”夏祈赶忙跟了上去,生怕这姑奶奶再平地摔了,“我扶您!” 洛浅立在车门前似笑非笑,见夏祈钻了出来,把手递了过去,“小祈子。” “属下在。”夏祈把背包背好,又将车门关了,急急忙忙上前搀扶站立都有些困难的洛浅。 “倒也不用那么使劲儿。”洛浅蹙了蹙眉,“你还是牵着我吧,这么搀着我胳膊得没了。” “以前练击剑的时候没见你那么脆弱。”夏祈恢复多嘴的本性,却还是乖巧牵过洛浅软软的手。 “不和你计较。”洛浅故作大度,扭头去看那地平线天尽头,那轮柔软如煎蛋黄似的夕阳。 晚风仍带着白日里余温,不过慢慢走着,倒也有丝丝缕缕的凉爽。 洛浅说:“它怎么能那么好看呢?” 夏祈用余光扫着她侧脸,“是啊,真好看。” “以前也经常看,但没见过那么好看的。”洛浅继续说,她的目光没从天尽头移回来。 夏祈猜测到她似有所指,这是属于相伴多年青梅竹马的默契。 “我说,洛浅。”于是夏祈再次唤了声女孩的名字。 20. 女孩看向他,“怎么了?”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有晚风带来的草木气息,也有女孩发间温热的香气,他说:“我考虑了一下,我还是蛮喜欢洛小小的。” “不脱粉啦?”女孩笑吟吟地反问。 “不脱粉了。”男孩下意识紧扣住女孩的手,“我要终生单推你,洛浅。” “是洛小小啦!” “在我这里,是洛浅。” 21. “我应该好像有点喜欢你了,洛浅。” 22. 洛浅一直记得十四岁那个夏天,记得那个夏日生气勃勃的张扬、欢喜与心动。 那是属于她和夏祈的好时光,没有家族利益,也无须考虑他人,那个夏日他们彼此追逐、打闹、拥抱,差一点点亲吻上去。 但他们没有亲吻,夏祈说,这得留到以后,正式的时候。 “我是不会拿易拉罐的金属环做戒指,也不会拿单薄的语言做承诺。” 所以后来这人写了封满是语法错误的告白信,洛浅边读边笑边叹气,想着早知道给这家伙补习下语文了。 而在她读信时,夏祈这货怕丢脸不敢面对,就抱了把木吉他在她窗台下站着,在鲜花开满的园子里弹唱着那首《我可否把你比作一个夏日》。 23. 我可否把你比作一个夏日 朗朗的晴天无云 风轻悄悄地演奏风铃 我踩着单车后座载着你 你说这是夏天的气息 盐甜汽水外加青柠 还有融化一半的草莓冰淇淋 咸的甜的加点酸 你皱鼻子的表情很好看 我可否把你比作一个夏日 粉白蔷薇开在小院里 小院带锁我们进不去 踮脚跳高往里看 气喘又吁吁 你说这是夏天的气息 花朵摇曳草木葱郁 还有碍事的篱笆上了一半漆 颜色有点乱 你眉眼弯弯笑容很好看 我可否把你比作一个夏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番外当平行时空看吧,主要上司和偶像是贾怡路仁父母那辈的人,没道理他们俩的青葱岁月有那么先进的玩意儿(指虚拟偶像)。 本来不打算把这篇番外放上来的,但今天忽然翻到了...觉着还是给大家看看吧。 很少写言情呀,但我是真的很喜欢偶像这样的女孩子,呜呜。 以及上司年少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感谢在2020-11-04 08:22:14~2021-01-06 23:0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星染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