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赢家穿成年代文绿茶女配》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人生赢家穿成年代文绿茶女配》作者：票票小僧 文案： 叶百合飞机失事穿进年代文。 此时她的身份是红星生产大队大队长家的二媳妇。嫁的男人高大帅气，堪比顶流明星，可惜肩不能抗手不能挑。自己是下乡知青，要钱没钱，要票没票，稳拿炮灰女配剧本。 工作狂叶百合:撸起袖子干它！ …… N年后 嫁的废物男人潜能爆发，成为国宝级物理博士。 红星生产大队脱下“贫困”帽子，成为国家首个全员“万元户”大队。 叶百合一路升职加薪，当上模范干部，名字被写进教科书。 无论现实有多难，敢想敢干就能逆风翻盘！ PS: 1、成长型男主，前期不完美。女主工作狂，精力充沛，人生信条是干，往死里干，死不了继续干。 一句话简介：敢想敢干，逆风翻盘！ 立意：努力，奋斗。 内容标签： 强强 种田文 穿书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百合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NB1 金毛or男人？ “大金别闹。” 大金是叶百合养的金毛犬，犬龄一岁零五个月，长得高大威猛却有着粘人的小性子。 往日里，大金喜欢爬上床舔叶百合的头发。 迷迷糊糊间，叶百合以为是大金在闹自己，伸手推开窝在自己脖颈处的毛绒脑袋。但今天的大金格外热情，上一秒刚把它推开，下一秒它又快速凑过来。 叶百合感觉自己的脖子、下巴湿漉漉的。 不一会，毛绒脑袋沿着下颌往上舔她的耳朵尖。 叶百合的耳朵尖很敏感，当舌尖碰触耳朵尖的刹那间打了个惊颤，猛地睁开眼睛，从睡梦中惊醒。 这一睁眼可把她吓坏了！ 舔她的根本不是大金，而是一个男人！ 叶百合吓得失去思考能力，全凭本能抬脚踹开男人。 男人被踹开的瞬间露出错愕神色，从床头摔到地上，四脚朝天。他似乎摔到尾椎骨，正捂着尾椎骨唉哟叫唤喊疼。 叶百合被男人的叫唤声换回理智，低头察看自己的情况。 她的情况很不妙。 白色的高领衬衫被解开大部分纽扣，只剩下一个纽扣虚虚挂在腰间。里边穿着一件宽大的学生款吊带衫，此时吊带衫的一边滑落肩头，半遮半掩露出胸沟。下半身只穿着一条宽大的白色小裤裤，长裤被脱下扔到床底下。 叶百合看向男人，男人光着上本身，下半身穿着一条宽大的灰色四角裤，曲着白花花的大长腿像是无处安放。 叶百合赶紧捂住眼睛，不能看，再看得长针眼了！ 男人扶着腰站起身，龇牙咧嘴，一步三晃走到床头。 他俯身拉开叶百合的手，低头凑过去看叶百合的脸。 叶百合吓得又踹男人一脚。 男人下意识捂住脑袋，再次被踹到地上。而叶百合也因为忽然用力往后倒，脑袋磕到后面的墙壁。 “媳妇你干嘛？” 叶百合猛地瞪大眼睛。媳妇？喊谁媳妇？ 等等，情况有些不对劲。 叶百合忽然感到头痛欲裂，脑海里边跟放电影似的开始慢放画面，一帧帧出来的画面既熟悉又陌生，画面里边的女孩既像她又不像她。 第一个画面，她坐在飞机上看平板，坐在旁边的助手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说话。 第二个画面，飞机颠簸起来，机舱内响起哭喊声、求救声。这是飞机失事前的画面。 第三个画面，她的灵魂和她的身体分开，一阵风把她的灵魂吹上天空，随后她的灵魂被吸入忽然出现的黑洞中。 第四个画面，她变成一个婴儿，身边围着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旁边还躺着一个比自己小一倍的婴儿。 第五个画面，她开始长大，从婴儿长成小姑娘，从小姑娘长成少女。 第六个画面，她哭了。画面一转，她出现在火车上，坐着火车来到一个名叫红星生产大队的地方。 最后一个画面，她看上大队长家的二儿子，只用七天时间便成功嫁入大队长家成为大队长的二媳妇。 记忆回笼，叶百合从茫然的状态中回神。 她的人生经历大概可以分为上辈子和这辈子。 上辈子活到26岁，出差时遇上飞机失事死了。 这辈子从婴儿长起，虚岁才16岁，七天前作为下乡知青来到红星生产大队，今天结婚成为已婚女同志。 她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 被她踹开的男人名叫许斗，是红星生产大队大队长家的二儿子。 叶百合开始打量所处的环境。屋里光线昏暗，床头旁边摆着一张四角凳，四角凳上面摆着一盏煤油灯。 屋子不大只有十来平方 ，屋里只有一张破烂的木床连衣柜桌子都没有。 她又看向男人，不，看向新婚丈夫许斗。 许斗是大队长家的二儿子，身高一米八六，在平均身高一米七的大队中可谓是鹤立鸡群。他有一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鼻梁高挺，薄唇带笑，容貌堪比顶流男明星。 在叶百合打量他的同时，许斗也在观察她。 许斗悄悄挪到床尾坐下，歪着脑袋深情凝视叶百合。 在昏暗的灯光下，被一个长相俊美、衣裳半褪、表情深情的男人盯着看，叶百合顿时羞红脸颊。 这，这谁遭得住呀！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把黄色东西赶出脑海后赶紧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随后伸脚去床底下勾起裤子。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窝在被窝里面穿上裤子。拉好衬衫，把衬衫的纽扣扣上，拿起枕头挡在身前。 做好以上一切，她佯装出凶狠的样子瞪许斗。 许斗从床尾爬到床头，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表情无辜，小声问：“媳妇你做什么打我？” 叶百合伸手抵住他的肩膀：“不许动！” 许斗不听，拉下叶百合的手揣进怀里，朝叶百合使了个媚眼后语带魅惑说：“天色晚了，我们睡吧。” 他还想接着洞房花烛夜。 叶百合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心里大喊：不行，不行！ 她做出防备姿态，尝试和许斗讲道理：“我妈说女同志得长到18岁才算长成，我现在才十六岁，不能做那些事。” 许斗停顿片刻，很快又往叶百合身边挪：“你妈骗你的。” 许是察觉到叶百合的拒绝，他接着又说：“真的，我没骗你。我们大队好些女同志都是16岁结婚，我妈就是16岁生的我大哥。” 许斗虚握叶百合的手，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鼻息喷洒到她的耳尖。 叶百合视线所到之处全是许斗的脸。 此情此景就像是顶流男明星拉着你的手，靠在你的肩膀上，深情凝视你，无声问：我能和你这个那个吗？ 男色迷人眼，叶百合遭不住了，重重咽下口水。 许斗接收到‘可以’的信号，伸手轻轻贴住叶百合的后脑勺，深情的桃花眼荡漾出水意，缓缓低下头。 许斗轻吻她的唇角，贴住后脑勺的右手缓缓向下移动。 叶百合猛地捉住许斗的手，扭过头躲开他的亲吻。 “不可以！” “你是我媳妇为什么不可以？” 叶百合抬脚抵住许斗的肩膀，脑子快速转动，想理由，快点想理由。 思索片刻，叶百合心虚问：“我爸是谁？” 许斗拧起眉头：“边疆第五兵团团长叶振刚。” 叶百合又问：“我妈是谁？” “边疆医院住院部护士长沈秋怡。” 叶百合转了转眼睛，跟许斗显然没法讲道理，既然进不了道理那就来点狠的：“我告诉你我爸可是兵团团长！你要是欺负我，我就给我爸写信让他带人过来教训你！” 许斗怕吗？他还真的怕。 别看他长的人高马大的，其实中看不中用。 他赶紧表态：“我没有欺负你。” 叶百合快速接话：“你想对我这样那样就是欺负我。” 许斗可怜巴巴起来：“可咱们是夫妻啊，夫妻哪有不洞房的。” 听许斗语气委屈，叶百合缓和语气，小声哄：“我不是不和你洞房，只是我现在还小，暂时不能洞房。” 许斗还是不高兴。 叶百合挪过去继续哄：“你等我两年，等我满18了咱们立刻洞房，好不好？” 许斗扭过头。 叶百合心道，看来得来一招狠的。 她跳下床，从床底下摸出一把钥匙，拉过旁边的木箱子打开箱子上边的铁锁。 这是她从边疆带过来的行李箱，里边装着从边疆带来的所有家当。 打开箱子，她拿出一个羊肉罐头。 许斗伸长脖子偷看，见叶百合拿出肉罐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想，媳妇竟然藏着有肉！ 叶百合爬上床，拉过许斗的手把肉罐头放到他手里，问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许斗点头。 叶百合诱哄说：“我家里每个月都能领到肉罐头，只要你以后听我的、不欺负我，我可以把我的肉罐头分你一半。” 洞房哪有吃肉重要，许斗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 新婚夜，本该洞房的新婚夫妻正蹲在煤油灯旁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一个肉罐头。 …… 天色渐亮，鸡鸣声此起彼伏，农家大院内许家的男男女女扛起锄头往外走。 太阳升起，太阳光洒落到地上，刺眼的太阳光跳过屋檐溜进屋里，爬到叶百合的脸上。 叶百合揉了揉眼睛，拉开被子坐起身。 屋外响起‘咕咕’的鸡叫声，随后有一只母鸡走到门口，正在啄门框里边的木虫。 叶百合踹向床尾的许斗：“天亮了，起床。” 许斗打了个哈欠，眼里蒙起一层水雾，似醒非醒间茫然地看着叶百合。 叶百合跳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伸长脖子往外看。许家人都去上工了。 许斗伸手挡太阳光，哈出一口气，闻着哈出的肉香味揉了揉肚子说：“是该起了。”他饿了。 他翻身下床，穿上拖鞋便打开门往外走。 叶百合赶紧穿上鞋子跟上去。 许斗快步走进厨房，三步做两步走向灶台，打开中间铁锅的锅盖，从锅里边捞出两个鸡蛋。 他敲碎其中一个鸡蛋，快速剥壳。 鸡蛋不大，他两口就吃完一个鸡蛋。 叶百合见他完全没有分食的意思大声咳嗽起来。 许斗扭头瞥叶百合。叶百合挑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许斗陷入心理挣扎中，一边是两个鸡蛋，一边是一个鸡蛋加肉罐头。 纠结许久，许斗不是很情愿地把手里的鸡蛋递给叶百合。 叶百合满意了，拿过鸡蛋，越过许斗伸手去揭锅盖。 锅里有一个双喜字搪瓷缸子，搪瓷缸子里边有半缸子黄色的玉米粥。 许斗对玉米粥不感兴趣，扭过头解释：“这是妈给咱们留的早饭。” 叶百合把鸡蛋塞进衣兜，吃早饭前得刷牙洗脸：“家里的牙刷在哪里？” “咱家没那玩意。” 叶百合震惊得五官扭曲：“没牙刷怎么刷牙？” 许斗带叶百合往外走，走出厨房，走进大厅，拿出一包盐、一个搪瓷缸子递给她：“用盐水漱口。” 叶百合愣了愣，她接受不了不刷牙。 她把盐和搪瓷缸子还给许斗，快步回屋打开箱子拿出自己的牙刷和牙膏。 叶百合蹲在厨房门口刷牙，许斗则蹲在旁边看猴子耍猴戏似的看叶百合刷牙。 叶百合脸皮厚，被盯着看也能淡定地刷牙洗脸。 第2章 NB2 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吃过早饭，叶百合在许家大院里边溜达。 许家大院呈口字型，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扎满篱笆形成篱笆墙，篱笆墙一米多高，上边晾晒着些萝卜叶子。 院子里面有七间连在一起的泥土房，中间一间是大厅。以大厅为中心左边第一间是大队长夫妇的房间，第二间是许大哥夫妇的房间，第三间是杂物房；以大厅为中心右边第一间是许三弟和许四弟的房间，第二间是许小妹的房间，最后一间是她和许斗的房间。 除了七间泥土房，院子里边还有三间茅草屋，一间是鸡鸭舍，一间是柴房，一间是厨房。 鸡鸭舍敞开着。家里的两只鸡、两只鸭不在里边，均在院子里边嬉戏打闹。 屋子前面有一块空地，这块空地被划分成三块，一块下边挖了井、用泥土搭建起水泵；一块扎满半米高的篱笆改造成菜园，里边住满蔬菜；一块撒满细碎的石头子用作院子的出入口。 两只母鸡不怕人，摇晃着肥嘟嘟的小翘臀蹬蹬来到叶百合脚边。 当着她的面，两只小母鸡拉下两坨便便。 叶百合往后退两步，她受不了这个！ “许斗！许斗！” 许斗懒洋洋走出屋，跟浑身没骨头似的倚着门栏，歪着脑袋眯眼看她。 叶百合越过两只母鸡小跑进屋，走进屋便翻找起来。 她是闲不下来的性子，早就忍不住想要动手做些什么。那两坨便便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给了她极大的刺激。 她忍不了了。 许斗的视线跟着叶百合走，语气温吞：“你找什么？” 叶百合头也没抬：“扫帚。” 许斗叹息。他身上长有懒筋骨，向来是能不动就不动。但他还惦记着叶百合藏在箱子里边的肉罐头，想了想不情不愿走出门走向柴房，心道：哄好媳妇才有肉吃。 他走的很慢，两只脚被裹住似的迈不开步伐，短短十米的距离来回走了近十分钟。 “这种可以吗？” 他俯身用扫帚把手戳叶百合的腰。叶百合转过身，站起身拿过扫帚。 “可以。” 拿了扫帚，叶百合瞬间变身清洁达人，先把整个院子从内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清扫一遍。然后回屋拿出一件破旧的衬衫，剪开衬衫剪出两块布。 她把其中一块布递给许斗。许斗眨巴眼睛：“给我做什么？” 叶百合顾不上说话，转身往外走，拎着水桶去井边打水，打回来水才回答许斗的问题：“咱家太脏了得搞搞卫生。你个高，负责擦这些个窗户、门槛。” 许斗惊讶得控制不住脸部表情，错愕地看着叶百合。 叶百合满心满眼都是‘干活、干活、干活’，嘱咐完许斗便拎着水桶转身去大厅里边擦桌椅板凳。 擦桌椅板凳、捅蜘蛛丝蜘蛛网、擦门窗门槛、拖地整理桌椅…… 叶百合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把整个大院清扫一遍才停下打扫的动作靠着门槛按揉后腰。 她看向柿子树，只见柿子树下摆放着一张竹椅，许斗正躲在柿子树下瘫在竹椅上昏昏欲睡。 叶百合心想，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暂时不和他生气。 一阵忙忙碌碌过后，太阳从云边升到天上。 许家没有钟表，叶百合只能根据太阳升起的位置估摸时间。此时太阳还没升到最高处，时间大概在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 红星生产大队十二点放工，这个点该做午饭了。 叶百合扭头问许斗：“家里的粮食在哪里？” 许斗睁开眼睛，懒得说话，抬手指了指厨房。 叶百合见不得他这样，走过去拉起他：“我不知道在哪，你去给我拿出来。” 许斗撇了撇嘴巴，不是很情愿地往厨房方向走去。 厨房门后边摆放着一个水缸，水缸里边放着今天中午的粮食。 许斗拿出粮食递给叶百合。 叶百合打开袋子，袋子里边放着半斤左右的粗粮、十来根番薯、两个鸡蛋。 她是新媳妇，还不了解许家的饮食文化，只得问许斗：“午饭怎么做？” “玉米熬粥、番薯直接蒸熟、鸡蛋，鸡蛋给我吧。” 叶百合想起早上吃的鸡蛋，心想这俩鸡蛋该不会是许斗一个人的口粮吧？ 许斗用行动告诉她：是的，这俩鸡蛋就是他一个人的口粮。 她看向许斗，这人竟然顿顿吃两个鸡蛋，怪不得长这么高。 许斗感觉到叶百合的震惊，不过他不在意，捏着鸡蛋快步往外走，生怕叶百合跟早上似的抢自己的鸡蛋。 叶百合目送许斗离开，等他走远了才开始琢磨怎么做午饭。 这是她作为新媳妇在许家做的第一顿饭，先不管丰不丰盛，起码得合上许家人的胃口。 她看一眼番薯，又看一眼玉米碴，心里有了主意。 叶百合放下袋子，弯腰从水桶里边拿起水瓢，先把玉米碴放进桶里洗两遍，接着把番薯削皮洗干净。 做完这些，她开始生火熬粥，熬粥的同时在锅里架起蒸笼蒸番薯。 盖上蒸笼，叶百合快步往外走，回屋打开箱子拿出一包红糖。 她打算做番薯饼。番薯饼的做法很简单，先把番薯蒸熟，然后碾碎所有番薯揉成团，接着捏出小团按压成掌心大小的番薯饼放到锅里煎，煎好后撒上一层红糖碎就行了。 这样做出来的番薯饼香香甜甜、软糯绵香。 许斗在大厅里边躲懒，闻着空气中香香甜甜的味儿舔了舔唇角。 犹豫两秒，他决定去厨房看一眼。 许斗回屋藏好两个鸡蛋，做贼一样蹑手蹑脚走到厨房门口，走到窗户底下躲好，悄悄抬起脑袋往里边看。 “当当当当~~” 钟声传遍整个红星生产大队，这是生产大队上工、下工的信号。 许斗脑子没转过来以为是叶百合发现自己偷看弄出来的动静，做贼心虚，吓得拔腿想跑。他忘记自己蹲在窗户底下，猛地起身，起身的瞬间脑袋撞到木窗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光听声音就很疼。 “哎哟！” 他疼得抱着脑袋哎哟叫起来，疼得双眼冒泪花。 叶百合闻声走出门，正好看到许斗抹眼泪的模样。 那么好看的一个男人却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让人想上前将其拥入怀中给他擦眼泪。叶百合顿时笑出声。 她刚才还嫌许斗好吃懒做不是好男人，现在不嫌弃了。许斗看着人高马大其实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他这个年纪放到现代还是个学生。 想到这里，叶百合看向许斗的眼神充满母爱。 与此同时，许家大大小小回来了。 走到大院门口，许大哥惊得摔了扛在肩膀上的锄头，被锄头把手打到小腿肚。 他蹲下揉了揉小腿肚，睁大眼睛看向自家大院。 “这，这是咱家？” 许爸爸的惊讶不比许大哥少，不过他经历过许多大场面，表面上比许大哥稳得住。 许妈妈快步走过去打开院门，一时间不敢进院子，踮起脚尖偷看院子里边的情况。 院子里边的情况更吓人，许妈妈惊得张大嘴巴不会说话了。 许爸爸快步走过去拉开许妈妈，从门缝往里边看。 只一眼，他说话都结巴了：“这，这是咱家？”太干净了，比公社干部家还要干净。 远远看去，窗户被一层不染，在太阳光下下仿佛能反光，门口杂七杂八的东西被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门口晾晒的衣服按照大小、颜色排列有序，连屋里的桌椅板凳也摆放得井然有序。 许妈妈压低声音：“肯定不是老二干的。” 许爸爸点头，自家儿子自家知道，自家老二因为早产的关系打小体弱，走路若是走快些都会喘不上气，指望不上让他干活。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有了猜测。 许妈妈忍不住欢喜起来：“一定是老二媳妇干的。嘿，咱们给老二娶的媳妇看来是娶着了！” 许三弟大声嚷嚷：“二嫂干的？” 许妈妈反手就是一个巴掌：“小点声！” 许三弟正处在变声期，公鸭嗓粗嘎难听。 叶百合拉起许斗，压下他的脑袋给他揉脑袋。许斗的脑袋上鼓起小肿包，被揉搓时疼得龇牙咧嘴。 “行了，不揉了。” 叶百合放下手。许斗吸了吸鼻子，化身林黛玉弱质纤纤地倚在叶百合身上。 叶百合推开他：“爸妈回来了咱们出去迎迎他们。” 她主动去牵许斗的手，拉着他走向大院门口。 新媳妇见公婆的第一面叶百合做足小媳妇的姿态，低着头娇羞喊：“爸妈，大哥，大嫂，三弟、四弟、小妹。” 许爸爸拧眉看许斗，在心里将许斗从头到脚骂了好几遍。 他瞪许斗，用眼神示意他撒手放开叶百合。 许斗扭过头不看许爸爸，做出虚弱喘不上气的样子给许妈妈看。 许妈妈心疼坏了，急忙开口：“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吧。” 闻言，许斗瞬间满血复活，拉着叶百合就往屋里走。 许爸爸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说许妈妈：“你啊你，慈母多败儿！” 叶妈妈才不管叶爸爸，追上叶百合的脚步温柔说：“家里是你收拾的吧，好孩子，辛苦你了。” 叶百合扬起职业笑脸：“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许家人陆陆续续进屋。许三弟和许四弟进屋后看着摆放整齐的鞋子、杂物咋咋呼呼起来。 一个说：“二嫂好厉害！” 一个说：“二嫂好能干，以后我娶媳妇也要娶二嫂这样的！” 这话一出，许家长媳许大嫂不高兴了，瞬间沉下脸。 第3章 NB3 谁的好哥哥？（捉虫） 叶百合上辈子是金牌销售，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个小时和形形色色的人群打交道，将‘察言观色’四个字刻进骨子里，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 她感知到许大嫂对自己的敌意，不过她没有回头去看许大嫂，大跨步跟上许爸爸和许妈妈。 等许家人进入大厅，叶百合自然挪到许爸爸旁边，拉过旁边的椅子送到许爸爸身后。 “爸坐。” 在许爸爸错愕的眼神下又拉了张椅子送到许妈妈身后：“妈坐。” 许妈妈脸上的笑意加深几分，看向叶百合的眼神一下子柔和下来。 但对于叶百合来说这还不算完。 她快步往外走，走出门口转身走向厨房。 她上辈子的姥姥爱喝米汤，会在饭煮好之前先盛出米汤。所谓的米汤其实就是煮开后的米水，颜色米白，有淡淡的米香味。 叶百合照猫画虎，参考姥姥熬米汤的法子熬玉米汤，在煮玉米粥时多放两勺水，在玉米粥煮开时盛出半盆玉米汤。 她把玉米汤放在另一个放满烧开开水的锅里保温，这会儿玉米汤还是温热的。 叶百合打开锅盖，从锅里端出玉米汤，又拿过旁边的圆弧形勺子放进盆里。 她端着玉米汤往外走，几个大跨步走进大厅。 “我熬了些玉米汤，爸妈喝些润润嗓子。” 说着话，她把玉米汤放下，转身又去拿碗筷。 许大嫂咬咬牙站起身跟上叶百合，抢着去端碗筷。 “弟妹你去坐着吧，我来端。” 叶百合不说反对也不说可以，顺着许大嫂的动作把碗筷送到她手上。 许大嫂抢了碗筷转身就走。 叶百合转身跟上，先声夺人：“我姥姥说米汤很养人。我想着大米是粮食，玉米也是粮食，大米汤养人，玉米汤肯定也养人，所以我今儿熬玉米粥时多放了两勺水，赶在玉米粥熬糊前盛出半盆玉米汤。” 叶百合和许家人的相处时间还不足一个小时，许家人均以为她说的姥姥是远在边疆的沈姥姥。 她走到许妈妈身后，在许大嫂放下碗筷时拿过勺子给许爸爸和许妈妈一人盛一碗玉米汤：“爸妈尝尝。” 许爸爸不好驳新媳妇的面子，在叶百合期待的眼神下端起碗喝下一口玉米汤。 米汤一直放在锅里保温，这会儿入口还是温的。 喝下一口玉米汤，许爸爸感觉有一股暖流顺着嗓子眼流到肚子里面，整个人暖洋洋的很舒服，一身的疲惫瞬间消失。 许爸爸板着脸、威严夸叶百合：“老二媳妇心思巧，这个玉米汤不错。” 夸玉米汤不错就是夸叶百合不错。 听到许爸爸的夸奖，许妈妈赶紧尝一口。 要说玉米汤好喝那是假的，但叶百合在玉米汤里面放了红糖，许妈妈在玉米汤里面尝到淡淡的甜味以及玉米特有的浓香味。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跟着夸：“确实不错，以后咱家熬玉米粥时也多放两勺水。” 许家兄弟姐妹纷纷拿碗盛玉米汤，喝过后都说好喝。 唯独许大嫂低下头不说话，眼神忽明忽暗。 喝过玉米汤，叶百合放下碗，扭过头和许斗说话：“许斗哥，咱们去端饭吧。” 许斗不想去，他向来是吃现成的。 叶百合斜眼看他。 许斗不自觉抖腿，心想：“媳妇还是那个娇滴滴的媳妇，但眼神怎么就这么渗人呢？” 叶百合站起身。许斗想了想还是跟着站起身。 许大嫂黑着脸也跟着站起身，心里想着：自己才是许家的长媳，弟妹不能越过她这个嫂子出风头。 三个人去厨房端饭，叶百合负责端玉米粥，许大嫂负责端番薯饼，许斗空着手晃晃悠悠跟在她们身后。 这个时代的农村家庭普遍有主母分食的习惯，许家也有这样的习惯。 饭菜端上桌，许妈妈拿过勺子开始分饭。 她对叶百合的表现很满意，给她分满满两勺浓稠的玉米粥。 这可是许爸爸才有的待遇，连许家兄妹分到的玉米粥都没有这般浓稠。 分完玉米粥，许妈妈看向旁边的番薯饼，疑惑问：“这是？” 许斗抢答：“我媳妇做的番薯饼，上边掺了不少红糖，可甜了。” 他刚才偷吃过。 许妈妈看向叶百合，心想：红糖可是金贵玩意，怎么能往番薯饼里面放红糖！番薯饼怎么吃不能吃？不行，老二媳妇还是得教一教才行，不能惯着她大手大脚的臭毛病。 她给许家人一人分两个番薯饼，分到叶百合时给她挑了个最大的。 叶百合还不饿，端起碗，把碗里的番薯饼夹到许妈妈碗里：“爸妈工作辛苦，得多吃些才行。” 许爸爸和许妈妈再次惊讶得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许妈妈感觉舒心极了，看了看几个儿子后板起脸说叶百合：“你吃你的别给我们夹，我们家不兴吃媳妇的口粮。” 叶百合低下头：“我知道了。” 在许家人看来叶百合低头是在偷偷伤心，纷纷开口安慰她。 许爸爸率先开口：“老二媳妇有心了。” 许大哥快速点头。许三弟边吞咽食物边说话：“二嫂真孝顺，比咱们哥几个还孝顺。” 许四弟连连点头：“二嫂别怕，我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刚才不是骂你。” 许小妹光点头不说话。 叶百合揉了揉眼睛，双眼在手背的揉搓下泛红如同哭过一般：“以后我都听爸妈的。” 许妈妈刚才还想吃过饭后教育叶百合，看着叶百合可怜巴巴的样儿瞬间打消教育叶百合的计划。 许斗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三两口吃完一个番薯饼：“我媳妇做的番薯饼真好吃，就是糖放少了。”要是多放半斤糖一定会更好吃。 他的话打破饭桌上的尴尬，突兀得很。 许爸爸忍不住想打人，但当着新媳妇的面不好打儿子，只能忍下打人的冲动。 许妈妈向来疼许斗，闻言夹起自己碗里的番薯饼，把番薯饼上的红糖碎扫到许斗碗里：“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赶紧吃，少说废话。” 叶百合偷偷观察许家其他人，发现许家人对许妈妈做的事情没有反应，像是习以为常了。 她慢慢咀嚼食物，在心里分析许家人的性格。 许爸爸作为大家长很威严，看着像是严父。但他的严父人设不包括许斗，对许斗这个儿子格外包容。 许妈妈显然是个偏心的妈妈，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眼。 许大哥看着很憨实，进屋后要么埋头吃东西，要么保持沉默。 许大嫂是个伶俐人，但似乎对她有意见。 许三弟和许四弟目前看起来是两个大大咧咧的少年，需要进一步观察。 许小妹是个文静的小姑娘，从进屋到现在似乎没说过话。 总的来说许家人不难相处。 许妈妈端起碗呼噜两口玉米粥，放下筷子问许斗：“今儿不是给你留了两个鸡蛋，没煮吗？” 叶百合赶紧竖起耳朵。 许斗呼噜完碗里的玉米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没煮。” 他拿起番薯饼，咬一口，刚想说留着晚上吃，转念一想后改口说：“爸妈工作辛苦，我不吃留给您俩吃。” 叶百合扭过头翻白眼，许斗抄袭她！ 她环视许家人，观察许家人的反应。 许妈妈慈爱地揉许斗的脑袋：“鸡蛋就是留给你吃的。你身子骨弱得多吃鸡蛋补身子。我跟你爸身子骨好着呢，用不着吃鸡蛋。” 许爸爸接话：“听你妈的。” 许大哥劝许斗：“老二啊，你的身体要紧，以后该吃吃该喝喝，家里的鸡蛋要是吃完了和大哥说，大哥出去找人换。” 许大嫂气得伸脚去踩许大哥的脚指头。 许三弟、许四弟、许小妹同时点头，显然在应和许大哥的话。 叶百合深呼吸，许家人真宠许斗，许斗真是戏精。 吃过饭，许家人各回各屋。 红星生产大队有午休时间，时间通常在中午十二点到下午的十四点。忙活一个早上累得很，大队上的人都会在中午时睡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 叶百合和许斗一起回屋。 关上门，叶百合朝许斗伸手。 “怎么了？” 叶百合抬了抬下巴：“你有两个鸡蛋不该分我一个？” 许斗长得人高马大的可不像身子骨不好的样子。她可不惯许斗吃独食的臭毛病。 许斗顿时垂下嘴角：“那是给我补身子的鸡蛋。” 叶百合不勉强他，转身走到床头坐下，一副善解人意的口吻说：“好吧。以后你吃你的鸡蛋，我吃我的肉罐头，咱们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许斗转了转眼睛，这可不行，鸡蛋哪有肉好吃。 他迅速变脸，眨了眨深邃迷人的桃花眼，转过身深情凝视叶百合：“我们是夫妻，夫妻应该同甘共苦，以后我的鸡蛋都分你一个。” 叶百合不搭理他，拉过被子盖住脑袋躺下。 许斗走过去拉开被子：“媳妇，我刚才的话你没听到呀？” “听到了。” 那你怎么不回应！想是这样说，但话不能这么说，哄好媳妇才能有肉吃。 许斗俯身凝视叶百合，伸手温柔抚摸她的发丝：“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喝的。” 叶百合心想：用鸡蛋换肉罐头的那种好吗？ …… 门外响起人声，有人在门外大声喊：“百合，百合在家吗？” 叶百合听到门外的喊声赶紧起床往外跑。 许斗急忙跟上：“谁啊？” 叶百合跑很快以至于没听到许斗的话。急匆匆跑出门打开门，看清楚来人。 喊话的是两个知青，一个是赵真，一个是韩光明。 叶百合对他们有印象，这俩人是她刚来知青站时认下的哥哥。俩人手里均拿着大包小袋。 “赵真哥哥，光明哥哥，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呀？” 赵真上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叶百合。 许斗脸上的笑意瞬间荡漾开来，带笑的桃花眼迷人极了。 他使劲搓手，眼神一下接一下往大包小袋瞄。 第4章 NB4 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叶百合迎两个男知青进屋。 这两个知青都是她刚到知青站时认下的哥哥，三个人的关系可以定义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走进屋，叶百合给赵真倒一杯红糖水，给韩光明倒一杯热茶。她记得赵真爱吃甜食、韩光明为人清高，喜好喝茶。 赵真喝一口红糖水，心里欢喜，暗想：百合妹妹果然拿自己当亲哥哥。 韩光明喝一口茶水，脸上笑容加深，心想：百合妹妹连自己的喜好都一清二楚，她是真拿自己当亲哥哥，自己得对百合妹妹更好些。 赵真先说话：“家里寄了些东西过来，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说着话，赵真打开袋子，拿出一包奶糖，一罐麦乳精以及几包纸包的饼干。 许斗看得直咽口水，心想：又有好吃的了！ 小孩子才会做选择，绿茶表示全都要。要是没有恢复记忆前的叶百合听到这话肯定是全要的，现在的叶百合则摇了摇头：“我不要。这是你家里人给你送的东西，我不能拿。” 赵真拉下脸：“你是我妹妹，我家里给我寄东西就是给你寄东西。” 他拿出奶糖塞进叶百合怀里：“拿着吧，不许说不要。” 叶百合收下奶糖，拿就拿吧，下回自己也给他送些牛肉干把礼还回去。 韩光明喝一口茶水，等叶百合看向自己时才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叶百合：“拿着吧，这是哥哥特意给你买的东西。” 叶百合刚想说话，韩光明看向赵真，语气泛酸：“赵真同志的东西你拿了，哥哥的东西难道不拿？” 赵真冷哼一声：“我和你可不一样。” 韩光明迅速接上：“当然不一样，我可是百合的哥哥，你可不是……” 赵真猛地站起身，撸起袖子仿佛要干架。 眼看着俩人要打起来，叶百合赶紧打断他们：“赵真哥哥，光明哥哥，你们吃饭了吗？” 韩光明瞪赵真，看向叶百合时脸上快速挂上笑意：“吃了。” 赵真迅速接上：“我也吃了。” 叶百合真怕他们吵起来，转移话题：“哥哥们下午要上工吗？” 韩光明点头。赵真边点头边说话：“要，我俩只请了一个早上假。” 叶百合走出门口，假模假样抬头看一眼太阳：“时间不早，哥哥们要不要在家里休息一会？听说下午大队里边要组织队伍开沟渠，哥哥们可得休息好才行。” 韩光明站起身：“不了。我回知青站了。”他一点都不想在大队长家休息。 赵真本来想答应，听了韩光明的话顿时变了主意：“我也回知青站。” 两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走立刻走。 目送赵真和韩光明离开，叶百合回忆自己刚到知青站时的情景。从边疆到红星生产大队需要坐火车，她在火车上待了几天，许是累了身体导致刚到红星生产大队就病了。 一病就病了三天，三天时间都躲在屋里养身体没出门。 到第四天，叶百合找上红星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也就是许爸爸请假，说要去县里看病，去县里看病又看了一天时间。 她在第五天早上和知青站的知青们见面。因为年纪最小，她管知青站的男知青们喊哥哥，管知青站的女知青们喊姐姐。 本来喊哥哥姐姐只是口头上的称呼，但没有恢复上辈子记忆的叶百合是个十足十的绿茶。她发现赵真和韩光明衣着不一般，暗暗记下他们的名字，暗地里对他们大献殷勤。 当然了，她的大献殷勤不掺杂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叶百合分别找赵真和韩光明说话，和赵真说：“赵真哥哥，你和我大哥真像。我大哥和你一样喜欢穿白色的衬衫，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大哥。呜呜呜，赵真哥哥，我能喊你哥哥吗？我想我大哥了。” 她和韩光明说：“光明哥哥，你和我二哥真像。我二哥和你一样喜欢穿解放鞋。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二哥。呜呜呜，我二哥最疼我了，我好想他呀。呜呜呜，光明哥哥，我能喊你哥哥吗？” 叶百合长得好看，哭起来更是和邻家妹妹似的惹人怜爱。赵真和韩光明两个大男人被她哭得肝肠都软了，均同意让叶百合喊自己哥哥。 三个人的关系到这里还只是普通的干哥哥、干妹妹关系。第六天早上，她又分别找赵真和韩光明聊天。聊天时透露自己的身份，重点告诉他们自家亲爸是兵团团长。 叶百合挽住赵真手臂，眼神纯粹，表情单纯：“赵真哥哥，如果我偷偷写信给我爸爸让我爸爸调你去边疆当工人，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这话透露出她能让赵真离开红星生产大队进城当工人。 赵真1964年来到红星生产大队，至今已经五个年头了，做梦都想回城里。 现在有一个回城的机会摆在面前，他怎么可能错过？ 就这样，赵真从假装认妹妹变成真拿叶百合当妹妹，当天就把自己攒了三个多月的肉票、布票送给叶百合。 到了韩光明这边，她仰头眼巴巴看着韩光明，一脸心虚说：“光明哥哥，如果我写信给我妈妈让我妈妈调你去边疆当老师，你会不会生气？我只是说假如哦，我还没有给我妈妈写信，你千万别生我的气。” 这话听到韩光明耳朵里就是：“光明哥哥，我给我妈写信了，信里让我妈调你去边疆当老师。你没生气吧？” 韩光明下乡比较晚，1967年才下乡，到红星生产大队才两年。 他是想回城，但他不着急，因为家里人答应他会在1970年给他解决回城的事。 不过他领叶百合的心意，觉得叶百合是真的拿自己当亲哥哥，觉得要用真心换真心，当下转变心态觉得把叶百合当自己的亲妹妹。 不到一个星期，叶百合成功攻略赵真、韩光明，给自己认下两个哥哥。 这还没完，第六天叶百合开始跟知青们一起下工赚工分。她虽然生在边疆，长在边疆，但因为是最小的妹妹，从小受宠，没干过重活。 只干活半天她就受不了了，盯上和自己一同干活的许斗。 她偷偷打听许斗的情况，得知许斗的爸爸是大队长，知道他是许家最受宠的孩子。 叶百合计上心头，午休时悄悄跟上许斗。 说来也是巧了，前一天大队长媳妇也就是许妈妈拿鸡蛋去镇上换钱，回来时拎回来一袋子鸡蛋饼干。 鸡蛋饼干在乡下是金贵东西，一般人只能在过年时吃上一两块。 不过许斗可不是一般人，他一顿饭就能吃两个鸡蛋，鸡蛋饼干更是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因为许妈妈把整包鸡蛋饼干都给了许斗。 午休时间，许斗躲开哥哥弟弟，揣着一袋子鸡蛋饼干悄悄来到后山山脚下吃独食。 他环顾四周，见四周没人立刻找了块干净的草地躺下，哼着小曲儿开始吃鸡蛋饼干。 后山山脚下都是低矮的树木，没法躲藏。叶百合刚到山脚下就被许斗发现。 “谁？” 叶百合走上前：“我是叶百合，新来的知青。” 许斗迅速藏起鸡蛋饼干，快速擦干净嘴角的饼干屑，一秒变脸，笑意盈盈说话：“原来是咱们的知青同志呀。你好，我是许斗。” “你好，我是叶百合。” 俩人本就不熟，按照一般流程走的话说到这里俩人就该说拜拜、再见了。 但叶百合有目的，主动上前和许斗套近乎。 她闻到鸡蛋饼干的香味，试探着问：“许斗同志也爱吃鸡蛋饼干呀？” 许斗心想：“这丫头该不会是想骗我的鸡蛋饼干吧？” “不爱吃，我们乡下人只喜欢吃番薯、玉米。” 许斗顿时冷下脸，脸上写着：你怎么还不走？ 叶百合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可能走？她假装没听到许斗话里话外的嫌弃，自顾自走到许斗旁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包牛肉干。 她使劲眨眼睛，挤出一滴眼泪，使得眼睛看起来水润润的：“那你爱吃牛肉干吗？” 许斗先是愣住，随后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叶百合。他怀疑叶百合脑子有问题。 叶百合只当没看懂许斗眼里的怀疑，继续眼巴巴看着他：“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牛肉干，辣辣的，香香的，可好吃。” 许斗可不是好人，有白吃的肉没道理不吃。 他快速抢走整包牛肉干，拿出里边的牛肉干使劲往嘴里塞，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叶百合打量许斗。许斗长的很好看，是那种能凭借一张脸红遍全球的那种好看。 看着许斗的脸，叶百合又心生一计。 “许斗同志，你有对象吗？” “没有。你有吗？” “我也没有。” 俩人四目相对，交错的眼神仿佛带电般滋啦作响。 许斗福至心灵，原来她是看上自己了。 叶百合心想，他到底有没有对象？ 俩人同时开口，许斗说：“我爸是大队长，我妈是妇联主任，我大哥是小队长，我没有对象。”大哥相亲时就是这样和大嫂说的。 叶百合说：“我爸是边疆第五兵团团长，我妈是住院部护士长，我没有对象。” 听完对方的话，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均别开视线。 过一会，俩人同时开口。 许斗：“我们处对象吧？” 叶百合：“我们结婚吧？” 俩人开始交流家里的情况，许斗重点讲述自家亲爹的怎么、怎么厉害，叶百合则重点讲述自家家里有多少肉，多长时间能吃一回肉。 叶百合看上许斗的脸和大队长二儿子的身份，许斗看上叶百合家里的肉。俩人一拍即合。 俩人只用半天时间就看对眼 ，当天晚上就决定要结婚。 想到这里，叶百合忍不住拍了拍脑门，以前的自己真是又坏又婊里婊气。得亏自己恢复记忆了。 耳边响起一连串咀嚼声，叶百合扭过头看许斗。 第5章 NB5 我哭了，我装的·jpg。…… 许斗趴在桌面上，左手捉一把水果糖，右手捏一把牛奶糖，嘴巴张张合合用力咀嚼，双眼发亮，眼睛盯着桌面上的东西舍不得移开视线。 东西散落在桌上，有两包糕点、一袋子红枣、一袋子散开的牛奶糖、一袋子散开的五颜六色的水果硬糖。 被剥开的糖纸散落在他脚边，粗略数一数大概有五张。也就是说此时他的嘴里塞着五颗牛奶糖。 许斗长得好看，鼓起腮帮子咀嚼的样子像极了毛色雪白的偷偷往嘴里藏东西的可爱仓鼠，让人心生喜爱。 叶百合看着他只觉得他可爱，看着他的眼神不自觉带上慈爱。 她走过去，伸手拿走七颗牛奶糖。 叶百合的举动惊动许斗。 他顿时如同被夺食的老虎似的面露凶狠，张开双手抱住离自己最近的两包糕点：“这些是我的！” 先下手有肉吃，后下手屁都没得吃，这是他十八年的经验总结。 他怕叶百合把东西都抢了。 “嗯嗯，都是你的，都给你。” “真的都给我？” 叶百合将散落的牛奶糖一一捡回袋子里边，语气温柔：“都给你放着，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看在他长的好看的份上就都给他吧，反正她不爱吃糖。 许斗不觉得高兴反而心生狐疑，心想：不对劲，媳妇不对劲。 他伸手拿走所有牛奶糖，扭头去偷看叶百合，试探问：“我都拿走了？” 叶百合不说话。 许斗的心跳瞬间加速，抱着牛奶糖转身慢慢往前走，心里默念：一，二，三……媳妇怎么还不喊停？ “等一下。” 叶百合喊住许斗。 许斗松下一口气，小声嘀咕：“哼，狐狸的尾巴要露出来了。” 他转过身深情凝视叶百合，迷人的桃花眼荡漾起水雾。 叶百合低头看桌上的东西，仔细看一会后捡起水果糖和红枣递给许斗：“这些也给你拿着。红枣补血，每天吃几颗能补身子。” 许斗僵住脸上的深情表情，右手捏紧左手食指。 叶百合见许斗不动便催促他：“拿着吧，我不告诉爸妈，都给你一个人吃。” 许斗感觉心里酸酸的，从来没有人和他说：“东西都给你一个人吃。” 叶百合以为许斗不好意思，走过去把东西塞到许斗怀里：“东西好吃但不能多吃，一天只能吃两颗糖、六颗红枣，知道吗？” “啧，我想吃几颗就吃几颗，我要一天都吃了。” 许斗感觉心脏热乎乎，恼羞成怒，越过叶百合小跑着去柜子边藏东西。 叶百合跟上他，在他藏东西时收拾桌上的糕点。 许斗不敢回头看叶百合，低声骂自己没出息。 叶百合很快收拾好东西，将东西放到一边，打算晚上时再把东西分给许家人吃。 她爬上床，拉过被子盖住肚子，侧过身，右手托着脑袋斜眼看许斗。 “你困不困？” “我不困。” “我困了。” 叶百合打了个哈欠，抿着嘴巴说话：“我要睡一会，你能在半个小时后喊我起床吗？” 她想和许爸爸他们一起去上工。 许斗不说话，等叶百合发出睡熟的呼噜声时才轻声嗯一声。 他悄悄挪到床边，俯身盯着叶百合看，表情凶狠，指着叶百合小声说：“那些糖不能收买我，得给肉才行。” 说完这句话，他红了脸颊，轻轻挪到叶百合旁边躺下。 俩人靠的很近，叶百合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耳朵尖上。 许斗心乱如麻，想转身又怕转身时吵醒叶百合，双手死死捉住衣角反复嘀咕：“我才不会被三瓜两枣收买！得给肉才行！对，得给肉，还不能少给，一个星期最少给一回！” 嘀嘀咕咕一阵儿，他缓缓合上双眼，双手松开衣角，嘴角微微勾起。 他睡着了。 夫妻二人睡得很熟。许家人出门都没吵醒他们。 等他们醒来时许家人已经出门很久了，大院里边静悄悄的，偶尔响起几声鸭叫声。 叶百合自然醒来，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许斗的下巴。 精神恍惚片刻，叶百合伸手拉开许斗环在自己腰上的右手，小心翼翼往后退。 “你去哪？” 许斗睁开眼睛，刚睡醒时嗓音微哑。 叶百合跳下床：“外边太阳辣得很，我去给爸妈送些凉水。” 许斗陷入纠结中，伸手揉眼睛，心想：“我要不要和媳妇一起去送水？” 纠结片刻，他坐起身。还是去吧，不能白吃媳妇的牛奶糖。 当然了，他这样想不是因为他忽然长出良心，而是想要在叶百合身上拿到更多东西，比如说肉。 他对肉执念很深。 “我也去。” 叶百合转身走近许斗，伸手摸他的脑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这么积极？” 许斗恼怒喊：“因为我是爸妈的孝顺儿子！” 叶百合哈哈笑起来。 俩人分工合作，叶百合负责去烧水，许斗则负责清洗瓦煲。 家里没有多余的装水器皿，只能用瓦煲装水。 叶百合想起韩光明给的一包山楂果脯，在水烧开之前拿出一把山楂果脯洗干净，在水烧开之后将山楂果脯放入锅里。 山楂果脯带有甜味，熬出来的山楂水甜甜的，有一定的消暑作用。 叶百合拿起大铁锅，将锅里的山楂水倒入瓦煲中，又将瓦煲放入井水里面放凉。 静等半个小时，叶百合拉起瓦煲，倒出半碗山楂水，尝一口：“凉凉的，好喝。” 许斗凑过去：“给我也喝一口。” “这是我喝过的。” 许斗捉住她的手，捉着她的手将碗里的山楂水倒入自己嘴里：“我不嫌弃你。” 叶百合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俩人收拾东西出门。叶百合拎着瓦煲走在前面。 许斗拿出钥匙锁门，快步跟上叶百合。 红星生产大队处在南方地区，即使已经进入深秋时期依然闷热得很，白天的平均气温高达二十度，走两步能热出一身汗水。 叶百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环顾四周，兴致勃勃说：“咱们红星生产大队环境真好，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话还没说完，听到不远处传来嗤笑声。 叶百合抬头去看，看到不远处坐着六个二十来岁的青少年。 几个青少年俩俩交头接耳，他们的视线一会落在叶百合身上，一会落在许斗身上，表情嘲讽，眼神带着鄙夷。 坐在中间的少年站起身，语气不屑：“哟，终于见着咱们大队的‘林妹妹’了。” 他看向许斗：“从家里大老远走过来没晒着吧？要是晒着了别忍着不说，只要你说一句身子不舒服，咱们哥几个立刻请假背你回家。” 话音刚落，另外几个少年哈哈大笑，一个少年笑得前俯后仰，一个少年捂着肚子笑出眼泪。 叶百合看向许斗，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许斗低下头，额头上的汗水滑落到脸颊，又从脸颊滑落到下巴，从下巴滑落到地上。 他低着头，没有人看到他的脸色在少年开口的刹那间变得阴沉，眼底涌起戾气。 少年一步一步走近许斗，用肩膀去撞许斗的肩膀，将许斗撞得踉跄着往后退。 “怎么不回话？是哑巴了还是累着了说不出话？” 另外几个少年又是一阵大笑。 一个少年说：“勇哥你别撞他，要是把他撞晕了，咱们的妇女主任可饶不了你。” 又一个少年说：“就是，就是，咱们的妇女主任可宠他了。上回我哥只是碰他一下就被他妈妈追着骂了两天。” 其他几个少年纷纷接话：“听说他家的鸡蛋都给他吃，大星、小花他们一口都不能吃。” “啧啧啧，咱们大队也就他家这样。听说他小时候没养好身体，现在得顿顿吃鸡蛋补回来。” “这话也就能骗傻子，他的个子怎么看都不像身子骨不好的样子。” “哈哈哈，我妈说他是内里虚。” 几个青少年许是想到和身体虚有关的带有黄色的事情，均挤眉弄眼地怪笑起来。 叶百合沉默着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才算听懂一半。 这几个青少年在嘲笑许斗。 嘲笑的原因是许家人顿顿给许斗吃鸡蛋，很可笑。 叶百合沉下脸，吃的又不是他们家的鸡蛋，许家人愿意给许斗吃鸡蛋和这几个青少年有什么关系？他们凭什么嘲笑许斗？ 她走过去拉许斗的手。 许斗的手很凉，被叶百合拉住的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叶百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凑到他耳边说：“别搭理他们，咱们走。” 她牵着他往前走。 许斗不动，连带着叶百合被他拉着也走不了。 叶百合看他低垂脑袋，以为他被几个青少年的话伤到了，心生怜惜。 许斗只是18岁少年，被同年龄的人笑话是‘林妹妹’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她想，她得开解他。 叶百合握紧他的手，转过身和几个青少年正面相对。 为首的青少年冷嗤一声，嘲讽说：“林妹妹真好命，在家里有妈妈护着，走出门有媳妇护着。” 闻言，叶百合感觉许斗的手更凉了，更加心疼他。 叶百合扬声说：“他们说的都是屁话，别听他们的。” 几个青少年闻言纷纷扭头看向叶百合，个个面色不善。 第6章 NB6 “我不行，我不可以。”…… 叶百合不怕他们，护鸡崽似的将许斗护在身后。 “你们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等他们回话，叶百合冷哼一声：“你们都嫉妒我家许斗。别不承认，你们谁敢说自己不爱吃鸡蛋？” 没有人说话。 叶百合又说：“没人敢说吧？没人敢说就对了！我家许斗顿顿能吃鸡蛋不是因为他馋鸡蛋，是因为他家里人知道他身子骨不好让给他吃的。” 她看向他们：“你们有时间在这里学长舌妇嚼舌根，不如回家去找家里人要鸡蛋吃？” 被喊勇哥的青少年看起来有二十多岁，实际年龄和许斗一样，都是刚满十八岁。 另外几个青少年的年纪更小，有两个才满十六岁，差两年才成年。 这是一群容易热血上头、间歇犯中二病的中二少年。 几个青少年沉下脸，表情难堪。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几个青少年讨厌许斗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许斗与众不同。在普遍家庭都疼大儿子、疼幺儿的大环境下，许爸爸和许妈妈对许斗的偏爱将许斗推向大部分得不到父母关注的人的对立面。 二是许斗是好孩子。他和同龄人相处时睚眦必报，别人打他一巴掌，他就还回去一拳。和父母或者其他长辈相处时则表现出乖顺的样子，使得好些长辈经常在自家孩子面前夸他。 要知道，‘坏孩子’大都不喜欢好孩子。勇哥等‘怀孩子’自然不喜欢许斗这种好孩子。 几个少年被叶百合激怒，热血上头，恼怒下不管是脏话、臭话还是瞎话，想起什么说什么。 “我嫉妒许斗？我用得上嫉妒他？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撂倒他。” “整个生产大队我最看不起许斗。” “许斗就是个妹妹，他没有把把。” “许斗是太监，跟大姑娘似的蹲着尿尿。” “劝你一句，赶紧和许斗离婚，不然你下半辈子都得守活寡。” “书上不是有写借蛋生鸡，借男人生娃之类的故事吗，她可以学啊。” “哈哈哈，许斗要戴绿帽子咯。” “戴绿帽子总好过断子绝孙，哈哈哈。” 几个青年越说越兴奋，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粗鄙难听。 叶百合对这些话无感，面无表情斜眼看他们。 许斗以前没少听他们说类似的话，那时候没娶媳妇左耳进右耳出不在乎，这会儿只觉有一股子热气从脚底涌上头顶。 许斗整个人炸了，眼底涌现杀气。 他冲向勇哥，扑过去挥拳揍他的脸。 叶百合上一秒感觉有一阵风从面前闪过，下一秒听到闷响声。 许斗推倒勇哥。 叶百合焦急不已，快步走过去，想要拉架。 打架的几个人早就打红眼，加上新仇旧账一起算，正打得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解。 叶百合想，许斗一个人打六个人太吃亏了，这样不行。 环顾四周，东南方向种满玉米，唯一能通往玉米地的路被堵住。另外几个方向全是山，想去找人过来拉架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越过几个打架的人直走，二是从西北方向走，这条路需要越过一座大山。 第一条路走不了，第二条路看似能走，其实也不能走。她不可能翻越一座山去找人过来拉架。 叶百合急得想薅头发。 与此同时，勇哥被许斗打倒在地上。许斗的脚尖在勇哥脸上一百八十度碾，碾了两遍。 叶百合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快步走过去：“你没事吧？” 她问的是许斗。 许斗狠踢勇哥一脚，将他踢飞。 叶百合惊得瞪大眼睛。 许斗转过身，转身时快速变脸，换上一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虚弱表情。 他捂住胸口缓缓倒下，刚好倒在叶百合脚边。 “媳妇，我头晕，你能拉我一把吗？” 叶百合眨巴眼睛，刚才还觉得许斗厉害，这会儿看许斗虚弱得起不来又觉得自己刚才想多了。 她搀扶许斗起身，扭过头怒视勇哥。 她吓唬他们说：“这个时间点还没下工吧？你们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你们在躲懒？” 几个青少年表情惊慌，他们确实在躲懒。 叶百合冷眼看他们：“许斗的爸爸可是大队长，他只要和大队长说你们一句不好，你们……”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几个青少年全跑了，跑时还不忘说脏话问候许斗的祖宗们。 叶百合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总算把人吓走了。” 闻言，许斗收起眼底的戾气，看着走远的青少年们眼神晦暗。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他不是君子，他睚眦必报！ “你还好吗？” 许斗收起冰冷的表情，喘息着说：“不好，我浑身都疼。” 叶百合心疼坏了，拉起他的衣服检查起来。 “你这里全都是淤青，疼吗？” 许斗的腰上、后背上、肩上均有大小不一的淤青。 听到叶百合的话，许斗变得更虚弱了，带着哭腔说：“疼，他们都打我。” 叶百合捡起扔在地上的瓦煲：“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去给爸爸他们送水？” 许斗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我也去。” “你连气都喘不匀能坚持到玉米地吗？” 许斗脸上写着：我不行，我不可以。 张嘴却说：“我必须去。我怕他们原路返回。” 叶百合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对。 许斗刚才能将他们打趴下是运气好，但他不可能每次都有好运气。勇哥原路返回遇到许斗，很可能再次动手。 许斗虚得很，遇上他们只有挨打的份。 “你说的有道理。你不能待在这里，走，我搀着你慢慢走。” 叶百合左手拎着瓦煲，右手搀扶许斗。俩人以龟速的速度慢慢从玉米地的这端走到玉米地的另一端。 红星生产队地处南方，山地多，水田少。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这里不适合种植水稻，也不适合种植小麦。 红星生产大队以玉米为主食，连片的山地种满玉米。 叶百合和许斗到达时红星生产大队的队员们都在地里收玉米。 叶百合张望四周，在靠右边的地里找到许妈妈。 她搀着许斗走过去，走近时才和许妈妈说话：“妈，我和许斗带了一罐子山楂水过来。” 许妈妈放下背篓，麻利地将背篓里面的玉米放到木车架上。 她没有和叶百合的说话，转身和身边的妇人们说：“我家二媳妇带了一罐子山楂水过来，大家伙停下手里的活来喝山楂水。” 妇人们闻言纷纷停下手里的活，一个接一个扭头看叶百合。 叶百合扬起笑脸，大大方方地任由她们打量。 “主任都发话了，咱们就别愣着了，走吧。” “走，一起去喝大队长家的山楂水。” “不知道大队长家的山楂水好不好喝。” “山楂吃起来酸酸的，熬出来的山楂水也是酸酸的，能有多好喝？” “这可不一定。大队长家熬出来的山楂水说不定是甜的。” 几个妇人说说笑笑结伴走过来。 许妈妈弯腰拎起瓦罐，扬声问几个妇人：“你们的水壶呢？” 这话一出，几个妇人一哄而散，跑着去拿自己的水壶。 许妈妈带来的水早就喝完了，打开水壶，往水壶里边倒入半水壶山楂水。 喝一口，她挑起眉头：“甜的？放糖了？这山楂水是甜的你怎么不早说！” 亏了，亏了。早知道山楂水是甜的她就不喊几个老娘们过来一起喝了！ 这话怎么接？ 叶百合笑得乖顺，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许妈妈心疼得不行，赶紧又往水壶里边倒山楂水，直到水壶满得溢出山楂水才停手。 几个妇人很快来了，许妈妈忍着心疼给他们分山楂水。 其中一个妇人晃了晃水壶里边的山楂水，语气嫌弃：“就倒这么点啊？还不够一口喝。再给倒点吧？” 许妈妈回头瞪她：“这可是放了糖的山楂水，甜的，给你倒那么些已经不少了！知足吧！” 几个妇人一一品尝山楂水。 山楂水喝进嘴里确实甜滋滋的，妇人们喜得眉开眼笑，宝贝似的抱着水壶快步离开。 目送几个妇人离开，许妈妈转身看向叶百合：“老二媳妇啊，咱们村里不比城……” 说到这里，她看向许斗，看到许斗眼角的淤青。 “老二你的脸怎么了？” 君子报仇喜欢自己报，许斗是小人，喜欢告状：“被人打了。” 许妈妈转身就跑，跑过几块地找到许爸爸，将许斗被打的事告诉许爸爸。 随后，许爸爸、许大哥、许三弟、许四弟、许大嫂一前一后跑过来。 许爸爸板起脸：“怎么回事？” 叶百合和许斗你一言我一句的将许斗被打的前因后果告诉许爸爸。 许爸爸气得脸色发紫，呼吸变粗，怒气冲冲喊：“你们几个去把许大勇几人带过来！” 勇哥的爸爸是大队书记，他跟许爸爸以及许会计组成红星生产大队的领导班子。许爸爸和许书记不对付，许会计在俩人中间和稀泥，三人形成三足鼎立局面。 勇哥被许大哥带过来，指着许斗骂骂咧咧。 许书记也来了，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第7章 NB7 遇到对手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有社会的地方就免不了有争端。 许爸爸、许书记以及许会计是红星生产大队的领导班子，其中许爸爸权力最大，许书记次之。 不过许书记向来不服许爸爸，觉得许爸爸没文化，当不起大队长的职位，一直都想要取而代之。而许爸爸也知道许书记想将自己取而代之，一直警惕他。 至于许会计，他性格软和，既不想得罪许书记也不想得罪许爸爸，遇事就躲，在俩人中间当和事佬和稀泥。 叶百合打量许书记。许书记身高不到一米七，身形瘦弱，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黑灰色麻布衣裳，头发理得服服帖帖，头发半黑半白，鬓角处几乎全是白发。 他眉眼带笑，笑容却不达眼底。他神色温和，眼神却坚毅带狠。 初步判断，许书记是笑面虎，不好惹。 “听说我家大勇打你家许斗了。” 许书记抢先开口，说的是陈述句，听说二字表明‘许大勇打许斗’事情不实，同时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不相信许大勇打了许斗。 许爸爸书念的不多，至今能完全背出来的诗仅仅一首《哥舒歌》，为此家里几个孩子的名字都以诗文中的字命名。《哥舒歌》的第一句是“北斗七星高”，许家五个孩子取名许北、许斗、许七、许星、许花。 许书记的话有很多暗语，但许爸爸为人耿直，一来没听出许书记话里的暗语，二来说话做事喜欢直来直往。 他耿直说：“谁说的？说的对。” 许爸爸话一出，许书记被他的话噎住，抽动左边嘴角神色不屑。 许爸爸拉过许斗：“你看我家许斗的脸，这边和这边全是淤青。” 众人看向许斗的脸。 许书记拉过许大勇，语气不急不缓：“你也看看我家大勇的脸，这里和这里全是青紫。” 一个脸上全是淤青，一个脸上全是青紫，围观群众很难从他们的脸上判断出谁打谁。 许爸爸沉下脸，语气急了：“我家许斗身上也全是淤青！” 许书记跟风说：“我家大勇身上也全是青紫。” 许爸爸涨红脸：“我家许斗身子骨不好，他不可能打你家大勇。” 他怀疑许大勇脸上的伤是自己弄出来的。 许书记看向许斗，意有所指说：“可是你家许斗个儿高啊，我家大勇虽然长得壮，但他要想打你家许斗得要跳起来才能打着。” 叶百合想到一个段子，扭头去看许大勇，脑海里闪过许大勇跳起来打许斗膝盖骨的画面，忍不住想笑，急忙捂着嘴巴憋笑。 众人看向许大勇，小声讨论许大勇和许斗的身高问题。 “大勇确实没有许斗个儿高。” “大勇家祖上都矮，俗话说猫生猫，鼠生鼠，武大郎的孩子超不过一米五。” “也是奇了怪了，许斗身子那般不好为什么能长这么高的个儿？” “这有什么奇怪的，许家人舍得给许斗吃呗。” “可不是，听说许斗一顿要吃两个鸡蛋，一天两顿就得吃四个鸡蛋。你想想他一年得吃多少鸡蛋。吃了那么多鸡蛋要是还长不出个儿，那真是白瞎那些个鸡蛋了。” “可大勇家伙食也不差啊，他叔叔是供销社主任，隔三差五往家里割肉。” 许大勇憋红脸，脸色渐渐变紫。这会儿中二少年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自己长得矮。 “你家大勇是矮了些。” 许爸爸如同一把刀插进许大勇的心里，气得许大勇跳脚。 他用力扯许书记的衣袖：“爸别说了！” 许书记怎么可能不说，他觉得自己占优势，再说两句就能赢许爸爸。 “我家大勇才到你家许斗的胸口处，只有你家许斗打我家大勇的份儿，我家大勇绝对打不到你家许斗的脸。” 说着话，他跳起来，做出跳起来拍打的动作。 脑海里的画面被许书记演出来了，叶百合憋不出噗嗤笑出声。 许爸爸拧起眉头，眼神在许斗脸上打转。他心里知道许大勇打许斗是事实，可他嘴巴笨，想不出理由反驳许书记刚才的话。 他沉默起来，落了下风。 叶百合沉下眉头，事情的起因经过都跟许爸爸说过，而且事情的重点不是许大勇个子高不高，重点在许大勇带人打许斗。 只要捉住许大勇带人打许斗一点，理就在自家这边。但许爸爸显然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她得往里边添柴加火，拨乱反正。 另一边，许书记觉得自己要赢了，加深笑容，背过手准备做最后的总结陈词。 他踱步到许斗面前，伸手拍打许斗的肩膀：“说大勇打许斗完全是无稽之谈。我希望咱们大队的人少传谣言，用事实说话……” 许书记说的慷慨激昂，摇头晃脑，手舞足蹈，整个人显得兴奋又充满正能量。 不过围观群众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 叶百合看情况不对立刻走上前揉眼睛，在许书记说话时掩面哭泣。 她不是嚎啕大哭，侧过身露出好看的右脸，眉头微微蹙起，一双好看的明亮眼睛弥漫起水雾，鼻尖和上嘴唇缓慢颤动。 她哭得很有层次感，先是歪头落泪，等眼泪落到脸颊处开始颜面啜泣，等脸颊处的眼泪缓缓滑落时松开手低声啜泣。眼泪顺着脸颊啪嗒掉到地上，眼里弥漫起的水雾化作一滴滴泪珠子，接二连三从眼角处滑落。 她哭的很好看，不管是神态、表情、动作还是语言都在传达‘我很伤心’的信息。 许大勇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眼神痴迷，眼睛不眨地盯着叶百合看。 他从来没见过这般惹人怜爱的女同志。 那些和许大勇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同样看向叶百合，眼里有惊艳也有爱慕。 许斗不喜欢那些人看叶百合的眼神，黑着脸走过去挡在叶百合前面。 许妈妈搂叶百合入怀：“怎么哭了？” 叶百合哭的很突然，许妈妈无措地给她擦眼泪，心里想着老二媳妇怎么哭了？是不是谁给她脸色看了？ 叶百合的哭吸引住大部分男人的注意力，许妈妈的话引来大部分妇人的注意力。众人看向叶百合，三三俩俩小声说话。 “许斗媳妇怎么哭了？” “许队长家这个媳妇真好看，哭的时候比咱们笑起来还好看。” “老话不是常说要想俏一身孝吗，许斗媳妇身上穿一身白的，哭起来时又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跟戴孝的小媳妇似的能不好看吗？” “呸！这话你也敢说，你是真不怕许嫂子拿鞋底子抽你的脸。” “我不说了，你们别把我刚才的话说给许嫂子听。” 另一边，许书记用自以为帅气的方式转过身，右手捂住胸口，一如开始的慷慨激昂：“所以，咱们生产大队必须……” 他环视众人，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叶百合一个人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人听他说话？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许书记讲话讲了个寂寞，讲了等于没讲。 他怒视叶百合。 叶百合感受到许书记的怒视，转过身露出整张脸，眼泪跟雨珠子似的吧嗒·吧嗒掉落，鼻子哭得微红，眼睛经过泪水的浸润后泛起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怜爱。最后用琼瑶阿姨御用女主式哭泣结束整个表演。 许妈妈语气更急了：“老二媳妇啊，谁欺负你了？你别怕，妈在呢，妈给你做主。” 叶百合呜一声扑进许妈妈怀里，用播音腔说：“都怪我。” 众人的好奇心提到最高的，都在想：“怪你？你做什么了要怪你？” 叶百合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表情比刚才更显楚楚可怜：“是我没拉住许斗哥。”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众人开始想：“你为什么要拉许斗，许斗做什么了？” 叶百合接着往下说：“呜呜呜，他们好多人一起打许斗哥。是我没拉住许斗哥，我要是能拉住许斗哥他们就不会打架了，呜呜呜~” 这句话的信息量更大了，一表明许大勇和许斗确实打架了，二表明许大勇他们几个人一起打许斗一个，三表明许斗是被打的那个。 叶百合还在呜呜哭泣，众人的注意力却转移到许大勇身上。 许爸爸额头冒青筋：“许大勇，老二媳妇刚才说的话你认不认？” 许大勇满心满眼都是叶百合哭泣的样子，脑子里边堆满浆糊，没听清许爸爸的话，下意识啊一声。 “你有没有带人打许斗？” 许大勇看向叶百合，叶百合同志怎么就嫁给许斗了？她要是不嫁给许斗自己就能娶她了。 他是男子汉，要敢做敢认：“打了，我和大雁、大脸六个打他一个。” 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看向叶百合，心想他敢做敢认，叶百合同志肯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许爸爸转身和许书记：“你儿子承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书记吐出一口气，脸上笑容依旧：“咱们生产大队一向秉公执法。既然大勇自己承认带人打许斗，那么错的就是大勇。” 他看向众人，完全不觉得尴尬，一脸凛然说：“你们不用给我留面子，该怎么罚大勇就怎么罚，千万不要因为他是我儿子就饶了他。” 下一秒，他佝偻起腰，表现出脆弱的样子：“养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教好大勇，我回去写检讨。” 说完这句话，他佝偻着身子一步三晃离开。 他的表演很成功，好些人都在说：“许书记也不容易，看在许书记的份上还是轻点罚大勇吧。” 叶百合目送许书记离开，遇到对手了！ 第8章 NB8 往死里干。 时光匆匆而过，记忆还停留在许斗和许大勇打架时，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 红星生产大队地处南方，虽然种的是玉米，但种植模式却是一年两熟，分早熟玉米和晚熟玉米。早熟玉米春种夏收，晚熟玉米则是夏种秋收。 红星生产大队仍在忙着收玉米，这批玉米需要赶在冬天来临前收完。 这天，叶百合和许斗如往常一样推车去玉米地送山楂水。 叶百合托许斗的福不用上工赚工分，负责在家里喂鸡喂鸭喂猪以及一日两餐。 她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忙完家里的活自发去山里摘野果、野花。摘回来的野花野果洗干净后直接放入大锅里熬水，熬出来的水放凉后便是闻名广城地区的“凉茶”。 这种凉茶祛湿去暑，一年四季都能喝。 往常生产大队没有送水的环节，叶百合和许斗去玉米地送水属于义务劳动，生产大队不给工分。 叶百合不在乎队里给工分不给工分，一来她闲得慌，需要找活消磨时间，二来她需要和大队人们打交道。给他们义务送水既可以刷好感分又可以打发时间，对她来说可谓是一举两得。 秋风吹拂，四周的玉米叶子被吹得刷刷作响。玉米地里藏着无数鸟儿，有的在追逐打闹，有的忙着捉虫子，有的在教小鸟儿们学飞翔。 叶百合和许斗合力推一辆三轮木板车经过玉米地。木板车被推动时嘎吱作响，响声惊得鸟儿们仓皇逃窜，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斗停下脚步，看着消失无踪的鸟儿们吞咽口水。鸟儿虽小，但好歹是肉，他馋肉了。 “怎么了？” 叶百合掏出毛巾擦脖子上的汗，额头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许斗收回目光，呼吸带喘：“累了，推不动了，我们歇会吧。” 叶百合转身给他擦脸上的汗水，见他脸色煞白，心肠顿时软乎下来。 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羊肉干递给他：“还有三根，都给你。” 许斗急忙抢过羊肉干，不装虚弱了，三两下就把三根羊肉干一起塞进嘴里，嘴巴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连舌头都动不了。 他捂着嘴巴呜呜叫唤起来。 “噎着了？” 叶百合取下水壶，拧开水壶的盖子，走过去喂他喝水。 许斗用力咀嚼嘴里的羊肉干，顺着温热的开水吞咽嚼碎的羊肉干。 “好点没？” 许斗打了个嗝，伸出舌头舔两下上嘴唇，意犹未尽说：“好了。” 叶百合将水壶挂到脖子处，抬头看一眼太阳。这会儿太阳缓慢地往西边滑落，太阳光刺眼灼热。 “时间不早了，咱们继续走吧。” 俩人再次出发。许斗在前面拉车，叶百合跟在车后面帮忙推车。 二十分钟后，俩人到达玉米地。 不知道谁高声喊：“送水的来了~” 这话如同掉入油锅里的清水，炸得玉米地躁动不已。 人们钻出玉米地，或三三俩俩，或成群结伴，或呼朋唤友，热闹极了。 叶百合打开盖子，拿过大铁勺，站在水桶边上等人过来打凉茶。 许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田埂上，整个人显得虚弱极了，一副随时原地去世的病危模样。 有妇人和叶百合打招呼：“许斗家的，今儿是什么茶？” 叶百合笑眯眯接过她递过来的饭盒，转动大铁勺往饭盒里边倒两大勺凉茶：“雷公根加干草。” 听到“雷公根”三个字，妇人仿佛已经喝下凉茶似的哭得抿紧嘴唇，五官皱成一团。 “哎哟！雷公根苦呀！” 另一个妇人往前递饭盒，同时接话：“苦口良药。往年抢收总会有人中暑，今年有许斗媳妇给我们送凉茶，全都不怕中暑了。” 叶百合把手里的饭盒递给第一个妇人，反手接过第二个妇人递过来的饭盒。 妇人又说：“我爱喝雷公根水，许斗媳妇给我多舀两勺啊。” 叶百合笑眯眼：“行。” 排队打凉茶的队伍很长，叶百合只能看到头却看不到尾。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叶百合反复做三个动作：接饭盒——打凉茶——递饭盒。 忙忙碌碌半个小时后，叶百合打完最后一勺凉茶，倒转水桶将桶里的最后一滴凉茶倒进饭盒：“打完了，没了。” 生产大队的队员们人手一个大饭盒，有人蹲在旁边喝凉茶，被茶水哭得龇牙咧嘴；有人站在田埂上边和旁人聊天边喝凉茶，喝一口皱一下眉头，这是被茶水苦的；有人和家人坐在一起，围成一圈，在中间摆上前年做的米饼和番薯干，喝一口凉茶咬一口米饼，或者喝一口凉茶咬一口番薯干，用其他味道冲淡嘴里的苦味。 许家人没有排队打凉茶，这会儿正站在一起说说笑笑，说的是其他人喝凉茶时的表情，笑的是其他人喝凉茶时的丑态。 叶百合拿过盖子合上水桶，从木板车底下拿出瓦煲。瓦煲里边装的也是凉茶，不过叶百合往里边放了小半勺红糖，比其他人喝的凉茶多些甜味。 她三步做两步走向许家人那边。 许妈妈快步两步接过瓦煲，露出心疼的表情：“累坏了吧？” 叶百合擦干脸上的汗水：“不累。” 许妈妈不信，皱起眉头小声说：“下回把凉茶放那里让他们自己打，他们爱打多少打多少。” 她心疼叶百合。 叶百合不觉得辛苦，笑眯眯听许妈妈说完，听完后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笑意盈盈跟上许妈妈。 许三弟站起身，拿过旁边的大海碗整齐摆好。 许妈妈打开瓦煲的盖子，将瓦煲里边的凉茶倒入大海碗，每个大海碗都倒得满满的。 “别站着了，自己拿吧。” 许家人一一上前端凉茶，叶百合环顾四周寻找许斗。 许妈妈拿起两碗凉茶，一碗递给叶百合，一碗自己喝。 叶百合没找到许斗，扭头小声问许妈妈：“许斗哥走了吗？” 许妈妈两口喝完整碗凉茶，扭过头呸一声吐出嘴里的雷公根残渣，头也没抬，甩手指向玉米地：“他在那里。” 叶百合循着许妈妈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许斗蜷缩在玉米地里边呼呼大睡。 她收回视线，从左右两个衣兜掏出两包东西：“我做了些番薯饼。” 许四弟欢呼出声，他最爱吃二嫂做的番薯饼了。 叶百合把番薯饼递给许四弟，许四弟嘿嘿笑着去给哥哥弟弟们分东西。 许妈妈向来偏心许斗，扭头就喊：“别都分了，给你二哥留几个。” 闻言，许四弟收回手，急忙递给许大哥的番薯饼拿过来放回纸袋里边，点着里边的番薯饼数：“一个，两个，三个……十六个。” 他拿出两个番薯饼递给许大哥：“咱家有八个人，十六个番薯饼正好一人分两个。” 叶百合这次做的番薯饼很大，每个都有拳头大小。 许妈妈拉起衣角擦嘴角：“我不爱吃番薯饼，你给你二哥留三个。”说到底还是心疼许斗，自己少吃一个，二儿子就能多吃一个。 许爸爸放下大海碗，闻言看向许妈妈，思考片刻说：“还有没有凉茶？” “有。” 许妈妈上前给许爸爸倒凉茶。 许爸爸端起碗一口气喝完整碗凉茶，伸手摸一把嘴巴说：“我要一个，剩下那个也给你二哥。” 说完这句话，他斜眼看许斗，心想：“二儿子身子骨还是弱了些。多吃粮食才能养好身体，给老二多吃些东西总是没错的。” 许家人均没有意见，接过属于自己那份番薯饼吃起来。 叶百合挪到许爸爸旁边坐下，见许爸爸一脸愁容，边吃番薯饼边思考许爸爸发愁的原因。 琢磨几分钟，她琢磨不出来许爸爸为何犯愁。 叶百合选择直接问：“爸，您心情不好吗？” 许爸爸没想到叶百合会主动找自己说话，先是愣住，片刻后才接话：“你看那边的云。” 叶百合看向东边的云。东边的云是白云，她看不出白云有什么问题。 “那边的云怎么了？” 许爸爸的表情更愁了：“白云过后会飘来黑云，黑云过来就会刮风下雨。今天若是不能把剩下的玉米收完，明天地里的玉米就要被雨淋湿，烂在地里。” 叶百合不会看云判断天气，但许爸爸是种庄稼的老手，他说会下雨许是就会下雨。 好好的玉米烂在地里确实愁人，怪不得许爸爸今天整天都沉着脸。 她得想个法子帮帮许爸爸。 许是整个秋季都在抢收的关系，大队人们干活的积极性很低，她看到好些人干活时有气无力，休息时则精力充沛。 当然了，大队人们干活不积极也可能和工作模式有关系。统一时间上工、按个人的工分统一发放粮食这样的工作模式会让人觉得自己干的是公家的活。 反正是给公家干活，干多干少都是给同样的工分，自己干多了别人干少了等于自己亏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慢慢干，别人干多少自己就干多少，总之不能吃亏。当大家都这么想的时候，工作效率必然会降到最低。 想到这里，叶百合将手里的番薯饼包好放进衣兜，赶在许爸爸离开前开口说：“爸，地里的玉米还要收几天？” “今天若是能收完这片，明天不下雨的话就能把剩下的收完。” 许爸爸指向远处的玉米地，叶百合看过去。剩下的玉米地不多了，一千多人收这么点玉米需要用一天时间？ “今天不能收完吗？” “大家伙都累了，都没心思干活。” 说到底还是人们失去了干活的积极性。 叶百合转动脑子，实际上只要队员们努力一把，今天还是能把所有的玉米收完的。只是，大伙们都被日复一日的工作打消积极性，要怎么做才能提高他们的积极性呢？ 有了！有奖励就有动力，有动力就有积极性，这是她上辈子带队伍卖房子的经验总结。 “爸，我有个提议。” 许爸爸低头看叶百合。 叶百合站起身，指着远处的玉米地朗声说：“我们可以按小队分组，以小组为单位举办摘玉米大赛。” 许爸爸示意她往下说。 “六个小组比赛只奖励前三组，摘玉米最多的小组是冠军，冠军小组一人奖励十个公分；摘玉米第二多的小组是亚军，亚军小组一人奖励七个工分；摘玉米第三多的小组是季军，季军小组一人奖励五个工分。” 许爸爸听不懂叶百合话里的意思，拧起眉头问：“然后呢？” 叶百合直白说：“我觉得咱们大队的人干活不积极。” 许爸爸赞同地点了点头。 叶百合接着说：“要想马儿跑得给就得给马儿吃饱①。现在咱们大队的人就像没吃饱的马，若想他们把剩下的玉米收完就得在他们的前面吊一根胡萝卜，用胡萝卜引他们卖力向前跑。而工分就是吊在他们前面的胡萝卜。” 听叶百合这么一解释，许爸爸大概听懂了：“你的意思是用工分激励他们干活？” “嗯嗯！”是这个意思，叶百合用力点头。 “我得想想。” 许爸爸不敢立刻做出决定，环抱双手，皱眉思考叶百合提议的可能性。 叶百合不说话了 ，拿出没吃完的番薯饼慢慢啃。 过了有十分钟，许爸爸收起脸上的愁容，脸上露出笑意：“你的提议很好。” 话落，不等叶百合做出回应，许爸爸大跨步往前走。 他快步走进玉米地，拿起不知道谁带来的搪瓷缸子用力敲打，敲打得搪瓷缸子“梆梆梆”作响。 “各个小队的队长来我这里集合。” 红星生产大队在大队长之下分有六个小队，每个小队均有一个小队长。 听到许爸爸的话，各个小队的队长小跑着过来集合。 等小队长集合完毕，许爸爸朗声宣布队里要以小组为单位举办摘玉米大赛。他将叶百合刚才说的话用自己的语言说给六个小队长听。 许大哥是第一小队的队长，闻言惊讶问:“六个小队选三队？” 许爸爸点头：“没错，每个小队都有机会拿到十个工分。至于哪个小队能拿到十个工分就得看你们的了。” 第二小队的小队长许满贵不可置信问：“真给十个工分？” 许爸爸心想：“看天色明天肯定会下雨，下雨天没法上工收玉米。给前三名奖励工分等于是提前给他们记明天的工分，一来一去等于拿明天的工分干今天的活，不亏。啧啧，读过书的脑子就是转的快，老二媳妇不仅能干，还聪明。老二娶了她，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许爸爸回话铿将有力：“真给。” 第四小队队长许满金惊讶得瞪大眼睛，着急问：“只要能上前三名就能拿到奖励工分是吗？” 许爸爸板起脸：“没错。我再重复一遍，所有小队能上前三名就能拿到奖励工分，第一名奖励十个工分，第二名奖励七个工分，第三名奖励五个工分。这些奖励工分不算在今天的工分里边。” 他拿许大哥举例子：“比如说第一小队拿到第一名，许斗今天原本能拿十个工分，加上奖励的十个工分，他今天就能拿到二十个工分。” 许大哥问：“谁负责计数？” 许爸爸回头找记分员。 记分员名叫许满分，是许爸爸的堂弟。 许满分走上前：“我可以负责计数，不过我一个人怕是看顾不来。” 叶百合全程听着，听到这里走过去主动申请：“我可以帮忙计数。” 想到许斗，她接着又说：“我家许斗哥也可以。” 许爸爸很满意，主要是很满意后一句“我家许斗哥也可以”这句话。这可是给自家老二树立正面形象的大好机会。 “就这么定了，满分、许斗、百合负责计数。” 他看一眼天色：“五分钟后正式开始比赛。都不许作弊啊，五分钟后掰下来的玉米才能计数，前面摘的不行。” 许爸爸背着手离开。 叶百合转身小跑着离开，去玉米地喊醒许斗，和许斗说清楚他接下来要干的活。 听完叶百合的话，许斗的表情瞬间裂开。 “我当记分员？” 叶百合点头表示肯定：“队里要举办掰玉米大赛，满分叔一个人计数记不过来，爸让我们给满分叔帮忙。” 许斗整个人都不好了：“给工分吗？” “不给。” “不给不干。” 叶百合赶紧哄人：“我给。你不是一直想喝麦乳精吗。只要你好好干，回去后我给你冲一大碗的麦乳精。” 许斗舔了舔嘴唇，思考自己若是同意干活是占便宜了，还是没有占便宜。 计数换麦乳精似乎是赚了。 许斗猛地站起来，脸色如同装了感应器一样瞬间从脸色青白变成脸色红润：“给不给麦乳精不重要，主要是我孝顺。爸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后面没说完的话是：我是我爸的孝顺儿。 叶百合亲眼目睹许斗一秒变脸，在心里感叹，不愧是许斗，不愧是许家最受宠的男人，长这么大没少表演变脸吧？ 俩人一起去找许满分，三个人一人拿一个本子站在田埂上计数，一个人负责一个小队。 大队人们有奖励和没奖励的工作状态完全是天和地的差别，为了拿到十个工分，每个小队都铆足劲干活。 以前那些摘下一篓子玉米就要歇一会的人不歇了，前面背一个竹篓，后边背一个竹篓，双手跟长了弹簧似的左右手同时开弓，一次能掰下四根玉米。 以前那些干活半个小时就要去小树林大小便的人不去小树林了，两人为一组一起掰玉米，一个负责掰，一个负责搬运，一加一的工作效率不等于二，而是超过二。两个人半个小时掰下的玉米等于以前两个人各干各半天时间掰下的玉米的总和。 以前那些掰一根玉米聊两句的人不聊了，个个的眼睛都盯着玉米棒，眼里仿佛有火花在滋啦滋啦作响。同样的时间，一个人掰下的玉米能顶以前十个人一起掰下的玉米。 偏偏叶百合还在旁边添油加火，大喊着：“超了，一队超过二队了！” “又超了，三队超过一队了，三队超过一队一百根玉米。” “三队要加油了，四队还差十根玉米就要超过你们了。” “四队超过三队了！” “六队赶上来了，现在是六队遥遥领先！” “五队！五队追上了！现在是五队和六队并列第一！” 叶百合的嘶喊声使得众人越发的热血沸腾，人人恨不得多长一双手，好多掰些玉米超过其他小队。 叶百合在这边嘶吼，各个小队的队长在玉米地里嘶吼。 “快点！二队超过我们了！我们得赶超回去！” “六队追上来了！还想不想拿二十个公分了！都给我干，往死里干！” “全都加把劲，咱们还差五十根玉米就能超过一队了！” “努力，全都给我努力！我们一定要赢啊~~” 最后一个“啊”字喊破音，整个玉米地都是人们的喊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短短两个小时，剩下的玉米被采摘完。 各个小队的队员们顾不上休息，一涌而来，将叶百合、许斗以及许满分围起来。 第9章 NB9 公布比赛结果。 被一千多人团团围住带来的压迫感很强，许满分下意识后退一步，整个人显得不自在极了。旁边的许斗瞬间收起慵懒表情，耷拉下眼皮装出虚弱模样。 叶百合上辈子当过新楼盘开盘的主持人，在台上主持时台下有几万个观众，每个观众的视线均落在她身上。她从小就很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这会儿被一千多人围堵只是小场面，叶百合一点儿都不慌，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 许爸爸推开前面的人挤进人群中心，板着脸走到许斗右手边：“干什么？都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散了，不许打扰记分员算数。” 许爸爸在队里很有威严，话一出，吓得大部分人快速往后退。 人群离开的同时带走大半的压迫感，许满分吐出一口气，刚才吓死他了！ 叶百合快步走向许满分，同时朝许斗招手：“许斗哥一起来。” 三个人围成圆圈站立，分别拿出自己的计数本，一起做最后的统计。 叶百合刚才虽然喊的很大声，其实都是瞎喊的，根本不知道哪队超过哪队，不知道哪队比哪队数量多。 许满分腿脚不好，队里是看他腿脚不好且当过红军领路人才让他当的记分员。他只上过小学，当记分员是没问题，一旦遇上超过百以内的算术就不行了。 许满分看向叶百合：“我算不来，你来吧？” 叶百合点头，伸手接过许满分的记数本。 许斗是初中生，且读完两年初中，算术极好。但他为人懒惰，愿意帮忙记数是看在麦乳精的份上。 他直接把记数本塞到叶百合手里：“哎呀，我头晕眼花不行了。” 说着话，他假模假样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双眼微闭，露出一副随时会昏倒的虚弱模样。 许斗“病入膏肓”的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他说不行了，众人就都信了，纷纷上前搀扶他，送他去旁边休息。 叶百合看出许斗在演戏，收回视线不再看许斗，拿着三本记数本去旁边算数。 她心算很好，心算几下就算出六个小队的掰玉米总数。 叶百合翻过记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各个小队的掰玉米总数，写完后拿着记数本去找大队长。 “各个小队的总数算出来了。” 大队长被她的算数速度震惊，老二媳妇五分钟不到的功夫就把总数算出来了？不用打算盘就能算出来？会不会算错数？许会计算数都没有这般快！ 他露出狐疑神色：“算准了？”他担心叶百合算错数。 “算准了。” “要不再算一遍？” “不用，我反复算过了，错不了。” 许爸爸朝许大哥招手：“去把你许伯伯喊过来。”他还是不放心叶百合的算术能力。 许会计在办公室算账。许大哥一去一回只用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许大哥领着许会计以及许书记匆匆赶来。 许爸爸沉下脸，眼睛看向许书记，心里却想：老黄头怎么来了？ “老黄头”是许爸爸给许书记取的花名，他只在心里喊这个花名，除了他其他人都不知道许书记有这样的花名。 许书记很快来到许爸爸面前：“许北说你组织队里举办掰玉米比赛，比赛结果出来了吗？” 许爸爸不搭理许书记，直接越过许书记走到许会计面前，把记数本递给许会计：“这是比赛结果，你给算一算。” 许会计看一眼计数本，上边都是千以上的大数目：“都是大数啊，我得拿算盘算。” 话毕，许会计转身想要回办公室拿算盘。 许爸爸急忙拉住许会计：“你老胳膊老腿的走的慢，一来一回得费不少时间，找个跑得快的小伙子回去帮你拿。” 许书记插话：“我家大勇脚力好。大勇，你去帮你许叔叔拿算盘过来。” 许大勇忽然从人群里边钻出来，眼神痴迷地看向叶百合，见叶百合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才诶一声小跑着去拿算盘。 他跑的确实快，只用十五分钟就拿着算盘跑回来了。 他把算盘递给许书记，喘着粗气寻找环顾四周，从人群中寻找叶百合。 许大勇在许妈妈身后找到叶百合，眼里瞬间迸发出亮光，精神为之一振，摆出自以为英勇帅气的动作斜眼看叶百合。 叶百合感受到有人看自己，扭头看向身后。 在叶百合扭头的瞬间，许大勇迅速低下头，装出一副看脚尖的样子。 叶百合收回视线，注意力回到许会计身上。 另一边，许书记递算盘给许会计。 许会计接过算盘，左右看了看后走向玉米地，走到田埂处停下，抱着算盘和记数本坐到田埂上。 他左手翻记数本，右手快速打算盘，嘴里念叨：“一千五百三十六加一千六百三十五，再加一千六百三十七……” 许会计打算盘很有一手，用二十分钟算好所有数目。 他站起身：“算好了，一队的总数是十三万八千六百根，二队的总数是十三万七千三百根，三队的总数是十三万六千两百根，四队的总数是十三万八千二百根，五队的总数是十三万五千五百根，六队的总数是十三万六千六百根。” 众人吵吵嚷嚷，听不清楚许会计的话。 有人大声问：“哪三个小队赢了？” 有人跟着问：“谁赢了？第六小队赢了？” 有人反驳：“不知道，听不清楚，反正许会计没说赢的是第六小队。” 许爸爸拿过记数本，将记数本夹在腋窝下，左手拿起搪瓷缸子，右手举起木棍用力敲打搪瓷缸子。 “梆梆梆~梆梆梆~” “安静，都不许说话。” 众人一一闭上嘴巴，全都神色焦急地盯着许爸爸看。 许爸爸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和木棍递给许大哥，举起记数本，眯着眼睛看上边的总数。 记数本上有两排总数，第一排是叶百合算出来的，第二排是许会计算出来的。 两排总数一字不差，许爸爸惊讶得说不出来。 许书记催促许爸爸：“大家伙都着急等结果，赶紧说结果吧。” 许爸爸理智回笼，微微侧头看叶百合，心想：“老二媳妇比许会计还能算，不得了啊！” 他很快收回视线，没有人注意到许爸爸刚才目光复杂地看了叶百合一下。 “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了，排在前三的小队分别是第一名第一小队十三万八千六百根，第二名第四小队十三万八千二百根，第三名第二小队十三万七千三百根。鼓掌祝贺他们。” 没有人鼓掌，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秒后，第一小队、第四小队以及第二小队的人回过神来，激动不已，涨红着脸用力鼓掌。 “我们是第一名！” “哈哈哈，第一名是我们，我们一人能拿十个工分。” “我们才第二名，就差第一名五百根玉米！” “就差五百根啊！早知道就差五百根我就不去喝水了！” “嘿嘿嘿，我们是第三名。第三名已经很不错，能加五个工分。” 许爸爸扬手挥了挥，示意众人听他说话：“我宣布，今天给第一小队加十个工分，给第四小队加七个工分，给第二小队加五个工分。再次鼓掌祝贺他们。” 众人纷纷鼓掌，掌声震耳。 许爸爸把记数本递给许满分，悄悄去找许会计和叶百合。 第10章 NB10 别生他的气。 玉米地里边响起昆虫的鸣叫声，这些鸣叫声被人们的鼓掌声掩盖，鼓掌声如雷鸣般震耳。 众人陷入狂喜的氛围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人悄悄离开人群。 悄悄离开的许爸爸、许会计以及叶百合一前一后进入玉米地，当他们进入玉米地时里边的蟋蟀色瞬间消失。 “老许，你有话要说？” 许会计慢悠悠开口，见许爸爸脸色严肃忙收起笑脸，露出和他一般无二的严肃表情。 许爸爸翻开记数本：“这一行总数是你算的，这一行总数是我家老二媳妇算的。” 许会计脸上表情不变，挑眉问：“你想说什么？” 许爸爸看向叶百合：“你猜我家老二媳妇用多长时间算出所有总数。” 许会计沉默下来不说话，心里升起对许爸爸的不满。心想：“老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扶持许斗媳妇抢自己的会计位置？” 想到叶百合可能会将自己取而代之，许会计在心里警惕起来，表情却毫无波动。 “我猜不出来，你直说吧。” 许爸爸忽然收起严肃表情，表情兴奋：“五分钟！她只用五分钟就算好所有总数！” 许爸爸越是兴奋，许会计的警惕性越高。听完许爸爸的话，许会计脸上的淡然表情显然维持不住，双眼微微睁大。 许爸爸走近许会计，伸手过去兴奋地拍打许会计的肩膀。 许会计佯装高兴，心里却忐忑起来，心想：“老许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想劝自己退位让贤？不可能！自己绝对不可能拱手让出会计位置！” 叶百合全程低眉垂眼，保持着沉默观察他们的表情。 在她看来，许爸爸是骄傲，是炫耀，迫不及待想要和许会计分享自家儿子娶了个很会算数的媳妇。而许会计则是表面阿谀奉承，内地里警惕所有人。从许爸爸提到自己开始，许会计看向自己的眼神立刻带上审视。 高兴过后，许爸爸心直口快说：“许老弟啊，你在咱们大队的神算子名号从今天开始怕是要让给我家许斗媳妇了。” 许爸爸的话相当于你的上司和你说：“我媳妇比你厉害，这比你厉害，那比你厉害，哪哪都比你厉害。你被炒鱿鱼了，以后我媳妇接你的位置。” 他是想调侃许会计，没想到许会计把他的调侃当真了。 许会计登时拉下脸，语气带上冷意：“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①，我是老了，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闻言，许爸爸哈哈大笑，全然不觉许会计对自己的怒视。 叶百合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许爸爸这是在作死的路上策马狂奔啊，无意中给自己拉下大把的仇恨值。 这样下去不行。 叶百合往前挪动，挪到许爸爸和许会计身后，语气羞涩：“爸，别说了，许叔叔要笑话我们了。” 说着话，她用力跺脚，以此引起许会计的注意力。 许会计果然被她的跺脚声吸引注意力，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笑、心里带上冷笑打量叶百合。 叶百合做出羞涩表情：“我算得快是因为本子上的数都是我记的。其实我一边记数一边算数来着。” 听完叶百合的话，许会计盯着叶百合看，一双眼睛浑浊不清。 许爸爸没听出叶百合的言外之意，继续夸赞叶百合算数好：“我这媳妇算数不用算盘。” 这话一出，许会计不仅在心里冷笑，连脸上也挂上冷笑。 他的态度一下子冷下来：“怎么着，你这是嫌弃我算数需要打算盘？”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许爸爸吓得直挠头发，结结巴巴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 他看向叶百合，不停眨眼睛给叶百合使眼色。 叶百合扶额。许爸爸在家里挺英明的，在外边怎么跟二哈似的总是犯蠢？ “许叔叔您误会了，我爸没有觉得您打算盘不好。” 许爸爸迅速接话：“对！” “他是觉得您打算盘打的好。” 许爸爸猛点头：“对！” “正好我在算数上有些天赋，他是想通过夸我来说服您收我当徒弟，好让我跟您学打算盘。” 许爸爸拧眉，自己没想过找老许教会老二媳妇打算盘，但此时此刻不是反驳的好时候。 他迟疑说：“对…吧…” “我爸刚才是学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②” 许爸爸接话的速度更慢了：“对”吧？他自己都不确定了。 叶百合话音一转：“您觉得我有学打算盘的天赋吗？” 许会计并不信叶百合的话，但叶百合语气诚恳，说话时表情真诚，实在不像在说谎。 他不答叶百合，转头问许爸爸：“你真想让我教你家许斗媳妇打算盘？” 许爸爸不想，不过他看到叶百合不停朝自己眨眼睛，示意自己说是。 于是，他躲避许会计的眼神，心虚说：“嗯呐。” 许会计盯着许爸爸看，接着问：“你刚才要我把神算子的名号让给你家许斗媳妇，这话也是开玩笑？” 许爸爸不知道怎么接。 叶百合快速接话：“不是开玩笑。” 许爸爸被叶百合的话吓得直冒冷汗，朝叶百合快速摇头，暗示她不要说话。 许会计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又冷下来。 叶百合一点儿都不慌，继续假装害羞，不过脸上除了害羞的表情外还带上几分心虚表情：“我爸是想用激将法激怒您，好让您盛怒之下口不择言答应收我为徒。” 许会计一直不相信叶百合的话，但当她说出‘口不择言’四个字时他信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别人说好话时他不信，但当别人好话和坏话掺杂着说时他信了。 许会计举起手，伸出右手食指虚空点着许爸爸，表情有愤怒，有不可置信。 许爸爸提起心脏，紧张得瞪圆眼睛。 叶百合在心里数数：“一，二，三……五。” 她数到第五个数时，许会计指着许爸爸气呼呼骂：“老奸巨猾！诡计多端！我今儿个才算彻底看清你的为人！你不就是想让我教你媳妇打算盘吗，直说就是了，何必又是王婆卖瓜又是搞激将法的给我挖坑？” 许爸爸哑口无言，这话没法往下接。 叶百合装出被吓到的样子：“许叔叔，您别生我爸的气。” 许会计收回手，背过身，背着手，一副气到极点的模样。 其实他是装的，表面上盛怒，心底里却松下一口气。跟许爸爸、许书记相比，他在队里没有太多的华语权，所以他无时无刻不警惕许爸爸和许书记，时刻担心着许爸爸和许书记联起手来对付自己。 他在许爸爸和许会计中间当老好人，在俩人发生矛盾时和稀泥，为的是自保。 不过现在他有了更好的办法。 许会计看向叶百合，眼里闪过算计。 第11章 NB11 两家结盟。 叶百合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很快感受到许会计看向自己时眼里的思量、算计。 她低着头假装没事发生，眼角却看向许会计。 三个人里只有许爸爸是大憨憨，叶百合和许会计都是演戏高手。许会计演技收放自如，刚才还表现出气得要打人，几秒内迅速转变情绪，脸上露出妥协的表情。 “许斗媳妇在算数上真有天赋？” 许爸爸偷看许会计，见他不生气了才敢接话：“有，这些数都是她一个人算的……” 不等许爸爸说完，许会计插话问叶百合：“你怎么算的？用算盘了吗？” 许爸爸说过叶百合算数不用算盘，许会计选择性忘记他刚才说的话。 叶百合心想，终于到自己的戏份了。 她抬头看向许爸爸，看到许爸爸点头才说话，做足乖顺小媳妇的姿态。 “我没用算盘，用公式算的。” 许爸爸和许会计同时惊呼：“公式？” 许会计不高兴许爸爸的声音盖过自己的声音，扭头瞪他，随后才接着问：“什么样的公式？” “很简单的公式。” 叶百合做出局促模样，双手捏紧自己的衣角。 许会计把本子递给叶百合，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的钢笔递给她。 钢笔之于许会计相当于汽车之于男人，男人都说汽车是自己的媳妇，许会计和大多数爱车的男人一样拿钢笔当自己的媳妇，除了自己谁都不许碰一下。 这会儿他主动把自己的钢笔递给叶百合如同把自己的媳妇送给别人，心里如同媳妇被人抢了一样难受。 他忍着心疼说：“写出来。” 叶百合是文科生，根本记不住数学公式。 想了想，她写下：（xxxx）x（xxx）+（xxxx—xxx） 写完她自己都看不懂。 许会计和许爸爸依次上前看叶百合写的公司，看完后表情都很奇怪。 叶百合不怕他们看不懂，就怕他们能看懂：“很简单的，拿我们这次的玉米数举例子，每个小组每次送来的玉米数都在1500左右。” 她写下几个数，1530，1520,1532,1522。 “假如这几个数是我们要算的数，因为这几个数的千位数和百位数一样，所以我们可以直接提取几个数的千位数和百位数，提出1500。又因为我们要提的数是1500，接下来就可以用上边的几个数依次减去1500，比如1530减去1500剩下30,1520减去1500剩下20，以此类推剩下的两个数分别是32和22。”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许会计，然后看许爸爸。 许会计眉头舒缓，显然能听懂。许爸爸眉头紧皱，显然没听懂。 叶百合收回视线，接着往下说：“这里边一共有四个数，接下来我们可以套用公式1500x4+30+20+32+22，整个公式算下来是6104。” 许会计也说：“6104。”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叶百合用力点头：“许叔叔算对了。” 接着又拍许会计的马屁：“许叔叔算数真好。我只说一次您就能算出来，好厉害。” 她边说边露出崇拜表情用力鼓掌。 许会计显然被叶百合的话哄高兴了，愉悦的心情从内到外表现出来。他迫不及待要验证自己刚刚学会的公式。 他拿过记数本，抱着记数本和钢笔蹲在玉米地的田埂边埋头苦算。 叶百合轻手轻脚走到许会计身后，看他套用自己瞎编的公式算记数本上的数。 许爸爸脑子里边跟缠绕着麻线似的一团乱麻起来，思绪根本跟不上叶百合说话的速度。 他开口想说话，叶百合朝他摆手，示意他保持安静。 许爸爸心里跟被蚂蚁咬一样心痒难耐，但又不能把心里的蚂蚁捉走，浑身难受，站立不安。 另一边，许会计不愧是大队里边的‘神算子’，只用二十分钟就把所有数目算出来。 “我算出来了！许斗媳妇你来看看我算的对不对！” 记数本上出现三行一模一样的总数，只看前面的总数就能知道自己有没有算对，由此可知许会计算的是对的，根本不需要问叶百合。 只是许会计兴奋之下完全忘记自己可以对“答案”，下意识寻找叶百合，想要在叶百合这里得到肯定。 叶百合接过记数本，匆匆扫一眼：“全对！许叔叔，你算的都是对的！” 许会计脸上全是笑意，笑得双眼眯成缝隙，笑得眼角出现好几道皱褶。 兴奋过后，许会计迅速收起笑脸，摆出公式化的严肃表情，语气询问、态度笃定说：“这几天大队里边要算今年的总账，往年我一个人算需要花半个月时间才能算完，既然许斗媳妇有算账的天赋，从明儿起就来办公室跟我一起算总账吧。” 他这话等于同意收下叶百合当徒弟，答应教她打算盘的意思。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为的是拉近自家和许家的关系，和许家结盟。这会儿不过是顺坡赶驴③，顺着叶百合给的台阶往下走而已。 叶百合迅速装出不可置信的样子：“真的吗？许叔叔当真愿意教我打算盘？” 许会计端出严师姿态，很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明天你带上算盘来办公室找我。” 许爸爸全程茫然脸，一脸的“我是谁，我在那里，我要干嘛·JPG” 他找许会计过来说话为的是炫耀自家娶了个会算数的好媳妇，事情的走向怎么成了许会计收老二媳妇当徒弟？事情的走向完全失去控制。 旁边的许会计和叶百合上迅速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一个端起师傅的架子给徒弟传授打算盘的秘籍，一个摆出徒弟的姿态认真听师傅讲话。严师孝徒，场面温馨，师生关系和谐。 叶百合就这样成了许会计的徒弟。 三个人走出玉米地。 许爸爸告诉众人叶百合成为许会计的徒弟，从明天开始跟随许会计算生产大队的总账。 这话一出，众人思绪各异。 众人中许书记的脑子转的最快，很快从许爸爸的话看出大队长家和会计家结盟的信号。 大队长家和会计家一旦结盟成功很快就会崩坏生产大队三足鼎立的局面。自家和大队长家原本势均力敌，现在会计家和大队长家结盟等于两家打一家，自家必然会落下风。 他绝对不允许大队长家和会计家结盟！ 许书记喘着粗气想法子离间大队长家和会计家。 有了！ 许书记重新挂上笑脸，一步做两步的跨步走向许爸爸。 第12章 NB12 干什么都不行。 红星生产大队三足鼎立局面指的不只是大队长、书记以及会计三人的互相制衡，还包括他们各自的拥护者。 许书记是队里唯一的高中生，文化水平高，逢人带笑，从不给人脸色看，因此三人中他的拥护者最多。 随着许书记大阔步走向许爸爸，那些拥护他的人三两一群，交互使眼色，用眼神达成某种共识后一起往前跨步，紧跟在许书记身后。 刚才还拥抱在一起欢呼鼓掌的人群瞬间分成四个阵营，许书记、许爸爸以及许会计身后各站一群人，还有一群人保持中立。 许书记身后的人最多，许爸爸的次之，许会计的最少。 看着各自为营的人群，叶百合跟在许家人后面慢慢挪到许爸爸身后。 她看向许书记，只见许书记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为和煦，给人一种温文尔雅、亲切友好的无害感。 许书记是演戏高手。 许书记看同辈时眼里流露出“你是我兄弟/姐妹”的信号。 许书记看长辈时眼里流露出“你是我亲人啊”的信号。 许书记看小辈时眼里流露出“你是我侄子侄女”的信号。 总的来说，许书记是那种将温和友善修炼到极致之人，对谁都温和，看谁都友善，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人都会笑脸相迎，对谁都亲切友好。 他这样的人放到现代就是行走的中央空调，修炼成精的高端绿茶。 许爸爸和他相比就是个弟弟。 想到这里，叶百合心里产生巨大的疑惑。许书记在大队里边的人缘显然比许爸爸要好，为什么许爸爸能当上大队长，许书记却一直以来都只是书记？许书记显然是想当大队长的，但为什么他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当上大队长？ 这事很奇怪。 叶百合开始观察许书记身后的人，发现许书记的拥护者是许爸爸的两倍，不过站中立的人群正好又是许书记的拥护者的两倍。 由此推论，叶百合得出一个结论。在大队长的竞选会上这些站中立的人群同样拥有投票权，而选择中立的人通常是比较理智的一群人，他们投票时更为理智，会选择给对自己更为有利的人投票。 拿许书记和许爸爸对比，他们显然更相信许爸爸，投票时会把属于自己的一票投给许爸爸。 叶百合想，以上的推论很可能就是许爸爸能一直当红星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的原因。 在叶百合观察许书记的同时，许书记也在观察别人。 他的视线在许爸爸和许会计身上快速转动，一会是状似不经意地瞥一眼许爸爸，一会是佯装漫不经心望向许会计。 以上一系列动作发生在几秒内，许书记停下脚步的同时收回视线，转过身面对许会计。 他伸手搂住许会计的肩膀，故意营造出自己和许书记关系亲密的氛围。 他轻轻拍打许会计的肩膀，态度亲昵，语气亲热：“许会计今年四十有八了吧？” 叶百合挑起眉头，心想许书记出招了，且开口就是一记狠招。 她抬头看向许爸爸，观察许爸爸的表情。从许爸爸的脸上，她看到疑惑。她又看向许会计，从许会计的脸上同样看到疑惑神色。 此时，许爸爸和许会计显然均没有发现许书记刚才那句话的深意。 许会计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同意许书记的话，同时接话：“翻过年就五十了。” 许会计出生在年末，这里的习俗是过年翻两岁。许书记今年四十八岁，翻过年加两岁就是五十岁。 这里的五十岁指的是虚岁，实际岁数是四□□多数人的实际岁数具体多少岁要看他们的出生月份，六月前出生的人是虚岁减一岁，六月后出生的人是虚岁减两岁。 许书记出生在年末，实际岁数是虚岁减两岁，也就是五十减二等于四十八。 “城里的工人大都在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把自己的工人位置让给自己的孩子。” 许书记脸上带笑，说的话却带上玻璃碎，话中的玻璃碎尽数抛向许会计的心窝。他在“五十岁”和“自己”上加重音，着重强调这两个词。 闻言，许爸爸扭头盯着许书记看，一颗心上下乱窜，心里是既着急又焦躁。着急的是没有听懂许书记的话，焦躁的是他感觉到许书记想离间自己和许会计的关系。 他侧过头看向许会计，果然看到许会计脸色骤变。许书记的话显然影响了许会计，只是不知道影响程度有多深。 与此同时，叶百合细细琢磨许书记的话。许书记乍然提到城里的工人必然有深意，他显然是想拿“工人”二字搞事情。 结合许书记和许会计的话，叶百合很快推断出许书记想拿许会计的会计工作做文章。 叶百合不怕许书记拿许会计的会计工作说事。她有必杀绝招，不管许书记出什么招她都能用绝招一招对付他。 叶百合悄悄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认真听他们说话。 许爸爸和许会计均沉默着不说话。 许书记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话音一转说：“可惜你家大兴不爱打算盘，不然翻过年他就能接你的班了。” 许会计有三女一子。许大兴是他的儿子，且是唯一的儿子。这个时候的能耐人大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子承父业，工人想让自己的孩子当工人，厨师想让自己的孩子当厨师，货车司机想让自己的孩子当司机。 许会计也是如此，上了年纪后无时无刻不想让自家儿子接替自己当生产大队的会计。然而许大兴不行。 许大兴长的人高马大，四肢健壮有力，是生产大队中仅次于许斗的大高个。可能吃进去的营养都分给四肢了，以至于四肢发达、脑子简单。 许会计在算数上的天赋完全没有传给许大兴。许大兴不爱读书，看到数字就会犯困，几十岁的人了只认识一些常用字，在算数方面的天赋可以说是稀巴烂。 别说让他当会计了，让他当记分员他都不行。 许书记的话如同一把刀插进许会计的心窝。 许会计瞬间沉下脸，脸上控制不住露出后继无人的颓丧神色。 许书记认真观察许会计的表情，看到许会计变脸色又说：“你三个女儿倒是像你，可惜都嫁人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①，她们肯定不能回来接你的班。” 这话一出，许会计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了，鬓角处仿佛长出白发，青白的脸色在夕阳的照射下更显苍白，整个人瞬间苍老十岁。 话音一转，许书记忽然看向叶百合：“古诗云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②俗话又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③。师父也是父，你收许斗媳妇做徒弟等于是收她当干女儿。你这个干女儿嫁的是许斗，而许斗是咱们大队长的儿子，这等于是把泼出去的水又扒拉回自己家里。如今许斗媳妇既是咱们生产大队嫁出去的媳妇，又是嫁来咱们生产大队的新媳妇。等翻过年，她就能接你的班了。” 最后一句话是重点。 他的话成功过让许会计脸色大变。 许会计在心里反复琢磨许书记的话：“许斗媳妇是自己的徒弟，自己翻过年就五十岁，许是明年、许是几年后就要找人接班。可恨自家孩子没出息不能接自己的班，一旦自家孩子不能接自己的班，那么接班的人一定是许斗媳妇，因为许斗媳妇是自己的徒弟。” 想到这里，许会计的眼神瞬间变得浑浊起来，心里想着：“自己真是自作聪明了！本以为收许斗媳妇是自己算计许家，为的是和许家结盟，拉许家给自家当挡箭牌。没想到自己才是蠢人，收许斗媳妇做徒弟无异于将工作拱手让给许斗媳妇！自己这是想打鹰反而被鹰啄了眼啊！④” 许会计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水，捏紧拳头，咬紧牙关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想：“收徒的事还得再考虑。” 考虑要不要收叶百合做徒弟等于考虑要不要继续和许家结盟。至此，许书记使出的离间计成功在许会计心里埋下钉子。 许会计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从脸色铁青到神色犹豫，从神色犹豫到表情坚定。 “我才想起这个星期的星期三要去镇上开会，近段时间没时间算队里边的总账。” 他看向许爸爸，自然而然地往旁边挪了挪，挪到许书记和许爸爸中间，跟测量过似的精准无误地站到俩人正中间的位置，一如以往。 刚才已经和众人宣布自己要收许斗媳妇当徒弟，现在说反悔显得自己没有诚信，面子也下不去。许会计打算采取拖延法将收徒的事一拖再拖，拖到不了了之为止。 他又说：“许斗媳妇等我从镇上回来再来找我吧。” 许爸爸虽然神经大条，但他不是瞎子，看得见许会计从自己旁边挪到中间位置，一步步远离自己。 他知道许书记在离间自己和许会计的关系，但此时脑子乱成麻线，想不出法子应对。 许爸爸转过身找几个儿子，目光落到许斗身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许斗连连打哈欠，困得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弥漫起水雾，对许爸爸的眼神视若无睹。 许爸爸在心里暴打许斗，挪走视线，视线从大儿子身上略过，最后落到叶百合身上。 叶百合感应到许爸爸的目光，抬起头和他对视。 第13章 NB13 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帝。（捉虫…… 羞愧、恼怒、埋怨等几种情绪交织在一张脸上该如何表现出来？ 众人只见叶百合走进人群中心，双眸明亮像是会说话，脸颊薄红像是会害羞，眉头微蹙像是会生气。 她走的很慢，一步一个表情，一步一个眼神，每走一步均有人被她的美貌冲击到。 她长的很好看，好看到只要见到她就舍不得对她生气，好看到只要看到她就舍不得说她不好。 许书记的话不仅搅乱许会计的心神，还搅乱不少人的心神。但这会看着叶百合如同水仙花一般洁白无瑕的美颜，好些人产生“许书记怀疑大队长家想要抢许会计的会计工作真是杞人忧天”了的想法，叶百合同志这么好的人不可能觊觎许会计的会计工作。 叶百合还没开始飙演技，仅靠盛世美颜就拿下一大波人的好感。 不过，这还不算完，戏还得接着往下演。 叶百合抬手掩面，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向许会计。 早就酝酿好的话从大脑冲向喉咙，又从喉咙冲向舌尖。 她张开嘴巴，掩面啜泣，开口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即将出口的话被许斗的男高音堵回嘴里，许斗忽然间哈哈大笑。 众人被许斗的笑声带走注意力。 叶百合好奇许斗猛然大笑的原因，跟众人一起转过身去看许斗，不动声色打量他。 许斗背着手，迈着二·八步，晃晃荡荡地走向许爸爸旁边。 他抬起下巴，做出吊儿郎当的样子说：“我媳妇不可能接许叔的班。” 闻言，众人三三俩俩聚在一起小声讨论，大声说话。 这个说：“许斗有良心。” 那个说：“话糙理不糙，许会计的儿子是不能接他的班，但他有几个孙子啊，他的那些个孙子辈好好培养的话说不定能教出一个接班人。” 有人说：“我就说大队长家都是公道人。” 有人快速接话：“就是，就是，大队长一向公道。” 许斗的“废柴”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众人不好夸许斗，只好夸许爸爸。 许爸爸被夸得面红耳赤，连连摆手说：“我作为大队长秉公办事是应当应份的，当不得夸，同志们都歇歇嘴，别夸了。再被你们夸几句，我这张老脸就要挂不住咯。” 听到许爸爸的话，众人夸得更起劲了。 许斗带上嫌弃的口味大声说：“给队里当会计不给工资不说，逢年过节还不给补贴，我媳妇才不会在队里当会计。” 他抬起下巴，伸长右腿缓慢晃动，生动表演出“地主家傻儿子”的样子：“我媳妇就算要当会计那也是去厂里边当会计。听说在厂里边当会计一个月有二十来块钱工资，这不比给队里当会计好啊？” 最后一句话是疑问句，音量不大，但话里的意思却震得众人秒变脸色。 刚才夸许斗有良心的人迅速改口：“许斗就是个不要脸的！我呸！就他那样还瞧不起许会计呢，也不晒泡尿照一照自己是什么人！” 刚才夸许爸爸做事公道的人迅速接话：“咱们大队就属许斗最不要脸，他一个人拉低了咱们整个大队的整体素质！” 刚才说话糙理不糙的人接话：“话糙理不糙，大队长家算是好竹出歹笋咯。大队长夫妻都是公道人，怎么就生了许斗这么个二皮脸？” 许爸爸脸上的笑容迅速僵住，脸色由红变紫，从紫变青，气得额头间蹦出几根青筋。 此时此刻，如果脚下的地有地缝的话，他一定会立刻钻进去！ 太丢人了，老二真是把祖宗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许爸爸想打人，只是碍于有外人在不好当众揍许斗，憋气憋得脸色发青发紫，鼻孔喷出一股股粗气。 许斗仿佛看不见许爸爸的怒火，绕过许爸爸伸手去拉叶百合。 叶百合任由他拉着走。 俩人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下慢悠悠走出人群，然后在众人冒火的眼神下慢悠悠走远了。 走远后，许斗停下脚步，小声问叶百合：“我刚才的戏好吧？” 叶百合上下打量他：“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真话怎么说，假话又怎么说？” “假话是你的戏很好…”叶百合故意停顿三秒，“真话是你的戏很烂，稀巴烂。”把她的计划都给搅乱了。 许斗抓一把自己的头发：“不可能。我认为我刚才那番话字正腔圆，铿将有力，用词用句堪比《雷雨》。” 叶百合斜眼看许斗，要不是他忽然打断自己的话，这会儿她已经演完戏，完美谢幕了。 不过许斗的戏虽然很烂，但该起的作用还是起到了。这会儿估计所有人都已经忘记许书记的“挑拨离间”，都在谴责许斗。 许斗仅凭一人之力挑起众人的怒火，成功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叶百合抬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许斗哥哥，你今晚出去睡吧。” 许斗瞪圆眼睛凝视叶百合，叶百合压低声音：“咱爸被你气坏了，我猜他今晚会揍你。” 许斗作为许家最受宠的儿子，他会怕被许爸爸揍？ 他不怕，他一点儿都不怕。 听完叶百合的话，许斗立刻抬起下巴，语气带上得意：“没事的，咱爸顶多吓唬我两句，绝对不会动手打我。” 俩人边说话边往家里走，天黑前走到家门口。 俩人走的慢，等他们回到家时许家人早就到家了。 俩人进门时许妈妈和许大嫂正在厨房做晚饭，许爸爸以及许家兄妹则坐在屋门口，面面相觑。 叶百合走进门看到的是许爸爸拿着鸡毛掸子坐在门口，脸上带着怒气。 许爸爸在许斗进门时猛地站起身，伸手一把捉住他的衣领子。 他把许斗托进屋，抡起鸡毛掸子就要打他。 就在许爸爸手上的鸡毛掸子即将接触许斗的屁股时，许斗脸色骤变。 叶百合盯着许斗看，不知道他是演戏，还是被吓着了，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一张脸陡然间变得青白无血色。 下一秒，许斗发出“哎哟”的声音，胸膛快速起伏，呼吸声咻的变得急促，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翻起大白眼，随后闭上，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叶百合急忙上前，扶起他的同时凑过去观察他的眉眼。 许斗哎哟的很大声，紧闭的双眼却转动得很快。 叶百合伸手去掐他的腰椎肉，下一秒看到许斗疼得脸颊抽搐。 看到这里，叶百合看出许斗在演戏。 在叶百合走上前的同一时间许大哥冲过去抱住许爸爸的手，着急喊：“不好了，老二又犯病了！” 这话如同一个信号，信号一出，许家人全部上前围住许斗。 许大哥负责拉走许爸爸，许三弟负责去冲糖水，许四弟负责扶起许斗，许小妹负责给许斗顺气。 许家人做以上的事情跟排练过似的整齐有序，很快将“濒死”的许斗抢救回来。 叶百合在心里啧啧称奇。自己的眼神得多不好才会觉得许斗戏烂？许斗刚才的戏放到奥斯卡上若是不拿个最佳男主角只能是奥斯卡有黑幕。 门外响起脚步声，脚步声细碎急促。 过一会，门被从外推开，一个女人哭嚎着冲进屋。 叶百合觉有一阵疾风拂过脸颊，吹起乌黑秀发。下一秒，只见许妈妈扑向许爸爸，伸出左手抱住许爸爸的右手，抬起右手用力拍打许爸爸的胸膛。 “你要打老二先打我！” 许妈妈声泪俱下，一把推开许爸爸，转身扑过去抱住许斗：“老二儿，我的老二儿啊！” 明明说的是“老二儿”，叶百合听到的却是“命根儿”。 叶百合抬手擦眼睛。她竟然在许妈妈身上看到贾母的影子，一句“你要打老二先打我”和贾母警告家政不许打贾宝玉时说的那句“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①可以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许爸爸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丢下一句：“慈母多败儿。我管不了了！”转身匆匆离开。 等许爸爸一走，许家人再次上前围住许斗。 许妈妈接替许四弟的位置抱住许斗，从衣兜拿出风油膏，打开风油膏的盖子，挖出指甲盖大小的风油膏涂抹许斗的太阳穴、鼻孔、耳□□、喉咙穴、心口穴。 “二哥还没醒吗？要不送二哥去卫生所吧？”许四弟表情着急。 闻言，叶百合仔细观察许斗的脸部表情，发现他的鼻翼处有轻微颤动。 叶百合猜他被风油膏辣得忍不住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到许斗发出微弱的喘息声，随后看到他缓缓睁开眼睛。 许斗戏很足，睁开眼睛时眼睛里边瞬间蒙起一层水雾，表情、神态都如同昏倒乍醒的人的表情、神态一模一样。 许妈妈着急问：“二儿啊，你头晕不晕？” 许斗装出出气多，进气少，随时病危的样子：“妈别哭，大嫂别哭，妹妹别哭，我没事。” 强忍坚强的小模样惹得屋里的女同志们心生怜爱，眼泪忍不住哗哗掉。 当然了，这里边的女同志说的是许妈妈、许大嫂以及许小妹三个人，并不包括叶百合。 她纠结要不要委婉告诉许家人许斗在装病。 她还没做出决定，许斗的戏开始进入尾声。 第14章 NB14 一家子戏精。 叶百合顿时决定先不揭穿许斗，转过身认真看他演戏。 只见许斗酝酿片刻后露出虚弱至极的笑脸，用说临终遗言的口吻说：“我刚才梦到自己在吃大鸡腿，” 戏很好，可惜没有维持住“病危”人设。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见他说到“大鸡腿”三个字时不停吞咽口水。 当然了，有些人眼瞎是真的眼瞎，有些人的眼瞎则是眼睛上蒙了好几千层的滤镜，以至于眼睛自带滤镜功能，在滤镜的作用下选择性眼瞎。 许家人正是后者。 许家人有没有看见许斗吞咽口水？有，他们都看见了。但他们的眼睛自发带上滤镜，滤镜作用下看到的许斗和真实的许斗不一样。 真实的许斗：因为想吃大鸡腿吞咽口水。 他们看到的许斗：深受病痛折磨，难受得咽不下口水，可怜哟！ 许妈妈一把捉住许斗的右手：“咱家今晚杀鸡，两只大鸡腿都给你吃！” 许大哥、许三弟、许四弟以及许小妹齐齐点头。 许大嫂眼眶发红，她是心疼得难受。家里统共两只下蛋的老母鸡，今晚杀一只就只剩下一只了。一只老母鸡两天才下一个蛋，老二一天就要吃四个鸡蛋。 许大嫂心想：“老二比古时候的吞金兽还要可怕。” “老大，老三，你们去把鸡杀了。老四，你去旺叔家借一把干淮山，你哥爱吃淮山炖鸡。小妹，你去烧水，一会儿给你哥哥们帮忙。” “我现在就去。” 许家兄妹异口同声说，随后一起往外走。 许大嫂揪住衣角使劲揉搓，把心里的怒火揉搓掉一半才红着眼睛上前说话:“我去给北哥打下手。” 等许大嫂一走，屋里只剩下三个人，分别是许妈妈、许斗以及叶百合。 许妈妈和许斗继续上演“母子情深”情感大戏。 叶百合特别想留下看许斗演戏，但许家的小辈们都在忙活，自己不好站着看戏。 “妈，我也去给大哥他们帮忙。” 叶百合转身准备往外走，刚迈开脚步就被许妈妈喊住。 许妈妈站起身走向门口，在门口处停下，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两下，见四周没有人才掏出一把钥匙。 “我屋子里边的黑色柜子里有一瓶蜂蜜，你拿一个碗去我屋里挖两勺蜂蜜过来。” 叶百合被动接过钥匙，在许妈妈催促的眼神下快步走进公公婆婆的房间。 房间不大，大约在三十平方米到四十平方米之间。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黑褐色的四方长桌，桌面上摆着一面镜子，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四方长桌旁边是一张床，床不大，长度在一米八左右。 再往前是一个黑色的柜子，是那种拉门式柜子，高两米，有两扇门。门上有一个黑色的大铁锁。 叶百合走过去打开铁索，打开柜门，看见柜子里边一共有三层。 从上往下数的第一层放的是冬天穿的棉衣，冬天盖的被子；第二层是夏天穿的衣服，目测只有三套，一套女款，两套男款，三套衣服均是洗得发白；最下面一层摆满杂物，一眼看过去大都是锅碗瓢盆。 蜂蜜藏在柜子的角落处，叶百合花几分钟时间才找到。 说是一瓶蜂蜜，其实量不多，只有半斤左右。应该是冬蜜，因为瓶子的封口处结满白霜。 叶百合拧开盖子，按照许妈妈说的挖出两勺蜂蜜。随后重新盖上盖子，把蜂蜜放回原来的位置。 拿过大铁锁重新锁好柜子，叶百合捧着大海碗快步走向大厅。 见叶百合进屋，许妈妈吩咐她：“往碗里兑半碗凉开水。” 凉开水也就是放凉后的开水。 叶百合照做。刚倒进碗里的凉开水无法和蜂蜜融合在一起，需要人工搅拌。 她正要用勺子搅拌蜂蜜，又听见许妈妈说：“我来弄。” 许妈妈接过大海碗，挽起衣袖快速搅拌碗里的蜂蜜，三两下就把凉开水和蜂蜜搅拌融合。 叶百合看着许妈妈如同喂小宝宝喝水一样一口接一口小心地喂许斗喝蜂蜜水。 叶百合躲在许妈妈身后朝许斗做出“羞羞羞”的嘲笑动作。 许斗看见了，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害臊，恬不知耻说：“不够甜，我喜欢喝甜味很浓的蜂蜜水。” 许妈妈想说：“都怪你媳妇不舍得放蜂蜜。” 但叶百合就在自己身后，她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边，转口说：“一会儿妈再给你冲一壶，给多多的蜂蜜，保证甜丝丝的。” “妈对我真好，等我身子骨养好了就去城里当工人挣钱给您买肉吃。” 许妈妈被哄得眉开眼笑：“我老二儿真孝顺！不过妈不爱吃肉，你挣钱了也别往家里割肉，留着自己吃。” 许斗当下就板起脸：“不行，但凡我有一口肉吃就得给您和我爸吃两口。你们不吃，我也不吃。” 叶百合听得想翻白眼，好听话谁不会说，关键是能不能说到做到。 许妈妈则被许斗的话感动得眼眶泛红，气得伸手拍打许斗的胳膊。看起来打得很凶，然而打在许斗身上的力道却跟挠痒痒似的。 “胡说八道，妈让你吃你就吃，你不吃就是不孝。” 许斗吸了吸鼻子：“我吃。妈让我吃我就吃。” 听着许斗委屈巴巴的语气，叶百合忍不住翻出白眼。 爱吃不吃，跟谁拿刀子抵在他脖子上逼他吃肉似的。 这边许妈妈和许斗上演一出“我不吃肉，妈妈非逼我吃肉”母慈子孝戏码。屋外许家兄妹忙活开来，杀鸡的杀鸡，烧水的烧水，熬汤的熬汤。 一个小时后，一股子浓郁的鸡汤香味涌进屋里。 叶百合深吸一口气，不愧是用正宗农家老母鸡熬的老母鸡汤，香味扑鼻，香味四溢。 栅栏外边传来说话声。 “谁家在熬鸡汤，真香。” “用得着想是谁家？你好好想想谁家最舍得杀鸡吃。” “哟，大队长家呀？” “可不就是大队长家。” “一年才两只任务鸡，一只老母鸡能下老多蛋了，大队长可真舍得。” 话里溢满酸气，从话语中可以听出话中的嫉妒。 有人接话：“大队长家也不容易。他家许斗身子骨…听说是医生开的药方子，不仅一天得吃四个鸡蛋，隔三差五的还得喝老母鸡汤。” 省略的话大概是“啧啧啧”，“咿呀”诸如此类带有嫌弃意味的语气词。叶百合猜测说话之人此时肯定在皱眉摇头，脸上挂着目睹许斗“死亡场面”的遗憾表情。 许妈妈听不得这样的话，当下冲出门口，小声说许家兄妹：“关紧窗户，别让鸡汤味儿去别人家！” 许大嫂赶紧去把窗户、院门和屋门关上。 许爸爸背着手从杂物间走出，眉头紧蹙，神色不悦：“摆桌吃饭。” 他怕有人去举报。 还有鸡汤太香了，得把鸡汤喝进肚子才能安心。 虽然自家有医生开的药方子，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爸爸的处世准则是能不惹事最好不要惹出事。 在许家里边，许爸爸的话如同圣旨，他说要摆桌吃饭，许家就得赶紧摆桌吃饭。 许家人加快速度盛汤、炒菜、装饭。 叶百合跟在许小妹身后帮忙打水洗碗筷，然后跟在许大嫂身后帮忙装饭、端饭。 晚上吃的和早上吃的几乎一样，一大盆玉米粥汤，一盆番薯，一盆干捞玉米碴饭，一盘辣炒萝卜干。 唯一的不同是鸡汤，晚上比早上多一锅浓郁的老母鸡汤。 分饭的人依然是许家的当家主母许妈妈。许妈妈打开锅盖，上手掰下两个大鸡腿，想也不想就把两个大鸡腿放到许斗面前的碗里边。 叶百合悄悄观察许家人的表情，发现许家人表情不变，对许妈妈的行为习以为常。 分完鸡腿，许妈妈开始分鸡翅腿。所谓的鸡翅腿也就是鸡中翅上边一点的地方，又被称为小鸡腿儿。 许妈妈双手一起动作，一下子就掰下两只鸡翅。 她把整个鸡翅一分为三，两个鸡翅的中翅、鸡翅尖一个给许小妹，一个给许爸爸。给许小妹的是鸡翅尖，给许爸爸的是鸡中翅。 托许斗的福，叶百合分到一个鸡翅腿。许大哥也得到一个鸡翅腿。 鸡翅腿和大鸡腿基本占去一只鸡的一半，剩下的鸡胸肉和鸡背肉被许妈妈撕碎，和鸡汤混合在一起一人分一碗。 分到这里，一只近七斤重的老母鸡全部分完。 叶百合还记得许斗之前说的“但凡我有一口肉就有你和我爸两口肉”，很期待许斗如何处理碗里的两个大鸡腿。 叶百合眼睛不眨地盯着许斗看，眼神炽热。 许斗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与她四目相对。当他感觉到叶百合的视线落到自己碗里的大鸡腿上时迅速做出反应。 他捞起其中一个大鸡腿，低头咬下一大口，一口几乎咬下整个鸡腿肉。 老母鸡被炖得酥软，入口即化，许斗轻轻一抿就将大半个鸡腿肉弄碎咽下肚子。 叶百合看着许斗咬下鸡腿骨上的脆骨，表情享受，眼神不舍。 他说：“我吃一个就行了，剩下的这个给爸爸妈妈吃。” 叶百合挑眉，光说不做假把式①，你倒是把鸡腿夹到你爸妈的碗里啊！ 许妈妈笑眯眼：“我们不吃，你自己吃。” 许爸爸从嘴里拉出鸡翅骨，板着脸，神色严肃：“你妈让你吃你就吃，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②，饭桌上不许说话。” 许斗低下头不说话了，与此同时碗里的鸡腿也不见了。 叶百合垂下头观察许斗的表情，发现他正津津有味地品尝鸡腿肉。 好一个虚伪的戏精！ 叶百合晚上只吃五分饱，喝一碗鸡汤，吃一个鸡翅腿，再吃一根番薯就够了。 其他人在埋头吃饭，鸡汤太香了，许家人加快速度往嘴里送食物。 没有人说话，整个屋里回荡着咀嚼时、吧唧嘴声、以及吞咽东西时的吞咽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屋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不一会响起敲门声。 许爸爸放下碗筷，从窗户口往外看，看到院子外边的手电筒亮光。 叶百合顺着许爸爸的视线往外看，看到院子外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是许会计，女人是许会计的媳妇。 叶百合收回视线，扭头看向许爸爸。 许爸爸脸色骤变，冷哼出声：“是许老弟和他媳妇。” 许三弟边咬手上的番薯边说话：“他怎么好意思来我们家？做了那样的事还敢来我们家，不害臊的吗？” 许妈妈举起筷子，一筷子头打在许三弟的左手上：“大人的事小孩不许多嘴。” 许爸爸沉下眼睑：“你妈说的对。” 他转头和许大哥说话：“去请你许叔叔和许婶婶进屋。” 许妈妈三两口吃完碗里的玉米碴饭，放下筷子催促许家兄妹：“吃好没有？吃好的收拾碗筷，没吃好的赶紧把饭扒拉完帮忙收拾桌子。” 叶百合看着许小妹使劲往嘴里塞东西，把两边的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跟嘴里塞满东西的小松鼠一样可爱极了。 许妈妈快速收拾好碗筷，把所有碗筷放进厨房。 许大嫂从厨房端来一盆热水，用热水擦洗桌子。 许小妹从门后边拿出扫帚，跟在许大嫂后边把桌子下面的垃圾扫干净。 叶百合全程目瞪口呆，眼前的一幕跟演电影似的不可思议极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许家人的动作跟着越来越快。 脚步声临近门口，与此同时许妈妈给许家人使眼色。 下一秒，许家人各就各位。 许大哥和许大嫂坐在一起说话，许三弟、许四弟以及许小妹在一起玩石头子。许爸爸和许妈妈端端正正坐好等客人上门。 叶百合思考片刻走到许斗旁边，小声和许斗说话：“他们在干什么？” 许斗压低声音：“假装聊天。” 叶百合懂了，许家这是用实际行动告诉许会计夫妇：“我家不是不愿意给你们喝鸡汤。只是我家吃饭时间早，这会儿已经吃完饭在聊天了。” 叶百合凝视许斗，心想，不愧是许斗的家人，演起戏来完全不输许斗。 门被从外边推开，许大哥走在前面，许会计和他媳妇走在后面。 许大哥：“爸妈，许叔叔和许婶婶来咱家了。” 许爸爸抬头，抬头的瞬间刚刚好对上许会计的视线。 第15章 NB15 不走不行。 叶百合以前觉得“尴尬得想用脚指头抠地①”这样的形容过于夸张。 直到今天，看着许会计明明尴尬得想钻进地缝里面，因为现实原因不得不对尴尬对象笑脸相迎，她想替许会计用脚指头抠地。 实在太尴尬了，连空气都仿佛飘散出“尴尬因子”。 场面静默下来，所有人都不说话，所有人都在用眼神交流。 叶百合作为一名金牌销售，擅长打破尴尬，喜欢用幽默的语言缓解气氛。琢磨片刻，她打算说些话打破尴尬场面。 不过今天显然没有她发挥的机会。 在她开口之前，有人先开口了。 “嫂子，我家那个下午那会脑子抽了，说话不过脑子，您可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许会计媳妇上前挽住许妈妈的手臂。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俩人手挽手的亲昵举动看起来不仅不亲密，还显得格外别扭。 许妈妈心里有气，但看在许会计夫妇主动上门的份上暂时压下心里的火气，拉过许会计媳妇的手，轻轻拍打她的手背。 “我知道他的为人，全当左耳进右耳出②，听了也就忘了。” 许会计媳妇立刻笑出声：“是是是，他当时就是话赶话，脑子没转过来净说胡话。您可别跟他计较。”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会真跟他计较。” “我就知道嫂子是大气人！” 她转身骂许会计：“听到嫂子刚才说的话没有？嫂子肚量大，没生你的气！还在门口傻站着做什么？要当门神啊？赶紧进屋给大哥、大嫂赔礼道歉。” 许会计弯腰作揖，连连说：“听到了，听到了，没有，没有，是我的错，我该道歉。” 夫妻俩人一个负责缓和气氛，一个装孙子赔礼道歉，三言两语就把下午时发生的不愉快翻页一样翻过去。 许会计下午那会就想上门为自己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道歉。 他脸皮薄，一个人不好意思上门，在家里磨磨蹭蹭几个小时在媳妇、儿子的谴责下才打定主意拉上媳妇一起上门道歉。 他当真觉得自己错了？未必。 他当真想要道歉？未必。 但基于现实原因，他不得不过来赔礼道歉。 不来道歉等于表明自家和大队长家翻脸，等于从“和事佬”的舒适圈中走出来表明自家和大队长家正式对立。 如此一来，红星生产大队三局鼎立局面不变，但会从大队长和许书记两家的对立变为大队长、许书记以及许会计三家的对立。 俗话说大佬打架小鬼遭殃③，许会计如果选择和大队长对立，那么他就是大佬打架中遭殃的小鬼，升级流小说中给主角当垫脚石的炮灰。 两个比喻可能不太准确，但许会计此时此刻的处境确实如同炮灰一样艰难。 所以，今天他必须来大队长家道歉，以此缓和两家的关系，走回自己“和事佬”的舒适圈中。 “许老哥，我下午那会……” 许会计用叹息替代省略的话，从衣兜里掏出一瓶酒，打开酒盖子咕咚·咕咚喝下半瓶酒。 抬手一抹嘴，许会计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千言万语都在酒里，哥哥愿不愿意原谅小弟？” 他送酒到许爸爸面前。 男人间的道歉不会说对不起，许爸爸若是接过酒瓶喝下酒就代表原谅许会计，若是拒绝接酒则表示不原谅他。 许爸爸接过酒瓶子，仰起头，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干了！下午说的话，发生的事全部翻篇，谁也不许再提！” 许会计很感动，快步上前张开双手一把抱住许爸爸。 叶百合脑补俩人拥抱时说的话。 许会计：“哥哥~” 许爸爸：“弟弟~” 一秒进入《水浒传》，叶百合再次想替许会计用脚指头抠地，好尴尬啊。 她环视四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发现许家人都在憋笑。特别是许斗，他笑得很激烈，脖子到肩膀位置快速地抖动起来。 笑会感染人，叶百合在许家人的带动下忍不住想笑，急忙抿紧双唇憋笑。 话说开后要开始聊正事，有些正事不能给小孩听。 许妈妈：“天色晚了，老三，老四，老五，你们去睡觉吧。” 说着话，她拿出暖水壶倒出两碗开水，一碗送到许会计媳妇面前，一碗送到许会计面前。 小孩子都爱听大人聊天，许三弟坐在椅子上磨磨蹭蹭不想走。 许妈妈抬眼瞪他，眼里露出凶意，似乎在说：“赶紧走，再不走揍你啊。” 许三弟在许妈妈的威胁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许四弟、许小妹紧随其后，三个人走出门口立刻转身偷偷来到窗户底下蹲着，打算偷听。 许会计的眼神扫向叶百合。 叶百合眨巴眼睛，心想：“看我是要赶我走的意思吗？” 下一秒，许妈妈的眼神来了，给叶百合打了个“回屋”的眼色。 她说：“老二媳妇累了一天了，也回去睡觉吧。” 叶百合虽然很想留下，但许会计明显不想自己留下。 “许斗哥哥也累了吧，我们一起回屋好不好？” 自己一个人走多没意思，怎么着也得带上一个才行。 许斗抬头瞪叶百合，迷人的桃花眼闪过委屈。他不想走，想留下来听许会计他们聊天。 叶百合搀扶他起身，伸手抱住他的右手，用力拉他往外走。 许斗气得咬牙：“我不走。” 叶百合回头：“啊？你走不动了？没事，我力气大能拉着你走。” 话落，不等许斗做出反应，硬生生扯着他往外走。 走到门口，许斗伸手去拉门栏，眼睛看向窗户底下，示意叶百合拉自己去窗户底下蹲着偷听。 叶百合不爱做偷偷摸摸的事，要听就光明正大的听。况且她已经猜到许会计会和许爸爸聊什么。 “不去，我们回屋。” 叶百合一个用力把他拉出门，拉着他走回俩人的房间。 关上门，叶百合走到床头坐下，小声问他：“你觉得许叔叔要和爸妈说什么？” 许斗气还没消，不搭理她，扬起下巴气呼呼冷哼。 叶百合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可爱极了，翻过床头从另一边下床，拉过自己的箱子打开，从中拿出一把花生。 “我觉得他们在商量对付许书记。” 许斗不说话。 叶百合自说自话：“许会计可能会和爸妈保证他要站在咱们这边。” 这会儿天色虽然已经暗下来，但时间还很早，绝对不超过19点。上辈子在这个时间点还在工作，一般凌晨三点左右才会下班。 叶百合掏出一把花生，用嘴巴剥开一个花生，细细咀嚼嘴里的花生仁。 许斗听着声音流口水，转过身快步走过去，从叶百合手中抢走一把花生。 叶百合任由他抢，顺手还多给他一把：“够不够，不够这里还有。” 许斗哼哼着转过身吃花生，扬起下巴表示自己还生气。 叶百合连剥几个花生，把剥好的花生送到他嘴巴：“吃下我剥的花生就不能生气了。” 许斗不吃她剥的花生，闭紧牙关，转头看向另一边。 叶百合扭过他的脑袋，捏住他的腮帮子，同时挠他的痒痒肉，趁他忍不住张开嘴巴时把手里的花生全部塞进他嘴里。 “你吃了，不能生气了。” 许斗吐出花生粒表层的薄膜，心念一转惦记起韩光明给叶百合的水果罐头：“光吃花生有些干，水果罐头还有吗？” “有。还有两罐。” 叶百合拿出两罐水果罐头，一眼看出许斗的小算计：“想吃吗？” 许斗盯着水果罐头看：“你给我吃我就吃。” 叶百合打开水果罐头，找了找没找到可以夹水果的工具，直接伸手从里边拿出一块雪梨送到许斗嘴边。 许斗张嘴咬下整块雪梨。 叶百合问：“甜不甜？” 许斗舔了舔嘴唇：“还行。” 看他那眉眼弯弯的小模样就知道他很喜欢雪梨的味道。 叶百合从里边拿一块自己吃。吃着雪梨想到给自己水果罐头的韩光明，想到韩光明立刻起了出门找人聊天打发时间的心思。 整个红星生产大队除了许家人外和两个干哥哥的感情最好，她打算出门找两个干哥哥聊天。 “我觉得有点无聊，你觉得呢？” 许斗伸手拿走水果罐头，一块接一块给嘴里塞雪梨块。 “我觉得不无聊。”有水果罐头吃为什么会无聊？ 叶百合站起身：“我要出门找人聊天，你去不去。” 许斗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抬：“不去。” 叶百合拿出镜子理顺头发，拿出发卡别在刘海上，又拿出雪花膏拍了拍脸颊。 “我走咯。” 许斗大口啃雪梨块：“慢走不送。” 叶百合打开门往外走。 许斗放下罐头，看着叶百合的背影想：“她要去哪里？难道去找她那两个干哥哥？” 想到叶百合的两个干哥哥，他下意识舔了舔嘴角。叶百合的两个干哥哥一个是瞎大方，一个是真大方。 不管是真大方还是瞎大方，总的来说都很大方。 她会去找哪一个干哥哥呢？ 想到这里，许斗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我也去。” 叶百合停下脚步等他：“刚才不是说不去吗，这会儿怎么又想去了？” “大晚上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实际上他想的是：“跟着媳妇有肉吃。” 叶百合盯着他看，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然而许斗不仅会说好听的话，还会做“感人”的表情。 见叶百合看向自己，他快速做出反应，露出深情的表情。 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叶百合被他深情的桃花眼迷住，嘴角缓缓勾起：“那，那走吧。”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院门，在月色的照耀下来到知青院门口。 “叩叩叩~” “谁啊？门没关，自己进来吧。” 叶百合从门缝探进脑袋，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第16章 NB16 不答应会被…… 知青们都认识叶百合，也都知道她是赵真和韩光明的干妹妹。 看到她的脸，有人起哄：“赵真，你妹妹来了。” 有人跟着起哄：“韩光明，你妹妹来了。” 有人带头起哄，所有人跟着起哄，整个知青院回荡着“你妹妹来了”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 叶百合扬起乖巧的笑脸，小鹿般的眼睛里边荡漾出清澈水雾，眼睛笑成可爱的月牙形状。然而屋里烛光昏暗，里边的人只能看到她的脸部轮廓，压根看不到她的五官。 “我找赵真哥哥和光明哥哥。” 赵真性格憨厚，脾气直爽，担心叶百合被男知青们吓到，板起脸说他们：“去去去，不许瞎起哄！我妹妹胆小，可别吓着她。” 相比起赵真的直爽，韩光明外表看着温软如玉，内地里却是芝麻馅的，腹黑得很。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双臭袜子，甩手把臭袜子扔到喊话最大声的人的床上。 韩光明贼喊捉贼：“谁的臭袜子扔我脸上？大晚上的谁乱扔臭袜子。” 臭袜子的臭味比榴莲加螺蛳粉加粪坑加起来的臭味还要臭。 整个知青院被臭味臭得炸了。 “谁这么缺德乱扔臭袜子？” “乱扔臭袜子的人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好臭！比我昨儿挑的粪坑还要臭上一百倍。” “不行了，我不能呼吸了，赶紧把臭袜子找出来扔了。” “臭袜子在哪呀？我能闻到臭味却找不到臭袜子的方向。” 趁着男知青们鬼哭狼嚎，韩光明走近赵真，在他耳边嘘一声：“别说话，跟我走。” 俩人快步走出知青院，韩光明朝叶百合努下巴：“往那边走。” 叶百合跟上韩光明。许斗快步跟上叶百合。 四个人小跑一段路，在离玉米地不远的地方停下。这里是花生田，花生已经被拔干净，田地也已经被翻过，目之所及一片光秃秃。 韩光明拉赵真在田埂边坐下，拿出手电筒，打开手电筒的开关。 手电筒的亮光打在脸上，叶百合被亮光刺得闭上眼睛。 “照我眼睛了。” 韩光明往旁边挪，手电筒的亮光随着他的挪动而挪动。 叶百合睁开眼睛，在月亮以及手电筒亮光的照耀下看清楚两个干哥哥的具体位置。 “他们在那边。” 叶百合往前走。 许斗跟在她后面，被叶百合挡住前面的亮光以至于看不清楚前面的路，一个踩空整个人晃悠起来，发出哎哟的叫声。 叶百合急忙回神拉他，牵着他小心翼翼往前走。 几分钟后，四个人成功集合。 叶百合看一眼韩光明手里边的手电筒：“光明哥哥，要不你把手电筒放地上吧，一直拿着它怪累的。” 韩光明把手电筒放到地上。手电筒的另一端凹凸不平，放到地上瞬间就倒了。 “放不住，我还是拿着吧。” 叶百合看一眼脚下，从脚底下找到一根树枝。树枝切口处平滑，看切口处像是人为折断下来的树枝。 有她捡起树枝，拿着树枝走过去挖泥土。 赵真好奇她的行为：“妹妹你要挖土吗？你力气小，棍子给我我来挖。” 叶百合挖好一个拳头大小的泥坑，先回答赵真：“我在挖泥坑。” 转身和韩光明说话：“光明哥哥，把手电筒放这里吧。” 韩光明快步走过去，按照叶百合的指示倒过手电筒，把手电筒的另一端放到叶百合刚刚挖出的泥坑里面。 泥坑比手电筒的把手大，手电筒依然放不稳。 “没事，可以往这里填泥。” 说着话，叶百合捉一把泥土放进泥坑，然后轻轻按压手电筒四周的泥土：“可以了。” 手电筒在泥坑里面倒立，亮光往天空方向洒向四周。 四个人围着手电筒坐下，看着手电筒的亮光忽然都笑了。 虽然四个人都没有说好笑的话，也没有做好笑的动作，但在亮光的照耀下，四个人被氛围感染忽然觉得很好笑，然后默契地一起笑了。 笑过后四个人开始闲聊。先聊一聊晚上吃了什么，然后聊这几天做了什么，再聊一聊对家里的思念，最后再聊自己的抱负、梦想。 许斗出门前在兜里放了两把花生。在赵真哽咽地说自己的梦想时他在剥花生，在韩光明热血沸腾地说自己的未来计划时他还在剥花生。 叶百合认真听两个干哥哥说话，听到韩光明说自己要下基层，要为劳动人民顶起一片天时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 乍然恢复记忆时她很茫然，从恢复记忆到现在也很被动，好像一直被许家人推着往前走，没想过自己能干什么，自己要干什么，自己的未来要怎么过。 从21世纪的金牌销售穿成六十年代的下乡知青、农村媳妇，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但真的什么都不了吗？ 不是的，她虽然穿越到六十年代，但脑子还在，学过的知识还在，完全可以凭借上辈子的阅历在这个时代干出一番事业。 叶百合顺着思路往下想，自己能干什么事业呢？种田肯定不行，活了两辈子都没有接触过跟种田有关的事情，只知道种田要春播夏种秋收冬藏，但春天要播什么、夏天要种什么、秋天要收什么、冬天要藏什么统统不知道。 再说了，现在不是现代，没有现代化耕种技术，也没有现代化种植技术，从播种到收获用的都是人力。 叶百合看一眼自己的手臂，自己小胳膊小腿的绝对不适合下地干活。 种地不行的话进厂打工怎么样？自己有高中学历，若是进厂当工人的话说不定能当上厂里边的小领导，比如说宣传部主任、生产车间主任或者是工会主任。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工厂大都是流水线循环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①，反反复复做同样的工作。这会儿虽然人人都想当工人，但她不想。她不想日日夜夜天天重复做一件事情。 况且这会儿的工厂纪律严苛，自己散漫惯了，过不了一板一眼的工人生活。 种田不行，当工人不行，读书可以吗？ 好像也不行，这会儿已经取消高考，而她又拿了高中毕业证，若想继续上学只能去读专科或者中农大学。等高考的话也得等几年，要到77年才恢复高考。 叶百合细细琢磨自己的未来。 与此同时，旁边的韩光明已经说完自己的人生计划，转过头问叶百合：“想不想去厂里当工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到叶百合身上。 第17章 NB17 眼神好恐怖。 遇到不好直接回答的问题时很多人会选择岔开话题。 叶百合想过岔开话题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细想之下发现行不通。 “有想过。” 但只是有想过，叶百合不等韩光明做出反应，很快又说：“不过现在不想了。哥哥刚才说的话很有力量，给了我下决心的动力。我想和哥哥一起留在农村，想和哥哥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在农村撑起一片天。” 这话有拍马屁的成分，不过叶百合语气诚恳，眼里有光，加上对着韩光明做出女团式的“加油加油”动作，使得她看起来非常真诚。 就像她在说真话似的。 在场的三位男性被惊着了。 韩光明是震惊，震惊的同时热血翻涌。 “我们一起努力！” 他看向叶百合，目光灼灼，显然是信了叶百合的话。 许斗是吃惊，惊讶过后很快发现事情不简单，抿起唇角不说话，静观后续。 赵真是惊讶，讶异得瞪大眼睛。 “我觉得你应该慎重考虑。”赵真语气着急，同时不忘给叶百合使眼色，示意她改口。 知青的日子不好过，最好的出路是顺利回城，但只有极少数知青可以顺利回城。次一点的出路是当工人，但同样只有极少数知青可以被推荐去厂里边上班。 太多的知青被迫滞留在农村，前途无望，郁郁不得志。 秋风拂过脸颊，涌上脑门的热血被秋风吹凉，理智回归，韩光明接话：“女同志在农村发展工作不容易，要不你再想想？” 韩光明选择留在农村是想在农村干实事，好在自己的履历表上添上好看的一笔，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留在农村“镀金”，镀金完了还得回城。 家里人的支持是他的最大助力，别人是想回城回不去，他是想回城随时都可以回去。 他选择留下是慎重考虑后做出的决定。 “大主席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①，大主席还说过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②我不怕辛苦，不惧困难，哥哥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叶百合挺起胸膛，把热血女青年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场面肃静下来，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咔嚓，咔嚓。” 许斗剥开一个花生，剥花生时发出的咔嚓声打破寂静。 “你们继续，不用搭理我。” 叶百合瞪他，自己刚才说的话多慷慨激昂啊！要不是他剥花生搞出动静，这会儿两个干哥哥已经被自己的话震慑住了。 许斗以为叶百合瞪自己是气自己一个人吃花生不给她吃，犹豫片刻，把剥出来的花生递给她一粒：“我兜里没有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没有了，别跟我要，要也没有。” 叶百合捏碎花生，心想：“我要的是花生粒吗！” 俩人的小动作使得严肃紧张的气氛得到缓和。 韩光明忍不住懊恼起来，后悔刚才不应该说未来计划。 如果自己不说未来计划，百合就不会受自己的影响。百合没有被自己影响，这会儿就不会拒绝去城里当工人。 他决定说些话再次影响叶百合的想法。 “我觉得当工人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叶百合望向韩光明。 韩光明清了清嗓子。脖子处的纽扣有些刮嗓子眼，说话前先理了理脖子处的纽扣。 “大主席说过一句话“当正确的政策方针制定之后，干部是关键！”③这句话的重点是什么？是干部。我们国家正处于落后，工业要发展、农业要发展、科技更要发展。发展不是简单的两个字，国家要想得到发展就得先制定出完善的方针政策。那么谁能制定出完善的方针政策呢？是干部。” 叶百合用力瞪圆眼睛，使自己看起来精神奕奕。 韩光明哥哥讲的话太深奥，听他讲话跟读书那会儿听毛概课一样。 说到这里，韩光明和叶百合对视，被她眼里的认真感染，说话声音骤然提高：“我们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勤俭建国！④百合啊，工厂需要知识分子，需要懂技术的人才，需要有艰苦奋斗精神的领导班子。” 叶百合移开视线，险些被韩光明洗脑。 韩光明用鼓励的口吻说：“工厂是一个发展的大舞台，我们身为下乡知青，可以为农村的发展建设添砖加瓦，也可以为工厂的进步加水加柴！去试试吧，用你的知识，用你的智慧带领工人同志们一起提高工厂的生产效率，一起为我国的建设发展努力加油！” 赵真听得热血沸腾起来，不停点头。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一定会站起身举旗呐喊：“提高生产效率！为祖国做贡献！” 许斗听得愣住，手里的花生掉到地上。 不就是进城当工人吗，怎么就和提高生产效率，发展国家建设扯上关系了？ 叶百合将“惊掉”的下巴搬回原位。 上辈子为多卖几套房子没少和下属们说一些励志语录，为此被评为房地产界最励志的金牌销售。 但自己说的那些励志语录和韩光明说的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她的脑海中同时上演两个画面。 一个画面是自己头戴“奋斗”标语的红色头巾，带着一群人走进工厂，英姿飒爽，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带动上亿生产量。 一个画面是自己穿着浅蓝色的工人服装，头上带着写着“缝纫工”三个字的帽子，脚踩缝纫机，正眯着眼睛给缝纫机穿针引线。 两个画面对比强烈，前者是韩光明给她画的大饼，后者是现实。 叶百合摇晃脑袋，把脑海中的两个画面摇散。 不能接着往下聊了，她得岔开话题。 “光明哥哥，我记得我们知青去城里当工人需要推荐信和接收单位，哪个单位愿意接受我们呀？” 韩光明涌上大脑的热血还没下去，闻言顿了顿，缓一会才说：“我有个表叔在塑料厂工作，现在是塑料厂的生产主任。” 塑料厂？ 叶百合脑海中快速出现自己头戴黑色的塑料厂，双手不停拉扯塑料袋的画面。 不能往下想，再往下想她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这样啊。那我去厂里边能做什么？” 韩光明想了想，表叔的意思是让自己进厂，自己若是去了肯定能进宣传部当主任，即使不能进宣传部也能去厂委，担任厂委的干事。 如果自己不去让百合去的话，表叔看在自己的份上肯定会同意接收百合进厂，但估计不会帮百合谋划前程。 百合很有可能会被送去生产车间当生产工人。 这话不好直接和百合说，毕竟自己刚才给百合描述的前景和现实有些不同，说了会和前面说的话产生矛盾。 韩光明想了想决定隐瞒大部分真相，只说：“你去了表叔会帮你安排。凭你的能力一定会在厂里边得到重视。” 叶百合听出他话里的言下之意，露出苦恼神色，拉许家人出来当挡箭牌：“我婆婆让我和许斗哥哥明天去城里换东西，我晚些时候再答复你可以吗？” 塑料厂半个月后才开始招人，进厂的事不着急。 “可以。你慢慢考虑，想好了再和我说。” 叶百合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笑靥如花，笑起来很好看，仿佛自带仙气滤镜一样浑身散发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气息。 “谢谢光明哥哥。” 叶百合站起身蹦蹦跳跳一会，停下时候说：“脚麻了。” 她长的好看，跳起来时又显得很俏皮。在场的三位男同志一点儿也不觉得她蹦蹦跳跳的样子傻里傻气，只会觉得她可爱。 叶百合看一眼月亮，然后捂嘴模仿上辈子的女神做出“仙女打哈欠”动作，使得自己看起来萌萌哒之余有些可爱，可爱中又有些娇憨。 韩光明和赵真都在想：“我妹妹真可爱！” 许斗移开视线，耳朵尖微红，也在想：“我媳妇好像有一点点可爱~” “我有些困了，什么时候回去呀？” 韩光明伸手从泥坑拨出手电筒，下意识把手电筒递给她：“明天还要上工，回去睡吧。” 叶百合伸手接过手电筒，想起韩光明的妈妈姓李，顺口问：“表叔是姓李吗？” “是，和我妈一个姓，是我妈那边的亲戚。” 说是亲戚，其实关系不太亲，没来下乡前家里没走过这门亲。 也就是他要来这里下乡，他妈妈才想起自家在这里有一个表亲。 叶百合记下他的话，用手擦干净手电筒把手上的泥土。 “今天的星星不太亮，不好走路，我们先送光明哥哥和赵真哥哥回知青院好不好？” 她转身问许斗。 许斗无可无不可，他就是个凑热闹的，叶百合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走吧。” 韩光明率先迈开脚步，赵真紧随其后。 夫妻二人先送韩光明和赵真回知青院，把人送到知青院才回许家。 走在路上，许斗忽然问：“妈什么时候让我们去城里换东西？” 叶百合先是愣住，过去一秒才反应过来。 许妈妈没说过让他们去城里换东西，是叶百合自己说的。 “下午那会说的。你离得远没听到。” “我们什么时候去？” “早上去吧。早上去中午回，回来后还能给爸妈送凉茶。” 说完这句话，叶百合心想：“回去得落实去城里的安排。” 她恢复记忆后还没去过城里，明天去城里正好长长见识。 月色下，夫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很快走到许家门口。 俩人到家时许会计夫妻已经离开，许家几个小的坐在院门口聊天，许妈妈坐在旁边缝衣服，许爸爸和许大哥坐在一起聊秋收后的安排。 听到俩人的脚步声，许家人齐刷刷看向他们，眼神怪渗人的。 第18章 NB18 假亲戚上门。 许妈妈抬起头：“回来了？” 叶百合加快脚步走过去：“回来了。爸妈还没睡吗？” 许妈妈咬断线头, 扯开衣服换过衣服的另外一边继续缝：“还早呢，聊会儿天再睡。” 她扭头看向许斗：“老二儿好些没有？头还晕不晕？” 许斗走过去挨着许妈妈坐下：“可能是吃了两个鸡腿的缘故，不晕了。” “那就好。只要能把你的身子骨养好，就是把家里的鸡都杀了妈也高兴。” 说到杀鸡, 叶百合想到去城里的理由。 “妈, 我看家里的鸡蛋不多了, 要不我明天和斗哥去城里换些回来吧？” 说是换，其实是去供销社买。这个时候买东西不能说买东西, 得说换东西。 许妈妈想了想：“家里还剩下多少鸡蛋？” 许家的鸡蛋全部放在米缸。米缸放在厨房的柜子里边，柜子上有铁索，一天到晚都是锁着的。 因为叶百合要熬凉茶, 许妈妈特地给她配一把钥匙。 中午时她打开过米缸，匆匆一扫间发现米缸里边的鸡蛋到底了, 约摸不超够十个。 她没数具体有多少个。 叶百合回答不出来, 垂下头摆出乖巧的小媳妇姿态。 “还有八个。” 许大嫂接话。 她晚上开过米缸, 见米缸里边的鸡蛋只剩下几个便特意拿起来数了数。数完后发现鸡蛋只剩下八个。 鸡蛋只有八个, 按照一天吃四个的量只够吃两天。 当时可把她心疼坏了，险些忍不住偷偷拿走两个。 “只有八个了？那是得去城里换些回来。” 许妈妈没有了缝衣服的心思, 把缝到一半的衣服扔到旁边, 转过身和叶百合说话。 “你俩打算怎么去城里？” 叶百合正要接话，忽然听到耳边响起说话声。 许斗抢先说：“我骑自行车载她去。” 叶百合眼里闪过大大的问号, 一脸的疑惑表情。 自行车？许家有自行车吗？ 不怪她疑惑，她嫁来许家快半个月了, 近半个月时间都没有看见许家人骑行车。 她还以为许家没有自行车。 听许斗说要骑车载叶百合去城里, 许妈妈不说话了。她心里其实不赞成的许斗骑车载叶百合去县城，觉得自家老二儿身子骨不好，担心自家老二儿骑车载人会把自己累着。 但这些话不好听也不好说, 说出来有碍自家老二儿的脸面。 许妈妈担心村里人说他载不动自家媳妇窝囊无能。 许妈妈迟迟不说话。 许斗以为她不同意，转过身眼巴巴盯着她看：“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许妈妈咬咬牙答应下来，想着一会嘱咐叶百合，让她明天去城里时上坡下车走路，下坡时再坐车。 上坡费劲，下坡不费劲，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自家老二儿累坏身体。 车钥匙在许爸爸手里，许妈妈越过许大哥向许爸爸喊话：“他爸，一会你把车钥匙给老二儿。” 许爸爸冷着脸不说话，右手伸进上衣的内兜掏出车钥匙。 他把钥匙抛给许斗：“小心点骑车。” 他怕许斗不小心摔了弄坏车子。 许斗伸手接住钥匙，喜得眉开眼笑，快速把钥匙塞进裤兜里边。 这个时候的自行车等同于现代的豪车，谁能骑上自行车等于谁能开豪车。男人就没有不爱车的，现代的男人爱豪车，这个时候的男人爱自行车。 男人的爱亘古不变。 见许爸爸把车钥匙给许斗，许家兄妹羡慕坏了。 许三弟和许四弟一前一后站起身，俩人默契地小跑到许斗前面。 许三弟咋咋呼呼说：“二哥，明天出门前给我骑两圈行不行？” 许四弟生怕被落下，着急说：“我也要，我也要，二哥，也给我骑两圈！” 许斗是什么人？他可是宁可装十几年病秧子也要独吃家里鸡蛋的狠人，自己还没有骑过瘾，怎么可能给两个弟弟骑？ 他不说话，推开两个弟弟看向许爸爸，摆出全凭许爸爸做主的孝顺儿子模样。 许爸爸板起脸，神色不悦，大声说：“骑什么骑？你会骑吗？不许骑！” 说完许三弟，扭头又说许四弟：“你也不许骑。要是被我看见你碰自行车，给我小心你的狗腿子。” 这是要揍人的意思。 许四弟下意识抚摸自己的大腿，吓得直打哆嗦。 许家兄妹都怕许爸爸，闻言，全都大气不敢出，像霜打过的茄子似的全都低下头不说话了。 叶百合看一下许家兄妹，又看一眼许爸爸，再次发现许爸爸看着公正，实际上很偏心。 许斗说要骑车去城里，他二话不说就把钥匙给许斗。其他人说要骑车，许爸爸从慈父变身严父，一秒变脸，一脸的谁说骑车就凶谁。 叶百合收回视线，期待许家兄妹接下来的反应。 然而许家兄妹让她失望了，他们都没有反应，对许爸爸的区别对待习以为常。 看着许家兄妹沉默不语的样子，叶百合侧过身看向许大嫂，观察她的反应。 相比许家兄妹的沉默，许大嫂显得有些激动。 只见她伸手到许大哥身后，一下接一下拧许大哥的后腰肉，好像整个五官都在使劲，五官扭曲成一团。 从她的五官可见她拧许大哥的力道很重。 许大哥疼得龇牙咧嘴，但他依然保持沉默，只悄悄伸手捉住许大嫂的手腕。 许大嫂见许大哥不出声，急忙伸长右脚去踩他的脚背。 许大哥疼得五官扭曲，脸色涨红，额头上铺满细汗。 过一会，他猛地站起身，终于承受不住了。 叶百合顿时来劲了，竖起耳朵认真听许大哥说话。 “爸，妈，我回屋了。” 说完这句话，许大哥快步离开，就跟后边有狗咬他似的。 许大嫂脸色骤变，心里一遍又一遍骂许大哥窝囊废。 许家以前没有自行车，在许大哥和许大嫂商量结婚时才找亲戚帮忙买下一张自行车票，在他们俩结婚当天才买的自行车。 在许大嫂看来自行车是在自己结婚时买的，这等于自行车是夫妻二人的所有物。也就是说她觉得自行车是她和许大哥的，除了她和许大哥谁都不能骑。 偏偏许大哥在家里不敢当家作主，以至于车钥匙被许爸爸拿了去，导致夫妻二人只有年初二回娘家时才能碰自行车，其他时候碰一下都不行。 太憋屈了，她想反抗许爸爸，想拿回车钥匙。 看着许大哥走远的背影，许大嫂更生气了，咬紧牙关，嘴巴发出咯咯的磨牙声。 许妈妈环顾四周：“什么声音？” 叶百合看到许大嫂的脸色忽的变得青紫，估计是被吓得咬到舌头。 许大嫂捂住嘴巴，疼得冒出眼泪，口吃不清说：“爸妈，我回屋了。” 话音未落，她转身急匆匆回屋，转身的瞬间眼里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舌头太疼了。 许三弟给许四弟使眼色，俩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从墙根偷偷溜走。 许小妹扭头看一眼许爸爸，扭头看一眼许妈妈，纠结一会后站起身跟上两个哥哥，悄悄从墙根离开。 此时，院子里边只剩下许爸爸、许妈妈、许斗、叶百合四个人。 叶百合心里想四个人相处会很尴尬，想着一会要说个玩笑话缓和尴尬气氛。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她看见许妈妈发现许小妹溜走后不仅不生气还显得有些高兴。 只见许妈妈拉过许斗，掏了掏衣兜，从衣兜里面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和票。 她拉过许斗的右手，把钱和票全部给许斗，脸上扬起慈母笑：“这里有三两肉票，带你媳妇去国营饭店吃顿肉拌面。” 许斗想也不想就把钱和票放进自己的裤兜，随后极其利索地拍了拍自己的衣兜，防止里边的东西掉出来。 “爸妈中午不要吃太饱，回来时我给你们带肉包子。” 许斗很会说好话，一句话抚平许爸爸脸上的不愉快。 许爸爸缓和脸色，脸上隐隐约约带出几分高兴意味。不过他自诩是严父，做不出夸奖的举动，也说不出夸奖话。 他公式化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许妈妈看许爸爸一眼，压低声音说：“统共只有三两肉票，你俩分着吃完就算了，不用给我和你爸爸带肉包子。” 叶百合眨巴眼睛。她好像看到许妈妈给许爸爸抛媚眼。 哎哟喂，老夫老妻的当着儿子、媳妇的面互相抛媚眼还真挺甜…甜得慌。 她低下头，含笑吞下公公婆婆的狗粮，无声地打了个不存在的饱嗝。 然而，事实再次打肿她的瓜子脸。 下一秒，许爸爸在许妈妈的示意下伸手掏自己的衣兜，然后掏出两张皱巴巴的肉票递给许斗：“加起来有五两。” 原来许妈妈是给许爸爸使眼色暗示他给肉票！ 她想多了。 许斗小跑过去拿走肉票，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保证说：“我和百合可以不吃肉拌面，但答应给您俩带的肉包子一定会带回来。” 许妈妈被哄得心花怒放，欣慰说：“我家老二儿真孝顺。” 她欣慰地想，别人家的孩子只顾着自己吃，从来不会给爸妈带肉包子，只有自家老二儿舍得给自己和老伴带肉包子。 看着许妈妈和许斗上演“慈母夸孝顺儿子”戏码，叶百合心想：“羊肉出在羊身上①，拿了父母给的钱票、肉票，给父母带两个肉包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当然，是不是正常的事与她无关，许爸妈说正常就是正常，说不正常才是不正常。 天色越来越暗，天边的月亮不知在什么时候从东边溜到西边，隐没在云层之中，透过云层洒下淡淡的光芒。 秋风吹响窗帘，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 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凑在一起演奏大合唱。 破晓时分，一声又一声的鸡鸣叫冲破黑夜，响遍红星生产大队的每个角落。 天亮了，队里边的广播站在五点钟时准时响起广播声，是队里的广播员在说口号。 响亮的广播声富有节奏，节奏轻快，提神醒脑。 叶百合被广播声吵醒，抬头看向窗外，看见窗外一片黑乎乎中出现些许亮光。 还很早，这个时间点最适合睡回笼觉了。 她躺回床上，拉过被单盖住脑袋，以此隔绝外边的广播声。 但广播声可以隔绝，充满母爱的敲门声不可以。 眯起眼睛不到一分钟，她听到“叩叩叩”的敲门声。 许妈妈一边敲门一边喊:“天亮了，起床了。” 连续不断的敲门声撞击耳膜，叶百合彻底被吵醒，跳下床去给许妈妈开门。 打开门，许妈妈第一句话就问：“许斗醒没醒？” 听到许妈妈的声音，许斗在里边回应：“醒了，在穿衣服。” 许妈妈本来打算进屋，听到许斗的回应顿时停下脚步，拉过叶百合小声叮嘱她。 叮嘱的内容无非是：“许斗身子骨不好，你照顾好他，上坡些下车走路，等下坡路再坐车。” 这些都是她昨晚想说最后忘了说的话。 叶百合很想问：“平地我该上车还是下车？” 想了想最后没问，聪明人从来不问蠢问题。 她一顿点头，嗯嗯啊啊的回应许妈妈。 许家人早上要上工，嘱咐过叶百合后许妈妈仍觉得不放心，但上工时间要到了，自己得赶紧去田里边集合。 她急匆匆往外走，同时回头喊：“记住咯，少坐车，多走路，照顾好你男人。” 叶百合被“你男人”三个字惊得头皮发颤。 男人？就许斗那… 许斗走出门口，今天特意穿了过年时才穿的白色衬衫，搭配灰褐色的麻布长裤，配上一双深灰色的棉布鞋。 明明穿的是最平凡的衣裳，整个人却好像会发光，比T台顶流模特还要时尚，如同顶流明星一样耀眼。 叶百合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咽下嘴里没说完的“小鸡崽样”。 怪不得上辈子总在弹幕上看到一句话“哥哥就算披麻袋也好好看，哥哥神颜”②。 原来好看的人确实穿什么都好看。 许斗肩宽腿长，加上右手插袋，表情不羁，吊儿郎当的往前走。整个人如同行走的弹幕，全身铺满“我很坏，我很帅，我痞帅·痞帅”之类的弹幕。 幸好她不追星，不追偶像，不然这会一定会化身许斗的颜粉，尖叫呐喊：“啊啊，哥哥好帅，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 但是吧，男人不坏女人不爱③，叶百合也是女人，心跳有那么几秒钟不受控制。 就在叶百合想要伸手捂脸时许斗忽地收起浑身的痞气，脸上露出病弱神色，走过来抱住她的肩膀，用下巴蹭她的脖子。 “饿了，走不动了。” 一句话击破叶百合刚刚萌生的粉红色泡泡。许斗还是许斗，他不是男人，是小鸡崽儿！ “妈说在锅里给我们留了鸡蛋和番薯粥。” 当然了，许妈妈的意思是鸡蛋给许斗吃，叶百合吃番薯粥。 叶百合才不会一个人吃番薯粥。夫妻就该同甘共苦，鸡蛋一起吃，番薯粥同样一起吃。 吃过饭，许斗神色严肃地连着洗三遍手，确保自己的双手干干净净才拿出钥匙去开杂物间的门。 他打开门，半是兴奋，半是庄重地推出自行车。 自行车被擦得“油光发亮”，车身上完全没有刮痕，整辆自行车和新买的一样非常新。 许斗骑上自行车，眉眼都在兴奋：“上来。” 叶百合上辈子没少坐飞机，对于自行车这种几乎被淘汰的交通工具不太感兴趣。 “你先出去，我得锁门。” 许斗因为叶百合不配合自己生出不高兴的情绪，斜眼看叶百合。 叶百合一巴掌拍向他的背部：“赶紧的，你赶紧出去我赶紧锁门，我迫不及待想要坐车。” “迫不及待”四个字愉悦到许斗。 许斗被哄得高兴了，骑上车用自以为帅气的动作骑车出门。 叶百合跟在后边，拿出钥匙锁门，锁好门才走过去坐车。 许家的自行车是双杠自行车，很高很大，后座的高度几乎和叶百合的腰部齐平。 她需要用跳的才能跳上车后座。 但是吧，这个时候的人坐车时大都是跟在车后面边跑边跳车。 骑车的人自顾自往前骑，坐车的人自顾自跳上车。就好像俩人不认识一样，互相不管，互相不帮忙。 叶百合没坐过自行车后座，更不会像这个时候的人一样边跑边跳上车。 她拉住自行车后座：“先别骑，等我上去再骑。” 许斗回头，双脚落地：“你跳上来啊。” 他的意思是让叶百合边跑边跳上去。 “我跳不上去。” “你为什么跳不上来？” 叶百合拉住车后座不撒手，说话间一个用力跳上车后座，摆出优雅的动作：“因为我是淑女，淑女不会跳车。” 许斗被她的解释恶心到了，抿起嘴巴不说话。 叶百合侧身坐车，双手死死抱紧许斗的腰。 “我可以了，走吧。” 许斗纠结一会还是决定开口：“你不用抱我，在外边搂搂抱抱影响不好。” 闻言，叶百合想到这个时候的特殊风气，利索地缩回双手，改为抱住许斗屁股下面的车座。 “好了，可以走了。” 许斗满意了，载着媳妇，意气风华地骑车去往县城的方向。 红星生产大队通往县城的路是一条人工凿出来的山路，非常窄，极其颠簸，从红星生产大队去县城的方向几乎都是上坡路。 叶百合想象自己去县城的样子是：坐在自行车后座悠悠闲闲地看路边的风景，四周环绕极具时代特色的歌曲，比如说《东方红》。秋风撩起发丝，俩人的在一起的画面自带浪漫温馨的滤镜，就好像《甜蜜蜜》中男主骑车载女主角那般浪漫。 然而实际情况是：路上都是石头子，自行车往前走一会颠簸一下，往前走一段路被颠簸无数下。自己坐在车后座隔一会被颠簸得往上颠，隔一会被颠簸得两边倒。秋风吹起数不清的尘土，车轮扬起无数灰尘，在秋风的带动下，所有灰尘一起往自己脸上、头发上、身上扑。 “灰头土脸”四个字生动形象的形容出她此刻的形象。 这还没完，车后座非常硬，随着自行车不停颠簸，她就像坐在石头上一样，被颠的屁股开花，双腿发麻。 实在太难受了。 走过一段山间小路，前面是一条平整的黄泥路，有十字路口。 许斗转动车头往左边行驶，自行车跟随车头往左边转，后轮撞上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子，后座随着后轮猛地往上颠。 叶百合惊呼出声，下意识伸手抱紧许斗的腰。 许斗僵住，一不留神把车骑进前面的河沟里。 得亏他腿长，即时放下双腿充当刹车，不然这会儿俩人已经连人带车掉进河沟里面去了。 叶百合拍打胸口，心有余悸。 一般人骑不来自行车，没点技术分分钟把自己带进水沟。 许斗回头瞪叶百合：“你吓着我了！” 所以不是他的骑车技术不好，是他被吓着了。 叶百合爽快认错。 俩人合力拉出自行车。许斗看着车头横杠上的刮痕心疼坏了，急忙拉起衣服去擦。 他穿的是纯白色的衬衫，用衬衫擦淤泥无异于把白布放进墨水里边。 白衬衫瞬间比淤泥染黑，散发出淤泥独有的泥臭味。 叶百合上前帮忙，脱下薄外套：“用我的擦。” 黑灰色的外套不显色，即使沾上淤泥别人也看不见。 许斗快速拿走外套，不是自己的衣服不心疼，不仅擦干净车头横杠上的淤泥，还把车身上的淤泥都擦一遍。 十字路口的另一边缓缓骑过来一辆自行车，车上的男人眯起眼睛看他们。 “是许斗吗？”车上的男人大声问。 许斗回头，一下子认出车上的男人是隔壁红光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是我。朱叔叔您去哪啊？” 朱队长停车下地，推着自行车走过来说话：“去县城拿文件。你们这是…”掉沟里了？ 许斗面不改色，仿佛自己不是险些掉进沟里，而是特意来沟里看水沟。 “车头有些脏，我来这里洗洗。” 朱队长显然不信，但许斗表情淡定，半点不显心虚。 他扫向自行车头：“洗得挺干净。” 许斗装出轻松的样子擦拭车头：“您的车要不要洗？要不我给您来两下？” 他举起手里的外套。 外套湿漉漉的，被举起的瞬间掉落水珠子。水珠子连成线，掉到地上打出水坑。 “不用，不用，我这是破车，回去后随便用抹布擦两下就成了。” 说是这样说，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叶百合看到朱队长拍打自行车时很拘束，小心翼翼，不敢使劲。 朱队长不想接着聊和自行车有关的话题，转移话题：“你们也是去城里？” 许斗嗯一声：“带我媳妇去城里转转。” 闻言，朱队长看向叶百合，无声打量她。 打量一会，推着自行车小跑起来，趁着往前跑的劲猛地跳上自行车。 “是该带你媳妇去城里转转。许斗啊，回家替我向你爸爸问好，跟他说我改日去找他喝酒。” 许斗往前走几步，挥手说：“好嘞。朱叔叔慢走。” 慢走有再见、拜拜、一路顺风的意思，这个时候的人说再见不说再见，大多用“慢走”，“不送”之类的词替代。 等朱队长走远后叶百合问：“他是你叔叔？” 许斗和朱队长一样推着自行车小跑起来，猛地一跳跳上自行车，骑着自行车转弯绕圈：“不是。他是隔壁红光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姓朱，比我爸小，我们都喊他朱叔叔。” 叶百合懂了。许爸爸是大队长，朱队长也是大队长，俩人属于同级，见到对方家里的小辈时会特意停下打招呼，以此拉近双方的关系。 叶百合拉住车后座跳上车，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问：“红光生产大队和咱们大队比谁比较厉害？” 许斗沉默片刻。二者根本不能比，红光生产大队里边建有饼厂，生产大队能自己创收。 在上级领导面前朱队长比许爸爸有面子。 他不乐意说红光生产大队比红星生产大队厉害：“差不多吧。不过红光生产大队有自己的饼厂，他们的队员大都进厂打工换工分。” 听到红光生产大队有自己的饼厂，叶百合顿时兴奋了，着急问：“生产大队可以开厂子？” “可以吧？”队里边的事他不懂。 叶百合听出许斗话里的不确定，暗暗记下红光生产大队有自己饼厂的事。 一个多小时后，俩人进入县城范围。 县城规格和现代的城镇一样大，几年后这里会成为当地的镇中心。镇中心上面还有县，二十一世纪时一个镇的常住人口有十万人左右。 这个时候还没出现“打工潮”，劳动力几乎都在，所以这里的常住人口也在十万人左右，算得是上人口较多的城镇。 一条沥青公路横穿整个县城，公路右边是居民区，左边有国营饭店、供销社以及一些工厂。 许斗在国营饭店门口停车，催促叶百合：“快点下车。” 他怕进去晚了买不到肉拌面。 国营饭店定量供应饭菜，先买先得，后来的人很可能买不到。现在的国营饭店是完全的卖方市场，每天都供不应求。 许斗锁好自行车，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国营饭店。 “要两碗肉拌面，两个肉包子。” “给四两肉票，三毛钱，七两粮票，过来这边交钱。” 许斗掏出肉票、粮食票以及钱，越过前面的人跑过去交钱交票。 叶百合找位置坐下，心算肉拌面的价格。两碗面加两个肉包子需要四两肉票，两碗面要三两肉票，肉包子是一两肉票。 面上的挺快，坐下不久就有人喊：“两碗肉拌面，两个肉包子谁的，过来这边拿。” 叶百合看着许斗将肉包子塞进衣兜，两只手同时端起肉拌面，许是肉拌面烫手，哈着气快步走过来。 叶百合赶紧接过两碗面，碗很烫，碗沿非常烫手。 许斗抬手捏耳朵，手里的滚烫感从指腹传到耳朵尖，瞬间热得耳朵尖发红。 他用脚踢开凳子，双眼发亮地盯着肉拌面看。 叶百合跟着他一起看。肉拌面很普通，面是普通的玉米麦面条。面条上面铺着一层猪肉粒，大概是一两半的量。旁边有咸菜条和葱花做点缀。 说实话，她觉得肉拌面看起来不好吃。 她看向许斗，看着他盯着肉拌面不停吞咽口水，随后拿起筷子，捧起碗快速往嘴里送面条、送肉。 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极了在吃绝世美味，看他吃的喷香的样子拿肉拌面是龙肝凤髓相提并论也不为过。 真有这么好吃？ 叶百合低下头喝一口面汤，一口汤进嘴，第一反应是咸，齁嗓子的那种咸。 她咽下面汤，尝试性地夹起几根面汤送进嘴里。 面条有劲道还行，不过总体来说就是一碗普通的肉酱拌面，吃起来没有太多的惊艳感。 叶百合看着许斗小口吃面条。许斗吃的很香，看他吃东西有种观看主播吃美食的感觉，很开胃。 眼看许斗吃光肉拌面，叶百合拿起碗，问他：“分你一半要不要？” 许斗回给她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要！”多多都要！ 叶百合分给他大半碗面条，肉酱也给他分一大半。 许斗扫向叶百合手里的碗，见她碗里只剩下一小撮面条，不解问：“你不爱吃吗？” 叶百合心想：“漂亮话不仅你会说，我也会说！” 她说：“爱吃，不过我更想给你吃。” 话刚出口，叶百合被自己肉麻得起鸡皮疙瘩，心想下次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好肉麻。 许斗听到后却沉默下来，琢磨着：“媳妇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向我表达好感吗？” 表达好感四舍五入就是表白。 他想：“媳妇是在和我表白？” 许斗咻的抬起头深情凝望叶百合，继续想：“我也要和媳妇表白。不能输给媳妇！” 他歪着头，眨巴迷人的桃花眼朝叶百合放电。 心想：“媳妇感受到我深沉的爱了吗？” 叶百合感受到了。 被许斗深情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假装认真吃面条。 她的反应看在许斗的眼里变成：哦豁，媳妇害羞了！ 吃过面条，俩人离开国营饭店，前往下一站——供销社。 走在去往供销社的路上，叶百合从记忆中寻找这个时候的物价记忆。 根据以往的记忆，得知这里的猪肉是三毛钱一斤（需要加肉票），鸡蛋是一毛钱十个，相当于是一分钱一个（不用票）。红糖等糖类的价格在一毛钱左右，需要糖票，属于奢侈品，一般人家很难拿到糖票。 走到供销社门口，可以在门口处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 不过人群大多只是经过，极少数会进入供销社。 叶百合跟在许斗后面进入供销社。 许斗看叶百合躲到自己后面，以为她害怕，顿时挺起胸膛摆出男子汉架势。 他主动和销售员问价。 “一毛钱十个鸡蛋，只能买五十个。” 许斗转身朝叶百合伸手，叶百合掏出钱带给他。 出门前许妈妈给她一块钱，一块钱大都是一毛、五分之类的零钱，掏出来时有厚厚的一叠。 许斗从叶百合身后拉过背篓：“要五十个鸡蛋。” 销售员数出五十个鸡蛋。 许斗递给销售员五毛钱，随后问：“有玉米酥吗？” 玉米酥？ 这是叶百合没听过的词。 她赶紧走上前，好奇玉米酥的样子。 “有，三毛钱一斤，一斤需要□□食票。” 许斗掏出粮食票：“要半斤。” 就这样，叶百合拿到五十个鸡蛋以及半斤的玉米酥。 所谓的玉米酥其实就是玉米饼，形状类似蛋卷，颜色金黄，闻起来有浓郁的玉米香味。 许斗主动背起背篓，同时拿走半斤玉米酥：“回去再给你分。” 叶百合琢磨许斗的话。他的意思是只给自己分，不给许家其他人分？ 不愧是许斗，吃独食吃的理所当然。 叶百合空着手跟在许斗后面走出供销社。刚走到门口，俩人再次遇到熟人。 当然了，此熟人是许斗认识的熟人。叶百合和他没见过，更谈不上熟。 许斗先喊人：“李伯伯。” 他同时和叶百合介绍面前的人：“他是红朋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喊他李伯伯就行。” 叶百合跟着喊：“李伯伯好。” 李队长停下脚步，上前亲热地拍打许斗的肩膀：“一段时间不见长成大小伙子了！听你爸说你现在的身子骨比小时候好多了，最近不用吃药了吧？” 许斗压根没吃过药，吃的都是鸡蛋、鸡腿。 许斗伸手按住衣兜里边的玉米酥，自然地和李队长接话：“还是要吃药。医生说顿顿都得吃，起码得再吃个十年八载。” “医生怎么说你就怎么吃，把身子养好了才能给你爸妈生大孙子。” 说到大孙子，李队长看向叶百合，不动声色打量她。 许斗拉叶百合上前：“她是我媳妇，叫叶百合，是疆城过来的下乡知青。” 李队长听到“知青”两个字时眯起眼睛：“知青啊？挺好的，有文化有知识，可以在队里边当老师。” 听许斗和李队长说话，叶百合明显感觉到许斗和李队长更亲一些。 他和朱队长说话比较公式化，说话时的态度和应付对家的态度很像。这会他和李队长说话则比较亲昵，说话时的态度是普通的小辈和长辈说话的态度。 由此可见许爸爸和朱队长关系一般，和李队长关系比较好。以此类推，可以推出红星生产大队和红光生产大队可能存在竞争关系。 闲聊几句，许斗和李队长告别，带着叶百合离开供销社。 坐上车，叶百合问他：“红朋生产大队离我们生产大队近吗？” “有些远，骑车过去需要半个小时。” 红朋生产大队比红光生产大队和红星生产大队都要富裕。红朋生产大队有自己的碎玉米机，附近大队的人都去他们厂里碎玉米，每年能挣不少钱。 “你想去？” 叶百合不想去。 她看李队长穿着比许爸爸和朱队长都好，想知道红朋生产大队有没有自己的工厂。 “不想。不过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许斗特别想去红朋生产大队看碎玉米机加工玉米，闻言兴奋接话：“过段时间红朋生产大队会派拖拉机过来接我们去他们队里加工玉米，到时候我可以带你去。” “红朋生产大队可以加工玉米？” “可以啊，他们有自己的碎玉米机。” 从许斗的话，叶百合确定红朋生产大队和红光生产大队一样有自己的工厂，且红朋生产大队比红光生产大队厉害，不仅有工厂还有拖拉机。 既然其他生产大队可以自己开工厂，那么红星生产大队是不是也可以自己开工厂？ 想到这里，叶百合精神震动。 她想到自己可以做什么了。 许斗骑车进入沥青公路，一边看四周的人群一边骑车，慢慢悠悠，悠悠闲闲回家。 看着远方的人群，叶百合忽然想起李表叔。 “许斗哥，调转车头去塑料厂，我想去见李表叔。” 许斗二话不说调转车头，看着远方问：“你决定好了？” 媳妇要进厂当工人了？ 自己要跟着媳妇来县城吃香的喝辣的了？ 等媳妇当上工人自己就去买一辆只属于自己的自行车，到时候开着自己的自行车衣锦还乡，气死那些嘴碎子。 光是想象许斗就忍不住乐了。 叶百合听到笑声：“你笑什么？” “我没笑，你听错了。” 没笑就没笑吧。 叶百合继续想李表叔。自己没见过李表叔，一会见到李表叔要怎么和他拉近关系。 她去见李表叔带有目的。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④，多认下一门亲戚多扇门。门特指发财的门路，是乡村俚语。 塑料厂是县城里边最大的工厂，占据县城八分之一的土地面积。塑料厂门口有门卫室，门卫室在塑料厂门口靠右手边的位置。 门卫室往前走是塑料厂的大门，大门上边挂着匾额，匾额上写着“向上塑料厂”几个字。 门卫是退伍老兵，当兵时练就一双火眼，一下子就看到有俩人在塑料厂附近探头探脑。 “你们是谁？” 叶百合跳下车，上前和门卫打招呼：“老同志你好，我来找人。” “找谁？” “找我表叔。” “你表叔是谁？” “我表叔姓李，是厂里边的主任。” “李主任？”厂里边几个姓李的主任，门卫不确定叶百合说的是哪个李主任。 叶百合点头：“是的。我表叔就是李主任。” 门卫打量叶百合，眼神犀利：“我们塑料厂有三个姓李的主任，你家表叔是哪个李主任？” 叶百合只记得李表叔在塑料厂当主任，记不住他的具体职务。 “我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去问一声，就说韩光明来找他。” 门卫问：“你是韩光明？” 叶百合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笑眯眯不说话。 对于门卫来说叶百合是不是韩光明不重要，他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门卫打开门走出门卫室：“我去里边喊一声，你们在这里等着。” 目送门卫进入塑料厂，叶百合心想：“希望李表叔看到我这个假亲戚时不要太惊讶。” 第19章 NB19 厂花，哈哈嗝~ 塑料厂内部, 门卫打听到这会儿只有李副主任在办公室。 李副主任是塑料厂的生产主任，负责调配整个塑料厂的生产工作。 他前往办公室，走到门口停下。 办公室大门敞开，从外边可以看到里边的情况。 办公室里面用木板割出三个隔间, 一大两小, 大的是主任的办公区域, 小的是两个副主任的办公区域。 门卫上前敲门：“李主任，你家有没有叫韩光明的亲戚？” 李主任闻言停下笔, 抬起头看向门口：“有。” 门卫舒出一口气，心想巧了，找到人了。 “是这样的, 外边有个叫韩光明的来厂里找表叔。我问他表叔是谁他说不出来，只说表叔姓李, 是咱们塑料厂的主任。” 门卫为自己成功找到人感到得意, 露出得意的笑脸：“我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要找的人是你。” 暗戳戳拍生产主任的马屁。 李主任对韩光明这个只见过一面的表外甥很重视, 听到这里猛地站起身, 大跨步走出办公室。 “他现在在哪里？” “我让他在门口等着。” 李主任越过门卫快步往外走，心里琢磨着：“难道光明考虑好了？” 他要是愿意来塑料厂可就太好了！ 李主任想：“要是能把光明拉进塑料厂, 我就可以借此拉近自家和韩家的关系, 二来自己还可以借堂姐的势再往上升一级。” 他受够了李副主任里边的“副”字！ 李主任先是大跨步快走，临近门口时小跑起来, 跑到门口时忍不住快跑起来。 他奔跑时的速度足以证明他对韩光明的重视。 跑出几步路，李主任忽然停下不跑了, 快步走去隐秘的角落隐藏起来。 他挺直腰杆子用力呼吸, 想：“我是长辈，得在小辈面前端起长辈的架势。” 等呼吸慢慢喘匀，他摸着喉咙清嗓子, 确保自己的嗓音达到完美时才背着手慢慢悠悠往外走。 走出塑料厂，李主任环顾四周，看到站在门口处张望的叶百合。 他的视线略过叶百合落在许斗身上，很快又从许斗身上略过去。 环顾一圈，没找到韩光明，李主任顿时急了。 难道他走了？ 这时，门卫紧赶慢赶来到塑料厂门口，见李主任光站着不搭理韩，以为李主任没见过韩光明，主动上前介绍说：“李主任，她就是韩光明。” 李主任顺着门卫手指的方向看向叶百合。 她是韩光明？ 见此韩光明非彼韩光明，李主任一秒变脸色，脸上写满“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我不认识她。”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有这门亲戚。 话落，李主任转身就要走。 叶百合就站在门口不远处，加上门卫叔叔嗓门大，听到他喊旁边的男人李主任。 眼看被喊李主任的男人转身离开，叶百合猜测男人就是李表叔，急忙走过去：“表叔，可算见到您了！” 为防止李表叔不搭理自己，叶百合伸手一把捉住他的衣袖。 李表叔甩动衣袖，眉头咻的皱起来，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在说：“你是谁啊？” 叶百合看懂他的眼神，介绍自己：“表叔没见过我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您一定认识我哥哥。” 在李表叔疑惑的眼神下，叶百合进一步说明自己是谁：“我哥叫韩光明。” “你哥叫韩光明？” “是的呀~” 叶百合扬起女团式笑脸，将声音的甜度提高到满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①，更何况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小姑娘是韩光明的妹妹，自己的表外甥女，就更不能打她的脸了。 只是，堂姐信里为什么没提外甥女来这里的事？ 想到这里，李表叔的脸色缓和下来，眼睛却盯着叶百合看。 可能好看的人都有那么几分相似吧，在“先入为主”的影响下，他越看叶百合越觉得她像韩光明。 不过光是长得像还不行，得进一步确认她的身份。 “你哥在哪个生产大队？” 这个问题太好答了。 “我哥在红星生产大队。” 李表叔心想，对上了，看来眼前这个小姑娘确实是自己的外甥女。 李表叔的脸色变得更好了，说话语气带出几分亲近：“我们两家离得远，要不是你哥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他来这里了。” 叶百合笑容灿烂，仿佛自己是韩光明的亲妹妹，自自然然接话：“我们两家确实离得远。不过我哥经常说起您。” “他说我什么？” “说您特别威严，特别有领导范。” 李表叔虽然是主任，只是主任两个字前面还多一个副字。为此他最喜欢听别人说他有领导范。 叶百合的话正中红心，马屁话拍得李表叔浑身舒畅。 “别听他胡说。”李表叔认定叶百合是自己的外甥女，对她的态度再次亲近几分。 他抬手看一眼右手手腕上的手表：“你表婶这会儿该煮好饭了，跟表叔回家里吃顿便饭吧。” 叶百合才吃过肉拌面，肚子很饱，不想去李表叔家吃饭。 第一次见面不好直接拒绝李表叔，她再次拉出韩光明当挡箭牌：“我哥让我早点回去。” 叶百合装出委屈神色，一副自己想去但因为哥哥让自己早点回去所以不能去的好妹妹样子。“下回吧，下回我和我哥一起来。” 从叶百合的话李表叔感觉到外甥和外甥女的关系很好，开玩笑说：“你哥管你管得有些过分了，哪有这样管着自己的妹妹的。下回见到你哥我得说说他。” 聊到这里，俩人的关系拉近不少，已经可以自然地开玩笑了。 叶百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副乖巧模样说：“没办法，谁让他是哥哥，我是妹妹呢。” 俩人对上视线，相视大笑。 笑过后，叶百合想起站在不远处的许斗，小跑过去拉过许斗：“表叔，他是许斗，是我丈夫。” 丈夫两个字一出，李表叔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外甥女才多大呀？就结婚了？ 想到叶百合的年纪，李表叔发现自己不知道外甥女的年纪，甚至不知道外甥女的名字。 但当表叔的总不好直接问：“你叫什么名字？” 连外甥女的名字都不知道，显得两家不亲近。 李表叔不问，叶百合更不会主动提。 毕竟自己姓叶，韩光明姓韩，要是把名字说了可就要自爆露馅了。 李表叔打量许斗，打量一会问：“你在哪里工作？” 许斗在外面还是很能装的，只见他挺起胸膛，用自家有皇位继承的骄傲语气说：“我没有工作。” 这话一出，李表叔的脸色瞬间不好了，心想：“难道外甥女嫁了个无业游民？可看许斗的样子不像无业游民的样子。他还有自行车，一般的家庭可买不起自行车。难道许斗的家世背景十分了得？” 他盯着许斗看，被许斗的气势骗到，越看越觉得他不一般。 李表叔沉下眼睑，心里琢磨着：“难道许斗是大院子弟？看他的样子确实有大院子弟的气度。再说了，凭堂姐和堂姐夫的能力，他们的女儿绝对不可能低嫁。” 李表叔越想越多，很快说服自己认定许斗是大院子弟，并且脑补许斗出身非常不一般。那种需要保密的不一般。 叶百合和许斗都不知道李表叔的脑补，只是觉得李表叔忽然间变得十分热情，看向许斗的眼神极其古怪。 叶百合担心再聊下去会露馅，赶忙提出要离开。 “时间不早了。表叔，我们得走了，不然回去晚了又要被哥哥说教了。” 说着话，叶百合朝许斗使眼色，示意他做好离开的准备。 许斗接到她的暗示，抬起大长腿跨上车，一只脚踩住脚踏板，一只脚撑在地上。 叶百合拉住后座跳上车，挥手朝李表叔挥两下：“表叔，我们走了。” 李表叔反应过来时许斗已经骑出一段路，只得大声喊：“骑慢点。路上注意安全。有时间来表叔家玩。” 叶百合同样大声回话：“知道了。” 许斗骑的很快，很快骑车来到沥青公路。 他以为叶百合找李表叔是找他聊工作的事，但她一句和工作有关的话都没提，见到李表叔只聊两句就说要走，似乎只是过来单纯地见李表叔一面。 他直接问：“你怎么不和表叔说工作的事？” 叶百合挠了挠头发，头发里边布满泥沙，挠头发时头发里边唰唰掉泥沙。 “我有自己的计划，工作的事不着急。”结交人脉的事哪能着急？得一步一步来。 许斗急了，心想：“工作的事怎么不着急？我急啊！” 媳妇不提工作的事表叔怎么知道她想当工人？表叔不知道媳妇想当工人怎么会安排媳妇进厂？ 表叔没有安排媳妇进厂媳妇怎么当工人？媳妇不当工人自己的自行车怎么买？ 许斗的脑海中有一辆自行车带上翅膀飞走，他伸手想要捉，但是捉不住。 不行，他得说服媳妇进厂当工人。他要买自行车！ 思考片刻，许斗用哄骗的口吻说：“听说工人有自己的工作服，你长这么好看，穿工作服一定也很好看。” 叶百合看不见许斗的表情，看不到他说话时眼睛里边溢满深情。 叶百合不仅这辈子好看，上辈子同样长的很好看。 “好看”两个字她听多了，听多了就不稀罕了。 “是吗？” “当然。如果你进厂当工人，你一定会成为塑料厂的厂花。” 叶百合成功被“厂花”两个字逗笑。 厂花，多么带有年代气息的两个字啊，哈哈哈！ 她一把抱住许斗的腰，笑得整个人不停颤抖。 第20章 NB20 今日好感get√ “刚才骑车经过的人是许斗？” “是他。” “你确定？” “我确定。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 确实是许斗载着他媳妇从我们面前经过。” “我觉得你看错了。就许斗那风吹就倒的病秧子身体能骑自行车载他媳妇？他能骑得动吗？” 这是两个男人的对话。 自行车经过时扬起的灰尘还没散开，在他们头顶上聚拢，下一秒被秋风吹散，散落到他俩身上。 蹲在左边的男人伸手在鼻尖处拍了拍。 灰尘冲进他的鼻子, 在他的鼻子里边“搅风搅雨”。 男人感觉鼻子发痒, 想要打喷嚏。 蹲在右边的男人直接连打两个响亮的喷嚏, 吸溜着鼻涕站起身：“我去大队长看看。” 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人是许斗，想要去许家一探究竟。 另一个男人跟着站起身：“一起去。” 两个男人本来要回家吃午饭, 这会儿好奇心爆满，顾不上吃午饭，转身走向前往许家的方向。 被俩人讨论的主人公许斗此时在哪？ 他载着叶百合到家了。 许斗停车下地, 扭头和叶百合说话：“下车去开门。” 许家的院门开一半合一半，半掩着只能通过半个身子。许斗不想下地推车进院子, 于是喊叶百合下车开门, 打算等叶百合开门后直接骑车进去。 叶百合跳下车, 快步上前打开院门。 许斗骑车进入院子, 进入院子的瞬间按响自行车车头上的铃铛。 这个时候的自行车大都有铃铛，自行车上的铃铛如同骑车的喇叭。人们遇到熟人时会按三下铃铛, 使其发出“当当当”声, 对方听到声音后几乎都会按三下铃铛，双方用按铃铛的方式打招呼。 当然了, 自行车上的铃铛除了用来打招呼外还有其他用途。人们骑车上路时遇到行人也会按铃铛，不过这时候按铃铛不是按三下, 而是一直按着不撒手, 直到行人避开才会停下。这个时候的铃铛功能和现代汽车的喇叭功能一模一样。 铃铛一响，许家人就知道他们回来了。 许妈妈跑出门口，身上穿着围裙, 显然刚才是在厨房里边做饭。 “回来了？累不累？” 叶百合走进屋，正好听到许妈妈的话，心想：“真是疼儿子的亲妈。” 只有疼儿子的亲妈才会关心孩子累不累。大多数妈妈见到孩子回家说的都是“怎么才回来？”“又去哪里鬼混了？” 许斗这时候才从车上下地，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向许妈妈：“不累。妈，我给您和爸带回来两个大肉包子。” 说着话，许斗伸手去衣兜掏肉包子。在衣兜里面没找到肉包子，只摸到玉米酥。 他假装什么都没摸到，转身喊叶百合：“把我给爸妈买的肉包子拿出来。” 暗想：“忘了肉包子不在我身上，差点暴露自己买了玉米酥！得亏自己反应快没有暴露出来！” 听到许斗的话，许妈妈瞬间板起脸：“让你别买你还买，我和你爸就那么馋？非要在今天吃肉包子？” 语气凶巴巴，心里却比吃蜂蜜还要甜。 许妈妈很是得意地想：“我老二儿就是孝顺！那些个说老二儿吃独食不孝顺的女人全都是妒妇。她们就是嫉妒我儿子孝顺我。哼，一个个说自己儿子怎么孝顺，怎么听话，到头来她们儿子给她们买过肉包子吗？没有，一个都没有，只要我家老二儿给我买肉包子！我家老二儿才是天底下最孝顺的人。” 许妈妈的得意劲儿从里到外渗透出来。 叶百合感受到许妈妈心底里的高兴，拉过背篓拿出肉包子：“肉包子凉了，妈拿去热热再吃。” 许妈妈一把拿过肉包子，跟拿着金条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围裙下面的衣兜里边。 看着许妈妈小心翼翼的动作，叶百合看向许斗，目光落到他藏着玉米酥的口袋里。 许斗眨巴眼睛，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叶百合想要吓唬他，走到许妈妈右手边停下，弯腰俯身凑近许妈妈耳边，装出要和许妈妈说大秘密的样子。 许斗被唬住，急得大喊：“好大的糊味！什么东西糊了？” 闻言，许妈妈吸了吸鼻子，下一秒猛地拍打自己的脑门：“完了！锅里的番薯煮糊了！” 说完这句话，许妈妈转身，急匆匆往厨房的方向跑。 等许妈妈离开，许斗凝视叶百合，装出深情的样子压低嗓音撒娇说：“别告诉爸妈我买了玉米酥好不好？” 叶百合以为许斗会威胁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和自己撒娇。 “就这？” 许斗茫然问：“什么？” 叶百合越过许斗往前走，走到门口处转身眯眼看许斗，心生恶趣味：“你嘤一个我就不告诉爸妈。” 许斗：“……” 下一秒，许斗收起深情表情，用奶声奶气的语气说：“嘤~” 够不够，不够还有：“嘤嘤嘤~” 还可以带上可爱的表情。许斗歪头，灵机一动做出猫咪摆手动作：“嘤嘤嘤~” 这下子够了吧？ 叶百合：“……” 仿佛被丘比特之箭正中红心。这男人好会装可爱！ 脸好热，叶百合呼出一口长气，伸手在脸上不停煽动。心想：“怪不得二十一世纪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追男团。原来男孩子可以这么可爱！” 这时，许爸爸走出门口。 他早就听到自行车的铃铛声，不过他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出去迎接儿子有失一家之主的脸面，故而坐着不动，假装自己无动于衷。 然而迟迟不见许斗进屋，他都把搪瓷缸子里面的凉白开喝完了还是不见他进屋。 许爸爸急了，放下搪瓷缸子，开口说：“门外吵吵嚷嚷的干什么？我出去看看。”故作解释的样子完美表演出“此地无银三百两”①的精髓。 “回来了？车子没刮坏吧？” 许爸爸最关心的还是许斗，但老父亲对着儿子说不出关心的话，只好用车子打掩饰。 闻言，许斗心虚起来，车子都掉到河沟里边去了肯定刮坏了。但这事不能让自家老父亲知道。 他转移话题：“爸，妈拿肉包子去厨房了，一会您记得吃肉包子。” 说着话，他麻利地推车去杂物间。 把车推进杂物间立刻转身走出杂物间锁门，不给许爸爸检查自行车的机会。 许斗很会掩饰，许爸爸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心虚。 关上门后，许斗很是淡定地朝叶百合招手：“鸡蛋别背着了，拿去厨房给妈。” 自行车的事就这样过去，许爸爸很多天后才发现自家的自行车车身上有许多刮痕。 不过这都是后话，这会儿许爸爸正沉浸在自家儿子是生产大队第一大孝子的美好幻想中，老父亲欢喜得眉开眼笑。 厨房那边，许妈妈拿出两个肉包子，宝贝似的把肉包子放进锅里加热。 闻着肉包子散发出来的肉香味，许妈妈感觉自己饱了，比过年那会吃一桌子鸡鸭鱼肉还要饱。 热好饭菜，她招呼许大嫂把饭菜端上饭桌，自己亲手端两个肉包子。 许家依然是许妈妈分饭，因为今天许斗带回来两个肉包子，许妈妈决定先分两个肉包子。 作为许家最受宠的儿子，许斗分到半个肉包子，且是肉馅比较多的一半。 剩下的一个半肉包子，许妈妈不偏不倚地给在场的每个人一人分一块。七个人分七份，一人一份。 叶百合得到其中一块，很小的一块，放进嘴里甚至填不满嘴巴。 包子放进嘴里咀嚼两下就没了，她体会到“猪八戒吃人参果”②的心情。 她看向许斗。 许斗感觉有人看自己，抬起头时对上叶百合的视线，从她的视线注意到叶百合想吃自己手上的肉包子。 其实叶百合没有很想吃肉包子，只是觉得许斗一个人能分掉半个肉包子很过分，单纯看他一眼。 她这种看就好像听到门外有狗叫声，出于好奇抬头看一眼。只是单纯看一眼，不带任何想法。 然而作为被看的人，许斗却从叶百合的眼神里看到“渴望”，心想：“媳妇一定在馋我手上的包子！要不要给她呢？不想给，可是媳妇早上给我分了面条。我要是不给她分肉包子，她下次有好吃的还会分给我吃吗？” 再想：“媳妇说不定哪天就去城里当工人了。工人有的是肉包子吃，现在只要分给她一点点肉包子，以后就能靠媳妇吃到多多的肉包子，算来算去好像我比较划算。” 想到这里，许斗掰下一块包子放进叶百合的碗里边。 叶百合：茫然脸。 许家兄妹：震惊脸！ 许爸爸：我儿子像我一样会疼媳妇。 许妈妈：酸，比吃了往年的陈醋还要酸。老二儿怎么不给我分肉包子？ 许斗觉得媳妇被自己感动了，很是帅气地表示：“吃吧。”吃完后记住我对你的好，以后有好吃的别忘了分我一半。 许家所有人一起盯着叶百合看。 叶百合什么样的包子没吃过，怎么会嘴馋一块完全没有肉馅的肉包子？ 她转手就把许斗给自己的肉包子夹给许爸爸：“爸是咱家的顶梁柱，爸爸辛苦了。” 这话说得许爸爸极其熨帖，看向叶百合的眼神顿时柔和下来。 叶百合：今日的好感get·JPG 吃过晚饭，许家兄妹各回各屋休息。 许家院门外，两个男人蹲在院门口偷看，俩人的脑袋叠在一起，一起朝院子里面探头探脑。 叶百合拿过许爸爸的搪瓷缸子去倒水，倒下半搪瓷缸子温开水，拿着搪瓷缸子一副乖巧模样来到许爸爸面前。 第21章 NB21 山寨出泡面。 “爸, 喝水。” 叶百合把搪瓷缸子送到许爸爸手边，接着笑眯眯说：“里边兑了温开水，不烫，可以直接喝。” 许爸爸不好驳她的心意, 举起搪瓷缸子小小抿一口温开水。 放下搪瓷缸子, 他看向叶百合, 看到她脸上出现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事？”许爸爸问。 当然有事，叶百合在心里回答。 她拉过旁边的四脚矮凳, 将四脚矮凳拉到许爸爸右手边偏上的地方，随后走过去坐下。 此时她所在的位置正好在许爸爸的右上方。 “爸，我和斗哥在去县城的路上遇到到朱叔叔。” 许爸爸一时想不起“朱叔叔”是谁, 思考一会才想起来：“老朱？红光生产大队的老朱，朱队长？” 叶百合点头。 许爸爸看着叶百合不说话, 用眼神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朱叔叔让我们给您传话, 说他过几天来家里找您喝酒。” 闻言, 许爸爸抿了抿嘴角, 老朱那个人最是喜欢炫耀。说什么过来找自己喝酒，其实就是想来找自己炫耀他那比厕所大不了多少的饼厂。 想到朱队长以往说的卖弄话, 许爸爸脸色变黑, 心里不停在冷哼，以此表达不屑。 不过当着儿媳妇的面说别人的坏话不好, 许爸爸抿唇：“知道了。” 见叶百合仍然坐着不动，脸上依然出现欲言又止的表情, 许爸爸又问：“还有事？” 叶百合扬起笑脸：“听斗哥说朱叔叔的生产大队有自己的饼厂, 我们生产大队为什么没有？” 许爸爸顿时沉下脸，心想，儿媳妇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① 红光生产大队能开饼厂是因为老朱会奉承, 会拍上边的马屁。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明明红星生产大队比红光生产大队更适合开饼厂，但上边却把开饼厂的机会给了红光生产大队。还说什么红光生产大队有生产玉米饼的技术。 附近几个生产大队哪个生产大队不会做玉米饼？哪个生产大队没有做玉米饼的技术？难道只有红光生产大队会做玉米饼？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上边喜欢老朱，所以特意照顾老朱？事事想着老朱？ 他在红光生产大队开饼厂后找公社干部表达过红光生产大队想要开饼厂的想法，被上边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可笑，上边竟然说红光生产大队位置偏僻不利于运输，所以公社开会讨论后决定不在这边开设饼厂。 事实上红星生产大队比红光生产大队更近公路，从地理位置来说，红星生产大队有更便捷的交通条件，红星生产大队更应该作为开设饼厂的首选。 当然了，这些话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没必要告诉老二媳妇。 他说：“我们生产大队不适合开饼厂。” “这样啊。” 停顿三秒，叶百合又问：“那我们可以和红光生产大队一样自己建厂吗？” 许爸爸微顿，这话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最近几年他总琢磨在大队里边建厂，但红光生产大队建了饼厂，红朋生产大队建了玉米加工厂，自己比他们落后一步，以至于想建厂却想不到好的创收模式。 没有好的创收模式，上边就不会同意红光生产大队建厂。 除非自己能想到比饼厂和玉米加工厂更好的创收模式。 “可以是可以，但很难得到上边的批准。” 说到这里，叶百合提起的心放下一半：“为什么很难得到上边的批准？” 这个问题许爸爸不太想回答，他开始顾左右而言他②，眼神躲闪。 这时，许妈妈凑过来接话：“还不是因为你爸脑子笨，想不出好的创收法子。” 叶百合看向许妈妈。 许妈妈接着往下说：“你爸眼红人家建厂，隔三差五就去找领导，和领导说红光生产大队也要建厂子。领导问他打算建什么样的厂？你爸说要建造纸厂。真是笑话死人了，县城里边就有造纸厂，光是县城一间造纸厂造的纸就够全县城老老少少用了，用得着红光生产大队帮忙建厂造纸？” 许爸爸被说的没脸，使劲咳嗽示意许妈妈别说了。 许妈妈无视他的暗示，接着嘲讽说：“被上边拒绝后你爸还不死心，过两天又去找领导，和领导说要建玉米粉加工厂，领导问他生产大队建玉米加工厂后加工厂出来的玉米粉卖去哪里，你爸说卖给供销社。” 说完话，许妈妈觉得很好笑，哈哈大笑起来。 叶百合茫然地看着她，卖玉米粉给供销社有问题吗？不是挺正常的吗？ 难道里边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屋里只有许妈妈的笑声，也只有她觉得自己说的话好笑。 她笑一会后才接着说：“咱们这里种的就是玉米，家家户户分的也是玉米，家里有的是玉米，想要玉米粉自己就能加工。在家家户户都有玉米的情况下，有谁会去供销社花钱花粮食票买家里就能磨出来的玉米粉？这不等于是大和尚买梳子多此一举吗？③” 叶百合懂了，现在是1969年，距离三年灾荒已经过去八年。这地儿的人们虽然穷，但却不缺吃的。 没有人会花钱买家里就有的东西。 许爸爸还在咳嗽，不过他的脸面已经被许妈妈扔在地上踩碎了。 许爸爸板起脸，气急败坏喊：“别说了！” 许妈妈被他的大嗓门吼住，小声嘀咕：“不说就不说，喊这么大声吓唬谁啊！” 冷哼一声，许妈妈扬起下巴转过身，一副胜利者姿态离开。 等许妈妈走远后许爸爸挽尊：“别听你妈胡说。其实上边没说我的提议不好，只是觉得我的几个提议还需要再讨论。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叶百合点头。当然能理解。 不就是上边不看好，所以不同意吗。很好理解。 看叶百合点头，许爸爸满意了：“一会儿还得去上工，回去休息吧。” 心想：“别再问我问题了！” 叶百合的目的还没达到，假装看不懂许爸爸的暗示，接着问：“如果我们能想到比饼厂、玉米加工厂更好的创收项目，上边会同意我们建厂吗？” 许爸爸敷衍说：“会。”心想，不可能有比饼厂、碎米厂都要好的创收项目，不然他早就在队里边建厂了。 “爸，我有个想法。” 许爸爸半眯起眼睛，摆出晕晕欲睡的样子，想要以此打断叶百合下面的话。 叶百合还是假装看不见，一副乖巧模样开口：“我说给您听听。” “我妈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姨十几年前嫁去京都，前年中秋时她寄来一包面和一封信。她在信上说包里的面是泡面，是京都供销社新推出的美食。” 整段话除了第一句外其他都是瞎编的，这个时候国内还没有出现名为泡面的东西，要到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才会有。 她不怕被揭穿谎言。这里离京都很远，加上交通不便、通讯不便等原因，这里根本打听不到京都里边的情况。 许爸爸微微睁开眼睛。 叶百合观察许爸爸的表情，从中发现他对自己刚才的话很感兴趣。 “泡面和我们吃的玉米面一模一样，不过味儿却完全不一样。”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下来。 许爸爸偷看她一眼，心里着急。 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左等右等等不到后面的话，许爸爸急得坐起身。 叶百合还是不说，心想要等许爸爸问自己，自己才说。 坐在旁边的许斗对叶百合说的泡面很感兴趣，拉过凳子坐到叶百合旁边。 叶百合看他一眼，随后转过头继续保持沉默。 许爸爸忍不住了，开口问：“味儿怎么不一样？” “香，比炖肉还要香。” 许斗抢先说：“怎么可能？” 许爸爸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 叶百合微笑不语，口说无凭，看来是时候亮一手了。 “我给小姨写过信询问泡面的做法。要不我去做一碗出来给爸尝尝？” 许斗急忙说：“做两碗。”自己一碗，给爸爸一碗。 叶百合不接话，看着许爸爸，等待许爸爸的回话。 许爸爸十分心动，思考一会后说：“去吧。需要什么找你妈要。” 许妈妈从很远的地方回话：“就会使唤我！” 说是这样说，说完后许妈妈快步走过来，把夫妻二人的房间钥匙递给叶百合。 叶百合看过他们的柜子，知道他们的柜子里边放着不少好东西。 许妈妈担心叶百合糟蹋家里的好东西，眉头紧皱起来，站在不动，琢磨着要不要请假留在家里盯着她。 想来想去，想到最后还是舍不得下午的工分。 许妈妈咬咬牙狠下心：“注意着点，别把东西都弄坏了。” 她还想再叮嘱叶百合几句，不过上工的铃声响了，不得不赶紧出门去地里面集合。 许妈妈只好叮嘱许爸爸：“你看着点他们！” 他们重点指叶百合。 许妈妈喊上许家兄妹急匆匆往外走。 等他们走后，家里就只剩下叶百合、许斗、许爸爸。 叶百合上辈子自己闲着无聊时跟美食主播学过做泡面，知道泡面的简单做法。虽然自己做的泡面和外面卖的泡面不太一样，不过和外面卖的泡面相比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反正她是觉得自己做的泡面比从外边买的泡面好吃。 “我先去准备东西。” 她拿上木盆去许爸妈房间拿东西。 许爸妈屋里的柜子上依然锁着大锁头，她在柜子里边找到干蘑菇、干木耳、虾干以及一罐子猪油。 泡面的精髓在酱料包，叶百合拿了些蘑菇、木耳、虾干，以及半碗猪油。 这个时候还没有味精、鸡精之类的调味料，只好用蘑菇提香，虾干提鲜。 随后，她去菜园子摘回来几个辣椒、一把葱头、一把青菜叶子。 见叶百合进屋，许爸爸和许斗同时看向她。 在许爸爸和许斗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叶百合快步走进厨房。 第22章 NB22 祖传配方。 红星生产大队以玉米为主食。平日里或者熬玉米碴粥, 或者将玉米碾碎成玉米粉做玉米窝头、玉米包子、玉米饺子。 人们节俭惯了，大多数人家一日两餐吃的多是玉米碴粥，逢年过节才会做包子、饺子。 说到玉米粉，叶百合遇到一个难题。 和面粉相比, 玉米粉缺少粘性, 即使反复揉捏也很难将其弄成拉面。而泡面里面的“面”要的正是“拉面”。 她需要在玉米面里面加一些东西, 使其增加粘性。 看着木盆里面的玉米粉，叶百合思考起来, 要往玉米面里面加什么东西才能增加它的粘性呢？ 有了！ 叶百合拿起一个碗，快步走出厨房，走出厨房后转身走向许爸妈的房间。 走进屋, 拿出钥匙打开柜子，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暗黄色的瓦罐。 打开瓦罐, 她伸手进里面抓出三把米粉。 红星生产大队虽然以玉米为主食, 但地理位置属南方, 不产面粉, 少量生产米粉。 米粉是大米加工出来的粉状体，加入玉米粉中可以增加玉米粉的粘性。 当然了, 这个时候的叶百合不知道其中的小窍门, 算是误打误撞用对东西。 掂量碗里的米粉，叶百合担心不够, 忙又抓出三把米粉放入碗里。 她想，这么多米粉应该够了。 合上瓦罐的盖子, 小心翼翼将瓦罐放回原来的位置, 拿出钥匙把柜门重新锁好。 做完这些，叶百合端着双喜字大口海碗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遇到许爸爸和许斗。 许爸爸心里着急，见叶百合出来急忙迎过去：“做好了吗？” 做泡面先要揉面, 揉好面要煮面，煮好面要炸面，炸好面后还要熬酱料包，且有的等呢！ “刚开始做。” 叶百合看一眼太阳：“大概需要三个小时，爸，要不您先去忙您的？” 许爸爸的一颗心全在“泡面”上，挥手说：“我不忙，你现在要做什么，我给你打下手。” 说完话，许爸爸转身快步走进厨房。 他想给叶百合帮忙，但他不知道叶百合要做什么，在厨房门口停下等叶百合：“要烧火吗？” “不用。”她得先揉面。 叶百合紧跟其后走进厨房，将碗里的米粉倒入木盆和玉米面搅拌在一起。 下一步，她打开暖水壶，往木盆里面倒入温水，然后拿过筷子搅拌木盆里面的东西，使其变成面状。 许爸爸背着手站在叶百合身后，探头看她手里的动作：“是要揉面吗？” “是的。” 叶百合放下筷子，拿过旁边的勺子舀起一勺水洗手：““泡面”顾名思义当然得有“面”。” 许爸爸点头不说话。 叶百合见许爸爸不说话便也不说话，低头观察盆里的面团。 上辈子做泡面有现成的面条，不需要自己揉面。这会儿看着盆里的面团，叶百合有些无从下手。 揉面要怎么揉？和揉泥巴一样揉吗？ 叶百合挽起衣袖，伸手进入木盆，尝试性用右手揉捏木盆里面的面粉。 玉米面粉的手感和细沙的手感很像，伸手捉起时触感很弱，握在手里会产生一种捉不住的感觉。 叶百合加重力道揉捏面团，全身一起用力，眉头因为用力连成一条直线。 全程围观的许爸爸看得目瞪口呆，心生疑惑，揉面是这样揉的？ 他见叶百合揉面和玩泥沙似的瞎搞胡来，看得浑身难受，忍不住问：“你会揉面吗？” 叶百合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看许爸爸，表情茫然无辜：“不会。” 许爸爸心想：“不会你就说啊！” 他边往前走边挽衣袖。 看许爸爸往前走，叶百合主动往后退，把位置让给许爸爸。 许爸爸在叶百合刚才站着的位置停下，拉过木盆，伸手进木盆里面揉面团。 叶百合站着旁边看，一边看一边拍马屁。 “哇！面团成型了，爸爸好棒！” “爸爸你把面团抛起来了，好厉害！” “爸爸好棒好厉害，爸爸加油！” 叶百合的加油声在许爸爸耳边环绕，“好棒”、“好厉害”、“加油”几个词争先恐后往耳朵里面跑，许爸爸被哄得浑身舒畅。 他把面团抛得高高的，在叶百合的惊呼声中一把捉住往下掉的面团，啪的一声将面团拍到桌面上。 “揉好了，你看看能不能用。” “爸爸这么厉害，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能用。” 叶百合的肯定给与许爸爸莫大的自信心。他感觉自己还能再揉五百斤面团，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 叶百合走上前，伸手捏出一块面团，捏了捏后将其揉成面条形状：“不愧是爸爸揉的面团，全都能用呢！” 闻言，许斗抿起嘴角，心想：“媳妇好会说话！是跟我学的吗？” 想到这里，他看向许爸爸，发现许爸爸神色愉悦。 心里又想：“肯定是跟我学的。可惜没学到精髓，还差点火候。我要不要帮她一把呢？” 纠结片刻，许斗决定帮叶百合一把。 “同样是大队长，爸比其他大队长厉害多了。朱叔叔和咱爸相比差远了。” 许斗话落，许爸爸忍不住笑不出声。 许爸爸得意想，还是老二懂自己，老朱除了会拍马屁外一无是处，和自己根本没法比。 许爸爸言不由衷说：“以后不许说这种话。做人要谦虚有礼，知道吗？” 许斗点头。 叶百合垂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不参与他们父子间的对话。 揉面、煮面、炸面、做酱料均需要一定时间。叶百合从中午开始动手，忙到傍晚时分才做出简单版的泡面。 这个时候正好是生产大队下工的时候。 许家兄妹跟在许妈妈身后走进屋。 许三弟猛吸鼻子：“今天家里买肉了？好香啊！” 说着话，他扔下锄头，小跑进屋。 他从院子门口跑进大厅，闻着香味跑到许爸爸身后。 整个大厅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味，馋得他忍不住分泌口水。 “好香，好香，什么肉这么香！” 他往前挤，想要上前看清楚桌面上的东西。 许爸爸回头，表情严肃：“站住不许动。” 这话一出，许三弟不敢动了，僵在原地，眼神惶恐。 许家其他人一个接一个走进屋。 他们同样被香味馋得流口水，想要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桌上摆着三样东西，一个双喜字大口海碗，一盆刚做好的面块，一碗酱料。 许爸爸询问叶百合：“这就是你说的泡面？” “不算是。” 叶百合拿起一块面块，转手把面块递给许斗：“分些给弟弟妹妹。” 嘱咐完许斗，叶百合拿起一块面块放进大海碗，随后往大海碗里面倒入刚煮好的开水。 许斗抿紧双唇，不想把媳妇给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 但媳妇的话又不能不听。 生几秒闷气，许斗掰下一块送到自己嘴里，一副“好哥哥”模样骗弟弟妹妹：“我先尝尝味，一会再给你们分。” “咔嚓~” 屋里响起清脆的“咔嚓声。” 许妈妈拧眉问：“什么声？” “咔嚓~” 随着许斗嚼面块，屋里再次响起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许妈妈看向许斗：“老二儿啊，是你嘴里发出的咔嚓声吗？” 许妈妈嗓门大，说话声吵到全神贯注看叶百合泡面的许爸爸。 许爸爸回头怒斥：“闭嘴！全都不许说话。”吵得他都没法思考了。 他回头和叶百合说：“没说你，你继续。” 叶百合拿过筷子搅拌碗里的面条，然后用另一个大海碗盖住装有面块的大海碗。 泡面的步骤只有三个，倒水泡、盖上盖子等、加调味料。 她说：“泡面其实很简单，只要是用开水把面条泡熟就行了。我刚才往碗里倒了开水，现在需要等待一分钟。”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 一分钟后，叶百合拿开大海碗。 大海碗被拿开的瞬间跑开的面块散发出浓郁的面香味。因为做面条的面粉中有大量玉米粉，所以散发出来的面香味中掺杂有淡淡的玉米甜香味。 “吸溜~” 不知道谁在吸溜口水。 “吸溜，吸溜~” 又有人吸溜口水。 许爸爸惊讶得瞪大眼睛，心想：“面条用水泡过后竟然这么香，这，这可太神奇了！” 他着急问：“成了吗？” “还没有。”还没有注入灵魂。 叶百合拉过盛有酱料的大海碗，用筷子挖出些许酱料放入泡面中，然后轻轻搅拌几下。 泡面本就很香，加入酱料后的泡面更是香味扑鼻，馋得许家人不停吞咽口水。 泡面加入酱料才算有灵魂。 “现在可以了。” 叶百合递筷子给许爸爸：“爸先尝一口吧？” 许爸爸一把接过筷子，左手端起大海碗，右手拿着筷子。 他用筷子卷起一把面条放入口中，下一秒，眼睛咻的睁大。 许妈妈着急问：“好吃吗？” 许家兄妹一起盯着许爸爸看，仿佛无声问：“好吃吗？” 许爸爸顾不上说话，一口接一口给嘴里送面条，吃到最后把面汤也喝了。 放下大海碗，他意犹未尽说：“好吃！” 话落，他扭头找叶百合：“老二媳妇，你再泡一碗，多放些面条。” 他把大海碗推到叶百合面前。 许斗顿时觉得手里的面块不香了。 他挤到叶百合左手边：“盆里还有好多面块，不如多泡几碗，一人分一碗？” 许家兄妹使劲点头，眼巴巴看向叶百合。 许爸爸才是一家之主。叶百合看向许爸爸，等待许爸爸的指示。 许爸爸看一眼木盆，犹豫几秒说：“泡吧，一人泡一碗。” 闻言，几个小的跑着去厨房拿碗筷，跑得极快，跑出奥运会百米夺冠的冲刺速度。 看着桌面上排成一条直线的双喜字大口海碗，叶百合哭笑不得起来，再次重复说：“其实泡面很简单的，我一说你们就会了。” 她拿过许爸爸刚才用的大海碗，往大海碗里面加入开水：“首先倒入滚烫的开水。” 许家人有样学样。 “然后是加入面块。” 她往碗里放入一块面块。 许家人跟着学。 “再来是盖上盖子等待一分钟。” 许家人开始抢桌上的空碗。 叶百合怕他们打起来，赶紧说：“找不到盖子的话不盖也行。” 许妈妈把手里的大海碗递给许斗。许斗麻利地给自己的大海碗盖上“盖子”。 众人在心里默默数数。一分钟等于六十秒，一秒，两秒，三秒…六十秒。 众人数数的节奏不一样，有人数的快，有人数的慢。 数得快的数到六十秒时迅速抬头望叶百合，盯着她看，似乎看着她就能等到她开口说话。 泡面泡多久都行，叶百合说的一分钟只是她自己设定的时间。 泡面可以泡一分钟，可以泡两分钟，甚至可以泡三分钟。具体需要泡多长时间取决于个人喜好。 叶百合也在心里数数，胡乱数，见许家人全都看着自己便停止数数，开口说：“可以了。” 她拿开大海碗。 许家人有样学样。 “最后一步是加酱料。” 叶百合拉过大海碗，用筷子挖出些许酱料放入泡面中，搅拌几下说：“可以了。” 她把泡好的泡面送到许爸爸面前。 许爸爸快速夹一筷子泡面送进嘴里，尝到味道的瞬间再次被惊艳住，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现在吃到的味道和刚才吃到的味道竟然一模一样！ 他想：“老二媳妇真厉害，竟然可以把泡面的味道控制得一模一样！国营饭店的老师傅恐怕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出完全一样的两道菜！老二媳妇却做到了！” 三个感叹号表现出他的震惊程度。 环顾四周，叶百合看见许家人都在大口吞咽泡面。 她没给自己泡，这会儿只能看着他们吃。 视线从许家人身上略过，最后落在许斗身上。 许斗吃东西很快，不过快中有序，加上长着一张好看得让人惊叫的俊脸，看他吃东西是一种享受。 叶百合盯着他看，脸上无意识扬起笑容。 许斗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和她对视。 叶百合看着许斗的目光中满是欣赏。 不过她眼里的欣赏传递时发生了变化，以至于传到许斗那边时欣赏变成渴望。 许斗眼中的叶百合：委屈、可怜、渴望、想吃。 他看一眼碗里的面条。面条只剩下最后一口了。 又看一眼对面的叶百合。媳妇还在眼巴巴看着自己。 下一秒，他快速将最后一口面条送进嘴里，故作大方地把碗递给叶百合：“还有汤。” 言下之意是汤给叶百合喝。 叶百合扯动嘴角。 许斗什么意思？ 许斗见叶百合不动，主动走过来喂叶百合：“喝吧，很好喝的。”再不喝他就不给了。 叶百合很快做出反应：“你喝吧。我知道你喜欢喝。” 话中有话，一句话表达出两层意思，一是“我知道你喜欢喝”，二是“我知道你喜欢喝，我不和你抢。” 许斗挑眉，随后两口喝完整碗面汤。 喝完后，他舔着嘴角吧唧两下。 香，真香！ 对于爱吃泡面的人来说泡面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一包吃不饱，两包吃不下。 叶百合做泡面时复制了这个缺点。 她做的泡面全都只有巴掌大小，完美复制出泡面“一包吃不饱，两包吃不下”的精髓。 除了许爸爸，许家其他人都没有吃饱，吃完一碗还想再吃第二碗。 许三弟舔着碗口说：“二嫂，我可不可以再泡一碗。” 不等叶百合说话，许爸爸开口说：“不许吃。剩下的泡面有大用处。” 许爸爸的话在许家就是圣旨，许家没有人敢忤逆圣旨。 许三弟眼巴巴看着盆里的面块不敢说话。 许妈妈放下碗筷，随口问：“百合啊，你做的这个泡面真好吃，怎么做的？” 叶百合乖巧接话：“先做出面条，然后把面条煮熟，把面条煮熟后再用油炸。油炸过后……” 不等叶百合说完，许妈妈打断她的话。 “什么？还得用油炸？”油炸这么一大盆面不得把自己攒下来的油都用光了？ 惊呼过后，许妈妈转身往外跑。她去检查自己攒下来的猪油。 许妈妈跑进房间，颤抖着双手打开柜子，翻出藏在柜子底下的猪油罐子。 她打开罐子，看到罐子里面剩下的猪油时嗷叫出声。 “没了，全都没了！” 大半罐子猪油只剩下底下一点了！ 她心想：“真后悔没留在家里盯着老二媳妇！” 她抱着猪油罐子走回正屋，浑身冒冷气。 “百合啊！你用了多少油做这玩意！” 她猛地放下猪油罐子，颤抖着手指头指向盆里的面块。 看着许妈妈气呼呼的样子，叶百合不慌不忙说：“小半碗。” “小半碗！” 许妈妈惊呼，接着大喊大叫：“天老爷啊！别人家一年都吃不着半碗猪油，你倒好，一个下午的功夫就把一碗猪油全用了！” 整段话重点突出“一碗猪油”，“全用了”几个字。 叶百合在心里回话：“夸张了，明明只用了小半碗。” 许家兄妹听不懂许妈妈和叶百合的对话，同时露出茫然的表情。 许大嫂听懂了，暗喜，心想：“还以为二弟妹多得婆婆喜欢呢，原来不过如此，呵呵。” 许爸爸正想着正事，被许妈妈的大嗓门打断思路，伸手敲打桌面，语气不悦：“嚷嚷什么？不就是半碗猪油吗，用了就用了，一会再买就是了。” 许妈妈气炸了，调转方向把火气撒到许爸爸身上：“你说得倒是容易！几斤肥猪肉才炼出这么点油，上哪去买几斤肥猪肉回来？” 许爸爸摆手表示不和许妈妈计较，板着脸说：“我不和你吵！” 他想，泡面关系到红星生产大队的未来，用点猪油怎么了？ 别说只用半碗了，就是把所有猪油都用了也不过分。 当然，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绝对不敢说出口。 许爸爸的态度彻底惹怒许妈妈。 许妈妈气得叉腰，音量开到最大：“你不和我吵？你敢和我吵吗？你这么能怎么不去弄几斤猪肉回来？你要是能弄几斤猪肉回来我就承认你能耐，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不说半个不字。” 许妈妈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头戳许爸爸的胸口。 许爸爸被许妈妈说得连连后退。 叶百合心想：“自己惹下的麻烦还得自己解决。” 这会儿许妈妈显然在气头上，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和她讲道理。 她往后退几步，站在门口处认真听许妈妈教训许爸爸。 许妈妈中气很足，一口气能骂几分钟，连着骂小半个小时才停下。 她拉过凳子坐下，喘着气平缓怒火。 叶百合观察她一会，随后走过去说话：“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骂我吧，不要再骂爸爸了。” 许妈妈愣住，暗想，老二媳妇竟然主动找骂，不会被自己吓傻了吧？ 她转身看叶百合，欲言又止，生怕自己开口会再次吓到她。 叶百合挤出几滴眼泪，眼眶泛红：“呜呜，我，我不应该为了做好泡面放小半碗猪油。我太不懂事了，妈妈你骂我两句吧。” 叶百合本就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哭起来时如同梨花带雨似的惹人怜惜。 许妈妈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被她的泪水浇灭了，想发火却发不出来。 许爸爸则觉得不好意思。 泡面是自己让老二媳妇做的，猪油也是自己让老二媳妇随便用的。当时老二媳妇还问过自己能不能多用些猪油，是自己说可以用，需要多少用多少。 要说有错，错的也是自己，老二媳妇没错。 想了想，许爸爸接话：“行了，猪油用都用了就别再说了。” 这话一出，许妈妈才下去的火气腾的一下又涨起来了：“你什么意思！” 叶百合垂下头，许爸爸啊，您这是解围还是火上浇油啊？ 叶百合赶紧开口控制场面：“呜呜，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没弄清楚家里的情况。妈，您就别骂爸爸了，您骂我吧。” 带着哭腔来来回回说“您骂我吧”，这招对嘴硬心软的人特别有用。 叶百合正是认准许妈妈嘴硬心软才敢用这招。 许妈妈刚生出来的火气再次被叶百合的泪水浇灭。 她想挠头，心想：“老二媳妇是泪水做的吗？怎么这么能哭？” 听着叶百合的抽泣声，许妈妈吐出一口气：“行了行了别哭了。我谁都不骂，我闲得慌才会骂你们。” 说着话，许妈妈起身离开，匆忙离开的背影露出落荒而逃的意思。 叶百合擦干净眼泪，在心里比出胜利姿势庆祝眼泪攻势成功。 就这样，猪油的事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连着几天没有人敢提起和猪油有关的话题。 与此同时，许爸爸把自己关在屋里写报告。 他要写的报告类似现代的策划书，内容包括要做什么、怎么做、在哪里做、做了后要怎么办、做的时候需要承担什么风险。 叶百合做的泡面给了许爸爸极大的信心。他觉得上边一定会通过自己这次写的报告。 许爸爸认识的字不多，把自己关在屋里忙活一个星期只写出一百零几个字。 最后他带着一份只有一百多字的报告，带上叶百合去公社交报告。 许爸爸骑车载叶百合，在公社门口停车。 叶百合第一次来公社，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 许爸爸来的时候不觉得紧张，到达公社门口忽然紧张起来，一颗心上蹿下跳忐忑不安，整个人显得有些焦躁。 叶百合看出他的紧张，安抚他：“爸，一会咱们可以先给领导泡一碗泡面。咱们的泡面这么好吃，领导吃过后肯定会通过咱们的报告。” 许爸爸颤抖着嘴唇开口：“但愿如此吧。”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公社。 许爸爸对公社很熟悉，带着叶百合直接去找公社主任。 公社主任姓许，人称许主任。 俩人到达办公室门口时许主任正好开会回来。 看到许爸爸的瞬间，许主任想掉头离开假装不在。 他心想：“许有田怎么又来了！” 许爸爸每次过来都会上交一份报告。他写的那些报告首先语句不通顺，其次狗屁不通，看得人头疼。 许爸爸看到许主任的瞬间很高兴，快步上前打招呼：“许主任。” 许主任挤出笑脸：“有田来了啊。又来送报告吗？” “又”字是重点，他说这个字时传出磨牙声。 许爸爸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是。这次我花了一个星期时间写报告，特意赶在今天早上带过来给您瞧瞧。” 听到许爸爸的话，许主任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他打开门：“进屋聊。” 他率先走进屋，拉开凳子坐下，双手撑在桌面上，脸上挂起笑容。 “坐吧。” 办公室有三十多平方，里边摆着办公桌、书柜、杂物柜、几张四角凳。 许爸爸拉一张凳子去办公桌前面坐下。 叶百合跟在许爸爸身后，拉着凳子走过去坐在许爸爸左手边靠后一点的位置。 许爸爸掏出报告递给许主任。 许主任笑眯眯接过报告。接报告时匆匆扫一眼里边的内容，看到上边只有一百多个字顿时松下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显得自然起来。 许爸爸更紧张了，忍不住搓了搓手：“这次我想在红星生产大队建泡面加工厂。” 许主任摆手示意许爸爸不要说话。他低头看手上的文件，看的很认真。 这次的报告和前面那些比起来简短很多，意思也相对比较明确。 许主任放下报告，双手交叉撑在桌上，身体前倾：“泡面是什么东西？” 许爸爸扭头找叶百合。叶百合点头，用眼神鼓励许爸爸做出行动。 许爸爸收到叶百合的鼓励，从衣服内兜掏出一个纸包。 出门前，许爸爸用三层纸包住三块泡面。 他剥开三层纸，拿出一块泡面递给许主任。 叶百合看到许主任露出茫然的表情。 许主任接过泡面，不解问：“这就是泡面？” 许爸爸点头：“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泡着吃。” 许主任拧起眉头，对手上的泡面不太感兴趣。 许爸爸见许主任不吃，催促他赶紧吃：“直接吃就行，很好吃的，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许主任觉得自己需要一点心理准备。他看着手里的泡面不动，过一会才低下头闻了闻。 他闻到淡淡的玉米甜香味和不知名的浓郁香味。 香味很是诱人，他忽然觉得手上的泡面似乎没有看起来这么难以入口。 他尝试性咬下一口。 泡面放了一个星期，口感没有刚炸出来时酥脆。不过吃起来依然能吃到脆脆的口感，一口咬下去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随着嘴巴发出“咔嚓”一声响，许主任僵住，寻找声音来源。 寻找一会没找到，他又咬下一口泡面。 “咔嚓~” 这次他找到来源了，原来声音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 许主任觉得有趣，一口接一口，“咔嚓”，“咔嚓”的吃下整块泡面。 他做出点评：“很脆，很香，很适合用来做干粮。” 许爸爸心想：“真是没见识。泡面当然是泡的最好吃。” 叶百合听不懂他的心声，不然一定会和他说：“主要是没有调味料，其实泡面捏碎后加入调味料拌着一起吃也很好吃。” 停顿一会，许主任问：“你刚才说它还可以泡着吃。怎么泡着吃？” 叶百合主动开口：“您这里有开水和饭盒吗？” 许主任不认识叶百合，闻言扭头打量她。 许爸爸开口说话：“她叫叶百合，我家二儿媳妇。” 许主任收回打量的目光，指向旁边的杂物柜：“暖水壶和饭盒在那边。” 说着话，他站起身走向杂物柜，从杂物柜的最底层拿出一个饭盒。 叶百合快步走过去，环视一圈在杂物柜的中间层找到暖水壶。 这个时候的暖水壶大都只有壶胆，外边裹着一层茅草壳，壶口处绑着绳子。 叶百合拎起暖水壶快步走向许主任：“您把饭盒给我吧。” 许主任把饭盒递给叶百合。 叶百合接过饭盒，打开饭盒往里面倒入开水，然后放入泡面，接着盖上饭盒的盖子。 许主任接着跟许爸爸聊报告：“这次的报告写的不错，不过我暂时不能给你答复。” 在生产大队建厂子是公社里边的大事，他需要和其他领导开会讨论。 “什么时候给答复？”许爸爸着急问。 “一个星期左右。” 许主任回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表：“今天是星期一，你星期五过来吧。” 在他们说话间，叶百合打开饭盒，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酱料放入其中。 酱料和面条搅拌在一起的刹那间涌出浓郁的香气，香气弥漫起来，很快充满整个办公室。 许主任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如此香？ 他扭头去看叶百合，视线落在饭盒上。 许爸爸早就闻到香味了，看到许主任的反应忍不住得意起来，说话时话语中带出几分自得：“香吧？” “确实香。” 许主任点头表示认同，同时心里产生疑惑，不过是用开水泡一泡，为何会散发出如此浓郁的香味？ 叶百合端着饭盒走到许主任身后，将饭盒摆在许主任面前，端端正正摆好。 闻到香味的瞬间，许爸爸心里的紧张感一下子被香味冲散，这会儿显得格外轻松愉悦：“你尝一口，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许主任沉下眼睑，琢磨泡面产生浓郁香味的原因。 琢磨一会琢磨不出来。他端起饭盒，尝试性地喝一口汤。 确实是香，不仅闻着香，吃着更香。 他忍不住连喝几口汤，喝过汤后快速往嘴里送面条。 面条吃进嘴里酱香浓郁，有辣味、鲜味、香味，滋味复杂却又格外融洽。 许主任很快吃完饭盒里面的东西。 许爸爸见许主任放下饭盒，急忙问：“是不是还想再吃？” 许主任点头，点到一半想到自己的身份迅速顿住，转移话题说：“泡面的关键在汤里边吧？” 他刚才吃过干的泡面。干的泡面虽然好吃，但却没有泡过后的浓郁香味。 许爸爸下边的话被打断，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叶百合上前接话：“是的。” 许主任又问：“是汤里有特殊的配方吗？” 叶百合微笑：“祖传配方，不可外传。” 许爸爸回过神来，听到叶百合的话转头看向叶百合。老二媳妇不是说泡面是京都供销社新出的美食吗，怎么成她家的祖传配方了？ 叶百合摇摇头示意许爸爸不要说话，保持微笑和许主任对视。 她山寨出泡面为的是在红星生产大队建厂。现在只有她自己知道酱料方子，一旦公社同意红星生产大队建厂，她就可以凭借酱料配方成为主事人。 酱料配方事关她的前程，非必要绝对不可外泄。 许主任见从叶百合这里打听不到消息，笑眯眯说：“你儿子娶了个非常优秀的媳妇。” 叶百合继续微笑，心想：“我确实很优秀。” 话锋一转，许主任说：“有田啊。你的坚持有目共睹，继续保持，我相信在你的努力下，红星生产大队一定会越来越好。” 这话说的许爸爸眼眶泛红。他做这么多为的都是发展红星生产大队。 许主任的话让他觉得自己的努力是有用的。 许主任收起报告：“除了报告外还有其他事要汇报吗？” “没有了。” “那就回去等消息吧，最迟星期五就会出消息。” 她对泡面很有信心，只要不出意外，公社一定会通过红星生产大队的报告。 走出办公室，叶百合感觉天更蓝了。 许爸爸去骑自行车。叶百合走到门口等他。 不一会，许爸爸骑车来到门口。叶百合拉住自行车后座跳上车，双手捉住车后座前面的铁杆。 下午时分，俩人回到许家。 许爸爸迫不及待要去找许书记、许会计炫耀自己被许主任表扬的事，放好自行车后急匆匆出门。 叶百合回屋换下沾满灰尘的脏衣服，打一盆水洗干净脸上的脏东西。 叶百合不知道许爸爸出去和许书记、许会计说了什么。晚上吃饭时许爸爸忽然宣布一件大事。 他说：“队里明天举行表决大会。在会上我和许书记会提两件事，一是提百合当生产大队的生产主任，二是提许大勇担任生产大队的宣传主任。” 第23章 NB23 她不介意。 “重大通知, 注意了！注意了！注意了！” “今天下午两点，全体人员来大广场集合。重复一次，今天下午两点，全体人员来大广场集合。” 中午十二点, 广播站传出许爸爸粗嘎的吼叫声。 广播极其时代特色, 以“重大通知”四个字开头, 下面突出重点，最后再来重复一次广播内容。 广播简短意赅, 不过该有的重点一点也没有落下。 许家、许书记家、许会计家均知道会议内容，对广播内容反应平平，听一耳朵就过去了。 除这三家外, 大队里边的其他人听到广播后大都心绪不宁。 有人猜测是队里边出事了，有人猜测是拖了几年没发的救济粮下来了, 有人猜测是大队长要开会讨论送公粮的事。 不管他们怎么猜, 该集合还得准时集合。 时间一到, 生产大队的男女老少来到大广场集合。来开会的队员的年龄跨度很大, 上到八十岁的老太爷，下到十三岁的少年。 当然了, 十三岁以下的孩子在队里边拿不到公分, 因此也就没有表决权。所以只有十三岁以上的队员有资格前来开会。 整个生产大队有一千多人，除去十三岁以下的孩子也还有近千人。 近千人齐聚一堂, 几乎填满整个大广场。 众人七嘴八舌，或三五成群说话, 或熟人结伴小声讨论。 “队里是不是出事了？” “不知道。不过我看大队长的脸色很不好, 估计是队里边发生了不好的事。” “不明白情况不要胡说八道。队里边没有发生不好的事，听说是上边给咱们生产大队的救济粮到了。” “救济粮到了？我的乖乖呀，盼了近十年可算是盼到了。” “还说人家是胡说, 我看你才是胡说八道！谁说是救济粮来了？谁说的？你说的？怎么，都不敢出声了？”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大家好好聊，没必要吵吵闹闹起来。” “就是，就是，大家都别吵了啊。” 叶百合走进人群时正好看到住在隔壁的许有旺劝几个剑拔弩张的壮汉不要吵架。 他站在几个壮汉中间似乎在充当和事老，一会儿拉住这个，一会儿拉住那个，嘴巴一会儿张开，一会儿闭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叶百合离他们有些远，听不清许有旺说的话。 不过此时不是听八卦的好时候，她转身打算往前走。 在她收回视线的刹那间，远处的许有旺看见她，大声喊她：“许斗媳妇。许斗媳妇。” 听到自己的名字，叶百合扭过头寻找声音来源。 她看到许有旺朝自己招手。 叶百合怀疑自己听错了。 许有旺是长辈，俩人只碰过几次面，没有说过话，甚至算不上熟悉。 他喊自己做什么？ 叶百合伸手指了指自己。许有旺点头，继续招手，大声喊：“许斗媳妇过来，过来这边。” 闻言，叶百合只得快步走过去，走到靠东边的壮汉旁边站立。 “旺叔，您喊我过来有事？” 问完这句话，她看到许有旺给周围几个壮汉使眼色，眼神很奇怪。 三秒后，许有旺开口了：“大队长喊我们过来开会是要说什么事？你应该知道吧？” 就这事？ 叶百合拧起眉头，觉得许有旺的话应该没有说完，很是体贴地保持沉默，想等他说完自己再说。 叶百合在等许有旺说话，许有旺以及几个壮汉也在等她说话。 几个人同时沉默下来，使得气氛瞬间显得有些尴尬。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叶百合开口打破尴尬气氛：“队里边要选生产主任和宣传主任，召集大家过来主要是让大家过来开会投票。” 许有旺以及几个壮汉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许有旺还想再问问题，这时广场前方传来刺耳的梆梆声。 许爸爸和许书记一起抬出铜鼓，这会儿许爸爸正用鼓槌敲击铜鼓。 铜鼓声刺耳响亮，响起的瞬间压下众人的说话声。 众人安静下来，一起转过身看向前方。 许爸爸左手叉腰，右手举起大声公：“会议即将开始，大家保持安静。” 众人纷纷好奇地往前探脑袋，不敢大声说话，不过都在小声议论。 一个人小声说话带来的影响可能不大，但近千人小声说话带来的影响却很大，无异于用喇叭打雷。 大广场只保持片刻安静，很快又喧闹起来。 许爸爸板起脸，举起鼓槌梆梆敲击铜鼓：“安静，安静！谁再说话扣谁的工分。” 这句话威力巨大，话音刚落，所有人迅速闭上嘴巴。 许爸爸满意了，清了清嗓子后说：“会议现在开始。” 他往前走两步：“昨天我去公社找许主任交报告，许主任对报告很满意。这意味什么？意味着我们生产大队很快就能和红光生产大队一样建厂创收。” 这话一出，全场沸腾起来。 红星生产大队能建厂意味着红星生产大队能提供工作岗位，红星生产大队能提供工作岗位意味着队员们可以进厂当工人。 这年头谁不想当工人？ 人人都想当工人，做梦都想。 现在梦想就要实现了，队员们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许爸爸大声喊：“不许说话，全体保持安静。” 他喊得很大声，不过下面的人比他喊得还要大声。 许爸爸说话声被众人的欢呼声淹没。 许爸爸没办法继续讲话，只好再次举起鼓槌敲打铜鼓。 整个广场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铜鼓声。 “梆梆梆~” “梆梆梆~” 鼓声如雷，众人不得不安静下来。 许爸爸心里高兴，脸上却表现凶意，脸色严肃，眉头紧蹙：“刚才才说完不许说话！不许说话！你们是没听着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他转身寻找许会计，朝许会计招手。 叶百合心想，不愧是六十年代的会议，真是热闹又淳朴。 只见许会计走上前，然后在许爸爸的吩咐下掏出小本本。 叶百合眨巴眼睛，许爸爸要许会计做什么？ 许爸爸很快公布答案，他说：“许会计做好登记，谁说话就写谁的名字。” 叶百合懂了，许爸爸这是要拿许会计吓唬众人。 她看向许会计，看见许会计昂首挺胸站立在人前，一只手拿小本本，一只手拿钢笔，眼神犀利，视线在众人身上环视。 下面的人担心被许会计写名字，不敢和他对视，纷纷低下头。 叶百合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场面很幼稚。只有小学生才搞记名字扣分这套，许爸爸真是…不止一点点幼稚呢。 不愧是许斗的生父，幼稚起来和许斗不相上下。 她刚才在许爸爸脸上看到许斗的影子。在脑海中自动将许爸爸的脸变成许斗的脸，许斗的脸搭配许爸爸的动作使得整个画面极其搞笑。 叶百合收回视线，抿紧双唇憋笑。 许爸爸环视一圈，见没有人说话便接着往下说：“公社需要开会讨论，讨论过后才能决定报告可行还是不可行。许主任让我星期五去等结果，但我觉得这次的报告通过的可能性有九成。” 众人想欢呼又不敢，个个都捂住嘴巴憋着不出声。 “昨天晚上我和许书记、许会计开会商量建厂事宜，会后我们一致决定红星生产大队可以在通知下来之前选出生产主任和宣传主任。生产主任隶属于厂里面，负责厂里面的生产工作。宣传主任负责整个生产大队的所有宣传工作，包括朗读上边的文件、包括写宣传标语等等。” 话音一转，许爸爸说到这次会议的重点：“通过昨天的会议，我和许书记、许会计初步选出两名人选，生产主任一名，宣传主任一名。今天召集大家过来这里集合，为的是找大家过来表决。” 停顿几秒，他加大音量：“话不多说，下面由我公布生产主任人选。大家认真听，随后进行表决。” 许爸爸先是看向许书记，接着看向许会计。 他在俩人点头后高声说：“我们初步选出的生产主任人选是叶百合。选她当生产主任是有原因的，原因在于她能决定厂子能否建成。目前我只透露这么多，不同意叶百合成为红星生产大队生产主任的队员举手。也就是说想要反对的人举手。” 事情的走向和叶百合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的表决大会是这样的：许爸爸说明表决的事情，然后想要竞选的人上前自荐，接着竞选者们进行个人演讲，最后投票选出最终的人选。 然而现实中的表决会议是这样的：许爸爸说明表决的事情，然后直接给出候选人，最后众人投票表决。 也就是说她这个竞选人完全不需要露面，更不需要说一些热血的话说服别人投票给自己。 这样的表决会好特别！好有时代特色！ 叶百合心想：“昨晚写的演讲稿白写了。昨晚熬的夜也白熬了。” 她看向众人，发现有十几个人举手。 举手的人中有几个是女知青，还有几个是和她差不多时候嫁过来的新媳妇。 看着这些举手的人，叶百合觉得这样的表决会很真实，她还以为不会有人举手呢。 “一共有十九个人举手反对，反对票低于赞成票，我宣布反对无效。” 这话一出，附近的人一起看向叶百合。 叶百合朝他们点头微笑，很想举手挥手，然后说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许爸爸看不见下面的情况，转身把大声公交给许书记。 许书记走上前，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接下来由我公布宣传主任的人选。经过我和大队长、许会计的商量后决定由许大勇担任生产大队的宣传主任。反对的队员可以举手。” 一开始下面没有人举手，几秒后开始断断续续有人举手。 叶百合踮起脚尖，抬起脑袋数举手的人数。 有很多人举手，一时间数不过来。 在叶百合数人数的同时许会计也在数人数。 投票时间有三十分钟，许会计走上大广场的最高处。 大广场的正前方有一个半人高的石头，石头直径在十米以上，远远看去如同小山一样高。 许会计站上石头的最高处，俯视众人，从左往右数人数，反反复复数三遍。 四十分钟后，许会计数完第三遍，跳下石头，背着手大跨步走回人群的正前方。 许爸爸问：“有多少人反对。” 许会计回答：“三百二十五人。” 许会计的说话声很大，在场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听到许会计的话，别人惊不惊讶叶百合不知道，反正她是很惊讶的。 刚才只有十九个人举手反对她，对此，她还以为队里的表决大会只是“走过场”而已，不会有太多人举手反对。 然而现实打脸了。 不过即使有三百二十五个人举手反对，最后依然是赞成的人高于反对的人，投票结果影响不到最后的表决结果。 叶百合看向许书记，很好奇许书记看到表决结果后的反应。 只见许书记脸上仍然挂着亲切的笑容，只是眼角处显露出些许不耐烦，看向那些举手反对的人时脸上出现愤怒神色，似乎对表决结果很不满意。 不过他善于隐藏情绪，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脸上的笑容恰到其处。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有三百二十五个人投反对票，反对人数低于赞成人数，我宣布许大勇即日起成为红星生产大队的宣传主任。还有三百多人反对，看来大勇还需要努力啊。大家伙放心啊，他要是敢不努力，我就拿牛鞭子抽他。” 听懂的人哈哈大笑，没听懂的见有人哈哈大笑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后，许书记宣布表决大会结束。 叶百合以为表决后自己会被请上去讲话，没想到自己再次想多了。 许爸爸从许书记手上拿走大声公，大声说：“表决大会结束，一会还要上工，散了吧。” 闻言，众人四散走开。 就这样，叶百合被选为红星生产大队的生产主任。 因为建厂的事还没有确定下来，她这个生产主任现在不能上任，需要建厂后才能成为正式的生产主任。 不仅如此，在厂子建好之前整个厂子只有她一个人，她是光杆司令，手下一个兵都没有。 与之相比，许大勇当日便走马上任拿下红星生产大队宣传主任的印章。 许大勇办事效率很高，接过宣传主任印章的当天招收到三个手下。 也就是说许大勇手下有三个帮手。 次日早上，许大勇带领三个手下浩浩荡荡去公社领取宣传资料，下午时带领三个手下给生产大队里边的围墙刷上宣传标语。 一个下午的功夫，他便把宣传标语刷满整个生产大队的墙壁。 目之所到之处全都是红的、白的、黑的宣传标语。 许书记很满意许大勇的表现，故意找许爸爸聊天。 “我家大勇性子直，听我说公社上边有新的宣传标语，他第二天就去公社领导拿新出的宣传标语，当天下午就把新的宣传标语刷满整个生产大队。” 他看向许爸爸，见许爸爸在翻白眼，语气更得意了：“到底还是年轻，办事莽撞，不会考虑后果。” 说着贬低的话，表情却十分得意。 许爸爸挠了挠耳朵，不想让许书记继续得意，故意说：“你家大勇一年级都没念完，他认识公社新出的宣传标语？不是我对你家大勇有意见，主要是宣传标语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许书记气得咬紧牙关，自家儿子确实没念完一年级，但这和自家儿子往墙上刷满宣传标语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家大勇能把宣传标语刷满墙壁不就行了？ 想是这样想，但话不能这样说：“我家大勇最近在上扫盲班。” 许爸爸继续出刀：“我记得你家大勇看到字就会犯困，他上扫盲班行吗？会不会进屋看到字就睡觉？” 这话如同一把尖刀直接扎进许书记的心脏。 许书记气得站起身，站起身后反应过来自己不能生气，急忙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挤出极其难看的笑脸。 “那都是老黄历的事了。现在我家大勇特别爱学习，说要好好学习，现在每天坚持认二十个大字。” 许爸爸抿起嘴角，对许书记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他敷衍说：“你家大勇越来越有出息了。改日见到他，我一定要考考他。” 许书记脸上的笑容僵住，心想，回去就让许大勇背书！ 许书记带着炫耀的目的来找许爸爸，最后被许爸爸刺激得怒火中烧，暗暗发誓回家后就让许大勇天天背书，要把他培养成知识分子。 除此以外，他还要把从许爸爸这里受到的恶气出了。 叶百合不知道许书记回去后做了什么。不过三天后生产大队里边出现一些不好的言论，这些不好的言论全都和叶百合有关。 傍晚时分，许爸爸气呼呼走进院子，走进院子的瞬间破口大骂：“他娘的老许头！肯定是他在外边搞风搞雨！队里边就他喜欢在背地里阴人！” 许妈妈被许爸爸的大嗓门引出门口，一时间不明白情况，上前询问：“好端端的发什么火，怎么了？” 被许妈妈这么一问，许爸爸更生气了，气得整个人仿佛在冒烟。 他大跨步越过许妈妈，走到水井边舀起一勺水从头顶淋下。 许妈妈上前抢走水瓢：“作死啊你！大晚上的用冷水浇头不怕受凉啊？要是冷着病倒我看你怎么办。” 许爸爸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话，手里没了水瓢便推开许妈妈，直接用手捧起井水浇到头上。 他的动作很大，哗哗几下就把整个人浇湿。 许妈妈拿他没办法，只好进屋去拿毛巾。 她担心许爸爸冷着，拿了毛巾立刻跑出门，把毛巾盖到许爸爸头上。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问你你又不说，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气什么？” 许爸爸捉住毛巾使劲搓自己的头发：“气什么？还不是被许矮子气的！” 许矮子是许书记的花名，许爸爸取的，临时取的。 “许矮子是谁？” 许爸爸捉着毛巾使劲拧，拧干水后再次使劲搓自己的头发：“还能有谁？” 许妈妈从许爸爸的语气判断许矮子是谁：“你是说许主任？” 许爸爸用一个白眼结束俩人的对话，同时承认许主任就是许矮子。 许家兄妹不是第一次见许爸爸暴怒，看着怒气冲冲的许爸爸反应平淡，刚才在干什么这会儿继续干什么。 叶百合第一次见许爸爸如此生气，放下手里的动作盯着许爸爸看。 许爸爸扔下毛巾：“外边都在传老二媳妇能力不行，说她做不了生产大队的生产主任。” 最近确实有人在传诸如此类的话，话说的很难听。 不过叶百合对此反应不大。 只要不影响自己的生活，她不介意别人说自己的闲话。 正所谓不被嫉妒的是庸才，她自认自己是有本事的人，所以自己被嫉妒，被嫉妒的人传闲话很正常。 叶百合进屋拿下许爸爸专用的搪瓷缸子，往里边加入一勺蜂蜜，兑入半杯温开水，搅拌几下后拿着搪瓷缸子走出门。 “爸喝水。” 许爸爸接过搪瓷缸子，猛地喝下一口水。 他不知道搪瓷缸子里边的是蜂蜜水，以为里面的是普通的白开水，喝进嘴里尝到甜丝丝的味道才反应过来搪瓷缸子里边的水是蜂蜜水。 许是震惊，也可能是甜甜的蜂蜜水可以缓解愤怒，许爸爸心里的火气下去大半。 他咕咚几下喝完所有蜂蜜水，转手轻轻放下搪瓷缸子：“一群八婆闲得慌在那乱嚼舌根搞歪风邪气！这股歪风邪气严重影响到队里边的风气，我得想个法子压下去。” 许爸爸为何如此生气？原因有两个，一是外边有人传他给叶百合走后门，徇私举荐叶百合担任生产大队的生产主任；二是最近两天队员们都在夸许大勇能干，夸许大勇能干就算了，他们还贬低叶百合。靠贬低叶百合的方式拉高许大勇。 深吸一口气，许爸爸扭头和叶百合说话：“老二媳妇，明天我就去公社拿报告结果。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咱们生产大队这次一定可以建造自己的工厂。到时候，你可得争点气，争取把许大勇给比下去！” 最后一句话是重点。 叶百合理解许爸爸此时此刻的心情，忙点头说好。 第二天，许爸爸去公社拿报告结果。 报告结果跟许爸爸设想的一样被公社通过了，公社同意红星生产大队建立泡面加工厂。 许爸爸对这样的结果很高兴，晚上吃饭时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庆祝。一瓶酒爷几个喝了两个多钟头。 喝到最后，许爸爸喝多了，被几个儿子搀扶去屋里休息。 这时时间在晚上八点左右，天色昏暗，月亮的亮光遮盖星星的亮光，月亮照亮大半个生产大队，亮光穿过窗户洒在床头。 叶百合刚刚产生睡意，还没睡着就被许斗下床时发出的咯吱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看见许斗蹑手蹑脚往外走，手里拿着一个暗褐色的大袋子。 大袋子看起来像是麻袋。 第24章 NB24 不适合。 秋风微凉, 打在脸上带来些许凉意，打在门窗上发出嘭——唰——嘭——唰的撞击声。 睡意被一阵阵秋风吹走，叶百合陷入纠结之中。 跟上去还是不跟？ 思考片刻，叶百合做出决定。她从枕头底下拿出手电筒, 拉开被单坐起身, 打开手电筒照亮床头。 她要找鞋子。 这会儿没有电灯, 点煤油灯又过于麻烦，只好拿出手电筒打开, 用手电筒的亮光寻找鞋子。 她在床头的不远处找到一只鞋子，然后在床底下找到另外一只鞋子。 两只鞋子朝向各异，一只的鞋尖朝向床头, 一只的鞋尖朝向床尾。 叶百合俯身，伸长手, 弯腰拿出床底下面的鞋子, 拿到后套到左脚上, 随后单脚下地, 蹦蹦跳跳过去穿上另一只鞋子。 夜深露重，叶百合拿过薄外套穿上, 拉紧衣领后快步往外走。 许斗走的慢, 叶百合走出门口正好看到他打开院门。 叶百合加快脚步，临近院门小跑起来, 很快追上他，跟在他身后走出院门。 俩人离的很近, 前后距离不超过两米。 叶百合能清晰地听见许斗的脚步声, 踢踏——踢踏——踢踏，一声重，一声轻, 从脚步声可以判断出许斗此时神志不清。 难道许斗也喝醉了？ 叶百合回忆许斗饭后的神态。吃过饭那会儿许爸爸醉的厉害，需要有人搀扶着才能站起身，最后实在走不动路，被许家兄弟送回屋。 许斗当时如何？他看起来很精神，言行举止都不像醉了的样子。 如果不是喝醉了，难道是梦游？ 是了，估计是梦游了。 听说梦游中的人不能被惊醒，否则会发生很可怕的后果。 叶百合本来打算上前喊住许斗，想到许斗可能在梦游便不敢喊了，下意识停下脚步，等许斗走出几米远才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间点对红星生产大队的人来说很晚了，人们几乎都睡下了。整个红星生产大队只能看见月光，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煤油灯光。 叶百合不知道许斗要去哪里，只好紧跟在他后面。 跟着他穿过一条小道进入十字路口，在十字路口停顿两秒后往右边走，直走一分钟左右进入下一个十字路口，然后是往右边走。 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叶百合双手抱胸，轻轻抚摸手背上被秋风吹出来的鸡皮疙瘩。 夜黑风高夜走夜路很冷，也很吓人。 叶百合想掉头回家。 但许斗还在往前走，她只得压下心里的害怕快步跟上去。 又走了两分钟左右，许斗忽然停下。 叶百合被吓得一激灵，赶紧跟着停下，瞪大眼睛看许斗接下来的动作。 许斗似乎在判断方向，一会儿走向左边，一会儿走向右边。 黑夜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叶百合想此时他的表情应该很纠结。 过了没多久，许斗突然往左边走，似乎找到方向了。 叶百合快步跟上去，接下来又是一段快走。 十分钟后许斗再次停下，停在许书记家门口。 叶百合跟着停下，随后悄悄走过去，最后躲在半人高的柿子树后面。 只见许斗拿出麻袋，翻转麻袋把它折起来，折成砖头大小，再把其藏进衣服里面。 做好以上动作，他大跨步上前伸手推许书记家的院门。 许家的院门是近两米高的木门。这个时候的门大都是木门，有钱的人家用硬木门，没钱的人家用篱笆扎成的草帘子充当木门。 红星生产大队多山坡，少深山，因此树木稀少，好些人家用的都是草帘子。 许家的木门是硬木门，在生产大队是独一份。 叶百合看着许斗推门，看着他推几下推不开，看着他伸脚踹门反被木门弹开，脚下踉跄几下后摔倒在地，摔了个屁股墩。 叶百合捂住眼睛，替许斗屁股疼。 许斗虽然神志不清，但理智尚存几分。他见门推不开便绕到篱笆墙后面，想要怕篱笆墙进去。 叶百合跟过去，停下时举起手电筒，用手电筒的亮光照亮头顶上方的篱笆墙。 许书记家的篱笆墙和普通的篱笆墙不一样，他家的篱笆墙下面是黄泥墙，黄泥墙上面扎着篱笆，篱笆上面还扎了些玻璃碎子。 许斗若是爬上去，一定会被玻璃碎扎破手掌心。 叶百合冒出冷汗，忍不住着急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去拉住许斗。 去吧，担心刺激到梦游中的许斗；不去吧，又担心许斗怕篱笆墙弄伤自己。担心许斗弄伤自己之余，她还担心许斗摔下地时弄出来的动静惊醒许书记一家，被许书记一家当成是贼捉起来。 要是被许书记一家捉住，许斗就完了。 在叶百合犹豫的同时，许斗已经伸手捉住黄泥墙上边的几根木桩子，他拽着木桩子往上爬，整个人如同被木桩子吊住一样挂在篱笆墙上晃悠，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叶百合的心脏提到嗓子眼，双手捏紧成拳，无意识往前连走几步。 就在她想要冲上去把人拉下来时，许斗忽然停下所有动作，似乎在思考。 下一秒，他抱住木桩子往院子里边探头探脑，大长腿直直的垂下，脚底距离地面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看到这里，叶百合捂住胸口，吐出一口气，刚才吓到她了。 许斗长的很高，他那样的身高不怕摔下地，即使踩空摔下地也摔不着。 叶百合继续看许斗，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很想看许斗接下来的动作，一方面又很担心许斗被许书记一家发现。 远处的许斗还在探头探脑，不知他看到什么，忽然收回视线，松开手，跳下地。 他放弃了，转身要离开了。 不过他看起来很生气，离开时一步三回头，小声嘀咕：“这次先记着，下次一定要……” 要做什么他没说出来。 叶百合猜测他没说完的话可能是“进去”，“不会放过他”之类的。 许斗走的很快，熟门熟路走回许家门口，然后从里面锁上院门。 这下轮到叶百合遭殃了。 门被从里面锁上，她怎么进去？ 叶百合耷拉下肩膀，走近院门，尝试用小棍子去勾开院门里边的锁。 许家院门上的锁是木头锁，院门上有一个方框，门栏上也有一个方框，用一根木头穿过两个方框就是一个木头锁。 她只要把木头拉出其中一个方框，就能把门打开。 然而木门上没有缝隙，她拿着小棍子无处入手，愁得想挠头发。 叶百合放弃用正常的方式进屋，把手电筒放到胸口处，脱下外套包裹住双手，然后走到篱笆墙外。 她爬上篱笆墙，翻过篱笆墙进入许家院子。 许家的篱笆墙上也有碎玻璃，幸好她事先脱下外套包裹双手，不然这会儿手心已经被玻璃碎扎破了。 进入院子，叶百合顾不上休息，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回到房间。 这时，屋里的许斗已经睡下，睡的很香，发出富有节奏的呼吸声。 叶百合解下手上的外套，放轻脚步走过去，走到床头停下。 她进屋时还很生气，这会儿看着许斗乖宝宝一样可爱的睡脸，忽然生气不起来，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许斗感觉到有人捏自己的脸颊，伸手捉住叶百合的手。 叶百合以为他醒了，然而他没有。 睡梦中，许斗一个用力拉下叶百合，然后压在她身上，发出几声呓语后再次进入熟睡状态。 叶百合尝试推开他，但他如同八爪鱼一样捉着她，怎么推都推不开。 叶百合不得不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和“哎呀，我的命运啊”表情包的表情一模一样。 跟着许斗折腾几个小时，叶百合身心俱疲，很快在许斗呼吸声的催眠下进入睡眠状态。 第二天，叶百合试探问许斗昨晚有没有做梦。 许斗说没有，他对昨晚做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 对此，叶百合能怎么办？她只能假装昨晚无事发生。 谁让自己昨晚要跟上去呢？自己若没有跟上去，后边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其实啊，千错万错都是好奇心犯下的错。 好奇心害死猫这话诚不欺我。 …… 许爸爸是急性子，昨天刚拿到建厂许可，今天天刚亮就带人去寻找建厂地址。 许爸爸看中后山脚下的一块地，那里附近有河，一来用水方便，二来附近没有人家，很适合用来建厂。 选好建厂地址，许爸爸很快又找到二十个建房子好手。这些人小时候学过建房子，精通晒土坯，烧泥砖，打地基，垒墙壁。 当天下午，许爸爸就宣布从即日起他选出来的二十个建房好手不需要去上工，他们负责建厂房。 建厂房也能拿工分，许爸爸很大方地给他们一人一天十个工分。 在这里十个工分等于满工分，平日里只有十几个种田好手能拿到满工分。 除此以外，许爸爸还很大方地同意给建房子的人加餐。粮食从队里边出，一天加一餐，加中午一餐。 红星生产大队除去抢收时节平日里都是一日两餐，许爸爸同意给他们加餐可见他很重视建厂房这件事。 许爸爸不仅对建厂房这件事很重视，对建房子的人也很重视。 为此，他特意找许妈妈过来做饭。 叶百合不用上工，平日里闲得很，闲来无事便跟着许妈妈过来厂房这边帮忙做饭。 队里给建厂子的汉子一人半斤玉米粉，一个鸡蛋，以及两根番薯。 许妈妈根据队里边给的粮食做饭，玉米粉用来做馒头，鸡蛋有时候水煮，有时候用来打汤，有时候用来做水蒸蛋。番薯直接下锅蒸，蒸好后一人分两根。 偶尔也会去挖一些野菜用来做汤，不过许妈妈厨艺不太行，经常把野菜汤做得非常难吃。 不过这时候的人都不挑食，有吃的就很满足了，不会在意东西好不好吃。 临近中午，叶百合如往常一样来到厂房这边。 队员们的工作效率很高，一个星期不到的功夫已经做好所有前期准备工作，这会儿已经开始挖地基，挖好地基就可以建地基了。 叶百合很会卖房子，但她不会建房子，更不会画设计图。 看着远处的人光着膀子卖力挖地基，叶百合收回视线进入厨房。 厨房是临时搭建出来的厨房，建厨房的材料以玉米的杆子为主，屋顶铺满玉米叶子，防风防雨。 只要不刮大台风，这屋子就倒不了。 许妈妈见叶百合进屋，转身拿起一个竹篮递给她：“河边长出不少野菜，你去摘一些回来。不要摘太多，摘半篮子就可以了。” 叶百合说一声好，接过篮子往外走。 许妈妈说的河边指的是附近的小河，小河只有二十厘米宽，高度目测有半米高。 这样的小河其实算不得河，顶多可以称之为小溪。 当然了，既然许妈妈说是河，叶百合便也认它是河。 河水清澈见底，从河面上能清晰地看见河底下的乌青石头。河里时不时游过小鱼小虾，叶百合伸手去捞，捞几下没捞到。 小河的两边长满不知名的野菜，叶百合不认识这些野菜，将它们统称为水野菜。 这些水野菜长得翠绿，因为生长在河边的关系水分充足，吃起来清脆爽口。但可能烹煮的方式不对，爽口之余水野菜带有极其浓郁的草涩味，吃起来算不得好吃。 叶百合放下竹篮，蹲在河边采摘水野菜。 小河的两边都长满水野菜，长了满满一大片。 叶百合只采摘最嫩的部分，只用十来分钟就装满竹篮子。 她还记得许妈妈说的话，见竹篮子装满野菜便停下手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三个妇人。 这些妇人见到她顿时变得很热情，纷纷过来拉住叶百合，你一言我一语地和叶百合说话。 “许斗媳妇啊，咱们的厂子快建好了吧？” “咱们生产大队总算有自己的厂子了，以后去红光生产大队那边走亲戚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许斗媳妇啊，厂子建好后需要招几个工人啊？” 这话一出，几个妇人同时合上嘴巴，神色紧张地盯着叶百合看。 叶百合被她们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过她见多了这样的眼神，虽然感觉不自在，但脸上的笑容却毫无变化。 “暂时还没定下来。” 说是这样说，实际上叶百合已经计划好了。 厂房在叶百合的提议下会建两层，第二层是仓库，第一层是工作区。 她将工作区划分为三个区域，一个区域用来制作拉面，一个区域用来熬煮酱料，一个区域用来打包装。 她暂时决定招十个工人，六个人负责制作拉面。这个时候买不到拉面机器，需要全手工制作拉面，比较麻烦，需要比较多的人力。 剩下的四个人，两个人负责熬煮酱料，两个人负责打包装。 不过以上只是她的初步计划，有时候计划可能会赶不上变化，至于最后会招多少个工人，得时间到了才能确定。 听到叶百合的话，几个妇人显然不满意。 左边的妇人拉住叶百合的右手：“许斗媳妇啊，我家有贵和你公公可是同一个祖宗的堂兄弟。俗话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找人时你多想着点你有贵叔，啊~” 话尾中的“啊”字婉转激昂，说得叶百合头皮发麻。 不等她接话，右边的妇人抢话说：“许斗媳妇啊，我家鹏鹏可是你嫡亲的大侄子，你可不能顾此失彼啊！” 妇人急得连顾此失彼这样的成语也会说了。 后边的妇人急忙说：“我家的丽丽也是和你家许斗有血缘关系的亲外甥女，到时候你可不能忘了她！” 整段话重点突出“亲外甥女”四个字。 叶百合使劲拉出自己的手，然后从她们手中夺回竹篮，笑容不变：“伯娘、婶子放心吧，我就算忘了许斗也……” 她看向几个妇人，看向左边的妇人时说：“不会忘记有贵叔。” 看向右边的妇人说：“也不会忘记鹏鹏大侄子。” 看向后边的妇人说：“更不会忘记我丽丽大侄女。” 最后，总结说：“你们都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得到叶百合的保证，三个妇人的脸色同时带上喜色，喜得眉开眼笑。 三个妇人抢着说：“许斗娶你可算是娶着了！” 叶百合继续保持微笑，心里却想招人的事不着急，回去再慢慢想章程。 她不认识三个妇人，更没有和她们说过话，今天是第一次说话。 见她们不开口，叶百合笑着说：“伯娘、婶子，我得回去帮我婆婆做饭，就不和你们多聊了。” 她不知道怎么喊她们，只好伯娘、婶子的胡乱喊。 叶百合往前走几步，然后回头挥手：“伯娘、婶子我走了，你们闲下来时来家里玩啊。” 这句话是客气话，等同于“下回一起喝茶”，“下回一起吃饭”之类的客气话，说说的而已，不能当真。 叶百合快步离开。 等她走远后，三个妇人同时收回视线。 一个说：“许斗媳妇瞧着挺好的，人长的好看不说，性子还温柔。” 一个说：“以前我还觉得许斗媳妇傲气，看不起人，没想到她还挺好说话。” 还有一个说：“许斗媳妇和别的知青不一样，她刚才喊我伯娘时多亲热啊！哎哟喂，她说话时眼睛亮亮的，脸上笑得甜甜的，被她甜甜的喊一声伯娘，我感觉浑身舒爽。” 叶百合走的快，很快走远了，听不到她们说的话。 走到厨房门口，叶百合见门半合上便停下脚步。 推开门，里边没有人。叶百合想，许妈妈可能有事出去了。 叶百合放下竹篮，进屋拿出水桶，把水野菜倒入水桶。 她打算先把野菜洗干净。 水野菜生长在水边，摘的又是最顶端的嫩叶子，全都很干净，不需要费力清洗，只需要过几遍清水就可以了。 叶百合蹲在门口洗野菜，给所有野菜过三遍清水。 洗到第三遍，洗过野菜的水很干净，她把洗菜水倒进河沟，把洗好的野菜倒进水里。 叶百合把野菜放到厨房里边，自己坐在门口等许妈妈回来。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许妈妈回来，只等来许斗。 许斗在外边一直是病秧子的样子，只见他一步三喘地走到厨房门口，倚在门栏上大喘气，脸色苍白，一副病入膏肓，随时去世的模样。 叶百合知道他是装的，看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许斗自顾自演下去，扶着门栏艰难地坐下，几下粗重的呼吸后倒进叶百合怀里。 叶百合被他带着往后倒，不得不伸手拉住门槛。 她压低声音：“没事吧？”演完赶紧起身！ 许斗一秒变缓表情，刚才脸上还挂着呼吸不过来的表情，这会儿已经换上得不到重视的委屈神色：“有事，我感觉喘不上气。” 叶百合不说话，许斗更委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装病？” “没有，我没有觉得你在装病。”你不是在装病，你是戏精附体。 “媳妇啊，我难受。” 叶百合拉他起身，推他去门槛坐下：“难受就坐下歇会吧。” 许斗盯着叶百合看，见叶百合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急忙收起委屈神色，换上深情表情凝视叶百合。 “媳妇，听妈说你刚才去河边采摘野菜，你累不累啊？” 叶百合盯着许斗看。 许斗被盯着看也不慌，表情深情，眼神也很深情。 叶百合心想：“跟戏精比演技无异于和大象比体重，比不了，比不了，我甘拜下风还不行吗！” 她说：“有点累。” 闻言，许斗迅速拉过叶百合的手，轻轻地给她按摩手心。 叶百合任由他表演，放空思想欣赏他精湛的演技。 许斗给她的两只手按摩一边，然后露出心疼的表情：“河边野草多，路滑容易摔倒，不安全。你下次不要一个人去，你喊上我一起去。” 叶百合心想，今天的许斗不对劲，他肯定别有目的。 她不说话，等许斗说出目的。 许斗确实别有目的，他见叶百合被自己哄得脸颊泛红，觉得叶百合被自己的甜言蜜语哄住了，试探问：“媳妇啊，厂子建好后要招几个工人啊？” 叶百合挑眉，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想：“难道许斗想进厂当工人？不可能，许斗这么懒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想要进厂当工人？” “说不好，可能招十个，也可能招二十个。具体要招多少个得时间到了才能定。” 许斗哦一声，接着又说：“进厂当工人除了能拿公分外能拿到工资吗？” “暂时说不好。” 许斗不死心：“县城里边的工人一个月能拿二十块钱的工资，咱们的厂子虽然比不上县城的厂子，但一个月应该也能拿十块钱工资吧？” 叶百合还是那句话：“暂时说不好。” 许斗再次试探：“听说红光生产大队的饼厂每个月除了公分外还会发五块钱工资，咱们的工厂应该也会发吧？” 叶百合假装思考，过一会才说：“暂时说不好。” 许斗脸上的笑容僵住，心想：“媳妇怎么回事？问这个说暂时说不好，问那个也说暂时说不好，好气哦！哎，媳妇真傻，在队里边当生产主任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去城里普通工人呢。这样下去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说服媳妇放弃生产主任的职位。” 许斗见好就收，转话题说：“妈今天不太舒服，她说让你帮忙做今天的午饭。” 原来许妈妈不舒服，怪不得不在这边。 “知道了。” 既然许妈妈让自己做饭，那自己可得把饭做好。 叶百合越过许斗进入厨房。 粮食全都放在厨房里边的缸子里面，叶百合拿出所有粮食，先把玉米粉揉成粉团放到旁边等它自然发酵，随后把鸡蛋敲开加入水搅拌，搅拌好后放入锅里蒸。 蒸蛋的同时洗干净番薯放入其中，用蒸蛋的火煮番薯。 许斗随口问：“媳妇，需要我帮忙吗？” “要，你进来帮我烧火。” 许斗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媳妇竟然当真了。 他颤抖着走进屋，故意往灶台里面塞入大量的木柴，使其因为烧不开散发出浓烟。 他的计划很快成功了，屋里很快弥漫起滚滚浓烟。 许斗偷看叶百合，等待叶百合说：“你会不会烧火，不会烧火就出去！” 只要叶百合说出这句话，他立刻接话：“媳妇对不起。” 说完立刻离开。 他计划的很好，但叶百合会让他如愿吗？ 想也知道不会。 叶百合拿出毛巾浸入水盆，浸湿后拿出来拧干水，然后用它捂住口鼻。 许斗等了一会没等到叶百合开口，主动说：“媳妇，你觉不觉得得屋里的烟有些大？” 叶百合心想：“何止是有些大，简直是很大好吗！这屋都快成电视上演的云雾弥漫的天宫了！” 她说：“不大啊，你觉得很大吗？” 许斗被呛得咳嗽起来，抿紧双唇说：“我也觉得不大。” 过一会，许斗又说：“媳妇，我好像不是很会烧火。” 叶百合翻白眼：“不会啊，我觉得你超会烧火的。斗哥，你烧火超厉害，超棒的。” 话落，她转身面对许斗，给他发射比心动作。 许斗看不懂比心动作，觉得莫名其妙，同时又心生窃喜。 他想：“媳妇好像很崇拜我呢！算了，媳妇还小不懂事，自己帮帮她吧。” 许斗从灶台里面拉出几根木柴。 随着木柴被撤出灶台，屋里的浓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浅，很快消失无踪。 叶百合快速藏起毛巾，声音嘹亮：“烟雾散开了，斗哥好棒棒哦！” 许斗心里高兴，脸上却半点不显。 他装出一副虚弱模样，眼神深情地凝视叶百合：“媳妇啊，以后你煮饭时我都来帮你烧火。” 这话有点夫唱妇随的意思。 叶百合没听出来。 听到许斗的话，叶百合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好垂下头假装害羞。 她的反应很得许斗满意。 许斗不再说话，心想：“媳妇好像爱上我了。小姑娘真好骗。” 叶百合见许斗不说话，便也不说话。 她拉过面团，麻利地把麻团切成二十个大小一样的面团，然后放入锅里蒸熟。 今天摘了野菜，蒸好馒头后，她把野菜放入锅里焯水，捞起后加入油盐、辣椒丝、陈醋一起凉拌。 就这样，她完成今天的午饭。 她留出自己和许斗的饭菜，把午饭送到厂房那边，送到后和他们说一声午饭来了，随后离开。 她绕路去河边清洗装馒头的篮子，回去的路上遇到许大勇。 俩人不熟，叶百合没有打招呼的打算，假装看旁边的风景，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走出几步路，听到许大勇说：“叶知青别走。” 许大勇眼里藏奸，这样的人不适合打交道。叶百合加快脚步。 许大勇见叶百合继续往前走，不搭理自己，脸色迅速沉下脸，追过来拉住她。 这时，许斗走到附近，在不远处的小河里边捉河虾。 第25章 NB25 你别走呀！ 叶百合和许大勇所在的位置处于小河下游, 左右两边栽种满梅子树、李子树、桃子树。 梅子树长在小河边，大都是有十几年树龄的老树，长的很高，远远看去勉强算得上错乱有序。 高大的梅子树被秋风吹落叶子, 细长的树枝如同打开的扇子一样竖立在小河边, 十几棵梅子树连在一起等同于十几把折伞, 起到极好的遮挡作用。 小河的两边种满李子树，李子树长得稍矮一些, 不过却也能隔绝部分视线。 这些梅子树、李子树、桃子树如同防护罩一般将叶百合和许大勇隔绝在内。远处的二十个建房好手，以及在不远处摸鱼的许斗均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正因如此，许大勇恶从胆边生, 追上叶百合拦住她：“叶知青别走啊。” 叶百合被他拦住，往后退几步：“有事吗？” 许大勇挡在叶百合的正前方, 眉头微挑, 露出自以为帅气其实极具猥琐感的笑容：“有事。叶知青, 我有话想和你说。” 许大勇的眼神非常具有侵略性。 被他盯着看很不舒服, 叶百合不喜欢被他盯着看。 许大勇眼角带出几分戾气，眉眼狠戾。他这样的人最是易爆易怒, 稍稍做出不合他心意的举动, 说出不合他心意的话，都会激怒他。 叶百合不打算和他正面刚, 露出笑脸和他说话。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你觉得呢？” 叶百合往右边走。 右边的梅子树低矮, 两棵梅子树之间有一条人为走出来的小路。 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走上一分钟可以经过厨房门口。 叶百合想要带许大勇去厨房那边。 她想的是许斗在厨房，只要她把许大勇带去厨房附近, 就可以喊许斗出来把许大勇赶走。 许大勇不知道叶百合的目的，见叶百合朝自己笑，笑起来的模样甜蜜蜜的，觉得叶百合已经对自己产生好感，顿时心生喜悦。 他说：“我听你的。” 叶百合不跟他多聊，转身就往小路那边走。 许大勇这次没有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紧跟在她的身后，跟着她穿过梅子树林，走到厨房门口。 叶百合抬头快速往厨房里面看。厨房里面没有人，许斗不在这里。 许斗怎么不在这里？ 他去哪里了？ 看许大勇的样子明显是想对自己图谋不轨，自己孤身一身面对许斗，打必然是打不赢他，喊又无处喊人。 这可怎么办？ 叶百合转动脑子，同时放下手上的东西，慢慢地走到厨房门口坐下。 “这里安静，适合说话。” 叶百合伸手指向旁边的石头，示意许大勇去石头那边坐下。 许大勇看一眼石头的位置，又看一眼叶百合坐的位置。 两人相隔有十米远，他想和叶百合近距离聊天，不想去石头那边坐。 他无视叶百合的示意，径直走到叶百合旁边，挨着叶百合坐下。 在许大勇坐下的同时叶百合迅速站起身，起身后快步走到她刚才指的位置坐下。 许大勇心生不满，猛地站起身，跨步走向叶百合。 叶百合赶紧喊住他：“许大勇同志，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吗，现在说吧。” 许大勇停下脚步：“等我坐下再说。” 话落，他加快速度走到叶百合面前，在她对面坐下。 叶百合不想看到他的脸，但这时候不能怂，忍下心中的不满，露出凛然表情和他对视。 俩人四目相对，许大勇先败下阵来。 他微微移开视线，害羞地沉下眼睑，用余光去看叶百合。 叶百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开口提醒他：“现在可以说了吗？” 许大勇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百合看，心想：“叶知青长的真好看，这么好看的人嫁给许斗实在是可惜。” 想到这里，许大勇面露可惜，一时嘴快问出心里话：“叶知青啊，你和许斗圆房了吗？” 闻言，叶百合迅速沉下脸。 许大勇见叶百合变了脸色，急忙改口：“不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其实我是想问你，你嫁给许斗是自愿的吗？” 叶百合在心里冷哼，同时缓和神色：“是。” 许大勇急忙又问：“你为什么要嫁给许斗？”许斗病恹恹的不说还懦弱，嫁给他还不如嫁给自己。 “许大勇同志，你的问题逾越了。” 许大勇大字不识一个，根本不懂逾越两个字的意思，瞪大眼睛问：“鱼跃？我，我鱼跃了？”他身上没有鱼啊？ 叶百合知道许大勇不识字，刚才是故意的。 她表现出嘲讽的样子：“逾越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许大勇不懂，他此时一头雾水，满脸茫然。 叶百合要的就是他听不懂，故意文绉绉说话：“许大勇同志啊，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1]。我对你很失望！” 许大勇更茫然了，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叶知青怎么就对自己失望了？ 还有，叶知青刚才说的知之，不知是什么意思？ 叶知青怎么尽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难道她和许斗也是这样聊天的？ 想到许斗，许大勇觉得自己不能输给许斗，许斗能听懂的话，自己一定也能听懂。 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他一定可以理解叶知青刚才说的话。 许大勇陷入沉思。 但是吧，他的知识库中根本没有《论语》相关的知识，沉思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想明白。 看着许大勇使劲揪自己的头发，叶百合心里窃喜，忍着离开的冲动，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大勇先是默默揪自己的头发，接着开始捉自己的大腿，然后急得站起身踱步，跟着是无意识地转圈圈。 就这样，时间过去二十分钟。 许大勇渐渐变得焦躁，叶百合担心他焦躁之下变得暴躁，暴躁之下恼羞成怒打人。 “许大勇同志，你为何不说话？你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吗？” 许大勇的思绪被她打断，心想：“我是有话要和你说，但你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接不上啊！” 他忍不住伸手去挠后脑勺，愁得拧紧眉头。 叶百合对许大勇此时的状态很满意，见他不接话便主动出击：“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2]……” 话没说完就被许大勇打断，他兴奋说：“这句好我懂！这句话的意思是自己做不到的事千万不要勉强别人去做，是不是？是不是？” 连问两个是不是足以表现出许大勇内心的兴奋、喜悦。 叶百合脸上笑眯眯，心里却想：“大意了！不行，我得再出个厉害的！” 有了！ “天下才工一石，大勇同志独得一斗！[3]” 叶百合露出招牌笑脸，用看知己的眼神看着许大勇。 许大勇脸上的兴奋僵住，刚升起的喜悦消失无踪，满脑子都是“石头，一斗，石头和一斗有什么关系？心好累，不想和叶知青聊天了。” 叶百合笑得更灿烂了，眼带期盼，一副很期待许大勇接话的样子。 被叶百合盯着看许大勇能怎么办呢？他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和叶百合对视。 叶百合心里狂笑，面上不显。 她收起满含期盼的神色，表现出很失望的样子，叹气说：“话不投机半句多，诚不欺我啊！” 话不多投机半句多既是一句书面语，也是一句俗语。 人们日常聊天中经常用到这句话。 许大勇听懂了，霎时间变脸色，神色恼怒地盯着叶百合看。 叶百合看他额角迸发出青筋，怕他打自己，赶紧站起身往旁边走，尽量离他远远的。 走出一段距离，叶百合发出最后一击：“你连我的话都听不懂，怎么搞宣传啊？亏你还是宣传主任呢！” 这句话直接击垮许大勇的理智，一股子火气冲上他的头顶。 在某些时候，语言的攻击力比炮弹的攻击力还要强。 许大勇扬起拳头冲向叶百合。 叶百合急忙奔跑起来，赶在被捉住之前跑进厨房。 关上门，叶百合轻拍自己的嘴巴：“大意了！最后一句话不应该说的。” 许大勇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守在门口撞击厨房门。 厨房由玉米的杆子搭建而成，在许大勇的撞击下摇晃起来。刚开始是缓慢摇晃，随着许大勇越来越用劲儿撞门，摇晃感渐渐加剧。 叶百合心想：“完了，完了，这回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许斗拎着新鲜摸到的鱼虾走到厨房附近，刚摸到的鱼虾非常新鲜，正适合用来炖汤。 他计划着晚上去和别人家换血豆腐炖鱼汤。 想到香喷喷的鱼汤，他乐得加快脚步，很快走到厨房门口。 抬头一看，他看到和蛮牛似的撞门的许大勇。 许大勇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来这边做什么？ 难道他过来找百合？ 想到叶百合，许斗扔下鱼虾冲过去，拉开许大勇质问他：“你干什么？” 许大勇被叶百合激怒，这会儿被愤怒取代理智。 他本来就很讨厌许斗，愤怒之下忍不住迁怒，伸手一把揪住许斗的衣领子，抱住他滚进旁边的泥沟。 许斗先是愣住，很快反应过来。 他可不是白白挨打不还手的人，迅速捉住许大勇的拳套，抱着他翻滚起来，同时不停朝许大勇身上挥拳头。 屋外响起拳头入肉的闷响声，时不时传来几声骂人声。 叶百合打开窗户，不敢完全打开，只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透过窗户缝隙，她看到许斗和许大勇在打架。 他俩怎么打起来了？ 叶百合迅速打开门，小跑到俩人旁边。 许斗和许大勇均下死手打对方，俩人打的难分难解。 叶百合看一眼自己的小胳膊，自己小胳膊小腿的肯定不能过去劝架。 思考几秒，她决定去厂房那边找人过来劝解。 “你们别打了！” 说完这句话，叶百合转身往厂房的方向跑。她跑的很快，不一会就来到厂房门口处。 说来也是巧了，这会儿不仅二十个建房好手在里边，许爸爸也在。 叶百合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许爸爸。 许爸爸毕竟是当领导的人，腰杆笔直，自带威严，浑身散发出领导特有的气质。 “不好了！” 叶百合跑进屋，拉住许爸爸大声说：“不好了，许斗和许大勇同志打起来了。” 许爸爸很快做出反应：“他们在哪里？” 叶百合跑得急，气喘不匀：“在厨房那边。” 许爸爸点头表示明白，转身喊人，点出几个名字：“你们放下手里的东西和我走！” 许爸爸带人跑出屋。 叶百合没有跟上去，站在门口喘气，等气喘匀了才慢慢往外走。 等她走到厨房门口时许斗和许大勇已经被两个壮汉拉开，俩人均是鼻青脸肿模样。 许斗嘴角溢出鲜血，许大勇则是鼻孔流血。 许斗看起来伤得很重。 许大勇看起来只是磕到鼻子，导致鼻子出血。 见两个人被拉开，许爸爸沉声问：“为什么打架？” 许大勇梗起脖子不说话，他不屑和任何人说话。 许斗揉开嘴角的血液，将其涂满半边脸颊，捂着嘴巴咳嗽几声，用气声说话：“我过来时看到他在撞门，我问他为什么撞门，他不说话，忽然转身拽我的衣领子。” 停下喘一会，许斗的说话声变弱：“接着他就打我，一拳接一拳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身上。他的力气很大，我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 两段话半真半假，前面一段几乎都是真话，后面一段几乎都是假话。 事实上是许大勇拽住他的衣领子把他拉入泥沟，然后俩人进入互殴模式。 许斗只是看起来虚弱，实际上力气非常大。 不过他打人不打脸，从表面上看他伤得比许大勇严重，实际上许大勇比他伤得严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爸爸不可能听许斗的一面之词，他冷着脸问许大勇：“你认同许斗说的吗？” 许大勇吐出一口唾沫，唾沫夹杂血水，吐到泥里染红淤泥。 他依然是梗着脖子不说话。 许爸爸的脸色更不好了，扭头喊人：“你去喊许书记过来。” 许爸爸喊的是许有粮，有字辈，跟许爸爸一个辈分。 他比许爸爸小十来岁，从辈分上算是许爸爸的堂弟。 许有粮小跑着去找许书记。 半个小时后，许有粮领着许书记来到厨房门口。 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叶百合扭头看一眼许爸爸，然后扭头看一眼许书记。 半个月前好像出现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叶百合低下头回忆半个月前的事。 她想起来了。 半个月前许斗和许大勇跟今天一样打过一架，不过那时候许斗是一打七，今天是一对一。 怪不得她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熟悉，似曾发生过。 见许书记来了，许爸爸简单说明情况，随后说：“许斗说是你家大勇先动手打他。我问大勇有没有这回事，大勇不说。” 话音一转，许爸爸说：“你是他老子，你问他他肯定会说。” 许书记听懂许爸爸的意思，许爸爸这是让他问许大勇为什么和许斗打架。 许书记走向许大勇，开口之前先抬脚踹他一脚，一副绝不徇私的样子说：“为什么和许斗打架，说！” 许大勇被踹得踉跄起来，不得不往前走几步。 听到许书记的话，许大勇扭头看叶百合。 自己为什么要和许斗打架？ 当时脑子一热就动手了，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难道揍看不顺眼的人还需要理由？ 想是这样想，说却不敢这样说。 他说：“我俩闹矛盾了。” “什么矛盾？” “不知道。” 许书记很想敲开许大勇的脑袋看一看他脑袋里面是不是灌满水。自己这么有脑子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愚蠢的儿子？ 许书记想：“要不是亲眼看着他出生，真怀疑大勇不是自己的孩子。” 他提取许大勇话中的重点，转身跟许爸爸转述许大勇的话：“大勇说俩人闹矛盾了。现在的年轻小伙子都脾气急，动不动就闹矛盾，动不动就因为闹矛盾动手打架。” 除了第一句，后面几句话都有为许大勇开脱的意思。 言下之意是年轻小伙子火气重，闹矛盾打架很正常。 许书记有心想把俩人打架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没有发生过。 然而许爸爸不愿意。 许爸爸想的是：“许大勇太欺负人了！这事不能善了，不能让老二儿白挨一顿打！” 他招手喊许斗。 许斗走上前，许爸爸看着许斗脸上的血迹脸色更不好了。老二儿打小体弱，自己都不敢打老二儿，许大勇怎么敢下如此狠手！ 不过这会儿不是心疼老二儿的时候，他压下愤怒情绪，冷下脸询问：“你和大勇闹什么矛盾了？” “我和他没闹矛盾。” 说完一句话，许斗捂着嘴巴使劲咳嗽。 咳得很厉害，一副随时会晕厥的样子。 叶百合走过去给他顺背，心想：“许斗这是真难受还是演出来的难受？看起来和真的似的，完全看不出破绽。” 见许斗咳嗽得说不出话，许爸爸转身和许书记说话。 “你听到了？我家许斗说他和你家大勇没有闹矛盾。刚才你不在，有些话没听到，我说给你听。你没来之前，我家许斗说你家大勇莫名其妙来这边踹门，他问他为什么踹门，他不回答，转身就揪住我家许斗的衣领子，挥起拳头动手打我家许斗。” 许书记脑子转的非常快，一下子捉住许爸爸话中的重点。 “我家大勇为什么要来这里踹门，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 这话意有所指，他盯上叶百合，看着叶百合若有所思。 听到这里，叶百合知道自己的戏份来了。 她往前走几步，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 “我知道许大勇同志为什么过来这边，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踹门。” 所有人看向叶百合，等着她往下说。 “我在河边遇到许大勇同志，然后许大勇同志和我打招呼，说有话要和我说。” 说到这里，她环视众人，观察他们的表情。 叶百合刚才的话能生出很多歧义，例如许大勇想对她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故意和她打招呼，借此和她说一些不好的话。又比如俩人关系不一般，因此许大勇想要和她说一些私密话。 这个时期的男女关系很保守，两种情况都对叶百合不利。 叶百合看到有两个壮汉的眼神变得戏谑起来，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猜他可能想和我聊和宣传有关的事，于是和他一起来厨房这边，打算坐下来慢慢聊。” 这句话撇清俩人有不正当的关系。 “我们没聊几句话，大概聊了有三句话吧，许大勇同志忽然就不说话了。然后我就问他为什么不说话。我问他他不说，突然站起身想要打我。” 几句话功夫，叶百合将许大勇塑造成喜怒无常的暴躁之人。 许大勇有口难言，他能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调戏不成反被侮辱，最后恼羞成怒下做出不理智的事吧？ 要是告诉众人自己想要调戏叶知青，自己就会以耍·流·氓的名义被捉起来，然后被送去农场改造。 这会儿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解释，只能默认叶知青说的都是真的。 许大勇的沉默不言间接承认叶百合说的都是真的。 许爸爸忍不住问：“你家大勇是不是生病了？他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啊？” 他怀疑许大勇得了失心疯。 好多得了失心疯的人行为举止毫无理智可言，都和他一样动不动就打人，一言不合就骂人。 许书记看出许大勇在撒谎。但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自家儿子撒谎肯定有不得不撒谎的理由。 “我家大勇最近整日里都在念书，可能是学得多，思得多，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 他看向叶百合：“我替我家大勇向你们道歉，叶知青、许斗，我家大勇对不住你们。” 许斗佝偻着身子接话：“许书记不用道歉，我没把大勇哥打我的事放在心上。” 叶百合扭过头憋笑，心想：“你说话的语气可不像没有记在心上的样子。” 许斗的话还没说完：“您千万别让大勇哥写悔过书，更不要强迫大勇哥当众朗诵悔过书检讨自己。” 叶百合差点绷不住笑脸，许斗真会说反话，哈哈嗝~ 许书记脸色黑沉如锅底，咬牙说：“你放心吧，回去我就让大勇写检讨，明天保准让他当众朗诵悔过书。” 许斗做出“不要，不要，你不要”的表情：“许书记啊，您误会我了！我，我，哎……我没有一定要大勇哥写一千字悔过书的意思！” 许斗最后以“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4]”的被冤枉表情结束所有表演。 许书记被他气得转身就走。 看着许书记的背影，叶百合脑补许斗做出“尔康伸手挽留”姿态，深情呼唤许书记：“许书记你别走，走，走啊~” 第26章 NB26 山寨菠萝包。 次日早上, 红星生产大队召集全员开会。 许大勇在会上当众朗读悔过书，做自我检讨，并且主动和许斗、叶百合道歉。 检讨完毕，他主动提出辞去宣传主任职位。 这是许书记父子思考一个晚上想出来的险棋, 以退为进, 表面上放弃宣传主任职位, 实则是在打同情牌。 他们成功了。 红星生产大队半数以上的队员都姓许，往上数几代全都有亲戚关系, 再往上追溯更是可以追溯到同一个祖宗。 为此，红星生产大队宗族观念强，有自己的族规, 族人们只要不触犯族规就不会被罚。 许大勇打人的事一来算不上触犯族规，二来他主动写悔过书, 做自我检讨, 算得上是知错就改。 鉴于他认错态度良好, 队员们一致决定保留他的宣传主任职位。 不过凡事可一不可二, 许大勇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他不能再犯原则性的错误，若是再次犯错不仅会被剥夺宣传主任职位, 还得受族规处罚。 看似很严重, 其实只要许大勇不作死，他就能一直当宣传主任。 做检讨算不得大事, 会议结束后队员们说几句闲话就把许大勇做检讨的事忘了，要去上工的结伴去上工, 要去割猪草的三三俩俩一起去割猪草, 要去放牛的去牛棚拉出牛群把牛赶去河边吃草。 简单来说就是众人该干嘛还得去干嘛。 叶百合跟随许爸爸去看厂房。 经过前面几天时间的努力，厂房被打下地基、建好墙壁、架上横梁，就差封顶了。 从外面看此时的厂房像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 前面留有两米宽、两米高的口子。这是给厂房预留的门口位置，因为木门还没做好，所以这会儿厂房没有门。 门口的正上方有两个口子，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这两个口子长约二十厘米，高约五十厘米，是给厂房预留的窗户口位置。 这会儿建房好手们正在给厂房封顶，封顶完毕后需要晒几天，晒干后就要开始建第二层。 许爸爸在门口和许有粮说话，摆手示意叶百合进去检查厂房的建造情况。 叶百合点头表示明白，越过他们侧身进入厂房。 厂房还没装修，里面的样子和现代中毛坯房的样子差不多。 黄泥墙还没铺上泥浆，泥砖和泥砖之间有缝隙，大的缝隙有手指头大小，小的缝隙有头发丝大小。 地板还没有整理，杂草横生，整个地板磕磕巴巴，偶尔有几只虫子在地里面钻来钻去。 六十年代没有钢筋水泥，建房子很不容易，能在没有钢筋水泥的情况下把厂房建成这个样子出乎叶百合的意料。 在厂房里边走一圈，叶百合很满意。 “里面怎么样？” 许爸爸走进屋，开口就问里面的情况。 叶百合走向许爸爸：“很好，过几天就能封顶了。” 闻言，许爸爸仰头环视厂房的顶部，脸上露出喜意：“封顶用不了多少时间。” 许有粮在旁边接话：“两天时间就能弄好。” 听到许有粮的话，许爸爸更欢喜了，伸手搂住许有粮的肩膀：“第二层不用打地基，没有底层麻烦。”话音一转问，“多久能建好？” “三天左右。” 三天左右就能建好一层楼？ 叶百合震惊得瞪圆眼睛。原本觉得他们只用十来天功夫建好底层很不可思议，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只是，十几天建起来的房子能用吗？会不会是危房？ 叶百合正担心厂房的安全问题，随后就听到许爸爸说：“建厂房不是建房子，不怕费时间。你们好好弄，争取弄到最好。” 叶百合更惊讶了，眨巴几下眼睛问：“爸，咱们队里建一间四十平方左右的屋子需要多长时间？” “得看有多人。” “如果是二十个人一起建一间四十平方左右的屋子呢？” 许爸爸想也不想就说：“两天吧。我们乡里人建屋子没有城里人讲究，屋子结实能住人就行，不搞花里胡哨的东西。” 听完许爸爸的话，叶百合满脑子都是“我的妈呀，我可能幻听了。” 许有粮接话：“我记得你家的大院从挖地基到建好统共只用十天时间。” 许爸爸点头：“九天多半天，不到十天时间。” 叶百合擦一把脸，可能是自己无知吧，竟然觉得建房子要用几年时间。 其实建房子确实不容易。不过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建房子方法，红星生产大队建房子的方法比较简单，和建茅草屋的方法差不多。 建屋子时只需要和建茅草屋似的先搭好整个屋子的框架，然后用黄泥砖建墙壁，最后用一些木头搭好屋顶，在屋顶上面摆上茅草或者瓦片。就这样，一间屋子完成了。 在这里，一个人半天能挖好一个地基，两天时间就能挖好屋子的四个地基。所以建房好手们花十来天建一间厂房其实已经是慢了。 不过这里的地基不叫地基，被称为梁柱，类似顶梁柱的意思。 至于叶百合担心的安全问题，完全不需要担心。 红星生产大队好些房子都是用几天或者十几天时间建造的，这些房子从建起至今风刮刮不倒，雨打打不塌，结实得很，用个百年，八十年完全不是问题。 看完厂房，许爸爸需要去公社汇报工作。俩人一起回家。 回家后，许爸爸打开杂物房，推出自行车，骑车出门。 叶百合回屋换衣服，厂房里边有很多淤泥，在里边走一圈后裤脚上被溅上淤泥。 她穿的是浅蓝色的窄脚长裤，浅色裤子不禁脏，染上淤泥后看起来很脏。 她抱着裤子走出屋子，经过长廊走进厨房，在厨房门口找到木桶。 把裤子放进木桶，又在柜子最下面拿出肥皂。一只手拎木桶，一只手拿肥皂来到井边打水。 说到肥皂，起先叶百合对用肥皂洗衣服很不适应，总感觉用肥皂洗衣服洗不干净。 但这个年代洗衣粉还没有得到广泛使用，家家户户都是用肥皂洗衣服。家庭情况好的可以去供销社买质量好的肥皂，家庭情况不好的则自己上山采皂角，用皂角自制肥皂。 许家的肥皂正是许家人用野生皂角做出来的肥皂，打在衣服上没有泡沫，打过肥皂的衣服手感干涩，带有淡淡的皂角味。 叶百合蹲在井边洗裤子，肥皂的去污功能非常差，基本上是靠人力搓洗干净裤脚上的淤泥。 叶百合一边搓洗裤子一边想：“得亏裤脚上沾的是淤泥，若是沾上带颜色的野草汁液，这条裤子恐怕就不能要了。” 这时许家人都在外边，许家静悄悄的，安静得叶百合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院门被人从外边推开，随后院门口响起脚步声。 有人进来了。 叶百合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门口，看到许斗。 “回来了？去哪了？” 许斗很宅，平日里极少出门。 许斗反手关上院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叶百合旁边。 不答反问：“洗衣服啊？” 叶百合继续手上的动作，是不是洗衣服不是明摆着吗？ 许斗蹲下，没话找话：“洗的真干净，我媳妇真能干~” 叶百合抬头看他一眼，心想：“真想朝他脸上泼脏水，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不往上边泼脏水可惜了。” 许斗有心卖乖，很是善解人意地伸手过去帮叶百合挽衣袖。 叶百合盯着他看。 许斗任由叶百合盯着看，给她挽起衣袖后伸手捉住她的手，随后从她手里拿走裤子。 “我来吧。” 叶百合抬头看天上的太阳，看得津津有味。 许斗疑惑问：“你看什么？” “今天的太阳真灿烂。” 她想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升起，还是从西边升起。 可惜这会儿临近午时，太阳升的高高的，无法判断其是从东边升起，还是从西边升起。 许斗有心哄叶百合，嘴巴如同抹了蜜似的甜滋滋的：“还行，不过我觉得今儿个的太阳没有你笑的灿烂。” 土味情话肉麻死人！ 叶百合低头抚摸手上被土味情话吓出来的鸡皮疙瘩。 许斗对自己刚才说的情话很满意，见叶百合低头不敢看自己，觉得她在害羞，赶紧又说一句：“媳妇啊，你比早上八·九点的太阳温暖，你比傍晚时分的月亮温柔。” 赶紧住嘴吧！ 叶百合不仅手上被吓出鸡皮疙瘩，连身上也被吓出鸡皮疙瘩。 “洗好了吗？” 受不住了，叶百合开口打断许斗。 许斗拎起裤子看了看：“干净了。” 话落，他把裤子拧干，拿着裤子走向晾衣服的地方，把裤子放到晾衣绳上。 挂好裤子，他大跨步走向叶百合，伸手捉住叶百合的手，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 “你的手好冷啊，我替你暖暖。” 叶百合嘴角的笑容僵住，今天的土味情话真是听得够够的了！ 她抽出自己的手，直接问：“斗哥啊，你是不是想请我帮忙做一些事？”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像许斗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若不是想要求自己办事，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好。 又是说土味情话，又是暖手的，一看就是别有目的。 闻言，许斗笑了，凑近叶百合，用哄人的语气说：“媳妇啊，我想吃你做的泡面了，今天中午能做吗？” 就这事？ 叶百合还以为许斗想和自己借钱呢！ “可以啊。”不就是泡面吗，想吃就做。 目的达成，许斗推开叶百合小跑着去许爸妈屋里拿玉米粉。 上次用半碗猪油做泡面把许妈妈心疼坏了，这次叶百合不打算用猪油做油炸面，打算换一个法子做泡面。 为了迎合市场，好多泡面厂商研究出非油炸泡面。 非油炸泡面也就是不是油炸出来的泡面。 其实泡面并不是非油炸不可，还可以用烤、烘等方法将其弄得香脆好吃。 烘方面可以是露天烘干，也可以弄炕，用烧炕的方式烘干泡面。露天烘东西对太阳光的依赖很强，且速度慢，可以直接排除。 以烧炕的方式烘泡面方便、简单，不过这样烘出来的东西没有香味，也可以排除了。 用排除法，叶百合最后选定用烤的方式烤泡面。 许家没有烤箱，现在她需要搭建一个烤箱。 许斗提着一袋子玉米粉跑向叶百合，语气激动说：“我中午没吃鸡蛋，可以在面粉里面加入鸡蛋。” 泡面加鸡蛋等于鸡蛋泡面。鸡蛋好吃，泡面好吃，二者加在一起等于双倍好吃。 许斗光是想象已经忍不住口齿生津。 叶百合接过玉米粉，随手把玉米粉放进衣兜：“我记得小河那边有很多鹅卵石，你去捡些回来。” “要鹅卵石做什么？” “我有用，你先去捡些回来，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许斗被叶百合使唤去河边捡鹅卵石。 与其同时，叶百合开始准备搭建烤箱的材料。 搭建烤箱不难，叶百合挖了些黄泥，又找了些隔热性较好的石头。先用黄泥做出一个蘑菇形状的模具，然后在模具上铺一层石头，接着再铺一层黄泥。 等许斗提着一篮子鹅卵石回来，叶百合已经做好烤箱的四分之三工作。接下来只需要在烤箱上铺上一层鹅卵石，再铺上一层黄泥就完成了。 叶百合挑出一些看起来比较圆滑的鹅卵石，将其一一铺在烤箱上面，然后铺上一层黄泥。 许斗看不懂叶百合的操作，站在旁边盯着看。 “可以了。” 叶百合放下工具，从旁边拿了些木柴放入新做好的烤箱里面。 许斗观察烤箱，眼前这个东西长的很奇怪，有鼻子有眼的像是人头又像是蘑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叶百合打水洗手，甩干净手上的水珠子才说：“这是烤箱，一会我们就用这个烤箱烤泡面。” 许斗不解问：“烤箱？烤？怎么烤？” 叶百合知道烤箱的原理，但她物理不好，心里知道原理，嘴巴却解释不出来：“一会你就知道了。” 许斗还想继续问，叶百合抢话说：“斗哥啊，你在这里烧火，我去和面。” “烧火？” “嗯呢，就和平时烧火那样烧。” 叶百合往烤箱里面塞入一根木柴：“在这里烧，用最旺的火烧，一定要把烤箱烧热。用烤箱烤东西其实就是利用里面的温度把东西烤熟。” 听完叶百合的话，许斗更疑惑了。 此时的他如同老年人第一次见到手机，老年人看手机发出灵魂深处的疑问：“手机？什么鸡？能吃吗？” 许斗愣住远处，眼睛紧盯烤箱。 叶百合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他眼都不眨便不打扰他想事情，从他旁边经过，快步去厨房里面和面。 有了上次的和面经验，这次和面速度很快，也很成功，很快就把面粉变成黄澄澄的面团。 面团需要时间发酵，揉好面团，叶百合把面团放入锅里，拿过盖子盖上。 她在门后面拿出菜篮子，手挎菜篮子往外走。 “我去菜园子摘菜，一会就回来。” 许斗还在思考烤箱的加热问题，全身像是罩了一层防护罩，防护罩隔绝一切声响。 他没有听到叶百合的话，更没有注意到叶百合在和自己说话。 叶百合收回视线，想着一会回来再烧烤箱，现在先去菜园子摘菜。 许家的菜园子在许家大院的不远处，这里除了许家的菜地外还有附近几家人的菜地。 叶百合进入菜园时遇到许有旺的媳妇。许有旺的年纪比许爸爸小一些，叶百合喊许有旺叔叔，喊他的媳妇喊婶子。 叶百合主动开口寒暄：“婶子，你家的茄子长的真好，秋末了还绿油油的，冬天不愁没菜吃。” 许有旺媳妇抬头看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拔菜地里边的野草：“你家的白菜长的也不错，你婆婆打算什么时候做酸菜？”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叶百合都没吃过用白菜做的酸菜，对此她回答不上来，只好转移话题。 “婶子，你家的茼蒿菜长的真好。” “今年种的早，往年都是入冬后才开始种的。你爱不爱吃茼蒿菜，爱吃的话来我这摘些。” 叶百合吃火锅时喜欢放茼蒿菜，闻言眼睛都亮了。 这里的菜地属于十几户人家，每户人家都用栅栏围在自家菜地的四周，一来是用栅栏划分区域，二来是用栅栏提醒旁边的主人摘菜时不要摘过界。 叶百合跨过栅栏去摘茼蒿菜，摘下小半篮子，又跨过栅栏回到自家菜园，拔了些姜葱蒜、胡萝卜、白菜。 “婶子，我走了啊。” 许有旺媳妇哎一声表示听到了，头也没抬。 叶百合拎一个空篮子过来摘菜，回去时装满菜篮子。刚拔出来的蒜苗又绿又嫩，长长的叶子往下垂。 走到家门口，叶百合看见院子里边飘起白烟，猜测许斗在里边烧烤箱。 走进院子，果不其然看见许斗蹲在烤箱附近往烤箱里面塞木柴。 叶百合不打算上前打扰他，快步走进院子，拿着菜篮子去井边打水洗菜。 自己种的菜没有农药，不需要处理菜叶子上的农药，只用清水冲洗干净菜上的泥土就行了。 洗菜花不了多少时间，洗完一菜篮子的菜时间才过去几分钟。 叶百合拿起菜篮子。菜篮子里边的菜被洗得湿漉漉的，水珠子从菜篮子地下的缝隙掉到地上，打湿地面。 叶百合轻轻甩动菜篮子，把菜篮子里边的水珠甩干，提着菜篮子快步走向厨房。 放下菜篮子，她拿出面团。面团已经发酵过了，整个面团膨胀起来，比之前大了一倍有余。 叶百合往里面加入玉米粉，用柔劲儿揉面团，揉好后留出海碗大小的面团，打算用这些面团做一些面包送给许有旺媳妇，就当是茼蒿菜的还礼。 她把分出来面团放进大海碗，拉过剩下的面团将其弄成拉面形状。 接下来她把面条煮熟捞起，过一遍冷水后将其编成面块。 面条编成面块需要一些时间，叶百合花半个小时把所有面条编成面块。半盆面条编出来十个面块，块块均匀。 她把面块放入一个浅底篮子，随后找出一块长条形的木板，拿着这些东西走出厨房。 “烧了多少柴？” 她问许斗。许斗指向旁边的柴堆：“上面的干柴都烧了。” 叶百合粗略扫一眼，柴堆凹下去一块，由此可见许斗拿了不少木柴过来烧。 叶百合没有温度计，只能粗略估摸烤箱的温度。 “烧完这些应该就可以了。” 许斗让出位置，叶百合上前整理烤箱里面的木柴，让其烧得更旺一些。 看着烤箱里边的木柴一点点被烧成木炭，叶百合看困了，转过头打出一个哈欠。 许斗说：“烧完了。” 叶百合嗯一声，用铲子铲出里边的木炭，将其放进瓦缸里边，然后盖上瓦缸的盖子。 瓦缸盖上盖子后可以隔绝空气，木炭接触不到空气会自然熄灭。 此时烤箱里面的温度很高，叶百合用湿布擦干净里面的灰尘，然后把面块放到木板上，把木板放进烤箱。 做完这些，她拿一块木板堵住烤箱的入口。 “可以了。” 许斗疑惑问：“这样就可以了？” 不出意外的话确实可以了。 叶百合点头，边走边嘱咐许斗：“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做酱料。” 叶百合去许爸妈屋里拿一些虾干、蘑菇干，加上姜葱蒜、萝卜、白菜做出酱料。 做好酱料，她想起自己特意留下的面团。 她把面团拿出来，简单地把面团揉成椭圆形形状，然后在上面抹一层蜂蜜。把这些面团烤熟就是简单版的烤面包。 叶百合拿着面团往外走，走到烤箱附近闻到浓郁的面香味。 叶百合担心把面块烤焦，急忙走过去拿开烤箱入口的木板，拉出里面的木板。 木板上的面块熟了，烤过后的面块从橙黄色变成金黄色，卖相极好，看起来非常诱人。 许斗闻着香味咽下口水。 叶百合拿起一块面块递给他：“尝尝看。” 许斗迅速咬下一口，哈出热气说：“香，好吃。” 叶百合伸手过去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烤出来的面块不如炸出来的香，不过口感仍然是极好的。 许斗吃完一块还想吃第二块，但木板上只有九块面块，许家有九口人，刚刚好一人一块。 这会儿若是再吃一块，一会就不够分了。 “还吃吗？” 叶百合故意问。许斗移开视线：“不吃了。”他喜欢吃加水泡出来的泡面的。 叶百合不再逗他，捡起九块面块，拿出面团放入木板，随后把木板放入烤箱。 许斗看着拳头大小的面团问：“这是什么东西？” 叶百合露出神秘表情：“菠萝包。” 当然了，这会儿面包还是面团，完全看不出它是菠萝包。 “菠萝包？”这又是什么东西？ 许斗再次露出老年人看手机的表情，五官都在茫然。 “当当当~” “当当当~” 红星生产大队响起撞钟声，下工时间到了。 撞钟声响起不久，许家人陆陆续续到家。 秋收时节已过，许家恢复一日两餐用餐模式，今天家里没有午饭。 不过叶百合做了泡面，见许家人一一进屋便说：“大哥，妈，我和斗哥做了些泡面，吃吗？” 这话一出，许妈妈脸色骤变，心想：“又做泡面，我的小半灌猪油还在吗？” 叶百合感受到许妈妈充满着愁怨的视线，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小心思，哭笑不得说：“这次没有用猪油油炸，我做了个烤箱，面块是用烤箱烤的。” 闻言，许妈妈很明显地缓和脸色。 许大哥好奇叶百合说的烤箱，转身问：“烤箱是什么东西？” 叶百合往外走，许大哥、许家其他人跟着往外走。 叶百合指向烤箱：“这个东西就是烤箱。里面的温度很高，可以利用里面的高温烤熟面块。” 许家人第一次接触烤箱这种东西，点头点的很快，其实个个都没有听懂。 许三弟听到叶百合说今天做了泡面就开始流口水，迫不及待问：“二嫂，泡面在哪里？” 叶百合看向他：“在桌上。” 许三弟转身跑进屋，进屋后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盖子。 他走过去揭开盖子，看到盖子下面的泡面。 他急忙拿出一块泡面，正要把泡面塞进嘴里，眼睛扫到剩下的泡面。一块，两块…八块，还剩下八块。 许三弟把送进嘴里的泡面放下，心想：“泡面泡着吃最好吃！忍着！现在不能吃！” 许家人好奇地看一会烤箱，看一会看不明白便对它失去兴趣，纷纷回屋准备泡面。 许家人一人拿一个大海碗。 许妈妈作为当家主母，掌握分泡面大权。她观察碗里的泡面，见碗里的九块泡面大小一致，形状一致，便给许家人一人分一块。 叶百合拿到属于自己的泡面，转手把泡面放进碗里。 许斗挪到叶百合身后，小声问：“你放鸡蛋了吗？”他还记得自己的两个鸡蛋。 “没放。”叶百合打算用鸡蛋做菠萝包，没往泡面里面放鸡蛋。 许斗不说话了，眼睛不停地转啊转的，一看就知道他在想歪主意。 叶百合随他去，拿下暖水壶往大海碗里面倒开水。 开水盖过泡面，叶百合用另外的大海碗盖住装有泡面的大海碗。 烤箱里面还烤着面包，叶百合悄悄走出门，走进厨房在柜子里边拿出一个鸡蛋，把鸡蛋敲开倒入碗里。 她一边搅拌碗里的鸡蛋一边往外走，走到烤箱附近正好把鸡蛋液搅拌均匀。 她拉出木板，在面团上边抹一层鸡蛋液。抹好鸡蛋液后把面团推进烤箱。 抹过鸡蛋液的面包容易烤焦，叶百合默数秒数等它烤熟。 叶百合做的菠萝包虽然不正宗，但因为里面有蜂蜜和鸡蛋，放进烤箱里面被烤箱一烤，整个院子弥漫起浓郁的烤面包香甜味。 许家人被这股味道吸引出来，围住叶百合问：“好香，什么东西这么香？” 叶百合故作神秘：“好吃的东西~” 过一会，她拿开烤箱入口的木板，伸手进去拉出里面的菠萝包。 菠萝包烤熟了，拿出来的瞬间香味扑鼻而来。 第27章 NB27 加更（感谢投雷嗷~）…… 面团发酵后会膨胀, 变大。叶百合用剩下的面团做了十个小孩子拳头大小的面包。 烤熟后的面包再次膨胀变大，从小孩子拳头大小变成大人的拳头大小。 面包被烤成金黄色，加上蜂蜜和鸡蛋的加持，面包特有的香甜味涌入许家人的鼻子。 这个香味馋得几个小的不停吸溜口水。 叶百合端着面包走向大厅。 许家人眼睛盯着她手上的面包看, 跟在她身后进入大厅。 叶百合放下面包, 在许家人期待的眼神下拿起大海碗。 “泡面泡好了。” 烤出来的泡面和油炸出来的泡面不一样, 油炸出来的泡面自带油香味，烤出来的泡面香倒是香, 但却缺少油香味。 不过叶百合在酱料上下了功夫，煮酱料时放了两勺猪油、一小撮油炸。 泡面拌上酱料的瞬间，泡面特有的浓郁香味扑鼻而来。 叶百合吃泡面之前喜欢先喝一口汤。用自家种的菜做出来的酱料特别香, 这样的香味很自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杂物味道。 喝下一口汤, 叶百合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夹起一把面条送进嘴里。 “咕咚~” 有人在她耳朵旁边咽口水。 叶百合扭头去看, 看见许三弟和许四弟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手里的面条不停咽口水。 每个人都有泡面, 他们为什么会看着她碗里的泡面流口水？ 难道自己碗里的不香吗？ 叶百合很不解，明示他们：“泡面泡久了会变坨。我觉得泡面要趁热吃才好吃, 你们不吃吗？” 许三弟用右手手背擦口水, 眼神略过叶百合碗里的泡面落在菠萝包上：“二嫂，那个菠萝包好吃吗？” 一般这样问的人都想自己问的人说：“好吃, 你要尝一口吗？” 然而叶百合猜到许三弟的小心思，故意不按他的剧本走：“先吃泡面, 吃完泡面再告诉你好不好吃。” 看着比泡面还要香的菠萝包, 许三弟这会儿更想吃菠萝包。 但二嫂说要先吃泡面，吃完泡面才能吃菠萝包。 许三弟小大人似的叹出一口气，走到桌边拿起大海碗, 咕咚几口喝完面汤，然后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泡面。 许妈妈拧起眉头：“慢点，小心噎着。” 话刚说完，许三弟被泡面噎着，一个咳嗽喷出嘴里的泡面。 许妈妈既心疼泡面，又担心许三弟的身体，板起脸教训许三弟：“叫你慢点，慢点，你非不听！这下好了？把自己噎着了高兴了？” 她说的是反话。 许三弟被噎得脸色涨红，被许妈妈一骂，涨红一张小脸想咳嗽又不敢咳嗽。 许大嫂开口：“三弟也不想噎着自己。” 叶百合看向许大嫂，心想：“大嫂这是话里有话啊。”大嫂的言下之意是三弟也不想噎着自己，要不是弟妹说得吃完泡面才能吃菠萝包，三弟也不会急急忙忙吃泡面。三弟若不是急急忙忙吃泡面就不会被噎着。所以千多万错都是二弟妹的错。 许大嫂确实在针对叶百合。 她觉得自己是长媳，撇去许妈妈这个当家主母不说，自己才该是许家的当家主母。 可是她在许家得不到重视，比起自己这个长媳，许妈妈更喜欢叶百合。 自从叶百合当上生产主任后许大嫂对叶百合的不满达到最高点。 她总是想凭什么叶百合能当生产主任，她是会种地还是会喂猪？她是能挣十个工分还是怀上了许家的嫡长孙？ 还有凭什么自己这个长媳每天要下地挣工分，她一个二媳妇却什么都不用干？ 她觉得许爸妈偏心，但她不敢跟许爸妈抗议。于是她把生活中的不如意，生活中的憋屈全部归到叶百合身上。 如果叶百合没有嫁来许家，那她就会被许爸爸推选为生产主任。她觉得叶百合抢了本该属于她的生产主任职位。 叶百合无心宅斗，更不想和许大嫂吵架，低下头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有所指。 许家人都不是傻子，均听懂许大嫂的暗示。 许大哥上前拉住许大嫂，拉着她往旁边挪，尴尬说：“弟妹，你大嫂没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叶百合装傻：“啊？大嫂怎么了？” 许妈妈冷眼扫向许大嫂。 许大嫂在许家最害怕许爸爸，其次怕许妈妈。感受到许妈妈冷冰冰的视线，许大嫂迅速低下头。 许斗看不惯许大嫂欺负自己媳妇，冷哼一声说：“大嫂说你害三弟被呛着。” 许三弟担心叶百合生气，急忙说：“不关二嫂的事，是我吃泡面吃太快了……” 许斗继续冷哼，打断许三弟的话：“你不用解释，你即使解释别人也不会听。” 许大哥听懂许斗的话，尴尬得脸色涨红，嘴巴张开想要解释。 “行了，都闭上嘴吧不许吵架。” 许妈妈开口打破尴尬气氛，一句话说完转头继续说许三弟：“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做事还和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今天这事我给你记着，等你爸回来我就和你爸说，看你爸不把你的两条腿都打断咯！” 许三弟最害怕许爸爸，闻言急忙认错：“妈我错了，你别告诉爸爸。” 许妈妈吓唬许三弟只是想借此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她虽然偏心许斗，但许老大、许老三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虽然疼他们不比疼许斗，但心里也是有他们的。 做父母的最不愿意看到的是兄弟阋墙，许妈妈冷眼盯着许大嫂看，心想：“老大媳妇真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以前还不是这样的，最近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教唆，总是时不时的针对老二媳妇。” 想到这里，她看向许大哥，给许大哥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许大哥管好自己媳妇。 叶百合本来还想吃完泡面后给许家人分菠萝包，但许家此时的气氛并不适合分菠萝包。 吃完泡面，叶百合放下大海碗，给许斗使眼色后拿上菠萝包走出大厅。 回到自己的屋，她拿出一个纸包包好两个菠萝包，在许斗进屋时和他说：“我去一下隔壁。” 许斗看向她手里的东西。叶百合解释：“刚才我在旺叔家摘了好多茼蒿菜，正好家里有菠萝包，我给旺叔家送两个。” 许斗本来打算进屋，闻言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我和你一起去。” 叶百合往外走。夫妻二人并排着走出院门，几个拐弯走到许有旺的家门口。 他家的院子比较矮，从院子外边可以看到里边的情况。 叶百合看到许有旺一家人坐在门口聊天。他家有三个孩子，加上父母和媳妇，家里一共有七口人。 “婶子，我是百合，你在家吗？” 叶百合在门口大声说话。人未到，声先达，红星生产大队的人到别人家做客都是这样打招呼的。叶百合也是最近才学会这种打招呼模式。 “在，门没关，进来吧。” 叶百合打开门，拉着许斗一起进入许有旺的家。 她和许家几个长辈一一打招呼，打完招呼后走到许有旺媳妇跟前：“今天家里做了些甜味的面包，想起嫂子喜欢吃甜味的东西，我拿了两个过来。” 叶百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许有旺媳妇。 “哎哟，你也太客气了！” 许有旺媳妇知道这是茼蒿菜的还礼，笑着打开纸包。村里人重视礼节，你送我一碗豆腐，我便要还你一碗白菜。 东西贵不贵重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间的有来有往。 纸包被打开的瞬间散发出浓郁的香甜气息，许有旺媳妇被这股香甜气息弄得愣住。 闻着空气中的香甜闻到，她想：“这两个东西看起来金灿灿的真好看！味道真香，闻着像是在里面放了蜂蜜和鸡蛋。在自家菜园子只摘了半篮子茼蒿菜却还回来带有蜂蜜和鸡蛋的金贵东西，许斗媳妇实在是客气。不过以后可以和许斗媳妇走近一些，她这人懂事，可以交往。” 三个小孩最大的才十岁出头，最小的不超过五岁。这样岁数的孩子正是馋嘴的时候。 闻着菠萝包的散发出来的香味，三个小孩小跑着来到许有旺媳妇脚边，一起抱住她的小腿肚。 齐声喊：“妈妈我要吃，我要吃，给我吃。” 许妈妈低声呵斥他们：“不许吵，一会再给你们吃。” 孩子大都不讲道理，讨不到想要的东西便哭。大的抱着妈妈的小腿哇哇大哭，小的躺在地上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哇哇大哭。 许妈妈气得脸色泛青，想打他们又碍于客人还在不好当着客人的面动手打孩子。 她给许有旺使眼色，示意许有旺来自己这边抱走几个孩子。 三个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叶百合上前摸他们的小脑壳，哄他们：“嫂嫂家里有很多这样的面包，你们要不要和嫂嫂回家呀~” 闻言，最小的孩子停下哭泣，伸手进嘴里吮吸。 许有旺媳妇蹲下身拉出他伸进嘴里的手指头，拉起衣角给他擦嘴角处的口水：“手指头脏死了，不许吃手指。” 小孩子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叶百合，似乎在问：“真的吗，你真的要邀请我去你家吃香香的面包吗？” 小孩子太可爱了，叶百合忍不住再次伸手摸他的小脸蛋。 看着叶百合和小孩们的互动，许斗不高兴了。 他想：“家里的面包都是我的，我绝对不要分面包给这几个小破孩！还有，媳妇似乎很喜欢孩子，难道她在暗示我想要和我生孩子。”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尖，伸手过去戳叶百合的腰。 第28章 NB28 寄信。(捉虫) 离开许有旺家, 叶百合和许斗回屋分吃菠萝包。 许斗喜欢吃独食，早就想好怎么分菠萝包：“这里有八个菠萝包，正好你四个，我四个。” 不等叶百合开口, 许斗又说：“但你胃口小, 吃四个的话肯定会撑着。这样吧, 我帮你吃两个。” 说着话，许斗从叶百合手中拿走六个菠萝包。 叶百合笑眯眯看他。 许斗被看的心虚, 强装镇定解释:“我也吃不下六个。我先吃两个，剩下四个明天早上再吃。” “不给爸妈尝尝吗？”叶百合问。 许斗心想，当然不给, 爸妈从来不吃自己手里的东西。 许斗自私的性子不是一天养成的。以前的他确实是许爸妈的孝顺儿子，但许爸妈太宠他了, 许斗每次给他们买东西都会被他们“骂”。 他们的骂是带引号的骂, 和大多数父母一样, 他们嘴上骂许斗乱花钱, 乱买这个，乱买那个, 其实心里特别受用。 除了会骂许斗乱买东西, 他们还会把许斗给他们买的东西全部给许斗吃。偶尔也会分一些给其他儿子，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 就这样, 许斗被养成自私自利的性格，觉得自己吃独食, 自己买给许爸妈的东西最后自己吃是很正常的事情。 “给。”许斗再次从叶百合手里拿走一个菠萝包, “我现在去给爸妈。” 走出门口，许斗立刻扬起笑脸，心想自己又能多吃一个菠萝包啦～ 他哼着小曲儿来到许爸妈门口, 上前敲门:“妈，开门。” 许爸爸去了公社还没回家，这会儿只有许妈妈一个人在屋里休息。 许妈妈猛地站起身:“是老二儿吗？” “是我。” 许妈妈踢开被子，翻身下床，在床底下找到凉鞋穿上。 她走到门边打开门，开口就问:“怎么了？” “我来给您送菠萝包。” 许妈妈没有伸手接:“统共只有十个，你自己吃吧。” “我媳妇给旺叔家送去两个……” “为什么给有旺家送东西？” 许妈妈心想，不年不节的送什么东西！那菠萝包又是面粉，又是蜂蜜多金贵啊！这样金贵的东西拿去送人真是败家！ “中午那会百合在他家摘了半篮子茼蒿菜，给他们送两个菠萝包是还礼。” 许斗鹦鹉学舌，和许妈妈学叶百合和许有旺媳妇说的话。 许妈妈忍不住翻白眼，小声嘀咕：“包子换菜叶子，傻子都知道不划算。” 婆婆大都喜欢和儿子说媳妇的坏话。比起许大嫂，许妈妈确实是更喜欢叶百合，但她的喜欢是有前提的。 前提是叶百合不能越界。 她压低声音说：“你媳妇是不是傻啊？哪有人拿自家的粮食去换别人家的菜叶子的？唉，你媳妇还小不懂事，你看着点她。” 许斗心想，媳妇已经爱上自己了，今晚说不定会和自己说生孩子的事。这个时候可不能说媳妇的不好，不然把媳妇惹生气了，媳妇忽然变卦不和自己生孩子了怎么办？ “听到没有？” 见许斗不应自己，许妈妈伸手摸了摸许斗的脸颊。 “听到了，我一会就说她。”先答应下来，至于一会说不说还得自己说了算。 许妈妈忽然被吵醒正是犯困的时候，挥手示意许斗离开。 许妈妈转身回屋，完全忘记许斗来来给自己送菠萝包的事。 许斗目送许妈妈回屋，在她关门后靠着门前的泥柱子大口吃菠萝包。 放凉了的菠萝包不如刚出炉时香甜，不过还是很好吃。许斗眯着眼睛品味手里的菠萝包，不知不觉就把整个菠萝包吃完了。 吃完菠萝包，他舔干净手指头上的面包屑，擦了擦嘴角，确保自己看起来毫无偷吃的痕迹。 门外响起脚步声，叶百合放下钢笔：“回来了。” 许斗关上门：“嗯！菠萝包给妈了，妈说很好吃。” 话落，他快步走到床边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几个菠萝包看。 许久后，他受不住菠萝包的诱惑，伸手过去拿菠萝包。 一边吃菠萝包一边和叶百合说话：“你在写东西吗？” “给我爸妈写信。” 许斗想用说话声掩盖吃东西的声音，没话找话：“岳父岳母收到你的信一定很高兴。” 叶百合刚才已经把信写的差不多了，落笔一口气写完最后一段话，写下落款后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 “明天能陪我去县里寄信吗？” “可以啊。”许斗爽快答应下来，同时拿起第二个菠萝包。 菠萝包看起来好大一个，然而一点儿都不禁吃，一个不留神就把手上的菠萝包吃完了。 许斗大口咬下一口菠萝包，这回得吃慢一点，不能再狼吐虎咽了。 他以为自己吃东西的动静很小，殊不知叶百合一直分神看他吃东西。 许斗长的好看，吃东西时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可爱又好看，他这个样子完全击中叶百合的喜好。 叶百合强忍下过去戳他腮帮子的冲动，说话转移注意力：“那我们明天得早些起床。” 许斗把小半个菠萝包塞进嘴里，把嘴巴塞的更满。 叶百合转过身，状似不经意地抬起手，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嘴里。然后快速伸手戳他的脸颊。 哈哈！戳到了！大满足！ 叶百合心里有个小人在欢呼。 许斗愣住，瞪圆眼睛低头看叶百合刚才戳自己脸颊的手指头。 他想：“媳妇迫不及待要和我生孩子吗？可是我现在想先把菠萝包吃完。要不要先放下菠萝包去拉媳妇的手呢？好纠结哦。” 叶百合不知道许斗的脑补，掩饰说：“你脸颊上有东西。” 许斗看着叶百合不说话。 叶百合接着说：“我刚才帮你擦了。” 许斗看着她还是不说话，小脸蛋圆鼓鼓的很是诱惑人。 叶百合转移话题：“忘记贴邮票了。”拍了拍脑门，“我得找找邮票。” 叶百合从床位走到床头，在床头下边的箱子找出一叠邮票。 此时，许斗脑子里面想的是：“媳妇生气了？因为我没有回应她，所以生气了吗？” 叶百合拿出一张邮票，把邮票贴在信封上。贴好后把信封放进蓝色背包，拉好背包拉链。 第二天天刚亮，叶百合和许斗起床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后俩人出发去县城寄信。 依然是许斗骑自行车载叶百合。俩人先去寄信，随后去屠宰场买了些不要肉票的大骨头。 买完东西，俩人打算用上次没用完的肉票去国营饭店吃肉拌面。 这会儿是中午十二点，正是国营饭店的用餐高峰期。国营饭店里面挤满人，许斗拉着叶百合过五关斩六将挤进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里边没有空桌子，俩人只能和别人搭桌子。 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头，叶百合仿佛一秒回到大学军训时期。抢着排队，抢着打饭，抢桌子吃饭，什么都要用抢的。 俩人最终还是没有吃上许斗心心念念的肉拌面。国营饭店的肉拌面卖完了，只剩下一些炒菜。 俩人只点一盘酸辣白菜，就着一盘酸辣白菜一人吃一碗玉米粥。 午后，俩人悠悠闲闲回到红星生产大队。 休息半个小时，叶百合拿出肉骨头刮下骨头上边的肉，几根大骨头刮下小半碗肉沫。 叶百合打算用这些肉沫拌上韭菜、木耳包云吞。 云吞在红星生产大队不叫云吞，叫馄饨。 忙活一个下午，叶百合赶在许家人下工之前包好云吞。 一人有三十个，九个人一共是两百七十个。 许家人到家时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肉香味。许三弟和许四弟对视，俩人一起说:“好香，肯定是二嫂又在做好吃的。” 俩人扔下东西往院子里边跑，跑到厨房门口停下，站在厨房门口用力呼吸。 俩人同时想:“果然是二嫂在做好吃的！真香！” 许家众人被骨头汤散发出来的香味搅得饥肠辘辘，分分加快脚步进屋。 许妈妈负责分餐，在叶百合的提醒下给在场的所有人一人分三十个云吞。 许斗啃骨髓的样子惹笑了叶百合和许妈妈，她俩相视而笑，默契地从自己的碗里夹出一根骨头放到到许斗的碗里。 许斗立刻露出笑脸，随后伸长脖子闻了闻碗里散发出来的肉汤香味，放下手里的大骨棒，捧起碗喝下一口汤。 刚出锅的云吞汤很烫，加上麻油的辣之后使得整碗汤更加烫，烫中带着辣椒特有的酥麻感口感，麻辣中又带着生姜特有的辛辣滋味。 小小尝了一口，他连忙放下碗，伸出舌头呼呼吸气、吐气。 他的舌尖微微发红，显然是被烫着了。 叶百合把放凉的茶水送到他嘴里。 许妈妈心疼坏了，忍不住念叨起来：“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刚出锅的云吞得慢慢吃。猛地将滚烫烫的东西放进嘴里不得把舌头给烫熟咯？” 叶百合捂着嘴巴笑得不行。 许妈妈一脸心疼地看着许斗。 自家的几个孩子都是泥猴子，整日里跟着村里的孩子瞎混，不到晚饭都见不着人影。 许斗和其他几个儿子不一样。许斗长得乖巧伶俐不说，嘴巴子还甜、会哄人，有他在身边，能增添不少趣事。 拿吃云吞这事来说，要是别家的孩子被云吞汤烫着了，他们才不会像许斗这样吐舌头散热，只会捧着碗继续埋头苦吃，生怕吃慢了会被别的兄弟抢食。 等舌尖上的滚烫感下去了，许斗的双眼变得红彤彤、湿漉漉的。 看着许斗小兔子似的模样，叶百合心生怜爱之情，产生想把他揉进怀里的冲动。 许妈妈伸手过去掰开他的嘴巴，低头看他的舌头，见他舌头只是被烫红没有被烫坏便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她忍不住再次叮嘱说：“吃慢点。” 说完，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搅拌几下碗里的云吞，舀了一勺汤，轻啄了一小口，汤水滋味绵长。 云吞汤由虾干、猪骨头和蘑菇干熬制而成，这些熬了三个小时以上，汤里的骨头有些被熬得流出骨髓，有的被熬得糜烂。 叶百合习惯先喝一口汤再开始吃云吞，喝完汤后，她连着汤舀了一勺云吞送进嘴里，细细咀嚼。 云吞皮很薄，用门牙轻轻咬一下，能咬到裹在里面的肉馅，肉馅里的肉汁香味浓郁，伴随着麻辣汤水，使得整个云吞的口感得到升华。 吃下十来个云吞，叶百合把剩下的云吞夹给许斗。她饭量小，吃十来个就饱了。 许妈妈瞪叶百合一眼，佯装生气说她:“你吃你的，吃不完再给老二儿。” 叶百合连连点头说好。 吃过饭，许家人坐在院子门口的柿子树下聊天。 许三弟忽然说:“山上的野橘子熟了，我昨天看到狗蛋他们上山摘野橘子。” 许妈妈拿着蒲扇驱赶周围的蚊子，闻言说:“还有十来天就要入冬了，我们这边的野橘子熟的早，这会儿确实能吃了。” 许四弟接话:“狗蛋他们估计已经把山上的野橘子都摘完了。” “没有，我在他们后边上去看过，好有好些没熟的没摘。”许三弟接话说。 许大嫂提议:“趁现在天还没黑，不如我们也去摘一些吧？” 所有人看向许妈妈，许妈妈一锤定音:“去！” 她吩咐几个儿子:“老大，老三你俩去挑箩筐，老四你去找砍柴刀。” 得了许妈妈的吩咐，许家兄妹起身去收拾东西。 许妈妈转头和叶百合说话:“山上多蚊虫，你去换一身后一些的衣裳。” 旁边的许大嫂闻言垂下嘴角。婆婆这是拿二弟妹当闺女疼呢！酸，心里比吃了七月的野橘子还要酸。 这里最早的野橘子八月长熟，被称为八月橘。晚一些的要到十月份才能长熟，被称为十月橘。 七月的橘子刚刚泛黄，正是最酸的时候。 当然了，现在他们说的野橘子既不是八月橘也不是十月橘。这些橘子春天开花结果，长到秋天才开始成熟，且成熟期很长，九月到来年的二月都是它的成熟期。 这会儿这些野橘子刚进入成熟期不久，吃但是能吃，就是吃起来酸甜掺杂。有些酸味比甜味重，吃起来就是酸的；有些甜味比酸味重，吃起来就是甜的。 晚上七点左右，许家一家人出动去山上摘野橘子。 临近冬天，天黑的比夏天要早，晚上六点左右太阳完全下山，到了晚上七点，天色彻底暗下来。 对于许家来说天色越暗越好，天色越暗，出门的人就会越少。出门的人越少，自家被人发现偷偷上山摘橘子的机率就会月底。 这个时候很多东西属于公家，山是公家山，山上的树是公家树，树上长出来的果子属于公家的果子。 人们可以上山摘果子，但不能自己上山摘，得在生产队长的组织下全体成员一起去摘。摘下来的果子不能直接拿回去，得经过队上的会计的计算后才能按公分分果子。 自己偷偷上山摘果子属于薅社会主义羊毛，被人发现举报到队里是要挨批评的。 许家一行人偷偷爬上公家山，在月亮的亮光自己手电筒亮光的照亮下来到野橘子坡。 野橘子坡就是长了些野橘子树的山坡。山坡坡度小，四周长满野草。 野草在秋风的吹拂下泛黄枯萎，一脚踩下去当下就把野草拆断，踩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走到野橘子坡，叶百合闻到淡淡的橘香味。 她停了下来，扭头和许斗说话：“斗哥，我闻到味了，好香啊。” 这里的橘子全天然无农药化肥，在远远的地方也能闻到野橘子特有的橘香味。 许斗吸了吸鼻子，香吗？自己怎么闻不到媳妇说的香味？ 许妈妈拉了拉头上的毛帽子，不甚在意说：“那边那些就是野橘子树，你爱吃就多摘些。这些野橘子长不了几天，你不摘别人也会偷偷过来摘。” “我知道了。”叶百合乖乖点头。 野橘子还没有彻底成熟，小小一个皮厚肉少，吃进嘴里水分很少，酸味十足。 光是闻味道叶百合流出算口水，掰开一瓣野橘子犹豫着要不要吃。 许斗上前捉住她的手，捉着她的手把她手上的野橘子送到她嘴里。 “酸吗？” 叶百合被酸得五官扭曲，被酸得说不出话。 过一会，她艰难地适应野橘子的酸味，小声和许斗说话：“很酸。” 这些橘子不仅仅酸还有很多核，一瓣橘子最少能吃出三个核。 叶百合猜测这些橘子都是没有经过嫁接培育的野生橘子，被嫁接培育过的橘子不可能这样酸。 不过叶百合一点儿也不嫌弃这些野橘子。 野橘子虽然很酸很涩，但是做成橘子糖，橘子酱或者糖醋橘子却是很好吃的。 她扭头和许斗说：“斗哥陪我去摘橘子好不好？” 许斗心想，有大哥和三弟他们摘橘子就行了。 叶百合伸手过去捉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好不好吗？” “好。你想去哪里摘？” 叶百合环顾四周，看见许大哥和许大嫂同摘一棵野橘子树，许三弟，许四弟，许小妹三个人同摘一棵野橘子树。 “我们去那边。”那边空旷，应该不会有蛇。 “那走吧。” 她走在前面，许斗用扁担挑一个竹筐走在后面。 俩人走一分钟，走到一棵几米高的橘子树下。 这边的野橘子树长在半山腰的斜坡上，一共有三棵，每一棵都枝繁叶茂，主树干挺粗，看起来有五年，六年的树龄。 树上结满野橘子，走近一看，每个野橘子有小孩子的拳头大小。 顶端的野橘子大多被山上的小鸟吃了，破了皮，露出里面的橘子肉。 垂在地上的野橘子大都被队里边的孩子们摘走了，只剩下一些没熟的小果子。 叶百合掰下一根树枝，拧下一个野橘子。 从外表看，手里的野橘子似乎皮薄肉多汁。她用指甲在野橘子的顶端掐了一下，顺着顶端往下剥皮。 剥开皮，看到包裹在皮里面的橘子肉，里边的橘子肉果然如她想的那样看起来丰满多汁，然而吃起来却没有多少水分。 她掰下一半递给许斗。 许斗接过野橘子肉，掰下一小瓣，尝了尝。 橘子肉入口的瞬间被酸得舌头发麻，许斗连忙吐出橘子肉，伸长舌头，皱起眉头。 “这野橘子太酸了。” 叶百合嘿嘿笑，作死的掰下一瓣送进自己嘴里。 一开始她不敢嚼，含一会才缓缓咬开橘子。 第一感觉是酸，酸得让人头皮发麻。酸过后是涩，苦涩夹杂酸涩，这些滋味加在一起弄得她牙龈发麻。 “你不会挑果子，挑的都是酸果子。” 叶百合硬生生咽下嘴里的酸橘子：“你摘一个。” 许斗长的高，伸手就摘下一个又大又黄的野橘子。 他从中间掰开橘子，连着皮咬一口里面的果肉，咬完后被酸得眯起眼睛。 “酸不酸？”叶百合凑过去问。 “酸。” 许斗扔下手里的橘子，伸手又摘下一个橘子。 这次摘的橘子比较熟，酸自然是酸的，但甜味比酸味重，吃起来酸甜适中。 终于吃到一个带甜味的橘子，叶百合如同中了几千万大奖一样高兴，催促许斗把附近几个野橘子都摘了。 俩人开始摘野橘子，许斗长的高负责拉下树枝，叶百合负责在下面摘。 又掰下一瓣野橘子肉放进嘴里，叶百合强忍着酸意咽下口中的野橘子肉，被酸得拧起眉头：“野橘子都这个味，咱们多摘一些回去做橘子酱吃。” 许斗没吃过橘子酱，低头问：“橘子酱好吃吗？” “好吃。橘子酱里边有蜂蜜，有糖，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闻言，许斗的眼睛瞠的发亮：“我们多摘一些！” 叶百合点头：“行，咱们一块摘，把这些长的好的野橘子都摘了。”放下手里的橘子，“回去咱们就做橘子酱、糖醋橘子。” 她想起中午做的菠萝包:“家里还有几个菠萝包，咱们今晚可以先做一些橘子酱，菠萝包配上野橘子酱也非常好吃。” 许妈妈在他们的不远处，闻言接话:“吃吃吃，整日里尽想着吃。猪都没你们能吃。” 许斗和叶百合同时吐了吐舌头，相似而笑。 说到猪，许妈妈想起队里边分下来的任务猪。许家今年领养了两头任务猪，为了养好这两头任务猪，许妈妈经常泡豆子，把豆子泡软后弄成豆渣，拌上猪草煮给两头猪吃。 许妈妈一天要泡半斤多的豆子，把泡软的豆子弄成豆渣，再用豆渣和猪草煮出来的猪食营养好。 家里养的两头小猪崽在许妈妈的精心照料下长的很好，每一头猪都被豆渣喂得白白胖胖。 “家里的粮食不多了，明天开始每天都拿豆渣煮粥，谁都不许说难吃。” 许妈妈只是想吓唬许斗和叶百合。其实家里根本不缺粮食，家里储存起来的粮食足够吃到来年冬天。 听到豆渣两个字许斗下意识抿嘴。豆渣太难吃了，吃进嘴里割喉咙不说，吃多了还会放屁。 打死他，他也不想吃豆渣。 叶百合两辈子都没有吃过苦，上辈子更是为了保持身材经常吃麦片、豆渣包子、粗麦馒头之类的东西。 她说:“可以啊，我喜欢吃豆渣。” 说到豆渣，许斗露出嫌弃的神色，忍不住说出心里话：“豆渣干干瘪瘪的，割喉咙不说，吃多了还胀气，特别难吃。” 叶百合摘下一个野橘子：“斗哥相信我，豆渣真的好吃。” “不好吃。” “好吃。” “不可能好吃！” “我做的豆渣饼真的好吃。” 叶百合和许斗如同小学生一样面对面斗嘴。许妈妈看不下去了，拎着竹篮子转身去找别的野橘子树。 俩人斗一会嘴，许斗想到叶百合做的泡面和菠萝包。 泡面和菠萝包吃起来确实很好吃，他想，也许媳妇真能做出好吃的豆渣饼。 他走到叶百合身边，伸手掰下一根树枝，摘下几个野橘子放到身后的背篓里。 一根树枝上有十来个野橘子，他把十来个野橘子全部摘下来。将十来个野橘子全部摘完后，叶百合背着的背篓将近半满。 许斗帮叶百合解下背篓，提着背篓把里边的橘子倒进旁边的竹筐。 竹筐被装满，有几个野橘子顺着竹筐的边沿滑落到地上。 叶百合捡起地上的野橘子，把它们放回竹筐。 俩人快速又摘了几十个野橘子，将叶百合背后的背篓装满。 叶百盯着野橘子树看，意犹未尽。 树上还有很多野橘子，过不了几天，这些野橘子会被小鸟和其他小动物吃去一半，剩下一半大概会被红星生产大队的队员们偷偷摘回家。 许斗扯了扯她的手臂，一边纠结要不要解下她背后的背篓背到自己身上，一边说：“别看了，要是舍不得这些野橘子明天还可以再来摘。” 听了许斗的话，叶百合眼神亮了亮，转身将背上的背篓解下，在上面铺了一层野草后重新背了起来。 她看向许斗：“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回家。” 许斗默默收起视线，心想:“不是我不想帮媳妇背背篓，主要是媳妇不给我机会。” 俩人并排着走，走到许妈妈附近等许家人。 许家一共挑开三担竹筐，许大哥和许大嫂摘满一担，许家几个小的一起摘满一担，许妈妈一个人摘满一个竹筐，叶百合和许斗一起摘满一个竹筐。 这次上山，许家一共摘下三担野橘子。六个竹筐都被装满。 收拾好东西，许家一行人从小路下山。 下山时叶百合捡了一根干树枝当拐杖，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夜晚走山路极其慢走，天黑看不清路不说路还很滑，叶百合被滑了几下，几次差点摔倒。 因为许家人走的是小路下山，小路下山需要绕远路，一行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许家门口。 许爸爸留在家里看家没有上山，看到他们回来急忙上前帮忙。 走进屋，叶百合扒开干草，拿出几个野橘子递给许爸爸，一脸乖巧说：“刚摘的野橘子特别甜，爸你要不要尝一尝？” 许家几个小的低下头笑，故意不提醒许爸爸野橘子有多酸，都想看许爸爸被酸掉牙。 许爸爸见野橘子有小孩的拳头大小，颜色有些黄澄澄，看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他剥开皮尝一口，只一口就被酸得直流口水。 许爸爸把橘子递给离自己最近的许四弟，问：“这橘子好酸，你们在哪摘的？” 叶百合给他们描述野橘子树周围的环境，又给他说了说野橘子树的情况。 许妈妈补充:“在野橘子坡那边摘的。” 闲聊过后，叶百合和许妈妈说自己要用野橘子做橘子酱。 许妈妈不太乐意，她担心叶百合找自己要蜂蜜。老二媳妇用东西心里没数，自己要是同意把蜂蜜给她用，她估计会把所有蜂蜜用完。 那小半碗猪油就是前车之鉴。 现在想起被叶百合用掉的半碗猪油许妈妈仍觉得心疼。那可是大半碗猪油！省着点用起码能用一年！ 但现在老二媳妇没有开口和自己要蜂蜜，只说要用野橘子做蜂蜜酱，自己要是不答应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犹豫片刻，许妈妈说:“做吧，需要帮忙尽管和你几个弟弟开口。” 得了许妈妈的许可，叶百合开始做橘子酱。 本来她只打算做橘子酱，但看着比橘子肉还厚的橘子皮，她有了新的想法。 叶百合拿出木盆将大半的野橘子倒进木盆里，剩下一半给许家人留着吃。 她喊上许斗，许三弟，许四弟，许小妹一起帮忙。 许大嫂在旁边看着，眼神时不时闪过狰狞之色。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忽然说:“我也来帮忙。” 叶百合笑着应她:“那可太好了。大嫂比我们都能干，有大嫂帮忙我们肯定会事半功倍。” 许大嫂听到叶百合夸自己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心生不满，觉得叶百合在讽刺自己。 她想:“弟妹说我能干是在暗指我在许家除了能干活一无是处吗？还有，说话就说话拽什么文！不就是读了几年书吗，有什么可得意的！” 她沉下眼帘问:“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先把这些野橘子洗干净，然后把它们的皮剥下来，再把里边的果肉分离出来。” 许大嫂脸色忽明忽暗:“动手吧，早点干完早点休息。”二弟妹还真干指使自己干活，看来她一点都不尊重自己，眼里完全没有自己这个许家长媳。 叶百合不知道许大嫂的脑补，不然一定会会和她说:“脑补是病，有病治病。” 叶百合去厨房拿出一些油盐酱醋。做糖醋橘子皮需要用到油盐酱醋。 几个人一共洗了有一整个木盆的野橘子，约莫有二三百斤，做成野橘子酱的话有五十多斤来斤。 叶百合直起腰，拍了拍腰椎的位置，转身喊许妈妈：“妈，今天的豆渣还有吗？” 忙了几个小时，叶百合饿了，想做些豆渣饼做宵夜。” 许妈妈哎了一声，大声说:“还有一些。” “一会我想用豆渣做豆渣饼，您把豆渣放在哪里？” 屋里传出许妈妈的声音:“在井里边冻着。” 说着话，许妈妈快步走到水井边，从水井里面拿出半盘豆渣。 “只有这些了，够吗？” “够了。” 叶百合接过豆渣，洗干净豆渣往里面加入调味料。随后把拌上调味料的豆渣放进柜子，走到水井边打水洗干净手，然后接着做橘子酱。 叶百合提着木桶走到天井边，提了几桶水倒进木桶里，等井水没过木桶里边的野橘子才说：“这些先用井水泡一会，咱们加快速度把其他的野橘子剥皮” 野橘子整个都能吃，橘子皮可以晒干用来泡茶、做菜或者晒干用来做糖渍陈皮，也可以洗干净泡进蜜糖里，做成蜜糖橘子皮，蜜糖橘子皮有开胃、化痰的功能。 她拿出几把，她自己拿一把，给许斗一把，给许大嫂、许三弟，许四弟，许小妹一人一把。 给野橘子剥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下刀要够快，不能有半分犹豫，其次剥皮的时候要小心，不然会将里面的橘子肉掐烂。 叶百合拿起一个野橘子给许大嫂他们做示范，她先用刀在野橘子的下端开了一个十字的口:“先这样开一个十字口。” 用刀口挑开十字口的中心位置:“接着把这里挑开。”放下刀子，顺着十字线剥开皮，“然后顺着十子口往下剥，像我这样剥。” 叶百合顺着十字口上的纹路剥下橘子皮:“轻轻的就能剥开。” 剥开的橘子皮一共有四片，不过四片橘子皮不能断开，它们连在一起，像一朵盛开的花朵。 叶百合用指尖提起橘子肉，轻轻一拔，快速将橘子肉拔了出来。 她将橘子皮和橘子肉举起来道：“每一个野橘子都要这样处理。” 许大嫂拧起眉头，拿起一个野橘子试了试，第一个，她将野橘子的皮划烂了。 她偷偷看叶百合，觉得叶百合会笑话自己笨。然而叶百合根本没有看许大嫂，她正在教许小妹划十字口。 第二个，许大嫂将野橘子的肉掐烂了。她再次偷看叶百合，心想:“她肯定在心里偷偷笑话我。” 第三个，许大嫂差点割到自己的手。她心里不停地积攒怒火。怒火越积越多，理智被怒火击溃。 许大嫂越来越心神不宁，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做事情。 她手里的野橘子一个接一个被捏碎，第四、第五、第六个，直到第十个才剥出完整的橘子皮。 成功剥下橘子皮的瞬间她很得意，故意抬头和叶百合对视。 叶百合不知道她的想法，见许大嫂朝自己笑朝也朝她微笑。 许大嫂脸上的笑容僵住，恼怒笑:“她在嘲笑我？” 剥了半个小时，几个人一起将野橘子处理完。 叶百合舀了一勺水洗了洗手，转身走进厨房生火煮开水。 做橘子酱之前要先用开水将野橘子烫几烫，等到野橘子肉的表皮由白色变得透明后就可以另开一锅，往锅里放下一点盐、少量黄糖和野橘子肉熬煮。 十来分钟后，水煮开，叶百合将所有的野橘子倒进锅里，搅拌几下盖上盖子。 等了四五分钟，她将煮过的野橘子捞起来放进木桶里。 她提着木桶到天井边，放下木桶，提了小半桶水到木桶里。 伸手进木桶轻轻揉捏桶里的橘子肉，揉捏十来下，看着木桶里的井水和野橘子肉充分融合后，便提起木桶回到厨房。 野橘子很多核，多到分离不出来，只能等到吃的时候再慢慢挑出核来。 她舀起锅里的热水，将木桶里的橘子肉倒进锅里，往锅里放了一勺盐，一些黄糖，随后盖上盖子。 锅里的橘子肉没煮沸之前不需要搅拌，煮沸后要用勺子匀速搅拌，不然融化的黄糖会粘锅底。 她往灶台里夹了几根木柴，站起身朝门口的许妈妈喊：“大嫂，你进来帮忙看下火。” 许大嫂闻声走了进去。 叶百合将煮橘子酱的要诀和许大嫂说了一遍，然后走出厨房，她要去处理豆渣。 她用竹篓将木桶里的豆渣沥干净水，将豆渣倒进木盆里，往木盆里放下切碎的韭菜、些许辣椒、半碗白菜、一把白砂糖、一把盐，随后打下五个鸡蛋，将所有东西搅拌均匀。 豆渣饼油炸最好吃，不过油炸的豆渣饼做法比较麻烦，既要在豆渣饼上裹面粉，还要浪费大量的油，划不来。 叶百合要做的是生煎的豆渣饼。 加了鸡蛋的豆渣饼变成了金黄色，不过因为豆渣里有水的关系，豆渣有点稀，需要用勺子以顺时针的方向搅拌，直到豆渣变得黏糊才可以上手将豆渣捏成豆渣饼。 叶百合不急着做豆渣饼，她放下勺子，走进厨房查看橘子酱的黏稠程度。 见叶百合进屋，许大嫂退开半步，让出位置。 叶百合走上前，拿勺子挖了一勺橘子酱尝了尝味道，橘子酱的涩味被黄糖掩盖，酸味变淡了很多，吃起来酸酸甜甜，滋味还不错。 她轻轻用锅铲搅拌几下，然后倒扣锅铲，见橘子酱中还有黄橙色的水分，转身和许大嫂说话：“还不行，要将橘子酱煮到糜烂，黏糊成一团才算成功，加木柴再煮五分钟。” 许大嫂点头，心里的不满达到顶点。 过了五分钟，叶百合回来打开锅盖，再次用锅铲搅拌锅里的橘子酱。 这次橘子酱里面没有了黄橙色的水分，像极了黏糊糊的米粥。 她拿过旁边的瓷盆，将橘子酱铲进瓷盆里。 铲完橘子酱后，铁锅里还残留着橘子酱的汁水，这时候不需要洗锅，将灶台里的火弄小，往锅里加入猪油，就可以开始生煎豆渣饼。 当天晚上，许家人吃饭香喷喷的豆渣饼以及酸甜可口的橘子酱。 许家几个小的很喜欢橘子酱的味道，第二天吵着要在番薯上抹橘子酱。 许妈妈也喜欢橘子酱。她觉得橘子酱是好东西，想留着过年时招待客人。 为此，许妈妈暴力镇压几个小的，把橘子酱藏进自己屋里。 秋去冬来，初冬的第一个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冬天第一场小雨的到来，红星生产大队正式进入冬季。 与红星生产大队相隔很远的疆城这时飘起雪花，邮递员骑马冒雪送信。 下午十分，邮递员来到叶家门口，拉住马绳，大声喊:“有叶团长的信。” 第29章 NB29 随她一回吧。 叶百合的哥哥姐姐均不在家, 家里只有叶小弟、叶妈妈、叶爸爸。 听到有叶爸爸的信，叶妈妈心生这是自家闺女给家里寄的信的预感。 她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披上大棉袄就往外跑。 “同志，信在哪？” 邮递员认识叶妈妈, 当下掏出信递给她：“南方来的, 是您闺女的信吗？” 叶妈妈激动得已经不会说话了, 眼睛盯着信看，双手不停摩挲信封。确实是自家闺女的信, 信封上面写着寄件人叶百合。 缓和一会情绪，叶妈妈忍住哭泣的冲动，声音哽咽：“是, 是我闺女的信。大雪天还得劳累你过来送信，辛苦了。” 邮递员还得去下一个地方送信, 扬起马鞭子往后抽马屁股：“您说的哪里话, 咱们邮递员可不就是干这个的。不打扰您了, 下回再见。” 话刚说完, 座下骏马奔跑起来，带着邮递员奔向远方。 叶妈妈怕信被雪花打湿, 把信封藏进衣服里面, 半是雀跃，半是激动的小跑进屋。 人还没进屋, 声音已经传进屋：“老叶，老叶同志, 咱闺女来信了！” 听到叶妈妈的呼叫声, 叶爸爸和叶小弟一起站起身，俩人急匆匆走出房门。 叶小弟上前拉住叶妈妈的手：“我姐的信呢？” 叶妈妈从衣服里面拿出信：“在这呢。” “给我，给我, 我来念。” 叶小弟伸手从叶妈妈手里拿走信。 叶妈妈：“手轻一些，不要把里面的信扯烂了。” 叶小弟一边点头一边继续拆信封，小心翼翼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 他清了清嗓子，打开信，从第一行开始念：“亲爱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你们好。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叶妈妈的眼泪哗的一下全出来了，抽泣着说：“慢一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叶小弟嗯一声，继续往下念：“我在红星生产大队一切都好，大队长很关照我，给我派的都是轻松活。” 每天跟着许斗在家里玩可不就是轻松活。 但是叶妈妈觉得叶百合在报喜不报忧，眼泪汹涌而下，哭湿手帕：“呜呜，知青下乡哪有不辛苦的？我闺女在乡下肯定没少吃苦。” 她转身，用小拳拳去捶打叶爸爸胸口：“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我闺女下乡，我闺女早就去文工团报道了！” 当着儿子的面被媳妇打，叶爸爸臊得满脸通红，按住叶妈妈的手粗声粗气说：“先别哭，听儿子把信念完。” 叶妈妈眼睛里的眼泪如同泄洪似的喷涌而出，眼泪打湿衣领子。 她用湿透的手帕擦拭眼角，语气哽咽：“继续念吧。” 叶小弟本来挺激动的，被叶妈妈的嚎啕大哭闹的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你们呢？你们好吗？爸爸的风湿好些了吗？妈妈的腰伤好了吗？大哥在部队里边忙不忙？姐姐一直想买的裙子买到了吗？弟弟的学习怎么样了，在学校能否适应？” 叶家众人挨个问了个遍。 叶爸爸感觉鼻头发酸，眼睛一下子变红。自己把闺女送去下乡，闺女却不记恨自己，不但不记恨自己还时常惦记自己，后悔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自家闺女其实一直很孝顺，且自家闺女打小被宠着长大，性子娇，身体也娇，去到乡下怕是适应不了乡下的生活。自己真不该送她去下乡。 叶妈妈再次哭得停不下来，捂着嘴巴哇哇哭，哭声里边充满心疼。 哭过后，她转身又打叶爸爸：“叶振刚啊叶振刚，你愧不愧疚？你后不后悔？我闺女事事都想着你，可你呢？你倒好，你这个当爸爸的比后爹都不如，一声不响就把我闺女送去下乡。我闺女要是在乡下受委屈了，我不会放过你！” 骂过叶爸爸，叶妈妈继续哇哇哭，一边哭一边喊：“百合啊我的百合，我苦命的闺女啊，你在乡下是不是受委屈了？要是受委屈了记得给家里写信，千万不要怕家里边担心报喜不报忧。” 听到自家姐姐来信了，叶小弟刚开始是很激动的，后来被叶妈妈哭得激动不起来，现在听着叶妈妈的哭喊声，忽然觉得很难过。 姐姐在乡下那么艰苦的地方还惦记着自己，好担心姐姐呀，姐姐要是在乡下受委屈没人帮她怎么办？。 想到叶百合在乡下被欺负，叶小弟忍不住红了眼眶，抿紧嘴巴强忍住不哭出来。 叶爸爸受叶妈妈感染心里更难受了，转过身擦拭眼角的泪水，喘着粗气说：“继续念。” 叶小弟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上哭腔：“我有一件喜事要和你们分享。大队长很喜欢我，最近我被大队长推举为生产主任。你们看到信时我已经是红星生产大队的生产主任了，爸爸妈妈祝贺我，为我骄傲吧，你们的女儿没给你们丢脸。” 叶妈妈哗哗掉眼泪：“我闺女真棒！” 叶爸爸点头，心里的小人大声喊：“我为我闺女自豪！” 叶小弟破涕为笑，激动说：“姐姐当上生产主任了！姐姐好厉害！” 信里边的内容牵动叶家人的情绪，叶家人刚才还因为叶百合对自己的关心难受得嗷嗷哭泣，这会儿又因为叶百合当上生产主任感到骄傲、自豪。 叶妈妈催促叶小弟：“别停下，继续念。” 叶小弟一扫刚才的阴霾，声音带上满满的活力：“现在你们一定在夸我对吗？” “对！”叶爸爸、叶妈妈、叶小弟齐声说。 叶小弟：“先别夸我，你们夸我我会骄傲的。骄傲会使人落后，我想在红星生产大队做出成绩，身体上需要进步，思想上需要进步，为此思想绝对不能因为骄傲落后。” 叶妈妈当下就埋怨叶爸爸：“听到没？闺女说骄傲会使人落后！我闺女不仅读书读得好，在思想觉悟上同样比别人高！在思想觉悟方面，咱们大院有几个人比得上我闺女？一个都没有！” 叶爸爸急忙喊停：“不能这样说。” “那你说一个名字出来，我倒要看看谁能比我闺女有思想觉悟。” 忽然要叶爸爸说名字，一时间还真说不出来。 叶爸爸拉下脸，脑海中闪过一串名字，但这些名字的主人似乎全都不如自家闺女。 叶妈妈怒视叶爸爸：“想不出来吧？我就知道你想不出来！咱闺女在咱们大院是出了名的思想觉悟高，凡是认识咱们闺女的人都会竖起大拇指夸她好。” 叶爸爸说不过叶妈妈，情急之下说：“闺女说不能骄傲！沈秋怡同志，你刚才的想法很危险，你需要改正你的想法。” 叶爸爸瞎猫捉到死耗子，误打误撞将叶妈妈军。 叶妈妈败下阵来，一时间下不来台，扭过头冷哼出声，黑着脸不搭理叶爸爸。 叶爸爸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没话找话：“儿子啊，你二姐还写什么了？” 叶小弟在叶爸爸和叶妈妈斗嘴时看完信，闻言张嘴就来：“姐姐说她想在生产大队生产调味包，但生产大队经济贫困买不起猪油。她让咱们找她的同学买羊油。” 叶小弟打开信示意叶爸爸看信：“这些都是姐姐的同学，姐姐说她和他们关系很好，可以直接上门找他们买羊油。” 叶爸爸扫一眼信纸最下边的人名，只看一眼，脸色瞬间沉下来。 里边的人名几乎占据整张信纸的三分之二！ 叶爸爸想起自己送叶百合下乡的原因。 本来他没想过送叶百合下乡，然而有一次带兵操练时遇到叶百合，看到叶百合和几十个小伙子在一起打打闹闹。 自家闺女竟然同时和几十个小伙子打打闹闹，举止亲密，简直不像话！ 看着自家闺女和小伙子们嬉笑打闹，叶爸爸当时差点被气晕过去。 他没有惊动叶百合，回家后才找叶百合询问情况。 自家闺女当时是怎么说的？她说：“我们关系很好的，他们有的是我的哥哥，有的是我弟弟。” 叶爸爸被叶百合的“语出惊人”吓到了，觉得叶百合思想觉悟出现问题。他担心叶百合被那些小伙子的花言巧语哄骗，跟着他们做出影响自己名声的事情。 经过深思熟虑，他忍痛在下乡名单上写下叶百合的名字。 叶百合是在出发前一天才知道自己要下乡。 那会儿叶百合还没有恢复记忆，乍然得知自己被亲爸爸送去下乡，她对叶爸爸心生怨恨。 因为怨恨叶爸爸，她到达红星生产大队后故意不给叶家人写信，后来更是自己做主把自己嫁了。 嫁人后叶百合恢复记忆。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叶百合变得比以前理智，虽然不再怨恨叶爸爸，但却也忘记写信告诉叶家人自己嫁人了。 叶家人这是第一次收到叶百合的信，这时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叶百合嫁人的事。 当然了，得亏叶百合在嫁给许斗后恢复上辈子的记忆，不然凭着她之前的性格，分分钟在红星生产大队开池塘养鱼。 对她来说在疆城认下几十个哥哥弟弟算不得什么，只要她想，她可以在红星生产大队认下几百个哥哥弟弟。 得亏叶百合恢复上辈子的记忆，不然以前的叶百合绝对不会原谅叶爸爸，更不会主动给叶家人写信。 叶爸爸理智回归，看着信上的名单沉默不言。 叶妈妈一把抢过信，认认真真看信里面的名单：“这些人名我都认识。百合经常在家里提起他们，他们和百合关系特别好，在学校时对百合很照顾。” 叶爸爸经常出门训练，很少在家，为此他对叶妈妈说的事一无所知。 听到叶妈妈的话，叶爸爸忽然觉得很生气：“百合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和几十个小伙子称兄道弟！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百合怎么就不要名声了？她只是认他们做哥哥弟弟，又不是和他们处对象，怎么就不行了？” 叶爸爸吐出一口气：“我们知道她和他们关系好是因为她认他们当哥哥弟弟，但是别人不知道啊！不知道的人见她和一群小伙子打打闹闹会怎么想？换成是你，如果你看到别人家的小姑娘同时和几十个小伙子打打闹闹会怎么想？” 不等叶妈妈说话，叶爸爸又说：“你怎么想别人就会怎么想。” 本来他还觉得自己送叶百合下乡做的不对，看着心里边的小伙子名单，他觉得自己做的对，做的太对了！ 看来自家闺女在乡下仍然没有发现自己的问题，闺女还得继续在乡下接受中农思想教育！ 叶妈妈被叶爸爸问的哑口无言。理智上她觉得叶爸爸说的是对的，但神智上不这样觉得。自家闺女样样都好，讨人喜欢，认几个哥哥弟弟怎么了？ 这年头不让搞对象，还不让人认哥哥弟弟了？ 想是这样想，但她不敢和叶爸爸说。 她小心翼翼折好信封，转移话题：“闺女在乡下不容易，我去找人换些票寄给她。” 说完，叶妈妈越过叶爸爸往外走。 名单的上事，叶爸爸以为会不了了之，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叶妈妈和叶小弟按照信上的名单一起挨个上门找人。 不到十天时间就把名单上的人全部找了个遍，并且从他们家里拿到几斤、十斤、十几斤不等的羊油。 叶妈妈担心叶爸爸忽然回家，趁叶爸爸不在家急急忙忙把羊油以及一些营养品打包好送到县城寄给叶百合。 初冬时节，红星生产大队秋收结束，开始一年一度的翻地工作。 红星生产大队虽然进入冬季，但这里的气温比别地的气温高，每天的平均温度在14度到25度。 入冬时节把地全部翻一遍，等到来年开春就可以开始播种，进行新一年的春耕。 在红星生产大队进行翻地工作的同时，厂房也建好了。 最近几天叶百合忙着在厂房里边搭建烤箱。 中午时分，邮递员骑着骑行车来到红星生产大队。 他直接来到许家门口，停下自行车，双手把住车头，双脚落到地上维持自己和自行车平衡。 “有人在家吗？有叶百合同志的包裹。” 许家人正在午休，听到门外的喊叫声，许妈妈轻拍许爸爸的手臂，打着哈欠说：“门外有人，你出去看看。” 许爸爸嗯一声，拉开被子走下床，披着薄外套，穿上棉鞋往外走。 同一时间，叶百合被许斗摇醒。 他说：“邮递员来了，他说有你的包裹。肯定是岳父岳母给你寄东西来了，赶紧起来，咱们得赶紧出去接包裹。” 叶百合刚被摇醒，脑子里面堵着一团浆糊，整个人很懵。 许斗担心许家人抢先拿走包裹，自己先跳下床，然后走到床的另一边拉叶百合下床。 叶百合迷迷糊糊的被他拉下床，然后身上被套上外套，双脚被套上鞋子。 她被叶百合拉着往外走。 俩人走到院门口时遇到许爸爸，许斗看许爸爸一眼，见他手里没有包裹才吐出一口气。 他开口说：“爸您去歇着吧，我去开门。” 许爸爸忙活了一个早上，加上吃过饭后眯了十几分钟，这会儿正是犯困时候。 听到许斗的话，他以为许斗想让自己多休息一会，觉得许斗孝顺，心里熨帖极了，摆摆手转身离开。 目送许爸爸离开，许斗拉着叶百合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院门。 他和邮递员说：“我媳妇就叫叶百合，拿几包裹是她的包裹？” 邮递员认识许斗，也见过叶百合，闻言走下车，从自行车后座拿下一个巨大的包裹。 包裹很重，估摸有八十斤重。 包裹外边用黑色的防水布，看起来像一块黑色的大石头似的又重又沉。 他把包裹放到地上，拿出单子给叶百合签。 叶百合清醒过来，在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看着半人高的包裹，叶百合问许斗：“你一个人可以把东西搬进屋吗？”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许斗挑起眉头，给叶百合一个“我当然可以”的眼神。 他上下打量包裹，然后蹲下，张开双手抱住包裹。 深吸一口气，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抱起包裹。 抱起的瞬间，他得意起来，还以为有多重呢，不过如此。 许斗抱着包裹轻轻松松往前走，很快走过长廊走到俩人的房间门口。 许大嫂打开门，大声问：“二弟，你拿的是弟妹娘家寄来的包裹吗？” 许斗一秒变虚弱，喘着气虚弱说：“是的。” 见许大嫂想要过来，许斗急忙说：“估计都是些衣服鞋子，轻得很，给小妹抱小妹估计可以抱着它跑步。” 说完，许斗快步走进房间。 许大嫂来到门口。她对包裹里面的东西十分好奇，抬起脚想要进屋。 许斗忽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涨红，咳嗽声比说话声大：“百，百合，帮我倒茶。” 叶百合知道许斗在演戏，走到床头拿他的搪瓷缸子去大厅那边倒水。 叶百合一走，屋里只剩下许斗和许大嫂。 嫂子和小叔子同处一屋对做嫂子的影响不好，许大嫂不得不离开。 她笑了笑，眼神却不舍地盯着包裹看，最后在许斗连续的咳嗽声中离开他们的房间。 等许大嫂走出门，许斗快速停下咳嗽，竖起耳朵听屋外的动静。 听着许大嫂的脚步声走远了，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关门。 见房门关着，叶百合伸手敲门：“我回来了，开门。” 许斗听到叶百合的声音，走过去打开门，只打开一条手指大小的缝隙，透过缝隙看外边的情况。 见外边只有叶百合一个人，许斗快速打开门，随后快速拉叶百合进屋。 叶百合被拉得踉跄一下，搪瓷缸子里边的温开水洒去大半。 许斗快速关上门，抢在叶百合开口之前嘘一声，然后指向门口，做出“大嫂在门口”的口型。 叶百合秒懂，和他一起从门缝看外边的情况。 许大嫂确实在门外。她看到叶百合拿着搪瓷缸子走出大厅，于是跟在她后边一起过来。 这会儿她站在俩人门口偷听。 叶百合拉着许斗轻手轻脚往后退，在他耳边小声说：“大嫂在偷听。” 许斗点头，小声说：“我们快把包裹里边的东西藏起来。” 俩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一起上手拆开包裹。 打开包裹，只见里边有一桶白色的羊油，重量估计有五十斤。除去羊油外，包裹里边还有一些衣服鞋子、各种票、一些钱，以及一些奶粉、罐头。 许斗对肉罐头自感兴趣，伸手过去拿走罐头。 叶百合喜欢吃肉，但只喜欢吃新鲜的肉，不太喜欢吃肉罐头。 她随他去，自己拿起票和钱数了数。票有油票、肉票、全国粮票以及一些糖票。钱都是整钱，五块、十块的都有，加起来有一百多块钱。 叶百合收好钱和票，拿起奶粉看了看，发现是羊奶粉。 羊奶粉好吸收，好些老年人喜欢就喝羊奶粉。 叶百合不爱喝奶粉，把奶粉放到旁边，打算把它分成几份，一份给许斗，另外几份给许爸妈。 许爸妈年纪不小了，和大多数老年人一样缺钙，经常腰酸背痛。 羊奶粉给他们喝正好，多喝羊奶粉可以补钙。 另一边，许斗已经打开肉罐头，正用勺子大口，大口吃肉罐头。 叶百合闻到肉罐头特有的油香味，扭头看一眼，看到肉罐头里边的油凝结成白色的类似结晶的东西。 这个时节吃这样的肉罐头容易拉稀，叶百合喊住许斗：“少吃些，一会我给你做肉夹馍吃。” 闻言，许斗放下肉罐头，想了想又拿起肉罐头。 “我喜欢直接吃。” 他没吃过肉夹馍，但是比起吃肉夹馍，他更喜欢直接吃。直接吃并不比肉夹馍好吃，主要是他想吃独食，把肉罐头做成肉夹馍必然会惊动家里人，一旦惊动家里人必然要把肉夹馍分给他们。 叶百合一眼就看出他的小心思，上前拿走肉罐头：“肉夹馍可好吃的，外面的馍松软酥脆，里面肉糜麻辣鲜香，一口咬下去……” 她故意停下不说。 许斗被叶百合的形容馋得不停咽口水，着急问：“一口咬下去然后呢？” 叶百合吊足许斗的胃口才说：“香！想象不到的香！会让人回味无穷的香。” 许斗自己想象肉夹馍的美妙滋味，越是想象越是觉得肉罐头变得索然无味。 他纠结起来，纠结自己要独吃肉罐头，还是把肉罐头做成肉夹馍和爸爸妈妈、哥哥弟弟一起吃。 纠结片刻，他想：“还是把肉罐头给媳妇做肉夹馍吧。” 他看向叶百合，心想：“媳妇费尽心思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自己便随她一回吧。” 第30章 NB ~~~~ 1969年11月3日, 红星生产大队泡面加工厂门口贴出一张公告。 公告刚刚贴出便引起轰动，红星生产大队的男女老少纷纷过来看热闹。 叶百合跟在许家人身后挤进人群，还没站稳就被人猛地往前推，一个站不稳扑到许斗背上。 许斗被撞得踉跄起来, 扎起小马步稳住身体。 叶百合吐出一口气, 人太多了, 人挤人，根本找不到推她的人。 后面的人使劲往前挤, 想要挤到前面去看公告。前面的人看着小小一张公告大声讨论，同时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体，不让后面的人抢自己的位置。 常大嫂来的早, 正是站在前面讨论公告的一群人之一。 常大嫂不识字，只听到旁边的李晓霞知青说泡面厂要招人, 要招多少人不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招人也不知道, 急得冒出一脑门细汗。 她扯住李晓霞的衣袖：“李晓霞知青, 看这里，李晓霞知青看这里。” 李晓霞正和旁边的嫂子说话, 闻言低头看向常大嫂。 常大嫂扯起嗓子：“你刚才说泡面厂要招人, 我想问你泡面厂要招多少人？” 李晓霞：“普通工人招20人，一级工人招3人。” 常大嫂点头表示听到了, 然后又问：“什么是一级工人？我这样的能当一级工人吗？” 不等李晓霞说话，旁边的嫂子急忙问：“小霞啊, 这上面写没写一个月发多少工资啊？” 常大嫂闻言快速接话：“对对对, 这上面有写一个月发多少工资吗？” 旁边的许奶奶听到这里站不住了，走到三人旁边，大声问：“李晓霞知青, 我想问你泡面厂给工分吗？” 常大嫂、旁边的嫂子、许奶奶围在李晓霞旁边不停问问题，一个问题刚问完立刻又问出下一个问题。 无数问题在李晓霞耳朵边打转，李晓霞感觉耳朵和脑子同时嗡嗡作响。 “都不要说话，听我说！” 李晓霞一声怒吼成功吓坏不停问问题的三个女人。许奶奶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我不说了，听你说。” 常大嫂默默往后退几步，心想别的知青都是斯斯文文的，这个李晓霞知青怎么这样凶？ 旁边的嫂子和李晓霞关系好，只被李晓霞吓住几秒，很快缓过神来，伸手挽住李晓霞的手，笑眯眯说：“小霞啊，我们不说话，你给我们念一念上面的内容，行吗？” 不远处的一群人听到这里默契地同时闭上嘴巴，竖起耳朵听李晓霞说话。 李晓霞本就是豪爽的性子，心想这有什么不行的？ 她做出往前走的样子。堵在前面的人快速往两边散开，给李晓霞让出一条路。 李晓霞从人群中走过，大大方方接受一群人的注视。 几步路功夫，她走到泡面门口，走到公告正下方。 她清了清嗓子，高声说话：“我开始念啦。” 众人先是愣住，随后纷纷鼓掌。 叶百合不知道前面的情况，见周围的人都在鼓掌便跟着用力鼓掌。 掌声过后，前面的说话声停了，不久后一道女声响起。 李晓霞高声朗读公告，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声音传出几米远。 许妈妈小声和叶百合说话：“我看一群人往这边涌，以为这里有大事发生，没想到他们都是来这里看公告。早知道他们只是来看公告我就不来看热闹了。” 叶百合一边点头一边说话：“嗯嗯，我也以为这里发生了大事。” 许妈妈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咱们回吧，这里吵吵嚷嚷的，吵得我脑子疼。” 叶百合早就想走了，当下挽住许妈妈的手，和许妈妈一起离开。 许大嫂见叶百合和许妈妈一起离开也想跟着一起走，但她又想亲自看一眼公告上的内容，为此一颗心七上八下，一会儿回头看叶百合和许妈妈走远的背影，一会儿跟着人群往前挤。 泡面加工厂门口处张贴的招工公告如同一滴溅入油锅的水，炸得整个红星生产大队热闹不已。 好些人家为此关起门来讨论。 与此同时，以李晓霞为首的几个女知青提着大包小袋来到许家门口，敲门后走进许家大院。 这时，许家刚吃完晚饭，围坐在大院门口处的柿子树下纳凉。 看到李晓霞几个人走进院子，叶百合站起身问：“你们过来是……？” 几个女知青和叶百合不熟，不好意思开口，全都暗戳戳推站在前面的李晓霞。 李晓霞尬笑起来：“我们过来找你。” 叶百合看向她们手里的大包小袋，又回头看一眼露出看热闹神色的许家人，拉开椅子走向几个知青：“我们去大厅说话吧。” 以李晓霞为首的几个知青快速点头，有些话只能和叶百合说。 叶百合走在前面，李晓霞快步跟上，几个知青低着头小跑着跟上。 走到大厅门口，叶百合做出请进手势。 李晓霞越过叶百合大大方方往前走，进屋后随便找一张椅子坐下。 几个知青你推我让，低着头不敢和叶百合对视，推推搡搡一会才两两结伴走进屋。进屋后，几个人不敢坐下，几个人站成一排等叶百合进屋。 叶百合跟在她们身后走进屋，拉开李晓霞旁边的椅子坐下：“都别站着了，自己找椅子坐吧。” 几个知青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随后一起找椅子坐下。 叶百合笑眯眯说：“你们要喝水吗？” 李晓霞看几个知青一眼，见她们不停摇头便说：“她们不要，我要。” 叶百合很喜欢李晓霞的直爽性子，给她倒一杯水，然后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不说话，等她们先开口。 几个知青时不时偷看叶百合，等叶百合看向她们时又不敢和叶百合对视，左顾右盼，假装自己刚才没有偷看。 叶百合见她们都不说话，只好问李晓霞：“你们来找我是想和我说什么事啊？” 李晓霞放下杯子，脸颊闪过微红。 她轻咳一声：“公告上说泡面厂要招三个一级工人。” 说到这里，她吐出一口气，扭过头和叶百合对视：“你看我们几个人怎么样？” 叶百合愣住，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 这几个人来找自己是想找自己走后门。 怪不得个个手里都拎着大包小袋，原来是想用手里的东西贿赂自己。 叶百合心想：“我这个生产主任还没开始正式上任就有人开始送礼了？” 见叶百合只盯着自己看不说话，李晓霞心乱如麻。 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鼓起勇气又说：“我们几个人都是高中生，打得了算盘，扛得起麻袋，不比同年龄的男同志差。” 对面的几个女知青再次快速点头，点完头后一起偷看叶百合。 叶百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温和问：“厂里边只招三个一级工人，你们有六个人，你们商量好谁进厂，谁落选了吗？” 知青们想过叶百合会拒绝，也想过叶百合会收下东西后让她们回去等通知，但没想到叶百合会问她们谁进厂，谁落选。 一时间，几个知青面面相觑，心里都想自己进厂，但都不好意思开口。 李晓霞思考一会后决定把问题抛给叶百合：“你觉得我们谁可以进厂，我们就让谁进厂。” 叶百合接话：“我觉得你们都适合进厂，但厂里边只要三个人，所以你们得先选出三个或者四个候选人，然后我才能从中选出合适的人选。” 不等几个知青做出反应，叶百合又说：“说实话，我对你们不太了解。” 对面几个知青急得不行，坐在最左边的知青犹豫片刻，随后说：“要不我们举手表决？” 这个提议得到除了叶百合外所有人的同意。 叶百合看向说话的女知青：“怎么表决？” 女知青加大音量：“很简单，同意谁进厂就举手选谁，不同意谁进厂就不要举手。” 叶百合又问：“一个人可以举多少次手？” 女知青拧起眉头，随后左右看看：“一次！” 叶百合预料表决的结果，不过她很乐意陪她们走一遍表决的流程。 她说：“可以。那你们现在开始表决？” 女知青看向另外几个女知青，见她们点头便说：“是的，我们现在进行表决。” 她看向李晓霞：“小霞你来念名字。” 李晓霞接着女知青的话往下说：“行，由我来念名字。同意李晓霞进厂的举手。” 说完这句话，李晓霞迅速举起手，然后看向对面几个女知青。 对面几个女知青全都低着头，有人假装看自己的脚尖，有人假装看别人的脚尖，有人假装看地板。 要说不生气是假的，李晓霞忍住怒意说：“同意赵芳进厂的举手。” 话落，她低下头，心想：“你不举手选我，我也不举手选你。” 在场的六个女知青只有赵芳举手选自己。后面几个女知青情况同上，因为每个女知青手里都只有一票，她们都把自己的票投给了自己，所以就造成每个人都拿到一票。 叶百合早就猜到结果会是这样子：“每个人都有一票，平票。” 对面几个女知青又不说话了，同时看向李晓霞，用眼神催促李晓霞说话。 李晓霞心里的怒火还没有下去，扭过头哼一声不搭理她们。 所有人都不说话，屋里静得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叶百合开口打破沉默：“我有个提议。” 所有人看向叶百合。叶百合接着往下说：“我觉得不管是我来选进厂的人还是你们自己选进厂的人对于你们，对于其他没来的知青同志来说都是不公平的。一级工人的名额只有三个，我们应该用最公平的方式选出进厂的人选。” 李晓霞点头，对面几个知青跟着点头。 叶百合接着说：“那么怎么样的方式算得上最公平的方式呢？” 李晓霞想了想说：“投票。” 见对面几个知青拧眉看自己，李晓霞扭过头说：“不是我们几个人投票，是让整个生产大队的人一起投票。” 坐在最左边的女知青小声嘀咕：“蠢！要是让整个生产大队的人一起投票，生产大队的人肯定都选自己队里的人不会选知青。” 叶百合讲出女知青的心里话：“说实话，如果让整个生产大队一起投票的话，你们被选上的概率非常低。” 李晓霞急忙问：“为什么？” 叶百合：“因为你们是知青啊。想当一级工人的人不止你们六个，比起你们，我想队里边的人更愿意选择知根知底的人。” 李晓霞懂了，耷拉下肩膀，忍不住叹息：“也是，他们肯定更愿意选自己的亲人。” 坐在最右边的女知青忽然问：“百合同志的提议是？” 总算有人把话题扯回来了，叶百合看向坐在最右边的女知青：“刚才小霞同志说你们都是高中生，是文化人。我觉得对文化人来说最公平的方式就是考试，肚子里边有多少墨水一考便知，谁能进厂谁不能进厂用分数决定。” 李晓霞站起身，叶百合看向叶百合，不明白她为何忽然站起身。 李晓霞激动说：“我赞成考试！” 她问几个女知青：“你们呢，你们同意吗？” 几个女知青沉默下来，过一会才开口表示同意。 叶百合开口结束话题：“行，既然你们都同意，我便代表泡面加工厂答应你们用考试招人。” 停顿几秒，叶百合又说：“加工厂晚些时候会再次出公告，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人说话，叶百合笑眯眯说：“没有的话就回去复习吧，我估计考试时间会定在最近几天。” 李晓霞站起身，对面几个女知青跟着站起身。 李晓霞说:“我们走了。” 叶百合喊住往外走的李晓霞：“把东西带回去吧。” 李晓霞骚红脸颊，转过身拎起东西快步往外走，如同后边有猛兽在追自己。 另外几个女知青有样学样，拿着自己带来的大包小袋逃也似的离开许家。 送走几个知青，叶百合若有所思起来。 其实厂里边最开始的打算就是用考试的方式招聘三个一级工人，公告已经写好了，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张贴。 现在看来是等不了了，叶百合回房间拿手电筒，一个人去加工厂那边张贴公告。 第二天早上，整个红星生产大队看到新公告。 看着墙上的新公告，李晓霞默默舒出一口气，心想叶百合同志真好，说到做到。 接下来一个星期，红星生产大队泡面加工厂进行两次招工，一次是招三个一级工人，一次是招20个普通工人。 11月5日进行第一次招人考试。因为要考试，报名的人不多，报名的人中有20个知青，有200多个生产队员。 第二天张贴考试成绩，李晓霞排在第一名，成功成为泡面加工厂的一级工人。 所有人都觉得前三名会被知青包揽，结果第二名爆冷门，排在第二名的是所有人都没想过的许斗。 第三名是知青赵小娟。 因为许斗考了第二名，许多人怀疑叶百合漏题。 叶百合看过许斗的考卷，事实上许斗只比李晓霞差0·5分。 叶百合知道很多人怀疑自己给许斗漏题，思来想去想出一个简单直接的办法——让前三名再考一次。 这次叶百合不碰题目，不碰试卷，请队里边的老师出题。 于是，排在前三名的李晓霞、赵小娟、许斗再次进行考试。这次考试许斗考了第一名，李晓霞考了第二名，赵小娟考了第三名。 对于最新的考试结果，队员们直呼没想到许斗能考第一。在他们的印象中许斗一直都是病恹恹的，队里边没有人说过许斗会念书之类的话。 但考试结果足以说明一切，队员们不再说叶百合漏题，转而开始夸许斗是文曲星下凡，夸许爸爸会教儿子。 为此许爸爸很是出了一把风头，每天都暗戳戳地和许书记炫耀自己有一个考第一名的儿子，气得许书记嘴角起泡。 结束第一次招人考试，红星生产大队很快迎来第二次招人表决大会。 表决大会和考试不一样，表决大会由许爸爸主持，然后由队员们推选出一百来个候选人，然后再由队员们投票选出20个人。 在表决之前，叶百合提出一个小考验。 泡面加工厂需要三个工种，一个是揉面工，一个是烧烤工，一个是包装工。因此，叶百合设立三个小环节，让候选人们各自选择自己想做的工种，然后再从中选出正式人选。 常大嫂不懂什么候选人不候选人，听叶百合喊自己的名字便大声地喊了一声到，然后跟着前面的人走出人群。 走出人群后，听叶百合说要揉面，她便拿一个一盆子开始揉面。 听叶百合说要扯面条，她便把揉好的面条拿出来扯面条。 叶百合环视一圈，发现有些人已经车好面条，有些人看着盆里的面粉一脸茫然。这些茫然的人大都是男人，他们在家里是一家之主，不用下厨，也不会下厨，为此根本不会扯面条。 叶百合让他们当众扯面条就是想让所有人看清楚谁会扯面条，谁不会扯面条。 她上前说话：“泡面加工厂和咱们红星生产大队息息相关。泡面加工厂能赚钱，咱们生产大队年底就能分钱；泡面加工厂效益好，咱们生产大队年底就能分肉；泡面加工厂好，咱们生产大队就好，泡面加工厂不好，咱们生产大队同样得不着好。” 所有人都不说话，叶百合环视一圈，接着往下说；“所以我们表决时一定要把好关，不能跟谁关系好就选谁。” 人群中有人大喊：“许斗媳妇说的对！泡面加工厂等于是咱们的钱篓子，咱们一定要把好关，选最好的人。” 人群纷纷说是，好些人悄悄给前面的候选人使眼色，用眼神告诉他们：“兄弟/哥们/爹啊，我也想你，但使劲情况不允许啊！” 叶百合松下一口气，泡面加工厂的利益和生产大队的利益挂钩，只要脑子没病都该知道一会表决时选谁不选谁。 叶百合面不改色，笑眯眯说：“泡面加工厂要招10个揉面工人，现在台上有60个候选人，咱们要从中选出十个人选。” 许爸爸走上前，拿出一张名单，按照名单上的名字一一往下念。 许爸爸念一个名字，人群进行一次举手表决，许会计负责计算举手人数。 经过三个多小时，人选出来了，常大嫂高票入选，成为揉面工人中得票数最高的人。 表决大会还在进行中，候选人们纷纷上前接受考验，然后接受广大人民群众的表决。 耗时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表决大会。 三个工种中，揉面工人的第一名是常大嫂，烧烤工人的第一名是许庄，包装工人的第一名是年仅十六岁的许旺财。 次日早上，叶百合以生产主任的身份迎接20个工人进厂。 叶百合身后跟着李晓霞等三个一级工人，以及常大嫂等20个普通工人。 叶百合先带他们参观泡面加工厂，然后开会介绍三个一级工人。 一群人围坐在会议桌两边，叶百合以及三个一级工人均人手一本笔记本，另外20个普通工人按不同的工种分区坐下。 叶百合打开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日期和会议内容。 “首先恭喜在座的各位正式成为红星生产大队泡面加工厂的一名工人。” 众人用力鼓掌。 叶百合摆了摆手，众人停下鼓掌，转头看向叶百合。 叶百合看向李晓霞：“这位是李晓霞同志，是来咱们生产大队的下乡知青，现在还是咱们红星生产大队泡面加工厂的车间主任。” 常大嫂举手：“什么是车间主任？” 叶百合简单解释什么是车间主任，然后总结：“简单来说就是咱们生产车间的负责人，以后你们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找她。” 说完李晓霞，叶百合看向许斗：“这位是许斗同志，是咱们红星生产大队泡面加工厂的会计。” 常大嫂抢话：“我知道会计是什么，会计就是和许会计一样的会计。” 众人哄笑出声，常大嫂撇嘴巴：“笑什么笑？我说的不对吗？” 叶百合压下笑意：“说的对，以后许斗会计就是咱们加工厂的许会计。” 众人再次哄笑出声，有人举手说:“一个生产大队不能有两个许会计，我提议以后喊许斗会计喊小许会计。” 众人纷纷附和，叶百合一锤定音：“行，以后许斗就是咱们加工厂的小许会计。” 许斗撇了撇嘴巴，小许会计什么的真难听！ 叶百合越过许斗看向赵小娟；“这位是赵小娟同志，是咱们的后勤主任，她掌管咱们加工厂的所有粮食，需要面粉时可以找她申请，需要羊油时可以找她申请，需要煤炭时还是找她申请。” 介绍完三个一级工人，叶百合开始介绍三个车间的组长。 她看向常大嫂：“这位是常大嫂，以后是咱们加工厂揉面车间的组长。” 常大嫂挺起胸膛，挂在胸膛的大红花鲜艳夺目。这是她连夜给自己缝的大红花。 叶百合见她神情激动，开口说：“常大嫂要不要说几句话？” 常大嫂猛地站起身，起身后很快怂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叶百合用眼神鼓励她，常大嫂结结巴巴说：“那个，那个，以后咱们一起，起撸起袖子加油干！” 叶百合鼓掌：“说得好！” 众人啪啪鼓掌，会议室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听着震耳的鼓掌声，常大嫂忽然感觉不紧张了，咧开嘴，笑眯眼。 叶百合看向常大嫂旁边的许庄：“这位是许庄同志，以后是咱们加工厂烧烤车间的组长，负责泡面的所有烧烤工作。” 众人鼓掌。 叶百合越过许庄，三人中年纪最小的许旺财：“这位是许旺财小同志，以后是咱们加工厂包装车间的组长，掌声欢迎许旺财同志成为咱们加工厂的一员。” 众人再次鼓掌，所有人都很激动，激动自己成为加工厂的工人。 会议过后，所有人开始进行工作。 叶百合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忽然听到敲门声。 “门没关，直接进来吧。” 许旺财打开门，踏着正步走进屋，走到叶百合对面停下，一个立正后举手敬礼：“报告！” 叶百合愣住，这是谁教他的？ 叶百合：“许组长，以后不用搞这么正式。” 许旺财瞬间收起严肃表情，嘿嘿笑出声，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常大嫂子教我的，她说城里的干部都这样汇报工作。” 叶百合哭笑不得：“没有的事。城里的干部都很平易近人，就跟我们的大队长似的，从来不摆干部的架子。” 许旺财再次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叶百合指向不远处的椅子：“坐吧，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慢慢说。” 许旺财走过去拉椅子，椅子腿和地面产生剧烈的碰撞，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许旺财偷看叶百合一眼，然后扛起椅子，嘿嘿笑着说：“声音好刺耳。” 自说自话完，许旺财放下椅子坐下。 叶百合示意他说正事，许旺财快速收起嘿嘿笑脸，摆出严肃表情：“主任，我有问题。” 叶百合看着他：“什么问题？” 许旺财站起身，忽然又朝叶百合敬礼：“报告，我发现咱们加工厂没有包装纸。” 叶百合揉了揉眉心：“许组长请坐下。” 许旺财摆着严肃脸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百合看。 这是个比戏精还要戏精的中二病少年。 叶百合问：“我记得咱们加工厂刚买了一批包装纸，你去找过赵主任了吗？” 许旺财摆出要起立的动作，叶百合赶紧出声：“不用这么正式，坐着说吧。” 许旺财坐下，表情很严肃：“报告，我去找过赵主任，在赵主任那边申请了一批包装纸。但是我发现咱们加工厂的包装纸保不住酱料。” 叶百合：“什么意思？” 许旺财掏了掏两个衣兜，从左边的衣兜掏出一袋子酱料，从右边的衣兜掏出几张包装纸。他摊开包装纸，倒出袋子里边的酱料。 厂里的包装纸是从城里定做的防水包装纸，这种包装纸又被叫做油纸，好些糕点厂都用这种包装纸打包糕点。 叶百合看着许旺财手里的包装纸不明所以：“然后呢？” 许旺财面无表情地挤手里的包装纸，随着他的动作，包装纸里边被包裹住的酱料顺着缝隙流出来。 叶百合顿时明白过来许旺财想要表达的意思：“你是想说包装纸保不住酱料包？” 许旺财点头，表情略显激动：“嗯嗯！除了包装纸保不住酱料包这个问题，我还发现一个问题。” 叶百合示意他直接说。 许旺财：“我们生产大队好多人都会做这种包装纸，我觉得我们可以自己做包装纸。” 叶百合觉得许旺财的话很有道理：“有多少人会做这种包装纸。” “除了刚出生的小娃娃，大多数人都会做。” 叶百合懂了，许旺财的意思是红星生产大队全员会做包装纸。 思考一会，叶百合说：“这事我记下了，晚些时候我会去找大队长商量由咱们生产大队做包装纸的事。” 闻言，许旺财着急说：“咱们生产大队要建立包装纸加工厂吗？” 叶百合：“应该不会。” 听到叶百合的话，许旺财露出很明显的低落情绪，不过他很快收起低落表情，重新摆出严肃认真的表情。 叶百合问他：“许组长，你还有别的事情要汇报吗？” 许旺财摇头：“没有了。” 叶百合记下他刚才说的事，一边写字一边说完：“没有就回吧，对于你刚才提出的问题，厂里边晚些时候会给你答复。” 目送许旺财离开，叶百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种忙忙碌碌的工作感觉真好，叶百合感觉自己枯木逢春，一下子活过来了！ 愉快的工作时间过的很快，下班的铃声响了。 叶百合收拾好桌上的文件，一口气喝完搪瓷缸子里边的温开水，穿上外套往外走。 走到加工厂门口，她看到靠着墙壁等自己的许斗。 叶百合走过去：“等我吗？” 许斗挑起眉头：“不然呢？你怎么才出来？” 叶百合跟上许斗：“我没听到打铃声。” 许斗加快脚步：“妈说今天炖肉，这会儿肯定已经把肉炖好了！”他急着回去吃肉！ 叶百合再次加快脚步跟上许斗，俩人小跑着跑到许家门口。 叶百合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这股肉香味夹杂着浓郁的五香粉、八角香味。 许斗催促叶百合：“快快快，肉炖好了。” 俩人走进屋。许妈妈看到他们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骄傲神色，走过来一把抱住许斗：“老二儿啊，今儿工作累不累？” 叶百合心想，加工厂才刚开门，账本都没有几页能有多累？ 然后她就听到许斗苦兮兮说：“累，我打了一天算盘，十个手指头打算盘打得都弯不下来了。” 许斗尝试弯曲十根手指头，但他的十根手指头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不管他怎么用力十根手指头依然一动不动。 这可把许妈妈心疼坏了，又是给许斗揉脸，又是给许斗揉手指头：“辛苦我的老二儿了！” 许爸爸板起脸训斥许妈妈：“老二儿去厂里是去工作，不是去享福，工作哪有不累的。” 许妈妈一个眼刀子甩向许爸爸：“刀子没有割你的肉你当然不觉得疼！老二儿只是说累，又没有说不去工作，你说老二儿做什么？” 许爸爸说不赢许妈妈，立刻怂了：“行行行，是我错了行了吧。” 许妈妈冷哼一声，转过头和叶百合说话：“百合啊，今天工作累不累？” 叶百合看了看自己的十根手指头，脑子里边出现两个人，一个人学着许斗刚才的样子说：“累，累得我十根手指头都弯不下来了。” 一个小人叉着腰哈哈大笑：“不累，工作的感觉太爽了，我还能再干五百年！” 叶百合摇了摇脑袋，默默收起双手：“还好。” 许妈妈很快转移注意力，拉着许斗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妈今天一大早上就去供销社割肉，今儿个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炖芋头，炖的可香可香了。” 许斗的脑袋贴着许妈妈的脑袋，佝偻着身子和许妈妈撒娇：“我闻到香味了，我感觉我能吃一大碗红烧肉炖芋头。” 许妈妈乐得笑眯眼，伸手温柔地抚摸许斗的脑袋。 转过头，她板起脸说许大哥：“一个两个坐着就不会动屁股，屁股长椅子里边去了吗？还不赶紧去端饭端菜。” 转过头，面对许斗时又是一副慈母表情：“老二儿坐着休息一会，一会就能吃饭了。” 说完许斗，许妈妈转头和叶百合说话：“百合也坐着休息一会。” 叶百合在许斗旁边坐下，看着许大哥等人把饭菜摆上饭桌。 许妈妈去供销社割了不少肉，肉加上芋头炖了慢慢一盆，艳红的红烧肉馋人极了。 叶百合咽了咽口水，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许妈妈拿起大勺子，一勺子下去舀起满满一勺肉，转手把满满一勺肉倒进许斗碗里。 许家人纷纷咽口水，眼睛盯着许妈妈手里的勺子舍不得移开视线。 许是第一次吃红烧肉炖芋头，叶百合吃得满嘴流油，发现红烧肉炖芋头超级好吃。 吃过饭，许妈妈拉许斗去柿子树下说话。 叶百合跟许爸爸俩人坐在屋里喝水聊天。 叶百合提到生产包装纸的事，许爸爸和许旺财的观点一样，觉得生产大队可以自己生产包装纸。 俩人聊了一个多小时，随后一起去找许会计和许书记，四个人关起门来又聊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定下在红星生产大队泡面加工厂建立一个包装纸生产车间。 11月末，第一批泡面生产、包装完成。 看着满满一屋子的泡面，叶百合开始计划泡面的销售问题。 第31章 NB ~~~~ “什么, 你要去京都？” 两道男高音同时响起，惊得在座的许家人张大嘴巴停下吃饭动作。 叶百合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许爸爸和许斗两人为何反应如此大：“我是有去京都的打算。” 许爸爸沉下眉头，直接吞咽刚扒进嘴里的玉米碴粥, 随后猛地放下碗筷, 发出刺耳的啪啦一声。 许爸爸语气严肃：“去京都做什么？” 许斗跟着问：“为什么去京都？” 叶百合放下筷子：“我们泡面加工厂生产出一批泡面, 现在需要寻找销路解决这批泡面。” 许爸爸重新拿起筷子，捏着筷子一下又一下搅拌碗里的玉米碴粥, 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打量叶百合。 过一会，他再次放下筷子：“可以去找当地的供销社谈合作，为什么一定要去京都？” 在许爸爸的观念里, 供销社无所不能，不管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都可以找供销社。 叶百合喝一口玉米粥水, 温热的粥水抚慰干渴的喉咙：“京都是我国的首都, 是我国经济最发达的地方, 也是有钱人较为集中的地方。这样的地方购买力会比较强, 去这样的地方卖泡面成功率会比较高。” 许爸爸不赞同叶百合的话：“京都有京都的好，我们这里有我们这里的好。我们这里的供销社虽然不比京都的好, 但我们这里的供销社每天也是人来人往的, 特别多人进供销社买东西。” 叶百合耐心听许爸爸说话，等他说完才问：“爸, 您觉得一包泡面可以卖多少钱？” 许爸爸想了想后说：“国营饭店的肉拌面卖两毛钱，咱们的泡面有肉有菜还不要粮食票, 我觉得可以卖三毛钱到四毛钱。” 叶百合点头, 然后又问：“那您舍得花三毛钱买一包泡面吗？” 想到泡面的滋味，许爸爸想也不想就说：“当然，别说三毛钱一包了, 就算是六毛钱一包我也舍得买。” 叶百合又喝一口粥水：“那您一个星期可以买多少包？” 许爸爸张了张嘴巴，心想那么贵的东西哪能天天买，一年买一两回就够阔绰的了。 看一眼叶百合，许爸爸降低音量：“一包…吧？” 事实上家里的财政大权在许妈妈手上，许爸爸身无分文，根本不可能花几毛钱买一包泡面。 叶百合接话：“爸您可是咱们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像您这样的大人物一个星期也只是买一包泡面，您想那些不如您的人一个星期会买多少包泡面？” 许爸爸心里很快有答案，别说是不如自己的人了，自己一个星期也不会买一包泡面。泡面是好吃不错，但与其花钱买泡面还不如割肉吃，肉不比泡面香吗？ 聊到这里，许爸爸大概明白叶百合的意思，直接问：“你觉得京都人比我们舍得花钱？” 叶百合点头：“是的，京都是大城市，我们这里是农村，大城市的购买力肯定比农村的购买力强。” 许爸爸心里不服气，大城市怎么了，大城市还不是要吃农村人种出来的粮食？ 想是这样想，不过许爸爸心里还是认可叶百合的话。 他问：“什么时候去？” 叶百合只是有去京都的念头，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去。 思考片刻，叶百合说：“过几天去吧，正好可以赶在年前出一批货。” 叶百合的语气很笃定，导致许爸爸心生疑惑。 许爸爸：“你在京都人生地不熟的找谁买咱们的泡面？” 许家人纷纷看向叶百合，许斗睁大眼睛，明亮的双眼滴溜溜转。 叶百合看一眼许斗，很快又收回视线：“其实我小姨在京都。” 这话一出震惊许家人。 叶百合接着又说：“她现在是京都供销社的主任，全权管理京都供销社。” 许妈妈惊呼出声：“你想找你小姨走后门卖泡面？” 许爸爸的脸色由疑惑转为惊喜，带着激动问：“原来你小姨在京都供销社当主任，以前为何没听你说过你小姨在京都？” 许斗跟在问：“咱小姨人好吗，咱们要是去了京都，她乐意接待我们吗？” 许家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在叶百合身上。 叶百合挨个回答问题，先回答许妈妈：“我们的泡面是好东西，我相信我小姨吃过我们的泡面后一定会同意买我们的泡面。”直接略过走后门三个字，但意思却是走后门的意思。 然后回答许爸爸：“我和斗哥说过。” 说完，她看向许斗。 许爸爸和许妈妈跟着看向许斗。 许斗回忆往昔，回忆一会才说：“百合确实和我说过。”不过他当时没当真，以为叶百合在吹牛。 许爸爸猛地拍一下脑门：“我想起来了！” 许妈妈被吓得心里咯噔一下，转过身给许爸爸一巴掌：“你想起什么了？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许爸爸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说：“老二媳妇和我说过她小姨在京都。” 叶百合点头，许爸爸接着说：“我记得你说泡面是京都国营饭店最新研究出来的吃食。等等，我有个问题。” 叶百合：“什么问题？” 许爸爸问：“京都国营饭店会做泡面？” 叶百合点头，实际上京都国营饭店不会做泡面，甚至不知道泡面这个东西，她当时撒谎了。 许爸爸问：“京都国营饭店会做泡面的话京都肯定也有人会做泡面，既然京都人会做泡面，那么肯定有人建厂加工泡面。” 说着说着许爸爸把自己绕进去了，拧紧眉头，不停挠头发：“等等，我先捋一捋思路。” 众人不再说话，全都放缓呼吸安静地等待许爸爸捋思路。 许爸爸默念刚才的话，声音很小：“京都国营饭店会做泡面等于京都人会做泡面，京都人会做泡面等于京都有泡面加工厂，京都有泡面加工厂等于京都供销社有泡面的供货渠道。” 他猛地拍打大腿，激动说：“老二媳妇你听我说，听听看我说的对不对。” 许爸爸：“京都有人建厂加工泡面对不对？” 叶百合点头，许爸爸又问：“现在京都供销社能买到泡面对不对？” 叶百合再次点头，许爸爸急忙又问：“既然京都供销社有泡面的进货渠道，为何还要和咱们买泡面？” 许妈妈很快反应过来，给许爸爸一个白眼，直白说：“蠢，我都能想明白的事，你竟然想不明白。” 许爸爸扭头看许妈妈：“你说说你的思路。” 许妈妈给许爸爸一个鄙夷的眼神：“老二媳妇刚才说京都供销社的主任是她小姨。” 许爸爸一开始没懂，过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老二媳妇她小姨看在老二媳妇的面子上会买咱们的泡面？” 许妈妈：“当然啊，老二媳妇她小姨可是亲小姨，亲小姨不帮亲外甥女算什么亲小姨。” 话虽然很别扭，但是逻辑却是对的。 叶百合全程一脸吃瓜表情看着许爸爸和许妈妈，心想许爸爸和许妈妈真会脑补，俩人直接脑补出一出“走后门”情感大戏。 许妈妈成功说通许爸爸，许爸爸扭头看向叶百合，心想老二媳妇真是娶对了。老二媳妇不仅自己能耐，她的亲戚也都很能耐，娶这样的媳妇等于娶到一个金元宝！ 许斗摇晃叶百合的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叶百合看向许斗：“我和小姨关系很好，小姨很疼我，小时候经常偷偷给我买糖吃，只给我一个人买。” 叶百合重点强调只给她一个人买。 许斗放心了，状似不经意说：“那就好。等我们去了京都可以直接去找你小姨。” 叶百合盯着许斗看：“我们？”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带许斗一起去京都？ 许斗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当然是我们。京都那么远，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京都。” 许妈妈点头：“是啊，听说火车站有很多拐子，老二媳妇你一个人去京都不安全，到时候让许斗和你一起去。” 许爸爸也说：“老二脑子灵活，有他陪你去京都我们才能放心。” 许斗乐得笑眯眼，嘴角的笑意如同有自己的想法似的使劲往上扬。 叶百合心想，带上许斗也行，许斗长那么高，带着他可以唬住不少人贩子。 决定去京都后，叶百合开始做去京都的准备。 首先要准备一些厚棉衣，京都这会儿已经下雪，得带一些御寒衣服过去。 其次要去找两个干哥哥说一声，两个干哥哥都是京都人，自己去京都肯定要告诉他们，顺便问他们要不要帮他们带东西去家里。 接着还要处理加工厂的大小事，安排好加工厂的大小事。 解决完以上的事情，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星期。 星期一早上，叶百合和许斗带上几包泡面和一些野菜干去供销社买棉花。 家里的棉花只够做一件厚棉衣，得再买一些棉花多做一件厚棉衣。 俩人早上出发，到达供销社时临近中午。 叶百合让许斗直接去供销社，俩人在供销社买下几斤棉花。 走出供销社，许斗问：“接下来去哪里？要不要去国营饭店吃面？” 叶百合跳上车，伸手抱住许斗的腰：“你还有钱？” 许斗拍了拍衣兜：“爸妈上次给的钱票用完了，我现在只剩下五分钱。” 叶百合催促许斗骑车上路，等车走上公路才说：“去塑料加工厂？” 许斗瞬间来劲了：“去见咱家表叔吗？” 叶百合嗯一声，许斗跟来劲了：“媳妇啊，是去找表叔要工作吗？” 叶百合拍了拍许斗的后背：“想什么美事？” 许斗加快速度，车子很快来到塑料厂门口。 叶百合跳下车，径直走向门卫亭。 门卫叔叔一眼就认出叶百合，指着叶百合说：“你是李主任表侄女对不对？” 叶百合扬起笑脸：“是，您眼神真好。” 她掏出一包泡面递给门卫叔叔：“叔，这是我们加工厂自己生产的泡面，给您尝尝味。” 门卫看一眼叶百合手上的泡面，见叶百合手上的泡面平凡无奇不像贵重东西便伸手接过：“谢谢你啊。” 他拿出登记表：“你表叔今儿在厂里，喏，在这里登记名字，登记完就能进去了。” 叶百合拿起铅笔，在门卫叔叔指定的位置写下自己和许斗的名字。 “这样可以吗？” 门卫叔叔扫一眼登记表：“可以，进去吧。” 叶百合朝门卫叔叔挥手：“叔，我们进去了，一会再来找您。” 叶百合跳上自行车：“走吧。” 许斗带着叶百合骑车进入塑料厂。 塑料厂很大，俩人都是第一次来塑料厂，进入塑料厂后兜了几圈才找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叶百合跳下车，看着许斗拿出大铁锁锁好自行车。 锁上自行车，俩人并排走出停车场。 许斗问：“你知道表叔在哪里吗？” 叶百合：“不知道，我在找。” 许斗问：“怎么找？” 叶百合环顾四周，环顾一圈后发现塑料厂里边没有指示牌：“找指示牌，不过这里好像没有指示牌。” 许斗指向不远处的白色平房：“那边的房子最好看，表叔会不会是在那里？” 叶百合指向白色平房旁边的高楼：“我觉得是在那边。” 许斗忍不住问：“为什么？” 叶百合嘿嘿笑出声：“直觉。” 许斗啧一声：“我直觉你的直觉不准。” 俩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半个小时后来到高楼门口。 叶百合看向许斗：“要不要打赌？” 许斗低头看叶百合：“怎么打赌？” 叶百合指向旁边的白色平房：“我赌不在那里，你赌表叔在那里。” 许斗对打赌不感兴趣：“不赌。” 叶百合伸手去拉许斗的手，拉着他走上高楼。 走到二楼看到一位女同志，叶百合拉着许斗过去问路。 女同志很热情，得知叶百合是李主任的表侄女后主动提出给他们带路。 在女同志的带领下，俩人来到李表叔的办公室门口。 此时，办公室里边只有李表叔一个人。 叶百合和女同志道谢，等女同志走后才敲门。 李表叔抬起头，透过门缝看到站在门口的叶百合和许斗。 他猛地站起身，拉开椅子往外走，三两步走到门口：“表侄女来了？” 叶百合脆生生的喊上一声表叔，许斗跟着大声喊表叔。 李表叔侧过身：“进屋说话。” 叶百合和许斗跟在李表叔后边走进屋。 李表叔拿出两个不像杯子的东西倒出两杯水，一杯递给叶百合，一杯递给许斗。 李表叔直接问：“这个时候来找表叔，是有什么事吗？” 叶百合掏出几包泡面放到桌面上：“没事，我们来供销社买棉花，顺道来看看表叔。” 叶百合低头喝水，杯中的水是开水，很烫。 开水非常烫，不能进嘴，叶百合干脆放下杯子，以聊家常的口吻说：“过段时间我和许斗要去京都，您需要带东西去京都吗？” 李表叔拉开椅子坐下：“生产大队能批准你回京都？” 李表叔这会儿还不知道叶百合是假的表侄女。 叶百合点头：“我和大队长说了，大队长说能批。” 李表叔心想，看来这个表侄女和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关系很好。要不是关系好，怎么敢直接开口和大队长提去京都的事？ 他扬起笑脸：“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样，过几天你再来一趟，帮我带一封信去京都。” 叶百合接话：“表叔，我这边等不了几天，最迟后天就得走了。” 李表叔迅速改口：“那你明天过来一趟行吗？” 叶百合爽快说可以。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扯闲话，说话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外忽然响起打铃声。 许斗问：“下班了？” 李表叔看一眼手表：“到点下班了。” 他看向叶百合：“你俩时间赶不赶，不赶的话去表叔家吃顿饭。” 叶百合看一眼自己的手表：“我俩一会还有事，下回吧，下回我俩一定去表叔家吃饭。” 说到这里，叶百合提出要离开。 李表叔仿佛才发现桌上的东西一般，出声喊住叶百合：“桌上的东西忘拿了。” 叶百合转过身，笑眯眯接话：“表叔，那是我们生产大队自己加工的泡面，我俩特意买了些带过来给您尝尝鲜。” 李表叔扫一眼桌上的泡面，心想，几包不值钱的东西带过来做什么？有这个心还不如给些京都的特产。 李表叔脸上的嫌弃一闪而过：“以后人来就行不许带东西过来，听到没有？” 叶百合连连称是，拉着许斗走出办公室。 走下楼，许斗忍不住问：“媳妇啊，你来找表叔就是为了给表叔送咱们加工厂生产的泡面？” 叶百合补充：“还有妈晒的野菜干。” 许斗心疼那几包泡面：“一包泡面好几毛钱，给表叔那么多泡面亏了！” 叶百合推他往前走：“我心里有数，放心吧，亏不了。” 那几包泡面不是泡面是鱼饵，她就等着李表叔这条大鱼上钩吃鱼饵。 当然了，这些话不用说给许斗听。 俩人去停车场推出自家的自行车，然后骑着自行车返回红星生产大队。 次日，叶百合留在家里收拾去京都的行李，让许斗一个人去塑料厂找李表叔拿信。 许斗中午时到家，带回来一个大包裹。 许斗转述李表叔的话：“表侄女啊，这是你表婶子特意找人买的咸鱼，你带去京都给家里人尝尝。” 说完话，许斗想要拆开包裹，看里边的咸鱼。 叶百合拍开许斗的手：“不许动，这是给光明哥哥家的东西，不是给我们的。” 许斗收回手，撅着嘴巴看叶百合。 叶百合不搭理他，快速把包裹放进大包裹里边，然后从柜子里边拿出一件军绿色的棉衣：“妈刚拿过来的，你试试合不合穿。” 许斗顿时不生气了，拿过衣服穿上身。 “大了？” 他扯了扯衣服的袖子。 叶百合回头看一眼：“妈说你还能长个儿，特意做大让你多穿几年。” 许斗被许妈妈的说法说服了，扣上衣服的扣子，在屋里美滋滋地走来走去。 第二天，许爸爸送叶百合和许斗去市里的火车站。三个人天才蒙蒙亮就出门，到达市里火车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叶百合买下第二天最早的火车，三个人去招待所过夜。 次日早上，叶百合和许斗辞别许爸爸，乘坐最早一班火车出发去京都。 从市火车站去京都需要三天时间。火车在秋天出发，到达京都时进入冬天。 因为许斗个子高，拐子和扒手都不敢惹许斗，俩人一路平安到达京都。 京都的冬天很冷，俩人默默穿上许妈妈做的军绿色棉衣。 走下火车，叶百合东张西望起来。 许斗跟着叶百合东张西望，随后问：“找到咱小姨了吗？” 火车站人头攒动，叶百合个子虽然比一般女同志高，但仍是被淹没在人海中，即使踮起脚尖也看不清楚远处的情况。 叶百合叹一口气：“我看不到外边的情况，你帮忙找找看。” 后边的人忽然往前涌，叶百合被后面的撞着往前扑。 许斗一把抱住叶百合的腰，死死箍住她的腰：“没事吧？” 叶百合悄悄摸了摸缝在衣服内兜的钱：“没事。” 许斗放下心，抬起头看向人群外围:“我没见过小姨，不知道小姨长什么样子。” 叶百合给许斗描述小姨的样子：“小姨长的很好看，圆溜溜的眼睛，弯弯的细柳眉，长的很像电影上的女特务。” 许斗猛地笑出声：“你这样说小姨是在夸小姨还是在损小姨。” 叶百合忍不住也笑了：“不要咬文嚼字，反正你记住一点，我小姨是疆城人，长的和京都人不太一样。” 许斗忽然拍打叶百合的手臂：“我看到一个很像特务的人！” 叶百合踮起脚尖努力看向许斗手指的方向，然而前面人头涌动，不能穿过人头看清楚外边的情况。 叶百合认命了，收回视线和许斗说话：“我看不到，你给我形容她的样子。” 许斗观察一会才说：“她穿着一身军大衣，脖子上绑一条红色的围巾，嘴巴血淋淋的，眉毛细长细长的，脸色雪白雪白的。” 叶百合噗嗤笑出声，许斗形容的人不像人，像是贞子。 叶百合打断他的话：“停，我就问你一句，你觉得她好看吗？” 许斗很认真地思考起来，过一会才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好看的不像正常人。” 叶百合不能从许斗的话判断出许斗说的女人是不是自己的小姨。 许斗低头看一眼叶百合，然后抬头看一眼人群外围的女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弯腰抱起叶百合。 叶百合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许斗深呼吸：“你不要动！” 许斗把叶百合扛上自己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扛叶百合，脸色涨红：“能看见吗？” 叶百合张望四周，很快看到沈小姨：“看到了，看到了！” 许斗扛不住了，猛地放下叶百合：“往哪边走？” 叶百合提起一个行李袋，许斗提起另外两个大的行李袋。 叶百合在前面带路：“我看到小姨在这个方向，我们往这边走。” 俩人拎着行李冲进人群中，跟着人群吵着沈小姨所在的方向走。 经过人挤人，脚踩脚后俩人历尽艰辛走出人群。 叶百合放下行李，跑着过去拥抱沈小姨。 沈小姨惊喜地喊出声，一包抱住叶百合，抱着她转圈圈。 许斗拎起叶百合扔下的行李袋，大跨步走过去，站在俩人旁边充当背景板。 拥抱过后，叶百合想起许斗，给沈小姨介绍许斗：“小姨，他是许斗，是我丈夫。” 许斗乖巧喊：“小姨好，我是百合的丈夫许斗。” 沈小姨瞬间收起笑脸，眼神挑剔地盯着许斗看。 许斗被沈小姨看得头皮发麻。 叶百合撒娇地摇晃沈小姨的右手：“他很害羞的，小姨您别盯着他看。” 沈小姨收回目光，伸手点叶百合的额头，小声说叶百合：“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尽往外拐！” 叶百合嘿嘿笑，自然地转移话题：“今儿个姨夫在家吗？” 沈小姨一眼就看穿叶百合的小把戏，伸手又点了点叶百合的额头，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你姨夫忙着呢，三五个月都不见他回家，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叶百合挽着沈小姨的右手，跟着沈小姨走出火车站。 火车站离沈小姨家很远，三个人走出火车站后走路去公交车站，随后乘坐公交车。 沈小姨家在员工宿舍区，因为夫妻二人都是干部，分到三室一厅的大房子。 这会儿家里没有人，只有沈小姨一个人在家。 沈小姨担心叶百合误会，给叶百合解释：“你表哥表姐他们临时有工作，晚些时候再回来。” 叶百合笑眯眯接话：“没事，我得在小姨家住几天呢，总会见到表哥他们的。” 沈小姨回头看许斗：“东西放那间屋吧，我已经把屋子收拾好了。” 叶百合走过去打开门，屋子很大，约摸有三十多平方米。 “真干净，辛苦小姨了。” 沈小姨走过去拍了拍床单：“小姨知道你喜欢带花样的床单，特意让你表姐找人换了一床带花样的床单回来。” 叶百合以前确实喜欢带花样的床单，但是恢复记忆之后就…… 她走过去抚摸床单：“真软合，睡在上边肯定很舒服。” 沈小姨顿时高兴不已：“听你表姐说这是正宗的杭城丝绸。” 叶百合瞪大眼睛：“怪不得摸起来顺溜溜的。” 说起大女儿，沈小姨收起脸上的笑容：“你表姐和你表姐夫就住在附近，晚些时候我带你过去认认门。” 叶百合自然说好。 说一会话，沈小姨起身去厨房烧水煮饭：“在火车上做几天饿坏了吧，小姨割了一斤肉，一会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辣椒炒肉。” 叶百合脱下外套：“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小姨做的辣椒炒肉了。” 沈小姨被哄得眉开眼笑。 关上门，叶百合吐出一口气，抬起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馊了，浑身都是臭乎乎的。” 许斗压低声音：“媳妇啊，小姨家真敞亮，跟电影上资本家的家一模一样。” 叶百合拍许斗一巴掌：“去去去，你才是资本家，我小姨出身贫农家庭，通过自己的奋斗成为干部，才不是资本家。” 许斗挨着叶百合坐下：“我只是说小姨家像电影上的资本家，没说小姨是资本家。” 紧接着，许斗又说：“京都真冷，比咱们那边冷多了。” 叶百合接话：“外边还在下雪当然冷。” 许斗透过窗户看外边的雪花，忍不住感叹：“这里真奇怪，外边冷飕飕的，屋里却热乎乎的。” 叶百合：“屋里有暖气？” 许斗：“暖气？” 叶百合点头，她上辈子来过京都，知道京都冬天时会通暖气，但京都什么时候开始通暖气就不知道了。 说着话，叶百合忍不住打哈欠。 火车上什么味都有，根本没法休息，这会儿忍不住犯困。 许斗被叶百合传染了，跟着打哈欠。 叶百合拉开被子躺下，抬脚轻轻踹许斗：“我眯一会，一会小姨来敲门你喊醒我。” 许斗哈欠连连：“我也想眯一会。” 叶百合说话声越来越小：“咱俩得留一个人醒着。” 说完这句话，她睡着了，发出极具节奏感的呼噜声。 许斗掐了掐自己的鼻梁，以此保持清醒。 厨房里边，沈小姨切菜剁肉，哼着歌曲炒菜。 不知道过去多久，辣椒炒肉的呛鼻香味穿过门缝进入屋里，跟着空气一起扑进叶百合和许斗的鼻孔。 叶百合在睡梦中被呛得打出一个喷嚏。 许斗深吸一口气，鼻尖痒痒，想要打喷嚏。 不过他忍住了，捂着鼻子走下床，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探出脑袋看向厨房那边。 他只是想偷看，没想到被沈小姨捉个正着。 沈小姨回头冲许斗说话：“百合呢？” 许斗被吓得咬到舌尖，嘶着气回话：“百合睡着了。” 沈小姨心疼坏了，压低声音说话：“我这边还得忙活一会才能好，你出来吧，让百合好好休息。” 许斗走出屋，同时关上门。 沈小姨朝他招手：“过来这边说话。” 许斗心里不想过去，但现实不允许他不过去。 他快步走进厨房，很是乖巧地帮忙给煤炉扇风。 沈小姨旁敲侧击地询问叶百合和许斗相识经过，以及俩人的婚后生活。 许斗很会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不想哄的人，没有他哄不了的人。 几句话的功夫，沈小姨被许斗哄得眉开眼笑，一口一个许斗喊得比亲儿子还要亲热。 叶百合打开门时看到沈小姨在喂许斗吃菜，一脸慈母笑问：“味道够吗？” 叶百合走过去，沈小姨回头：“醒了？醒的时间刚刚好，过来洗手准备吃饭。” 说完，沈小姨喂许斗品尝下一道菜，喂完后温柔问：“会不会有点淡。” 叶百合凑过去：“我也要尝。” 沈小姨夹起一块肉送到叶百合嘴边：“尝吧。” 叶百合咬住肉块，肉麻兮兮说：“小姨真好。” 沈小姨乐得笑眯眼，开玩笑说：“那是，小姨比亲妈还要亲。” 说完，沈小姨和叶百合一前一后笑出声，这是沈小姨在结婚前经常说的玩笑话。 许斗不觉得沈小姨说的话好笑，不过小姨和媳妇都笑了，自己不笑的话显得自己不合群，于是他也跟着哈哈大笑。 笑过后，沈小姨端饭菜摆桌，招呼叶百合和许斗上桌吃饭。 沈小姨做了一桌子菜，全都是叶百合爱吃的菜。 叶百合吃得喷香，吃得肚子滚圆才放下筷子：“好长时间没吃小姨做的辣椒炒肉了，小姨炒工赛过当年，好吃得停不下来。” 沈小姨给叶百合倒一杯粥水：“好吃也不能多吃，吃撑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叶百合打了个饱嗝，揉着肚子喘气：“小姨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沈小姨闻言轻拍叶百合：“嘴贫。” 许斗大口扒拉饭，辣椒炒肉好不好吃没有吃出来，他只吃到一嘴巴辣椒味，辣椒辣得他浑身冒汗。 沈小姨看向许斗：“许斗吃得惯吗？” 许斗涨红脸，哈着气接话：“有点辣，不过很香。” 沈小姨给许斗夹一筷子肉：“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吃不惯。许斗和你姨父似的，我刚跟你姨夫结婚那会，我给他做过辣椒炒肉，当时我也问他吃不吃得惯，你姨夫也是冒着一脸汗，哈着气说“吃得惯，就是有点辣”。” 话落，沈小姨开一瓶汽水递给许斗：“喝口汽水吧，我看你被辣得眼睛都红了。” 许斗赶忙放下筷子，接过汽水瓶咕咚几下喝下整瓶汽水。 然而汽水并不解辣，喝完后他感觉更辣了。 沈小姨和叶百合看着许斗用力哈气的模样俩人笑得停不下来，俩人对视一眼，然后再次捧腹大笑。 许斗吐出舌头，拿起筷子往嘴里扒拉一大筷子白米饭，然后夹起一大筷子辣椒炒肉送进嘴里。 嚼着东西口齿不清说：“辣是很辣，香也是真香，越吃越辣，越辣越想吃，越吃越是停不下来。” 叶百合赞同的连连点头：“你说出了辣椒炒肉的精髓。” 沈小姨点着头说：“辣椒炒肉就是要最辣的辣椒炒才好吃。” 吃过饭，叶百合把自己吃撑了，抱着滚圆的肚子不想动。 许斗则是吃出一身汗，汗水打湿衣服和头发，整个人如同淋过大雨似的浑身湿漉漉的。 沈小姨喊许斗：“热水应该烧好了，你要不要先洗澡？” 许斗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回味着嘴里的辣味说要。 沈小姨带领许斗去卫生间洗澡，叶百合靠着墙壁呈大字躺，悠闲得想要翘起二郎腿晃悠脚丫子。 过一会，沈小姨回来，小声说：“许斗不错，模样俊，性子好。” 叶百合拉住沈小姨，拉她坐下，心想，您被许斗骗了，许斗在生产大队时可不这样。 叶百合：“他确实挺好的。” 沈小姨说一会闲话，然后说起正事：“你在电报上说你那边的生产大队生产出一批泡面，泡面带来了吗？” 叶百合点头，挣扎一会才慢吞吞走下地，扶着腰去屋里拿出一袋子泡面递给沈小姨：“我带了好些过来，您看看能不能放供销社卖。” 沈小姨非常嫌弃泡面的包装：“怎么用这样的纸包装，丑死了。怎么卖？” 叶百合打开一包泡面：“四毛钱一包不要粮食票。包装不重要，我们做的泡面看着丑，吃着可香了，您尝尝看。” 叶百合掰下一块泡面送到沈小姨嘴巴，沈小姨吃下：“确实挺香的，就是有点贵，和肉差不多价格了。这样吧，明天我拿一些去供销社那边，要是能卖出去我再和你签合同。” 叶百合撒娇问：“要是卖不出去呢？” 沈小姨反手给叶百合一巴掌，力道很轻的一巴掌：“卖不出去也和你签，就你贫！” 叶百合窝在沈小姨怀里，抱着沈小姨不撒手：“我就知道小姨最好了。” 沈小姨没好气说:“明天有计划吗？” 叶百合还真有计划，她打算去见一见两个干哥哥的家人：“有，有人托我给家里送东西，明天我要去送东西。” 沈小姨担心叶百合不认识路：“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叶百合不是第一次来京都，用不着沈小姨带路：“不用，我和许斗去就行了。” 沈小姨：“你认路啊？” 叶百合仰起头：“不认识啊。不过我可以找人问路呀。” 沈小姨放下心来，掏出一把钱递给叶百合：“京都不比疆城，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些钱你拿着，要是实在找不着路就去坐车。” 叶百合和沈小姨很亲，俩人的关系和亲母女也差不了多少。 叶百合收下钱，然后再次抱住沈小姨：“小姨，我明天还想吃辣椒炒肉。” 沈小姨伸手环抱住叶百合：“我就知道你会点菜说要吃第二顿辣椒炒肉。放心吧，我买了好几斤辣椒，吃几天辣椒炒肉完全不是问题。” 当天，叶百合的姨夫以及几个表哥表姐都没有回家，家里只有沈小姨、许斗以及叶百合三个人。 第二天，叶百合和许斗睡到自然醒，醒来后看到沈小姨给俩人留下的纸条和早饭。 沈小姨去供销社了，给他们两个人留了白米粥和油条包子。 许斗一口咬下一大口肉包子，惊讶说：“这里的肉包子真大个，一个包子有我的脸这么大。” 他用包子在脸上比划起来：“京都人真幸福，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大个的肉包子。” 叶百合喝一口粥，吃一口油条，津津有味看许斗演戏。 许斗见叶百合不搭理自己，气得大口咬包子，心想媳妇不理我，我也不要理她！ 吃过饭，俩人带上两个大包裹出门。 叶百合带许斗去打车。不一会，俩人坐上黄包车。 黄包车师傅问：“您俩去哪里？” 叶百合掏出地址，看一眼后说：“去妇联。” 第32章 番外 祭祖路上脑洞大开番外。 【祭祖路上脑洞大开的番外, 和全文关系不大，不感兴趣的朋友看到这里可以点x了哟~】 时间：2021年11月11日 地点：红星生产大队高级养老院三巷五栋502 人物：叶百合（78岁） 双十一晚上八点，叶百合很焦虑，非常焦虑！ 她一个有丈夫的人竟然要在光棍节, 一个应该携带丈夫出门虐死一帮单身狗的日子蹲在电脑前过着没有丈夫的剁手日子！ 颓废啊！堕落啊！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的丈夫是个工作狂, 更可怕的是许斗是个机甲爱好重度患者（其沉迷程度可参考小男孩喜欢凹凸曼的疯狂程度！） 这样的丈夫比摆设还不如！ 点开某猫, 泄愤地点击鼠标，忽然弹出了一个绿色的页面, 页面的左上角有一只会漂移的乌龟，四肢圆润，龟壳厚重, 看起来十分滑稽。 又是强行插进来的广告。 叶百合正要把它点掉，页面上出现了一个对话框。 客服:你的丈夫很渣？很贱？很无趣？ 其实许斗对自己还行, 就是过于喜欢机甲这一点不好。 本着好玩的心态, 叶百合回复：你怎么知道？ 客服：我当然知道, 我还知道你的丈夫不爱你, 他爱的是工作间里一具具冰冷的人造机甲，多么可怜的女人啊！ 叶百合：卧槽, 你怎么知道？ 难道家里被装摄像头了？还是电脑被人黑了？ 客服：我无所不知, 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可以带着丈夫前往一个未知的地方, 共同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敢不敢试一试？ 叶百合：……, 我倒是想去, 但是我怕我的丈夫不答应。 就他那要为了工作粉身碎骨的程度，要带他出去旅行，白白浪费大好光阴,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客服：我们可以为您解决一切问题！ 叶百合：呵呵！ 客服：别不信，请看屏幕右上角，上边有个按钮，请点击确认。 叶百合：点了会怎么样？ 客服：送您一场免费的旅行，附加双人往返机票，您可以带着丈夫享受一次不用花钱的浪漫之旅。 叶百合：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客服：今天可是双十一啊，亲！这是某猫的活动，不信您可以去首页查看。 叶百合：我可是年近一百的老太太，骗老太太是会遭天谴的！ 客服：亲，我们的活动真实有效，绝对不骗人。 叶百合半信半疑地点开首页，首页正中间的位置确实挂着相关的广告，点击鼠标回到聊天页面。 叶百合：真的免费？ 客服：绝对不收费，您可以截图保留证据。 说的有道理，叶百合三两下把对话框截取下来，存进了文档里，存好后淫笑着点击了‘确定’键，免费的双人旅行，简直是太棒了！ 点完后，屏幕突然变暗，一秒后，屏幕的正中间出现一个米粒大小的圆圈，那圆圈呈现螺旋状扩大，不久后占满了整个屏幕。 叶百合吓得失声，呆若木鸡，由于变化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拉进了黑洞之中。 “滴滴滴，宿主出现，滴滴滴，宿主出现。请问宿主是否绑定系统，您有十秒的时间考虑。” “什么东西？” “十，九，八……三，二，一，宿主没有选择，视为自动放弃，系统自动绑定宿主，正式启动。” 脑子里出现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睁开眼，四周黑漆漆的不点儿光亮，她像是关进了小黑屋，只是四周软绵绵的，她如同飘在云层上空。 甩了甩脑袋，叶百合骂了起来：“你妹的双人豪华旅游，你妹的绝对不骗人，某猫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 系统：“宿主您好，我是您的贴心小棉袄，编号：混蛋玩意儿。” 脑子里又响起了莫名其妙的声音，叶百合以为出现了幻听，踮起脚尖，左耳朝下，右手捂着右耳朵，跳了几下。 这个方法是小时候从叶妈妈那里学来的，据说可以清除脑子里的杂音。 她试过几次，每当听到‘嗡嗡嗡’声的时候都会做几次，很快就好了。 但是这一次，貌似不太有效。 自称混蛋玩意儿的东西冷笑一声：“您别跳了，没用的，我在您的脑子里，是抖不出来的。” 冰冷的语调带着淘宝腔，叶百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混蛋玩意？” 混蛋玩意儿一板一眼地解释：“我不是混蛋玩意，是混蛋玩意儿！儿字是翘舌音，您说得不够准确。” “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正确来说我不属于东西的范畴，用你们的话来说，我只是一道程序，用网上的词来说，我是聪明机智，无人能敌，人见人爱的系统……” 叶百合抿了抿嘴唇，捏起拳头：“闭嘴！简单点儿！” 这该死的系统真是啰嗦，说了一大堆话，没几句重点，她可没有时间听它胡说八道。 “好的宿主，我是您的系统，编号：混蛋玩意儿，又叫坑夫系统，职能范围：坑夫。” “坑夫系统？” “是的，由于您的对您丈夫的负面情绪过重，触发了坑夫系统。您主动选择了此次旅游，除非行程结束，否则您不能离开。” “离开了会怎么样？” “协议规定您是走不了的，但为了给您一点希望，我负责任地告诉您，试图逃离的后果很严重哟，会死的。” “协议？” 哪来的协议？那该死的客服没和她说过协议的事情。 事情发展到这里，叶百合隐隐觉得自己被坑了。 混蛋玩意儿机械的声音响起：“旅行协议。” 阴森的语调配上恐怖的音效，叶百合翻了个白眼，她这是被坑了？说好的双人旅行，说好的绝对不骗人，尼玛都是套路啊！？ “宿主使用不文明语言，如尼玛，雷电击惩罚倒数三秒，三，二……一” “我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说出来！” “想想也不行，您跟系统是绑定的，使用不文明语言会影响系统的运行模式。” “什么东西？等等，喂……” 还没搞清楚状况，一道透明的闪电从头部垂直劈下，感受着针扎似的酸痛感，四肢仿佛同时被打成骨折，肌肤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有苦难言。 闪电过后，她的衣服碎成布条，披肩短发被炸成鸟窝，一根根小碎毛被炸得朝天竖起。 尼玛，这是什么鬼系统？ 叶百合尝试与混蛋玩意儿建立友好的革命友谊关系：“玩意儿？不是说双人旅行的吗，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为表示亲切，她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嗓音甜甜腻腻，嗲到不行。 “请叫我混蛋玩意儿，谢谢。我猜您是没看清楚协议书，请翻到协议书第十一条的附录下的第三点。”混蛋玩意儿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面前出现了一份协议书，叶百合按照混蛋玩意儿说的翻到第十一条的附录下的第三点。 “这里没字啊？”她不瞎，上边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字。 “请别着急，为防止有心人篡改协议内容，该段落使用了特殊药水。” 随着它的话落，协议旁边出现了一瓶三厘米高的小瓶子。 “请把药水点到上面去。”混蛋玩意儿带着期待的语气说。 叶百合不疑有他，拧开瓶盖，以涂鸦式手法把空白处全部涂了一遍，三分钟后，上面出现了一小段文字。 ‘第三点，一旦选择了坑夫系统，不得反悔，不得以任何形式损害系统，不得向第三方透露协议内容，不得使用不文明语言污蔑系统，除非完成系统设定的坑夫任务。’ 叶百合为防止再次出现被雷劈的事件，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把协议从头到尾看了一边，除了刚出现的字之外，上边没一个地方说明她签署了坑夫系统的协议！ 协议上面说的都是旅游的好处，和旅游之后部分旅客的评价，并且好评率达到百分之百！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挂羊头卖狗肉的协议！ 叶百合死心了，通过阅读混蛋玩意儿资料库，她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据说因为她对丈夫的负面情绪过高，成功召唤了以虐待前丈夫，前夫，渣男，贱人为己任的坑夫系统。 因为她手贱点击了确认键，所以被坑夫系统拉进了坑夫空间，她必须完成七世坑夫任务才能返回现代社会。 任务期间，她一旦失败了，坑夫任务延期！一旦泄露课身份，坑夫任务延期！ 也就是说，她必须照着系统的要求完成任务，否则就得在坑夫空间老死！ “混蛋玩意儿！我该怎么领取任务？”既然已经被坑夫系统拉上了贼船，除了完成任务，她别无他法！ “进入任务模式，请看正前方的屏幕。”混蛋玩意儿话落，前方出现了半人高的屏幕。 屏幕上忽闪忽闪地出现了一行字：是否接受任务？是的话，请点击左下角的确定，反之，点击右下角的不确定。 鉴于坑夫系统的不靠谱程度，叶百合问：“我可以点吗？” “作为一款高质量，好操作的系统，我是不能干预您的选择的。” 叶百合气结：“别的系统不是这样的！我要退货！” “由于宿主在没有证据下的情况下，恶意污蔑系统的正直性，企图引起系统间的矛盾，程度恶劣，扣除宿主任务币五百！” “什么玩意？！”要是混蛋玩意儿有身体，这会叶百合肯定会把它拍飞，太特么贱了这系统！这根本就是千方百计压缩员工价值！ 混蛋玩意儿觉得叶百合还不够惨，凉凉的声音响起“由于宿主选择超时，任务正式启动，第一世，原始社会，请宿主做好准备。” 叶百合：“等等等，喂！！……” 叶百合掉入虚空，头部往下，双腿朝上，倒立的姿势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五脏六腑在翻滚，胃部有一股酸味涌出，她张了张嘴，想要假呕。 “啊啊啊啊，混蛋玩意儿！我现在要去哪儿啊？！”她不要做抛物线的被抛物体啊！一言不合就启动的系统，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混蛋玩意儿的声音依旧一板一眼：“由于您启动了第一世坑夫任务，系统正使用黑洞吞噬功能，把您送往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 “我靠！”原始社会？她一年近一百的现代老太太，肩不能抗，手不能打的，去原始社会搞毛啊！难不成真要效仿某网站的穿越小说，带领一群原始人搞基建设？ 混蛋玩意儿发出“哔哔哔哔”的声音，随即响起警报声：“哔哔哔，宿主再次使用不文明用语，由于宿主屡教不改，系统惩罚宿主‘狗爬式’降落，降落倒计时，三十分钟。” 狗爬式降落，听名字都让人哆嗦！ 她这张臭嘴！ 叶百合抽了自个儿一巴掌，谄媚地说“混蛋玩意儿～以后的生活就剩咱们俩儿了，我们俩是不是应该相亲相爱，是不是应该相互关照啊？”她也只能求混蛋玩意儿了。 虽然混蛋玩意儿没有身体，叶百合还是朝着虚无的弄死眨巴着她的眼睛，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美人计对机器人没用对不对？ “我看不懂您的表情，请翻译成代码，谢谢。”混蛋玩意儿要是个人的话，肯定是个傲娇的男孩子！ 叶百合对着虚空竖起中指，知道混蛋玩意儿读不懂人类的表情动作，她就放心了！ 三十分钟过得很快，叶百合浮在云层上空，蓝天白云就像是单面镜子，她能透过镜子看到下边的情许斗，但是下面却不能透过云层看到她。 云层下，古树参天，不像现代，随着城市化的发展，到处都是钢筋铁管，上了年头的树砍的砍，烧的烧，早就不复存在了。 草叶枯黄，花草凋零，破败，从花草树木的颜色来看，此时应该是初秋时期。 参天大树旁边有几座小山包，几座小山包围起来的地方有人影。 叶百合看到那里有几十个蒙古包似的帐篷，最大的帐篷外坐着一个女人，她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她身边围着四五个光着上半身，用兽皮包住下半身的‘野人’。 女人手上捧着一块血淋淋的内脏，一头乱糟糟的枯黄长发沾满了血丝，她的下半身同样是用兽皮裹着，而上半身则是用稻草编成衣裳，包裹着胸前的浑圆。 叶百合捂着眼嘀咕：“伤风败俗，我不能看，看了会长针眼！” 混蛋玩意儿和她有仇似的，老爱和她唱反调：“看见没有，下边那个女人就是你！” 那个女人是她？混蛋玩意儿是瞎的吗，她们哪里像了！ “商量个事呗，我可以申请换个身体吗？”叶百合垂死挣扎，她无法想象那具狂野的身体在不久之后是她的！ “这是可以的，不过，我劝你还是死心吧，提交换身体申请需要五个工作日，申请换身体需要三个工作日的审核，而您的降落时间还剩一分钟，基于现实考虑，你没有时间。” “我感觉你对我有敌意。”叶百合捏住下巴，她虽然没用过系统，但她没少看类似的小说，小说上写的系统都是软萌易推倒的，不然就是功能强大，金手指大大的！可是，为啥她这个却和它的名字一样，是个混蛋玩意儿？ “您多心了，我对您只有尊敬。”混蛋玩意儿语气不变，依旧用着冷漠无情的系统音说着。 “请别用冷冰冰的语气说出尊敬这个词谢谢！”往下瞅了一眼：“这儿离地面挺高的，我要怎么下去？” “狗爬式降落！” “不能改了？” “不能！” “你果然是对我有敌意吧，你说，我哪里得罪你了，我道歉！”她要崩溃了，她的位置距离地面很远，若真的摔下去，她可以直接去见祖宗了！ 混蛋玩意儿停了半晌：“这个问题没有研究的价值，本系统很负责任地告诉你，狗爬式降落是系统对您的惩罚，惩罚不能讲条件。现在进入降落倒计时，三二一，降落！” 诚如混蛋玩意儿所言，叶百合真的‘狗爬式’砸进了下边那个女人的身体，降落的时候，她的身体被控制住，四肢朝下，脑部呈狗吃屎状向前趴着。 她以为这已经是系统最狠的惩罚了，松了一口气，笑了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从女人的后颈部钻进她的身体，女人的身子是向前冲的，所以，当她完全进入女人身体的时候，她再次演绎了一回‘狗爬式’。 她向前扑去，右手还抓着那颗血淋淋的内脏，左手好死不死拉一把面前男子的兽皮裙，光天化日之下，她一举脱下了那个男人的裙子！只要抬起头，她能和男人的威武正面对视。 “嗷嗷嗷嗷，啊哈哈嗷嗷嗷！”野人莫名其妙很兴奋。 叶百合把兽皮群还给男人，用尽毕生的演技装起了聋哑人，用脑子大喊：“混蛋玩意儿！你给我出来！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能控制我扒了人家的裙子，太猥琐了！” 混蛋玩意儿慢吞吞的声音响起：“您的丈夫出现，是否打开他的资料页面？” 这是她这一世的丈夫？一个长满了毛发，连脸都看不清楚的男人？ 她接受不了啊啊啊… 相比于叶百合的气急败坏，混蛋玩意儿的气定神闲如同一枚冰锥，直击她的心脏。 她就知道不能和混蛋玩意儿理论，想要和它讲道理？认真你就输了！ 野人似乎不太满意她的态度，有个男的用手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那个被她扒掉兽裙的男子的身边。 叶百合一脸懵逼，语言不通没法好好玩耍了。 混蛋玩意儿解释说：“是否开启您丈夫的资料库，开启了资料库您可以获得以下权限，一、配备当地语音系统，二、获得坑夫小提示三个，三、获得防身匕首一把。” 听起来还蛮有用的：“开启资料库！” 话落，一份炎黄色的卷宗打开，她的脑海中飘过几个字：语音系统匹配中，请稍等，语音系统匹配完成，准备安装，哔哔哔哔，语音系统安装完毕。 安装好了语音系统，叶百合立马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刚推她的男人说：“百合，我们祝福你和许斗。” 这句话是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意思。 她装傻，把心思放在了系统上。 混蛋玩意儿道：“是否接受坑夫小提示？” “接受。” “宿主已接受坑夫提示，进人真人语音朗读：您所处的环境是原始社会，您的丈夫是元部落的族长——许斗，该部落共有三百人，男人二百人，孩子四十人，老人五十人，女人十人。” “该部落内忧外患，内忧是不够粮食过百合，缺女人繁衍后代，外患是虎部落，鹰部落都想吞并元部落，并且那两个部落已经结盟了。” “坑夫攻略如下： 一、作为族长夫人，您与族长许斗有交代关系，您可以糟蹋食物，从而引起族人的不满，力求族人把你们赶出去！让许斗族长感受由英雄变狗熊的滋味。 二、勾三搭四，给族长戴绿帽子，原始人喜欢决斗获得女人争取后宫团发展壮大，把族长灭了！ 三、化身智者，运用现代的知识寻找到新食物‘番薯’，争取获得一起去狩猎的机会，找机会把他推到猛兽口中！” 坑夫攻略真的够狠！叶百合思来想去后选择了第三个提示，相比于前两个，第三个可行性比较强。 现在，她需要搞清楚在她掉下来之前，这群野人发生了什么。 叶百合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混蛋玩意儿轻笑：“这几个人都是您的追求者，他们共同捕获了猛兽卯牛，获得了向您求偶的机会，那颗内脏就是他们献给您的。” “他刚说祝幸福我和许斗。”她指了指旁边的男人“什么意思？” “您扒了许斗族长的兽裙，等同于接受了他的求偶，现在您已经是族长夫人了。” “我没拉他兽裙，是你控制我拉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个黑锅我不背！ “为了让您顺利成为族长夫人，控制您是必经程序，不需要得到您的同意。” 卧槽，还有没有人权了？！ 她不想再听混蛋玩意儿说话了，再听下去她非得郁闷死不可！ “我的匕首呢，把匕首给我！”身处深山老林，没把匕首防身，总感觉不安全。 “请别急，匕首在您右手边的三十米处，请您在没人的时候再去挖出来。” 叶百合照着混蛋玩意儿说的找了个大概位置，记好周围的参照物，打算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挖宝。 当下的任务是发现新食物‘番薯’，从而获得她丈夫的信任。 想到有了一个野人丈夫，叶百合感觉到牙疼！ 这个时候，叶百合极度想念现代社会的许斗。 夜幕降临，外出的野人们拖着猎物回巢，他们在帐篷的旁边点起了一堆活，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走出来，围着火堆跳了一段舞。 野人一边敲着手上的石头一边高喊：“老巫，老巫，老巫！” 叶百合躲到人少的地方，借机联系某个不靠谱的系统：“混蛋玩意儿，他们在干嘛？” 混蛋玩意儿语气冷漠，但若是留心他的字与字之间的语速，会发现它语气中有着嘲讽：“回禀宿主，他们在举行仪式，是否需要深入解释？” 叶百合猛点头，反应过来她点头，它也看不见，连忙道:“要解释！” “举行仪式，用现代的话来说是举行结亲仪式，也就是你们说的结婚。” “结婚？”叶百合吓得惊呼，该不会是她和野人的婚礼吧？ 按照小说的一般套路，原始人举行了仪式之后，一般都是当着族人面来一场有爱的运动，她该不会也要那样吧？ 她看向许斗，视线定在他的胡子上，想着：胡子那么长，亲上去的时候，会被扎死吧？ 视线扫向他的鼻尖，他的鼻梁好高，她不由得猜测刮了胡子之后，许斗应该是个美男子吧？ 不怪她这么想，她记得某部小说上说过，原始人都是潜力股！ 想到这里，她有点好奇，看着许斗的眼神有了那么几分迫不及待。 混蛋玩意儿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仪式已经准备好，您可以过去了。记住，本次仪式有两样事情不能做，一是不能亲他的脸，二是不能要求许斗族长刮胡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剃掉！” “玩针对？”她才不信一切都是巧合，她才刚想了要剃掉许斗的胡子，系统就来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简直是比预言术还要厉害！ “该问题不在本系统的回答范围之内，宿主可以输入新的问题。” “行了，行了，我不问了！”叶百合郁闷地走向许斗。 许斗看到她朝着他走去，顿时裂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百合，这里，站我旁边，仪式开始了！”他往左边挪了几步，指着旁边的位置。 叶百合低着头走过去，刚站好，老巫面对着他们俩人道：“天神啊，他们要举行仪式，立誓一起吃肉，一起养育孩子，请祝福他们吧！” 很简单粗暴的话，叶百合憋了一下没憋住，捧腹大笑。 许斗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伸手戳了戳她的后背，着急道：“百合，仪式，起来！” 混蛋玩意儿补了一句：“再不起来，你会被这些野人打死，因为你冒犯了神灵。”声音里满满的幸灾乐祸。 叶百合立马站起来，挺胸抬头，态度无比端正：“天神啊，请让我的族人吃得饱，穿的暖和，雪季没有饥荒，阳季没有大旱！” 雪季指的是冬天而阳季指的是夏天，这里的冬天很冷，加上没有足够的衣物御寒，到了冬天，部落至少会死去一半人。 至于夏天，天上会出现九个太阳，赤·裸·裸的炙烤着大地，由于温度太高，导致寸草不生，人们除了饿死的，热死的也不少。 叶百合一番神神叨叨的话深得老巫的欢心，老巫点了点头：“说得好！我们要吃得饱，穿得暖！许斗，天神将会在今夜赐给你们孩子！” 许斗笑裂了嘴巴，转身把叶百合扛上了肩膀，快步跑向最大的帐篷。 叶百合被颠簸得胃酸倒流，晕晕乎乎之时听到混蛋玩意儿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宿主，请记住您是过来完成坑夫任务的，也就是说，您不能和这里的人有真正的身体接触。” “鬼才想有身体接触，我应该怎么办？”既然混蛋玩意儿主动提了出来，它肯定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叶百合揉了揉太阳穴，吞下快到嗓子眼的酸水。 混蛋玩意儿冷冷道：“本系统等级过低，尚没有解决此问题的权限，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争取早日升级。” 特么的！叶百合朝天翻起了白眼。 在她和混蛋玩意儿聊天的时候，许斗已经把她扛进了帐篷，把她扔在兽皮床铺上。 叶百合双手环胸，做出抵·御的姿势：“你，站那边去！” 和原始人是没法讲道理的，所以她直接给许斗下达了命令。 但是许斗作为一族之长，又怎会任由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只见许斗对着叶百合嗷叫了一声，猛地一下扑到她的身上，快速剥开她的兽皮群。 眼看自己的下半身就要失守了，情急之下，叶百合操·起手边的骨头碗，用力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许斗被打愣住，睁大眼睛指着她：“百合，你············” 话还没有说完，他晕了过去。 这时候，一直装死的系统又跳出来了：“恭喜宿主，由于您攻击了许斗族长，阻止了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该举动属于坑夫任务的范畴，所以奖励您坑夫必杀技能币五个，您现在的坑夫余额是负四百九十五。” 叶百合推开许斗，拉上兽皮群裹好：“你再说一遍，我的坑夫币多少来着？” “负四百九十五！” 怎么可能？她连坑夫币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成负的了？ 叶百合尝试着问：“请问系统真的不存在漏洞吗？” “宿主是否怀疑坑夫币算错了？您多虑了，本系统采用的是最精确的计算方式，精确到小数点以后的三位数，误差不大于零点零零零一。” “我不信！你刚说的坑夫币就不对！” “请宿主回忆一下片段。” 叶百合脑子里出现了一些以下对话： “别的系统不是这样的！我要退货！” “由于宿主在没有证据下的情况下，恶意污蔑系统的正直性，企图引起系统间的矛盾，程度恶劣，扣除宿主任务币五百！” 叶百合有冤无处诉说，只能拉起兽皮群蒙头睡觉。 但是系统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混蛋玩意儿使用电流电了她一把：“提醒宿主，您的匕首还在外边埋着，是否前方寻找？” 匕首？叶百合有种踩了一脚粪便，正要嫌弃地跺脚，没想到在脚下发现了金子的大喜：“走走走，现在就出去！” 叶百合弓着背走出帐篷，望了一眼火堆的位置，见周围没人，这才鬼鬼祟祟地往前挪动，等她挪到了藏匕首的位置，出了一身的汗。 她只知道大概的位置，却不知匕首具体的位置在哪里：“混蛋玩意儿，快出来，我看不出来匕首藏在哪里？” 她所在的位置很平坦，刚长出来的青草铺满了泥土，根本看不出哪里有猫腻。 混蛋玩意儿切了一声，一板一眼地解释：“系统奖励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具体的位置，请您找一块顺眼的地方，很快就能挖出来。”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会她动手挖的地方，肯定会出现匕首。 叶百合捏了捏手指头，半信半疑地直接用手挖土，一手下去，指甲上立刻存满了黑色的泥土，脏得不行。 忍着恶心，叶百合挖了一个二十厘米高的小洞，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匕首的手柄。 她拉着手柄把匕首拉了出来，看清了匕首的原貌后，她颓然地坐在地上：“你真是本年度最坑人系统，说好的匕首，你看看这是什么！” “回禀宿主，本系统只负责颁发任务，不负责提供奖励的物品。” “哼，就一把破水果刀，真稀罕！” “请宿主注意您的用词！”混蛋玩意儿警告说。 叶百合翻了个白眼，她已经生不起气了，被系统坑了这么多次，她早已练就了一颗金刚葫芦心，这么小的挫折，暂时还打不倒她。 也罢，苍蝇再小，好歹是口肉！她把水果刀用草藤裹好绑在大腿上，并且用兽皮群遮好，确保万无一失之后，她回到帐篷。 检查完许斗族长真的昏死过去后，她侧躺在一旁，抱着双腿入睡。 按照原来的目标，她将在第二天的采集日上发现新食物——番薯，所以一大早，系统便模拟闹钟，早早地把她震醒，她脑子里一阵“嗡嗡嗡”，其余什么都听不到。 她被吵得头疼，只好坐了起来，起身的时候吵醒了身边的许斗。 许斗睁开眼，摆出攻击的姿势，看到身边的人是叶百合之后，他垮下肩膀，裂开嘴笑道：“百合，等我回来，吃肉！” 他的意思不难理解，大意是：我要去打猎了，今天一定会猎到肉的，你等我回来！ 他毫不掩饰的讨好取悦了叶百合，她回以一个原始的笑脸：“吃肉！” 许斗大力地点头，双手支地，一个快动作跃了起来。 他走出门口，大喊：“族人们，出发了！”转头看了叶百合一眼：“等我，吃肉！” 叶百合猛点头：“吃肉！” 夫妻谈话到此结束，许斗带着族人走后，剩下的女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到广场上。 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以前都是她带着这些人上山采野菜的，但是今天她站在叶百合的身后。 叶百合成了族长夫人，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成了女人中的领袖！ 不就是找番薯吗，叶百合心想，自己两辈子吃的番薯没有一万斤也有五千斤，找番薯可太容易了。 叶百合跟随大部队进入原始森林，路上被一只和牛一样大的飞鸟吓得双腿发软。 她颤抖着问旁边的女人：“那是什么鸟？” 女人笑着露出一口牙齿：“麻雀，森林里最小的鸟类。” 叶百合怀疑自己听岔了，掏了掏耳朵：“最小的？不是最大的吗？” 女人没听懂叶百合的话，思考了一会才用手比划起来：“不是，最大的有这么大，这么大。” 这次轮到叶百合茫然了，这么大到底是多大。 她的疑问很快得到答案。天空上卷起一阵旋风，原身森林里边响起嗡嗡的声音。叶百合坐过私人飞机，捂着耳朵想，这里的风声比飞机降落时发出的声音还要响亮刺耳。 过一会，森林里边冲出一群小山一样雄壮的野猪，野猪撒开脚丫子使劲逃跑，仿佛有很可怕的东西追在它们后边。 叶百合被旁边的女人扯住右手，被拉着往前跑。 叶百合一脸茫然，现在是什么情况？ 女人一脸惊恐说：“大鸟来了，跑，不跑会死的。” 叶百合不知道大鸟有多大，见所有人都面露惊恐卖力奔跑便也跟着狂奔起来。 跑了不知道有多久，叶百合感觉背后吹来一阵微风，随后一个尖利的爪子捉住她的脖子，猛地将她从人群中提溜起来。 叶百合挥舞四肢，瞪大眼睛看向头顶上的大鸟。 大鸟诚如其名真的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叶百合目测捉着自己的大鸟有中型飞机那么大，飞翔时嗡嗡的，吓人得劲。 部落的女人们见叶百合被抓了纷纷惊恐大叫。有人尝试用手中的木棍击打大鸟，可惜木棍比大鸟爪子上的细毛还要小，对大鸟造不成一点儿伤害。 面对这样的情况，叶百合应该是害怕的。但叶百合却感觉不到害怕，反而还有些兴奋。 她激动喊：“混蛋玩意儿（想象南方人念儿字音）出来！”最后出来两个字喊破音。 但混蛋玩意儿好像跑了，一直不回应叶百合。 叶百合不停喊：“混蛋玩意儿！混蛋玩意儿！混蛋玩意儿！” 不知道喊了多久，她感觉脸颊处忽然变得清凉起来，然后微微刺痛。 一秒后，仿佛有人凑到她的耳边大喊：“媳妇，百合，醒醒。” 叶百合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时看到许斗的脸。 许斗半抱住叶百合的肩膀：“做噩梦了？” 叶百合吐出一口气：“可能是。我刚才梦到我绑定了一个系统，系统把我带去了远古时代。然后我被一只大鸟捉住，那只大鸟可大了，比飞机还要大。” 许斗拧起眉头认真思考起来，随后一把抱住叶百合，激动说：“我想到了！” 叶百合茫然脸：“想到什么？” 许斗拉开旁边的柜子拿出一个本子，拧着眉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叶百合凑过去看一眼，看到本子上写满数字和各种她看不懂的意念机甲图。 就很气！ 第33章 ~~~~ 妇联门口, 叶百合把包裹递给许斗，一个人走进妇联办公室。 里边的人同时抬起头，坐在靠近门口的女同志站起身说：“这里是妇联，为广大女同志服务。同志, 你需要帮助吗？” 叶百合摇头：“我来找人。” 她说出韩光明妈妈的名字, 环视一圈问：“她在吗？” 话音刚落, 一个妇女同志走过来：“我就是，你是？” 叶百合立刻扬起笑脸, 主动上前和韩光明妈妈拉近距离：“我是红星生产大队的下乡知青，您儿子托我给家里带东西。” 叶百合转身走向门口：“人找到了，把东西给我吧。” 许斗把东西递给叶百合。叶百合转身走向韩光明妈妈, 从包裹里面拿出一封信：“这是韩光明同志给您的信。”递出包裹，“这是您家亲戚李表叔给您的包裹。” 韩光明妈妈打量叶百合, 打量一会才伸手接过东西：“谢谢你啊。” 叶百合扬起笑脸：“不客气。东西送到我就放心了, 我一会还有事先走了。” 叶百合往外走。韩光明妈妈跟上：“我送送你。” 叶百合边走边和韩光明妈妈说韩光明的情况, 几步路的功夫俩人已经建立亲密关系, 韩光明妈妈主动邀请叶百合去家里吃饭。 叶百合答应下来。 “韩妈妈您回去吧，我这就走。” 叶百合给许斗使一个眼色, 俩人并排着一起往外走。 叶百合转身挥手：“我们走了, 回见。” 韩光明举起手挥了挥：“回见。” 随后，叶百合和许斗去制鞋厂找赵真妈妈, 把赵真准备的包裹交给赵真妈妈。 夜幕时分，太阳缓缓西斜, 气温急速下降。 叶百合跺了跺脚, 一下借一下往手里哈气。 许斗伸手握住叶百合的手：“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叶百合：“听说京都的烤鸭很好吃，我们去买烤鸭。” 许斗的眼睛瞬间发亮：“我们还有肉票？” “有，我妈给我寄了不少肉票。” 叶百合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 扭过身，伸手去摸许斗的脸：“冷不冷？” 许斗一把按住她的手：“冷，你冷不冷？” 叶百合又哈出一口气：“我也冷。走走走，咱们赶紧动起来，动起来就不冷了。” 俩人先是快步往前走，走着走着开始小跑起来，跑一会后开始追逐打闹、你追我赶。 夜幕降临，天上飘下鹅毛大雪。 叶百合和许斗牵着手回到沈小姨家门口，叶百合拿出钥匙开门。 打开门，叶百合看到沈小姨和小姨夫，加快脚步进屋：“小姨，小姨夫。” 小姨夫是个看着很威严的男人，见他们进屋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买什么了？” 叶百合举起手里的烤鸭：“买了只烤鸭。” 沈小姨伸手接过烤鸭：“怎么买烤鸭了，家里买了不少肉菜。” 叶百合嘿嘿笑，小姨夫帮叶百合说话：“百合喜欢吃烤鸭，买了就买了吧。” 叶百合小跑过去小姨夫旁边坐下：“还是小姨夫了解我。” 小姨夫一秒缓和脸色，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眼角扫过许斗：“你是许斗吧？别站着了，过来这边坐。” 小姨夫当过兵，身上自带凛然正气，板起脸时很是吓人。 许斗战战兢兢过去坐下，舔了舔嘴唇喊：“小姨夫好，我是百合的丈夫许斗。” 小姨夫说话，眼神锐利地盯着许斗看。 许斗看向叶百合，用眼神向叶百合求救。 小姨夫沉下脸，严肃问：“你在哪里工作？” 许斗小心回答：“我现在是红星生产大队泡面加工厂的会计。” 小姨夫回头看叶百合，问：“就是你弄的那个泡面加工厂？” 叶百合点头。得到叶百合的回复，小姨夫的脸色更不好了，直接把自己的不满摆上脸：“男人还是得当兵。” 他转过身和叶百合说：“我看许斗是当兵的好苗子，为何不送他去你爸那边当几年兵。” 这话把许斗吓出一脑门汗，许斗朝叶百合使劲摇头。 叶百合接话：“许斗身体弱，我觉得他适合读书，不适合当兵。” 小姨夫沉思起来，过几秒才说：“我这里有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这次你们来了就别回去了，让许斗去工农兵大学读书吧。” 许斗赶紧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不抗拒读书，只是觉得读书无用。 叶百合看向许斗，许斗快速摇头。 小姨夫留意到俩人间的互动，转过身盯着许斗看，脸色不悦问：“你不想去读书？” 许斗正要说是，还没来及开口就听到小姨夫说：“也行，不去读书就去当兵。百合哥哥所在的新兵营正好需要招兵。” 小姨夫态度坚决，表明只给许斗两条路走，一是去当兵，二是去读书。 许斗向叶百合求救。叶百合内心里也想送许斗去读书，会给许斗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在小姨夫审视的眼神下，许斗艰难地做出决定：“我去读书！” 小姨夫满意了，嘴角微微上扬：“明天你早些起床，我带你去见工农兵大学的校长。” 许斗叹息一口气，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 沈小姨端出刚炒好的辣椒炒肉：“吃饭了。” 叶百合过去帮忙，许斗不想和小姨夫相处，迅速站起身跟上叶百合：“我也去帮忙！” 吃过饭，小姨夫留下许斗说话。叶百合和沈小姨坐在旁边闲聊，俩人边说话边织毛衣，沈小姨负责织毛衣，叶百合在旁边帮她绕毛线。 第二天，许斗早早的就被小姨夫喊起床。叶百合醒来时许斗已经被小姨夫带走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沈小姨给叶百合留了早饭，留的是豆浆和包子。 叶百合一个人吃早饭，吃完早饭后急匆匆去供销社看泡面的销售情况。 早上八点钟，叶百合来到供销社门口。 这时供销社才刚刚开门，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忙着整理东西，见有人来了，一个工作人员说：“要买什么？” 叶百合环顾四周没看到沈小姨：“我找沈主任。” 工作人员猛地抬起头：“沈主任在后边开会，等着吧。” 叶百合点头，一个人走到门口乖乖站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叶百合感觉自己的脚麻了，靠着墙壁跺了跺脚。 沈小姨从后边走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叶百合。 她快步走向叶百合：“怎么这么早过来？” 沈小姨的语气很温柔，供销社的工作人员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沈小姨，全都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沈小姨。 叶百合走过去挽住沈小姨的手：“我过来看看。小姨，你把泡面放哪了？” 听到叶百合喊沈小姨“小姨”，工作人员同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刚才和叶百合说话的工作人员拧起眉头，心想：“我刚才态度热情吗？好像挺热情的。我刚才的态度应该没有得罪沈主任的外甥女吧？” 想到这里，她脸色紧张地偷看叶百合。 叶百合感觉到她的视线，回头朝她微笑。 工作人员松下一口气，急忙回过去一个笑脸，同时心想：“她朝我笑了，我刚才的态度应该没有问题。” 沈小姨带着叶百合去看摆放泡面的区域。供销社里边有好几个柜子，沈小姨特意找了一个最显眼的地方摆放泡面。 叶百合很喜欢泡面的摆放位置：“这个位置好，走进门一眼就能见着。” 沈小姨压低声音：“位置是挺好，只是你这些泡面的定价过高，好些人都是只看不买。” 叶百合：“没事，过几天估计就有人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缓缓升起，供销社门口渐渐热闹起来。 赵红是制衣厂一名普通的缝纫女工，前几天弟媳妇生了个大胖儿子，今天特意请假回娘家探望弟媳妇和刚出生的胖外甥。 走进供销社，她一眼就看到柜子上的泡面，处于好奇，上前问：“同志，从这边数过去第二个格子上放的是什么东西？” 叶百合听到有人问泡面，急忙过来接话：“同志，这是供销社最新推出的泡面。” 赵红没吃过泡面，也没有听过泡面这个词：“泡面是什么东西？” 叶百合笑着解释：“泡面是一种面条，不过这种面条很特别，不用煮不用烧，直接用开水烫一下就能吃。而且这些泡面里边不仅有羊油还有羊肉粒和大量蔬菜，您要几包？” 赵红听到叶百合说泡面里边有羊肉顿时心动了，不过她是理智派，压下购买的欲望慢条斯理问：“多少钱一包。” 叶百合笑眯眯回答：“一包只卖四毛钱。” 赵红惊呼：“一包四毛钱？”小声嘀咕，“好贵！四毛钱够买一斤肉了！” 叶百合赶紧说：“其实一包卖四毛钱一点儿都不贵。您听我说，我们这里的泡面是新上架的特殊产品，一包只卖四毛钱，不限购也不需要粮食票。” 听到叶百合说不需要粮食票，赵红心想，这还差不多。 赵红是赵家最有出息的人，每次回娘家都会带一些新奇的东西回去，咬咬牙还是决定买两包泡面回去充脸面。 “真不要粮食票？” 叶百合点头：“是的。” 赵红又问：“泡面确实是面条是吗？” 叶百合点头：“是的。” 赵红又问：“刚生完孩子可以吃这个泡面吗？” 叶百合继续点头：“可以的。制作泡面的食材有玉米粉、羊骨汤、羊油，这些食材人人都可食用。” 赵红放心了，掏出一个破旧的钱袋子，从里边拿出一叠钱：“给我来三包。” 叶百合拿下三包泡面，一手拿钱，一手把东西递给赵红。 赵红本来还想割一斤肉，买泡面后改变注意。 提着斥巨资买的三包泡面，赵红走路带风，风风火火往娘家走。 下午时分，她到达娘家。 走进屋，赵红迫不及待说：“娘，这是供销社最新推出的泡面，小小一包就要四毛钱，比肉都要贵！” 赵红妈妈拿过泡面看一眼：“我的天老爷啊，就这么一包东西就得要四毛钱？” 赵红点头。赵红妈妈心疼地捂住胸口嗷嗷叫：“这是金子不成！” 今天家里来了很多亲戚，听到赵红和她妈妈的对话，所有人纷纷看向赵红。 这个说：“看来红妞是真的发达了，连四毛钱一包的泡面都舍得一口气买三包。” 那个教育孩子说：“你红姨那样的才叫有出息。你给我好好读书，等你读书出来就能和你红姨一样进厂当工人了。” 赵红很享受众人羡慕的目光，心想，花一块两毛钱买的泡面买值了！ 她第二天还要上班，吃过饭便离开。 第二天，赵红和工人同志们大吹特吹泡面如何如何贵，如何如何好吃，重点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大方。 实际上买回去的三包泡面她一口都没吃。 她把泡面吹得比龙肝凤髓还要厉害，引得不少人对泡面好奇不已。 处于好奇心，不少缝纫女工下班后结伴来到供销社打听泡面，想要看一看泡面长什么样子。 这些来看泡面的人本来都不打算买，但她们遇上了金牌销售叶百合，被叶百合再三煽动下终是一人买下一包。 又是一天过去，女工们来到制衣厂。和赵红一样，女工们同样有一颗爱炫耀的心，来到制衣厂，买过泡面的女工们纷纷开始吹嘘泡面如何好吃，吃完后自己如何享受。 语言的力量堪比核武器，不到一个早上，整个制衣厂的人都知道供销社正在售卖一种名叫泡面的东西。 随后，众人的讨论从谁买了泡面，谁一口气买下好几包泡面到谁没有买泡面，谁穷得连一包泡面都吃不起。 这个时候买泡面俨然成了充脸面的工具，类似于现代的名牌产品，谁买泡面谁就有面子。 到了第三天，供销社门口出现一群身穿统一服装的制衣厂工人。他们蜂拥进入供销社，开口就要买三包泡面。 不到半天功夫，叶百合带来的库存被抢购一空。 叶百合急忙给红星生产大队发电报，让许爸爸赶紧送货过来。 连着一个星期，供销社门口每天都是人来人往。这些都是买不着泡面想要买泡面来等候消息的人。 第34章 NB~~~~ 1970年1月初, 叶百合独自搭乘最早一班火车返回红星生产大队。 许斗成功进入工农子弟兵学校，不过上的不是大学，而是高中。带他的老师觉得他文化课不行，要他从高一读起。 这可苦了许斗, 他浑身长满懒筋骨, 平日里在家里能不动绝对不动一下, 但到了学校，时刻被老师盯着, 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写作业。写完作业还没完，回到家还得被小姨夫盯着学习各种技能, 比如说武术——因为小姨夫闲着没事喜欢练习武术。 得知叶百合要离开，许斗眼睛都哭肿了。小姨和小姨夫以为他舍不得叶百合, 其实他是哭自己命苦。 视线回到叶百合这边, 火车在凌晨时分到达火车站。 叶百合拎起行李袋, 跟随人群走出火车站。走出火车站, 她搭乘汽车回县里，到了县里后找熟人借自行车回家。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 叶百合这会子已然成为骑自行车的老手, 把自行车骑出摩托车的速度。 中午时分，叶百合回到许家门口。 许妈妈和许大嫂坐在院子门口拆棉被, 听到自行车的铃铛声，俩人同时抬起头。 看到叶百合的瞬间, 许妈妈猛地扔下手里的棉被, 站起身就往叶百合那边跑。 许大嫂心疼被许妈妈扔在地上的棉被，捡起棉被小心翼翼放好 ，随后也小跑着跟上许妈妈。 叶百合放慢骑车速度, 和许妈妈并排着一起走。 “妈，我回来了。” 许妈妈看向自行车后座，见后座上没有许斗立刻沉下脸：“许斗没回来吗？” 叶百合停下骑车，右脚撑地，扭头回答许妈妈的话：“没回来，快期末考了，他得留在京都复习。” 闻言，许妈妈的脸上重新扬起笑脸，复习好啊，自家老二儿打小就比别人家的小孩聪明，这回子他留在京都复习，等期末考试一定比别人考的好。 许妈妈伸手解开车后座上绑着的绳子，拿下行李袋：“路上还顺利吧？” “很顺利。”说着话，叶百合翻身下车，推着车跟在许妈妈后边。 许大嫂左等右等始终接不上话，只得加大音量喊：“弟妹吃饭没有？没吃的话嫂子去给你做一碗吃的。” 叶百合回头看许大嫂：“只在车上吃了半个馒头，我想吃鸡蛋面，辛苦嫂子了。” 许大嫂立刻扬起笑脸：“一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跟妈回屋歇着，我去给你下鸡蛋面。” 自从得知叶百合的小姨是供销社主任后，许大嫂就盼着叶百合回来。好不容易把叶百合盼回来了，许大嫂铆足劲在叶百合跟前显示存在感。 她回屋拿鸡蛋，先是拿起一个，转念一想，一个鸡蛋想不出自己对二弟妹的重视，然后又拿起一个，转念又一想，鸡蛋面光是放鸡蛋不好看，得放些好看的东西点缀着才行。 想了想，她放下两个鸡蛋，打开柜子拿出一坛子泡下不久的萝卜。 拿着鸡蛋和泡萝卜，许大嫂急匆匆走进厨房。 一股子浓郁的炒鸡蛋香味穿过窗户进入叶百合的鼻尖，叶百合吸了吸鼻子，闻着香味喝下一口红糖水。 许妈妈看叶百合不停喝水，急忙又给她续上满满一杯红糖水。 叶百合急忙喊停：“满了，可以了，我喝不下了。” 许妈妈停下倒水的动作，上下打量叶百合的脸色，见叶百合脸色红润，小脸儿比去京都前白皙，下巴比之前更显圆润。 “比出门前胖了些，不错，京都的伙食养人。” 叶百合噗嗤笑出声，凑过去给许妈妈看自己的下巴：“是胖了，你看，这样往下压能压出两个下巴。” 叶百合给许妈妈展示自己的双层下巴。 许妈妈想也不想就夸：“胖了好，胖了好看。” 许大嫂端着一碗鸡蛋面急匆匆走进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许妈妈的话，好奇问：“谁胖了？” 叶百合探出脑袋：“我。” 许大嫂走过去放下鸡蛋面，很是郑重地盯着叶百合，看了有十秒钟才点头说：“妈说的对，弟妹出门一趟回来更好看了。” 她催促叶百合吃面：“我放了两个鸡蛋，还放了写胡椒粉，赶紧吃，鸡蛋面得趁热吃才好吃。” 叶百合闻着味更饿了，也不跟她客气，拿起碗先喝一口汤。 许大嫂盯着叶百合看：“够味吗？” 叶百合吸溜一口面条：“够了。” 许大嫂脸上绽放出笑容，往腰上的围裙擦了擦手，伸手拿过旁边的泡萝卜：“这是今年新做的泡萝卜，你尝尝。” 叶百合夹出一块泡萝卜，咬一口。 泡萝卜很脆，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酸酸的，甜甜的，很开胃。 叶百合连吃几块泡萝卜：“好吃！” 许大嫂更开心了，拉过椅子坐在叶百合对面，一脸姨母笑地看叶百合吃东西。 在叶百合吃下半碗面时，许爸爸和许家兄弟一前一后进屋。 叶百合起身和许爸爸打招呼，转头问许大嫂：“大嫂，你们吃了吗？” 许大嫂站起身：“还没呢，没事，你饿你先吃。” 许妈妈点头，同时和许大嫂说话：“去把饭菜端过来。” 许大嫂哎一声，转过身急匆匆往外走。 不一会，许大嫂端着一大盆玉米粥走进屋。许小妹跟在许大嫂后面，手里端着一盆腊肉炒茄子。 许妈妈招呼叶百合上桌，拎起勺子直接往叶百合碗里舀一勺腊肉炒茄子。 叶百合挨着许大嫂坐下，拿过一个空碗喊许妈妈：“妈，我想吃玉米粥。” 许妈妈点头，转手又给叶百合盛满满一碗玉米粥。 许家人围着桌子坐下开始吃午饭。吃饭的空隙，许爸爸问起许斗。 不等叶百合说话，许妈妈抢话：“咱家老二儿得在京都复习，得考完试才能回来，是吧老二媳妇？” 叶百合点头，笑着接话：“1月中旬就能考完。” 许妈妈扬起大大的笑脸，看向叶百合的表情更显慈爱。 许爸爸又问：“前几天运过去的泡面卖的好吗？” 叶百合咽下嘴里的东西：“卖的特别好，不到一天时间就卖完了。我这次回来有两个任务。” 许家人同时放下筷子，露出严肃表情听叶百合说话。 第35章 NB~~~~ “当当当~” “通知, 通知，通知，红星生产大队的全体人员听好了，咱们红星泡面加工厂的生产主任回来了, 她有重大消息要公布, 全体人员立刻来公共食堂门口集合。” “重复一遍, 重大通知，重大通知, 红星生产大队的全体人员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来红星泡面加工厂门口结合，咱们红星泡面加工厂的生产主任回来了，她有重大消息要公布。” 广播声响彻整个生产大队, 听到广播的生产队员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跑着来到公共食堂门口。 此时, 叶百合已经布置好现场, 和许爸爸一起坐在公共食堂门口等人。 生产队员来的很快, 不到半个小时就集合完毕。 许爸爸看向叶百合, 示意叶百合上前发表讲话。 叶百合站起身，举起大声公, 大声和全体人员问好：“同志们中午好。” 众人二话不说啪啪鼓掌, 掌声雷动，一波高过一波。 叶百合只得暂停讲话, 等掌声停下来才接着说话：“我刚从京都回来，这次回来带回来两个好消息。” 不知道谁大喊一声好, 然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鼓掌声。 叶百合哭笑不得起来, 只得再次暂停讲话。 这次的鼓掌声没有上一次震耳，叶百合摆手示意众人不要鼓掌，但大家伙都很热情, 叶百合越是挥手示意他们不要鼓掌，他们越是用力鼓掌。 许爸爸重重拍打桌子：“停下，都不许鼓掌，认真听我们生产主任讲话！” 许爸爸很有威严，他一开口，旁人便立刻停止鼓掌。 许爸爸朝叶百合点头，示意她继续讲话。 叶百合加大音量说从头说起：“我从京都带回来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咱们的泡面在京都很受欢迎，一天能卖出去一千多包。” 众人举起手想要鼓掌，想起许爸爸刚才的警告急忙又把手收回去。 叶百合：“另一个是我们的泡面在京都供不应求，我们需要扩大规模加大生产量。” 众人看向许爸爸，用眼神询问：“现在可以鼓掌吗？” 许爸爸看懂众人的眼神，站起身率先鼓掌：“好！” 众人：“好！” 叶百合被众人的情绪感染，跟着众人一起激动起来，声音猛地拔高：“除了两个好消息外还有一件事要和大家商量。” 众人看向叶百合。 “我们红星泡面加工厂赚钱了！除去成本外，我们净利润达到70%！” 好些人听不懂净利润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地看着叶百合。 叶百合简单解释什么是净利润：“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赚钱了，过年前可以分一部分钱。” 听到分钱两个字，所有人控制不住了，跑着上前要和叶百合近距离说话。 场面一度失控，叶百合被众人团团围住，挤在人群中间丢了鞋子。 许爸爸赶紧出来维持秩序，长满老茧的大手掌重重敲击桌面：“干什么？一个个的干什么？都给我回去，不许上前打断叶主任讲话！” 众人的欢呼声比许爸爸的声音大多了，根本没有人听到许爸爸的话。 叶百合在人群中被拉扯来拉扯去，一会被一个婶婶摸脸蛋，一会被一个伯娘摸脑壳，一会又被一个奶奶亲脑门。 叶百合蜷缩着不敢动，担心自己动起来会引发踩踏事件。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叶百合被众人的热情弄得头发散了，鞋子丢了，衣服被撕碎，脸上布满口水。 擦一把脸，叶百合无法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许爸爸挤进人群，在人群中精准搜索，找上几分钟才找到夹在一群婶婶、伯娘群中瑟瑟发抖的叶百合。 他上前挤开几个婶娘，板着脸教训众人：“开会有开会的纪律，都给我往后退，谁敢上前就扣工分！” 扣工分三个字杀伤力极大，众人迅速往后退，一下子就退回人群中，还原刚开会时的队伍站队顺序。 许爸爸环视众人，用眼神警告众人不许扰乱开会秩序。 叶百合在桌子底下找到自己的鞋子，蹲在桌底下穿上鞋子，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扯下一块布把头发绑成丸子头。 看一眼被撕碎的新衣服，叶百合吐出一口气，拉起衣角擦拭脸上的口水。 许妈妈看着叶百合身上的破烂衣服心疼坏了，掐着许大嫂的手臂咬牙切齿：“刚做的衣服不到一天功夫就成破布了！谁干的！” 许大嫂被掐得脸色泛青，一把捉住许妈妈的手：“妈您松松手。” 许妈妈松开手，许大嫂撸起衣袖，发现自己的手臂被掐紫了。 她刚想和许妈妈说自己的手臂被掐紫了，还没开口就听到叶百合说：“许会计已经把账算好了，不算这个月的利润，过年前按工分分钱，一户人家最少可以分到两块钱。” 在猪肉只卖三毛钱的年代，两块钱无疑是巨款。 众人又想冲上前和叶百合近距离说话，但叶百合对他们有防备，说完话立刻躲到许爸爸身后。 许爸爸黑着脸看向众人，跑在前面的几个女同志被许爸爸吓住，低下头，快速往后退，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许爸爸清了清嗓子：“钱肯定会在年前分给大家，不过在分钱之前，有件事需要大家举手表决。” 有人问：“什么事？” 许爸爸：“叶主任提出生产大队以公家的名义用泡面和肉联厂换肉……” 不等许爸爸说完，众人大声讨论起来。 “这可太好了，我都快一年没吃肉了。” “人家肉联厂能同意和我们换肉吗？肉联厂的肉可是要肉票的。” “我看换肉这事还得叶主任去谈，叶主任脑子聪明，由她和肉联厂谈肯定能谈成。” “对对对，我同意让叶主任出面和肉联厂谈换肉。” “我们别说了，让叶主任说两句。” 人群停下说话，个个眼神炙热地盯着叶百合看。 叶百合被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感觉自己是一块大肥肉，下面的人都想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 许爸爸猛打拍打桌面：“我要说的话都被你们说完了。废话不多话，全体听好了，同意用泡面换肉的举手。” 众人迅速举手，生怕举手慢了没肉吃。 就这样，生产大队定下泡面换肉的事。 叶百合被委以重任，被众人推举为换肉的负责人。 第二天，叶百合出发去肉联厂，和肉联厂主任谈泡面换肉的事。 她以为这件事且有得谈，没想到肉联厂主任一口答应下来，表示很愿意和红星生产大队换泡面。 叶百合当时的表情是这样的：(ΩДΩ) 不过肉联厂有肉联厂的规矩，肉联厂主任同意换肉还不行，还得往上边打申请，要得到上边的同意才能和红星生产大队交换物资。 肉联厂主任在星期一早上递交申请，星期三下午收到上边的文件。上边同意肉联厂和红星生产大队交换物资。 肉联厂主任当天就打发人到红星生产大队找叶百合。 叶百合得到通知后立刻出发去县城，和肉联厂主任你来我往一番交流后定下五包泡面换一斤肉。 肉联厂主任觉得自己赚了，泡面在供销社卖三毛钱一包，五包泡面就是一块五毛钱。 叶百合也觉得自己赚了，一包泡面的成本不到一毛钱，五包泡面的成本虽然超过三毛钱，但泡面不需要票，算起来还是自己这边比较划算。 肉联厂主任：“你们需要多少肉。” 红星生产大队有一千多人，叶百合一时间算不出要换多少肉：“这事我得回去问问大队长。” 肉联厂主任表示理解，笑呵呵带叶百合去参观肉联厂，还低价卖给叶百合一副猪杂。 这个时候的猪下水，猪骨肉相比肥猪肉很不值钱，一毛钱就能买下一副猪下水。一副猪下水有大肠、小肠、猪肝、猪心等等。 作为添头，肉联厂主任免费送叶百合几根被剔光肉的猪棒骨。 叶百合提着一大袋子猪下水以及一大袋子猪棒骨离开肉联厂。 许家人看着叶百合带回来的猪下水喜得眉开眼笑，许妈妈拿过猪下水，大声喊许大嫂过来清洗猪下水。 晚上，叶百合吃到猪肺炖菜干，猪心炒辣椒，以及酸笋炒猪大肠。 难得吃一回肉，许家人顾不上说话，个个埋头吃饭，恨不得长出三张嘴巴把桌上的肉菜都倒进自己嘴里。 吃过饭，许妈妈当着众人的面表扬叶百合，表演过后说：“老二媳妇比你们都聪明，你们多跟老二媳妇学习，争取一年半载后也能和老二媳妇一样给家里带肉。” 叶百合低下头，不好意思接受众人崇拜的小眼神。 表扬完叶百合，许妈妈话音一转提到猪棒骨：“老二媳妇带回来的猪棒骨有五六斤，明天老大媳妇去菜园子拔些萝卜回来，晚上用猪棒骨烧萝卜。” 叶百合上辈子很爱吃猪棒骨里边的骨髓，闻言提出自己的意见：“烧完萝卜后不要扔猪棒骨，肉联厂主任说猪棒骨里边有骨髓，骨髓也能吃。” 许爸爸接话：“听老二媳妇的。” 说完明天的事，许爸爸站起身，背着手往外走。 许大嫂和许小妹起身收拾碗筷，许妈妈拉叶百合去屋里说话。 许妈妈关起门悄悄递给叶百合一块碎花布，小声说：“你回屋自己个悄悄的做衣裳，别让你大嫂看见这块布。” 叶百合应下，抱着碎花布做贼似的跑回自己屋里。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明明没做亏心事叶百合却感觉心虚不已，吓得把手里的碎花布扔出半米远。 第36章 NB结局 ~~~~ 时光飞逝, 眨眼来到1977年。 从1969年走到1977年，整个华夏变化最大的要数红星生产大队。 1969年，红星生产大队建立泡面加工厂。 1970年，红星生产大队被选为典型成立生产加工商业圈, 从此红星生产大队一跃成为华夏第一生产大队。 1971年到1976年, 红星生产大队低调发展, 等待再次跳跃的机会。 这个机会一等就是六年，直到1977年的十一月, 红星生产大队等来一份文件。 国家要在红星生产大队建立示范加工厂，要在这里发展加工厂与经济基础设施。与此同时，一纸调令把叶百合从红星生产大队调往京都。 1977年十月底, 京都成立外贸工作组，小姨夫担任主任, 叶百合被调过来担任小组长。 放下行李, 叶百合小跑过去抱住小姨：“小姨, 我好想你呀！” 小姨抱住叶百合不撒手, 一会摸叶百合的脸，一会摸叶百合的手：“瘦了, 黑了, 比上回见着憔悴了。” 叶百合捉住小姨的手，拉着小姨的手掐自己的腰间肉：“胖了, 您摸摸这里，再摸摸这里。” 女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小姨夫猛地咳嗽一声, 以此吸引叶百合和小姨的注意力。 叶百合看向小姨夫，脆声声说：“小姨夫今儿个怎么在家，不用上班吗？” 小姨夫举起手里的搪瓷缸子喝一口：“今儿个特地请假在家等你。” 叶百合露出欢喜表情。小姨沉下脸：“别搭理你小姨夫, 他那个人满脑子都是工作。走走走，小姨买了你最爱吃的羊肉，一会小姨给你炖羊肉吃。” 不给叶百合和小姨夫说话的机会，小姨拉着叶百合走向厨房。 小姨夫急忙跟上，追在俩人后面抢话：“调你来京都这事是我跟上面提的，你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跟我去外贸工作组报到。” 不等叶百合说话，小姨刮小姨夫一眼：“上吊前还得喘口气呢！百合刚来你就和她谈工作，谈工作什么时候不能谈，非要现在谈？” 小姨夫向来说不过小姨，降下音量小声叭叭：“哪有谈工作，我们不是在闲聊吗？” 看着小姨和小姨夫拌嘴，叶百合走到旁边，淡定看戏。 小姨夫看向叶百合：“我不和你吵，百合啊，你小姨这人胡搅蛮缠，一分道理非要说出十分道理来，我总说不过她。” 叶百合可不想搅和进小姨和小姨夫的斗嘴中，急忙转移话题：“呀，这肉可真新鲜，要留一些出来包饺子吗？” 小姨拿下一把菜刀，走过来拿起羊肉，手起刀落割下一块约莫两斤左右的纯羊肉：“一半用来包饺子，一半用来做煎饼。” 叶百合挽起衣袖，凑到小姨旁边帮忙洗菜、剥洋葱。 小姨夫凑不进去，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干什么。 小姨回头白小姨夫一眼：“别站在门口碍眼，去，去把屋子收拾好，一会许斗该回来了。” 提到许斗，叶百合心生思念之情，俩人快半年没见面了。 小姨夫放下搪瓷缸子，背着手去屋里收拾桌椅。 厨房烟火缭绕，叶百合和小姨分工合作，小姨剁肉，叶百合就择菜，小姨揉面，叶百合就帮忙看火。 不一会，屋里弥漫起浓郁的肉香味，这股子肉香味从厨房蔓延到客厅。 许斗掏出钥匙开门，双脚还没踏进屋，鼻子已经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肉香味：“今儿个炖肉了？” 小姨夫放下报纸，脸上扬起笑脸：“你小姨买了羊肉，对了，百合过来了。” 许斗愣住，随后顾不得放下东西，急急忙忙跑向厨房。 他在厨房门口停下，所有注意力落到叶百合身上：“百合！” 叶百合回头，看到许斗的瞬间惊喜得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迅速往腰上的抹布擦了擦手，随后跑向许斗。 许斗伸手抱住叶百合：“你怎么才来啊。” 叶百合压低声音:“小姨和小姨夫都在呢，不许撒娇。” 许斗以前不要脸，现在读的书多了开始要脸了。闻言，许斗松开叶百合，转而提起自己的学业：“老师说以我的水平可以组建自己的研究项目。” 叶百合一顿夸，最后将所有的夸奖总结出三个字：“你真棒！” 许斗欢喜不已，笑出一口大白牙。 小姨打趣俩人：“你俩回屋说去吧，有你俩杵在这里，我牙酸。” 叶百合红了脸颊，许斗哄着脸拉上叶百合回屋。 关上门，许斗抱住叶百合不撒手，面红耳赤地在叶百合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叶百合轻轻捶打他的胸膛：“我明天还得去报到，不要在脸上留下痕迹。” “那你给我抱一会。” 叶百合伸出双手环抱许斗的腰，左脸贴着他的胸膛，仔细听他的心跳声。 门外响起敲门声，小姨的声音传进屋：“吃饭了。” 叶百合踮起脚尖，在许斗嘴角边落下一个吻：“吃饭了。” 许斗不撒手：“再抱一会。” 叶百合拿他没办法，只得让他再抱一会。 十分钟后，俩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叶百合跟上小姨的脚步，跟在小姨身后乐呵呵端菜，端饭。 因为知道叶百合要来，小姨准备了很多肉菜，今儿个做了炖羊肉、炖鸭子以及羊肉饺子。 四个人一一落座，小姨迅速给叶百合碗里夹一块羊肉：“尝尝味。” 羊肉还没送进嘴里，叶百合张嘴就来：“好吃，肉嫩味儿香。” 小姨被哄得眉开眼笑，不停给叶百合夹菜，把她的饭碗夹满菜。 叶百合饭量一直不大，但有一种饿叫小姨觉得你饿。 叶百合：“小姨，我吃不下了。” 小姨：“来，再吃一个鸭腿。” 叶百合默默吃下鸭腿：“小姨别给我夹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小姨：“这块羊肉好啊，肥肉相间，一口下去保准油香味十足，来尝尝。” 叶百合能怎么办呢，只得再次默默吃下一口巴掌大小的羊肉。 叶百合被小姨喂出小肚子，饱得不停打嗝。 许斗一边给叶百合揉肚子，一边给她顺气，小声嘀咕：“下次小姨给你夹菜，你吃不下就别吃了，偷偷夹给我。” 叶百合打出一个饱嗝，张开嘴巴打哈欠。 许斗放轻力道：“困了。” 叶百合又打一个哈欠：“可能是吃太饱了，犯饭困。” 许斗轻轻揉捏叶百合的手掌心：“要不你回屋睡一会。” 叶百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好，你去和小姨说。” 许斗拉叶百合起身，先送叶百合回屋，随后才去和小姨说话。 叶百合睡得很熟，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次日早上八点钟，叶百合吃过早饭后和小姨夫一起出门，去新单位报到。 她的新单位负责外贸工作，所谓的外贸工作就是和外国有做生意的工作。 叶百合被委以重任，工作第一天就被派去港城负责华夏、樱花国、泡菜国外贸工作，主要负责和泡菜国谈泡面出国相关事宜。 叶百合上辈子是金牌销售，这辈子经过近十年的历练，销售技能更上一层楼。几个来回下来，叶百合和泡面国签下泡面购买协议。 从这一天起，华夏的泡面生产出现十年巅峰。 第37章 NB番外 ~~~~ “大家好, 我叫许笑笑，我爸爸叫许斗，许是许许多多的许，斗是北斗七星高的斗, 我爸爸的名字是我爷爷取的, 爷爷说爸爸的名字来自一首很有名的古诗。我妈妈叫叶百合, 叶是树叶的叶，百合是百合花的百合。我喜欢画画和吃肉肉, 希望可以和大家做好朋友。” 讲台下面，一群三头身小朋友啪啪鼓掌。 许笑笑一个深鞠躬，鞠躬过后昂首挺胸走下讲台。 不等许笑笑坐下, 她的同桌小声说：“笑笑好厉害！笑笑啊，你爸爸是电视上播的那个许斗吗？” 许笑笑拉开椅子坐下, 凑到同桌旁边小声回话：“是的呢, 不过我爸爸说我不能说我爸爸是电视上的许斗。” 同桌奶声奶气问：“为什么呀？” 许笑笑压低声音：“因为有坏人。” 同桌惊讶得瞪圆眼睛：“有坏人？” 许笑笑煞有其事地重重点头：“嗯嗯, 最近好多坏人要找我爸爸, 我爸爸说绝对绝对不能和别人说我爸爸是坏人要找的那个许斗。” 同桌捂住嘴巴：“那，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许笑笑抱住同桌：“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呀, 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对不对？” 同桌使劲点头。 许笑笑伸出右手小拇指：“我们拉钩钩。” 同桌伸出右手, 许笑笑用自己的右手小拇指勾住同桌的右手小拇指：“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站在旁边听完全程的托儿所老师憋笑憋得脸部扭曲, 她想起许笑笑妈妈说的话：“我家笑笑（是戏精）喜欢演戏，偶尔会自己编故事吓唬自己（戏精上身）, 老师要是听到她说“有坏人要捉我爸爸”不用慌, 那是她自己变的。” 和同桌说完小秘密，许笑笑叹出一口气，爸爸说幼儿园有很多可爱的小宝宝, 可是她一个都没有看到呀。 幼儿园一点儿都不好玩，好想回家呀。 前面的同学听到许笑笑的叹息声，回过头和许笑笑说话：“笑笑同学你怎么了？” 许笑笑撅起小嘴巴：“我在想妈妈。” 同学转过身说话：“我也想我妈妈。” 许笑笑小声说：“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同学觉得自己的妈妈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妈妈也很厉害。” 许笑笑的胜负欲一下子上来了：“我妈妈认识很多绿眼睛白皮肤的叔叔阿姨。” 同学：“我妈妈会做很好看的衣服。” 许笑笑凑过去：“那还是我妈妈比较厉害，我妈妈不仅会做衣服，还会做泡面、做玩具、说英语。” 同学挠了挠头发：“英语是什么？” 许笑笑飙出一段英语，大意是哈喽、三克油：“我刚才说的就是英语，我妈妈说外国人大都说英语。” 同学双眼冒出星星：“你妈妈好厉害！” 被同学这么一夸，许笑笑反而谦虚起来：“你妈妈也不错啦。” 同学喊自己的同桌：“许笑笑同学的妈妈会说英语，她妈妈好厉害！” 他的声音很大，声音传遍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不到一秒钟的功夫，小朋友们都知道许笑笑的妈妈会说很厉害的英语。 托儿所老师出来维持纪律：“小朋友们，我们一起来唱歌好不好？” 有小朋友大声喊：“不好，我不喜欢唱歌。” 有小朋友大声喊：“我不要唱歌，我想听许笑笑同学说英语。” 有小朋友跟着喊：“我也要听许笑笑同学说英语。” 许笑笑作为惹事精，压根不觉得自己在惹事，大大方方走上讲台：“老师，同学们都想听我说英语，要不你去坐我的位置，我给同学们说一段英语故事？” 托儿所老师忍不住抽动嘴角，再次想起许笑笑妈妈说的话：“老师啊，我家孩子喜欢热闹，她要是不小心搞出事情来，你千万不要生气，可以让她上台讲一段英语故事。” 想到这里，托儿所老师叹息一声：“那，那有请许笑笑同学给大家讲英语故事。” 下面的小朋友很捧场，个个卖力鼓掌。 许笑笑给大家鞠躬，随后摆出讲故事专用姿势：“long long ago……” 她给大家讲《龟兔赛跑》的故事，讲完英语版本还很自觉地翻译起来：“ long long ago就是很久以前的意思……” 小朋友们第一次听别人讲英语故事，全都认真听讲。至于听不听得懂，不重要。 讲完一遍英语版的《龟兔赛跑》，再讲一遍翻译版的《龟兔赛跑》，最后讲一遍中文版的《龟兔赛跑》。 许笑笑是个小话痨，三个故事下来，托儿所的放学时间到了。 听着放学的打铃声，托儿所老师生出危机感，许笑笑小朋友不得了啊，她要是一天讲一个英语故事，自己这个老师还能继续当老师吗？ 带着几分担心，托儿所老师送孩子们放学。 送走大部分小朋友，托儿所老师等来许笑笑同学的爸爸妈妈。 许笑笑看到爸爸妈妈高兴坏了，小跑着过去抱住爸爸的大腿：“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呀。” 许笑笑掏出手绢给她擦汗：“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 许笑笑叭叭说个不停：“有，妈妈，我给同学们讲故事了，讲的是《龟兔赛跑》的故事，老师说我很会讲故事呢！” 叶百合看向托儿所老师，小声说:“我家孩子不好带吧，辛苦您了。” 托儿所老师涌起一把辛酸泪，扯出僵硬的笑容，口不对心：“许笑笑同学很可爱，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许斗抱起许笑笑：“时间不早了，笑笑和老师说再见。” 许笑笑举起手挥了挥：“老师再见。” 托儿所老师松下一口气：“许笑笑同学再见。” 目送许笑笑一家人离开，托儿所老师觉得生无可恋起来，明天还让不让许笑笑同学讲故事？要是让许笑笑同学继续讲故事，自己还能好好上课吗？ 与此同时，许笑笑跟爸爸妈妈说真心话：“爸爸妈妈，上学一点儿都不好玩，我不想上学了。” 叶百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刚才不是说上学好玩吗？” 许笑笑耷拉下眼皮：“我撒谎了。” 叶百合摸她的小脸蛋：“可是你答应老师明天要给同学们讲《小红帽》的故事呀，答应了的事情不可以反悔哟。” 许笑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早知道我就不讲故事了。我明天还是去上学吧，不过我就去一天，后天就不去了。” 不上学是不可能的，许笑笑小朋友如何能斗得过套路王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