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高中》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末日高中 作者：陌阮 本文文案： 如果有一天，你的学校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墟，你会怎么做？ ——逃课打架喝酒但是个好女孩的许施然一睁眼就从学校的围墙上到了另一个地方 一眼望去，累累枯骨堆积铺就出一片腐朽的荒芜，几栋残破的大楼堪堪伫立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极为不可思议，而且，非常眼熟…… 许施然发现这就是自己学校三十年后的模样，她被困在学校的小片范围内，出不去，也看不见外围的一切事物 遗落在宿舍的笔记本、混乱不堪的教室、隐匿于深处的丧尸…… ——他们即将在这所学校中沉眠 被迫接收大量信息的许施然来不及震惊，就在附近抓住了远近闻名的美人学霸谢星渊 美人学霸文质彬彬，沉默寡言，在穿越的迷茫中惨遭女恶霸毒手，活像只无辜的小白兔 下一刻，他们回到现世，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女上位的暧昧姿势出现 许施然：“……” 短暂社会性死亡的许施然只当这是一场梦，然后没多久她又穿了回去 谢星渊依旧出现在附近，许施然冷静分析过后，对他伸出了试探的手—— “相逢即是有缘，我们合作一下？” ※非典型末世，男女主一起来回穿的那种 ※也许会有些恐怖烧脑（？）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末世 现代架空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施然 ┃ 配角：谢星渊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唯一不重要的是真相本身 立意：在蛛丝马迹中寻找真相 第1章 【01】 许施然蹲在学校铁门上，一手握着一个圆球装饰，另一条腿卡在门的另一边，做出向下跳的姿势。 她感到嘴里叼着的塑料棍在一瞬间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令人几欲作呕，就下意识将它吐了出去。她的动作略大了些，脚下的铁门终于‘吱呀’一声寿终正寝，猛地向下倒去。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袭上心头，许施然来不及多想，双腿用力一踹，身子就向后滚去，沉重的铁门轰然倒下，碎成了几段。 许施然的一条腿卡在门缝里，根本来不及拔出，碎掉的铁块就直直砸在她腿上，一瞬间小腿骨上传来的钝痛感提醒了她这似乎不是个荒诞的梦境，身下传来湿漉粘腻的冰冷触感，浓重的腥臭味在痛觉苏醒的刹那一同涌上鼻腔，许施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 她坐在那里，终于有时间打量周围的环境。原本雕琢精致古朴的铁门此刻已经碎成了渣渣，门顶上几个装饰用的圆球咕噜噜滚到了一边，也锈成了一坨。地上泥泞湿润，她甚至看到砖缝里被压得冒出了泥泡，眼前一片漆黑，仿佛连一丝光线也透不出来。 许施然是趁大家都在午休的时候爬的学校后门，天气虽然称不上阳光明媚，但也绝不至于是现在这样阴森昏暗。 是幻境吗？ 在她的印象中，基地里似乎没有这样强的精神系异能，养父简慈也曾令基地里所有异能强者教导过她，基本路数许施然都能摸清，这并不是第一基地里的异能者。 简慈说过，凡幻境总有破绽，精神系异能最大的特点在于目的性，或损身或攻心或窥探，只要施展必有其目的所在，可许施然在这坐了这么久，并没有遭到攻击，也没有看到别的东西。 是窥探？ 她直起腰，扭过身去推卡在腿上的铁门碎片，锈迹斑斑的铁片磨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许施然顾不得小腿上的疼痛和半身湿臭，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虽说如今丧尸已被歼灭大半，各方情况都稳定了下来，但危险依旧存在，许施然时刻不敢放松警惕，忍着皮肤上灼烧的痛意将腿抽了出来，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她向后看了看，确定自己应该还在学校。 她面对着一片漆黑幽邃的“墙”，背后是来时路过的小花坛，许施然记得自己那时顺手薅了一把绿叶，撒在躺在花坛边上熟睡的肥猫头顶，她甚至记得那只猫被花叶惊醒后打着哈欠露出的小尖牙，可此刻望去早已是一片片烂泥，石质的花坛虽说不见腐烂，但也是缺肢断臂，露出来的烂泥里连枯枝都看不到。 浓雾沉沉压下来，许施然只能看到那一小片破损的花坛和糊成一片的小路，她定了定心神，回过头看向眼前的墙，试探性地捡起一块破铁，跨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探过去—— 那块破铁一接触那道“黑墙”就被卷了进去，她身上刚透出一层薄汗，就听一道刺耳的警报声如炸雷般几乎穿透了许施然的耳膜，她不敢再碰这面“墙”，扭头就往来时的小路跑去。 急促的脚步溅起点点泥水花，腥臭的味道几乎无处不在，警报已经平息下来，许施然却片刻不敢停，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一边往学校的几个出口处挪去。 这里的整体布局与她记忆中的学校差不了多少，只是原先干净整洁的墙面如今都爬满了污泥青苔，几处稍大些的裂缝甚至隐隐飘过几道拉长的小影子，许施然觉得自己并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她抄近道走了几处大门，连较为低矮的食堂边和花园口都看过了，皆笼罩着那道“黑墙”，她被困在这个地方了。 许施然咬了咬牙，不信邪地转头往宿舍楼处跑。宿舍楼直对外界的一条街，没有围墙和大门拦着，未必不能从那里出去，以前学校查的严时她就会偷偷从楼上翻下去，窗户一开就能看到路。 她就近找了条小路，决定先去男生宿舍探探路，两栋宿舍楼是并列的，相对而言男生宿舍更好翻出去。穿过小路后就是男生公寓，她两三步上了台阶，抬手就要推门时，心里却油然而生一种怪异感，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 许施然猛地后退几步，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糊满污泥的玻璃门，那原本是末世后研究出的新能源感应门，此刻却脏污到几乎透不进光，但经受过专业训练的许施然还是意识到了不对。 那里—— 有个人影。 许施然舔了舔唇，看着那道几乎融进污泥里的人影，手向后摸了摸，摸到了一条湿冷坚硬的东西。 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了，至少它足够硬，能当武器使。许施然侧了侧身子，往一边挪了挪，防止被扑了正面失去反抗能力。 她沉住气静待了片刻，门竟然‘滴答’一声，开了。 许施然：“……”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玻璃被压碎、碎片四溅中冲出一个人或丧尸的画面，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一时有些迟滞。 大门从正中一分为二，吱呀吱呀地往两边拖，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有卡壳倒下的可能。那正中似乎站着一个穿着黑衬衫的少年，正抬头看着一个方向沉思，在大门拉开之后才缓缓偏头看了过来。 他瞳色偏淡，皮肤极白，一头短发却漆黑如墨，整个人几乎透出光来，本该是个清冷淡漠的长相，神情却显出了几分温吞的柔和，让许施然莫名想到幼时入睡前窗格里透出的月光，又像是简慈房里挂着的水墨画，色调单一却又隐隐透着风骨。 是能让人见过就忘不了的长相，而且，还是个熟人。 许施然松了口气，手上却没有半点放松，她向后退了退，皮笑肉不笑道：“真巧，谢大美人。” 两个人称不上熟悉，但许施然是个见谁都想刺几句的性子，她扯着唇露出一个假笑，慢吞吞地说：“门开的时候，你应该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或者找掩体躲着，而不是傻愣愣的站那。小朋友，你这样是上不了战场的。” 谢星渊摇了摇头，皱着眉说：“我已经将这周边查探过一遍了，什么都没有。” 许施然一顿，收起铁棍站好，尽量平静的与他交换情报，“应该不是幻境，第一基地的高手我都过了个遍，没见过这种路数的，学校周边都裹了层墙，我最多就能到保安室前，各个出口都封死了，我想看看能不能从学生宿舍的窗户里翻出去。” “我是在午休的时候因为被褥散发出异味醒来的，”谢星渊温和道：“在确定过不是梦后，我就去相熟的朋友宿舍看了看，什么都没见到，之后我转过了办公楼、教学楼这些地方，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我想我醒来的房间可能会有线索，刚回到宿舍楼就遇到了你。” 许施然眯了眯眼，半信半疑，“我刚可没看到你，而且你要回宿舍开楼门做什么？” 谢星渊说，“我是治愈系异能，能感受到活人的存在。” 许施然不常去上课，除了对谢星渊这位学霸美人的长相有些印象外，其余可谓是一无所知。她咳了一声，蹙眉道：“带路，我跟你一起去。” 谢星渊不置可否，点头应下，正要转身带路时，却听许施然道：“慢着。” 他回过头，就见许施然把棍子一扔，挽了挽袖子狞笑道：“我可信不过你，你们治愈系的防身手段都奇奇怪怪的，你先让我把你绑起来，我们再说别的。” 谢星渊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错愕，接着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天旋地转间就感到自己被推到了地上。这女土匪只在最初难得好心地护了一下他的后脑，下一刻就本性毕露，一条腿用膝盖压着他的小腹，一手将他的两条手臂拢到一起握着，另一只手则在身上摸索着有没有能绑人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姿势不太方便，许施然摸索了几下就原地放弃，转而抽起他的腰带来。 谢星渊：“……” 第2章 【02】 谢星渊何曾见过这阵仗，皱着眉挣扎起来：“放开！” 许施然这行为实在称不上尊重人，谢星渊活了十几年都没见过这阵仗，心里憋了口气，纵然有心配合也不想如她的愿了。 身下的人力道突然大了起来，许施然挑眉，干脆另一条腿也压了上来，整个人都几乎坐在了他身上。 她倾身上前，语气森然道：“再乱动，我就捏死你。” 许施然嘴上说着应该不是幻境，实际心里也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她所处的位置太过特殊，平时想要她命的人一抓一大把，真想暗算她也未必会用常规的手段，因此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就显得格外可疑。 许施然盯着他的眼睛，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而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这感觉她太熟悉了，她刚爬墙学校围墙的时候也是这感觉，因此许施然心头愈加狐疑，然而还不得她多想，就见谢星渊的背后似乎破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视线逐渐扭曲，大脑开始混沌，空气里似乎突然涌出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呛的人难以呼吸，意识被压制拉扯，狠狠坠入不知名的深渊…… 许施然猛地睁大眼睛，剧烈喘息起来。 两人皆是冷汗涔涔，也顾不上别的，身形狼狈地分开，各自坐在地上缓和情绪。 许施然感到剧烈跳动的心脏平缓下来后，这才低头回头看向一边的谢星渊，这一看才意识到不对。 眼前是熟悉的布景，往后十余米是光洁干净的楼梯，和站在楼梯上目瞪口呆的几个少年。 身下是冰冷干净的地面，许施然甚至能隐隐嗅到消毒水的气味。楼梯二楼平台上的玻璃窗一片灰蓝的天空，软白的云静静漂浮着，偶尔掠过几只毛色艳丽的变异鸟……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他们回来了。 许施然出神间，谢星渊已经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他皱着眉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这才垂眸对许施然伸出手道：“起来吧。” 许施然听到有人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力度她简直怀疑对方会不会就这么断气，想想不由得有些好笑，漫不经心地避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谢星渊并没有在意，他对许施然的印象实在有些一言难尽，尽到表面的客套就足够了。 许施然没管自己身上的污泥，懒得去看周围人见鬼一样的目光，挥挥袖子便扬长而去。 她走后，才有人敢小声讨论起来，周围顿时嘈杂成一片。 许施然和他们不太一样，她是第一基地领导者简慈的养女，本该受人敬仰、高高在上，可她亲生父亲又向来毁誉参半，自己性格又乖戾张扬，这也导致了她的名声一直不大好，何况末世后道德观淡薄，男女关系混乱不是一天两天了，简慈压都压不下去。 异能者手段底牌各异，没人会在意他们突然出现或消失，可这两人方才是个什么姿势大家都看在眼里，谢星渊分明是被许施然压制着的。 玩、玩这么野的么…… 和谢星渊宿舍相对的蒋涵之壮着胆子跳下楼梯上前，小声问道：“哥，你俩这是干啥呢？你怎么……怎么……” 怎么就惹上这活阎王了！ 谢星渊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扫过眼前神态各异的少年们，淡淡道：“没什么，一个误会。” 他摸了摸潮湿的衣物和蹭到的几处污泥，皱着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蒋涵之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道：“还有十来分钟上课，我刚去敲你门你没开，我还以为你早走了。” 谢星渊点头，没有再理他，自顾自避开几个男生去到一旁的电梯，他需要洗个澡再换身衣服，顺便回去确认一些事情。 重建的学校给予了异能者最好的待遇，每个学生都是三十平的单人宿舍。谢星渊按下指纹，门便滴答一声开了。 他走进门，认认真真地扫视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每扫过一处心里就沉下一分。 谢星渊与一直在学校周围打转的许施然不同，他是在自己房间醒来的。 虽说他那时更在意的是感应周围是否有活人，但很多地方他都是去过的，包括别人的宿舍，教学楼等等地方，甚至连女生宿舍都去看过，幻境不可能做到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更何况……他在一些地方，感应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那是死亡的气息，那所学校似乎早已死去了数十年。 谢星渊莫名有一种预感，这样的事也许还会再次发生。 ………… 下午的课主要是学习现知的巨有攻击性的变异动物以及他们的应对方法，基本都是自习，放在心上的人并不多，刚毕业的异能者会有经验丰富老牌异能者队伍陪着做任务，等能够独当一面组成小队的时候，该有的应对经验也有了。 谢星渊一直是与几个同楼层的同学坐在一起，也许是因为许施然的缘故，这节课摸鱼的人比平时还要多一倍，谢星渊支着头看书时，就感到了许多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看却是找不到源头。 蒋涵之也被这莫名其妙的窥探撩的心头火气，奈何找不到对象，连瞪谁都不知道，忍不住将书一推，小声抱怨道：“这千金大小姐百八十年也不见来一回学校，一来就给人惹事，可真是……” ‘祸害’两字在舌尖转了一圈，蒋涵之吐了口气，没再往下说。 比他还勇的大有人在，前排一个男生鬼鬼祟祟地扭过身子，小声说：“八成又是被简首领勒令来的呗，首领对她也是仁至义尽了，当年那位做的事……啧，换了我哪还会管她，自生自灭得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一副公主做派，哪天首领对她没耐心了，大小姐哭都没地哭。” 谢星渊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奈何蒋涵之此人生来就缺了看人脸色这跟弦，忙叽里咕噜地跟人讨论去了。 “要我说，那位的说法其实还是有点道理的，劣等基因就是劣等基因，现在又不是几十年前那社会，废物都能有人护着不让杀，大家活着都是各凭本事，凭什么还要供养着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 此话一出，瞬间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周围一阵哄闹，随即又有人说：“我爸他们的队伍是基地里分管配送的，我之前陪他去送过一回，我的天呐，明明有手有脚就是什么都不干，整天缩在基地给送的狗窝里，脏的要死也不知道打理，见我们来那副跪舔的嘴脸绝了，真是什么垃圾都配活着了……” 谢星渊忍无可忍，将书‘啪’的一声合上，周围几人顿时噤声。 世界安静了。 第3章 【03】 谢星渊虽说心里一直觉得中午的事还会再次发生，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教室里在他表达不悦后就安静了下来，然而谢星渊并没有平静片刻，他脑海中回想着中午时发生的种种，忽而听周边又是一阵骚动，蒋涵之戳了戳他的手臂：“哥，看外面，你完蛋了。” 谢星渊下意识抬头看向窗户外，就见许施然靠着栏杆，嘴里叼着根塑料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随意地挥了挥手，那意思分明是让他出来。 他有些无奈，却也不能任由许施然在那等着，只得乖乖合上书，拉开凳子推门走出去，“先出去说吧。” 许施然咬着棍跟在他身后来到学校里平时设的公共座椅前，她从兜里摸了摸，掏出一根棒棒糖来递给他。 这东西在末世后算是个稀罕玩意，每个人都恨不得将物资掰成两半使，不会再有人耗费精力做这些哄小孩的东西。谢星渊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谢过了她的好意，道：“许同学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许施然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道：“我已经跟简叔说过了，有人想暗算我，作为在场的第一嫌疑人，你最好乖乖在这跟我呆着，别让我叔的亲卫军来抓你，那就闹的不好看了。” 谢星渊皱了皱眉，“你怀疑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第一基地，有什么必要出动首领的亲卫军。” 他来到这个学校不久，对许施然的名头也只是道听途说，也是现在才意识到一世英名的简慈对这个养女有多离谱，亲卫军是第一基地的护卫骨干，说出动就出动，这简直…… 许施然并不在意，正要开口说话时，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谢星渊的脸庞再次扭曲模糊，失重感骤然爬上心头，一点一点将她整个感官侵蚀殆尽。 她晃了晃，一骨碌坐在了地上，学校的公共座椅已经变成了腐烂脆弱的骨架，四周再次恢复成一片死寂。 谢星渊愕然，他闭了闭眼，平息了自己因这突发状况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尽量温和地说，“许同学，我希望你明白，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针对你，能进学校学习的异能者家世背景都经过了调查，你若是不信，回去以后大可以找人调查。” 说着，他咽了咽口水，道：“我现在有一个……不太好的怀疑，请你跟我来。” 许施然眯了眯眼，她虽然轻狂，但也清楚不该闹的时候不能闹，便点点头应下，撑起身子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谢星渊带着她去了男生公寓。电梯早就坏了不知道多少年，两人只能走楼梯，却也是艰难无比，整个楼道被塞满了类似于桌子、床之类的杂物。两人在夹缝中挤来挤去，许施然有些不耐烦，“我能把这些玩意都砸碎吗？” 谢星渊本来感觉到有哪里不对，正在仔细观察被挤在角落的一个桌子，被她这么一打岔也忘了，忙道：“别，很快就到了，再忍忍。” 许施然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艰难地从缝隙中挤进去，来到谢星渊的宿舍门前。 谢星渊眯了眯眼说，“我感觉似乎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貌似没有这么多杂物堆着。他想如果这个地方真的对应的是几十年的学校，那么眼前发生的事，这些细微的变化也许是蝴蝶效应，自己与许施然每来回一次，就会有微小的变化产生。 谢星渊看了看与自己宿舍相差无几的学校，沉声道：“我刚刚回去时，在我的宿舍里放了些东西，如果这里与现实世界是对应的，那么我怀疑，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学校。” 许施然挑眉：“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我还以为只有几十年前的学生会有仇视学校的心理。” 谢星渊：“……我没有，只是猜测。” 他半蹲下身，在床头摸索了一阵，摸到一个熟悉的凹槽，心里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他向里按了按，又扯了扯，有些费劲，许施然就道：“里面有东西？” 谢星渊点头，她说：“那你让开。” 谢星渊愣了一下，下意识退开半步，就见许施然上前，轻飘飘一拳就将凹槽砸了个粉碎，里面的盒子随即便露了出来。 “……”他心情有些复杂，倾身上前抱过那个铁盒，一边拂去上面的碎铁片一边道：“我刚刚回去时把你扯下来的皮带扣放进去了，如果我的猜测是真，我想它会留下。” 还是那句话，哪怕是SSS级别的精神系异能者，也不可能精细到每一个细节，更何况除了那位，如今没有任何一个异能者达到SSS级，这里八成不是幻境。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却见里面不止他放的东西，还有一张照片。 谢星渊愣了一下，将自己放进去的皮带扣扔到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照片取了出来。照片似乎是匆忙打印出来的，质量并不好，他翻过来看了一眼，霎时间血液都冷了。 许施然见他表情有异，一脸狐疑地凑过来看了看，见状也是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有些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拍的地方大概是一个狭小/逼仄的地方，一群笑容诡异的人扭曲的缠绕在一起，张牙舞爪拧在一起地扑过来，几乎要冲出相片。然而最让人恐惧的地方在于—— 上面的几人，都是熟人，是与谢星渊朝夕相处了许久的同学们。 看到这里许施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她咽了咽口水，心跳的声音在耳边轰鸣，同时熟悉的窒息感渐渐传来。 谢星渊猛地抓住她的手臂，许施然抖了一下，就听少年语气艰涩地说：“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我怀疑我们会死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异能者衰老相较于常人会慢一些，根据样貌我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只能通过已知线索大概猜测——” 他加快了语速，尽量平静地说：“我回去以后，会将往后发生的一切异常的事记录下来，也会尽量留下线索，如果下一次我们不在一起，你就来我的宿舍，还是这个地方，砸开前你先查探一下周围环境有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你是一个人，千万要小心，注意每一个角落，不要冲动，也不要怕。” “我想起来哪里不对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我们上楼的时候，我似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人的头骨……有啃咬痕迹的头骨。” 第4章 【04】 许施然被他握的手臂生疼，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涌上心头，视线扭曲之间，周围的环境就已经再次变了回去。 两人依旧跪坐在原先的地方，明亮的光线布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谢星渊放开她的手，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了几本册子，抽出笔大致写了几句话，随后说：“如果确定我们的世界与那个空间对应，暂且将这两个空间的关系定义为‘过去’和‘未来’，那么我们这里的东西应该是能带过去的，未来的东西却不能带过来，如果有下一次……” 许施然顿了一下，问道：“慢着，你怎么能确定那张照片就能代表未来我们都死了，也许是某次课堂演练他们中陪练的招了也说不定，不然谁吃饱了撑的拍这种照片啊，而且异能者学校只是初次试行，简叔他不知道顶了多少压力，万一学校是在之后废弃了呢？” 谢星渊以笔抵着下颌，慢吞吞说：“不是没可能，但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何况就算只是废弃，那里的环境也过于奇怪了。” 许施然对这些始终还是半信半疑，她更倾向于任务者搞事，不过仔细想想，记载中这种能力是有的。 稀少的光影空间系异能……她的亲生父亲，就是光影空间和治愈双系异能。 原先的空间系虽然稀少，但并不是没有，多数为可进化的媒介空间，其中配有灵泉等，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治愈系，这两系异能间仿佛是具有联系的。 而光影空间记载的却只有一个，出现在末世后诞生的弃婴清沅身上，他诞生的时候正是人类最艰难的时期，异能者进阶速度比不上丧尸，人们的生存空间被一寸一寸挤压，几乎就要绝望。 清沅的诞生是人类与丧尸的战争中一次转折点，他的双系异能是生来就有的，主要使用的是治愈系，空间系的反而记载很少，但许施然印象最深的就是记录上的一句话： “清沅是连通过去与未来的媒介。” 他原本是救世主，最终却堕落成魔。 许施然脸色有些不太好，对于这个父亲她一直刻意回避去想，只是日常生活中却又难免提到他。她语气不大好，说：“不管是真是假，大不了我以后不来学校就是了。” 谢星渊没有在意，温吞地回答她说：“万事无绝对，许同学还是要对自己的安全上心。” 许施然正要回击，耳朵上挂的通讯器却响了一声。她一顿，起身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拨出麦克风按下接听键，问道：“谁？” 关了通话后，许施然神色古怪地看了谢星渊一眼，道：“算你今天运气好，我有事先回去了，你等着我回来掀了你的老底。” 谢星渊起身说：“我送你。” 许施然冷哼一声：“用不着。” 谢星渊没有在意，依旧默默起身跟在她身边。一推门就稀里哗啦倒了一片，蒋涵之几人面色尴尬又略带了几分绝望地爬起来往一边缩了缩：“两位请，许大佬您请。” 许施然眯了眯眼，脸上略带了几分嘲讽的笑意，淡淡看他们一眼就扬长而去。 谢星渊也没有理他们，躲过蒋涵之叽叽喳喳的询问，下了楼就不远不近地跟在许施然身后，见她上了车，才站在原地出神。 半响，他才垂下眼，转身向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 校图书馆平时是比摆设还摆设的东西，连导师陪练们也不太注重这些，毕竟异能者最重要能力的在于实战，只要能杀丧尸，就少不了一份供给。 但，摆设归摆设，该有的面子功夫还是做到了的。谢星渊刷了卡，越过前面几个摆放着各种名著小说的书架，来到了贴着历史标签的区域内。 他到处找了几圈，才在犄角旮旯发现了一本灰扑扑的《新纪元录》。 末世新历是从三十年前开始的，那时以简慈清沅为首的异能者平息了最后一波大尸潮，建立了如今最为强盛的一股势力，有传言说，那个时候清沅就生出了野心，想要恢复旧帝制，称王称霸，奴隶苍生。 清沅…… 谢星渊迟疑片刻，拍了拍书上的土，翻到了对应的页数。 即使放到现在，清沅也是治愈系中的传说一般的存在，他与简慈一同发现了新能源，辅助简慈镇压各方不安分势力，平生救人无数，名声鹊起，风头最盛时甚至连三岁小儿都将他当神仙膜拜。 他的治愈系异能主要为净化光，只要是有光的地方就能够使用，曾有传言说，清沅的圣光普照之时，最明亮的阳光也无法比拟。 也许是这样的盛名让他逐渐迷失自我，清沅开始沉溺于享乐，骄奢淫逸，多次顶撞简慈，最终甚至颁发诏令，除异能者之外的任何不能为社会创造价值的人，青壮年为奴，年老者处死。 这也……太过荒唐，简慈纵然是再想保他，也保不住了。 谢星渊叹了口气，简慈仁德念旧情，书上记载的全是清沅的光辉事迹，可他到底做了什么，仅仅十几年的时间并不能让人全部忘怀。 而他最在意的却是…… 三十年前的那波尸潮，占尽了上风的丧尸王到底是如何败的？新能源据说来自于丧尸的消息是真是假？简慈曾与清沅因为是否使用新能源发生过强烈冲突，是不是代表新能源仍有很大的隐患存在？ 谢星渊不像许施然一样，对那个空间丝毫不放在心上，他仔细检查过，莫名觉得那层“黑墙”，似乎与书上提过的新能源最初形态相似。 如今新能源只应用于异能者学校，学校里的异能者生活是让外界都眼红的待遇，但谢星渊只有一个想法，他们是否被当做了试验品？ 那个看上去是毁灭后学校的空间，又是否与新能源有关？ 谢星渊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避开监控，借着其他书的掩护，将那本《新纪元录》撕下来几页，随后若无其事地将书页揉成一团塞进口袋，将书又放了回去。 这些问题，也许只能从许施然身上寻找答案了。 第5章 【05】 许施然下了车，来到一座古朴肃穆的建筑前。 装备齐全的异能者们守在门前对她问好，探测机悄无声息飞在空中对她进行扫描。 周围萦绕着紧张严肃的气息，而许施然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她垂着眸带着重重心事跨进大门，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简慈的办公室。 她实际不太喜欢来这里，清沅当年挥霍无度的恶行中也有这么一桩，他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将整个首领府改的富丽堂皇，而许施然每在这里待一秒，就会回想起年幼时听到的指指点点和讥讽厌恶，想到自己不管愿还是不愿都一定会背负的罪孽。 可简慈勤于办公，住所只有许施然和几个保姆阿姨常年住着，她想找简慈只能来这里。 许施然喊了声报告，推开门就见简慈拿着一份卷宗，眉眼带笑，在他身上很难看到来自上位者的威严，简慈人如其名，生的俊美柔和，慈眉善目的，许施然在学校憋的气一看到他就全泄了。 “怎么这副表情？在学校过的还好吗？”简慈不紧不慢地合上卷宗，温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和他们相处，可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不能老让外界抓你把柄。我本是想把你当做继承人培养，你总是这个脾气，以后又如何服众？” 同样的对话两人间已经进行了无数次，许施然都快背下来了，她习惯性张口就要辩驳，顿了顿却说：“那群小孩烦得很，你倒是顶着压力给他们那么好的条件，谁珍惜了？一个个有异能就恨不得尾巴翘天上去，你知道我今天去学校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吗？聊八卦，听墙角，该做的事一件没做，简直是好心都喂了狗。” 许施然顿了顿，又说：“还不如听那些长老的话，废了这个学校算了。反正我是不想再去了。” 她已经不打算再回学校掺合这些事了，劝简慈废了这个学校是她最后的善意，她对那些人实在无法产生除陌生人以外的情绪。 简慈习惯了她这个态度，倒也没在意，只是对她废弃学校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果真还是个孩子，整天想一出是一出，你当学校是你的玩具吗，说废就废。” 虽说如今全民皆兵，只要有异能有实力就能过得不错，但教育方面还是重要的，在异能者学校之前，第一基地里只有科学等知识方面人才的培养，毕竟不能万事全靠异能者拼，新能源如今还不稳定…… 许施然抿唇，暗道，那就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 简慈的工作一向很忙，许施然心情不好也没久留，随便闲扯了几句就准备告辞了，只是走前简慈说：“简清的任务结束就要回来了，你……如果还是不能放下，就不用去学校了，避开些吧。” 这使得许施然的心情更加沉郁几分，她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难看起来，感激地冲简慈笑笑，却没有接话，转身走了。 许施然坐上车，司机刚起步她就突然说，“不回家了，去学校。” 司机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回头看她一眼，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后才点头应下，转而往学校的方向开去。 异能者学校是清沅死后没多久建立的，学生基本都是简慈一手挑出来的，除了谢星渊。 谢星渊是前几年才插/进/来的，他来自贫民区，原本是没有希望觉醒异能的普通人后代，却在几年前突然觉醒，异能是与清沅相似的圣光。 圣光异能到目前也只有清沅和谢星渊才有，因为并没有什么参照物，所以谁也说不上来这到底只是与清沅的异能相似还是根本就是同一类型，简慈斟酌许久，才力排众议将谢星渊送进了异能者学校。 许施然想，如果非要说这个学校有什么人与当初那件事无关，想来就是他了。圣光异能来之不易……能保则保吧。 她进校门就见谢星渊正往宿舍走，许施然看了眼方向，是图书馆。 她几步上前拍了一把谢星渊的肩膀，道：“这么勤奋？你也算是这破学校里的清流了。” 谢星渊光听脚步声就能认出是谁，他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不是说回来要掀我老底么，就你一个人？” 许施然呸了一声，“就我一个人也能扒了你的底裤，傻逼癖好，你还想让我多带几个人看看你的私生活么？” 谢星渊顿了顿，笑了一下：“抱歉，刚刚没反应过来，说话没过脑子。” 他态度突然温和了许多，反而弄的许施然有些不自在，“我想过了，你的异能还是很有用的，你要是愿意，就跟我去我家，到那时就算学校出事了也出不到你头上。” 谢星渊摇摇头说：“逃避没有用。如果那个空间的事是有人刻意针对，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许施然撇了撇嘴，说：“那是你，我可不会，没人敢惹我。” 谢星渊含笑点头：“是，你最厉害了。” 许施然：“……”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谢星渊说：“既然我们有缘一起见到那个世界，不如合作一下？万事无绝对，纵然第一基地的保护再严密，也总有疏忽的一天。” 许施然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一抽就回来了，也许是那张照片太过狰狞震撼，又可能是自己脑子进水，或者心情不好想发疯……她过去也曾想过让这一学校里的每个人都不得好死，可有时候又觉得实在没必要。 异能者天生地养，在本该充斥着绝望和破坏的末世中应运而生，生来就是为了守护而存在，他们可以死在丧尸手里，而不是憋憋屈屈地窝在学校被一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吞噬囚禁。 人真是复杂的动物。 许施然想，如果现在能有傻帽找上门来让自己打一顿就好了。 校门口突然传来嘈杂喧闹的声音，许施然回头看过去，一群人闹哄哄地簇拥着一个人走来。 她顿了顿，笑容突然冷了下来。 很好。 傻帽来了。 第6章 【06】 谢星渊虽然还没回头，但还是感觉到了许施然突然阴冷下来的气息。 之前他已经从各个渠道不同的人嘴里听过许施然的大名，怎么说呢，不太好听，说她是个疯子，说她恶毒残忍，什么词汇都能往她身上堆，可谢星渊那时并不如何在意，他只信自己看到的，就目前而言，许施然只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大小姐，看起来并没有太多不好的心思。 可直到现在，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了那些人提到她时所流露出畏惧厌恶来自何处。 这姑娘此时倒真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疯子。 他下意识伸手拉住许施然的手臂，试图让她冷静一些，然而对面的人似乎并不太能理解他的好意，直直朝着两人走来。 谢星渊觉得为首的人眼熟，认真思考了片刻才想起来他是简慈的养子，是简慈姐姐的孩子。 简清如今已经能够独自带队出去猎杀丧尸了，这会大概刚回来，整个人透着股意气风发。光从气质上来看，他与简慈是相同的温文尔雅，只是谢星渊一直觉得简清过于锋芒毕露，有些高傲。 简清的目光落在谢星渊握住许施然的那只手上，笑容不变，温吞地开口问道：“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许施然冷笑一声，甩开谢星渊的手，抬手就往他胸口砸去。 简清愣了一下，但似乎也是习以为常，侧身避了一下，迅速接住这一拳，随后飞速撤身后退，颇为无奈道：“你又耍什么脾气。” 他似乎只是为了防身，连接后退格挡，反倒显得许施然咄咄逼人。与简清一同来的都缩到一边去不敢动，指望他们显然是不可能了，谢星渊暗叹一口气，迅速上前挡在两人中间，一手挡住许施然将她甩出去，同时侧身一拳砸在简清胸口。 他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简清没料到他会插手，错愕之间就慢了半拍，愣是被砸地翻出去几米远。 许施然被他甩的后退几步，倒是没摔倒，只是有点懵。她见简清狼狈地在地上翻滚的样子，突然就想笑，还不等她出言讥讽，一股熟悉的窒息感就涌了上来。 谢星渊脸色一变，猛地回头看向许施然，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刻，都有些猝不及防的惊慌。 虽然凭空出现消失在异能者身上都是常有的事，但这个场合显然不是什么穿越的好时机，谢星渊二话不说拉着许施然的手臂往就近的礼堂跑去，许施然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的目的，并没有抗拒，两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礼堂，拉上门的那刻，两人齐齐瘫软在地，眼前的场景飞速变化，腥臭陈腐的气息猛地窜入鼻腔，周围光线骤然黯淡下来，仿佛一瞬间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域，压的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两人坐在地上喘着气，很长一段时间空气中似乎都只能听到两个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每次穿越似乎都会消耗他们的体力，不过好在他们也能渐渐适应了。 谢星渊闭了闭眼，正要开口时突然皱了皱眉，他几乎是瞬间就屏住了呼吸，猛地抓住了许施然的手臂。 许施然很快反应过来，僵着身子没有动，他们的位置贴近大门，因此也就更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了细微的、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这让两个人瞬间就紧张起来，如果只是丧尸，倒还没什么，他们这一代的孩子几乎就是从丧尸堆里生出来的，但未知的环境和事物总是更有可能带来最大的伤害。 谢星渊看了一眼许施然，后者心领神会，两人缓缓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试探着往后门走去。礼堂有四个门，正对着大门的就是后门，同时那里也离宿舍楼最近。 每次的穿越似乎都是有时限的，谢星渊需要抓紧时间去宿舍看他可能留在那里的记录。 也许那才是解开一切的结。 然而也许是两人今天不适宜出门，礼堂的木质地板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已腐朽破败，不知道是谁踩断了一块木板，‘咔嚓’一声过后，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醒，突然狂躁了起来，大门处猛地传来几乎疯狂的砸门声响。 谢星渊没有回头，猛地抓住许施然的手臂就往后门冲去，同时“哗啦”一声，那东西冲破了大门，伴着破空声直直向他们抽过去。 听声音似乎是鞭子之类的东西，谢星渊猜测是变异植物，他没有回头，死死拽着许施然，手里忽然团了一团金灿灿的光，反手就往后砸去。 轰然一声巨响，身后的东西似乎平静了下来，然而这一下仿佛也将整个学校惊醒，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嗡鸣，像是蛇信子舔过耳廓的声音。 谢星渊抿了抿唇，脚步不停，空下的那只手举起，骤然亮起一团圣光。 许施然被他拉着手臂跑，见状下意识停了停，险些没被扯倒。 谢星渊没能理解她的反应，稍稍缓了缓速度，才解释道：“圣光能暂时阻止低等阶变异生物靠近。我们每次穿越过来好像都是有时间限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去，我们要尽快，下次再来就不一定是什么东西了。” 许施然自己也知道蝴蝶效应，虽然可能变化不大，但这种情况下，错过一个线索都有可能导致他们走向死路。 两人片刻不敢多停，没有再说话，径直冲向宿舍楼。为了节省时间，许施然干脆将障碍物挨个砸开，谢星渊则举着圣光，片刻不离地跟在她左右。 在这片昏暗的空间里，他手里的圣光仿佛就是唯一的光亮。 还是原来的地方，似乎连位置都没怎么变，许施然没有犹豫，砸开那片墙壁，拆出铁盒子后迫不及待地打开，随后她愣了一下，里面只有一张糊了灰尘的照片。 “你确定你回去以后真的有认真记录吗？”许施然抱怨着将照片取出来，用袖子擦着上面的灰尘：“怎么又是照片，别告诉我还是上次那……” 她的声音骤然卡住。 谢星渊不明所以，凑过去看照片上的内容。 那是一个容颜秀美的男人，约莫二十来岁的模样，墨发黑瞳，周身充斥着悲悯淡漠的气息。 他的五官生的极为漂亮，乍一看过去倒像是个姑娘，黑发低垂着，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额心淡金色的咒文印记。他穿着代表圣洁的金边白袍，左手托举凝聚白金色圣光，右手侧是一个几乎能将他卷进去的黑洞。 他站在高台之上，神情专注地看着脚下炼狱一般的场景，鲜血淋漓的人们在腐肉白骨中朝他伸出手，似乎是在向他求救，又似乎是想将他整个都拽下去，拉入地狱。 他好像没有看到身侧几乎占了大半面积的黑洞一样，微垂着眼，漆黑如墨的眼瞳深处蕴藏着海水一般深沉的情绪，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这让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哀伤。 是…… 清沅。 第7章 【07】 这张照片会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他们两个始料未及的。 许施然肉眼可见的就焦躁了起来，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猫一般，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这并不是一张真实拍摄出来的照片，而是经过一些复杂操作合成的东西，但如今除了简慈不希望许施然忘记父亲会给她看清沅的照片外，市面上几乎是没有清沅的任何相关信息，更别提被改成这样的。 震怒过后许施然也渐渐冷静过来了，谢星渊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法从戒备森严的首领府拿到东西，她能掺合进来，想必这张照片与她也有一定关系。 她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谢星渊，皱眉问道：“你这个地方，除了你还有谁能往里面放东西？” 她不觉得自己会将清沅的照片改成这样，不管许施然表面态度如何，心里还是不希望提到清沅的，曾经那样意气风发受人敬仰的‘神’，既然已经为他做错的事付出了应有的代价，那么被遗忘才是他最好的归宿，而不是被不断的拉出来反复侮辱唾弃。 谢星渊见她冷静下来，这才贴近她认真打量着那张照片，道：“这个地方是每个宿舍都有的，主要用来放置私人物品，不过据我所知也有把它当成零食柜的，大概位置都没什么偏差，有心都能过来，会专门来我这里放东西的……” 他顿了顿，道：“不好说。” 许施然闭了闭眼，如果说她之前只将这当做看戏的话，那如今牵扯到父亲清沅，她则是不得不参与其中了。 谢星渊不太能理解她这样复杂的情绪，站在她身边附身打量片刻，伸出手去拿那张照片：“这大概是电脑合成，电脑在现在可是奢侈品，学校里除了简清和不常来的你，我们都没什么资本接触到电脑。” “慢着。”照片被他拿走经过许施然的脸颊时，她好像看到了背面写着一行字，她站起身往谢星渊身边凑了凑，道：“翻过来我看看。” 谢星渊不明所以，但还是将照片翻了过来。底面因为岁月打磨已经微微泛黄，正中写着一行笔锋凌厉的小字。 看到那一行字，许施然的脸色更加难看。那确实是她的笔迹。 看得出她写这行字时心境一定不稳，字尾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并有微微凸起模糊的印记，像是受了某种巨大的打击落下泪来，染脏了一小部分。 许施然抿着唇，偏头看向谢星渊，突然生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这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 谢星渊抿着唇看着那行小字。 【生命即是如此创造而成】 谢星渊说：“不可能，不要瞎猜测。” 看上去确实怪异，尤其是许施然在清沅的照片背后写下这样的话，又放在他的房间里，这其中意味本就让人难以捉摸，但暧昧不清的一句话并不能证明什么。 他想了想，又说：“清沅先生在战时有一个别称，叫做生命之神，也许是有这个含义在。” 许施然也没真怀疑什么，不说简慈，就是基地那些老顽固都不可能让清沅的血脉流落在外，一个个说的好听，但若是真能让他们掌握了清沅的能力，暴露出来的嘴脸一定会无比好看。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恹恹道：“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我记得保安室会记下每天发生的事并按时上报，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应该是来不及交上去的。好像我们每来一次，这个地方就都会有一些变化。” 谢星渊说：“蝴蝶效应吧，古书上记载过，我们还能来到这里，就代表我们做的还不够，或者说，并没有触及到事情的真相。” 许施然皱着眉烦躁道：“回去我就让简叔把这破学校拆了，屁用没有还整天惹麻烦。” 谢星渊不置可否，突然问道：“你的异能是什么？” 许施然向来独来独往，又在学校不太受欢迎，谢星渊不太能接触到她那个层面，不过书上说子女会继承父母的异能，这件事也许与她的异能有关？ “没有，”许施然倒也不忌讳，语气略带几分嘲讽地说：“简叔没测出来，我到现在也没觉醒什么异能，怎么，那群嘴贱的东西没跟你八卦八卦？” “抱歉，”谢星渊一怔，略带几分歉意地摇了摇头，垂下眼说：“我与他们不太熟悉，半路插进来的人总归不是很受人欢迎。”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懒得跟那些人打交道，总觉得没什么意义。许施然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两人都沉默下来，匆匆向楼下走去。 他们做好了应对外面疑似低阶变异植物的东西，谁料刚抬腿往楼下走了一步，熟悉的窒息感就猛地冲上脑门，许施然心知不好，下意识握住一边的楼梯扶手，又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伸手去抓可能摔下楼梯的谢星渊，随后眼前一花，周围顿时亮堂起来。 两人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很快反应过来调整身形，勉强稳住没摔下去。许施然将他半扯进怀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摔下去，哪怕是异能者身体素质强于普通人也够呛。 两人在楼梯上站稳，低头就见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许施然讨厌他们，见状皱了皱眉，转身上去走电梯去了。谢星渊看了看她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走下楼，道：“都散了吧，待会还有课。” 除了蒋涵之自来熟外，剩下的几人与他交情不深，见状也不敢多说，一哄而散。 谢星渊也没有在意，打算再去图书馆一趟理一理思路，就见慢吞吞没走远的蒋涵之又凑了上来，小声问道：“哥，你跟那大小姐什么关系啊？” 谢星渊停下脚步，皱了皱眉道：“能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许施然在这群学生眼里名声差的离谱，但也不想因为自己再给她加一条莫须有的罪名，就道：“过一段时间我就要跟队出任务了，刚好和许同学有些关联，她来找我商量罢了，刚才我没站稳，多亏她拉我一把。” 蒋涵之讷讷应了一声，这个说辞也算合理，谢星渊的圣光异能确实很可能与那位的女儿扯上关系，但…… 他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地凑到谢星渊耳边，说：“你说的倒也是，你这异能就不可能跟许大小姐保持距离，但我建议你还是小心为上吧，这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关键是简首领还护短的离谱，咱这些底层异能者就惹不起。” 蒋涵之想了想，又说：“那些大人物啊，哪里把咱当人看，何况我们跟人家大小姐有仇，人家怕是恨不得把跟这个学校有关的人都当垃圾铲了。你来的晚不知道，现在说什么平等啊，一视同仁啊，都是扯淡，异能是大概率能跟着血脉遗传的，丧尸一天没杀干净，人家就一天靠实力说话，不然你看那些高层的子孙有哪个是在这个学校的？大小姐虽然没觉醒异能，但武学天赋就比别人强，到底是那位的闺女，惹不起。” 谢星渊知道他嘴碎八卦，耐心听他说完，才温声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好意。” 他本想随口敷衍过去，话音刚落就突然想起刚刚的事，迟疑着问道：“你们跟许同学……能有什么仇？” 蒋涵之张了张嘴，表情有些为难。他又四下看了看，这才挠了挠头说：“唉，也不是啥秘密，大小姐刚来的时候没啥异能，简首领也没让人说她的身份，小孩子不懂事……你也知道，父母是异能者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能测出异能，她啥也不是，跟人没什么共同语言，就不太受人喜欢。” 谢星渊神色沉了沉。 蒋涵之道：“正式实战前不都要教一些基础的东西吗，她没异能，实战是跟我们分开的。那会她刚来，还没那么多人讨厌她，大家也都去看了，谁知道老师刚提到……那位，就说了实话嘛，她就发疯了，让老师闭嘴，还说要简首领把人家拖出去打，都是小孩，六七岁也不懂事，以为她有病……后来我也不清楚，我以为她疯子来着，见到她就跑，后来她十几岁的时候不知道又惹谁了，被简清他们几个带头骗到丧尸聚居地去了……这事我可没参与啊，我就看戏吃瓜。” 谢星渊深吸了口气，槽点太多，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都会在言语间美化自己的作为，蒋涵之的为人他知道，有贼心没贼胆，可能确实没参与，但背地里碎嘴是绝对没少。 一边愤懑于基地对于强者的优待，觉得不公平不平等，一边又看不起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谢星渊扯了扯唇，淡淡地敷衍他几句，转身走了。 这几天的信息量过于庞大，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理一下思路。 谢星渊不理会身后蒋涵之招呼的声音，快步下了楼梯，正要出门往图书馆走时，就见宿舍门上半靠着一个人。 透明的玻璃门将她单薄的脊背清晰地印了出来，谢星渊莫名就想到他还住在贫民区时喂养过的一只濒死的幼猫，又想到整个学校贼喊捉贼似的对许施然的厌恶排斥，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8章 【08】 听到动静，许施然偏头看过来，微微挑眉问道：“聊完了？” 谢星渊含糊应了一声，他不是很想接着聊这个话题，便道：“怎么不回去？” 许施然用手扶了扶嘴里咬着的塑料棍，道：“等你，有事说。” 她将糖咬碎后随手把棍子扔进垃圾桶，含糊道：“既然我们能在那个鬼地方遇到，想必也是缘分，不如合作一下？” 许施然之前的态度一直都是不耐烦的，唯有在看到清沅的照片后才发生了转变，不管她对父亲是什么态度，总归是个突破点。 谢星渊记住这点，道：“荣幸之至。” 许施然有些恹恹的，她皱着鼻子嗅了嗅，道：“这破学校还是早点废了比较好，味道难闻的要死，在这待了一会我感觉我人都要沾上味了。” 这所学校目前采用的都是新能源，试验品不试验品是一说，确实好用，不过大概是因为还没研究透彻，技术不够，味道闻起来也不太好。 “新能源提炼不完全，难免会有些异味，”谢星渊道：“你这几天要住校吗？我们随时都有可能会到那里。” 许施然啧了一声，表情有些不耐烦：“我走不开，还有家人要照顾，去了再说。” 谢星渊愣了一下，虽然没听过许施然有需要照顾的家人，但既然对方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自然也不好再强求：“那我们如果下次再过去，就来我的宿舍。” 许施然应了一声，正要下楼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叮嘱道：“小心简清，他要是针对你，你就来找我。” 谢星渊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人已经在他面前消失了。 ……… 许施然满心疲惫地脱下外套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去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喝光后，才慢吞吞地挪回沙发上瘫着。 一天莫名其妙穿越了三次，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般，太阳穴‘突突’地跳，心脏跳的很快，她忍不住将已经往下扯了扯，取下脖颈上挂的项链后用力按了按心脏。 这不对劲，她想。 许施然虽然没有异能，但并不代表比别人差在哪，她曾经在出任务的时候不眠不休几周也不见疲惫，可现在却仿佛被彻底掏空一样，连抬抬手指都费劲。 她瘫了不知道多久后才偏头看了看阳台，此时天空已然灰暗下来，混乱间着一整天就过去了。许施然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依旧麻木而固执地守在垫子上一动不动，唤道：“安安，过来。” 像是接受到什么新号一般，那道身影‘蹭’的一下爬起来，哒哒哒迈着小步子走到她面前。 许施然伸手揉着安安的头，低声道：“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在家多走走，不要出门就是。饿了就叫几声，陈姨就住在楼下。” 安安睁着略显灰暗的眼睛望着她，下意识咧开嘴，看上去好像是在笑。但许施然知道不是，这是动物本能，安安需要吐舌头散热，除此之外它可以一直都是那个只会听从命令的机器。 它大概连饿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甚至被掐死也不会挣扎，许施然训练了它十几年，才勉强让安安能够按时自己散热，而不是被人命令或者强行掰开嘴。 也许是天一暗下来人的情绪会不稳定，又也许是这一天的情绪大起大落的过于劳心，许施然突然就有些难过。 她揉揉安安的头，想，清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安稳的一夜过去后，许施然抱着安安醒来时才感到体力勉强恢复了些。 阿姨从楼下来给她做饭，香味飘了好一阵她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套上衣服大概洗漱了下。 许施然跟简慈请的佣人住在一栋每间房子约八十平的小公寓里，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公寓已经算是顶配。她靠在厨房门口打量这间公寓，突然就有些好奇贫民区是什么样的。 印象中谢星渊刚被发现异能的时候，她出于好奇去问过简慈能不能去贫民区看看他，那时简慈翻着书，神情淡淡又语气高傲地说：“以你的身份，何必屈尊降贵去那种地方，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让人把那孩子带到你面前看看。你娇生惯养的，又大病初愈，去那里很容易被贱民冒犯。” 贫民区在许施然记事起，就三天两头的闹事折腾，好几次基地高层都在激愤之下放话要屠了贫民区，如果不是简慈压着，贫民区怕是已经不复存在。 但即使简慈再怎么心怀仁德，也受不住他们一天天的找麻烦，许施然不想给他添堵，就干脆戒了这个想法。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在那之后爬过尸山血海，闯过枪林弹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冒犯得了她了。 想法一出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压也压不住，许施然心不在焉地扒拉了几口早饭，就跟司机打了一声招呼，带着安安往学校的方向去了。 她去的时候不太巧，正好遇上学生实战，两治愈一辅助加两输出的固定队伍各自散开，乍一看还是很融洽的。但这融洽的气氛在见到许施然从车上下来的那刻彻底消失。 他们就没见过嚣张到开车进学校的！ 指导实战的异能者和指导战术的异能者僵着脸，双双将目光落在简清身上，其中求救的意味不言而喻。 简清叹了口气，不得不出列上前：“欢欢，有什么话我们等上完课再说，你听话，先出去，好吗？” 许施然本来在找谢星渊在那，见他突然蹦出来不由得愣了一下，顿时乐了：“你当我是来找你的？犯什么病，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老子是来找谢星渊的，傻逼。” 简清的笑容僵了僵，一时接不上话来。 就像他从来不明白为什么许施然与他同样是寄人篱下，甚至她能活下来都全靠简慈恩赐，她却还敢这般肆意妄为一样，许施然也同样不明白，当年简清为了所谓的‘合群’将她引上一条死路，就该知道他们的兄妹情到此为止了，为什么他还能厚着脸皮凑上来叫她乳名，愣是当做无事发生？ 他们两个同样都是简慈一手教出来的，许施然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想到简清的父亲这一条原因。 简慈的姐姐流浪数十年，被找回来时早已没了人样，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简慈震怒之下处死了一批又一批强/奸犯，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简清的父亲。想来他厚脸皮的特质应该是完全像了生父的。果然，简慈说的没错，劣质基因是会遗传的。 眼见着气氛再次僵硬了起来，谢星渊叹了口气，顶着众人或隐晦或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走出来，许施然见状道：“我有事找你，你有空没？” 谢星渊感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里，复杂中又多了些怜悯，不由得有些好笑。他权衡过利弊，和许施然走显然能获得更多消息，因此并无太多想法，朝老师致歉后就打算离开。 那位管实战的异能者大概想的更多一些，眼神复杂地叫住他，小声说了一句：“小心些。” 他可能还想说保护好自己，抬头看了看许施然愣是没敢吭声。 许施然见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笑音里的不屑谁都能听出来。她转身挥挥手打发走司机，这才弯身拍了拍安安的背，道：“那就走吧。” 谢星渊含笑上前，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安安，并没有多问。 曾经跟随清沅和简慈出生入死的顶级变异兽‘疾风’，据说在清沅行刑那天便废了，没想到还活着。 而且……看上去一副木呆呆的样子。 抛开安安比正常边牧犬大了一圈的体型，以及后背烧秃了一片的皮毛，它此时温顺的样子看上去倒真像只普通的宠物狗。 许施然只顾往外走，看上去并没有开口的意思，谢星渊便随口道：“你想找我，其实可以等我下课，或者让人单独去找老师要人，这样大费周章的，对你名声不好。” 他更习惯在做事前权衡好一切利弊，此时换位思考一下，也不免有些疑惑，简慈早就公布了许施然内定继承人之一的名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她还是要保持一个好的名声才更方便竞争，许施然是真不明白，还是……？ 许施然嗤笑一声，道：“我就说了我来找你，也没说现在就走，他们一副恨不得马上把你打包送走的德行，关我什么事？装出一副关心你的样子，倒是拦啊，我除了简清和他的走狗外，可没打过谁。” 谢星渊头一次有了接不上话的感觉，好像许施然确实只问了他有没有空，但…… 他按了按眉心，心知这是长期接受的教育不同，也不能全怪她，就道：“公共场所，别人都在忙的时候，你这样高调出场找人，别人当然会以为你有急事——我们现在要去哪？” 他突然转了话题，许施然也差点没接上来，愣了一下才说：“去你家，就是贫民区看看。” 她说完挠了挠头，自己也觉得有些无厘头，想了想又说：“我总是听别人说贫民区怎样怎样，还没亲自去看过，既然要合作，就先了解一下吧。” 第9章 【09】 也许是考虑到谢星渊的想法，又或许是单纯不想在贫民区显得格格不入，许施然并没有让司机跟着，早早就将他打发走了。 但很显然，她这难得的体贴并没有什么用处，贫民区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她和谢星渊穿的干净整洁，就已经显得格格不入了。 许施然侧身避开一滩不知是呕吐物还是什么的东西，满脸不忍直视，见安安依旧是木然地走直线，就干脆把它抱了起来。 谢星渊见这一人一狗都浑身的僵硬不自在，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去扶她：“你又何必来这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好像只是突然兴起的一个念头，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尖，压都压不下去，可真来了又不知道做什么。 许施然的表情有些迷茫，想了想说：“简叔说以后他退休了，让我管这一片，我提前来视察一下。” 她皱着眉，觉得这实物跟上报的资料差的也太远了，一个个吹的天花乱坠，好像给贫民区划分了多少资源能把他们掏空似的，结果就这？ 许施然说：“我回去跟简叔上报一下，这差的也太离谱了。” 谢星渊却问：“你为何如此肯定？简首领一手遮天，未必浑然不觉。” 许施然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乍看上去有些阴森：“你什么意思？想死吗？再多造谣一句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这滩烂泥。” 她说着，还抬抬下巴示意他看自己刚刚避开的那滩不明液体，威胁意味十足。 谢星渊别开眼，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是我失言，抱歉。” 许施然却没了过去好说话的样子，眯着眼道：“谢大美人，你可得切记，祸从口出。你别忘了你能活到这个时候都是靠的谁。” 如今社会秩序只是勉强恢复，除了首领府附近还算一派和谐，其余地方都明里暗里的藏污纳垢，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天下之首的第一基地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大大小小的基地了，谢星渊这样的容貌气质，如果没有异能者学校背后的简慈庇护，基本就是一个行走的活靶子。 许施然平生最恨白眼狼。 闹了这一场，许施然也没了再转悠转悠的心思，扭头就打算往回走，然而她一转头，却见眼前还是他们来的那条小巷。 还是那个脏污不堪的贫民区入口。 许施然低头一看，怀里抱着的安安却成了一条血淋淋的人类残肢，她下意识将怀里的东西扔了出去，扭头看了一圈，刚刚还与她起过争执的谢星渊早已消失不见，小巷口肮脏凌乱，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恶臭。 她中招了。 许施然冷笑一声：“简直放肆。” 在基地里，除了仗着血缘无所顾忌的简清外，还没人敢这么算计她。 许施然就地一拳砸开一旁的建筑，随手捡起一条不知从哪滚过来的棍状物，一路杀气腾腾地砸了过去。 直到砸烂了一间破旧的房子。 破房子摇摇欲坠的破门倒下后，露出一对相拥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祖孙。 老太太满脸沟壑，乌黑浑浊的眸子带着绝望和哀求，破旧灰沉的碎布条贴在她身上，勉强作蔽体的衣服用，她怀中缩着一个发出微弱啜泣的幼童，小孩被护的紧紧的，一时分不出男女。 大概是因为看到许施然仅仅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老太太浑浊的眸子显然亮了一下，用苍老沙哑的声音小声哀求：“姑娘……不，贵人、求贵人放过我们……” 许施然皱了下眉，有些迟疑，幻境最让人排斥的就是它的迷惑性和真实性，当年基地里的前辈不止一次玩过这手，她甚至还被幻境中的‘简慈’掐晕过一次，按理说无论如何都不该心软。 就在这时，许施然余光突然见一个小黑点朝她冲过来，下意识侧身躲过，心道果然，这下便不再犹豫，抬手一棍子打过去，霎时间血肉横飞。 许施然被溅了一脸温热的血，被幼童崩溃凄厉的尖叫震的有些懵，同时她看到了原来那个黑点只是随处可见的苍蝇飞虫。 随后，伴着幼童的嚎哭声，门外传来整齐肃穆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简慈和简清带着一队亲卫，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简清静静看着她，似是怜悯，又像是失望，他道：“欢欢，你怎么能做这种让舅舅为难的事呢？” 许施然下意识看向他身边的简慈，后者垂下眸，淡淡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照例处置吧。” 不对。 这是假的。 ……简慈怎么可能都不调查一下就给她定罪？更何况、更何况……简慈当初说过，她就是第一基地除首领外最尊贵的人，即使犯了错，也不会动摇她的地位。 这个念头一出，许施然的大脑顿时就刺痛了起来，仿佛她想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随后她眼前一花，周围顿时一片漆黑的空寂。 许施然下意识抬头做好了战斗姿态，却见前方站着一黑一白两个人影。 她定神一看，是清沅和谢星渊。 清沅一身金边白袍飘然若仙，额心淡金色印记在黑暗中愈发显眼。他提着一个金灿灿的灯笼，神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谢星渊穿着一身黑色卫衣，衬得他的皮肤几乎白皙到晃眼。他跟在清沅身边，见状也转身跟上，只是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似乎有些失望。 许施然刚还有些迷茫，心里正忐忑不安着，见状顿时就气笑了。 你特么是我谁啊失望个锤子？？？ 大概是因为她怒火攻心冲上头烧到了脑子，许施然一哆嗦，猛地睁开了眼，天色如今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她躺在沙发上，手里死死攥着项链，几乎攥出血印子来。 刺痛感自手心传来，噩梦初醒的感觉攥紧了心脏，两两叠加起来许施然腿都软了。她侧头看了一眼阳台，唤道：“安安，过来。” 安安闻言一骨碌爬起来，哒哒哒迈着小碎步跑到她面前，许施然揉了揉安安的头顶，若有所思。 她竟然是在这个时候就中招了么？ 谢星渊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早猜到是幻境，许施然对梦里的内容没太大波动，只是有些疑惑……她竟然是这个时候中招的么？ 这栋以及周围的几个公寓住的人都非富即贵，简慈严防死守，竟然也能让精神系异能者钻到空子？ 许施然眯了眯眼，无意识地摸着安安柔软的皮毛，坐起身打算先命人去查一下谢星渊的动向，然而她一起身，就感到一阵晕眩，胸口传来被挤压的窒息感，同时失重感猛地袭上心头，许施然只来得及反手将安安推到一边去，眼前一花，她又回到了那个昏暗阴沉的世界。 她坐在灰扑扑的地板上，满脸茫然地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这是哪来着？ 看样子她是又回到了那个世界，但不知道谢星渊在不在，他们好像不在一起。 许施然盯着看了一会，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就到处翻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里大概是个宿舍，装扮的并不算精致，经历了不知道几十年早就布满灰尘，但还是能依稀看出当年干净整洁的样子。 许施然想了想，习惯性地一拳敲开了上次那个位置，却见里面并没有什么盒子，而是一个已经差不多腐烂的蝴蝶发卡。 她愣了一下，这东西她认识。 这不是谢星渊的宿舍，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的宿舍。 当年的简慈确实是将许施然当女儿养的，想着她要上学认识新朋友，就托人做了个布艺发卡，她很喜欢，就一直戴着，只是后来她被简清骗去了丧尸聚居地，九死一生后她从丧尸堆里爬出来，浑身都沾满了血腥，那发卡也不能看了。 简慈震怒之下大发雷霆，将她接了回去，这玩意后来也不知道扔去哪了，许施然自己倒是没怎么注意过。 她的宿舍，想来再怎么不住，也不会有人敢进来。 可她怎么会来到这？ 许施然抿了抿唇，看了看这不算大的空间，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阴冷感。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角落窥探…… 许施然脸色一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最终，她顿了顿，目光缓缓地落在宿舍门上。 按理说，这所学校早已死去了不知多少年，门上的猫眼就算没有糊满灰尘，也不该有什么别的色彩。 但……许施然眯了眯眼，盯着那个小小的孔洞细细看了看。 那里……似乎隐隐透出了红光？ 第10章 【10】 许施然不动声色地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透过那个猫眼看过去，一时只能看到微黑的瞳孔和透出来的光。 外面有人。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但肯定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谁知道等久了会是什么情况。 许施然咳了一声，侧耳听着外面依旧没有动静，想来不是谢星渊。她放下心来，几步上前一拳砸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但加入了新能源的门显然比平常的门要坚固许多，并没有瞬间就四分五裂，而是随着一声巨响倒了下去。外面传来一声含糊凶厉的尖叫，许施然没有犹豫，跳上门板踩了踩，余光瞥见昏暗的四周空无一物，便放心地跳下来往楼下跑。 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许施然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她向后看了一眼，顿时僵了一下，一股凉意窜上了头顶。 丧尸与僵尸不同，丧尸多半是活人因病毒等原因变的，通常脸色会变得青黑，褶皱，腐烂……但大体容貌还是能看出来的。 虽然只瞥了一眼，但从小与简清一同长大的许施然能确定，那就是简清。 怎么回事？ 心里知道这可能是所有人都毁灭的未来，和真的看到了身边的人以丧尸腐烂灰沉的形象出现是不一样的，许施然的腿有些发软，咬了咬牙，回过头接着跑。 那丧尸却直接拆开楼梯从顶层跳了下来，许施然被他堵了个正着，又不想正面冲突，干脆回过头往上跑，跑到楼梯窗台处的时候用手扒住一边，翻身跳了下去。 许施然住七楼，往下跳的台子正好是五楼，虽然能用随身带的武器做缓冲，但到底是勉强了些，等她跳到地面上的时候，短刀已经磨到险些对折，手侧也蹭出了一片腥黑的血肉。 ‘简清’很快也跟了上来，喉咙里发出诡异怪声，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场地大了许多，更方便她这种没有异能全靠肉搏的人发挥。许施然也不再乱跑做无用功，干脆迎了上去，一拳砸在‘简清’的脸上。 丧尸的头部依旧是弱点，但也许是因为它进化了挺多次，许施然一拳没能打烂它的头，反而被它震得后退几步。 这个硬度，它至少进阶了五六次，应该是三十年左右的丧尸。许施然神色复杂地再次迎了上去，先以右臂格挡，左手狠狠锤了一下它的头，随即后腿一步侧身一踢，踢到它的腿侧将它放倒，随后一脚将它踹得滑飞出去。 许施然小腿被它坚硬的身体震得有些麻，她抿了抿唇，神情复杂地后退几步，看着躺在地上奋力挣扎的‘简清’，一时不知道是该补刀还是该跑。 是简清，他们交手了许多次，许施然知道他的弱点。简清腿部力量不足，下盘没常见的力量型异能者稳，通常只要能踢到他的小腿，就有九成以上的几率将他放倒。这个方法许施然用过无数次，无往不利。 对于每一个异能者来说，变成丧尸都是侮辱。许施然叹了口气，四处望了望，捡起一根长棍，打算从眼睛插/进去给‘简清’个痛快，进阶到这种程度的丧尸，光打头已经不能完全保证一击毙命了。 她正踩住对方打算动作，却突然感到背后升起一道明亮温暖的光。 ‘简清’的身子一僵，滚在地上的身体渐渐瘫软下来，很快就失去了生息。 许施然顿了一下，回头看了过去。是谢星渊。 不管书上怎么说，简慈怎么跟她描述，许施然对父亲当年的风采到底还是一片模糊，没什么概念，不过此刻见到圣光再次亮起，‘简清’几乎是瞬间没了行动能力，她倒是终于对清沅的能力有了几分了解。 也难怪当初那些人那么推崇他。 她出神的空档谢星渊就走到了她面前，问道：“怎么样？” 许施然愣了一下，回过神摇摇头，道：“还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谢星渊若有所思地看了‘简清’一眼，说：“这次我们没有在一起，我想你可能会在学校的某个地方，刚下楼听到声音就来了。” 他说着掏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装了几张照片和一些资料。许施然现在看到照片都PTSD，皱眉道：“怎么又是照片，没东西可放了吗？” 谢星渊一笑，道：“我想，这几次的穿越都是有规律的，只是一时找不到在哪里——你听过蝴蝶效应吗？古书上记载过的，在还没有丧尸的那个年代，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两周后在远处一个国家引发了龙卷风……只一个小变化引起的各项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其他系统的大变化……” 许施然撇了撇嘴，道：“太平盛世的人真是闲的，还有功夫管蝴蝶飞。” 谢星渊说：“……我想，我们每次来这里一次，未来就可能会有微小的一次变化，我的宿舍已经塌了，想来不会再有东西放在那里了，待会我们去保安室看一下，回去之后再查。” 他将袋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照片和资料，说：“这东西我看过了，拍的是一些生物和化学器械，有些糊，应该是情急之下拍出来的，资料上似乎是从书上扯下来的。” 谢星渊顿了顿，神色有些异样，他垂下头避开许施然视线，而后者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照片就随手塞进兜里，又将那几张枯黄的资料展开看了看。 照片拍的一堆器械除了手术刀、针管之类常见的东西，其他的许施然都不太认识，想来是做什么实验用的；而资料写的是丧尸王突然的惨败和清沅的一些……丰功伟绩。 许施然叹了口气，她现在已经不至于看到清沅就反应剧烈了，但心情还是不免有些复杂。 她将资料揉成一团塞进自己兜里，道：“话说我刚看到简清，突然有一个问题。” 许施然偏头看着谢星渊的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如果……这个学校里的人，甚至包括简清这样身份的都死了，那他们的……尸体在哪？” 总不能就只剩简清和那么一个头骨了吧？ 谢星渊苦笑一声，避开她的目光，尽量温和地说：“对于这个问题，我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我当时看到的那个头骨，似乎是被啃了一半的，我想，也许，在他们里……简清是最后赢家。” 许施然：“……” 她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闭上嘴顿时不吭声了。 两人大致交换了一下消息，就打算朝着保安室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有一些重要消息。 虽说许施然心里一直觉得这件事属于人为，未必会给他们留这么大一个线索，但……万一呢？ 许施然与谢星渊并肩而行，皱着眉看着四周，她总觉得这里的环境看起来怪怪的，不像是荒弃多年，反倒像是中毒濒死一般。 下一刻，谢星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到了。” 许施然回过神，看向眼前的小房子，保安室在大门一侧，他们甚至伸手就能触到那面“黑墙”。想到第一次来时那刺耳的警报声，许施然不禁皱了皱眉，“小心点，别碰到这玩意。” 谢星渊应了一声，又不动声色瞥了一眼，他还是觉得这东西像初始形态的新能源，但想到当时的警报声，一时也不敢多动。 两人小心翼翼，互相配合，许施然砸门锁，谢星渊用力往里推，很快堵死的铁门就多了一条缝。 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顶着，他们不敢太用力，就干脆从缝里挤了进去。 进门的那刻，扑面而来的腐臭味几乎将许施然扑晕。她甩了甩头，四下看了一眼。 保安室分为两侧，外侧是监控室，里侧是休息室，许施然看了一眼落满尘土的电脑，这东西是当初简清淘汰下来不用的，别的功能已经卡到不能看了，简慈说过，等上面又有淘汰下来的电脑，就再给他们申请一个，没想到还在这，看来学校出事的时间应该是在近一年内。 谢星渊也注意到了，上前看了一下，有些发愣：“好像还有电。” 许施然闻言也愣了一下，电这东西可不像百年前家家户户都有，就是放在现在也算是奢侈品，这个学校的电还是简慈用自己的私库撑下来的。 她想了想说：“好事，待会打开看看监控记录，出事前的记录还在。” 谢星渊点点头，“你在这找，我进去看看。” 许施然没意见，转头去拉抽屉，她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除了一些杂物甚至是爬出来被她打扁的变异蟑螂外，没有任何和当时的记录有关的东西。 她想着也许是在内室，就推门也进去看了一眼，一推门却是愣在了原地，寒意顿生。 狭小昏暗的空间内，贴着里墙的一面放着一个架子床，其上躺着一个漆黑僵硬的尸体，他已经初步有了丧尸的形态，皮肤焦黑褶皱，指甲修长发紫，头颅扭成一个诡异夸张的弧度，泛白凸出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右手插在胸口里，不难想象他当时经历了如何绝望恐惧的心情，才能狠心在自己彻底尸变前自尽的。 空间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椅子，许施然想象中的东西都有了—— 就是没有活人。 第11章 【11】 许施然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的脸颊有些发麻，大概是太过紧绷导致的，许施然下意识攥了攥胸口的项链，上前一步，试图扯开尸体查探一下。 尸体已经僵硬，一扯几乎就碎了，没有变成僵尸的可能性，许施然推开他看了一眼，没看到笔记之类的东西。 许施然皱了皱眉，收回手打算去别处查探一下的时候，就见床边贴近尸体手臂的地方，似乎刻着什么字。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那字刻的模糊凌乱，显然是这个人在生命的最终因为绝望挣扎，用自己已经生出来的尖锐指甲写上去的。 “他们来了” 字迹看起来非常凌乱，许施然差点没看瞎了狗眼，认出那是什么后又下意识往后看了看，即使空气一片静谧，她还是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许施然下意识站起身后退几步，又看了看那个桌子，抽屉已经被拉开，里面只零碎扔了几支笔和一些杂物，想来是没有什么了，时间有限，许施然没有多待，转身出了门就走了。 她从缝里挤了出去，开始在校园里无目的地乱转，许施然现在不太确定，刚刚遇到的谢星渊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的？ 圣光异能不好模拟，这样的环境也不好模拟，那……他又是怎么消失的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施然一阵头疼，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搓了一把脸闭着眼回想方才种种，如果说第一次的幻境是某种暗示的话，那这次不知是不是幻境的穿越，又是什么意思呢？ 简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怎么说也是简慈的当做儿子养的外甥，血脉相连，平时身边到处都是亲卫，也不常来这个学校，就算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这样……那是不是说明，她也可能死在这次事件中？ 许施然随手摸了一个泥块，开始在地上写自己的猜测： ‘简清’进阶了少说有五六次，如果没有外界帮助，他应该是耗费了三十年左右自行进阶的； 而通过电脑等线索，可以推断，导致整个学校覆灭的事件应该发生在近一年内，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当然，简清也未必是因为这次的事死的，也可能是他被人害了之后投放到这里的，但许施然一是不知道学校外面的情况，二是简慈虽然因为姐姐不怎么亲近简清，但他生性护短，她与简清的待遇一直是一样的，除非简慈也倒了，不然简清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越想越乱，许施然干脆将泥块狠狠甩开泄愤，不管怎么说，这事她都不得不管了。 她眯眼平复了一下心情，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窒息感再次传来，许施然在睁眼，发现她依旧在自己的公寓里。 她坐在沙发上，几乎怀疑这又是一场幻境，然而睁眼看到安安依旧守在原地坐着，而自己手上的伤口，衣服上蹭到的黑泥，都在提醒她这并不是一个梦境。 许施然满脸疲惫地起身准备洗洗，手臂一放松就感到有什么滑了出来，她一愣，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地上静静躺着她从幼时就一直戴着的项链，那是一个拇指大小的水晶制品，由两个圆锥型的小水晶拼在一起，里面缓慢溢出钱银色的细沙，简慈说那是末世前最常见的沙漏，清沅把她带回基地的时候她就戴着这东西，时间久了戴习惯了，她就一直没换饰品。 但……许施然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处，她记得自己在那里摸过这个东西，怎么现在又到手上了？ 她将东西捡起来，又趴回沙发上，将沙漏倒过来。她掐着表，鬼使神差地数了数时间，倒过来一次全部漏完沙是三十秒，许施然重复了几次，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聊，提起链子挂回脖子上，起身去了洗漱间。 她大致洗漱了一下，实在是累的胳膊都不想抬，安顿了安安后就躺回床上，沉沉睡去。 一晚上睡的并不如何安稳，模糊间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虽说都是醒了就忘，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证明这次她已经出了幻境。 一觉醒来后许施然换了衣服，在沙发上坐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打电话给简慈，说自己决定带着安安搬去学校住一段时间。 简慈对她的决定一向尊重，沉吟了片刻，问道：“是因为简清吗？” 许施然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放软了语气说：“别担心呀，不是因为他，我既然决定去学校，就不会再跟他起冲突让你难做，只是有些事想自己解决了。” 简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说：“好，你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许施然低低应了一声，她也想过要不要求助简慈，但现在情况如何还未明朗，说了也没什么用，反而是给他再添一桩烦心事。 她要先确定这到底是什么事。 许施然没什么东西要搬的，她去也不是正经想上学，抱着安安就上了车，下车后也没停，径直就去了男生宿舍。 学校大概是在这段时间里收到了消息，许施然去的时候没有像以前一样见到在走廊操场上打闹的学生，整个学校都是一片寂静，好像得知了吃人的怪兽即将来袭的小可怜，一个个紧闭门窗生怕被抓去吃了。 许施然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正准备按电梯上楼的时候就听谢星渊略显疲惫地嗓音在身后响起：“许同学。” 她下意识回头，一个算不上高挑健壮的女生抱着一个几乎与她差不多大的狗，场面几乎是有些滑稽的，也难为谢星渊给面子的没有笑出声来。 他抿了抿唇说：“抱歉，昨天突然离开。” 许施然一顿，满脸狐疑：“你怎么知道你是突然消失了，而不是我们都穿越回来了？” 按理说他们当时是分开的，即使是穿越彼此也看不到，谢星渊应该以为她也走了。 谢星渊一愣，说：“你突然过来，就应该是有什么问题。” 许施然不置可否，放下安安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谢星渊脸色有些难看，说：“一个人，死人，在彻底尸化前自杀了，他怀里抱着笔记，被血糊的只有几页能看到字，而且，我带回来了。” 许施然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插/进兜里摸了摸，摸到了当时她揉成一团的资料。 “未来的东西也能带过来吗？”许施然不敢置信地展开看了看，确实是那几张纸。 谢星渊一笑，想了想说：“你听说过哆啦A梦吗？” 许施然：“……” “你们学霸还真是什么都看啊……” “拓展知识，同时也放松放松，”谢星渊按了下电梯，说：“去我房间说吧。” 许施然点点头，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安安，锤了锤泛酸的腰，这回不太想抱它了：“安安，进去。” 话音刚落，安安就跨了进去。谢星渊看了它一眼，问道：“它是怎么回事？……介意的话就算了。” 许施然道：“没事，这个你查资料也能猜出个大概，安安认主，我父亲当初执行的是火刑，安安冲进火场了，简叔的人没来得及拦，但……清沅还算有点良心，用异能护了它一条命，只是大概是烧久了，它的脑子好像有点问题，只会听从我和简叔的命令，让做什么做什么，就是掐它它也不会有反应。” 她提到清沅时的语气颇为复杂，说不上是爱是恨，但她低头看向安安时又是极为温柔的，带着温和的笑意说：“我们安安现在唯一的本能，应该就是怕火了，有一次停电我点了蜡烛，安安吓得几乎缩起来，所以我们家和首领府基本都不让用火的，火系异能也不行。” 谢星渊笑了一下，颇为识趣地没有再提，等电梯停下来后就率先走出电梯，按着电梯不让它关门，同时往后看了一眼：“走吧。” 许施然点点头，低头吩咐安安出来，两人一进门就直奔主题，谢星渊在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他从那里带回来的笔记。 这是一本黑皮笔记本，简慈用的就是这个规格，质量不错，因此到现在也没有腐烂完全，只是它几乎被血染透，许施然接过去翻了几页，腥黑一片。 她皱着眉，一页一页地翻，问道：“这里面有写什么吗？” 谢星渊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一脸凝重的说：“中间几页有一些是可以看清的，但……不好说，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 许施然抿着唇，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翻阅，前后几页几乎是重灾区，被血浸地掀都掀不开，她不敢漏掉一点线索，难得耐心地一页一页翻过去，终于翻到了还算能看的中间几页。 他们运气不错，保安应该是在事发的时候刚好写到这里，浸了些暗色血迹的枯黄纸页配着漆黑的字迹，莫名惊悚： +我们被放弃了，我们被他骗了……过河拆桥…… +我听到了欢呼声……外面好像在狂欢……我不敢出去…… +我尸变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 从这里还算正常，许施然咬着牙往后翻，后面已经被血染脏了，发黑的血迹和黑色的字迹几乎融在一起，许施然用手在一旁轻轻划着，总算是勉强拼出了一些： +我看到有人啃食自己的身体…… 他是对的……都是假象…… 假象前的字被彻底糊黑了，好像是翻页的时候粘住了，掀开的时候便破了一小部分，刚好挡住最关键的一部分，许施然烦躁地扣了几下，合上本子扔到一边：“这能有个屁信息。” 谢星渊皱着眉说：“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再找线索，只能用这个凑合，我们先调查已知信息，再想别的办法。” 许施然抿唇，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她站起身，有些烦躁的转了一圈：“但问题是我们现在都有什么已知信息？简清？还是那个保安？” “你先别急，冷静下来，”谢星渊的声音温和，莫名有种安抚人心的功效，他说：“现知的丧尸繁衍有两种方法，一就是陨石雨病毒的空气传播，这在当年清沅先生的时代已经解决了，二是丧尸王制造毒雾，但现在丧尸王也仅剩那么几十只，最强的那只早就在几十年前突然落败。” 他的语气加重了‘突然’这两个字，落在耳朵里听着就有些怪，许施然皱眉问道：“所以我们要从哪查起？从各个丧尸王吗？” 谢星渊按了按眉心，说：“这个要查，但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哪些器械，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以及……藏在学校的哪个角落？” 许施然一顿。 谢星渊便接着说：“也许我们现在只能等，等下次穿越回去，但这中间也不是什么事都不需要做的。我总觉得清沅先生当初的事另有蹊跷，这个还需要麻烦你去查。” 许施然张了张嘴，迟疑着应了下来：“好。” 谢星渊没有给她多思考的机会，说：“我再整理一下现有的线索，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你先回去吧，你的宿舍太久没住，也是需要整理的。” 许施然‘啧’了一声：“他们嘴还挺快。” 谢星渊眼含笑意，摇摇头笑道：“你们有误会，他们怕你也是正常，多相处相处就好了。” 许施然呵呵冷笑：“大可不必。” 笔记已经看过，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许施然起身，抱起安安推门就走。 谢星渊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乖巧的趴在许施然肩膀上的安安，四目相对时，安安却是对他咧了咧嘴。 边牧咧嘴的时候是天生笑相，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谢星渊下意识当它是对自己笑，便也对着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电梯门很快关上，谢星渊叹了口气，起身去将门合上。 他回过头，看着床上放着的笔记，回想起自己指尖上洗了多次依旧黏腻腥臭的血迹，垂下眼移开了视线。 ……………… 也许是知道许施然的臭脾气，学校的老师倒是没怎么来烦她，许施然将安安安顿好后，就打算在学校好好转悠转悠。 其实学校的这些人除了简清和一众当事人外，许施然都不太能记得几个，只知道他们都是简慈亲自选出来的，多数出自一些异能并不太强的家庭，有身世背景的学生就她和简清两个，当时就有许多传言，说是简慈在为自家的两个孩子铺路。 这也并非空穴来风，清沅自己是天之骄子，奈何他的女儿一言难尽，甚至连菜都算不上，压根都没觉醒异能。简清就更不必多说，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力量型异能。 简慈虽然也一般，但他具有领导能力，又有威望，手段一向凌厉，能够将下面的人死死压住，可他的两个后辈就不一定了。 同辈高手的孩子未必服他们，倒不如选一些下层的异能者，选基地的高手好好培养，未来也是简清和许施然的左右手。 ……可惜，大概简慈也没想到，许施然会跟这些“左右手”闹的这么难看。 许施然正胡思乱想着，忽而听耳边一道刺耳的声音，那声音几乎能震到人心里去，她下意识抬头，这才反应过来是学校的紧急警报，一般是有红色危急事件的时候才会启用，她第一次碰到那‘黑墙’的时候响的就是这个。 ……发生什么事了？ 第12章 【12】 这声警报仿佛一声号令，许施然习惯性戒备起来，等了半天没注意到有什么需要警戒的地方，一脸茫然地看着操场，那里已经陆陆续续聚了很多人，各个形容整肃，许施然在前排看到了谢星渊。 安安的耳朵动了动，悄悄竖了起来，虽然意识已经不能支撑它有什么自主行为，但多年征战留下来的本能还是让它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许施然低头看了看它，迟疑片刻说：“安安跟着我，我们上去看看。” 她领着安安上前，还未到谢星渊面前就见简清站了出来，当即翻了个白眼就要绕开，被他猛地抓住。 简清语气肃然，神色是少见的冰冷：“欢欢，听话别任性，平时也就罢了，这次前线告急，丧尸围城，情况似乎与以往不同，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还是先回宿舍去吧。” “？”许施然迅速抽出手，反手在他手背上抽了一下，道：“前线告急跟你们这群学生有什么关系？亲卫兵死光了吗？” 简清白皙的手背被她抽出一个清晰到几乎发紫的红印子，他抿了抿唇，语气晦涩难辨：“丧尸潮围了学校……从一开始就好像是有目的性的，这事用不着你管，你先回宿舍。” 他顿了顿，又垂下眼意味不明地说：“你在这里，不需要做什么，就是最好的事了。舅舅哪怕拼尽一切也绝不会放弃你。” 他这话说的不阴不阳，许施然立刻就感到有几道稍显恶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由得冷笑一声道：“首领仁慈，早就说过第一基地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同胞，你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我简叔就不会来救你们吗！？你这未免也太过侮辱他了！” 简清脸色一变，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就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大小姐，简少爷，都冷静。” 许施然挑眉看过去，就见一身正装的保安卫鸿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她见过对方未来扭曲狰狞的尸体，如今骤然看到正主出现在自己面前，许施然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卫鸿对她的纠结浑然不觉，温声道：“学校被包围了，这件事太过突然，先生来不及送人进来，我们判断是有人在背后组织，大家不必惊慌，保持警戒，守住学校等候救援就是了。” 对于这些新一代的孩子来说，丧尸袭击实在是正常不过，因此许施然明显看到了众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不由得皱了皱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才刚跟简慈说要来学校住一段时间就爆发了丧尸潮……倒不是她阴谋论，只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太过巧合诡异。 平时学校里是没有除学生和保安外的异能者的，如今一出事，就只能由唯一的高级异能者卫鸿来挑大梁。他生怕这俩祖宗又闹起来，道：“小姐若是实在不愿意……可以先回宿舍休息，我们会尽力顶住的。” 卫鸿说是保安，但实际是从简慈身边退下来的亲卫兵，许施然对他还是尊敬的：“那就麻烦卫叔了。” 这个时候也不方便去找谢星渊商量，许施然看了他一眼，转身带着安安走了。 卫鸿见她不吵不闹安安分分转身走了，不由得松了口气，抬头见简清脸色略有些阴沉，不由得头疼起来：“大小姐骄纵惯了，还请少爷多担待。……校外防线还需要布置一下，抱歉失陪了。” 他说着抬头唤道：“一队二队跟我走，其他人就地解散，回宿舍等通知。” 纵然众人都不太当回事，但该做的事也不会怠慢，当下便有序散去。简清僵在原地半响，感到有人靠近自己也没有在意，垂着眼睛慢吞吞地理了理衣襟，微微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事，”浑身桀骜戾气的少年上前揽着他的肩，拖长了语调说：“你这好妹妹越来越嚣张了，她这样子可不像是把你当哥哥。” 简清顿了顿，勉强笑道：“我与欢欢有误会，她心里有气，不愿意理我也是正常的。” 少年说：“误会个屁，你当时不是叫人去救她了么？哪那么矫情，跟谁没见过几只丧尸似的，这世道里能有她们女生一席之地就不错了，还整天一身毛病，也就你们家把个没异能的丫头片子当宝，换了我家，早就把她扔出去联姻了，一点异能都没有，联姻都找不到好人家要。” 简清沉了沉脸，道：“阿珏，慎言。” 尹珏出身世家，末世前就是豪门望族，一贯傲气，除了简清基本没服过谁，更别提许施然在他眼里就是个靠简慈上位的罪人之女，他扯了扯唇，眼含恶意，阴森森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大小姐找点事做。” 简清皱着眉不赞同道：“我劝你别打欢欢的注意，她虽然没有异能，但也不是你能随意欺辱的，而且你别忘了我舅舅。” 他顿了顿，警告道：“你前脚让欢欢吃了亏，后脚他就能压的你父亲打掉你半条命。” 尹珏轻嗤一声，道：“我有那么蠢么，明着跟首领对上，你们这新来那小子不是这几天跟她混在一起吗，我收拾了他，看还有谁敢不知死活的跟大小姐厮混。” 他不是这里的学生，只是因为简清刚做完任务来探望一下，就被困在了这个学校，怎么想怎么来气，总想着找个人发泄一下怒火。 尹珏道：“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不会让人抓了把柄的，也让那些垃圾们看看，跟大小姐鬼混的下场是什么。” 简清说：“就怕欢欢不依不饶，那孩子看着与欢欢以前的朋友不太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大小姐可傲气着呢，哪次给别人出过头。”尹珏见简清还是一脸的不赞同，就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我有什么可愁的，我爹可不会让个赔钱货踩在我头上，你现在应该愁的是你自己。你专心做你的事，剩下的交给我，别让个女人踩我们头上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简清沉默下来，半响才说：“注意安全。” 他停顿片刻，又加重语气强调道：“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要伤到欢欢。” 尹珏敷衍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简清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看着天空。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乌云阵阵聚在一起，仿佛是要下雨了。 变天了。 ………… 谢星渊推门回宿舍的时候，就见许施然咬着糖，坐在桌上翻阅着一本书。 他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在这？” 许施然托着腮懒洋洋地道：“我回宿舍住，那些女生得吓疯。行了不提这些了，现在我们如果要查那件事，该从哪里查起？” 简清都在未来成了丧尸，那简慈呢？她呢？ 许施然不太敢想。 谢星渊想了想，拉过一个板凳坐下，道：“根据第二次获得的信息可知，重点应该与清沅先生有关，上次我们去保安室不是见那里还有电么，在这里我们可以查当年清沅先生当年发生的事，去那边就可以想办法恢复电源，查看一下当初断电前发生的事情。” 许施然：“道理我都懂，现在我们出不去，能找谁查？” 见谢星渊看过来，许施然就道：“不能找卫叔，他是简叔的亲兵，我们问他就等于问简叔，现在丧尸潮突然爆发，问这个只会让简叔再添一件烦心事。” 谢星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反问道：“你想知道你父亲的事，为什么会让首领头疼？首领从未否认过你和清沅先生的关系。” 相反，他十分坦荡。 谢星渊这话说的许施然懵了一下，按了按眉心，一时确实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因果关系，简慈曾经很多次跟她提起过，只是许施然从来就不爱听这些。 她迟疑了下，说：“……那也先等卫叔忙完了再说。” 谢星渊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垂眸看向别处，道：“也好，说不定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回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脚下的安安就突然警惕起来，耳朵一竖，圆溜溜的眼睛突然睁大，虽然还是没动，但身子已经绷了起来，许施然立刻就注意到了，低头问道：“怎么了？” 安安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窗外，谢星渊见状便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正要拉开查看时，许施然脸色一变，突然站了起来。 谢星渊也同时回头，熟悉的下坠感伴着窒息缺氧的感觉阵阵袭来，两人再眨眼的时候，就见眼前一片破败荒芜，他们还在谢星渊的宿舍，只是杂物堆满了整个宿舍，两人被挤在缝隙中，隔着重重阻碍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茫然。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说你的宿舍回不去了……”许施然扭了扭身子，打算从缝隙中几处去的时候，身子突然僵住。 她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这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他们被困在一堆杂物里，难免会碰到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但……许施然认得这个触感。 她略带几分僵硬抬头看过去，缝隙中夹着一副白骨，正低着头，眼睛的地方露出黑洞洞的一片，许施然甚至能隐约看到颅骨深处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蠕动。 它微微张着嘴，裂开了一条不小的缝隙，露出白花花的骨骼，乍一看上去—— 像是在对她笑。 第13章 【13】 许施然瞳孔骤缩，满脸僵硬，一些混乱血腥的画面快速在眼前闪过，最终定格在这个咧着嘴的骷髅脸上。 她僵着身子缓缓挪动，自己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呼吸就开始渐渐急促了起来，双眼能见到的东西也逐渐模糊，她憋着一股劲抽出手臂，正要扭身往门口挪的时候，突然感到四周一松，周围的东西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谢星渊扭着手腕，略显疑惑地问道：“怎么傻着不动，砸开不就是了。” 许施然扶着身边的一根桌腿喘气，不管平时是怎么想的，在这一刻，她甚至是有些感激他的。 谢星渊显然大概看出了她的异样，但也并没有多说，而是问道：“现在出去吗？” 许施然喘了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垂着眼淡淡道：“先去保安室看看，你宿舍是怎么回事？” 谢星渊耐心道：“我那时来的时候，就感到这里在渐渐坍塌，但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许施然抿了抿唇，用力推开身边的杂物，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腿有些发软。她不动声色地闭了闭眼，说：“这个空间开始产生攻击性了，出去的时候要小心，还有，注意排查身边不对劲的事物。” 她顿了一下说：“我已经可以确定，学校里有某种可以害人的东西，刚刚那个骷髅浑身发黑，颅骨里好像还有虫子之类的东西……他的死因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许施然正要和谢星渊好好讨论一下什么东西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让一个学校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毁了，就见谢星渊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他道：“什么骷髅？” 一瞬间，许施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看向刚才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几个被打碎的家具残片。 谢星渊也很快反应过来，冷着脸说：“先出去再说。” 许施然深吸口气，略略点头，回手一拳砸开前面堵着的东西，率先走上前去。 她走一路就砸了一路，几乎带了些火气，谢星渊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看向手表，默默跟在她身后。 走出宿舍大门，天色肉眼可见地更昏暗了，四处看了看，几步往‘黑墙’的方向走去，许施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捡起一根树枝轻轻戳在了‘黑墙’上。 许施然下意识捂住耳朵，过了半响确实什么都没有听到，这才迟疑地看了一眼谢星渊，问道：“怎么了？你要行动前也跟我说一声啊。” 谢星渊抿了抿唇说，“这东西的范围在缩小。” 许施然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四周，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学校后门看不到了，缩小了不止十米。” 谢星渊扔下剩的一截树枝，抓住她的手就往保安室走：“时间不多了，先过去看看。” 许施然被他拉着往回走，脑海中飞快闪过了什么，一时又反应不过来，只能被动地被他拽着走。 两人站在保安室前，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原先还余出一部分的小屋子此时已经被吞噬大半，门的一边都被吞没，他们站在那里，犹如站在悬崖边，身边就是肉眼可见的危险。 许施然怔怔地看着那扇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会……” 谢星渊却是已经开始小心避开被吞没的地方，一点一点摸索着门的边缘，试图将这扇破旧的门拆下来：“蝴蝶效应，想来这些天我们做的事还是有一定用处的，这里在慢慢消失。” 许施然反应过来，上前与他一起拆门，只听轰然一声，剩下的半扇门也这样应声倒下。 两人急忙上前查看，只见边角的地方完全是一片漆黑，并不是烧焦或涂抹出来的黑色，而是深渊一般，仿佛一个个小黑洞，只待将人吞噬殆尽。 许施然抿了抿唇，没敢再看，偏开头站起来看向放电脑的桌子，一颗心顿时凉了大半——那里也陷进了一片隐形中。 谢星渊闭了闭眼，轻声说，“不急，不要慌，还有补救的余地。” 他转身拆下一根桌腿，伸过去在那一片废墟狼藉中拨弄着什么，许施然不明所以，也跟着上前帮忙，很快，两人就感到手下的棍子似乎被什么东西什么卡了一下，急忙用力一扫，一个小盒子随之被扫了出来。 许施然下意识伸手去拿，谢星渊也没有拦，就那么静静看着，她拆开盒子看过去，只看到了一张小小的、被封存在密封袋里的内存卡。 谢星渊说：“这种电脑的内存卡插在最外侧的主机里，我想如果用心找，应该来得及。” 许施然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闷声拆开密封袋，垂着眼看了一会，说：“虽然我们现在出不去，但我们可以去找简清，他那里有……或者我去支开卫叔，用学校那台还没坏掉的电脑，只是监控方面不太好解释。” 异能者学校初建成的时候位置就比较特殊，为了防止突发情况，保安室也是装有监控的，因此，找简清还是最好的选择。 谢星渊应了一声，说：“如果你为难，我可以……” 可以什么，他却是没有说下去。因为下一刻，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袭来，许施然错愕间脸色就突然有些冷，她最后看了谢星渊一眼，看着对方逐渐模糊扭曲的面容，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内存卡，站起身就往外冲。 不知踏到了哪里，许施然腿一软就感到自己踩空了，她咬咬牙就地一滚，免于自己狼狈地摔个四仰八叉。 她感到眼前亮了起来，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卫鸿握着指挥棒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大小姐，您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尹珏就阴阳怪气地说：“卫统领可别瞎操心，人家大小姐的事哪里会告诉你一个下人，你还不如识趣点，假装没看到……” 许施然爬起来一脚就踹了过去，尹珏猝不及防，被她踹出几米远，四周顿时一片喧哗，不满的议论声轰的一声炸开，许施然只作没听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既然这么爱将主仆之分挂在嘴上，那你更应该知道，主子说话的时候，没有下人插嘴的份。” 她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袖上的灰，语气骤然凌厉起来，冷冷地看着他，说：“谁允许你在我跟卫叔说话的时候插嘴的？” 此话一出，不仅尹珏的脸骤然扭曲，就连周围的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照地位来说，确实是许施然更高，简慈是第一基地的建造者和领导者，他的女儿即使只是养女，也是要高于尹珏的，何况简慈早就说过，许施然是他有意培养的继承人，自然更不必说。她唤卫鸿叔叔，却对尹珏这个态度，已经是最大的侮辱。 可清楚归清楚，没有谁敢当面挑破，毕竟两个祖宗谁都不好惹。卫鸿苦着脸，略带哀求地说：“大小姐，您还是回去吧……” 许施然抿了抿唇，她对卫鸿还是有几分面子情的，这时候也愿意给他个面子，点点头说：“好，卫叔你先忙。” 她转身就要拉着一边的谢星渊离开，奈何尹珏并不想就此作罢，扬声挑衅道：“大小姐高高在上，当然可以不把我看在眼里，就是不知道大小姐明面上显得在意的那些人或东西能不能博得您一次垂怜了……” 他话还没说完，卫鸿就知道要完，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可惜已经晚了—— 许施然阴沉着脸回头，挑眉问道：“你说什么？” 不等尹珏回答，她便扭头对谢星渊道：“你先回去帮我看看安安，我很快过来。” 尹珏愣了一下，像是被哽到一样，突然大笑起来：“我天！大小姐心里最重要的竟然是一条狗吗，那你也太可怜了，委身做了小白脸，结果连一条狗也比不过……” 后面的话是对谢星渊说的，尹珏盯了他许久，却只看到一脸冷漠，不由得失望地咂了咂嘴，又大笑起来。 他似乎被自己呛到了，边笑边咳，泪花都溢了出来，莫名显得诡异滑稽。谢星渊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低头与许施然耳语道：“我先回宿舍了。” 许施然点头，扭了扭手腕，对卫鸿道：“卫叔你让开。” 卫鸿头疼的要死，低声道：“尹公子魔怔了，小姐多担待。” 许施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凭什么要我多担待，我又不是他爹，他魔怔了就该滚回自己的地盘把自己栓起来，免得跑出来乱咬人。” 说着，她身姿灵活地绕开卫鸿，抬手一拳狠狠砸在尹珏的胸口上。 顿时，一片血雾从尹珏口中喷出来，许施然面无表情地侧身避过，无视周围见鬼一样的眼神，嫌弃地拍了拍肩膀上溅到的血迹：“好脏。” 卫鸿当即眼前一黑，颤抖着声音道：“大小姐！！您这是……” “先撩者贱，我又没杀他。”许施然撇了撇嘴说，“死不了，别紧张，现在送去好好养还有救。”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异能者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见许施然依旧没什么反应，顿时都大着胆子手忙脚乱地去拖尹珏，尹家的公子死在学校，对许施然可能没太大影响，但对他们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许施然轻嗤一声，转身就要走，余光却瞥见挪动间尹珏的腰间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她觉得眼熟，就回头去看了看。 那是一个通讯器，此时还闪着代表‘连线中’的红光。 许施然脸色一变，她竟然被尹珏摆了一道！ 第14章 【14】 谢星渊远离了校门口的喧闹，走在小路上的时候，莫名生出一种不安的直觉。 他浑身都紧绷起来，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甚至还加快了脚步，四周静悄悄的，但谢星渊总觉得这里处处透着诡异。 他走过一个拐角，抬眼就见一个纤细娇弱的女孩被两个男人堵在墙边，含着泪瑟瑟发抖，见他过来后露出惊喜的表情，忙扬声道：“谢大哥救我！” 谢星渊：“……” 他有些无语，一时甚至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这里是异能者学校，不是基地最外围的土匪窝，他在贫民区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而且卫鸿又不是摆设，只要女孩有意挣扎，怎么会招不来人帮？再加上这个时候丧尸围城，有脑子的谁敢在这个时候闹事？ 他默默看了一会，说：“我路过，有急事，不打扰你们。你们能给我让个路吗？” 女孩原本都要摆出感激的神情了，闻言脸都僵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泪光闪的更厉害了。 谢星渊看了她片刻，见三人都是一脸震惊，并没有让路的意思，就善解人意地说：“哦，好吧，我绕路，打扰了。” 他不按套路出牌，三个人明显都懵了，其中一个染着白毛的少年装也不想装了，气急败坏道：“站住！凭什么你说走就走，我们让你走了吗！？” 另一个小寸头呸了一声，挽起袖子道：“行了行了，这小兔崽子心硬着呢，跟他扯良心没用，打！！！”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扑了过来，谢星渊侧身躲过，一脚踹在他后背上，白毛便张牙舞爪地冲过来，手里是一团显眼的火系异能，带着炙热的温度扑了过来。 谢星渊没想到这两人是异能者，下意识抬手格挡，衣服就被烧焦了一片，带着难闻的焦糊味，他感到手臂一阵灼痛，便皱着眉后退几步。 谢星渊纵然是再好的脾气也被磨没了，力度不知不觉间大了许多，顶着身上灼烧的痛感硬生生两人砸进了墙里，他拍拍手正要走，突然感到大脑一阵刺痛，眼前瞬间就模糊了起来。 他猛地看向墙边缩着的女孩，这才想起来自己见过她，辅助队里的白灵，精神系异能者。 谢星渊喘着气，暗道大意了，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转身就要将白灵掀翻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上一重，白毛很快压了上来，掐着他的脖子狞笑道：“你不是狂吗？你不是高冷吗？以为攀上了许施然就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寸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扭曲着脸喊道：“杀了他！杀了他！尹少说过，许施然不会管他的，给我掐死他！！！” 谢星渊一手撑着地，拧过身子就要将身上的人抡飞，就听远处传来了许施然的声音：“放肆！” 随后他感到一阵凌厉的风刮过，身上顿时就是一轻，谢星渊抬头半支着身子看去，就见许施然冷着脸大步走来。 她平时看着略显神经质，脾气又差，却没想到真发起怒来是这个模样，仿佛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般，浑身都流淌着鲜血。 谢星渊撑着身子坐起来，抬头淡淡地与许施然对视。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抬脚踩在离她最近的寸头脸上，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她‘啧’了一声，说：“果然是看人下菜碟吗？当年可没人敢这么对我。” 谢星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温声说：“惭愧，一时大意。” 许施然挑眉，问道：“他们经常这么到处乱咬吗？” 谢星渊想了想，说：“没注意过。” 许施然‘唔’了一声，偏头看向白灵。 白灵这下是真的怕了，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想也不想地道：“是他们想欺负我，我想求助才会牵连谢同学的！对不起！大小姐，我，我……” “你牵连了谢星渊，应该跟他道歉，而不是我。”许施然慢条斯理地抓起一边白毛的头发，在少年的惨叫声中将他拎了起来，淡淡道：“遇到事你除了哭着求人救你，你还会做什么？”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略显诡异的笑意，垂着眸打量着白毛痛苦的表情，反手将他甩到一边去，转身上前盯着白灵的眼睛，说：“欺凌别人图的是什么？是快感，压迫一切、看着别人跪在自己脚下求饶的快感，他们要的是毫发无损，甚至能得到好处的欺凌，而不是以伤换伤。” 她伸出手摸了摸白灵的脸颊，眼神渐渐阴冷下来：“哭什么呢？哭有用吗？你得做。去，剁了他的手。” 谢星渊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感到许施然此时的状态极为不对劲。 白灵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嘶哑的气音，瞳孔涣散，显然是惊恐到了极点。 许施然有些失望的收回手，嗤笑一声：“像这种欺软怕硬的东西，反抗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当欺凌别人不再能得到快感，而是以一身伤、一只手作为代价……就都怕了。” 三人都缩着身体发着抖，此时是真的感到了死亡降临，各个哑着声音求饶，狼狈到了极点。 许施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半张脸隐在黑暗里，晦暗不明。谢星渊心里咯噔一下，清晰地感觉到许施然的状态不对劲，下意识上前抓住她的手：“你……” 许施然甩开他的手，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蹲下身硬是拉过白灵的手，说：“杀了他们，或者他们杀了你，选一个。” 白灵哽咽着摇头，握着匕首不敢动作，许施然彻底没了耐心，握着她的手，拖着她的身子，硬是将刀插进了白毛的眼睛里。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白毛扭着身子挣扎起来，撕心裂肺的嚎叫、挣扎。许施然笑了笑，站起身来，指着他对寸头说：“杀了他，我就放过你。” 寸头呆滞的目光这才渐渐有了高光，连滚带爬地挪到白毛身边，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然而他忘了，白毛再不济也是一个火系异能者，并不是他一个普通人抵抗得了的，火焰下意识在白毛手中燃起，寸头躲闪不及，忙松开手滚到一边去，异能火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熄灭的，两人都惨叫起来，焦糊味瞬间飘了出去。 许施然静静看着，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两人逐渐瘫软下来的身躯，半响才淡淡地看了一眼白灵，低头拉起谢星渊的手臂，说：“回去吧，安安还在宿舍里。” 谢星渊看着她欲言又止，偏头看了一眼白灵后就默默跟了上去。 许施然的状态不太对劲，他也不好硬撞枪口，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跟着她上了电梯，推开宿舍门。 跨进门的那一刻，谢星渊就感到眼前天旋地转，他被扯着手臂甩到墙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许施然这次可没有初见时理智，并没有护住他的头，谢星渊的后脑撞到门上撞的生疼，他甚至感到后脑隐隐有些灼烧，不知道有没有出血。 谢星渊抬起头看着许施然阴沉的眸子，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咳了一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许施然阴森森道：“宝贝儿，你让我很为难啊。” 谢星渊静静看着她，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许施然烦躁地扯了扯他的衣领，冷声道：“你是不是知道穿越的时间？你到底瞒了我多少？耍我很好玩吗？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谢星渊叹了口气，温声说：“我不是骗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他轻轻推了推许施然，将她推开后转身拉开旁边书桌的抽屉，拿出纸笔开始‘唰唰’写字，很快就写满了一小张纸。 许施然皱眉看过去，被一整串的阿拉伯数字震了一下：“这是什么鬼？” 谢星渊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那时我们分开传送，我在我宿舍放东西的盒子上看到了这个，那东西太大带不走，我就只能记下来。” 他想了想又说：“我看这些数字似乎都很有规律，就一直有注意，这次突然穿越我就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这二者能不能对的上，那时我看学校范围在缩小，又想到如果是按顺序排列，这次的数字并不是很大，因此我想可能时间会短一点……目前也就是怀疑，没有实际性证据。” 许施然沉默片刻，接过那张纸从头看起，第一个就是一串四位数字，当即就开始头疼：“……算了。” 她低头看向安安，叹了口气后将它抱了起来，低声说：“抱歉，失态了。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谢星渊摇摇头，道：“还好。目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知道要查清沅先生过去的事。冒昧问一句，你自己记得有关父亲的事……都有多少？” 许施然抿了抿唇，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似乎很想发火，粗粗喘了半天的气，好半响才冷静下来，低声说：“我知道的不多，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闭了闭眼，眨去眼里的水雾，舔了舔唇，不断安慰自己……为了简慈，为了简慈，为了你如今唯一的亲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许施然说：“我父亲清沅，是末世时期的一个弃婴，那时弃婴遍地，捡到个孩子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 顿了顿，她说：“我父亲没有姓，我的姓氏应该是随我的养祖母……” …………… 清沅似乎是突然出现的。 他被捡到时是一副濒死的模样，赤/裸着身子，手脚无力，连哭声都微弱到几乎听不清。据清沅的养母说，捡到他的那天正是天晴，连着下了几个月的绵绵阴雨终于在那天消散，仿佛预兆着人类即将到来的曙光。 养母姓许，是简慈的亲生母亲。 她在捡到清沅时刚丢了一个女儿，末世中一个清丽貌美的姑娘失去庇护的下场可想而知。简夫人能庇佑一双儿女长大，自然不会太心软，可想到自己苦命的女儿，她又想，如果自己救了这个孩子，能否为女儿积一分福？ 于是，清沅在她的庇护下活到了七岁，他生来便带有异能，招了不少觊觎，简夫人护了两个儿子几年，最终还是没撑住，撒手人寰。 她没有给清沅冠以任何姓氏，只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找到自己的归处，就像她的女儿一般。 简慈大清沅十岁，带着弟弟东躲西藏没几年便抓住机会组织了一支战队，后来小队成了团体，又渐渐成了军队……清沅那时风头无两，是人人称赞的最强辅助。 他甚至在十四岁深入敌营卧底多年，替简慈掀翻了当时势头最盛的异能者组织，可以说没有清沅就没有简慈的成功，混乱十几年后，简慈最终在清沅的强力辅助下，做了第一基地的首领。 他结束了各方混战的局面，即使异能并不如何出彩，也当的起‘首领’二字，这样的名声在他斩杀突然冒出来的最强丧尸王后达到顶峰。 然而与之相反的是，清沅开始叛逆，沉溺于享乐，多次顶撞简慈，甚至开始长期失踪。 直到后来，他犯下了滔天罪孽，简慈拼命镇压也压不下沸腾的民怨，基地高层联手给清沅定了罪，连简慈的位子也摇摇欲坠，实在无法，他只能送心爱的弟弟上了刑场。 清沅甚至在行刑前夕消失了几天，似乎只要他想，就没什么能困住他，但清沅这次却并没有叛逆，他抱回来一个婴儿，说这是自己的女儿，希望简慈能替他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简慈在灯光下抽了一宿的烟，最后力排众议，在清沅行刑当天认了许施然做养女，并给她起了乳名‘欢欢’，希望她能摆脱生父的阴影，只做一个正常快乐的姑娘。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他的想法也在渐渐实现，后来他也找到了姐姐流落在外的孩子，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许施然六岁时要照例测异能，却什么也没测出来后，就开始渐渐变了。 简清回来的时候许施然只有四五岁，两人还是和谐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可当许施然被测出没有任何异能后，两人的关系也在渐渐发生改变。 谁能容忍未来的首领竟然是一个普通人呢？ 简慈好不容易镇压下去的杂音再次反扑，甚至愈演愈烈，他实在无法，只好拍板决定，施行他压了几年的异能者学校计划，精心挑了人后，将许施然送了进去。 然而也就是这么一送就出了问题。 因为她没有异能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清沅做的事都又被翻了出来，她本就在风口浪尖，这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更是雪上加霜。 许施然在学校并不受欢迎，最初是身体暴力，但当她将一个高她一头的男生脑袋踩在地下的时候就渐渐没人敢了；后来便是冷遇，长期的无视、冷淡、恐惧和排斥。 这样的情况，即使是简慈也无能为力，他可以以权压人让学生们不敢明面上欺负许施然，但暗地里却管不过来，毕竟许施然一靠近众人就是诚惶诚恐恨不得跪下来磕头的态度，谁能说这态度有错？ 因此，渐渐的过了几年，在那个学校，许施然就成了一个会食人血肉的怪物，若想要合群，不被众人讨厌，就必须与大孩子们站在一起排斥针对她。 于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兄长简清也没能抵住这所谓的‘合群’，听信了一个小孩的鬼话，将许施然骗了出去。 那时他在许施然心里还是一个温柔安静的哥哥，接到邀约想也不想地就带人前去，却没想到直接撞进了丧尸窝里。 从小守护她长大的亲卫为了保护这个没什么实力的小累赘被丧尸撕咬成碎片，两三个亲卫将她死死压住，鲜血包裹了她满身，她在死尸堆里生活了几天，饿了渴了就只能抿着嘴边滴落的血液维持生命。 简清在她撞进去的那刻就意识到了不对，甚至不敢多看，连忙赶回基地求助简慈，她被救回去后大病一场，几度濒死。 那时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年，也是清沅死后简慈最焦头烂额的一年，他处死了给简清出主意的小孩，流放了小孩的家人，又几乎将简清打到残废，这件事才算过去。 这样的处理结果，她又能说什么呢？ 可那些为了保护她尸骨无存或变成丧尸被同伴了结生命的亲卫又算的了什么呢？ 那之后，她再也没让亲卫贴身跟着自己，如果她注定站在风口浪尖遭人仇视，又何必再拖累几个无辜的人？ “当时的参与者里就有那两个小孩，他们一向是尹珏的狗腿子。其实主谋是尹珏，但尹家推出去一个替罪羊，就已经算是对简叔的交代了，毕竟我又没真的死了。”许施然缓缓说：“……简叔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堵得慌。” 谢星渊沉默良久，才伸手拍拍她的手背，低声说：“对不起。” 许施然笑着摇摇头，道：“也还好，过去的都过去了。当初简叔只处理了主谋，放了那俩小孩一命，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再犯，还偷偷为尹珏做事。” 她嗤笑一声：“可笑。” 谢星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说：“我生在贫民区……也许是生在那里，我也不记得了。” “没有人收养我，”他迟疑着说：“在我十三岁以前，似乎一直有人在暗中照顾我，后来我觉醒了圣光异能，被管理贫民区的官员发现，上报后我就被送到了这里。” 许施然愣了一下，道：“这……其实也不必，我既然能说，就不需要你证明什么。” 谢星渊笑了笑，说：“不算证明，就当是我们互相交换一个秘密。” 许施然顿了一下，无意识地伸手摸着安安的头，说：“……也挺巧，十三岁，我记得咱俩同岁，刚好我生病的那段时间你觉醒异能，可惜了，如果再往前一点，我应该回去看看你。” 谢星渊说：“现在看也不迟，人总不会跑了。” 许施然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谢星渊总结道：“目前你知道的信息太少，甚至连清沅先生犯了什么罪都不太清楚，实在是拼不出什么信息，我们还是待会去找找卫统领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刚落房门就被轻轻敲响，许施然抬头道：“进。” 门外的人似乎凝滞了一下，好半响才推门进来，露出卫鸿和简清神色复杂的脸。 许施然懒洋洋地坐在地板上，抱着安安缓缓抚摸，挑眉明知故问道：“你们来这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简清知道她心情很不好，垂下眼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知道阿珏做了很不好的事，我代他向你道歉。” 许施然‘哈’了一声，莫名觉得啼笑皆非，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口袋想找根棒棒糖咬咬，却摸到了她当时随手放进去的内存卡。她顿了一下，转而扬起笑脸道：“想要我原谅你是吧？可以啊，把你电脑给我送来，送到这来。” 简清：“可以是可以……” 他看了一眼谢星渊，迟疑着说：“欢欢，你是女孩子，吃亏的总是你，我可以给你送去宿舍，但你不能住在这里。” 许施然皱了皱眉，不悦道：“管你什么事，让你送来你就送来，送来我就原谅你。” 简清抿了抿唇，满脸的犹豫迟疑，许施然便挥了挥手威胁道：“快去，不然我现在就去宰了尹珏。” “……”简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好自为之。” 许施然嗤笑一声，没有理他。 简清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转身退了出去，留下满脸痛苦的卫鸿：“小姐，您这是……” 许施然打断他的话，问道：“我想知道我的父亲当年都主要犯了什么罪。” 卫鸿一时没拐过弯来，还以为他在说简慈，下意识答：“首领从不犯错……” 意识到许施然的意思后，卫鸿的脸色‘唰’一下惨白，磕磕巴巴地问道：“大小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许施然说：“字面意思，你直说就是。你不说我也能去问简叔。” 卫鸿僵了许久，才苦笑道：“您这是何苦。” 他看了一眼谢星渊，缓缓道：“这、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初清沅先生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硬要做什么……什么神计划……‘造神计划’，对，就是‘造神计划’！” 卫鸿道：“所谓造神计划，就是提取一个人的血液基因，以灵力相辅提纯基因，献祭血肉，让这些被造出来的‘人’取代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也就是所谓的高等基因……这么荒唐的事首领怎么可能会同意，好说歹说先生都听不进去，最终就……” 落得那样的下场。 许施然扯了扯唇，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她偏头看了一眼谢星渊，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卫叔，你先回去吧，我们就不送了。” 卫鸿愣愣应是，正要转身时又反应过来，一拍脑袋道：“哎呦看我这记性，大小姐啊，我来可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许施然挑眉问道：“怎么？” 卫鸿说：“尹公子伤的有点重，几个治愈系异能也只能吊住他的命，如今就只能来请谢同学的圣光异能来救命了。” 许施然皱眉：“你们治不好是你们没本事，找谢星渊干什么，出去，不救。” 卫鸿苦着脸，期期艾艾地看向谢星渊。 谢星渊想了想，微微颔首，“许同学也是关心我，麻烦卫统领带路了。” 他知道许施然是担心他不好意思拒绝才先开了口，但如果他不去，这条命可能就是许施然背了，为了这么点小事，不值当。 卫鸿两眼一亮，忙道：“不麻烦，不麻烦，谢同学请。” 许施然撇了撇嘴，抱着安安站了起来：“行吧，我也去。门开着别关，让简清待会就把电脑送过来。” 卫鸿此时哪里有不应的道理，请祖宗一般将两人请了出去。尹珏就在医务室躺着，许施然砸他的那一拳下了死手，尹珏能撑到现在也只能证明学校的治愈系异能者功底都不错。 许施然跟着两人跨进医务室大门的时候，就见门口包括里面围观的人哗啦啦都散了，她一进门就见白灵坐在病床上，目光呆滞，两眼放空，眼睛肿的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卫鸿拿许施然没办法，处理几个混进学校的小混混还是容易的，见状神色淡淡道：“该处理的我都处理了，能不能恢复过来就看她自己的意志力了。” 许施然点点头，面不改色地跟着他穿过走廊进了里屋，尹珏就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 谢星渊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垂着眼上前，手心聚起一道光，白金色的圣光灼灼如火，一瞬间仿佛真的能与阳光比拟。 许施然静静地看着它，有些失神。清沅当初是否也是这样明烈如火呢？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能在短短的几年内，让一个原本如圣光般璀璨纯洁的圣人堕落成那样？ 许施然叹了口气，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光线渐渐淡了下来，许施然抬头看过去，就见谢星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迎着卫鸿期待的目光温声说：“幸不辱命。” 卫鸿猛地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他余光瞥见许施然在盯着尹珏的方向发呆，生怕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忙道：“简少爷应该已经把东西送过去了，大小姐不如先和谢同学回去看看？” 许施然回过神，闻言淡淡应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谢星渊很快跟上，走出老远后确定没人能听到了，才低头与许施然道：“我在尹珏的身体里发现了一股与我相冲的力量。” 许施然回过头看他，“什么？” 谢星渊想了想说：“不太确定是什么，感觉很不好，像是丧尸病毒，而且我在很多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感觉到了一点。” 他沉默了一下说：“那东西似乎是攻击大脑的，尹珏是精神系异能，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 许施然停住，想了想觉得还真挺有道理：“不是没有可能，尹珏虽然蠢，但还不至于莽到命都不要了就为跟我杠，我本来以为他是觉得我被困学校了，没有简叔做靠山就敢放肆了。” 谢星渊说：“回去再说吧，这几天我们需要注意一下四周的东西，可能那个就是一切事情发生的根源。这种可能是影响情绪的东西是最可怕的，尤其是现在丧尸围城，很容易造成内讧。” ……而且许施然还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对于学校里的学生来说，如今大概就是内忧外患了。 两人并肩回了宿舍，正好撞见简清拖着一堆器械站在门口，正一个一个地往里搬。 许施然抱着安安在门口看着，啧啧称奇：“难得，难得，简大少爷竟然愿意为了尹珏弯腰屈服于我，实在是令人感动。” 简清抿了抿唇，说：“我们是朋友，他做了错事，我自然也要跟着承担。” 许施然嗤笑一声，不屑道：“行了，别说那些套话了，把东西放这，你先走，不想看到你。” 简清脸色僵了僵，有些失落地点点头，说了声抱歉就转身走了，许施然一时竟然还有些不习惯：“难为他今天这么听话。” 谢星渊上前一边查看那些东西的情况一边说：“为了朋友吧，尹珏做的事要是落在首领手上可落不到好。” 许施然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放下安安就开始帮他往里搬东西，她刚抱起一个箱子就听到了一声巨响，许施然几乎感觉整栋楼都被震得晃了晃。 两人连忙回头，双双戒备起来。 怎么回事？ 第15章 【15】 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许施然又一次闻到了一股难闻腐朽的气味，她心头一阵阵烦躁，刚压下去的火似乎又窜上来了。 东西就在这又不会跑，许施然果断道：“下去看看。” 谢星渊点点头，拉开窗户看了看，沉吟片刻又按了一下电源开关。“停电了。” 许施然一顿：“不知道是整体断电还是……” 不管是什么情况，这个时候断电都不是一件好事，许施然将电脑收好，拍了拍安安的背说：“跟着我。” 谢星渊迟疑了一下，拿起内存卡塞进兜里，也很了上去。 即使两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赶到保安室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防线已经彻底后退到校门口了，众人都一脸凝重，几个许施然还算眼熟的少年守在门口，见她也没有心情露出避之不及的表情，低声道：“卫统领说备用电源还可以用，但无线电烧坏了，校外的保护措施也在这瞬间失效了，即使启用备用电源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说话间就有一只丧尸的爪子穿过铁门伸了进来，许施然侧身躲过，一手刀将那只爪子劈下来，皱眉道：“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现在哪还有丧尸王有这么强的号召力。” 丧尸没有意识和目的，按理说攻击性不应该这么强，除了几十年前清沅时期的那只可以号令所有丧尸外，现存的即使是丧尸王也没有那么强的号召力和能力。 少年面色灰沉，没有答话。之前不放在心上是因为大家都见惯了丧尸，再加上学校外防护设施完善，丧尸能不能进来都是一说。 但现在……这里只有卫鸿、简清和许施然拥有和丧尸作战的经验，小少爷尹珏都没有过，对于未知的东西，人们总是惧怕的。 许施然见问不出来，也懒得再说，道：“让开，我去见卫叔。” 几个少年对视一眼，都乖乖让开，许施然便推门进去，卫鸿正蹲在一堆线面前认真翻找，见两人进来也没有太大反应，瞥了他们一眼就皱着眉说：“大小姐怎么下来了，不是什么大事，备用电源很快就能启用了，您安心等着就是。” 许施然本来也只是过来看看情况，来了之后又多了一个问题。她蹲在卫鸿身边，想了想问道：“这里的人，最近好像都有点暴躁？” 丧尸突袭虽然让人猝不及防，但也不至于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一路走来许施然差点以为学校沦陷了，一个个脸色灰败跟被丧尸咬了似的，要知道现在就算被丧尸咬了，只要没有完全尸化就还有希望，完全不至于这么紧张。 卫鸿正忙着，也没工夫多想，就说：“小孩紧张吧，最多去贫民区送过物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估计连丧尸都没见过，您多担待。” 许施然偏头看他的脸，也许是太过疲惫，卫鸿的脸色透着一股青，近乎灰败的一股青，她忍不住道：“卫叔多注意身体，安心等简叔救援。” 她站起身来，正要拉着谢星渊出去的时候，卫鸿突然道：“大小姐……请您留步。”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带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古怪，看了一眼谢星渊后说：“请小姐跟我来一下。” 卫鸿打头进了内室，许施然有些迷茫，保安室总共就这么大点，能有什么东西？ 但她也没多想，拍拍谢星渊的手臂示意他等等后就跟了上去，内室有些昏暗，许施然差点没撞到卫鸿背上，后退半步后皱眉问道：“什么事，你直说。” 卫鸿回头看了她一眼，缓缓说：“小姐，情况可能有些不太好。” 许施然愣了一下，脸色跟着肃然起来：“怎么？” 卫鸿说：“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希望提醒您多注意尹家。” 他顿了顿，又转身在墙上摸索片刻，一边摸一边说：“这里有一个密室，如果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小姐可以躲在这等待救援。这是……这是我给我自己留下的，连先生都不知道。” 许施然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卫鸿是跟简慈最久的亲卫兵，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如非必要，她也不想怀疑对方。 但这句话未免也太过微妙，许施然还记得那本笔记上说的话，“我们被他骗了”，这个‘他’，和后面那个“他是对的”有什么关联吗？两者是同一个人吗？ 是卫鸿背叛了简慈，之后又被人抛弃了吗？ 许施然微微眯起眸，没有应答。 卫鸿没听到回应，抬头看了一眼，见她脸色不对，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问题所在，忙道：“当初首领执意要建学校，以尹家为首的一种世家都极为不满，我怕他们狗急跳墙，就在初建时做了些改动，先生知道我有改动过，但不知道在哪。” 是不是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许施然不置可否，面上却不显露半分，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简叔与您多年出生入死，在外人眼中你们就是一体的，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世家敢招惹你呢。” 卫鸿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无奈的笑笑，在墙上一处按了一下，说：“小姐看好了，以这个顺序按密室就会打开，想要出来的话里面也有同样的机关，反顺序再按一次就是了。” 许施然点点头，将机关顺序记好后说：“辛苦卫叔了，您多注意休息，脸色不太好。” 顿了顿，她说：“备用电源什么时候启动？我还有用。” 卫鸿说：“已经好了，等下我去总电源那里打开就是了。” 许施然微微躬身施礼道：“好，那我先走了，卫叔照顾好自己，必要时我和安安可以帮忙。” 卫鸿笑了笑，眉眼间带了几分少见的高傲狂气，他道：“一群还未开化的低等丧尸也不配让大小姐出手，您只管做自己的事去吧。” 许施然没有多说，低低应了一声就转身推门离去。 谢星渊正微微垂着头轻轻摸着安安的头，看起来竟是难得的和谐，许施然恍惚了下，笑着说：“难得，安安倒是亲近你。” 从前有人想碰它，安安虽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但基本都会半闭着眼睛表达反感，许施然弯下腰与安安对视，拍拍它的头说：“你不会也看脸吧？” 想想也是，安安不排斥的人里除了她就只剩简慈，简慈的容貌也确实不是一般人比得过的。 许施然捏了捏它的小脸，将它抱起来，抵着它的耳朵笑着说：“肤浅。” 说着自己也没绷住笑了起来，她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谢星渊，略微收敛了些笑意，道：“回去吧，没多大事，保持警惕就是了。” 谢星渊不置可否，率先推门出去，与她并肩而行了一段距离，见周围没人后才说：“我现在担心的就一件事，这几日的食物供给怎么办？” 末世中物资贫瘠，即使现在开发出了能食用的变异植物和能圈养的动物，要供给到每一个人也实在够呛，因此学校的正常供给如今大概只能撑一周，这还是每天只一顿的节约情况下估算出来的。 许施然愣了一下，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首领府离这没那么远，就算调兵要花时间，也不至于七天都到不了，他们就是爬也爬过来了。” 正说着两人就走到了宿舍门前，几个少年结伴同行，两人便不再多说，沉默着上了楼，两人一进房门就警惕起来，许施然放下安安去启动电脑，谢星渊则挨个拉上窗帘，隔绝一切可能有的窥探。 两人插上内存卡，各自带上耳机，并肩窝在一个椅子里有些紧张地盯着屏幕，许施然打开文件，几乎就在一瞬间，屏幕上展开了无数个灰色的文件。 许施然：“……” “它们裂开了，”许施然语气复杂地说，“我以前帮简叔整理过公文，这种伤害似乎是人为且不可逆的，我会把文件破坏成这样，但不知道怎么改回去。” 千防万防，竟然还是没能护住它吗？ 是有谁偷偷在她们拿到前做了手脚，还是在他们借电脑的这段时间里？又或是这张内存卡原本就是这样的？ 许施然一瞬间有些颓丧，很快又打起精神，往下拉了拉，认真翻阅起来，翻的她眼睛都疼了，也就在最底下和中间找到了几条漏网之鱼。 她翻到第一个没有被损毁的文件处，紧张地屏住呼吸，缓缓点开，一瞬间爆出的杂音几乎将他们的耳膜震碎。 许施然下意识拔掉耳机，满脸痛苦地捂着耳朵向后靠了靠，咬牙切齿道：“简清想谋杀我！” 她忘了调音量，也没想到简清会直接放到最大音量，发泄性地嘟囔一句后就下意识看了一眼谢星渊。 谢星渊表情还算平静，只是眉头皱的死紧，他按着太阳穴轻轻揉了揉，叹了口气，将音量调到最低，拍了拍她的手：“缓一缓，耳机戴好，再仔细看看。” 许施然有些抵触，但也知道这可能是目前他们能接触的唯一的线索了，因此也没有多说，掏了掏耳朵后就又戴上耳机，将进度条拉回去，刺耳的杂音再次响起，像是打开老旧电视时屏幕上爆出的黑白色雪花，嘈杂无序又惹人心烦。 许施然皱着眉头拉了好几次进度条，正要烦躁地换下一个时，谢星渊突然按住她的手：“等下，往回拉一分钟左右。” 许施然愣了一下，微微坐直身子，集中精神看着屏幕往前拉了拉，谢星渊微微用力：“停。” 依旧是一片黑白雪花在眼前无止境一般地晃荡，许施然死死盯着屏幕，很快就意识到……刚刚画面里，似乎飘过去一只手臂。 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雪花，而是太过于漆黑，屏幕又晃荡不定，因此才一时分辨不出画面。 许施然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认真盯着屏幕，渐渐屏住呼吸，然后……结束了？ 结束了？？？ 许施然下意识看了一眼谢星渊，四目相对时两人皆是有些茫然，谢星渊顿了一下说：“看下一个。” 下一个文件依旧是一片黑白雪花，只是这次杂音稍稍少了些，听起来不至于太过难受，两人放了几遍，发现实在找不到新的信息，就又翻了下一个。 再下一个，杂音已经缓和了许多，谢星渊顿了顿，将声音微微调高了些。 许施然还是有些不太喜欢这种声音，皱着眉揉着太阳穴，正要开口说换下一个时，谢星渊突然道：“你有没有听出一种节奏？” 许施然愣了一下说：“什么节奏？我只听到沙沙声，耳朵要聋了。我觉得这东西再多听机会我整个人眼睛和耳朵都得一起废了。” 谢星渊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他摘下许施然的耳机，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示意她仔细听。 哒、哒哒—— 咚咚、咚—— 啪嗒—— 他轻轻敲着，时重时轻，偶尔用修剪整齐的指甲划过桌子，发出‘刺啦’一下的长音。见许施然表情迷茫，谢星渊也没有在意，垂眸认真地接着敲，嘴里时不时哼出几个模糊的小调，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许施然听他轻哼，莫名感到有几分耳熟，不由得重重按揉着太阳穴，努力回想一切有关这个小调的信息。 然而，还不等她想出什么所以然，安安却是突然站了起来。它尾巴扬起，目光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在原地焦虑地转了一圈，突然仰头长嚎起来。 它嚎的断断续续，声音里是几近绝望的悲凉，许施然被它嚎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头莫名就开始发冷，谢星渊停下手上的动作，默默看着它，若有所思地跟着它轻哼了几句。 少年略显低沉的音色与略显尖锐的犬嚎相互应和，原本该是被死死压着听不分明的，但不知为何，这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反而是莫名的和谐。安安的声音断续之时，谢星渊低沉沙哑的声音就会轻轻接上，将这一曲不知名的小调用嗓音勾勒到极致。 电光火石间许施然的脑海中闪过了什么，她看着窗帘里透出的微弱阳光下安安仰着头长嚎，莫名就好像看到了当初跟随简慈和清沅到处征战的变异兽疾风—— 她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一个调子，熟悉又诡异，那时她似乎在病中，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就有人用这样的小调哄她入睡。 许施然张了张嘴，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哑的，她说：“我记得……这应该是一首童谣。” 谢星渊顿了顿，偏头看她：“能记住名字吗？” 许施然咬了咬唇，摇摇头道：“忘了，那时我刚被简叔从丧尸群里救出来，整日烧得不知道谁是谁，能记住调就不错了……再看看吧。” 虽然一时没找到线索，但许施然莫名觉得他们很快就能接触到大半真相。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脸严肃地接连打开没有被损毁的视频，视频里的杂音越来越少，那类似于童谣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他们渐渐意识到甚至连杂音都是有规律的，当它渐渐消失，就露出了那首童谣原本的语调。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少年。 雌雄莫辩的少年声音，断断续续地哼着破碎的小调，时不时诡异地笑一声，他的声音有些喘，几乎每唱一句就要停顿片刻，到最后甚至呜呜咽咽地带着哭腔，最后于一声惨叫中消失—— 最后一个视频。 许施然摸了摸不断出汗的手心，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表情凝重的谢星渊，仿佛从他的身上汲取到力量一般，回过头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这次是一个相对较长的视频，大概有十来分钟。 开头就是一个满脸惊恐的少女扑了过来，她头发凌乱，衣衫破旧，脸颊凹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也或多或少都有伤口，似乎是被人抓咬出来的。 许施然被惊了一下，皱着眉略微向后退了退，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有些发冷，下意识扯过安安抱在怀里。 毛茸茸的触感给了她几分勇气，许施然接着看下去。女孩被一股大力扯开，尖叫着呼救，背景空出一大片，两人这才看清楚这是学校的操场，漆黑浓郁的雾气将周围建筑都包围的严严实实，他们只能看到操场部分有人摇摇晃晃地到处翻滚、扭打，偶尔有几个凶悍的会突然跃起扑到旁人身上，一口咬下去，喷涌而出的血液即使在黑白背景下也显得触目惊心。 许施然抿了抿唇，语气复杂地说：“……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是在这次事件中变成这样的。” 尹珏。 她看到了……尹珏。 尹家小公子的德行许施然是清楚的，如果仅仅只是被牵连困在这个学校他还可能偶尔为了简清屈尊降贵来一次，而这次尹珏差点死在她手上，他再次踏足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来铲平这里。 是什么原因，让尹家连心尖上的小公子都来不及救的？ 许施然唏嘘几句，感慨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彻底僵住了。 在最雾气最浓郁的地方，突然亮起一道光。黑白影视下的光并不分明，但足够突兀，疯狂的少年少女们都不受控制地扭头看过去，歪歪扭扭地往那个方向走。 她看到浓雾中有一个人缓缓走来，披着金边长袍，一手托举着类似权杖的东西，恍惚间她还以为看到了清沅。 许施然瞳孔骤缩，下意识看向谢星渊。 谢星渊的表情也有些愕然，他拉回进度条反复看了几遍，摇摇头说：“这不是我目前能达到的境界，导师预测过，我下一阶的突破至少要三年。” 要么就是他们在这被困了三年多，要么就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三年多不可能，除非第一基地被灭了，”许施然果断道：“简叔不可能不管我。” 谢星渊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古怪：“接着看下去吧。” 许施然平缓了一下呼吸，强忍着好奇看了下去。圣光显然又亮了几个度，连身边的浓雾都照亮了几分，照出了他身侧的……许施然。 视频里的许施然一身正装，监控下拍不出她的表情，但直觉告诉她，此时的自己心情很不好，她以为会是一场两人联手歼灭这些疯子的片段，却没想到下一刻……‘许施然’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后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谢星渊的后心。 许施然：“………” 万万没想到。 那样的角度，在全民皆兵的末世中，就是一个最普通甚至没有异能的亲卫也能迅速反应过来，然而‘谢星渊’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手中的圣光不灭，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许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竟是挣扎着伸出空着的手，轻轻拍了拍‘许施然’的肩。 许施然：“……” 好家伙，目瞪口呆。 她扯了扯唇，正要转头调侃谢星渊怎么得罪了自己的时候，余光就见人群突然聚了起来，顿时有些好奇地又看了一眼，就见‘自己’挥着手，明显是在做指挥，那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一个个越过自己身边，朝一个人扑了过去。 许施然眯了眯眼，本来以为是谢星渊。看到那个蜷缩在‘自己’身边的身影后就知道不是了，她凑上前仔细看了看，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僵在原地，许久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和动作，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童谣，这次唱的词清晰了许多，许施然听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谁杀了知更鸟？…… 谁看见他死去？…… 谁取走他的血？…… 谁为他做寿衣？…… 谁来为他掘墓？……” 那声音断断续续，许施然却像是将它烂熟于心一般，脑海中自行就回放起了沙哑又诡异的小调。 “……我来鸣响丧钟。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 全都叹息哭泣， 当他们听见丧钟， 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许施然’立在中央，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很快，当那个人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后，她回过头，抬头看向摄像头的方向，好像在隔着遥远的时空、隔着生死与他们对视。 半响，她露出一个笑容，抬手用那把曾经刺入过谢星渊身体的匕首…… 划向自己的脸颊。 血液喷溅而出，画面闪了闪，灭了。 视频结束了。 许施然僵在板凳上，不知道看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像连大脑也在这一刻被冰封，刺痛感和暴怒感一齐涌上来，此刻她脑海中的念头竟然只有一个—— 那个被她指挥下令杀死的人…… 怎么会是简慈……！！！ 许施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这绝不可能！ 第16章 【16】 视频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都没有人说一句话。 许施然不自觉地捏住椅子把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桌面，指尖扣的充血发红也毫不在意。谢星渊偏头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说：“你有没有发现，视频里的一些问题？” 许施然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语气有些急切地说：“对，我也觉得不可能, 简叔是我的养父，我就是自己死也不可能伤害他, 我……” 她说着说着语气低落下来，眼眶不受控制的有些发红, 表情绷得紧紧的, 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吓人的阴沉。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 许施然很清楚, 视频里的那个动作有什么含义，她小时候经常会背着简慈偷偷弄死一些嘲讽清沅的人, 有时候会弄死一些简慈的下属, 弄死一个她就往自己身上划一道，算是给简慈添了麻烦的道歉。 那就是她，那刀的角度原本该是对着脖子。‘自己’似乎是还有什么重要的是要做，不然那一道划的应该是她的脖颈。 谢星渊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 温声说：“……你不觉得，视频里那些学生们走路的姿势……有点像丧尸么？” 他看到许施然那双漂亮的眸子原本亮起的光突然黯淡下来，一向毫无波动的心竟然有些不忍。只是每当他产生一丝动摇的时候, 谢星渊就会想到那夜女孩死寂一片的眸子，和半掩在花白发丝下的、几近溃烂的脸。 “这就是提前告诉她真相的下场。” “谁都不得好死。” “……她生来就是个不合格的利器，一个早就被放弃的棋子。你在暗处, 她在明处风口浪尖，正好替你挡掉不该有的刁难，你要谨慎行事才能让她发挥最大作用，否则她只会让你们所有的谋算付诸东流。” “利用的好则是你们的利器，利用的不好便是害人害己的炸/药。” 谢星渊弯了弯手指，抛开心头多余的情绪，转而去拉她的手臂，“他们的动作和姿势，都是丧尸最常有的，啃噬同伴这点也有相似之处。” 丧尸抓不到活人作食物的时候，偶尔是会抓同类吃的。 许施然僵着脸，扯了扯唇说：“按理说，你的圣光异能对他们是完全压制的，如果他们真的是丧尸，视频里不该是那样的反应。” 谢星渊面不改色，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所以我怀疑，学校外的丧尸可能有些是进化了的，近几年不是已经出现过一些有异能的僵尸了么？” 许施然有些疲惫，皱着眉看他：“你想说什么？” 她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好，谢星渊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缓缓说：“我想，清沅先生也许未必是书上写的那样不堪，我查过很多资料，说清沅先生如何骄奢淫逸，心狠手辣，可实际是他要求的花销全部落在了首领府上，心狠也只是对着当初试图动摇简首领根基的人……事实上，他好像没有真正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许施然有些恍惚的思绪被他瞬间拉回来，冷笑道：“那是因为他自己就想当首领！简叔对他仁至义尽，你难不成是想说，他做的这些事都是简叔逼的不成？” 谢星渊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垂下眼不再多说。 许施然胸中莫名烧起了一股火，她本就是偏激自我的性子，这段时间已经耐着性子迁就谢星渊许多。她可以看在那个空间的秘密上忍着谢星渊的放肆，唯独清沅不行，清沅和简慈是她的逆鳞，谁都碰不得。 她对清沅的情绪很复杂，想来是没有爱的，只是许施然隐约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对父母没有明确概念，曾经扒着简慈叫过父亲。那时简慈似乎犹豫了许久，才用笔敲敲她的脑袋，说：“你该叫叔叔。” 那是她对清沅的初印象，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就一直刻在心里挥之不去，此后清沅就成了她的雷点，提不得说不得。 许施然最后还是甩手关门带着安安走了。 这是她能在目前做出的最理智的决定。许施然想，再待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此时已近黄昏，暖黄的夕阳光透过厚厚的窗户落在谢星渊的脸上，半明半暗，看不分明。 ………………… 许施然心中有一团火在烧，烧的她连安安都顾不上，一个劲的在校园里乱转。 她不能去卫鸿那捣乱，也清楚自己在校园里久待会影响这些站岗的学生，干脆带着安安往女生宿舍走去，打算窝在宿舍等简慈的人来再说。 她走出好长一段路，遇见几个女生拘谨又畏惧地冲她打了个招呼后才停下来，胸中的火气稍稍平息了些。许施然想起自己没来得及抱着安安，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跟上自己的速度，便垂下眸看向身后。 安安呢！！？？ 许施然的脸色有些发白，推开身边的几个女生就往回跑。她沿路返回，却直到男生宿舍门口都没见到狗影，按理说以安安木呆呆的性子，它不应该有这个意识乱跑。 许施然呆了片刻，突然就想到方才安安的异样来，光顾着纠结那个视频，她差点忘了，安安在某种意义上从来没叫过一声，除了奔跑时或吐舌头散热时喘息的声音，它甚至连受伤都不会有太大反应。 刚才那个样子，本身就是一种异样。 许施然拍着头，一时不知道是惊是怒，如果只是忘了带上安安，她倒是不太担心，‘疾风’虽然威名不再，但她的名头还是能震一震旁人的，可安安现在是主动跑出去！！ 它吃饭都要人指令，又怎么会突然跑出去。 许施然只觉得心跳加快，恐惧和懊悔交织，狠狠地抓挠着她的心脏，使她不由得加快步伐，接着在校园里疾跑起来。 她在宿舍楼周围绕了一圈，抬眼看到高高的围墙，莫名就有一种直觉，安安如果想出去，也许会往外跑。 她咬咬牙，转头又往从各个出口的小路找起。途径医务室的时候，许施然听到一声绵长的猫叫，不同于她平时见到的那样柔软温和，而是充满了警告和排斥的意味。 许施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就见一只黄白色的大橘猫烦躁地摆着尾巴，拖长了音调冲着墙拐角处的什么东西怒吼，而刚刚被她修理过的白灵正一脸为难地半蹲在胖猫身边，伸出试探的手欲言又止。 许施然沉下脸，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橘猫身边，抬眼一看，果然是安安。 安安正缩在墙角夹着尾巴，一脸茫然地盯着橘猫，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的瞳孔灰暗一片，早就失去了方才长嚎时的复杂灵动，仿佛刚刚苏醒却又死去。 许施然的心中‘腾’的一下燃起怒火，揪着胖猫的后颈将它扯到一边去，将安安拉进怀里，抬眼死死盯着白灵，“我看你是找死。” 无辜躺枪的白灵当然知道许施然为什么发火，越是知道她就越委屈：“我没有啊，我就是想出来散散心，看到它了就想顺便给它喂点吃的，我哪知道你的狗会突然冲出来啊！” 白灵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打哪来的勇气，梗着脖子道：“我就是想报复你，也不会牵连无辜的！我又不是！又不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压着气音在许施然的目光下悄咪咪说了句：“……你。” 许施然冷笑一声：“你觉得你无辜？” 白灵咬了咬唇，眼眶有些发红，摇摇头说：“不，不是，卫叔说我该感激你饶我一命，不然我就该是李哲他们的下场……可尹家对我恩重如山，小少爷让我做事，我……我哪能不做……” 许施然冷冷盯了她半响，不屑地冷笑一声：“你真是蠢的离谱，记吃不记打。尹家会对你好？” 精神系异能其实都比较擅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很少记仇，因为他们的修炼的主要是大脑里的精神识海，脑子里装的杂事太多容易走火入魔，但同样的，如果一个精神系异能者心术不正，那么他们则会成为很难缠的存在，因为攻击手段阴狠，弱点易隐藏，以及心态良好，能够自行恢复精神上不算严重的创伤。 尹家向来以精神系著名，嫡系子孙以及多数下属也多为精神系，甚至为了子孙，他们的伴侣都要和精神系沾边的，他们怎么可能无事献殷勤，必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到那时白灵想下船就难了。 换了别人，被许施然那么一吓早就疯了，白灵竟然这么快就又活蹦乱跳了。许施然不由得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再收拾她一顿。“管好你自己，不要随便和世家牵扯，那些大家族可看不上你们这些货色。” 精神系异能相对稀少，白灵确实会受到一些特殊照顾，不过除了本分之内的照顾，她想要更多，恐怕就得付出的更多。 许施然安抚性地摸着安安的头，抱着它站了起来，神色淡淡：“我没杀你，不是因为我想放过你，只是没有必要，劝你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她侧对着白灵，已经做好了对方恼羞成怒扑过来然后自己再把她踹出去的准备，却没想到白灵并没有如她想的一般，反而只是垂着头不发一言，不知是真心认同还是在心里骂她。 许施然抿了下唇，抱着安安转身离开。 如果她没有在之前重伤了尹珏，如果她能自己掌权，有处理杂事的能力，而不是万事都要麻烦简慈的话，她是不会放过白灵的。 可如今许施然还是要依靠简慈，尹家人慕强又狡猾，近几年又一直在走下坡路，她只伤了尹珏还好，那么多人在场可以作证是对方冒犯在先，再加上尹珏天赋一般实力不强，也不是什么继承人，尹家惹不起她，但如果她将所有人都杀了只留下了谢星渊，那尹家少不得要借此发挥一下。 许施然不会由自己的性子胡来放肆，最后让简慈收拾烂摊子。 她抱着安安，晃晃悠悠地往宿舍走，暖红的夕阳落在眼底，微微刺痛人的双眼，却又带着几分抚慰人心的温和。 许施然抬头看着天空，想到视频里简慈渐渐淹没在‘人群’中的画面，心里突然生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如果，如果她提前掌权…… 如果她听简慈的话，遂了对方的愿，乖乖做一个合格的首领接班人，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是不是…… 她和简慈，和谢星渊，和这一整个学校的学生……就不用走上那样的结局？ 第17章 【17】 接下来的几天里都是风平浪静的, 众人按部就班地换着岗，抵抗努力想要冲进来的丧尸，每天过着重复机械的生活。 最开始得知虽然备用电源可以启动, 但学校外的防御系统无法再恢复的时候，众人还是小小的骚动过的, 毕竟没了那些防御系统，学校就只剩一层铁栅栏了, 这谁能防得住？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众人也都认命了, 也渐渐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反正丧尸冲不进来, 他们的各式异能也足以将这些不速之客统统打回去, 没什么可紧张的。 众人都放下心来, 可许施然却能看到卫鸿逐渐紧皱的眉头, 心里总是莫名不安。 她这几天一直没有再去找谢星渊，恢复了以往独来独往的生活, 再想起来还真有些无聊, 不过很快也习惯了。 ……直到资源渐渐耗尽，而校外还没有传来任何支援消息的时候，许施然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不应该，首领府明明是有飞机的。就算一时调用不了, 也可以号令驯养的变异鸟，首领府的战斗鹰或雕都有好几只。 不可能全无消息。 简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这段时间频频往卫鸿的保安室跑, 许施然冷眼看着，感觉要出事。 果然，没过多久, 当食堂的饭菜数量越减越少，当第一个人被丧尸挠伤后，卫鸿显然就有些控不住场了。 他是高等级异能者，不是所有人都敢在他面前放肆，但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是少不了，很快就有了第一次争吵，第一次斗殴…… 许施然隐约感觉，这些人的情绪不对劲。 她之前就有这种感觉，只是忙于那个空间的事腾不出手来调查，眼下她也暂时不想去管那些烦心事，干脆安顿好安安，出了宿舍下楼打算去找卫鸿商量一下。 也许是她选的时间不对，又也许是这几日情况渐渐紧急起来，受伤和换班也开始频繁，许施然下楼的时候正好赶上高峰期，女孩们拿着各自的武器，聚在一起哄闹却有序地往下走。 许施然不想再将气氛弄的僵硬起来，垂下眼，将帽檐往下拉了拉，刻意放慢脚步走在后面，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走在她前面的两个女生讨论说，“也不知道救援队什么时候来。” 另一个女生就接话说：“谁知道呢，都快一周过去了，他们就是爬也爬过来了。” 这话竟然与她莫名合拍，许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说话的那个女孩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许施然的脸时惊得脚步一错，歪扭着就要摔下去，许施然下意识拉了一把，两人齐齐停在楼梯上。 哄闹声突然停了下来，许施然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停下脚步，靠在墙上默默看着她们。 女孩见状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许施然虽然凶名在外，但也只是对于以简清尹珏为首的那些男生，对于许施然，她们更多的是道听途说的反感和出于自身安全考虑的敬畏，实际并不至于像学校里的男生那样反感排斥她。 楼梯长度不短，她站在最上方，如果摔下去要带倒一群人，想到自己过于激动险些造成的惨剧，女孩脸色有些发红，怯怯地说：“对不起，额，谢谢你救我……” 许施然本来还以为又是一顿尖声指责，比如什么‘大小姐不帮忙就不要出来吓人’之类的，难得听到态度真诚友好的道歉，不由得有些诧异。她想了想说：“想多了，不是救你，现在卫叔事多，你们要全死在这里他又要分心，人手也不够。” “……”女孩说：“……不管是什么目的，你也帮了我，谢谢。” 许施然站在比她高一级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算明事理，走吧，该换岗了。” 见许施然没有发飙，她们显然都有些惊讶，却又松了一口气似的，扭头加快脚步往外走。中间暂时走不出去的女孩时不时往后看一眼，试探性地小声交谈，见许施然没有不满的意思，便略微放松了些，小声说着各自的事情。 许施然被迫听了一些，听着只是她们的私事就不再感兴趣，垂着眼神游天外。 ——“……瞎说，你才像丧尸！” 这句话猝不及防地窜进她的大脑，许施然猛地一怔，皱着眉认真听了起来。 ——“……怎么就不是了，晚上我刚换好衣服准备下去站岗，就见你直直站楼道口，好家伙，那表情，那动作，直接给我吓清醒了。” ——“没有这么夸张吧……你可别趁机瞎编啊，我以前也没有梦游的习惯吧？” 这时另一个女生插了一句话，说：“害，就是压力太大，而且食堂的饭也越来越难吃了，全素还量少，这几天我老是没力气，手脚不听使唤，就刚刚我起床的时候，左脚踩右脚差点没给我摔死！” “左脚踩右脚？多新鲜呐，你应该多踩几次，据说这样能直接飞上天。” “滚滚滚！！！” 许施然听着，犹豫片刻问道：“你们……是都有这样的情况吗？” 她原本跟在大家身后一言不发，突然出声将几个人都吓了一跳，闻言倒是都放松了下来，七嘴八舌地说：“可不是嘛，救援队再不来我就真要疯了，我已经四五天没洗澡了，闻着都馊了。” “那是你自己就不爱洗澡！”一个有点圆润的姑娘说：“但是物资真的快没了，昨天的伙食就一碗米饭加几根青菜叶，我差点没吃吐了，我这两天老是使不上劲，昨天差点被丧尸给挠了，感觉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没了QAQ” 许施然沉吟片刻，慢吞吞地说：“不要着急，简首领的人已经会过来的，待会我去问问卫叔。” 此话一出，许施然就见那个有些暴躁的小姑娘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似乎并不相信简慈。如果是以前，她定要原地爆炸发一波脾气，但现在许施然也只是垂下眼，只作没看到。 正说着话，她们已经走到了楼下，原本在楼梯上挤成一团的女孩们顿时一哄而散，都往各自的岗位去了。许施然正要朝着保安室的方向走去，就见刚刚那个被她扶了一把的小女孩回过头，看了看她，犹豫片刻冲她挥了挥手，小声说：“谢谢你呀。” 许施然挑眉，别开眼接着走自己的，她听到那个女孩的同伴压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道：“你可真大胆！万一她突然发疯打死你呢……” 后面是什么，她没有再听下去。 许施然算准了时间，简清这个时候在后门值班，跟保安室隔了十万八千里，她就算是这个时候去也不会撞见，便放心的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便推门进去：“卫叔，现在情况怎么样？” 卫鸿皱着眉正伏在桌案前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说：“首领八成是被什么绊住了，而且我怀疑我们的求助信息根本就没发出去，最多到后天，我就要带一些学生出去寻找物资了。到时我在找机会看能不能和首领联系上。” 许施然应了一声，说：“尽快吧，你的学生已经出问题了，女生那边一个个又是梦游又是手脚打结的，到时候你还能指望他们帮你守门吗？” 卫鸿愣了一下：“这几天医务室处理的都是外伤，好像也没见过什么奇怪的病例……梦游吗？” 许施然说：“没放在心上吧，毕竟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生存问题最让人发愁。” “我会注意的，”卫鸿想了想，笑着说：“倒是难得见你关心这些学生，她们也不怕你？” 许施然木着脸答：“不是关心，顺便问一下，都死光了没人守门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卫鸿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挺好的，能好好相处总比她们一直怕你强。” 许施然的目光冷了一下，扯了扯唇说：“当然是好事，就是对某些人来说可能不那么好了。” 卫鸿自知失言，一时哑然。当时排斥许施然的主要是以简清为首的一些学生，女生他不太能有机会接触到，但也可以通过谣言之类的让她们反感许施然。他舌头打结片刻，才诺诺道：“也许，也许……简少爷当时只是太小了……” 许施然皱着眉不太想说这个话题：“总之你好好注意这些学生的心理问题，别让他们先崩溃了，我还有事，就不留了，你忙。” 卫鸿闷闷地点头，她也没在说什么，正要推门出去的时候差点被猛地推开的门撞到脸，许施然一脸暴躁：“要死吗！？学不会敲门吗！滚出去！” 来人吓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几步，咽了咽口水，这才讷讷道：“不、不好了……刚刚守门跑出去一条狗，好像是……好像是许小姐带来的那条……” 许施然暴躁的表情僵了一下，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将她劈的晕头转向，当即便僵在了原地。 第18章 【18】 “小姐, 您不如再想想……” 卫鸿一脸为难地看着许施然忙上忙下，想伸手帮忙却又被尽数躲开，只得苦着脸说：“疾风是随首领和……先生征战几十年的变异兽, 不是普通宠物狗，就算……就算跑出去了, 寻常丧尸也没法把它怎么样的啊！” 许施然面无表情地往兜里和包里都塞了几个报警器，道：“它现在不是疾风, 是我的安安。你放心吧，我又不是没闯过丧尸堆。” 她目露嘲讽笑意, 扫向站在门口满脸为难的简清，淡淡道：“我要是能把它带回来, 就可以顺便去首领府叫人救你们, 孰轻孰重, 自己选。” 简清面不改色, 他身后的一些人却是动了心，原本是被卫鸿拉过来堵门劝她的, 现在却是动摇起来, 纷纷叛了变：“其实……许大小姐实力这么强，就算出去也不会有事吧，我们也不如大小姐经验丰富，万一有那天守不住了呢。” “就是啊, 疾风……啊不，安安就算再强再辉煌也是过去了，如果在外面出了事, 后悔都来不及。” “狗狗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吧，就算是变异兽，也只是整体加强, 寿命和精力也该是平均的，它都四五十岁了吧……” 卫鸿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就把他们策反了，一时气急败坏道：“滚，都滚出去！！！” 就算再心动，他们也还是惧怕卫鸿的，见状纷纷散去，哄闹声渐渐远去变小了，只留下一脸不赞同的简清和面无表情的谢星渊。 简清：“欢欢，你要顾全大局，不要任性，安安会没事的，救援也许很快就到，你……” 他显然是病急乱投医，戳了戳谢星渊，悄声道：“你说句话！” 谢星渊：“我陪你去。” “这才对嘛，你……你说什么！？”简清不敢置信地扭头看他：“谢星渊你一个治愈系的也疯了吗！？” “你觉得我是在发疯？”许施然满面嘲讽：“对，你想的对，让开，再不让开待会我发疯了，我就让你吃了你自己的舌头。” 简清闻言瑟缩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神情似乎有些难过，低声说：“欢欢，我知道错了，你……你想做什么都好，就是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好吗？” 卫鸿焦灼地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一个插嘴的机会，急火火地说：“对啊大小姐，外面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 “正因为不清楚，才要去看。”许施然和谢星渊对视一眼，眯了眯眼，当即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分别往卫鸿和简清的方向砸。 两人并没有看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交流，因此反应也慢了半拍，手忙脚乱地去抹自己的衣服，两人瞅准时机，撞开简清就往外跑。 他们顾不得后面有没有人追，撒开腿就拼命的跑，许施然边跑边说：“待会跳下去，我开路，你在后面亮圣光，注意跟上，别被抓了。” 两人来到后门围墙之上，找了几个丧尸数量不那么密集的地方，许施然率先跳下去。 她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冷静，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吸引过来的丧尸。 她力气不够，那就攻下盘！许施然打定主意，专注往丧尸腰部以下打，同时一道光在她身后亮起，丧尸群仿佛都凝滞了一般，动作缓慢了起来。 许施然有些傻眼，如果不是这些丧尸动作慢了些，她还要以为圣光对丧尸毫无用处。 她心里沉了沉，手下动作却不敢停，抓着两只丧尸的手臂将他们的脑袋撞到一起，随后撇开一个，扯着另一只的脖子当鞭子甩了几下，撞到面前一排排僵尸的腿上，‘哗啦啦’就倒了一片。 随后许施然松手，掏出兜里的报警器拉响，在刺耳的声音爆发出来的前一刻朝反方向扔了出去，雷鸣般的响声在不远处响起，听觉灵敏但几乎是瞎子的丧尸们迟疑片刻，又慢吞吞地往报警器的方向走去。 还有一些没引过去，许施然又掏出几个警报器拉响，随后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她回头看了一眼用圣光压制丧尸的谢星渊，六七个丧尸在他面前跪成了整齐的一排。 这是个好时机，许施然闷声上前抓住他的手就往外跑。之前出过一次安安走失的事情，许施然在那之后就往安安的项圈上植入了定位芯片，在西北侧，它往西北方向跑了。 学校已经是最偏的地方了，再往西北偏就是第一基地外了。许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抵不住对安安的担心，一言不发地朝着西北的方向跑去。 再往前就是第一基地的安全网了，许施然掏出首领府令牌在侦查机器前晃了晃，随后片刻不停的钻了出去。基地外的世界将更加危险，许施然找了个还算安全的山洞，拉着谢星渊躲进去后从怀里掏出了追踪器。 代表着安安的小红点停在了…… 许施然抬头，即使视线只有一个洞口的大小，她还是不由得愕然，那里是……圣灵山。 是简夫人捡到清沅的地方，也是他后来成名的地方，可以说这个地方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清沅的本源。 许施然抿了抿唇，突然迟疑了起来，安安也是出自那里，它是末世后失去主人的宠物狗之一，末世时不过几个月的年纪，但它又是幸运的，流落到圣灵山外的时候被失去幼崽的母狼叼去抚养，后来又成了新一代狼王，可谓是顺风顺水，风光无限。 直到它被清沅收服，做了远近闻名的变异兽疾风，它也几乎没受过太多挫折，除了……它心甘情愿为主人承受的那场大火。 安安神智不清，这么多年也没回去，狼王未必会看在它的面子上对他们有什么优待，何况动物们都变异之后，也渐渐有了些智慧，许施然有把握在丧尸群中突围，但没把握能在一群拥有智慧的变异狼中活下来。 谢星渊静静地被她压在身后，见她突然安静下来，抬眼看了看她手中的定位，眉头一挑说：“这里本是安安的老家，如果它正能回到这里生活，也不是坏事。” 许施然抿唇不语，她和简慈之前一直将安安养在身边，一是它神志不清不适合野外生活，二就是……她舍不得。 但，安安如今看上去已经恢复了些神智，不然也不会来这里，那她也不好自私的强留，许施然抿了抿唇说：“你先回去吧，我去确认了它的安全就回来。你放心……如果它真的想走，我不会拦。” 安安骨子里，到底还是自由高傲的狼。 她心情有些复杂，叹了口气正要出去的时候突然被谢星渊一把拉住向后拖了拖，许施然正要挣扎的时候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顿时不动了。 小小的视野内，一堆衣着破烂的丧尸晃晃悠悠地经过，他们拍成几列竖队，竟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一般，摆出了一个……阵型？ 许施然头皮一阵发麻，身子发冷，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谢星渊便趴在她耳边，低声说：“它们在往圣灵山的方向去。” 许施然闭了闭眼，“从另一个方向走。” 谢星渊对这不熟悉，并没有什么意见，跟着她小心翼翼地从山洞的另一头走了出来，继而开始拉着手继续赶路。 越往前就是连绵的山峰，树木也越葱郁，许施然不仅要警惕到处那一队似乎是训练有素的丧尸，还要防着这里的变异植物突然暴起伤人，一时心力交瘁，没走多久就露出了疲态。 谢星渊看了她一眼，右手搭在她的后背上，左手举起一束圣光：“能挡一点是一点，你还知道路吗，带路。” 许施然按了按眉心，感受到身体里翻涌的暖意微微缓解了她的疲惫，便道：“我能用定位器，不过这种树木聚集的地方信号不会太好，我们先试试。” 谢星渊点点头没有说话，她便认真地折腾定位器，就在这时一根冰凉滑腻的‘手指’搭上了许施然的后颈，她不太喜欢与别人有肢体接触，下意识抖了抖，试图将那只‘手’抖下去。 然而她耸肩的同时也将谢星渊温暖干燥的手甩了下去，温热的触感突然消失后，许施然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很快，她被人从背后扑倒，一根几乎有她腰粗的树枝抽了过来，许施然还没来得及挣扎着爬起来对敌，就听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丧尸古怪沙哑的叫声，随后没多久余下的丧尸也叫了起来，声声应和，不绝于耳。 许施然‘唰’的一下，只觉得自己此刻心都凉了。 第19章 【19】 他们被包围了。 许施然心里凉飕飕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壮烈，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好，也许这样视频里的那些事就不会再发生。 她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自己还有心情想这个, 边想边爬起来扯着谢星渊躲过树枝的攻击，侧身一转将树枝踢开, 抬头张望了下发出声音的地方，松开他的手从兜里摸了摸, 摸出仅剩的几个报警器。 许施然看了看四周，挑了一个还算空旷的地方, 猛地一拉拉环，在耳朵被尖锐的警报声震聋之前飞速扔了出去。 植物虽然不太受声音影响, 但也还是迟滞了一瞬, 许施然抓住机会, 拉起谢星渊一弯腰就要往山上跑, 然而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清亮的狼嚎。 暮色渐沉, 阳光已近昏黄, 宽大的树叶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却是挡去了大半的光源，只隐隐从缝隙中透出浅黄色的光线，因而在这样的环境下, 那一双双幽绿的眸子就显得格外清晰，许施然听到不远处丧尸似乎迟疑了一下，渐渐分散开来, 一部分朝警报器的方向去了，一部分朝狼嚎的方向去了。 许施然心里一紧，这明显不是普通丧尸, 按理说它们没有嗅觉痛觉，只能听声辨位，即使有狼嚎夹杂其中，也该是更大声音的警报器最吸引它们。 背后有谁在操控？ 许施然出神间，突然感到自己被人大力一推，还没来得及愤怒就感到温热的血液溅到了脸上，她猛地偏头看过去，谢星渊正冷着脸捏着一个带刺的荆条，见她看过来才不紧不慢地将荆条扯下来，甩了甩手上的血，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谢星渊道：“我们被狼群包围了。” 来不及跑了。 许施然脸色微微发沉，眯了眯眼说：“赌运气吧，赌它们还认安安这个狼王，实在不行，我抓狼王，你想办法出去找简叔。” 谢星渊没有异议，这个时候有些牺牲是必要的，不然只会连一点希望都看不见。 幽绿的眸子一双双亮起，庞大却灵活的身躯在树丛中穿梭，许施然和谢星渊摆好了架势，良久却不见有狼扑过来，反倒是远处的丧尸群传来一声又一声闷响，许施然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几乎就是在下一刻，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许施然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这是个人类，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抵御，侧着身子以手臂格挡，很快她就感到身上一重，许施然被人掐着脖子压倒在了地上。 谢星渊反应很快，抬脚就往那人身上踹，然而对方却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死死盯着许施然的脸，脸上脏污一片，身上也赤/条/条的，唯有一双眼睛显得漂亮，充斥着独属于狼群的冷漠与野性，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就要被对方咬断喉咙。 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 许施然的命脉被他按着，谢星渊不敢太过激，缓缓蹲下来偏头看着那少年，手中渐渐亮起圣光。少年被光亮吸引，略微松了松手，许施然便借此机会猛地一翻身将他掀了下去，两人齐齐后退，目露警惕，死死盯着那少年。 他被掀翻后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而是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着他们，灰扑扑的小脸透出几分属于幼崽的纯净来，他指甲尖锐漆黑，微弓着背，脊背骨有些突起，似乎是略微变形了…… 这少年，好像是一个被狼群养大的孩子。 许施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掐住这小孩手腕的时候趁机摸了一下对方，光看骨龄，这孩子大约是十八岁左右，十七八年前第一基地还没彻底稳定下来，又突然被清沅搅的昏天黑地，有孩子遗落好像也是正常的事，只是圣灵山地界根本没有人生活，狼群更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去第一基地附近收/养/孩子，而且那个时候为了防止其他基地掺合清沅的事，第一基地一直都是封路的，那这个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她隐约觉得这背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理由，这使她莫名生出了不安，但对安安的担忧还是占据了上风，许施然抿了抿唇问道：“你……能听的懂人类的语言吗？” 少年的瞳孔缩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迟疑的话，但很快他又皱着脸，露出了尖锐的獠牙——这个孩子已经被同化了。 许施然一下子有些头疼，不能沟通就是最大的问题了，谁知道这里的狼欢不欢迎第一基地的人类，毕竟它们的先主疾风当年追随的人类清沅……已经身败名裂了。 她与谢星渊对视一眼，小声说：“先试着走吧，能走的话就去找安安，找到了就走，此地不宜久留。” 谢星渊点头，抬眼看了看丧尸群的方向：“它们已经被狼群彻底歼灭了。” 许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它们’是什么，还不等她抬头看过去，就见一道黑影闪过，体型庞大的灰狼横在他们面前，吐掉嘴里一条看起来是从丧尸身上撕下来的手臂，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 谢星渊率先反应过来，将许施然往身后挡了挡，低声说：“兽类都爱血腥，我受了伤可能出不去，我拖住它们，你回去找人来救我。” 许施然盯着那头狼，迟疑了一下说：“我感觉它们对我们好像没有敌意。” 她从出生起就与安安生活在一起了，即使安安只是一条宠物狗，但实际与狼无异，许施然对来自于狼的恶意感受的极为清楚，如果它们有恶意，根本不会浪费时间盯着他们看，那只会给猎物逃脱的机会。 许施然说着说着愣了一下，因为下一刻她的脑海里就响起了一个声音，狂放不羁还带点口音：“你就是清沅那小子的闺女？长这么大了？” 她愣了一下，默默盯着面前的灰狼看，见对方微微颔首，才下意识一脸震惊地点点头。 这个声音，就是那只身躯庞大、表情冷漠、威风凛凛的灰狼…… ‘咔嚓’一声，许施然听到了自己三观碎裂的声音。 此时她不由得开始想，这只灰狼看上去高冷威风，说话却是带点口音的糙汉，那安安是只四五十岁的公狗，是不是……？ 意识到自己越想越偏，许施然一个激灵，咳了一声问道：“你……你会说话？” 灰狼说：“精神系异能。” 许施然‘哦’了一声，倒也没多惊讶，末世后几乎所有的动植物都进化出了异能。只是除了人类以外，其他生物的异能都不怎么强大，虽说食肉型野兽基本都是攻击性强的异能，但偶尔有几个变异的也很正常。 就连丧尸都还是近几年才进化出的异能，威力甚至不如有些变异植物。 灰狼绕着他们走了一圈，目光落到谢星渊还在滴血的手上，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少年，说：“你们不该来这里。” 它这一说许施然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语气有些迫切地说：“我也不想，只是安安——也就是疾风，你们的先代狼王跑来这里了，我不可能不管，你让我找找它，带它回去，可以吗？” 灰狼迟疑了一下，皱着眉说：“我们这里没有见到疾风先主。” 它顿了一下又说：“先回领地再说，这里不安全。” 许施然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狼群在自己的领地上会不安全，但想想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便拉着谢星渊跟了上去。 那少年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灰狼身后，许施然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一路，明显感觉到少年不管是动作姿态，还是性情习惯都已经与狼无异了。 灰狼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天然草坪，并不如何平坦，但胜在宽阔。它不明意味地低嚎几声，狼群便渐渐散去，隐匿在树丛中一时难以发现。 唯有那个少年就地坐了下来，半阖着眼一副困到迷迷糊糊的样子， 许施然能感到暗中若有若无的窥视，因此身子不由得紧绷起来，皱着眉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没有我就先走了。” 灰狼说：“有，我想问你或者说你背后的简慈，第一基地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派人偷猎圣灵山的生物？当年的人体实验还没有完全禁止吗？……以及，我们的狼王，被你们骗去后，是否还生还？” 它话音刚落，那个半阖着眼没什么精神的少年就突然扑了过来，在她猝不及防之时，将两人一起按倒在草坪上。 第20章 【20】 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两只手, 因此也只能跪坐在两人中间，各按着两人一边的手，许施然盯着他漆黑冷漠的瞳孔, 没有反抗，偏过头去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灰狼甩了甩尾巴, 目光冷淡，不紧不慢地说：“只是对这几个问题有些好奇罢了, 这孩子，心急了些。” 许施然深吸口气, 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 不管自己在第一基地有多威风, 什么呼风唤雨、人人惧怕……但真说起来, 她在很多人眼里, 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 十七八岁，按旧时候的算法, 也不过刚成年, 更别提是在这个普遍平均年龄要高于旧时代的时候，他们现在还没有成年，想来这群狼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他们两个加起来大。 许施然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无力感，他们要面对的是这些少说也是三十岁以上的人或生物, 性格、阅历、能力都比他们强的多，这让她不由得有些丧气。 灰狼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你情绪不稳。你也被拉去做了人体实验？” 许施然愣住了, 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谁，只是下意识看向了一旁满脸迷茫的谢星渊。 灰狼没有跟谢星渊精神链接，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皱眉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 许施然这才回过神来，表情有些迷惑，下意识回道：“它说我情绪不稳，问我是不是被拉去做了人体实验——什么人体实验？” 灰狼顿了一下，晶亮的瞳孔闪了闪，看上去是将谢星渊也连上了：“我以为你们既然能摸到这来，就不会一无所知，简慈不敢和你说吗？” 许施然心里一沉，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灰狼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它看了一眼谢星渊，道：“难得，难得。简慈一手教出来的继承人竟然天真成这样，真不知道是因为简慈根本没打算教会你，还是清沅的基因太过强大。” 它嗤笑一声，道：“算了，你们请回吧，我们要是有机会见到疾风先主，就会通知它回去。你们第一基地的人都高贵，我们可高攀不起，以后不要再来了，先主已经退位，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 经历了这么多，再被人掐住逆鳞，许施然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暴怒了，但心里还是难免不舒服，她迟疑了一下，脑海中浮现简慈温和的面容，随即坚定了下来，硬扛着少年的钳制坐了起来。 少年尖锐的指甲刺进她的皮肉，几乎掐进骨头里，许施然却像不曾察觉一样，垂眸漠然地晃了晃手臂，硬是将手抽了出来，血液几乎是瞬间喷溅了少年一脸，他被溅了一脸血，不由得松了松手，跪坐在草地上，有些懵懵地看着她。 许施然抿了抿唇，避开谢星渊的治疗圣光，垂着头低声说：“野兽的天性是嗜血，丧尸群除了感应人声外还能察觉到血腥……与其我们在这里同归于尽，不如一起合作，找出幕后真凶。” 她漫不经心地将手上的血液抹在草地上，垂着头看了一会，像是在割舍，又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许施然尽量平静地说：“你知道什么，就都告诉我，我会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帮助你们，就算我接受不了想要反水，也会提前告诉你们，绝不会做背后捅刀的事。” 灰狼问：“我说，你信？” 许施然答：“信。” 灰狼沉吟片刻，说：“我只说一次，你爱信不信。新纪元史上最强大的一个丧尸王漠柯，曾经与简慈清沅是一队的，三人关系不错。后因理念不合，漠柯便离队投奔家人去了，之后的事我不清楚，只是再见漠柯，他就已经成了丧尸。” 它想了想，又说：“漠柯是精神系异能，实力强大，具有统领号召天下丧尸的能力，那是人类与丧尸对抗最艰难的时期之一，那时连我们这些生活在丛林不问世事的种族都波及了，漠柯的目的是将所有活着的生物都变成丧尸，为他所用，因此疾风先主找到了我们。” 许施然迟疑了一下，偏头看向谢星渊问道：“丧尸王和简叔他们也有关系吗？” 谢星渊颔首，低声道：“是，漠柯是清沅先生救助过的流浪儿，他似乎是某个大家族的私生子，但他的异能是在成为丧尸后觉醒的，生前他并不受家族待见，因此投奔家族这个说法存疑。” 灰狼被指出问题，但丝毫不慌，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那时我们并没有参与，都是后来疾风先主说的，信不信也由你们。” 许施然说：“我不想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人体实验是怎么回事，清沅是怎么回事？” 灰狼打了个哈欠，说：“别急，慢慢来，不然你听不懂。我记得那时漠柯在你们人类口中是叫天才的，他的想法很多，是简慈的军师——所以其实想想，还是简慈最没用。” 它笑了笑，“别瞪我，这可是事实，简慈就是被他的两个兄弟用命推上去的。新能源实际就是他发现的，那玩意是从丧尸身上提取出来的，你现在身上就有这东西。” 许施然表情僵硬，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看着灰狼抬起爪子点点自己的额头，这才算清醒过来。 灰狼说：“这就吓傻了？你现在接触的不多，还有救。那方子是漠柯做出来的半成品，但清沅坚持要用。说实话，这我是不信的，清沅那孩子我见过，向来无欲无求的，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不爱和人交际，更不可能有那样的野心，三兄弟里只有简慈落得个善终，名声还一片大好。我倒是觉得，他的问题会更大些。” 许施然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木然的：“那人体实验呢？” 灰狼说：“为了做出一支只听自己号令的丧尸队伍，为了提取正常没有副作用的能源造福普通人，谁知道呢。我们种族一向以强者为尊而不是血缘，血缘继承是最低等的做法，比如你。” 它笑了笑，瞳孔幽深：“若真的让你继承了第一基地，我想，我们也是时候见证人类灭绝了。” 许施然：“……” 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她无奈地笑了笑，胸中的郁气倒是散了一些，道：“你们的狼王现在在哪，我可以去帮你们带它回来，你帮我找安安。” 灰狼似乎迟疑了一下，说：“应该在贫民区，圣灵山有地道直通贫民区，疾风先主要是不在圣灵山的地盘，应该就是顺着地道走过去了。我带你去。” 许施然拉着谢星渊站起身，顺手在他身上擦了擦还未干涸的血迹。 那正坐着发呆的少年见状也忙站了起来，茫然地看了看灰狼，又看了看许施然，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语调。 许施然顿了一下，看了看少年微微变形的脊背骨，说：“这孩子如有需要我也可以派人来接，他需要正常的人类生活。”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它，灰狼短促地笑了一声，冷声道：“不必，没有什么是绝对正常的生活环境，他自己觉得开心就好。这孩子是清沅从人体实验室里救出来的，十几个孩子死了将近一半，只救下几个。你觉得正常的生活，对他来说可未必。” 它甩了甩尾巴，扭头在前面带路，语调冰寒：“你自以为是的样子，简直和简慈那犊子一模一样。可笑。” 许施然垂了垂眸，一时无言。 …………… 她从未想过贫民区会是这样的。 许施然记得甚至连第一基地的异能者们都抱怨过，简慈将最好的位置给了普通人，远离丧尸群并朝内的地方建了聚居地，首领府、亲卫营等等主力军则在外围守护，那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强者就是该保护弱者。 ……可现在这算什么？ 许施然僵着脸避开地上横着的一条腿，那衣衫褴褛的老人也只是麻木地看了她一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生死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莫名就想起不久前做过的一个噩梦，到现在是幻境还是噩梦已经分不清了，然而眼前的一切又确乎真实，甚至连手臂上伤口的刺痛都那么清晰。 眼前的建筑景物倒是没有什么瑕疵，看起来周正气派，显然是用了心的，然而来往的人们却又显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衣衫破烂，表情麻木，脏污落魄…… 灰狼迈步走出通道，又扭头认真地将它封了起来，回过头上前走到许施然身边，说：“感觉如何，你亲爱的叔叔一手建造的乌托邦，完美的谎言。” 许施然心情复杂，嘴上却丝毫不让半分，嘲讽道：“你还知道乌托邦，稀奇，我以为你们兽族只知道吃和交/配。” 灰狼并不生气，慢悠悠地说：“兽族可以通晓世事，人类也可以茹毛饮血，活的像个怪物。都是动物，也别论谁比谁高贵，你现在可还不如我。” 许施然正要争辩回去，却听一声清越犬吠远远传来，她脸色顿时大变。 “安安！” 第21章 【21】 在这样混乱污浊的环境中, 安安干净漂亮的皮毛显得与四周格格不入。 它隔着人群与她遥遥相望，灰暗的瞳孔看不清情绪，微微立起的耳朵动了动, 随后扭头往一个方向跑了。 许施然来不及与灰狼斗嘴，想也不想推开前面挡着的人追了上去, 谢星渊见状也紧紧跟上，安安带着他们七拐八弯, 不知道绕了多少路才停了下来。 两人跟着安安停在一扇门前，那扇门灰扑扑的, 看起来极为老旧，上锁的地方更是锈迹斑斑, 似乎不能用了。她扶着谢星渊的手臂喘气, 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莫名紧张了起来, 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眼前的东西未必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安安回头看着他们, 瞳孔虽然依旧灰暗, 但显然并不像过去那样冷漠无神。它回过头用脑袋顶了顶那把锁，许施然见状赶忙上前，用手肘一撞，铁锁应声掉落, 随着‘吱呀’轻响，铁门被风吹来了一条缝，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腐臭气息, 仿佛已经死去腐烂了数十年。 这让许施然想起了那个地方。 她下意识捏了捏胸口的吊坠，心想，自己和谢星渊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过去了, 是他们成功改变了未来吗？ 正出着神，安安就已经顶开门缝钻了进去，许施然见状也没空多想，拉开铁门同样跟了上去。 进门所见就是满眼的破败荒凉，这里简直比贫民区外围还要夸张，木质地板踩上去几乎像是中空的，不断摇晃断裂，走的许施然全程胆战心惊，偏头一看谢星渊脸上毫无波澜，心下愈发不平，干脆扯着他的手臂闷声道：“扶着我点。” 谢星渊偏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什么异议，抬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安安的方向道：“不急，慢慢来。” 两人摇摇晃晃地跟着安安绕了不知道多少圈，许施然是越绕越心惊，他们现在走过去的线路都是有规律的，乍一看好像是在绕圈子，实际是越走越深。 安安之前一直是无知无觉的状态，她和简慈找了无数有名的治愈系异能者，当时刚觉醒异能的谢星渊好像都被简慈拉过去看过，但一直没有太大用处。尹家的一个高等精神系异能者说过，安安应该是伤了大脑，进行了自我封闭，外力是无法干预的。 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那个视频？ 谢星渊突然停下，许施然没有准备，直愣愣就撞了上去，两个人险些都被撞滚出去。他扯着一边的破布站稳，按了按眉心有些无奈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许施然摇摇头：“在想事。” 她抬头看过去，面前是一个约一米五高，两米宽的洞口，看上去就像是因为撞击或地震造成的，谁也想不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两人要进去得弯腰前行。 安安并没有等他们，毫不犹豫地就钻了进去，许施然见状正要跟上，就感到自己的小腿处有一条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过去，抬眼一看，正是灰狼。 “我靠吓死我了，你啥时候跟上来的？” 灰狼没有跟她开玩笑的意思，表情严肃，冷冷说：“我嗅到了狼王的气息。” 许施然愣了一下，没再说话，拉着谢星渊后退几步让它先走。 灰狼的体型庞大，洞口又凹凸不平，它扭着身子几乎将洞口凸出的石块压平，这倒是方便了他们两个，再进去的时候路都顺了不少。 越往里走空气越稀薄，通道也就越狭小，不同于圣灵山通往贫民区的宽阔平整，两人几乎是隔一段路就要蹲下来行一段，灰狼更是要用身子顶开碎石，漂亮整洁的皮毛都蹭乱了不少。 许施然吐掉嘴里的狼毛，有些郁闷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探头往前看去：“到了吗？” 灰狼用尾巴拍了拍她，率先走了出去：“到了。” 它走出去后，许施然感觉自己的视野都开阔了不少，忙跨步上前跟了上去，入眼就是一片灰沉冰冷的景象，医疗器械倒了一片，地上隐约可见又被一层浅灰覆盖的脚印，安安蹲坐在一个实验椅旁，静静地看着抬头看着那个已经空了的玻璃罐。以许施然推测，那里曾经可能装着一个孩子。 ……竟然与当时他们发现的那些照片一模一样，连摆放的位置都相差无几。 不过区别在于照片上拍的器械摆放整齐，而这里活像是被龙卷风吹过，稀里哗啦倒了一片。 许施然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谢星渊：“是这里！？” 谢星渊弯腰将一个机器托到一个地方，随后指了指它的下方：“划痕位置都相同。” 许施然知道他的记性很好，因此脸色就有些难看，当所有细节都能对的上的时候，就不只是巧合这么简单了。 灰狼庞大的身躯在这个空间活动的很困难，它艰难地转了个身，垂着头到处嗅了嗅，说：“……不是我们王的气味，但很相近。染了它鲜血的人类来过这里。” 它的语气很平静，好像说的不是它们的狼王一样，许施然心情一时有些复杂，按了按眉心。 这都是什么事啊…… 许施然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道：“哪个地方狼王的味道最浓，你指出来给我看看。” 灰狼一挑眉，甩了甩尾巴指着一个方向：“那里，他应该受了伤。” 许施然点头，上前拍了拍安安的头，它抬头看了看，眼神虽然还没有聚焦，但已经有了反应。她说：“去闻一下，带我过去。” 安安一骨碌爬起来，顺着那个位置一路嗅闻过去，嗅到一滩黑乎乎污渍时顿了一下，抬头往一个方向看了看，摇了摇尾巴便往外跑。 许施然看了灰狼一眼：“跟上。” 灰狼无语了片刻才缓缓迈步跟上：“你们在前，我断后。……我真没想到疾风先主跟着你们是这样的待遇。” “……”许施然说，“安安本来就有这种能力。” 狼也有，不过它并没想到这么用。 一人一狼话不投机，余下的谢星渊也并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场面一时就有些尴尬，好在这次的路并不长，安安带着他们，很快就从另一头钻了出去。 长期钻在黑暗的环境里，乍一接触阳光，许施然下意识眯了一下眼，再睁眼时简直目瞪口呆。 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这里临近首领府，靠近基地外，她曾经带着安安在这里走过无数次，路段有些偏僻，来往的人并不会太多，但它是直通首领府的，距离也相对最近，许施然外出游玩回来后常常会走这条路。 她余光瞥见有黑影闪过，想也不想地一边道：“安安趴下躲起来。”一边扭头就把谢星渊堵在洞口，将他和灰狼往后推，好容易推出了一块可容人隐匿的空地后，许施然才深吸口气，满脸凝重地说：“前面有人。” 灰狼懒洋洋地说，“人类的地盘，没有人才奇怪吧。” 谢星渊没有开玩笑的心思，皱着眉朝外看了一眼，“装束有点眼熟。” 许施然闭了闭眼，忍不住又往外看了看，小声说：“你当然眼熟，你应该见过。……这是简叔亲卫兵的装扮，你就算去首领府的时候没见过，也应该见过卫叔穿过。” 她抿了抿唇，咬牙切齿道：“他联合尹家，背叛简叔。” 谢星渊眸光闪了闪，看了一眼亲卫旁边的男人，由于角度问题，他看不清对方的脸：“那是谁？” 许施然语速极快地说：“那是尹家的人，并不是核心人员，不怎么受重用，但我小时候跟尹珏打架的时候见过他几次，能在尹家待十几年到现在，也必然是心腹了。” “这件事一定有尹家参与，”她坚定道：“待会我要回首领府，你们从密道原路返回就是。” 许施然想了想，又问道：“你有没有在那两个人身上感觉到你们狼王的下落？有的话，告诉我是哪个，我想办法救它，过几日等学校周围的丧尸潮平息了我再派人送它回来。” 灰狼从刚刚起就一直在沉默，直到现在才神情复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们之间的感应不久前已经消失了，狼王失踪多日，我们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多注意那个穿红外套的，他身上的气味最重，这笔账，我族也定将加倍讨回。” 许施然顺着它的话扭头看了一眼，它说的是简慈的亲卫兵。 不用灰狼说，她也会死死盯着这个可疑的叛徒。她道：“节哀，现在你们请回吧，我在这里等他们离开。” 灰狼说：“你还要在这里等他们离开？” 许施然点头，无奈笑道：“我没学过潜行。简叔的亲卫兵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再靠近我不确定会不会被察觉到，未免打草惊蛇，我还是在这待着吧。” 灰狼尾巴一挑，似乎有些疑惑：“你不是清沅的闺女么？怎么不用空间异能转移过去。” 许施然一时竟然不知道它是不是在反讽，被称之为神的清沅唯一女儿是个普通人，这个消息连隔壁基地都知道了，狼群虽然不一定关注人类的事，但毕竟圣灵山就在第一基地旁，总不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吧？ 她迟疑了一下，决定不与它计较：“我没有继承我父亲的异能，我也没有任何别的异能。” 灰狼并不在意，丝毫没有戳到别人痛处的自觉。“哦，对不起。” 它停顿了一下，说：“你们基地里没有一个人有常识吗？空间系异能虽然稀少，但还没到绝迹的地步吧，凡是空间必有载体的事你们没一个人知道？” 灰狼抬起爪子指了指许施然的胸前：“这不就是。” 凡是空间必有载体，这确实是一个常识。 但，清沅的存在本就不能用常理判断，他实力最强盛的时候，圣光每每亮起，方圆几里内甚至连阳光都会被压制，逝者能复生，枯萎的植物再抽新芽，所到之处的丧尸皆俯首战栗……这本就不是常理可见的力量。 许施然下意识伸手探向胸口，之间触到一个温热坚硬的东西……她从小戴到大的吊坠。 她低下头，轻轻解开挂绳，那小巧精致的沙漏便摇晃几下，乖巧地躺在她的手心。 透明漂亮的水晶反射出阳光，浅银色的细沙顺着小口缓缓流淌，只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时间在不断地流逝。 ……这就是她的空间系异能载体么？ 第22章 【22】 也许是因为父辈传承, 也许是因为它已经陪了许施然多年，觉醒认主的那刻，许施然几乎是瞬间就感到了自己体内充沛的灵力。 她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空间系异能为什么都藏的这么隐蔽……这要是被人抢先认了主该怎么办。” 灰狼微微闭着双眼，懒洋洋地说：“我哪知道你们第一基地说是强者如云, 实际一点常识都没有，不管是光影空间还是普通空间, 都是依托主人而生，没有抢先的可能性, 不是真正的主人，血流干了它也不会有反应。血缘转让倒是有可能, 但也是元气大伤, 所以每个空间系异能者, 对自己的异能载体都是有感应的——你小的时候难道就对你的异能没有一点感觉吗？” 许施然想, 这还真没有。 她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上测试台，又在满目唏嘘鄙夷中被简慈抱了下去, 那时她还小, 并不清楚异能在末世中的重要性，因此除了失落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后来简慈将她与大多数人隔绝起来，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接触到旁人的恶意……直到进入了异能者学校。 许施然按了按眉心，不想再去回忆这些不愉快的事：“我现在的能力掌控不了空间转移, 还是没用。” 灰狼闻言瞥了她一眼，许施然觉得很稀奇，她竟然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几分鄙夷来。 它说：“清沅十六岁就能用异能转移一支军队了。” “……”许施然说：“你少拿我跟他比, 没有可比性。” 灰狼打了个哈欠，露出嘴里尖锐的獠牙，它道：“怎么没有, 你是他闺女，不仅没有青出于蓝，反而更废了。初级光影有一个能力，是空间禁锢，你可以把那人定在那一分钟，自己趁机离开——当然，这是清沅的初级光影，我看你还是够呛，撑死半分钟吧，尽快。” 许施然没有理它，研究了一下角度和方向，用手比了比旁边栏杆的高度，心里大概有了点数。 那两人刚才不知道说了什么，起了争执，她觉得可能会有有用的东西，人在争吵中往往会更容易失去理智，而一旦失去理智，说出来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大实话。 “你回去吧。” 许施然盯准机会，几步上前侧身躲进一个箱子后面，又往后退了退，借机扒上去，双臂用力一翻踩着一边的栏杆爬上房顶。 她没学过潜行，但学过隐匿，当初第一基地的几个顶级精神系异能者都没能找到她的位置，面对这两个不上不下的亲卫，许施然倒是更放松一些。 她弓着身子耐心挪动，越看越近时隐约听到尹家亲卫一句：“不可能！我家小少爷还在里面呢！” 小少爷，尹珏。 许施然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们是在说学校的事。 简慈的亲卫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我们的人会尽力保全小少爷的，别忘了，我家少爷和小姐也还在里面。” 尹家亲卫说：“少扯淡，那俩崽子又不是简慈亲生的，异能都弱的可笑，死了就死了，谁会心疼，我们小公子可是亲生的，受点伤都不行，那东西谁他妈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简慈的亲卫始终是一副油盐不进，不温不火的模样，他说：“新能源开发在最近有了重大突破，这段时间已经进入下一阶段，就算小公子不幸中招，我们也会保证他的安全，这样行了吧？” 尹家亲卫呸了一声，满脸的戾气，许施然觉得他的脸色青灰的很眼熟。“最多三天，最多三天那破学校必须攻下来，不然我就别怪我们家主不客气。” 顿了顿，他说：“那个叫白灵的女孩，也留下来，尹家有用。” 简慈的亲卫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为难：“你们这就有些为难我了，现阶段能控制这么多丧尸本来就勉强，更别提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再说了，那么多人，就我们这边的几个孩子还活着，太明显了。……小少爷我们一定会救下，白灵就不一定了，别为难我们，就一个女人，不至于。” “你管她几个女人，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尹家亲卫‘啧’了一声，不悦道：“精神系异能者难找，天赋好的更难找，小少爷本来就受母亲拖累天赋一般，不找个天赋好的传宗接代，他以后的前途你负责？你少管，回去让你们首领做好该做的事，不然你们就等着首领大人那点破事天下皆知吧！” ………… 许施然半蹲在房梁上，放平呼吸，尽管她现在很想跳下去将这两个王八蛋拖过来打一顿，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她的手握了又松，连两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手心疼到有些发麻，但依旧不足以压下她心中的怒火。 直到许施然感到手背贴上温凉的皮肤，她抬头看过去，谢星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 他低声道：“我们离真相已经很近了，越靠近真相就越不能慌张，你要自己去看，去感受，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做错谁也不能放肆。” 许施然闭了闭眼，不断告诉自己平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苦笑一声：“除非他亲自站在我面前承认，不然我是不会信的。” 谢星渊对这种做法不置可否，他站起身看向远方，喃喃道：“学校好像还没有救援。” 他们这次找安安的过程相对还是顺利的，因此从他们离开到现在也不过一天而已，但加上之前等的那些时间，以及刚才那两个亲卫说的话，这件事显然就更加耐人寻味。 许施然叹了口气，率先从房顶跳下来，四处张望了下：“安安呢？” 谢星渊紧跟着下来，站在她身边，指了指洞口的方向，“一直在那趴着。” 她顺势看过去，见安安依旧乖乖地趴在那里，既有欣慰也有苦涩。 欣慰它依旧听话乖巧，又心疼它大概此生都会是这样麻木冷漠的状态。 许施然叹了口气，说：“算了，回吧。学校里肯定有更多的线索。你注意盯人，我盯白灵你盯简清，他要是找你麻烦你就来找我。” 谢星渊失笑，摇摇头道：“我还不至于让你为我出头，那就回吧。……你不回家看一眼简首领吗？” 许施然迟疑了一下，说：“算了，等找到真凶我们父女俩有的是时间沟通，不急于一时。” 谢星渊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因此也并没有在意，抱起安安率先弯身走了进去，这里并不是去学校的最好路径。 许施然很快跟了上去。 两人想过回去后学校现状会有很多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铁质的栏杆门大敞着，丧尸晃晃悠悠在校门口乱逛，殷红的血液泼洒在四处，甚至还没来得及干涸发黑，地面角落上仍清晰可见一些血淋淋的、碎肉横飞的残肢。 现在的学校简直是处处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发生了什么！？ 第23章 【23】 谢星渊僵了一下, 迅速扯着许施然后退，躲到一个牌子后面。 安安来不及躲，也不会反应, 茫然地站在那里，就那么曝光在丧尸群后, 这个时候只需要一点声响，它就会迅速被发现并包围吞噬, 许施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下意识甩开谢星渊的手臂就要上前, 却不知安安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弓起背低低叫了一声。 许施然大脑空了一下, 想也不想就地就将谢星渊推到一边, 身姿灵活地窜了出去, 她速度很快, 谢星渊几乎来不及反应，就眼见着她越过安安插进丧尸群中, 一脚踹开距离安安最近的两只丧尸, 然后从兜里摸出仅剩的两个报警器，分别扔去了相反的方向。 然而这样做显然用处不大，她已经挤进了丧尸群中，还踹飞了两个, 这些丧尸又显然不像是普通的丧尸，报警器能引走的数量有限，几乎是在瞬间, 许施然的周围就围上来四五只丧尸。 许施然暗叹一声，今天估计真要折在这了。心里虽然有些丧气，但手上动作丝毫没落下, 左手抵着挤过来的丧尸，斜着身子踹过去，随后扯住身边丧尸的一条手臂，硬生生撕着它转了半圈，扫出了大片空地。 好容易得出空档，许施然想也不想回头命令道：“安安，去高处。” 她的声音卡了一下，满脸的不可置信，身后空空荡荡，哪里有安安的影子？ 仅仅是这一晃神的功夫，身侧就挤上来两三只丧尸，许施然咬牙打算用肩膀硬扛下来，回身时却见已经近到耳边的丧尸手臂被硬生生扯了出去，温暖明亮的圣光随之亮起，许施然被人抓住手臂往后拉了几步。 猜出安安是被他带走了，许施然心里放松了一些，随口道：“我以为你走了。” 谢星渊精神高度紧张，倒还有空回她一句：“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会走。” 他话音刚落脸色骤变：“圣光对他们没用了，后退，跑！” 许施然一怔，当时视频里那些少年少女们确实对圣光没什么反应，还能迎着光而行，因此当时她并不认为那是丧尸。 但……许施然想也不想地跟着他回头跑，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感觉自己似乎隐隐摸到了真相的一角：逐渐进化强大的丧尸群、狼王口中的人体实验、另一个预言一般的空间…… 包括那两个属于尹家和简慈的护卫。 只需要一条线，就能将这些信息全部串起来，但许施然突然不愿再想。 两人七拐八弯不知道跑去了哪，最终在一个小巷口停下，许施然喘匀了气，皱眉问道：“安安呢？你把它安置在哪了？” 谢星渊轻飘飘地说：“让卫统领带走了。” 许施然一愣，“你遇到卫叔了？” 谢星渊‘嗯’了一声，拉着她往小巷里钻，一边走一道：“学校有紧急逃生通道，就在这里。” 许施然对学校构造不了解，便也没说什么，挑着眉看他在墙上摸索，很快就拉开了一条通道。 谢星渊率先钻进去，许施然回头看了看，确定丧尸没有追上来后也跟了上去，回身将通道口堵住，一边神色复杂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这地道显然修成的有些年头了，不像是常有人用的样子。 许施然跟在谢星渊身后，手扶着墙壁一路摸过来，指尖轻轻碾着略有些凹凸不平的墙壁，大脑飞速运转，在出口处突然问道：“这地方是给谁准备的逃生通道？” 谢星渊顿了一下，没有说话，许施然便接着说：“我看墙壁质感，和外面的摸起来对比少说有十来年，这样的工程也不是能悄悄完成的，学校离首领府近，真要动工我不可能没察觉，所以只可能是学校建成前或建成时做的。” 现在许施然已知的信息不全，所有的事都只能靠推测，但她觉得仅从已知信息来看，这推测真实的可能性极高。 为什么要建这么多隐蔽的逃生通道？ 而且这地方也太狭窄了点……许施然有些别扭的扯了扯袖子。这要是真有什么意外情况，人挤人还不够挤死的，更别提逃生了。 除非……它最初建成时，就没打算让所有人离开。 谢星渊对她的推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动作熟练的在墙壁上摸索，随后拉开开关，眼看着机关门缓缓从两边拉开，黑色瞳仁里闪动着看不懂的情绪。他道：“先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去吧。” 许施然抱臂跟在他身后，懒洋洋地说：“急什么，等简叔派人来，我们里外配合，总比被追的到处逃窜好看点，这些异能者又不能一辈子做温室里的花朵。” 她依旧对简慈极为信任，话里话外都透着股笃定。谢星渊却是沉默下来，不再说一句话。 两人悄悄关上机关门，避开在学校里四处游荡的丧尸，七拐八弯地来到了一栋楼前，谢星渊摸索着路突然停下，四下观望着动静，随后许施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手臂扯了进去。 许施然虽然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卫鸿，但还是习惯性的僵住了身子，直到对方停下后才猛地扯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她回过头，皱着眉后退几步：“卫叔？” “嗯。”卫鸿一脸疲惫的甩了甩手，僵着身子缓缓挪到房间一角去，许施然这才发现他衣衫上已经有了很多处破裂，暗红的漆黑的凝结成一处，十几个男孩女孩瑟瑟发抖地挤在墙角，被他如今已经略显单薄的身躯挡在身后。 许施然看的心惊肉跳：“怎么回事！？” 卫鸿抬眸看了她一眼，苦涩地笑了笑：“我们被……放弃了。” 在他身后抱着安安的白灵忍不住插了一句：“雯雯听到卫统领和简首领的人连线，那边说让他放弃我们从逃生通道出来，有人接应。” 说着她狠狠瞪了卫鸿一眼：“还有什么既然大小姐不在，那就启动计划，我们问他，他又不说，就光让我们相信他，信个鬼啊，谁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你要想让我们信你，就不该在这种大事上遮遮掩掩，计划到底是什么，你说啊！” 卫鸿默不作声，弓着背坐在那，沉默地表达了他的态度：他会保护这些孩子，但绝对不会说出事实真相。 许施然突然觉得心口堵的疼，像是有一块石头塞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疼的让人想要落泪。她语气艰涩地开口，低声道：“不管计划是什么，我在这里，就不会让你有机会启动它。而且我不信，我不信简叔会放弃我们，我还在这里，简叔不会放弃我。” 她感觉有一道复杂的目光看向自己，不由得默默抬眼，看到半抱着尹珏的简清眸色复杂地盯着自己，又干巴巴地加了一句：“……还有简清。” 许施然说着语气坚定了起来，道：“不求你们信我的话，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把你们带出去。” 白灵平时最爱抬杠，倒不知是被她打怕了还是毫不信任，并没有接话。其他人也没什么表态，气氛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许施然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又因为涉及简慈，不得不压下所有的高傲与暴躁，耐着性子打算再说一遍。 还不等她开口，谢星渊就上前一步道：“我们知道出去的路径和办法，你们的状态并不好，休整一段时间，大家一起出去。” 谢星渊在他们中大概很有威望，许施然明显见到有几个人的神色松动了下，心下一喜，正要开口时，突然听白灵带着哭腔质问道：“出去，出去能有什么用？我们已经被害了，我们离疯不远了，一百多个人，现在就剩下这么十几个，你让我们怎么信你？我们出去了又能怎么样，等着变成没有灵魂思想的行尸走肉吗？” 许施然心里一沉。 “被害？什么被害？” 她这才意识到，学生的人数确实不对，不说尹珏和简清，这里她唯一有印象的蒋涵之……去哪了？ 白灵抹了抹泪，声音嘶哑：“他们都疯了，突然疯了……如果有人突然对你笑，如果他们的脸上突然开始有了诡异的笑容，就代表他们疯了，很可能下一刻就会露出獠牙……我们，完了……” 许施然下意识看了一眼谢星渊，似乎从他波澜不惊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沉了沉脸色道：“不要胡说，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活着出去就有希望。” 她说着扯了一把谢星渊的手臂，示意对方出来，两人没敢走远，挑了个空旷安静的地方，看了看四周，找到最高的台子两三步就跳了上去。 她也不嫌上面的血腥与灰尘，一屁股坐了下去，木着脸坐在高处扫视着这所已经千疮百孔的学校，其实过去的不久，他们再次站在高台上去看的时候，依旧能窥得几分事件刚爆发时的惨烈。已经发黑了的血迹，随处可见的断臂残肢，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地方。 许施然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她话说的直白，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谢星渊却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眼里情绪涌动，带着几分沉重的悲戚。 然而只是瞬间，不过眨眨眼的功夫，那异样沉重的情绪就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他少见的温和笑意，仿佛一阵风吹过般的轻柔。 “我以为你已经记起来了，”他说，“换了以前，若是有人这么质疑简首领，你可不会是这样平静的反应。” 第24章 【24】 许施然顿了一下, 闭了闭眼问道：“什么时候。” 谢星渊轻叹了口气，低着头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张已经揉皱了的纸来, 展开递给她，又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将两者贴在一起对比。 许施然不明所以，低头认真看了片刻, 半响才脸色僵硬地说：“除了新旧程度不同……它们似乎，一模一样。” 这两张纸看着都是从一本书上撕下来的, 内容一模一样，甚至连上面的缺口、折痕都一般无二, 仅以肉眼来看, 许施然会认为这是同一张纸。 谢星渊含着惆怅笑意温声说：“在我们分开的那次, 我看到了一个人, 看到了你。” 许施然一顿。 谢星渊目光晦暗，手指落在许施然拿着的那张纸上, 略显冰凉的指尖掠过她的手背, 激的人一个激灵：“这是那次我们分开时的事，你在那里遇到了简清，我在那里遇到了你。” 许施然一愣，认真回忆了片刻, 好像确实是在那个时候，谢星渊对她的态度就渐渐软化了，她对人的善意恶意还算敏感,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谢星渊对她的态度一直隐隐有着排斥感，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向来不在意。 “所以，你看到了我……什么？” 谢星渊停顿了一下，避开她的眼睛，低声道：“没什么，只是在那之后，我常常梦到一些东西，靠这个我知道了很多。” 许施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你都知道什么？这些事是谁做的？尹家？还是简叔的某个政敌？” 谢星渊没有第一时间吭声。他抬头看了看已经渐渐灰沉下来的天幕，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如风一般：“抱歉，我不记得了。” 他笑了起来，“不过，你告诉过我，我死后，你一直为我守墓。” 许施然被他说的沉默了半天，又觉得有点诡异又忍不住想笑，忍不住摇摇头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被我一刀捅死的，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在意。” 谢星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低头漫不经心地说：“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价值和意义，我既然能甘心被你杀死而不反抗，就必然是有原因的，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可在意的。” 他停顿片刻，抬头看向天际，突然道：“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人是很有趣的生物，安安从小到大一直被清沅先生带在身边，却并不会变成人，不会拥有人的思维和举动，自古以来多的是动物从出生就被养在人身边而保留原有习性的，却从没见过生在荒山里被动物养大的人学会行走和语言。像我们在圣灵山见到的那个孩子，说他是狼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许施然道：“基因不可逆，那孩子还是有人样的。简清就是随了他那个懦夫亲爹，但后天的教育还是能给他披上一层人皮，就是尹珏，他不撞到我瞎发疯的话，还称得上一句贵公子。” 谢星渊的眼神动了动，半响才笑道：“也是。” 他说：“我知道的不多，梦境总是凌乱的，醒来后也记不得多少。我只知道，这张纸是我在有次遇到你之后去校图书馆撕下来的，它一直保留到未来。另一张上面的数字我不知道是什么意义，你告诉我，那东西需要用摩斯密码破解，可我查遍了所有资料，甚至用其他的密码格式试算过，也没用，解出来的字根本拼不成一句话。” 许施然托着腮有些烦躁地晃了晃腿，道：“如果真的是我，我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就让你破译了，估计还得经过一两轮的计算，而且不会太难，我讨厌数学。你拿来让我看看。” 时机不对。他想，那样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谢星渊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急，数字太多太庞杂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了，得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去。” “哦对。”许施然恍然，“差点忘了这茬，这得好好琢磨琢磨，一群老弱病残别栽这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跳下台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背对着他挥挥手说：“走吧，起来干活了。” 谢星渊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就想到了那场混乱又真实的梦境。 她侧着身子从门里挤进来，带着笑意漫不经心地说，“怎么毫无防备的就开门了。” 女孩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看着面庞还颇为稚嫩，带着少女独有的张扬明媚，周身气质却有如一把利剑，锋锐冰冷。她笑着说：“下次一定要注意，即使看到是我也要保持警惕，如果看到我有什么异样，一定不要手软。” 他闭了闭眼，极轻的一声叹息飘悠悠地散进了风里，不见踪迹。 ……………… 两人出去了一段时间，房间里的气氛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剑拔弩张了。 这个时候许施然才腾出手将安安从白灵的怀里抱了出来，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暂时忘了其他多余的事，话也没过脑子，问道：“你喂的那只猫呢？” 白灵一顿，眼眶瞬间就红了，想瞪她又不敢，不情不愿地回道：“没救下来……” 许施然一时噎住，她自己就养了安安，很清楚此刻白灵的感受，一时有些尴尬，干巴巴道：“抱歉。” 尹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状忙撑起身子嘲讽道：“稀奇，大小姐竟然会道歉，您也还真是虎落平阳，换了在第一基地的时候，就算是您老人家错了，那也得是对的，简首领护短可从来不讲道理。” 许施然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人的作死精神让人感动，也不知道他们是有什么仇，尹珏哪怕被她打扁，棺材钉死了也得嘲讽她几句，“不想死就闭嘴。” 尹珏脸上嘲讽意味越发清晰，正要开口说话时就被简清掐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许施然翻了个白眼，抱着安安正要起身去卫鸿那边商量突围的办法，就突然感到一阵已经快要被她遗忘的窒息感传来。 她脸色顿时大变，下意识看了谢星渊一眼，两人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慌张。许施然忙将安安塞回白灵怀里，连滚带爬地转身就往外跑，随后就感觉眼前一花，四周已经彻底变了样。 谢星渊就站在她不远处，白皙俊秀的脸上满是迷茫，他快步走到许施然身边，满脸警惕地环顾四周，迟疑着说：“这里……是学校吗？” 这个地方，与那个视频里的背景完全一致，看着像是学校的操场。 许施然对学校不熟悉，但也大概有个印象，她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一点上，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眼神突然凝住，半响都没有动弹。 谢星渊不明所以，偏头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良久，两人突然惊醒一般对视一眼，脸色皆是变了：“这里在缩小距离！” 怎么回事？？？ 许施然心如擂鼓，眼睁睁地看着周遭的黑雾吞噬掉一株枯萎的小花，那浓郁又深沉的黑，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空气在他们出声的刹那躁动起来，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压出来的咕噜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挤满了整个空间，许施然看到一个眼瞳全数变为灰白的少女摇摇晃晃地从黑雾里走了出来，心里一紧，想也不想地抓住谢星渊的手就要跑。 她的手在触到对方皮肤的第一时间就感到了不对劲，粗糙又黏腻的触感并不像是活人才能有的，许施然身体快过意识，忙一甩手将对方震开，就见一张腐烂漆黑的脸怼了过来。 尖叫被压抑在喉咙里，许施然闭了闭眼不敢再看，扭过身就往外跑，然而当脚跨出去第一步的时候，极强的失重感袭来，像是突然从悬崖坠落。她胡乱挥手，只来得及回身扒住台阶一样的东西，整个人就这样坠在空中。 许施然只觉得眼前一亮，她看到眼前渐渐铺开一层又一层不知名的小白花，间或夹杂几朵显眼的蒲公英，点缀着看不到边际的花海，却丝毫不显突兀。 许施然心中惊诧，不由得晃了下神，手一松险些掉了下去，整个身子不断沉沉下坠，仿佛身后有什么在拼命扯着她不放。 身前是明亮温馨的天堂，身后是深不见底的地狱。 现在，她即将坠入黑暗。 第25章 【25】 许施然只觉得身上越来越重, 手指几乎抓不住，将要一点一点滑下去，平面有些光滑, 她扒不住，指尖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感,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下滑，心一狠松开一只手, 几乎是瞬间就往下滑了一大截。 心跳快的几乎冲破耳膜，许施然深吸一口气, 侧身向后看了看，确定真的没什么借力点后咬了咬牙, 弓下身用空着的手砸向岩壁, 硬生生砸出一个坑来, 扒着上方的手已经颤抖到支撑不住, 似乎是有脱臼迹象，她顾不得已经逐渐失去知觉的两只手, 忙抬起一条腿踩上那个被砸出的坑, 一点一点用力攀上去。 许施然整个人翻上去的时候，大脑突然感到一空，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抽离一般，让人禁不住就想要落泪。 她缩在地上尽力喘息, 眼前阵阵发黑，手臂从手指尖麻疼到臂膀，动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许施然僵了许久，才敢缩着两条手臂缓缓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抬眼看了看四周, 表情有些迷茫。 这里已经不再是方才所见的一片花海，而是满目荒凉的大漠，她甩甩手臂站起来，感到手臂上麻木的感觉已经缓和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忽视的刺痛感，许施然不敢在陌生的环境里懈怠，垂着眼将脱臼的手臂摁回去，一边前行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许施然从刚刚就在想这件事会不会与谢星渊有关，直到现在才彻底确定，谢星渊根本就没有进来。 从头到尾，这次的穿越都只针对她一人。 许施然心下沉了沉，被人盯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对方在暗她在明，最是危险。 她不敢耽搁，一边有些生疏地试探着往吊坠里注入灵力，一边快步往前走寻找出去的路。这里是大漠，四面广阔无路，要想出去必然得费一番工夫，按理说许施然应该各个方向都试一次，但不知为什么，似乎被吊坠指引着，她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去了。 许施然目光飞快扫过沿途的景观，感到自己所见之处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不是偶尔会见到一些荒草或飞鸟，她还以为自己一直在原地走动。 始终不变的景色不免让人有些丧气，但许施然生来就不信邪，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看瞎了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块石碑。 不是先看到一点随后逐渐靠近的出现，而是突然闪出的东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占据了她的视线，同时周围的景观也迅速开始扭曲变化，转眼许施然就感到眼前一花，一张腐烂的脸就怼了过来。 许施然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侧身踢过去，那只丧尸却出奇的灵活，竟然懂得下压身子格挡，坚硬的身躯震的许施然小腿生疼。 对方似乎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停顿了一下就立在远处，泛白的瞳仁淡淡动了动，许施然似乎从他眼里看出了警惕。 失去神智的丧尸竟然有情绪？ 许施然以为自己疯了，但她分明从那力道中察觉出了避让，对方似乎并不想伤害自己，不然按照常规逻辑她早该在被挡下攻击的一刻就被彻底掀飞出去。 “你，”这不知道能否称之为人的东西突然开口，声音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火燎过一般的粗哑难听，“禁地止步，出去。” 许施然顿时都惊了。 从古至今，从末世出现丧尸一直到现在，即使是拥有精神系异能的丧尸也没有与人对话的能力，更别提她刚刚还看到这东西的嘴唇在动，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而不是直接传入她的脑海。 过度的震惊让许施然一度忘了反应，也许是因为停留太久，那丧尸的眼神渐渐不善起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双手缓缓抬起来，露出了尖锐的指甲。 许施然很快感受到恶意，想也不想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扭头就想跑，然而她显然低估了这只丧尸的实力，几乎是在瞬间，她就感到了身上一重，黏腻冰凉的感觉瞬间压了上来。 被丧尸压住几乎等于丧失了一半的生机，许施然心里一凉，疯狂挣扎起来，她试图拧过身子将对方掀下去，却在下一刻听到有人淡淡地说：“可以了，放开。” 过度的情绪波动让许施然的大脑有些迟钝，她停滞了许久，直到身上的重量完全消失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猛地爬起来后退几步，满眼警惕。 对面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姑娘，身穿深黑色长袍，兜帽几乎遮住眼睛，皮肤惨白，脸颊处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几乎覆盖了半张脸，与满头的白发相互映衬，显得格外诡异。她一双阴沉淡漠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平白让人觉得瘆得慌，她站在石碑前，右手搭在上面，轻轻敲了敲，道：“你身法不对，不够果断，在未知的敌人面前，更不该主动攻击。” 许施然愣了一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道：“你哪位？” 那人没有回答她，而是偏头看向方才与许施然打斗的丧尸，语气淡然地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得扰先生安宁？” 丧尸一怔，许施然竟从他腐烂一片的脸上看出了委屈：“首领恕罪。” 那人停顿片刻，挥挥手示意丧尸过来。不知道这个手势意味着什么，许施然从它的身上看出了强烈的抗拒和恐惧，但对方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情绪而停顿，没有半分迟疑地走了上去。 许施然还以为她要做什么，下意识拧过身子准备跑路，还不等她有什么动作，就见那女子轻轻抬手，像是抚摸一般，惨白修长的手指划过丧尸的脖颈，几乎就在下一瞬，腐烂脓肿的头颅就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许施然脚边，黑洞洞的双眼朝向上方，像是在恐吓一般，竟是对准了许施然的眼睛。 这画面简直太过于惊悚，许施然吓得一个哆嗦，咬咬牙抬头看向那人，问道：“你想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目光空寂犹如一个死人，看了许施然片刻后就说：“陪我走走吧。” 许施然盯着她，迟疑许久，默默点头应了。 她对这个姑娘的感觉很复杂，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熟悉与亲昵，又带着说不出来的排斥与厌恶，复杂的情绪充斥胸膛，几乎要将心脏冲破。 这样复杂的情绪下，许施然甚至忘了警惕。 她忍住没有去看倒在地上的丧尸身体，垂着眼默默跟在对方身后。一路都很寂静，这片森林仿佛无边际一般，许施然跟着走了许久，还是沉不住气问道：“它……那东西是怎么回事？你是哪个基地的首领？” 不应该，除了海外和一些更远方的基地，第一基地外的多数大小基地首领她都见过，都没有这个装扮的，不说这令人见之难忘的伤疤，这个抬手就能捏死一只她拼尽全力对抗也纹丝不动的实力更是少见，在许施然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么强的任务者。 对方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沙哑难听的声音再次想起，挠的人心头痒痒。她说：“我知道你，第一基地首领简慈的孩子，人员登记册上名字是简常欢，平时姓许，” 她偏头看了过来，许施然这才发现这个人长着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眼睫颤动间似乎能滴出泪来，然而再仔细一看，却是冷冷清清，一片空无。 “欢迎来到这里，”她温声笑了笑，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我的基地。” 她话音刚落，许施然就感到周围景观再次扭曲了起来，两人在下一瞬就到了一个灰暗沉重的环境里，她们站在一座城墙上，往下看是一栋栋高楼，装修简单低调，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 许施然对这里的第一感觉就是压抑，大街上死一般的寂静，完全不同于第一基地的热闹祥和，她这下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了，蹭蹭蹭后退几步，握住胸口的吊坠，随时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了什么，说：“空间系异能，转移。” 许施然愣了一下，虽然依旧保持着警惕，但到底是松了口气：“我以前怎么没听过你这号人？” 好像没有哪个基地的首领是空间系异能？ 许施然想，她可能又来到了未来，或者传送到不知名的时空……也不知道自己这异能怎么用，能不能抵消这时不时的bug。 黑衣人没有说话，但许施然就是莫名从她眼里看出了鄙夷，一时怒从心头起，开口就想怼回去。 然而她刚张嘴发出一个音，就见城墙下一家小铺有人摇摇晃晃走出来，提着一个水壶，倾着身子往门口的小树上浇水。 许施然只觉得那人的姿势非常怪异，活像落枕后无法活动身躯的她自己，不由得又看了一眼。仅仅是这一眼，她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寒意直冲心头。 那是一只……丧尸。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人，完全就是一只行动不便、四肢僵硬的丧尸！ 许施然表情僵硬，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除了震惊以外再也想不起别的东西。就在这个时候，她见那人轻轻挥了挥手，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优雅锋锐的弧线。很快，城里便渐渐嘈杂起来，门被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形态各异的丧尸们缓缓从里面走出来，姿态扭曲却又整齐有序，一边发着怪异的低叫，一边缓缓拖着步子排成一排，很快就排成了一个小方阵。 黑衣人偏头看她，眼里甚至含着几分笑意，水光盈盈间满是意味不明的情绪，“这是我的基地。” 城下的丧尸呜呜咽咽地嚎叫起来，像是在应和她的话一般，从喉咙里压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听着只觉莫名的诡异，却又似是说不上来的和谐。 黑衣人站在高处，衣袂翩飞间满是傲然于世间、威震天下的霸气冰冷，她抬抬手，那些丧尸便收了声音，稀稀落落地跪下去，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跪伏于地，虔诚无比。 她接着说，“这是独属于我的乌托邦。” 第26章 【26】 许施然皱着眉看了许久, 才问道：“你基地里的居民呢？” 黑衣人一挑眉，淡淡说：“他们就是这里的居民。” 许施然表情一僵，不可置信一般。对于任何首领来说, 居民都是基础，这些没有神智的东西, 也能撑起一个基地吗？ 她一边心惊一边垂着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们的基地位于那里？大家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不如留下联系方式, 我……改日带人拜访。” 许施然寻思着得找机会让简慈铲除这里，这么大规模的丧尸聚集, 对方实力强还听话，对简慈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 那黑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许施然的意图, 偏头看了她一眼, 似乎笑了：“好说。” 她转身往下走,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没走一步周围的场景就扭曲一次，许施然突然感到大脑渐渐开始刺痛, 却又不敢停下, 忙按着眉心跟了上去。 黑衣人说：“我父早亡，受人唾弃，养父便力排众议收养了我，他位高权重, 没人敢反抗。” 许施然看到幽绿微暗的灯光下，十几个孩子被装进充满液体的实验容器里，紧闭着眼, 浑身赤/裸，身上插着无数死死蜷缩起来，她甚至能隐隐看到孩子呼吸时幼嫩的胸膛起伏的样子。 她听到沉重的心跳声, 分不清是谁的。 黑衣人修长的手指搭上半透明的仪器，微笑着说，“权利可真是个好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些孩子里，除了我以外几乎无一生还，不然就是半死半活，也唯有将掌控一切的权利握在手中，才能有做人的权利。” 她偏头看过来，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漠然，“我想你应该深有体会。” 许施然被她盯得浑身发冷，忍不住后退一步，她的大脑愈发刺痛起来，甚至神智都在渐渐模糊，眼前不断闪过不甚清晰的画面，许施然认为那是幻觉。 她隐隐觉得对方有些熟悉，但心里又忍不住生出反感，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大脑挤炸。 黑衣人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一般，淡淡说：“养父心慈，尽心尽力培养我，我成年后便接任他的位子，启用他的计划，继承他的衣钵。”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其中一个仪器上，“这没什么不好。” 许施然心说如果是好的基地，继承当然没什么不好，问题是这个基地看着就透着一股邪气，哪有人类基地居民却是丧尸的，还这么……怪异。 黑衣人看了那些孩子许久，才放轻了声音说：“他们的父母，都是一些混混无赖，基因决定他们骨子里就流着卑劣的血，即便不死在这里，将来也未必不会死在受害者复仇的刀下。基因是很难改变的。” 说实话，许施然也这么认为，但并不觉得她说的就全对，比如说同样出身市井的简清，他就是跟着父母流浪了近十年才来到的第一基地，他骨子里就被打下了不堪的基础，因此即使有简慈请来的名师教导，也没见他高贵到哪去。 若是能从他刚出生就接到基地，请人好好教导，未必会是现在这样懦弱无用的样子。 只是许施然不觉得有必要跟这个疯子解释，更何况她现在很不舒服，脑袋几乎要炸掉，因此语气也不免带上了敷衍：“对对对，有道理。” 黑衣人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嗓音落到耳朵里并不让人觉得舒服，“所以就该提取。” 她道：“完成‘造神计划’，提取出不该有的劣质基因，根除人们骨子里的肮脏，占有欲、性/欲、食欲……一切欲望都不该有，他们以此获得永生。” 造神计划…… 许施然脸色一变，脑袋像是被人狠狠锤了几下，又是钝痛又是眩晕。“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没有说话，侧身看向一方，许施然这才发现她们又回到了那座城墙上，不同的是这回的丧尸都格外放松有序，修剪花草的、看书的、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打盹的……如果忽略他们腐烂发青的面庞的话，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正常的……正常的基地。 什么是正常？ 许施然突然觉得难以定义。 要真说起来的话，这些丧尸的行动轨迹完全就是正常人的样子，可是……丧尸怎么能是正常人呢？ 许施然迟疑了一下，问道：“他们有自己的意识吗？” 黑衣人一笑，“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 许施然脸色有些发绿，摒弃一切情绪甚至连食欲都没有了，这算什么？哪个正常人愿意变成这样？ 黑衣人说，“他们没有缺点，没有肮脏的欲望，忠心赤诚，不用担心背叛，不会为感情困扰，也能获得永生，这不好吗？” 许施然觉得自己简直无法跟她沟通，忍住不耐烦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造神计划’的？” 黑衣人停顿了一下，道：“从我养父那。我……” 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迟疑了许久，才淡淡道：“我七岁与养父学习管理，从而得知这个计划，我拦过他，没用，所以后来我杀了他，用他的计划杀了他，接管了这里。”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黑衣人这话几乎等于一记重锤，将许施然的大脑几乎砸碎，让她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脑海中不断闪过零碎的片段，与现实混合交织，最后定格在并不清晰的黑白画面上—— 她看着唯一的亲人被丧尸群吞没，两厢撕扯间似乎撕碎的是自己的身体，她亲手杀死了自己在这世上的唯一联系，又毫不犹豫地将她的曾经的港湾推进地狱。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许施然喘息几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撒谎！” 这三个字一出，对方似乎怔了怔，但许施然却是终于抓住了空档，忙站直身子，生怕对方反驳一般，回道：“你不曾支持过造神计划，也不曾阻拦过事情的发展，你从头到尾就只会逃避！” “若你能坦然面对，不任由他发展，尽早劝说阻拦，铲除腐烂的根系，之后便不会一错再错！” 许施然低低喘了口气，脑海中的撕裂感愈发清晰。 逃避是没有用的。 一点用也没有。 她被基地亲卫护的严严实实，未曾受过太大的外伤，因为始终被压在一个安全区，惊吓也属实称不上，满心都是被背叛了的愤怒，她将简清当做哥哥敬重，即使对方因为要合群而疏远她也表示理解。最终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报。 许施然想，自己当时的病也许并不只是因为清沅当时留的后手，感情被那样践踏，即使空间吊坠没有察觉到宿主生命体征强烈波动，从而诱发谢星渊觉醒异能，剥离她的最后价值，想来自己那被人体实验腐蚀过的身躯也撑不住这样的打击。 他将自己的异能拆开分给从实验室救下的两个孩子，一个作为在明的箭靶弃子，一个作为在暗的利器后手，谢星渊确实比她更有活下去的理由。 简慈常跟她说，清沅是最慈悲的人。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复杂的感慨，如冬日的清风一般，虽平淡轻柔，却总是带着刺骨的寒意。 清沅是带着神性的慈悲，他向来高高在上，也就无从了解人性的复杂，他不会想到谢星渊会因为感情而放弃夺取她的光影空间，就像他从来不认为简慈会因为这个无足轻重、甚至连生父都不知道是谁的养女再三打破自己的原则一般。 清沅和简慈的博弈中，依旧是简慈占了上风。 许施然的生机被清沅留下的光影空间层层剥离，等候着下一任主人的到来。对已经有了简清的简慈来说，有没有这个养女意义都不大，他最终却是在重病的许施然床前守了许久，随后便亲自去接刚觉醒异能的谢星渊从贫民区入住第一基地，硬是将她原本脱离了大半的光影空间压了回去。 第一基地的领导者，从不会将主动权交给别人。 他在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会想好可能有的结果，从而决定好该有的应对方式，他是天生的首领，却也不知在何时生出了后天的残忍暴戾。 许施然跪坐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四周的景观早就变回了最初的荒漠，原来她从未走出过这里。 她有能力回到过去，却最终选择封存记忆，逃避现实不去面对，最终也只是害人害己，无论是谢星渊，还是简慈，都曾被她拖入深渊。 黑衣人低头俯视着她，神色微带了些怜悯：“你说的真对，可结果有改变吗？” 计划已经启动，许施然很清楚。 简慈几十年的筹划，连清沅都无法撼动，又怎么可能被她所阻拦？ 许施然弓下身子，环抱着两腿，将脸深深埋进手臂中。第一次，她杀了谢星渊，获得了清沅留下来的圣光异能。 ……这次呢？ 许施然低着头，闷声道：“我会按照清沅的想法走下去……” 她早就该死了，活着的这几年也不过是从谢星渊那里偷来的罢了。 黑衣人满意地点点头，“也对，你早该死了。” 她话音刚落，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穿出了一柄短刀，偌大的伤口却并没有鲜血流出，而是一层一层地冒着黑气。 谢星渊站在她身后，抬手抽出短刀扔到一边，低头看了许施然一眼，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淡淡道：“该回家了。” 许施然揉着眼睛站起来，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看黑衣人，“你前面演的不错，后面就不太像了，我哪有那么沙雕，你太沉不住气了。” 黑衣人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第27章 【27】 “你比我想象中恢复的要晚一点, ”谢星渊皱着眉说：“但也不是没有好处，重来一回，你对简首领的感情愈发偏激了。” 许施然神色恹恹, 有些疲惫地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想着两全。” 她幼时就逐渐察觉到了异样, 不然也不会因为旁人非议清沅这个从未见过的生父而大发雷霆，因为心虚, 因为清楚简慈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才会想要逃避掩饰。 这么一想, 她的一生简直都是在逃避。 许施然忍不住苦笑一声，按了按眉心, 抬头问道：“我不记得我有在空间里关了什么人, 你是漠柯？” 漠柯的情绪显然也不怎么好, 扯了扯唇说：“不愧是我大侄女, 就是聪明。” “我是不是你侄女你比谁都清楚，”许施然不愿意提起清沅, 皱眉道：“你怎么还没死透？” 漠柯阴阳怪气地叫了起来：“听听,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就算阿沅不是你亲爹，他也给了你二次生命，不然你早死在实验室里了。” 许施然脸色沉了沉, 没有说话。 简慈不知道是从哪里挑了十几个孩子做人体实验，她和谢星渊就在其中，清沅救下他们的时候, 那些孩子已经死了大半，只剩她和谢星渊以及被狼王养大的那个孩子还未完全被丧尸病毒侵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清沅反而是她的救命恩人。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句救命之恩就能概括的了，因此许施然选择跳过这个问题：“你们当时是怎么回事？” 这个是她和谢星渊一直都没有搞懂的。两个人犹如牵线木偶一般，一直被牵着走到了最后，鱼死网破后事态直至末路，他们也不曾窥探到当年事件的完整真相。 漠柯张口就想来，许施然忙打断道：“我能感觉到你是依附于光影空间而存活的，清沅已经死了，现在我才是它的主人，你要是敢撒谎，你猜猜我会对你做什么？” “……”漠柯将差点出口的调侃咽下去，转而沉下声道：“简慈的姐姐简宁，据说失踪的原因不太体面，她一个漂亮的姑娘家，免不得遭受觊觎。我听阿沅说过，如果不是简宁拼命护着，连简慈也逃不过去。” 许施然狠狠掐了下手心，感到呼吸有些粗重。她没见过简宁，但也可以从简清和简慈的容貌中窥得几分这位姑娘的绝色，清沅未出现前的世道是什么样她也略有耳闻，没有异能的姑娘死在丧尸的手下都算是体面的死法，至少不用遭受身心上的侮辱。 漂亮的男孩也只是相对好一些，遇上荤素不忌的，死法比姑娘家还会残忍许多，简慈厌恶男女关系，也许就是因此而起。 “最苦的时候，我们三个什么罪都受过，我就想找一种更好更方便的资源，那时正好遇到变异丧尸，能力极强，我无意间从它身上提取出了新能源。简慈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动的心思，”漠柯说起这事的时候语气平静，甚至还带了几分赞同：“他很聪明，这个想法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卑劣的垃圾就是该根除，只是他不该利用清沅，那孩子缺心眼，指不定什么时候翻车了就彻底被毁了。” 他说着略有些轻佻地挑了下眉，笑道：“所以大侄女，看到了没，除了你亲爹，你叔我和你养父都想要除掉那些卑劣肮脏的垃圾，不过要把握分寸，别玩脱了，玩脱了就是你第一次那下场。” 许施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简慈想要的是所有人按着他的想法变成没有肮脏欲望的高级傀儡，而漠柯则更希望精准打击，他也厌恶恶人，但不至于希望所有人都死光。至于清沅，应该就是完全反对。 清沅的世界非黑即白，他不能理解简慈和漠柯复杂的情绪，只是单纯的认为这种事是不对的。他拯救世人，无论是恶人还是善人，都一视同仁。 所以……许施然冷下脸，沉声道：“把我和谢星渊分开送出去的馊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清沅的思维很直白，他想不出这么复杂的计划，许施然之前一直以为是他在自己逐渐受人排斥后开窍了，但既然见过了漠柯，就代表这事至少有他掺合。 漠柯托着腮想了想，点头道：“啊，对，是我，我想看看他能做戏到什么程度，哪知道他真的把你当闺女养，表面功夫整挺好。也可能是真的想要家了，让他找个女人生又嫌膈应，别别扭扭，怪谁。” 许施然深吸一口气，被气的脑仁生疼。 漠柯一个想看，就直接把她的命赌上了，但凡简慈有一点别的心思，她都活不过清沅行刑那天。 许施然自认无法无天，但还是比不过这群将人命看作游戏的家伙。 见许施然情绪不对，谢星渊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所以简首领因为你发现新能源而生出人体实验的心思，那你是怎么死的？事后又为什么会变成丧尸王？” 漠柯停顿了一下，抬眼笑道：“你这小孩真不会说话，句句都往人心里戳。那时阿沅一直反对，但他不懂为自己留势力，根本没有和简慈抗衡的机会，我就在背后支持他，我没想到简慈会对我下手。” 他苦笑一声，眼里是半真半假的落寞，“比起我，简慈更在意阿沅。但这样在意也没多少，还是比不过他疯魔的执念。” 漠柯不愿多说，但联系当年的传言，许施然和谢星渊都一致想到了他的家族，简慈或许是联系了他的家族，将他赶走后杀死。 许施然沉吟片刻，问道：“你是尹家的人？” 她察觉到异样后就一直观察简慈，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并且在接手第一基地后调查过以往简慈的所有事迹，他做事向来周全，甚至在做一件事之前就会想到有可能的结果，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精神系异能极为稀有，但尹家就能做到世代相传，至少二分之一的子孙都具有这样的异能，这也算是他们虽然败落但至今未垮台的原因之一。 许施然一直以为是他们特殊的异能遗传才使尹家屹立不倒，但现在想来，尹家那点资本完全不至于让一个领导者忌惮，许施然上位后虽然一直被诟病弑父杀亲白眼狼，但拿到手的权利也够她铲除了好几个不安分的家族，简慈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尹家威胁住？ 这样零碎的信息也许并不能拼凑成一件事，但许施然突然就想到了这点，尹家的人那事威胁简慈的亲卫，说的“那点破事”，能有什么？简慈向来谨慎，能留下什么把柄？ 只能是他势力还不够强大时捏在别人手里的尾巴。 许施然看着漠柯略显讶异的眼神，闭了闭眼，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她知道简慈并不如何清白，但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些手段，这代表简慈很可能是在很久以前就开始谋划了。 许施然想着突然有些惊恐，她那时真的摆脱了简慈吗？ 简慈算无遗策，怎么会那么轻易被她杀死，是不是连她最后接任第一基地，退无可退看着所有人化为丧尸也在他的计划内……？ 许施然突然颤抖起来，脸色煞白，她的大脑再次刺痛起来，封印记忆有一个后遗症，就是记忆混乱模糊，且十年内记忆力都会低于常人，她虽然想起了过去，但同时记忆也乱了，她记不起太多的细节，这样一刺激则更是模糊，她一时没站稳，险些滑下去，被谢星渊眼疾手快地扶住。 漠柯静静看了她片刻，笑道：“报应啊……” 到底是谁的报应，他也没说。 许施然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咬咬牙道：“该结束了，我们出去，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认。” 谢星渊看了漠柯一眼：“现在？” 许施然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道：“我安排最后解开封印是在我与空间再次联系上的时候，简叔为了……他说，为了保护我，给我身上带了灵力探测器，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已经不能再退了。 谢星渊皱了皱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面对。 许施然吐出胸中的浊气，长期没使用过异能，已经不太习惯，但灵力运转时瞬间涌上的亲切感还是让她的眼眶有些酸涩。 周围的景观一点一点扭曲、变化，却再也不是过去那样不可控的失重感，而是仿佛融于血骨一般的温和平静，很快，许施然睁开眼睛。 她下意识扫视四周，却是一怔，眼前的状况与她想象中会看到的惨烈或灰沉完全不同。 怎么……会这样？ 眼前是一片空旷，仿佛平静到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此时这个空间仅有一人，温润儒雅的男人半靠在窗边，丝毫不在意其上的灰尘和凝固的血迹，偏着头只露出半张干净白皙的侧脸。 听到动静，他扭头看了过来。 简慈的打扮不同于平常，他穿着一身白金色正装，眉眼温柔漂亮，唇角轻轻勾起，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金丝框眼镜边的细链微微晃动，竟显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温柔来。 许施然看着他，心情却是直直坠入谷底。 简慈这个样子，分明是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办？ 第28章 【28】 简慈像是没看到许施然骤然僵住的表情一样, 温和地笑着，轻声说，“欢欢, 怎么不过来？” 许施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自己对简慈的恐惧……或者说臣服感，简慈一开口, 她就下意识抬腿想过去。 她硬生生止住步子，摆明了排斥, 简慈却也不介意，笑着对谢星渊点点头, 便迈步走了过来。他的步子很稳，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 浑身都透着轻松惬意, 许施然被他的气势压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被谢星渊拦腰撑住。 气场瞬间就输了。 简慈混不在意, 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许施然的脑袋，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发顶, 暖的人几乎能起一身鸡皮疙瘩：“欢欢, 恭喜你觉醒异能。” 许施然抬眼看他，语气有些艰涩，“简叔……这里的人呢？” 简慈一挑眉，抬头看了看门外, 笑着招招手，“送出去了。” 许施然回过头，就见两个着亲卫服的异能者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 而在此之前她没有任何感觉。 她顿了一下，感到后背全是冷汗。 简慈温声道：“作为礼物，他们就送给你了, 以后他们任你差遣。你快点长大，等你能够独当一面了，我就能退休了。” 听到这话，那两人才有了反应，规规整整地转身行了个军礼，许施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下意识抬眼看向谢星渊。 在那段时间里，谢星渊一直是她军师一般的存在，即使现在记忆混乱成一锅粥，许施然也难以抑制身体的本能反应，谁料还不等她意识到暴露，就感到门外隐隐传来喧闹的动静，她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姑娘直直顶着两个亲卫的阻拦往里冲。 她的异能似乎与速度有关，那两人愣是没能抓住她，许施然看了一会突然想到这人是谁，忙道：“放开！” 亲卫队的人向来训练有素，即使是突然换了主人也没有不适应，听到声音后果断放了手，那姑娘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松就能进来，一时没刹住车，迎面就是一个平地摔，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许施然看了她许久，才从角落里扒拉出这个人的信息，似乎是白灵那个叫“雯雯”的朋友，挺内向的一个姑娘，前几天许施然还跟她说过几句话，摸过她的脑袋，也听这姑娘的朋友告诫过对方小心别招惹她，除此之外许施然想不出她们还有什么别的联系。 雯雯咽了咽口水，跪坐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大小姐，求你……求你救救白灵……” 她哽咽了一下，大哭起来：“灵灵被一群人带走了！不是首领的人，他们绝对不怀好意，首领的亲卫也被打伤了！” 许施然一怔，简慈却像是毫不意外一样，温声安抚道：“不要紧张，那几个亲卫现在在哪，带我们过去。” 他停顿了一下，道：“这次的丧尸潮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的，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处理这件事，欢欢，白灵是你同学，她就交给你了。” 简慈说着，态度温和却强硬地将一块特殊金属制成的令牌塞进许施然手里，道：“以后首领府的人，也听你号令。” 他的语气很平常，按理说许施然不该有别的情绪的，但她还是感到眼眶一热，鼻子酸涩，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她掩饰性地偏过头，闷闷地应了一声，道：“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能处理。” 简慈按了按她的肩以示鼓励，随后附身温声安慰了雯雯几句，便转身悄然而去。 许施然怔怔在原地发呆半响，那姑娘在地上坐的心慌了，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小腿，问道：“大小姐……？” 她其实不喜欢这个称呼，总觉得能从那三个字里听到尹珏为首的一群人阴阳怪气的声音，但确实是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许施然道：“你先带他们去找，我回去翻翻卷宗，我大概有点头绪了。” 只有自以为捏住了简慈把柄的尹家，才有胆子从首领亲卫那里截人。 她想了想，又问道：“我走后，你们都发生了什么？” 雯雯愣了一下，不敢隐瞒，小声道：“您……您和这位谢同学突然就消失了，大家都吵起来了，说你用别的手段跑了，他们都想快点走，卫统领拦不住，只能带着我们出去……没几个、没几个活下来，那些丧尸都没有弱点的……！” 她忍不住捂着脸低低啜泣起来：“白灵要抱着狗，速度慢了好多，她喜欢小动物，没能救下小橘一直都很愧疚，可那狗太大了，她抱不动……卫统领见援兵来了就回去救人，他过去的那段时间里，白灵就不见了……” 许施然脸色一变，这狗只能是说安安。她忙问道：“那狗呢？” 雯雯不知道她这时候更在意的是安安，还以为许施然只是想获得更多线索，并不敢隐瞒，道：“在的，它不动弹，丧尸好像对它也没兴趣，卫统领带它走了，我们去追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群黑衣人，我们根本拦不住，他们的手段很特殊。” 那就是确定了。 又是尹家。 许施然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回头看了一眼亲卫，道：“你先跟他们出去，我知道是谁了，保证把人给你安全带回来。” 雯雯不知是因为天生单纯还是因为上次跟她交流过还算信任，并没有多说一句，默默点头站了起来，跟着两个亲卫出去了。 许施然深吸口气，一时头脑眩晕差点没站稳，谢星渊忙伸手扶了一下，皱眉问道：“你都想起了多少？怎么是这个状态？” “不多，”许施然偏头看了他一眼，看起来情绪不太好，“我在排斥回忆，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些关键的信息。” 谢星渊了然，当即表示理解，温声道：“不愿意回想就算了，也不都是好的东西，有用就行。” 许施然又偏头看了他一眼，笑笑，说：“嗯。” 也许是“自己”刻意为之，她现在的记忆最清晰的反而是谢星渊。 她记得自己在被简清坑到丧尸群里后就被简慈带到身边教导，记得谢星渊觉醒异能后就被送来了第一基地，简清逐渐被边缘化，那段时间她称不上多开心，但也不至于整天活在混沌和自我厌恶中。 许施然是后天形成的慢热，警惕旁人对她可能有的戏弄厌恶，却又忍不住渴望与人亲近，谢星渊来基地后的几次异样她都有察觉到，但因为谢星渊难得友好的态度，以及她认为能将一切掌握在手里的自信，他们一直相安无事到谢星渊渐渐软化态度，很久之后许施然才知道他来第一基地的任务本来是夺取光影空间。 称不上多惊诧，也不算多难过，毕竟谢星渊也坦诚了，也什么都没做。那时许施然坐在高台阶上，托着腮漫不经心地俯视着谢星渊，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说的这么直白，不怕我秋后算账，宰了你？” 谢星渊坐在阶下的草坪上，抬着头眉眼温和，一身白衬衫衬得他看起来颇为乖巧，人畜无害的样子：“立场不同罢了，你要真想对我动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几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了解彼此。 许施然对针对自己有恶意的人没什么感觉，只要没真动手她就懒得去做什么多余的事，何况还有情分在。 她陪简慈掌了几年权，已经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高傲冷漠的性格，居高临下地问他说，“那些人有什么值得你冒险的吗？” 谢星渊说：“在没有觉醒异能前，我也是普通人，也是可能随时被侮辱抛弃的贱民，如果不是狼王念在清沅先生的旧情上收留我，如果我没有……觉醒这样的异能，我也许会和他们一样，在哪天悄无声息的死去。与其说我是为了他们而战，倒不如说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一直身处高位，我始终相信每个人所做的一切，最终都会反馈到自己身上。” 许施然说：“没有如果，你不是他们。大山会因为风刮的大而被推倒吗？” 谁也说服不了谁。 谢星渊没有算错她，许施然对他的小动作毫无反应，心情好了甚至会顺手帮一把，有这位首领继承人的帮助，他的行动顺利许多，他铲除了许多压榨贫民的家族，铲除了同样参与造神计划的尹家，却在最终关头卡了壳。 他不该直接了当地将简慈爆出来，许施然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她将一切都掀开撕碎，将那些本该压在黑暗下悄悄处理掉的脏污尽数暴露出来，但有些东西压在黑暗里反而是一种保护，当困住病毒的盖子被掀开，一切的走向都会变得不可控制。 简慈与她同时无路可退，走到了绝境。 闹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连异能者都渐渐开始出现丧尸化的症状，谢星渊反而更平静些，他不急不缓地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从许施然手里拿到的权利分配出去，夜里敲响了她的房门，与她结盟，甘愿以身献祭，换当年清沅的盛况重现。 换一个奇迹。 很多东西都已经模糊了，连这样的故事线路她都要东拼西凑挤很久才能想起来，但那晚谢星渊温和的笑意她却始终铭记，他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会微微勾起，犹如一个月牙。 他说：“我相信你，将希望寄托于你，希望你能加油活下去，若你成功了，就辛苦你为我守墓了，让我也见见太平盛世的模样。” 许施然的能力不如清沅，并没有真正换来他所处阵营想要的太平盛世，但造神计划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到底是抑制住了，她守着荒芜的基地多年，在外界的基地打上门的时候，配合他们剿灭了那些人人喊打的活体丧尸、不该有的受害者，最后安然放下。也许是因为心情突然放松了，光影空间在她死前突破进阶，拥有了回溯的能力。 这是意外之喜，也是一把双刃剑，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走向会是什么。 只是倒霉了谢星渊，本来以为自己解脱了，又硬生生被她拉了回来，还得在自己没有回想起一切，选择逃避的时候装聋作哑，不动声色地引导她接受现实。 实在是倒霉催的，不管是被清沅选中作为暗棋，还是与她合作都没什么好的结果，简直是天远倒霉蛋。 谢星渊见她许久不说话，又温声重复了一遍，“不要勉强，记不起来就不想了。” 许施然回过神，按了按眉心，道：“我知道，我在想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谢星渊一顿，道：“先救白灵，其余的走一步算一步吧，也不会比那个时候更糟糕了。” 许施然盯了他片刻，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算了。她想。 就算不那么美好，也要尽力想起来吧，尽管回忆里没有几个能让她珍惜的人…… 但至少谢星渊还算值得。 第29章 【29】 许施然被简慈亲自教导过, 即使记忆混乱，号令亲卫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甚至相对于常年坐办公室的简慈, 她带兵更为熟练和强硬。 她与谢星渊分别带了一队亲卫，将尹家团团围住, 谢星渊带人迅速控制了门外的护卫在外守着，防止有人偷偷将白灵转移了。 许施然猜测是尹珏将人带走的, 他被自己打成了重伤，尹家又不敢正面跟简慈杠, 在那样利益至上的家族里，尹珏需要一个继续被家人重视的理由。 那也只可能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末世中血亲其实并不太重要了, 没有谁会执着于一定要传宗接代, 生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 只要有一个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高天赋异能者, 即使不是亲子，也有胜任家主的可能。 尹家这代的孩子天赋都不尽如人意, 在外也找不到更好的继承者, 白灵是近些年来天赋最好的精神系异能者之一，但她父母健在，又受异能者学校庇护，尹家不敢明目张胆的抓人, 再者这么大的孩子也养不熟了。 而且重点在于她是一个女孩，是女孩就代表最优选未必是找外人改姓做家主，还可以拉去生一个属于他们尹家的孩子。尹珏在尹家更受疼爱, 也有他是家主唯一亲子的缘故。 血缘到底是根植在人类思想中千年不变的东西。 许施然挥挥手让亲卫分开寻找，循着记忆往尹珏的房间方向走，尹家的人很快被惊动, 纷纷推了门出来。 一个大家族的人并不会太少，但许施然打眼看过去只看到几个不怎么熟悉的，多数都是抱来的天赋不错的孩子，没几个是尹家本家的，有也是远亲。 许施然一顿，立刻明白尹家这大概是得到消息打算弃卒保帅了，算算时间，简慈就是在不久前启动‘造神计划’的，如果尹家也有参与，就应该知道自己这边出现了异常，以及尹珏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也不急，命人将这些人都控制起来后出门找谢星渊身边的传讯官道：“立刻封锁基地，禁止任何人出入，有疑似尹家的人一律抓起来，凡反抗者，就地处死。”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尤其是尹珏和一个女学生，带上白灵的父母，让他们跟着找。” 许施然沉着脸与谢星渊站在一处，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唇，小声说：“尹家人八成还在里面，我们分开找。” 谢星渊垂着眸应了一声，他目光偏转，像是没听到一般，若无其事地挪了挪身子，跟着几个亲卫转身走了。 许施然与尹家打交道许多年，很清楚尹家主狡兔三窟的本性，他们八成可能在尹家，剩下的两成也可能如表面所见偷偷逃离，不管是什么方式，封死了这条路就是。 她若无其事地回身吩咐亲卫打散阵型，做出足够唬人的假象，随后抬抬下巴示意门口守门的两个亲卫跟上，大摇大摆地进了客厅。 尹家如今还在的老老少少皆是一副惶恐卑微的样子，其中不乏年幼的儿童，许施然一边在心里骂着禽兽，一边让人把成年人挑出来，小孩全拖到房子里去。 许施然确定亲卫带着小孩把门关上后就道：“我就直说吧，你们已经被放弃了，尹家主现在要保的是他那继承人和唯一亲生的心头肉小少爷，你们老老实实交代主家的下落也就罢了，若是还抱侥幸心理负隅顽抗，就休怪我不客气！” 不知道是这些人太没出息过于怕死，还是尹珏跟家里人添油加醋地描述过她，许施然还没什么动作吓唬他们，这些人就已经被吓到站不稳，瑟瑟发抖几乎要将自己挤进地缝中去，许施然指尖点着桌子挨个看过去，发现竟然找不出一个情绪正常的人，皆是几乎濒临崩溃的恐惧。 ……是真的怂，不是装的。 她有一瞬间的无语，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些人真的是彻底的废棋，心理素质竟然连异能者学校那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学生都不如，也难怪尹家没落。 许施然站起身，正要叫人到处去搜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清晰的幼童哭声从房间里传来，抬头看去，几个带走孩子的亲卫一脸尴尬无奈地扯着一个七八岁小孩的手臂，低声道：“小姐见谅，孩子太小，属下不好动手。” 小孩哭的满脸泪痕，鼻涕泡都吹破了好几个，挥舞着小手推着门试图挤出去，被亲卫按着肩膀扯了回去。 许施然点点头表示理解，挥手示意他将门再关上，扭头准备走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怪异情绪。 许施然眯了眯眼，脚步停了下来。 这个人的情绪，不对劲。 怕孩子被伤害紧张是正常的，但不该有这样隐隐透出来的杀意，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像是有那个胆子的，何况她对人的恶意很敏感，这杀意分明是对着那个孩子去的。 许施然顿了一下，听着小孩愈发尖锐的哭声，淡淡开口道：“放开她，带出去我要审问。” 亲卫的耳力异于常人，虽然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两人还是停下了，略显迷茫的对视一眼，便低头将小女孩提着领子拖起来，推到了许施然面前。 这一举不知道戳到了谁的肺管子，那些成年人瞬间就沸腾了起来，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声音斥道：“对小孩子下手还有王法吗，你无耻不无耻！” 许施然的内心毫无波动，看都懒得看那些人一眼，伸手就想去拉那女孩。小姑娘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没有感受到她的危险性，并没有瑟缩后退，反而是迟疑地看着她良久，伸出小手抓住许施然几根手指。 喧闹声顿时更大了，许施然一掀眼皮，懒洋洋道：“我就是王法，你们谁有意见？” 她一旦显露出攻击性，基地里除了简慈就没人敢再招惹，客厅里顿时一片寂静，这下许施然满意了，勾勾手指示意亲卫带着小孩跟上，扭头便出去了。 尹家的小院很宽阔，装扮精致漂亮，许施然漫不经心地看着风景，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托腮看着小女孩，抬着头问道：“你哭什么。” 小孩答：“我哭我姐姐，她被坏人带走了。你是来找我姐姐的吗？” 许施然被她这一圈绕的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大概是白灵与尹家往来的时候认识的小孩，白灵脑子不太好使，人缘倒是不错，她向来真诚待人，讲究什么江湖义气，平时交际圈的人看起来都不太聪明，但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 许施然放缓了语气温声说，“对，我就是来找你姐姐的，我能帮你打跑坏人，所以你知道白灵姐姐去哪了吗？” 小孩咬着手指，犹犹豫豫地指了指一个方向，迟疑着说：“姐姐被哥哥带去哪里了，姐姐说她不想去，但是那些人好凶……” 许施然看了看她指的方向，心里有了数，站起身随手揉了一把小女孩的发顶，吩咐亲卫道：“带她回去，有父母就还给给父母，没有就先送去军部，等我消息。” 那人对这个女孩散发过杀意，送回去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说完越过三人，大步往尹家门外走，抬手按了按耳麦，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自己率先踹开门往里找。 那个方向是尹家主堂，虽然许施然也觉得尹珏不能变态到在自己祖宗灵堂里囚禁女孩，但尹家人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先是漠柯后是尹珏，都不是什么脑子正常的好人。 她听到训练有素的亲卫聚集的声音，抬眼看向最后一扇门，正要抬脚踹开的时候，就听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插/进来，道：“简家丫头，停手。” 尹家主停顿了一下，又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要做让你父亲为难的事，擅闯宗族灵堂是大罪，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冲动的，对吗？” 许施然毫不意外，基本挖出了线索后就能肯定尹家主没有出逃了。她认真听尹家主说完，然后礼貌性地踹碎了灵堂的门。 尹家主略显苍老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沉声道：“这就是你们简首领家的教育吗？简直放肆！” 许施然表情平淡，只当没听到：“我找白灵，掳走女性异能者也是大罪。” 尹家主眉头一挑，眉眼愈发阴沉起来：“简丫头说话可要讲究证据。” “我姓许，”许施然被他说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滚开，我找到人了再给你们定罪。” 话音刚落，方才召集的亲卫便渐渐聚合起来，气氛一时极为紧张，仿佛下一刻就会打起来。 尹家主盯了她许久，才缓缓道：“好，今日就让你查这一次，但你要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我就是豁出我这条老命，也要让简首领严惩你，给我尹家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许施然不为所动，却在侧身越过尹家主的时候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个男人既然已经对小姑娘动了杀心，为什么不在她发现女孩的异常前就动手？ 亲卫在将人赶进大厅的空档就足够他趁乱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就算来不及，精神系杀人的方式又何止这一种，哪里需要等她把人带走审问了才开始无能狂怒？ 许施然僵着身子，步伐不自觉就缓了下来，尹家主似乎是察觉到她心情的变化，悠悠地问了一句：“大小姐，怎么不进去了？” 她扭头，看着那张苍老阴沉的脸露出微不可见的得意笑容，一颗心直直坠入了谷底。 ……她过于自负，反而被这老东西算计了。 第30章 【30】 许施然停下脚步, 冷着脸道：“我等我的人到齐了再进去，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里面设埋伏。” 尹家主道：“清白大于天，大小姐若是不敢, 我可以陪您一起进去。” 这话反而说的许施然左右不是人。进了，就坐实了她怕需要人陪, 气势顿时矮一截；不去，又显得她前面的来势汹汹格外气虚。 不管怎么样, 稍作加工就都能成为指向简慈的一把枪。 许施然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憋屈的时候了，她阴沉沉地盯着尹家主, 缓缓扯出一个笑：“你要来陪我啊？好啊，走。” 她在心里琢磨着, 进去灵堂后就想法将尹家主捏死, 到时候她直接继任简慈的位置, 旁人爱说就说去吧。回头再找个由头抄了尹家, 该堵嘴的人就让他这辈子也说不出话，她好好把控基地, 压死简慈的计划, 骂名什么的也不重要，历来多少领导者都是毁誉参半，即使是简慈面面俱到，也没少有人诟病他优柔寡断, 过于心软。 她想，这可能是最后一个……简慈获得善终的机会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许施然拖着尹家主准备进去的时候, 就听尹珏怒气冲冲的声音穿过人群挤了进来：“许施然你干什么！你疯了吗！这是我家，我家！不是你的首领府，你少在这撒野！” 许施然头皮紧了一下, 却不是恐惧或是其他情绪，而是不可置信。 尹珏怎么会在这里？他不应该和白灵在一起吗？ 她忙不迭松开手，回头命令部下散开一条道出来，很快，她就看到还穿着睡衣的尹珏撸着袖子冲了过来，他嘴边还有没擦净的口水印，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谢星渊跟在他身后，与简清并肩而行，两人皆是眸色复杂，看不清情绪。 “我刚刚……”谢星渊有些艰涩地说，“带人路过首领府的时候，惊动了简清，他带着尹珏出来了，没见到白灵。” 他们被尹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认为尹珏和白灵年龄相仿，尹家也明显想将这两人凑在一起，再加上小女孩说的“姐姐被哥哥带走了”，许施然便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尹珏掳走了白灵，想趁乱逼她为自己添筹码。 但……那女孩可不止一个哥哥，被抱来做继承人的尹珏大哥，也称得上哥哥。 何况这件事原本粗略一想不是没可能，尹珏被她打到半残，天资又一般，想要顶替大哥继承尹家就得为自己找筹码，但白灵自从上次被许施然杀了两个同伴后，就不太和尹珏来往了，尹珏狗急跳墙不是太难猜到的事。 但许施然却忘了一点，就算他大哥是已定的继承人，但也不是没有更改的前例，尹家主唯一的亲儿子，尹珏天生就占据感情和地位优势，尹家的势力，还不能逼一个普通家庭的白灵听话吗？ 电光火石间闪过的想法过于庞杂，使许施然不由得烦躁起来，她按耐着沸腾的杀意，迎着尹珏充满怒意的眼神问道：“白灵在哪？” “白灵？”正撸起袖子做好干架准备的尹珏结结实实愣了一下，随后愈加愤怒：“你有病啊，她在哪关我屁事，她自从跟你混在一起后就跟有病一样，你以为老子稀罕找她吗！？” 许施然看着他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自然的情绪，气息愈发锋锐起来：“白灵怎么说也是陪你长大的，她现在被人带走生死未卜，我不想跟你在这浪费时间。你生在尹家应该很清楚一个女性精神系异能者在别人眼里是什么，你真的忍心吗？” 尹珏表情一僵，神色登时复杂起来。 末世后即使已经形成了正常的社会秩序，但强者为尊这样的局势还是定型了，而一个人想要强大，无非就是依靠异能。 精神系异能者因稀有而受欢迎，尤其是女性，因为异能继承多数来源于母亲，甚至还可能隔代遗传外公的异能，如果不是许施然地位高再加上早期并没有觉醒空间异能，就光凭清沅唯一女儿这个身份，她怕也是不得安宁。 白灵一个毫无背景，抛开异能可能连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的普通姑娘，突然被一群人大张旗鼓的绑走……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可能了。 尹珏眼眶有些发红，声音颤抖几次，最终还是稳住了，声音里透露出一股事不关己的冰冷感：“我说了，我不知道，你不该来我家撒野。” 许施然几乎被气笑了。她对白灵的安危实际并不太上心，之所以接下这件事，也只是想趁机找个好听的理由抄了尹家，既然尹珏不识趣，非要闹的尹家颜面扫地，她也懒得再迂回，便道：“就算是你家，那也是归属于第一基地的，由不得你说了算，列队，搜！” 尹家主大概并不清楚白灵失踪的事，只是以为许施然奉简慈命来找茬，闻言虽然震惊，但眼下更重要的显然是另一件事：“你敢！” 简慈的亲卫自然不会怕他，闻言迅速散开，持着枪械迅速上前，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场面气氛紧绷，一触即发，就在这个时候，简清突然轻声开口：“欢欢，我……” 他突然出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许施然一挑眉，抬抬手让亲卫暂停，随口道：“你别告诉我你是想给尹家求情，你求谁都没用。” 简清一顿，轻轻摇了摇头。他的眼眶有些发红，死死咬着牙关，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良久，他才舒了口气，在尹珏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低声道：“我知道白灵在哪，她被尹全带走，现在在……首领府。” 许施然一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尹珏震怒的斥责声后才渐渐反应过来……这两个王八蛋都知道这件事，只是放任它发生。 谢星渊将暴怒的尹珏扯开，反手一拧压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是一种极为狼狈的状态。 许施然盯着他看了片刻，问道：“你知不知道……白灵是你长辈给你内定的未婚妻？” 尹珏微微一怔，大概也不太清楚这件事，但很快他就换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道：“我大哥喜欢，我就给咯，我自己的未婚妻，怎么处置是我自己的事，许大小姐连我床上的事也要管管嘛？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星渊狠狠一压，清脆的骨折声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到。谢星渊微微用力，垂眸看着他，淡淡道：“慎言。” 许施然嗤笑一声，对他言语上的冒犯倒是不太在意，她摆摆手示意面前的亲卫首领过来，低声道：“带上两个小队，去首领府捉人。” 简清叹了口气，垂着眼说：“我带队吧。” 许施然眉头一挑，没答应也没同意，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似乎是在想等着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简清没什么别的话可说，尹珏倒是忍不住了，他红着眼睛挣扎起来，死死瞪着简清，不可置信地反问道：“阿清你干什么，你忘了大哥是怎么对你的吗？大哥从小把咱们两个带到大，你就想为了一个外人背叛他？” “简清是首领府养大的，跟尹全没关系，”许施然反感这个说法，一脚踹到他脸上，“你亲爱的大哥也是外人，他又不是你亲哥，同样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倒是偏心。” 简清看着尹珏白皙俊秀的脸上瞬间肿起一大块，偏了偏头不忍再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发红，语气却是坚定的：“我分得清……阿珏，我很清楚，我的母亲是怎么没的。” 简清的生母简宁，在被简慈找回前曾多年受一个小基地头目骚扰，最终为保丈夫和儿子，拉着对方同归于尽了。 尹珏脸色铁青，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闹到现在，尹家主就算是再不明所以也意识到出事了，他轻狂了一辈子，一时也难对小辈弯腰，脸色铁青地咳了一声，开口道：“简家丫头，先不冲动，先把阿清找回来，大人的事大人来解决，我去跟简慈……” 许施然没听他说完，扭头打了个手势示意撤队，理也没理这老头，扯着尹珏跟着队伍就往外走，时间已经快过去一天了，如果尹全存的真的是夺未婚妻的心思，那很可能已经晚了。 既然如此，不如想想怎么收场，用这个理由抄了尹家显然是不容易的，但并不代表不可能，许施然这件事还得由谢星渊来操控，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将简慈关起来，总不能让他毁了自己。 首领府离尹家并不远，出神间队伍就已经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看，简清感受到她的目光，垂了垂眼，低声道：“就是这里。” 许施然点头，示意人上前踹开门。 亲卫统领上前一脚踹过去，一小队亲卫瞬间挤了进去，谢星渊随后跟上，许施然便守在门外，似笑非笑地看着尹家主。 尹家主面色阴沉，他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大概拼凑出了部分内容。与尹珏的想法一样，他对白灵并不太在意，生孩子稳固地位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他有的是机会给尹珏筹谋，因此除了对蠢货大儿子的失望外，就是期望他能机灵一点，在人进去的时候尽快灭口。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让他如愿的，没过多久谢星渊就推门带人出来，他表情还算轻松，扶着门板看着许施然，轻轻点了点头。 许施然松了口气。这就是说明白灵没事，至少性命无忧，估计尹全是想将人先囚禁起来再做打算。 她笑了起来，紧绷了半天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些，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偏头对着尹家主笑吟吟道：“人我就都带走了，多谢尹叔叔配合。” 许施然还是第一次叫叔叔，然而这两个字里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杀意，几乎下一刻就能将他吞噬殆尽一般。 尹家主一个激灵，来自精神系的直觉让他下意识抬头看向上方，透过窗户看到穿着白金色西装的男人一手插兜，远远地望着他们。 简慈神情平静，不辨喜怒。看过他再去看许施然时，竟会让人觉得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是出奇的相似。 仿佛同样来自地狱。 第31章 【32】 许施然与谢星渊联手, 将尹家的势力彻底拔除。 精神系更偏辅助，要处理尹家本就不麻烦，何况许施然也懒得赶尽杀绝, 只是处理掉了与简慈的事有关的尹家主一行人。 过程比想象中的更顺利，但不知道为什么, 许施然心里总有些不安，她和谢星渊兵分两路, 谢星渊安抚尹家无辜的家眷，她来顶住压力给尹家主定位。 简慈继任以来对男女关系把控的极严, 只要有强迫的行为，即使未遂, 也是死罪, 连带包庇的也是同罪, 虽然这条规则对这些世家贵族们不太适用, 但只要许施然坚持，尹家三父子被处死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其他手上握有简慈把柄的, 许施然也命人偷偷处死了。 她冷眼看着众人对自己掌权的反应，或斥骂或瑟缩，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造神计划爆发的那天，众人面目各个不同, 但皆是自有考量，为自己筹谋。 许施然不由得想起简慈，他是为谁筹谋呢？不图名也不图利, 也并没有杀戮的欲望，似乎只是单纯的希望那样的丧尸病毒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只是这几日过于忙碌，她也只能在空闲之间想起那么一两回, 还不等她抽出时间去见简慈一面，从尹珏被抓后就一直未见的简清找上了门。 许施然刚整理完要送去隔壁基地的流民资料，正要打开加急送来的文件时，就见亲卫敲敲门低声道：“大小姐，简少爷请见。” 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应该是简清，许施然如今对他虽然没什么好感，但也没有恶感，看在白灵的事他也有功劳的份上，许施然没有过多为难：“进。” 门外静了一瞬，良久才听一声细微的咔哒声，简清轻轻推开门，迎面就扑来一股几乎称得上浓郁的香味。他垂着眼，对许施然满脸的嫌弃毫不知情，神色复杂地低声道：“欢欢。” “你身上什么味，基地里还有人做香水这种没意义的东西吗？”许施然不太能受得了浓郁的味道，抬手压了压，道：“打住，有话你就说，我很忙。” 简清一愣，似乎不太清楚她在说什么，下意识抬起手臂想闻闻，听到后面又抬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些许苦涩的笑意，“我知道你不喜欢委婉客套，就直说了，你能不能……” 他停了片刻，似乎说出的每个字都是极为艰难，许施然倒也没有不耐烦，转着笔托腮看着他，不知道这人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良久，简清才说：“我希望你能留阿珏一命。” 许施然眉头一挑，倒是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俩是主子和走狗的关系，没想到还真有点真情，但那又如何，你问过白灵了吗，你知道我们再晚去一段时间，会发生什么吗？” 简清瞳孔紧缩，似乎能从许施然漆黑的瞳仁中看到落魄不堪的自己，他几乎是有些狼狈的偏开头，声音哽咽一下，“我知道，可他……罪不至死。” 他停顿片刻说，“白灵不是救下来了吗？” 许施然淡淡道：“你不如去问你母亲，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遭受侵害，为什么要放弃生命和害她的人同归于尽。” 有些事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羞辱。 许施然敲敲桌子，道：“我是依简叔定下的规矩办事，你不服可以去找简叔谈。” 简清哪里敢去找简慈？ 简慈这个人本就让人琢磨不透，他似乎很在意家人，却又对简清格外冷淡，许施然之前直到死都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脱离简慈的计划，是不是连自己的反应都在简慈的意料之中。 甚至有时候，许施然觉得她会一辈子活在简慈的阴影中。 简清看着她欲言又止，半响才道：“我去征求了白灵的意见……她说她愿意谅解，欢欢，我……” 许施然被他缠的有些烦，心头莫名涌上一阵又一阵的晕眩烦躁，皱皱眉头道：“白灵也跟我说了谅解，没用，现在不是白灵想要尹家人的命，是我。我想杀的人一个也别想逃掉。” 简清闭了闭眼，神色颓然。他知道尹珏和许施然几乎是死仇，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只是不死心的抱着一线希望。 他知道错了，从他被外人的风言风语逐渐影响，开始疏远许施然开始就错了，但有些事不是知道错了就能悔改的，想来就算是尹珏被救下来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 简清叹了口气，道：“抱歉，我不勉强了。工作辛苦，注意身体，我先回去了。” 许施然没再嘲讽他，低着头打算接着整理文件，开门时冷风突然挤进来，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味突然扑到脸上，许施然眼前一暗，大脑就昏沉起来。 她心知完蛋，一推文件就要喊人进来，突然激烈的动作让她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大脑则更加晕眩，几乎是瞬间，许施然就感到眼前一黑，最后看到的就只有简清写满错愕的双眼。 ………… 许施然听到耳边断断续续的喧闹声，混杂着哭叫怒骂，清晰又聒噪，吵的人无法静下心来。 然而最终让她下定决心睁开眼的，还是时不时响起的翻书声。 ……如今这个时代，还愿意沉下心来看纸质书的，在许施然身边的人里，就只有简慈了。 她睁眼看到自己正处于一个阳光充裕的小房间里，呈圆形不到五十平的小房间里，摆着一套风格清新的布艺沙发，靠墙的书架贴合墙面，显出清晰的弧形，上面排着一排排陈旧泛黄的纸质书。 许施然躺在正中央的一张床上，她抬了抬手臂，四肢很沉，使不出力，但并没有被绑起来。 男人温和含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道：“有的时候我总会觉得你长大了，有的时候又觉得你一点也没变，该有的警惕心要有。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切记在闭眼时就确定身体情况并想好对策，不要贸然睁开眼，若有人对你心怀恶意，你现在已经死了。” 许施然表情僵了僵，扭过身子去看他：“简叔……您这是？” 简慈坐在她床边，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模样的东西，偏头看着许施然，温和笑道：“出了一些意外，来这里躲躲清静。” 他没有直说为什么带许施然来，但许施然的心情还是因此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隐约意识到什么，不确定地问道：“那份加急文件？” 简慈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向窗户边，抬手搭了上去，低着头往下看。 他笑着叹息说，“乌合之众。” 许施然心里发慌，忙翻身下床凑过来看，她看到高楼下，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人聚在一起，吵吵嚷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是一座高塔。 当年曾关押过清沅的高塔。 许施然在基地变为一座死城的时候常常来这里躲清静，封印记忆和回到过去的方法也是从这里简慈的藏书里找到的。 许施然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们在说什么？” 简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不知道，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眼里带着微不可见的怜悯，细看却是一片沉沉的深海，摸不到底：“凡是动物，都要有一个领头的，至于前路是什么，并不重要。” 许施然心里一突，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尹家那老东西是不是……？” 是了，那天的事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尹全带着白灵躲在首领府，尹珏不明所以帮打掩护，她之前和白灵关系一般，还起过冲突，谁也没想到她真的会为白灵出头，一切都是猝不及防来不及布置的。 那么，尹家主又是从哪方面的将计就计，任由她闯入的主堂？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开始防备她？ ——只能是因为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矛盾点，简慈。 尹家主以为是简慈想借她灭口，反正许施然的名声也不能更差了，再多一个滥杀无辜抄家的名声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而许施然以为他是提前知道白灵的事，知道主堂里没有人便将计就计…… 两者虽然都不是同一件事，但因为她和尹家糟糕的关系，愣是没有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许施然闭了闭眼，心头突然涌上的悲戚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头至尾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简慈的结局早已注定，今天就算是没有尹家主爆出那些事，也总有别的手将他往绝路上推。 简慈根本就没想过活。 许施然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将窗户拉上。即使远隔数十米听不清下面的人在说什么，她也能猜到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咒骂、厌弃、愤恨……似乎当初在清沅身上发生过的东西又回到了简慈身上，让人猜不到是不是天道好轮回。 简慈被她的动作带的踉跄了一下，有些狼狈地后退几步，却也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轻声问道：“欢欢，你似乎是一个阶段一个样。” 许施然僵了一下，缓缓拉了个椅子坐下，低着头不吭声。 “你那时病倒却还记得拉着我，不让我去将谢星渊接回来，我就觉得你似乎变了，”简慈便半蹲下来，视线与她齐平，温声问道：“可后来又觉得，你好像一点都没变，欢欢……你从哪里来的呢？” 许施然猝不及防，满脸错愕地抬头，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努力，一直掌握在别人手中，从未逃脱过。 第32章 【32】 他将手搭在许施然的肩上, 滚烫的热度透过衣服直直刺入皮肤，传进心脏，许施然咽了咽口水, 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简慈观察够她的表情，这才玩味地笑了笑, 站起身来，走到书架旁, 拍拍上面的细灰，拿出一本书来, 温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听话呢？我给你准备的未来，不开心吗？” 有那么一瞬间, 许施然几乎以为简慈是和自己一样拥有未来的记忆。 以为是以为, 她只慌乱了一阵就冷静了下来。 清远的手札上写过, 封存记忆逆转时空只能用一次, 需要在光影空间全盛状态下使用，用过以后光影空间就会处于半毁状态, 伤害几乎是永久性的, 能关联到谢星渊也只是因为他的圣光异能那时给了许施然，这样的联系少有，简慈不该有所察觉。 简慈是公认的细腻敏感，洞察人心, 想来是根据这些资料判断出来的，即使这样许施然还是心脏狂跳，她开口声音便颤了一下, 好容易才稳住，低声问道：“什么意思？” 简慈一挑眉，没有回答, 他静静看着许施然许久，突然笑了起来。 许施然从没见过他笑得这样失态的模样，漂亮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仿佛是真的感到开心：“阿沅曾经对我毫不设防，因此才能被我消耗大量精力，无法在计划启动时逆转一切，可我倒是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心眼，还知道给自己留后路，也算是我没白教他一场。” 他压低了声音，轻轻的略带几分诱哄的意味：“说说，发生了什么？” 见许施然不肯动，简慈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笑道：“你不愿意说也晚了，造神计划已经启动，我给你打造的未来，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接住了。” 他半蹲下来，强硬地将那本书塞给她，道：“好孩子，说说，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宁愿毁了光影空间，也要回来做一场无用功呢？” 不知道是哪个词戳中了许施然的痛点，她突然激动起来，红着眼眶抬头问她：“何必呢？我也想问你，简叔，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惜害死你的朋友，一手养大的弟弟，唯一的亲人简清，和……我呢？” 简慈愣了片刻，有些出神地想了许久，才道：“忘了。” 他偏头笑笑，做沉思状：“我记得……末世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来临的。” 简慈淡淡道：“母亲在末世前是著名的舞蹈家，一直单身拉扯我们姐弟长大，我很感激她。我记得隔壁很亲切的叔叔是个教师，他会在节假日买大包糖果分给学生，偶尔也会分给我和姐姐一颗，记得楼上有些精明的阿姨买菜总是斤斤计较，训斥丈夫的声音时常大的整个楼道都听得到，但她会在雨天母亲不在时给我送伞，叫我和姐姐去她家做客。她的家庭条件很困难，丈夫残疾重病，儿子叛逆，精明算计是为了生活。我有时候会厌烦他们，但更多的时候，我喜欢他们，也尊敬他们。” 许施然从没听简慈说过这种话，也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她在基地的地位不低，性子又向来桀骜，每个人在她面前几乎是千篇一律的体面。她哑然片刻，才道：“他们……都是好人。” 简慈笑着叹息一声，“是好人，在没有生命威胁的时候，都是好人，谁不是好人。末世后人人自危，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都龟缩在家里以求自保，隔壁的叔叔在我们断粮的时候主动上门分享，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偷偷杀死了妻子，帮我们只是觊觎我的母亲和姐姐；楼上的阿姨第一个觉醒异能，提议带我们冲出去找生活用品，却被她平时拼命供养的丈夫儿子推进丧尸群，只求活命。其实初级火系异能虽然不好掌控，但也不至于被四五只普通丧尸围杀，他们慌了，肮脏的心思也就暴露出来了。” 他盯着许施然的眼睛反问道：“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肮脏龌龊的欲望呢？没了它不好吗？” 简慈很少这样长篇大论地与她讨论一件事，许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从答起。 欲望有什么好的？ 有了迫切渴求的事物就有了欲望，想要得到就必然付出什么，于是有了杀戮、迫害、恐惧和憎恨等等负面情绪。 但相反的，因为有了实现梦想的欲望，守护家庭的欲望，渴望生存的欲望，才有了努力、快乐和希望。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不断回想那时满城死寂的模样，那就是简慈想要的吗？ 许施然捏紧手里的书，这本书她认识，是清沅的手札，第一基地没了活人后也彻底被外界所封锁，她倒也愿意配合，一直守着限制那些已经变为丧尸的异能者们。那些人曾经也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勇士，谁能想到最后他们会在自己敬慕的首领手中变成怪物。 怪物。 许施然想，那就是怪物。 浑身溃烂、机械地重复设定好的程序，不生不死，不会言语，甚至连一个生物最基础的，需要维持生命的食欲都没有。 谁能说这是一个人？ 许施然深吸一口气，眨眨眼眨去眼里的水雾，闷声道：“没了它当然很好，可不该是用这种方式。” “我给过他们机会，”简慈低声道：“再多的限制也没用，有些人心存侥幸，有的人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唯有根除。” 许施然叹了口气，心里渐渐升起深深的无力感，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用命来证明各自的立场。 她还是不甘心，试图赌一把，小心翼翼地去拉简慈的衣角，就像小时候那样：“简叔……” 许施然停顿片刻，道：“我从七岁就开始跟你学习管理基地，其实很枯燥，我谈不上喜欢，但是有你陪着，有家人陪着，我就不觉得苦，无所事事这么多年，我总觉得不比为一件事忙碌舒坦。” 她在这一次回到过去后从来没有跟简慈学过管理基地，虽说的隐晦，但简慈也并没有听不懂，他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拉了个凳子坐在她面前静静听着。 “……我那时没有拦你去接谢星渊，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可即使是重来一次，哪怕知道是无用功我也要试试，我知道只要他的异能觉醒，就必然会被贫民区管理者上报，只要你看到他的异能，就会立刻反应过来清沅所有的布置，但我还是想试试，”许施然低声道：“你那时用谢星渊的异能替我稳定了光影空间，我就该知道我们逃不脱你的控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不甘心，简叔，你真的认为那些东西是好的吗？” 她说：“如果我没有不甘心，谢星渊就会被你带回来和我一起长大，我们两个人都被你牢牢掌握在手心，却还以为自己能改变命运。谢星渊为了控制局面献祭自己，我……我杀了你。” 许施然咽了咽口水，一时有些说不下去了。 简慈眉头一挑，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温和地拍拍她的肩，笑道：“没关系的，这世上哪有不死的人。” 许施然闭了闭眼，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垂下眼接着说：“你觉得那是乌托邦，可我总觉得那是地狱，我害死了我唯一信任的人，杀了我的亲人，第一基地被外界封锁包围，我每天就是在一群死尸中打转，没有人跟我说话，也没有人敢忤逆我。他们很听话，我命令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可我还记得教我格斗的叔叔是怎样训斥我又包容我的，那样的才是一个个鲜活的人，我很怕，所以我通过……通过清沅的手札看到了回溯时间的办法，我知道这样会毁了光影空间，可能再也不会有恢复的机会，但横竖我和谢星渊的异能都是来自清沅，没了……也就没了吧。” 简慈心平气和地说：“我知道你和谢星渊的来历，也知道你们的亲生父母情况如何，如果不是他的光影空间压制，你本该有遗传自你父母的异能。” 许施然愣了一下，喃喃道，“可我们也是被你……被你改变了人生的……如果没有你，我应该与我的生父一样，是……是个犯人。只要适当教育，即使父母有罪，也不会太坏。人还是受环境影响更多一些的。” 她虽然没法厚着脸皮说自己有多真善美，但还是敢说大方向没怎么错过的。她捏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道：“就像……就像狼群收养的那个小孩一样，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样子，就是狼的习惯和行为方式。简叔，人和动物是不一样的，虽说基因能决定一部分，但也不是全部，就像……就像张白纸，写什么是什么。简叔，你先别急，我们一起……我们一起试着改变这些好吗？” 简慈的笑意渐收。他静静地看了许施然片刻，才低声道：“傻孩子……” 他道：“基因是不可逆的，那个孩子我也见过，还是敢说比你更了解他的，安安的族群在末世后开了灵智，反而没有了狼群的野性，更多温顺平和，安安之后的狼王相较于它还要温顺许多，但那孩子却是野性难训，攻击性极强，他的父母是有名的连环杀人犯，分别是雷霆系和火系，他骨子里刻着杀戮基因。” 许施然张了张嘴，她并不了解那个孩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简慈就道：“你也是，欢欢。你也有随你父母的冷漠暴戾，如果不是清沅的异能影响，想必第一基地不会平静这么多年。” 许施然更是无言以对。 她骨子里确实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狠厉，只是平时并不会失控，要说是清沅的影响也说得过去，毕竟很多人的性格也会随异能稍微改变一些。 他们各执一词，皆认为自己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根本无法沟通。 许施然闭了闭眼，偏头看着紧闭的门窗，突然想，不然就……算了吧。 算了，就这样吧，就这样顺其自然吧，她已经有过一次处理的经验，知道怎么保住高级异能者，其他的就……算了吧。 自私也好，冷漠也罢，这个世界给她的善意有限，她也只能用她有限的善意去回报她爱的人，她现在只想保住谢星渊和简慈。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和痛感，睁开眼正要劝简慈的时候，就见他不知道什么拿出了一台通讯一起，正慢条斯理地按下发送键。 许施然突然汗毛倒竖，周身被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包围，她下意识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拦：“简叔你干什么！” 简慈没有去挡，笑吟吟地看着许施然说：“我看你似乎在做选择，不想勉强你，就替你做了。怎么样，要么乖乖待在我身边，等一切结束后做你的基地首领，要么我现在下去，被他们抓起来处死。欢欢，我的命交给你，怎么样？” 许施然愣了一下，甚至顾不上去看上面的内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不……不……”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剧痛让她逐渐冷静，“他们不敢，我看谁敢冒犯首领。” 简慈却是笑了起来，看她的眼神几乎像是在看一份满意的作品：“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许施然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像是在印证这样的预感一般，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许施然下意识回头看过去，侧耳听了听，脸色突变：“是贫民区的方向！” 决定放弃是一回事，真的出事是一回事，许施然脸色几番变化，她看向简慈，沉默许久才道：“我去那边看看情况，你就待在这里等我消息，你别乱跑，你……听话，别走，我会处理，我能处理，简叔，我长大了。” 简慈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应，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方才道：“你还真是……随了清沅。” 许施然不知道简慈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她心中慌乱。 她抿了抿唇，转身推开门就要出去，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刺耳的流弹划破长空的声音—— 身体比意识先行，许施然想也不想地护住简慈就地趴下，她的光影空间早就差不多废了，空有灵力却无太多用处，房间剧烈地摇晃起来，家具稀里哗啦摔倒一片，砸到人身上疼的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许施然眼眶一热，第一次在简慈面前落了泪，她觉得自己可能疼的，但不知道是心里疼还是身上疼。 不知过了多久，震荡微微平静下来，许施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后就嗅到了一股格外明显的焦糊味。 她大脑一空，下意识偏头看向简慈。 简慈已经坐了起来，平静地看着房间里燃起的大火。这个房间是纸质书巨多，一点燃简直就是燎原之势，几乎不多时便铺满了整个房间，同时也堵住了去路。 许施然咬咬牙，也顾不得简慈诡异的态度，爬起来就要去开窗户，她知道这火有问题，单靠常规手段根本无法扑灭，便干脆放弃灭火挽回，直接逃生。 她推开窗户，冷气一拥而上，烈火随涌进的空气炸开，许施然险些被燎到衣服，忙躲了一下。她低头看下去，计算着这座塔的高度。 约有三四十米的样子，墙面平滑没什么借力点，她自己一个人下去还好说，带上简慈就有些难。 许施然迟疑了一下，盘算着借用别的道具，回头正要跟简慈商量的时候，就见他始终站在自己身后，脸上已经没了笑意，极为认真平和地看着她。 现在这个时候转变态度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许施然心里慌了一下，开口道：“简……”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肩头一阵剧痛，许施然还来不及反应，失重感就猝不及防袭上心头，她整个人都翻了下去。 许施然僵着身子，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就这样死了也算了，可太多牵挂放不下，不到最后一刻她也不想彻底放弃，便深吸口气催动灵力调整身形，灵力划刃狠狠刺进墙壁里。 从高处坠落，越往下越难以控制，她试了几次都没扎住，反而是将自己越推越乱，身侧和双手都被磨到鲜血淋漓，痛感麻木了神经，但她依旧不敢放弃，背负了太多人命，连死都是一种奢侈。 来不及了。 她想，可能这样下去不死也是一个重伤，希望谢星渊能跟她有点默契，不管怎么说，先将人救下来。 预想到的痛感并没有传来，一股犹如水流的暖意将她包围住，许施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翻身调整身形站稳，回头往后看去。 谢星渊领着安安和一众亲卫将这座塔包围起来，神色肃然，两边还立着几门用来攻击的火炮。 谢星渊脸色有些苍白，却是微微笑了起来：“难得，我接住你了。” 许施然彻底放松下来，一时就有些委屈，吸吸鼻子将眼泪憋回去，道：“你们怎么回事，我跟简叔还在上面呢，为什么要动手？” 谢星渊愣了一下：“简首领？” 他脸色一变，大概是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上面：“你消失后简首领就将简清关了起来，说他和尹珏联手绑架你，让我带人来救援，尹珏就地处死……我们以为那上面的是尹珏！” 许施然心里一慌，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刚刚发了什么？” 谢星渊也没什么可瞒的，掏出通讯器递了过去，许施然伸手接过去，上面的信息并不长，却几乎让她呼吸一滞，险些栽倒。 简慈说：“我已与欢欢联系上，迅速开火以配合她，约一分后她将从高楼坠下，做好准备。” 许施然来不及思考，忙道：“快救人，上面的是简慈！” 她知道并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场对弈的走向原来依旧是简慈掌控，无论怎么挣扎结局都是注定的。 简慈……为什么呢？ 她再也绷不住情绪，捂着脸蹲下来，一种莫大的绝望将她笼罩，许施然甚至觉得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火焰再次炸开，她感到身边的安安瑟缩了一下，勉强清醒了一些，正要腾出手去安抚，就感到一阵风掠过，睁眼时安安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听到谢星渊急促的声音：“快拦住它！！！” 许施然知道晚了。 她站起身，看到安安的最后一眼就是它躲开烈火跃进大门里的背影，一如当年闯入火场，去到清沅身边的模样。 许施然怔怔看着，突然一阵反胃，干呕了几次，便呕出血来。她茫然地看向谢星渊，却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 火/药带来的烈火迅速燃烧起来，即使他们离得有一段距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灼热的温度，烫的发疼。 许施然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好像回到了某个午后，她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有人坐在她身边低声读书，凉风吹来也并不能使人清醒，反而更催生了几分睡意。 她似是感知到什么，迷迷糊糊睁开眼，阳光亮的刺眼，少年的声音低哑温柔，若有所思地翻着书，轻轻叹息。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第33章 后续/谢星渊 常有人说谢星渊过于温吞, 没什么野心，成不了事，有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生于贫民区, 天生一条贱命没人在意，按理说该与环境一起, 长成那个地方四处可见的流氓小混混。然而并没有。他自小就比常人冷静许多，仿佛没有心一般。 异能者对食物需求并不大, 因此贫民区的人虽然过不好，但也多少能混点吃的, 每天都有定时定量的供应，如同圈养的宠物, 将饲料随意一撒便不再在意。 要想活下去, 要想有足够的资源, 就得争抢, 拼命抢夺别人的资源活下去，自然界弱肉强食的规律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谢星渊却常常平静, 即使手里的食物被人抢去也不见得会有太多反应。 他常常将手里的东西分给一位老人，这个地方能长成老人的必然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老人绷着神经警惕了一年半载，见他还是一如既往, 倒也渐渐放下了警惕。 谢星渊常常几天都碰不到一点食物，但他依旧平静。老人看着他手里的最后一块饼干被抢走，偶尔会问, 为什么不抢回来，那人打不过你。 他便应答：“不。太难看了。” 贫民区从来没有这种要风度不要命的人，他这套理论属实惊了老人一下。饼干是少有的加餐, 他们看着几个年轻人为这么一个小东西争的头破血流，瘦弱的身躯扭打在一起，犹如一条条翻滚扭曲的蛇。 这个时候老人就会说，为什么不过去拿，他们都受伤了，你有很大胜算。 贫民区会指派许多低等异能者来看守，那些人多数蛮横不讲理，视人命如草芥。谢星渊还没开口，那几个人便因过于吵闹被击毙了。 众人皆惊呼，不敢喊出声来也会体现在脸上，他却依旧没什么表情，说：“所以不要争抢，太难看了。” 老人呆怔着，打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这个生于贫民区的怪人终于在少年时期觉醒了异能，堪称大器晚成。过于标志性的圣光没人敢瞒报，他很快就被告知会在过几天被接去第一基地。 管理贫民区的异能者恭恭敬敬地为他收拾出一个房子，这种鬼地方很难有多好的环境，他坐在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听一道雌雄莫辩的声音说：“你该完成你的使命了。” 他知道这个声音。有的时候太久没进食，身体疲软晕眩到几乎死去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一个声音安抚他，同时他也会大脑清明，获得几天的清醒。 谢星渊知道支撑自己生命的主要是这个他最近才掌控的圣光异能，但也依旧心存感激，就说：“什么？” 那个声音就说，“我是来自圣灵山的狼族，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在这里不争不抢吗？” 谢星渊表情平淡，说：“我知道我不吃东西不会死，就没有必要做供人消遣的乐子。他们如果真的有心，就不会任由贫民区这样无组织无纪律。” 对方似乎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说：“很好。现在请你完成你的传承者留下的使命。进第一基地后，找到首领的女儿，夺取她的光影空间，阻止简慈的造神计划，即使是为了你自己。” 谢星渊听不懂，但他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与其闲着无聊不如找点事做，便也应了。 当然，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使命从一开始就卡了壳。 简首领简慈的女儿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小小年纪暴戾的很，他进第一基地第一件事就是被简慈带去见这个姑娘，用他并不熟悉的异能为这个女孩治疗。 这女孩在他面前满眼的尖锐暴躁，对着简慈又是另一幅面孔，像是烈火中裹了一层糖壳，没了灼伤人心的爆裂，只剩甜蜜与温暖。 谢星渊冷眼看着，想，怪有意思的。 他有无数次机会拿走那个没有认主的吊坠，看许施然的样子也并不怎么在意那东西，但谢星渊一直没有动它，无论狼群怎么催，他都始终坚定。 他性子温吞，没有野心，但有自己的想法，谁也奈何不了。 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总容易让人放下防备，他亲眼看着尖锐暴戾的少女一点点长大，渐渐将身上能灼伤人的烈火层层包裹，生出细细密密的甜意来，不像对着简慈那样明显，却也是出乎意料的依赖信任。 他握着那层糖壳，感受着其上跃动的温暖，第一次感到心脏在跳。 他想，这是真的挺有意思的。 他在这些年间了解了造神计划的始末，于公于私也要尽力阻拦。终于在某天他察觉到简慈的异动后，谢星渊迅速找到许施然，将一切和盘托出。 这也许是他此生做的最错的决定。 谢星渊想，许施然过于重情，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他愿意自我牺牲来挽回一切，却没想到有再来的机会。在那个空间回忆起一切的时候，他看着许施然留着狰狞伤疤的脸，突然想问，值得吗？ 为这么一个父亲，值得吗？ 可问归问，他依旧不忍心挑破一切。谢星渊想，也许自己真的如那些人所说，温吞沉默，随波逐流。 只是第二次的结局却比想象中好一些，简慈也许是在许施然的无力挣扎终于唤醒了那么点隐秘的父爱，也许是想让许施然愧疚痛苦一辈子，他放弃了造神计划，转而布了一个大局。 一个属于自己的死局。 简慈也许是死在那座高塔中，与安安一起。谁也不知道，许施然不敢进去找，怕真的看到些什么，便将那里围起来，以此为界，做一块无名碑。 最终追查起来，方知连简清也不知道他身上有迷/药，他找简慈求情的时候，简慈说让他去安抚许施然的情绪，只要她不激烈反对，尹珏的事就还有操作的余地。 这个人，几乎是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许施然收到这些资料的时候更颓废了，她强撑着将尹家的知情人尽数处死后，便将所有的事推给了谢星渊。 中间也有几次爆发过普通人变为丧尸的事件，只是因为没有外界因素的限制，谢星渊处理得很顺手。 灰狼已经继任了新一任的狼王，它来过一次，问需不需要抱只幼崽过来，给许施然转移注意力。 谢星渊想了想，答应了。虽然安安是花色特殊的宠物犬，幼狼很难与它相似，但犬科无非就是那几个长相，抱来让她缓缓情绪也好。 幼崽需要时间成长，灰狼回族里挑去了。谢星渊在处理尹家残众的时候，简清再次找上门来。 曾经那个难掩锋芒总是带着面具的青年已经不复往日高傲，他脸色苍白，周身皆是灰败的气息。这是简慈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血脉相连，谢星渊对他也算客气，客客气气让人请上座，问道：“有什么事吗？” 简清沉默一下，低声道：“我想去看看……舅舅。” 他很少称呼简慈为舅舅，通常都是叫首领，只是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虽然许施然没有对外宣布继任，但外人眼中如今第一基地的首领该是她。 谢星渊迟疑许久，不知道该不该应。他想了想，正要推脱说回去问问许施然的意见时，就听简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随他去吧。” 许施然神色恹恹的，靠在门边上慢吞吞地说：“尹珏流放至边境，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吧，你要是愿意，也可以陪着。” 边境是暂时歼灭不了高级丧尸聚居地，为了将他们赶到一个特定的地方去不知牺牲了多少异能者，至今各个基地依旧要派兵去镇守那里，尹珏去那里，就等于是生死有命了。 简清脸色愈加苍白，却也知道这已经是许施然网开一面的结果，低低道了一声谢，正要离开时突然想到什么，说：“舅舅那时……我带你去那里之后，你病到快要死的时候，舅舅本来是要杀了我的，是尹珏求了尹家出面，两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才算了。” 他低声道：“舅舅也许，是真的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的。” 许施然呼吸一滞，痛意再次蔓延，从心口迅速涌至四肢百骸，她死死靠着门强撑着，直到简清离开后才瘫软下来。 谢星渊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空气中一片静默。 他感到肩膀处一片片温热潮湿的感觉缓缓透进心里，不由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知过了多久，谢星渊听到她闷闷的声音，“等狼王把幼崽抱过来，我们就把基地里的事推给别人，离开这里吧。” 她说：“不要起名安安了，说是平安，一点用都没有。” “嗯。” “我要去看海，总是听人说末世前有多少风景，我都没有见过，被困了不知道多少年，一辈子看到的就是那些东西。” “嗯。” 许施然静默片刻，突然抬头看着他说：“你得陪着我。” 谢星渊愣了一下，笑着答：“好。” 无论这方天地都有何等悲伤遗憾的事，过去的也都过去了。 他们将看到更大的世界，从此海阔天空，再无什么可以将他们束缚。 第34章 简清/番外 简清在被简慈接回第一基地过上平静的生活后, 偶尔也会想起他的父亲。 那男人叫什么名字如今他已记不太清，乱世之中，人命总是如草芥一般, 更别提姓名。 他们一家在遇到简慈前，实际也过的不错, 至少简清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父亲是很强的异能者，似乎是雷电系, 他不太了解，简慈从不提起那个人, 旁人也不敢过多谈论。 印象中，那个高大沉默的男人总是带着一身伤, 垂着头提着物资回到家里, 简清被安置在小床上, 看不清他的脸。 偶尔父亲也会空手而归, 踉踉跄跄几乎要跌到地上，这个时候母亲就会温柔地为父亲处理伤口, 夜里休息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自己的后背, 说你要记住父亲为这个家的付出。 家里过得不艰难，但总是颠沛流离。 末世中居所是最不值钱的，他住过宽敞的别墅，也睡过破旧的草窝。父亲总是沉默, 又不常在家，他很难对幸福有一个概念，似乎只要能睡个好觉而不被充满恶意的调笑声吵醒, 或者看到母亲的笑容，就是幸福了。 可母亲不常笑。 母亲简宁是末世中少有绝色的姑娘，单薄纤弱, 清丽柔和，符合多数男人的审美，只是父亲强势，少有人会真的冒着得罪强者的风险去抢夺一个只能说是较为优秀的资源。 在那个时候，除非是强大的异能者，否则无论是谁，在某些人眼中，都是可以使用的资源。 后来，父亲多年累积的伤痛一齐爆发，他不在是众人眼中高大强势的异能者，常来骚扰的小头目满怀恶意的上下扫过他，说要么送他去，要么简宁自己来。 父亲一根一根地抽着不知道从哪搜罗来的烟，说即使是死我也会保护你们。他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隐约感到了恐惧。 深夜的时候，他悄悄推开父亲的门，说爸爸我想活，我不想去那里。 他父亲盯着他看了许久，缓缓说，好。 简宁很想有一个家，他一直都知道。 据说简宁在遇到父亲之前常被人折辱欺凌，但她依旧顶着满身伤痕活了下来，只为终有一天她能见到亲人，能再回到她的家里去。 他想，既然……既然简宁已经经历过类似的事，那应该，不会再怕了吧？如果、如果是她去，想必也能活下来的吧？等父亲养好伤，他们一家还是能团聚的。 他这样坚信着。 简宁被带走那天，平静地看着他们说，我是一个母亲。 简清想，是不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所以能为儿子忍受这样的痛苦？ 可直到小头目被拉着同归于尽，父亲激愤之下屠了整个基地后自尽时，他也没有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只是意识到，他又一次成为了拖累。 小基地覆灭的事闹的很大，惊动了当时势头最盛的第一基地，首领简慈亲自来看，他懵懵懂懂，被亲卫牵着手带进了富丽堂皇的首领府。 首领说他是简宁的弟弟，是舅舅，以后他们是一家人，要他好好照顾妹妹。 简清诚惶诚恐，他从未有过这样安稳平静的生活，生怕哪一天会失去。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舅舅带来的，便一心讨好舅舅，他知道舅舅和妹妹是一家，也相信自己迟早会融入这个家庭。 心态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也许是从自己小心翼翼对人，却仍得不到一声夸奖，而许施然张扬肆意无人敢惹开始。 也许是从尹珏满眼鄙夷地骂她罪人之女开始。 恶意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想要根除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他才是简慈的血亲，和简慈血脉相连的亲人，许施然是谁？她是罪人清沅的女儿，她的父亲曾骄奢淫逸目空一切，伤害过无数无辜的人。 即使稚子无辜，许施然又凭什么活的比他还自信快活？ 能留下她一条命都是恩典。 后来简清常常会想，如果他能坚守本心，没有被嫉妒蒙蔽双眼，他们兄妹还会走到这一步吗？ 应该不会吧，许施然虽暴躁高傲，但并没有太多的阶级观念，并不会像有些人一样表面恭敬，背后则是藏不住的鄙夷厌恶。相反的，遇到有人谈论简宁不堪的过去时，她还会出言维护，即使是因为简慈爱屋及乌，她的态度和行为也挑不出任何错来。 许施然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所以，人为什么会有嫉妒呢？ 他鬼使神差地应下伙伴的建议，带着妹妹来到不知名的绝境。他看到满眼血色，丧尸群密密麻麻的围过来，训练有素的亲卫少见的有些仓皇，但依旧很快反应过来，分出一人来扯着他逃生，其余人则义无反顾的掉头，奔向被丧尸围在中间的小姑娘。 奔向一个明知是死路的结局，去往他们所坚守的忠心耿耿。 信任被打破，简清再一次失去了亲人。 是梦吧。 他想，如果能醒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