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生存指南》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地球生存指南 作者:曦夜不寐 文案 塔塔的人生目标是踏遍遥远光年之外的未知星海,一朝成年便义无反顾迈向旅程。 然而她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旅程不仅会在这个病毒横行的蓝色星球上中断,还莫名其妙多了个“累赘”。 累赘男人甩出个漂亮的棍花,干净利落地收割了背后突然窜出来的几个丧尸头颅,一脸闲适地看着她:“媳妇儿,中午吃火锅怎么样?” 塔塔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好的。” * 后来,各大幸存者基地间开始流传着一对“奇葩夫妻”的故事。 “奇葩夫妻”胆识过人身手过人,凭借一身武力能毫发无伤穿过一座被几百万丧尸占据的死城。 “奇葩夫妻”并不在某个幸存者基地停留或是定居,他们更喜欢在危机四伏的末日世界自驾旅游,热衷于景点打卡。 有人耻笑他们神经病,有人钦佩他们无惧无畏,有人艳羡他们身怀绝技。 后来的后来,更多的人将他们奉为神明。 内容标签: 甜文 未来架空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濯,塔塔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末世旅游指南 立意: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努力建设新家园 第1章 “关门!快关门!” 伴随着急促混乱的脚步声,几个狼狈的人影从对街狂奔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胡乱挥动着手臂朝门口的人大吼。 守在门边的一男一女见状赶紧拉下了头顶的卷帘,他们的目光甚至不敢往那几个人身后看去,像是下意识回避着什么令自己无法直视的东西。 “快点儿!快点儿进来!” 男人和女人一边拉下卷帘门一边声嘶力竭地朝前面几个人大喊着,因为极度的惊恐慌张,他们的表情已经接近扭曲。 终于,跑在最前面的人弓着腰窜进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嗷——” 几声不同寻常的嘶吼咆哮在此时传来,关门的男女动作顿了顿,双手遏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别管我!快把门拉上!” 在门外的第四个也即是最后一个人的大喊声中,两个人从惧怕恐慌引起的呆滞中清醒过来,动作迅速地拉下卷帘门。 也正是在这千钧一发的功夫,外面那人从卷帘门和地面仅剩的缝隙中滚了进来。 哗—— 最后一道缝隙终于被顺利合上! 先前跑进来的人也渐渐缓过神来,开始迅速配合挪动旁边那些桌椅柜子之类的重物挡在门前。 当这一切做完没多久,几人中唯一的女性脱力一般地背靠着一个柜子瘫坐在地,和其他人一样,面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放松。 砰砰砰—— 嗷—— 从门外传来的诡异声响再次将几人拉回到恐怖的现实中。 “都上楼!别待在楼下!”最后冲进门的男人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带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其他人明显都很听他的话,女人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其余人身后穿过一排排空荡凌乱的货架,上了水泥砌成的楼梯。 门外恐怖诡异的咆哮声还在继续,但却没有人去理会了,或者说,他们早已习惯了。 “那些东西知道我们在里面了!怎么办啊孙哥,我们出不去了……” 二楼堆放着各种货箱,看样子是个仓库,一行七八个人各据一角或站或坐,都埋着头不说话。 开口打破沉默的女人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长卷发明显看得出烫染痕迹但此刻却显得干枯毛躁,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沾了不少污渍。 她口里的“孙哥”就是刚才最后跑进来的男人,话音刚落,其余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孙哥身上,显然,他便是这一行人的领头者。 孙哥看着三十来岁,身量还算高大,嘴唇略厚,浓眉大眼看着很是忠厚,是那种一眼看去就觉得十分可靠的人。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卷发女人的话,卷发女人抿了抿嘴,抱着膝盖靠在墙上,语气有些埋怨: “我早说让你们不要去不要去!你们非要去!现在好了,连阿坚都死了,死就死吧,还把那些东西都引过来了!咱们怎么逃出去啊!在这儿等死吗?” 说着说着,女人竟抱着膝盖哭出声来。 “你哭什么!还想哭再大声点儿引更多东西过来吗!”刚才待在楼下帮忙的短发女人不耐地吼了一声,她最看不惯这个女人都世界末日了还一副娇滴滴的模样,什么苦都吃不得,只想着躲在大家背后坐享其成。 别人冲在前面卖命,这女人倒好,什么力都出不上只知道在这儿发牢骚埋怨这个埋怨那个! 其他人低着头不说话,不算干净的脸上无一不写满了颓丧,没有人开口理会两个女生的争执。 “林琪你别说晓晓了,晓晓你也别哭了。”孙哥忽然开口,他脸色十分愧疚,“阿坚的死都怪我,要是我当时拦着他,他就不会……” “孙哥您别这么说……”名叫林琪的短发女人瞪了卷发女人晓晓一眼,目光转向孙哥,“要不是您,我们几个哪还能活到现在!”说着,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年轻男人,这个男人也就是刚才和她一起在楼下关门的。 年轻男人接收到林琪的眼神暗示,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今天你们出去找物资都辛苦了!给你们加餐!我们煮泡面加火腿怎么样?” 林琪也跟着说:“我们去烧水煮面,今天你们都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会儿等我们做好,好好饱餐一顿再说别的!” 说着,她拉着年轻男人去了旁边的屋子,路过晓晓身边时,冷着声音喊她:“周晓晓你别哭了!想吃东西来帮帮忙行不?” 周晓晓有些不情愿,但想到就是煮个面,不用像那些男人一样跑出去拿命找物资那么辛苦,便起身跟着进了旁边的屋子。 泡面加火腿,的确算是很丰盛的一顿晚餐了。可这顿丰盛的晚餐大家却吃得有些沉闷,甚至食不知味。 因为同伴的牺牲,也因为前路的生死难测。 末日降临已经第四个月,上次从无线电里收听到相关的消息时,全世界只剩下不到20%的幸存者。 绝大部分人类因为感染了一种被命名为“M”的神秘病毒,变成了没有感情、没有理智的嗜血怪物,感染者占领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城镇,有幸活下来的人类只能蜷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以孙哥为首的七八个人正是其中之一。 他们这支队伍原本有二十几人,可是一路逃亡过来,同伴不是身陷感染者包围变成它们的食物,就是被病毒感染同化成了嗜血无情的怪物。 他们在一个星期前逃亡到这处中等规模的超市,意外地发现这个县城的感染者不多,而且超市二楼的仓库还残余不少物资,因为长时间的逃跑奔波使得众人都陷入极度疲倦之中,最后一致决定暂时留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 几天前,他们从超市杂务里翻出来一个还能使用的旧收音机,并从中收听到了某个幸存者难民营发出的消息,那个难民营是新建不久的,目前已有几千人规模,正在积极向四周区域发送无线电信息,希冀能够找到更多幸存者。 难民营的位置不算远,如今很多出入城的高速公路都被废弃车辆或者感染者堵死了,只能绕路,粗略估算下来,开车两三天的功夫就能到达。 这个消息无异于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给众人带来了希望。 大家商量过后,决定在这座县城里四处搜寻一些物资和车辆汽油,为上路做准备。 谁知道就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感染者竟然也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末世最初的感染者行动迟缓,依靠本能捕猎,普通人尚且能够凭借速度逃脱。 可几个月后,竟然已经出现能够像正常人类一样快速奔跑的感染者!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会感到疲倦! 这意味着,他们的捕食能力正在增强! 就在这几天出去搜寻物资的时候,他们惊动了几条街外的一小群进化型感染者,队伍连连折损了几个青壮年。 而今天死去的阿坚,年轻力壮,为人正直善良,为队伍出力极大,却…… 强力队友的丧生让队伍里仅剩的人都陷入失落绝望当中。 感染者在进化,说明人类的未来岌岌可危。 这支队伍的未来同样如此。 楼下的感染者将大门堵得死死的,有些人暗暗在心里庆幸,幸好感染者没有像电影小说里那样进化出超能力或者什么了不得的力量,他们只能笨拙地撞着门,时不时发出可怖的嘶吼声,看样子就算撞一晚上也撞不坏门。 即便如此,在这样骇人的“背景音乐”中,几乎所有人都是彻夜不眠。 也不是没有别的路,二楼仓库有个运送货物的楼梯连到楼下的巷子,但是他们之前就走过这条路,后门的小巷子尽头通向另一条大街,而那条街上聚集了县城绝大部分的感染者。 “昨天我们出去时发现了一辆中型货车,油箱满的,就停在那栋楼的位置。”孙哥指了指窗户外面越过两排旧式居民楼的稍高的一栋十几层大楼,继续说:“中间的路被堵死了开不过来,大门后门都不通,我有个主意……” 两个小时后,众人将这个地方所有可利用的绳索床单布料全部捆扎在一起,做成一条十几米长的绳子,一端拴在仓库的通风管上,一边垂到窗外。 “李子杰和刘刚你们俩先下去接应,注意别弄出大动静!”孙哥对着几个男人中看着最为健壮有力的两个人说。 两人也不废话照做了,吊着简易的绳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期间控制着全身的力气不发出任何大的动静来。 这边的位置既不挨着巷子,又不挨着正门,尤其和正门那边还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有拐角和车辆与其他建筑物的掩护,只要顺利跑过这条街不惊动正门的感染者,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中途管道因为承受了过大的压力,发出轻微断裂的声音,但最终有惊无险,七个人连同他们这几天搜集到的几大包物资全部顺利落地。 “嘘!注意小点儿声,悄悄过去!快!”孙哥一声令下,几个人按照刚才计划好的那样借着街边废弃车辆的掩护,一步步小跑穿越街道跑去对面。 周晓晓向来胆小,她一直躲在李子杰身后,李子杰怎么做她就怎么做,穿越街道时,李子杰一直密切注意着超市大门那边的动静,觉察到有感染者移动身体往这边看来时,他连忙矮身躲在一辆车后,周晓晓见状也忙蹲下身躲起来。 不蹲不要紧,这一蹲,她正好和驾驶座一双白花花的眼珠子对上…… “啊!” 潜意识的一声惊呼打破了整条街的沉寂,周晓晓反应过来时连忙捂住了嘴,看也不敢看近在咫尺、已经腐烂变形的脑袋,用尽全身力气往后缩。 “快跑啊!他们发现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沉寂消失殆尽,奔跑声、急促的呼吸声、感染者的嘶吼声交错在一起,响遍了整条街。 周晓晓被驾驶座里的感染者吓得腿都软了,好在这个感染者行动缓慢僵硬,身上还被安全带束缚着,只能笨拙地扭动着身体,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并不能下车来把她怎么样。 一股大力将周晓晓从地上拖起来,她惊惶交加间抬头一看,是李子杰! “别发呆!它们追上来了!快跑!”李子杰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向目的地跑去。 周晓晓的腿早就吓软了,才跑了几步就被一个东西给绊倒在地,李子杰回头一看,骂了声“卧槽”,竟也不再管她自顾自朝前跑去。 “别……别丢下我……”周晓晓哭着大喊,再一回头,那些行动迅速的感染者正以最快的速度朝自己跑来,眼看就要到自己跟前,她惊慌地四处逡巡,企图找到一个人来帮自己,可其他人都在埋头往前冲,没有一个人停下奔跑的步伐…… “快走!”跑在最后的孙哥正在这时赶来一把抄起周晓晓的胳膊强硬地将她拉起来往前跑去。 周晓晓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再也管不得其他只跟着往前跑。 林琪在奔跑的间隙回头看了眼,立刻面色大变大吼一声:“孙哥快跑!它们追上来了!” 只见一个感染者已经跑到了孙哥身后一臂的距离,孙哥见状用尽全力将周晓晓往前一推,“别管我快跑——” 周晓晓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顾着往前冲去。 “孙哥!!!” 孙哥已经明显察觉到背后传来的异样,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后背…… “嗷!!!” 咆哮声近在耳边,冷汗一滴滴地从额头滚下,他握紧了手中的铁棍回身高高举起—— “嘭!” 一声枪响骤然传来。 第2章 孙哥看着倒在自己面前脑袋开花的感染者,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落,没入砂砾堆积的地面,了无影踪。 嘭! 嘭! 嘭! …… 向这支队伍奔袭而来的十几个感染者在极短的时间里纷纷倒地,挂着腐烂血肉的脑袋上只留下一个个大小统一的血窟窿。 一切似乎就发生在眨眼之间,等孙哥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原本渐渐迫近自己的感染者全部倒地不起,彻底没有了刚才张牙舞爪的恐怖模样。 还在不顾一切往前冲的人也都因为这一变故猛然停下来,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刚才状况危急,所有人耳边充斥着的只有感染者捕食的嘶吼声,内心也只剩无边无际的惊骇求生欲,并没有心情留意其他动静,却不难发现,这些倒下的感染者明显就是受到枪击才倒下的。 孙哥心有余悸地抹了把脸上的汗,神思回潮的瞬间,他看了眼脚边感染者太阳穴上的血洞,朝着那个方向偏头一看,街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纯黑色的越野。 “孙哥……” 林琪等人走过来,同样先看了下倒在地上失去全部活力的感染者,又循着孙哥的目光看向左边的街角处。 咔哒—— 正对着他们方向的越野车副驾驶门在此时打开,一个女人从车上跳下来。 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个女孩。 那女孩穿了一身黑衣,看起来仅有十七八岁,五官漂亮得异乎寻常,身材高挑大概有一米七左右的样子,扎成马尾的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的,额前随意地留了一截刘海,右耳垂上一只水滴状的银色耳钉在阳光下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她最值得人注意的除了干净利落的装扮之外,还有脸上的神态,看起来就和末世前那些无忧无虑的年轻女孩子一样神采奕奕。 自从末世降临后,他们几乎很少见到这样的人。 就算自保能力足够,神态外在上难免带着风霜险途浸染的痕迹。 即便是那些被保护得很好、没有直面过末世危险的人,脸上也会蒙着一层忧郁惆怅。 总之,现在这个世道,实在找不到几个人能有那个女孩子的神态气质。 危机解除,孙哥等人不知道是被精准利落的枪法震慑住,还是因那个女孩出众的外表,全都呆愣愣地盯着她。 紧接着他们又看到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同样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从车头绕过来。 男人很高,将近一米九的模样,身上也是末世后少见的干净整洁,短发利落,眉眼浓黑,五官锋利冷峻,目光移过来时带着几分迫人感。 两人在车旁对视一眼,男人朝他们走过来,女孩紧随其后。 他们注意到,女孩一边走一边将手里的枪别到腰间,看来刚才是她开的枪。 感染者的弱点在大脑,只有毁坏它们的大脑中枢,才算彻底消灭它们。 在末世生存了几个月的人类几乎都明白这个道理。 “那辆车是你们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指着街道另一边的尽头那辆白色货车问。 孙哥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又抹了把脸上的汗,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朝男人伸出手:“谢谢你们救了我们!我孙国强记住这个恩情了!” 男人看了眼孙哥伸出的手,正准备回握时,跟在身后的女孩忽然开口,声音清脆动听:“是我救了你们。” 孙哥愣了下,男人已经握住他的手,礼仪性地握了下便松开,“不用客气。”然后偏头看向身后的女孩,棱角锋利的薄唇多了丝微笑意:“那你要不要也握个手?” 谁都听出来这是个玩笑话,但是女孩却认真地思考了下,看了眼男人,又看了眼目光移过来的孙哥:“你们都握过了,那就算了。” 她又指着那辆车问孙哥,“那辆车真是你们的吗?” 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孙哥有些搞不懂这一男一女奇妙的对话,但听女孩这么一问,便笑了笑说:“算是。” “那是我们昨天就找好的车!”周晓晓忽然开口,她的目光在这对男女间绕了一个来回,最后落在女孩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忿。 “周晓晓你什么态度!”林琪吼了她一声,“人家救了我们你就是这个态度对待救命恩人吗?” 随即林琪看向这一男一女,尤其是看着那个女孩时眼中带着些羡慕,但也仅仅是羡慕,“对不起啊,她脑子有病,你们别理她,那车是昨天我们找到打算今天开出城的。” 周晓晓面上愤愤,想要开口反驳却被身旁的男人拉住。 “你们怎么知道那车有主?”李子杰疑惑。 “那辆车做了记号,油箱满油,周围道路不通,只有出城向那条路勉强能走,八成是城里的人开不走暂时停在那儿的。”女孩说着,指了指身边的男人,“他说的。” 男人又笑了下,眼里笑意浅淡,但看得分明。 他轮廓冷峻,没表情时让人感觉怵怵的,笑起来时却是令人挪不开眼的英俊帅气。 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也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 可他旁边的女孩却无动于衷,解释完就只顾着低头摆弄腰间的枪。 男人并没有在乎女孩的无视,转头对孙哥说:“刚才闹出来的动静可能惊动了两条街后的感染者,既然有车就尽快出城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孙哥连连应声:“好好好!哦对了,还不知道兄弟贵姓,今天太感谢您了!如果不是您……” “盛濯。”男人简洁干脆地回答完,转身走向自己的越野车。 “那妹子你……” 孙哥还没说完,女孩便冲他笑说:“我叫塔塔,就是雷峰塔的那个塔。”说完,她也跟着那名叫盛濯的男人走了。 目送着他们上了车,林琪忽然一脸紧张低吼:“孙哥!有声音!肯定是那边的感染者听到了,我们赶紧上车!” “好!大家动作快点!” 周晓晓将跟着两个人跑远的目光慢吞吞收回来,再看旁边的几个男人,目光直直的,全追在那个叫“塔塔”的女孩背后,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儿。 “别发呆了!快上车!” * 普通感染者的速度不快,甚至比正常人类慢很多,在他们追上来之前,两辆车早就出了城。 出城的路只有一条是通的,两辆车在同一条道上开了几个小时,看到前面的越野停了下来,后面的货车也跟着停下来。 “一会儿我出去和他们说话,你先别下车。”越野车里,盛濯跟塔塔交代了一句。 塔塔也不问为什么,只点头“哦”了声,把手里的枪递给他,他皱眉疑惑:“怎么了?” “不好用,我不习惯,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 盛濯掂了下枪,的确,对于女孩子来说是重了,不过…… “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十三发子弹发发中靶,一发都没浪费,没枉费他这段时间的教学。 塔塔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我那么聪明!” 盛濯也笑,淡淡的笑容瞬间柔化了他过于冷峻的五官。 他把枪收好下车,走向孙哥一行人。 “盛兄弟,你们这是预备去哪儿啊?”孙哥问。 盛濯目光逡巡四周,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荒野,“目前还不知道哪里有安全区,只能边走边看。” 听了这话,孙哥有些激动,“我们从收音机里听到消息,临海市有个难民营!我们几个正打算往临海去,盛兄弟要不要一起?” 对方不仅有枪,而且看这精神面貌在末世后还过得很不错,实力肯定强悍,如果能和这样的人结伴同行,绝对比他们七个半路出家的普通人要好很多! “这个……”盛濯看了眼越野车,“我们得商量下。” “好好好!这会儿该到午饭时间了!盛兄弟要不要一起?” 人家救了自己队伍七个人的性命,舍点食物出去对于孙哥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然而站在人群后的周晓晓就不这么想了,她觉得这两个人既然敢结伴上路,精神状态还那么好,肯定是没受过罪挨过饿的,他们队伍人多,你一口我一口的就把食物分光了,再送出去自己能分到的不就更少了吗? 可是刚才在路上因为她发出声音引来丧尸的事本来就被其他人隐隐孤立冷落了,现在她不敢再开口说话引来大家的不满,所有的不甘只能藏在心里。 “不用了,各吃各的吧。”盛濯说完,转身回到越野车。 “他们打算去临海市的难民营,你呢?你怎么打算的?”一上车,盛濯便这样问塔塔。 塔塔正在看窗外的风景,听了他的话目光直视前方沉默了会儿才说:“好啊。” 这下轮到盛濯不说话了,塔塔偏头看他,“你是不是不太想去啊?” “那里不安全。”盛濯说,他其实知道临海安全区,只是没必要什么都说给别人听。 “如果我没记错,临海市的安全区仅有几千人的规模,现在还在的话,也该有上万人了,但即使如此,一旦遭遇变异体袭击,根本抵抗不了。” 变异体…… 塔塔想起盛濯口中提到的“变异体”,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中肯地点点头,“的确。” 看见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盛濯不得不暗自感叹,和塔塔同行这一路,他觉得自己从前那股子强大的定力在她面前都不算什么了。 毕竟就算是他,在提及“变异体”时,也会情不自禁感到脊背微微发凉。 他和塔塔是一起从川江安全基地逃出来的,那里曾经是一个规模将近十万人的基地,在末世后几个月已经算是各方面条件都十分可观的大基地了。 可仅仅只是三个由感染者进化而成的三级变异体,便轻而易举将那么大的一个基地给覆灭了。 末世第四个月,感染者内部悄声无息地出现了进化者,至少一半的感染者进化成速度极快的二级进化体。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出现了三级变异体! 三级变异体的外形至少是普通人类的两到三倍,无论速度、力量、听觉、视觉都产生了质的飞跃,川江基地官方曾经称呼这种变异体为“捕食者”。 因为它的目的就是捕食! 落到捕食者口里,就连被感染变成它们的一员都成了奢侈,因为在完全被感染变异之前,捕食者就能将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你害怕吗?”塔塔忽然问盛濯。 盛濯英俊的眉峰动了动,眉头微拧,“有些担心。” 一两个变异体还好说,如果是成群结队的,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和这些不能以常理推断的怪物抗衡。 “那我们就一起吧,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是个很好的伙伴!”塔塔笑说。 说到伙伴,她就想起自己最初遇到了那些人,男人会用一种令她感到不适的目光盯着她看,女人的目光里也很少带着善意。 她之前遇到过一支很不错的队伍,那时候末世刚降临一个月,她初来乍到,多少还带着些搞不清状况的茫然。 是那支队伍带着她一路逃亡。 他们最开始去了一个有上万人的安全区。 待了一段时间后,塔塔发现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再离开,可是她并不打算留在那里,之后她独自离开安全区踏上一个人的旅程。 她没有再遇上那样善良可爱的人,她遇见过吃人的怪物,也遇见过吃人的人,她甚至还掉进过别人布置的陷阱里。 正是这几个月的经历,让她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了解了这里的人性。 那些藏在基因里,最原始的卑劣、残忍、迷惘、懦弱、恐惧…… 塔塔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绵延入天际的原野。 这趟旅途应该会有所收获。 第3章 “你想和我搭伙,问过我意见了吗?” 盛濯上挑着眉,看似冷漠地回答了塔塔的话。 塔塔转头看他,她相信自己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淡淡的笑意,十分自信:“你教我用枪,还把你的枪给我用,你愿意将你的安危托付给我,说明你很信任我!” “啧……”男人故作不耐地皱起眉,“平时看起来呆呆的,怎么这会儿聪明起来了?” 这个男人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其实塔塔知道,他的心里装着一些之于人类来说,极为珍贵美好的东西。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初次见面时,对方会是那样冷漠到事不关己的神情。 “小姑娘,我并不会轻易给予任何一个人信任。”盛濯淡淡说。 她所认为的“信任”,不过都是基于同行一段时日下来,他在对方身上没有觉察出丝毫威胁的结果罢了。 他的信任没那么轻易交付出去。 “可是很显然,你即便不是绝对信任我,至少也相信我。” 不得不说,此刻塔塔的观察力是惊人的。 “是,我相信你。”盛濯笑了声,眼神变幻间撞进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里,这样近的距离,甚至可以看清她瞳孔上一圈隐隐的亮银色,泛着幽幽的光。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眼睛这么好看。” “啊?”塔塔迷茫地眨了眨眼,长而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一把小扇子,不经意间搅动了盛濯心底那潭平静无澜的池水,小扇子带来一道微不可察的风,在心池拂动了一圈涟漪。 那涟漪很淡,很快就消散了。 “你是混血吗?”这个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心思去研究一个女孩的五官。 毋庸置疑,塔塔长得很好看,五官比例似乎是照着最标准的审美长的,微陷的眼窝,稍挺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每个部位都生得恰到好处。 如果说她的五官标准得好像一个审美模板,那么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便是给整张脸带来鲜活生气的点睛之笔。 “混血?”塔塔疑问着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曾经有人问过,“对啊!” “嗯。”盛濯可无可不无地应了声,别开头望了眼窗外,又忽然转过头来拉开副驾驶的储物箱,随手从里面拿出一瓶水一包压缩饼干,“吃点东西休息会儿再走。” 塔塔体内剩余的生物能量还能支撑她度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她需要隐藏自己,使自己融入这里的人类。 她早已习惯了这里的食物,说实在的,有些东西味道还不错,比如火锅泡面什么的。 但是压缩饼干的味道就很一言难尽了,而盛濯一路上吃得最多的就是压缩饼干。 这种食物虽然味道不好,但方便快捷,能为身体快速提供高强度运动所需的能量。 当盛濯吃完半包压缩饼干转过头时,正好看到塔塔正在小口小口吃着她手里那袋饼干,包装袋上端的裂口很眼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袋饼干你吃了三天。” 距离他们俩逃出川江基地已经过去大半月,她该干的活儿也都干了,饭量就是不见长。 “我吃不完,又不能浪费食物。”塔塔回答得理所当然,她又咬了一口饼干,然后将袋子密封好,放回旁边的背包里。 她连一口水都没喝,盛濯比她更需要水,她并不打算把水浪费在自己身上。 “不吃东西长不大。” “我现在这样就可以了,不需要长大。”塔塔一本正经地反驳。 以她的年龄来说,在家乡的确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但如果换算成这个世界的时间刻度,是个人见了她都得喊一声“老祖宗”呢。 “行,你说怎样就怎样。”盛濯不想和她争论那么幼稚的问题,索性打住了这个话题,可当一口水喝下肚,他又忍不住逗这小姑娘,“还是多吃点,别光长个子。” “你在嘲笑我吗?”塔塔歪头盯着他。 盛濯表情严肃:“不是,路途危险,多吃点有力气。” 他的面部表情压根看不出端倪,塔塔也感觉不出他有任何说谎心虚的表现,就当他真是这样想的了,干脆不再追问。 “没关系,我体力还不错。”塔塔有些谦虚地说着。 盛濯侧目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点笑意,又透着股古怪,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顾专心开车。 * 太阳渐渐西斜,盛濯看看天色,开了一段路后,将车停在一个服务区外,后面的货车也跟着停下来。 “我先下去看看情况,你待在车里别动。” 盛濯对塔塔嘱咐了声,拿起放在车门边一根将近一米长的黑色棍状物径直开门下车。 孙国强带着李子杰、刘刚走到盛濯身边,“盛兄弟今晚打算在这里过夜?” “嗯,我过去看看。” 孙国强带着两个人跟上去,“咱们一起也有个照应。” 服务区有些大,杂乱的情景和以往经过的地方差不多,停车场里几乎都是歪歪扭扭停着的废弃车辆,地上随处可见辨不清颜色的污渍和垃圾堆。 越靠近加油站里的休闲区,一股熟悉的腐臭味便越浓烈。 四人暗暗提高了警惕。 孙国强注意到,盛濯手里拿了支组合棍刀,即便是末世后,这样的实用型武器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弄到的。 他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和盛濯组队上路的想法。 浓重的腐臭味是从超市传来的,而他们原本也打算去超市看看有没有剩余的物资,好在超市大门全是透明玻璃,里面的情形一览无遗。 没有人。 盛濯握刀出鞘,刀尖慢慢推开了半掩的玻璃大门,一股臭味直直充入鼻腔,几人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忙抬手捂住口鼻。 货架之间躺着几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沾满各色污渍的衣衫和碎裂的脑部昭示了他们的身份。 盛濯很快便将整个超市的内部情形看了个大概,“东西都被人拿光了。” 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朝油库方向走去。 孙国强三人看了好几眼超市,想说要不再翻翻角落,但一见盛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没有过多犹豫便跟上去。 再来说塔塔这边,她正一个人坐在副驾驶上百无聊赖,精神力场已经将方圆三公里的范围全部扫过,除了边缘地带有几个游荡在公路上的普通感染者,林子里有几只被感染的动物外,并没有其他生物。 病毒的侵袭令地球上绝大多数动物都遭受了灭顶之灾,侥幸存活下来的动物不是趋于本能躲到深山老林中去就是被病毒感染,就连浅海的水生动物也受到了感染。 不管对于文明还是对于生命来说,这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塔塔有些好奇,这个星球的人类是否能够抵抗住灭顶危机。 她心底里当然是希望有好的结果,毕竟,事关无数生命。 而且,她从初来乍到时就发现了,也是最显而易见的一点。 她和这个星球的人类身体构造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 或许两个文明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基于以上两点,她自然并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个文明就此消亡……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车窗,塔塔适时从沉思中回到现实,转头一看,是今天那支队伍的人,两女一男。 她按下车窗,那个短发女孩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你好啊小姐姐!” “你好。”她点头回应。 “今天实在太感谢你救了我们!你的枪法真准!你是叫塔塔对吗?雷峰塔的塔?”林琪笑问。 “塔塔”这个名字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是谁也没有深究,看这女孩的五官兴许人家是少数民族或者混血呢,名字奇怪点也无可厚非。 而且林琪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可爱,和这个可爱漂亮的女孩子很搭。 林琪说出第二句话之前,塔塔先是注意到了她身后的一男一女。 女人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没有带多少善意;而另一个男人在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露出了一个十分……轻佻的笑容。 中肯地说,撇去不算整洁的衣服,这个男人的长相还算不错。 不说在家乡见过的无数俊男美女,塔塔这大半个月和盛濯几乎是朝夕相处,眼光一直刁得很。 盛濯身材挺拔、五官英俊,又因轮廓锋利添了几分冷感,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普通人见了第一反应就是不好接近。且他的肤色并不算白,是略浅的小麦色,显得整个人既俊朗又健康。这种颜值,即便是在塔塔的家乡,也在上游水平。 所以朝夕日夜对着这样一张好看的皮囊,时间久了,塔塔对普通男人的外貌已经免疫了。 那个男人自以为撩人的笑并没有引起塔塔的注意,塔塔只是看着林琪说:“对啊。” “我叫林琪,沙琪玛的琪!”介绍完自己,林琪又向塔塔介绍身后的人,“这是周晓晓,这是罗平。我们打算准备晚餐了,你要来一起吗?” “我……我等盛濯回来再说。” “你们是情侣吗?”周晓晓忽然问,目光变得隐晦,“不过看着你年纪不大呢……” 末世后,没有生存能力的女人多数会依靠男人而生,付出的会是什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兴许这个女孩和那个男人就是这样的关系也说不定。 林琪听懂了周晓晓的话外音,立马冷下声呵斥她:“周晓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是啊晓晓,兴许人家是兄妹呢?”罗平懒懒地接了句。 “长得压根就不像!哪门子的兄妹?”周晓晓十分不高兴自己队伍的人总是替其他人说话,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过,说完这句话,她冷哼一声转头就走,走时还狠狠瞪了罗平一眼。 罗平见状,面色有些犹豫地朝塔塔摆摆手:“小美女一会儿见!”说完就追周晓晓去了。 塔塔不喜欢那个周晓晓总是用一种隐晦又嫉妒的目光打量自己,更不喜欢罗平的轻浮,她干脆直接跟林琪说:“你们吃吧,不用管我,我中午吃过了。” “中午吃过了晚上就不吃了吗?现在外面那么危险,保持体力很重要,饭还是要吃的,你别把他们放在心上,那个周晓晓性格就那样,你别介意,我们真的特别感谢你今天帮了我们!” “不用谢,这种情况,人……与人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塔塔有些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 “那你就来跟我一吃饭呀!不请你好好吃一顿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我们准备了面条、鸡蛋,还有熏肉,来一起呗!” 林琪很自信,毕竟末世了能吃到这么丰富的一顿饭的人的确不多,她们原本也不敢这么奢侈,可是毕竟是报答救命恩人,如果连这点都舍不得,也实在太没良心了。 “……” “塔塔小姐姐一起嘛!让我们请你们吃顿饭,我们心里也过意得去嘛!” 看着对方那么真诚的目光,塔塔最终还是妥协了。 所以当盛濯离开加油站走出来时,便看到塔塔和孙国强队伍里的其他人待在一处的情景。 别人生火做饭,她就站在那儿呆呆看着什么也不做。 不是跟这小丫头说不要随便下车吗…… 他无奈地走上前去。 第4章 “盛兄弟,今晚一起吃一顿如何?你们救了咱们的命,总得让我们报答一下,不然梗在心头过意不去。”孙国强跟上来劝道。 盛濯看着塔塔不说话。 塔塔似有所觉转过头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盯着他,好像也在等待他的答复。 他走到她旁边站定:“在这儿杵着干嘛?” 火已经生起来,林琪和一个男生提着一桶矿泉水往锅里倒水,他们动作很慢,生怕洒了一滴水出去。 头顶冷不防传来异样的感觉,她抬头,是盛濯仗着身高优势碰了她的马尾辫。 塔塔冲前面努了努嘴:“在这儿看他们做饭。” “嗯?”盛濯看她这一本正经观摩学习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还有那么点儿可爱。 “好看吗?” 塔塔摇头,“做起来好麻烦……不过他们有面条,有鸡蛋,还有肉,营养十分丰富,味道也应该不错,比你整天吃压缩饼干好多了。” 孙国强正好听见这句话,忙话赶话劝说:“是啊盛兄弟!就赏脸跟咱们一块儿吃个热闹!当这顿饭是我们几个感谢你们救命大恩的!不然你什么都不要咱们几个心里都不痛快啊!” 其他人也跟着开口邀请,盛濯看着塔塔,“你要留下来吗?” 塔塔点头,“我答应林琪了。” “……行。” 林琪见状,乐呵呵地说了句:“哎呀还是女朋友说话管用!” 盛濯目光微闪,见塔塔没有对这句话表现出任何反应,干脆也不去多开口解释什么。 周晓晓见状,低低哼了声,转身躲到车厢后头去了,罗平也跟上去。 “你跟着我干嘛!不去找你的小美女聊聊天吗?”周晓晓恨恨地瞪着死皮赖脸跟上来的罗平。 罗平笑容轻佻地靠近她,伸手毫不避讳地在她腰间软肉捏了下,“什么小美女?哪有你好?” “你当我没看见你那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去了!”周晓晓别开身子不屑地朝他呸了声。 她和罗平是在孙国强的队伍里认识的。 罗平以前是个健身教练,身体素质好,力气也不错,能够对付普通的感染者,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有个这样的依靠再好不过,一个求活路,一个求色,两个人就这么好上了。 以往队伍里大家都是灰头土脸的,倒也衬托出不怎么出力干活的周晓晓还有几分姿色,如今遇上个和末世前没什么两样的漂亮小姑娘,罗平的心思怕早就飞了。 “孙哥他们刚才说了,这里除了几句腐尸没别的东西了,晚点去那边屋子里等我。”罗平拍了下周晓晓的屁股,带着暧昧的笑先走开了。 周晓晓冷哼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这半个月一直忙着逃命,没心思想其他的,现在暂时脱离危险,也难怪罗平会想起那档子事。 一群人聚在一块儿吃了顿十分丰盛的晚餐,边吃边交换了一些消息。 当孙国强队伍里的人听到盛濯平静地提到川江安全基地被三个三级变异体覆灭时,原本还算松快的气氛霎时沉重下来。 除了盛濯和塔塔以外,每个人脸上都爬满凝重。 川江安全区他们也是知道的,那里在末世前就是个军营驻地,末世后第一时间建立起安全区无可厚非。 原来他们也打算去川江,但比起川江,临海显然更近一点。 舍近求远风险太大,他们自从知道临海也有个安全区后,就决定先去临海看看。 只是没想到,川江安全区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没了…… 这个消息太过沉重,压得几人喘不过气来,感染者在进化,而人类只能一步步往后退,生存的空间被病毒挤压得越来越小,终有一日,等待他们的,只剩下……毁灭。 孙国强又问了一遍盛濯他们打算去那里,话语里有希望大家能结伴同行的意思,盛濯只面色沉静地摇摇头说:“川江安全区的防御能力胜过临海很多,覆灭却也轻而易举,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安全区并不代表安全,临海安全区的规模不大,如果你们想要找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要么往地广人稀的西北走,要么去首都。” 话题最后,盛濯给他们指明了两个方向。 晚餐结束,太阳已经落山,没了电力支持,路灯早就废弃不用,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大家收拾了东西,将车开到有遮蔽物的地方,各自准备休息。 * “刚才他们提到我们关系的话,不反驳不解释能省去很多麻烦。” 一上车,盛濯就对塔塔抛出一句解释。 他语气神态都淡淡的,显然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塔塔比他更不在意,“我知道。我和你长得又不像兄妹,而且那里面有些人我不喜欢,我们不刻意解释装作默认,他们就不会刨根问底了。” 盛濯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淡淡嗯了声。 这一点上,他们达成了共识。 或者说,这一路上,他们几乎都没有太多意见相左的地方,在某些情况下甚至默契十足。 这是盛濯愿意带着塔塔上路的最根本原因。 盛濯又问:“你也想去临海?” 塔塔思考了几秒钟,“我去哪里都行。” 盛濯:“末世没有多少安全的地方,没有‘随便选项’,你必须做出选择。” 塔塔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你想和我结伴同行吗?还是说你想把我送到目的地就分道扬镳了?”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当然是把人送到目的地就分道扬镳。 不过盛濯觉得,塔塔这个队友除了平时看起来呆呆萌萌还傻傻的,关键时刻却比谁都靠得住。 他没见过初次握枪就能精准掌控枪体的人,尤其还是个年纪轻轻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抱怨,从不喊累,一点儿也不娇气。 如果做同伴,似乎也不错? 压下心底忽然升起的一缕微妙心思,盛濯淡淡说:“我的目的也许和你的并不一样,你想一直跟着我?” 目的……说到目的,塔塔原本的目的地并非地球,来到这里纯粹是出于巧合,谁知道正好遇上全球病毒爆发。 指引她降临的坐标已经丢失,干脆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先搞清楚地球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我也有要去的地方。”塔塔说,她忽然想起孙国强几人,“他们很害怕,很想和我们一起走,既然我们都帮过一次忙了,为什么不干脆送他们到临海呢?你们不是常说,好人做到底吗?” 虽然那几个人里面有她并不喜欢的人,但是他们并不能影响到她什么,这里的人类已经趋近灭绝了,能多一个人存活下来,文明也就多一分希望。 倒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盛濯微微勾起嘴角,神情不知不觉间软了几分:“那就先去临海。老规矩,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有情况叫我。” 迅速撂下这句话,他的目光就一直透过玻璃窗巡视着四周不再移过来,显然是不准备再开口了。 其实塔塔一夜不睡也可以,她的生物周期和这里不一样,加上精神力的支撑,半个地球月不睡也没问题。 但她还是选择调低了副驾座位,闭上眼,渐渐将呼吸调入均匀状态。 危机最爱藏身于黑夜伺机而动,地球人类这么脆弱,她虽然不能干预整个文明的进程,但是看护着几个人类总没问题。 谁知道,危机没有出现,奇怪的动静却出现了。 塔塔忽然睁开眼,然后发现盛濯的目光所及之处竟然和自己的方向是一致的。 她盯着外面那两个一前一后进入一栋屋子的人,有些疑惑,“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如果是解决生理问题,好像随便在外面找个地方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单独跑那么远,还是一男一女? 盛濯忽然回头看她,黑夜中,他的眼睛像是有光,一闪一闪的。 黑暗没有成为塔塔的阻碍,她清晰地看见盛濯嘴边的促狭,“你不是睡着了?醒得这么快?” 盛濯话音刚落,塔塔耳边就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内容非常少儿不宜。 她知道这是什么,她在地球待了三个月,别说是听见过了,就连现场版都亲眼见过! 在她的家乡不是没有这种事……只是为了防止其他人的精神力有意或无意的探入,会支起屏蔽力场阻挡而已。 然而地球人类没有屏蔽力场,她轻而易举就能窥探到那些他们自以为隐蔽的秘密。 “好了别看了,快睡。”盛濯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这种事情末世后早已司空见惯,他并没有觉得不自在,只是看着塔塔故意沉下声音说。 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探究那么多。 塔塔可没兴趣围观这种事,索性收回精神力触角,闭眼,假装睡着。 只是才“睡着”没多久,她就感觉到鼻头上多了一丝奇异的触感……盛濯! 她睁开眼,正好撞见盛濯的手指从她眼前移开,顿时气呼呼的:“你干嘛打扰我睡觉!” 装睡也很不容易的好吗! 盛濯一脸淡定地目视着前方,“刚才看到你脸上有柴火碎屑,给你擦掉。” 塔塔才不信,一脸怀疑地瞪他:“这么黑你怎么看得见?” “我夜视能力不错。” “是吗?” “嗯。” “……” 塔塔狐疑地看了盛濯好几眼,最后还是决定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了,躺下,睡觉! 第5章 一秒,两秒,三秒……四十八秒,四十九秒,五十秒,五十一秒,五十二秒! 盛濯轻轻点在方向盘上的食指在心里默数到五十二秒时骤然停止。 副驾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转头一看,女孩已经熟睡,卷翘的睫毛平静地合着,没有一丝颤动。 五十二秒。 盛濯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在□□疲倦和精神困乏的双重压力下,人体一旦放松下来,陷入熟睡的时间通常会在四十五秒到一分五十五秒之间。 塔塔正好就是在这个区间内陷入熟睡,在她闭上眼五十二秒钟后,熟睡所代表的均匀呼吸声刚好响起。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巧合的是,每一次! 盛濯在两天前的夜晚发现了这件诡异的事。 当时只是觉得无趣,找点事情来做,便在心里默数着塔塔从清醒到入睡的时间,没想到几次过后,竟然得来一个一模一样的时间数据。 精确到好像刻意为之。 从前的经验告诉他,塔塔绝对不像她表面上那么简单,所以他刚才才会突然试探。 事实证明,她根本没有睡着。 或者说,过去的几个夜晚,她都没有真正睡着。 没有充足的睡眠,却能在白天保持那样充沛的精神活力,一些奇怪的念头一旦冒出来,便难以抑制。 盛濯出乎意料的冷静。 不管这个女孩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至少他在她身上没有察觉到任何恶意和威胁。而她的异常之处,不仅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相反,倒是一份保障。 毕竟这么一个精气神十足的队友,不是什么幸存者队伍都有的。 下半夜轮到塔塔守夜,盛濯“叫醒”她的时间也几乎精确到以往每一夜的同一个时分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等盛濯睡着以后,塔塔支开精神力场,发现之前感应到的几个游离在几公里外的初级感染者和几只被感染的动物距离他们又近了一些。 这倒没什么,那些都还只是受到了初级感染。 动物感染和人被感染的情况差不多,四肢僵化行动缓慢。如果产生进化,一些原本就行动敏捷、捕猎能力强的动物就会变得更加可怕。 庆幸他们暂时还没遇到那样的。 两个多小时后,天到了最暗的时刻,没多久太阳就要升起来了,而那几个感染者与感染动物距离他们不到一公里。 蹒跚的身影摇摇晃晃踩着一地废土渐渐靠近,忽然,它们的动作停滞下来,灰白的瞳孔四处逡巡着,腐烂在脸上的肉随着动作微微颤动,很快,它们似乎发现了什么,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来。 的确,那速度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快的了,虽然还比不上普通人的小跑速度。 而他们的目标方向,正是塔塔等人身处的服务区! 距离越靠近,它们对血肉气息越敏感。 塔塔歪了歪头,稍加思考后,又转头看了眼盛濯,他睡得正熟。不远处那辆白色货车里的人也都睡得很熟,即便是守夜的人也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 清醒的只剩下塔塔一个。 她暗暗叹了口气。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精神力触角延伸,找准感染者中枢神经,发力—— * 太阳从地平面上升起,头悬利刃、朝不保夕的末世生活改变了幸存者的生活作息,几乎是天一亮,大家就有所感应地睁开眼睛。 当然也有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这已经是常态了,没有人去在乎别人受到了什么惊吓,因为谁都知道噩梦的内容。 盛濯醒得最早,他的生物钟一向准时。 在他进行简单洗漱的间隙里,塔塔神情有些严肃地提醒他:“你每天睡眠不足八个小时,还要开一整天车,进行高强度的体力活动,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出问题的。” 一个男人再怎么强悍,毕竟不是超人。 盛濯的眼下已经有了一片淡淡的青痕,虽然那并不影响他出众的外貌。 听完塔塔的话,盛濯拿湿毛巾抹了一把脸,回头看向精神饱满、光彩依旧的女孩,心底的疑问终究还是没有道出口,只反问了一句:“要不你来开车?” 塔塔不以为意地点头,“好啊,我开车,你休息。” 走上驾驶座前,塔塔忽然回头对他说了句:“你之前从来没说让我来开车。” 说完也不像是要等他回答的样子,径直钻进去。 盛濯动作顿了顿。 然后开始复盘自己最近这两天的举动。 他习惯独自承担一切,也习惯掌控一切。 一开始时,他只把塔塔当成一个普通的幸存者,最多就是没其他人那么脆弱累赘而已。 随着同行时日渐长,她逐一证明了自己的与众不同,竟然让他下意识生出托付后背的意愿。 教她用枪,给她武器,甚至连末世司机这么重要的任务都给了她。 换做以前,他可不愿意把方向盘交给一个不信任的人,还是在这种极度危险的环境里,自身精神体力都有所损耗的情况下。 他昨天才说过自己的信任不会轻易交付,今天却不自觉做出了背道而驰的事。 “没办法。”盛濯收拾干净后将东西放到车后座,“谁让你眼睛尖,看出我是强弩之末了。” 其实这样的日子他不是没有过过,再坚持半个月也没有问题,但正如塔塔所说,是个人都会有极限的。 对上车窗里塔塔那双仿佛永远不会被阴影蒙尘的清亮双眼,盛濯压下沉沉思绪,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盛兄弟早啊!”孙建国拎着两瓶矿泉水走过来,想要递给盛濯。 盛濯婉拒:“你们人多,留着吧。” 见孙建国不听,他便将两人也预备去临海安全区的事说出来,孙建国一时大喜过望,也顾不得许多了,忙着回去收拾东西上路。 末世充斥着黑暗与绝望,能帮一个是一个,能活下去一个算一个。 出发前,盛濯把钥匙丢到了塔塔手里。 她虽然没有系统学过,但车技竟意外的不错。 盛濯坐在副驾驶随口问她:“谁教你开的车?” “皓哥。”塔塔第一次开车,难免有些新奇感,一心只扑在前面的路上,“她是我之前认识的朋友,是个很不错的人,她教过我一些基本技巧,不过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开车。” 居然有人在他之前教了这小丫头开车的技能?听起来似乎还是个男人? 盛濯心里有那么点微妙的不爽,不过很快被他忽略。 他继续问:“那你怎么一个人在川江基地?你的朋友呢?” “我们一起到东南基地以后就分开了,皓哥的老公以前就在那里当兵,她跟着老公哪儿都不去。” 盛濯忽然沉默了一下才迟疑着开口:“皓哥的……老公?” “对啊!”塔塔点点头,忽然想起这个称呼是有歧义的,笑着偏过头看了盛濯一眼,“你不会以为皓哥是男的吧?她是一个大美女!只不过性格大大咧咧的,能力又强,自称女汉子,认识她的人都喊她皓哥!她可帅了!她老公也帅,他们特别般配!” 盛濯想了想,忽然问:“有我帅吗?” 塔塔又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很直截了当地回答:“没有。” 她说的是实话,很中肯的实话。 盛濯莫名觉得胸口那股子奇怪的郁气消散了,嘴角不自觉上扬,显然对小姑娘不带丝毫作伪的夸赞很受用。 就在稍稍侧身调整座椅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定在窗外一点一动不动了,“停车!” 塔塔忙踩下刹车,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嗯……好巧不巧,车辆经过的公路边上赫然躺了几具腐尸。 盛濯没有说话,兀自打开车门走向几步远的尸体,塔塔不明所以地下车跟上去。 紧随其后的白色货车也停了下来。 盛濯面色沉静地走到几具感染者尸体旁边蹲下看了一会儿,又走到后面那几具动物尸体旁边,照样蹲下来看了一会儿。 孙国强带着李子杰走过来,“盛兄弟,怎么回事儿?”他们也看了几眼躺在地上的尸体,除了恶心就是可怖,没有什么新奇的。 “没什么。”盛濯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往回走。 孙国强和李子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互相对视一眼,正打算问问塔塔什么情况时,发现对方早就亦步亦趋地跟着盛濯的脚步回车上去了。 得嘞,回吧。 * 接下来的一路,盛濯没有休息,而是坐在椅子上双眼目视前方,眉心拢起不明显的褶皱,表情看起来十分冷肃。 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 沉默过去了许久后,塔塔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怎么啦?你发现什么了?” 她的声音似乎将盛濯从沉思中唤醒,冷峻的男人此时面色凝重,看起来比平时更加难以接近。 “那些感染者……很奇怪。” “哪里奇怪?” “死法。”盛濯捏着眉心闭上眼仰头靠在椅背上。 刚才在行驶过程中,他就注意到前方有感染者尸体,原本没什么奇怪的,直到不小心瞥了一眼猛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便立即让塔塔停车下去查看。 那几个感染者的面部已经腐烂,其中一个的脑部似乎曾经受到过重击,缺了一块颅骨,能够清晰看到里面的脑髓。 众所周知,感染者的弱点在脑部,只有毁坏它们的大脑中枢才能算杀死它们。 可这几具尸体的脑部几乎是完好的,没有枪眼,没有致命伤,就连露出一半脑髓的感染者,脑髓表面也没有破损痕迹…… 再看那几具感染动物尸体,它们的脑部同样没有任何外力攻击的痕迹。 很多人对于感染者是十分恐惧的,即便没那么恐惧也不怎么会关注它们死后是什么样子,自然就不会去关心怎么死的。 偏偏被他注意到了。 而且这并不是第一次。 大半个月以来,盛濯还见过两次同样的情况。 所以刚才他才会突然下车查看,只因为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熟悉感。 那么……到底是什么武器,能在完全不损坏大脑外部的情况下直接攻击感染者的中枢神经致其死亡呢? 盛濯不可避免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传闻,随着科技的发展,一些高精尖武器也随之问世,他了解绝大多数武器,但有一些杀伤力极强,尚处试验阶段的秘密武器便无从得知了。 会不会是有人掌握了这种武器,并将其用在了感染者身上? 这个问题的答案暂时无解。 但起码能算一个安慰,如果世上真的存在这样一种武器,至少说明,人类不是完全陷入绝境无法救赎。 塔塔继续追问:“他们的死法哪里奇怪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比刚才弱了些。 盛濯转头看过去,漆黑眼底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旋涡,“脑部没有枪伤,没有重击伤,却毫无生命迹象,难道是累死的?” 感染者可不会疲倦。 塔塔忽然眨了好几下眼睛,如果有熟悉她的人坐在旁边,就会知道她此刻十分不自在,因为只有在心虚慌乱的时候,她才会不停眨眼。 盛濯并不算了解她,但他了解人性,他善于把控人性致命的弱点。 当然,也善于发现不寻常的情况。 “你觉得……”盛濯歪了歪身子,缩短了和驾驶座的距离,虽然不是近在咫尺,但他说话时喷出的气息还是似有若无传过去,隐约落在了塔塔肩上,“会是什么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它们?” 第6章 “我怎么知道啊!”塔塔不动如山地目视前方,眼睑上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扑闪扑闪的,竟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盛濯盯着她眼睛上跟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痒。 心间忽然生出的异样感驱散了他对塔塔神态异常的短暂注意力。 盛濯保持这个距离,目光落在塔塔身上,渐渐有些失神。 直到塔塔察觉异样转眼看他时,他已经收回目光坐回原位。 这个人莫名其妙的! 塔塔懒得搭理他了,反正就算他再怎么想也绝对不会想到是自己杀了那些感染者的! 她以为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谁知道今天盛濯的话莫名多了很多。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他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问塔塔。 既然潜意识已经把这个小姑娘当成了可以互相扶持的同伴,盛濯选择坦然接受,并决定了解一下队友,以便将来更好“共事”。 塔塔不自觉提起了心,表面上依旧淡定从容:“你忽然问这个干嘛?” 盛濯靠在椅背上,目光逡巡窗外随时观察着情况,“你说要和我结伴同行,身为伙伴,我们难道不应该互相了解一下彼此?” “哈!”她弯起眼睛笑得灿烂,“你终于松口愿意和我结伴啦?不是说到了安全区就分道扬镳吗?” “嗯,你挺不错的,可以做我的队友。”盛濯懒洋洋地说,语气还拽兮兮的,却并不让人觉得厌恶。 大概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我凭实力拽”的气质让人情不自禁对他说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 塔塔并不知道这句话由盛濯说出来时,藏着多重的分量,只顾着高兴自己多了一个不错的伙伴,旋即想到什么,她收住笑容认真说:“不过我不喜欢待在安全区,我喜欢在外面。” “正好,我也不喜欢安全区。” 世界末日本来就极度考验人性,安全区有很多人,人一多就意味着人性的交杂喧嚣。 人性的卑劣、狡诈、贪婪甚至所有缺点在末世变本加厉,盛濯厌恶极了那样的嘈杂,巴不得离他们远远的。 “所以,作为同伴,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了吧?”盛濯对这个问题出乎意料地固执。 塔塔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回答说:“嗯……我以前什么也没做,就是到处旅游到处玩儿。” 驾驶着太空船穿梭于虫洞之间,漫过光年的距离,游览不同的星系…… 她这次没说谎,自己的确是一个旅行者,只不过是在银河的维度。 不过她是个新手,目前还没去过几个地方。 那个人称“皓哥”的大美女曾经问过塔塔相似的问题,得到同样的答案后,自动理解成了塔塔是个不愁吃穿的富家女,读完书后就满世界旅游,所以才敢独自在末世闯荡,并且知道不少野外求生知识。 塔塔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好啦轮到你啦,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塔塔反过来问他。 难怪生存能力还挺不错的,盛濯心道。听她问自己,面上的笑淡了些,“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不可以!”塔塔又瞪他,“我都告诉你了,你不能耍赖!” 她发现盛濯这人有时候特别狡猾,把人户口本都扒干净了,别人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好。”被塔塔瞪了那么多次,盛濯倒是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颇有些逆来顺受的意思。 “我以前……和你那个朋友的丈夫差不多。”他说得简洁又隐晦,好像不愿多提半句似的。 差不多,其实还是有差别的。 “原来你也是当兵的?“塔塔恍然大悟。 虽然盛濯给她的感觉和她见过的那些军人并不相仿,但她没有追根究底。 接着又似随口夸了句:“难怪你用枪那么溜。” 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显然不是特别想了解与他有关的更多事情。 正好盛濯现在也不想提。 不过……居然被她夸了。 盛濯莫名有些得意,目光注意着窗外,语气从容且谦虚:“还行吧。” 他不仅精通用枪,还精通别的很多东西,以后她就知道了。 “那你家里人呢?”他又问,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们离我很远,现在嘛……应该也很安全,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在她的家乡,成年以后的家族成员有绝对自主权利选择不同的未来,也有很多人和她一样,会选择遨游宇宙,游览那些已知的但未曾领略的文明,或者去探索不为人知的新世界。 宇宙太广袤,就算一个星系一个星系地看过,也会花上很长很长的时间。 “很久?你现在多大了?” “我啊,我成年后就离开家独自闯荡了,我只是看起来显小,其实都快30岁了。”这个问题塔塔之前也这么编来回答过别人,现在说出口也是得心应手。 漂亮,年轻,无畏,善良,坚韧…… 能够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从她的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盛濯大概能猜到,她想必出生在一个十分优渥的家庭环境里。 “他们安全了,难道就不担心你的安危?” “我的家族从来不会培养弱者,我相信,我的家人们也相信,每一位家族成员都会勇敢地面对所有危机,担心是无用的,我们宁愿靠自己,你明白吗?” 提起她的家族时,她脸上洋溢着骄傲自信的笑容,没有半点作伪。 “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你的家人。”看看究竟有没有她说的这么好。 塔塔轻笑了声,面无异色:“好啊,有机会的话……” 机会是不可能有机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的! 塔塔在心底偷偷发笑,她可是外星人! “哎呀说了半天忘记你休息的事儿了,你快好好睡一觉,一会儿再起来换我。” 被塔塔催促着休息,盛濯依言调低了座位躺下,却了无睡意。 胸口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占据了,他根本睡不着,只好借着躺下的姿势,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塔塔身上。 她开车开得很专心,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又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他的目光里有探究,有疑问,有沉肃,还有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柔和。 时间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朝夕相处让陌生变成熟悉,患难与共则使彼此之间的情感联系更坚固深厚,令两个出身背景迥异的人相知相伴,不知不觉地靠对方越来越近…… 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然而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前面的路断了一截,塔塔打着方向盘调头,间隙不忘开口说了句:“你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一直在看我,你怎么这么无聊?” 盛濯笑了声,悠悠然闭上眼睛,“我睡着了,不要吵我。” 没有再听到她说话,只听到一声略微不悦的轻哼,盛濯闭着眼,脸上笑意更浓了。 * 接下来的路有些崎岖,高速公路被堵了走不成,只能走小路。 塔塔暗地里探出精神力触角查看前面的路况,面上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遇到了分岔路口还会先和盛濯商量走哪边,通常两个人的意见都相差不大。 一个是有个“万能导航”在身,另一个则是凭借多年训练出来的经验直觉了。 中午的时候,车停在一条地势平坦、视野开阔的乡间小路上休整。 孙国强和林琪从后面的货车下来走向两人。 “盛兄弟,塔塔妹子!前面再走一百多公里就该到兴德市了?” 盛濯靠在车窗上仰头喝了口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塔塔点头应声:“对,我刚才看到了公路指示牌,再走几公里就离开这个村子到兴德了。” 孙国强从林琪手里拿过一件东西,摊开一看,是张地图。 他一边展开地图一边说:“这是我们之前在那个县里找到的本省行政交通区划图,按正常情况来说,咱们要到临海,中间得经过兴德市和北河市,这是最近的路,不过我们前几天听收音机里传来的消息说,兴德市的情况……” 盛濯目光微动,“那里有感染者?” 林琪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兴德市从前就是一个商品贸易十分发达的城市,常住人口有几百万,外来流动人口更多,据说现在那里起码聚集有上百万的感染者!” “你们多久收到的消息?” “三天前!” “现在还能收到吗?” 孙国强和林琪面容黯淡地摇头,“我们在超市找到的收音机已经很旧了,用了没多久就坏了,所以一直不清楚临海安全区的状况。” 提起这个,他们更加担心。 临海安全区仅有几千人的规模,如果在这几天内出现了什么状况,外面的人根本无从得知,能不能安全到达那里是一回事,那个安全区是否仍然安全又是另一回事。 盛濯拿过孙国强手里的地图看了一会儿,稍加思索后说道:“兴德市不安全,那就绕开人群密集的市区,走边缘乡村地带,这一带人口密度不大,就算有感染者也比较容易对付。” 孙国强看了下地图,稍作考虑后便听了盛濯的主意,带着林琪回货车了。 “我越看越觉得他们俩真是般配!塔塔不仅会用枪还会开车,盛大哥看起来深藏不露肯定更厉害,这两天我见他们俩不管做什么都不见紧张害怕,肯定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就是塔塔年纪看起来小了点,不知道多大了……” 回到货车大家开始分发午餐,林琪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和同自己关系最好的齐轩说道。 齐轩漫不经心掰了块饼干丢进嘴里,“我觉着啊,那个盛濯肯定不简单,不是背景不简单就是身份不简单!” “你怎么看出来的?”林琪好奇。 “感觉呗!而且你看他们有枪,还有盛濯一直不离身的那把组合棍刀,还有还有,那辆军用越野也是经过改造的,那车里什么模样我们至今没看过一眼!你想想那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的装备是普通人能搞得出来的吗?” “也是哈……我发现我们把自己的情况都说出来了,但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俩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他们隐藏得可真深!” “甭管人家多神秘,只要咱们跟着能平平安安到安全区就行!” 两个人聊得正起兴,旁边的人也听得入神,孙国强忽然低呵一声打断他们,“得了,别背后说人家,人要是不厉害能单枪匹马出来闯吗?人家再厉害我们也总不能什么都靠着人家,咱们自己也要锻炼好自己明白吗?” “好嘞都听孙哥的!” 周晓晓吊着眉梢冷不丁冒出一句:“人家厉害是人家的事,咱们没本事瞎操心什么!” 大家早就习惯了她时不时冒酸水,根本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吃自己的。 环视了一圈见没人理会自己的话,周晓晓低哼一声恨恨地咬了口饼干不说话了。 第7章 盛濯吃了一袋自热米饭,配一个肉罐头和一个水果罐头,午餐算是解决了。 要说他们的物资储备这么充足,还得多亏川江基地,盛濯趁乱从中顺来的这辆军用越野十分实用。 车身经过改装,防御性大大增加不说,车子里还装载了不少物资,可惜司机被感染了,便宜让盛濯给占了。 后来两个人误打误撞共患难的一路上又捡了不少物资,所以目前两人至少是吃穿不愁的。 “你吃东西,接下来的路换我来开。”盛濯从后座的箱子里翻出一包自热米饭,标配鱼肉罐头、水果罐头,额外还加了一包软糖,直接丢到塔塔怀里就把她赶到了副驾驶。 塔塔抱着怀里这堆东西发愁,“我吃不完。”她把东西放一边,拿起那包软糖看了会儿,撕开包装捏了一颗放嘴里。 嗯,这个味道不错。 她只吃软糖不吃其他的,给盛濯节约点食物,反正软糖不抵饿不能当正餐,她吃一点不算浪费食物。 盛濯见状正准备“严正”要求她好好吃午餐时,忽然听她蹦出来一句:“我们俩真的很像情侣吗?” 要出口的话忽然被堵在嗓子眼儿里,半天说不出来。 塔塔还满脸好奇宝宝求知欲旺盛的天真模样,对着那双眼睛,盛濯的话更说不出口了,只能别开眼假装从容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刚才她探出精神力触角想查看周围情况时,不小心听到了那个叫林琪的女孩在说他们俩看起来很般配! “因为……他们好像真的以为咱们是情侣了。” “那还不好吗?”盛濯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但表面上接受良好的样子,“说明咱们没露出什么马脚。” “……好吧,像就像吧,反正也不是真的!”塔塔不说话了,专心往嘴里塞着一颗颗软糖。 盛濯笑了笑,不再说话。 车开了一半,盛濯转头看了眼,发现塔塔把一整包软糖都吃了,唯独那填饱肚子的罐头一个都没动,他不禁皱起眉,“从今天开始你要是不好好吃东西填饱肚子,我随时取消你的队友资格。” “队友资格?什么队啊?”塔塔的关注点成功地歪了……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队,遵守一下组织命令,快把午饭吃了!” “可是我很饱,吃不下了。”塔塔将没开封的罐头好好收进储物柜里,“我饭量小,正好节约来给你吃。” 还挺会心疼人的。 盛濯不赞同地看着她,“我们不缺那口吃的,塔塔队员,你要听队长的话知道吗?” 塔塔的关注点依旧没有扭过来:“为什么你是队长啊?为什么队长不是我?” 这下盛濯的重点没被塔塔带歪了,他目不斜视便将储物柜里的东西翻出来,“吃完了东西再来讨论谁当队长的事。” 塔塔撇嘴不满道:“可是我真的饱了吃不下了!”软糖吃下去也很撑肚子的呀! “行,晚餐没收零食,压缩饼干吃两份。” 他记得她最不喜欢吃压缩饼干。 塔塔冲着盛濯的侧脸做了个鬼脸,别开头看窗外不再看他。 盛濯看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突然生出一股老父亲带熊闺女的错觉。 关键这“闺女”熊归熊,但不是亲生的,不能打也不能骂,很不好带啊! * 临近傍晚时,越野车和货车一前一后驶进了一座被田野环抱的村庄,村子是现代化农村格局,家家户户的屋子都修得像个小别墅,路边安装的还是太阳能路灯,就是不知道晚上能不能亮。 令人意外的是,这座村庄竟然比之前途经的许多村庄干净多了。 虽然地上仍然有一些纸屑塑料一类的常见垃圾,但却几乎没有感染者活动过的痕迹,末世后在稍大点的城区里便能闻到的腐臭气息在这里也没有半点存在过的感觉。 如果不是街道上空无一人的萧瑟情景,这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座“世外桃源”。 盛濯将车速放慢,后面的货车见状也跟着一起放慢速度。 塔塔好奇地打量着窗外四周,“这里真安静,自从来……来到末世后,我从来没见过像这里一样安静的地方。” 重点是,这种安静并不诡异森冷,而是宁静祥和。 车开到村庄中心的广场上,看到广场周围横七竖八的宣传栏,盛濯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村庄西边十公里外有一个军区,末世前可能恰好在搞军民联谊会,也许是提前收到消息撤离了。” 毕竟国内的军队行动效率一直很高,在病毒蔓延到这里前收到消息,紧急撤离了全村的村民也说不定。 天色渐渐暗下来。 盛濯继续开着车沿村庄大路向前驶去。 周围环境虽然有些萧条,但没有感染者出没的痕迹,那些漂亮的联排小楼应该可以住人。 “一会儿出去看看情况,如果没什么事今晚就在这儿歇一晚。”盛濯观察完四周情况,镇静给出结论。 塔塔:“我也觉得这里不错,到时候找个干净的屋子干净的床好好休息,天天在车里睡都睡不好!” 你又不怎么睡觉怎么会睡不好……盛濯心底冒出这句话,忽然又想到,塔塔她似乎不睡觉,需要睡觉的是自己,而她这番话表达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她是在关心他睡不好? 话说回来,这小丫头饭不好好吃,觉也不爱睡,究竟是什么做的啊?别是个机器人吧…… 这个大胆的猜想一旦冒出头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盛濯甚至想试试看能不能扒开塔塔外面这层皮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金属大脑金属四肢。 连世界末日都来了,再多个仿生机器人也不足为奇。 这个世道,人都能变成鬼。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盛濯仔细想了想,就算真是他猜的那样,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她不拖后腿就行。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陷入纠结的盛濯一听塔塔这句不同寻常的话迅速进入状态,鼻翼微动嗅了嗅周围的空气……“是炒菜的油烟味!” 两个人对视一眼。 “有人!” 与此同时,孙国强等人也闻到了这股久违得让人忍不住怀念的味道,反应过后想的和盛濯塔塔一模一样。 盛濯拿起组合棍刀走下车,孙国强带着李子杰一人手持一把斧头和棍子走过来。 “去看看。” 三人各自会意,寻着油烟味传来的方向走去。 盛濯走的时候告诉她好好保护自己,如果他们十分钟内没有回来就立刻离开这里,不要去找他们。 毕竟都这个世道了,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都是弱者;如果遇上的人不算好人,如果那些人连盛濯都对付不了,那么其他人去也没有用,不如先走为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塔塔释放出精神力场覆盖住整个村庄范围,油烟味从几百米外的一间三层小楼里传来,屋子不大,却有足足二十几号人! 老人,壮年男人,女人,小孩……更令人意外的是,那些人看起来精神状态都还不错。一群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是末世后难得的温馨画面。 塔塔的心放下一半。 * 盛濯三人寻着味道拐过一个街角,远远便看见前面那栋三层尖顶小楼前站着的几个男人,都是青壮年。 “盛兄弟,要不看看情况再过去?”孙国强有些担心对方不是什么善茬。 盛濯摆手,“没事。”然后将组合棍别在身侧,大步走上前去。 他听到了屋子里孩子的笑声,虽然很小声,但他听力绝佳,不会错。 青壮年,欢笑的孩童,傍晚悠然自得的炊烟…… 这些元素集合在一个情境下,多半不会是什么危险情况。 而且那几个年轻男人给盛濯的感觉很熟悉,他无意引起争端,才将随身武器收好,避免树立敌意。 “什么人?” 那边有人发现了动静,纷纷转过来,当看到三人身上都带了武器后,面上升起戒备之色,有人还拿起了旁边的镰刀长棍等武器。 孙国强生怕盛濯冷峻的外表给对方造成“来者不善”的印象,连忙伸出手做出调和的姿势,“各种兄弟别误会别误会!我们就是路过这里,见有人,就来看看!”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武器递给李子杰,示意他收好。 “路过?”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运动衣的平头男人皱着眉重复问了一遍,脸上的戒备并没有完全消退。 “怎么了?”屋子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所有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从屋子大门走出来,一身军绿色短袖长裤衬出满身铁血气势。 其他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来,显然他是领头人。 盛濯稍稍拧眉,无视了其余人警惕的神情直直看向来人,“你是军人?” 男人走到众人前面,和盛濯相对而立,两个人身高相当,就连身上的气势也十分相似。 对方快速将盛濯全身上下扫了一遍,目光说不上友好却也不算敌对,语气肯定:“你也是。” “西南区野狼作战队,番号7543。”盛濯只看了眼男人腰间,便简单明了地说出这样一句看似无头无尾的话。 男人面色骤变,很快又恢复正常,只是眼底的墨色久久没有散开,“野狼3号,霍擎远,你是?” 对于有人能一眼看出他曾经服役的部队以及番号,最初的惊讶过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普通人也许能从他的穿着上看出来他就是个当兵的,但是皮带扣上的徽章许多人却看不懂。 能够看得懂的,只有真正的内部人员。 明知这个霍擎远问的是自己的部队代号,但盛濯只简单回了一句话:“盛濯。” 隐约察觉到注视感,盛濯往小楼的窗户一看,里面的嬉闹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此刻有不少人全都趴在窗户上盯着他们这三个“闯入者”看。 “城市里路不通,我们开车经过这里,察觉有人就过来看看。” 霍擎远没有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面上也不见不满,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的存在是机密,对于他们本身来说,也有一些存在是机密。 他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况且,他能感觉得到,对方没有恶意。 “你们有多少人?”霍擎远问。 “九个,六男三女。” “食物够不够?如果不够我们可以提供一顿,不过之后的就无能为力了。” “这倒不用了,多谢。”盛濯点头谢过,又看看窗户里映出来的人脸,“你们在这里待了多久?” 提起这个,霍擎远脸上的表情有点松动,“一个多月了,这里还算安全。” 又指了指小楼右边相邻不远的另一栋小楼,“如果你们要休息可以去那栋,我们之前打扫过,通水通电,但最后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集中住在一栋楼里。” 从对方脸上刹那的表情变化中,盛濯心知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当着其他人的面多问别的,道过谢后折返停车的地方。 路上孙国强还感叹了一句:“那个兄弟看起来是个有能力的人,人也正直,能养活那么多人不容易啊!” 李子杰点头称是,盛濯却沉思着一语不发。 第8章 “怎么样?没问题吧?”盛濯一回来,塔塔就从林琪那边走过来,“你们再不回来,他们就要去找你们了。” 盛濯低头看了眼手表,对着塔塔勾起嘴角,“还不到十分钟。” 孙国强立即将有地方住还有水有电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由衷的喜悦。 有水有电!至少可以吃一顿像样的饭,洗一个像样的澡了! 末世逃亡那么久,大家很久没有好好洗个澡了,虽然都灰头土脸的谁也不嫌弃谁,平时也都尽量忽视了这一点,现在仔细一闻,每个人身上难免都带了味道。 听到其他人在那儿小声说洗澡的事儿,塔塔好奇心作祟,悄悄凑近盛濯,想闻闻他身上有没有怪味儿,鼻子凑到半路忽然被一股力道挡住,抬头,盛濯好整以暇地俯视着她,“靠这么近想非礼我?” 塔塔无辜地眨眨眼,十分纯良,“没有啊。” “那你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干嘛?”像是想起什么,他嘴边笑意更深,“难不成你也想闻闻我身上有没有臭味儿?” “……” 塔塔做贼心虚地伸回脑袋不说话了。 其实同路这么久,她就是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所以才好奇想要靠近一点闻闻呀。 不过他们这一路经过不少河流,盛濯每次确认过安全后都会去清理一下,让塔塔也去,两人轮流望风。 虽然她用不太着。 塔塔衣服最里层穿了一件分子衣,这可是太空旅行必备良品,穿在身上就是一层肉眼看不清的薄膜,分子衣自带细菌污垢清除净化功能,一件衣服起码能保持二十年的功效。 当然,那是按照她的家乡时间来算的,在地球上的功效持续时间就更长了。 瞧她那副心虚的小模样儿,盛濯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难不成自己身上有味道影响到了她?盛濯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想闻闻身上有没有怪味。 嗯,好像没有。 算了,待会儿进了屋子好好洗个澡就行了。 将车开过去的时候,塔塔坐在车上感觉到了那栋楼里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车停在那栋小楼旁边一栋楼的路边,盛濯一下车就打开后车厢,单手提了一整箱泡面走过去。 “这个就当住宿费了。” 霍擎远也没客气,收下的同时说了声“谢谢”。 孙国强等人也搬着一箱泡面和一箱饼干过来,“兄弟,今晚谢谢了哈!” 虽然地方不是人家的,但人家不仅打扫过了,还给通水通电,他们也不能白拿。 塔塔走下车跟到盛濯身边,屋子外站着的几乎都是男性,目光难免被她吸引过去。 不怪人家要多看两眼,只怪这姑娘长得太招眼,不说那长相,就连气质也干净得过分,在这个死亡与灰暗遍布的末日世界简直自带洗眼功能。 不像孙国强队伍里的某些人,霍擎远领导的这支队伍虽然青壮年多,但都是心思正派的人,那种完全属于惊叹和欣赏的眼神,塔塔并不讨厌。 连霍擎远都不免多看了塔塔一眼,盛濯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动作自然地揽过塔塔的肩,淡笑道:“我女朋友。” 霍擎远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盛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小子这会儿笑得有点欠揍? 塔塔正准备友好地跟他们打个招呼呢,还没开始挥手微笑,盛濯忽然揽着她往回走,连开口的机会也不留。 不得不说,塔塔是个很合格的伙伴,起码知道在其他人面前不随便砸同伴的场子,盛濯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她也没当面多问一句,安安静静配合着对方的脚步。 霍擎远提供的这栋小楼比他们想象的更好,家具都齐全,打扫的也比较干净,连冰箱都有,就是吃的一样儿都不剩。 三层小楼,一楼客厅两间卧室一个厨房两个卫生间,二楼两间卧室一个卫生间一个活动室,三楼一个卧室和杂物间。 一行人将整个屋子大致看过后,就到选房时间了。孙国强等人不好意思先选房间,等着盛濯先开口,盛濯也没选,而是先问塔塔想住哪儿。 从进屋到现在,盛濯搭在塔塔肩上的手就没收回去,低下头跟她说话时靠得也很近,顾忌着还有其他人在,塔塔没有躲开他的动作,而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觉得哪里都可以。” “一共五个房间,一间房两个人差不多了。”盛濯勾着塔塔推开离大门最近的那个房间,“我们俩这间。”又对其他人说道:“其他你们随便。” 其实谁都不愿意住离大门最近的那间房,离门口最近意味着危险来临时要第一个面对。 孙国强原本觉得要是盛濯他们挑了别的,自己住那儿也行,没想到他们竟然第一个就挑了最危险的一间房,心里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我要和你睡一间房吗?” 进屋关上门,盛濯先检查了下屋里的各种家具,塔塔站在门口,察觉到其他人忙着选房间去了听不到自己的话才开口问他。 盛濯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不然呢?谁让咱们是男女朋友。” “……好吧。”反正她又不睡觉,每个晚上都是看着盛濯睡,换个地方也没什么。 这间卧室虽然离大门近,但是很宽敞,自带独立卫生间,床脚还放了一张布艺沙发。 听到她这无所谓的语气,好像根本不在乎孤男寡女的问题,盛濯心不由多看了塔塔几眼,发现她打开窗帘在看外面,眼神十分专注。 好像她做什么都很专注。 “走吧,我们去车里拿东西。”盛濯叫她一声。 “哦!” 两个人从后车厢拿出两床薄被,这还是半路在商场里拿的,有时候晚上车里睡着冷,便将就着盖了,还带配套的床单,顺便连吃的穿的用的也一起拿进屋。 厨房里有沼气灶,孙国强刚才在隔壁那儿打听清楚了,这个村子硬件条件很齐全,除了有独立发电设备外,还有一个沼气池供全村厨房用气。 林琪和齐轩开始忙活着准备晚饭,看到盛濯和塔塔在收拾房间便叫他们一起,盛濯想了想,拿了整整四包泡面和三个肉罐头,请他们一起做了,顺便又送了几个午餐肉罐头当辛苦费。 “煮那么多你吃得完吗?” 塔塔看他拿那么多吃的出去有点惊讶,一边问一边从袋子里翻出水果糖来准备吃,盛濯见状一把夺过她的糖罐,“说好了,没收你零食,今晚吃两份泡面。” 既然暂时有个舒服的地方安顿下来,盛濯也不打算亏待队友,压缩饼干还是先放放,今晚条件充足,可以让她吃点好的。 塔塔呆了呆,反应过来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再这样我就不和你假装男女朋友了!” 盛濯打开盖子倒了几颗糖当着塔塔的面丢进嘴里,一脸享受,“嗯,这糖不错,归我了。”便揣进衣服兜儿里,假装没听到她的“威胁”。 床铺好了,盛濯又把自己在车上用过的那一床薄被放到沙发上,“你睡床我睡沙发。” 就算她不睡觉,他也要绅士,万一……机器人也需要休眠呢?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我不和你组队了!” 逼她吃饭,抢她糖,还让不睡觉的她睡床! 实在是太讨厌了! 塔塔重重哼了一声,准备打开门出去把泡面要回来,谁知道一只大手忽然横亘过来握住门把。 转头,男人清冽的气息迎面喷洒而来,有点像雨后草木的味道,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反正不是她在其他人身上闻到的怪味或者臭味。 塔塔终于如愿以偿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可是现在的情况怎么有点…… 她抬起眼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冷淡,“你干嘛?” “没干嘛……”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再度喷洒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说不出的可爱。 盛濯一手撑着门把,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抬起将她另一边的退路也挡了。 “就是想……”再低头,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近,近到她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以一种横冲直撞的方式窜进他的鼻息,“警告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明白吗?” 塔塔觉得盛濯变得很奇怪,他们俩现在这个姿势也很奇怪。 而且他的气息都快把周围的空气挡住了,她只要轻轻一呼吸,就全是他的味道。 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缓缓地眨了下眼睛,悄悄往旁边躲了点,谁知道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只手挡住,她这么一动,整个人好像被他给拥住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自己投怀送抱呢! 塔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别开头,躲开他的目光他的气息,“我吃饭的啊,我只是饭量小,我也睡觉的啊……” 盛濯垂眼专注地看着她没说话。 有呼吸,还是热的,有体温,也是热的。 现在的机器人都这么先进了吗? 脑子里刚蹦出这句话就被盛濯给压下去了,他脑子里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先不说如今的机器人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是不是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万一是他误会了呢? 就算是机器人,也不大可能会是这种呆萌款的吧? 搞不好之前那些异常是人小姑娘从小到大培养的习惯呢? 盛濯不再纠结这个猜想,老父亲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多吃点,我养得起你。” 看来以后要想办法去那些被感染者占领的地区多搜寻一些物资,多了一个“闺女”要养,还是有压力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养宠物的爱好啊?非要让人家多吃点!喂成大胖子吗?” 盛濯认真地看了她好几眼,“你胖起来应该还挺可爱的。” 又换来一个眼刀,可惜这丫头发起火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盛濯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喂!你到底还要这样多久!”好了,气到连名字都不叫直接改叫“喂”了…… 盛濯松开双手退后几步,表情有些无奈,“我关心你你还不领情。” “我……”塔塔语塞。 “我让你多吃饭难道不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吗?万一感染者来了你没吃饱没力气跑怎么办?” “……” “万一我以后要是被感染了,你一个人怎么保护自己?” “……” “哎!好心没好报啊……” “……” 盛濯说完,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卧室自带的卫生间。 塔塔愣了半天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站在门口想了许久,最后只在心底里偷偷说了句:“我又不是一个人活不下去,而且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第9章 塔塔最终还是没有去把盛濯多给的泡面要回来,她走到厨房门口看林琪、齐轩还有周晓晓在那儿煮面。 在孙国强的队伍里,齐轩虽然是男孩,但是体格没有其他人健壮,好在为人细心,做饭很好吃,很会打理生活,是后勤的一把好手,所以负责带着两个女生一起操持大家的三餐。 周晓晓很不喜欢塔塔站在厨房里什么都不做的样子,可是又不敢直接说出来,只能将话憋在心里摆出一副臭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脸。 塔塔的模样一看就是不懂做饭的,林琪也没让她帮忙,就是一边在那儿清洗碗具一边和她聊天。 “盛大哥送了好多泡面过来让我们一起煮了分成两份,他都不舍得让你饿着,对你可真好!”林琪说这话时脸上满满都是羡慕。 塔塔扒拉着门框有些不开心,“你们一会儿做好了少给我装一点,我吃不完。” “吃不完?”这话倒是新鲜了,末世后就只有嫌弃食物少的没有嫌弃多的! “我饭量小,中午没吃东西,他烦死了,非要让我晚上吃两顿。” “哇!盛大哥那么贴心啊!你好幸福!” 塔塔:“……”没有办法聊天了。 而且那个周晓晓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塔塔都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她了,总是摆着一副要债脸。 她干脆走到客厅里,通过落地窗看到盛濯独自往隔壁走去,然后和那个穿军绿色衣服的男人碰头交谈了几句,又一起离开小楼,走远了些,边走边说话。 “我们一个月前发现这个地方,队伍里人多,还有老人小孩,大家一路逃亡都累了,所以刚来到这里难免舍不得走,好在当时物资充足,便先在这儿安定下来。不过这里的环境虽然宜居,却不适合建立防御措施,我有过建立临时安全区的想法,物资和防御跟不上,放弃了。”霍擎远说。 盛濯问:“你们的物资还能维持多长时间?” 霍擎远面露忧虑,“省着点儿还能撑半个多月。” 盛濯:“周围都看过了吗?” 霍擎远:“兴德市的丧尸……队里有人是电影迷,把那些感染者称为丧尸,兴德市丧尸太多,我们不敢随便进城,周边地区几乎都组织搜寻过,能用的全部拿来了。” 盛濯:“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霍擎远这次没有直接回答盛濯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一行打算去哪?” 盛濯言简意赅回答:“临海。” “临海?”霍擎远皱眉,“之前我们收到过临海安全区发来的无线电消息,临海以前虽然是发达地区,但地势平坦,又是沿海城市,海里的感染生物和自然灾害说不准哪个先到,不大安全。” 盛濯:“你们也收到过广播?什么时候?” 霍擎远:“前天,可惜信号不强,外界的消息就算收到了也断断续续的,没有有效信息。” 盛濯沉吟片刻,目光越过霍擎远落到那栋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小楼里,“这里也不一定安全,而且你们的物资快耗尽了,最好不要多留。” “嗯。” 两人迅速交换了信息,就要分道扬镳时,霍擎远的声音忽然从盛濯身后传来: “方便告诉代号吗?” 盛濯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情绪,“我没有代号,不过我的队伍有一个代号,零。” 说完便扬长而去。 霍擎远原本习惯性微凝的眉头却因为他这句话凝得更深,眼底的情绪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零,队如其名。 一支存在,却又不存在的队伍。 殊不知,这场对话被塔塔尽数听进耳里,她有些好奇盛濯口中说的那个队伍“零”是什么,便翻阅了一下存储在智脑里的地球信息库,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更好奇了。 不过塔塔没有直接跑到盛濯跟前问他,之前问他的时候他都不愿意说,现在问肯定也差不多。 哼,还说是队友呢!才跟别人刚认识就说了身份,跟她都认识那么多天了也不愿意告诉她! 皓哥说的没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面煮好了,林琪将他们的那份装了满满两大碗,上面还码了罐头肉,塔塔看到自己那碗有鱼肉和午餐肉,而盛濯的碗里只有午餐肉。 客厅里位置不够,有人就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吃,窗边的小圆桌和两把椅子其他人自发留给了盛濯和塔塔。 塔塔盯着满满一碗面看半天,又转头看其他人埋头苦干,吃得别提有多香了。 叮叮叮! 盛濯捏着筷子用粗的那一端轻轻敲在塔塔碗边,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别看,快吃。” 塔塔一脸苦相:“太多了……” 两包速食面饼的分量能有多少,只能说她真的吃不下,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盛濯:“我吃一半,剩下的一半给你好不好?我真的吃不完!” 盛濯无奈地叹息一声,“你先吃,吃多少算多少。” “好!”塔塔一秒由苦瓜脸变成笑脸,“剩下的归你!” 塔塔说到做到,吃了快一半,肉几乎没动,全部留给了盛濯。 “把鱼肉吃掉。” “不要!” “吃不吃?” “不要!”塔塔朝他吐了吐舌头,直接站起来跑了。 林琪偷偷看了好几眼他们这边,最后见塔塔跑了忍不住偷笑,还小声跟齐轩说:“我要是个男的,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肯定也这么疼她。” 齐轩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后开口却变成调侃:“吃你的面,你个丫头片子找什么女朋友!” 不同于他们这边轻松的气氛,另一边周晓晓狠狠撞了目光紧紧黏在塔塔身后的罗平一下,差点撞洒了他碗里的汤水,“再看!再看眼珠子就要瞪出来了!” 罗平冷淡地睨她一眼,面上有些不耐烦,“你这两天吃枪药了?” “我吃没吃枪药暂且不论,某些人是不是吃了□□就不好说了!” 见着个女的就发情!可不就是吃□□了吗! “关你屁事!”罗平冷哼一声,端着碗直接进了厨房,懒得再理会这个女人的无理取闹。 * 吃过晚饭,盛濯和孙国强商量了下守夜的事,最后决定盛濯和塔塔守上半夜,孙国强和刘刚守下半夜。 塔塔刚才跑出屋子去了,盛濯准备去找她,刚走出大门就看到塔塔站在他们的车门前,她面前还站着两个七八岁的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分别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塔塔从兜里拿出一盒水果糖放在两个小萝卜头眼前晃了晃,“想不想要啊?” 小萝卜头们眼巴巴盯着那个小盒子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小女孩弱弱地开口,“妈妈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小男孩又接了句:“我叔叔还说,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小女孩忽然捂住嘴,嘴里嗡嗡嗡地冲着男孩说道:“小宇哥哥我们和陌生姐姐说话了!霍叔叔知道了就不会再给我吃果冻了!” “我又不是坏人,你们不用怕我啦!”塔塔弯下腰,一只手一个轻轻捏了下他们圆圆的脸蛋儿,然后把糖盒递出去,“呐,送给你们啦!” “小宇!乐乐!” 霍擎远和一个年轻女人从小楼里一前一后走出来,女人看到两个孩子和塔塔站在一起,连忙小跑过来,“小宇,乐乐你们不是上楼玩儿去了吗?怎么跑出来了?” 小女孩抓着女人的手晃了晃,“妈妈!我看到这里来了其他人,就好奇想出来看看,小宇哥哥说他会保护我的!” 霍擎远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面容严肃地看着男孩,出口就带着吼:“霍宇骁!谁准你带乐乐乱跑的?” 被点到大名的男孩在看到霍擎远走过来的时候,立马站直了身体将脊背绷得直直的,“报告叔叔!我知道错了!” “知错了?行!那就罚你把今天的碗全部洗了!” “知道了长官!”答应的也是气势十足,简直就是活脱脱一枚童子军。 塔塔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感觉到霍擎远投过来的冷淡视线以及年轻女人不太自在的表情后,笑容滞了滞,“我看他们俩很可爱,所以忍不住和他们打招呼,我没有恶意的!” 霍擎远知道这个女孩没有恶意,况且能被那个男人看上,肯定也不是什么心术不正的人。 想曹操曹操到,刚想到盛濯呢,本尊就施施然走过来,先和霍擎远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然后一把勾住塔塔的肩,“竟然背着我欺负小孩儿,你长本事了啊?” 塔塔想挣脱他,又想到当着其他人的面儿不能暴露关系,所以只是嘴上反驳说:“我才没有欺负他们!”又看着两个孩子,“我欺负你们了吗?” 小女孩怯怯地摇了摇头,“漂亮姐姐没有欺负我们,漂亮姐姐想给我们糖吃。” 塔塔转头满脸得色地看着盛濯:“听到了没有!我才不会欺负小孩子呢!” 盛濯挑眉,“行,你没有,那你的糖从哪儿来的?” “我自己从箱子里翻的啊!” 想起糖果,塔塔低头一看,小女孩虽然躲在妈妈怀里不说话,但那双眼睛却一直黏在她手里的糖盒不动,显然很想要。 她将盒子递给年轻女人,“这盒糖我还没有开封,小妹妹好像很喜欢,送给你们啦!” 年轻女人低头看了眼女儿,从她眼中看出了渴望,又转头看霍擎远,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从塔塔手里接过盒子,“谢谢你!” “不客气!” 年轻女人弯下腰温柔地对小女孩说道:“乐乐跟姐姐说谢谢。” 小女孩抱着妈妈的大腿冲塔塔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漂亮姐姐!” “不用客气!” “好了糖送完了,天快要黑了,回去睡觉!” 盛濯不由分说,拉着塔塔直接进屋。 小女孩从妈妈手里拿过糖盒子,和小男孩开心地分享起来,年轻女人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进屋后,忽然笑了笑,对霍擎远说道:“这个小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感觉人傻乎乎的。” “傻人有傻福。”霍擎远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两大两小一同进了屋。 可不是傻人有傻福嘛,跟在那样的人物身边,至少生命安全有十足的保障。 第10章 晚上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后,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守夜,盛濯原本还想找个话题聊聊天,塔塔冷不丁打断他刚组织好的语言,“你白天没休息,现在在沙发上先睡吧,我看着,有什么动静叫你就行了。” 她知道,如果让盛濯单独进屋休息他肯定不放心。 盛濯想说的话被打断,便低头掏出枪,顺便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只袋子来数数还有多少弹药。 当时找到这辆车时,车上多的是物资,武器装备全是从那个已经感染的士兵司机手里得来的,储备并没有多少,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们尽量不动用。 塔塔看着盛濯清点完子弹将它们全部装好,心里感叹这里的武器真是原始,还需要弹药那么麻烦的东西。 盛濯收拾好东西还不见休息的迹象,塔塔催促他,“你还不睡吗?” 他忽然抬眼看过来,目光锐利,“那你怎么不睡?” “我不困。” “开了一天的车,饭没吃多少你都不累不困?”盛濯走到她旁边坐下,语气有些调侃的意味,“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哪个机构生产的机器人?” “机器人?你觉得我像机器人吗?”塔塔不解地皱起眉头,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内心却在悄悄腹诽:肯定是和这个地球人类待久了!他开始怀疑她了! “不吃饭不睡觉也就罢了,怎么也没见你解决一下个人生理问题?” 当然是因为她体内的消化系统把那些食物都转换分解成能量了呀! 原始文明的人类就是麻烦!连身体系统都这么低级! “你……你怎么可以问女孩子这么隐私的问题?”塔塔搜索着信息库,嘴里忽然蹦出一个词儿:“臭流氓!” 盛濯愣了下,忽然笑了声,意味深长地反问她:“我怎么就流氓了?” 塔塔佯怒:“你问了我不该问的问题!” 盛濯:“我就问了下你怎么不上厕所,怎么就成流氓了?难道我不是在关心你?” 塔塔:“女孩子上不上厕所本来就很隐私!你这么关心干嘛!” 盛濯面不改色:“我们不是队友吗?互相关心不应该?” “那……那也不行!隐私问题拒绝回答!”塔塔坚决捍卫身份,打死不承认。 “好吧。” 盛濯低低叹了声,塔塔这才惊觉,他坐的离自己太近了,近到她的叹息声都要喷到她耳边了! 她想往旁边挪一下,这才发现旁边就是沙发扶手,挪不过去了。 “你、你休息吧,我去外面看看。” 她想要站起来,肩膀忽然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按住,“那么晚了,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好好待在屋里别乱跑。” “那……那你坐过去点,挤到我了。”塔塔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 盛濯夜视能力强,在黑暗里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闻言,他低头看了眼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目光闪了闪,慢慢挪开了点距离。 黑暗容易滋生隐秘的情绪。 盛濯也知道自己今晚又多话了,干脆闭上嘴,拎了把椅子放在窗边注意观察外面的情况。 高大的身影才走到窗边,忽然诡异地停顿下来。 同一时刻,塔塔猛然从沙发上站起身。 盛濯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神色凝重地望着窗外,语气忽地冷沉,“不太对劲。” 塔塔几步跨上前,也不管刚才那股子莫名的暧昧,扣住他的手臂,眉头紧锁,指尖用力到发白:“我们得走了!马上!” 随即她又补了一句:“我有不好的感觉,很不好!”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心头忽然袭来一阵不好的预感!她连忙释放出精神力场,整个能量场几乎覆盖了方圆十公里的范围,这是她的极限。 遗憾的是,她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却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异常! 太安静了! 方圆十公里内,除了他们这两栋楼的人发出来的声音,她几乎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就连虫蚁的声音也没有! 诡异且反常。 可是……她不能直接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她的话。 盛濯几乎同时察觉到了不对劲,那是多年刀尖上舔血的经历带来的强大洞察力和敏锐度。 之前他甚至能够单凭直觉判断出哪个方向危险哪个方向安全,而塔塔也用探出去的精神力场证明了,他是对的。 刚开始两个人忙着话里打机锋,忽视了外面的异样,一旦安静下来,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光亮会吸引丧尸,所以就算太阳能发电的路灯依旧能用,霍擎远他们还是很警觉地在夜晚关闭了村庄里所有的照明设施。 此刻屋外一片黑暗,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眼却仿佛透过绵延无尽的阴影,看到了不可名状的、极度的危险。 盛濯神情越发沉重,“你去叫醒他们,让他们赶紧收拾好上车!我去隔壁一趟!” 话音刚落,盛濯便跟一阵风似的疾步离开。 塔塔立即敲开一楼另一间卧室门,这里面睡的是孙国强和刘刚,孙国强睡意很浅,一听见动静就立马爬起来开门。 “有情况!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抛下这个重磅炸弹,塔塔便噔噔蹬跑上二楼去提醒其他人。 周晓晓和林琪睡一个房间,好不容易能在床上好好睡个像样的觉,她们好好洗了个澡几乎是刚躺在床上就睡着了,谁知道没睡多久就被人吵醒,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周晓晓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发什么神经啊?” 好在还有个脑子清醒的林琪,一看塔塔这么严肃冷凝的表情,通知完他们也不多话直接跑去敲另一个房门,心里也知道可能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忙厉声喝止了周晓晓,让她赶紧穿衣服收拾行李。 大家才睡下没多久,有些甚至都没睡着,很快整间屋子的灯就亮起来,几个人爬上爬下地开始收东西。 孙国强和塔塔待在客厅里,不明所以地看了一圈,“妹子啊,盛兄弟呢?发生什么事儿了能不能跟哥说说啊?” “有危险。”塔塔盯着他认真地说,“我有不好的预感,一个难以对付的危险正在靠近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预感?大晚上你发什么神经?大家睡得好好的就因为你这个什么破预感就要大半夜起来逃命?” 塔塔偏头看向一脸愤懑的周晓晓,表情淡淡,“你可以留下来,我不逼你。”又看向其他人,“你们想留也可以留下来,我不会强迫你们任何一个人离开。” 孙国强忙摆手,“妹子说哪里话!咱们几个命都是你救的,你还能害我们不成!”继而目光转向其余人,“有意见的都憋着!听我的,麻利收拾了东西上车!” 周晓晓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所有人都听孙国强的话继续收拾东西去了,即便有万般不愿也只好憋在心里。 盛濯走出大门,径直往旁边的小楼走去。 今晚守夜的是霍擎远和另外一个人,他当时正坐在窗边借着清幽的月光擦拭自己手中的长刺,中途抬眼的功夫正好看到疾步赶来的盛濯。 他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大门。 盛濯站在台阶下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有什么感觉没有?” 霍擎远却秒懂,沉下脸色握紧了手中长刺,目光落在街角看不进的黑暗里。 须臾过后,他淡淡开口:“太安静了。” 安静得反常。 盛濯点点头,“不管你信不信,现在,叫醒屋里所有的人,走!” 说完,他便不再多话,转身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霍擎远在原地站了几秒,忽然冲着他的背影说道:“我信。”话落,也不再多话,紧握着手中长刺进门。 两栋紧邻楼房的灯光几乎在同一时间亮起,照亮了房前的那片街道。 塔塔他们这边人少,也才来没有多久,收拾的很快,塔塔帮忙拿东西的同时也不忘探出精神力场查探周边情况。 虽然暂时没出现什么奇怪现象,但那种不祥的预感依旧挥之不去,甚至越演越烈。 盛濯将越野开到门口,塔塔直接抱着白天搬来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后座; 刘刚也将货车开过来,方便大家直接搬东西过来。 没多久,街角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一辆大型货车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那辆大货车四周全部镶嵌了厚厚的金属板,两侧还挂了整整一排倒刺尖刀等尖锐武器。 看样子是霍擎远等人改装过的。 大货车停在旁边的小楼前,霍擎远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来不及和旁边的人打招呼便冲进屋子里,与此同时,屋子里也传来各种杂乱的声音,有人陆陆续续将各种物资搬出来。 他们人多,又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收拾东西自然比孙国强这边要慢。 孙国强见状,忙叫上自己的人跟着去帮忙。 盛濯将后座稍作整理,回头就见塔塔站在车旁,目光定格在某处一动不动,他细看了下,发现她根本不是在看某处,而是在发呆! 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发什么呆?” 塔塔回过神来,面上冷凝之色不减反增,“快一点!再晚就来不及了!”刚说完这句话,她就跑到旁边的小楼里,看到箱子就帮忙搬出来。 惊呆了周围一圈人。 那么重的一大箱矿泉水,她是怎么做到一手提一箱的??? 还好大家忙着逃命,就算再惊讶也没有不识相地当场问出来。 虽然霍擎远带的这支队伍里有好些老弱妇孺,但是纪律性不错,而且末世了总不比从前逍遥自在,很多东西的放置都是有规矩的,方便紧急情况下出逃,因此收拾起来动作很快。 十分钟不到,所有的东西都被搬到了大货车上,老人小孩妇女也被先送上车厢,青壮年最后上车。 整个过程中,所有的人包括两个孩子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半句疑问与怨言。 霍擎远走到盛濯面前,“我知道有条路可以绕开兴德市往临海去,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在前面带路。” 事到如今,就算他们不打算去临海,也不得不承认,暂时没有比临海安全区更近更安全的地方了。 “可以。”盛濯点头,示意了孙国强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后,众人迅速上车。 大货车在前面开道,孙国强队伍的中型货车紧随其后,最后是盛濯和塔塔的越野,三辆车依次按序迅速驶离了这座安静得不像话的村庄。 第11章 三辆车整整开了一夜没有停歇,中途绕开兴德市主城区穿过县道,在早上六点过进入北河市境内。 保险起见,车队避开了可能被感染者和废弃车辆占据的高速主干,尽量往偏僻的老式公路走。 可即便是走了最安全的一条路,还是没能避免得了麻烦。 车队刚走到一半,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堆感染者,而且不只有普通的初级感染者,大部分都是奔跑速度极快的二级进化体。 队伍人多,还有老弱妇孺,不能停下来硬拼。 盛濯把驾驶座交给塔塔,半身探出天窗举枪射击后面紧追不舍的二级感染者。 很快,打头那辆大货车上也有持枪的人加入战局支援盛濯。 枪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 两辆货车里的人都狠狠揪起了心脏。 盛濯枪法极准,大部分追上来的二级感染者都被他一枪毙命,饶是如此,在终于解决完那些进化体时,他的弹药也所剩无几。 …… 天快亮了。 追兵没了,盛濯和霍擎远却依旧没有放松拧了一夜的眉头。 直觉告诉他们,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 车队里大部分人是悬了大半夜的心此刻稍稍落下些许,然而塔塔却是在镇定、警惕、好奇和疑虑几种心情中反复横跳。 说实话,自从来到陷入末世混乱的地球,她并没有真正感到不安和恐惧的时候。 她掌握的力量是远超于地球文明所能达到的程度,只是取决于如何使用。 若非必要,她并不想暴露身份。 奈何这次遇到的情况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复杂。 她知道,他们刚刚解决完的这波追兵是试探,也是前菜。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危机源头十分狡猾,躲在幕后意图将他们玩弄于鼓掌,却又胆小得不敢现身,让她连直接抹杀都办不到。 要是和这群普通人类对上了…… 塔塔默默看了眼副驾驶闭目养神的男人,以他的能力,大概能躲过。 霍擎远和身边几个军人出身的队友身体素质都还不错,比盛濯差了那么一点,应该也能保住性命。 至于其他人…… 几个当过兵的男人加起来自保绰绰有余,但要是带上一群普通人,结果就不好说了。 盛濯到落在自己身上一闪而过的目光,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天亮了。 经过一片视野无死角的平原区域,后头也没有追兵的迹象。盛濯心底的警惕依旧没有降低,只让塔塔先停车。 “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继续走。”他从箱子里随手拿出一包巧克力饼干和一瓶水递给塔塔。 塔塔翻出背包里的压缩饼干,“我还有呢。”想到什么,她又说:“可以边走边吃吗?我的感觉还是很不好。” 盛濯抬手压了压眉心,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低晦:“你觉得会是什么?” 他有一个猜测。 塔塔没说话,目光盯着手里的半袋压缩饼干,像是在发呆。 她一直在用精神力扫描周围,企图找出不安感的源头。 很奇怪,明明感觉就在附近,却连她的精神力场都无法覆盖,难不成还能被屏…… 屏蔽场! 塔塔猛然坐直身子。 盛濯被她这一举动惊到,转头看过来,眼神带着询问。 塔塔却没心情去回答他的疑问,满脑子都是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难道……感染者已经进化出了精神力?! 如果真是这样,这里的人类未免也太惨了吧! “也许是捕食者。”盛濯以为塔塔的异常是因为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去,干脆直接说出了猜测。 那样强烈的威胁感,他只有在川江基地沦陷时经历过。 川江曾经研究过,从三级捕食者开始,可以驱使低级感染者。至于更高级的……还没有人见过。 基地沦陷,正是三个三级捕食者驱使着二级进化体造成的。 塔塔慢慢抬起眼皮,神情复杂地与盛濯对视。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瞳孔,塔塔不禁想起川江基地沦陷的那一夜。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那么多人类的死亡。 而那个时候,她还谨守着家乡的文明法则。 不要轻易干预,干预,意味着扰乱。 所以她在内心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插手。 那样大规模的毁灭,她很清楚,如果自己阻止了,她的到来对于这个文明的影响将从微乎其微转为举足轻重! 所以她没有阻止,她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在自己眼前,她任由原本还活生生的人变成没有心智只对血肉充满原始欲望的怪物…… 如果一个人类不再尊重生命,甚至漠视生命,那么他所代表的文明,他所敬仰的法则,是否也是如此? 在那之后,塔塔曾经花了一整夜的功夫来思考这个问题,期间还查阅了不少智脑上保存的资料。 文明发展的方向有很多种,但她的文明不是漠视,更不是冷血。 她想,她只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会带着先知智者的光环指导人们去怎么做,更不会妄图当救世主。 只是不想再看到生命从自己眼中消亡。 如果如她所想,地球的感染者已经进化出了精神力,那么目前也只有她可以应付得了。 她做不到再一次漠视。 * 队伍暂时停下来修整。 盛濯将自己的猜测告知霍擎远,对方听完之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危险如影随形,而他们却一无所知只顾仓皇逃命,逃是逃不掉的,也许它什么时候玩腻了就会露出锋利的獠牙,一口将所有人吞噬。 这里面只有盛濯和塔塔亲眼见过捕食者那可怕的破坏力,十万人的安全区都逃不过,更不要说区区二三十个人。 “你的意思是,昨晚那场追袭是高级丧尸主导的?”霍擎远若有所思地说,“那它为什么不现身?难道在跟我们玩捉迷藏?” 盛濯神情一顿。 恰巧这时,塔塔朝这个方向走来。 盛濯似乎读懂了她脸上隐晦的暗示,和她走到另一边,“怎么?” 塔塔默默在两人周围布下一道屏蔽力场,以防被人听见谈话。 “我准备和他们分开,各走各的。” 盛濯本能察觉到不对劲,“你什么想法?” 不是质问的语气,只是单纯地询问她这样做的目的。 塔塔觉得盛濯这人果然上道,一下子就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深意。 “我觉得不只有捕食者,我的感觉比川江那次更强烈。” 盛濯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点头,“的确。” 捕食者只是他保守的猜测,事实上,他的感觉和塔塔一样。 “所以我准备和他们分开走,把那东西引开。”塔塔笃定地说。 盛濯看她的目光有些微妙的变化,“引开之后呢?你打算单枪匹马对付它?” 塔塔不闪不避迎着他的目光,“应该没问题。” 她只是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暴露自己。 面前的小姑娘头顶才到自己肩膀的位置,一身利落的黑衣将玲珑有致的身躯牢牢包裹住,干净白皙的小脸上像是嵌入了一对上好的宝石,明亮灿烂。 她看着他,无畏而坚定。 灰暗衰败的末日世界里,她是如此熠熠生辉。 盛濯心里有根弦像是突然被人轻轻拨动了一下,一片涟漪轻轻浅浅地荡漾开来,无知无觉,却留下了难以抹平的波痕。 “不行。”盛濯否定了塔塔的提议,“我不可能让你单枪匹马去应付连我都无法预料的危险。” 他们是队友,不可能留一人独自作战。 盛濯没有给塔塔解释的机会,绕过她去和霍擎远说话去了。 塔塔还在琢磨怎么悄无声息遁走呢,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那两个男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兵分两路,你们先走,我和塔塔留下来。”是盛濯那道万年不变的淡漠嗓音,不像商量,更像发号施令。 霍擎远猜出他的用意,似乎愣了下,才态度坚决地反驳:“不行!如果真是你说的捕食者,川江几千真枪实弹的士兵都对付不了,你们两个人又能扛多久?就算你来自零号,也根本不可能!” 盛濯语气不改:“你们跑快点就行,能跑多远跑多远。” 霍擎远:“都什么时候了还玩个人英雄主义?你以为你是超人?” 盛濯不是,他的队友大概算吧? 塔塔在心里默默回答了霍擎远一句,正要上前说点什么,一直覆盖在周围巡视的精神力场忽然出现一抹轻微的波动。 “有情况!上车!”塔塔几乎是吼出声,张嘴时下意识联动了一丝精神力,更是让她的声音多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威慑力,让人下意识就听之任之,什么也顾不上了,快速爬上车就跑。 好在就是几个年轻人在外望风,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等在车里,场面并不慌乱,很快就各归各位。 盛濯大步跨过来一把抓住塔塔的胳膊将她带回车里,一边发动越野一边冲窗外大喊:“霍擎远,把他们全部带走!” 话音刚落,也不等对方是什么反应,猛踩油门朝着来时的方向冲出去。 已经坐进大货车副驾驶的霍擎远死死盯着绝尘而去的越野车屁股,眼珠子瞪得几乎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司机是跟在他手底下多年的兵,训练有素,塔塔的声音一出,立马就跑回驾驶座发动了货车。 两辆车背道而行,根本没给霍擎远反应的时机,只能这么眼睁睁由了盛濯。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货车厢,最后只能重重捶了一记车门坐罢。 他不能带着所有人去冒险。 盛濯,但愿你小子命大。 * 紧跟在大货车后行驶的中型货车里,孙国强几人神色各异。 其实刚才孙国强下意识就想开着车追着盛濯走的,却被队伍里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拦下来。 盛濯与他们错身而过时,也留下了一句简短的话。 “跟着他们走。” 不算告别,胜似告别。 盛濯是带着塔塔朝来时的方向去了,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 末世以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愿意舍己为人的人,虽然有过片刻的动容,最终仍是被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 孙国强握住方向盘的手已经暴起了青筋。 此时此刻,他的想法大概和霍擎远一样。 他随时可以追上盛濯的脚步,但身后还有队友,肩上还背着其他人的性命。 他做不到这么干脆。 经过一场有惊无险的追袭,周晓晓茫然又不安,眼神木木的:“他们……去哪儿?” 林琪不自觉抓紧了身旁齐轩的手,眼底渐渐漫上水汽。 “救我们。” 第12章 太阳越过地平线,明亮温暖的光晕洒落在原野上,天际霞光万丈,灿烂异常。 却再没有多少人有心情欣赏这样美丽的日出。 越野车离开大部队没多久,就驶向一处停满了废弃车辆的高速公路。 这段路与他们之前来时走的旧公路相连,废弃车辆堆积了不少,路上也出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丧尸。 兴许力量未知的变异体就藏在其中。 盛濯头也不回地问:“在哪儿?” 这个时候,塔塔也顾不得计较他毫无缘由的信任与询问,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外形小巧类似匕首的东西。 “这些都是进化体,你要当心!”说完,也不等盛濯反应,单手撑着窗沿一个快速挺身将半个身子探出车外,蹬着车门借力翻上车顶,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 动作很好看,盛濯心中虽有惊疑,也暂时按捺下,目视前方控制好车身。 左手已经给□□上好了膛,对准路边飞快奔跑的几个进化体脑袋。 砰砰砰—— 几声枪响后,进化体无一例外大脑开花失去行动能力。 车顶,塔塔双脚脚底似有无形吸力紧紧吸附着车身,一头长发逆风飞旋,有碎发时不时拍打在脸颊上。 她毫无所动,只紧紧闭着双眼,关注着精神力场产生的变化。 就算那东西进化出了精神力,也不过是最初始的阶段,连屏蔽力场都时灵时不灵,她要做的,就是找准时机,一击必中! 就在这时,精神力屏障再次传来异动!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屏障边缘掠过去了!而且速度很快!比他们的车速还要快! 此刻越野车已如离弦的箭冲向一座大桥。 盛濯的枪声吸引来了不少丧尸,有普通丧尸,还有速度迅猛的进化体。 他的子弹已经全部送进了进化者的脑袋。 大桥两侧开阔,桥下是平缓的河流。 盛濯正快速观察着地形思考对策时,车顶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是塔塔。 “这些交给你来对付,我很快就回来!”她清脆的嗓音倏地响起,话音刚落,不等盛濯回答,车顶的重力猛然卸掉,转瞬之间,她整个人便攀上桥梁一侧的斜拉索。 “塔塔!” 盛濯当即松了油门踩下刹车,车门打开时,一身黑衣的女孩单手撑着斜拉索,整个人几乎是挂在索条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桥下。 盛濯正在庆幸这座桥不算高时,就见女孩忽然回过头来朝他笑了笑,还冲他挥挥手,“等我回来!” 盛濯猛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声。 车停在桥梁边缘,盛濯甚至没去在意身后紧追不舍的丧尸群,跳下车将半个身子悬出桥墩。 塔塔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塔塔!” 带着怒气与担忧的高喊落在桥梁与河面,很快就随风散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盛濯双手撑着桥墩闭了闭眼,身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越来越近。 短暂的停顿后,他缓缓睁开眼,眼底黑沉沉的,犹如化不开的浓墨。 子弹已经耗尽,热武器再无用武之地。 他不疾不徐取出随身携带的组合棍刀,按动中间的开关,棍刀从中折半变成一对,双手各握一把刀柄,略微用力,薄刃立刻释出,迸发出冷冽慑人的寒光。 盛濯没有任何多余花哨的动作,一刀下去就是一个开瓢的脑袋。 就连那些速度超过普通人的进化体在他面前,也跟蹒跚学步的婴孩一样幼稚。 不消片刻,盛濯就将这群面容丑陋各异的丧尸解决干净。 当他随手将刀身的血污擦在丧尸衣物上时,全身的汗毛陡然竖起。 这是敏锐的直觉给予的警示。 也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有更强大、更危险的东西,出现了。 * 没有进化出智慧的低等生物都遵从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当它们察觉到危险来临时,会第一时间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 这就是那个东西所到之处,几乎连虫鸣声都听不到的原因! 塔塔锁定了那个东西的方位,以能量场为翼,一路疾奔追寻着它的气息而去。 这玩意儿还挺狡猾,似乎知道自己拙劣的伪装暴露了,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塔塔追,它就逃,直到追出十几公里远,那个东西始终避而不战。 塔塔追了一段路,忽然停下来,精神力场在半空中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将她整个人罩在这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里面,她在里面能够看清周围所有的景物,可在力场屏障之外的人,却只能看到空无一物的空气。 她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下两只手,冲着远方某一点蔑笑一声,“这下我看你怎么逃!” 话音一落,塔塔扭了扭脖子,身周能量瞬间暴涨,能量场脚下的平静水面受到波及,在刹那之间急速旋转,形成一个半径两三米的大旋涡,无数水流不受控制地往漩涡中心涌去! 旋涡上方,空气中弥漫着的肉眼难见的细菌尘埃等种种微小分子在旋涡产生的瞬间,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挤压,飞速朝中心一点汇聚,汇聚,挤压,融合…… 嘭—— 对于微观世界来说,这是一声轰雷般的巨响,对于宏观世界来说,这一声甚至没有一道微风的声音来得强烈。 一切发生在仅仅一个呼吸之间。 呼吸过后,水面的旋涡渐渐放缓了转速,直至归于平静。 被挤压扭曲的空间也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二十公里外的某处城镇高楼顶端,忽然凭空出现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城镇很小,最高的楼也才只有十几层,正是塔塔所站的这一栋。 在她脚下,藤蔓青苔与垃圾废弃物纵横肆意的街道,密密麻麻的丧尸成了这里的主宰。 塔塔没有管其他丧尸,目光只集中在一点。 在她目光锁定的区域内,浑身血污衣衫褴褛的丧尸堆里,有个丧尸格外的与众不同。 它身上除了脖子被咬掉一块,几乎没有太多伤口,脸色青灰,血管筋脉如同蛛网一般爬满薄薄的皮肤表层。 而那双灰色的眼却比其他丧尸多了一丝神采。 它进化出了智力,甚至是更高级的精神力。 这个丧尸外形看起来并不比捕食者强大,它不像捕食者的外表那样狰狞恐怖,也没有捕食者那样蛮横的破坏力。 但它带来的威胁却远比捕食者更大。 塔塔不禁开始为人类感到担忧。 感染者都进化到这个程度了,人类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想起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塔塔目光一动,最后停留在脑海中,也是停留时间最长的,是盛濯的脸。 她心神微动间放松了压制,脚下的变异丧尸忽然发出类似于“嗬嗬”的声音,刺耳,难听。 一丝微弱的脑电波传进她的能量场,像是哀求。 它被塔塔完全压制了精神力,根本逃不掉。 果然有了智力,都学会求饶了。 塔塔并不相信它。 这种由感染者进化产生的怪物,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类才变成现在这样。 恐怕她要是真的一时心软放了这东西,它一定会变本加厉成长得更强大,害死更多人! 不值得同情。 “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塔塔将一股精神力化成利刃,毫不留情刺入变异丧尸的大脑中枢,彻底绝了它的生机! 看着变异体瘫软无力地倒下,塔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心口猛地一跳。 * 空间扭曲跳跃所需能量不少,耗掉了塔塔体内大部分的生物能量储备。 运用空间扭曲进行时空折叠所能达到的最长距离取决于本身能量储值的高低。 以家乡的时间尺度计算,塔塔实在太年轻;她体内的能量储备并没有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所以每次使用空间扭曲都会耗费大量能量,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轻易使用这一招。 要不是这次急于追上变异体,塔塔也不会为了保存能量收缩精神力场,以至于疏忽了盛濯那边的情况。 这下她甚至来不及补充能量,便直接再一次扭曲空间赶回来。 能量储备值已经降到临界点,塔塔在到达目的地的一刹那有些脱力,勉强撑住地面才得以稳住身形。 她拉开外套拉链,在腰部摸索了几下,再伸出来时,手心多了一枚形似蓝色水晶的小珠子,珠子仅有指甲盖大小,细看之下,晶莹剔透的蓝色外壳内部仿佛盛满了璀璨星河。 她没有多看一眼,直接丢进嘴里。 能量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补充完全,好在现在她能够正常行动。 她此刻所在的大桥说是一片狼藉也不为过。 满地或脑袋开瓢或身首分离的丧尸,血腥味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被渐渐升高的温度一蒸发,气味愈加难闻。 塔塔能接受这种刺激的画面,但还是不太受得了这个味道,连忙打开面部隐形防护罩。 桥梁中央像是受到过什么重击,从脚下绵延到尽头的路整整一排深浅不一的小坑。 那几道最重的深坑,似乎是捕食者留下来的。 捕食者身躯庞大,力大如牛,一脚踩下去,差不多就是类似大小的深坑。 塔塔在川江沦陷时见过。 除了捕食者的脚印,还有血迹,紫黑色的血迹和红色的血迹交杂混合在一起。 黑血是捕食者的,红色的血迹…… ——盛濯受伤了! 塔塔探出精神力触角的刹那,目光大变,原本因为能量储备降低而变得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显惨白。 再也顾不得别的,她立刻调动体内能量疾奔赶到百米外的地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捕食者那具比常人大上足足两倍的魁梧身躯,浑身肌肉遒结,像是一堆肉瘤纠结在一起,不仅毫无美感,反而十分可怖。 此刻它庞大的身体静静躺在地上,许是因为倒下的力道太重,竟然生生将身下的路面砸出一个巨坑,而它刚好就在这个坑里。 那张丑陋可怖依稀能看见原本五官的脸上满是黑的红的黄的白的污浊液体,眉心中央赫然插着一把长刀, 它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那把刀,塔塔认得。 是盛濯的。 第13章 倒下的捕食者有两只。 不远处还躺着一只体型稍逊的。 看现场情况,盛濯应该是同时被两只捕食者围攻,而插着刀的这只表面伤口更多,黑色指爪上残留着不少血迹,想来也将盛濯伤得不清。 塔塔没有在捕食者尸体旁多停留,仅仅只是在奔跑的过程中看了一眼,便径直冲向她真正在意的地方。 穿过大桥,前方公路旁是片不大不小的树林,她忽然放缓速度,跨过围栏,一步步朝着一棵大树背后走去。 她知道那背后是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心里面那股奇怪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她是真的把盛濯当做队友。 他们同行大半月,默契仿佛天生,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做什么,从来不给彼此拖后腿。 遇到危险时,习惯占据队伍主导地位的盛濯总是挡在塔塔面前,却又不把她当成累赘和弱者,不吝于教导她、鼓励她,让她独当一面。 这一次,他更是无条件相信她的选择。 可他却因为这个选择付出了代价。 反倒是习惯了单枪匹马,也习惯了盛濯的强大的塔塔,忍不住愧疚起来。 说好并肩作战,结果她却没把盛濯的安危放在心上,仗着自己的能力就追着变异体去了,让他独自面对两个捕食者! 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塔塔来到树后站定,目光愣愣的,停留在树后倚靠着的人身上好一会儿。 她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盛濯。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塔塔缓缓蹲下。 “盛濯……”她轻轻喊他的名字。 背靠着粗壮树干的男人衣衫凌乱破碎,上面沾满了血污,冷峻的面庞一半布满血迹,另一半则毫无血色。 那双本该如幽潭一般深邃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连呼吸也微弱到仿佛感觉不到属于生命的气息。 塔塔嘴唇微张,又靠近了他一些,惊疑不定的目光缓缓下移。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慢,也很轻。 缓缓伸出的手碰到一团濡湿,她忽然松开,目光循着手触碰的地方看去,瞳孔骤然缩紧。 他的手……那甚至算不上一只完整的手,从肩膀到手肘的大半皮肉全部不翼而飞,黑红掺杂的血肉模糊间能够清楚看到泛白的骨头。 而在这只面目全非的手臂上,黑色的,黄色的某种东西正在悄然蔓延。 那是……病毒! 他被感染了! “盛濯……”她又喊了一声,连自己也没发现那声音竟然在抖。 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似的,男人紧闭的双眼动了动,继而缓缓睁开。 那双眼依旧幽深无底,瞳孔从涣散到清明。 “你回来了……”看到她的瞬间,他下意识扬起嘴角,可笑到一半整张脸就被剧烈的痛楚占据。 右手传来的痛感太过剧烈,就算是铁人也忍不住。 此刻的盛濯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入侵他的身体,从皮肉,到血液,最后就是心智…… 他会慢慢变成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从前的事,也不会记得眼前这个美好干净照亮了灰暗世界的女孩。 她是个合格的队友,甚至比他想象得还要厉害。 她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他没有时间去发掘了。 “对不起盛濯……都是我的错……”塔塔跪坐在盛濯面前,心底很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把她的心脏狠狠捏住了,憋闷得要命。 如果她没有为了追击那个变异体而离开,他就不会遭到捕食者的攻击! 都怪她自己大意! 其实从一开始,塔塔感觉到有奇怪的东西从自己的精神力覆盖范围边缘掠过时,就该猜到,危险不仅只存在一处。 是她冲动了。 “你没有错,你做得很好。”盛濯忍着剧痛朝塔塔露出他惯常的微笑。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笑容,他却做得十分费力;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也很费力。 他没有告诉她,以前的自己其实很少笑。 大概是这个女孩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他忍不住一次次破例。 看到她,就像看到初生的朝阳。 灿烂夺目,生机勃勃,是光芒,也是希望。 “你别难过,我不太会哄女孩子……” 完好的那只手缓慢抬起,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将她伸出来的手裹住,“塔塔,听我说。” 盛濯竭力压制着疼痛,让自己的声音更平缓,“如果我晕过去,就立刻将我的大脑破坏。” 他不怕死,但不想变成怪物死去,更不愿同类相食。 “然后离开这儿,你不愿意去安全区,想去哪就去哪,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他紧紧盯着她姣好的面容,目光深深,想把这张干净漂亮的脸刻进脑海。 等不到末世结束迎来重生,在生命的尽头,能将美好的事物印进脑海里,作为人生最后的回忆。 这样也不错。 “不要轻信任何人,你很厉害,能够保护好自己。” 说到最后,盛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握着塔塔的那只手也慢慢放松了力道。 知觉在无声无息地流失,身体的痛楚似乎也感受不到了,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努力调动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再控制它抬起来。 面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不清,眼皮越来越重…… 在盛濯闭上眼前,嘴唇微微动了动。 那一瞬间,塔塔好像看清了他嘴唇开合时,想要说出口的话—— 好好活着。 她当然会活得很好。 就算地球毁灭了,她也能全身而退。 谁死了,她都不可能死。 可是现在,塔塔想让盛濯活着。 “你一个人能杀死两个捕食者,你也很厉害。” 塔塔低头看着那只残缺不全满是血污的手臂,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将之握在手心。 “不像我,我从来没在军队服过役,没受过专业训练,只知道蛮干,如果你出生在我的家乡,一定会成为特别厉害的将领。” 她的声音低低软软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悄悄话。 盛濯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塔塔能够感觉到,他的体温正在一点点下降,身体的机能也在逐渐冷却。 她坐起身稍稍靠近了他,单手支开他的右眼皮看了下,释放出精神力将他身体内外全面覆盖,不放过任何一粒细胞。 智脑已经在塔塔的视网膜列举出几种可行性解决方案。 目前人类还没有研制出M病毒疫苗,一旦感染,绝无活路。 病毒会在十分钟内蔓延至全身,短则五六个小时,长则十二个小时彻底被感染,变异成生啖血肉的丧尸。 塔塔见过有人在手臂被丧尸咬过的几分钟内立马砍下手臂,幸运地阻隔了病毒的蔓延。 可是盛濯今天面对的情况很危险,塔塔来得又晚了些,病毒早已在他全身的血液里扎根。 塔塔快速浏览完智脑给出的几个方案,在看到第一个也就是最快捷的方案时,目光滞了滞,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 她将手伸到自己腰际,摸了下腰间一个银色状似金属的东西,一颗透明珠子凭空出现在手中,除了颜色不一样,大小形状和之前她服用的那颗蓝色能量核差不多。 这是家乡军队和科考探险队出门必备的高效解毒剂,用地球上的话来说,就是包治百病百毒不侵的救命仙丹。 解毒剂可以清除人体内所有毒素,促进自我修复,效用强大,不可多得。 也就是塔塔所在的家族富裕丰饶,存货不少,才让她在离家时有条件带上几颗。 但也不是百分百有用。 解毒剂原料来自于塔塔的家乡,只有少数几种元素能在地球上找到,而且和人体的精神力有相互作用。 体质和精神力都没有达到相应程度的地球人类,无法利用精神力与解毒剂产生联动不说,还承受不住解毒剂中蕴含的异星元素。 不过盛濯的身体机能强悍到异于常人,智脑结合塔塔对他的精神力扫描结果进行过测算,断定成功率在80%以上,不然她还真不敢随便用。 万一不行,只能采纳第二种方案了…… 先试试吧。 再不济还有B计划。 塔塔捏着小珠子将它缓缓送入盛濯嘴里。 盛濯手上的伤也需要处理,解毒剂虽然会加速伤口愈合,但不能凭空恢复已经失去的血肉,得尽快包扎。 体内的生物能量还在恢复,这会儿塔塔不宜大幅调动精神力场,干脆从智脑信息库里调出周围的地图,搜寻合适的落脚点。 * 盛濯开的那辆越野车就停在桥上,车里有他这段时间收集的药物,他对这些东西很了解,种类很齐全。 塔塔直接扛着盛濯回到车旁。 后座几乎被物资塞满了,她快速把东西清出来,又把盛濯放上座椅,调整他的姿势让他躺好。 这周围的丧尸都被盛濯清理干净了,又有捕食者残存的威慑,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丧尸出现。 保险起见,塔塔还是在周围树起一道精神力屏障。 她体内的生物能量还没有完全恢复,暂时无法大幅调用精神力随时警戒周围。 塔塔在医药箱里找到了一堆抗生素药物,但现在盛濯用不上这些东西,解毒剂的效用足够替代抗生素了。 她翻到消毒水和纱布,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手臂上的伤口。 她之前见过别人包扎的场景,更血腥可怕的都有,可不知为什么,躺着等包扎的人变成了盛濯,她总觉得有些下不去手。 可能是残存的愧疚心理作祟吧。 也可以理解为她的不忍心。 平时强大到不惧任何风雨的男人,此时此刻虚弱不堪地躺在面前任她施为,毫无反抗能力。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盛濯手上的伤口又深又可怕,塔塔包扎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 事实上,此刻的盛濯在解毒剂的作用下早已陷入深度睡眠,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感知,别说皮肉撕裂伤,恐怕就连断了整只手也不会有感觉。 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开始进入休眠状态,解毒剂里面的活性分子暂时代替了细胞的作用,或者说是融入到每一粒细胞当中,开始修复、净化、唤醒…… 包扎完最严重的伤口,塔塔又将盛濯身上别的小伤和污迹清理了一遍,才算大功告成。 忙完一切,终于有闲情歇口气,细细打量着陷入昏迷的盛濯。 她突然发现,他的睫毛挺长的。 之前盛濯每次入睡时都很警觉,塔塔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从来不会关注这些细节。 他的肤色很健康,浑身肌理分布匀称,身材十分标准,就连五官也长得很是优秀。 塔塔忍不住抬起眼,手指轻轻碰了下自己的眼睫毛。 两相对比,他们俩的睫毛都很长,只是她的要更卷一些。 他的鼻梁也很高,嘴唇形状也挺好看…… 思维胡乱发散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塔塔就这么靠在车门边的座椅角落睡着了。 第14章 日暮时分,太阳落下地平线,夜幕逐渐笼罩大地。 夜晚带来的不再是疲惫一天后的惬意安逸,而是危机四伏的恐惧。 距离分别地点数百公里外的某地,霍擎远面无表情从一座小山坡顶走下来,山坡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扫视了一圈,淡淡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孙国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夹杂着悲怆。 只有不知事的孩子尚且懵懂着。 乐乐靠在妈妈怀里悄声问道:“妈妈,我们不等那个大哥哥和漂亮姐姐了吗?” 年轻女人看了女儿一眼,眼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她抿着唇摇摇头,将女儿抱紧,没让她看到眼中的泪光。 “叔叔……”霍宇骁走到霍擎远身边,后者拍拍他的肩,面上多了几分暖意,“走吧。” 他们没办法冒险折返,所以选择在这条去往临海安全区的必经之路上等待。 只是没有等到该来的人。 也没有等到危险来临。 霍擎远感觉到那种如芒在背的紧迫感和不安感已经消失,他知道,是那两个人把危险挡在了远方。 他们却不能回头。 孙国强和林琪一同看向来时的方向,面上仍然残存了几丝希冀,可直到所有人都上车了,路的尽头仍然什么都没有。 天地吝啬到连一丝风声也不肯给予。 那么安静,那么孤寂,整个世界宛如一座巨大的坟墓。 林琪终于捂住嘴哽咽出声,齐轩走过来将她抱到怀里,给予无声的安慰。 孙国强叹了口气,没有说半句话,转身上了车。 周晓晓看了看哽咽的林琪,神情有些呆滞,眼底的光明明灭灭,最终归于沉默。 两辆车依次发动驶离,唯有崎岖路面上那几道浅浅的轮胎印证明了,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 盛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很久以前的自己。 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生来便孑然一身。 他在孤儿院长大,靠着社会资助读完中学,考上军校。 他在军校里学会了责任担当,学会了使命必达,成为了同学眼中的优等生,成为老师眼中的未来栋梁。 再之后,他被“零号”选中,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在那以后的漫长岁月里,他时而游走于刀尖血海,时而西装革履与世界名流高谈阔论,时而藏身贫民窟。 只为将黑暗挡在身前,将光明留在背后。 看过世界背后的黑暗,便越来越期待光明。 他慢慢发现,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于是心甘情愿成为坚硬的铠甲和锋利的刀刃,让这个世界维持着日复一日的平静安宁,每一天,都有希望的光芒冉冉升起。 人们之所以看不到黑暗,是因为有人将黑暗挡在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或许直到死亡,他的姓名都不会出现在任何记录里。 直到最后一次任务。 原来,有些黑暗就藏在光明背后,伺机朝着他的后背给出致命一击。 梦里场景一换,是满地尸体,每个人的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不甘与震惊。 他看到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你的任务完成了。” 枪声响起的前一刻,他就已经敏捷躲开。 随后,周围变成了一片火海。 嘈杂的喧嚣声、爆炸声、哭喊声、求救声传来,那么强烈,几乎穿透他的耳膜。 “不好了!外围防御被突破了!它们冲进来了!” 末世后两个月,盛濯辗转来到川江安全区,安全区负责人曾是他就读军校的师长,他因此深受倚重。 过不多久,他被戴上镣铐,送上审判台。 罪名:谋杀安全区指挥官。 在他被押送入狱的当晚,川江基地遭到三个捕食者袭击,全军覆没。 “救我!救救我!” 趁乱逃脱的途中,有人匍匐在他身旁苦苦哀求,泪水和血水让那人的脸看起来模糊不清,但他记得那双眼睛。 和周围无数双盈满惊恐绝望的眼睛一样,在他被当众指控谋杀基地指挥官的时候,那些他救过的,帮助过的,保护过的人,他们眼中露出并无二致的冷漠麻木。 千夫所指,不过如此。 他低头看了眼脚边的人,那人的半条腿已经没了,在末世资源紧缺、得不到及时治疗的情况下几乎生还无望。 就在这个人躺着的不远处,他看到了一个女孩。 漫天火光中,她独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四周仓皇逃窜的慌乱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的眼里映着火光,盈满了他没来得及看清的情绪。 后来他知道了,那是怜悯。 她就像一尊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神明,远远俯瞰着众生潦倒,怜悯而悲哀,却无所作为。 正如那一刻的他。 忽然间,一个沾满碎肉鲜血的血盆大口出现在女孩身后,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对准她娇小的身躯猛地朝前一扑—— 他想也不想便大吼出声:“塔塔!!!” …… 盛濯猛然从床上坐起,他下意识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被梦境扰乱的思绪逐渐清醒过来,随即整个人便愣在当场。 呆滞了差不多十秒左右的时间,盛濯终于发现周围环境的迥异。 不是意识消散前的树林,而是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看布置,似乎是在某间酒店。 左手隐隐传来的痛感让他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并非做梦。 只是他没想到,此时的痛感远远没有昏迷前那么剧烈,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他低头一看,先是看到了整条手臂上紧紧缠绕的纱布,包扎的手法很专业。 然后,他看到了在另一张床上陷入熟睡的女孩。 他还活着。 她还在他身边。 这是做梦也不敢想象的美好愿景。 可就摆在盛濯眼前,此时,此地。 盛濯忽然笑了下,很明显的一个笑容,他的眼神随之软和下来,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慢慢抬起,撑着身子慢慢靠近对面那张床。 然后,轻轻抚在女孩的头顶。 原来是那么软……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许久,似乎分外享受掌中的触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盛濯已经慢慢理清此刻身处的情形,塔塔还没有醒来的征兆。 他尝试着活动身体关节,一点一点由浅入深,竟然发现全身上下活动自如,甚至比以往更灵活轻便。 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整个人竟有一种十分轻盈的感觉,就连压在心口的郁气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仿佛重获新生。 他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塔塔对自己做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没有被病毒感染,没有变成行尸走肉,他还好好的,比从前还要好。 盛濯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坐到塔塔的床沿边,嘴边的笑一直没停下来过,完全柔化了整张脸的五官。 “塔塔?” 她没有反应。 盛濯放低声音连续喊了几遍,塔塔也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如果不是她微微翕动的鼻翼和均匀的呼吸声,他差点以为她的身体也出了什么问题。 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来,他非但没有变成感染者,身体的各项机能竟然又得到了大幅度提升,而背后答案,大概只有陷入沉睡的塔塔才能告诉他了。 窗外朝霞漫天,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 盛濯只当塔塔这段时间太累了,就没有继续打扰她,先去外面打探打探情况。 塔塔选择落脚的地方是间乡村民宿,病毒爆发时恰好是当地旅游淡季,人流较少,地方又比较偏,因而感染者不多。 盛濯在外面转了一圈,检查了下停在院子里的越野车,车身完好,物资齐全。 塔塔简直是“最佳好队友”,不仅自己单枪匹马解决了未知的感染者,还能带着他一个重伤队友闯出来,顺利抵达安全落脚点。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可这两天展露出来的实力又实在惊人。 盛濯细细回忆了一番过往经历,企图从中找到有关塔塔身份来历的蛛丝马迹。 他不会猜忌队友,只是如果塔塔暴露出来的仅仅是强悍实力也就罢了,他不禁看向包扎整齐的左臂…… 他这只手当时明明被捕食者撕下一块血肉,浓稠恶心的□□通过伤口渗透进了他的身体。 明明已经被感染,除非病毒疫苗问世,否则再无救回的可能。 可他不仅没有感染,除了重伤的手臂外,身体情况还更甚从前。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塔塔还没醒来,盛濯确认民宿周边的安全后,将整个村庄转了圈,外面的丧尸不知道是被塔塔还是别人清理过了,除了时不时散发出来的腥臭味之外,毫无威胁。 可能因为人流量少,地方偏僻,村子里还剩下不少物资。 盛濯把能用的都搜集起来。 食物容易过期变质,他车上也放不了多少,所以拿的不多,主要还是些汽油药品。 汽油不嫌多,药品是紧俏货,自己用不着,在安全区也能换不少好东西。 他没在外面逗留太久,日落前回到民宿房间时,塔塔仍然没有醒来。 盛濯正是精神奕奕的时候,重伤初愈且在外面转了一圈,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疲惫。 他吃了点东西打发了晚饭,干脆躺在另一张床上,像之前那样,开始数塔塔呼吸声的频率。 很均匀,很真实。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第15章 这是一个和末世前没有太多区别的夜晚。 没有丧尸肆虐,没有难缠的变异丧尸,乡间野外时不时传来清脆的虫鸣声,仿佛天籁。 晚风阵阵,吹落了窗外的树叶。 干枯发黄的叶片随风落在地面上时,秋日已然来临。 民宿有一台小型发电机,盛濯白天去检查过,还能用。 通上电,他用烧好的热水擦了个身,回到房间时,顺手开了自己这边的壁灯。 灯光是淡淡的暖黄色,衬得一室温馨。 隔壁床的小姑娘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觉给补回来似的。 盛濯原本还小心注意着动作,生怕弄出动静吵醒她,后来发现不管他动作轻重,她都毫无所觉。 累极入睡的人多半是这样。 盛濯不放心她,同时也担心夜里不安全,干脆熬一夜不睡等她醒来再说。 从前长途跋涉,路途疲惫,他大半心神都放在了戒备未知的危机上;今次重获新生,又难得身处如此惬意安宁的环境,心神不由得稍稍放松了些。 看了会儿从民宿找来的书,盛濯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种枯燥的活动,他在末世前能做一天不腻味。 今晚大概是身边躺了个小姑娘,有种奇怪的情绪被轻轻挑起。 同乘一辆车时还不觉得,换成了民宿房间,竟莫名滋生了几分奇怪的暧昧感。 盛濯放下手里的书本,转头去看塔塔。 他之前就发现她的眼睛很漂亮,仔细回想,她的瞳色似乎和普通人不大一样,有些淡,却好像藏着一整片星河的光芒,灿烂得惊人。 这会儿看不见也不觉得遗憾,还有别的可以看。 她的皮肤也不错。 末世天天风吹日晒的,连盛濯自己都比以前黑了一两度,可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皮肤还能保持得这么好,也不见她用什么护肤品。 虽然出于好奇想靠近看一看,但他还是注意着分寸感,按捺住好奇心没有越过雷池半步。 沙沙风声从窗外传来,盛濯走到窗边看了眼,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他关了屋子里唯一亮着的壁灯,在窗边找个地方坐下,视野所及,将窗外情景一览无余。 这是屋子里最好的侦察位。 今夜大概就这么度过。 * 塔塔这一觉几乎睡了一天一夜,又沉又香。 抹杀变异体和空间扭曲耗费了她太多生物能量,虽然得到及时补充,但她之前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戒备状态,时不时还要利用精神力搜索攻击,忽略了合理的作息。 等到松懈下来,终于觉得有些累了。 她之前在车里刚给盛濯处理好伤口后,险些睡死过去,好在意识到周围环境不安全及时醒来。 之后赶紧开着车将盛濯带到这座地理偏僻的乡村,先把四周流连的丧尸清理干净,找到了适合落脚的民宿,安顿好盛濯,顺便在乡村外围布下一道精神力屏障,才在双人间的另一张床上躺下。 一觉醒来,体力和精神力完全恢复,塔塔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才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懒腰伸完,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刚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黑暗,虽然这并不影响她的视野。 可就在她盯着天花板发呆的短短几秒钟里,房间里忽然多了一束光明,照得整间屋子黄澄澄的。 转头,暖黄微光中,一双浓墨似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眨也不眨,那目光温和不灼人,甚至还夹杂着促狭。 “睡饱了?” 男人气色不错,脸上淡淡的笑容被温暖灯光衬得越发柔和。 塔塔打量完盛濯的脸,又去看他被“五花大绑”的手臂。 嗯,看来解毒剂的效果很好,他恢复得不错。 心口大石终于落下。 塔塔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身上的被子,她当时直接躺下就睡压根没盖被子,想来是盛濯给她盖的。 “你感觉怎么样?手上的伤还好吗?”她没有多想,直接问出心里的问题。 盛濯点点头,神态轻松,“还不错。” 他低头看了眼左臂,一闪而逝的晦暗从眼底掠过,“手虽然不能恢复如初,至少命保住了。” 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奢望。 “真好,我还担心……”塔塔刚说出几个字,忽然意识到言语的漏洞,连忙绕开话题,“担心你挺不过来,你的身体比我想得还要强悍,你真厉害!” 解毒剂作用这么明显,是塔塔没意料到的。 有件事盛濯并不知道。 在塔塔刚来到地球时,病毒爆发已经一个月,正是全球大混乱的时候。 她利用智脑联入全球网络系统,弄清发生的一切,知道地球人类正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灭顶危机。 她最初也想过用解毒剂帮助一个被丧尸咬伤的小女孩。 可是智脑根据她精神力扫描的结果分析,成功率不到10%,甚至不足5%。 智脑给出结论,地球人类无法适应解毒剂内的异星元素。 盛濯是个例外。 然而毕竟是异星元素,地球人类的身体很弱,连近空辐射都无法承受,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塔塔这么想着,暗戳戳开始释放出精神力扫描盛濯的身体。 盛濯观察力敏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塔塔刚才话题转换得突兀,正好他也不想这么快刨根问底,免得让此刻已经十分牢固的战友情出现裂缝。 “如果没有你……”商业互吹的话才到嘴边,盛濯突然觉得视野黑了一下。 就像灯光闪烁一样,骤然熄灭,又骤然亮起。 随之而来的,是大脑不明原因的刺痛。 像是一根针猛地刺进他的大脑核心区域,引发一连串连锁反应,刺痛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他紧皱着眉看向塔塔,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她周围竟然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无色光晕。 是眼花吗? 大脑刺痛感越演越烈,几乎已经超越他这辈子遭遇过的所有痛楚,或是那些痛楚加起来的极限之和也不为过。 就连被病毒感染时的痛苦与此刻相比,也不足万一。 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盛濯被这剧烈的疼痛活生生折磨死,他便再度陷入不受控制的晕厥。 比感染病毒更严重,更深层的,大脑昏死。 塔塔懵了。 这回是真的懵了。 她只是将将释放出一丝丝精神力,准备检查一下盛濯的身体状况,谁知道那一丝丝精神力才悄无声息进入盛濯的大脑中枢,居然就被反弹回来了! 反弹回来了! 弹回来了! 然后盛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场面她没见过! 塔塔手忙脚乱地扑上前扶住盛濯的身体,猛地发现手下的皮肤就跟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又红又烫,尤其是脑部的温度,高到快要烫死人,是完全能把人烧死的那种温度! 糟糕了! 这莫非就是地球人类使用异星解毒剂的副作用? 80%成功率之外的20%出现了??! 什么鬼运气啊! 塔塔想再次释放精神力去检查盛濯的身体内部时,竟然又又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现象—— 她的精神力无法渗透进去! 盛濯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茧牢牢保护在中间,任何精神能量的刺探都无法靠近。 这是…… 精神力屏障?! 可是……怎么可能!? 然而眼下塔塔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只能大力将盛濯搀扶起来,像之前扛他那样直接将人扛在肩上,快步冲出房间。 塔塔将盛濯带出民宿,一路狂奔来到不远处的一片空旷稻田上。 这片稻田在末世前应当是乡村的旅游招牌,虽然过了几个月,但如果从高处俯瞰,仍然能从中看出一幅精致的圆形花卉稻田画雏形,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完工。 站在稻田中央,塔塔抬手抚上自己右耳垂那颗水滴状金属耳钉,金属面上一道银蓝的光芒一闪而过。 盛濯身上的高热透过衣料传到塔塔身上,烫得吓人。 塔塔慢慢将他放下来,调整姿势以双手圈着他,将他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的力气很大,再扛个大体格的男人都没问题。 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此刻肩上的力道很沉,沉得让人心慌。 “盛濯你忍耐一下,我会救好你的!我一定会救好你的!” 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什么都听不见。 塔塔沉声说完,没有等到任何答复,也不需要答复。 她召唤了太空船,船上的生命疗养舱一定可以救盛濯! 那就是她的B计划。 就算身份暴露,就算换来异样的目光。 她不在乎,她其实从来不在乎。 * 智脑成功联结太空船,在只有塔塔能看到的视网膜投影上,出现了一排奇怪的符号,那是家乡的文字,如果翻译成地球文字,应该是: 【星辰号启动成功,正在接近目标地点,倒数十、九、八、七……三、二、一】 【星辰号已到达目标地点。】 哗哗哗—— 一阵强风骤然袭来,无人收割的枯萎稻穗随风摇摆,稻壳草屑洋洋洒洒飘落半空,密密麻麻的稻穗不断摇晃摩擦发出骇人的“沙沙”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稻田正上方的天空聚起了大片云层,厚厚的浓云堆积在一起,给人一种伸手就能触摸到的错觉。 云层中时不时透出几缕微弱的光芒,像月亮的光芒辉映,又像闪电孕育的前兆。 塔塔抬头望向那片发出光芒的云层,能量场迅速与头顶发射出来的信号对接。 忽然间,一道银蓝色的光芒穿透云层直射而下,将塔塔和盛濯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光圈之中。 光芒一闪而过,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然空无人影。 稻田被突然而至的强风刮倒一片,挤挤挨挨地躺在田野里。 如果此刻从高处俯视,就会发现,原本已经淡化的花卉图案上竟然多了一层环环相套的模糊图案。 绮丽而诡异。 第16章 盛濯再次苏醒时,觉得昏迷前的剧痛仿佛才在前一刻发生,清晰到他能记得每一丝剧烈的刺痛感,甚至是痛感的来源…… 他像是睡了一觉,可又丝毫没有从沉然睡意中清醒的感觉。 丧失意识的这段时间,对他来说似乎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同时却能隐隐感觉到,那是空白且漫长的一段时日。 更重要的是,在他清醒后,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他的世界。 “你总算是醒了,我还以为失败了呢!” 他一睁开眼,便看到坐在旁边的塔塔。 而在塔塔身后,是流动的水浪纹,在空气中跳跃的银河带,光滑到毫无瑕疵的镜面…… 一幅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未来世界画面呈现在他眼前。 这幅画卷带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他熟知的一切。 紧接着,另一个广袤无垠的世界呈现在他面前—— 如波浪一般翻滚涌动的云层,电离子摩擦造成的微小震动,水汽一点一滴聚集成云,云又慢慢分解散落成雨…… 他亲眼看到了这一切,不,或者说,他感受到了这一切。 “你先闭上眼睛。”塔塔清脆悦耳的声音再度传进他的耳膜,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声带振动的频率。 “你的能量场现在还不稳定,闭上眼睛,收回所有感知,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看。” 她的声音很柔软,带着某种奇异且柔和的安抚力。 他似乎能感觉得出来那是什么,却无法用言语形容。 盛濯依言闭上眼,听从塔塔的话,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绪。 广袤的世界渐渐如水墨淡化,一点点分化为尘埃消散。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他才刚刚苏醒,理应对周围超乎常理的景象处于茫然状态,可是大脑却在向他传递着他想知道的一切信息。 无需任何外力干预,好像他天生就该知道这些。 塔塔温和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着急,你的基因还在和遗传信息素融合,这个过程很快的。” 的确很快。 ——一个细胞分裂成两个细胞,然后进化成胚胎,胚胎逐渐成长,有了一个完整的“人”的形态。 从对世界的茫然畏惧,到抬头仰望浩瀚星空;从汲汲求生到开始思考生命的由来…… 工具、知识、思想、革命、进化…… 文明从最原始的一个细胞中诞生,长成婴儿、孩童、少年、青年…… 他看到了一个文明从诞生到成年的进化史。 那个文明,叫做“永昼”。 上亿年的生命进化历程在他的脑海中仅仅只掠过十秒钟,或许更快。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盛濯终于彻底明白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他失去意识将近七个日夜,而就在这段时间里,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共同完成了一个伟大的工程——进化。 从婴孩进化到盛年。 这恰好是地球到永昼的文明高度差。 永昼,塔塔的家乡,一个距离地球120亿光年的高级智慧文明。 一个全民已经进化到精神阶段,于地球文明来说,可称之为“神”的世界。 消化这些信息的速度很快,三分钟后,盛濯睁开眼,没有再对自己目前身处的环境有过多的疑问,想要得到答案太简单。 他先将自己的体外情况观察了个遍。 他正躺在一座银色椭圆形的类似于胶囊舱的舱室里,室壁十分光滑,泛着莹莹光晕。 舱室上方,他的正前方,浮动着一块全息屏幕,上面记录着他的身体数据。 明明屏幕上的文字和他这二十多年所学过的任何一种文字完全不一样,他却能看懂每个字符的含义。 他身上穿了一件十分合身的银色两件式衣裤,材质很舒服,衣服表面平滑整洁,看不到任何缝合的痕迹,整体的设计也极具未来科技感。 而他原本只剩一半皮肉的左手却完好无损。 塔塔解释说:“生命舱已经修复了你受损的肌肉组织,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哦!” 盛濯缓缓坐起身,侧目看向塔塔。 两个人一个半坐一个正坐着相互对视。 “所以……”他微勾了唇,“你不是机器人,是外星人。” 塔塔先是笑,眼里流转着星河般的光彩,随即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对啊,我是外星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盛濯笑了笑,又问:“我现在是不是和你一样了?” 塔塔点点头:“从基因链的角度来说,你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永昼人,不过很奇怪……”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变低,眉头微皱像是陷入什么难解的疑问。 盛濯并不急着探索突然获得的能力,对于塔塔的答案,也只是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 塔塔想了想,将之前那个小女孩的事说给盛濯听,说完后才告知自己的疑虑:“本来我就奇怪,为什么你使用永昼解毒剂的成功率那么高,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生命舱系统对你进行了全方位的扫描检查,从你的基因里发现了一条特殊的基因链。” 她说着,在全息屏幕上轻轻点了几下,那条基因链模型便出现在盛濯眼前。 “这是之前就存在于你身体里的,和永昼人的原始基因链几乎一模一样,但却不是与生俱来的,对不对?” 盛濯忽然想起什么,眼神微暗,“没错。” 他抬起眼皮专注地回视着塔塔,“我曾经在一个不存在于任何记录里的神秘组织待过很长时间,在我最初接受培训时,参与了一项测试……” 那项测试最终只有盛濯通过,没过多久,他就受命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其实不是。 他是被秘密带去了某个未知研究基地,在那里接受某种药剂注射,药剂剂量不小,为了能让他的身体缓缓受药,陆陆续续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注射完毕。 期间他的身体除了偶尔低烧之外,基本没出过什么问题。 再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体能、耐力、感知力通通得到大幅提升。 不是超人,却也超越了正常人的范畴。 于是他成为了“零号”最优秀的成员。 病毒爆发前夕,他受命与一支由世界各地集结的特遣小队去海上执行任务,在路上时他才发现,原来不仅只有他通过了测试,得到了机遇。 小队里所有的成员都和他一样。 可惜他们都死了,死在那次未知的任务里。 * 听完盛濯的叙述,塔塔摸着下巴很是老成地点了点头。 “这个我懂,我之前无聊时看过好多地球人拍的外星人电影,你们这儿的科学家可喜欢研究外星人了。” 对上盛濯意味不明的目光,塔塔恍然地“啊”了声,“忘了跟你说了,其实我来地球是有特殊原因的,我是偶然路过银河系时捕获到一条从地球传来的永昼讯号,信息来自十万年前……也就是一百万个地球年前,我以为这里有我的同胞,打算来看看是什么样,没想到一来就……” 世界末日了。 塔塔遗憾地叹了口气。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她发现了地球上生活着和永昼人外表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类。 还发现了盛濯这么个“大宝贝”! 不仅盛濯进化出了精神力,连之前塔塔遇到的变异感染者也进化出了低级精神力…… “地球存在着一种能改变人类基因的药物,且和永昼人基因有密切关系,还有这个神秘的末日病毒……看来里面藏着一个很了不得的秘密呀!”塔塔砸了咂嘴,兴致盎然地看向盛濯,“怎么样?队友兼新同胞,要跟我一起探险吗?” 片刻的功夫,盛濯已经初步掌控了精神力。 也是这会儿,他才发现,原来昏迷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塔塔身上那层朦胧的光晕,就是精神力啊。 他定定注视着她,心底渐渐多了些微奇异的情绪。 他们是同伴,各种意义上的。 他进化到了与她同等的高度,和她一样掌握着神一般的力量,或将共同携手俯瞰整个世界。 从今以后,在这颗失落的星球上,他只与她拥有最紧密的联系。 原本就藏在心底的微妙情愫经由身份质变带来的影响,发酵成难以名状的,更长久、更深邃的情感…… “好。”盛濯微微一笑,朝塔塔伸出手,“塔塔同伴,以后请多多关照。” * “我警告你们,都安静点儿!谁要是大吼大叫把丧尸引过来!老子直接把他丢出去喂丧尸!” 昏暗逼仄的小屋里,到处都是腐败破烂的垃圾,本来就不大的空间被占了将近一半,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恶臭味。 而没有被垃圾占据的另一半狭小的空间里却挤满了人,粗略一看,大概有十几个。 他们多数都蓬头垢面,神情惶然。 其中除了一个年轻男人像是受了伤躺在地上,其余人都或坐或跪紧紧依靠着彼此。 靠坐在门口满身遒劲肌肉的健壮男人横眉竖目环视了这些人一圈,凡是与他的目光接触到的人纷纷垂下脑袋,不敢同他对视。 见这些人识相听话,健壮男人满意地哼了声,开始闭目养神。 所有人都陷入了极端的紧张不安当中,包括这个看起来十分健壮的男人,他表面看似冷静,其实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嘶吼声、咆哮声离他们越来越近,近到好像就从耳边传来。 这支有十几个人的幸存者队伍在这间屋子里待了两天一夜,食物和水早就在逃亡途中耗尽,最后一顿饭在前天,每人仅能分到几口果腹的食物,然后就一直饿到现在。 末世后一路逃亡,他们早已经习惯忍饥挨饿,饿上几天死不了。 可是今天,他们的命兴许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外面密密麻麻围满了丧尸,一旦有人走出去,就会立即被那些怪物分食干净。 那个健壮男人是他们的领队,但是显然,在面对那么多吃人怪物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而且是个自私蛮横,随时会把旁人推出去当替死鬼的人。 他们活不成了…… ——此时此刻,这是所有人心里唯一的念头。 有恐惧到极点的女人躲在角落低低哭出声来,健壮男人猛然睁开眼看向哭声来源处,顿时抄起手边的砍刀满脸怒火地指向女人,小声吼道:“再嚎一句小心老子砍了你!” 女人满是泪水的眼中又多了害怕慌张,旁边的女人推了推她的肩,她连忙捂住嘴唇强制自己不再发出声音。 健壮男人慢慢放下刀。 “你这时候欺负女人算什么东西,有本事出去砍丧尸啊!”坐在另一边的年轻男人忽然出声嘲讽道。 他早就看不惯这个男人逞凶斗狠的行为,仗着自己有点力气就不把人当人,这里的每个人从前都受制于他的武力威胁,任打任骂,根本没有半点人权! 尤其是在昨天早上,他们的汽车开到这里时没油了,只能弃车逃跑,却引来了一大群丧尸,为了逃命,他竟然将队伍里另外几个人全部推出去喂了丧尸! 所有人都恨他,却更害怕他。 健壮男人转而看向那个开口嘲讽他的男人,邪邪一笑,“我算什么东西你不知道?等我把你丢出去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算什么了!” 说着,他腾地一下站起身走到男人面前一把将他拎起来往门口走。 “韩成!”旁边的女孩喊了一声,紧紧握着年轻男人的手不松开,她怒视着健壮男人喊道:“赵健你不能把韩成丢出去!” 叫赵健的健壮男人不屑一笑,“你管我能不能!” 韩成拼命挣扎着,却敌不过赵健的力气。 女孩力气不大,也根本拉不住人,眼看韩成就要被他拖到门边,蹲坐在赵健旁边的男人目光一动,发了狠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砍刀,往他大腿上砍去。 “啊!!!” 赵健吃痛哀嚎出声,其余人见状,一人一拳一脚将他推攘在地,凡是手边能找得到的东西都随手拎起来当武器狠狠往他身上砸去。 反正都要死了,起码也要先把这个人渣送上西天! 想到这一点,众人手下脚下的力道更重了。 赵健的哀嚎求饶声大到快要将屋顶掀翻,这个声音足以引起丧尸的注意,然而他们全都沉浸在愤怒与绝望当中,每个人都发了狠,根本没有考虑其他。 整间屋子里,除了叫韩成的男人抱着他身边的女人站在一边没有动手外,就只剩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以及跪坐在他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女人。 赵健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这一幕,几人只是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总之都逃不出去了,早死一步晚死一步又有什么区别呢…… 突然间,屋里的打骂声猛地静下来! 房门发出沉重的响声。 外面有东西在撞门!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同时停下动作,充斥着愤怒的脸庞顷刻间化作苍白绝望,躺在地上的赵健已是浑身血迹,面目全非,还有不少血迹溅落到其他人身上。 没有人去管生死不明的赵健,每个人都握紧了手里仅有的武器聚拢在一起,目光死死盯着门口。 韩成将女孩藏到自己身后,顺便将那个躺着的男人也拖到身后保护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扇门上,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带着不甘心和绝望迎接生命最后的时刻。 砰—— 一声重响,整扇门迎面倒下,带起一片尘埃。 第17章 站在门后面的, 不是他们以为的恐怖丧尸,而是一个男人。 一个长相格外英俊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棍刀。他身量很高, 面部轮廓锋利, 眉眼冷峻,一双黑瞳宛如深渊,看不到底。 他的目光先落到了被门板压住一半身躯的赵健身上, 而后上移, 望向众人。 那道锐利的视线竟然比丧尸的注视还要令人胆寒。 “这里安全了。”男人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话后, 转身离开。 这时候再仔细一听, 外面已经没有了丧尸的声音, 所有人高悬已久的心脏终于在此刻重重落下。 他们急急忙忙拿起随身物品和武器, 韩成将那个躺在地上无法行动的男人背起, 一行人走出门外, 跟上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们原来是躲在了一间工厂的小房间里,之前工厂外面全是丧尸,操作间里也有, 多亏了厂里结构复杂,房门又一直紧闭着,那些丧尸才没有发现他们, 但是他们也出不来, 一出来就会被丧尸围住。 而此时此刻, 工厂大操作间里, 被削掉半边脑袋的丧尸密密麻麻躺了一地, 呼吸间全是一股难忍的腥臭味。 众人跟随着黑衣男人的脚步走出工厂, 视线所及之处, 尸体横陈, 场面十分震撼。 有人小声地惊叹着,所有人都用一种崇拜到无以复加的眼神盯着男人的背影。 黑衣男人大步走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越野车前,驾驶座的车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同样穿着黑衣的女人走下来。 不,或许称“女孩”更准确一些,因为她看起来很年轻。 女孩身材修长匀称,一头长长的黑发束成高马尾,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 干练利落的打扮让她的气质更偏向成熟,可那张脸看起来分明就是个十七八岁刚成年的女孩儿。 令人惊讶又艳羡的是,这个女孩和黑衣男人一样,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整个人容光焕发,好像根本不属于这个满目疮痍的末日世界。 在女孩下车后,男人像是随手理了下她外衣的帽兜,冷锐神情瞬间柔和,甚至还带出一丝笑。 他们在说着什么,声音很低,其他人完全听不清。 这对男女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场,言语形容不出来。 硬要解释,就好像只有他们彼此自成一方世界,其他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他们的举动说不上十分亲昵,但胜似亲昵,是刻意培养也养不出来的默契。 …… 塔塔听盛濯说完这里大概的情况,目光一转,看到那群灰头土脸的人。 “外面这么多丧尸全被你砍光了,他们不会怀疑吧?” 盛濯好笑地摇摇头,“放心,我有分寸。” 最多就是让人觉得他这人强悍到不是正常人,至于精神力和永昼科技,他基本没用上。 哦不对,或许还是用上了的。 盛濯手里这把新的组合棍刀就是永昼科技产物,能随心所欲变化形状,刀身坚韧锋利,连航空材料都能轻易削断;同时还能吸附储存能量,必要时可释放出巨大的杀伤力。 而且不易损,不易脏。 比热武器还好用,他用着很顺手。 要说专业出身就是不一样。 塔塔这个非专业的,永昼出品的太空旅游指南怎么写她就怎么做,大部分时候基本仗着碾压一切的力量解决问题。 盛濯受过全地球最顶尖的军事训练,在面对永昼科技时,更善于借助现有资源达到利用率最大化,又不会暴露身份。 塔塔已经帮助他利用精神力联结了智脑系统,他正在慢慢吸收资料库里存储的永昼知识,但凡有疑问,智脑都会第一时间给出解答。 地球的就更不用说了。 塔塔这个半吊子只顾着把海量信息下载存储下来,需要时当个知识百科全书用,不需要时就晾在一边。 盛濯作为土生土长的地球人,却能发现不少藏在信息海里的隐秘。 可惜他在信息库里搜寻不到任何与“零号”相关的信息,就连末世的罪魁祸首,M病毒的来源,也带着重重疑影。 * 两人肩并肩向那群人走过去。 盛濯的表情已经恢复淡漠,不复刚才的柔和:“你们怎么过来的?” 叫韩成的年轻男人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见他们没人主动,便将背上的男人放到地上,上前一步回答:“我们从临海安全区过来的,车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没油了,只好弃车逃跑。” “临海?”盛濯重复了一遍,眼底掠过一缕暗色。 “你们也知道临海安全区?”韩成有些惊讶。 “嗯,我们刚从那里过来。” 刚刚苏醒那段时间,盛濯的精神力还不太稳定,于是便在星辰号上多待了几天,等他们离开飞船直接赶到临海基地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废墟。 临海基地沦陷了,在一周之前。 他们并没有在感染者和废墟下掩埋的尸体当中发现熟悉的人,当然,也有可能他们被吃得骨头也不剩了。 但盛濯相信,霍擎远一定还活着,那种地方出来的人不会这么没出息。 只要霍擎远还活着,那群曾经与他们俩短暂相交的人应该也会活着。 他们并不打算去追寻对方的足迹。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角落被黑暗淹没,有太多普通人挣扎在求生的泥淖中,他们当不了救世主,但很乐意在偶然路过时搀扶一把。 况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目标。 寻找盛濯进化的秘密,同时也是寻找失落于地球的永昼文明痕迹。 当然还有最最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重要的—— 塔塔是来旅行的,她打算把整个地球都游览一遍,这是每一个星际旅行家的梦想。 作为这位“星际旅行家”新鲜出炉的“唯一同胞”兼伙伴,盛濯当然是由着她咯。 …… “我们其实早就清楚,连川江安全区那么大的基地都守不住,临海安全区只有一万多人,更守不住了。”韩成一脸颓丧地低下头。 其他的人也都沉默不语,沾了污垢的脸上充斥着绝望无助。 塔塔看向那个半躺在地上的男人问:“他怎么了?” 一直守在男人旁边的女人忽然抬起头来慌忙解释:“他不是被咬了!是逃跑的时候他为了救我们,腿摔断了,他没有被丧尸咬!不会变异的!” 一旦被病毒感染,人就没救了。 他们当中许多人都亲眼见过被丧尸咬了的人,没有等到几个小时后完全变异,就不得不提前结束生命。 也有一些人因为过于恐慌害怕,不管那些身上有伤的人是受的什么伤,都会直接将人杀死。 那个女人急忙解释的原因就是怕塔塔误会。 塔塔知道那个人没有被病毒感染,只是……她又看了眼那个低垂着看起来毫无生气的男人,目光转向说话的女人,“他的情况看起来好像很严重。” “我们没有条件给他处理,原本以为今天必死无疑,谁知道……”韩成向盛濯真诚地道谢:“谢谢你救了我们!” 一直跟在韩成身边的年轻女人看着盛濯亦是满脸感激:“谢谢你!”又看向塔塔,“谢谢你们!” 塔塔笑了笑表示不用谢,盛濯看了眼周围,倒是停了一些沾了灰尘和血污的车,他对韩成道:“你们先去周围看看有没有能开的车,最好能装下你们所有人。” “哦哦!好的!”韩成如梦初醒,连忙喊了几个男生跟着去周边查看了。 塔塔想了下,转身小跑回越野车旁,打开后座将半个身子探进去。 其他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移动,盛濯看了眼,没说话,跟着走过去。 塔塔很快从车里翻出一箱速食粥和一箱饼干交给盛濯,让他拿过去给那些人,接着又继续埋头翻找。 盛濯一手一只箱子走过来把东西放到他们面前,淡声道:“你们吃吧。” 那些人看到吃的东西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感谢: “谢谢!” “谢谢你们!” “谢谢谢谢……” 这群人饿得眼睛都冒绿光了,倒还不忘记感谢,只有少数几个人忙着拆箱子没说话。 那些东西很快就被瓜分干净,但也不忘留了足够的分量给韩成他们几个,就连那个因为伤势过重意识不大清醒的男人,也有旁边的女人在给他喂粥。 塔塔一手提着一个医疗箱和一箱矿泉水走过来,“你们有没有人会处理伤口啊?” 正在喂粥的女人看到塔塔和她手中的医疗箱,险些喜极而泣,一边猛点头一边道谢:“谢谢你!谢谢!我之前是护士……” 塔塔将医疗箱递给她,“那这个就送你啦!”又将矿泉水递给其他人。 女人感激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不停地说着谢谢。 好在她还记得有个需要紧急救助的伤患,连忙放下吃的,接过医疗箱打开,发现箱子里的药物种类很丰富,各种急救用品也都齐全,神情既激动又震惊。 要知道,这箱东西在安全区里,可以换取足够一家人一日三餐吃上整整一个月的食物! 激动过后,女人很快收住心绪,在旁边人的帮助下给男人处理腿伤。 塔塔知道不管是食物还是药品在如今都很珍贵,送出一个医疗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又用不着,而且她那还有。 这几天,塔塔和盛濯收集了不少物资,那些被密密麻麻的感染者占领、没有人敢靠近的城市中心于他们来说如入无人之境,想怎么搜罗就怎么搜罗。 算得上是收获颇丰了。 一辆越野车显然是装不下那么多物资的,但是塔塔有空间囊,在星辰号上时,盛濯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个。 不仅是空间囊,现在盛濯全身上下的装备都是在星辰号的补给舱里准备的,和塔塔的并无二致。 塔塔发现,盛濯自从慢慢消化永昼的科技知识后,好多东西玩起来比她还专业! 他随身的装备就不说了,光说这辆越野车,就是星辰号仓库里停放着的一架飞行器改造的。 塔塔都不会改造呢,盛濯居然就学!会!了! 飞行器经由改造后,外形可以变化成好几种地球交通工具的模样。燃料也不再需要末世稀缺的汽油,系统会直接吸收周围的气体、太阳光、辐射能等将之转换成能源。 塔塔当时还有些微妙的不爽,觉得自己这个土生土长的高等智慧人类被半路出家的盛濯比下去了。 盛濯无奈,只好用一句话安抚住她—— “以后我们这支队伍,你负责吃喝玩乐貌美如花,我负责其他全部,行吗?” 塔塔经过慎重考虑后,觉得行。 于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小队的核心理念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18章 “找到一辆完好的卡车, 能开,但是没油了。” 韩成几人回来将他们搜寻的结果告诉盛濯,后者看了眼那群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吃着东西的人, 几步之外还躺着脑浆迸裂的丧尸, 他们也能视若无睹吃得香,看来是饿得狠了,也是习惯了。 盛濯收回目光问韩成:“你们有几个会开车的?” “我们这里一半人都会, 有些人以前不会, 后来也学会了。”韩成回答完, 眼角余光落在那些狼吞虎咽的同伴身上, 喉结没忍住动了动, 显然也饿得不行。 盛濯没再说话, 转身拉着塔塔回到越野车上。 韩成虽然觉得奇怪, 但看到同行女生递来的食物时, 也顾不上多想别的了,还是先填饱肚子最要紧。 “你想吃东西吗?”盛濯在物资里翻了几下,找出一袋□□糖递给塔塔。 她不吃那些容易饱腹的食物, 却很爱吃各种小零食。 塔塔从善如流接过,一边摇头,“不吃了, 本来食物就有限, 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他们用不着太多物资, 可放在那儿早晚得坏, 还不如搜罗进空间囊储存好, 必要时拿出来装装样子, 或是拉一把别人都行。 身体进化后, 盛濯基本没有再生出饥饿感和疲倦感, 那些普通人的感觉似乎已经彻底离他远去,他也不再需要普通人的食物。 盛濯便没继续问塔塔,后者嚼完一颗糖,忽然偏头问他,“你吃过火锅吗?” 他挑了挑眉,“怎么?你想吃?” 塔塔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那是地球上最美味的食物。” 啊对,还有烧烤! 以前跟着皓哥混时,塔塔有幸吃过一次火锅,虽然是用那种真空包装的火锅底料做的,菜品没有多少肉和蔬菜,基本都是速冻食品,但塔塔始终忘不了那种一入口就惊为天人的味道。 那是她在这里吃得最满足量最大的一顿饭。 皓哥还说,以后有机会请她吃烧烤。 也不知道皓哥近况如何。 塔塔说完就陷入了沉思。 盛濯已经习惯了她总是东南西北四处乱飞的思绪,屈指轻轻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行,等找到合适的地方,请你吃火锅。” “那有烧烤吗?”塔塔眨巴着大眼睛,满眼写着期待。 活脱脱一个小吃货。 她也真敢提。 也许是盛濯最近的表现让她觉得他什么都能办到吧。 也对,反正他现在就是塔塔的地球导游,万能百宝袋那种。 万能的盛导游无奈又纵容地点点头:“好,烧烤火锅都安排。” 塔塔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等以后回到我的家乡,我请你环星系豪华游!坐最顶尖的观光船,吃最刺激的闪电果!” “回”…… 盛濯发现自己很喜欢塔塔用这个字眼。 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也是最紧密无间的联结。 已经初步了解永昼文明的盛濯听懂了她话里提及的东西,非常配合地点点头,“好,在这儿我请你,回永昼你关照我。” 人生际遇还真是奇妙。 不久之前,当盛濯随口一句以后有机会想见见塔塔的家人时,她心里还信誓旦旦地想着,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想不到此时此刻,两个人居然会肩并肩坐在一块儿,从地球美食聊到120亿光年之外的永昼环星游。 而盛濯,也决意不再止步于地球,既然有机会有条件,他也想领略领略亿万光年之外的星辰大海。 缘,妙不可言。 * 两人在车里待了会儿,等韩成那群人吃得差不多了,盛濯才从后备箱里提出一箱柴油给他们。 看到那满满一箱油,这群人看两人的眼神又一次产生了变化—— 这是神仙吧? 柴油都能随便送!? 盛濯将油箱交给他们后问:“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们准备去首都。”韩成答,“之前在临海安全区的时候,我们中就有人发现那儿不太安全,没有重型武器,防守也不严密,再加上物资匮乏,所以想过换个地方,听说首都有个安全基地,集结了全国最强的军事力量,幸存者也很多,我们原本打算去首都,谁知道穷途末路在这儿被困了两天一夜。” 盛濯点点头暂时没说话。 韩成想了想问:“还没问您怎么称呼?” “盛濯。”他言简意赅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又见韩成看了眼塔塔,微微勾起嘴角回答:“我女朋友。”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依旧以男女朋友身份伪装。 两人出挑的外形条件摆在这儿,就算本身实力足够强大,也免不了遇上不知死活的人,而且这层身份也能免去招蜂引蝶的麻烦。 盛濯以前在川江基地时没少见过那些献身求存的人,男女都有,烦不胜烦。 塔塔当然也遇到过,没把对方丢进外太空已经是心地善良了。 韩成心里早有猜测,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原来是盛大哥和嫂子,今天要是没有你们俩,估计我们这些人就交代在这儿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我韩成的,尽管吩咐!” 盛濯没回应他的这番话,话锋一转:“你们去首都是吧,先把油加上,最近的城市都有感染者,先避过去再说。” “哦哦!好!” 一行人在韩成的组织下给找到的卡车加油,周围丧尸都被盛濯清理干净了,其他人看到没什么危险,就去周围转了转,找到了一些吃的,也一并带上车。 准备就绪后,由越野车开道,卡车紧随其后,一路向北行驶而去。 …… 车上没别人,盛濯也懒得装样子,直接开启自动驾驶。 从星辰号离开前,他顺便联入了近地卫星,利用星辰号上的科技与精神力结合,建立了一套只有他和塔塔能进入的全球卫星定位系统,车直接按照导航走就行。 有了这套系统,也不需要耗费精神力去警戒四周环境了,交给车载智脑就行。 越野车进入自动驾驶模式,盛濯分出心神来,开始消化信息库里的各种新知识。 这人太好学了,塔塔有些不甘落后,默默打开地球信息库,刚看了会儿航空探索发展,接着又忍不住打开了美食节目。 未经允许,盛濯无法进入塔塔的精神力网,只是看着看着,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他耳力比以前更加敏锐,听得一清二楚。 “饿了?”盛濯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孩,顺便回忆了下她上次补充生物能量是什么时候。 塔塔有些做贼心虚,摇摇头,“没有。” 灵光一闪,盛濯忽然笑起来,“馋了?” 肯定又在看什么美食节目。 “没有!” 一听这道中气十足的反驳,盛濯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嘴边的笑意挡都挡不住,“忍一忍。”说着,从储物箱里拿出一包薯片递给她。 他手边的储物箱一向都藏着危急时刻的保命家伙,现在全是给塔塔解馋的小零食。 “闺女”没别的毛病,就是嘴馋。 塔塔高冷地哼了声,目不斜视换了部电影来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薯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到她怀里,她一边嘎嘣嚼着一边看着电影,小日子美滋滋。 * 日落西山,晚霞漫天。 盛濯在一个废弃的高速公路收费站停下来,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下来。 收费站旁边就是工作人员宿舍区,只是没水没电,但勉强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以休息。 盛濯走在最前面清理了宿舍区游荡的几个丧尸,查看过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让韩成等人自己安顿,然后带着塔塔往路边的一条匝道走去。 “这哥们儿和他女朋友太不像人了吧!你们刚才看到没,他一边举着刀砍丧尸,他女朋友就在一边嗦果冻!”人群里有人忍不住感慨。 在脑浆崩裂的场面下面不改色嗦果冻,这得是什么奇葩? 没走多远的塔塔:“…………” 她转头瞪了眼盛濯,“你刚才为什么要给我果冻!” 她当时根本没多想,习以为常接过来,拧开盖子就嗦起来。 下一秒,盛濯就挡在她前面开了一个瓢。 盛濯一脸坦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包里的,有点碍事,顺手给你了。” 碍事你不会放空间囊吗! 塔塔觉得盛濯这个谎话撒得很拙劣,正想怼回去,谁知他先发制人丢出一句话: “五公里外有个露营旅游开发区,应该能烧烤。” ……算了,这次先放过你。 …… 看到两道人影越走越远,暂时得到休整的队伍渐渐活跃起来,各自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盛濯砍丧尸的身手,还有塔塔从头到尾眼也不眨的镇定自若。 说着说着,气氛忽然沉闷下来。 那两个人和他们这群人站在一起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边光鲜亮丽,一边灰头土脸,简直是天和地的差别!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实力不够强,就只能蜷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其他人丧着脸认命地清点起物资准备吃晚饭,两天一夜的高度紧张和半天的舟车劳顿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如今暂时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是先填饱肚子睡个好觉来得实际。 韩成慢吞吞地将目光从那两个远去的背影上收回来,暗自捏紧了拳头,默默给自己下了决心,一个难以撼动的决心。 离他最近的女孩转头看到他眉眼间的坚定,像是读懂了什么,裹住了他的手,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世界虽然满目疮痍,却并不只有你独自一人。 第19章 “嗷——” 盛濯一记短刀甩出, 刀刃犹如离弦的箭直直飞出几十米远,所过之处,一列嘶吼着蜂拥上前的丧尸通通身首分离。 其中还夹杂了两个速度迅猛的二级进化体。 放眼看去, 开阔的广场上满是支离破碎的丧尸尸体。 从建筑规模和四周布局来看, 这片旅游开发区从前的生意一定不错。 感染者很多,大部分都是游客。 盛濯不费吹灰之力清出一条路,带着塔塔来到美食区。 几个月过去, 食物早就腐烂了, 或是沾染上各种血渍腐液, 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 连苍蝇都不敢造访。 为了不影响晚餐的用餐体验, 盛濯和塔塔提前开启了防护罩将外界空气隔绝。 摆在外面的工具自然不能用, 盛濯去了餐厅库房翻出一套没用过的烧烤用具。 烧烤地点就在园区的一座小人工湖畔。 隔壁有个更大设施更齐全的湖泊, 不过上面浮着尸体, 有碍观瞻。 菜品有肉有蔬菜,末世后断水断电,这些东西大部分还是前两天盛濯在一个还在运行的地下冷库找到的。 他没多拿, 调试过冷库的发电机,补充好燃料,保证冷库还能再运行上半年左右就离开了。 以后说不准有人会经过那儿, 总得给人留条路。 他动作又快又熟稔, 诱人的烧烤味很快就漫上来。 忽略四周萧条的景色, 至少眼前这片小湖波光粼粼, 倒映出天边斑斓的晚霞, 算得上十分惬意。 为了避免被人或丧尸注意到, 盛濯在周围布置了一道屏蔽场, 让人无从察觉。 盛濯准备了足够的调料, 火候也控制得好,这顿烧烤可谓色香味俱全。 塔塔难得大快朵颐一次。 盛濯意思意思吃了两串烤豆腐,剩下的全留给了她。 看她吃得那么香,似乎也是一种享受。 吃完烧烤,塔塔摸了摸肚子,舒服地靠进沙滩椅。 盛濯看了眼天色,“喜欢这儿吗?要不今晚就在这儿休息?” 一轮弯月挂在天幕,四周稀疏错落缀着星子,遥远光年之外传来的光芒点亮了沉寂昏暗的天空。 想来明天又是个晴天。 忽略身处病毒肆虐的末世,忽略周围萧条的环境,这会儿终于有那么点旅游的味道了。 塔塔摸着肚子摇摇头,“算了,还是回车里吧。” 可能是末世待久了,她虽然不害怕,但也不怎么习惯留在野外露宿,总觉得还是车里比较舒服。 回去的路上,塔塔想起白天才看过的电影,便好奇地问盛濯:“你以前真的是特工啊?就是那什么……007那种?” 盛濯失笑,“不是。” 在塔塔轻轻皱起眉表示不解时,又继续说:“我没有007那么潇洒。” 他可不是什么风流花心的情场高手,大部分任务都是低调且迅速的,不像电影情节那么跌宕起伏,却比电影情节危险千百倍。 “为什么我都查不到你们那个组织的信息?”塔塔问。 盛濯回答她:“这些都是绝密,一般互联网查不到。” 最后那次任务,只有他活着离开。 他知道零号内部出了叛徒,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参与其中,所以在死里逃生的那段时间,他一直设法隐藏行踪,断绝与组织的一切联系。 直到病毒在全球爆发。 有了智脑后,盛濯进入了如今还在运行的部分内网,但即使是掌握了更高级的技术,也没能探知到与零号相关的一切。 他和塔塔想寻找的答案或许与“零号”有关系,只是眼下还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们准备先去盛濯最后一次任务的海上岛屿看看,反正不着急,干脆一路走走停停。 旅游嘛,差不多都这样。 * 江语沛走到韩成身边,后者今晚在车里休息守夜,她从外套里掏出一瓶牛奶递给他,悄声说道:“我在一个柜子里发现的,还没过期。” 韩成却没有接,只是按下她的手看了眼宿舍区的方向,“你给我干什么,自己赶紧喝了!” “谁说给你啊?”江语沛等了他一眼,“我们俩一起喝!” 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韩成温柔地笑笑,没有拒绝,两个人一人一口很快就将牛奶喝完了,最后相视一笑,脸上俱是满足。 末世难得的温存,谁都不忍心打破。 两人拥着坐了一会儿,韩成才催促她离开:“天太黑了,你赶紧进屋休息,别坐在这儿了。” 江语沛不愿意,“我在车上睡过了,现在还不困,再陪你待会儿。” 韩成无奈道:“好吧,就十分钟,十分钟过后就回去休息。” “知道啦知道啦!” 周围很黑,也很安静,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有些许不安在心底蔓延。 他们早已经习惯漆黑无灯的夜晚,好在韩成身上带了只太阳能手电筒,可以通过微弱的光芒看到外面的情形。 盛濯和塔塔的越野车就停在卡车的前面。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前一后两辆车犹如两道兽影蛰伏在漆黑的角落。 “哎!你说他们俩跑哪儿去了?这都好几个小时了也没回来!”黑暗容易滋生不安的情绪,江语沛索性起了个话头问。 韩成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那辆越野,迟疑了下:“不知道。” 江语沛想了一会儿,有些担忧地问:“他们会不会丢下我们走了?” “不会的。”韩成的语气很肯定,“我能感觉到,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好吧……”话是这样说,江语沛心底里还是有点担忧。 末世泯灭人性的事,她已经见过太多了。 韩成好声好气地跟她解释:“况且他们的车还在这儿,不会跑到哪儿去的,刚才你没听吴南说吗,他注意到那辆车里装了不少东西,有那么多物资在,他们不会全部抛下不管的。” 江语沛了然地点点头,看样子是信了几分。 忽然,她眼睛一亮,拍了拍韩成的肩指向窗外不远处低呼:“你看!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韩成转头一看,远处随着一道轻轻晃动的灯光而靠近的两道影子不是盛濯和塔塔又是谁? 盛濯朝前一步打着手电筒,塔塔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走得很慢,就跟饭后散步差不多。 韩成拿起手电筒和江语沛一起下了车,走近两个人,语气有些紧张:“盛大哥,你们去哪了?” 盛濯关了手电筒,“我们去周围看了下,几公里外有个旅游开发区,还有不少物资,我们俩拿不完,明天再去看看。” 幸好他们的衣服有自清洁功能,不然这一身烧烤味还真不好给人闻见。 招仇恨。 “好的,辛苦您了!”韩成心底对盛濯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江语沛也跟着开口:“对了盛大哥,我们给你们留了一个房间,你们要不要……” 盛濯摇头,“我们待在车里就行,不用管我们。”说完,便和塔塔一前一后走向越野车。 塔塔经过他们身边时,还轻轻朝他们挥了挥手,“晚安。” 韩成愣愣地点了点头。 看到两人回来,江语沛心里的不安一下子就散去了,“好啦!你听到没有,他们要留在车里,那外面肯定很安全,你要不跟我一起进屋休息吧?” 韩成却摇头,语气坚定:“不行,我们不能什么都靠别人,咱们必须得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江语沛神情一滞,随后也坚定地点点头,“那好,我和你一起守。”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两个人手牵着手重新回到车上。 有了互相扶持的手掌,咫尺之隔传递着彼此的体温,似乎连藏在黑暗深处的未知危险也没那么可怕了。 *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陆陆续续从梦中醒过来,不得不说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大家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从宿舍区出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换了一身衣服,之前的衣服早就脏得不成样子,有人就在宿舍里翻到了一些衣服来换,不管是制服还是其他什么的,只要能穿就行。 收拾好后,韩成开车载着一群人跟上盛濯的车驶向他昨晚说的地方。 旅游区大门外,众人一下车就又一次被眼前的场景震了下。 不是震撼于园区的豪华规模,而是大门广场上满地的尸体。 这得有多少人啊! 这么大的旅游园区,除了容易腐烂的蔬果肉类,便于储存的米油和速食品肯定不少。 韩成组织着人分工去搜寻物资,大家伙散开时,有个人嘟囔了一句:“昨天就发现这个地方了还让我们在那个破宿舍睡,安的什么心啊!” 韩成没走远,听到了一些,当即转向声源处厉声质问:“张志伟你说什么呢?”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连忙掩饰住面上的不满,回头不耐烦地说了句:“我说什么了我?” 韩成冷笑了一声,“你要不去广场上看看?看看你如果昨晚跟着来,是捡得盆满钵满还是变成他们当中的一员?” 进门时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这里有那么多丧尸尸体,而且死法都一模一样,八成是昨晚盛濯两人先来清理过了,不然哪有现在的一路通畅。 张志伟找不到话反驳,只好冷哼了声,和身边的几个同伴走远了。 江语沛有些担心:“昨天就是张志伟先对赵健动手的,他们那几个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善茬,之前就是赵健的狗腿子,咱们犯不着跟他们过不去,到了安全的地方,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就是了,现在闹僵了万一他们报复怎么办?” “一群白眼狼儿!”韩成转头看了下停在远处的越野车。 盛濯不仅先来清理了丧尸,还什么都没拿就直接回收费站那边了,现在又把他们带过来找物资,自己都不动,显然是想把东西留给他们。 可就算人家救了他们的命又给了他们吃的喝的,有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记仇不记恩! “他们什么德性你还不清楚吗?欺软怕硬!不值得你为他们生气,真要作死惹到不该惹的人了……”江语沛也跟着看了眼越野车,意有所指道:“自然有人收拾他们。” 江语沛说完,脸上表情一松,“算了不说这个了,一会儿找东西的时候注意看看有没有药品,李哥的腿伤还需要药,琴姐要照顾李哥走不开,咱们多拿点到时候分给她们。” “好!” 第20章 韩成等人将整个旅游园区走了一圈, 果然发现不少吃的用的,也不管保质期过没过,只管通知大家全部搬出来统一放到一个地方。 东西太多不好搬运, 待会儿再把卡车开过来装车节省一点力气。 有人找到能开的车, 韩成分配了下,开车,抽汽油, 搬物资, 各司其职忙得热火朝天。 一路上倒也不是完全平安无事, 总是时不时冒出来几个丧尸, 都被大家伙合力解决了。 盛濯没有将丧尸全部清理干净, 故意留下一些让他们自己解决, 免得把这队人养出依赖成性的毛病来。 张志伟和他那两个跟班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辆配置高端价格不菲的越野, 有钥匙能开, 油箱也是满的,就直接开着车单独行动,压根不管其他人。 众人手脚利落地忙活了几个小时, 收获颇丰。 除了一卡车的物资外,还多了两辆SUV,不用再一群人挤在卡车货箱里, 正好腾出空间来装物资。 等物资都装得差不多了, 张志伟才开着他的“新车”姗姗来迟。 “你们找到了多少。”韩成问他们。 张志伟斜挑起一边眉毛, 嘴里还叼着一支香烟, “这就没必要告诉你了吧。” “行。”韩成点点头, 冷冷一笑:“到时候你们的东西没了也别来找我们要。”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哥……”副驾驶上的光头男看了眼装得满满当当的卡车, 表情有些犹豫, “我看他们装了不少东西, 万一我们要真的……” “你慌什么?”张志伟不屑地笑了声,“不够了就去拿呗,他们那群浑身上下没几两肉的玩意儿还能反抗不成?” “可是那个盛……” 这里没人不清楚盛濯的实力,再混也不敢惹到他跟前去。 而且一队人里,就韩成和他熟一点,光头男有点担心韩成去告状。 张志伟呸了他一口,“你怂个屁!韩成又不是他儿子,还能一辈子跟着他不成!” 光头男摸摸脑袋,“……好像也是。” * 一群人开着车回到旅游区大门口,越野车仍然停在刚来时的位置没有动过。 盛濯和塔塔这会儿正站在大门雕塑下的游客导览地图前聊天。 韩成停下车走上前,两人已经察觉到回过头来。 韩成的表情有些古怪。 刚才他下车靠近时,似乎听到了些这两人的交谈声。 塔塔:“山上有个动物园哎,我们昨晚好像还没去动物园看过。” 盛濯:“不是跑了就是死了或者变异了,你要感兴趣,以后咱们可以去原始森林转转,那里面动物多。” 塔塔:“原始森林?这附近好像没有吧?” …… 之后盛濯就没说话了 因为韩成已经靠近了他们。 话题无伤大雅,最多就是听起来有点奇葩,两人也没刻意避嫌。 韩成努力忽视这番对话扑面而来的诡异感,热情地对盛濯说:“盛大哥,我们找到了不少东西,到时候如果需要什么尽管跟我们说!” 虽然才认识两天,韩成却发现了,这位盛大哥深谙变脸精髓。 明明上一秒还春风和煦,下一秒就能北风萧萧。 前者只对“女朋友”特供,后者针对其他所有人。 盛濯面色淡淡点点头,“弄好了就出发吧。” “好。”韩成面对盛濯时总有种压迫感,语气也不自觉带了紧张。见他态度淡漠,也不再自讨没趣没话找话,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回到车里。 盛濯轻敲了一记塔塔的脑袋,神色瞬间转为温煦:“出发了。” 变脸果然飞快。 塔塔不甘示弱,快步冲上前踮起脚也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迅速超过他先上了驾驶座。 “今天换我来开。” 反正都是自动驾驶,谁坐驾驶座都无所谓。 盛濯摸了摸脑门上被她碰过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扬,没说什么,径直上了副驾驶。 塔塔倒是认真,没有开启自动驾驶模式,而是自己老老实实地掌控了大半天的方向盘。 也不知道是不是新鲜劲儿还没过去。 盛濯看了会儿,继续自己的日常学习。 在他的建议下,塔塔已经开始调整自己的作息模式。 如今的地球处处充满了危机,在无法确认绝对安全的前提下,他们最好还是和普通人保持比较一致的步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且他们体质更强大,夜晚也不用休息太长时间,只需要合理安排,就能兼顾日常行程与生物能量的补充。 塔塔在来地球前,还去过两个星球,分别逗留了一段时间。 那里的情况不像地球这么复杂,她依旧保持着在家乡时的作息模式,从而养出了惯性思维。 她认为自己不需要遵循地球时间来改变自己的生物钟,她能够保持长时间的清醒应对一切突发事件,但如果身体需要休息时又会花上一段较长的时间来休眠,这段时间的她就很可能和危机四伏的世界脱轨。 像现在这样,两人夜晚轮换着各自休息两三个小时,不用保持长期不间断的清醒,更不需要长时间休眠,就已经足够了。 * 盛濯并不打算送佛送到西直接把韩成这队人送到首都目的地。 卫星成像显示,三百多公里之外有一处幸存者密集的聚居区,目前大概有五六万人的规模,看样子应该又是一处末世后建立的安全区。 韩成等人不可能直接往北去首都,中途肯定会找地方落脚休整,再没有比大型安全区更适合的落脚点了。 他们大概会在那儿分道扬镳。 这一片在末世前属于东部发达地区,城市繁华,人口密集,相应的,丧尸也很多。 接下来的路程阻碍重重,公路或被毁坏,或被废弃车辆挡住,或被成群结队的丧尸占领。 盛濯专往丧尸不多不少的路走,没路了就绕道,遇上丧尸就正面刚。 这群幸存者有足够的物资补充好体力,总不能光吃饭不干活,他主要负责解决比较难缠的进化丧尸,把普通的都留给他们。 遭遇了几波丧尸过后,众人渐渐发现,塔塔似乎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这一路就没见她动过手,全是盛濯挡在她面前将人护得严严实实。 塔塔不仅不用打丧尸找物资,还每天零食不离手,被那个实力强悍无比的男人好吃好喝养得白白胖胖(?)。 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地羡慕她。 如果塔塔能听见他们的心理活动,肯定会冷漠且高傲地反驳回去:“放屁!明明是我养的他!” 这男人如今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衣食住行到武器装备,从更胜以往的身体素质到精神力,哪个不是她给的! 她才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二人组真正的老大! 夜晚在一座小村庄落脚时,韩成、江语沛带着几个人一起来找盛濯。 他身手绝佳,他们想跟他学几招,他也不吝赐教。 塔塔注意到,之前那个断了腿的男人和末世前是护士的那个女人都在。 看来那男人的腿伤好些了,虽然腿上还绑着夹板,但能拄着拐杖勉强走路。 盛濯的教学方式很直接,让他们轮流跟他过招,要是能连续躲过他三次击打,对付普通的丧尸绰绰有余。 他甚至都没用自己的棍刀,而是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当武器。 躲过三击,听起来简单。几人跃跃欲试,可一开始后,他们连盛濯怎么动作的都没看清,身上就挨了一记。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张志伟也是其中一员,他也想从盛濯身上学几招,不管是为了保命还是别的原因。 几人不管是轮流上前还是一起进攻,不仅连盛濯的衣角都没碰到,身上还陆陆续续被树枝甩了好几道。 他下手不算重,但也和温柔沾不上边,打一下还是挺痛的。 几次下来,张志伟有些牢骚:“盛小哥,你这哪是教我们几招啊,你这明明是拿我们当猴耍呢!” 他看起来比盛濯年长一些,大哥叫不出口,又不敢称他兄弟,所以一直喊“盛小哥”。 盛濯懒得搭理他一眼,“不想练就滚。” 韩成狠狠瞪了眼张志伟,“你不愿意练就拉倒,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 “我说得有错吗?”张志伟看了看盛濯的脸色,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气势也不禁弱了几分,“我就是觉得,咱们在这儿躲来躲去的……那丧尸动作也没这么快啊!这么练有用吗?” “当然有用啊!”塔塔从屋里走出来,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 “你没看到二级进化体的速度吗?”塔塔走到盛濯身边,含了口棒棒糖又拿出来,“今天差点有人没跑过,他严格一点可是为了你们好,你这叫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语气直白,完全没把人放进眼里,张志伟想反驳,却又听到其他人都在附和,再加上有个盛濯在这儿镇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个中年男人忽然在这时小声说了句:“盛先生的确是为了我们好,只是速度能不能再慢一点点?我实在是……躲不开……” 塔塔循声看过去,发现那个男人是刚才被盛濯的树枝打到最多的一个。 他身材略肥胖,有啤酒肚,说话方式倒是圆滑。估计以前是社交场的老手。 塔塔脑内复盘了一下刚才的场景,踮起脚靠近盛濯一些,低声对他说:“确实有点快了,要不你再收收?” 盛濯侧头看她,黝黑的眸子里光芒微闪。 唰——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感觉到一道寒光自眼前快速闪过。 眨眼过后,盛濯放在一旁的棍刀已然出鞘,锃亮锋利的刀刃却是抵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而拿着刀柄的人,是塔塔。 众人:………… 下巴掉了。 刚才盛濯忽然抽出棍刀,塔塔本来无动于衷,谁知道他同一时间利用精神力向自己传来一声“接住”。 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嘛,塔塔还是老老实实手随意动,接住了刀柄…… 然后……就成这样了…… 盛濯将刀鞘递给塔塔,示意塔塔收刀,目光转向目瞪口呆的众人,虽然没开口,但眼里明晃晃写着一句话: “看到了吗,在座的各位,除了我们俩,都是垃圾。” 第21章 烈日当空, 骄阳似火,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汗味与腐败味混杂在一起,让本就时不时飘来古怪臭味的空气更加难闻。 人群被燥热和喧嚣包围, 虽然每个人的外表看起来都不算光鲜, 有些甚至蓬头垢面,至少还保有生气与活力。 因为要绕开丧尸密集的大城市和无法通行的路段,盛濯塔塔已经带着韩成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两天。 途中陆续遇到一些幸存者, 或多人结伴或形单影只, 一群人顺其自然结伴同行。 队伍渐渐壮大, 现在人数已经将近一百人。 车队停在了一处老式废弃加油站休息, 韩成和一男一女去找盛濯商量接下来的路程。 韩成已经成为了原来那支队伍的主心骨, 小队里有什么事都听他的, 鉴于其他人都不太敢靠近盛濯, 和盛濯打交道的事也由他负责。 和他一起的一男一女则是后来加入的两支队伍的领头人。 这支车队只是暂时结伴同行, 内部还是各管各的。 不过队里大半人都是被盛濯救出来的,所以整队人始终以他马首是瞻,无论什么决定都会事先来问过他的意见。 三人刚走到军用越野前, 就看到盛濯把自己那把不离身的组合棍刀交给塔塔。 “不然我去好了。”盛濯皱着眉,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 塔塔握着刀柄信手就转了两圈花出来。 那把棍刀看着重量不轻,在她手里似乎格外的轻巧听话。 韩成一直没见过塔塔出手, 也就是那晚上盛濯鞭策他们时, 大家才知道原来塔塔也不简单。 所以这会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听这话, 塔塔是准备去哪? 几人走上前, 韩成还没开口, 一旁更年长的平头男人就先热情地打起招呼来:“盛先生!你们还没吃午饭吗?正好我们那儿准备得差不多了, 要不一起去吃点儿?” 平头男人是在一座被丧尸围住的县城被盛濯救出来的, 除了他, 还有几十个一起逃出来的同乡。 他们原本都是一个小镇上的居民,病毒爆发后在家里闭门锁户躲丧尸等救援,等了几个月没等到救援,才决定离开小镇。 原本有上百个同乡结伴上路,可惜大部分都是没有求生经验的普通人,一路上死了不少,也有的往别的方向逃了。 被困在县城时,只剩下三十几个人。 盛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平头男人如今是同乡队伍的领队,对他便格外殷勤。 同行的女人却把目光放在塔塔身上,好奇问她:“小美女要去哪?” 她年纪在三十左右,身材高挑,五官清秀,以前学过拳脚,末世后带着家人逃难,途中救了一些人,渐渐便成立了一支队伍,是队里的大姐头。 塔塔看起来比她小很多,跟她妹妹差不多大,称呼“妹妹”太亲热,关系没到这份儿上,所以一直喊她“小美女”。 塔塔握着棍刀指了指远处丘陵树丛掩映的方向,“去散散步。” 其他人:“……” 不要以为你说得那么一本正经我们就真的相信了。 盛濯不禁失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着另外三人时又变回了一脸淡漠:“我和她去那边看看,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这话可不是征求意见,他一说完,就抓着塔塔的手腕走了。 走出两步,塔塔还有些不满地抱怨:“不用了吧,说好了我一个人去。” 盛濯:“我这次什么都不做,看你表演好吧?” 塔塔:“……那行吧。” 韩成三人目送两人的背影远去,表情就跟便秘了一样。 怎么总感觉这两人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女人啧啧感叹:“我妹妹说得不错,这位盛先生真是一位变脸大师。” 平头男人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你也不看看,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换你舍得整天对她冷着脸吗?” 女人一向疼爱妹妹,对此倒是深以为然。 * 塔塔要去的是几公里外的一所寄宿学校,里面困着不少师生,要是不闻不问,他们很快就会弹尽粮绝。 幸存者大多是学生,都才十几岁的年纪,原本安安心心在象牙塔里读书,却骤然遭遇一场天翻地覆的变故。 不管是盛濯还是塔塔,都没办法对一群孩子视而不顾。 两人发现那些师生后,塔塔第一次主动要求,这次由她去救人。 盛濯只是问了句“为什么”,她却闭口不言,只坚持自己的想法。 然而当塔塔拒绝让盛濯同往时,他慢慢有些琢磨过味儿来了。 车队人数渐渐增加,难免人多口杂。 盛濯可是亲耳听到过有人在背后编排塔塔,大意就那几种。 虽说嘴长在别人身上,但他总有办法让那些人尝到嘴欠的报应,这些他都没跟塔塔说过。 不过他险些忘了,他能听见的话,塔塔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小丫头别看年龄跟地球人比起来能当老祖宗了,其实本质上就是个涉世未深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说到底,还有些小孩子心性。 “老父亲”对此表示理解,并不拆穿。 …… “乔老师,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十三四岁的女孩靠在墙边抱着膝盖,目光从身旁闭眼休息的年轻男人身上划过,转向被铁栅栏围住的阳台走廊,本该朝气蓬勃的眼底却只剩下一道微弱不可见的光。 病毒爆发那天的情景成为了女孩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噩梦。 原本有说有笑的同学忽然昏迷,再醒来时就变成了癫狂疯魔的怪物,一把扑向了毫不设防的同学。 会在生病时轻声细语嘱咐她按时吃药的老师浑身是血地冲进人群,发出一阵嘶哑恐怖的吼叫声。 和蔼可亲的校长见人就咬…… 几个月过去,血淋淋的现状摆在眼前,半大的孩子们被迫成长,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暗。 乔存辉慢慢睁开眼睛,冲着女孩安抚一笑,“不会的,老师们一定会想办法带你们离开这里。” 旁边不远,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孩弱弱开口:“老师,我好饿……” 乔存辉愣了下,然后在身边的书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最后找到一盒口香糖,打开盖子,只剩下一颗。 原本围在他身边的一群学生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的动作,可当看到口香糖时,眼里的光芒又慢慢熄灭。 乔存辉将最后一颗口香糖给了男孩,默然起身来到隔壁教室。 全校仅存的师生都被集中在了这栋教学楼最顶层的三间教室,走廊阳台有从前为了保护学生而安装的铁栅栏,楼道大门也被桌椅板凳各种重物挡住封死。 看似牢固安全的教学楼之外,则是吃人怪物的天下。 病毒爆发几个月,有人逃跑,有人丧命,留下来的人靠着学校储存的物资撑到现在,期间不断减员,到现在就剩下几个老师和上百名学生。 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逃出去的希望越来越越小,断水断电断粮,已然到了穷途末路。 乔存辉走到一个中年男人身边,低声询问:“王主任,还剩下多少吃的?” 王主任颓废地摇摇头,“没多少了,本来还剩两袋大米,可水都没了,连粥都煮不成。” 这些仅剩的物资,还是其他老师带着强壮的高年级学生去食堂找来的。 他们九死一生带来了物资,却没几个全身而退。 被丧尸咬过的,其他老师不忍心动手,学生更不可能,多半都在变异后被赶出教学楼。 当初的一时不忍,反倒断了此刻的逃生之路。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乔存辉紧紧皱着眉,“实在不行,咱们逃出去吧?” 王主任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逃吗?可能逃到哪儿去?咱们就剩下几个成年人,那些学生都还是半大孩子,有的学生见了外面的怪物只知道哭喊,怎么逃出去?” 乔存辉无言以对。 王主任说的是事实。 本来这所学校分高中部和初中部,病毒爆发初期,跑的跑死的死,后来留守下来的师生陆续组织了几次突围,参与的主力军都是年纪更长身体更健壮的高中生,但最后基本都成了丧尸的一员。 现在剩下的,多半都是初中部的学生,而且还是体格比较瘦弱的那些。 逃出去是死,待在这儿也是死。 不逃又能怎么办呢? 乔存辉下定决心,正要继续劝王主任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咆哮声。 是那些丧尸! 学生们不安的声音从几间教室里传来,王主任和乔存辉立即绷紧身子,忍着内心的恐惧第一时间先将骚动不安的学生安抚住。 “王主任!乔老师!你们快来看!” 站在走廊上的一名女老师一脸震惊地望着楼下,有忍不住好奇心的学生也跟过去悄悄探出头朝外看。 王主任和乔存辉连忙走出去,在看到教学楼下发生的一幕时,所有师生都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 那……还是人吗?!! 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女孩手持双刀穿过丧尸密集的广场,所过之处犹如摩西分海,双刀刀刃毫不留情破开一纵丧尸的脑袋。 更多丧尸蜂拥而至,几乎要将她瘦弱单薄的身影团团围住。 就在看到这一幕的师生们以为她难逃生天时,只见女孩手腕轻轻一翻,手上短刀瞬间延长十几厘米,横横插入两侧的丧尸脑门! 又一个利落的收刀,丧尸立刻倒下一片! 而她径直踏着脚下的尸体借力一跃,在空中翻转身形,手中刀刃随之削下,硬生生从包围圈中破开了一条道! 在她旋身落地的瞬间,双刀倏然从掌中飞出,以飞旋之势钻入丧尸群中,所过之处,伴随着刺耳可怖的嘶吼声,所有丧尸的脑袋瞬间削去一半。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以一人,对无数。 …… 当广场上的丧尸全被清理干净时,塔塔一脸嫌弃地脱下了沾染到□□的外套。 她已经暗中用能量场挡住了大部分喷溅的脑浆□□,但为了掩人耳目,还是要故意沾到一些。 盛濯从花坛后走出来,贴心地递上一件新的。 要不是顾忌着身份暴露的问题,塔塔真想直接穿着分子衣杀丧尸。 虽然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在看到这一幕的人眼中,已经不能算是人。 她走到学校师生藏身的那栋教学楼前,看了眼被堵死的楼梯口,抬头朝着栅栏后一颗颗写满各种表情的脑袋灿然一笑。 “你们好呀!” 同时,精神力悄悄对着盛濯说:“我这个出场是不是很帅?” 盛濯瞄了眼她脸上灿烂又得意的笑容,以及略微有些傻气的挥手动作,眼底笑意浓得几乎要漫出来,精神力场却保持着从容的波动:“嗯,特别帅。” 第22章 盛濯和塔塔两人离开废弃加油站已经一个多小时, 午休时间差不多结束了,却没有一个人动身上路。 盛濯是他们这一行最大的安全倚仗,有些胆子小的甚至看到他人不见了都能紧张半天。 不是担心他会不会在外面出事, 而是担心他会不会一走了之。 轰隆隆—— 随着一阵此起彼伏的汽车引擎声传来, 视野尽头陆陆续续开来三辆大巴车。 众人好奇地张望或讨论着,就见大巴渐渐驶近加油站,最后依次在前面的马路空地停下来。 第一辆车的车门打开, 盛濯和塔塔一前一后走下来。 “是盛先生!” “盛先生回来了!” “卧槽?这是救了多少人啊!” “不会吧, 午休都能随随便便救一波人回来?” “什么情况?这些人……怎么看起来全是学生?!” …… 当加油站内众人看清一颗颗从车窗里探出来的脑袋时,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平头男人对着身边的同伴朝盛濯的方向竖起大拇指:“这位盛先生可太了不起了!” 三辆大巴车外面有标识, 是一所中学的校车, 此刻车里载着的也全是年龄相差无几的学生。 从前常说, 孩子是祖国的花朵, 是未来的希望。 可末日秩序崩塌, 自己的命都顾不上,哪还有心思管别人,更不要说孩子了。 然而有这么一个人, 不仅管了,还管的是一大群。 三辆大巴,起码得有一百多人, 几乎全都是孩子。 即使面黄肌瘦, 即使衣衫褴褛, 但他们的眼里有光。 希望的光。 …… 盛濯塔塔下车后, 打头的大巴上陆续走下来几个人, 男女都有, 年龄最大的看起来四五十岁, 似乎是几人里的领头, 最小的也有二十来岁。 盛濯没有多解释一句,径直朝自己的越野车走去。 韩成原本还想上前问问的,见他头也不回一下,脚杵在原地顿时有些进退维谷。 好在塔塔及时走过来解释:“他们是良才中学的老师学生,接下来会和我们一起走。” 塔塔说完正要转身,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说了句:“不用管他们的物资,他们自己有。” 其实没有的。 这帮孩子饿得狠了,有些身体底子差的险些连路都走不动。 于是塔塔先从自己的空间囊里拿了不少食物和水出来,让几个老师分发给大家。 这周围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搜寻物资,又不能伸手朝车队其他人要。 人毕竟是塔塔救回来的,所以她事先在找好的大巴车上放了部分物资供这些孩子用。 但也仅仅是这些。 来的路上塔塔就跟那几个老师说了,她只会提供这部分物资,足够让这些孩子吃上几顿饱饭。 但如今世道不同,没有吃白饭的道理,孩子们不小了,有自己动手的能力,之后最好自己去找补给,不要想着一直依靠她。 那几个老师都算明理,又把塔塔当救命菩萨,自然是言听计从。 …… 得知了这些学生的来历,韩成等人这才上前与王主任几人互相打招呼介绍了身份。 急着赶路,也不多说,寥寥两句就各自上车准备出发。 江语沛注意到,塔塔跟在盛濯后面上越野车时,大巴车里探出来好几颗脑袋,每个人都睁着一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盯着塔塔。 嘴里同时嚷嚷着:“神仙姐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坐车吗?” “神仙姐姐!你来和我们一起嘛!” …… 神仙姐姐? 这什么称呼? 现在的中学生都这么颜控的吗? 明明都是十几岁的青少年了,还跟小学生一样吵吵闹闹,看见塔塔就跟看见偶像似的激动。 江语沛带着玩笑的语气把这事儿说给韩成听。 韩成估计是想到了盛濯和塔塔离开前的对话,有了几分猜想,“很正常,你看这段时间以来,队里有些女生看盛大哥的眼神,再想想那些孩子的眼神,是不是一样的?” 江语沛一想,还真是。 “这么说,是因为塔塔救了他们,他们才这么热情的吗?” 韩成:“应该是,你又不是没见过,盛大哥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只喜欢一个花瓶,只是塔塔……她估计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很多。” 江语沛:“是吗?哎!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家这么厉害啊!” 不说别的,毕竟没有亲眼所见。 就说能和盛濯媲美的反应速度,那就很厉害了好不好! 韩成笑了笑,“那你以后怕是要加大每天的锻炼量了。” * 夜幕将至,沉寂许久的村庄迎来久违的客人。 村子里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似乎闻到了新鲜血肉的气味,张牙舞爪朝村口扑来,又一一被早有准备的众人合力击杀。 这种小场面盛濯和塔塔从来不出手,等村子清理干净了,盛濯才将车停在村口。 他们俩从来不在车以外的地方休息,也没谁敢去劝,而且有他们俩守着村口,众人休息得也更安心。 准备晚餐时,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围在塔塔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言语神态之间满是崇拜。 盛濯就靠在一边车门看着,嘴角微扬,很是惬意。 今天可算是把这小姑娘牛逼坏了。 正巧救的还是一群单纯天真的学生,看到她在学校那番带有刻意炫技嫌疑的身手,就跟看到大侠似的。 不知道哪个学生先开的头,说她就像武侠剧里的神仙姐姐,武功高强又美若天仙,干脆称呼她为“神仙姐姐”。 有几个劫后逢生心态比较乐观的学生也跟着凑起热闹来,一口一个“神仙姐姐”,叫得她浑身飘飘然,恨不得当场召唤星辰号来把全地球的丧尸都给灭了。 盛濯也不坠她面子,悠然自得地待在一边看着。 王主任带着乔存辉去找韩成等人说话,交换着最近的消息。 乔存辉的目光有些游离,时不时总往塔塔那边看。 王主任以为他在看学生,“没事了,别担心了,现在这里很安全,那些孩子憋久了,让他们闹一闹也好。” 吴洁,也就是那个女领队却从乔存辉的眼神里发现了不对劲,笑得意味深长,“乔老师,别看了,小姑娘有男朋友了。” 她微扬下巴示意离塔塔不远的高大男人,“呐,就那位,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就差明着说:人家救了你们这么多学生,你可不能觊觎人家女朋友啊! 乔存辉被那句“男朋友”震得晃了晃神,吴洁后面一句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王主任却有些奇怪:“男朋友?那个……”他悄悄指了下盛濯,“是塔塔小姐的男朋友?” 其他人一致点头。 乔存辉不解:“可是他不是塔塔小姐的小弟吗?” 吴洁:“啥玩意儿?” 韩成:“…………?” 平头男人:“小伙子,你还是人民教师呢,有你这么说救命恩人的吗?” 乔存辉摸了摸脑袋,清俊的五官写满大大的疑惑,“他?救我们?” 王主任忙摆手,“误会了误会了,虽然那个年轻人看起来身强体壮,不过救我们的确实是塔塔小姐,我们所有老师学生都亲眼看见了,塔塔小姐可真厉害!一个人两把刀就杀了起码得有上千个丧尸,要是没有她,我们哪还能逃出来啊!” 乔存辉点点头,眼底满是赞叹感激,“没错!塔塔小姐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王主任附和:“是啊,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那么厉害。就是可惜了那个跟在她身边的年轻人,高高大大的一个,却连一箱矿泉水都提不动……他原来是塔塔小姐的男朋友吗?莫非这就是你们年轻人所说的……真爱?” 韩成&吴洁&平头男人:……高高大大的那位?连一箱矿泉水都提不动??我们彼此之间是不是存在着什么误会??? * 用精神力查探周围情况的盛濯不小心听到了一段有趣的对话,本来忍不住想笑的,随即不知道捕捉到什么关键词,嘴角笑意蓦地收拢。 他走到塔塔身后,轻轻拨开了一个身量才到他胸口的男生,勾住塔塔的外套兜帽,“时间差不多了,该吃晚饭了。” 为了衬托出塔塔的厉害,给她足够的表演空间,之前盛濯一直老老实实扮演着跟班小弟的角色。 当着一帮学生的面,他可是连一箱物资都提不动,只管叫唤着“队长”来帮忙。 几个学生表面不说,其实心里一致认为“神仙姐姐”的这个小跟班长得人模狗样的,可惜人菜了点。 然而此刻谁都无法忽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让人怕怕的,正好老师在叫他们,便依依不舍地跟塔塔道别离开了。 塔塔还没从一群孩子的恭维中清醒过来,有些不满地拍开盛濯的手。 “吃什么饭?” 她是需要吃饭的凡人吗! 盛濯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停留在他们身上,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干脆直接拉着塔塔回到车上。 “塔塔队长,你是个成熟的旅行家了,要学会宠辱不惊知道吗?” 塔塔如今可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队名副其实的队长。 唯一队员:盛濯。 盛濯话落,塔塔慢慢收敛了脸上的得色,冲他轻哼了声,“不用你来教我。” 还挺拽。 盛濯勾了勾她的马尾辫,微微压低声音提醒她:“队长,稍微低调点,小心招蜂引蝶。” 塔塔:“……” 说到招蜂引蝶,塔塔发现真正招蜂引蝶的明明是旁边这位!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两天大半夜总有人来敲他的车窗! 她这么一大活人还在副驾驶坐着呢! 有一次是她在驾驶座,敲窗的居然是个男人,看到驾驶座上坐着的人是她,上一秒还莫名娇羞的表情立马变成冷漠失望,还捏着古里古怪的腔调阴阳怪气她! 说什么“大晚上不睡觉小心第二天皮肤变差”! 塔塔默默看了眼对方脸上的痘痘粉刺,无情地关上了车窗。 收回思绪,塔塔冷哼一声,拿眼角余光瞥盛濯,“你最没有资格跟我说这话了。” 盛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这话属实双标了,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声音不由得放柔,“那不然咱们一起低调吧。” 有了跟班打杂后,塔塔最近小日子悠哉悠哉,也有心思研究些地球上有趣的玩意儿了。 比如,装逼—— “那我可能没办法了,毕竟魅力太强是藏不住的,就算刻意低调,也会从气质上泄露出来。” 盛濯:“……”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第23章 多亏了一帮学生的热烈讨论和口口相传, 塔塔的名声渐渐在这支日益庞大的幸存者队伍中响起来。 虽然之后都没见过她出手,但是架不住良才中学幸存师生每天都用崇拜感激的眼神看着那个外表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还有老师学生在休息间隙时对其他人绘声绘色讲述当时的救援情景。 不信也慢慢信了。 塔塔发现, 趁着夜色悄悄来敲盛濯车窗的人少了很多。 上次那个阴阳怪气她的男人有一回不小心和她迎面遇上, 立马来了个180度大转身退到几米开外,眼睛都不敢往她身上瞟一下,活把她当成了洪水猛兽。 行吧, 知道躲远点就好。 在距离最近那处安全区还有六十公里左右的路程时, 幸存者队伍被挡在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公路汽车坟场外。 密密麻麻的车辆将宽阔的双向车道全部占据, 车头几乎全部朝着城外方向, 其间还夹杂着不少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 隐约可以想象出当时大逃亡的惨状。 前方这座城市就是该省省会, 临近华夏中原腹地, 末世前人口已过千万。 盛濯在来的路上故意透露了一些关于安全区的消息, 其他人虽然惊讶,但也不觉得奇怪。 盛濯无所不能的形象已经在众人心里扎根,他说什么别人都不会觉得有错。 那座安全区就在一城之隔的郊野, 与当地发电厂和水库毗邻,因周边人口稀少,具备了建立末世安全区的天然优势。 城中还有几百万丧尸, 显然是闯不过去的。 队伍停在城外一处以丘陵为屏障的村庄暂时休整。 韩成等人又来找盛濯讨论下一步计划。 如今这群幸存者内部分为五支队伍。 一支以韩成为首, 路上加入的散人基本都投靠了他们, 张志伟几人慑于盛濯的威势, 暂时不敢出头, 表面上仍然归属于韩成队伍。 一支以吴洁为首。 小镇同乡队伍以平头男人吴海为首。 良才中学师生队伍的领头人虽然是末世前担任教导主任的王主任, 但他为人守成古板, 不善变通, 有什么事都和乔存辉商量着来,所以两人有什么场合都会共同出面。 最后一支当然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队了,塔塔虽然自诩队长,但是轮到苦活累活时(耍帅除外),她会让盛濯临时充任队长出面,自己躲在背后偷闲。 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想加入他们队,可惜他们队伍坚持二人组原则不动摇,从不纳新。 韩成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一点,“不然从这儿绕过去好了。” 吴海有些犹豫,“会不会太远了?咱们已经绕了不少路了,我们队里剩的汽油不多了,不知道路上还能不能找到补给。” 乔存辉比较了解省会周边的情况,看到韩成指的那条路线上会经过一座县城,不免有些担忧,“这条路要穿过惠县,惠县这两年发展的旅游业是省里的重点项目,病毒爆发时正值当地旅游旺季,常住人口有三四十万,再加上全国各地的游客,恐怕也不太安全。” “那不然走这儿?”吴洁指了指与韩成相左的另一条线路,“我以前来过几次章淮,记得这边这片好像在发展什么产业园,常住人口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多,闯一闯应该可以。” 乔存辉点点头,“那里在建轻工业园,不过也有房地产商看上周边几块地,开发了几个楼盘,比起惠县可能稍微安全点,但是……” 但是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谁都无法保证哪条线路是真正安全的。 众人讨论了半天,一直没见盛濯出声。 韩成犹豫不下,最终将求证的目光投向盛濯。 其余人也慢慢看向他。 盛濯神情间若有所思,等到众人看向他时,才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吴洁指的那条路。 “就走这条,明天出发。” 说完就走了。 回到越野车上,塔塔开口就问他:“怎么样?” 盛濯回答:“不出意外,章淮安全区组织的救援队伍明天就能赶到那片园区,应该会和他们遇上。” 章淮就是前方这座省会城市,那座安全区以此为名。 正好卫星影像监测到章淮安全区官方组织了一支以军队为主的救援队伍清理周边、搜寻物资、寻找幸存者,目前正驻扎在直线距离五十公里以外的章淮下辖市郊区,到时候正好可以把这帮人交接出去。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塔塔偏头问。 盛濯目色沉沉望向前方,章淮主城区所在的位置。 “晚点吧。” 现在还太早,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前路不远就是被几百万感染者占领的城市,他们如果就这么走了,保不准造成队伍里人心浮动。 等到半夜众人入睡时再动身不迟。 塔塔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我先盯着。” 盛濯看着她,半晌后忽然笑了下,“嗯,辛苦你了。” 他的身体才进化没多久,虽然各方面进步飞快,但精神力场的强度还不及在一个精神力开发程度已经高度发达的文明里土生土长具有天生优势的塔塔,覆盖面也不及她的广。 此处距离丧尸最密集的章淮主城区有十多公里的距离,他的精神力触角暂时延伸不过去,卫星监测系统也只能看到地面上的情景。 要不是塔塔及时发现,今夜恐怕将有一场恶战。 章淮市的主城区真是藏龙卧虎,居然潜藏着几十个捕食者! 这还不算可怕,更可怕的是里面存在精神力变异体! 塔塔能感觉到,章淮市的精神力变异丧尸恐怕比之前遇到的那个还要厉害一些。 智力更高级,精神力更稳定,不像上次那个因为不善控制露出端倪,这次这个明显更懂得如何控制精神力,还会掩盖自己的气息。 如果是没有进化前的盛濯在这儿,恐怕都察觉不到端倪。 幸好他们在这周围及时张开了屏蔽力场,屏蔽了变异体和捕食者的感知,不然这几百个幸存者可就成了送上门的美食。 塔塔释放出精神力场观察了一会儿,眉间慢慢多了一丝褶痕,嘴里还咕哝着:“越来越像人了。” 盛濯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你在说那个精神力变异体?” “嗯……”塔塔点点头,颜色微淡的瞳孔看似失焦,却隐隐流转着异彩。 这是精神力波动的痕迹。 “我上次见到的那个精神力变异体外表看着还和普通感染者没多大差别,这次这个明显更像人类,身上的伤痕几乎自愈,青灰皮肤转淡。” 皮肤变淡,更显得爬满表层的血管筋脉狰狞可怖。 盛濯整理了下末世以后见过的所有感染者情况,眉心微拢,“看来感染者的进化不仅分层级,还分方向。” 卫星拍到的几十个捕食者并不都是同一个形态,有的就和之前他们遭遇过的差不多;有的更像返祖退化,力量增强的同时,四肢却在兽化,部分皮肤表面甚至长出了明显的毛发。 而精神力变异体却越来越像人。 普通感染者行动迟缓,没有智慧,不会疲倦,只靠中枢神经支配行动,随着时间流逝,身体会逐渐腐烂。 二级进化体行动速度较一般人更快,但依旧没有智慧。 从三级开始分化成不同的方向。 一个四肢发达,力量迅猛,但头脑简单,只留下嗜血的原始欲望。再往后力量更进一步,同时外形逐渐出现返祖现象,更偏向兽类。 一个却向着更高级的精神领域进化,连腐肉也在逐渐自愈。 …… 听完盛濯的分析,塔塔若有所思说了句:“这病毒有点儿意思。” 盛濯思索许久后,忽然沉声说:“等到把这些人送到章淮安全区救援队伍手里,我们就去S1。” “S1”是盛濯最后那次任务的代号,也是那处海上基地的代号。 一支注射过强化药物的零号特遣队被秘密派往那里执行一项目标不明的神秘任务,而后通通被杀,只有盛濯幸存。 强化药物改变了盛濯体内的基因链,且与永昼人的原始基因链相似。 而感染了M病毒的丧尸却总有万里挑一的“幸运儿”进化出精神力,这是目前已知仅有永昼文明开发出来的脑域力量。 这几件事之间必然藏着某种联系。 * 夜深人静,疲于奔命的队伍逐一陷入沉睡。 盛濯和塔塔离开待了半个晚上的越野车,他们身上施加了屏蔽力场,守夜的人什么都看不见。 远离驻扎地前,两人也没忘记留下一道保护屏障。 挺拔高大与高挑纤细并肩而行,在夜色掩护下步步靠近壮观却惨烈的汽车坟场。 塔塔望着远处被一片浓重的黑暗淹没的高楼剪影,冲盛濯扬了扬眉,“怎么样?要不要试一下你的空间折叠技术。” 空间折叠极其耗费精神力,在精神力场不够强大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轻易动用。 盛濯虽然把各种理论摸清楚了,却还没实战过。 眼下正是需要保存实力的时刻,不过他不介意先简单测试一下。 “试一次吧。” 他望了眼前方,选中一处目的地,“就到一公里外那块广告牌。” 话音刚落,身侧仿佛掠过一阵风,眨眼之间,塔塔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不到一秒的间隔,绝佳的视力就让盛濯清晰看到了站在一公里之外那块广告牌头顶的女孩。 夜风将她的长发吹起,有几缕扑到脸上,却丝毫不减损她笑容里的明艳光芒。 她向他所在的方向扬起下巴,目光倨傲,带着一股子耀武扬威的得意劲儿。 盛濯失笑一声,眉目微动,聚精会神分出一缕精神力压缩至一点,找出空间的缝隙…… 呼—— 一道比风还轻巧的声音划过夜色,不到一眨眼的时间,盛濯就出现在了塔塔身旁,同时一把勾住她的腰把人带离了广告牌。 塔塔挑眉看他,“不错啊年轻人,还学会双人模式了!” 盛濯很快收回手,抽出腰间的棍刀,面上笑意悠悠,“塔塔老师教的好。” “我才没有教你呢!”塔塔实话实说,没在意他快放快收的亲昵动作,只傲娇地低哼了声,从空间囊取出自己的武器。 她的武器是一把外形类似于长剑的光子剑,实打实的外星科技,平时并不拿出来示人。 反正章淮市也没有活人了,百万丧尸大军一个个去砍太麻烦,光子剑释放出来的冷刃光束威力强大,一挥就是一整片,且伤口和普通冷兵器一模一样,实乃居家旅行砍丧尸之必备神器。 “走了,看谁的人头多!”塔塔转了朵剑花,便疾步奔上前,踩着能量场冲入丧尸群中。 盛濯不紧不慢跟在后面,闻言笑意不减,看似随意地一翻手,手中棍刀顿时一分为二,在他手上转出一个漂亮的棍花。 那一夜,章淮市的丧尸群永远忘不了被一对男女手中快得只能看到残影的刀剑支配的恐惧。 如果,他们还有意识的话。 第24章 夜幕低垂, 星河稀疏,残月藏在阴云之后,只隐约透出半面轮廓。 巨大的钢铁森林高高耸入天际, 将本就不算明亮的月光掩盖于幽暗剪影之后。 昔日繁华的城市中央如今只剩下一片沉寂破败的萧条。 宽阔街道被各式垃圾与丑陋尸体占满, 腥臭腐烂的味道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蔓延。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长身玉立于黑暗的心脏处。 稀薄的月色笼下,在地面拉出两道纤长的影子,乍一看仿佛紧紧依偎, 不分彼此。 塔塔从空间囊取出一只材质类似于玻璃的椭圆形容器, 微微弯下腰将容器口对准脚下丧尸的脑袋。 看似密闭的容器口忽然射出一道细微的光芒, 光芒很快消失, 只在泛着青白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细如针眼的小点。 “好了, 到时候带回星辰号研究一下。” 塔塔取完这个丧尸的脑髓液, 收好容器, 转头看向盛濯。 他刚刚单方面屠杀了几十个捕食者, 此刻衣冠整齐,面带微笑,除了额角乱了几撮短发之外, 根本看不出恶战一场的痕迹。 “你要是在永昼,绝对是最好的军官苗子。” 塔塔感叹完,又立马兴冲冲地询问一句:“怎么样?考虑参军吗?我可以帮你走走后门哦!以你目前的水平嘛, 大概能当个初阶军官!” 永昼军官? 盛濯不以为意地撩了下眼皮, “算了, 不参军了, 我现在比较喜欢旅游。” “那好吧。”塔塔也就随便说说, 见他拒绝了也毫不放在心上, 扫视一圈发现这片已经清理干净了, 便拍拍手准备走人。 她完全没有听懂自己话里的暗示, 盛濯也不在意,只是轻轻扯了下她外套的兜帽,把位置调正。 这个动作做过无数遍,塔塔已经习惯了,顺手整理了下他额角错位的碎发,当做礼尚往来。 “走吧!” 盛濯看着她很快收回的手,眼底光芒幽晦不定,神色不改跟在她身后离开。 回程的路通畅无比,毕竟来的时候就是生生从丧尸堆里辟出了一条路,这会儿照原路返回即可。 他们这次的主要目标是变异精神力丧尸,次要目标是捕食者,其他丧尸只是顺带,所以没有杀光城里的丧尸。 不然活儿都给他们干完了,其他人留来做什么。 * 太阳升起,人群渐渐苏醒,无一人发现两人离开过的痕迹。 车队沿着昨天商量好的路线出发,路上遭遇了几波丧尸,好在大家经过几个月的逃亡都有了经验,体力身手也有一定提升,还算有惊无险地闯过。 走了半天,在临近那片轻工业园区时,隐约听到园区内传来一阵阵杂乱的动静。 众人立刻提起心摆出戒备姿势。 盛濯示意队伍暂时停下休息,又让几支队伍的负责人点出能打丧尸的,只留下几人守着后方的物资和弱小,其余人全部跟他过去看看。 队伍两百多人,最后留守原地的只有五六十个,一半多都是良才队伍的学生和其他队伍里体弱的老人小孩。 这支幸存者队伍总体还算不错,凡是能拿武器的,看见丧尸不害怕的,不管年龄,不论男女,都愿意亲自上阵历练。 塔塔也留下来守着,以防不测。 园区内的情况其实并不危险,丧尸数量也远不及章淮市区那么恐怖,就是建筑分散,丧尸四处游荡,不好集中击杀。 章淮安全区的救援队已经在清理了,盛濯只是带其他人去打个下手。 留守人员大多都是身体瘦弱或是带着疾病没办法对付丧尸的,要么就是实在太小了。 这些人经历了人吃人的末世,基本都有一个共性,不是胆小怯弱就是情绪悲观。 毕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变成被抛下的累赘。 众人都老老实实待在车里不出来,塔塔待在原地百无聊赖,开始队友观战模式。 她已经懒得动用精神力,直接连接了盛濯的智脑,借用他的视角围观。 顺便还能聊天。 【塔塔:哇!想不到章淮安全区的救援队这么猛,你看你三点钟方向那个穿军装的男人!身手真不错,我感觉他快比得上你之前的水平了!】 与此同时,盛濯的目光转向三点钟方向,只见一个身穿军绿作战服的中等个头男人反手一刀就削了一个丧尸,力道干脆,手法极其利落。 不像在场其他大部分士兵一样多用热武器,他那一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频频引起新加入战局的幸存者的注意。 无他,他们只是感觉像看到了第二个盛濯。 诡异的是,那人的洞察力也十分敏锐,像是察觉到盛濯的目光,猛地一下转头看过来。 盛濯不闪不避,平静地与他对视一眼,便跟切菜似的一刀洞穿一列丧尸的脑袋。 那人神情微变,很快又被其他丧尸吸引了注意力,移开了目光。 【盛濯:他应该和我一样。】 【塔塔:嗯?你的意思是?】 【盛濯:他注射过和我一样的强化药物。】 盛濯刚才暗暗利用精神力扫描了一遍那人的身体内部,虽然还达不到基因链那么深层次的程度,却足够探知到对方体质受过强化的痕迹。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们注射的是同一种强化药物。 至于那人与零号是什么关系,目前还不好判断。 仔细想想,盛濯的直觉也并非空穴来风。 他虽然不清楚强化药物的来源,但肯定知道零号的起源。 这是一个在本世纪初由几个世界大国联合成立的秘密机构,主要用来应对全球安全问题。 他曾经执行的任务基本上与此相关。 零号有独立的网域系统,不存在于其他任何书面或数据记录里,只在几个创始国的机密内部偶有只言片语。 零号对内同样实行绝密保护政策,连盛濯也不清楚组织内具体有哪些成员,他见过的只是少部分。 先不论那个男人和零号有没有关系,而作为零号创始国之一的华夏,掌握内部研究出来的身体强化药物并非难事,且在病毒爆发后急需力量的时刻,对部队士兵使用了也未可知。 这个人勾起了塔塔的好奇心。 星际探险家最不可或缺的品质之一就是好奇心。 【塔塔:不然我们先不去S1,去章淮安全区看看?】 【盛濯:好。】 先去哪都无所谓。 秘密就藏在那儿,不论时间早晚,他们总会知道。 而现在,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 轻工业园区的丧尸全部被清理完时,太阳已经过了正中,渐渐往西偏去。 章淮安全区的救援队伍负责人主动前来感谢盛濯等人的帮助。 对方姓程,是个军人,看肩章是上校军衔。 程上校看起来三十出头,长相英俊,气质正派,说话有条不紊,是个很有军官风范的男人。 而跟在他身后像是副手的军官,正是那个实力不俗的男人。 相较于程上校出众的外形气质,这人身材长相都十分普通,如果刻意收敛了身上那股战场磨砺出来的气势,恐怕丢进人堆里也找不出来。 盛濯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盛濯只是装作不经意试探了两句,程上校就直言不讳地向众人介绍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他叫钱炜,病毒爆发前服役于某特种部队。 霍擎远曾经服役的野狼战队也算是特种部队,但番号的机密性应该比不过钱炜所在的部队。 如今丧尸横行,人类急需强有力的武装力量,钱炜这样的存在就是章淮安全区的定心丸。 简单的交谈过后,程上校得知盛濯等人正是要投奔章淮安全区,立即表示十二万分的欢迎。 而后就是搜寻园区内的物资。 * 章淮安全区队伍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这座轻工业园。 经历了病毒爆发初期的混乱,幸存者安全区的辛苦建立,现在则是要尽快恢复生产,保障日常生活。 整支队伍大概有三百人左右,还带来了不少拖运大车,准备将园区内生产生活必需品的设备和材料都带回去。 当然,剩下能用的物资能带的也带走,不嫌多。 程上校为人并不教条,默许了新加入队伍各自搜索物资的行为。 东西不好搬,众人便先回返留守处开车。 几支小队内部各自分工,有人警戒,有人找物资,也有人去帮章淮安全区队伍搬运大件设备。 盛濯和塔塔依旧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行动中,只待在自家越野车里,查资料的查资料,看电影的看电影。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钱炜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刚才双方交谈时,就一直默默站在程上校身边不多说半个字。 要不是他的身手令人印象深刻,刻意收敛气势也遮不住脸,多数人几乎都要忽略他这个人的存在了。 越野车窗被轻轻敲响,响声并不连贯,偶尔带有停顿,似乎藏着某种奇怪的韵律。 盛濯霎时眉目一厉。 塔塔瞬间察觉到他的精神力波动有异,注意到车外的人,她只是偏头作势好奇地看了眼。 【塔塔:怎么了?】 盛濯沉默几息。 【盛濯:这是零号的讯号。】 哦豁? 难道这个钱炜也是零号成员? 盛濯降下车窗,手掌看似随意地搭上窗沿,指尖轻轻敲击。 钱炜的目光追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眼神顿时一凝。 讯号交换完毕。 钱炜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塔塔,询问的目光转向盛濯。 盛濯点点头。 这是无需介意的意思。 “钱炜,代号黑熊。”钱炜低声开口,语气毫无起伏。 “盛濯,代号苍鹰。” 很好,看来是本家人。 钱炜废话不多说,上来就直言:“老家已经解体,所有代号取缔,我现在归属于章淮安全区特战队。” 解体了? 看来与组织失去联络的那段时间里,零号内部出了不小的变故。 难怪…… 钱炜现在明面上是上面派来支援章淮的特战队员,实际还兼任零号通讯员的身份,负责联络失联的内部成员,并将最近情况转达。 毕竟世界末日了,之前那一套保密系统再没有继续实施的必要,还是全人类的生死存亡最要紧。 盛濯淡声说:“S1任务已经失败,特遣小队除我之外全员牺牲,我们被出卖了。” 钱炜微微皱起眉头,“我并不知道S1任务,不过叛徒已经解决,上面有令,正值国家危难之际,希望所有成员可以归队听从统一调遣。” 盛濯不答反问:“现在还有多少人?” 钱炜:“首都留守18人,章淮安全区除我以外还有一名成员,我的任务是辅佐章淮安全区首长守住人类阵地。” 盛濯略一思考后,点点头,“好,我先跟你去章淮安全区。” 第25章 章淮安全区前身是一支从东部军区调遣过来的部队临时驻地, 该部队在病毒爆发初期接到命令赶来章淮支援。 没想到M病毒破坏力巨大,军队不得不带着部分逃出来的民众撤离到章淮市之外,靠着临时建立起来的防御措施挡住感染者侵袭。 好在有发电厂又有章淮水库做后盾, 安全区历经数月的经营, 终于初具规模。 周边的感染者都被清理干净,安全区四面以高墙围护,能够轻松挡住普通感染者。 之后又在外围建立了一圈防护电网, 外环宽约五百米左右, 是安全区之外的临时隔离区, 每个来到章淮安全区的人都必须在这片区域隔离24小时才能正式进入。 普通人被病毒感染后变异的时间大概是5小时到12小时之间。 由此可见, 章淮安全区的防御措施十分严格, 却也趋近成熟。 当初的川江安全基地建立匆忙, 而且那个时候人类对病毒的了解并不透彻, 导致防御措施跟不上丧尸的进化速度, 最终酿成惨剧。 除了外部因素之外,内部管理情况混乱正是一大内因。 盛濯当时深受安全区最高指挥官的信任,因武力强悍时常出外勤搜物资救人, 无暇顾及内部争端。 谁也没想到,在那种人类生死存亡之际,还有人不忘阴谋算计争权夺利。 盛濯就是这么着了别人的道。 他可不是随随便便束手就擒的人, 只是没等到他彻底脱身, 川江安全区就先出了事。 这次再次踏足人类阵地安全区, 盛濯再也无需惧怕一切阴谋诡计。 毕竟一力降十会。 幸好章淮安全区看起来还算可靠, 应该不至于步川江的后尘。 …… 到达隔离区外, 钱炜给盛濯留下条讯息就先走了。 外勤人员有专用通道, 只需要进行全身扫描和眼球检查确认没有感染迹象即可进入安全区。 现下什么资源都紧缺, 检测机器无法保持全天候工作, 新来的幸存者只能用最笨也最有效的隔离方法。 盛濯因为零号的特殊身份,原本可以和钱炜一起走专用通道,但是对方不愿意带上身份不明的塔塔,他干脆不进去了,留下来等塔塔一起。 钱炜见他主意坚定也不再劝,只把自己的联络地址留下来,让他明天过去一趟。 进入隔离区前需要进行全身检查,脱光衣服那种,身上无伤口和有伤口的分两处区域隔离。 盛濯看出塔塔不太乐意的情绪,悄悄用精神力给她说了句“精神催眠”。 塔塔有些犹豫。 家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能轻易对他人使用这种容易影响对方正常脑域活动的精神技能。 大概猜到她的顾虑,在塔塔没有回应的间隙里,盛濯的精神力再度在她的力场里产生波动。 她能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许不同。 平静,甚至冰冷,加上他说出来的字眼,仿佛高高在上俯瞰世间的神。 【盛濯:人类不是你的同类。】 或者说,不全是。 除了外形之外,各方面都差异巨大的两个文明,在最严格的生物意义上来说,已经不算一个层级。 她可以对人使用精神催眠,并且无需生出窥探他人的心理负担。 塔塔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盛濯变了。 变得比她更像永昼人。 而她反倒着相于外形的相似,亦或是自身经历太少,总是不自觉下意识遵守着家乡的规则。 …… 带伤隔离区由一个个帐篷或者隔离膜间隔出小房间,幸存者分开入住。 无伤隔离区管理较为宽泛,允许携带行李自由活动。 塔塔顺利进入无伤隔离区,看到熟悉的越野车停在不远处,盛濯就靠在车边静静望着她。 她走过去,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看来都用了精神催眠。 “盛濯,我发现你不太一样了。”塔塔微微抬头,探究目光落在盛濯身上。 男人身姿修长挺拔,随意搭在车头的手臂被长袖遮掩,只能从外露的手掌与腕部线条窥出一丝厚积薄发的力量感。 他眉眼凌厉,目光垂下时,好像只能将眼前的女孩装下。 周遭万物蓬勃或萧条,人声静默或嘈杂,都与他毫无关系。 “我进化了,你知道的。”盛濯对着她淡淡一笑,神情带着不符合冷峻五官的柔和,“塔塔,在这个世界,只有你和我是一样的。” 如果忽略地球曾有永昼文明涉足痕迹的话。 他说得对。 当世人还站在山脚仰望高山不可攀时,他们已经站在山巅。 【也许你早已习以为常,但是对于我来说,过去的很多东西正在一点点从我身上剥离,不,是已经消亡。】 盛濯用精神力向塔塔传话。 【我的信念随着身体重生被再次塑造,曾经视若生命之重的东西变得不值一提,我确实不再在意很多事。】 他忽然伸出手,将塔塔耳边的一缕头发顺到而后,动作小心温柔,一如他此刻的眉眼。 “这可能就是‘忘恩负义’吧,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盛濯缓缓将手掌挪到塔塔肩上,稍一用力将她带到胸前,微微揽住。 塔塔迷茫地眨眨眼,仰头盯着他不说话。 “不过你放心,我记得这一切。” 记得他曾经还是普通的人类,记得他一次次将黑暗挡在看不见的角落,记得他为了更美好的光明努力拼搏的一朝一夕…… 即使情感上不再热忱,记忆不会忘却。 他依旧会去做他该做的事,曾经的盛濯该做的事。 去做能做的事,现在的盛濯能做的事。 人眼无法看到的画面里,两道虽然互相依靠却有明显个体差异区分的精神力场,在此刻竟产生了某种奇妙的重合。 塔塔感受到了那一丝奇怪的精神力波动,正如听见了盛濯的心跳声。 盛濯同样如此。 “真是奇怪,不就是一个精神催眠吗?怎么想得这么复杂……” 塔塔低声嘟囔了几句,力道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盛濯的胸口,身体顺理成章脱离他并不牢固的桎梏。 “哎,可能是因为我共情能力比较强,所以有时候忍不住把地球……把这些人当成和我一样的,就……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啦,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 好好一个水灵灵的外星人美少女,这都被地球影视剧“荼毒”成什么样了。 盛濯不指望这小姑娘能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的心意,索性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装作被开解到了的样子。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他轻声说,尾音带了一丝沉哑。 塔塔不疑有他点头表示高度认同,“那当然!说好咱们俩一起去探险的嘛!” 的确是说好的。 但可没说好要以队友的身份,也没说好期限。 这里面的可操作空间太多了。 盛濯笑看着塔塔不说话。 * 安全区方面得知这支幸存者队伍里有一百多名学生,便派了人送来一些吃的。 到底是子弟兵,担当义务都刻进了骨子里,看到有这么多孩子活下来,还克尽艰险来到安全区,难免多关照一些。 不仅如此,有些衣衫褴褛形销骨瘦的幸存者在进入隔离区后,也有士兵送来食物和水暂时果腹。 隔离区内有不少从各地赶来的幸存者,有些人以前也待过别的安全区或临时难民营,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像章淮安全区这样面面俱到,各方面措施都趋近成熟的基地。 不仅防御措施成熟,还保有人道光辉。 这更坚定了许多幸存者留在章淮的决心。 比如良才中学的王主任、乔存辉和学生们。 不少只把这里当中转地的人也都萌生了留下的心思。 韩成等人正是如此。 在隔离区安顿好后,几个队伍头领再次来到军用越野旁。 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决定留在章淮安全区,现在是想来问问盛濯的意见。 严海将打听来的情况说了下:“这座章淮安全区有首都的支持,已经初具规模,规矩制度都很成熟,听说安全区里的民众日子过得还不错,留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韩成点头附和,“是啊盛大哥,来的路上我和他们队里的人了解过了,最近安全区正在大力招揽人才,尤其是像您这样的,如果您能留下来,肯定会得到很高的待遇的。” 乔存辉也见识过了盛濯的能力,再也没把他当“小白脸”看过,他自然是希望他们能留下来的。 如果盛濯留下,塔塔应该也会留下。 这会儿塔塔就在一边站着,她从来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其他人都习惯了。 乔存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抬眼看向塔塔的方向,“塔塔呢?” 塔塔突然被cue,转头看过去,就见几个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 尤其是吴洁的,似乎带着些意味不明的促狭。 盛濯也在看她,目光幽幽的,总觉得有点不太高兴。 “我……”她指了指盛濯,“我和他一起。” 乔存辉的神情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 吴洁见状也没说什么,转而对盛濯说:“盛先生,我们打算留下来,我爸妈年纪大了,实在经不住折腾了,我觉得您也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她想起钱炜,“而且这里卧虎藏龙,整体实力不俗,如果能再多几位您这样的人物加入,安全性肯定大大提升。” 他们见过盛濯轻轻松松一刀砍死几个丧尸,见过他从几百个丧尸堆里救出几个濒临绝望的幸存者。 这段时间遇到什么情况他都能轻松应对。 没人见过他的极限,他好像没有极限。 他无所不能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如果能说动他留下来,大家待在章淮安全区就会更安心。 盛濯不置可否,一句“明天先进去看看”就打发了他们。 等几人走了,塔塔才说:“看来他们挺舍不得你的。” 盛濯斜她一眼,“有人更舍不得你。” 塔塔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帮学生,赞同地点点头:“没办法,个人魅力太强。” 盛濯:呵。 第26章 秋分过后, 昼短夜长。 吃完晚餐,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末世逃难之路艰险,这种时候再也没有了什么饭后休闲时光, 长途跋涉消耗了大部分精力, 大部分人都是吃完就收拾着准备休息了。 也有个别精力旺盛的是例外。 有几个学生吃完晚饭后,悄悄溜过来找塔塔。 这几人之前就爱围在塔塔身边将她奉为偶像,“神仙姐姐”的称呼已经过时, 这会儿变成了更亲近也更社会的“塔姐”。 中二少年们还擅自为塔塔定下人生座右铭:社会你塔姐, 人狠路子野。 “塔姐, 你们要留在这儿吗?我听张老师说这个地方不错, 我们以后就在这儿不走了。” “听说有同学家里有亲戚在章淮, 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来到安全区, 要是能找到就好了, 不像我, 我爸妈从前都不管我,他们待在首都肯定很安全,我也不想去找他们……对了塔姐你家里人呢?他们在章淮吗?” “塔姐要不你就和我们一起留下来好了!我一定努力学习, 好好锻炼,以后去找物资养你!” …… 塔塔只面带和善微笑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也不发表意见。 直到有个女生悄眯眯看了眼车里端坐得四平八稳的盛濯, 附在塔塔耳边小声说:“塔姐, 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长得比乔老师帅还比乔老师高, 所以你舍不得他?” 和盛濯有什么关系? 她本来就不想留在任何一个安全区啊。 塔塔疑惑地看了眼那个女生, 忽然发现, 她刚才好像提到了一个人——乔老师? 怎么又扯上那个乔老师了? 塔塔有些迷茫, 悄悄用精神力询问盛濯: 【你和那个乔老师很熟吗?】 正在偷听的盛濯:“…………” 一股淡淡的不爽才升起来, 立马被这句话扑得一干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二净。 搞半天这小姑娘都没想过那人是谁。 他也真是的, 一边说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一边又总是不自觉跟不相干的人计较这些事。 塔塔根本就没往那方面考虑过。 就算她要考虑那种事,乔存辉,不,这个星球的任何一个同性异性都不会在她的选择范围内。 全地球除了盛濯,根本找不到第二个能和她进行精神力结契的人! 【不熟。】 盛濯果断答完,想了想,又忍不住问: 【你喜欢这些学生?】 塔塔看着几个少年闪闪发亮的眼神,摸了摸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孩子的头。 这个女孩,她记得。 末世前一心喜欢追星,梦想以后长大了进娱乐圈当明星,和偶像近距离接触。 现在她也追星,只不过她的偶像变成了塔塔,按照她的说法,塔塔就是她唯一的本命,终生不改。 她有了一个新的梦想,变得更自信、更强大,不做他人附庸,不依靠他人生存,要做就做最灿烂的那束光,照亮自己,照亮别人。 就像塔塔一样。 【挺喜欢的。】 塔塔回答。 但她不会为任何人停下。 * 等到夜深人静,塔塔躺在副驾驶椅背上,拉开头上的天窗,望着星辰稀疏的夜幕发呆。 盛濯坐在一旁守夜,在沉默持续许久时,忽然轻声开口问她:“你当初救我,仅仅是因为解毒剂对我来说成功率最高吗?” 她这一路走来,肯定遇到了不少人、不少事,他绝不会是第一个在她面前感染病毒的人类。 曾经那个不幸的小女孩无法适应解毒剂,她没法救。 而盛濯可以适应,她便救了。 那中间的呢? 塔塔回答的语气很随意:“不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怎么在你之前我都没想过拿解毒剂救别人呢?” 她转头仔细看了他看几眼,眼神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才笑眯眯地继续说:“可能因为你是我来到这里后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吧。”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也是和我相处时间最长的人,而且我们之间很有默契,又互不干涉。” 总而言之,和他相处起来没什么压力,反而因为有这么一个可靠的队友大大减少了行程的难度。 不知不觉,便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我以为,你救我只是顺手。”盛濯侧目看她,神情幽微,语气间藏着细微的试探。 塔塔摇头否定:“不算啦,其实你那次受伤我还挺担心你的,我想过如果解毒剂对你没有用,就带你回星辰号的。” 星辰号的生命舱可以清除人体内一切毒素,修复再生受损的生物组织,区区M病毒不在话下。 但同时也意味着身份的暴露。 换做别人,她可没这么大方。 “是吗。”盛濯可无可不无地低声说了两个字,看似陷入思考,其实嘴角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他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此刻的沉默成了最好的气氛,万籁俱寂,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的呼吸在同一片空间里缓缓地流动、靠近、交融…… 直到一阵喧嚣远远传来,惊醒了无伤隔离区内沉睡的大部分人。 盛濯与塔塔对视一眼,依旧保持着或坐或躺的姿势,无动于衷。 喧闹很快消失。 是带伤隔离区里有人变异了。 变异的人在进入隔离区时便引起了守卫的注意,他身上检查出一处擦伤,很细小,而且神情萎靡,眼球带血丝,迹象十分可疑。 守卫将他带到单独的隔离帐篷时,他还很抗拒,一直坚称自己没有被感染,那只是一处普通的擦伤。 然而那块小伤口却不小心渗入了丧尸的血液。 这个小插曲只奏响片刻,安全区的守卫十分快速利落地解决完,一夜无事到天亮。 盛濯塔塔这支大队伍是昨天黄昏时才赶到的,得今天黄昏才到隔离时间。 不过经过一夜12个小时,没出事基本就是没问题了,后半天会有工作人员来为他们登记身份信息,等时间一到即可进入第一道围墙。 中午时,有一架军用运输机从北面飞来,到达章淮安全区上空时已经准备降落,地面的人将飞机轮廓看得一清二楚。 人群中因而出现此起彼伏的讨论,多是围绕着章淮安全区。 听隔离区的守卫说,那是首都派来的运输机,一个月大概有一两次,都是送人送物资来的。 动物也感染了病毒,这是众所周知的。 但奇怪的是,却很少见到感染的飞禽,就算有也不成气候。 所以空中交通线路还算安全,只是碍于补给能耗与设备维修问题得不到保障,不能像从前那样无节制地使用。 飞禽的事盛濯早早就注意到,末世后他就发现了,别说感染的飞禽,天上的活鸟都很少见到。 在星辰号上时,他想起这件事,便利用船舱里的科技对地球动物样本进行了分析。 大部分飞禽果然是死于病毒中的某种致命成分,而非被大规模感染。 当初M病毒首次爆发就是通过空气传播,一开始国家机器还没有瘫痪时,电视上整天播放着相关报道。 某地有人突然昏迷,几小时醒来后变成了见人就咬的怪物,街道混乱,医院爆满…… 然后是整个国家、大洲、全世界…… 不到一个月,全球沦陷。 * 身份登记需要排队,而且需要填写的信息更加详细,不像塔塔以前两次那样,胡编乱造就行了,也没人去查。 好在还没等塔塔开始琢磨这回该怎么编时,隔离区忽然来了几个人。 打头的是昨天见过的程上校,钱炜也跟在他身后,此外还有几张生面孔,看起来似乎都不是普通人。 这几人一出现,隔离区守卫立刻端正敬礼,态度很是尊敬。 一行人沐浴着众多幸存者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直直走到盛濯塔塔二人的越野车前。 “盛先生。”程上校对待盛濯的态度相较昨天略有变化。 昨天是看好苗子、国家未来栋梁的眼神,今天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惊诧与敬意。 钱炜暗暗朝盛濯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 其实不用暗示,盛濯早就知道他们来的目的。 之前降落的那架运输机除了物资之外,还有几位特殊的乘客。 从首都来的乘客。 那些人一来就直接和钱炜以及安全区内另一名零号成员进行了一番密谈,谈话没有持续多久,几人中除了领头的那位,其余人便由程上校亲自带着来了隔离区找盛濯。 周围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打完招呼,连双方介绍寒暄都没有,程上校就让人开来两辆车,接上盛濯塔塔直接从专用通道进了安全区。 两人的越野车由程上校安排的士兵帮忙开进去,车辆的伪装精细到每一颗螺丝钉,士兵再眼尖,顶多也只会发现这辆车的性能格外强悍,看不出别的。 车辆进入安全区,快速穿过临时铺出来的马路,又绕过几道防御设施,最终停在了一栋五层高的宽阔矩形大楼前。 树立在楼前广场正中的国旗与军旗迎风飘扬,烈烈如火,犹如灾难面前永远屹立不倒的信念。 这就是章淮安全区的最高指挥部。 没有设立在重重防御环抱的中心区域,而是建在安全区后方,危难来临时随时可以掩护撤离的位置。 程上校等人直接把盛濯领到了五楼的一间会议室,里面坐着章淮安全区的最高长官和另一位西装革履长相坚毅的中年男人。 塔塔不能进会议室,程上校让人把她带到三楼的一间休息室里,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来给她进行检测和信息登记。 不过无所谓,两层楼而已,就算安装了最先进的防窃听设备也挡不住她。 盛濯进入会议室后没多久,室内气氛渐渐变得沉重。 中年男人犀利的眼神紧紧锁住盛濯,干净正式的穿着却掩盖不住风尘仆仆的疲惫。 “你还记得S1基地的具体位置吗?我需要你用尽一切方法,哪怕是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要完完整整地复述出来!” 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十分沉肃坚定。 “我记得。”盛濯面不改色,目光寡淡。 “所有的细节。” 第27章 这次谈话格外漫长, 漫长到都有人来给塔塔送了一顿在末世算得上十分丰盛的晚餐。 有一碗米饭,一碗蔬菜汤,一份烩罐头肉以及一小瓶牛奶。 为了不引起怀疑, 她就着蔬菜汤吃完了一碗米饭, 罐头肉和牛奶一点儿都没动。 这种营养含量较高的食物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来收拾餐具的人看到完全没动过的肉和奶很是惊讶,偷偷打量了塔塔好几眼,见她精神气色实在太好, 不像饿肚子不吃肉的人, 才带着满肚子狐疑离开了。 楼上的谈话终于到了尾声, 塔塔听到后面都有些烦了。 盛濯完整地回忆了一遍S1任务的经过, 中年男人让人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之后又询问了很多细节。 意图已经很明显, 他们要找到S1基地的所在, 调查清楚S1任务的背后真相。 中年男人叫荣立德, 曾经是零号华夏分部的高级干事,现在是首都M病毒研究院的副院长。 昨天钱炜回到安全区后就把盛濯的事汇报给了上级,他们有专用的联络渠道, 受限于当下设备限制,只能进行短暂的通话。 钱炜提到了S1,他不清楚S1任务的性质, 本能觉得不简单, 便一并汇报给上级。 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 竟然惊动了最顶层那几位。 后果就是, 原本预定下周才会送来支援物资的运输机今早提前从首都出发, 带着几位特殊的乘客赶来章淮安全区。 只为了见盛濯。 原本以为全军覆没的S1任务唯一的幸存者。 关于S1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荣立德开始询问盛濯在病毒爆发后的经历, 也许能提供不少有用信息。 首都病毒研究所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出病毒的来源和研发疫苗。 根据零号残存的资料来看, S1任务可能与病毒的来源有某种联系,盛濯现在是唯一能提供线索的人。 况且他在末世后的经历已经不是其他人能够想象的,光是进化型感染者就遇到过好几个。 首都研究院根据目前的研究,将现存感染者分为了两个种类,其余隶属首都辖制的安全区官方统一使用。 返祖种类,目前细分三个等级。返祖一级就是捕食者;返祖二级,长出明显的毛发,外形逐渐肖似兽形,返祖现象更加明显;返祖三级,毛发旺盛,长出犬齿。 导致川江安全区覆灭的罪魁祸首是返祖一级,盛濯和塔塔在章淮市区见过返祖二级,而首都已经出现过返祖三级。 进化种类,从普通感染者开始分级。普通感染者无级别,进化一级即是速度进化的感染者,二级初步生出智慧,并且能够利用某种还未查明的方式控制包括返祖丧尸在内的感染者。 进化三级更恐怖,它的智慧更高,外貌更接近人类,且对低等级丧尸的控制能力更强,而且还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存在。 中部有座大型安全区前段时间才遭遇了一个进化三级体,要不是有重火力压阵,安全区险些就要葬送在丧尸感染者大军手里。 这是目前已知的高级感染者。 正巧也都是盛濯和塔塔遇见过的。 盛濯省去了一些真实的细节,将自己遭遇返祖体和进化体的经历告知荣立德,后者对他能全身而退的能力表示了高度赞扬。 然后…… 派发了一项新任务。 真是一点儿也不见外。 这项新任务倒也不难,就是有点麻烦。 荣立德的助手拿出一份纸质文件递到盛濯面前,一边解释:“任务目的地位于西北某地,代号A区,曾是国家最高机密的生化研究所之一。病毒爆发后,首都曾派出一支精英小队前往该区查看情况,结果队伍进入A区后便失去联络,之后首都又陆续派出两支队伍前去,全部失联。” 荣立德面色有些颓败地点点头,语气格外凝重,“A区内存放着极度危险的生化物质,083号也在其中,盛濯,你应该知道083的威力,如果083泄露,将会带来一场不亚于如今这场灾难的灭种危机。” 从前零号精锐几乎覆没于内乱,所以这个任务只能交由其他队伍去做。 现在盛濯来了,他是零号精锐中的精锐,也是最了解083的人。 这个任务,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的确,盛濯曾经接触过083。 是他亲自将那个据说能毁灭全人类的生化物质从恐怖分子手中夺走,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有“再遇”的一天。 盛濯微微挑眉。 换做以前的他或许会在此刻感到惊讶,但如今他心中却仅仅只能生出一丝可以被忽略的波动。 那玩意儿还没有塔塔的万能解毒剂带给他的惊讶多。 …… 全程偷听的塔塔终于来了点兴致,立马精神起来。 【塔塔:083是什么?】 【盛濯:一种人造细菌,你的地球信息库里有记录,生化武器索引。】 塔塔依照他的提示找到相关词条,才看了几眼就匆匆关掉信息栏。 【塔塔:yue!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这是人能发明出来的吗!】 【盛濯:创造它的人,比它还要丑陋。】 【塔塔:哎也是!十万年前的永昼内战,智慧派发明出来的生物病毒比这个恶心丑陋多了。】 【盛濯:我打算接下这个任务,先去A区看看。】 【塔塔:可以啊。】 【盛濯:……那你呢?】 【塔塔:我也想去看看,我们当然一起呗!……不过,你们这个零号的人好像挺严格的,他们会让我和你一起去吗?】 【盛濯:没关系,交给我来处理。】 …… 盛濯答应荣立德接下探查A区的任务,有一个条件就是带上塔塔。 因为盛濯的关系,钱炜事先摸了一遍塔塔的底细,眼下虽然查不出她以前的真实信息,但至少知道这个外表过分年轻的女孩没有威胁。 唯一值得关注的,是她看不出任何训练痕迹,却出奇强悍的实力。 他知道,那一百多个学生都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独自救下的,良才中学的幸存师生们几乎将她夸成神仙。 荣立德也是知道塔塔的,但他有些犹豫。 毕竟是与此不相干的人员。 盛濯明白他的顾虑,眼皮微掀,神色无澜:“她的实力在我之上。” 短短一句话顿时让屋子里所有人移来惊诧的目光。 塔塔? 那个看起来纤细瘦弱,连只鸡都杀不了的小姑娘? 实力居然还在零号“苍鹰”这样一个受过最严苛的训练,经历过最残酷的战场的战士之上? “如果要去A区,我只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但有她在,我保证,不会出现任何伤亡。” 至于之前那几支进入A区后便音讯全无的队伍,恐怕凶多吉少,盛濯暂时不清楚那里的情况,不敢托大打包票能把所有失联人员救出来。 荣立德和安全区最高指挥官叶少将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荣立德掷地有声:“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 谈话结束,盛濯独自离开会议室。 荣立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等到人走远了才转头对身边的助手嘱咐一句:“回了首都,想办法查一查那个女孩的身份。” 这样的人才,却不属于任何官方部门,难道是什么私人组织秘密培养的? 荣立德虽然相信盛濯的能力和保证,但身居高位多年,居安尚且要思危,如今考虑的问题就更加复杂了,不得不小心谨慎。 叶少将旁听了全程,见他们的要事谈完了,便问荣立德,“老荣,我之前跟你说的事儿……” 荣立德无奈一笑,“你刚才又不是没看见,那小子早已今非昔比了,我能说动他还是因为那个任务确实和他有关系,你想把人留下来,自己想办法吧!” “嘿!姓荣的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啊!这人还是我给你找着的!”叶少将一脸不满,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荣立德:“明明是你这老家伙贪心!钱炜他们人都在这儿了!你还嫌不够?” 叶少将:“够个屁!我们章淮才几个人?你能别这么抠抠搜搜的成不成?” 荣立德:“我说了我管不着,你要留人自己找人说去!” 叶少将:“哎我说你这个老东西……” …… 盛濯下楼来找塔塔会合,钱炜和另一名零号成员负责将两人带到住所。 他们的住处和钱炜等人一样,就在军营驻地区的军官楼。 一排排鳞次梓比的七层小楼原本是军区家属楼,如今除了部队军官及家属,还有建设安全区的各类技术骨干及守卫安全区的武装主力。 听说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毕竟还没有结婚,最后依照上面吩咐的,安排的是个两居室。 空间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盛濯甚至觉得地方大了,一居室就够的。 塔塔也觉得是这样,毕竟他俩从不一起睡觉,而且睡觉时间短,有个椅子就可以。 “我也申请了A区的任务,到时候首都会再派其他成员过来和我们会合。”钱炜把人送到地方后,跟盛濯说起自己了解的情况。 “你这几天做好准备,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去办,我们应该很快就出发。” 盛濯略作沉吟,“麻烦你转告荣先生一声,这次的特遣人员宜少不宜多,挑选几名精锐就够了。” 多了还要费心看顾,白白耽误时间。 钱炜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窗户边像是在赏风景的女孩,“我知道了,我会向荣先生报告的。” 等到钱炜二人离开,塔塔才开口:“怎么样?你有没有用那什么卫星监测到A区的地面情况?” 盛濯摇摇头:“A区除了083号物品之外,还存放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之前那一片区域就布置了反卫星系统,还有一套独立的自动化运营程序控制,现在还没失效,卫星无法监测。” 塔塔摸着下巴想了想,“要不我让星辰号放个探测器下来看看?” 不等盛濯回答,她又给自己否决了,“算了,到时候再说吧,我比较喜欢这种探索未知的感觉!我们先去西北看一看,如果情况不对再说!” 不愧是你,富有冒险精神的星际旅行家。 盛濯抱胸好整以暇地睨她,“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调皮?” 塔塔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不太肯定地点点头,“好像有一点点?” 盛濯好奇扬眉:“嗯?” 塔塔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曾经带着我爸爸新研制的原子枪悄悄摸进了星系委员会大楼,差点把整栋楼给……原子化了……” 永昼星系委员会=永昼的最高权力机构。 盛濯:“……” 很好,不愧是你。 第28章 之后几天, 盛濯倒是又去见了荣立德两次,后者事务繁忙,在章淮安全区待了两天便乘坐运输机返回首都。 剩下的事由钱炜直接和首都对接, 再向盛濯转达。 于昔日上司来说, 盛濯如今实力更胜往昔,心思也比以前深了不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零号特工。 因而很多事便不能再直接向他传达, 只由钱炜代劳。 是保持适当距离, 也是尊重。 盛濯出于为其他人的安全考虑, 让钱炜准备了一些必要的武器装备, 至于他和塔塔这边, 可要可不要。 两人自从被程上校亲自带着人接出隔离区后, 名声便渐渐传开了。 毕竟有两百多号完好无损的幸存者在其中出力, 慢慢的, 安全区内不少民众都听说了,安全区多了两位实力强悍的人物,连指挥部高层都奉为贵客。 有了他们, 安全区将更加安全。 叶少将心思老辣,一下子瞅准了机会,借此新招募了许多新兵。 这回招募的新兵里头有不少人都是跟着盛濯塔塔二人来的那支队伍里的幸存者。 听说还有好些半大的孩子也跑来报名参军, 一个个连中学都没读完呢, 被募兵处的士兵们硬生生劝回去了。 盛濯和塔塔趁着这几天空闲, 暗暗把章淮安全区里里外外摸得一清二楚。 现在安全区人数已经接近十万, 与当时的川江安全区人数差不多, 但设施和制度比川江更加完善。 光是防御墙就有三道, 松紧有度, 如果遇上危急情况, 就算退守也能保证大部分人安全撤离。 安全区的占地范围也更广阔,目前起码能容纳进二十万人。 区内民众除了没有行动能力的老人小孩,能干活的人力都登记在案,官方工作人员会根据个人能力分配各项工作。 末世战时状态,安全区养不起闲人。 至于半大不大的孩子,安全区正在筹备学校,准备让孩子们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也能学习。 而且新筹备的学校把耐力体力训练和基础防身术等课程列为了重点必修,每个学生都要学。 这里的情况比川江好太多太多了。 基础设施与教育准备工作在如火如荼地建设当中时,部队士兵也调动频繁。 钱炜跟盛濯透露过,叶少将准备逐步将章淮市外围的丧尸清理干净,再一点一点推进城中心。 只是目前兵力武器装备都不够,所以需要吸纳更多新人新兵加入,每日训练也不能停下。 他们住的这片军营家属区离军营很近,每天都能听见训练的哨声。 叶少将也没将盛濯完全放在一边当个吸引兵源的吉祥物。 程上校就来找了盛濯好几次,一会儿是找他聊聊天,一会儿是请他去军营教战士们几招。 可惜盛濯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教几招倒是可以,但凡提到留下来的话,管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无动于衷。 程上校见盛濯这边行不通,又来找塔塔做工作。 为此他还想办法找来了一套化妆品,这玩意儿在末世前就是女孩子无法拒绝的礼物,更何况现在各种物资都稀缺的情况下,那更是珍稀物资了。 况且这个叫塔塔的小姑娘看起来单纯天真,不谙世事,应该会比盛濯好…… “不用了,我的皮肤天生就好,用不着保养化妆,你还是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塔塔很干脆地拒绝了程上校送来的礼物。 后者甚至连客套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 又听塔塔说:“你是来游说我让我和盛濯一起留在安全区的吗?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程上校闻言顿时一喜,“这么说,塔小姐你愿意留下来?” 塔塔摇摇头,一脸实诚,“我不愿意,盛濯也不愿意,所以你们不用费心了。” 程上校:“……可是……” 塔塔:“不过你放心,如果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我们能帮还是会帮的!” 程上校:“真的?” 开门声响起,盛濯的身影出现在玄关,不等塔塔说话,他就面色冷淡地对程上校下逐客令:“我们明天就出发去西北,程上校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去看看操练场的新兵。” 盛濯今天和钱炜等人一起在新兵训练场待了一天,就那些新人的身手,别说盛濯了,钱炜看了都糟心。 但至少都是亲身经历过末世磨难,与感染者对过阵的,只要系统地训练一段时间,一定会有所进步。 程上校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没想到盛濯今天回来得这么快,他站起身就要准备告辞。 实在惹不起这位。 在程上校已经走到门口时,盛濯忽然说了句:“清理章淮市的事我听说了,如果你们不着急的话可以再等等,等我们从西北回来,以现在的兵力,远远不够。” 盛濯和塔塔当初在章淮市主要解决的是进化体和返祖体,那些都是短时间内很可能威胁到章淮安全区存亡的隐患。 至于剩下的几百万丧尸,现在还在城里游荡着呢。 丧尸的进化速度超乎想象,人类却还只能依靠一双拳头和迟早耗尽的热武器。 也不知道到时候那几百万丧尸大军里又会进化出多少高级丧尸。 盛濯了解完章淮安全区的兵力火力,知道短期内不管再招募多少人,进城那都是送死。 再等等吧,等他们从西北回来。 程上校闻言忽地一呆,随即郑重颔首,“好,谢谢你们!” * 到了夜晚,安全区实行宵禁制度,严格控制用电,街上静谧异常,除了巡逻的士兵,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影。 而其中一个人影却悄悄避开了巡逻队伍,从新兵军营来到了家属区。 盛濯老远就听到动静,只是放出一丝丝精神力触角去看了眼,脸色顿时沉下来。 塔塔万事不管,在房间床上躺着看电影,嘴里还咔嚓咔嚓嚼着小零食。 她吃的零食和普通的不太一样,像一颗颗五颜六色的不规则水晶球,每一颗都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嚼起来口感嘎嘣脆。 这自然是她家乡的零食,可以补充少量生物能量,她的空间囊里有很多。 盛濯面色微沉走过去,不由分说夺走了她手心里最后两颗“水晶球”,又一把丢进自己嘴里嚼的嘎嘣脆。 塔塔瞪他,“你自己没有吗?干嘛跟我抢!” 盛濯当初在星辰号上选用补给时,全是各种实用的适合野外(异星)生存的工具,至于那种收益不大的小零食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所以他答得爽快利落:“没有。” 塔塔气呼呼地哼了声,又从空间囊里掏出一小袋来,“谁让你当初不装的!” 盛濯又一把抢过来,毫不见外地装进自己的衣兜里,“好了,我现在装了。” 他笑得轻微,眉眼间却满是懒洋洋又欠扁的模样。 塔塔忍无可忍,看了一圈,抓起手边没开封的泡面桶就朝他扔去,小脸儿写满怒气:“你是不是想打架!” “好了好了。”盛濯轻松接住泡面桶放回原位,嘴上讨饶,“我故意逗你玩的,呐,跟你换。” 他掏出一包糖果递过去。 永昼的零食没有,地球上搜集的物资一大堆,拿来哄人的糖果更是多不胜数。 塔塔还是觉得不爽,收了盛濯给的糖果之后,直接打开屏蔽力场把人赶出去,不许他再进来打扰她的休闲时光。 盛濯无奈地站在门外,明明就站在对面不远,却再也看不见小姑娘躺在床上的身影。 他知道她就在那儿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吃着零食看着电影,只是他什么都看不见罢了。 算了,谁让他今天手贱。 盛濯认命地来到客厅窗边,果不其然见到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被巡逻士兵抓住问询。 他以为那人总该被带走了,谁知道只是跟巡逻士兵说了几句话,有个憨憨实实的士兵居然就相信了! 不仅相信,还一步步走到他们居住的这栋小楼下。 憨厚士兵留那个人在原地等着,独自走进楼道,没过一会儿,他们的房门被敲响。 盛濯面无表情打开门,措辞都想好了,塔塔却在这个时候从房间出来,看着门口两道身影不解地皱起眉头:“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 憨厚士兵认得盛濯,也认得塔塔。 这两人的名声最近在安全区传得十分响亮。 “塔塔小姐你还没休息就好了,楼下有个人找你,他说他姓乔,你之前救过他的命,你们前几天是一起进的安全区。” “乔?”塔塔一下子就想起乔存辉来,“他找我做什么?” 士兵摇摇头,“不知道,他只是说有话想跟你说,我以为你们应该关系很好,而且那个人还是新加入咱们部队的,所以我就帮忙来传个话。” “哦……”塔塔也不知道乔存辉要跟自己说什么话,披上外套就走了,看都不看旁边杵着的大活人盛濯一眼。 小妮子还气着呢。 盛濯无奈失笑,一大男人也不好追着她下楼去偷听,干脆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 反正这儿也能偷听。 然而…… 盛濯失算了! 塔塔居然屏蔽了他! 因为那个姓乔的! 因为那个连枪都扛不稳的男人!把他!屏蔽了! 就很气! …… 塔塔虽然觉得自己和乔存辉不怎么熟悉,也没什么能说的话,但介于自己好歹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一起同行过的,还是决定下楼看看。 当然,她也没忘记盛濯刚才欠揍的举动,就是要故意屏蔽他,让他想偷听也听不着! 乔存辉看到塔塔,眼中顿时光芒大放,因为莫名的紧张,连耳根都带着红。 “塔塔……” 塔塔走过去,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乔老师,你找我有事吗?” 乔存辉点点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他听说盛濯和塔塔都被吸纳进安全区军部后,没有过多考虑就毅然决然报名参军。 现在不像以前需要各种证明手续,只要体检通过就能立马入营参加训练,这几天的训练日常十分严苛,恰巧太阳也大,他脸都被晒黑了一圈。 他本来五官就算清俊,这会儿皮肤颜色略深也不减风采,斯文之外反倒多了几分坚毅。 乔存辉眼神柔和看着塔塔,带着担忧的语气问:“我听说……你们要离开安全区执行一项新任务?” 塔塔点点头。 乔存辉:“那……危险吗?” 塔塔:“还行。” 听她语气轻飘飘的,又联想到她的身手,看来任务并不难。 乔存辉放下了心,“那你……你和盛先生要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塔塔真诚道谢,“你还有事吗?” 乔存辉忍不住深深看向塔塔,不自觉又想起她那天手握双刀从丧尸群中开出一条路来到教学楼下的情景。 她那时候的笑容实在太灿烂美好,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美景。 “我……” 可她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 他天真地以为那是个连一箱水都提不动的小白脸,谁知道,他连对方一只手都敌不过。 像她这样干净、美好,又优秀强大的女孩,只有实力强大的男人才能与她并肩。 乔存辉努力过,可当他在丧尸堆里看到那个黑衣男人游刃有余的掠过,在训练场上看到他居高临下目空一切的冷漠时,却忽然发现,好像他怎么努力,都不够…… “我是来跟你说一声,学生们都很惦记你,你在外面一定要当心自己的安全。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再见,塔塔。”乔存辉快速说完,最后深深看了面前的女孩一眼,转身时几乎是落荒而逃。 塔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迷茫不解的目光忽然渐渐凝住。 第29章 塔塔一进门, 脸上就带着明显的古怪纠结。 盛濯站在窗边漫不经心地看过来,“怎么?聊什么了?” 这会儿塔塔也不跟他生气了,慢吞吞走过去靠在另一边窗台, 一手托着下巴凝眉紧锁。 “那个乔老师……” 盛濯:“嗯?” 塔塔:“他难道喜欢我?” 盛濯:“…………” 到底聊什么了!!! 这小丫头究竟怎么开窍的!!! 盛濯脸都木了, 看似稳得一批,其实心里并没有那么冷静。 要不是他控制力好,刚才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精神波动早就让塔塔察觉到了。 “怎么说?”盛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一副促膝长谈的知心模样, 默默握紧的拳头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塔塔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脑子里想的都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这事儿我遇到过。” 盛濯的心又提了提, 语气却十分从容:“嗯, 说来听听?” 塔塔:“就皓哥你还记得吧?我以前和她在东南基地待过几天, 她丈夫是东南基地的军官, 也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在军官家属院里,有个被皓哥救出来的幸存者,当着皓哥和她丈夫的面, 对皓哥格外关心……” 呵,还别说,不论是场景还是时间段, 的确都十分相似。 塔塔当时原本没多想, 只是等到那个男人离开后, 皓哥的丈夫把她送到屋里就说临时有事要回军营一趟。 塔塔那会儿正好在用精神力探查基地的情况, 覆盖面几乎囊括半个基地, 谁知道会让她看到那样一幕—— 皓哥丈夫转头就追上了那个男人, 没做什么, 只是先询问了下对方的年龄和身份。 然而那个男人一改在皓哥面前的温和面孔, 冲着皓哥丈夫冷笑几声,很是不屑地说道:“就你一破当兵的,你以为你谁啊?” 那人正好有亲戚在东南基地管理层,就是跟着皓哥一路逃过来投奔的,眼下背后找到了靠山,对着皓哥丈夫根本不怵。 他当着人家丈夫的面就敢直接承认自己喜欢皓哥,还大放厥词要求皓哥丈夫早点把皓哥让出来,免得委屈了人家。 对比不久前在皓哥面前,羞涩温柔难为情的纯情模样,这会儿狂得像个二世祖。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 小伙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塔塔当时还觉得那男人不讲道理,哪有明晃晃跟人抢老婆的,在永昼也没这样的道理。 皓哥丈夫倒是个沉稳的,没表现出什么来。 结果没两天,就听说那个男人在基地里被几个混混蒙头打了一顿,关键最后还找不到罪魁祸首的踪迹。 外面还有成群结队的感染者威胁到众多幸存者的安全,哪还有人去管这种小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围观全程并且知道所以幕后真相的塔塔选择做个沉默且一无所知的美少女。 …… 却没想到,同样的情景,前半段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就今晚乔存辉那神态那模样,和当初那个当着皓哥面嘘寒问暖的二世祖纯情版本太像了! 塔塔觉得场面似曾相识,只是稍一回想,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你说我分析得对吗?”塔塔说完自己结合经历分析出来的猜测,有些不确定地征求盛濯的意见。 盛濯听完,忍不住失笑。 手指头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下,是一点儿都不痛的力道。 “看不出来,这小脑袋瓜里装的想法还挺丰富。” 塔塔毫不客气也回敬了他一个脑瓜崩,“快回答我的问题!” “七七八八吧。”盛濯笑说,下巴微扬眼皮耷下觑着她,“根据我做地球人这么多年的经验,以及作为男人的直觉,他的确对你有点意思。” 塔塔一脸果然如此。 此刻她一脸深思,双眼微张,嘴唇下意识撅出一个轻微的弧度。 这小表情还真可爱。 “你呢?你怎么想的?”盛濯立刻转换思路,来了招以退为进。 不能一味的严防死守,有时候适当开一条口子,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这不,盛濯只是被动开了条口子,居然发现这小姑娘远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一根筋,她多多少少是懂得这种事的。 “我又不喜欢他。”塔塔答得干脆,没注意到盛濯眼底倏然亮起来的光芒。 小姑娘忽然叹了口气,一对眉头微微拢起,“哎,怎么这样啊……” 盛濯:“什么这样?” 塔塔:“皓哥救人救出一朵桃花,谁知道我救人也救出了桃花,这就是人格魅力太强的缘故吗?” 盛濯赞同地点点头,“是吧,人格魅力太强了。” “这么一说,你之前救的那些人,半夜来敲你窗户的那几个!他们是不是都喜欢你啊!”塔塔一下子来了精神。 盛濯先是一愣,眼神微微一变,随即装作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目光暗暗关注着她的神情变化,“可能吧……你觉得呢?” 塔塔想起那个阴阳怪气她熬夜皮肤不好,后来听说她“光荣事迹”后就连照面也不敢打的男人。 想起队伍里有些时不时爱往他们这边凑,但最终迫于盛濯周围冷气太强没敢凑近的女生…… 他们看盛濯的眼神无不炙热,满是崇拜和钦慕。 而有些人,则是带着纯粹的喜欢。 却因为塔塔的存在,碍于他们的“情侣关系”,只能藏住那份喜欢。 塔塔想到之前用精神力无意间探听到的内容,那是一些幸存者悄悄躲在人堆里低声讨论的话。 都是围绕着盛濯。 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这个盛濯,就知道招蜂引蝶! 她也很厉害的呀!为什么他们不喜欢她! 思及此,塔塔冲着盛濯冷哼一声,“我提醒你一句哦,你现在和地球人类可不一样了,如果想和他们交往,是没办法进行精神力结契的。” 精神力结契,是永昼精神时代开创出来的一种精神联结方式,通过由脑域开拓进化而来的精神力能量场直接进行结契仪式,在永昼星系的法律里,精神力结契成功后即为夫妻。 也就等同于地球上的登记结婚。 结契无需任何外部形式的干预,只需要代表双方情感控制区域的脑域精神力触角延伸出来,接受彼此触碰,智脑会进行快速分析,计算出双方契合度,达到60%即可结契成功。 结契成功后,双方交换□□(任何形式),辅以精神力联结,之后信息素会交汇入彼此的每一个细胞中,直到生命消散或是双方同时解除契约。 所以显而易见,没有精神力就无法进行结契仪式。 但其实也没多大影响,这只是一种令双方关系更紧密更有保障的方式。 如果永昼人选择了不同种类的伴侣,不需要精神力结契也照样可以像伴侣一样相处,只是受限于种族与寿命等原因,无法生育后代,或是无法长相厮守。 “这个嘛……”盛濯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也没打算和任何人交往。” 他说完,慢慢敛了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靠近塔塔,勾了勾她垂在肩上的一缕头发丝。 “你忘了,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是一样的。” 所以他绝对不会对其他任何人动心。 塔塔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不知道是因为他此刻的表情太认真,还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若有若无带了几分诱惑力。 她想起那天黄昏,在隔离区的那个拥抱。 还有那句话……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同样的一句话,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忽然在塔塔的耳边响起。 她心口再一次猛跳一记。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上来,暖暖的,热热的,裹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应该更趋近于……喜悦? 她猛然抬头望进盛濯的眼里。 男人幽深瞳孔里有浅浅的波澜荡漾,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开合,声线低而柔和: “塔塔,不如我们假戏真做吧?” 塔塔:“…………” 两人沉默对视不知过了多久。 塔塔忽然往后退了一步,脸颊泛起微红,一双眼睛瞪得跟一头受惊的小鹿似的: “你……你是在跟我……告白吗?” 盛濯点头,深邃目光凝在她脸上一错不错,“嗯,跟你告白。” 塔塔将眼睛瞪得更圆:“你你你……你不会是因为觉得现在地球上就我和你是同类,所以没得选才找我的吧?” “当然不是。” 盛濯分得清自己的感情,知道什么是欣赏什么是感激,什么又是喜欢。 刚开始和塔塔同行时,他欣赏她。 后来她救了他的命后,他感激她。 而这些好感早就在朝夕相处的时日里默默发酵,在他还没有受伤前就有了迹象。 当他进化到更高层级时,心中的情感开始朝着一种宿命般的方向蔓延,无法控制,无法遏止。 能怎么办呢? 怪他们俩实在是太默契了吗? 盛濯真诚地向塔塔提出建议:“不然我们做个精神力相合度分析,看看结果如何,如果数值还不错,你也觉得合适的话,再考虑考虑我?” “不……不用了吧!”塔塔往后又退了一步,突然发现后面是墙,退无可退。 她急急转身,“你是不是要出重要任务太紧张了所以在这儿胡说八道呢!时间不早了,明天就要出发,你赶紧休息吧!晚安!” 她快速说完,正要溜回自己的房间,外套的帽子忽然被一阵力道拉扯,脚步被迫中止。 盛濯轻轻勾住她的帽兜,面上再无丝毫玩味,只剩一片静默的认真。 “我说真的,塔塔。” “我喜欢你。” 第30章 首都来的精英特遣小队在第二天早上到达章淮安全区, 由程上校带着人去迎接,再到指挥部见叶少将。 虽说都是隶属首都的下属,但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界, 肯定是要来见见最高长官的。 盛濯带着塔塔一大早就来到指挥部和叶少将面对面说了半天话。 叶少将似乎格外喜欢塔塔, 总把话往她这边引,好在眼神就是长辈看待晚辈的欣赏和喜欢,没有夹杂别的。 “你说你父母都不在了?”叶少将诧异地看着塔塔, 神情多了几丝怜惜。 塔塔微微垂下眼点点头, “嗯。” 看起来一副不愿多说的沉闷模样。 叶少将知道塔塔实力不一般, 连盛濯都亲口承认自己不如她, 只是不知道到底强到什么份儿上才能让零号最优秀的顶级特工自愧不如。 这会儿看她这副模样, 饶是叶少将阅历丰富城府老辣, 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被精神催眠了)。 难道是自幼无父无母, 被送到神秘组织训练成顶尖的特工杀手之类的? 叶少将左右猜不透塔塔的身份, 便也不再多想。 毕竟是末世了,全人类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那些背景什么的都没必要再深究, 只要是站在人类这一方的,那就是朋友,就是伙伴。 摒弃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 再看对方就是一个乖巧没心眼的小姑娘。 让叶少将想到了自己还在读大学的孙女。 病毒爆发后, 他只来得及给家里人留下一句去首都的嘱咐, 便带兵奔赴章淮支援。 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首都是政治经济中心, 也是全国保卫最严密的地方, 他的家人们在那里都得到了妥善照顾。 如今资源匮乏, 两地往返艰难, 实在不是阖家团圆的好时候。 叶少将许久没有见到一向疼爱的孙女,这会儿看到差不多年纪的塔塔,难免有些移情。 才说完任务的事,叶少将就问起塔塔的终身大事了,开口就是一句“有没有男朋友”。 一提到这个,塔塔立马回想起昨晚的事,脸颊两侧登时泛红,小眼神儿悄悄往旁边的盛濯飘了一眼,被他逮个正着。 昨晚乔存辉溜到军营家属楼找塔塔,想说的话半个字都没吐出来,整个人就落荒而逃了。 而塔塔在盛濯那儿呢,那是什么话都听完了,可落荒而逃的不是说话的人,而是她自己! 两人这几天晚上休息时也是照着老规矩,一人守一半,谨防突发事故。 但彼此之间都不怎么见外,虽然是各睡一个房间,却连门都没有关。 毕竟外套都没脱,而外套里面还有一层分子衣。 光昨天一晚上,却像一夜回到解放前。 塔塔不仅关上房门,还掩耳盗铃地上了锁,最后又布下屏蔽场,死活不让盛濯再去招惹她。 盛濯没办法,只好一夜未眠守在窗前一晚上。 今天一早,塔塔才磨磨蹭蹭从房间里出来,盛濯眼见着她有松动了,也不废话,直接用精神力传了一句话过去:“没关系,我不逼你,等到从西北回来再说。” 塔塔的态度这才缓和了点,至少愿意和他正常交流了。 只是稍微靠得近一些,她立马跟只受惊的小白兔似的避开。 感觉玩脱了。 不过盛濯不后悔。 不逼这姑娘一下,估计就算把全地球丧尸都消灭干净了,也等不到她开窍。 叶少将这一问,当事人还没回答,旁边的助手就悄悄在耳边提醒了一句,叶少将瞬间一脸恍然,慈祥目光在盛濯和塔塔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 首都特遣小队来了五个人,三名零号前成员,两名特种兵。 末世前,华夏国情不同于其他几个大国,对于国家安全问题是相当敏感的。 严格的保安措施反倒使得零号华夏分部在那次内乱中成为了实力保存最为完整的分支。 饶是如此,在没有理性道理可讲的M病毒侵袭下,零号也是一再减员。 除了几个官员干事之外,只剩下几十名精锐特工,又应各地安全区需要各自派遣出几位。 如今首都剩下的十八名成员,又派了三名出来。 其中一人和钱炜一样,注射过强化药物。 盛濯已经从荣立德处得知,这种药物是零号的生命科学研究院研制出来的,成效显著,无明显副作用,可惜数量不多。 零号华夏分部当初在成果出来时,保存过几支用以研究,病毒爆发后,为了增强实力,剩下的几支便注射给了最优秀的几名成员。 这种药物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往人身上注射的。 盛濯记得自己参加过的那次测试,每一项都堪称魔鬼。 如果最基础的身体素质无法达标,强化药物不仅没有效果,可能还会崩坏身体机能。 可惜那药一支都没了,不然还可以拿到星辰号上研究研究。 除了钱炜之外,还派出一名注射过强化药物的队员,可见首都对这次任务的重视。 小队成员在指挥部会议室会合,彼此作了简单的介绍。 零号内部无人不知“苍鹰”的名号,这位可是常年高居任务完成度榜首的精锐中的精锐。 甚至由于他当初执行的各项任务太隐秘危险,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就连内部成员都只闻其名,无缘得见其人。 现在总算有缘见到了,看起来却不像现实里的特工,多半低调普通,貌不惊人。 倒是更像电影里那种相貌优秀气质不俗的特工男主角,每天除了泡妞就不干什么正经事儿。 虽然皮相长得不一般,但大家都是内行人,简简单单的举手投足也能看出几分真本事来。 没人敢小瞧盛濯。 就是跟着盛濯一起来的那个女孩…… 首都小队都是做过功课提前了解过队伍情况的,知道这个姑娘是盛濯亲自要求带上的人。 还听说……这姑娘比从无败绩的“苍鹰”还厉害。 一时几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塔塔。 军营里磨炼出来的战士,肚子里弯弯绕绕不多,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写了出来。 出风头难免招蜂引蝶招桃花,塔塔对于别人的眼神已经看淡了无所谓了,也不管他们怎么想,并不开口多说话,连身份都是盛濯替她开口介绍的。 话不多说,小队乘坐的运输机就停在机场上,需要用到的装备在首都就准备好了,无需再准备什么。 叶少将、程上校等人亲自把小队送往机场。 机场离军营不远,塔塔远远地好像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有韩成、江语沛、吴洁,还有乔存辉。 几人都入了新兵营,穿着统一的迷彩服。 听说盛濯塔塔今天要离开安全区执行首都派下来的重要任务,便结伴过来给他们送行。 他们没有进入机场的权限,说是送行,也只能远远望着。 盛濯知道他们来了,却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去。 于那几人来说,他们是救命恩人,是黑暗里的灯塔。 于盛濯来说,除了塔塔之外,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与他产生羁绊。 他不需要多余的羁绊。 不如一开始就抽身,做完自己该做的就行了,不必留下太多感情。 至于塔塔,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只是远远望了眼,目光掠过乔存辉又很快收回,直视前方不再看过去。 她大概……也不需要太多羁绊。 盛濯已经是她旅途中最大的意外。 飞机缓缓起飞,直到化作一线没入天际,再也看不清一丝影子。 一阵风吹来,带着萧瑟的凉意。 晚秋时节,初冬将至。 * 运输机机舱里,彼此身份已经清楚,话题顺理成章落到这次的任务上。 特遣小队队长,也即是首都派遣来的前零号成员楚深说:“内部系统在内乱时被人为启动自毁程序破坏了,很多重要资料丢失,关于A区的信息不多。” 他环视一圈最后看向盛濯,“荣院长说,苍鹰是我们之间唯一接触过083号物品的人,最清楚它的危害,希望你能给大家解释一下,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盛濯点点头,“083是什么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众人默不作声,全都一脸沉肃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我只提醒一点,这里所有的人,除了我和塔塔,任何人在进入A区后一旦发现083的位置,至少保持三米距离,不要靠近,及时通知我。如果不小心发生暴露接触,立刻使用急救包里的7号注射剂。” 盛濯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除了083,A区还存放着几样生化物质,感染风险很大,在没有探明情况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这支队伍的队长是楚深,而盛濯在荣立德的斡旋下顶了个副队长的头衔。 但楚深等人在离开首都时就被荣立德耳提面命过,盛濯的话不可不听,那些头衔高低大可不必计较,将在外还君命有所不受呢。 只有盛濯接触过A区内存放的危险物质,知道大概情况,紧急时刻,必须把他的命令放在首位。 因此众人听得认真,无人反驳盛濯的话。 之后又商量了些进入A区的行动计划,就到午饭时间了。 每个人都配备了一只行军背包,里面放着各自的食物。 条件不允许,多是压缩饼干之类的干粮。 塔塔看了眼就塞回包里。 盛濯今天难得与塔塔说上几句话,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见状正要开口。 坐在楚深左手边的零号前成员卓越就抢在他面前开了口:“压缩饼干味道不好,但是抵饿,之后的路途会很辛苦,不吃点儿东西坚持不下去。” 他语气平静到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看塔塔的眼神没有惊艳也没有不屑。 只是出于对任务的重视,不得不为的提醒。 他是在一本正经的说实话,不带一点轻视。 塔塔感受得出来,便也老老实实地应声:“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就算三天不吃东西也可以一拳一个进化体。” “噗嗤!” 楚深右手边的座位,一个圆脸的队友猝不及防笑出声。 他也是零号前成员,名叫林凌,似乎是个性子比较开朗的人。 果然,全场就他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了。 楚深和卓越齐齐转头看了他一眼,前者还没来得及警告,就听见另一声轻笑在机舱里响起。 “你太谦虚了。”盛濯笑看着旁边的女孩,下意识想伸手替她理一理安全带,随即一想两人现在的状态,只好默默收回手。 “你就算七天不吃东西,也能一拳三个进化体。” 看到冷面苍鹰脸上那道再明显不过的笑容,以及似乎带了那么一丝丝讨好的语气,机舱内众人顿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当中。 第31章 深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正要说话,林凌已经满面笑容看向塔塔,笑眯眯地问:“你叫塔塔对吧, 我听说你和苍鹰是一对儿?” 这问题要放在从前, 塔塔肯定顾全大局默认了。 可谁让昨晚盛濯搞了那么一出,她还真有些骑虎难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盛濯看出她的犹疑,索性替她开口:“不是, 我在追她。” 塔塔的脸登时腾地一下红了一圈, 看都不敢看他。 众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到两人身上, 林凌似乎看出点什么, 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来了句:“看样子还没追上啊!那我怎么听章淮安全区的人都在传你俩是一对儿?” 他玩味的目光转到盛濯面上, “不会是苍鹰故意传的吧?” 盛濯一个眼神过去, 林凌立刻感觉到头皮发麻, 全身汗毛随之竖起, 只好默默收敛了脸上的笑。 这人怎么玩不起? 是不是被戳中真相恼羞成怒了!? ……绝对是! “行了,别说那些废话了,吃你的东西。”楚深瞥了林凌一眼, 警告过后,算是将这个话题收尾。 盛濯从自带背包里拿出一袋糖来,看包装, 里头糖的形状都是爱心形的。 坐在旁边座位的钱炜不小心扫到一眼, 有些不忍直视地别开目光。 “吃糖吗?”盛濯问塔塔。 塔塔转头看了眼那包糖, 又抬起眼皮轻飘飘从他脸上掠过, “不吃。” 送什么爱心糖! 你是不是有毛病! 塔塔在心里造了个盛濯的小人形象, 肆无忌惮地往上面戳戳戳。 【盛濯:别生气了, 我错了。】 塔塔无动于衷, 理都不理人。 盛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盛濯:这样, 你就当昨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咱俩还是好队友,好不好?】 他原本还想着解决完眼前的任务再好好跟塔塔谈一谈,结果这一个二个的,前有叶少将后有林凌,塔塔现在连话都不乐意跟他说了。 这能找谁说理去? 盛濯悄悄哄了塔塔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 【塔塔:你可闭嘴吧!】 盛濯:“…………” 好吧。 * 运输机平稳飞行了将近四个小时,终于到达西北A区所在的莲花山一带。 驾驶飞机的两名队员都是特种兵出身,准备下降高度时提前让众人准备好。 降落地点情况不明,可能有感染者出没,出舱时不得掉以轻心。 飞机开始降下高度,机舱内的气氛也渐渐凝重起来。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飞机距离目标降落地点越来越近…… 啪嚓—— 机身外壁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道奇怪的碰撞声,尚在各自座位等待降落的队员纷纷提起心神,面带戒备看向声源处。 就在塔塔的背后! “遭遇飞鸟撞击!”机舱内的无线电对讲机突然发出一阵沙沙声后,传来驾驶舱队员的喊声。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驾驶舱内的主驾驶死死盯着舷窗外的黑影,一个呼吸的停滞后,立刻大吼:“是感染飞禽!” 声音通过副驾驶手上的对讲机传到外面。 楚深紧紧握住安全带,声音还算沉着冷静:“全体都有!做好防撞准备!” 在来前,首都已经开会讨论过,任务中遇到的所有麻烦都预估过了,遭遇感染飞禽也不例外。 这是最坏的情况。 然而这是发生可能性最低微的情况。 末世后大量飞禽神秘死亡或消失,感染病毒的飞禽只是少数,就算遇到了也就是零零散散十来只,各地联络时汇报上来的情况都差不多。 谁知道偏叫他们遇见了。 而且麻烦不止如此…… “前方出现大批黑影!目测有三百只以上飞禽,是否感染尚不明确。” 说是不明确,可看见窗外那一幕的副驾驶却隐隐约约察觉得出来,那些鸟类的飞行姿态十分凶猛,不像普通的飞鸟。 运输机上安装了武器,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大批感染飞禽的进攻。 驾驶舱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过来,楚深在短暂的思考后,果断解开安全带,其他队员见状也毫无犹豫跟着他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 楚深沉声一喊:“准备跳伞!” “正常降落。”一道从容淡漠的声音在机舱内慢慢响起,刹那间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苍鹰你……”卓越动作滞了滞,才皱眉看向盛濯,正要说下去,却在后者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中沉默下来。 像是忽然有种奇妙而诡异的力量将他所有的紧张戒备压制住,脑子里只剩下一种情绪——臣服。 臣服于力量来源的一个眼神,听之任之,毫无反抗的余地。 整个机舱里,只有盛濯和塔塔从始至终岿然不动地坐在原位,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对讲机在这时传来驾驶员的声音:“警报解除……大批飞鸟群正因不明原因下坠……” 语气有些滞涩,仿佛已经能够想象到驾驶员不可置信的表情。 机舱里,四名队员诡异的目光在那两位过分冷静的人身上晃了又晃。 好像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真正明白过来,为什么荣立德会亲自耳提面命那番话,为什么盛濯明明已经失去了对组织的信仰,不再是组织的一员,却依旧能够得到上面的重视与尊重。 “是你……”林凌瞪着圆溜溜的眼在盛濯和塔塔之间徘徊,“你们怎么……办到的?” 他早已收回了玩笑的态度,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的想法。 盛濯没回答他的问题,只侧头看了眼塔塔。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齐齐落到塔塔身上,她倒也坦然受着,满脸的波澜不惊。 飞鸟撞击到她后背舱壁的前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普通飞机遭遇飞鸟撞击都会酿成不可预估的后果,更何况是异常凶猛的感染飞禽。 好在塔塔及时用精神力屏障挡住那一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下一秒,盛濯就在精神力网上告诉她,有大批感染飞禽接近。 塔塔还在犹豫该怎么办时,盛濯直接说了句“你来吧”。 行吧,反正都到这个程度了,她来就她来。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 【盛濯:你扫描一下降落地点周围的感染者情况,再告诉他们。】 塔塔终于转头认认真真地看了盛濯一眼,后者朝着她微微扬起嘴角,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她没有多问,放出精神力,不消片刻,径直开口:“出舱小心,降落目的地大约有普通感染者100个左右,进化一级60多个。” 几人原本就在用各种复杂难辨的目光暗暗打量塔塔,这会儿她话音才落,那些目光里立刻便多了愈发惊讶古怪的情绪。 塔塔视若不见,顿了顿,才继续说:“降落地点3.5公里外,潜伏着4只返祖一级,一个进化二级。” 话音落下,她抬眼看了看几人,一脸诚恳地问:“外面的普通感染者和进化一级你们来处理。” 她刚转过头,盛濯立刻心领神会接话:“我负责返祖一级,进化二级交给你。” 这几人刚巧都是见过进化二级的,首都方面正在对进化种类感染者展开各种研究,发现从进化二级开始,感染者就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力量能控制包括返祖体在内的感染者,并且能够对普通人的心理大脑造成迷惑。 而且二级进化体的身体也具备了初步的自愈能力,除非一击必杀,否则普通武器根本无法伤到它们。 之前遭遇时,只能利用重火力武器直接轰成一滩碎肉。 不过这样的话,进化体的全身组织已经遭到毁灭性破坏,后续的研究便无法进行。 有的进化体只是大脑被完全破坏,身体还完好;尸体送回研究院时,也没能研究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你没有重火力武器,打算怎么对付二级进化体?”楚深试探性地看向塔塔。 塔塔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冲他偏了偏头,“这个不太好解释。” 接着又转向盛濯,“每次进化体都交给我,你也该锻炼锻炼了,这次我们换一换。”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 一种诡异的轻松。 好像他们俩不是来进行一项无比危险甚至威胁性命的任务,而是……来旅游的? 怎么还商量起来了?这也是能商量的?! “那个二级进化体,能保留全尸吗?”楚深忽然福至心灵问了一句。 盛濯猜到他这么问的目的,点点头:“好。” 冷淡又轻飘飘的语气仿佛进行的对话是—— “今天晚饭吃面吗?” “好。” …… 飞机顺利降落。 降落点附近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被巨大的飞机引擎声惊醒,纷纷涌上来。 普通丧尸一瘸一拐,一级进化体快速奔跑,一群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怪物争先恐后跑向眼中的猎物。 盛濯和塔塔彼此对视一眼,各自收拢了精神力。 不将精神力收住,那个二级进化体恐怕就会变成缩头乌龟跑得没影儿了。 好在这边方圆百里人烟稀少,没有幸存者生命迹象,可以专心对付进化体和返祖体。 飞机停稳后,两名驾驶员也穿戴好所有装备走出来,机舱门缓缓升起,众人慢慢握紧手中的武器,做好战斗准备。 盛濯和塔塔姿态悠闲地站在最后。 以这几人的能力,外面那群丧尸不足为惧,用不着他们出手。 倒是塔塔悄悄用余光看了盛濯一眼,见他似有所感转过头来,又立马收回。 他刚才故意让她表现,其实是担心这几位精英中的精英轻视她吧。 就算他们表现得并不明显,可一旦行动起来,多多少少会下意识把队伍里唯一的女性当做保护对象掩护在身后。 他不希望他们那样看她。 这人真是,心思那么多…… “哗啦”一声,机舱门一打开,成群结队的丧尸就咆哮着嘶吼着冲进来。 枪声在此刻响起! 每一颗子弹都直直穿透了一个甚至多个丧尸的脑袋,有速度迅疾的一级进化体借着其他丧尸的身体挡住子弹冲上前来,又被队员手中的钢刀无情斩断头颅。 这支小队无不是精锐,战斗很快结束,全程没有超过五分钟。 众人正要踏过一地的丧尸走出机场,身边忽然掠过一阵风。 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舱外大概百米远的距离忽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嘶吼声。 说是嘶吼,更像是惨叫。 凝目望去,几个身经百战的精锐特种兵无不瞠目结舌—— 那个身形单薄纤弱的女孩一个空翻垂直落地,双脚重重踩在地面,身形稳固,不见一丝摇晃颤抖。 她的右手握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短剑,在阴冷的阳光下折射出慑人的寒光。 她的身后,一只身躯庞大的一级返祖体身首分离,血溅半空。 由于被斩杀的速度太快,返祖体的身体姿势还呈现着向前俯冲的姿态。 那是它濒临死亡前的最后一个动作。 在还没有靠近猎物时,便被一剑轻松斩杀。 第32章 正在这时, 塔塔左右两边同时窜出两只返祖体! 第一时间看到的楚深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只见女孩单脚往地面一蹬,整个身躯竟然凭空跃起, 一个快速的侧空翻躲开右侧返祖体的掌爪袭击! 身形庞大面目狰狞的返祖体咆哮一声, 脚掌重重落地时将地面踏出一道浅坑,它速度更胜于一级进化体,动作快到普通人根本来不及躲避指爪一击。 塔塔的速度却比它更快! 她没有在意身后追袭上来的返祖体, 而是朝着另一边显然力量更强劲的那只返祖体跑去。 这只返祖体的实力更强, 近看手上已经生出毛发。 它微微佝着腰, 上半身脊骨弯曲前倾明显, 进攻动作更接近兽类, 龇牙咧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后, 直直朝塔塔俯冲而来。 塔塔脚下如生风, 几个大步跨过, 手中短剑随之高高扬起,横手一记将它掼来的右臂狠狠砍断! 随即动作毫无阻滞,一个翻身双脚重重劈下, 将身后追袭而来的返祖体踹倒在地,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被巨大的返祖体砸出一道深坑。 塔塔正好借着这一脚的力道往前一纵身, 凌空踩上前方那只返祖体的左肩, 不等身形立稳, 手中短剑即刻朝着头顶压下。 噗呲—— 骨头碎裂的声音闷闷传来, 光子剑在这瞬息的攻击间开启能量吸收, 将所有力道收束于创口之下, 大脑之内。 塔塔连一丝脑浆都没有被溅到。 她快速拔出光子剑, 一个利落的跟斗落到深坑里挣扎的那只返祖体旁边, 剑尖毫不犹豫对准了它的脑袋…… 还剩下一只返祖体没出现,估计是趁着这三只挡住塔塔时悄悄溜了。 塔塔回头望了一眼盛濯,似乎在传达着其他人看不明白的讯号,随后疾步追着最后一只返祖体的气息而去。 盛濯匆匆留下一句“你们守在这儿别动”便朝着反方向跑去,速度快到众人只能看见一个残影。 …… 三分钟不到,两人前后脚回到降落地。 这会儿小队已经安排好了人员分配。 两名特种兵驾驶员留在飞机内原地待命,必要时提供支援,其余人和盛濯塔塔一起进A区。 如果其他队员进入A区后出了什么事,留守原地的队员是唯一能将消息带回去的人。 盛濯回来时还带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拎着。 这个二级进化体衣着还算干净,身上也没有特别严重的外伤,盛濯直接提着后衣领子跟拎麻袋似的把人丢到几人面前。 小队队员这才看清二级进化体的模样。 和普通丧尸有明显区别,皮肤颜色要浅一点,脸上的筋脉爆出,组成一团十分诡异的纹路。 “这就是……二级进化体?”林凌一脸震惊,眼珠子几乎要黏在那个进化体身上,恨不得把它衣服扒干净,仔仔细细将进化体的里里外外全看一遍。 他们几人都是军中精锐,各有各的长处强项,遭遇返祖体尚且还能自如应对。 只是从二级进化体开始,这些丧尸就好像多了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力量,再强的战士遇到了也无济于事。 肉搏无法接近,普通武器打不中,只能使用杀伤力大的武器直接解决。 但丧尸的进化速度越来越快,人类武器的消耗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人类会被逼入绝境。 而此时此刻,他们面前却大喇喇摆放着一具二级进化体尸体,全须全尾那种。 盛濯一来一回不到三分钟,除去路上的时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这个二级进化体轻松绞杀的? 比起塔塔当面现身说法轻松砍死的三只返祖体,显然,盛濯的能力更令人侧目。 楚深默默看了地上的进化体一眼,深沉目光落到盛濯身上:“能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盛濯淡淡回答:“他们进化出了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力量,如果通俗点来说可以称之为超能力。” 在几人惊异的表情中,他面色依旧不改平静淡漠:“正巧,我也有这种能力。” 塔塔闲庭信步一般走过来,盛濯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个轻淡的笑容,“她教的。” 塔塔没回应他的恭维,微微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看。 盛濯脸上的笑便慢慢收住,“怎么了?发现什么情况了?” 塔塔转头指了指东北方向,“那边就是A区吗?” 楚深点点头,“没错,这一片是最合适的降落地点,距离A区大概有7公里,依照我们的行军速度,徒步过去大概需要45分钟左右。” 卓越接话:“这附近应该有之前的特遣小队留下的物资,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开的车。” 塔塔望向东北方向,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塔塔:我感觉不太好,我完全看不到A区的情况,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挡我的精神力触角。】 盛濯眉目立时一凛,连忙放出精神力触角。 他的精神力网还没有塔塔的强,但借助一些辅助工具勉强能够探知到A区附近的环境。 然而没想到在精神力触角接近A区附近,忽然再也无法延伸过去。 像是被某种力量给屏蔽了。 这股力量完全不像是与精神力同出一系的屏蔽力场,倒像是某种古怪的振波幅度? 已经对永昼的科技水平有了初步了解的盛濯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与此同时,土生土长的永昼人塔塔也和他的脑回路连到了一起。 【盛濯:那里面有永昼的科技产物。】 【塔塔:有可能,永昼的精神力发展程度已经很高了,所以日常生活中为了防止窥探,很多东西都有相应的精神力屏蔽科技。以我目前的精神力强度来说,都无法破除屏蔽的话,可能出自高级别军工科技。】 塔塔的家族基因十分古老而强大,精神力级别天生比普通永昼人更高。 如果连她现在都无法探查,恐怕那里面的东西不简单。 【塔塔:我让星辰号放个探测器下来看看吧。】 盛濯想了想,答应了。 …… “情况有些复杂,暂时不进A区,去五公里外的中转地。” 盛濯沉声说完,其余几人也没有露出怀疑的神色,各就各位准备出发。 他们此刻所在的区域在末世前是一处军用临时机场,主要就是为了联络A区而修建的。 病毒爆发后,A区失联,驻地军官紧急撤离,机场就此废弃。 后来的两支特遣小队也是在这里降落的,最后只有留守原地的队员得以安全返回。 卓越找到一辆军用越野,没有油。 好在带来的物资齐全,加上油后,除了原地待命的两名队员,一行六人整装上车,朝着五公里之外的中转地驶去。 * 这一路人烟稀少,丧尸都难得遇到几个,然而地势并不算平坦,车一直在走山路。 转过一座贫瘠荒山,眼前隐约露出几道绿影。 前方有一片密林藏在山中,从上空俯瞰面积并不大,却胜在地点隐秘,四面环山,在从前是极少有人会涉足的地盘。 车在中转地停下,前方徒步爬过一座山头,山下那片四面环山的密林,正是A区所在。 准确来说,那一整片树林就是A区。 太阳已经开始往西偏,目的地情况不明,盛濯和楚深商量之后决定先停下来休整,保险起见,明早再进入A区。 一行人到达中转地时,塔塔已经利用智脑控制着星辰号放下来的探测器来到A区上空,实时影像很快传入智脑。 两人趁众人休息时,一起看了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两人的眉头又不约而同地皱在一起。 这个鬼地方,有点意思啊! 竟然连星辰号探测器都看不到! A区上空被一层厚厚的云层覆盖,无法从高空探测。 当探测器下降到适宜高度时,整个画面忽然像是被某种波段扰乱,一下子没了讯号。 塔塔越发坚信,那里面一定藏着高过地球文明的科技产物! 而地球科学家研制出来的强化药物却能改变地球人类的一条基因链,使之达到与永昼人原始基因链相似的程度。 超越这个世界的科技文明频频留下痕迹,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关联! 智脑屏幕上跳出大大的无信号标识,塔塔摸着下巴愁眉紧锁。 盛濯却没有因此生出什么未知恐惧的情绪。 以前比这更糟糕的情况都遇见过,那时他还根本没有现在这样几近于神的力量。 那个时候都没怕过,现在更不会。 盛濯转头看塔塔,“怎么了?很担心?” 塔塔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答得心不在焉,“不是,我在想要不要先去看一眼。”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以普通人的耳力根本听不清。 然而偏偏这支队伍里就没几个普通人。 钱炜和楚深都是注射过强化药物的,五感更胜特种兵出身,自然将塔塔那句若有所思的话收进耳中。 二人对视一眼,慢慢起身来到盛濯和塔塔身边。 “你们有计划?”钱炜问道。 塔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她的声音已经很小,却忘了这次的同伴不是之前那些普通人幸存者,而是刀山火海磨炼出来的精锐战士。 还是注射过强化药物的精锐战士。 盛濯替塔塔回答:“里面有些异常,全队一起进入,如果出现未知突发情况,我们可能顾及不到。” “但这绝不是你们单打独斗的理由。”楚深知道这次任务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盛濯的命令是第一位,但不代表就要把他们几人留在原地,任两人冲在前头。 钱炜目光幽深附和楚深的话:“盛濯。” 他没像其他人一样叫他的代号,因为他比其他人更清楚,盛濯已经不需要那个代号和身份了。 他有自己的人生。 “无论如何,你们的计划都不该把我们几人排除在外,我们现在是队友,没有让你们冲在前面的道理。” 林凌和卓越听到这番话,也大概猜到了什么,前后走过来。 林凌一脸严肃:“虽然我很佩服你们的本事,但想丢下我们独自行动,不可能!” 卓越点头:“既然A区情况复杂,更要小心应对,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盛濯看了几人一眼,忽然扯了扯唇。 【塔塔:这几个人都不错。】 【盛濯:嗯。】 【塔塔:那就等到明天早上再一起出发吧,我们总不能什么都给他们解决了。】 【盛濯:好。】 第33章 凌晨五点, 天刚蒙蒙亮,淡薄的朝晖从群山掩映间显出一线。 中转营地一片静谧,落针可闻。 负责值守下半夜的楚深和卓越戴着夜视镜, 时不时配合默契地用目光巡视四周。 前半夜安然度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接近黎明,两人心中那股子古怪的诡异感越来越重。 就像…… 被人暗中窥伺!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两人彼此一个眼神就达成了共识, 没有擅自行动, 身体在暗暗做好战斗准备的同时, 目光如常巡视着四周, 企图不动声色找到不明窥伺感的来源。 然而还不等他们发现端倪, 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掠过一阵风。 一眨眼的功夫, 就见盛濯站在二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后。 楚深两人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 只看到他在树后停留了两三秒的时间,便大步流星走了回来。 中转营地选在一处小山坡上,有岩石作为掩体, 视角佳,危险来临时,也可以及时应对。 山坡下二十米开外就是稀稀拉拉的几棵树在那矗着, 借着地理优势也能轻松找出敌人的藏身地点。 很显然, 窥伺者不是人类, 至少不是生物。 可又该是什么呢? 盛濯回来时, 带来了答案—— “我们被监控了。” 言简意赅。 楚深神色一凛, 接了句:“我们随身携带的反监控设备没有反应。” 这样看来, 监控者的手段必定比他们高明。 盛濯不置可否:“准备一下, 马上出发。” 他钻进自己的帐篷, 很快就拿着随身背包出来。 塔塔也从他旁边的帐篷里钻出来,穿戴整齐,不见丝毫慌乱着装的痕迹,就像从来没有脱下过。 在众人收拾行装时,盛濯悄悄将一个黑色的类球状物体递给塔塔。 【盛濯:这东西的科技程度很高,像是改装过的。】 塔塔低头看了眼,眼神忽然有些轻微的变化。 【塔塔:像是永昼科技。】 核心能量供给和永昼科技很相似。 先前都是猜测,现在已经可以确定,A区内一定藏有不属于地球的高科技文明产物。 而掌控这一切的人…… 塔塔心中泛起莫名的期待。 会是人类,还是感染者进化体,亦或是……她的同乡? * 从中转地到A区距离并不远,小队找了两辆车,盛濯和塔塔一辆,其他人一辆。 A区核心建筑区域四面环山,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出。 然而对于先前的几支特遣小队来说,这是一条有来无回的路。 林凌驾驶着前车开道,楚深坐在副驾驶侦察,盛濯开着车紧随其后。 “注意前方,有感染者。” 楚深收回夜视望远镜,通过无线电将消息传到后车。 后座的钱炜卓越已经占据了各自的射击位置,将冲在最前面的丧尸一枪爆头。 该说不说,难怪前面几支队伍来了这儿之后消息都石沉大海。 遭遇的这第一波感染者里,最次的都是初级进化体,奔跑速度比普通人还快。 打头阵的小卒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之后的关卡。 车外枪声不断,初级进化体速度快,特遣小队的开枪速度比它们更快。 枪枪弹无虚发,特制的新型子弹穿透力和杀伤力都成倍增长,一枪击中几个感染者不在话下。 很快,这波小喽啰感染者就被灭得干干净净。 盛濯和塔塔基本没出手。 塔塔还在和核心区的精神力屏障作斗争。 距离越靠近,她能感知到的区域越多,现在已经能看清A区外围的情况。 唯独屏障来源的核心区域,仍旧无法渗透。 解决完第一波拦路的感染者,距离A区正门已经不远。 这里本就人烟稀少,刚才那些被击毙的感染者身上或穿着军装或穿着研究人员工作服,不难猜出曾经的身份。 除开死亡的感染者,根据目前已知的情报,A区内剩下的人数,不管是已经感染还是仍然幸存的,数量都不会太多。 现在不必担心大规模感染者攻击的危险,却要防范感染者的进化程度。 后者比前者更致命。 楚深通过望远镜看到了A区建筑主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什么都没有。 不管是意料之内的返祖体还是进化体,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眼下的情况不仅不能使人放松,甚至会下意识让人汗毛直立,脊背发凉。 这是所有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 对危险的感知本能。 与进化程度无关。 * 一路风平浪静地进入A区核心区域,盛濯和塔塔的精神力扫描几乎失效。 好在即使没有了随身雷达,战斗自保也绰绰有余。 下车前,特遣小队众人穿上了生化防护服。 盛濯看到钱炜递来的防护服,一脸淡然地拒绝了。 “留着吧,你们更需要。” 反正“超能力”都暴露了,其他东西就没必要掩饰了。 钱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强求。 虽然以目前地球上的科技水平来说,本土生化物质对永昼人的体质造不成什么威胁,可谁让核心区域里还藏着不为人知的外星科技呢。 保险起见,两人还是在衣物外面开启了一层隐形防护罩。 ——有的人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潇洒自在,其实保护措施比旁边几个身着生化防护服的战士更精密。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天边一线光辉渐渐加重。 头顶的天空蒙着一层厚重的阴云,带来一股莫名的压抑窒闷感。 进入A区实验楼大门时,塔塔最后回头忘了一眼天上厚重的阴云,轻轻碰了碰耳垂上的耳钉。 * A区实验楼分为地上地下两块区域。 楼上是普通的实验区,几十米深的地下则是存放危险生化物质的绝密所在。 进入地上实验区后,内部情况和众人原先的猜测大差不差—— 凌乱、狼藉、血渍与不明污渍交错,还不乏打斗激战的痕迹。 林凌眼尖,捡起地上一只无线电对讲机,语气一改之前的玩笑轻松,格外严肃凝重:“有二队的标志。” 二队,就是末世后被派遣到这里执行任务的第二支特遣小队。 楚深握紧手中的武器,“按照原定计划进行,两人一组,我和林凌负责地下二层,钱炜卓越地下一层,盛濯塔塔地下三层。” 话落,他看向盛濯塔塔二人,“你们,没问题吧?” 地下三层不仅是保存083物品的区域,同时还藏着其他未知危险物品。 这是最危险的区域。 昨晚任务分组时,队伍内部经历了激烈的讨论。 当然,主要还是楚深这边激烈反对,不同意由盛濯塔塔二人负责最危险的地下三层。 最终谁也没拗得过盛濯的淡定冷脸。 他虽然顶着副队长的头衔,但有荣将军的嘱咐在前,展露出来的绝对实力在后,连楚深这个队长都左右不了他的态度。 一行人从安全通道徒步下楼,渐渐在各自负责的区域楼层分开。 直到地下三层,台阶明显比上面两层更多更深入。 两人用精神力对话。 【塔塔:下面什么都看不到,屏蔽核心应该就在里面。】 越来越接近地下三层,不仅探不出精神力触角,就连简单的释放,也会产生波动。 塔塔难得一脸严肃,顺手掏出了自己用得最趁手的光子武器。 到了。 安全通道的门被紧锁着,盛濯正要劈开,忽然听到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内传来一道断断续续的喊声。 信号太差,句不成句,很快就被沙沙声覆盖。 但他听出来了,是林凌的声音。 “他们可能遭遇了变异体!”塔塔先一步用光子剑劈开大门,一脚跨出,“你上去帮他们,这里我来应付。” 盛濯没有动,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一个人?” 塔塔果断点头,“放心,我有的是那什么……”她回想了下地球俗语词库,“保命符!” 地下阴暗无光。 但盛濯本身夜视能力就强,如今又有进化加持,说是夜视如白昼也不为过。 分明身处黑暗,他却看到塔塔的眼睛里似乎有一道光,细碎而斑斓的,悄悄印进他心底。 “你小心点。” 他忽然用力,将她扯进怀里,手掌轻轻按了下她的后脑勺,“有事就叫我。” 话音刚落,也不管塔塔是什么反应,便以极快的速度疾奔上楼。 站在原地的塔塔不由自主呆了一下,又摸了摸刚才碰到盛濯胸口的鼻子。 虽然但是…… 她刚才还以为盛濯会直接亲上来呢…… 高估他了。 就在这时,精神力忽然产生了一丝很淡很轻的涟漪。 塔塔立刻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集中精力紧握光子剑劈门而入。 入目是一条幽长的走廊。 不是想象中的混乱无序,地板墙壁一尘不染得好像和末世前没什么区别。 甚至干净得有些过分。 当塔塔的脚步踏足门内的第一下时—— 啪—— 顶灯倏地亮起,继而如同多米诺骨牌似的,次第亮起,直到走廊尽头。 黑暗无光变成一片灯火通明。 像是一场特意准备的欢迎仪式。 塔塔平静地迎着一路光芒走向前。 当她每路过走廊的一扇门,两侧透明玻璃门后的灯光也随之点亮,“殷勤”地将里面的“藏品”一一展示在她的眼前。 真是一场别出心裁的欢迎仪式。 可惜让策划者失望了。 塔塔并没有因为那些或狰狞或恐怖或血腥的“藏品”露出任何符合策划者预期的表情。 当然,不害怕是一方面,早有准备是另一方面。 生化标本什么的,她早就在末世后的地球看惯了实物。 都能随手给一串丧尸开瓢了,标本又有什么可怕的。 只是在其中一个“藏品”前,塔塔微微驻了足。 她在外层的衣物上看到了一个标志,如果记得没错,应该是先前某支特遣小队的队伍标志。 塔塔转了转手腕,挽了个剑花,加快脚步走到尽头的那扇门前,抬手一劈,将坚硬无比的大门瞬间劈成两半。 【检测到军制反监控设备,请注意回收精神力。】 与精神力联结的智脑发出一声短促的提醒。 塔塔却在看到屋内的情形时,下意识愣了愣。 第34章 随身携带的生化物质检测设备不停发出警报声, 塔塔索性把设备关了。 终于安静了。 她不紧不慢走上前,环顾了一圈四周。 房间面积不大,看样子像是曾经的生化隔离舱, 只是如今却失去了原有的用处。 地上摆放着几个方形盒子, 造型很古怪,像是小孩子随手搭的积木,毫无稳定性, 轻轻一碰, 就能瞬间坍塌。 塔塔靠近看了眼, 果然在其中一个盒子外部看到“083”三个数字。 这次任务的首要目标被她轻而易举找到了。 确认这些生化物质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后, 她想了想, 全部收进了空间囊内的隔离空间。 刚做完这些,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快而不乱的脚步声。 她几乎没有思考就知道是谁。 盛濯快步走过来, 没有打量四周的环境, 而是先去关心塔塔有没有事。 塔塔朝他做了个鬼脸,故意说:“我被生化物质感染了,是不是很可怕!” 盛濯轻轻勾了下她额前垂落下来的几丝散发, 笑容温和,“还行吧,能接受。” 真会打蛇随棍上。 塔塔正想回怼他一句, 就看到全副武装从走廊那头走来的几个人。 四个人都在。 “有什么发现吗?”楚深问, 声音有些喘。 饶是强悍如他们, 在刚才同时面对几只返祖体和进化体的进攻也不免吃力。 好在盛濯及时赶到。 “前面情况未知, 小心为上。”盛濯没再多说, 一把抓住塔塔的手腕朝着前方厚重的密闭门走去。 这次没用塔塔动手, 他直接破开密闭门。 细长棍刀只是在门上看似那么轻轻的一划, 厚度将近两米的密闭门瞬间裂成两半。 防护面罩下, 林凌的嘴张成个大大的“O”型,“你这武器哪个兵工厂制造的,还有吗?” 难怪见盛濯砍变异感染者跟切菜似的,有这样一把便携防身武器,可比需要消耗子弹、扛起来还重的枪械好用多了。 盛濯没回答林凌的问题。 其他人虽然也惊讶于棍刀的杀伤力,却没有不合时宜地在当下这个情形多嘴。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密闭门内的光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宽阔的圆形房间仅有正中一束阴暗的灯光照明,周围整齐摆放着各具功能的实验台,看样子,它们的功能近期还在被人使用着。 至于使用者是谁,除了正中那束灯光照耀下,仍在专注拿笔写写画画的人,应该没有第二人选了。 那人像是突然意识到“有客造访”,慢吞吞地抬起头来,黑框眼镜下的灰色瞳孔将来人一一掠过,最终停在了盛濯身上。 他嘴唇微张,从喉咙里发出如同树皮摩擦一样的沙哑声音: “我认得你,68号。” * 盛濯曾经接受强化药物注射试验的几个月里,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只有一个代号。 68。 说明他是第68个接受试验的人。 在他之前和之后,究竟成功或失败了多少次,除了试验主导者,无人知晓。 但是眼前这个奇怪的人似乎知道什么。 “你们别急,耐心等等我,我很快就要成功了!很快!” 他快速说完这句话,又低下头去对着草稿纸飞快地写着一串串公式符号。 他的眼底似乎还带了一种可以称之为“癫狂”的情绪。 塔塔盯着这个男人看了会儿,忽然说了句:“这就是电影里面最常出现的科学疯子吗?”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盛濯和身后几个队友听得见。 然而奇怪的男人却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猛地抬起头来,“疯子?不,我不是疯子!我将成为全世界最伟大的天才!” 耳力真不错。 盛濯对身后几人提醒了句:“他是进化体,进化程度很高。” 男人的动作猛然僵滞住,骇然又惊喜的目光将盛濯浑身上下洗礼了好几遍。 “不愧是注射过D12的强化人,你真厉害!” 他的夸赞实在太过真诚,一时让人无法接话。 D12? 原来那种强化药物叫D12。 看来这个人知道的比盛濯想象的还要多。 “你身边的这个女孩是谁?为什么……” 兴奋地打量完盛濯,男人忽然把注意力转到塔塔身上,灰色瞳孔里既有茫然,还有一丝忌惮。 “难道你也注射了D12?”下一秒,他开始自问自答,“不可能!没有你!不可能!” 他突然推开桌子,沉重的实验桌被他轻而易举推到半米外,连冲过来的速度也出奇的快。 盛濯挡在塔塔面前,不等男人冲上前,直接横臂挡住。 男人也不甘示弱,表情狰狞企图格开他的手臂。 两人交手短短几个来回,男人终究败下阵来,被盛濯一脚踹到桌脚。 他没有呼痛,而是面带古怪的狞笑,目光在盛濯和塔塔之间来回流连。 塔塔没管这人发疯,径直朝着刚才他用过的那张实验桌走过去,看到桌上摆着成堆的草稿纸,以及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 只有她自己没注意到,在她刚才路过那个男人身边时,后者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塔塔开始将纸上的公式录入智脑。 楚深在开头的惊讶过后,迅速找回状态环顾周围,忽然注意到那个男人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看向某处。 是一个类似于储物箱的东西。 “那里面有东西。” 盛濯自然也看到了,从背包里拿出一捆材质古怪的绳索丢给楚深,示意他们把这个男人绑好,自己则朝着储物箱走去。 男人阴测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那里面的东西你根本不了解。” 盛濯头也不回,暴力拆箱,从中取出一个被机械外壳包裹着的方形盒子。 他拎着这东西走到男人身边,当着他的面拆开金属外壳,露出里面的方锥形物体。 这个方锥只有成年男人巴掌大小,外表却十分光滑,构造精巧,宛如一件艺术品。 林凌问:“这是什么?” 男人似乎有些得意地说:“你们根本想象不到,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脸痛苦地捂住脑袋怪叫起来。 其他人注意到,刚才盛濯好像在摆弄那个方锥体,只见方锥体表面快速闪过一道光芒,又很快消失了。 这只方锥,正是来自120亿光年之外的外星高等科技。 方锥表面光芒一闪而逝之后,精神力网绵延散开,连盛濯也感受到了轻松畅快。 见识过广袤的世界,再回到幽闭狭小的房间,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 塔塔录完那些公式资料,惊奇地走到男人身边。 男人在经历过短暂的头痛欲裂后,终于小心翼翼地释放出自己的“终极武器”。 然而还不等他悄无声息将这里的人一个个解决,就被一道更强大的力量反弹回来,瞬间将自己的“秘密武器”粉碎得渣都不剩。 他捂住头,惨叫声更胜刚才。 【塔塔:这人……这个进化体的精神力已经初具雏形,外表也和普通人无异,比我们之前遇到的好几个进化体还厉害。】 靠近时,塔塔注意到他胸前的铭牌。 何闻真。 挺有意思一名字。 可惜了。 盛濯把塔塔拉起来,看似不经意地挡在她和这个名叫何闻真的男人之间,将方锥递给她。 “你看看。” 【盛濯:这个应该就是导致A区无法被精神力覆盖的反监控设备。】 他的信息库里下载了大量永昼科技知识,当然也包含永昼文明最常见的精神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屏蔽设备。 只是眼前这个,似乎不存在于信息库里,功能也不仅仅限于精神屏障。 【塔塔:军制反控设备,不简单,带回去研究研究。】 她将目光转向躺在地上哀嚎的何闻真。 盛濯秒懂,上前薅了把他的头发。 特遣小队看着这两人默契无间仿佛容不下第三个人的互动,有些无奈,还有些生不逢时的苍凉。 明明是极度危险的任务,他们却生出了一种打酱油的感觉。 * 何闻真的精神力网被塔塔粉碎后,几乎和普通人无异。 而他这副和普通人无异的外表,也实在难以认出,他是感染者。 “我不是你们说的感染者!那种低级的生物,不、那已经不能被称为生物的东西!根本不配和我相提并论!” 何闻真被特制的手铐反拷住双手,浑身上下也被特制绳索绑得结结实实。 难得遇到一个活的进化体,楚深打算把他带去首都研究院。 其他人分散在房间里找到了不少资料。 盛濯和塔塔没有插手后续事宜。 “C2号不明物体是什么?”楚深翻阅着手上搜索得来的资料。 房间里只剩下盛濯、塔塔、楚深和何闻真,其他人在确认A区最大的威胁已经被五花大绑之后,便去了上面执行搜查任务。 何闻真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到了盛濯和塔塔身上。 显而易见,刚才被他们拿走的那个方锥就是C2号不明物体。 “你知道C2的含义吗?”何闻真忽然问,就算暗中无论怎样用力也无法挣开这种特制绳索,脸上也依旧保持着诡异的神经质笑容。 楚深淡淡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何闻真的笑容越来越诡异,“是2号超自然物体!” “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它有多神奇!” “内置一套完善的反监测侦察系统,的确很神奇。”盛濯忽然打断他。 何闻真的表情出现了龟裂。 盛濯原本以为A区的神秘一半原因在于本身安装了反卫星侦察系统,可以当下地球的科技水平,连星辰号探测器都无法深入,其中必有古怪。 如果说是何闻真把C2的反监控功能研究出了一部分,并使之成为了自己的护身符,A区的古怪就说得通了。 “这根本不是地球上的科技!”何闻真死死瞪着盛濯大吼。 “你刚才关掉了它对吗?你会用它对不对!?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何问道告诉你的?!” “何问道?”盛濯微微拧眉。 好耳熟的名字。 楚深的表情微微一变。 其实,他们这次的任务目标,不仅仅是找到极度危险的生化物质083,以及探究先前特遣小队的音讯。 离开首都时,荣立德单独找楚深谈了一次话。 荣立德叮嘱他,找到可能发生泄露危及人类存亡的生化物质是任务目标之一,找到另外一个存放在A区的神秘物品,同样是任务目标。 据说,A区的科学家花了几十年都没能将那个神秘物品研究透彻。 根据何问道何教授遗留下来的资料,首都研究院分析出,A区的一切反常现象极有可能和那个神秘物品有关。 而何问道也并非无名之辈。 公开的资料里,他是一位小有成就的生物学家。 实际上,何问道是零号下辖生命科学院院长兼首席科学家,也是D系列强化试验的总指挥。 盛濯,包括他们这支小队注射过的强化药物,也就是何闻真口中所说的D12,正是在何问道的主导下诞生。 第35章 何问道。 何闻真。 这两个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 之后发生的事, 也确实让众人确定了,何闻真还真和何问道有关系。 大概是独自在实验室待的时间太久了,长久没有和外界沟通, 何闻真此时的倾诉欲爆棚。 只是精神脑域被破坏后, 他的思维不太顺畅,说话颠三倒四的。 但不妨碍盛濯、楚深从中提取到关键信息。 从何闻真一会儿蹦一句的疯言疯语中可以得知,他曾经也是零号的科学家, 何问道团队的成员之一。 末世之前, 零号内乱, 何闻真提前收到风声紧急撤离, 最后辗转来到A区。 因为他知道C2号物体就存放在A区。 病毒爆发后, A区也没能幸免。 周围的人一半被感染, 一半忙着逃命。 何闻真没有被感染, 也没有急着逃命, 他趁乱躲进了A区最隐秘的地下三层,找到了被人遗忘在实验室的C2。 但他满心想着C2的研究价值,忽略了这里还储存着威力惊人的生化物质。 他没有被末世病毒感染, 却要死在生化物质的腐蚀之下。 走入绝境的何闻真决定赌一把,给自己注射了从零号基地带出的某种试剂,那本该是D12试剂的强化版, 却最终让他回到原点。 注射过药剂后, 他的细胞里多了和外面那些食人怪物一样的病毒。 值得庆幸的是, 何闻真虽然感染了病毒, 有着和感染者一样对血肉的渴望, 却从一开始就比普通感染者更强大。 他还留存着人类的记忆, 但变得更聪明, 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甚至还能操控那些低级感染者听从自己差遣。 脑域得到进化后,何闻真对C2的研究越来越顺利,渐渐研究出其中的部分功能,将A区变成了让特遣队有来无回的禁区。 如果没有盛濯和塔塔,楚深带领的这支特遣队可能会是同样的结果。 何闻真凌乱的话语中,出现过一个词——S1。 “这些还不够!根本不够!早知道我应该回去,回S1……” * 背后真相似乎蒙着一层薄薄的纱,只要揭开就能看清全貌。 而这层纱,便是S1基地。 真相就在眼前,盛濯反而并不着急。 倒是楚深,在利用无线电联系上章淮安全区后,申请参与接下来的S1侦察任务。 S1从来都不是盛濯一个人的目标。 原本执行完这次A区的任务,一切顺利的话,荣立德的下一个命令必然剑指S1。 首都高层掌握了一些隐秘,据此推断末世M病毒起源和S1基地有关。 没有人不想知道M病毒的秘密,只有找到病毒的起源,才能按图索骥,研究出疫苗。 …… “那个方锥……” 楚深看着盛濯,欲言又止。 盛濯面无表情:“那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楚深:“你知道它的来历?” 何闻真说过,C2方锥体根本不是地球上的科技产物。 离开地下实验室时,A区上空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开。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无线电讯息顺利发送出去,钱炜三人从旁边的建筑物里找到了两名特遣小队幸存者。 他们的战友都牺牲了,有的死于返祖体和进化体之口,有的被何闻真抓去做试验。 这两人凭借着过人的侦察技巧和身经百战的经验藏身隔壁大楼,千方百计和外面的各种威胁斡旋,即将弹尽粮绝时,终于等来救援。 任务进展顺利,不仅是因为盛濯和塔塔的存在,也因为盛濯之前摆弄过方锥体后,任务环境的骤变。 他不仅有“超能力”,还熟悉超自然物体的操作。 难道…… “难不成他俩都是外星人?”任务完成,林凌又恢复了平时的散漫态度,以为距离远当事人听不到,悄悄和队友说起小话来。 钱炜是个正经人,回答得一本正经:“盛濯是零号成员,身份不可能有错。” 林凌反驳:“要真是外星人,骗过零号不是轻而易举吗?” 钱炜:“……” 好像是有点道理。 …… 另一边,盛濯对楚深的问题避而不答。 “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塔塔留下来。” 楚深脸色忽变,“留下来?!你们不和我们一起回章淮?” 盛濯看到对方眼底的信任,还夹杂着那么几丝服气,难得弯了弯唇角,“我们有自己的事要做,何闻真和那些生化物质你们可以带回去,C2方锥体不行。” 反正何闻真已经被塔塔洗过脑了,不会再对外透露任何有用信息。 至于这支队伍内部的揣测,盛濯不是很在乎。 或许就如同他们对两人的信任敬服一样,他在这短短几天的相处里,已然摸透了他们的秉性脾气。 他相信他们不会乱说。 也相信楚深会为C2的下落找到合理的说辞。 荣立德和楚深那场不为人知的谈话,盛濯并非一无所知。 就算荣立德届时发现什么端倪兴师问罪,也能理解楚深几人根本不是盛濯两人的对手。 打不过,说不过,能怎么办呢。 楚深心知,他们谁也左右不了盛濯的想法,更左右不了他将想法付诸实践。 而在场唯一能左右他的人,那个女孩,和他从始至终都是同一阵营。 不管特遣队成员有多惊讶多不解,最终还是在A区和盛濯塔塔分道扬镳。 来的时候六个人,回去的时候多了一个,还带着妥善储存的任务物品,这趟不算亏。 等到特遣队的车开出了A区范围,盛濯才低头看向身旁的塔塔,眉眼倏地软下来,“队长,有什么新命令吗?” 塔塔白了他一眼,朝头顶打了个响指,“去S1基地。” * 盛濯当初从S1基地惊险出逃的记忆刻骨铭心,理所当然把基地坐标印在了脑海深处。 星辰号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天,两人就到达S1基地所在位置。 相较于有外星反监控科技保护的A区,S1的反监控方式更直观。 外表看起来不过是一座大洋中心的孤岛,崎岖岩石山体和上面稀疏覆盖的植被是最好的掩体。 秘密正藏在坚不可摧的山体中,深不可测的海洋里。 山体下的建筑外层,坚硬厚重到连核爆都无法危及。 途中,智脑已经将何闻真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分析出了结果。 他在研究M病毒的进化版。 确切来说,他是想研究出最完美的,比D12还要强大的试剂,让所有人类都能变成他。 他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好的,可惜忽略了病毒的本质。 连他自己都不能控制病毒的副作用,无法抑制感染后生啖血肉的渴望。 谈何成功。 让人类进化得更强大,也是何问道曾经的目标。 盛濯等人证明了D12是成功的,但那还不够。 所以有了D13、D14…… …… “S1任务究竟是什么?”塔塔问。 盛濯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当初他接到命令要去S1基地,和其他队员汇合时才知道,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注射过强化药物的零号特工。 任务简报告知的内容不多,只说到了S1基地自会有人接应他们。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个“接应”会是毫无防备的全军覆没。 “没关系,很快就知道了。”塔塔操纵着指挥台放出分离飞行器,两人乘坐飞行器脱离星辰号。 岛上几乎没有一块平坦的区域可供降落。 盛濯记得地下掩体的入口,当他们驾驶飞行器来到入口地点时,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S1基地的掩体结构异常坚固,连核爆也无法摧毁。 但说的是从外部攻击。 如果核爆是从内部产生…… 【目标区域存在大量低核辐射,威胁级别:低。建议开启二级防护。】 智脑是立足于永昼科技水平计算得出结论,所以不管这座基地内的辐射含量有多高,也对两人构不成什么威胁。 一个“低核”结论,足以说明问题。 “看来有人从内部开启了自毁程序。” 飞行器悬停在掩体入口前的一处缓坡地带,盛濯推开舱门轻松跃下,环顾周遭后,表情有些严峻。 塔塔也跟着跳下来,“咱们还进去吗?” 盛濯看着被凌乱碎石和破碎的钢筋混凝土材料堵得严丝合缝的入口,“进去看看吧,万一有什么发现呢?” 塔塔没有反驳,跟着他走过去。 走了几步,她忽然顿住脚步,轻轻地“咦”了一声。 是惊奇、玩味的上扬音调。 盛濯回头,“怎么了?” 塔塔:“这里的坐标,好像和你们地球上的一个古老传说有点关系。” 她闲着时除了看地球电影,还喜欢阅览地球上的各种传说故事。 这不正好,刚才她只是随便看了看这座岛屿的位置,智脑就给她联动上了看过的相关历史传说。 一句话,骤然唤醒盛濯过去的记忆—— “你们猜这是巧合吗?基地的位置和亚特兰蒂斯的某个传说地点很接近。” …… 这是在当初的S1任务路途中,其中一名队员的无心调侃。 “我有种预感。”塔塔看着盛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盛濯目不转睛看进她闪烁着星光的眼,没有质疑她的想法,很顺从地点点头,“可以向星辰号发送命令,观测一下这片海域下面的地质结构。” 星辰号停泊在太空时,一直充当卫星的角色,尽职尽责观测着地球情况,如果搜索到可疑信号,会立即告知塔塔。 现在,星辰号的目标更明确了。 “如果我的预感是对的,搞不好这种蔓延全地球的病毒还真和我们永昼科技脱不了干系。” 塔塔皱起眉头,“那可怎么办,我真的要替我的同乡收拾烂摊子,充当救世主吗?” 整个就是——小小的脑袋,大大的困惑。 盛濯刮了刮她的鼻头,笑说:“没关系,就算是真的,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塔塔皱眉瞪他,“我们不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吗?怎么你说得我们好像狼狈为奸一样!” 接着又拍了下他的手,“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盛濯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知道了,队长说了算。” 就让这小丫头再嘚瑟一会儿,等到眼前的事解决完,他可没耐性再配合她打哈哈了。 第36章 S1基地内部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还是一片充斥着核辐射, 活物禁入的绝对禁区。 盛濯和塔塔发现基地内部几乎都被坍塌的建筑物填满时,放弃了想要入内探究的想法。 盛濯将精神力触角释放到地下深处,延伸到海平面下三千米左右, 终于在地下掩体的最深处发现了一些端倪。 “基地最深处有一间结构完好的密室。”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 要进入基地最深处并不难。 飞行器经由改造可以掘进岩石深层,两人回到飞行器,破开基地内部的废墟钻入地下三千米。 一路十分顺利。 直到到达密室入口时, 塔塔的心跳不由自主快了那么几下。 说不上是紧张, 多半是雀跃心情作祟。 难道是和盛濯待久了, 染上的地球毛病? 有一说一, 她还是挺期待待会儿的发现的。 这间密室的大门材质显然比A区的还要精密厚重, 然而在盛濯的刀下都和破铜烂铁无异。 只是为了防止周围本就脆弱的建筑废墟受到震动二次坍塌, 盛濯的动作稍微温柔了点。 密室不大, 却因为摆放的东西不多, 显得有些空旷。 房间里最显眼的物体大概要属正中那只与天花板等高的圆柱状玻璃容器。 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绝对机密的物品即使藏在不为人知的禁地里,也需要一个美观大方的展示台, 以便能够直观呈现它的奇妙。 此刻,透明玻璃容器内空无一物,“展品”不知所踪。 在距离容器不远的地面, 静静躺着一具身着白色研究制服的干尸。 干尸身旁整齐堆叠的纸张文件仿佛在告诉踏入这里的来客, 那人临死前是怎样的从容坦然。 干尸制服胸口处的铭牌尚未褪色, 铁画银钩镌刻了一个人名—— 何问道。 * 回到地面时, 塔塔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怅惘遗憾? 如释重负? 好像都有。 阳光灿烂, 海浪拍打着岸边礁石, 卷出一朵又一朵纯白无瑕的浪花。 看似安宁的惬意, 却隐隐约约透出几丝诡异。 ——因为强烈的核辐射, 这座岛屿周围几乎找不到活物。 盛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录音笔。 这是在何问道尸体旁那堆文件里发现的。 D系列试验的核心资料数据,M病毒的起源,S1基地的毁灭,还有C字头的不明物质…… 末世的真相与何问道一起,被埋藏在几千米深的地下,无声无息地沉寂了数月,终于重见天日。 他们离开时,顺便也把何问道的遗体带了出来。 这位睿智冷静而深明大义的生命科学家,不该寂寂无闻地死在地底深处。 “星辰号发现十二海里外的海底更新层地质下有彗金反应!” 沉默与怅惘的气氛交叠时,塔塔忽然开口,音量微微拔高,双眼放光盈满惊喜。 彗金,一种产自永昼星系的太空陨金属,坚硬且具有极强的韧性。 在上个永昼纪年,彗金是星际飞船的主要材料。 盛濯看她那副惊喜期待的模样,也微微笑起来,湮灭了对于何问道之死那点少许的唏嘘。 “走吧,先去看看。” 塔塔点点头,“嗯!等看完下面的情况,我们就来帮何教授完成他的遗愿!” 塔塔的家族成员中有大半从事科研工作,对于科学家的崇拜尊敬,仿佛从出生起便铭刻在了他们的基因里。 而像何问道这样一生致力于人类福祉、到死都在为人类的未来思虑的科学家,用“伟大”一词来形容也不为过。 即使基因决定的进化层级存在差距,也不妨碍塔塔对他打从心底的尊敬。 盛濯看着她的笑容,轻轻应了声。 * 三十年前,一艘A国科考船穿越大西洋,在途经某片海域时,古怪地停留了数天时间。 在那几天里,科考船与外界的联络中断,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 几天后,科考船通讯恢复,改变预定目的地,掉头返航。 一个月后,一份绝密文件被递送到了零号的前身——应对全球危机理事会。 过了没多久,一艘又一艘的科考船来到那片A国科考船曾经失去音讯的海域。 各种高精尖的研究器械被送入海底,一批批深海潜水员潜进海底又浮上来。 十几海里外的荒岛上悄无声息多了军队、研究人员、工人,在坚固的岩石层下秘密修筑着地下工事。 当年曾有小报刊登,A国科考船发现了失落的古大陆,找到了传闻中毁灭于大洪水的远古超级文明——亚特兰蒂斯。 隔几年就有小报为了销量鼓吹这类噱头,相信的人根本没几个。 然而事实却是出人意料。 这次是真的。 他们在那片海域之下发现了高度发达的史前文明遗迹。 甚至还从海底打捞出了远超如今科技水平的史前遗物——C1,C2。 C2就是保存在A区的方锥体,科考船在该海域的神秘失联就是C2内置的未知科技导致的。 而C1…… 据何问道的笔记描述,那是一个用极为先进的冶铁技术冶炼出来的坚硬金属包裹的盒子。 何问道是第一批参与那次史前文明遗迹探索的科研成员之一。 当年科研团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那个盒子,然后从中提取出了来自几万年前的远古生物基因。 随后的研究证明,那是一种高度进化的,远比如今的人类智慧程度更高级的古人类基因。 科研团队对远古基因展开深入研究,在经历无数次失败之后,研制出了改变人类基因的强化药物——D12。 然而在当时被零号高层称之为“人类有史以来的最伟大的基因杰作”的D12并不完美,它有一个明显的缺陷——只有兼具十分强悍的体质和意志才能不受D12的副作用影响。 普通人接受注射后没多久,就会基因崩溃,精神错乱,命不久矣。 盛濯当初正是通过了一项项残酷的魔鬼测试筛选,才被选中成为注射对象,并经受住了D12的考验。 他是第68位接受注射的实验对象。 在那之前,66人死亡,仅有1人成功。 …… 当时已经成为零号生命科学研究院院长的何问道向高层建议,将D12的研究成果公诸于世。 高层并没有同意。 他们对这个结果并不算满意。 何问道的副手,生命遗传学家康赛尔博士同样不满意。 康赛尔认为,D12只是一个瑕疵品,他想要研制出能适用于所有人的强化药物。 于是康赛尔在零号某几位高层的暗中支持下,继续对远古生物基因进行研究。 何闻真的想法和康赛尔不谋而合,他既是团队的成员,也是何问道的养子。借着身份便利,何闻真从何问道处偷偷窃取了一些绝密数据辅助康塞尔的研究。 陆陆续续的失败后,康赛尔研制出了D23。 比起何问道推崇的志愿者试验,康赛尔和背后的支持者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他们毫无人性地利用囚犯、健康人群、癌症患者等做为实验体,研究药物对各类人体的效用。 因为康赛尔的不择手段,实验进程大大推进。 D23不仅能够有效杀死癌细胞,让癌症病人恢复健康,还能使身体健康的实验体脑域得到开发,变得异常聪明。 其中,有极少数实验体的进化程度十分惊人。 他们能短暂影响周围的分子波动,隔空控制某样物体产生缓慢细微的移动。 但不论是治愈的癌症患者,还是身体健康的普通受试者,亦或那几个稀罕的实验体,他们最终的结局都是大脑神经崩溃,陷入癫狂,加速死亡。 顺着这条实验思路,康赛尔研制出了D24。 实验结果更加惊人,或者说……骇人。 所有注射过D24的实验体都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异——他们被激发出最原始的兽性,盲目攻击研究人员,破坏实验室,甚至生食人肉。 康赛尔发现D24内暗藏着致命病毒,正负两极相生相克,无法剥离。 这时,他将目光转向D12。 经过试验证明,注射过D12的人体如果再接受D24注射,成功率会大大提高。 康赛尔不顾病毒的危害,和背后支持他的零号高层暗中配合,以秘密任务为借口,将曾经注射过D12的零号特工引到S1基地,准备拿他们作为最佳实验体。 在那场陷阱中,其余人中了毒气进入假死状态,盛濯惊险逃离。 没能逃脱的零号特工被康赛尔注射了D24,一半死亡,一半变异成了怪物。 实验宣告失败。 与此同时,暗中支持康赛尔的零号A国高层趁机挑起内乱,企图一家独大。 S1基地被零号叛徒占领,除了A国之外的他国特工及研究人员纷纷遭到□□。 陷入僵局的康赛尔实在找不出解决办法,只好求助于被□□的何问道。 何问道虽然震惊于康赛尔的隐秘试验,却也深知D24的危害。 当初研制出D12之后,他的脚步并没有就此停下,那之后,他仍在钻研远古基因的奥秘。 何问道经过潜心钻研,终于将D24中的病毒分离出来,又结合自身多年的研究,制作出了一种适用于全人类的基因强化药剂。 这种药剂不仅能大幅提升人的体质,还能开拓脑域。 何问道给这个药剂命名为DE。 E代表结束。 他希望一切到此为止。 但他却没有时间去证明DE的成果了。 零号的头号敌对恐怖组织趁着内乱闯入S1基地,企图夺走这里的科研成果。 康赛尔自作聪明将D24交出去,本意是想诱骗恐怖组织自取灭亡。 没想到,恐怖组织携带D24撤离的飞机被A国导弹击落,病毒在高空破裂挥发,自此蔓延全球。 ——这就是M病毒的起源。 S1基地并未幸免于难,在经历几次内外交困的动乱后,防守早就一塌糊涂。 何问道看出了康赛尔的贪婪私心,向他隐瞒了自己的试验成果,在基地被感染者攻陷时,毅然决然启动了自毁程序。 在基地自毁之前,他躲进了基地最深处,存放C1物品的密室,将C1重新送归大海。 密室里没有物资,一旦封闭,氧气也会慢慢流失殆尽。 何问道在仅剩不多的生命里,将前因后果与遗言录下来,身边还携带着与此相关的核心资料,希望将来能有人发现他的长眠之地。 希望未来的人,善用DE,造福全人类。 …… 何问道遗体旁的一张白纸上,留有一行颇具风骨的汉字—— “我不惧悄然死亡,只畏一生庸碌,唯愿身后随风,归于天地。” 第37章 历史研究学者将上一个永昼纪年命名为“至暗”。 ——黎明前的至暗。 “至暗”一词, 是对十万个永昼年前混乱无序的星系战争的总结。 战争带来的影响同时也投射到了人文艺术上,这导致在长达八千年的“至暗纪年”里,永昼文明的整体建筑风格都呈现出一种较为灰暗的风格色调。 直到“至暗纪年”后期, 永昼人的脑域得到开拓, 初步探索到了“精神力”的存在。 这是至暗里的微光。 于是也有人将“至暗纪年”的最后一千年称为“微光纪元”。 …… 盛濯之前从信息库里了解过这段古老的永昼历史。 此时此刻,他又在幽长的黑色彗金走廊里,从两侧雕琢得栩栩如生的壁画与文字中, 看到了那漫长的八千年黑暗。 “这是一艘科考飞船。”塔塔抬手碰了碰墙壁上的某处文字。 盛濯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微微点了点头。 历史信息库里有载录, 远航的星系飞船也许再也没有回到家乡的机会, 所以在每一艘远航飞船入口的廊壁上, 都会用最原始古老的方式将故乡的历史镌刻, 便于后世怀念、追溯。 其中, 远航飞船占比最高的, 是科考船。 探索精神是文明发展的必备前提。 古往今来,不论怎样的文明,从来不缺为了科学真理而献身远方的人。 这艘庞大的飞船被埋藏在更新世地质层下, 历经百万年沧海桑田,却依旧纤尘不染。 因为访客的到来,黑色的廊壁亮起了淡薄的微光。 肉眼看不清那些光芒是从哪里释放出来, 只知道这道淡淡的光晕, 是至暗里唯一的光。 似乎也在隐隐预示, 黑暗中冉冉升起的光芒。 塔塔还沉迷于廊壁上雕刻的壁画无法自拔, 盛濯等了许久, 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要不要去指挥室看看?” 这艘飞船虽然确认是永昼科技无疑, 但那也是十万个永昼年前的造物。 那个时代, 永昼文明对精神力的了解还处在探索阶段, 就不要说什么限制屏蔽精神力的科技产物了,这艘飞船内根本没有。 盛濯已经用精神力将整艘飞船覆盖侦察了一遍,没有活人。 “死人”却不少。 以永昼文明特有的方式,化作一抔类似于星云尘埃的物质,储存在特殊材料合成的透明容器里,静静地长眠。 飞船核心引擎完好,能源充足,不出意外还能重启。 塔塔将壁画录入信息库,回过神来,看了盛濯一眼。 这一眼目光呆呆的,看得盛濯一愣,伸手盖在她眼前挡了挡。 “黑灯瞎火的,不要随便看我。” 不然他控制不住。 “你说,咱们就用永昼的方式处置何教授的遗体,怎么样?”塔塔拿开他的手,轻声问。 比起随风而散的骨灰,利用永昼科技焚化的人体会变成星辉一般的物质。 遗体星辉储存在容器中是为了较好的保存,如果释放出来,则会随风而去,无声无息地在天地间飘荡,不会分离,不会散落。 说不准,还能飘到宇宙空间。 何教授的遗愿是归于天地。 如果能以这种方式,让他在死后仍能以“完整”的存在,注视着地球的变迁,远眺人类未来的路,乃至去领略更壮丽的宇宙风光。 似乎也不错。 “都听你的。” 盛濯低头看着仍然被塔塔不自知握在掌心的手腕,故意没有提醒她,反而从善如流将她的手裹在掌心,徐徐朝着前方走去。 * 飞船指挥室的空间很大,设施多以暗色为主,有点类似于地球上的黑金风格。 相较于星辰号内部的流线平滑风,这里的设施呈略微粗犷却又利落干净的几何形状,看起来有一种古朴庄严的历史厚重感。 盛濯握着塔塔的手来到中控台前,现场活学活用,预备重启中控台。 落后他半步的塔塔默默看了眼盛濯一直握着她不放的那只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盛濯的指尖在粗砺的黑色几何桌面点点画画好几下,凡是他触碰过的地方,渐次有莹白线条亮起,最终交叠组合成一幅图案。 ——永昼文明的徽记。 和现在使用的略有不同,但相差不大。 【请录入指令。】 偌大空间倏然响起一道恬静悦耳的女性声音。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且这人还只是个普通地球人,那他只能听出这道声音像是一段动听的音乐旋律,而不知,这是一个文明的母语。 “录入指令”,就是开机密码。 盛濯回头看一眼塔塔,征求她的意见:“直接黑进系统吗?” 塔塔正想点头,忽然注意到中控台桌面若隐若现闪过一团纹路。 她一时惊诧,扯了扯盛濯的手,“你刚才看到了吗?!” 盛濯差点以为她要抽回手去,下意识握紧,随即若无其事地注视着总控台桌面,“好像看到了点。” “是我们家的家徽哎!” “咱们”“我们家”…… 盛濯可太喜欢塔塔这种时不时蹦出来的无心之语了。 “你知道指令吗?”他含笑问道。 塔塔忙着求证呼之欲出的答案,忽略了他嘴边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先试试吧!” 随后,塔塔走上前一步,将手掌按在盛濯刚才操作的地方,缓慢而郑重地开口—— “长夜休止,破晓黎明,永佑兰度。” 同样是一段类似于音乐旋律的语言。 话音落下,总控台上光线流转,似乎正在验证指令。 塔塔收回手,低声感叹了一句:“本来没什么,但是接触地球文化多了,我现在总觉得我们兰度家族的族语好中二哦!” 盛濯不禁失笑。 【指令正确,欢迎来到黎明号,我的同胞与族人】 哗—— 指挥室内的灯光瞬间亮起,线性光芒流转于任何一个可见的几何摆设上。 塔塔露出愉悦惊喜的笑容。 盛濯也笑,目光由始至终定格在她的笑容上。 黑金色的地面、墙壁浮起一缕缕几何状光线朝着中心一点汇集过去,最终凝成一个包裹在淡淡光晕里的人形。 一个女人。 她穿着剪裁贴身的黑色制服,胸前别着两枚徽章,一枚印着永昼文明的徽记,一枚则是她的族徽。 毫无疑问,她和塔塔来自同一个古老的家族。 “我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你,我的族人及后代。” 眼前的女人只是一道遗留的高级人工智能交互程序,展示出来的形象应该就是这艘飞船的主人。 塔塔疑惑:“你说,你在等我?” 女人微笑着点头,“是的。我发出的信号终点是我的故乡永昼,这是一道只有我的族人才能接收破译的讯号。” 地球与永昼的距离太过遥远,黎明号发出的讯号需要120亿年才能到达永昼主星。 塔塔是机缘巧合路过银河系边缘,才意外接收到这道讯号,因而受到指引降落地球。 用地球上的俗语来说,她应该算是“有缘人”。 缘,妙不可言。 …… 女人名叫兰度黎明,这艘飞船正是以她的名字命名,她是飞船的主人,也是飞船的设计者。 兰度黎明出生于至暗纪年末期,成年后从事军事科研工作,内心一直渴望和平。 后来她因为厌倦了星际之间无休止的战争,毅然带着一支科考队离开母星,远航宇宙。 在兰度黎明的讲述中,地球人类文明的起源之秘得以揭开—— 一百万年前的地球尚处寒冷冰期,仍不乏冰河纪古生物栖息生存。 黎明号经过太阳系时,兰度黎明一眼爱上这个尚未萌发文明的美丽星球,决意降落地球。 在地球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兰度黎明发现地球上的古人猿基因和永昼人的原始基因有相似之处,于是带领团队对古人猿展开研究。 在他们的帮助下,远古人猿快速得到进化,成为了地球历史长河中,真正的首批智慧人种。 而且这批得到永昼文明指引的智慧人类远比如今的人类还要聪慧,这支人类也慢慢繁衍出了一个极为先进的文明体系。 ——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真的存在过。 兰度黎明将这个文明称作“光辉”。 她是光辉文明的“母亲”,亲眼见证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渐渐的,也把地球当做了安享晚年的第二故乡。 数万个地球年后,地球上最后一个永昼人——兰度黎明的生命走到尽头,而由她间接创造的地球文明仍在蓬勃生长,不再需要母亲呵护。 兰度黎明临终前,将黎明号封存在光辉古大陆深处。 同时,她向宇宙、向自己的家乡发出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信号。 是为留下印记,也为向族人宣告自己的死亡。 …… 数十万年后,光辉文明重蹈永昼覆辙,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之中。 战争的一方为了夺得胜利,翻阅历史古籍,找寻到了黎明号的痕迹。 战争最终波及到了黎明号埋藏地,飞船自保系统被动触发,引发地球灾变。 海啸洪水将光辉古陆淹没,大陆沉入海底。 曾经无比辉煌灿烂的古人类文明彻底消亡,留给后世的,只剩一片海底废墟。 哦不。 还有被当代人类科考团队打捞出来的远古基因和外星科技。 现代科学家从远古基因的研究中制造出毁灭世界的病毒,将人类带进末世。 兰度黎明再聪明远虑,恐怕也想不到,她在百万年前送给地球人类的礼物,会成为插入人类心脏的一把利刃。 …… “绕来绕去,归根究底,这个病毒还真和我们永昼脱不了干系。” 听完兰度黎明智能交互体的讲述,塔塔由衷发出感慨。 “不仅和永昼脱不了干系,还和我的远古祖先紧密相连。” 盛濯弹了下她的脑门,力道很轻,“不要胡思乱想给自己背锅。” 兰度黎明叹息说:“我很抱歉当初的举动会酿成这样的后果,可是塔塔,我必须警告你,不要再步我的后尘。” 言下之意,不要再对地球人类文明进程进行过多干涉了。 独立成长的孩子总是比温室里的花朵更加坚韧。 塔塔点头:“我明白。” 第38章 “基因透视结果告诉我, 你的基因序列很独特,你不是纯粹的永昼人类,对吗?” 兰度黎明将目光转向盛濯, 即使她此刻只是一道遗留的智能交互程序成像, 却还是能从她的脸上看到明显而生动的表情——饶有兴味。 “能给我说说你的经历吗?我很感兴趣。”兰度黎明看着盛濯的目光坦然中还带有几分好奇。 盛濯兴味寥寥,“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前半生的所有经历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末世后几个月的惊险奇妙。 尤其是这两天。 塔塔对这位来自上个纪年的族人先祖倒是表现得很热情, 抢着回答:“他运气太好了!不过说来也有你的原因, 他注射过带有光辉人类基因的基因强化药物, 后来我又给他用了我们的高效解毒剂……” 难得见她这么健谈, 盛濯也不想破坏塔塔的兴致, 说要到飞船其他舱室看看, 把空间留给她们亲戚“叙旧”。 塔塔在遥远的异星遇到了同乡, 而且还那么巧, 不仅是同乡,还是同族,此刻精神力能量场也变得格外活跃。 她和兰度黎明聊了很久, 将至暗纪年之后十万年的永昼文明进程传入兰度黎明的记忆程序里,两人一起纵览母星辉煌的科技发展与人文历史。 聊天内容虽然广博,但兰度黎明现在是一道智能程序, 消化的速度非常快, 其实也没花多长时间。 盛濯逛了一圈回来, 就见塔塔捧着一袋零食和兰度黎明的虚拟影像并肩坐在一块儿, 身前的三维成像画面散发出绚烂的光芒。 俩人搁这儿欣赏永昼主星的风景大片呢。 见盛濯回来, 兰度黎明将目光转向塔塔, 忽然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我刚刚对比了你们两人的相契率, 成功率达到92%左右, 而且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 塔塔动作一滞,有些僵硬地将一片薯片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回答:“那个……现在我们已经进入精神纪元,以前的相契率什么的不太用到啦!” 刚刚才吸收了不少新纪元知识的兰度黎明并没有拆穿塔塔,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是吗?那你们的精神契合度应该也会很高。” 塔塔:“……” 无论在哪个星球,八卦小辈的终身大事真就是所有长辈的兴趣爱好吗? 将这番对话尽收耳中的盛濯不动声色走到塔塔身后,嘴边衔起一丝笑。 “正好,趁着长辈在场,我们要不要顺便做个精神力契合配比?” 塔塔回头瞪他。 呵呵。 问你话的时候就是无可奉告,这会儿八卦你的终身大事时就变成你的“长辈”了。 虚伪! 最终两人也没有做那什么精神力契合配比。 他们该和兰度黎明道别了。 兰度黎明临终前给黎明号设定了一道程序,一旦她当年发出的讯号得到回应,飞船指挥室的人工智能交互程序被激活,她最后的愿望便算完成了。 这之后,黎明号会离开地球,继续它的远航使命。 或许有一天,黎明号会因为能源耗尽停下来,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太空里。 或许,会碰上同乡,被同乡带回故乡。 也或许,还会碰到难以预料的其他情况。 但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 黎明号破开更新世地质层时已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确保这片海域不会因为地质塌陷受到影响引发灾变。 塔塔和盛濯乘坐星辰号同往太空,为黎明号护航。 返航时,他们顺便看了一场太空落日。 “兰度黎明的名字一直记载在我们兰度家族的纪念碑上,她是一位渊博而仁慈的科学家。” 太阳的光芒给地球镀上了一层华丽辉煌的金边,背阳面逐渐被黑暗笼罩,却没有应约亮起的万家灯火。 “希望有一天,我能在太空亲眼看到地球的万家灯火重新亮起。” 盛濯摸摸她的头,“会的。” 塔塔侧头回视他。 他们的生命还很漫长,尤其是以地球纪年来说,足够将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探索一遍。 星辰号顺着预定轨迹来到近地轨道某处。 塔塔长呼一口气,郑重开口:“开始吧。” 盛濯应言,在面前的智脑操作台上点点划划好几下。 从这一刻,不,从这一秒开始,星辰号智脑会越过地面指挥系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近地轨道上所有的卫星网络连通。 然后,给予地球一件特殊的礼物。 ——一场雨。 这场雨将下满三天三夜,雨量不大,避免造成洪涝的同时,也尽量让每个人都能接触到雨水。 即使躲在屋里不出门,也总要喝水,那个时候,全世界的江河湖泊里都带有这场雨的痕迹。 DE试剂,是何问道送给人类的最后一件礼物。 感染者在进化,人类也需要进化。 只有这样,人类才能靠自己的力量对抗日益强大的感染者,赢得最终胜利。 而塔塔和盛濯,只是在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替何问道完成遗愿。 兰度黎明曾经警告塔塔,不要干涉人类的文明进程。 不过嘛…… DE是人类自己研究出来的,她就是稍微帮个小忙,大范围散播一下,应该……不算干涉吧? …… 塔塔正盯着视线下方慢慢聚集在地球上空的云团发呆,忽然感觉到盛濯捉住自己的手放在了微凉的操作屏上。 【相契率比对开始,请稍候……】 塔塔猛地回神,想要抽回手已经来不及了。 比对程序已经开始,她就算抽手也不会影响结果。 “你有猫饼吗!”塔塔恶狠狠地瞪向盛濯。 后者一脸坦然,“哦,刚才不小心碰到了。” 塔塔:“…………” 我的母语是无语。 进入精神纪元后,永昼星系里大多数伴侣结合的方式的确更偏向精神力结契。 精神力结契,顾名思义,是通过精神力能量场直接进行结契行为。 在永昼星系的法律里,精神力结契成功后即为合法伴侣。 契约无需任何外部形式的干预,只需要伴侣双方代表情感控制区域的脑域精神力触角延伸出来,接受彼此触碰,智脑会迅速开始分析,计算出契合度,契合度在75%以上即可结契成功。 之后精神印记契约会深深植入彼此的脑域,直到生命消散或是双方同时解除联结。 但不代表上个纪年通用的相契配比就不存在了,只是精神力结契带来的伴侣关系更牢靠稳固,所以旧方式的使用率不及新方法。 精神力契合需要双方同时释放精神力场。 相契计算则要简单很多,就像刚才那样,印个掌纹就可以了。 【相契率92.88%,预计阈值98.99%】 智脑报出计算结果,盛濯一脸淡定地关掉配比界面。 “关了。” 塔塔:“…………” 你这关的还真是时候呢! …… 确认全球降雨开始了,星辰号才回到原定待命轨道,两人仍旧乘坐分离飞行器着陆。 塔塔一直没理盛濯,闭着眼不知道是在玩还是睡觉。 盛濯知道她没睡。 正想说点什么哄一哄,就见塔塔忽然睁开眼,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他。 “你就那么喜欢我啊?” 盛濯先是一愣,随即轻轻一笑,“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塔塔没说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收回目光,继续闭目养神。 “哦,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盛濯成心逗一逗她,“你不否认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这次塔塔没说话。 没承认,也没否认。 换成盛濯思绪一滞。 因为飞行器操作台的设计,两人的座位稍微隔了些距离,至少不像普通汽车的主副驾驶离得那样近。 但这并不能妨碍手长脚长的盛濯,他试探着朝旁边伸出一只手,带着丝微小心翼翼。 慢慢地,轻轻地,盖住了塔塔随意搭在座位扶手上的手。 柔软的触碰通过手背传来时,塔塔并没有缩回。 只有微微颤动的卷翘睫毛泄露了她心底些微的紧张。 飞行器降落的速度很快,但两人坐在舱内基本感觉不到什么震颤。 星空被舷窗匆匆掠过,融成一团模糊的影子,地面没有灯光指引,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们此刻身处的驾驶舱,似乎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光芒。 塔塔面容恬静地靠在椅背上,盛濯侧头静静凝视着她不说话。 静默无声中,似乎有某种无法言说的默契悄悄达成。 …… 【监测到着陆点3公里外有人类活动痕迹。】 丝丝细雨如珠坠下,还没来得及碰到机舱外壁,就被一层肉眼难以分辨的透明薄膜吸收。 天地为幕,星河作伴。 如果智脑没有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提醒,舱内的气氛还是挺……美好的。 飞行器下降到指定高度就会自行进入隐身状态,就算着陆点附近有人,也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不过在着陆后,盛濯还是先行释放出精神力场,将三公里外的情况尽收眼底。 “是几个幸存者。” 他们着陆的地点选在了华国境内某个北部县城。 这里是何问道的家乡,他们打算在这儿将他送归天地。 北方地域地广人稀,这一片正好是个末世前的大型农田,纵眼望去不见尽头。 土里种的粮食早就荒了,虽然不好找食物,但是感染者很少,算得上是一个安全的临时宿营地。 飞行器着陆后,很快在盛濯的操作下变成一辆外表寻常的越野车。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越野车在废弃的高速公路上飞快驰骋。 如果有人半夜没睡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感叹这辆车有多神奇——没有打灯就算了,就连跑起来也没有任何声音。 现在正是全球人类接受何问道馈赠的时候,两人不想打扰那些幸存者,准备先去处理何问道的遗体星尘。 第39章 一个月后, 首都安全基地隔离区外。 “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号报一下。” 身着隔离防护服的登记员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本是想看一眼来人的样貌,却被这一眼震得呆了一下。 一旁负责检测工作的安全员也没好到哪儿去, 先是看呆了几秒, 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窘迫地操作起仪器来。 不怪他们露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而是因为自打他们值守首都安全区大门的第一岗以来, 就没见过精气神儿这么足、肤白貌美白白嫩嫩的逃难幸存者。 对比一下周围的其他幸存者, 简直一个天上, 一个地下。 哦不, 确切地形容应该是, 一个末世前, 一个末世后。 “兰塔塔, 身份证号……”女孩熟练地报出自己的身份信息。 登记员后知后觉录入证件号码, 屏幕上立刻跳出这个名为“兰塔塔”的女孩的完整身份信息来。 病毒爆发后,首都安全基地凭借着强大的国家机器依托,很快就成为全国最安全、最大程度保留了末世前的生产生活所需的幸存者基地。 再加上最近这一个月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都基地已经建立起完善的内部信息网络,同时恢复了曾经的全国人口信息系统。 就连快速检测病毒的机器都被首都研究院制造出来了。 现在,进入首都安全区的第一道关卡就是登记个人身份信息、检测瞳孔。 瞳孔检测确认幸存者没有被病毒感染后, 在隔离区隔离观察一夜, 即可进入基地。 …… 兰塔塔, 22岁, 毕业于A国某理工大学计算机系……擅长格斗、搏击…… 不仅人长得漂亮, 还是个学霸。 不仅是个学霸, 还是个能扛能挑的学霸。 登记员和安全员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好了吗?” 一道低沉的男声横插进来, 塔塔正好检测完瞳孔, 安全员通知放行。 等到一男一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登记员才收回频频注视的目光。 下一个登记的幸存者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嘿嘿一笑,“别看了兄弟,名花有主了。” 那还用说吗,那两人可是手牵手出去的。 登记员心里这么想着,忽然发现不对劲,听这人的口气似乎很熟稔? 他一边录入那人报的信息,一边问了句:“你们一起的?” 那人点头,笑得一脸憨厚,“是啊,他们可是我们队的老师呢!哎兄弟!我听说自从那场雨之后,好多人都变了,变得特别厉害!我也觉得我一觉睡醒后力气比之前大了好多,你们是不是也一样啊?首都的领导专家怎么说?” 登记员:“啊这个啊,你一会儿进隔离区后可以要一份手册来看看,新印的,专家们说这叫‘进化’,外面的怪物都在进化,咱们也不能止步不前不是……” …… 塔塔拿着从隔离区警卫那儿要来的小册子前后左右看了看,封面印着《首都安全基地安全守则》。 前半部分都是注意事项,后半部分则有趣多了。 隔离区绝大部分人重点关注的也是后半部分。 一个月前,一场离奇的雨同时覆盖了全球。 那场雨下了三天三夜。 雨过天晴之后,有人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有人的力气变大,有人的奔跑速度变快…… 还有一些人发现自己的体质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倒是大脑神经变得格外兴奋。 ——主要体现在想事情更迅速,思维逻辑能力增强,计算速度变快等等。 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隔空移动某样东西,或者闭上眼也能感知到几十米之外的情形。 首都研究院对这场来源不明的怪雨进行了研究,发现雨水里含有一种罕见的基因强化物质,不仅能助人体免疫大部分病毒疾病,还能够帮助人类快速进化。 至于副作用,暂时没研究出来。 …… 手册的后半部分对基因强化做了详细的解释,还刊印了正确认识、使用进化能力的一些方法。 塔塔看得很快,刚一目十行看完,身后就稀稀拉拉追来一行人。 警卫喊了几声注意秩序,这些人才稍微收敛一点。 这些都是一路从北方跟着盛濯塔塔二人投奔首都基地的幸存者。 从开始的三五个人,发展到后来的几十人。 在路上,两人时不时指导他们如何更好利用自己的进化能力,如何对待认知之类的。 所以大家索性把他们当成了指引方向的导师,并坚信这一个月以来根本不怎么出手的两位导师一定深藏不露。 “盛哥,我刚打听过了,现在首都基地正在大力招揽人才,尤其是那种进化程度高,对进化能力十分了解的人才,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兰老师,你电脑是不是很厉害?要不我也帮你问问……” 这些人热情又话痨,有时候除非盛濯故意冷下脸,不然还真镇不住他们。 “你们先管好自己。”盛濯冷声开口,企图用冷脸吓走他们。 献殷勤的几个人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心大,一点都不害怕,嘿嘿笑过后,又忙着去找隔离区工作人员安排休息位。 可惜用不着他们给两位“人生导师”操持,与章淮安全区同样的场景再现当下。 * 盛濯和塔塔的信息被登记上传后,很快就被人注意到。 消息第一个报告到荣立德那儿,他二话不说,立刻吩咐自己的助手带人来迎接。 毫不知情的人们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基地内开来了几辆车,几个精英打扮的内部人员接走了隔离区内那对鹤立鸡群的男女。 同行里憨厚爽快的北方汉子看到这个场面,心中对两位超能力导师的敬佩之情越发浓厚了。 “不愧是咱们老师啊!我就知道,他们肯定身份不一般!” “没错!” …… 荣立德从助手手里接过一份厚厚的纸质文件,放到桌面上,往前推了推。 “大半个月前,首都的内网系统刚刚恢复运行,就收到了一份发送源不明的文件。” 他抬起下巴示意桌上的文件,锐利的目光流连在对面一男一女身上,企图从他们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什么来。 他甚至暗暗动用了新获得不久的能力,类似于催眠,能让对手放松警惕。 可惜收效甚微。 “你们看看这份文件。” 盛濯没有动,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不用看了,是我发的。” 他的坦诚不仅令荣立德惊讶,更震住了在场的其他人。 和这个男人此刻干脆承认的坦率态度大相径庭。 大半个月前,首都收到这份文件时,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高层为此连夜开会,底下人忙得脚不沾地。 对比起来,外面仍在横行无忌的感染者都不算什么问题了。 片刻的讶异过后,荣立德渐渐冷静下来,平静地望着两人,“你们去过S1基地了?” 两人没说话,算是默认。 塔塔表面乖乖巧巧地坐着,其实悄悄在跟盛濯发牢骚。 【塔塔:好无聊,想喝可乐看电影。】 盛濯终于动了。 ……他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罐可乐,递给身旁的女孩前还贴心地拉开拉环。 顺便问一句:“要来点零食吗?” 荣立德:“……” 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见惯风雨的荣院长默默给自己顺了顺气,“盛濯,我知道你今非昔比,零号也已经成为历史,我的命令对你来说不值一提了。” 荣立德一顿,见盛濯面色无异,才继续说:“可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在回答我时能够像刚才那样坦率。” 最后补充:“我不是站在上司的立场问你,而是站在人类的立场。” 盛濯波澜不惊,“问吧。” 荣立德:“你对‘进化’了解多少?这场‘进化’对人类来说究竟有没有危害?你是通过什么手段让进化物质溶于雨水继而制造的全球降雨?” 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盛濯身上。 在场的重要人物并不只有荣立德,还有几位首都基地高层。 塔塔也微微偏头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也很期待你会怎么编。 盛濯没有立刻回答,略作思考后才从容开口:“我知道‘进化’的来龙去脉与全貌,但细节无可奉告。” “进化物质没有副作用,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何教授。” “最后一个问题,无可奉告。” 很好,编都不乐意编了。 要不是气氛太严肃,塔塔真想直接笑场。 其实这份文件里不仅仅有他们从S1基地带出来的资料,还有采集了进化体和何闻真的DNA在星辰号验证过的研究结果,稍微夹带了点“私货”,借何问道之名,一并交到了人类手中。 盛濯给出的答案,荣立德意外也不意外。 曾经他们以为,盛濯最大的底牌是自身强悍的实力。 可当他直截了当地承认是自己将那份关于S1基地、关于康赛尔的基因试验的始末资料大喇喇地送到国家高层眼皮子底下,带来剧变的全球降雨的始作俑者也是他时…… 再也没人能摸得清他的底牌。 荣立德敢断定,就算首都倾尽上下之力,恐怕也斗不过一个盛濯。 更别说,他还有个得力的伴侣。 这个叫塔塔的女孩…… 当初从章淮安全区回到首都后,荣立德立刻让人去调查塔塔的身份。 但那个时候通讯网络并没有完全恢复,别说塔塔这样一个经历神秘的女孩,就是普通的幸存者恐怕也不好查。 网络系统搭建好后,倒是真的查到了这个女孩的身份。 ——全球顶尖学府的计算机高材生。 查是查出来了,可没办法证实。 如果说这个女孩精通计算机,在末世后依旧掌握着某种先进的网络技术手段,并用来帮盛濯办事,也不是不可能。 ……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荣立德叹了口气,脸上显出一抹隐忍的哀色。 盛濯没反应,等他说下去。 “何问道何教授他……你们有没有见到他的遗体?” “他是我的朋友。” 当年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荣立德才从何问道手里得到了几支D12试剂,最后危难关头用在了刀刃上。 塔塔代替盛濯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放心吧,他的遗愿已经完成了。” 她没有细说。 荣立德却知道,那个老固执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那场雨,是他送给全人类的礼物。 “我替老何……谢谢你们。” 第40章 盛濯和塔塔准备在首都安全基地停留一段时间。 荣立德让人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就在原首都大学城的教师公寓楼里。 周围设施齐全,环境优美,还设有自由交易市场。 放在从前不稀奇, 末世后那就相当于豪宅, 还不是有钱就能住的。 荣立德现在不仅是病毒研究院的院长,还兼任进化研究院院长。 进化研究院新近成立,顾名思义, 就是为了探究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全球人类大进化。 荣立德透露, 首都安全区准备筹办一所进化指导学校, 主要由进化院负责管理, 首要教学目的就在于教导人们如何系统地认识、使用进化能力。 这段时间以来, 总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一朝得势, 利用能力欺压弱势、为非作歹, 破坏安全区的治安秩序。 相应的, 各种应对的部门也在陆续建立。 荣立德十分需要像盛濯和塔塔这样的人来帮助他。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两人在全球降雨前就拥有了进化能力,至于到什么阶段, 不得而知。 唯一知道的,就是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比他们更了解这场进化。 毕竟人家都亲口承认了嘛,进化雨就是他们人工制造的。 * 荣立德的助手把两人送到公寓楼, 又让这里的管理员安排一些物资过来。 被塔塔婉言谢绝。 “我们车里带了不少东西, 不用给我们准备了。” 助手一脸刚正地摇摇头, “那不一样, 荣院长亲自嘱咐过了, 您二位的功劳, 就算是安全区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 一点物资算是聊表我们的谢意, 你们就算不缺,我们也不能不送。” 比起让全人类得到进化能力、增强应对天灾人祸的战斗力和信心这种足以载入人类文明史册的大事,助手真情实感地觉得,仅仅是安排个舒适的住处和送点物资,对这二位来说,都算亏待了。 塔塔见他那么严肃正经,实在推拒不过,只好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 送走了助手小哥,塔塔回转到客厅,见盛濯站在阳台那儿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那个荣院长好像打算让我们去他新成立的学校当什么老师,你准备答应吗?” 她一边走上前一边问。 盛濯回头,在她靠近时伸手过来勾住她的肩。 动作熟稔仿佛做过无数回。 “你想当老师吗?” 塔塔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摇头。 “地球的教学方式太费劲了,这段时间以来,我都没见到几个真正进化出精神力的人,还是算了吧。” 话音落下,她又添了句:“不过我可以……” “可以什么?”盛濯侧身看着她,顺手拨了拨她额头上的细碎刘海。 塔塔犹豫着说:“我们可以像那什么安全守则一样,把进化理论系统地阐述出来,使用方法也系统地写出来……就跟编教材一样,不过这样算不算过度干预人类文明进程啊?” 看得出来,塔塔想帮忙,但又不想过度帮忙。 盛濯微微一笑,“如果你实在想做点什么,可以试试挑选几个好苗子,把你的方法传授给他们,再由他们自行领会传下去,这样就不算过度干预了。” “这样吗……似乎也不错……” 塔塔开始认真思考从哪儿挑选“好苗子”。 猝不及防眼前压下一团黑影。 她抬起眼皮,盛濯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离她只有咫尺距离。 “你干嘛?” 盛濯双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搂到怀里,“亲女朋友,可以吗?” “不唔——”可以…… 嘴吧反对的速度比不过他动作的速度。 反对无效。 * 之后几天,盛濯和塔塔被首都安全区高层的人请去开了几次会。 其中一次会议,最顶头的那几位大佬都在场。 几次会议的内容无非集中在全球人类大进化和对付感染者上面。 有军队将领甚至向两人提出,可不可以利用全球降雨的方式原理,将能杀死感染者的药物溶于雨水,一劳永逸消灭所有的感染者。 荣立德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目前的研究证明,并没有最直接有效能彻底杀死感染者的药物。 就算有,也不能确保那些药物对普通人类没有危害。 针对M病毒的疫苗也还处在研究阶段,现在谈一劳永逸,还为时过早。 在这件事上,盛濯和塔塔并不是不能帮忙。 只是不想。 他们没有当救世主的必要。 人类终究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消除眼前的危机。 前车之鉴为证—— 曾经有一个过度依赖高级智慧文明的地球文明消亡在历史尘埃中,只留下玄之又玄的传说痕迹。 这一次,最好不要再重蹈覆辙。 …… 寒流南下,冬日来临时,进化指导学院正式挂牌成立。 学院地址就在大学城内,离盛濯和塔塔的公寓不远,每天都能看到行政楼前排满了长龙一样的队伍。 全都是来报名的人。 塔塔深思熟虑过后,决定听取盛濯的意见,不当老师,当老师的老师。 荣立德也很是赞同这个想法,他让属下把首都基地及几大附属基地所有登记在册的突出进化者名单送到两人的公寓,供他们挑选。 末世大半年过去了,为了更好地拱卫首都基地的安全,基地外围东南西北四方区域渐渐发展出了四大附属基地。 这一整片区域经过数月的强军清扫,基本上没有成气候的感染者大军。 以四大基地为边界线串联,包含首都基地在内,可以说是目前全国最安全的地域。 四大附属基地唯首都基地马首是瞻,基地里的人员安排也理所应当受首都统辖。 这次四个基地表现突出的进化者也被放进了名单里。 进化者名单是荣立德让人加班加点挑出来的佼佼者,上上下下几十万人,只有几百人在册。 盛濯没认,让荣立德的助手直接把全员名单送来。 现在除了他们俩,没几个人对进化能力的认知谈得上专业,有遗漏也不好说。 助手虽然觉得奇怪,但这种事他实在没发言权,回去报告荣立德后,当晚储存在硬盘里的全员名单就送到公寓了。 盛濯开门时,看到助手还带了几个人。 送个硬盘而已,那么大阵仗。 早知道这么麻烦,干脆就不走明路流程,直接让智脑越过首都基地系统复制一份过来就得了。 助手的态度十分诚恳:“这几个人都是统计分析相关专业的,进化后能力也增强了不少,荣院长让我带他们来给您二位搭把手。” 塔塔从盛濯身后探出脑袋,看那几个表面镇定其实兴奋激动的眼神已经把内心出卖了的人,总觉得他们看自己像是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 她在盛濯之前开口拒绝:“不用了,我的脑子比他们加起来都快。” ……嗯,他们的眼神似乎变得更兴奋了。 好像还夹杂了……崇拜? 在这之前,连荣立德都不知道盛濯塔塔两人的进化能力是什么。 联想到两人之前的种种大神操作,助手自以为对塔塔的进化能力有了初步了解,便没有强求,礼貌恭敬地把东西送到,干脆利落地走人,不打扰他们工作。 盛濯拿着硬盘在塔塔面前晃了晃,“兰老师,你要开始工作了吗?” 塔塔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一本正经说:“我的电影还没看完,你作为我的助理,这种杂活儿就交给你叭!” 盛濯一瞬笑开,搂住她的肩往里带。 “哦对了,你以后不要叫我兰老师了。” 盛濯懒洋洋地回复:“知道了,女朋友。” 塔塔纠正他:“还是叫我兰教授吧,这个称呼听起来比较厉害。” 盛濯忍着笑:“……嗯,兰教授。” * “陈助,刚才那两位就是荣院长说的,精通进化能力的专家?听说……那位还专门接见过他们?” “他们看起来好年轻啊,尤其是那个女孩,看着岁数比我还小。” “你们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吗?好狂啊!难道她的进化方向是人形计算机?” 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陈越听他们的语气多是感慨震惊,不带恶意,就也没有制止。 等他们感叹完又往自己身上丢问题时,陈越才似是而非地说了句:“他们不仅是专家,还是开拓者。” 上面已经下了命令,进化雨的根源绝对不可泄露半句。 那两位不想被人当成神明救世主,千人崇万人拜。 但可能出于个人的一点私心,陈越不想两人的功劳被轻飘飘抹去,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质疑轻蔑的谈资。 他想稍微地为他们正个名。 这个世道其实很需要英雄。 “那他们的进化能力一定很厉害!老天保佑让我被选中吧!以后出去还能跟人说我是祖师爷的开山弟子!” “有点悬吧,咱们之前筛出来的卓越进化者名单里绝大多数都出自军队和AI研究领域的,一个本来的身体素质好,一个本来脑子好,咱们呢?心算速度快?他们不是比咱还快吗?” “……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 …… 塔塔正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看着电影,一旁勤勤恳恳工作的盛濯忽然轻啧一声。 她忙把脑袋凑过去,“怎么啦?” 顺便联上他的智脑,在看到那几份被智脑筛选出来的人员信息时,也不由得惊奇地咦了一声。 “居然是他们,说起来,我们都几个月没见到他们了。” 看一眼身份来源,这几人都在南部附属基地。 塔塔煞有介事地感叹:“莫非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盛濯捏了下她的脸蛋,力道很轻,“不要胡乱遣词造句,我和你才能这么说,百亿光年一线牵,懂吗?” 塔塔朝他吐舌,“略略略!” 欠收拾。 盛濯索性也不管摆在眼前的事了,反正有智脑在后台操作。 他一把捧起塔塔凑得很近的脸,吻下去。 塔塔挣脱不开,只好用力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泄愤。 老流氓! 动不动就非礼人! 第41章 “霍哥, 你回来啦!有结果了吗?” 霍擎远走进院门,院子里翘首以盼的几个人连忙迎上前。 这些人里,有当初跟着霍擎远出生入死的亲人、弟兄, 还有同行数月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孙国强、林琪、齐轩等人。 最先说话的是林琪。 从临海基地到首都南部基地, 这几个月,她晒黑了不少,因为缺少保养, 皮肤变得比之前粗糙了些。 但她四肢结实有力, 精神饱满, 双目炯炯,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打不倒的韧劲儿。 在场的人和她的状态都差不多。 霍擎远依旧是当初挺拔健硕的模样, 唯独眉心的皱痕深了一些。 此刻他脸上却带着一抹放松的温和。 “都好好收拾准备一下, 明天跟着大部队出发。” 他没明说, 可是所有人都听懂了, 顿时欢呼成一片。 霍擎远的侄子霍宇骁蹦得最高喊得最大声,“我也可以去首都啦!好耶!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去首都!我要去告诉乐乐!” 说着,也不等霍擎远开口训斥, 连忙跟只兔子似的窜进屋里。 孙国强犹自不敢相信,迫不及待确认一句:“你的意思是,咱们队……都被选上了?” 霍擎远摇摇头, “没有全选上。” 欢呼声又弱下去, 几双期待放光的眼睛紧紧追着他不放, 都想得到确切的答案。 霍擎远说:“名单里有我、军子、老李, 孙大哥、齐轩、林琪、小宇七个人的名字。” 霍宇骁年纪最小, 但他体质增强了不少, 还能短暂地隔空移动轻质量物体。 也有好几个人没在名单里。 没点到名的人纷纷露出失落的神色。 霍擎远继续说:“不过我跟上面打了申请, 鉴于我们队自入基地以来表现优秀, 上面批准队里其他成员也可以跟着一起去指导学院观摩学习。” 那几人这才打起精神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即将到来的首都之行。 …… 数月前,他们带着一帮老弱和盛濯塔塔二人在北河市分开,此后便失去了二人的下落。 霍擎远成了整支队伍的主心骨。 他们先是到了最近的临海安全区落脚。 可进去之后没多久,霍擎远就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洞察力发现,临海安全区的各方面措施都不到位,经不住规模稍大的丧尸群进攻。 他有心提醒,然而安全区负责人尸位素餐,不是个听得进意见的,甚至还动用权力让他们这支队伍的处境越发艰难。 深思熟虑加队伍开会讨论后,霍擎远带着原班人马离开临海。 果不其然,他们走后没几天,就从后头逃难出来的人口中得知,临海安全区沦陷了。 他们一路北上,途中也经过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基地难民营,却始终没有停留,直到上个月,终于来到首都咽喉南部基地。 基地负责人是首都派来的王将军,对曾经的野狼特战大队十分熟悉,也很欣赏霍擎远的能力。 首都虽然安全性更高,资源更充足,但是人也最多,犬牙交错势力庞杂。 霍擎远不担心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却要为队伍里的老弱病残考虑。 得到基地负责人的重用,他手上握得住的资源就更多,也能更好地照顾队伍里的普通人。 都是从生死线上一起淌过来的,早已经把彼此当成了家人,一路历尽艰辛,已经有了伤亡,谁都不能再有疏漏。 于是队伍便在南部基地安定下来。 一个月前,天降怪雨,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类获得了进化能力。 整个基地瞬间如同锅中沸水。 开始那段时间,人们心中的震惊、兴奋、困惑等种种情绪,甚至盖过了对末世的恐惧。 直到前几天,首都忽然发来通知。 首都基地来了两位专家,据说他们末世前就在科学院从事绝密基因工程研究,是数一数二的学界大牛,对这场大进化的理解认知远远超过其他任何人。 还听说,他们进化出来的能力也是当今首屈一指的。 两位专家已经接受了最高领导人的任命,担任新成立的首都进化指导学院终身荣誉教授,将会从各大基地里挑选佼佼者亲自传授与进化能力相关的一切理论实战知识。 但凡有点上进心的,都想得到这次机会。 …… 霍擎远刚才念出的那几个名字,就是被挑中的人。 “我怎么觉得这两个专家不太靠谱呢?”齐轩有些困惑地摸摸脑袋,神情窘迫,“我的能力算是咱们队里最普通的了,最多就是能隔空让杯子里的水晃悠两下,还时灵时不灵,我这也能被选中?” 其他人没说话。 霍擎远沉声说:“不用妄自菲薄,专家有自己的考量,等到了首都就知道了。” 少年入伍,赤诚报国,霍擎远对上层建筑总怀着一抹深信不疑的坚定,所以对首都的决策命令没有丝毫质疑。 齐轩尴尬地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林琪重重拍了把他胳膊,“瞧你这个样子!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 语气动作间带着一点儿旁人没有的亲昵。 齐轩朝她傻笑:“知道了。” * 塔塔昨晚没睡好。 虽然到她这个程度,不存在睡不睡得好一说。 但要是每晚有个牛皮糖一样的男朋友非要挤在一张床上,时不时还耍个流氓搞得她心跳如小鹿乱撞,总担心半夜会不会被“就地正法”…… 她没睡好也算情有可原了。 刚走出房门,就看到荣立德的助手陈越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盛濯就坐在相隔不远的书桌边,一手握笔低头沉思,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先跟陈越打了声招呼,才打着哈欠走过去。 “你在干嘛?” 盛濯抬头,本来想来个早安吻,忽然意识到房里还有第三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拉拉小手。 “你看看这个房间格局,有哪里不满意的我再改。” 塔塔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是一幅细节拉满的房车设计图。 其实房车的设计完全可以交给智脑,但这毕竟是他们俩未来旅途中的小家,盛濯想亲自动手。 “你在画房车?为什么只有一个房间?你睡车顶吗?” 陈越默默憋笑。 本来以为像盛濯这样冷冰冰又有秘密特工经历的人,谈起恋爱来比较难相处。 没想到这两人之间,不解风情的是平时看起来可可爱爱没什么城府的塔塔。 不解风情的塔塔继续说:“不过这个床蛮大的,我可以在上面随便滚,不错。” 盛濯哪里不知道,她这是故意当着陈越的面使坏呢。 当着外人,他要是敢直接耍流氓,塔塔立刻就能把他从窗口扔下去。 七层楼,不算高,他倒是能安然无恙地落地,就是不知道目击者的心脏会不会安然无恙。 盛濯收好设计图纸,丢下笔起身,“走吧。” 陈越忙问:“兰教授不吃点儿早餐吗?我带了牛奶和饼干,要不……” 自打盛濯开了口子,塔塔越听“兰教授”这个称呼越顺耳,比什么“塔姐”“神仙姐姐”还要有含金量。 陈越是和他们接触最多的人,被塔塔提醒过一次后,果真老老实实地跟着喊起“兰教授”来,叫得比盛濯还顺口。 经陈越的口上传下达,现在整个进化研究院和指导学院凡是见过或者听说过塔塔的,直接都这么称呼上了。 连荣立德都半开玩笑地喊过。 有些不明就里的,真以为塔塔是位七老八十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 搁这儿跟他女朋友献殷勤呢? 盛濯朝陈越投去凉飕飕的一瞥,后者连忙闭麦。 问问而已,醋劲真大。 塔塔可不管这位男朋友无处安放的醋意,洒脱地摆摆手:“不用了,咱们直接出发吧。” * 今天是首都进化指导学院终身荣誉教授兰教授开班授课的第一天。 被兰教授亲自从几十万人里挑选出来的学员早早就在阶梯教室里等着了。 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人。 不仅是学员,前面两排还坐满了身着正装或军装制服的基地高层,其中有好几位以前还在时政新闻上露过脸。 此刻众人的内心充斥着无数的疑惑。 在座的学员有些出人意料。 并不全都是那种公认进化能力卓越、实战能力强的佼佼者,甚至大部分人的能力都很鸡肋。 不仅鸡肋,有的干脆就等于没有。 比如齐轩。 到了首都之后他才渐渐发现,选中的学员里和自己能力相似的人有很多。 相比较下来,像霍擎远那样,体质大幅增强、五感强化、能隐约感知到远处情形的人都算少数了。 这样的人确实少,南部基地都找不出几个来。 首都和四个附属基地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全都在教室里等着呢。 碍于一二排坐镇的大佬,偌大的教室十分安静。 前排有人压低声音说话,普通人根本听不见,霍擎远却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的,让咱们干等着就算了,居然也敢让前面那几位跟着等,那俩专家谱儿挺大啊!……老周,你赶紧试试你的能力,看看那两位专家到哪了?” 被叫老周的男人没说话,却慢慢闭上了眼。 霍擎远隐约察觉到他的目的。 想了想,霍擎远也尝试着将自己的感知外放,他能不靠双眼就感知到方圆二十米范围的情形。 可他的感知刚刚外放到教室边缘,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再也延伸不出去。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而且不仅仅是霍擎远有这样的感觉。 “云老,不太对劲。”坐在第一排中间靠右位置的青年男人倏然睁开眼。 他旁边一身正装精神矍铄的老人缓缓皱起眉头,“怎么了?” 男人声音发紧:“我平时大概可以感知到周围百米内的细微情况,可是刚才,我连这间教室外是什么样子都一无所知,像是……被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壁死死挡住了一样。” 老人慢慢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教室。 安静被打破,一阵阵夹杂着惊慌不解的私语开始此起彼伏。 “看来,他们和你遇到了同样的状况。” 青年男人紧皱着眉头没应话,目光略微涣散,似乎在进行新一轮的尝试。 “不用试了。”云老微微一笑,神色从容,“荣立德请来的这两位高人果然名不虚传,你以后就安心留下来跟着老师好好学吧。” 咔嚓—— 教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教室立刻鸦雀无声。 荣立德的助手、这堂课的助教陈越先行走进门。 众人的目光一错不错盯着他身后。 期待、振奋、疑问…… 直到一个身材高挑、肤色白皙的女孩在陈越之后不疾不徐走进门,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她只穿着最简单的黑色夹克,长发高高束成马尾,马尾随着走动的弧度轻轻摇摆,为她精致漂亮的五官增添了几分灵动磊落的英气。 在她身后,是一个身形高大昂藏的男人,英俊五官在凌厉轮廓的修饰下恰到好处地去掉了阴柔感,堪比男模的身材就算穿着黑不溜秋的同款夹克也像身处高定秀场。 更不用说,在同时面对那么多人的目光洗礼下,两人还能闲庭信步一样地走上讲台。 好一个男帅女美,盘靓条顺。 仿佛这里不是末世后的安全基地,不是无数人抢破头也想加入的特殊培训计划现场,而是某个偶像剧片场。 这就是…… 首都基地领导人盛赞不已、奉为座上宾的专家大佬?! 不说其他人是如何的难以置信,霍擎远这支队伍里的人可是连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霍擎远,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他很震惊。 第42章 站上讲台后, 塔塔没有说话,径直来到多媒体操作台后,低头看着电脑界面, 好像在研究怎么使用。 陈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U盘插好, 替兰教授打开今日份教案。 大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视频画面,一个造型圆溜溜的机器人形象跳出来,阶梯教室四角的扩音器里立刻传出一道稚嫩可爱的童声。 “大家好, 我是你们的网络助教啄啄, 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 将由我为大家讲解关于基因进化的理论知识……” 陈越悄悄用余光看了看盛濯, 见他面色不改, 心里忍笑忍得很辛苦。 谁能想到, 这个圆溜溜胖嘟嘟的电脑机器人原型 , 竟然是冷面大魔王盛濯呢! 听听这名字。 啄啄。 那不就是盛濯的小名吗! 兰教授在坑男朋友这条路上, 一去不复返了。 塔塔姿态闲适地倚着及腰的操作台,目光将整间教室扫视一遍,在掠过霍擎远等人时, 稍微停留了下,又很快移开。 前排大佬们锐利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她身上,她也丝毫没有露怯的表现, 而且还视若无睹地朝旁边的盛濯伸出手。 懂事且上道的男朋友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灌果汁。 徒手开盖, 插吸管, 递过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专家她……站在讲台上, 当着百余号人的面儿喝起饮料来。 严肃的教学现场秒变主讲人的上午茶现场。 然而没有一个人发出质疑声。 就连前两排或严肃或傲慢的大佬们也没出声。 事实上, 此刻阶梯教室在座的所有人, 除了耳朵能听见, 眼睛能看见,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好像有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无形中束缚住了他们的行动,像一团茧子似的,将他们紧紧包裹在里面,根本动弹不得。 就算想要奋力挣脱,也根本无处着手。 这是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经历过的困境,可怕程度堪比被丧尸围攻。 在场唯一能正常动弹的,大概只有讲台上的三个人了。 陈越忽然有些庆幸,要是他不是荣院长的助手,不是负责和这两位对接的人,没有担上“助教”的头衔,恐怕今天被下马威的人里,有自己一个。 …… “……我们统称这种超越过往认识范畴的能力为‘精神力’。” 网络助教啄啄的话音将将落下,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阵劫后余生的喘息声。 讲台上的女孩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众人的窘态,喝了一口饮料,不紧不慢地开口:“现在,你们知道什么叫‘精神力’了吗?” 什么叫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这就是! 塔塔甚至想为自己鼓个掌。 她暗暗朝盛濯递去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后者回了个温和纵容的笑,接过她手里的饮料瓶,将“端茶送水小助理”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啪啪啪—— 一道掌声突兀地响起。 第一排最中间位置的正装老人一边鼓掌一边开口:“英雄出少年啊!” 随后,掌声此起彼伏,经久未停。 * 塔塔在第一堂课的前十分钟,就用实际行动打消了所有人对她能力与身份匹配程度的怀疑揣测。 剩下的时间,她再也没有动用过精神力,仅由网络智能助教讲述相关理论知识。 按照课程计划,总体共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理论的学习,第二阶段是指导学员将自身的能力运用到实战上,第三阶段直接离开基地开展实战。 前两个阶段的课程时间很紧,只有一周时间。 因为盛濯和塔塔只打算继续在首都基地待一周。 他们已经把方法说出来,在适合的尺度上替人类避免了不少弯路,接下来人类必须靠自己。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第一堂课结束后,前排大佬们陆续离开。 那位原本坐在云老身边的青年男人没有跟着离开,而是主动靠近讲台,意欲和两位专家套套交情。 陈越认识这个人,他叫封晟,算是云老的门生,年纪轻轻就担任机要秘书的职位,前途一片光明。 可惜末世来了。 危急存亡之时,绝对的武力才是硬道理,文人都得暂时靠边站。 封晟家里几代经营,又有云老做靠山,加上本人颇有智计,才得以在首都基地站稳脚跟。 进化雨之后,所有人都进化出了不同程度的能力。 封晟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曾在半个月前的外勤清扫任务中及时察觉到三只隐匿在周围的返祖体,替部队避免了一次危机。 根据这堂课提到的能力分级理论,封晟的精神力应该算是在座学员当中数一数二的。 如果能力继续增强,甚至可以隔空取人性命。 而且封晟这人不仅能力优秀,皮相也不差,还单身。 听说首都基地里好几位大人物都想招他当女婿孙女婿来着。 封晟本是想跟这位年纪轻轻能力非凡的兰教授认识一下,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没想到刚靠近几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了前路。 这熟悉的感觉…… “什么事?”盛濯鹰隼般的犀利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人不由得心口发紧,脊背发凉。 封晟觉得这人对自己有股莫名的敌意,但也不好直接质问对方,只好含笑问候:“您就是盛先生?久仰大名。” 他长相英俊儒雅,笑起来更显气质温和。 这一挂,最讨年轻小姑娘喜欢。 挑选出来的每一个人的身份来历,盛濯都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这个封晟就是个男狐狸精—— 首都基地里上到高干千金,下至普通女孩,都有他的烂桃花。 要不是这人的精神力基础实在不错,盛濯真不想放他到塔塔面前露脸。 “你是封晟?” 盛濯挡得住前面的,拦不住后面的。 塔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只能默默撤了精神力场,让封晟顺利走近。 封晟上前,不卑不亢地朝两人伸出手,“盛先生,兰教授,你们好,我是封晟。” 盛濯低头看了眼,意思意思伸出手握了下,一碰就离。 塔塔没有和人握手交往的习惯,盛濯给她挡了正好。 她注意到霍擎远几人还在教室里,像是在等他俩。 “你的能力很不错,好好训练。”故作老成勉励一句,塔塔搭上盛濯的手肘,“走了。” 这两人从来不在乎普世的社交规则,想什么就是什么。 陈越已经习惯了,主动上前打圆场,和封晟寒暄起来。 封晟看到塔塔满脸笑容朝着中后排几个人挥手,好奇一问:“兰教授他们,和那几人认识?” 陈越:“大概吧。” 这两位的人际往来,他哪敢打听。 “挺有意思的。”封晟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话便走了。 陈越觉得,有必要把今天的事给荣院长汇报一下。 封晟这人,有手腕有魄力,脑子又好,病毒爆发后经常不顾自身安危跟着部队出外勤,频频立功。 听说上面有意提拔培养他,这个人前途不可限量,不好得罪。 * 盛濯和塔塔跟着霍擎远等人去了他们暂时在首都落脚的地方。 和他俩的公寓离得不远,就隔了几栋楼。 为了方便上课,所有被挑出来的四大基地学员都暂时安排在这儿住宿。 还有好几个没能被选中,但也跟着来到首都观摩学习的队伍成员看到两张许久不见的面孔,一个比一个惊讶。 更多的是激动和喜悦。 一群人坐下来,七嘴八舌地聊起近况。 “……后来,我们虽然没有遇到变异丧尸,就那什么返祖体进化体,但也麻烦不少……罗平为了自己活命,差点害死了队里的人,到底是报应不爽,最后还是被感染了。” “刘刚和周晓晓没能活着跟我们到南部基地,为了保护队伍里的几个孩子,他们……” …… 听孙国强把过去几个月的经历一一道来,说到刘刚和周晓晓葬身丧尸群时,林琪没忍住红了眼眶。 “那个周晓晓,平时挺贪生怕死的,我可烦她了……关键时刻逞起英雄来!真是的!” 塔塔还记得周晓晓。 实话实说,她当时的种种表现的确不怎么讨喜。 没想到最后却是为了救人而牺牲。 也算死得其所吧。 说完队伍的经历,众人又好奇起盛濯两人的经历来。 几个月不见,他们怎么就突然成了首都基地的专家了呢! 还什么从事基因研究的学界大牛,霍擎远从来不知道,零号的特工也兼职搞研究? 霍擎远问盛濯:“离开北河市之后,你们去哪了?” 林琪:“我们那天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你们好久,还以为你们……” 盛濯:“我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话音落下,全场即刻鸦雀无声。 “幸好有塔塔。”他揽住塔塔的腰,动作比起几个月前,多了几分明显的亲昵默契。 “啊对。”塔塔接话,“他伤得太重,养了几个月才好,后来我们机缘巧合经过一个废弃实验室,在那儿找到了不少关于基因研究的资料,然后没多久就……下雨了。” 她说的话半真半假,真假掺杂,就算其他人有怀疑,也没有追问下去。 不过在经历了几个月前的生死时刻后,这支队伍对两人的信任度感恩度极高,除了霍擎远出于职业本能将信将疑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怀疑什么。 …… 晚上,两人在众人的盛情邀请下留下来吃了晚饭,要不是没有酒,估计都要不醉不归了。 重逢的喜悦激动本该尽情抒发,如果没有“不速之客”突然打断的话。 宴至尾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齐轩跑去开门,陈越火急火燎冲进来:“盛濯!塔塔!” 他急得连平时的尊称都忘了。 “指挥部接到急报!章淮安全区外一百公里聚集了大批感染者!预计数量……接近百万。”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第43章 原先, 章淮安全区外的章淮市主城区内盘踞着百万丧尸,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返祖体和进化体。 丧尸再多, 群龙无首, 只要没有人刻意去惊扰他们,短期内对安全区构不成威胁。 章淮安全区的负责人叶少将早就有意清扫主城区,原本想等楚深等人任务归来, 加上盛濯和塔塔两个强力帮手, 必然事半功倍。 没想到楚深他们是带着两个失联特遣队员回来了, 却又“弄丢”了最强力的两个。 但事先定好的计划也不能就此被打乱。 进化雨之后, 基地实力大增。 叶少将知道, 机会来了。 楚深等人奉命暂留章淮安全区支援叶少将的部队, 而后顺势参加了针对章淮市的清扫任务。 大半个月下来, 清扫大部队利用各个击破的战术, 以重火力为主,人力为辅,顺利将章淮市主城区清理出一多半安全区域。 剩下的丧尸像是感应到了威胁临近, 亦或是受到某种指令的引导,竟然在清扫部队逼近时,提前撤离了章淮城区。 楚深等人隐隐觉得不对劲, 回去后将情况上报给叶少将。 叶少将命令基地加强防守, 又派遣了几支精英小队在外轮流侦察, 以防变故。 入了冬后, 气候越来越寒冷。 末世后的物资保障毕竟比不上从前, 各大基地已经提前储备好了过冬的物资, 外勤搜救清理任务的频率也大幅降低。 寒冷容易降低人的警惕性。 就在这个时候, 变故悄然来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与章淮市南部接壤的几个城市的丧尸开始无声无息地聚集起来,朝着章淮方向行进。 当零零散散的丧尸群兵临城下时,已经聚集了百万之数。 其中还包含了几十只高级进化体和返祖体。 侦察小队发现这支丧尸大军的行进轨迹时,立刻上报到安全区,叶少将随即下令出动武装直升机进行轰炸。 然而丧尸大军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要么利用最低级的普通丧尸作肉盾,要么及时找到掩体,轰炸行动收效甚微。 此时,丧尸大军距离章淮安全区不到一百公里。 丧尸大军里的低级丧尸被当做肉盾折损了不少,剩下的多以二级进化体为主,它们的行进速度比普通徒步速度更快。 按照这个速度,十个小时后就会到达章淮安全区。 安全区内没有足够的火力能挡住这支百万大军,更不要说刚刚进化、尚未完全掌握自身能力的人类。 叶少将不得不向首都发出求救急报。 * 十个小时,放在以前,多少支援都能送到。 然而如今的首都基地必须得在自身防御能力足够的情况下,才能向章淮提供支援,他们首先得对基地内的百万民众负责任。 经过紧急协调,首都最终抽调出一支千人精锐队伍和整套制式武器前往章淮安全区支援。 四座附属基地也在能力范围内提供了人员和装备。 盛濯和塔塔被陈越带到了高层会议现场。 塔塔今天的第一堂课让不少大佬刮目相看,尤其是她故意显露出来的实力实在不可小觑。 他们希望她能够去支援章淮。 这个不用他们说,塔塔和盛濯在来的路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章淮是一定要去的。 川江安全区的悲剧不能再上演。 至少不能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重蹈覆辙。 同时,盛濯还要求准许今天课上的所有学员能够也赶赴章淮支援。 这么好的实战机会,不能浪费了。 * 两个小时后,支援队伍在机场集合,整装待发。 上级答应了盛濯的要求,但作为当事人,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去面对数不清的丧尸大军。 最终亲身上阵的只有三分之二的人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数。 霍擎远几人都在。 这个盛濯并不意外。 当他看到封晟身着迷彩军装站在首都支援部队指挥员队列时,略微停了半秒,随即淡淡挪开了视线。 就连陈越也主动申请支援章淮。 他的进化能力是速度,同时体质得到了增强,自愈能力变快。 虽然没有精神力,但也是能上阵杀敌的。 盛濯破格让他跟着自己一起。 …… 飞往章淮的的运输机上,盛濯暗暗调动卫星观察了一番丧尸潮的情况。 随即微微敛起眉头。 塔塔注意到,悄悄询问他发现了什么。 【盛濯:有进化体在暗中操作这次丧尸潮,可能是六级进化体往上,我没发现它的踪影。】 六级进化体往上? 那就是比之前的何闻真还要厉害。 不过何闻真常年待在实验室搞自己的疯狂实验,进化程度主要依仗着注射了整支D24原始药剂,实际对精神力的运用很幼稚,跟这次丧尸大军的幕后操纵者显然不能比。 最要紧的是,六级进化体外表几乎与常人无异,它要是伪装成普通人类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进安全区,盛濯两人此刻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塔塔这会儿忽然觉得自己没有盲目听从兰度黎明的警示,选择帮地球人少走点弯路,是对的。 丧尸无差别吞食人类、同类,进化速度本来就够快了。 人类落后了这么久,才刚刚得到一点能力,拿什么和毫无人性理智的吃人怪物斗。 * 运输机载着支援部队和武器顺利降落在章淮市临时清理出来的民用机场。 这里临时驻扎了章淮安全区的前哨站,也是安全区的第一道防线。 丧尸大军就在二十公里之外了。 上飞机前,盛濯就把这次的学员全部抽调出来组成一支队伍,由他全权指挥。 其中有训练有素的军人,有末世后经历过无数战斗的平民,还有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普通人和孩子。 从此刻起,任何人都一样,全都是他的学员、战士。 在飞机上时,塔塔临时用一台军用电脑上传自己编好的程序,继续由啄啄解释了一番提升精神力强度以及如何将精神力运用到实战的方法。 情况特殊,原定计划在教室和训练室进行的项目全都挪到战场上来。 “当一个人面临绝对险境时,可以最大程度上激发潜能,拓展精神力强度,你们能有这样的机遇最好,但必须记住一点……” 下飞机前,塔塔沉静的目光从在座每一名队员脸上扫过。 “性命最要紧,实在扛不住别勉强,挥出手里的武器。” 下了运输机,两人脚不沾地,直接带着身后的一串队伍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军用卡车。 加上临时申请加入行动的A区特遣小队几人,一车正好装下。 …… “无人机传回现场画面,它们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开始往左右两翼散开。” 林凌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紧锁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这数量也……太多了! 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盛濯靠在挡板边缘,目光落在远处,神色间无波无澜,只有眉头微微凝着,让人看不出他的内心想法。 封晟盯着画面看了会儿,忽然说:“传讯回基地,提醒一下叶少将,小心后方。” 盛濯朝他看过来。 如果封晟的感觉无误,那道目光里似乎带着一丝丝欣赏。 丧尸大军幕后操作者似乎打算分散兵力,将章淮安全区团团围住。 安全区北部也有分散的丧尸群,得小心那部分丧尸会不会也被操控了。 封晟考虑问题还挺全面。 撇开这人乱七八糟的桃花,人还是不错的。 塔塔就在盛濯旁边,她微微抬头看了眼盛濯,眼神似乎有话说。 盛濯思考片刻,在众人沉浸在紧张不安的情绪里时,忽然打破沉默:“35只返祖三级,14只返祖四级,3只返祖五级,9只进化三级,6只进化四级,2只进化五级。” 他在报丧尸大军里所有的返祖体和进化体数量。 每报一句,车厢里的气氛更压抑一分。 “以你们这支队伍目前的实力总和,最多能对付26只返祖三级,3只返祖四级,5只进化三级,2只进化四级。” 封晟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字眼——你们。 也就是说,他所说的实力总和,并不包括他和塔塔。 塔塔接着说,语气难得严厉:“都听清楚了吗?26只返祖三级,3只返祖四级,5只进化三级,2只进化四级,这就是你们的第一次课堂作业。” “那……剩下的呢?”有人试探着提问,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塔塔没回答。 盛濯方才还平淡无波的神色倏地冷下,“有件事希望你们能做到。” 楚深皱眉问:“什么事?” 盛濯:“一会儿不管你们看到听到什么,都要烂在肚子里,这次任务结束后,就算是你们的至亲至爱,都不可以提及半句。” 他的语气实在可怕,隐隐间还带着一股难以抵挡的威压,让人根本无法说个“不”字。 就算有人想问为什么,在盛濯那抹冷冰冰的眼神下,也说不出口了。 但是塔塔比较善解人意,她咧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你们做不到也没关系,我相信你们都应该领教过我的能力,我会让你们说不出口的。” 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致命的威胁。 众人立刻便回忆起昨天早上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支配的恐惧。 饶是林凌几个不明所以的人,在看到这对情侣一个阴恻恻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后,也不禁觉得后背发凉。 怎么觉得,这两口子比那百万丧尸大军还可怕呢! “还有十公里遭遇丧尸群,拿好你们的武器。” 盛濯忽然冷声令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第44章 十公里, 只是一个预警距离。 实际更近。 进化体和返祖体的速度很快,受到幕后操控者的指令,其中一半数量陆续脱离大部队朝前冲锋。 它们要么没有心智, 要么完全被精神操控, 可以称得上是“令行禁止”了。 盛濯和塔塔合力释放出精神力场,精神力的高度契合联结令他们能感知到的范围扩大了五公里左右。 随即强行掐断丧尸大军的精神操控,将混在尸潮里的其余三级进化体往上和返祖体引出大部队。 最难对付的交给他们。 剩余的丧尸大军需要分流逐个击破。 他们要尽可能地为后方队友争取时间。 正面遭遇不到五公里了。 塔塔与盛濯对视一眼, 撑着车厢拦板一跃而下, 以普通人根本达不到的超高难度跨越动作踩上路旁的一棵大树枝丫。 大树约有十五米高, 叶子掉得不剩多少, 这也得以让队伍里的人看清塔塔的动作。 她此刻就如同武侠小说里身怀绝世神功的高手一样, 用违背物理定律的动作, 踩着一棵树的枝丫跨到另一棵树上, 一路借力“飞”到了一座废弃通信基站边缘。 又见她踩着基站钢架, 身手十分灵活地爬到了顶端。 队伍里年纪最小的霍宇骁真情实感发出惊叹:“她是孙悟空吗?!” 盛濯无视了众人脸上五彩纷呈的表情,淡淡说:“塔塔会为我们划出一片战场,将所有的高级进化体、返祖体驱进这片战场, 剩下的,就靠我们了。” 盛濯平时里就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自有一块私人领地, 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能被他划分进私人领地的自己人, 大概只有塔塔。 此时此刻, 听到他说的那声“我们”, 那种两个世界的隔阂仿佛一息之间被淡化了, 令众人渐渐萌生出一种并肩作战、同舟共济的情分。 虽然不太想承认, 但是在场绝大部分人都潜意识觉得, 能被盛濯这样的人划入“自己人”范围, 还是挺让人……自豪的。 虽然只是暂时的。 百米之外的高塔顶端,众人眼里的塔塔只剩下一个渺小的影子。 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同时又无比伟岸。 就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将为这里所有的人撑起一片天地。 那将是他们的训练场,也是胜负局。 赢了,前路无限。 输了,就此止步。 她传进无线对讲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三只三级返祖体,两只四级返祖体,距离一公里。” 而在众人永远无法窥探到的私人频道里—— 【塔塔:暂时没发现幕后操纵者的踪迹,他很高明。】 【盛濯:不急,慢慢来。】 他们有的是耐心。 * 塔塔的精神力领域比盛濯的广,她就负责清场,同时伺机找出幕后那个精神力强度颇高的进化体。 盛濯负责最直接的正面进攻。 到达临界遭遇距离时,所有人弃车匿入掩护点,埋伏各处严阵以待。 当第一只返祖体狰狞庞大的身躯逼近时,盛濯头一个现身迎击。 只见他手握长刀靠近,如同闲庭信步一样,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迎战姿势。 手中长刀仅是随着翻转手腕的动作在返祖体颈部轻轻划过,连腥臭的黑血都没来得及溅射爆开,他整个人已经错开几步远,另一只手握着刀直直从返祖体的头顶插入。 眨眼不到,他就轻而易举解决了两只返祖体。 其中一只还是四级。 其他人虽然震撼于盛濯干脆利落的手法速度,却也没光顾着发呆围观,按照在车上就商量好的战术三五人一组,各自排开投入战场。 …… 与此同时,塔塔已经将精神力场铺开到极限,笼罩了方圆十公里的全部范围。 视线之内,被密密麻麻的尸潮占据。 还好她心理承受能力较强,要是换个胆小的,估计都能被亲眼所见的场面冲击得做上好久噩梦。 【塔塔:它可能混在尸潮里了,我看不清,需要收束部分精神力,你小心点。】 收回部分精神力去挨个试探说起来轻松,然而塔塔面对的是百万尸潮,需要的精神力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她划分出来的绝对领域一旦有所收缩,盛濯那边就得加倍小心。 她倒是不担心他,就担心自己那些学生。 好歹还是第一次当老师带学生实战呢。 【塔塔:你记得提醒他们注意点,争取没有伤亡好吧?】 【盛濯:我重要还是他们重要?】 同时,盛濯踩在一具五级返祖体巨大的尸身上,一刀劈下将一个进化体的脑袋分成两半。 有的人,表面上牛逼哄哄杀尸不眨眼,其实背地里在不遗余力地争风吃醋。 【塔塔:我要说他们比较重要呢?】 【盛濯:哦,那我就站这儿不动了。】 塔塔以为他是故意说气话,没想到还真看到他收了刀,摆出一副准备收工下班的架势。 狗男人你背后有进化体偷袭啊! 【塔塔:……分手三分钟,让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 看多了地球电影和曾经流行的网络段子,塔塔现在已经会玩梗了。 然而狗男人他并不配合。 【盛濯:那就三分钟后再说吧。】 真的狗。 塔塔实在受不了,正想分出一缕精神力帮他把背后那只进化体弄死,已经有人抢先一步。 封晟末世前就热爱运动锻炼,身体素质不错,末世后经过多次外勤磨砺,身手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饶是如此,在和队友合力击杀了两只难缠的返祖体后,也累得忍不住直喘气。 片刻喘息的功夫,他余光忽然瞥见一直稳稳掌控住战局的盛濯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直直杵在那儿不动了。 而他身后不到五米,一只四级进化体借着返祖体尸体的掩护,竟暗暗催动精神力移动了周围废弃的尖利碎片直取盛濯后脑! 封晟连忙催动精神力,让那只四级进化体的动作停滞一瞬。 一个魁梧的身影随即从左侧杀出,握着手中的冲锋枪头一把将进化体的脑袋敲成碎片。 霍擎远冲盛濯大吼:“你发什么呆呢?!” 要不是大家都忙着对付眼前的丧尸,没空关心别的,估计这会儿都要朝霍擎远竖起大拇指了。 敢吼盛濯,你是第一人。 盛濯回头,眉宇一片漫不经心,“中场休息一会儿。” 霍擎远:“…………” 你强你就作吧。 …… 从远处围观完整场“好戏”的塔塔已经无力吐槽。 【塔塔:你等着,我回去再收拾你!】 【盛濯:恭候大驾。】 总觉得这人在偷笑。 塔塔不想理他了,专心找那个幕后操纵者。 操纵者大概察觉到了更强大的存在,暂时收回了自己对丧尸大军的精神控制,隐匿在尸潮中。 这正好方便塔塔,她顺势“接过”操纵权,控制着尸潮分散开来。 后方大部队已经严阵以待,就由他们来对付这些小兵吧。 不知道是不是把对盛濯的不满宣泄到丧尸身上,塔塔这会儿释放起精神力来更加有冲劲儿,没多久就锁定了一片可疑区域。 那波丧尸被分流开来,朝着左翼散开,过不多久就会和章淮安全区的阻击部队正面遭遇。 这个狡猾的进化体想偷溜呢。 还得看塔塔答不答应! 【塔塔:锁定目标。】 塔塔立刻发动精神攻击,干脆利落地将那一整片丧尸的大脑中枢破坏殆尽。 几十只丧尸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倒成一片,只剩下一只丧尸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那只浑身脏兮兮,脸上被腐肉污血糊满的丧尸先是迷茫地看了眼四周,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还是没躲过! 它一改普通丧尸浑浑噩噩的状态,原本灰白的瞳孔转瞬间撇去浑浊,多了几丝诡异的光彩。 阴测测的目光循着精神力的痕迹一路来到了基站高塔顶端。 一人一尸隔着几公里的距离,在纠缠互博的精神领域遥遥对视。 到底是吞食同类一步步进阶的高级进化体,塔塔在它身上感觉到了迥异于何闻真的气息。 更浑浊,更难闻,更强横。 塔塔此时的精神力波动前所未有的剧烈,是那只进化体在不顾一切地朝她发起进攻! 但它的进攻是无差别的攻击,精神攻击一路蔓延直到与塔塔的精神力屏障相遇,沿途的丧尸无不遭殃,成为统帅进攻的牺牲品。 果然没人性! 面对这只进化体拼尽全力的进攻,塔塔不得不再收拢一部分精神力触角与他缠斗在一起。 盛濯知道,塔塔这会儿正在替他们解决最大的麻烦,便不去打扰她,最大限度释放自己的精神力填补上可能疏漏的区域,筑牢这片绝对领域的防线。 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精神力辅助物理攻击,让他一刀毙命一只五级进化体。 还有一只。 这两只五级进化体就像六级进化体的左膀右臂一样,刚才一直在暗中给这片战场内的进化体、返祖体下达指令。 盛濯解决完一只,看到剩下那只躲在混乱的战局中似乎准备逃离,他连忙追上去。 少了一只五级进化体的指挥,变异体损失惨重,剩下的变异体明显变得更狂躁愤怒,但暴露出来的弱点也不少。 几个人合力对付一只,凡是能用上的武器和能力都不要钱似的朝变异体攻去。 当盛濯追击那只五级进化体到战局边缘,一刀将它解决之后,精神力网忽然产生了一丝涟漪。 是平静而柔和的。 【塔塔:解决了。】 第45章 28只返祖三级, 5只返祖四级,6只进化三级,2只进化四级。 队伍最后的战果比盛濯规定的击杀数量还多一点, 超额完成任务。 成果是骄人的。 齐轩为了救林琪, 一瞬间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精神攻击,硬生生操控着一把卷了刃的刀插进进化体的大脑。 年纪最小的霍宇骁身边虽有叔叔保驾护航,但也不落人后, 替叔叔挡下了好几次进化体的精神攻击。 …… 但是挂彩的也不少。 好些个都是战斗经验不足的新人, 进化初期能力也不显著, 多是打辅助, 磕磕碰碰的免不了。 其中比较严重的, 有三个人手腿骨折, 两个人被返祖体的利爪擦伤。 盛濯一直都有关注周围的情况, 在让众人得到实战磨砺的同时, 尽可能避免他们被变异体直接击伤感染病毒。 人类进化后,最喜人的进步就是对病毒的免疫能力提高了不少,但也不是百分百免疫。 盛濯看过那两人的伤口, 就是一点皮表擦伤,其中一个伤口看起来有些严重,但问题不大。 伤口较重那人是个军人, 为了掩护战友才被返祖体爪子擦到, 他也足够果断狠心, 为了防止病毒蔓延进体内, 当机立断将那块肉剜了下来。 伤口看起来可怕, 其实感染风险在第一时间就被自己剃干净了。 …… 满地狼藉, 一地尸骸。 地狱修罗场也不过如此。 “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准备出发支援大部队。” 盛濯一声令下, 转身迎上返回的塔塔。 她看起来神情轻松,姿态悠闲,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过就六级进化体那个程度,确实不能跟她比。 “我已经将尸潮分流了,接下来应该会比较好对付。” 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吗? 来都来了。 就别走了。 谁知道这波百万丧尸群里会不会再进化出高级变异体,又带着尸潮卷土重来。 干脆全部收拾干净得了。 * 与大部队汇合的路上,盛濯让林凌传讯回章淮大部队驻扎点。 叶少将亲临战场指挥作战,当他得知盛濯的计划时,纵使身经百战也不由得为他们捏把冷汗。 盛濯这小子,胆气未免也太足了。 所有的变异体全部交给他和他的队伍?! 那支队伍加起来也就五六十号人!就想独自去对付数目未知、力量未知的变异体?! 他们甚至没有带上重火力武器。 因为盛濯嫌碍事。 真是胡来! 担心归担心,叶少将对盛濯又有种莫名的信任,知道他不是唯命是从的小卒,而是个胸有沟壑的将帅之才! 等着看吧。 前方战局的收尾速度比叶少将预计的更快。 他们也不能原地不动拾人牙慧。 叶少将一声令下,军令即刻下达各部。 上万人的队伍分成十支千人方阵,遵守命令早已在预定地点埋伏好,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各个击破。 …… 盛濯塔塔的学员队伍除了伤重暂时动不得的,其余人依令分散开来,给主力部队打辅助,负责清理那些企图越过防线的残兵。 他们已经替大部队解决了威胁最深的心腹大患,这会儿做点“零工”,根本不会有人介意。 有认识的战友碰到一块儿,甚至还能聊上几句—— “你们怎么这么牛啊!回去好好跟咱几个说说,到底是怎么把那些变异体消灭干净的!” 对此,从修罗场历练归来的战士只能调动起平生所有的演技,一脸的一言难尽,“别提了!差点命都丢了,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变异体了!” 其实心里可能在说:变异体你要再敢侵犯我人类领地,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 眼下都是普通的二级丧尸,就是数量多了点,速度变快了点,并不难对付。 盛濯和塔塔直接采用最原始的物理攻击,跟切白菜似的,一刀下去倒一片,替压力大的队伍挡一挡伤害,把战线稳住。 他们深更半夜就乘坐运输机赶到章淮,到的时候已经是清晨。 解决完变异体,又马不停蹄奔入尸潮战场。 这一战,就战到夜晚。 当最后一只丧尸被狙击手一枪毙命后,百万尸潮彻底覆灭。 这场战役,人类取得了绝对的、压倒性的胜利。 战役一收尾,盛濯连自己手下的学员都不管了,直接拉着塔塔搭上一辆车回基地。 “有点困了,我先睡会儿。”塔塔打了个哈欠,径直靠在盛濯肩头闭上了眼。 开车的是陈越,他知道今天功劳最大的就属塔塔。 只是因为两人的警告,谁也没敢把对付变异体的战场实况透露给其他人。 他努力假装自己是透明人,把车开得稳一点,以免惊扰到塔塔休息。 盛濯知道塔塔不是困。 她是累。 实话实说,她不是在正规军队受过专业训练的战士。 将精神力与实战相结合,在这里,她是专家;在永昼,她只是新手。 幸好有家族基因决定的强大精神力作为后盾。 今天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大规模使用精神力攻击,整整一天一夜的作战,终于还是让她产生了疲惫感。 盛濯把她抱在怀里,手指一下又一下轻轻顺着她身后的头发。 心里却在想,这个睡觉姿势虽然让他占了很大便宜,但塔塔着实不太舒服。 房车应该早点准备起来了。 * 塔塔一觉睡到天亮。 上次损耗这么多精神力,还是用空间折叠救盛濯那会儿。 她想美美地伸个懒腰,手才伸出去,还没来得及伸展开,忽然被一只指腹粗粝的温热手掌包裹住。 盛濯躺在她身旁,眼角眉梢带着温柔笑意,“睡得好吗?” “挺好的。”塔塔刚回答完,忽然一巴掌拍在他企图凑近的俊脸上,“谁准你爬我床的?” 盛濯大言不惭:“你昨晚抱我抱得太紧了,挣脱不开。” “呵,你就编吧!我睡觉从来不抱东西!” “那可能是你最近养成的习惯?” 塔塔一手捏住盛濯一边脸颊,毫不怜惜地揉搓,“昨天的账还没跟你算呢!你还敢跟我耍你的厚脸皮!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盛濯一本正经纠正她:“我到底是厚脸皮还是不要脸?” 塔塔:“……这么厚的脸皮不要也罢!” 盛濯也不再跟她瞎贫,抓住脸上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腰后,按住人先亲了再说。 …… 两人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敲门,盛濯才在塔塔的威胁之下,意犹未尽地起身穿衣开门。 陈越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局促不安。 尤其是看到阴沉着脸来开门的盛濯后,越发笃定自己肯定打扰了这两口子的好事。 大清早的,年轻气盛,干柴烈火,能理解。 但是领导们不理解啊! 他们非得支使陈越来请这二位去指挥部聊天喝茶。 陈越很担心自己再这么跑盛濯跟前现眼,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到首都。 “什么事?” 陈越努力忽视盛濯冰得掉渣的语气,“盛先生早上好,叶少将让我来请您和兰教授去指挥大楼一趟,商量商量庆功会该怎么办。” “庆功会?”盛濯微微皱眉,“不用了,随你们怎么办。” 说着就要直接关门。 “那可不行啊!你们二位可是这次战役的最大功臣,庆功会没你们不行啊!” 盛濯神情未变,“不必,我们准备走了。” 陈越:“……啊?” …… 原本制定的教学计划为期一周,先课堂理论,再训练作战,最后实战。 盛濯会在第二阶段亲身示范如何将精神力与体术相结合,事半功倍对敌。 章淮安全区这场危机让他们的课程直接越过第二阶段,投入实战。 成果十分显著。 既然已经提前跨过了这道沟,就没必要倒退回去了。 这样,盛濯和塔塔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叶少将听说两人准备离开时,极力挽留了好几次。 章淮实在需要他们俩。 可连首都都留不住他们,更何况章淮。 两人要离开安全区去向未知的消息不知怎么的被传扬出去,隔天楼外就聚集了一堆人。 陈越、霍擎远、吴洁、江语沛、韩成、乔存辉、楚深、孙国强、林琪…… 都是这一路上认识的,被他们帮助过的人。 韩成等人之前就响应安全区号召入了伍,参加了这次迎击尸潮的战役,表现优秀。 当时他们都注意到了盛濯和塔塔。 时隔月余再次重逢,却是在命悬一线的战场上,没有时间给他们寒暄叙旧,本想等到战役胜利后,有的是机会。 没想到他们就要走了。 “想下去见见吗?”盛濯问塔塔。 塔塔想了想,摇摇头,“算了,见不得这种煽情场面。” 以前逗逗小孩子任他们吹捧簇拥还好说。 现在他俩做过的事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类的范畴。 通俗来说,实力不允许他们低调。 但塔塔更不想高调。 不想被人们用敬畏又惧怕的目光注视着。 人类不需要神明。 他们也不是神明。 还是外面天高海阔的世界更适合他们。 …… 临走那天,两人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来“围追堵截”。 之前参加A区任务时,盛濯用飞行器改装的越野车暂时被“保管”在章淮安全区。 但这都是障眼法,真正的飞行器早就回收了。 这会儿他顺理成章开走了自己“被保管”的车,也没人去多想。 离开安全区的第一道门,士兵按规定检查通行证,看到是叶少将亲自签发的,不免多看了一眼两人。 不过这会儿两人的身份还没在安全区公开,守门士兵并没有认出他们。 放行后,一路通畅。 一直到基地大门外一处瞭望站。 盛濯忽然看到一个“熟人”。 按理来说,出现在这儿的不该是他。 论情分,轮相处时间,两人和这个人的交集都不算太深。 封晟走到越野车边,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我自作主张来送送二位,希望你们别介意我唐突。” 盛濯这次没有伸手打笑脸人:“谢了。” 封晟忽然抬头望了眼他们身后高高的铜墙,“看得出来盛先生不是爱听废话的,我就直说吧。” 他慢慢敛了笑,“希望你们以后还能回来看看,看看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与其说是请求,这句话更像是一个诺言。 封晟对他们许下的诺言。 盛濯难得露出一丝笑:“好。” …… 叶少将站在城墙上,身后是陈越、楚深、霍擎远几人。 看到那道黑色的车影渐渐远离了视线范围,叶少将才回头对霍擎远说:“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留在章淮?我可比老张大方多了,不会亏待你!” 霍擎远慢慢收回目光,黝黑轮廓依旧坚毅,“谢谢叶司令赏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行吧。”叶少将也不强求,又转向陈越,“那你小子呢?” 陈越忽然被cue,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荣院长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跟荣立德抢人,叶少将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没抢赢过。 “算了算了!你们都滚吧!小楚你跟我来,我那儿有一瓶珍藏了几十年的好酒,难得今天好日子,你陪我喝一杯去!不带他们几个小子!浪费我好酒!” 楚深:“……叶司令,我不会喝酒。” 叶少将:“…………” 无敌是多么寂寞! 第46章 寒风萧瑟, 阴冷刺骨。 荒凉破败的城市失去人烟生机,只剩下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和时不时传来的凄厉吼声。 这就是末世后整个世界的现状。 无一例外。 在通往城市边缘的高架桥上,一个浑身脏污到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的女人正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一路朝前狂奔。 身后是速度不输于她的十来只丧尸。 女人充斥着恐惧惊慌的脸上同时还夹杂着求生的希望, 泛红的眼球和剧烈起伏的胸膛却在宣告她的体力即将耗尽。 怀中的女孩不知是因为极度的害怕还是身体原因, 浑身轻颤不止,泪水横流混着脸上污迹留下一道道泪痕。 偏偏,小女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咚—— 女人不顾一切地朝前奔跑, 浑然忘了脚下四散的废墟障碍, 当她被地上的碎块绊倒落地的一瞬间, 也没有忘记第一时间护住怀中女孩的头和身体。 后面紧追不舍的怪物越逼越近…… 女人感觉到小腹处传来一阵剧痛, 是旧伤裂开了。 她已经明显察觉到衣物被渗出来的鲜血浸湿。 血腥味最容易招惹丧尸。 那些怪物被鲜血一激, 嘶吼声越来越兴奋, 速度也越来越快。 “昕昕别怕!听妈妈的话, 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女人半跪着将孩子推出怀抱, 甚至来不及亲吻告别。 “就像你和妈妈约定好的那样好不好!快跑昕昕!” 小女孩面色苍白地看着妈妈,像是被她言语中提及的“约定”惊醒,茫然又机械地转过身, 朝着背对女人的方向挪动了脚步。 “跑起来!昕昕!快跑!” 女人撕心裂肺地吼着,泪水留下来,落到干枯皲裂的嘴唇上。 “昕昕快跑!不要回头!”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小女孩眼中掉落, 她听话的没有回头, 在身后女人的喊声中加快脚步越跑越快。 渐渐的, 她听不到妈妈的呼喊了。 恐怖的怪物嘶吼声却越来越大。 歘—— 忽然, 女孩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像怪物的尖牙咬进血肉, 但更像是什么东西刺入血肉。 怪物的声音……没了。 妈妈的声音, 也没了。 女孩忽然停下脚步, 稚嫩面容充满了呆滞茫然, 泪痕凝固在脸颊上,却迟迟没有回头。 她不敢。 或许是心存希望,或许是潜意识害怕看到无法接受的画面。 直到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再度将她包裹,干涸的泪水终于再次夺眶而出。 “昕昕!我的昕昕……” …… “你们还好吧?”漂亮得异乎寻常的女孩缓缓踱到相拥而泣的母女身旁。 看到女人腰间大片弥漫开来将衣服染到黑红的血迹,她不禁皱眉提醒:“你的伤很重,需要及时包扎。”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抱着女儿冲她连连弯腰道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和我女儿……谢谢你们……” 女孩冲她们露齿一笑,看到小女孩在妈妈怀里慢吞吞朝她地做出一个“谢谢姐姐”的嘴型,脸上的泪水还在往下滑, 有些滑稽可爱。 但她忽然笑不出来,只是温和地回了声:“不客气。” 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边将没有沾染到一丝血迹□□的棍刀收入鞘,一边走到女孩身边,动作自然地揽住她的腰。 女孩环顾一眼四周,空气中的腐臭气味实在难以忍受,刚刚倒下的那十几只丧尸身上还不停散发出腥臭的腐血味。 她最终将目光转回这对衣衫褴褛的母女,向她们发出邀请:“你们是要出城吗?正好我们也要出城,一起走吧。” * 塔塔帮女人包扎好了伤口,又带她们母女去洗漱间清洗。 她把空间留给这对母女,找了两套厚实保暖的衣服放在洗漱间门外。 “天气还没回暖,我看你们衣服穿得单薄,重新找了几件保暖的,就放在外面。” 她说完就准备离开,洗漱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女人局促地握着门把手朝她露出感激的笑意:“谢谢您。” 塔塔这才发现,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 她清洗干净的五官轮廓十分温柔秀丽,声音也很软和,很像他们说的那种江南水乡美人。 刚才给她包扎时,塔塔就感觉得出来,这个女人很有教养礼貌,至少身处这座堪比五星级豪华酒店的房车内,眼神也没有放肆地胡乱流连。 那个小女孩也很乖巧,虽然刚进来时对房车内的装潢陈设有过短暂的好奇,但是后来就顾不上别的了,一直盯着妈妈的伤口,紧紧握着妈妈的手,像是在无声的安慰鼓励。 塔塔包扎好后,小女孩还在妈妈的伤口上轻轻吹了几口气。 短暂的相处,已经让塔塔对这对母女心生好感。 …… 塔塔对着女人微微一笑,看到小女孩从妈妈身后探出小脑袋,大眼写满好奇地盯着她看。 “你们收拾好就出来吃点东西。” 女人有些难为情,“这怎么好……” 塔塔:“没关系。” 也不等女人再说话,塔塔直接转身离开。 房车外,盛濯搭好了简易餐桌,桌上摆放着面包牛奶,真空包装的熟食和罐头。 这在末世绝对是一顿丰盛的大餐。 他们还特意选了一处山清水秀的溪流边停好车。 这里没有令人作呕的臭味,小溪里也没有可疑的漂浮物。 是个绝佳的野餐地点。 “那对母女一定是经历了什么大变故才变成这样。”塔塔低声对盛濯说。 她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地球人。 末世前后截然不同,但往往不是变得越坏、就是越好。 而像这对母女那样,看起来家教良好,末世前应当没吃过什么苦;末世后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落魄成这样,却还能保持良善知礼的本性。 盛濯对自己女朋友的同情心和好奇心不置可否,看到小溪里游过几条鱼,忽然问她:“想吃烤鱼吗?” 塔塔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个……”她指了指身后的房车,“会不会不太方便?” 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候,盛濯才会准备各种只有末世前才有的新鲜食物。 如果在路上救了个把幸存者,通常帮一把就是给点儿不引人怀疑的普通物资。 比如这会儿餐桌上摆放着的真空包装食品。 没别的,怕麻烦。 当然,主要还是盛濯不乐意为女朋友之外的人费心思。 但是今天救的这对母女不讨厌,塔塔甚至对她们颇有好感。 盛濯不介意为她做回好客的东道主。 …… 母女俩清洗干净换上衣服出来时,塔塔差点认不出来。 这对母女不仅长相漂亮秀气,而且气质还很好。 这不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塔塔带她们在餐桌边坐下,将吃的都递过去。 看得出来她们很饿,但拿起食物前也没忘记道谢,小女孩用嘴型对塔塔说了句“谢谢”,还是没出声。 女人忙解释:“昕昕她被吓到了,受了刺激,说不出话来,您别见怪。” 原来如此。 塔塔摇头表示不介意。 母女俩吃东西的动作也很斯文。 稍微填了点肚子后,女人才有力气继续说话。 她说自己叫江宜,末世前家境不错,丈夫事业有成,夫妻恩爱美满,生了一个女儿昕昕疼得如珠如宝。 谁知道末世一朝降临,平淡却幸福的生活就此终结。 江宜略过了病毒爆发后种种变故细节没说,只提到他们一家三口辗转逃难到西南的大概经过。 听一起逃难的人说西南山高路崎,地势险峻,感染病毒的人也少,找个山洞藏几年,说不准到时候一出来,世界就恢复原样了。 他们原本将信将疑,可想到江宜有个表舅就在西南部队当军官,军衔不低,便打算来投奔表舅。 虽然路上遇到不少危险困难,一家人最终还是来到了西南。 也幸好江宜的表舅不仅没有感染病毒,还在成立不久的西南安全区身居要职,表舅接纳了他们一家,对他们颇为关照。 变故就发生在那场全球降雨之后。 说到这儿,江宜的语气开始颤抖,小女孩昕昕的脸色也越发苍白。 西南基地并非全由军队掌控,里面鱼龙混杂,势力交错,内斗从来没停过。 上个月,没有丝毫年味儿的春节一过,迫于基地几方话事人的压力,江宜的表舅不得不带着她丈夫离开基地搜寻物资。 同去的好一百多个人,一个都没回来。 江宜长得漂亮,基地里有个高层的纨绔儿子一直觊觎她,没了表舅和丈夫的庇佑,那人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好在江宜的进化能力是速度,而昕昕是听力,母女俩在那些恶棍准备对她们下手时提前察觉逃出基地。 但是末世哪有那么好混。 江宜之前都在基地负责后勤工作,没有真正直面过丧尸,尤其是进化后的丧尸,粗略学来的防身术也没法同时对付几只丧尸。 母女俩流落在外相依为命、挣扎求生,有一次找食物时,江宜腹部受了伤,要不是为了女儿和下落不明的丈夫亲人撑着一口气,恐怕她早就…… …… 塔塔在末世听过很多不幸的故事,每个人的不幸都各不相同。 还好江宜的体质和免疫力也增强了,不然她身上那处伤口放在从前,没有抗生素和及时的治疗,早就要了她的命。 一阵诱人的香味传来,昕昕小心翼翼盯着河边那个始终背对着她们的人影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小嘴微动似乎咽了一口口水。 “你们吃烤鱼吗?”塔塔让盛濯赶紧把烤好的鱼端上来,后者任劳任怨使命必达。 纵使江宜再有教养,看到盘子里这几只色香味俱全的烤鱼时,也掩不住一脸惊叹。 塔塔热情地招呼她们:“这条小溪在上游,鱼也没有被污染,可以放心吃。” 事实上,盛濯是放了特殊的佐料才能保证这些鱼没有“被污染”的。 “这是你丈夫吗?您好。”江宜有些不安向盛濯打了声招呼。 毕竟没几个人能承受住这个男人的冷气,塔塔已经习惯了旁人的这种不安。 她正想解释,不防盛濯一把勾住她的腰,破天荒地对母女露出一抹笑容,“是,我们是夫妻。” 说着还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烤鱼,“吃吧,我老婆请客。” 谁跟你夫妻! 谁是你老婆啊! 你人设能不能稳一点不要人家一声“丈夫”就忽然变得这么热情好客啊! 塔塔面带和煦微笑,桌子下手劲儿大得几乎快把盛濯的一块肉给掐下来。 第47章 吃完饭收拾好东西, 准备上路。 按照塔塔的原计划,她和盛濯应该是来西南地区欣赏奇特的自然风光,逛逛各大驰名世界的旅游景区。 但计划总是时不时赶不上变化。 路上顺手救下幸存者的事儿数不胜数。 江宜带着女儿逃出基地时本来想到外面寻找丈夫和表舅的下落。 但她甚至没办法靠近丈夫执行搜索任务的城市, 外面的丧尸太多了, 她不能保证带着女儿全身而退。 当时消息传回基地,说他们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江宜是不相信的。 直到看到那座城市外围的情况, 她才不得不承认, 就算是神仙进去了, 恐怕也逃不出来。 江宜虽然和丈夫感情好, 危难关头却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没有一股脑冲进丧尸盘踞的危城找人, 纵然不舍, 也还是选择带着女儿去更安全的地方。 车上, 江宜抱着女儿与塔塔聊起自己原本的打算来。 “我以前在西南基地听我丈夫提起过,他们外出找物资时,遇到过其他队伍, 那些人好像是从安城来的。” “安城?”塔塔意外地挑了挑眉。 江宜:“你也听过那个地方?” 塔塔表现得很是温和亲切,一顿饭之后,就让江宜母女的紧张感淡化许多, 聊起天来也没那么小心拘谨了。 “听过一点。” 她和盛濯刚到西南地区没多久, 就遇到几个穷途末路的幸存者。 看起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其实个个都是正当壮年的男人, 肩能扛手能挑, 不知道怎么就能穷途末路几天没吃饭没喝水了。 他们的伪装骗不了几个人, 不过他们也没打算骗多久。本想趁着人多势众先把盛濯扣住, 再把他们这辆一看就装着很多物资的豪华房车抢走。 至于塔塔嘛, 这么漂亮的姑娘,当然是一起带走。 塔塔都没来得及看他们多演会儿,当盛濯听到那几个男人背后密谋提到塔塔的污言秽语之后,立马就把几个人痛揍了一顿。 差点把几个大男人打得半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 但也差不离了。 之后盛濯审问了几人才得知,他们原本是安城一个安全区的幸存者,安全区的掌权者有胆识有本事,将安全区管理得井井有条,幸存者过的日子还算舒服。 进化后,这几个人仗着多了几分本事,不满足于现状,就勾结起来欺负更弱势的幸存者,背着掌权者做了不少恶事。 东窗事发后,他们被赶出安城禁止再回去。 几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干脆就在外面四处晃荡起来,遇到数量少的丧尸就合力杀死,遇到多的就赶紧逃命。 一边躲丧尸,一边专盯那种好欺负的过路幸存者,干起拦路打劫的勾当来。 遇到盛濯和塔塔,算是让他们踢到了铁板,而且还是没了半条命那种铁板。 …… “我打算带着昕昕去安城,听说那里的掌权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还成立了专门的女兵队伍,一点儿也不比男人差,我想去试试。” 塔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颗牛奶糖放到昕昕面前,小女孩正抱着牛奶慢吞吞地喝着。 她吃东西很少,饭前给她的牛奶到现在还没喝完。 塔塔觉得她是不敢多喝,想留着,所以主动给她拆了吸管插好递过去,小女孩才红着脸道谢,小心翼翼地喝起来。 江宜不知道怎么感谢塔塔才好,连声道谢后才问:“那你和你丈夫呢?你们打算去哪?” 盛濯在驾驶室待着没过来。 塔塔想了想说:“我们就在外面到处玩儿,走到哪算哪。” 江宜正想反问一句“那不是很危险吗”,随即想到之前盛濯在危急关头将她们母女救下的场面,便把话默默咽进了肚子里。 那么厉害的身手,到哪儿都一样,都能活得很好。 不用担心饱暖安危的话,安全区外面的世界确实更自由。 她和丈夫以前也喜欢到处旅游,可惜…… 看起来,这对小夫妇什么都不缺。 江宜默默按下了心中的疑问。 【盛濯:你没有反驳。】 脑子里忽然响起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塔塔忍了忍,对江宜母女笑笑:“你们折腾了这么久该累了吧,好好休息,我去驾驶室换换他。” 她打断了江宜止不住的道谢声,帮她们把沙发椅打开,合成一张足够两人睡的床,嘱咐了两句就走了。 …… 房车根本不需要人驾驶,盛濯就是坐在这儿装装样子。 塔塔打开门进来时,看他正靠在椅子里看书,看的还是什么《婚姻生活的365个小妙招——点亮你的365天》。 这是什么弱智书啊! 你一个光凭眼神就能吓得丧尸改邪归正吓得小孩子晚上做噩梦的大男人为什么躲在这儿看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盛濯。”塔塔忽然语气沉重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盛濯听出她语气不对,忙放下书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坐着,柔声哄:“生气了?” 塔塔用一种极其复杂而又饱含沉痛(?)的目光盯着他: “等我有钱了,我一定带你去全世界最好最好的精神病院。” 盛濯:“……” 房车正好经过一片崇山峻岭。 临近初春,万物生长,山野丛林染上一片薄绿。 塔塔望向窗外,只见两座悬崖峭壁间陡然穿石破土,凿出一座宏伟大桥。 桥高数百米,桥下是蜿蜒河流,桥上是巧夺天工。 塔塔不是没看到过更奇特壮观的自然风光,但她就是这点儿好,永远对眼前的美景怀有期待与赞美,从不因“见过太多世面”而失去对新鲜事物的惊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桥在末世后风吹日晒缺少养护,已显出破败的迹象。 远远看着,桥上似乎还堆放着几辆坏得不成样子的废弃汽车。 塔塔不由感叹:“希望这个世界赶紧好起来。” 盛濯看到她眼底灿烂闪烁的光芒,怀着憧憬与希望,把人搂得更紧。 这回他没多说话,只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情。 塔塔察觉到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收回欣赏美景的目光低头看向盛濯。 她傲娇地哼了声,“别以为你撒娇我就会原谅你!” 撒……娇? 盛濯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这个算撒娇的话,那就……算吧。 “你打算带她们走多久?”盛濯低声问她。 塔塔还挺喜欢盛濯压低嗓子说话时的声音,主动搭上他的肩,手指头有意无意地拨弄着他脑后的短发。 “不然先送他们到安城吧,听说那里的掌权人是个女人,还真少见,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他们目前距离安城有一百多公里,如果一路顺利不绕行改道的话,两个小时就能到。 但不改道是不可能的。 西南地区多山,他们这一路走来,不是隧道就是大桥,视线所及被延绵山脉牢牢占据,根本找不到一片平坦的平原区域。 这里和安城之间隔了一座县城几个村庄,有城市就一定有丧尸。 房车里还载有外人,太超前的科技不方便暴露,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索性绕开丧尸可能聚集的城市区域,择道郊区高速公路。 …… 设置好自动驾驶目的地,盛濯将头靠进塔塔肩窝,企图“撒娇”:“我这么懂事听话,你就没点儿奖励?” 塔塔忍不住笑,拍拍他的脸,就跟纨绔少爷调戏良家妇女似的,“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整个就是土豪大老爷的气势。 盛濯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看她。 这个时候不跑,更待何时。 塔塔想挣脱他的手站起身,奈何这两只手就跟焊死在自己身上似的,怎么挣都挣不开。 她放弃挣扎,改用“嘴炮”攻势,故意恶声恶气地吼他:“你放开我!” 盛濯要真随随便便就松手了,那他就对不起“不要脸的厚脸皮”这个荣誉称号。 他趁着塔塔挣扎时故意把她身子换了个方向面对自己,一手箍紧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往下压。 “别动。” …… 房车开了二十多公里,停在一片山顶草原边缘。 纵眼望去,一排巨大的风力发电机从绿茵草地间拔地而起,随着山地延绵起伏,不难想象曾经转动起来的场景该有多壮观。 这里四面空旷,地广人稀,没有什么丧尸的影子,空气中也没有难闻的味道,正适合夜间驻扎休整。 黄昏时分,天色有些阴沉,落日余晖只在天边隐约散出一片昏黄的云霞。 虽然看不到正儿八经的草原夕阳美景,但现在也不差。 江宜母女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都身处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险境里,这会儿终于有个安全舒适的环境得以休息,多日的疲惫涌上来,这一觉睡得很沉。 塔塔没有打扰她们,将车停好后,就拉着盛濯去外面散步拍照。 她这个人比较容易入乡随俗。 在地球旅游就要有个旅游的亚子,她特地收集了不少单反相机和镜头,每到一个漂亮的景点,就让盛濯给自己拍照。 盛濯虽然是个又狗又坏的直男,但是摄影技术一点儿也不直男。 最起码人像拍得不错,把塔塔每一张都拍得特别好看,没有出现那种老大个旅游景点标志搭配角落芝麻大小人影的情况。 但也有个缺点—— 他只顾着拍塔塔,只管塔塔有多好看,背后的风景是美是丑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看过几次大头照后,塔塔差点把盛濯赶去睡车顶。 为了哄女朋友高兴,同时也为了避免睡车顶的噩运,盛濯不得不苦练摄影技术。 经过几个月的磨砺,现在他的技术已经十分专业了。 随手一拍,美景配美人,放在以前都不用P直接可以晒到社交网络。 这会儿刚拍了几张,塔塔连忙跑回去凑到他脑袋边看效果,猝不及防嘴角被碰了下。 熟悉的气息一触即离。 塔塔白了他一眼,警告:“好好拍照。” 盛濯顺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相机,镜头对准两人和身后的草原群山。 咔嚓—— 按下快门的瞬间,一个吻再度落在塔塔唇角。 …… 江宜抱着女儿走下房车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昕昕对着她比了个拇指对拇指的手势,好像在说:他们就像妈妈和爸爸。 想到丈夫,江宜心中一片悲戚。 她按捺住心绪对女儿露出一个温柔赞同的笑,抱着她绕到另一边,不去打扰那对情侣。 第48章 江宜母女刚醒的时候, 塔塔就察觉到了。 她没再和盛濯多耽搁,拉着他走到房车附近。 江宜听到动静,牵着昕昕走过来向两人道谢。 “你们肚子该饿了吧?咱们晚上吃烤肉怎么样?”塔塔看看四周, 笑容灿烂, “草原上最适合吃烤肉了。” 江宜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过这样的笑容了。 灿烂明媚,干净美好。 末世的艰辛绝望好像从来没有给这个女孩带来任何磨难。 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不等江宜回答,反正她多半也会不好意思的。 塔塔说完直接拍了拍盛濯的手臂, 跟支使小弟似的让他去冰箱里把食材都拿出来。 考虑到江宜母女长时间风餐露宿, 忽然吃得太油腻了不好消化, 塔塔架上锅准备煮一锅粥去腻。 江宜和昕昕连忙来给她搭把手。 “昕昕想喝什么口味的粥?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昕昕羞涩地摇摇头, 圆溜溜的大眼里装着好奇与期待。 江宜笑着回答:“昕昕不挑食, 小塔你做什么都可以, 不用问我们。” 塔塔想了想, “那就煮小米粥吧!养胃!我去看看小米放哪了。”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地钻进房车。 听到外面说话声的盛濯正好在储物间里找食材, 塔塔一上来就递给她一袋小米。 她高高兴兴地接过正要走人,忽然又转回来,眨巴着眼问盛濯:“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特别像招待来家里的客人啊?” 那可不嘛。 盛濯喜欢她这句话的用词。 不, 是整句话都喜欢。 他抓住她的一只手把人拉到怀里,低头在她鼻尖轻轻吻了一记,“是, 我是家庭煮夫男主人, 你是温柔贤惠女主人。” 塔塔嘿嘿地笑, 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在他下巴上回了一个轻柔的吻, “奖励你哒!” 说完就溜了。 行吧。 看在这个“奖励”的份儿上, 盛濯愿意当个任劳任怨的“煮夫”。 …… 今天的晚餐是烤鸡腿、鸡翅, 主食是小米粥, 配菜有茄子、西葫芦和生菜,还有饭后水果香梨。 末世快一年了,他们看起来在外面漂泊了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储存了这么多新鲜的蔬菜水果,还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分享。 江宜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刨根问底,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安安心心地帮忙准备,吃完后也带着昕昕主动帮忙洗碗收拾。 吃过晚饭,歇会儿消消食,就该休息了。 危机四伏且没有娱乐活动的末世,许多人都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塔塔和盛濯准备继续在驾驶室待一晚上。 房车里有两人的专属房间,是盛濯特意设计的双人床,比一般的双人床还大。 但车上毕竟还有其他人,塔塔可不敢放任盛濯胡来。 况且晚饭后江宜主动提出守夜,他们没拒绝。 昕昕年纪虽然小,但是听力很不错,最远能听到五百米外的动静。 她们母女白天睡够了,江宜就带着她守到凌晨,盛濯和塔塔分别守之后的几个小时。 分开前,塔塔特地翻出了几本故事书送给昕昕。 * 驾驶室里,盛濯将座位调试成舒适的双人沙发,拉着塔塔半躺下来。 “今晚选个什么电影呢?” 塔塔说话的音量很正常,反正这辆房车里里外外的隔音都非常到位,一墙之隔的动静根本听不到,当然,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 “那就应个景,选个末日丧尸片吧。” 在末世看末世电影,你很有想法。 盛濯悠闲地揽着女朋友的肩,表示自己并没有意见。 塔塔很快选中一部主讲生化末世逃亡求生的电影。 看完开头,她忽然好奇:“这些歪果仁拍的丧尸那么逼真,把自己也拍得那么厉害,你说现实里他们有没有自己电影里这么厉害啊?” 盛濯轻笑,“眼见为实,想不想去看看?” 塔塔连忙点头,“好啊好啊!等把华国走完一遍,我们就去外国看看!” “华国太大了,说不定等你走完了,末世也结束了。” “也是,那过段时间就去看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电影里那么厉害。” 如果放在以前,盛濯肯定要说电影是虚构的,难免要夸张一点。 然而他自己的末世经历就比电影还夸张玄乎。 他没再发表自己的意见,看车窗外广袤无际,群山起伏,忽然有些蠢蠢欲动。 塔塔正看在兴头上,视线忽然被一张俊脸占据,挡住了投影画面。 预感到他的下一步动作,塔塔忙挡住那张脸,“你别闹!车里还有人呢。”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盛濯攥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 塔塔脸蛋开始泛红,声音渐渐弱下去,“电影还没看完呢……” “一会儿再看。” …… 车里有外人,盛濯还没那么禽兽真对塔塔做什么。 两人抱着交换了几次吻,又一起看完一部电影,塔塔就靠在盛濯怀里睡着了。 房车有警报系统,其实并不需要守夜,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做什么。 盛濯干脆就盯着女朋友的睡颜看,看着看着困意也渐渐涌上来。 * 凌晨一点左右,塔塔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的姿势和睡着前一模一样,老老实实靠在盛濯胸膛上。 想当初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同床共枕时,她还各种不习惯身边多了个大活人。 尤其这个大活人浑身暖乎乎的,还非得抱着她才肯睡;有时候就算她肯被抱着睡着了,半夜也会无意识挣开。 起初的不习惯渐渐也都变成了习惯。 现在她已经能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在盛濯怀里躺一整夜了。 盛濯浅睡了没多久就醒了,见她醒来,忍不住亲了一口才说:“怎么不多睡会儿?” 塔塔想到外面的母女俩,回答说:“江宜她们母女还在外面守着呢,咱们该去换班了。” 江宜的性格柔中带刚,对他们俩的救命之恩更是铭记于心,都到了这个点也没想着过来提醒他们换班,估摸着是出于感激心理不太好意思开口,准备自己熬一熬,守一晚上。 塔塔离开驾驶室时,江宜果然还没睡,倒是昕昕已经躺在旁边的沙发床上睡得正香。 小小的身子微微蜷缩,两只细细的小手始终揪着妈妈的衣角,睡着了也没松开。 是潜意识里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江宜看到塔塔过来,柔柔一笑:“小塔?你这是睡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塔塔打着哈欠摇摇头,“我来跟你换班,宜姐,你赶紧休息吧,后半夜我和盛濯看着就行了,你带着昕昕安心睡吧。” 江宜想了想,面带感激地点点头:“好,那你们有事就叫我。” “嗯,好。” 睡了几个小时,塔塔此刻精神百倍,无事可做便下车透透气。 西南气候湿冷,尤其这会儿还是冬末初春的深更半夜。 这片草原海拔较高,夜间温度比白天更低。 一下车,鬼哭狼嚎似的冷风一阵阵地刮来,恨不得把人的骨头都刮下一层。 还好塔塔本身体质强,又时刻内穿了分子衣,不然非得冷得灰溜溜地缩回车里去。 地上的草叶结了一层霜,脚踩上去发出轻微的脆响,下盘不稳的话还容易滑倒。 塔塔如履平地脚步轻快地绕到车头,踩着脚架爬上来和驾驶座的盛濯平视。 盛濯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好好待在里面不行,非要跑外面去吹风?” 塔塔笑嘻嘻的,故意说:“外面好冷啊!你快把分子衣脱了出来跟我一起吹吹风!” 鉴定完毕,这女朋友是亲的。 “光脱分子衣有什么意思?我可以全部……”流氓盛濯的下半句话被塔塔一巴掌堵回嗓子眼儿去。 “你要点儿脸吧!”塔塔堵住他嘴巴的同时,重重在上面按了好几下,“那个谁……品如的衣柜都要被你骚完了!” 小丫头别的不学,网络段子倒是学会一堆。 盛濯正要凑上去好好再“骚”一下,忽然神色一滞,动作也随之顿住。 “有动静。” 塔塔也感觉到了,“两公里外,好像有人。” 盛濯将精神力铺到两公里之外,果然看到了两个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男人。 从那身布满血迹和污渍的迷彩作战服看来,他们应该来自某个部队。 两人行进的速度很慢,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着,专挑隐秘的小路走。 盛濯观察完,眼神朝后头示意了一下,“是西南基地的人。” 江宜母女就是从西南基地逃命出来的。 那两人的作战服上戴了肩章和袖标,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依稀能辨认出一部分来。 “七十六团……”盛濯缓缓念出一个番号。 塔塔立刻振奋起来:“江宜说她表舅好像就是西南基地的一个什么团长!” 看她那么激动,就跟是自己表舅一样。 盛濯无奈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是不是又想去看看?” 塔塔:“万一呢!” 毕竟塔塔是他们这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队的队长,还是盛濯哄着宠着的小祖宗,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塔塔连忙回到车上,确认后面的江宜母女已经睡着了之后,打开房车两侧的密封窗,将减震系统调到高频,免得吵醒她们。 盛濯把驾驶模式改成手动,开着车乘着更深露重驶向两公里外。 为了刻意引起“目标人物”的注意,房车外部的静音系统没开,可就在车子越来越接近目标地点,被那两人察觉到时,他们立刻找了个隐蔽地点藏起来,根本就没打算来“搭便车”。 “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送上门的支援都要躲?”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盛濯嗯了声,侧头问塔塔:“人美心善的女主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他的待客之道通常就是不待客。 但身边这位“一家之主”的权威比他还高,“一家之主”她还很好客。 塔塔让盛濯把车开到那两人藏身的地点附近,头探出车窗冲他们的方向喊:“需要搭便车吗?” 没人理她。 塔塔再接再厉:“你们伤得很重,有个人的骨头再不接上就要废啦!” 第49章 盛濯设计房车图纸时将内部空间利用到了极致。 车头是独立的驾驶室, 正好容纳他和塔塔的座位,同时预留了部分休闲空间。 驾驶室后是可伸缩折叠的卧室,平时处于隐藏状态, 只在右侧留一道洗浴间的门, 中间则在平时辟出一条直通主车厢的过道,夜里把过道走廊门一关,折叠床放下来就是一个空间足够大的主卧。 之后就是主车厢休闲区。 休闲区分公共休闲区和私人休闲区, 连接车门的是公共区, 之后才是私人区。 休闲区的沙发椅和桌子都是可折叠伸展的, 必要的时候可以打开来当床用。 车尾是厨房洗浴储藏多功能分区。 虽然这辆房车本身的防御系统连导弹都能扛住, 但是塔塔为了照顾江宜母女长期担惊受怕的心理, 昨天特意将她们安置在了私人休息区。 …… 当江宜一大早起来时, 天空仍是阴云一片, 看得人心里直发沉。 她特意起了大早, 想提前帮塔塔他们准备好早餐,但也不好随便乱动人家的东西,便打算去前面问一问。 可当江宜打开隔间门时,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幕。 四仰八叉躺在沙发椅上的那两个人…… “郑诚?!强子?!” 熟睡的两个人立刻惊醒过来,布满细碎伤口的脸上带着初醒的警惕防备。 当他们看清眼前的女人之后,表情似哭似笑似激动:“嫂子……” 塔塔正好推开门走出来, 江宜已经震惊得呆了半晌, 目光从两个男人身上转到塔塔身上, 又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塔, 这是……”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眼睛也红了一圈。 塔塔没来得及回答, 其中一个受伤较轻的男人已经站起来朝塔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才转头对江宜说:“嫂子, 就是这位姑娘和她男朋友救了我们哥儿俩,强子受了重伤,要是再晚点,他的腿就……” 半靠在沙发上没办法直起身的强子左脚绑了绷带夹板,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像是缺了几根指头,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站着的郑诚也没好到哪去,手脚上都缠了绷带,好在是外伤,没有动到骨头。 “昨晚我出去透气,发现山下有动静,就遇到了他们俩,宜姐,你们认识?”塔塔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江宜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了,嘴唇颤了好几次才缓口气解释:“他们、他们是七十六团……是我舅舅李团长手下的兵,也是我丈夫的战友……” 江宜忽然顾不得解释几人的关系,连忙问郑诚:“赵暄呢?郑诚!强子!赵暄和你们团长呢?你们怎么没和他们一起?” 赵暄就是江宜的丈夫。 看到江宜眼中浓浓燃起的希望,郑诚嗫嚅了几次嘴才低声回答:“我们失散了……” …… 春节刚过,江宜的表舅李团长就带着百来人的队伍外出搜寻物资和幸存者,任务周期定了半个月。 去的路上还算顺利,李团长提前摸过周围的情况,帮助大部队避免了成群的丧尸围堵。只是过了这么久,物资该搜的早就搜干净了,搜寻成果不太理想。 队伍里有其他势力的人,明为参与任务,其实就是负责监视他们。 眼看着没找到多少物资,又有小人逼逼赖赖在旁施压,李团长无奈只能带着队伍继续深入没清理过的区域。 幸好李团长经验丰富,又有赵暄的精神力辅助,总算找到了不少物资,多是些易储存的米粮和衣物。 之后大部队便准备返程了。 变故就发生在返程的途中。 基地派来监视他们的那伙人故意引来丧尸群,逼得大部队不得不往一座聚集了大量丧尸的城区撤退。 那些人点完火还想跑,李团长岂会由着他们,当即就把人枪毙了,一个都没留。 只是他们的队伍损兵折将只剩几十人,在后续的突围中又陆陆续续减员。 最后好不容易逃出来时,只剩下十几人。 “李团长……没了,赵暄和我们一起逃了出来,但是他……” 江宜忙不迭追问:“他怎么了!?” 郑诚:“他为了帮我们引开一只进化丧尸,和我们失散了,我和强子想回基地求援,结果还没进去……” 强子虚弱地接了句:“幸好没能进去……” “狗日的一群东西!”郑诚气得直接飙起了脏话,不小心牵到脸上的伤,龇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强子的腿就是被那些王八蛋打断的!” 西南基地回不去,两人只能仓皇远离基地范围,又要担心丧尸,又要防备基地里的人追杀,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 江宜喃喃接话:“我听到你们出事的消息后,本来想去找高师长,他是表舅的老领导,肯定不会不管你们……可我还没来得及,就听基地里的人说,高师长病重了……” 告诉江宜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觊觎她的恶霸。 郑诚气得重重锤了一下沙发,随即想到这是别人的地方,不由有些心虚了瞥了瞥塔塔。 “那些狗日的龟孙子就等着机会把高师长拉下来!肯定是他们背后做的手脚!我们在外面累死累活拼出性命救人找物资,那些狗东西却在争权夺利……” 骂了人,郑诚才想起来还没问江宜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嫂子,你这一个多月怕是也不容易吧?昕昕呢?她也在这儿吗?你们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你放心,我和强子的命是暄哥救的,以后有我们兄弟俩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委屈你和昕昕!” 兵蛋子一串问题抛出来,让人一时不知该回答哪个。 然而此刻的江宜也顾不上他这一连串的问题,满心满眼都是丈夫的安危下落。 塔塔在一边看了会儿,忽然在气氛莫名沉凝下来时,开口说了句:“我们打算去一趟西南基地。” 几人立马抬起头来,用震惊且不解的眼神直愣愣瞪着她。 塔塔脸上忽然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去围观一场好戏。” * 半小时之前。 塔塔知道那两个人的确就是江宜表舅手下的兵之后,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缘,妙不可言”。 “这俩人还活着,那江宜的丈夫会不会也活着?” 那两个士兵口风紧得很,虽然有救命之恩在前,也没向他们透露多少信息。 但他们要是想知道,根本不用问谁。 “不一定。”盛濯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书。 塔塔看了眼书名,竟然还是那本什么365个婚姻生活技巧??? 她一把抽走书扔到一边,气呼呼地训斥:“你少看点这种鸡汤文!能不能做点有深度的事?!” 盛濯撑着额头看过来,脸上的笑容变得古里古怪的:“有深度?” 塔塔立马捂住他的嘴,微红着脸命令:“好了你闭嘴!” 这叫什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盛濯不再逗她,直接连上卫星画面,将投影放到塔塔面前,示意她看。 “这是什么?”塔塔将某处画面放大。 经过星辰号在近地轨道起到的枢纽作用,他们不仅联通了全球卫星,顺便还提高了画面精度。 投影画面里,一支配备精良神气十足的队伍正在向西南安全区的方向进发。 怎么看怎么像来宣战的。 盛濯给她解释:“是安城安全区的人。” 几辆大卡车的车身上涂有“安城”两个字的标志。 塔塔也注意到了。 “我觉得有点眼熟。”塔塔选中打头的一辆军用越野,再次放大。 她的双眼倏然一亮,“这里面有几个人我认识!” 盛濯看了眼,那几个都是穿着迷彩服的男人,他眯了眯眼,眼神有些危险,“认识?” 怎么认识的? 塔塔浑然不觉危险将至,忙给他解释:“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皓哥吗?这几个人就是她老公的战友!我见过的!” 盛濯正听着,忽然捕捉到她话里的某个词汇,眼神微微变了变,语气依旧如常:“你当时说他们都在东南基地,年前东南基地遭遇了丧尸围城,十不存一,想必辗转逃到西南了。” 他们之前从某个救下的幸存者口中得知东南基地沦陷于丧尸围城的消息后,塔塔还惊讶了好一阵。 她原本还打算以后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皓哥,那毕竟是她来到地球后,第一个帮助她,让她认识到末世人心险恶、却也感受到末世第一缕善意的朋友。 可惜不是每一次丧尸围城他们都在。 之后两人赶到东南基地,没有发现皓哥或者熟人的残骸什么的,以塔塔对他们夫妻俩的了解,猜测他们应当是逃出去了。 也没有刻意去找,该遇到的时候总会遇到。 想不到,缘分那么奇妙,机会说来就来。 …… 安城车队声势浩大,也不知道去西南基地干什么。 不过看那些人的气势,肯定不是去友好交流约饭喝酒的。 塔塔注意到,其中一辆大皮卡上载着几个奇怪的人。 他们怪就怪在,都被绑得严严实实,周围一圈人都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明显的囚犯待遇。 光看表面猜不透本质。 但盛濯从前经历过太多阴谋诡计,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很快给出自己的判断:“安城和西南安全区应该有什么龃龉。” 他猜想,那几个“囚犯”应该是西南安全区的人。 至于他们究竟做了什么,惹得安城大动干戈,就不得而知了。 盛濯知道塔塔爱凑热闹,便故意逗她:“想去看热闹吗?亲我一口就带你去看。” 塔塔学他以前惯用的动作给了他脑门一个爆栗,“不用你带!我自己又不是不能去!” 盛濯也没强求,眼神示意后面,“你的客人们醒了。” 塔塔这才撇开他独自出去见证了一场悲喜交加、喜忧参半的相认场面。 第50章 说定了行程, 塔塔去储藏室翻了一些吃的和半成品食材,让江宜自便,就又回了驾驶室。 盛濯难得没有继续逗她, 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 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偷偷看那种奇奇怪怪的书。 等天光亮了些,江宜敲响了驾驶室的门。 她煮了粥,配上咸菜和蒸好的速冻奶黄包, 在末世来说已经很奢侈。 咸菜和奶黄包包装上的保质期早就过了, 但其实这种时候也没人在意。 江宜开封时还特地注意了一下, 发现都没什么异味, 奇怪归奇怪, 仍旧安静本分地准备好了早餐。 塔塔看她没蒸多少包子, 大部分都送到了驾驶室, 便只端了两碗粥, 剩下的全部留给他们。 她将一碗粥放到盛濯面前,一碗自己喝了两口,满脸享受地夸奖:“味道真不错, 宜姐真贤惠!” 盛濯没动粥,只拿那双含了淡淡笑意时格外勾人的眼睛盯着她看,“我呢?我不贤惠?” 塔塔冷冷斜了他一眼, “你争风吃醋起来真的是男女通吃呢!” 盛濯, 一个重新定义“男女通吃”的男人。 盛濯不说话, 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塔塔喝了几口粥, 实在受不了了, 搁下碗妥协:“好了好了, 你也很贤惠, 行了吧?” 她总觉得自己拿的恋爱剧本不太对。 之前看的地球小说电视剧什么的, 大多都爱把恋爱中的女方刻画成无理取闹动不动就撒娇吃醋的形象,男方就是满口“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的不耐烦模样。 现在,塔塔怀疑自己拿的是男方剧本。 “塔塔。”盛濯忽然叫她,声音很轻,很温柔,让她生出一种奇怪的不真实感。 塔塔默默反省了一番自己的“渣男言论”,发现确确实实有那么一丢丢过分之后,主动靠过去。 细细的下巴尖抵在盛濯肩上,先吹一波彩虹屁哄哄:“你超级棒!超级贤惠!十项全能男朋友非你莫属!我没你不行!” 能屈能伸,也是一种美德。 盛濯很享受女朋友的彩虹屁,低低笑了笑,把她抱进怀里。 原本还想说点别的,可是被这几句突如其来的彩虹屁打断,临时酝酿起来的气氛忽然就没了。 他在她眉心轻轻印下一吻,从善如流回答:“谢谢女朋友夸奖,我一定再接再厉。” * 早餐过后,就该出发了。 郑诚来敲过一次驾驶室的门,他和强子在这儿吃人家喝人家用人家的,连命都是他们救回来的,就算浑身是伤也想做点什么报答一下。 盛濯看了眼他缠着纱布的手脚,淡淡堵回去:“养好伤再来。” 郑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伤还没好,空有一颗想报恩的心,却没有报恩的实力。 只好悻悻地转回去,江宜在收拾厨房,他只能一边照顾下不了地的强子一边逗昕昕玩一会儿。 …… 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夹在西南安全区和安城安全区之间,距离前者五十多公里,后者大概六七十公里。 昨天救下江宜母女的地方本来离西南基地也不远,毕竟母女俩势单力弱,这段时间都是在西南安全区周边被清扫过的相对安全的区域藏身。 盛濯找到一条没什么障碍的县道老路,稍微绕了点,但是不麻烦,一个半小时后便在距离西南安全区两三公里的地方和安城车队正面相遇。 末世后开车逃难的人屡见不鲜,原本没什么奇怪的。 安城车队甚至主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只不过这辆房车外表看起来太新太豪华了,把车队里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直到这辆大房车开到最前面与打头的军用越野并肩而行,并且迟迟不加速时,车队才觉出古怪来。 越野车内的人降下车窗,暗含警惕的目光落到旁边这辆行迹诡异的豪华房车上。 房车副驾驶的车窗随即打开,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 女孩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姐夫,好久不见啊!” 她是对着越野车后窗的男人喊的。 越野车后座,被叫“姐夫”的男人忽然变了脸色,短暂的犹疑回忆后,他立刻中气十足地高喊出声:“塔塔?!停车!” 后面这声是冲着司机喊的。 军用越野一停下,后面的车队也随之停下来。 塔塔趴在车窗上和“老朋友”叙旧:“姐夫,皓哥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想当初,那位泼辣直爽的大姐姐可是在塔塔面前放言,等去军区找到她老公了,一定天天黏在他身上不下来,到哪都得揣着。 这位“姐夫”爽朗一笑,开门下车,“她现在忙着呢,都快顾不上我了!” 越野车和皮卡上陆陆续续下来几个人,全都是以前在东南基地和塔塔见过的,“姐夫”徐岩峰手下的兵。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跟塔塔打招呼,热情得都有些过分了。 正在这时,盛濯下车走过来,热络气氛忽然僵滞。 徐岩峰暗暗打量着这个男人,从军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一眼看穿了对方实力的深不可测。 不仅是本身硬实力,还有进化后更加难以捉摸的能力。 “这位是?”徐岩峰主动问起。 盛濯将手搭到塔塔肩上,明晃晃昭告主权。 塔塔笑盈盈地介绍:“我男朋友,盛濯。” 想了下,又补充了句:“他以前也是当兵的。” “难怪。”徐岩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盛先生,你好,我是徐岩峰,你是塔塔的男朋友,跟我不用客气,叫我老徐就行。” 果然,看到盛濯出现,塔塔又大大方方地介绍了人家的身份后,刚才还热情上前打招呼的几个年轻小伙子此刻均是一脸黯然。 以前追不上的女神,许久不见已经名花有主,更追不上了。 徐岩峰看了眼他们身后的房车问:“你们这是准备去哪?要是没地方去,就跟着我走,等我办完事儿就带你们回安城,小皓挺想你的。” 这时,房车的侧门打开,江宜抱着昕昕走下来,郑诚扶着强子跟在后面。 他们本来是想出来露个面打声招呼,谁知等江宜刚下车,后面忽然传来一道惊喜颤抖的声音—— “老婆?!昕昕!” 塔塔循声望去,悄悄勾了勾盛濯的小指头。 【塔塔:缘,妙不可言。】 盛濯攥住她的手,嘴上多了一丝柔和的笑。 * 西南安全区原本是西南地区最大的安全区,然而当权的几方势力内斗频繁,真心实意为人民考虑的如高师长一系在前期为了搜救保护幸存者、守卫基地,兵力损耗严重,渐渐成了弱势。 其他势力闻风而动如老鹰扑食,将好好的基地搞得乌烟瘴气。 好不容易从丧尸口下逃出来的幸存者却又要在人类安全基地里受尽欺压,日子比在外头流浪还不好过。 就算去年那场进化雨之后,所有人都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化,进化出了超乎寻常的能力,但这些能力也是分强弱的。 短时间内,能够凭借进化能力翻身逆袭的人少之又少。 后来,听说离西南安全区不远的隔壁安城多了一座安全区,当权者深明大义善良正直,里面的幸存者尤其是老弱病残都得到了优待。 有不少人悄悄离开西南基地跑去投奔安城。 西南基地因此流失了不少人口,两处安全区的梁子慢慢就结下了。 塔塔他们撞见的这次,是安城方面的爆发。 郭皓就是安城那位大名鼎鼎的负责人,她负责抓内政,徐岩峰抓外勤。 夫妻俩当时在东南基地即将沦陷时,临危受命带着不少人和物资惊险逃出,一路颠簸,最后看准了安城易守难攻的天然地理优势,决定在这里建起一座安全区。 没有选择投奔西南安全区,自然是提前打听过里面的情况,知道那不是个好去处。 西南安全区的当权者当然不甘心人员流失,背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都被安城暗中收拾了。 然而他们不仅不知收敛,甚至越来越过分,这次还派了几个小喽啰假装投奔安城,其实是带着丧尸的□□准备投毒。 好在郭皓的能力是精神力,她专门成立了一支全员精神力小队,日常负责安全区内的治安,专管旁人察觉不到的角落。 这几个人还没来得及投毒就被逮出来了。 郭皓忍无可忍,要不是徐岩峰拦着,都要亲自带兵打上西南安全区。 不过,郭皓没有亲自带兵打过来,不代表徐岩峰不会。 至于赵暄,他是在筋疲力竭后,被徐岩峰从丧尸嘴里救下来的。 这小子命大,被咬了一口居然撑过去了没染上病毒,在安城养了几天后听说徐岩峰要带人去西南安全区“讲讲道理”“友好交流”,便主动请缨当向导。 赵暄了解西南安全区内部的情况,加上他担心老婆孩子的安危,人死活拦不住,徐岩峰干脆两不耽误,带他一起来。 然后,就成了眼下盛濯塔塔遇到的情况。 …… 事情始末自然不可能三言两语说清楚,大家还急者赶路,准备在天黑前赶到西南安全区。 盛濯和塔塔答应和徐岩峰同行,先去西南安全区,再一起返回安城。 赵暄进了他们的房车,末世前事业有成的天子骄子在看到老婆孩子安然无恙时,差点对塔塔跪下。 只是在他发现昕昕说不出话以后,又忍不住自责懊悔地红了眼眶。 就是在赵暄的讲述中,盛濯和塔塔才分析出了这次安城车队出动的前因后果。 西南安全区虽然外强中干,到底是个大基地,兵力少说也有几千,安城不准备和他们硬碰硬。 老祖宗说得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们。 第51章 西南安全区外方圆十公里是一片较为安全的区域。 然而和同等规模的安全区相比, 这点所谓的安全范围实在拿不出手。 可没办法,西南安全区里的上位者都忙着内斗争权去了,每个人只顾自己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根本不为长远打算。 有这方圆十公里都还是因为那些当权者惜命, 时不时派人出来清理一下才勉强清出来的安全地带。 即便如此,时不时还是会有零星丧尸侵入。 安城车队一路行来,免不了顺手清除一些犄角旮沓窜出来的丧尸, 一直到基地大门一公里外, 徐岩峰才下令停车扎营。 之后他就带着几个主要的小队首领到一边僻静处开会商量计划, 赵暄是熟面孔, 不方便出面, 只从旁提了一些建议。 会议结束没多久, 车队陆陆续续少了一些人, 想必是各司其职执行任务去了。 盛濯和塔塔把他们的计划“偷听”得一清二楚。 塔塔发现, 徐岩峰这个人和盛濯还有那么一丢丢相似。 焉儿坏。 不愧是当面和和气气胸襟开阔背地里痛扁不识相情敌的男人。 盛濯听她这么一比较,顿时不太高兴:“随便拿我跟别的男人比?” 塔塔故意吐舌略略他。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人背着她吓退了多少潜在情敌! 盛濯最见不得她这副得意洋洋满不在乎的小模样儿,忍不住。 他正要把人抱进怀里一顿亲, 车窗忽然被人敲响。 是徐岩峰的手下,年轻小伙子长着一张黝黑憨厚的脸,笑起来憨憨的。 他奉徐岩峰的命来给两人送吃的。 塔塔不用想也知道徐岩峰郭皓两口子养活那么大的安全区不容易, 死活没要小伙子送来的东西。 好在徐岩峰也不是执拗的人, 看到他们开的房车也猜得出来这俩人过得不错, 便也不强求, 过来打了声招呼, 说今晚在这儿扎营休息等消息, 事情顺利的话两三天就能办完。 徐岩峰招呼完正准备走, 忽然想起什么又倒回来, “对了塔塔,你和你男朋友,是什么能力?” 这是如今在末世行走交际的大部分开场白。 见面问候打招呼先问问对方的进化能力,摸摸深浅。 刚才情况特殊,又发生了江宜一家团聚的小插曲,徐岩峰都没来得及细问。 塔塔回说:“我嘛,就是精神力,大概在六级左右,力量六级。” 又指了指盛濯:“他精神力五级,力量比我高一级。” 徐岩峰看着两人没说话,眼神有些细微的变化。 “对了,你男朋友是姓sheng?盛世的盛?” 塔塔点点头,反问:“怎么了?” 盛濯平静无波的目光慢吞吞落到徐岩峰身上,后者忽然回过神来,将信将疑地:“没什么……确定你们的能力真的有五到六级?” 塔塔歪头疑问:“我为什么要说假话?” 其实她真的说了假话,故意说得比较保守。 和盛濯这只老狐狸待久了,现在塔塔说瞎话都不用打草稿了。 要知道,进化能力的等级体系还是她亲手制定的呢! 他们离开时,把提前准备好的进化系统理论和等级体系相关资料都交给了陈越,由陈越带回首都复命。 之后以首都基地为首,利用无线电的方式将这套理论体系逐步推广开来。 他们在外面“旅游”的这几个月,从一些幸存者口中得知,现在全国有很多安全区都沿用了这套理论。 塔塔刻意将自己能力的等级往低了说,但也没有低得太夸张。 毕竟他俩这日子过得一看就不普通,没点儿实力根本撑不起。 徐岩峰狐疑地看了两人好几眼,便离开了。 盛濯见塔塔不明所以的样子,随便找了个人来问。 巧了,就是刚才送吃的那名士兵。 “前段时间咱们嫂子想办法联系上了首都基地,首都派人来空投了一批物资,其中就有什么新修订的进化能力说明书,我也看不太懂,就听他们说……哦,说咱们现在还差得远呢,必须要努力进步来着……” 塔塔问他:“那个说明书你有吗?” 西南山高路远,古时候就因交通不便、信息闭塞被列为偏远蛮荒地区,末世后与首都失去联系,消息阻滞也在所难免。 两人这几个月都是一路走一路听别人口口相传的消息,没有刻意去关注哪一方的近况,竟然不知道首都那边都学会自己修订进化理论了。 进步蛮大嘛。 憨厚士兵说他们安城正规部队都是人手一本,没有打印复印资源就靠手抄,说完就回自己的帐篷翻找出来拿给塔塔他们看。 塔塔看得很快,薄薄的小册子内容简单,把实践锻炼进化能力的要点都分门别类提炼出来了,适合随身携带学习。 这部分内容根据进化能力的实际运用情况有所修改,比较符合绝大部分普通人的身体条件,改得还不错。 直到翻到最后的能力定级。 塔塔忽然愣住了。 当前的人类进化能力共分四大类:精神力,力量,速度,超感(五官感知能力)。 每种能力各以九个阶段划分高低,一级最低,九级最高。 其中最少见、前途也最无限的便是精神力,目前人类已知的精神力进化者最高阶的,还不到五级。 让塔塔惊到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地球经典感叹词“卧槽”的,赫然正是列在等级说明最顶上的那一排文字—— “当前已知最高等级进化能力者:兰教授,盛先生。(注:即两位进化学理论奠基人,能力等级未知,可能已超越现有最高等级范畴)。” 塔塔沉默了许久,沉默到那个憨憨士兵都跑来要回自己的小册子了,还有些没回过味来。 “妹子,你要是想要,我可以借你抄一份。” 塔塔按着心脏摆摆手,“不用了,我想静静。” 憨憨士兵:“???哦好。” 等人走了,她才机械地转过头,迎上盛濯似笑非笑的目光,“兰教授,被载入史册教材的感觉怎么样?” 塔塔干笑:“想不到,我不在江湖,江湖也有我的传说。” 她现在就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把他们写进教学手册的! 怎么就超越范畴等级未知了! 验证过了吗就乱说! ……虽然好像的确是这样。 “你说,是不是章淮那次,有人把那天的事透露出去了?” 盛濯面无表情,眼底划过一丝冷意,“没关系,哪天有空就去解决掉。” 啧啧啧,瞧瞧瞧瞧,“乃一组特”的气势瞬间就起来了。 * 黄昏将近,安城车队正热火朝天地准备晚饭时,驻扎地旁的土路尽头突然出现两辆越野车的身影。 徐岩峰就带着几个得力手下守在土路边缘,看到车来,对视一眼,面色如常地靠近。 是西南安全区的人来了。 来的有七八个人,看样子分属不同的势力,彼此之间默契配合不是很足。 徐岩峰带着人上前和他们交谈起来。 塔塔在房车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感叹了句:“还挺会演。” 盛濯轻嗤,未置可否。 实力不够罢了。 一力降十会。 只有在拥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才不需要依靠弯弯绕绕的阴谋阳谋。 徐岩峰早前派了几个人去西南安全区要求和负责人直接对话。 当然,两家都有那么多龌龊了,西南安全区不一定买安城的账。 那几个人是以首都基地的名义去的。 前段时间首都基地派军机给安城空投了一些物资却没有理会西南安全区的事,早就让西南几方势力心里窝火了。 想不到空投的不仅有物资,还有人。 那几个人的进化能力都还不错,浑身的气度看起来也不一般,一到西南安全区就被奉为座上宾。 他们向西南高层表示,通过几人多次斡旋,终于安抚好了安城的负责人,说服他们和西南安全区握手言和。 末世嘛,病毒才是最大的敌人,自家人何苦为难自家人呢。 且不说西南方面听不听得去这番话,至少在听说安城特意带了一些物资主动前来谈和时,几个高层顿时双眼直冒精光。 所以这才派了人来接他们。 徐岩峰和西南安全区派来的人交涉了没一会儿,便哥俩好地一起进入驻扎营地,顺便还让人把五花大绑的那几个人放了。 瞧这柴火都烧上了,大锅也搭好了,吃顿饱饭再出发也不是不行。 西南安全区的人听说有白嫖的晚餐,当然不要白不要,这就跟着过来蹭饭了。 不蹭不要紧,一进来看到大锅里的咕嘟咕嘟冒热气的面条上还码着满满的午餐肉和新鲜的蔬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凡是和肉、新鲜蔬菜沾边的东西,现在可是稀罕物。 徐岩峰手下的人见状,刻意大声说:“这都是咱们自己大棚种出来的蔬菜,绝对无污染,听说兄弟你们那儿还没搞呢?嗐!不要紧!我们那儿有几个专家,到时候大家可以互相交流交流经验……” 那几人忙附和地点头称是,眼珠子不停往锅里瞟,至于心里在盘算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开饭时,徐岩峰又派憨厚士兵给塔塔两人送来两碗面条。 塔塔知道,这两碗面条是从车队普通队友的锅里盛的,徐岩峰特意让人多加了几片蔬菜。 至于那锅作秀似的丰盛大锅面,只有西南安全区的人和徐岩峰几个首领人物才能吃。 塔塔早就发现他们往锅里加了料,却不知道加了什么,好奇之下小声嘟囔了两句,默默打开信息库查询。 盛濯听到,回想了下他们煮面时往里加的东西,几片形状迥异的绿叶混在普通蔬菜里,煮软了一股脑塞嘴里也察觉不出来。 “是一种草药,多长在西南深山地区,但也不常见。”他向塔塔解释。 塔塔兴致勃勃地追问:“你怎么知道的?我刚翻了半天信息库都没翻到,有什么功效吗?” 盛濯勾了勾唇,“我以前出任务时正好接触过,适量使用可以解毒,人体直接接触易导致产生幻觉、皮肤溃烂,情况严重的话,比较像……尸化。” 但是有中和药性的草药,外敷或者内服都可以克制这种草的副作用,提前服用过也可以。 啧啧啧,徐岩峰这“毒”投的,就很有水平。 第52章 吃完晚饭后, 徐岩峰带着车队大半的人跟着西南安全区派来的人走了。 剩下的人留在原地等待消息。 目送几辆车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盛濯忽然开口说:“他们的计划不一定顺利。” 塔塔不解其意:“为什么?” 盛濯:“你可以看看西南安全区内部的情况。” 塔塔有盛濯这么个方便快捷的万能导航仪在身边,现在很少动用自己的精神力。 这会儿听他的语气有些奇怪, 干脆铺开精神力, 延伸到西南安全区内部。 盛濯提醒她:“别光看上面,看看地下。” 塔塔随即分出精神力触角深入地下…… !!! “他们居然在解剖丧尸?!” 解剖丧尸倒是没什么值得惊讶的,首都基地还有一些大型基地都在对丧尸病毒展开研究, 以期早日研制出疫苗。 可这个西南安全区的地下实验室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规范, 到处乱糟糟的, 感染风险很大。 不知道是哪股脑残势力主导的, 也不怕玩火自焚。 …… 到了夜晚十点左右, 有人摸黑靠近车队, 是白天派出去的人, 这会儿来传递消息。 徐岩峰不在, 车队剩下的几个主事人和来人商量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有两个人来到房车这边, 敲响了副驾驶的车窗。 塔塔打开窗往外看,是副指挥官黄涛,徐岩峰最信任的左右手, 特意留在这儿守后方的。 “塔塔, 峰哥说你和你男朋友的进化能力等级很高, 想请你们帮个忙成吗?” 塔塔和盛濯对视一眼, 见他没说话就是没意见, 便回黄涛:“你说, 什么忙?” 黄涛斟酌了一会儿, 才和盘托出:“我们派去西南安全区打探消息的人晚上忽然和峰哥他们失去了联络, 也没看到峰哥留下的记号,担心他们出事,想问问你的精神力能覆盖多少范围,看得到里面的情况不?” 他们的人是从西南安全区一个不为人知的洞口悄悄跑出来的,那地方隐秘,平时又有东西挡着,就没被什么人发现。 要不是西南安全区有不少人带着情报消息投奔了安城,他们也难以发现这处地方。 黄涛想带着人从洞口进去打探打探徐岩峰等人的下落,但摸不清里面的情况,这才想找塔塔这个精神力者帮帮忙。 她等级高,能看到的范围更广。 郭皓两口子当初待塔塔很是友善,让她明里暗里学了不少地球上的日常生活知识,既是徐岩峰出了事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她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样,我和盛濯跟你们一起去看看,他身手比我强多了,有情况也能帮上你们忙。” 塔塔正要下车,盛濯忽然按住她,声音沉沉不容置疑:“你留在这儿,我去。” 塔塔:“啊?” 【盛濯:徐岩峰可能猜到了我的身份,我不介意去证明给他看。】 白天那会儿,徐岩峰刻意多问了一句盛濯的名字。 之后向士兵借来的进化学习手册正好验证了他当时的古怪根源。 同样的高等级进化者,同样的“盛先生”。 塔塔认识郭皓那会儿初来乍到,行事谨慎,没有暴露太多能力。 徐岩峰对她有个初始印象在前,一时半会儿没怀疑到她身上还可以理解。 至于盛濯这位突然多出来的男朋友,看起来就深不可测的人物,敏锐一点多多少少能察觉到什么。 最后还是由盛濯出面,塔塔留下来看守营地。 黄涛其实心里也更偏向盛濯,这个男人看起来就不简单,白天峰哥还特意给他们提了一嘴,说必要的时候可以请他帮忙。 但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只和塔塔有接触,请他帮忙,不如先找塔塔。 这不,还真给请动了。 * 江宜母女被赵暄带去了帐篷,郑诚强子两人也被徐岩峰安排人照顾着。 塔塔一个人待着无趣,干脆和盛濯远程聊天,顺便随时跟进他们的行动。 【塔塔:就因为你姓盛,他就怀疑你?全世界姓盛的那么多呢。】 【盛濯:不单是这个原因。】 【塔塔:……哦,你想说全世界同时姓盛又很强的“先生”就你一个对吧?】 【盛濯:兰教授过誉了,盛某愧不敢当。】 可恶,被你装到了! 【塔塔:有句俗话说得真好——人怕出名猪怕壮呐!】 【盛濯:你怕出名还是怕壮?】 【塔塔:那当然是怕出……盛濯!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盛濯:女朋友,需要我提醒你一下,我的全家有你一份吗?】 隔着老远,塔塔已经察觉到盛濯是带着笑对她传递这句话的。 这个狗男人太可恶了! 【塔塔:你!今!晚!睡!车!顶!】 盛濯秒回。 【盛濯:宝贝我错了。】 呵,男人。 …… “那处洞口就在三百米外的墙根下,拐个弯就是了,我们……” 黄涛话还没说完,就见盛濯挽了挽袖口径直朝着西南安全区大门走去。 他忙低吼:“兄弟你去哪?快回来!” 盛濯头也不回,声音冷清毫无起伏:“我赶时间,速战速决。” 小祖宗生气了,得赶紧办完事立个功回去哄哄。 大门口的守卫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 “是谁?!” 几个守卫还没来得及亮出手里的武器,忽然毫无征兆地重重倒地,瞬间不省人事。 刚注意到这边的守卫甚至没机会多走两步,一个个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来,毫无反抗之力。 黄涛几人就这么看着盛濯大喇喇地踏入大门,如入无人之境。 夜里没有供电,黑暗肆无忌惮地蔓延,伸手难见五指。 这个时候还会在路上走动的,多半是夜间巡逻守卫。 自从高师长病重和外界失去联络后,西南安全区的防守越来越松懈,路上遇到的巡逻根本没几个。 这些形同虚设的守卫别说沾到盛濯的衣角,方圆十米的范围都没靠近,就一个个跟中了邪似的厥了。 当然,这肯定不是中邪。 黄涛等人猜到盛濯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隔空催眠的地步,起码得有五级。 五级!听说首都都没有五级精神力进化者! 盛濯找了一辆空车,轻车熟路地带着几人开到安全区核心内围地带。 一路过来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力量——都被盛濯悄无声息解决得一干二净。 黄涛几人干脆不发表任何意见了,老老实实跟着他走。 到了内围,守卫数量明显增多,防守也越加严密,而且装备更精良,还有人配备了真枪实弹。 和外围防御情况相比,高下立见。 这帮尸位素餐的高层倒是惜命得很。 守卫里不乏进化者之中的精英,然而今晚他们的能力注定要失效了。 看到守卫一个个倒下,黄涛无需提醒,便自觉带着人上前缴了他们的枪械武器收归己用。 盛濯微抬下巴指了指左侧,“徐岩峰在那栋大楼的五层第三个房间,他已经控制住了兵力最多的一方首脑。物资首脑在右侧酒店楼的顶层套房。” 提醒完,他也不安排人具体怎么做,径直往其中一栋不起眼的小楼走去。 黄涛连忙喊他:“你去哪?” “变异体。” 简简单单三个字,言简意赅解释了那栋小楼里藏着的东西。 黄涛闻言,再不犹豫,将徐岩峰预先定好的计划提前,带着人奔向右侧的酒店大楼。 …… 盛濯走进小楼后,脚步开始加快,一直走到关押着十几个人的房间门前才徒手破开门。 “能走的就快走。” 冷冰冰丢下一句话,也不管房间里的人如何惊骇莫名,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去了主实验室。 …… 黄涛这边刚把西南安全区掌管大部分物资的一方势力首脑控制住。 进入酒店时,不出意料所有的守卫都失去了意识,有一架电梯还开着,他们直接乘坐电梯到达顶楼。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仿佛回到了末世前。 安全区里的普通民众吃不饱穿不暖,有人却坐拥大批物资躺在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肆意享受着就算在末世前也只有富豪权贵才能独享的奢靡生活。 盛濯做起事来还特别有针对性,守卫全都被他催眠了,偏偏放这个满脑肥肠的首脑清醒着,家都被偷光了才意识到大难临头。 黄涛正准备打他一顿解气,突然整个人一震。 不,不是他人在震,是整栋楼。 站在窗边放哨的兄弟急声大喊:“涛哥!是隔壁那栋楼炸了!……就是盛濯进的那栋!” 黄涛一拳把面前的肥猪打晕,疾步来到窗边一看—— 盛濯刚才进去的那栋小楼此刻正冒着熊熊火焰,爆炸威力很大,整栋楼都被波及到了。 他不清楚是谁干的,只担心盛濯能不能安全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那是盛濯!他安全出来了!” 酒店顶楼太高,看不清地面上的具体情况,好在几人里有一个视力绝佳的超感进化者。 “……他好像还押着几个人。” …… 一个晚上就掌控了整个西南基地,是徐岩峰万万没想到的。 按照他和郭皓原本制定好的计划,他们会利用一种西南当地幸存者提供的稀有草药,制造出西南安全区有人感染丧尸病毒的假象。 这些倒霉蛋不能是普通民众,最好是助纣为虐的狗腿子。 按照安全区高层的尿性,肯定会为了把消息捂住,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置了那几个人。 到时徐岩峰派去的人悄悄往卫队里散播有人误食毒草、却被上面当做感染病毒,不愿求证就把人处置了的消息,扰乱军心,策动兵变。 而他和伪装成首都特派专员的属下则会周旋于几方势力首脑之间,明为斡旋实为挑拨。 等到管理层上上下下一乱,这些个尸位素餐不干人事儿的东西就可以下台了。 西南安全区派人去安城散播谣言、挑拨、投毒,企图从内部打垮安城。 他们便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是…… 盛濯的出现,让整个局面在一夜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也让徐岩峰切实体会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过家家。 一力降十会。 第53章 第二天天不亮, 留守队员还没来得及准备早餐,跟着徐岩峰一道离开的兄弟就回来了几个,让大家把东西收拾好, 直接去安全区里吃早饭。 看来计划很顺利, 甚至都没动用后续支援力量。 营地顿时一片欢呼。 这几人吆喝完又马不停蹄跑到那辆孤零零地停在一边,和整个营地格格不入的豪华房车旁。 有个活泼些的愣头青二话不说就冲着房车嚷嚷开了:“盛先生,塔塔, 你们醒了吗?” 啪—— 后脑勺猝不及防被旁边年长的那人拍了一下。 “你是不是傻?盛先生昨晚那么辛苦, 肯定得好好休息, 你这么大嗓门儿生怕吵不醒人啊!” 昨晚西南安全区的秘密实验室爆炸后, 盛濯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 顺便还把实验室的负责人和几个助手一并丢到了徐岩峰面前。 然后一句话都不耐烦多说, 直接回了营地。 徐岩峰是在黄涛等人声情并茂的讲述中才得知这场突袭营救行动的始末, 简直不知道该训斥这几个属下冲动, 还是夸他们会办事。 晚上那会儿他带着几个弟兄进入西南安全区后,确实引起了怀疑被暂时□□了几个小时,之后凭借急智打消了其中一方首脑的怀疑。 失联的消息传出去, 难免黄涛几人担心,竟然真的请动了盛濯那尊大佛出手。 了解完昨晚的经过后,徐岩峰对自己昨天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有了更深的揣测, 但他只将这丝疑窦藏在心里, 谁也没说。 派来的人并不清楚盛濯的身份, 就是单纯的佩服他崇拜他。 …… 被年长的大哥提醒过后, 几人见车里还没动静, 干脆去帮其他人收拾东西。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 终于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房车上慢悠悠走下来。 几人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去打招呼。 那态度, 比昨天对着塔塔时还热络。 盛濯应付了他们几句, 又回到车里,塔塔还在睡着。 他单膝跪到床边,伸出手指头勾她鼻尖。 她果然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把他手拍开,力道很轻,嘴里嘟囔着:“别影响我睡觉。” 声音娇娇软软的,格外挠心。 盛濯低声提醒:“要出发了。” “嗯……”塔塔其实已经醒了,就是懒得起,“你去开车。” 盛濯没动,靠在床边盯着她看。 塔塔有些受不了他直勾勾的眼神,眼睛微微掀开一条缝,伸手挡住他的视线,“你快去开车,让我再躺会儿。” 盛濯笑了笑,不再逗她,起身去了驾驶室。 * 等盛濯和安城后续部队进入西南安全区时,一场好戏才落下帷幕。 清晨天刚蒙蒙亮那会儿,他们就把几个首脑和为虎作伥的高层人员全部押去了大广场,召集起安全区的所有普通民众,当众宣判了这些人的罪行。 西南安全区高层管理的名声早就烂了,如今成了丧家之犬,不少被他们欺压过的普通民众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乱世用重典。 徐岩峰当场枪毙了几个人。 这几人平时在西南安全区里□□掳掠无恶不作,放在以前判死刑都绰绰有余。 其中就有当初逼得江宜母女不得不逃出基地的恶霸。 同时,安全区高层悄悄拿变异丧尸做实验的秘密也被公之于众。 更可恨的是,主导实验的压根不是什么专业生物学家,就是个兽医,为了一己私利和高层沆瀣一气偷偷抓普通民众去做实验,害死了不少无辜的人。 昨晚这些人被盛濯发现时,先是放出一只被关押的三级返祖体阻拦,没料到被他轻松反杀。 随即又想鱼死网破炸了实验楼,妄图毁灭证据的同时,顺道把盛濯炸死。 然而盛濯根本不在乎他们这点小伎俩,抓住那几个始作俑者就跟拎小鸡崽似的把人带出了爆炸现场。 爆炸的速度都比不过他走路的速度。 被枪毙的人里,也包括那几个主导实验害死不少无辜人命的疯子。 …… 基地守卫绝大部分昨晚都被盛濯催眠了,后劲儿很大,这会儿就算醒来也是软趴趴的,力气都提不起来,给徐岩峰省了很多事。 在之后的收尾行动中,有内部势力主动帮了徐岩峰一把,后来才发现他们原来是高师长的旧部。 高师长被几方人马合伙暗害之后,残余旧部也被边缘化,在安全区说不上话,就算想改变现状也是有心无力。 徐岩峰从不少人口中听过高师长的为人,心中渐渐有了计量,只是还要等盛濯来。 他想听听对方的意见。 盛濯无意掺和安全区权柄转移的事,不过既然徐岩峰主动开口问了,便顺口提醒了两句。 后者听完若有所思,过了会儿又拉着一帮人开会去了。 安城并不想吞并西南安全区,只是想以牙还牙,同时帮一把安全区内任人鱼肉的底层幸存者。 但要说直接从西南安全区内部选取合适的人上位,高师长的旧部都缺了点胆识魄力,不足以担当重任。 赵暄从前跟在高师长和李团长身边,能力是有,但进化实力不够出众,末世向来以强者为尊,恐怕也压不住下面起异心的人。 徐岩峰听了盛濯的建议,决定扶持赵暄和高师长的旧部,一政一军各司其职,互不插手。前期他会从安城安排可靠又有能力的人来辅佐,等到赵暄等人羽翼丰满了,再脱手。 谁也不吞并谁,谁也不归谁管,两大安全区友好合作,互通有无,才是长久生存发展之道。 …… “强强联合,平等互惠……”塔塔啧啧感叹,带着欣赏的小眼神儿在盛濯身上转了几圈,“八个字,让徐岩峰脚不沾地忙前忙后,不愧是你哦盛先生!” 盛先生? 盛濯勾住她的腰往怀里带,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昨晚的称呼。” 回想起这个狗男人装完逼就跑回来“哄”她的场景,塔塔脸色立刻爆红。 “此一时彼一时!我那是情非得已!” 盛濯轻笑,“好,今晚你可以继续……” 略微停顿,声音压低带了些喑哑,“情、非、得、已。” 塔塔看了眼周围时不时路过的人,又抬头看看难得放晴的天色,欲盖弥彰转移话题:“看,天上那朵厚厚的云像不像你厚厚的脸皮?” 盛濯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远远看到冷面杀神温柔含笑的黄涛大受震撼,摇头直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 徐岩峰要在西南安全区逗留两三天,给赵暄等人搭把手,收拾收拾背后某些贼心不死的人。 江宜没想到还能回到西南安全区,更没想到日后这偌大的基地要交由赵暄来管理。 末世前他就是一家上市公司最年轻有为的高管,末世后经历成长了不少,经验只多不少。 高师长的旧部也认可赵暄的能力,将安全区大权交到他手里,是几方都乐见其成的结果。 江宜夫妻俩对塔塔的感激简直没办法用语言来表达。 赵暄专门去仓库清点了库存物资,他之前在基地大大小小也算个官儿,又经常跟任务出外勤,分到的物资数量可观。 江宜在后勤工作也能分到物资。 夫妻俩按着自己原本该得的份例给塔塔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数量远远超过塔塔之前帮助他们的那些。 塔塔这次不管怎么拒绝都没用,逼急了江宜,涵养礼貌全丢干净,直接让人把东西放下就一溜烟跑了。 “不愧是速度进化者啊!”塔塔将手搭在眉骨上远远眺去,江宜的影子都不见半个。 她慢悠悠收回目光,忽然注意到另一边来了几个人,不由斜眼一瞥盛濯,“喏,盛先生,又有人来找你了。” 最近徐岩峰动不动就来找盛濯“请教”,刚开始只是出于对他实力和功劳的尊重,后面就是明晃晃地三顾茅庐,想让这位登上教材的“业界大佬”指导一下大家的“功课”。 本来徐岩峰对盛濯的身份猜测只有三四分成算。 当他大展身手“团灭”西南安全区守卫之后,就成了七八分。 之后在一次简短的交谈中,徐岩峰旁敲侧击问了一句他认不认识“兰教授”。 盛濯回答得很迅速,且很笃定:“认识,很熟。” 每晚都同床共枕呢,能不熟吗。 十分没跑了。 …… 离开的那天,江宜一家来送行。 这几天,徐岩峰帮着赵暄等人把冒头的人都收拾了一遍,临走时又留了部分得力的人手在西南安全区。 原先管物资的那股势力手下清出来不少物资,赵暄投桃报李,送了一部分给徐岩峰带回安城。 既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也是回报安城对西南的大恩情。 江宜舍不得塔塔那么快就走,好说歹说劝她留下来再待几天,她都婉拒了。 江宜也没办法,牵着女儿示意:“昕昕,快跟塔塔姐姐道别。” 昕昕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塔塔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扯住她的衣角,张口做了一个口型:“姐姐不要走。” 塔塔弯下腰,轻柔地抚摸着昕昕的小脑袋,指尖划过额头时,稍微停留了一会儿,“姐姐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不能陪昕昕玩,昕昕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昕昕仰着头懵懵懂懂地望着她没说话。 塔塔又揉了把她额头上的软发,转身走向等在不远处的盛濯。 …… 目送着安城车队渐渐远去,江宜转头看了眼丈夫,“回去吧。” “好。” 一家三口正要折返,忽然听到旁边的昕昕低声喊了句:“爸爸妈妈,塔塔姐姐还会回来吗?” 是清脆的,低软的,暌违已久的小女孩声音。 第54章 郭皓不知道塔塔也在安城返回的队伍里, 只是听徐岩峰在无线电里提到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真是一个“大惊喜”。 这次西南安全区之行可以说是功德圆满,郭皓特地带着人来门口迎接。 她身后跟着的大多是女人,个个精神饱满、英姿飒爽, 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 应当就是安城的女兵团了。 刚一见面, 郭皓立马就给塔塔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才注意到她身后的盛濯。 “男朋友?”郭皓性子一向直爽,说话也不忸怩。 她注意到这个男人看塔塔的眼神不一般, 轻而易举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塔塔点点头, 很干脆地承认了。 从前郭皓还犯愁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这如花似玉又天真单纯的小妹妹呢, 大半年不见, 人家自己就把终身大事解决了。 而且这男人看起来似乎不差。 不是似乎。 郭皓想好好打量一下这个身材高大、长相异常英俊的男人几眼, 却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某种气场轻飘飘挡了回来。 看几眼都不行! 郭皓是精神力进化者, 能力等级放眼整个安城是头一份。 精神力名列其他所有能力之首不是没有原因的, 精神力越强, 进化者越容易感应到其他人的能力强度。 塔塔这个男朋友,不简单。 咦—— 塔塔自己也不简单。 徐岩峰还真是给她带回了老大的惊喜。 …… 重逢寒暄过后,一行人乘车前往安城指挥中心。 安城地处西南三市交界处, 末世前是一座主打休闲度假的旅游小县城,依山傍水环境优美,核心区域背靠山险, 具有易守难攻的天然优势。 因安城气候宜人, 是出了名的避暑胜地, 有开放商看中这块商机, 特地在这儿投资了度假别墅和商品住房。 恰恰生不逢时赶上末世, 刚刚落成不久的新房子再也等不到主人。 病毒爆发时也不是当地旅游旺季, 游客数量并不多。 当时郭皓和徐岩峰带着东南基地的幸存者一路往内陆走, 最终看中安城的环境和地理优势, 不费什么力清理了盘踞此处的丧尸后,顺理成章在这儿安家落户。 指挥中心就在原来的政府办公大楼,一路行车过来,时不时遇到安全区的民众,个个精气神十足,见到了郭皓就遥遥朝她挥手打招呼。 看得出来上下一心,一切欣欣向荣。 一边走,郭皓就一边给塔塔介绍安城安全区的情况。 现在这里大概有五万人左右,一半多是跟着他们从东南基地来的,另外的是安全区建立起来后陆陆续续投奔过来的。 水电都通了,只是需要节约用电,每天只会在午晚餐时间到晚八点半前供电,全区只有一个地方可以24小时供电,那就是医院。 末世后的安全区医院并不多见,水电药品都稀缺,没点儿实力哪敢建医院。 现在安城的医院也面临着缺乏医疗物资的情况,医务人员是招募到了,但由于缺乏物资,最多只能进行简单的外科手术。 不过就算如此,医院每天也是人满为患,其中就属外出任务时受伤缝合包扎的人最多。 聊着聊着,指挥大楼到了。 盛濯和塔塔也受邀参加了他们的高层会议。 郭皓听完情况汇报,觉得自己肚子有点撑。 ——老公带回家的这个惊喜,怎么还越来越大,让她差点消化不良呢。 散会后,郭皓夫妻单独留下这对形象已经截然不同的大神级情侣私聊——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有没有考虑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成家立业,婚后打算丁克还是要几个孩子(?)…… 这就是郭皓作为女人的高明细腻之处,全程没有提及什么安全区需要实力强大的人才,就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场上关心关心小妹妹和未来妹夫的感情生活。 聊完天,郭皓还得去处理安全区的事务,安排人先送他们去住处。 “听得出来,他们没打算在安全区久留。”郭皓跟丈夫感慨,“可惜了,实力那么强悍的人才啊!” 只要有郭皓在,徐岩峰说话的时候都不多,都是听妻子怎么说。 通常他们俩的意见相差都不会太大,这次也一样。 “强留无用,他们这次肯主动出手帮了咱们一个大忙,接下来几天只能好好招待当做回报了。” …… “我还以为皓哥会比较关心咱们的进化能力有多强呢,没想到只关心我们的终身大事?!” 只能说,塔塔不太了解地球人。 关心是真,旁敲侧击想让他们留下来也是真。 盛濯揽着塔塔的肩不予置评,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温度适中,想必明天也会是个好天色。 两人的临时住处离指挥大楼不远,就在郭皓家对门。 看起来还是管理级待遇。 夜里很晚,隔壁才传来郭皓夫妻俩回家的动静,住宅楼已经断电了,他们没有仗着特权继续用电,就着烛火冷水随便清洗清洗就休息了。 塔塔一边躺在床上“冲浪”一边感叹:“当老大真累。” 盛濯没回她。 她狐疑地转头,看这人眼神放空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是和她一样在“冲浪”还是真的在发呆。 塔塔悄咪咪联入盛濯的智脑,通常情况下她的访问权限和盛濯平级,可以随时进入不用打招呼。 可是今天……她被挡回来了。 竟然挡回来了! 被盛濯惯坏了的塔塔瞬间生出一股淡淡的不爽来,“你在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盛濯早有察觉,放下眼前的事把她圈进怀里笑说:“在看少儿不宜的东西,你不能看。” “我怎么就不能看了?我又不是少儿!”下意识反驳完,塔塔才发现不对劲。 !!! “你!厚脸皮!臭流氓!” 盛濯忍不住笑出声,抱紧了她,手慢慢抬起来按在她眼睛上,声音轻轻柔柔的:“塔塔,闭上眼。” “干什么?”塔塔虽然奇怪,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小扇子似的睫毛合上时轻轻划过他带茧的掌心,酥酥麻麻的痒意从手掌慢慢渗进皮肉,流入心脏。 他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啊。 盛濯按着塔塔的眼,在她唇上落下一记轻吻。 塔塔感觉到,周围空气中的分子似乎有些不安分,跃动的频率越来越高…… 眨眼之后,身下床垫的触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触感熟悉的……座椅? 盛濯收回手,让她睁开眼睛。 塔塔疑惑了三秒又沉默了三秒。 “……你带我回房车里干什么?” 难道这人睡房车习惯了? 盛濯就喜欢她时不时往外冒的傻气,动作很轻地捏捏她颊边的软肉,“带你去个地方。” 房车进入隐形模式,变化成飞行器冲上云霄,短短几个呼吸间便消失无踪。 没有任何人察觉。 几次极短途空间跃迁后,飞行器在一片荒凉的戈壁滩上空停稳。 盛濯打开天窗,将四面舱壁调成透明模式,一幅壮观绝美的画面立刻呈现在塔塔眼中。 塔塔眼眸发亮,欣喜惊呼:“这是银河带吗?好漂亮!” 繁星闪烁缀满幽蓝天幕,一条如云似雾的星河长带横贯其中,与一望无际的苍茫戈壁交相辉映,成就一幕宏大而壮丽的奇特美景。 盛濯在塔塔耳边柔声问:“喜欢吗?” 塔塔点头,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天幕美景上,“这是你给我的惊喜吗?想不到你玩起浪漫来还挺有一手的嘛!” 盛濯没说话,在她脸颊侧亲了一口,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的盒子来放到塔塔手上,将人箍在怀里依偎得紧紧的,“打开看看。” 塔塔不明其意,而且盛濯似乎在盒子里设了个屏蔽力场,她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只好依言将盖子打开。 是一枚钻戒。 主钻是一颗两克拉左右的泪滴状粉钻,粉钻周围镶了一圈白钻,翻转过来,指环内壁还刻了一行字,用的是永昼语。 致我的阿契丽,兰度塔塔。 “阿契丽”,是永昼语系中指代“妻子”的特殊称呼,意为来自时间的光芒。 而时间,是任何意义上的最高度量单位。 时间凌驾于一切,时间是永恒的。 “塔塔,你愿意做我的阿契丽吗?”盛濯徐徐开口,用的是如旋律般动听的永昼语。 这枚钻戒被盛濯藏了很久。 之前经过一个沿海发达城市时,他特意避开塔塔单独去了个昔日颇负盛名的珠宝展厅,里面散落着各式各样价值连城的奢华珠宝,他唯独看中了这一枚戒指。 末世前的粉钻价格高昂,现在却还不如一袋大米值钱,正好便宜了他。 永昼星系没有严格的婚礼仪式,如今的情况也注定让他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完整的婚礼,可是有些仪式,他能圆满的都会圆满。 可能是气氛太美好,也可能塔塔早就认定了彼此的亲密关系。 她没有犹豫,朝着盛濯轻轻点下头。 在银河的见证下,她应许他的求婚。 塔塔知道这枚钻戒在地球文明里的意义就如同永昼的精神力契约一样,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 她也没有多想,直接把戒指拿起来就要往自己手上戴。 盛濯先行一步夺过戒指,无奈地纠正她:“这个需要丈夫亲手给妻子戴上。” “……好吧。”塔塔伸出手,示意他戴。 盛濯有些无法准确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尘埃落定,心满意足,或许还带有一丝无奈? 大多数女人收到戒指、尤其还是这样一枚昂贵的戒指,不是感动就是惊喜,哪像他家兰教授,接受能力也太快了。 别说羞涩感动了,甚至想自己给自己戴戒指。 算了,毕竟他心仪的兰度塔塔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盛濯将戒指缓缓套上塔塔的左手无名指,末了,还在上面落下轻如羽毛的一吻。 “戴上这个戒指,就意味着你答应做我的妻子。”盛濯抬眼,将那只手紧紧握在掌心,“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继续接下来的仪式了?” 塔塔恍然,“那就开始精神力结契吧!” 老婆太自觉了,盛濯竟然有些不适应,他老神在在地说:“不急,现在轮到你给我戴了。” 盛濯又拿出一枚银色戒环。 比起塔塔那只钻戒的精心包装与设计,这枚指环不仅没有礼盒装着,款式也格外简单,仅有一个方形托槽上方镶嵌的一颗不足一克拉的圆形黑钻。 塔塔很上道地接过来,盛濯伸出左手。 然而塔塔并没有马上给他戴上,而是先拿到眼前看了看,接着似乎想到什么,指腹落在戒环内部。 盛濯看到她的动作,目光深了些许,眼中的温柔浓得几乎化不开。 当塔塔将手指头从指环内圈离开时,只见银色内壁上赫然刻了一行字,是地球上的文字—— 致我的挚爱,盛濯。 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家乡永昼,她所理解的丈夫和妻子就是彼此的挚爱。 挚爱是不离不弃,是生死相依。 而她和盛濯的契合率很高,意味着对彼此的爱意与忠诚都达到了某个阈值。 进行精神力结契仪式后,有了情感和基因契约的约束,他们永远都不会背叛对方。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便成了必然。 他们是彼此的挚爱。 塔塔犹自不知自己刻下的这句话在盛濯心底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只是照着他的动作将戒指套在了对方的无名指上,然后又依样画葫芦地在上头吻了一下。 “好啦!”做完这一切后,她笑盈盈地抬起头来。 漫天星河,哪有她的眼睛好看。 盛濯回应她的,是无比炙热绵长的深吻。 身下的座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躺卧模式,几近透明的舷窗渐渐蒙上一层阴影。 壮美星空逐渐黯淡,只留下一片旖旎的黑暗。 第55章 郭皓刚从大棚蔬菜种植基地离开, 迎面正遇上塔塔,一问才知她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 塔塔说想带她去个地方。 郭皓见盛濯不在,难免多嘴好奇一句:“这几天看你们小情侣到哪都出双入对的, 怎么今天你那个男朋友没和你一起?” “你们昨天回来时不是为着发电厂设备的事儿犯愁吗?盛濯正好懂点儿这方面的技术, 我让他去帮峰哥看看。” 郭皓挑眉,“你这男友找得值,十项全能啊!” 那还不都是托她的福! 塔塔不自在地挪开目光, 脸色渐渐泛红, “他现在不是我男朋友了。” 郭皓:“???” “什么情况?你再说一遍?” 塔塔:“我们现在是夫妻。” 她抬起左手, 将无名指上的钻戒展示给郭皓看, “我们结婚啦!” 她和盛濯不仅交换了结婚戒指, 还完成了精神力结契。 从今往后, 不管是在地球还是永昼, 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合法夫妻啦! 塔塔虽然陈述起这个事实来脸蛋微红, 但是一点也不扭捏害羞,大大方方的。 倒是把郭皓震得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她和徐岩峰这几天都忙,进进出出的都没顾得上好好招待塔塔两人吃上一顿饭。 就连昨天也是很晚回到住处, 塔塔开门问了声,他们才提到最近让安城上下犯愁的事儿。 黑灯瞎火的,根本没注意到塔塔手指上多一个或少一个戒指。 想不到几天前还是男女朋友, 这会儿就成“夫妻”了?! 傻姑娘哎, 盛濯一个戒指就把你给骗到手了? 就算是粉钻也不行啊! 现在粉钻值几个钱啊! 能换一车物资吗! 郭皓有些恨铁不成钢, 但看塔塔这副被骗了还帮人数钱的乐呵样儿, 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那什么, 妹妹啊, 你和盛濯……谁的进化能力比较强?” 郭皓从徐岩峰口中得知, 盛濯极有可能就是首都基地那位大名鼎鼎的进化学专家, 能力等级极高。 塔塔的能力等级似乎也不低,至少郭皓察觉不出来,说明在她之上。 塔塔斟酌了一会儿才回答:“嗯……差不多吧,他身手比我好,我精神力比他高。” 郭皓眉头一皱,正要继续追问,忽然发现周围环境不太对劲。 她们坐的车是基地的,但是是塔塔在开,车上就郭皓和她两人。 “怎么开到这儿来了?前面是一片没有启用的厂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你要带我看什么?”郭皓神情古怪地打量起塔塔来。 塔塔笑而不语。 就是空荡荡的才要给你看啊。 车在厂房仓库外停下来。 塔塔直接跳下车,郭皓虽然丈二摸不着头脑,可因为对这小姑娘实在提不起什么戒心来,干脆也跟着下去。 塔塔带着郭皓走到仓库大门前,轻松拧开沉重的铁锁,推开大门。 “呐,这是我和盛濯临别前送给你们的礼物。” 等郭皓看清仓库里的情形,一张脸先是震惊犹疑,然后又变成五彩纷呈,微张的嘴半天也没合拢。 塔塔却没有就此收手,反而继续打开了旁边几个仓库的门。 每一个仓库,无一例外,都塞得满满当当。 发电机组、生产机器、医疗用品、食物、水、衣物……甚至还有武器! “这些物资我们俩平时也用不上多少,尤其是食物放在那儿过期了也可惜,就自己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你们养活安全区那么多人不容易,干脆就留给你们吧!” 郭皓花了足足五分钟才平息下自己的心跳,一把抓住塔塔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这眼神,如果不是没有携带任何恶意,塔塔差点以为她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你们……究竟是怎么存下这么多物资的?又怎么能……” 怎么能越过安全区那么多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几个仓库的物资运进来。 你们进来的时候明明才两个人加一辆房车啊! 那房车就算再豪华,它也不可能装下几个仓库啊!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塔塔故作神秘一笑,“皓姐,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守住好不好?” 她没有对郭皓用精神催眠,大概是想等到对方真心实意的承诺。 郭皓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呆呆愣愣地点头。 这辈子就算和徐岩峰结婚当天,心跳都没这么快过。 至于什么首都专家骗婚渣男,此刻早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任何事比一整个仓库的物资还要重要! 如果有,那就五个仓库! 郭皓得缓缓,得静静。 她需要好好思考思考,该怎么样才能瞒天过海,让安全区的人对这大批物资的来源不产生质疑。 “……这事儿,我能和峰哥说吗?”郭皓称呼自己老公和其他人也差不多。 塔塔点点头,“可以啊,你们是夫妻嘛。” 不仅是夫妻,也是安城安全区的两大负责人,彼此之间有什么想法都瞒不过对方,也不能瞒。 塔塔信得过他们。 * 鉴于今天塔塔赠送的这份大礼,郭皓硬生生把剩下的工作全往后推,叫回徐岩峰,喊上盛濯和塔塔这对新出炉的小夫妻,在自己家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招待他们。 说是丰盛,却完全比不上盛濯满足塔塔口腹之欲时随意准备的一次野餐或下午茶。 但他们都没说什么,知道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负。 今天盛濯跟着徐岩峰去了趟发电厂,就见他随便调试了几下设备,原本故障停运的机器立马就动了起来。 不仅如此,有些因为缺少重要配件导致无法使用只能摆在仓库生灰的机器,经他那双手一碰,就跟活过来似的,立刻就能上岗了。 不过盛濯说了,他只是让机器暂时运行一段时间,应付当务之急,时限一到,缺少重要配件,照样不能用。 其实他就是悄悄往机器里装置了些粒子能源,但粒子能源核不是无穷无尽的,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的能量供给,消耗光了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任凭多专业的工程师也看不出究竟。 这不,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塔塔送的几仓库物资正好补上空缺。 “有个事儿,不知道我问了会不会有点冒犯。”晚饭之后,郭皓有些迟疑地看了眼两人,终于还是将心里话说出来。 要是塔塔,她肯定直接就问了。 这姑娘心眼实,弯弯绕绕不多,跟她相处起来一点也不累。 就是盛濯吧…… 有那身本事在前,生人勿近的气质在后,郭皓实在摸不准他的脾气,生怕言语失当得罪了这位大佬,迁怒整个安城安全区。 人家可是能凭借一己之力单挑整个西南安全区的人物啊! 塔塔猜到郭皓肯定有很多问题,就是太多了也不知道她具体想问哪一个。 “皓姐你说。” 郭皓和徐岩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到盛濯身上。 后者老神在在的,恍若未觉,表情都没变一下。 “盛濯……是从首都来的?” 还是问得比较委婉了。 塔塔恍然大悟,偏偏在两夫妻早就满含笃定只缺一个口头回答的眼神中,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全是。不过你们猜得没错,他就是那位‘盛先生’,我本家姓兰,我就是那个‘兰教授’。” 郭皓&徐岩峰:“…………???!!!” 很多年以后,郭皓仍然无法忘记这个夜晚,这顿饭,这个姑娘轻飘飘的一句话。 就是这个她以为单纯无害的年轻姑娘,在更早更早之前,给人类赠送了一份难以拒绝的礼物,彻底改变了人类的命运走向。 也是这个笑起来呆呆萌萌的,她自以为的傻姑娘,在人类文明的历史进程中添上一抹浓墨重彩的痕迹。 …… 各回各家后,塔塔想到郭皓夫妻俩后面几分钟的表情,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我是外星人,会不会眼睛瞪到能装下鸵鸟蛋?”塔塔还兴致勃勃地跟盛濯讨论起来。 后者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笑,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往房间带。 “觉得好玩,明天可以试试。”他十分真诚地提出建议。 然后被塔塔白了一眼,还用一种看大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好好跟你说话呢,回答得这么敷衍?” 盛濯一手脱下风衣外套,好整以暇的:“新婚燕尔,心思不在别的事上,老婆你理解一下。” 塔塔一张小脸瞬间开始泛红,眼神四处乱飘明显不自在起来。 看来最近这几个夜晚都不太好过呢。 * 把手上的大宗物资送给郭皓之后,塔塔心里一块大石彻底落地。 她和盛濯在外晃晃悠悠几个月,没少收集物资。 反正放在外面迟早腐坏,短期内也没人能进入那些彻底沦陷的区域,不如由他们放进空间囊,还能保持新鲜效用。 安城安全区百废待兴,郭皓夫妻俩都是可靠的人,这些物资交到他们手里,不亏。 这并不是塔塔圣母心泛滥,只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物归原主”。 处理完物资,她和盛濯也该继续出发了。 不过在确定出发日期时,盛濯忽然提出要再多留一天。 塔塔听他说是要去帮徐岩峰传授一点体术技能,便没有多想,干脆也跟着郭皓去了女兵训练营,教女兵几招。 说起女兵,塔塔今天第一次发现,女兵部队里有个拔尖儿的女生似乎格外关注她。 这不,她刚来,就第一个提出要跟她讨教几招。 说是讨教,语气里却又夹杂了一丝火药味儿。 这个女兵末世前是搏击运动员,本身有两把刷子,进化能力是超感,反应力和敏捷度大大提升。 然而塔塔就算“非专业”出身,跟着盛濯这位精英中的精英时间久了,耳濡目染,又有不在一个层级的体质和精神力,很快就让这个女生输得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离开训练营后,郭皓才跟她说,这个女兵从盛濯第一天来到安城时就看上人家了。 尤其是从归来车队其他人的口中听说了盛濯的事迹后,仰慕之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但她的仰慕又是极为纯粹的,没有插足人家感情的想法。 只是开始不清楚塔塔的实力,总觉得塔塔配不上她的偶像。 郭皓这才故意带着塔塔来训练营晃一圈,免得到时候人家两口子都去双宿双飞浪迹天涯了,不相干的人还在这儿意难平呢。 “我跟峰哥约好了,咱们一会儿去食堂汇合,今天食堂有硬菜,带你尝尝鲜!”郭皓不由分说拉着塔塔向食堂方向走去。 临到了忽然又停下来,扯着塔塔刚才在训练营脱过的外套,“这衣服都脏了,走,我带你换一件去。” 吃个饭尝个鲜也要换衣服? 塔塔觉得,这个女人有古怪。 第56章 塔塔是因为经事少所以单纯没心机, 不是真傻。 她觉得郭皓有猫腻,一边顺从地跟着她去换衣服,一边铺开精神力想看看食堂里究竟有什么。 然而…… 食堂被屏蔽力场挡住了, 她的精神力根本深入不进去! 放眼整个安城安全区, 只有一个人能挡住她。 【塔塔:盛濯!你们背着我搞什么鬼啊!】 盛濯的回应很快传过来。 【盛濯:知道瞒不住你,但就这一次,你就当做我给你的惊喜, 好不好?】 就这一次, 他的精神力将她屏蔽在外。 塔塔不知道盛濯想做什么, 但是本能地相信他。 行叭, 就这一次。 …… 郭皓将塔塔带去食堂旁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还有几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 个个冲着塔塔笑成了一朵花儿。 她们一起给塔塔换上了一身及地的星空礼服裙。 “这条裙子真漂亮!也不知道从哪扒拉出来的!” “是啊!一看这料子就精贵, 就算是在以前, 我几年的工资都不够买上面的一颗碎钻!” 裙子是很美。 一字肩设计凸显出塔塔精致优美的锁骨肩线, 星环腰带勒出窈窕腰身,蓝色渐变裙身缀满了一颗颗细小的水晶与钻石,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炫目的光芒。 几个女人帮塔塔换好了裙子, 又帮她盘了个简单却不失精致的发型,最后戴上一只小巧的蓝宝石王冠。 化妆时间来不及,但塔塔本身五官就漂亮, 多一处嫌多, 少一处嫌少, 倒也不需要浓墨重彩的装饰。 单单涂个口红, 整张脸立刻增色不少。 “大功告成!”郭皓看着被她们装扮好的塔塔, 眼中难掩惊艳。 “你这个老公选得真不错!瞧瞧这身行头, 就算是在以前, 也比好多新娘子强呢!” 如今华而不实的礼服珠宝不值钱, 大家有精力都去囤食物了,哪想着收集这些东西。 得亏盛濯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准备好了。 郭皓陪着塔塔一起从专门的通道进入食堂大门。 说是食堂,其实本来是末世前的大礼堂。 后来由于安全区的人越来越多,吃饭的嘴越来越多,这座大礼堂才被改成食堂。 塔塔一路走来,地面全部铺上了崭新的红毯,红毯两侧三步一间隔摆放着新鲜的花束。 没有精心包装过的花团锦簇,胜在朵朵鲜艳馥郁。 礼堂大门缓缓拉开。 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捧花束进入塔塔的视线。 礼堂里人不多,掌声随着开门声响起,塔塔眼中却只看到那一个人。 他竭尽所能,在秩序崩溃、文明坍塌的荒凉世界里,给了她一场婚礼。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圆满。 郭皓作为证婚人宣读祝词,塔塔却只顾盯着盛濯,那目不转睛的模样,生怕转眼就看不到似的。 【塔塔:我第一次看你穿成这样,你好帅啊!】 【盛濯: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穿给你看。】 其实盛濯以前穿西装的机会也不少。 他长相英俊出众,时不时会接到宴会活动一类的任务,伪装身份接近目标或保护重要人物。 【塔塔:哇!那是不是就是那种“西装暴徒”!】 懂得还挺多。 盛濯轻笑一声。 正好郭皓念完祝词,郑重其事地对他们两人说:“新郎新娘可以亲吻对方了!” 话音刚落,盛濯搂住塔塔的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吻缓缓落下,先是塔塔的眉心,然后是鼻尖,最后是唇瓣。 每一次亲吻,都比上一个吻持续的时间更长。 他的吻太温柔。 塔塔被亲得晕乎乎的,最后干脆直接搂住盛濯的脖子,对着他的薄唇用力亲上去。 周围的掌声笑声随着塔塔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热闹。 * 夜晚,盛濯抱着塔塔躺在布置得焕然一新的新房里,头顶是一片莹白光幕,一幅幅画面从光幕中划过。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一边观看虚拟影像,一边低声私语。 “这片热带雨林看起来好神秘的样子,你也去过吗?”塔塔将画面停在一张热带雨林的鸟瞰图上,眨了眨眼好奇又期待地看着盛濯。 盛濯轻轻“嗯”了一声,将雨林图片放大,内部细节一个个展示在塔塔眼前。 “五年前,我追缉一个雇佣兵集团首脑到这儿……” 从这些曾经存储于秘密网站的图片里,塔塔好像看到了传说中的地狱。 一个和现在的末世,不,甚至比末世还要令人绝望的地狱。 而盛濯就是在这样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狱里潜伏了足足三个月,才将目标捉拿归案。 “这是四年前,那时这个政权动荡的小国首脑被恐怖组织挟持,我的任务是潜入内部带走恐怖组织准备动用的生化武器,你也知道的,就是083……” “这是三年前……” “这是两年前……” …… 盛濯的声音很轻很柔,明明是攸关生死的亲身经历,他却讲述得轻描淡写,用最柔和的语调将它们变成一个个睡前故事。 哄着他的新娘。 塔塔却没有被哄睡,将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记得一清二楚。 然后,她滑到了一座破败荒凉的楼房照片上。 “这个呢?”她轻声问。 盛濯没有说话,陷入漫长的沉默中。 精神力结契后,塔塔和盛濯能够在对方不设防的情况下,探入彼此最深层的脑域记忆。 这是一种夫妻双方默许的感应。 虽然不常用到。 就在刚才盛濯娓娓道来的故事中,塔塔忽然感受到了他某一缕精神触角的微微颤动。 那是因往日回忆浮现而被触动的一处隐秘角落。 或许连盛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一直注意着他精神波动的塔塔却感应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连上那一缕精神力,第一次主动探入了盛濯脑域里不为人知的那个角落。 已经呈现破败迹象的楼房像碎片一样一闪而过。 落日的余晖,月亮的冷清,树叶的凋零,无人的球场,孤零零晃荡的秋千…… 这些画面好像老旧胶片电影一样,呈现灰蒙蒙的斑驳颜色,时不时还闪着模糊的雪花,极快地从塔塔联结的那一缕精神力上闪过。 最后沉没进记忆的汪洋大海里,消失不见。 那是幼年的盛濯。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孤身一人。 塔塔忽然觉得鼻尖酸涩。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代表软弱的负面情绪早已在亿万年进化的时间尺度上被淡化。 淡化,并不是永久的消亡。 文明的历史告诫过后人,偶尔的软弱是保持人性的关键。 塔塔从信息库里翻到了那座早已废弃的孤儿院的照片,比记忆碎片里的更加破败腐朽。 “这是我小时候待过的福利院。”盛濯缓缓说。 他天生早慧,意志坚定,经过多年磨砺后更是不同往昔。 精神层面的跃升进化几乎抹去了他人性里少有的软弱,让他渐渐习惯用高于整个世界的目光看待这一切。 在脆弱绝望的普通人面前,他一度以神明自居。 是塔塔的存在与陪伴告诉他,他并非神明。 他也是人。 他仍旧是人。 而此刻,塔塔悄无声息的介入,勾起了被他埋藏甚至刻意抹去痕迹的那一丝软弱。 或许也是受到精神力联结的彼端的影响,他的情绪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似叹息,似怅惘。 “我从有记忆起就在那里了。”他将幼时回忆缓缓道来,仍旧是说故事的,轻描淡写的语气。 “大概在我五六岁的时候,福利院组织孩子体检,我参加了额外安排的智商检测,没过多久,就被人领养,加入零号接受秘密培养……” 之前说的是他已经被锻成一把锋利的剑后,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 现在却是他成为剑锋之前的故事。 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孤独陪伴着他。 只有孤独。 塔塔听得更加认真。 故事的末尾,盛濯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塔塔回了他一个吻。 在这个不带任何欲望的轻吻中,塔塔心中那片淡淡的阴翳好像也被抹去了。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手指灵活地在虚拟屏幕上跳动着,调出一张张以动态画面呈现的照片,让它们依次在光幕上划过。 “接下来到我啦!” “我们兰度家族经历了三十万个永昼年的发展,虽然因为精神力时代的大变革,导致婚姻和繁衍的需求降到了历史最低,但我们的家族还是在承担历史使命的必然下一代代传承下来。” “据不完全统计,如今的兰度家族,包括生活在永昼主星系、新星系、开拓星系、以及远航探索消失在未知宇宙的,一共有82966名成员!” 那的确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对于一个家族来说。 盛濯应和着她如数家珍的心情。 “人太多了连我自己都没全部见过,我就给你随便介绍介绍。” 塔塔兴致勃勃地将照片停在第一张。 照片里的男人十分英俊,甚至可以称得上“俊美”,眉眼和塔塔有五六分相似。 “这个是我爸爸,他是永昼主星系的军事科学成员,就和地球上的武器专家差不多……这个是我妈妈,她是星系委员会成员,我离开那会儿,她正准备参与委员会主席的竞选……” 盛濯换了个姿势,让塔塔躺在自己怀里更舒服。 嘴角微微含着笑,静默而专注地听她说话。 “我爸爸妈妈的精神契合度大约在94.588%左右,当然这是最新的数据,听说他们刚结契那会儿还不到八十,但是也很不一般啦!”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理智占比越重,感情占比就越低,星系委员会是永昼的最高权力机构,里面结契的成员加起来还不到我十根手指头……” “等我们逛遍地球,就先回一趟永昼吧,我带你见见我爸爸妈妈!” “这是不是就是地球上说的婚后回门啊?” “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 第57章 烈日高悬, 暑热炎炎。 一望无际的贫瘠荒野上,一条笔直公路从中贯穿而过,连接首尾不见尽头。 此刻, 一辆黑色豪华加长房车正沿着这条公路匀速行驶。 公路极长, 延伸到地平线边缘,几乎要与天空连成一体。 这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公路被当地人称作“魔鬼公路”。 不仅是因为与之息息相关的种种诡异传说,大概还因为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能令人生出一种就算越过这片荒漠也无法到达道路尽头的错觉。 事实上, 这条公路确实需要连续行驶几个小时才能看到城镇。 然而黑色房车的主人似乎并不着急赶路, 始终保持着均匀的车速, 以一种在末日世界来说绝对悠闲的姿态行驶在这条孤独而漫长的魔鬼公路上。 房车的主人……的确很悠闲。 “你看你看!这个捏得像不像你!” 塔塔满脸得意地举着一坨面团在盛濯眼前晃了几下, 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 盛濯看着她手中这坨圆嘟嘟的面团, 不知道是该违背良心还是该违背良心。 “……像吧。” 他觉得, 比起像他, 这一坨明显更像塔塔设计出来的人工智能“啄啄”的形象。 他们之间, 只是像一个名字的发音而已。 其他的,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塔塔对他的迟疑不太满意,收回手仔细看了会儿自己的“作品”, 居然真的发现了一点点问题。 “哎呀,我忘记捏上头发了。” 她看了看面团上光秃秃的“脑袋”,又看看盛濯那头浓密的短发。 “你等着!我再加工一下!” 盛濯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婆在那坨据说很像自己的面团顶端加了……三条细面。 如果没猜错, 那应该就是他的“头发”? 他无比诚恳地提出建议:“老婆, 我觉得, 我们晚上还是吃火锅吧。” 塔塔果断拒绝:“不行!我们要入乡随俗!等着, 我这就上烤箱, 很快就烤好了!” 盛濯扶了扶额, “……好吧。” 天大地大, 老婆最大。 烤面点的间隙, 盛濯任劳任怨地收拾残局。 其实不算很乱。 塔塔只是心血来潮,随便揉了一小团面捏出几块造型各异,姑且能称之为“点心”的东西后,就圆满结束了这次厨房DIY之旅。 他很快收拾完回到驾驶室,塔塔正趴在操作台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 盛濯靠近弯下腰,正好从后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 “在看什么?” 塔塔指了指屏幕上的画面,“咱们的车再照现在这个速度开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到达一座小镇,是不是就是那座‘魔鬼镇’啊?” 盛濯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应该是。” 他们的房车已经在路上连续行驶好几天,中途只在夜晚休息时才会找个地方停下来。 几天前,他们离开最后一次歇脚的难民营时,好心的难民营首领提醒他们,如果要穿越科州,最好走另外一条路,虽然绕了远路,但是比较安全。 最快的路当然也有。 就是他们此刻走的这条——传闻中的魔鬼公路。 但快却并不意味着安全。 毕竟这条公路的名字听起来就很有故事。 据说,魔鬼公路中后段首先经过的第一座城镇在末世后被一群疯子占领。 那群疯子无恶不作,毫无理智可言,凡是进入那座小镇的,不管是人还是丧尸,都再也没有机会离开。 此后,“魔鬼镇”的名声在相邻几个州县的幸存者之间传播开来。 绝大多数人清楚地认识到那是一座不能擅自靠近的地狱禁区。 也有极少部分人天真地认为那是天堂,是上帝留在人间的伊甸园。 恶魔(丧尸)进去了注定被消灭,人类进去了自然是贪恋天堂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愿再离开。 “怎么会有人觉得一个外人不敢轻易靠近,里面的人也无法离开的地方,是一座天堂呢?”塔塔表示不理解。 盛濯打开那座城镇的卫星画面,不以为然地解释说:“你叫不醒做梦的人。” 他们此刻身在大洋彼岸的A国,一个和华国完全不一样的国家。 这里甚至没有多少大型安全基地可供幸存者栖身。 大概是思想文化的差异,这里的人更信奉个人自由主义。 病毒爆发已经一年多,幸存者们仍不乏各自为政者。 有人独自扛着一杆枪,守着一座农场或一座空无人烟的村庄,宁愿孤身奋战也不愿加入任何一个集体。 在这里,秩序崩坏、道德沦亡的现状突现得更加直白而血淋淋。 “我倒要看看,这座‘天堂’究竟长什么样儿。”塔塔撑着下巴期待地望向前方。 “咱们一会儿换辆什么车?听说魔鬼镇的疯子们穷凶极恶还只进不出,我可不想他们弄脏咱们的车。” 这趟旅程,觊觎他们房车的人不在少数,坑蒙拐骗什么招数都遇上过。 最过分的一次,他们好心救了一对情侣。 结果这对情侣是深藏不露的“影帝影后”,前面有多感激涕零后面就有多贪得无厌,竟然趁着两人帮一个小镇的老弱妇孺解决变异丧尸时,偷偷开走了他们的房车。 当然,他们根本开不走多远。 盛濯和塔塔这边一旦察觉,只需要发送个指令给房车操作系统,智脑就会立即停止房车系统的运行,顺便将两个恩将仇报的家伙丢出车外。 自那之后,但凡靠近幸存者聚集的区域,两人都会将房车隐蔽一下,改换成普通汽车。 这次,盛濯挑中了一辆皮卡。 结实,耐用,还能装点物资掩人耳目。 …… 一个小时后,面点烤好了。 塔塔看着新鲜出炉的、整坨已经膨胀到完全辨认不出原样的点心,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盛濯一眼认出了其中一块顶上突起三条怪异线条的面点,拿起来故意在塔塔眼前晃了晃。 “要试试味道吗?” 这一坨面目全非的面点,就算是亲妈(亲自捏出来)塔塔也不好意思继续违心地说,它和盛濯很像。 盛濯把面点放到塔塔嘴边,“尝尝。” 塔塔慢慢张开嘴,咬了一口。 “……好像还行?” 盛濯随即也咬了一口。 味道确实还可以。 毕竟是严格按照材料配比制作的,虽然过程出了那么亿丢丢小差错,味道也总不会差到哪儿去。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愉快地分享完了盘子里的几块面点。 只要吃得干干净净,就可以假装那几坨丑不拉几的点心不存在! ——塔塔的想法。 只要吃完了,就证明那坨面目全非头顶还长着三根面条的团子不是他。 ——盛濯的想法。 只能说,不愧是你们。 * 太阳偏西时,一辆黑色皮卡从道路尽头驶来。 听到引擎声,道闸岗亭里的一对男女不慌不忙地直起身。 他们身上的衣服布料本来就少,这会儿更是随意地挂在身上,脸上还泛着可疑的燥红。 不难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 皮卡被闸杆死死拦在闸口外,车窗缓缓降下来。 当看到车里人的真面目时,岗亭里这对青年男女的神情不约而同振奋起来。 “嗨!宝贝儿,你是来天堂镇游玩的吗?”青年男人将头探出窗口,冲着副驾驶座上的漂亮女孩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同时还对着她秀出了自己布满纹身的一双臂膀以及膀子上遒劲夸张的肌肉。 金发女人已经撇下纹身男,率先走出岗亭绕到了皮卡车的驾驶座外,手指微曲轻轻敲响车窗。 足足等了十秒钟,金发女人脸上自信撩人的笑容差点要维持不住时,车窗才慢慢降下。 近距离看,男人英俊冷厉的轮廓更加清晰。 “帅哥,需要特殊服务吗?”金发女人完全无视了副驾驶上的女人,自顾自向这个五官完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男人发出直白的邀请。 还嫌不够似的,她继续“加码”:“我不需要食物、水、武器,什么都不需要。” 简单来说,就是白送。 男人却看也没看她一眼,目视前方一脸冷漠地开口:“离我远点。” 说完,他微微偏头看向另一边,朝着那个肆无忌惮打量着副驾驶女孩的纹身男,很是随意地问了句:“好看吗?” 纹身男意外于他的“上道”,十分满意地挑了挑眉,“当然!” “我也觉得。”男人勾了勾唇角,脸上却毫无笑意。 “打开道闸。”他几乎是以命令的语气朝着纹身男说出这几个词汇。 离奇的是,纹身男就像突然中了邪一样,眼神呆滞动作利落地按了开关。 道闸顺利升起。 金发女人满脸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你是大脑进化者?!” 这里的人大多将精神力进化者称呼为“大脑进化者”,甚至有的人直接称之为“巫术”。 车窗合上,车里的人谁也没有看她一眼,皮卡车迅速绝尘而去。 任凭金发女人如何大喊也无济于事。 “蠢货威利!你疯了吗!” 女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冲进岗亭,正准备拿对讲机通知前面的人,谁知威利忽然一把抢走对讲机摔到地上。 “上帝!妈的!威利你这家伙是疯了吗?!”女人知道威利一定是被那个男人给精神控制了,所以没打算和他正面对抗,准备呼叫支援。 可显然威利还没有逃脱控制。 他在女人准备捡起对讲机时一脚将机器踩碎,随即抓住准备逃跑的女人,毫不怜惜地扯住她后脑头发,一把将她掼到道闸操作台上。 …… 皮卡车上的男女正是盛濯和塔塔。 刚才经过的道闸是这座“天堂镇”的第一道关卡。 距离第二道关卡大约还有十分钟的车程。 塔塔靠在车窗边纵眼看向窗外。 同之前一路行来的贫瘠荒野相比,过了“天堂镇”第一道闸口后,这里的绿植确实渐渐多了起来。 视线尽头隐隐约约露出一片绿茵,粗略观察,像是高尔夫球场的一角。 塔塔感叹:“如果只看表象,有人觉得这里是一座‘天堂’也不足为奇了。” 盛濯轻轻笑了声,用A国语言附和一句:“来自异星的天使,欢迎造访地球‘天堂’。” 第58章 天堂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现在的名字。 但不可否认的是, 这座小镇外表看起来的确就像一座世外桃源。 绿茵满地,鸟语花香,景观树鳞次栉比, 一栋栋乡村别墅错落有序。 镇民或三两成群, 或独身一人,怡然惬意行走于纵横阡陌间,个个面带笑容, 精神饱满。 如果忽略那些“镇民”笑容里藏着的些微诡异感, 以及看见陌生人时, 眼神透露出来的阴鸷冷漠的话…… 到达第二个道闸时, 小镇大门已经不远了。 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大门后时不时走过的人影, 络绎不绝, 十分热闹。 然而每个经过门口的人几乎都会把目光投向大门口的陌生人。 探究、防备、不带任何善意的目光。 “嘿!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全副武装的道闸守卫拦住皮卡, 大喇喇地站在车前质问。 另一个同样全副武装的守卫走过来, 对前一人低声说:“威利那家伙没回应,肯定出事了。” “小心些,他们的能力一定不简单。” 主驾驶车窗降下, 一张帅气英俊的脸从窗内稍稍探出,“我找弗兰克,弗兰克·福勒。” 英俊的司机嘴角微勾, 一只手闲适搭在车窗边缘, 姿态宛如前来旅游观光的游客。 但他说的话却让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突然愣神。 准确的说, 是他提到的那个名字。 两人立刻提高警惕, 端稳了手上的武器, “你们是什么人?” 司机不慌不忙回答:“弗兰克的老朋友, 告诉他, 我叫苍鹰。” …… 想不到进入魔鬼镇, 还能有军队列队迎接的待遇。 虽然这支军队个个全副武装,携带真枪实弹,还时不时投来不友善的目光,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举起枪崩了他们一样。 【塔塔:这就是你的老朋友们吗?】 【盛濯:他们不算,弗兰克姑且算是。】 弗兰克·福勒,末世前曾是A国一家雇佣军集团的首脑,为人阴险狡诈狠辣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五年前,盛濯孤身潜入那片雨林地狱,正是为了追缉弗兰克。 只可惜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的老话,被关押不到一年,弗兰克就被无罪释放。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零号A国高层从中作梗,毕竟弗兰克和他们的政府有生意往来,交情匪浅。 【盛濯:弗兰克为人狡诈奸滑,诡计多端,格斗搏击与以前的我不相上下,他的精神力等级也不低,你注意防范,不要让他近身。】 【塔塔:如果我打不过他,可以直接用精神力把他……咔嚓吗?】 盛濯似乎笑了下。 【盛濯:可以。】 盛濯笑时,正好在两列雇佣兵的注视下绕过门厅,来到会客厅。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魁梧白人男子此刻正左拥右抱着几个前凸后翘的金发美女,一脸的惬意享受。 这就是弗兰克·福勒。 他有一双湛蓝的眼睛,那样纯粹的颜色堪比天空与大海,让人第一眼看到就忍不住沉溺其中。 那是他身上唯一的可取之处。 却依旧被盛濯和塔塔无视。 但弗兰克并没有忽略盛濯进来时嘴角一闪而逝的温柔笑意。 “哈!苍鹰!我亲爱的老朋友!好久不见,想不到你还活着!”弗兰克拿走嘴里叼着的那根雪茄,起身走上前朝盛濯伸出手。 “老朋友,你还活着,这对我来说简直是这个狗屁世道里最值得欣慰的一件事了。” 弗兰克笑得分外豪爽,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他是在与多年老友问候寒暄。 盛濯低头看了眼他主动伸出来的手,没有动。 弗兰克也毫不在意似的,转头看向塔塔,目光顿时一亮,“这是你的女朋友吗?她可真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塔塔有点被他的称呼恶心到了。 尤其是他夸张到仿佛咏叹调一样的语气。 搁这儿唱戏呢? 【塔塔:他看起来对我们没有敌意。】 【盛濯:弗兰克的洞察力非同凡响,又是一个十分擅长于趋利避害的小人,他精神力等级不低,却看不出我们的深浅。】 【塔塔:哦~所以他就是欺软怕硬,发现惹不起我们,不敢轻易暴露坏心对吧?】 【盛濯:差不多。】 反正他们时间多的是,不介意在这儿多耗耗,看看这个弗兰克准备耍什么花招。 弗兰克确实不敢耍什么花招。 至少现在不敢。 在那场诡异的全球降雨之前,他依靠着武力与军火统治这座小镇及周边地区。 降雨之后,他凭借突然获得的进化能力使自己的权力变得更加稳固。 他将进化而得的精神力利用到了极致。 不管从前有多难驯服的人,现在都会乖乖听他的话,成为他脚下一条忠心的狗。 不管曾经埋藏得多深的秘密,现在全逃不开他的眼睛。 他要“魔鬼镇”变成“天堂镇”,那这里就是“天堂”。 弗兰克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屈居人下的滋味了。 直到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苍鹰。 这个男人不仅在那场劫难中活了下来,甚至获得了比他更强大的力量。 弗兰克看不出苍鹰的能力有多强,但不得不承认,他肯定强过自己。 不仅是苍鹰一人。 他带来的这个女孩也不简单。 当猎人无法顺利抓捕猎物时,只能放松猎物的警惕,将它们引入陷阱,趁猎物松懈时,一击即中心脏。 弗兰克将这条狩猎守则奉为圭臬。 当然,此刻的弗兰克并不知道,有一句话曾经在东方的互联网上很火—— 最顶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可爱的女孩对弗兰克微微一笑,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干净的眸子。 看起来当真是位可爱且无害的“小公主”。 “你好,福勒先生。” …… 弗兰克热情得甚至有些殷勤的态度让周围的属下大跌眼镜。 首领的态度很快改变了属下的态度。 他们渐渐也认定这个“苍鹰”一定有着什么特殊的身份和过人的实力,才会让首领另眼相待,因而对待苍鹰和他的女友也变得客气起来。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人的猜测是对的。 弗兰克很快抛下身边的金发美女们,主动带着盛濯和塔塔去参观他的杰作——上帝伊甸园“天堂镇”。 之前两人进来时,周围时不时路过的“镇民”都在明里暗里用一种诡异不善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此时此刻,因为弗兰克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只剩下尊敬,亦或……畏惧。 “你来的正巧,我的朋友!”弗兰克哈哈笑起来,脸上修理整齐的棕色胡髯微微颤了颤,不改妥帖精致的造型。 “今晚我们将举行一场舞会,正好你有现成的舞伴,让我看看,你的舞技退步了没有。” 实际上,弗兰克根本不知道盛濯舞技好不好。 但他知道,盛濯的武技绝对很强。 两人也不拆穿,配合着弗兰克演戏的欲望,认认真真随着他的介绍欣赏起风景来。 “那边是一座高尔夫球场,以前就有了,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家伙在这儿修建的,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那里是什么地方?”塔塔指着高尔夫球场反方向的位置问。 看门口的招牌,那里以前应该是一座规模比较大的超市。 弗兰克挑了挑眉峰,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多余的变化,“如你所见,公主殿下,那里以前是这座小镇上最大的超市,不过现在毕竟世道不同了,物资都得集中管理储存。” 弗兰克脸上的笑意加深,湛蓝眼眸更加深邃,“这里的土豆泥罐头味道很不错,这座小镇正好是原产地,可惜缺少某些配料,现在已经绝版了,我那里还有一些存货,晚宴上可以请你品尝品尝。” 塔塔恍然大悟,刚点了下头,忽然顿住动作,“你可以不要那么称呼我吗?我不喜欢。” 那种语气配上那种称呼,听起来怪油腻的。 她的语气很认真,不像开玩笑。 弗兰克笑容未变,“当然,抱歉,是我的错。那么我该称呼你什么呢?苍鹰的小女孩?” 【塔塔:……他为什么这么油?还把你说得像个变态?】 【盛濯:……】 弗兰克可以油,但是不能影响盛濯在自己老婆心目中的形象。 盛濯搂紧塔塔的腰,自顾自沿着绿茵小径向前走去,与弗兰克擦肩而过时,语气淡薄暗含警告。 “弗兰克,她是我的妻子。” 弗兰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很有趣。 他还以为,这个可爱却难以捉摸的洋娃娃和苍鹰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特殊而复杂的联系。 男女之间该有的那种关系肯定是有的,毕竟他们肉眼可见的亲密。 然而以他曾经对苍鹰的了解,家庭、婚姻什么的,和苍鹰可沾不上边。 末世后结伴而行互相慰藉互相扶持的人有很多。 他们两人和其他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身怀深不可测的实力。 看来劫难过后,苍鹰变了很多,经历也应该会很丰富奇妙。 弗兰克很好奇。 弗兰克大步追上两人,满不在乎地道了个歉:“好的,盛太太,请你原谅我刚才的冒犯。” 他虽然知道盛濯的真实姓名,但更习惯称呼后者那个如雷贯耳、更具攻击性的代号。 苍鹰。 如果他是苍鹰。 弗兰克就是猎手。 【塔塔:刚才,我好像感觉到了他的一丝精神力波动。】 【盛濯:没错。】 【塔塔:我感觉这个就是武侠小说里形容的那种“杀气”,哇!他终于露出杀心了吗?】 有人想杀我,而我老婆很激动,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盛濯完全不顾还有颗硕大的电灯泡在旁边看着,而且周围时不时有经过的“镇民”和真枪实弹的守卫,兀自侧身低头,在塔塔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 塔塔推开他的脑袋,瞪了他一眼。 在第三人(弗兰克)的角度,可以将她此刻的模样理解为:娇嗔。 第59章 正当弗兰克准备引路去往高尔夫球场时, 忽然来了一个手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盛濯塔塔就当在一边看风景一边聊自己的天,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弗兰克满脸歉意地走上前,“对不起, 盛, 盛太太,我有些事要处理,如果你们还想继续游玩观光的话, 我可以安排其他人来做你们的导游, 怎么样?” 盛濯回他:“不用了, 我们随便走走。” 弗兰克很是大方, “当然没问题!如果你们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 可以随便让他们其中的一个带路。” 他指了指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几个人。 那几人西装革履, 头带墨镜, 是弗兰克出行必备的保镖。 但弗兰克本身的实力比他们几个加起来都厉害, 所以与其说是保镖,不如说是他的装逼背景板。 现在,弗兰克把他们几个人暂时借给盛濯了。 有胜于无的监视器罢了。 盛濯并不在乎那几个眼线在与不在, 牵着塔塔的手朝着左前方不远处的一处人工湖泊走去。 几个保镖也跟着挪动步子,但始终将距离保持在合适的范围内。 “这片湖还挺好看。” 湖水碧绿清澈,湖面上还浮着几只戏水天鹅。 沿湖往前再走一百多米, 就是一个小码头, 码头边停靠着几只小船, 看来是做游湖用的。 塔塔真诚地赞美过这里的风景, 忽然压低了声音问盛濯:“可以在湖边搞烧烤吃火锅吗?” 说好的“入乡随俗”呢? 盛濯笑她是个小吃货, 却也纵容她, “你想的话就可以。” 他们说的语言, 周围几个眼线根本听不懂, 在那儿暗暗嘀咕了几句。 两人也不在乎他们听不听得懂,手拉手沿着湖岸游了大半圈,才说要回去。 保镖带着他们原路返回,在接近弗兰克居住的那片别墅区路口时,拐了个弯,沿着另一个路口转进去。 最终两人被带到了距离弗兰克住处半条街的一栋乡村别墅前。 “这间屋子一直空置着,福勒先生说了,里面的东西都是专门为二位准备的,可以随你们取用。” 保镖的态度异常恭敬,“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喊我们,我们就在不远处,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尊贵的客人。” 说完,几人就离开了这栋小楼的范围,进了对门那栋楼里。 盛濯淡淡看了眼对面大同小异的小楼,揽着塔塔的肩进到屋里。 他早就注意到了,在他们过来前没多久,对面那栋楼的阁楼里还藏着一个狙击手。 但是现在,狙击手撤走了。 没有埋伏,没有窥探,没有武器。 屋里只剩下那几个保镖,弗兰克似乎真的打算把他们留在那儿听候两人差遣。 做戏做全套。 弗兰克也深谙这个道理。 …… 别墅的装修和家具都是典型的乡村田园风,原本挺清新舒适的风格,但是塔塔在里面待得一点儿也不自在。 门廊两侧墙壁贴着精致的碎花墙纸,成色很新,看起来贴上去没多久。 盛濯牵住塔塔的手将她带离门廊。 【盛濯:墙纸后有残留血迹。】 【塔塔:噫!难怪我觉得不舒服!忽然不想住在这里了。】 【盛濯:那就不住。】 两人在客厅转了一圈。 盛濯以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很快判断出房间里哪个角落发生过打斗或者死亡事件。 最后总结,这简直就是个“凶宅”。 盛濯准备带着塔塔离开这儿,要求他们重新换个地方。 刚走到门廊,塔塔又拉住他,眼神幽幽的:“不换了。” “怎么?” 塔塔:“有你在这儿,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她倒也不是怕,就是觉得这种欲盖弥彰的掩饰挺渗人的,住着不舒服。 但她这句话落进盛濯耳朵里,却完全变了一个味道。 ——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 盛濯勾住她的腰把她拉到怀里,一手捧住她的后脑勺吻下来。 就在情势即将一发不可收拾时,盛濯干脆先松了松,一弯腰将他抱起来朝屋里走。 塔塔两颊酡红地躺在他臂弯里,微喘着气补完了后半句话:“我觉得你才是这个屋子里最可怕的大魔王。” 恶鬼幽灵变态杀人犯来了都怵他! 盛濯:“…………” 偏偏,塔塔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让她老公上头的热情瞬间凉了一半。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盛濯抱着塔塔继续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阁楼那间房是整间屋子唯一没有死过人的地方。” 塔塔勉强点点头,“行吧,那咱们就睡那儿。” “好。”他微微勾起唇,“这可是你说的。” 塔塔:“??????” 你不对劲! 当塔塔意识到盛濯不对劲、啊不是,是情况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 弗兰克提到的舞会在小镇最大的度假酒店举办。 酒店离他的住处不远,隔了一条街就是。 自然,离盛濯塔塔的住处也不算远。 舞会开始前一个多小时,弗兰克派了几名打扮时髦的女人带着一堆东西敲响了他们的门。 她们小心客气地敲了半天,房门才慢悠悠地打开。 看到门后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时,几个女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盛先生你好,我们是奉福勒先生的命令,前来为你和你的太太打点舞会礼仪的。” 盛濯像是刚洗过澡,短发带着些微湿气,身上随意套着黑色棉质运动裤和短袖T裇。 有经验老道的女人似乎从他身上嗅到了什么味道,朝他露出暧昧的笑容,眼尾上扬,浓长的假睫毛微微扇动,明送几道秋波。 盛濯无视了女人们或妖娆或讨好的笑容,冷冷丢下一句“等着”,就关上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重新打开。 这次几个女人没机会继续向盛濯继续送秋波了,他开了门转身就走,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塔塔正趴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看到她们进来,有些慢半拍地打了声招呼:“嗨!” 看到她身上裹着的浴袍,女人们心照不宣地笑着,同样不乏殷勤,一个个面带热络笑容走上前。 领头的红棕短发女人先行开口主动介绍自己:“盛太太你好,我叫狄安娜。” 其余几个依次开口—— 奥罗拉,贝儿,茉莉,梅莉达…… 塔塔忽然知道为什么弗兰克一见面就喊她“公主殿下”了。 原来那人是个“公主控”啊! 狄安娜让其他几人分别打开带来的盒子口袋。 “盛太太,这些都是我们精心为你挑选的舞会礼服,你看你喜欢哪一款呢?” 塔塔看了一圈鲜亮活泼粉嫩动人的颜色,满脸写着拒绝。 狄安娜看懂了她的表情,也不生气,更加温柔礼貌地询问:“要是都不喜欢,盛太太不如和我们去逛逛衣柜,那里有很多衣服可以供你随意挑选。” “衣柜?” 奥罗拉满脸兴奋地解释:“是的!衣柜!那是福勒先生送给我们天堂镇所有女性的礼物,里面有无数漂亮的衣服首饰可以任我们挑选,你想去看看吗亲爱的?” 塔塔:“……不是很想。” 奥罗拉脸上的兴奋僵硬了一下,悻悻闭上嘴不说话了。 塔塔简直是这场女人大戏里的聊天终结者。 盛濯正好这会儿从楼上下来。 刚才频频朝他暗送秋波的贝儿第一个出声喊他:“盛先生!我们也为你带来了礼服,你想看看吗?” 盛濯压根没理她,径直走到塔塔旁边,目光将一堆纷纷嫩嫩的公主风礼服中扫了一遍,对弗兰克的审美产生了浓浓的嫌弃。 这么喜欢公主裙,怎么不自己穿。 塔塔礼貌地下逐客令:“你们回去吧,这些衣服我都不喜欢,谢谢你们辛苦走一趟。” 贝儿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被狄安娜扯住手臂制止了接下来的话。 最后,几个女人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 盛濯低头一看,见塔塔别开脸不看自己,索性在她旁边坐下来。 “生气了?”他将她抱进怀里小意柔情地哄着,简直和刚才面对几个歪果女人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塔塔呵呵一声,冷眼以对:“我不过就说了句你是大魔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经不起评价!” 这是他经不起评价的问题吗? 盛濯觉得老婆对自己的误会有点深,好声好气地跟她解释:“我以为你在跟我告白,那种时候我怎么把持得住?” 塔塔:“???”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我什么时候跟你告白啦!?” 盛濯故意装傻:“只要有我在,你什么都不怕,这句难道不是吗?” 塔塔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之前她好像确实说过这句话? 但那是前半句啊! 不是还有后半句吗! “我才不是跟你告白!” 盛濯勾着她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嘴上耍起无赖来:“我不管,我说是就是。” 塔塔:“……你这个人不仅经不起评价,还经不起……” 经不起什么来着? 塔塔正想寻摸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盛濯忽然在她耳边轻声接了个:“勾引?” “…………” 她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离我远点儿我害怕。” 盛濯不仅没离她远点,甚至还把她抱起来往楼梯走去。 塔塔本能觉得危险,捂紧了浴袍领子像只受惊的小白兔,满眼控诉地瞪着他:“你又想干嘛!” “不干嘛。”盛濯无奈地凑近,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抱你上楼换衣服,行吗,盛太太?” 虽然天堂镇的“镇民”人不咋地,但他们对塔塔的称呼还挺顺耳的。 就冲这个称呼,盛濯可以多忍几天。 阁楼没有床,只在地上铺了一张宽大软和的床垫。 这还是盛濯临时铺的,东西也是从空间囊里取出来的。 他把塔塔放下,正准备先亲一会儿再给她换衣服。 塔塔忽然握住他的手,将一个东西递到他手里。 “这是刚才狄安娜悄悄塞给我的。” 第60章 盛濯和塔塔无疑是今夜舞会的焦点。 弗兰克·福勒的客人, 理所应当受到天堂镇全体居民的重点关注。 当这对夫妻相携踏进酒店宴会厅大门时,弗兰克第一个朝他们投来目光,然后, 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没有换上弗兰克准备的任何一套礼服。 盛濯一身黑色衬衣配西装, 整体风格偏休闲。 然而他身材高大挺拔,肌肉线条流畅而不夸张,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休闲西装也能穿出高不可攀的精英范儿。 塔塔更不用说。 她本来就长得漂亮、气质出众, 身材比例绝佳, 一条黑丝绒红内衬的经典黑红裙淡化了长相自带的乖巧干净气息, 增添了几分成熟韵味。 都说婚后的女人身上有一种和未婚少女截然不同的气质。 风情与纯情。 而塔塔恰好就将这两种气质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多一分不多, 少一分不少。 要是没有盛濯那样强大的伴侣, 自己本身也没有足够的实力, 像她这样的女孩,在这个世道恐怕早就被恶魔撕碎了。 “嘿!盛!盛太太!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可算是来了!”弗兰克向两人张开双臂呈一个夸张的欢迎姿势。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聚拢过来。 这些人都是白天在镇上见过的居民, 当然也包括狄安娜和那几个“公主”。 她们穿着华丽的礼服裙,手捧香槟游走在灯红酒绿间,游刃有余, 怡然自得。 盛濯眉峰微皱, 眼神里透出一丝淡淡的嫌弃——对于这里的一切。 弗兰克毫不在意似的, 热络地向他介绍一个一个走上前问候的宾客。 塔塔原本挽着盛濯的手站在一边当花瓶, 忽然听到弗兰克提高声音说:“盛, 你要来尝尝我的珍藏好酒吗?我敢打赌, 无论你有多强大, 也绝对再也找不到那样好的酒!” 随后, 他又偏头看向塔塔,笑容和煦:“盛太太,你可以尝尝我们天堂镇的特产土豆泥,非常美味!” 随即他便不说话了,面带笑容等着两人的答复。 做足了绅士的姿态。 盛濯明显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微微低头盯着手上的红酒似乎在沉思。 塔塔也不太想尝什么土豆泥,做出歉意的笑容正准备回绝。 傍晚来造访过她的狄安娜几人在这时走过来,一人一句和塔塔亲热问候。 塔塔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被女郎们带到了取餐区,每个人都在热情积极地问她想尝哪种糕点菜肴,却也不等她的回答,自顾自夹进托盘。 最后又簇拥着塔塔来到休息区长沙发前落座。 塔塔转头看了眼,盛濯也被弗兰克领着去了后面,大概是去了酒窖。 只是她突然发现,那个叫贝儿的金发女郎没和这边的女人们凑一堆,而是跟在弗兰克和盛濯身后走了。 门口的保镖并没有拦她,显然是弗兰克默许了的。 周围的女孩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来。 话题总是围绕着塔塔,却又好像提前预知她根本不乐意参与进众人的话题一样,一句说完根本不等她回答,便又有另一个人接上。 句句cue她,句句没让她参与。 这是什么新型聊天方式吗? 塔塔也不想吃这里的东西,捧着一只酒杯也不喝,假装很认真地听她们聊乱七八糟的天。 待了一会儿,塔塔有些坐不住了,“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正口若悬河主导着话题的狄安娜听见,随手指了茉莉一下,“茉莉,你陪盛太太去洗手间吧。” 茉莉正在吃点心,闻言正要放下盘子,狄安娜不由笑了笑,很是包容地转了话音,“算了亲爱的,你吃你的点心吧,我陪盛太太去就好了。” 其他人纷纷打趣茉莉是个贪吃鬼,后者虽然难为情的红了脸,捧着点心盘的手却没松开。 …… 狄安娜将塔塔带到了洗手间,但并非只有她们二人。 弗兰克派来的保镖(眼线)就在不远处盯着。 狄安娜正准备进入洗手间时,塔塔忽然在她面前把住门把手,很是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习惯一个人,如果你也想用的话可以稍等我一会儿。” 狄安娜的脸色有一瞬苍白,随即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抱歉,盛太太请便。” 回到走廊时,狄安娜转头看到转角处的保镖,送给对方一个白眼。 很明显的敌意。 但那个人却并不在乎。 他只当是狄安娜没有达到弗兰克的要求,顺利取得这位“盛太太”的信任。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吗?” !!! 狄安娜忽然浑身僵住,一阵凉意从脊根升起,渐渐爬满整片后背。 她浑身的汗毛几乎都在这瞬间被本能控制着倒竖起来,头发发麻的震感令她短暂地失去了语言和动作的机能。 然而在外人看来,她似乎正在透过走廊的窗户看着外面发呆,没有任何异样。 “放轻松,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清脆的女声似乎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奇迹般地抚平了狄安娜身上的不适感。 她渐渐放松下来,感觉大脑有些晕晕乎乎的,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 但她又能清晰地感觉到掌控感,意识到自己的大脑仍在自我掌控之中。 她知道那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她更知道,没被操控时该是什么样子。 没有人在操控她的大脑。 至少此刻没有。 是那个女孩…… 她在直接与狄安娜的大脑对话! 在大脑中这股诡异却温和的声音力量的引导下,狄安娜尝试着回应:“我知道,你和你丈夫的力量都很强大,弗兰克忌惮你们的力量,你们是莱拉镇唯一的希望了!” 莱拉镇,就是这座小镇的原名。 来的路上,塔塔在一些被刻意掩盖的路牌标志上看到过。 塔塔说:“那你能告诉我,莱拉镇究竟发生什么了吗?你不用担心,弗兰克不会知道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 狄安娜余光注意到弗兰克的人并没有在意她这边,慢慢稳住心跳,换了个不引人怀疑的姿势。 “弗兰克不是他们说的疯子,不,他不仅仅是个疯子,他是个恶魔!地狱也装不下他犯下的罪行!” …… 今夜的舞会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塔塔离开洗手间之后没多久,就说要去找盛濯。 无论狄安娜等人怎么讨好劝阻,她仍旧不管不顾地朝着盛濯消失的酒窖方向走去。 但当她走到楼梯门口时,盛濯正好上来,与她迎面相遇。 塔塔用力吸了吸鼻子,闻到盛濯身上有股很浓烈的香水味,想到那个叫贝儿的女人,当即不满地皱起眉头: “你在下面做什么待那么久?还沾了一身香水味儿,艳福不浅啊盛先生!” 盛濯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她圈进怀里,“盛太太,我在下面待了不到十分钟。” 十分钟能做什么? 他刻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反问一句:“以你的经验,十分钟够我做什么吗?” 吐出来的热气呼到塔塔耳边,带来一阵痒意,让塔塔不由瑟缩了下。 已婚的盛太太自然知道他说的“经验”是什么,掐了把他的胳膊,懒得再理他,红着脸兀自往外走。 盛濯忙追上去重新牵住她的手,拉着别别扭扭闹小脾气的老婆回了临时住处。 …… 才刚进门,塔塔就被盛濯压在门后亲得忘乎所以。 她好不容易挣开一丝丝喘口气,不满地控诉:“你下午还没折腾够吗?” 盛濯直接面对面把她抱起来朝楼上走,一边走一边大言不惭地反问:“你觉得那点儿时间够吗?” 塔塔还真好好想了想。 下午到这边落脚处后,确实已经比较晚了。 傍晚狄安娜带着人来敲门时,盛濯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 盛濯作为一个母胎单身到末世的大龄男青年(?),好不容易娶了个漂亮可爱的老婆,深深体会到了食髓知味是个什么感觉。 而且他的精力比正常男人,哦不,是比身体强壮的男人还充沛。 塔塔一度有些吃不消。 你见过凌晨12点到6点的月亮吗? 塔塔见过。 月亮上的那一座座陨石坑啊,加起来都没她一晚上跟盛濯求饶的次数多。 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周围还都是眼线,不像之前那样,方圆十里找不到一个活物。 塔塔怪不好意思的,企图小声讲道理:“这样不太好吧……” 然而她的气势太弱了,直接被盛濯忽略,用抱小孩子的姿势把她抱回阁楼房间。 地板上的临时床铺头正对着三角天窗。 正值盛夏,天气晴朗,深蓝夜空被数不清的星子缀满。 一轮凸月高悬天际,被无数星辰簇拥着,发出皎洁而温和的光芒。 塔塔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望着天上那轮月亮,委屈且惆怅地瘪起了嘴。 盛濯在她小嘴上啄了一口,心疼地哄道:“我有分寸,不闹你太久好不好?” “……好叭。” ……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塔塔恨! 恨自己就是不长教训! 她累得只能趴在床垫上挺尸,盛濯那个狗男人却能神清气爽地起来做正经事。 见他从空间囊取出几样东西来,其中一样还是元素分析机。 塔塔有气无力地抱着枕头,好奇问:“你在做什么?” 盛濯趁着分析机工作的间隙,转身回来把她抱进怀里,“检测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 “血液。” “???” 盛濯刚把老婆欺负狠了,也不好继续逗她,便仔细解释了下原委。 他当时被弗兰克带去酒窖时,一个女人也跟着进去了。 弗兰克让他品尝自己珍藏的美酒,他无动于衷。 弗兰克陆续又劝了几次,看他态度冷漠便也不再继续。 倒是跟着下来的那个女人,一直在用眼神勾引盛濯,弗兰克似乎也乐见其成,甚至直接暗示他,偶尔背着妻子偷偷腥也没什么。 盛濯没让那个叫贝儿的女人近身,却对弗兰克的举动感到怀疑。 他好像很期待贝儿能勾住盛濯。 盛濯神不知鬼不觉搞了点小动作,让贝儿无意间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划伤自己的手,暗暗取走了她的一滴血液。 元素分析机可以通过这滴血分析出血液主人身体里所有的元素含量。 “看吧,都怪你!我都忘了狄安娜之前跟我说的事了。”塔塔恍然想起正事来,毫不留情地把锅甩到盛濯头上。 房子周围撑起了屏蔽力场,谁也无法窥探内部情况。 不然塔塔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提到狄安娜。 当然,更不可能任由盛濯胡来了。 第61章 元素分析机的结果很快出来。 分析结果显示, 贝儿的血液里含有几种超过常量的微量元素。 而这几种元素虽然含量很低,彼此结合起来却能够扼制大脑神经中枢,并且能通过□□传递。 简单来说, 如果和贝儿进行亲密接触, 即使只是一个吻,只要沾上她的□□,精神力就会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 如果盛濯猜的没错, 弗兰克的酒里也含有这几种微量元素。 ——他虽然极力向盛濯推荐, 自己却一口都没喝。 而且, 这种微量元素藏在人体或者其他液体里, 精神力再强也感知不到。 “难怪他能把这里变成一座有进无出的地狱, 恐怕用这种方式害了不少本身实力不俗的人。” 塔塔感叹完, 却见盛濯微凝着眉若有所思。 “我们已经对这座小镇的情况了然于心, 却没有发现这个东西的存在……” 盛濯看向窗外, 对面那栋楼的灯已经完全熄灭。 “这里没有具备条件的化学实验室,弗兰克一定还有别的据点,或者说……帮手。” “弗兰克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月光透过天窗洒下来, 铺了一地皎白。 塔塔在盛濯眼底没有看到光的倒影,只看到一片深邃。 “康赛尔。” M病毒的始作俑者,末世的罪魁祸首。 在何问道最后的记录里, 康赛尔不知所踪。 巧合的是, 康赛尔和弗兰克有两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A国人。 以及, 他们背后站着同一个人, 一个不择手段摧毁零号, 继而引发世界末日的政客。 …… 一夜风平浪静的度过。 至少表面是这样。 第二天一大早, 有人送来早餐, 是沙拉佐红酒牛排。 小镇后面有一座动物养殖园, 里面圈养了一些动物,牛排想必就来自于那儿。 这是弗兰克和他的心腹手下们才能享用到的末世顶级美味。 塔塔看着煎得外焦里嫩的牛排,迟迟下不去嘴。 盛濯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想吃就吃,不要胡思乱想。” 塔塔推开盘子,靠在盛濯肩上小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出手啊?” 盛濯轻笑,“这就忍不住了?” 塔塔摇头,“怪恶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就算是在昨天经过的那片湖旁边吃火锅吃烧烤,塔塔都提不起兴致来。 “快了。”盛濯将她搂在怀里,动作轻柔地顺着她的长发。 塔塔靠在他肩上幽幽叹了口气。 咚咚咚—— 和谐安静的气氛忽然被敲门声打破。 对门的保镖来替弗兰克传话,邀请盛濯夫妻俩去打猎。 又是舞会又是打猎。 这人过得还挺有闲情逸致。 塔塔不想去,盛濯沉思片刻,答应了弗兰克的邀请。 临走时,他当着保镖的面交代了塔塔几句家常话,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连歪果仁保镖都觉得这个男人有精神分裂症。 对着其他人一句话都不乐意多说,一个表情都吝于给予,谁知道在太太面前居然是个话痨。 * 听说塔塔不愿意去打猎时,弗兰克很是贴心地派了他的几位“公主”来陪塔塔打发无聊时光。 女人们把塔塔带去了“衣柜”。 “衣柜”其实就是一座和其他房子规格外表差不多的乡村别墅,里面被精心布置成了末世前奢侈品店的格局,到处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珠宝与华服细心妥帖地放置在每一个属于它们的位置。 据说,为了招待盛太太这位“尊贵的客人”,这所房子今天不对其他任何人开放。 今天的女人们倒是很乐意回答塔塔的问题,不再自说自话。 “这些衣服都是从哪儿来的?” 塔塔并不了解衣服品牌什么的,她本来穿在外层作伪装的衣服都是随便在人去楼空的服装店里扒拉来的,耐脏、方便行动就行。 后来和盛濯在一起后,他忽然多了个帮塔塔操办生活琐事的爱好,只要觉得好看,适合她的,通通收起来,其中也不乏很多用料奢侈做工精致、一看就很贵的服装首饰。 虽然在外面穿着不方便,但是在房车里时,塔塔偶尔也会为了不辜负盛濯的心意,特意穿上身。 塔塔发现,这里的好些衣服上面的品牌标志和设计风格,和她自己衣柜里的一些服装很相似,看来是同一个品牌。 狄安娜回答她:“都是福勒先生派人从外面搜集来的。” “没错!现在那些华丽得像皇宫一样的品牌店里没有眼睛永远朝上看的销售员了,我们想穿多贵的衣服都可以!” 塔塔觑了觑接话女人得意洋洋的脸色,忽然问:“这些漂亮而昂贵的衣服让你很开心?” 女人的表情忽地僵了一下,随即如常笑得妩媚,“是的,没错,全世界再也没有比天堂镇更美好的地方了!” 像是为了让塔塔相信似的,她又在话的末尾重复了两次“是的没错”。 狄安娜坐在塔塔身边,为表亲热,手臂正搭在她的肩膀上。 刚才有一瞬间,塔塔察觉到了狄安娜的手略微紧了紧。 像是紧张、隐忍,带着轻微的颤抖。 关于华服珠宝的话题还在继续,塔塔拒绝了她们要为自己换装的提议。 就在这时,一直候在门外的保镖进来,从一群张扬艳丽的女人中随便选了个离得最近的,准备带她离开。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或是注意到了,也要装作没看见。 正巧,茉莉小心翼翼地护着一盘火焰蛋糕走进门,保镖带着挑中的女人转身的瞬间撞翻了她手里的蛋糕。 蛋糕滚落到铺着丝绸的高脚桌,幽蓝火焰遇到丝绸的瞬间立刻变成熊熊大火。 离得近的女人们立刻爆发出几声尖叫,快速远离那片区域。 保镖随手扯过一张毛巾大力扑打火焰,可这火势却十分古怪,竟然越扑越大,很快就惊动了门外的其他保镖。 女人们看到火势越来越大后,一边尖叫求救一边慌不择路地冲向门外。 狄安娜见状,连忙拉着塔塔跑出去。 一个保镖眼见着火势越发不可收拾,情急之下拿起旁边装了红酒的醒酒器一把泼进烈火中,火势不减反增。 屋子里随处可见的丝绸布料成了火焰最好的养料,火势一路顺着各种布料衣服蔓延开来,最终波及整栋房子。 浓烟滚滚升腾,久久不散。 整个天堂镇的人都看到了这场灾难的余烟。 …… “衣柜”失火的消息通过对讲机传到了正在镇外荒山等待猎物出现的弗兰克耳里。 一旁的盛濯听到塔塔就在那栋起火的房子里后,丝毫不顾弗兰克的解释阻拦,一路以常人难以追赶的速度直接跑回了天堂镇。 塔塔还没被狄安娜送回住处,先遇到了半路从山上跑回来的盛濯。 当他看到她平安无事地站在那儿时,立即不由分说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力道大得差点让塔塔喘不过气。 “我没事,你别担心。”塔塔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盛濯没说话,脸色冷得吓人。 连旁边的狄安娜想解释几句都被他的脸色吓得不敢开口了。 被盛濯一路抱着回到住处后,塔塔见盛濯还不肯松开,无奈地叹了口气。 “火是我搞的,我肯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不要担心我啦。” 盛濯慢慢把她放到桌子上坐着,和自己高度平齐面对面。 冷冰冰的脸色依旧没有回温,“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塔塔心虚地眨眨眼:“我临时决定的嘛……” 她本来就不是善于虚与委蛇的性格,自由自在随心随性惯了。 本来听到那个女人自欺欺人的沉溺眼前幻想时,塔塔已经挺不舒服的了。 后来又亲眼看到周围那些女人对于同伴的离去持有的习以为常的漠然态度,塔塔心里的不爽也达到了某个临界值。 所以才没跟盛濯商量一下,就…… 盛濯心中后怕不减,语气仍然有些冷硬:“下次行事之前,一定要先和我商量知道吗?不管有没有危险都不许擅自行动!” 当盛濯知道塔塔就在失火现场,而她没有给自己传来任何讯息时,他心里瞬间被无穷无尽的恐慌包围。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就算是当初无数次九死一生命悬一线,就算是那次感染了病毒笃定自己命不久矣…… 只有这次。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以塔塔的能力,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任何灾难能对她造成伤害。 况且就算她没有精神力护体,时刻贴身穿着的分子衣也能保护她在绝对真空的极端环境里继续生存。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惊悸。 关心则乱。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盛濯慢慢放缓声音,温柔地抚摸着塔塔的脸颊,在她脸上各处落下几个吻。 “不要让我担心。” 塔塔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精神力的颤动频率,高度契合的精神联结让她对盛濯的心绪感同身受。 她回抱住盛濯,在他薄唇上轻轻印了几下,柔声安抚:“我知道啦,我以后再也不擅自行动了,要做什么之前都先和你商量。” 说着,又拿鼻尖戳戳他的,“我好好的呢。” 盛濯想了想说:“不用商量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单独行动。” 塔塔轻哼一声,“无赖粘人精!” “就无赖。”他捏紧了她的侧腰拉近自己,对着那双不满撅起的小嘴咬下去。 第62章 “衣柜”被烧毁后, 弗兰克雷霆大怒。 他先是惩罚了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保镖,他的惩罚方式也很干脆直接——枪毙。 几个保镖的尸体被人用裹尸袋装着带离了弗兰克的住处,送进了全镇最大的那间超市入口。 弗兰克又找来这次聚会的领头人狄安娜兴师问罪, 狄安娜将原因全部归咎到了茉莉身上。 当弗兰克派人去抓茉莉时, 后者早已不知所踪。 这场火灾来得突然,火势涨得也离奇,茉莉的失踪更是把事态引到了一个诡异的方向。 弗兰克不得不怀疑当时也在场的塔塔。 他至今摸不出塔塔的深浅。 可要说她是起因, 起火消息传到山上后, 盛濯的变化却骗不过弗兰克的双眼。 弗兰克将目光长久凝视在某个方向, 陷入深深的沉思。 恰巧, 这个方向正是盛濯和塔塔的住处所在。 * 当天深夜, 不远处的动静惊动了还没有睡下的盛濯和塔塔。 “弗兰克有客人。” 塔塔闻言, 立刻释放出精神力查看。 有三个人一路绿灯进了小镇, 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这几人并没有去弗兰克的住处, 而是进了小镇上最大的那间超市。 弗兰克在超市里等着他们。 那座超市内部似乎有什么屏蔽精神力的东西存在,若是换了普通的精神力进化者,恐怕就被挡回来了。 但盛濯和塔塔依旧畅通无阻地将精神力触角延伸到了超市地下室。 弗兰克千方百计躲避他们的窥探, 自以为万无一失,却根本猜不透一点—— 现今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进化者都无法和盛濯塔塔两人相提并论。 基因进化的层级决定了两人和其他人的差距,他们站在更高的地方, 所能看到的风景自然不同。 “我觉得其中一个人有点眼熟, 像是在哪见过。”塔塔若有所思翻起回忆来。 “S1基地, 何问道留下的硬盘资料里。” 资料原件都交给了首都基地, 但盛濯留了备份。 他很快翻找出一张照片。 塔塔一下子想起来, “就是这张照片!我说我怎么印象不太深刻, 这个人在这张照片里就不大显眼。” 那是一张大合照。 何问道坐在第一排正中间, 右手边坐着一个白人中年男子, 头发银灰,眼窝深陷,身材瘦削。 而他们口中那个似曾相识的人,也是个白人男子,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模样,就在合照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 合照下面印有每个人的名字。 那人叫克雷特·琼斯,是后来康赛尔秘密研究团队的成员。 果然和康赛尔有关。 在这个时间点突然造访,两人不由联想到白天弗兰克的古怪…… 看来他们要有所行动了。 …… 后半夜,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天堂镇的平静。 当那声尖叫传到盛濯和塔塔耳朵里时,楼下的大门正被人疯狂敲响。 是狄安娜。 几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正朝她的方向跑来。 对面负责监视的小楼也在此时亮起了灯光,塔塔看了眼盛濯,彼此之间通过眼神达成默契。 下一秒,她已经出现在一楼门口,将门打开一把攥住狄安娜的手臂把她拉进来,又迅速将门关紧。 “如果你没办法保护好自己,接下来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塔塔丢下这句话,正要再次打开门时。 心神未定的狄安娜握紧了双拳,随手抄起旁边挂着的一支棒球棒,眼神渐渐坚定,“我可以!我可以保护自己!” 塔塔背对着她,只听到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是后怕,也是悲愤,“贝儿死了,他们要带走贝儿,她不愿意,他们就杀了她,就那么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塔塔打开门。 狄安娜带着哭腔的声音渐渐被喧嚣淹没。 “她根本不叫贝儿,她的名字是安妮……” …… “盛太太,很抱歉打扰你休息了,请问你有见过一个女人吗?” 说话的人塔塔认得,是弗兰克的心腹之一,雅各布。 他带着一队气势汹汹的雇佣兵将小楼的大门团团围住。 雅各布的语气虽然很客气礼貌,越过塔塔看向她身后房门的目光却带着浓浓的阴狠杀意。 塔塔抱着臂靠在门口廊柱上,气定神闲地睁眼说瞎话:“没有,你们问错人了。” 雅各布冷笑了一下,“那么我想请问,深更半夜的,盛太太不在房间里和盛先生共进梦乡,站在屋门口干什么呢?” “看热闹啊。”塔塔看了眼四面漆黑一片的道路。 黑暗中,似乎传来一阵阵轻微杂乱的脚步声。 “你们没听到刚才的尖叫声吗?我被惊醒了,所以出来看看。” 雅各布:“盛先生怎么不陪着你一起呢?恕我直言,躲在女人身后,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该有的品格。” 塔塔同情地看了眼雅各布:“你完了,你居然敢说他坏话。” 连她都不太敢呢。 这人真是big胆。 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借着小楼门前的几盏灯光,塔塔看清了那些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人。 都是天堂镇的“居民”。 其中还包括白天和她谈笑风生的漂亮女人们。 此刻这些人全都在用那种冷漠、诡异、阴鸷的目光注视着她一人。 塔塔淡淡一笑,浑然不觉这些人对自己造成的威胁。 “雅各布,请你向你的主人传一句话,要对付我,这些人还不够。” 她悠悠然扬起下巴,慢条斯理从手腕上扯出一根发带将一头长发扎紧。 全程不慌不忙,镇定自若。 雅各布眼神微变,潜意识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 咻—— 雅各布不过就是眨了一下眼,原本就站在门前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下一秒,身后传来她清脆的嗓音: “如果你还有机会的话。”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雅各布和手下众人仓促回头,只看到那个女孩的身影在半空中一闪而逝。 而周围这些本该成为帮手小兵的“居民”,此刻全都在用一种仇视、憎恶的目光盯着他们,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们生吞活剥。 事实的确就是这样。 雅各布仓皇大喊:“快给他们注射!快!” 已经来不及了。 雇佣兵们想要开枪扫射,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想动也动不了。 平常温顺听话的居民们在这时一拥而上。 狄安娜听见外面的动静,慢慢将门打开。 当门外的场景进入她的视线时,她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眼神渐渐凝成寒冰,变成与居民并无二致的仇恨痛快,举着手中的棒球棒重重朝着雅各布的头顶挥去…… …… 弗兰克满脸焦急地在原地踱步,口中大骂不断。 “上面失去控制了!该死!我就不应该留着他们!该死!”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抓起手边的枪对准了克雷特的脑门,“看看你的好建议!你们的秘密武器对那两个人根本没用!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魔!谁也杀不死他们!” 克雷格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反驳:“我们提供的药物绝对没有问题!只是错估了他们的能力……” “错估?”弗兰克接近暴怒,全然没了平时那副道貌岸然的绅士模样,“你知道我要为你的错估付出多大代价吗?” 克雷格满脸虚汗,声音发紧:“你不能杀我,否则你将失去斯科特先生的任何援助。” “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在乎斯科特那个混蛋的援助吗?通通见鬼去吧!” 弗兰克扣动扳机,一声枪响后,克雷格重重倒地,死不瞑目。 他回身用力挥拳砸在桌上,硬生生将金属桌面砸出一个凹陷,随即命令属下:“把那些怪物通通放出来!让苍鹰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恶魔!” …… 没有人回应弗兰克的命令。 偌大的地下室陡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宁静中。 弗兰克慢慢直起身,回过头。 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苍鹰,此刻正大喇喇地站在他的老巢里,他的面前。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克雷特还带有余温的尸体。 周围的属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弗兰克的视线里,只剩下苍鹰一人。 以及…… 他身后的…… 盛濯手上拿着一管黄色的试剂当着弗兰克的面晃动了两下,“这就是你的秘密武器吗?弗兰克·福勒。” 他慢慢松开手,任由试剂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过如此。” 弗兰克就是利用克雷特定期送来的这种试剂削弱了其他人的进化能力,增强自己对天堂镇的控制。 同时,还豢养了丧尸变异体为自己所用。 盛濯环视周围一圈,眼神带有明显的不屑与嫌恶。 这个地方,他多待一秒都担心会不会沾上什么奇怪的味道,到时候塔塔嫌弃不给他抱抱。 他缓缓朝后退了一步。 身后几只面目狰狞毛发旺盛的变异体龇牙咧嘴走上前,行动轨迹特意绕开了他身边的区域,四爪紧紧抓地,身体后倾,蓄力完毕后一个猛扎直直朝着弗兰克所在的方向扑去。 好好尝尝自取灭亡的滋味儿吧。 盛濯刻意对弗兰克释放了强力的精神抑制,让他根本没办法使出半分力量,只能任由变异体将他撕碎。 离开地下室时,他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团火种。 这种地方,还是烧得干干净净最好。 …… 塔塔正坐在小镇唯一的教堂楼顶,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天堂镇。 不对,现在不叫天堂镇了。 她应该叫回自己的本名:莱拉。 盛濯在她旁边坐下。 超市地下的火正熊熊燃烧着,他刻意控制着火势不往地上蔓延,只要把下面的污秽烧干净即可。 “我觉得等这些居民清醒了,还是不要告诉他们真相好了。”塔塔说。 毕竟作为一个正常人类,受人控制成为罪恶帮凶,残害了那么多同类就够惨的了。 要是再让他们知道小镇地下有一座人肉加工厂,而这恰巧是居民们每天餐桌上常见的食物…… 但凡还有点儿良知,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就挥之不去了。 盛濯自然没意见,“都听你的。” 塔塔靠上他肩头,“接下来去哪?” 盛濯拥着她,抬眼望天边朝阳初升。 “哪里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第63章 狄安娜带着莱拉镇获救的全部居民来为塔塔盛濯送行。 其实他们也并非都是莱拉镇的原住民, 多半都是被骗来的。 经历那么多磨难后,真正的原居民早就不剩多少了。 狄安娜原名就叫莱拉,这是她的父亲以小镇的名字为她命名的。 莱拉从小生活在莱拉镇, 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告诉塔塔, 自己在进化雨后获得了大脑进化能力,可惜那个时候,莱拉镇已经落入弗兰克的手里。 病毒爆发初始, 莱拉镇的居民们在莱拉的镇长父亲的带领下, 维持了一段时间自给自足的平静生活。 直到被一群无恶不作的□□组织闯入, 他们杀死了莱拉的父亲, 肆意欺辱镇上的居民, 将这里变成了一座地狱。 没过多久, 弗兰克带着自己的雇佣兵团来剿灭了□□, 莱拉镇的人们以为他们遇到了上帝派来的救星。 谁知道, 来的是真正的恶魔。 弗兰克为了和幕后的支持者保持联络,彼此之间互相提供帮助,将莱拉镇设为了自己的据点。 据点设立之初, 进化雨降临全球。 弗兰克获得了更强大的能力,并借此控制住了更多无辜的人。 他在小镇地下建立起一座人肉加工厂,被传言诱骗进来的无辜者如果不肯听弗兰克的命令, 就会被送进地下, 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而这些人只是极少部分的“原料”来源。 弗兰克会定期带着自己的人外出“狩猎”, 也会有货物时不时送进小镇。 他将加工好的人肉留下一部分作为居民的食物, 大部分送到外面。 弗兰克同时还做着别的买卖。 他将镇上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 送去其他地方讨好自己的盟友。 那些被带走的女人, 有的回来了, 有的没有。 莱拉是唯一看清真相的人。 她的精神力有些特殊, 不易被控制,但为了生命安全,不得不忍辱负重,假装已经被弗兰克驯服得服服帖帖。 她将身体和表面的忠诚献给弗兰克,顺利取得他的信任,得到他的另眼相待,同时也因为素食习惯避免了同类相食的噩运。 盛濯和塔塔的意外造访,终于将这座小镇从长久的噩梦中解救出来。 莱拉听从塔塔的建议,没有将人肉加工厂的秘密告诉其他人,并在塔塔的帮助下抹去了那部分不堪的记忆。 至少这样,能够尽量减少大家的痛苦。 “茉莉呢?”塔塔注意到茉莉没在送行的人群里,“我还不知道她的真名呢。” 因为弗兰克的特殊癖好,凡是入了他眼的女性都不得不冠上他赋予的名字。 莱拉笑容轻松,“她叫珍妮,是个贪吃鬼,我们做了很多派,她估计这会儿还没吃饱呢。” 珍妮的能力是超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对弗兰克赠予的“食物”有种出自本能的抵触感,从来不吃肉类,别的什么东西倒是都爱吃。 “衣柜”失火事件后,塔塔提醒过莱拉,要把珍妮藏好,免得被弗兰克怪罪。 好在有塔塔帮忙,才让珍妮逃过一劫。 莱拉一直把两人送到小镇外,这附近的丧尸都被弗兰克当作狩猎消遣清理干净了,十分安全。 分别前,莱拉说自己打算带着大家离开这座小镇。 曾经的安全是弗兰克凭借手下的雇佣兵团和残酷统治换来的,弗兰克一死,小镇就不再是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 再说,这个地方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他们需要去寻找下一个家园。 盛濯塔塔也有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 * “这地方藏得还挺隐秘。”塔塔看了看卫星画面,对这里的地面设施给予了充分肯定。 “这里以前是个秘密军事基地。”盛濯解释。 “难怪。” 既然是军事基地,就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了。 然而他们也没打算潜伏进去。 盛濯在操作台上摆弄了几下,“好了。” 声线透着尘埃落定的平静漠然。 塔塔安心地靠进椅背一边咸鱼瘫一边思考:“干完这一票我们吃点什么好呢?不然就火锅吧,念了这么多天,好久都没吃到了……” 盛濯弯腰凑近她戏谑:“干完这一票?从哪学的黑话?” “要你管。”塔塔横他一眼,别开目光继续琢磨。 这态度一天三变的,盛濯早已习以为常,整个人躬下来圈住椅子,将塔塔的全部视线牢牢占据住。 “这会儿不要我管了?那煮火锅的时候呢?还要不要?” 塔塔理直气壮:“包装上都有说明呢,我又不是不会自己看!” 行。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盛濯直起身,慢悠悠往驾驶室外走,一边走一边不慌不忙地说:“那我就不打扰盛太太了。” 塔塔就是逗逗他,谁让他总是以逗自己为乐,她还回去一下怎么了。 没想到这人今天这么不经逗,说两句就要走人。 塔塔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头也没回,不禁冷哼一声,福至心灵说了句:“你走!你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 听听这熟悉的语气和句式,多半又是被电视剧荼毒了。 盛濯折回来,一把将她椅子转过来面对自己,趁她惊魂未定时手臂穿过她膝盖把人抱起。 “欠收拾是不是?” 塔塔搂着他脖子傲娇地哼唧了两声,“跟你开玩笑的嘛……” “还要不要我管?” “要的要的。”塔塔非常能屈能伸,捧住他的脸亲了两口,“你那么周到细心,我怎么会不要你管呢。” 真是…… 老婆有时候太会能屈能伸了也实在磨人。 上一秒还冲着你横眉竖眼,下一秒就能温柔可爱地亲亲哄哄。 偏偏盛濯乐在其中,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 起初,基地的电子设备出现异常时并没有引起相关人员的重视。 毕竟为了应付实验室的用电压力,电力系统一直不大稳当,时不时出故障的事很常见。 然而,当基地里最后两架无人轰炸机忽然升空,对着停机坪一顿乱轰,几乎毁灭了基地所有的重型武器后,指挥室里的人才意识到情况失控了。 随着无人机的突然“叛变”,地下基地的所有网络电子设备全部失灵,偌大基地在短短几秒钟内成了一座徒有其表的空壳子,只能任人宰割。 基地空气循环系统运转失灵,藏身地下的人不得不紧急撤离。 然而连撤离用的交通工具都受到了奇怪的电子干扰无法启动,乌泱泱一群人最终躲进了尚且安全的地面指挥室。 庆幸幕后的始作俑者还特意给他们留下供电系统,没有操作无人机攻击指挥室,将人彻底逼到绝境。 “到底是怎么回事?系统什么时候可以恢复?!”一个身材高大却精瘦的男人走进指挥室。 挤在指挥室里的一群人立马为他让出一条通道,态度无比恭敬。 正在电脑操作台前手忙脚乱的几个人急得满头是汗。 “抱歉,斯科特先生,我们的系统被不明病毒攻击了,我们正在努力将它们驱逐出去。” 这位被称作斯科特的精瘦男人眼神阴鸷而冷漠,“我不想听这些,你只需要告诉我,要用多长时间解决问题?” 另一人满脸为难,“这个病毒我从未见过,攻击者的手段技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先生……” “够了!”斯科特大吼一声,回头环视了一圈指挥室。 虽然大厅挤满了人,但大多数都是受过训练的士兵和工作人员,懂得基本的逃生技巧。 还有很多人不在这里。 斯科特用力揉了把太阳穴,沉声质问:“‘避风港’的情况如何?” 有人回答他:“先生,我们和‘避风港’失去联络了。” “避风港”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港湾,而是位处这座基地最深层的另一个世界。 那里有游乐场、酒吧、舞厅、泳池、赌场……凡是末世前的高级度假区能有的东西那里面都有。 “避风港”原本是应对核战争的避难所,只向A国富人权贵开放。 病毒爆发初期,斯科特迅速拿到了这座基地的掌控权,并将自己的一些盟友伙伴以及他们携带的物资通通接纳进“避风港”。 那些满脑肥肠的家伙过惯了安逸富贵的日子,进了地下就不愿再出来,所以没能及时享受到那场雨带来的益处。 即使后来因为地下水循环沾到一些好处,经过基地高效过滤系统的水源被去除了大部分杂质,进化效果也远远不及直接与进化雨接触的人类。 看看,即便是这个时候,那些人也毫无危机意识。 恐怕宁愿待在地下被活活憋死,也不想到地上来直面危机。 “康赛尔呢?康赛尔在哪里?”斯科特没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正要派人去找,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忽然在人群的某个角落响起。 “我在这儿。” 众人寻着声源看去,人群渐渐散开一角,露出坐在墙角满身颓废的佝偻身影。 “没用的。”康赛尔慢慢抬起头。 比起旧日照片里他瘦削却精神矍铄的模样,此刻的他已然变得孱弱佝偻,花白头发与浑浊眼神磨灭了他身上的所有光彩,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基地里的人都知道,自从进化雨的研究结果出来后,康赛尔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脑域得以进化,变得比从前更聪明,甚至研制出了能控制变异丧尸的药剂。 但同时,他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更无法接受自己原来一开始就输给了何问道。 “始作俑者的手段很高明。”康赛尔朝斯科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甚至,他手里持有的科技比我们的要高很多倍。”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斯科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待一个疯子,“康赛尔,进化将你的脑子和斗志都破坏殆尽了吗?” “不要跟我提进化!!!”康赛尔忽然咆哮。 你无法想象,他那具孱弱的身躯是如何发出这样凄厉尖锐的嘶吼的。 “这是何的进化!不是我的!我不稀罕他的成果!我自己也可以做到!” 斯科特冷笑,“那你倒是去做啊。” 说完,他再也不理会康赛尔,转身询问系统操作员,“让我知道你们有在认真工作。” 康赛尔目光阴狠地看着斯科特的背影,忽然起身朝他冲过去。 旁边的士兵没有给他靠近的机会,迅速出手将他控制住。 “你们都该死!你们这些被污染了的人类都该死!”康赛尔语无伦次地大吼大叫起来,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够了!”斯科特正要让人把他带下去,大厅里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 电脑屏幕也随之闪烁一瞬。 下一秒,一排文字出现在屏幕上,清晰映入在座每个人的视线。 【现在,基地由我们来接管。】 第64章 整个基地无声无息地被未知敌人接管了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 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不仅是客观上的没有,还有主观。 在基地的全套运行系统被接管的同时,指挥室内所有人的身体大脑也被“接管”了。 这才是真正的噩梦。 基地地面大门自行大开, 一架从没有在任何秘密军事情报里出现过的白色椭圆状飞行器缓缓降落在已经被无人机“打扫”干净的停机坪。 指挥室里的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尽管眼中充斥着慌乱、惊恐、绝望,却无能为力。 飞行器底端的门徐徐开启,一男一女闲庭信步一般从里面走出来, 继而光明正大走进基地指挥室, 如入无人之境。 斯科特和康赛尔认出了那个男人。 盛濯, 零号最杰出的特工之一, 代号苍鹰。 当初, 是他们两个人亲自选定了参加秘密实验的特工, 苍鹰就在其中。 他也是所有特工里, 唯一逃脱的人。 现在, 他回来复仇了。 康赛尔虽然身体不能动弹,大脑却还能思考,进化后的脑域让他变得比从前更聪明, 也更敏锐。 他用一种惊为天人甚至癫狂的目光死死盯着盛濯和塔塔。 就像艺术收藏家在看一幅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品,而且是画者生前最后一幅从未现世的绝笔。 盛濯径直走到操作台前,用一种旁边的工作人员难以理解的方式开始下载所有的信息数据。 塔塔控制着一堆人怪累的, 而且这些人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盯着她看。 她觉得别扭, 干脆把人全放倒。 “留下那两个人。”盛濯提醒了一句。 不用问塔塔也知道是谁, 便只留下斯科特和康赛尔两人还清醒着。 盛濯很快下载完了数据。 他让塔塔解除对斯科特和康赛尔的精神控制, 在这之前, 先给他们俩分别注射了一管药剂。 这是他根据弗兰克手上残留的进化抑制药剂改进后制造出来的新型药剂, 注射后可以直接抹去一个人所获得的进化能力。 其中需要的一味核心元素地球上并没有, 是在星辰号上的元素仓库里找到的。 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盛濯气定神闲地看着两人,准备让他们好好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儿。 失去了进化能力,斯科特和康赛尔更加没有反抗之力。 虽然之前也没有。 塔塔不再用任何方式困住他们,任由他们行动或说话。 康赛尔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忽然有很多事和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但他还是抓住了眼前的重点。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基地拥有全世界最顶尖的防御系统,就算是末世前也根本不可能有人突破,末世后更不可能。 就算他们的进化能力非同一般,能够在短时间内写出新的算法攻破基地网络系统,却不可能…… 康赛尔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停着的那架线条流畅、平面光滑,堪称完美杰作的飞行器。 那不是飞行器,那是一件艺术品。 “我的领域虽然不涉及航天科技,却也看得出来,那根本不该是地球的造物。”康赛尔忍着大脑撕裂般的剧痛将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 “你是来复仇的吗?你去过S1基地了?能在那片充斥着高能核辐射的死亡禁区安然脱身,你一定还有别的秘密武器吧?” 康赛尔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地方! “亚特兰蒂斯!你一定是去了海底对不对!你找到了亚特兰蒂斯的遗迹对不对?!快告诉我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那处海底史前遗迹是一切的开始,也成了康塞尔后半辈子的梦魇。 当年的科考队只在遗迹里找到两个具有研究意义的不明物体C1和C2。 其中一个,被他们提取出了高度进化的远古人类基因。 而另一个,直到在零号内乱下落不明前,都没有人能解开它的秘密。 斯科特并不怎么关心亚特兰蒂斯的秘密,他现在只剩下无限的懊悔。 后悔当初忙着夺取零号的控制权,从而忽略了死里逃生的盛濯,让他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余光瞥见斯科特的小动作,盛濯没有理会他。 塔塔正在看基地里的内部资料,当她看到一项由康赛尔主导的实验时,意外中又带了些赞赏。 “你不愧是何教授的左膀右臂,在进化雨之前就开始研究进化体,并且小有成果。” 塔塔正在翻看的那份试验报告里提到,康赛尔作为M病毒的制造者,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它。 是他首先想到利用丧尸进化体的基因研制疫苗。 虽然疫苗没有研制出来,却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所以他才会超越现在的大部分人,早早制造出能扼制精神中枢、控制变异丧尸的药物。 在基地深处有一座秘密监狱,关着不少返祖体和进化体,全都是康赛尔的试验品。 可笑的是,与那座监狱仅仅相隔一堵墙的隔壁,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避风港”。 这些曾经掌控了整个国家90%以上资源的权贵在病毒横行、秩序崩坏的末世,仍旧心安理得地躺在提前准备好的避风港湾里,过着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 甚至更胜从前。 当欲望再也没有了法律道德的束缚,便肆无忌惮露出最原始的面目。 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普通人成为他们的猎物与消遣,没有丧生在病毒之下,却要死在同类手中。 这才是真正的“罪恶之城”。 …… 康赛尔对何问道的名字很敏感,一听塔塔提及,立刻咬牙切齿地反驳:“我比他更优秀!我会做得比他更好!” 砰—— 一声枪响令康赛尔的怒吼戛然而止。 斯科特举着的枪口还冒着烟,他整个人却脸色刷白,呆若木鸡。 盛濯不慌不忙摊开掌心,将一枚子弹朝斯科特的方向掷去。 子弹慢悠悠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斯科特脚下。 位置刚刚好。 “怎么……可能……”斯科特震骇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上的肌肉都因惊惧而微微颤抖着。 这样的进化能力,他从未见过。 康赛尔却像想起了什么,浑浊的双眼骤然迸发出一束亮光。 “是D12!对不对!一定是因为D12!你的能力超越了我见过的所有进化者,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很特别!你……” 塔塔在康赛尔眼里看到了癫狂的贪婪。 此刻他看着盛濯,就像在看待一个完美的试验体。 康赛尔踉踉跄跄地朝盛濯走近,后者闲适地靠坐在操作台上,没有任何反应。 塔塔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阻隔了康赛尔的视线。 “他当然不一样。”塔塔双手抱胸抬起下巴,“纠正你一下,那个地方不叫‘亚特兰蒂斯’,叫‘光辉’,是我的族人在一百万个地球年前一手创造出来的人类文明。” 盛濯有些意外地看向塔塔的背影。 为了保护他,她居然这么直截了当就把秘密说出来了。 有必要吗? 塔塔指了指身后的男人,“他之所以这么厉害,一半原因归功于何教授,一半归功于我,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想拿他做研究,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更不可能!” 盛濯轻轻咳了两声,心底对塔塔的话很受用,表面上却要故意装一装: “老婆,低调一点。” “你不是地球人?”康赛尔的脑域进化虽然萎缩,却还保有原来的思考能力,只是暂时不能想太复杂的问题。 但这并不影响他通过只言片语察觉出塔塔话里的深意。 “对。”塔塔干脆地点点头,不理会盛濯的提醒,在斯科特和康赛尔惊骇诡异的目光中继续说下去。 “我来自更高科技水平的外星文明,我的进化程度也远超你们的想象,我比他更有研究价值。” 她顿了顿,忽然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不过想要研究我嘛,你们只能在梦里想想,实际连碰我一下都做不到。” “而且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此刻停泊在近地轨道的远征舰队就会立刻向地球实施毁灭性打击。” 塔塔不光嘴上说说,同时还操作了几下手上的腕表,将一幕实时画面通过三维立体投影展现在两人面前。 画面里,一支成建制的庞大舰队正停泊在地球近地轨道上虎视眈眈,静待命令。 盛濯挑了挑眉,没说话。 康赛尔和斯科特已经被塔塔的“自爆”震得丧失了语言功能,无语凝噎。 …… 飞行器里,盛濯细看了一会儿塔塔之前拿出来吓人的投影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塔塔气咻咻地瞪他:“不许笑!” 盛濯摸摸她的脑袋,“以后少看点没营养的电视剧,尤其是抠图特效的那种。” 看把他老婆都带坏成什么样儿了。 好的不学,学人家抠图。 虽然技术足以以假乱真,可想到她这么做的原因和方式…… 把永昼军舰直接抠到了地球的近地轨道,就为了恐吓两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 “他们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我偏要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气死他们!我这叫攻心!” 塔塔一想到康赛尔看盛濯那个眼神就浑身不对劲儿。 这个男人虽然有时候狗了点,讨厌了点,烦人了点,但那也是她认定的终身伴侣!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她的男人谁也别想觊觎! 连帮他出气的办法都这么可爱直接,盛濯哪还忍心笑塔塔。 他把她抱在怀里,狠狠亲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谢谢你,盛太太。” 塔塔傲娇地哼了两声表示:“知道了”。 飞行器从基地停机坪径直起飞,眨眼间便冲入云霄消失不见。 地面上一脸茫然的人们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注意到刚刚飞向天际的那架神秘飞行器,只是茫然的观察着四周。 直到一群丧尸的身影从远处慢慢进入视线,熙熙攘攘的人群猛然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哭喊,求救,逃亡…… 成为避风港湾最后响起的旋律。 在基地的深处,佝偻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墙角,口中喃喃念着听不清的话语,只能依稀捕捉到几个单词—— 天才、我可以、能做到…… 第65章 日薄西山, 晚霞漫天。 孤零零的火堆旁,两队萍水相逢的幸存者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交换着路途的见闻和掌握的信息。 华国似乎研制出了M病毒的疫苗, 听说已经进入人体试验阶段, 不过只对普通感染有效,还无法克制高级变异体的进化型病毒。 A国民间组织在北部重新建立了政权,号召国民团结起来对抗丧尸, 并向华国发出求援讯息。 E国在某海岛上组建了临时政府…… 传言太多, 真正有用的消息混杂其中, 让人一时难辨真假。 只有一件事, 在口口相传之后, 仍然保留着原有的传奇色彩, 成为荒颓世界里激励人心的一道曙光—— “你们有人见过那对夫妻吗?他们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有人在编故事?”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编故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要说见过, 我是真没见过!” “说起来是我运气不好, 我上个月途经一个难民营,他们告诉我,那对夫妻才在他们那儿待过几天, 还给他们提供了一种神奇的药品,治好了困扰难民营几个月的瘟疫!” “可我听说,上个月南部有座几万人的难民营被尸潮围城, 幸好那对夫妻及时出现, 眨眼之间就秒杀了所有的丧尸!” “那点儿尸潮算什么!他们可是能徒步穿越被百万丧尸群占据的城市也能全身而退的神人!” “他们到底什么来头啊?怎么同样是进化, 他们就那么厉害呢?” “或许你们应该看看这本从华国传过来的《进化能力使用手册》, 第一版的两个编纂者也是一对夫妻……” “难道也是他们?!” …… “有变异丧尸!” 放风站岗的人忽然暴起大喊, 打破了原本还算平静自在的气氛。 两队人乱中有序地拿起手边的武器, 做好战斗准备。 末世两年, 至今仍敢在外行走的人早已不惧直面丧尸, 只担心遇到难以对付的高级变异体,就此丢了性命。 即使如此,该战时也要战。 “可惜了我那锅土豆汤,刚煮熟呢。” 有人开了句玩笑,拎着手中铁棍第一个冲到最前面,狠狠朝着当先袭来的低级变异丧尸脑袋挥去。 队伍里的人各个都有丰富的对战经验,又有进化能力的配合,很快就解决了充当前锋小卒的低级变异丧尸和两只领头的四级返祖体。 正当大家放下心来准备收拾战场,安心吃顿晚饭时,一个面朝西北方向的精神力进化者忽然脸色大变,失焦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随之发颤: “返祖体……好多返祖体……” “不……四面都有……” 精神力者正要预警第一波返祖体冲过来的方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返祖体已经进入众人的视野,席卷着一地黄沙漫尘,气势汹汹朝着猎物奔袭过来。 看那只返祖体的外表和行动的速度,至少是五级! 此时,一个念头无法控制地在每个人心中升起—— 今天必死无疑了。 精神力者忽然瞪大双眼,直直望向身后陡峭峰岩上某一点。 正在这时! 一道银光从那一点疾速飞来,在人群头顶划过一道残影,直直袭向变异体的方向。 噗嗤—— 银光精准无误,直直刺进冲在最前面的那只五级返祖体头颅。 返祖体当场毙命!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场面还在后头…… 从四面八方奔扑而来的返祖体并没有像众人从前见过的那样,面对强敌也无所畏惧地继续冲着猎物扑去。 这些返祖体像是意识到了某种无比强大、令它们本能感到畏惧的存在,纷纷四爪抓地急急刹住奔势,朝着银光飞来的方向龇牙咧嘴发出低哑嘶吼。 那不是挑衅,而是不甘和恐惧。 所有的返祖体几乎在同一时间调转方向,朝着周围散开,浑然忘了眼前唾手可得的人类猎物。 危机就此解除。 身陷包围圈的人们一边感到茫然无措一边狠狠松了口气。 “嗷——” 凄厉刺耳的嘶吼声从返祖体逃跑的方向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地面溅起一阵巨大的烟尘,渐渐模糊了视野。 烟尘滚滚中,众人只能依稀看到,一只又一只返祖体被某种力量掀翻到地面,将地表砸出一个个凹陷深坑。 最终,那些返祖体在几番挣扎之后扭曲着蜷缩着狰狞的四肢,渐渐失去了生息。 汽车的轰鸣声自身后不远响起。 有人回头看去,只见一辆黑色房车驶近,停下。、 驾驶座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 五官精致明艳的女孩对众人露出和善的笑容:“你们还好吧?” 他们…… 暂时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一个个都被刚才的场景震住了,呆呆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黄沙烟尘中,高大英俊的黑衣男人手持一把棍刀不疾不徐走来。 一只强弩之末的返祖体在此时抓住最后时机,趁着男人走到身边不远时,后爪撑地一跃而起直直朝他后背扑来! 男人从容不迫,手上挽了个漂亮的棍花,一刀劈断返祖体头颅! 登时凄厉声响,血液飞溅,却丝毫没有沾染到男人的衣角半分。 只见他悠悠然走近人群,看也不看旁人,只对房车上的女孩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晚上吃火锅?” 女孩咽了咽口水,“可以。” 其他人:“…………” 这身手,这心态,绝了。 …… 这对夫妻并没有如众人心中所愿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餐什么的。 他们仿佛就是单纯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轻飘飘解决了那群返祖体后,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到黑色房车渐渐远离众人视野,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等等!他们……不会就是……” “卧槽?!!” * 今晚的火锅餐品挺丰富。 盛濯就是部行走的地球百科全书,野外生存对他来说丝毫没有难度,随手都能找到野生蔬果当配菜。 除了纯天然新鲜蔬菜,还有火锅必备的牛羊肉卷、虾滑等肉类。 但这些都只能算是小点心。 要维持他们身体所需的能量,还得来点儿硬的。 除了方便快捷的能量剂之外,永昼人这一点上和地球人没有多大区别,照样需要通过正经食补恢复生理能量。 比如永昼人餐桌上最常见的高能量动物肉类。 小小的一锅,可是足足装了两个文明世界的食材,也算另一种程度上的“文化交融”吧! 塔塔托着下巴眼巴巴盯着面前咕嘟咕嘟冒泡的火锅,麻辣鲜香的味道随着热气升腾,弥漫在整个房间。 “翼兽肉就是这点儿不好,难煮。”塔塔抱怨了两句,下一秒立刻喜笑颜开,张嘴接住盛濯给她夹来的牛肉卷。 “喂一口亲一个。” 这个男人吃个饭也不老实,非得趁火打劫,把脸凑过来索吻。 塔塔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全,吃完嘴里的肉,糊着一嘴油印在他脸上。 看到俊脸上那块煞风景的油迹,她得意洋洋地笑出声。 盛濯也不在意,拿起湿毛巾擦干净脸,搂住塔塔的腰就要去咬那张小嘴。 “哎呀在吃饭呢!别闹了!” 盛濯面不改色继续靠近,“翼兽肉不好煮,还有时间。” “不行!我的虾滑快好啦!” 行吧,盛濯这个老公永远比不上虾滑,以及牛肉卷、羊肉卷…… 他似乎放弃了索吻,转回头开始任劳任怨给塔塔捞虾滑,后者坐得端端正正乖乖巧巧等投食。 下一秒,盛濯忽然探过脑袋来,猝不及防咬了一口塔塔的唇珠。 换来塔塔一记粉拳。 一边打情骂俏一边吃着火锅,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天已经完全黑了。 两人手拉手走下房车准备饭后散散步。 天上繁星闪烁,没了地面上五彩斑斓的霓虹夜灯,显得银河星辰更加明亮璀璨。 头顶是满天繁星,四周是广阔原野。 草木青青,野花飞舞,又是一个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季节。 塔塔长长吸了口气,觉得浑身轻快,心旷神怡。 “我听说华国首都研究院已经研究出了M病毒的一号疫苗,这场灾难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了吧?” 盛濯只盯着她看,她才是他眼中唯一的风景。 “快了。” 他将她揽到怀里,柔声问:“想回去看看吗?” 塔塔靠在他肩头认真考虑了下这个提议,最后摇摇头:“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她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呢。 “我想先去看金字塔,看看这到底是地球人类智慧的结晶还是又一个神秘外星造物。” “好。” “我想去地球的尽头,从地面观赏北极光。” “好。” “我想去探索地球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 “好。” “我还想去……” 塔塔一张小嘴正喋喋不休,忽然被凑过来的俊脸打断。 “我想亲你,好吗?”盛濯轻轻抵在她眉心,呼出来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塔塔勾上他的脖颈,微微踮起脚迎上去,眼底是比明星更闪烁的光芒。 “好。” 【正文完】 第66章 后记(大结局) 公元20××年, M病毒全球爆发的第七年。 以华国为首的十二国联合特遣军集结于A国最南端,合力将一支由七级进化体掌控的感染者大军尽数消灭。 自此,地球上再无M病毒携带者及感染者。 在经历过绝望与希望, 挣扎放弃与奋起反抗后, 人类终于战胜病毒,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 郭皓和徐岩峰一起参加了十二国特遣军的最终决战。 这场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战争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同袍并肩。 战争结束后, 他们被冠以“英雄”的名号, 在盛大的欢迎仪式中首次踏入首都基地。 不, 现在这里不再是围成铜墙铁壁的幸存者基地了, 而是首都市。 昔日首都终于再现繁华雏形。 去往庆功大会堂的路上, 车队途经进化指导学院, 这座末世后人人趋之若鹜的梦想殿堂。 学院大楼正门外立着一座双人雕像。 雕像并不宏伟, 只有等人身高, 却十分生动地还原了真人的形体姿态,栩栩如生到衣服的褶皱细节也刻得一清二楚。 开车的士兵以为他们不知道那是谁,语气骄傲地介绍起来: “那就是兰教授和盛先生的雕像, 当初还是荣老院长强烈要求铸造的,封部长和陈院长也十分赞同!那两位可是整个进化学院的偶像啊!” 郭皓怔怔盯着雕像,眼中带着些许怀念。 然后她忽然笑了下, 问:“怎么没有刻他们的脸?” “嗐!这个问题我们也奇怪, 封部长和陈院长不让, 其实很多人都没见过兰教授夫妻的真面目, 进化学院的老师们倒是都见过, 但他们也不让刻, 咱也没办法不是?” 郭皓继续问:“……后来, 兰教授他们有回过首都吗?” “那倒没有!要是他们来, 咱们整个基地不就炸开锅了吗!” 谁不想见见进化学的两大奠基人啊。 他们不仅是进化理论的奠基人,据说也是全世界最强的进化能力者。 士兵絮絮叨叨说着关于那对夫妻的各种传闻,郭皓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听着不发一语。 传闻他们已经听过不少,尤其是和其他国家渐渐恢复通讯后,才发现,那两人的足迹已经遍布那么多地方,留下了那样精彩的故事。 众人会合在大礼堂前。 郭皓见到了封晟和陈越。 封晟是这次华国特遣军的最高指挥官,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据说他的精神力强度已经是首都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但是郭皓却记得,在艰难击败七级进化体之后,封晟力竭倒地,郭皓几个在旁边掩护的精神力者将他扶起来。 他苍白虚弱的脸上多了一种情绪,就像……孩子渴求长辈的夸赞。 “他们应该回来看看了。” 于是今天的庆功典礼正式开幕前,封晟一直站在礼堂外,和陈越并肩而立,眼神静静注视着远方,似乎在等什么人。 最终也没有等到。 * 时光匆匆,岁月无情,朝夕交替眨眼便过几十年。 华国进化学院成立60周年庆典圆满落幕,第一代学员重新踏进当年那间上过第一堂课的教室。 这里仍然维持着当年上课的模样,讲台外围装了护栏,俨然成了一处纪念景点。 今天不是对外开放参观的日子,但来的学员个个都是大人物,无人敢拦他们。 基因进化后,人类平均寿命大概延长了三分之一左右,能力越强,身体越健康,寿命也越长。 封晟已然头发花白,却不改炯炯目光。 他刚从高位上退下来,即使身子骨还能再干个七八年,也有些厌倦了那样的生活,准备未来去外面走走,看看大好风光。 在场的人还有陈越、郭皓、霍擎远、楚深、林琪、齐轩、霍宇骁等人。 郭皓在战后申请到了首都进化学院的助教资格,顺理成章留了下来。 这些人无一不是参与了决战的人,也无一不是得到过那两个人帮助的人。 满脸皱纹的林琪指着讲台回忆:“我还记得那会儿,他俩就站在这儿,一个递饮料,一个喝,一下子就把我唬住了,以为进错教室了!” 陈越笑了笑,眼中满是怀念:“兰教授怕自己看起来年纪轻压不住场子,是盛先生教她可以先来个‘下马威’,震震你们!” “不愧是他姓盛的。”霍擎远叹了口气,盯着讲台陷入回忆。 封晟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多媒体操作台上有个什么东西。 不像是原来就有的,像是被人随手放在那儿一样。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忙快步走过去拿起那个东西。 外观像是硬盘。 其余人见状,也跟着凑过来,或疑问或惊讶地看着那个东西。 封晟很快就在上面找到了一个按钮,迟疑着轻轻按下。 一幅三维立体投影画面立刻展现在众人面前,角度正好落在讲台的位置。 “你们好,我是网络助教啄啄,这里有兰教授的留言,请注意查收哦~” 数十年后,久违的童音再次在同一间教室、同一个位置响起。 有人眼中渐渐含了泪意。 在众人或惊疑或怀念的目光中,一幅宏伟壮观的宇宙景象犹如烟花般迸开,瞬间盈满整间教室,犹如置身星海。 漫漫无垠的星海中,一片瑰丽多彩的宇宙星云正在缓缓坍缩,斑斓绚丽的光芒仿佛收集了世间所有的颜色,汇聚了整座宇宙的华彩,让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坍缩的终点,是一颗恒星。 画面末尾,几行闪烁着微光的小字浮现半空—— 在地球人类战胜灾难的那一日,16亿光年之外的天使星云到达坍缩终点,诞生了新的恒星。该恒星大小质量与太阳相似,围绕其运行的第三至第四颗行星预计将经历39亿年演化后形成生物宜居星球。我们将这个新星系命名为“涅槃”,是赠予地球文明涅槃重生的礼物。 后会有期,地球,以及可爱的人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