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不是两三天》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喜欢你不是两三天 作 者：叶淅宝 文案： ◆久别重逢/双向暗恋/轻松甜文◆ 高中时，叶清圆来到北京上学，借住在谈家。 初见谈家大少爷，是在一个深夜，她梦醒去茶水间，睡眼惺忪，偶然瞥向阳台—— 少年坐在藤椅上，被月色笼罩，眼睫低垂，漫不经心地端详着矮桌上的一盆昙花。 昙花盛开不过十几秒，叶清圆却记了那一幕上千个日夜。 毕业那年，叶清圆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离开谈家。 别墅二楼的窗边，少年低沉隐忍，一言不发，手中的杯子却被捏烂，沾着血迹。 许多年后，澜江江岸举行烟火大会。 叶清圆在汹涌的人潮中，错牵了谈之舟的手。 谁知男人眉目间带着得逞的笑，没有松开，反而紧紧回握。 人声鼎沸，跨年夜的倒计时数到“1”时—— 他俯身，用力吻住她的唇。 「喜欢你不是两三天，明日更甚今朝。」 -傲娇腹黑小王子×甜美可人小狐狸 -微博@叶淅宝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傲娇小王子vs狡黠小狐狸 立意：初雪天不说谎 第1章 雨夜 “佛祖要是能听懂人话呢”…… 立冬后过了几周，全国开始降温。 帝都下初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动画片中的冰雪世界。 然而，此刻。 位于南方的西荞市，还在下雨。 连日阴雨绵绵，整座城被浸泡在湿哒哒的气氛里，写字楼、红绿灯、棕榈树，都像是被雨水洗刷得褪了色。 叶清圆撑着一把薄荷绿色的伞，走在雨中。 噼里啪啦的雨珠砸在伞上，顺着伞檐滑落，在明黄色的彩砖上荡起一朵朵透明的涟漪。 她尽力避免踩到水坑，裤脚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沾湿，冷风顺着裤管钻进小腿。 叶清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紧紧捂住羊绒大衣的领子。 西荞市的鬼天气，太冷了。 水汽弥漫着整座城。 快到澜江公馆的时候。 叶清圆随意地扫过路旁，发现新开了一家拉面馆，暖黄色的门脸，挡在一棵泡桐树后，看起来温暖极了。 又饿又冷的叶清圆仅仅犹豫了一秒之后，便迅速走进拉面馆，像是投身于某个温暖的怀抱。 雨天店里人不多。 她点了一碗豚骨拉面，等面做好的间隙，叶清圆捂住口鼻，打了五个指头都数不过来的喷嚏。 她直觉糟糕，八成是要感冒了。 果不其然。 晚上回到家，叶清圆越发头昏脑涨，才八点，她喝了一包感冒冲剂后，便迅速洗澡，关灯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手机铃声貌似在响，动听的音乐在黑夜里变得刺耳。 叶清圆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蒙住头和耳朵，继续睡去。 许久，电话那一头终于耐心耗尽，挂断后没再拨过来。 - 叶清圆早上是被冻醒的。 被子里没有一 * 丝温度，空调显示着二十六度，却仿若零下。 她混沌着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冰冷的手指，然后认命一般，从床上坐起来。 冷风趁势钻入。 作为一个兼职配音的无业游民，叶清圆昨天刚结束最后一期配音，今天本该睡个懒觉，却被冻醒，无端遭受这早起之罪。 起身的那一刻，她因低血糖习惯性地眼前发黑，一阵眩晕。 等缓过来后。 叶清圆烦躁地抓抓头发，然后下床从衣帽间里找到一件抓绒的毛衫，穿到身上，才活了过来。 随后，叶清圆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 “啊”一声，连尖叫都是沙哑的，有气无力—— 她被自己吓到了。 镜子里的人就像一个女鬼。 及腰的长发凌乱，面色苍白，眼睛浮肿，嘴唇没有血色。 完全没有往日的灵动和美丽。 感冒的并发症。 此时此刻，叶清圆喉咙也肿痛，脑袋沉沉的。 她每次生病，原本形状好看的双眼皮，就会像繁衍一般，变成三眼皮甚至四眼皮，诡异极了。 叶清圆垂头丧气，心情沉重地进行完早间洗漱活动，抹精华和面霜的手，都比往日敷衍了一番。 走出卫生间。 她拉开客厅的窗帘向外望了望，落地窗外，雨已经停歇，晨间有一层薄雾，澜江江面波光粼粼。 叶清圆的房子临江，位于西荞市的中心地段，风景极佳，寸土寸金。 两百平的房子，平时都是她一个人在住。 叶清圆打开手机，发现昨天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爸爸打过来几个电话，那时她还在睡觉。 叶清圆看着时间，才早上六点，她犹豫着要不要回拨，不过这个点儿，叶志山可能还没起。 还是等过一会儿再打吧。 不知道叶志山找她有什么事儿，两人平日很少联系，叶清圆竟然无端生出了几分忐忑。 也不怪她多想，因为她和叶志山之间，实在是，要不不联系，联系一次就起分歧。 叶清圆又冲了一杯感冒冲剂，喝下去后，又甜又苦的黑色药汁充斥着喉咙，她忽然有些想念昨晚吃的那碗豚骨拉面。 喝完药，叶清圆一头栽到沙发上，懒洋洋地斜靠着，怀里抱着一只JEllycat的兔子，从外卖app上找那家店。 竟然没有？ 叶清圆迟钝两秒，然后捧着手机，在下楼去吃面、饿着不吃早餐，和点个其他的外卖三个选择之间，纠结了一番。 最后一咬牙，她在抓绒毛衫外边套上一件长款羽绒服，准备出门。 关门前又折回，叶清圆找出帽子戴上，又围了一条围巾，把自己裹得像是一只粽子，才满意地走出家门。 早饭不能不吃。 还得吃好，吃自己喜欢的。 多走两步路算什么。 叶清圆在心中安慰自己。这大概是每一个吃货最后的倔强了。 所幸那家店就在小区外不远，小小的门脸格外温馨。 叶清圆知道自己现在形象不佳，所以准备把面打包回去吃。 她一推开门。 门上悬 * 挂的晴天娃娃摇晃起来，店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位早起的客人，面汤热气腾腾。 叶清圆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刹那间，脚步顿住。 距离门口不远处的一个位置，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一张熟悉的面孔。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开衫，里边白衬衫的领口干净平整，他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桌子上的面，红唇微张，然后下一秒，淡黄色的面条进入口中。 头发毛绒绒的，早晨熹微的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把棱角分明的线条照得柔和起来，那双黑眸水润专注。 门没关，冷风吹进来，叶清圆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喷嚏。 喷嚏声吸引了店里人的注意。 眼看着那个男人就要抬头看她，叶清圆慌乱，飞速退后一步，“砰”的一声，门被关住。 门上的晴天娃娃又晃动了一下。 尽管已经出了面馆，叶清圆还是心虚地把围巾往上拽了拽，帽子往下扯了扯，遮住大半张脸。 离开之前，叶清圆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一扇明净的窗，男人忽地抬起头，望向她离开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穿透那扇透明玻璃窗，相撞。 转瞬，谈之舟淡淡地移开视线，像是看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物，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面。 窗户上倒映着叶清圆此时的模样—— 灰色的长款羽绒服、帽子、围巾，全副武装，珊瑚绒睡衣的裤脚还露在外面。 像是一只笨重臃肿、不修边幅的熊。 只余一双肿着的眼睛露着。 注意到谈之舟的反应，叶清圆松了一口气。 她裹得这么严实，两人又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谈之舟多半是没认出来。 否则……真的就是丢人丢到了外婆桥。 叶清圆叹口气。 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再进去买拉面了，对豚骨拉面的食欲也瞬间降到了一半，于是转身在旁边一家粥店随意买了一些白粥和肠粉，然后带回家吃。 从粥店到家，短短几步路，谈之舟的身影在叶清圆的脑海中闪现了无数次。 他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时光真的很优待他，褪去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矜贵和成熟。 不过，他为什么会在西荞市？ 叶清圆摇了摇头，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谈之舟，因为本来由于感冒而头痛欲裂的脑袋，现在更痛了。 上楼后。 她找出盘子和碗，把白粥和肠粉摆好，然后开始吃早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叶清圆尝不出一点儿滋味，寡淡至极。 她吃了几口，便索性放下了筷子。 - 孟煦给她按过视频电话的时候，叶清圆正在跑步机上流汗。 “什么情况，你竟然会主动上跑步机？”孟煦吃惊地问道。 叶清圆气喘吁吁地趴在跑步机前的横杠上，解释：“感冒了，想流点儿汗。” “怎么又感冒了，你这身子也太差了。”孟煦正在化妆，“谁让你平时不锻炼，我上次去健身房碰到你的健身教练，人家都吐槽到我这了，据说你总是鸽他 * 。” 叶清圆心虚地笑笑，在她多次无视健身教练一系列企图唤醒她良知的行为后，她的私教现在已经不理她了，即将把她拉入黑名单。 “要不找个老中医给你调调，不然你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我都想不到你该怎么过冬天？” 叶清圆本能地对那些药汁反感，喝感冒冲剂都让她苦不堪言，更何况是中药，她连声拒绝。 看到她冥顽不化，孟煦蹦出一句话打击她：“你今天怎么这么丑？” “什么？”叶清圆扬起声音，虽然这是事实，但她不允许别人说出来。 嗓子顿时疼起来，她降下音调，“你没听过什么叫病弱西子胜三分吗？” 孟煦轻嗤一声，然后跟叶清圆吐黑泥：“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庙里拜一拜，最近点儿特别背。” “怎么了？” “前天被甲方爸爸骂得狗血喷头，昨天我一个人去电影院看电影，结果你知道怎么了？竟然碰上前男友和他的现任，我他妈就一个人，甭提多尴尬了，想原地去世！” 叶清圆不解：“你干嘛一个人去电影院？” “临时起意嘛，下班后路过电影院，正好有个想看的电影，十分钟后就开场，我也不好约人。最主要的是，那个电影网评特别虐，我泪点这么低，和你一起看哭成个傻子，我嫌丢人。” 这倒是真的，叶清圆记得，以前和孟煦在电影院看过一部特别无聊的电影，当时她昏昏欲睡，一转头，发现孟煦正满脸泪花。 早上的雾散去，竟然出了太阳。 西荞市连日阴天，太阳实在是稀罕物。 阳光洒在客厅里，光影重叠，把干净整洁的房间映衬得暖洋洋的。 孟煦还在吐黑泥，遇到前任心情很崩溃。 “他那现任竟然跟我说，让我跟他们一起看，救命！” 叶清圆从跑步机上下来，喝了一杯水，安慰她：“没事儿，我今儿也很背。” “怎么了？” “早上不修边幅出去买早点，碰到了高中的暗恋对象。” 孟煦八卦的心一下子被点燃：“暗恋对象？就是那个高中和你住在一起的小王子吗？” 叶清圆睫毛颤了颤，没想到孟煦还记得，她对“小王子”这个称呼，感到陌生又熟悉。 “是……” “什么情况？那你有没有和他说话？” “没……我看到他就走了。” “叶清圆，你个乌龟。”说完，孟煦叹了口气， “你说咱俩点儿这么背，要不真的，这个月十五去寺庙上柱香吧。” 叶清圆慢悠悠地对着视频说道：“甭想，没用。” “为什么？” “佛祖要是能听懂人话呢，你现在，早就不是单身了。” “……” 去寺庙求了n次姻缘的孟煦，扎心了！ 第2章 谤佛 “那真是——好久不见呀！”…… “你知道吗？不能随意谤佛，佛祖都听得到。”孟煦严肃地说。 “哦……”叶清圆不以为然，她才不信佛祖真能听得到呢。 两人又随意聊了些，孟煦约她 * 周末去看画展，钟青的画展，一票难求，孟煦以前工作认识的人，送了她两张票。 “看完画展后，正好，晚上咱俩可以去澜江城上吃火锅，那儿新开了一家牛蛙火锅。” “要是感冒好了就去。”叶清圆玩着手中的毛绒玩具，她不想带着病毒去公共场合，但钟青是她还比较喜欢的一位画家，她很想去看展览，只希望这两天感冒可以快点儿好。 挂掉电话，叶清圆才想起，还没给叶志山回电话。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久，最后不情愿地按下了叶志山的名字，给那边拨过去。 响了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 沉默片刻，叶清圆先开口：“爸。” “嗯。”叶志山冷冷应了一声，似乎对叶清圆昨晚没有接他电话存着几分不满，“昨晚干什么去了？” “昨天困，睡早了，没接着您电话。” “你这么早就睡了？不是出去玩了？”叶志山不相信现在的年轻人会那么早睡觉。 “没。”叶清圆干笑了一声，“您昨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吗？” 叶志山那边似乎有人来了，他吩咐了几句，又转回来和叶清圆说话：“昨天我去看你外公，听他说，谈家那小子来西荞市了。” 叶清圆有些惊讶叶志山竟然会去看外公，她像是没听清似的，问：“谁？” “谈之舟，你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 “找时间约他吃个饭，搞好关系。”叶志山声音里没带一丝温度。 听到这话，叶清圆没来由地感到烦躁，她含糊应了一声，一句话都不想和叶志山再多说。 叶志山公司正忙着，也不想和她多说，两人之间便没有多余的寒暄，草草挂了电话。 世界仿若一下安静。 叶清圆心想，叶志山消息可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谈之舟来西荞市了。 竟然还让她和他搞好关系？ 殊不知她和谈之舟，连彼此的微信都没有。 叶清圆郁闷地端着手机，想着叶志山之后会不会再打电话给她，检查到底有没有和谈之舟联络感情。 不过以叶志山的性子，说不准还真有可能做这种事儿，想到这个可能，叶清圆自己都笑了。 如无可能，她和谈之舟，应该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毕竟西荞市这么大。 叶清圆摇摇头，去厨房洗了一盆车厘子吃，没再想这件事儿。 车厘子是她在刚结束的那个配音项目里，认识的朋友送的，很甜，果肉鲜美。 - 叶清圆接连几天都窝在家里，衣服穿得很厚，按时吃药，等周末的时候，感冒的症状已经消了大半。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出去的时候，她还是戴了口罩。 好久没出门，叶清圆在衣帽间挑了一件奶白色的长裙，虽然要戴口罩，但她还是化了一个妆，然后去看展。 谁知，车刚开到艺术中心的停车场，孟煦便在微信上轰炸她，一连串哭唧唧的表情。 甲方要临时改合同，而本来负责这个项目的同事撂挑 * 子，因此她被临时叫去加班。 孟煦把甲方骂了个狗血喷头，又吐槽那个同事，叶清圆跟着吐槽了两句。 996的社畜生活，她没体验过，不过看着孟煦，就知道有多累。 叶清圆叹口气，停好车，一个人从停车场出来。 西荞市今天天气很好，天空蓝得像是加了滤镜，云朵柔软，阳光清透，衬得艺术中心的玻璃光可鉴人。 行人来来往往，不断有人进出艺术中心。 钟青这几年很少办展，名气却越来越大，作品的拍卖价节节攀升。如今她选在故乡西荞市举办展览，自然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观看。 叶清圆走进去，钟青的画作被按照不同风格，陈列在不同的展厅里，其中近几年的画作，风格极为独特，带着点儿悲悯的平和气息。 据说钟青本人，这几年一直住在桃山上，生活简朴。 有很多熟悉的画，叶清圆以前见过，一眼便认出。 她忽然想起，钟青上次举办展览，还是在北京，六年前。 那会儿她正是高二，对钟青了解不多，被谈之舟强行带到画展上，两人前一天还在吵架，因此那天在画展上，一前一后，谁也不理谁。 看完展，谈之舟忽然变戏法似的，给她拿出一张限量版的专辑，那是一张叶清圆找了好久，在新街口各个音像店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的唱片。 思绪在记忆中流转。 突然，叶清圆被人轻拍了一下肩膀。 她茫然地回头，一晃眼，正撞上记忆里的那个人。 叶清圆一阵错愕，还以为是自己想得太认真，出现了幻觉。她用力眨眨眼，甚至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碰了碰眼前的人。 是实物的触感。 嗯？ 意识到什么，叶清圆猛地睁大眼睛，她刚刚干了什么？！ 只见谈之舟站在她面前，身形挺拔，本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眼间淡淡的，整个人一副冷漠又随意的姿态。 被她出乎意料的这么一碰，平静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展厅的光线很好，头顶还有星空形状的吊灯，光线打在谈之舟的脸上，让他嘴角的那抹笑更加清楚。 叶清圆确认无疑—— 那笑中还带着点儿不屑。 她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要原地去世。 想到自己还带着口罩，叶清圆心中慌乱，不确定谈之舟拍她肩膀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认出她了吗？ 要和她打招呼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刚在叶清圆脑海中闪过，她便听到熟悉的男声：“抱歉啊，你的东西掉了。” “……” 哦，没认出来。 叶清圆垂眸，发现刚刚没注意，谈之舟的手心里，有一个粉色的毛绒娃娃，和他的一身黑色极其不匹配。 正是她挂在包上的装饰品，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 叶清圆接过那只粉色兔子，低声道了一声谢，又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转过头匆匆离开。 快步走到另一个展厅里，叶清圆确定谈之舟不 * 在这儿之后，才停下脚步。 展厅里很安静，说话的人也在低声耳语。 叶清圆完全没料到，今天竟然会再次碰到谈之舟！ 不过她很快便想明白，毕竟今天钟青举办画展，比起叶清圆，谈之舟才是真的喜欢钟青的画。 谈家墙上甚至挂着几幅钟青的画作。 叶清圆戴着口罩，她不知道这副模样，熟悉的人能否认出来，只不过可以确定，两次，谈之舟的的确确都没有认出。 叶清圆摸了摸包上的兔子，这只毛绒兔子陪了她两年，环扣已经有些松，所以今天才会掉。 像是安抚一般，叶清圆轻轻拍了拍它:“小二别怕啊，坏人已经走了。” 刚走到这个展厅里的谈之舟，听到这句安抚：“……” 他是坏人？ - 孟煦赶在叶清圆看完展之前，结束了和甲方爸爸的battle。对方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搞，项目如期顺利，孟煦心情舒畅，和叶清圆去澜江城上边吃火锅。 澜江城是西荞市最大的商场。 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便可以看到夕阳下金光闪闪的澜江，江对面，是澜江岛，此时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等天完全黑了，才是最好看。 澜江岛也属于西荞市，上边有桃山，不过桃山上不种桃子。 叶清圆小的时候，就是在澜江岛上长大的，小小的一座岛屿，经济落后，却风景秀丽，承载了她童年太多的欢乐。 这样冷的冬天，正是适合吃火锅的季节，红亮亮的油光浮在最上层，辣椒鳞次栉比排列着，热气腾腾。 孟煦涮了一片肉，刚夹到碗里，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又碰上小王子了？” “嗯哼。”叶清圆正在往锅里放虾滑。 “这该死的缘分，难道就是佛祖的呼唤吗？终究让我们在人海茫茫中相遇。”孟煦像朗诵诗歌一样，深情地来了这么一句。 叶清圆：“……” 她不理会孟煦时常来这么一下子的中二病，继续放虾滑。 孟煦心情好，继续调侃叶清圆：“你说，佛祖会不会，让你们在火锅店，再来一场相遇？” 叶清圆瞪她一眼，刚想反驳，忽然“啪嗒”一声，筷子掉在桌子上。 “孟阳光，你的嘴是开过光的吧？” “嗯？”孟煦不解，她顺着叶清圆的视线望过去，视野所及的范围内，走来一个格外显眼的男人，容貌气质优越到让人自动忽略其他人的存在，像是自带聚光灯。 “我靠，这不会就是小王子真身吧？太帅了！” 叶清圆默默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孟煦看她这个反应，便知道，这个大帅逼真的是久闻大名的小王子：“靠，我的嘴真开光了吧，以后不用拜佛祖，拜我就好了。” 叶清圆又瞪她一眼，咳嗽了一声，示意她小点儿声。然后，她假装捞起一颗变了颜色的虾滑，实则余光注意着谈之舟。 谈之舟漫不经心地从她俩桌前走过去，身旁还跟了一个男 * 人，像是一起来吃饭的，两人投入地聊着天。 人刚走，叶清圆放松警惕，把碗里的虾滑放进嘴里，正准备嚼，忽然，谈之舟转过头，往后退了两步—— 探究地看向叶清圆。 四目相对，叶清圆嘴里还咬着虾滑，而谈之舟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不小心——噎住了，咳嗽不止。 孟煦也没搞清楚状况，只是良心未泯，赶紧给叶清圆倒了一杯柠檬水：“快喝点儿水，别呛着了。” 叶清圆被辣油呛得满脸通红，一双眸子水润润的，闪着泪光。 男人就这样看着她们两人的慌乱，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迷茫，转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你是叶清圆吧？” 虽然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但那声“哦”，拖腔带调，被拉得长长的。 叶清圆已经停止了咳嗽，脸上恢复正常表情，但潮红还未褪去。 她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什么，缓慢扯起唇角，笑着看向谈之舟，一脸无害。 叮，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哦——我也想起来了，你是谈之舟吧？那真是——好久不见呀！” 像比赛一般，那声“哦”被拖得更长了。 孟煦：“……” 第3章 破晓 “谈之舟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叶清圆觉得谈之舟没认出她来，没什么奇怪的。 毕竟现在距离高中毕业，已经过去五年，让她见到以前的高中同学，有些她也真认不出来。 但叶清圆不爽的是，她还认得出谈之舟。 她感觉自己嘴角的笑已经僵住，忽然听到孟煦笑着问：“元宝，这是谁啊？” 叶清圆回过头不着痕迹地瞪她一眼，这时候还来添乱。 她无奈开口介绍：“我高中同学。” 话音刚落，谈之舟不急不缓地开口：“我怎么记得，我比你大一届，哪门子的同学？嗯？” “……” 潜台词就是，你是哪根葱？同学也是你叫的？别乱攀同学。 叶清圆听他这么说，有些来气，索性放弃嘴角的假笑：“哦，时间太久，记错了，那就是学长？” “你是附中的？”谈之舟旁边站着的那个人忽然开口，一口京腔，声音里满是碰到校友的惊喜。 男人高高瘦瘦，比起谈之舟的一脸冷漠，显得平易近人，一双桃花眼生来多情。 叶清圆点点头。 沈为笑起来：“这么说，我和舟儿都是你的学长喽，我叫沈为，比他还大两届，也是附中的。” 原来是这样，高中和谈之舟玩得好的那几个，叶清圆都见过不少次。却从来没见过沈为。 “学妹现在也在西荞市工作吗……” 沈为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谈之舟打断：“你不是饿了吗？” 沈为扭头看向谈之舟，黑漆漆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明显的不耐烦，如同刚刚的声音，冷冰冰的。 沈为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想笑，又不敢真笑出声。 他摆出一副混不吝的姿态 * ，搭上谈之舟的肩膀：“快去吃吧，我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 孟煦不嫌事儿大，想看热闹：“要不你们和我们一起吃？” “不用了。”叶清圆和谈之舟忽然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人难得的一致，声音有些大。叶清圆再次扯起唇角，看向谈之舟，体贴地说：“他不能吃辣，是吧。” 她和孟煦的锅，红油亮堂堂的，看起来就不是一般的辣。 蓦的，谈之舟笑了。 不同于之前的冷嘲热讽，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红唇微张，配着他那张冷白皮的脸，说不出的妖孽劲儿。 三个人一齐看向他。 “想不到，这你都记得。”谈之舟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却意味深长。 叶清圆：“？” 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沈为出来打圆场：“舟儿的确不爱吃辣，快，你去和我吃鸳鸯锅去，别叨扰人家小姑娘吃饭了。” 谈之舟的确不爱吃辣。 叶清圆不仅记得，还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他不光不爱吃辣，还是个十足十的甜品控。 叶清圆以前从来没见过哪个男生这么爱吃甜食，一个人能干掉一整个草莓蛋糕。 谈之舟临走前又看了叶清圆一眼，她随意地迎上他的目光，带点儿挑衅意味。 谁怕谁。 叶清圆清楚看到谈之舟的唇角再次扬起，像是不屑于她这种小把戏。 看得她窝火。 随后，他们两个去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这次，待确定他们走远之后，叶清圆长吁一口气。 孟煦满眼的小星星，一脸好奇：“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小王子长这么帅啊？” “你这个问题好莫名其妙啊。” “怎么了？” “要是不帅的话，还怎么当小王子呀？” 孟煦愣了愣：“好像，有道理哦。” “不过你当初在北京，每次给我打电话都是吐槽他，又毒舌又事儿，我自然而然就把小王子，理解成和豌豆公主一个性质的词语了，豌豆公主不就长得丑嘛，我以为，腹黑毒舌又别扭的小王子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叶清圆放下筷子，回忆了一下，谈之舟这人，好像……就是挺别扭的？ 喜欢什么东西，从来不明说，得靠猜。叶清圆以前每年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得头疼好长时间。 “他脾气这么差，要是长得还丑，我以前又不是脑子有毛病，怎么会喜欢他？” “也是……” 孟煦一直知道有谈之舟这么个人，却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如今偶然一睹真容，话多到停不下来。 “诶，你别说，你和小王子，长得，真的很有夫妻相。” “？” 孟煦仔细端详着叶清圆，像是要确认一下，又往另一个方向瞅了瞅，谈之舟离她们太远，看不真切。 “我刚刚是没看错吧，他右眼眼角，也有一颗痣，和你的一模一样，还有还有。你们两个，连唇珠都是一模一样的。” 叶清圆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谈之舟的长相。 的的确确，她和谈之舟的右眼眼尾，都有 * 一颗褐色的小痣。 长在叶清圆的脸上，让她垂眸时，原本清冷的五官，多了几分媚态。 而那颗痣长在谈之舟的脸上，到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勾人利器。 因他线条锋利，鼻梁高挺，淡化了那颗痣的妩媚气息。只是单纯的勾人，勾得人想细看，一探究竟。 他们两人的唇珠都很饱满，圆圆的。 叶清圆自己的唇珠长这样，不觉得有什么，可是长在谈之舟身上，她就好奇，以前总是想伸手摸一摸，是什么感觉。 当然，叶清圆不仅仅是想，她也的确这样做过。 - 沈为和谈之舟找好位置，他刚一坐下，就忍不住笑出来。没有小姑娘在，沈为笑得肆无忌惮。 谈之舟嫌弃地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不是我说，舟儿，我和人家小姑娘说两句话你就受不了了，急着打断，这么宝贝，那还装什么没认出来？” 沈为靠在椅子上，边说边笑：“你不知道，你刚刚走过去又往回看的那样子，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装得还挺像啊……” “你有完没完？” 沈为真的没完，他觉得自己能笑一辈子。 谈之舟不耐烦地在菜单上划了划，然后看也不看沈为一眼，直接交给服务员。 “你干啥，我还没点呢？”沈为直起身。 谈之舟挑眉：“你还配吃东西？” “……”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说话没什么顾忌。 吃完，他们往出走经过叶清圆她们餐桌，发现两人已经走了，换成了另外四个人，在那儿吃饭。 谈之舟随意扫过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沈为给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玻璃窗外的澜江：“去江边走走？”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静谧的夜空，没有月亮，星星零零散散，澜江江面平静，波光粼粼，倒映着一个个船只。 夜游的船被装饰得华丽耀眼。 时而有汽笛声响起，是来往于市区和澜江岛的客轮。 对面的澜江岛灯光璀璨，桃山的半山腰，有一座佛像，立在一端，在暗夜里清晰可见，又深邃低沉。 树影婆娑，是与北方肃杀冬日完全不同的景象。 谈之舟还没习惯这儿的气候，来西荞市不到两周，前一周一直在下雨，湿湿冷冷。 温度虽然没北京低，寒意却仿佛针扎一般，能刺到骨子里。 这几天气温回升，穿一件单衣便好，街上还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儿爱俏，只穿一条裙子，不同于北方隆冬里厚重的羽绒服。 他和沈为沿着江边走。 沈为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点燃一支烟：“舟儿，你是第一次来西荞市吗？” 沈为大学在这边上的，毕业后也没着急回北京。 西荞市这两年发展好，从一个二线省会城市，迅速跻身一线。况且，他是家里小幺，没多大志向，这边比起北京来，日子过得舒服多了。 不过，谈之舟会来西荞市，是沈为万万没想到的。 谈之舟一直都很优秀。 据他了解，谈之舟准备把新项目建设在西荞 * 市，现在正在和当地的政府打交道。 而西荞市虽然这两年发展好，但比西荞市适合、条件成熟的城市，多了去，怎么也轮不到西荞市。 所以，当沈为得知谈之舟要把项目选址定在西荞市的时候，才会那么吃惊。 看到叶清圆，沈为隐隐猜测可能和谈之舟来西荞市有点儿关系，却又不太相信，毕竟这么重要的项目，岂是儿戏。 “以前出差来过。”谈之舟望着江面，淡淡地说了一句。 其实，不止出差来过。 高中那会儿，他便陪叶清圆来过澜江岛。 澜江岛是她的故乡，这么多年，她外公一直住在那儿。 叶清圆高中三年一直住在谈家。 她高二，谈之舟高三的时候，有一次期中考试前，叶清圆偶然得知，外公生病了。 小姑娘和外公最亲近，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慌里慌张掉眼泪，给叶志山打电话。 偏偏叶志山听说她要期中考试，让她好好待在北京，别操闲心。 叶清圆心里难过，给外公打电话又打不通，于是自己买了火车票，谁也没告诉，准备一个人回西荞市。 那会儿谈之舟还不知道叶清圆外公生病的消息。他打完篮球回家，正撞上收拾行李的叶清圆，还打着电话，隐隐有哭声。 谈之舟听到了“住院”、“生病”的字眼。 他什么也没说，回房间匆匆找好证件，跟在小姑娘身后，和她一起赶往火车站。 叶清圆看到他时，眼睛还红着，疑惑地问了句：“你去做什么？” 谈之舟把玩着手中的钱包，笑得混不吝：“听说澜江上有白鹭，我呢，要过去拍照片，对了，你去做什么？” 叶清圆皱眉看着他，没回答。 谈之舟是学校摄影社的，尽管他做过更离谱的事儿，但为了拍白鹭而放弃期中考试这种事儿，叶清圆还是不大相信。 不过她那会儿没心情多想。 两人的座位挨在一起，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从白天到黑夜，再到黎明破晓。 叶清圆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暮色染上她的脸颊，黎明的光辉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谈之舟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窗外是广阔的稻田，夜里幽黑无边，晨时，浅绿色连成片，染上一层碎金色的光，麻雀叽叽喳喳，远处山影重重。 风景缓慢逝去，他坐得笔直，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 有小女孩捧着花在江边卖。 看到谈之舟和沈为，她走到看起来比较温和的沈为身边，问：“哥哥，你要买束花吗？我在岛上新摘的，送给女朋友，或者这位哥哥，都可以。” 小女孩说罢，羞涩地瞅了瞅一旁冷着脸却长得更好看的谈之舟。 沈为挑眉，一脸的不可置信：“我送给他？小姑娘，你没搞错吧？他这幅臭脸，还配收到花？” 小女孩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甜甜的，说的话却直扎沈为的心窝：“没有呀，这个哥哥长得很好看呢。” “……” 谈之舟 * 不动声色地离开沈为两步，一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 沈为冷哼了一声，和卖花的小女孩逗了两句嘴，最后还是买了几束花。 当然，不是为了送给谈之舟，只是照顾小女孩的生意。 不远处，叶清圆和孟煦吃完火锅，来到澜江边遛食。 孟煦从小摊贩的手里买了一盏孔明灯，兴高采烈地和叶清圆在江边放孔明灯，一簇火苗点亮了黑夜，把夜色照得温暖起来。 有人在吹口琴，伴着江面上的汽笛声，悠悠扬扬。 她们正要把孔明灯往空中放时，忽地，孟煦一眼瞅见不远处的谈之舟和沈为。 “什么鬼？”孟煦出声。 “嗯？” “那儿，沈为是在给谈之舟买花吗？”孟煦一副震惊到吃屎的模样，“我去！怪不得，怪不得！” “怎么了呀，一惊一乍的。”叶清圆蹙眉。 她顺着孟煦的视线，望过去。 不远处的几级台阶上，谈之舟和沈为并肩站着，沈为手中拿着一簇花，他忽然把花放到谈之舟的胳膊旁，用花碰了碰他。 两人都是出众的容貌，就这样站着，叶清圆竟然觉出几分—— 般配？ 显然，孟煦也这样想：“我还纳闷呢，你长得这么好看，谈之舟怎么会不记得你，还想了想才认出来？原来原来。” 孟煦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又不忘转过头来安慰叶清圆：“别伤心，不是你的魅力问题，现在知道真相就好。” 叶清圆：“？” 她什么时候伤心了？ 叶清圆又往那边看了看，两个男人长身鹤立，沈为手中捧着花，笑得一脸温柔，江边的路灯昏昏沉沉，树枝摇曳，像是一帧唯美的电影镜头。 看起来，还真，挺配？！ 第4章 麻糍 “这么大个岛，都是你家呀？”…… 沈为手中的那捧花格外显眼。 叶清圆多看了一眼，察觉到谈之舟好像要转过头似的，她迅速垂下眼眸，专心看向手中的孔明灯。 孟煦还没从这震惊的一幕中反应过来。缓了缓，才对叶清圆说：“我们把它放了吧。” “嗯。” 两人同时松开手，孔明灯缓缓升上天空，周围也有人在放孔明灯，许多簇火光点缀在空中，像是排列整齐的小灯笼，把漆黑的夜照亮。 “快许个愿。”孟煦仰起头，双手合拢，兴奋地对叶清圆说。 孔明灯越来越小，叶清圆大脑一片空白，听到孟煦的话，双手不由自主在胸前合拢，脑海中只想到一个愿望。 希望外公，平安健康，开开心心。 许完愿，叶清圆唇角翘起，好久没有见外公了。明天，她要去对面岛上看外公。 - 沈为站在谈之舟身边，把抽完的烟头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 “诶，这花，给你拿着。”沈为说完，用花束碰了碰谈之舟的胳膊。 他和谈之舟在一起，手中拿着花，总有人向他们这边看，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想让谈之舟拿着花。 谈之舟侧侧身，皱着眉远离沈为：“离我远点 * 儿。”一脸嫌弃。 “嚯，你这人。”沈为不高兴，胡扯起来，“我这不是看你脾气这么差，没收到过女孩儿的花嘛，所以专门买来送你的，第一次，可得珍惜。” 谈之舟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收不到花吗？” 沈为忽然没话说了，想说“会”，又觉得心虚说不出口。 谈之舟那张脸摆在那儿，脾气再差，也能吸引一堆女孩儿。 他比谈之舟大两届，他上高三时，谈之舟才升上附中的高中部。 沈为偶尔几次在学校去找谈之舟，都碰上了小姑娘和他表白。 谈之舟一脸冷漠，小姑娘送的情书，他看都不看一眼，便离开。 沈为打趣他，这脾气，怕不是得孤独终生。 那会儿大家都年纪小，爱玩，跟风交女朋友，唯独谈之舟，走哪儿都是一个人。 后来，身边多了个叶清圆。 沈为其实见过叶清圆两次，是他上大学的时候，暑假去谈家找谈之舟碰到的。 只不过当时小姑娘一个人在放映室，没注意到他，两人也没打过招呼。 忽然，江边喧闹起来。 附近是三厝边码头，有一艘从澜江岛驶来的客轮靠岸了，游客下船，熙熙攘攘的人流聚在江边，其中有出租车师傅在招揽生意。 谈之舟和沈为换了个方向走。 他抬头，忽地瞥见灯火掩映下那抹极为俏丽的身影。 一大堆人推搡着登上江岸，从她身边经过，人潮汹涌中，她双手合在胸前许愿，领口用褶纱堆起的奶白色玫瑰被碰歪，模样温柔又虔诚，令人心头一动。 谈之舟看着叶清圆许完愿，嘴角慢慢扬起，不同于见到他时那种勉强做作的笑，那是一种很虔诚、很满足、很安宁的笑。 谈之舟不禁猜测，她的愿望里，一定没有他。 她猝不及防地抬起头，谈之舟来不及躲闪，两人的目光，就这样，隔着熙熙攘攘、喧闹不安的人流，在潮湿的空气中相遇。 连孟煦和沈为都还没有察觉，两人便不约而同转过头去，时间短暂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看那儿，白鹭。”孟煦喊了一句，指着江岸边一块石头，一只白鹭孤孤单单地停留在上边，发现有人走近它，便迅速离开，换了一块石头。 叶清圆忍俊不禁。 澜江又称白鹭江，经常有白鹭出没，只是这几年少了很多。她小时候住在澜江岛上，经常能在江边见到白鹭。 小孩子们吟哦着“一行白鹭上青天”，在江岸上和白鹭玩耍，妇女们在一旁边做手工，边拉家常。 叶清圆前一阵忙得昏天黑地，给一部电视剧的女二配音。 这是她做电视剧配音以来，第一次接到主角的配音，以往都是给女n号配的，因此叶清圆格外认真，珍惜这个机会，私下多次练习和学习。 她也因此一直没时间出来玩。 如今圆满完成任务，导演和演员都很满意。 叶清圆心情放松下来，连带着熟悉的景色都变得美丽起 * 来，她给夜晚的澜江拍了几张照片。 “我小学的时候作文不好，我妈给我报了一个课外班。”孟煦讲着自己小时候的趣事，“那个老师带我们来江边写生，把见到的东西都写下来，我就盯着一只白鹭，和它眼对眼，觉得它可爱，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晚上回家我妈把我痛骂了一顿。” 叶清圆笑了。 不同于叶清圆从小在小岛上长大，孟煦是西荞市市区的人。 岛上有小学，初中就不行了，教学质量很差。 叶清圆初中被外公送到西荞市上学，正好和孟煦是同班同学。那会儿她每天早上上学，还得坐船过江，晚上再坐船回岛上。 有时候暴风雨天气，船不开，孟煦热心，就把叶清圆领到自己家睡，第二天两人一起去上学。 叶清圆至今还记得，孟煦妈妈的麻糍做得很好吃。 后来，叶清圆高中去了北京，两人只能在QQ上断断续续保持联系，生日时互送礼物。 没想到大学都报了西荞大学，又成了同学。 算起来，也是十多年的友谊。 两人又绕着江岸走了一会儿，孟煦忽然说想去糖水铺子吃甜品。 叶清圆毫不留情地说：“你不是这个月胖了五斤吗？” 孟煦立马闭嘴，绝口不提去糖水铺子的事儿。 她怕再走下去，一会儿真饿了，得吃东西。于是准备打道回府。 两人又走到艺术中心下的停车场，叶清圆先把孟煦送回家，然后一个人回了澜江公馆。 刚到家，叶清圆收到叶志山的微信，问她有没有和谈之舟联系。 叶清圆很烦叶志山问她有关谈之舟的事情。 她任性地没有回复，去泡了个澡，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洒在大浴缸中，音响里放着纯音乐，萦绕在雾蒙蒙的浴室里。 叶清圆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等做完护理从浴室出来，她才给叶志山回了句：【今儿吃饭的时候碰上了。】 叶志山追问：【聊得怎么样？】 叶清圆想让叶志山早点儿断了那份痴心妄想，于是实话实说：【他早就忘了我了，就陌生人，打了声招呼，人家就走了。】 叶志山不死心：【你明天再试着约约他】 叶清圆：【我明天得去看外公。】 叶志山：【什么时候不能去看你外公，他在岛上好好的，用不着你。你先和谈家那小子搞好关系，以前你在北京，人家一家对你多好，你得学会知恩图报。】 叶志山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叶清圆轻哼一声，没再看他接下来发的微信。 她从线上订了一张明天上午去澜江岛的船票，返程的票包含在去的票里，两个星期内都有效，不用特地去订。 订好票之后，叶清圆给小行李箱里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 最近没事儿做，她打算在岛上多待几天，陪一陪外公。 - 翌日，西荞市下起小雨。 叶清圆怕再感冒，于是在裙子外边添了一件羊绒开衫。 她到码头的时 * 候，距离开船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叶清圆在一个麦当劳里买了点儿早餐吃。 雨天。 江面白茫茫的一片，水天一色，像是画室里石膏的颜色，船只隐没在蒙蒙薄雾中。 叶清圆随着码头上拥挤的人潮上了船。 现在这个季节，来西荞市旅游的人很多，船上没有几个本地人，多是外地前来的旅客。 澜江岛很小，在地图上丝毫不起眼。 叶清圆没提前和外公说，自己要来岛上。她循着熟悉的路，走到自家小院前。 几株夹竹桃和小棕榈树掩映的地方，就是了。 树下卧着一只猫，白白胖胖，名叫花生，是外公和叶清圆养了很久的肥猫。 下雨天也不回家，在外边贪玩。 花生一见到叶清圆，“嗖”的一声，跳到矮树上，抖落她一身雨。 叶清圆也不恼，她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示意花生不要发出声响，花生乖乖地安静不动。 走进院子里，雨珠敲打在墙角堆砌的废弃铁板上，答答响个不停，把叶清圆的脚步声掩盖住。 她从窗外看到，外公戴着老花镜，正在书桌前看书。 叶清圆撩开门帘，想给外公一个惊喜，欢喜地喊了一声“外公”。 没想到老人家一点儿惊讶的反应也没有，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哼，鬼丫头，从你一进院子，我就看到了。” “外公，你都不配合一下人家。”叶清圆摇着外公的胳膊，暗暗想着小老头眼神还是这么好使，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爷俩好久不见，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在窗边唠了好长时间的磕儿。 中午外公做了海鲜粥，和土豆饼，叶清圆吃到撑。 饭桌上，外公忽然提起：“你见到谈家那小子吗？” “见了，不过他认不出我了。” 小老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扬高声音：“我外孙女儿长得这么好看，他瞎了眼认不出来。” 叶清圆噗嗤一声就笑了。 “前几天和他爷爷打电话，那老家伙说他孙子来了西荞市，也不知道来干什么。” 叶清圆正扯着半块土豆饼往嘴里塞，顾不上回答。 咽下去之后，她说：“谁知道呢，反正谈家家大业大的，说不准有什么项目在这边。” 外公点点头。 叶清圆从小在这么一个小岛上长大，而谈之舟在首都长大，谈家在北京赫赫有名。 按理说，他们云泥之别，本应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可谁让，叶清圆的外公和谈之舟的爷爷，是过命的交情呢。 当年谈之舟的爷爷谈钦是知青，被分配到澜江岛。 年轻人从北京来到这么一个小岛，看不清未来，心里难受。 他住的地方，正好在外公家隔壁，谈钦自恃有才，瞧不上这里没读过书的年轻人，和叶清圆的外公一直就是点头之交。 有一次谈钦去山上采摘药材，遇到毒蛇，正好外公也在山上，为他吸出毒血，救了谈钦一命。 谈钦自此对叶清圆的外公非常感 * 激，叶清圆的外公虽然没读过书，却一直向往读书学习，他敬重读书人。 两人相谈甚欢，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谈钦回到北京，谈家借着原来的势力，和谈钦的能力，越来越厉害。 而叶清圆的外公，一直留在岛上，娶了岛上的姑娘，生下叶清圆的妈妈。 叶清圆的爸爸，叶志山，是90年代从北京南下打拼的年轻人。 那会儿西荞市受国家政策的影响，发展好，很多人来南方打工，想要捞一桶金。 叶志山没把握住头几年的时机，没赚到多少钱，却收获了爱情。 他在北京已经没什么亲人了，索性就留在了西荞市。 不过户口一直没改，还在北京，叶清圆的户口便是随了叶志山。 叶志山本来也只是想让叶清圆在西荞市上学。 后来不知从哪儿，他听说老丈人有一个朋友，在北京特别厉害，便要让叶清圆回北京上学。 回北京得找学校，他们没关系没人脉。 外公顾念着北京的教育条件好，一心为了外孙女，于是破了脸面，联系上谈钦。 谈钦听说后，自然很欢迎，把叶清圆接到北京，自己儿子家，和孙子住在一起，像是对待亲孙女一样对她。 …… 晚上。 雨停了，外公想吃卢家阿嬷家的麻糍，叶清圆怕小老头买太多，晚上吃多了积食，对胃不好，便自告奋勇去买，控制着量。 夜晚黑漆漆的，小路弯弯曲曲，叶清圆却一点儿也不害怕，这些小道，她走过无数遍。 自从交通方便后，这几年澜江岛旅游业蓬勃发展。小岛上开了很多家民宿，还有很豪华的酒店。 叶清圆捧着竹叶包着的麻糍，一蹦一跳地走在青石路上。 月亮隐没在层层乌云后，虫鸣阵阵。 经过一家民宿时，外边挂了一个“桃山初雪”的木牌，名字很好听，惹得她好奇地往里边瞅了瞅。 院子很宽阔，中间一棵大树，上边挂着红灯笼，树下的藤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叶清圆看清他的侧脸时，惊了惊。 她没想明白谈之舟为何在这儿。 叶清圆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四个字——阴魂不散。 黄狗在吠。 谈之舟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到她，笑了。 像是在笑两人接二连三的偶遇。 亦或是在笑突然停伫偷窥他的女孩儿。 他的眼眸乌黑，像是被墨染过似的，鬓角有几缕碎发，不乖巧地翘起，灯笼的红光，把他的脸庞照得更加勾人。 叶清圆说不出话来，又不能立刻走掉。 JSG 谈之舟先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叶清圆清了清嗓子：“这是我家，倒是你，为什么在这儿？” 谈之舟又笑了，这次笑出了声，他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黑夜里。 “这么大个岛，都是你家呀？” 叶清圆：“……” 这人的脑回路一贯有点儿问题。 叶清圆突然注意到谈之舟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盆未开的花。 她认得这花。 是盛开时极为珍贵的昙 * 花。 叶清圆一下子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第5章 昙花 “蠢、狗。” 二〇〇九年。 七月燠热。 叶清圆下了飞机，眼前发懵，盛夏白昼阳光亮得刺眼，她拎着行李箱，循着指示牌往出走。 谈家司机早就在首都机场的接机口候着，见到人，连忙拎过行李箱，把小姑娘带到停车的地方。 上了车，叶清圆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耐不住心中好奇，看向窗外。 以前只在课本、电视上听过的北京城，如今近在咫尺。 风景飞驰而过，汽车一路从郊区开往繁华市区，穿过大片荒无人烟的田野地，鳞次栉比的高楼逐渐出现在视野中。 谈家住在万宸公馆的别墅区，中心是一汪清澈的湖，湖水绕着万宸公馆环绕一周。小区内绿树成荫，多是名贵的树种，置身于其中，满目绿色，让人仿若感受不到夏季的炎热。 叶清圆走进谈家的时候，谈钦和他的儿子谈闽、儿媳沈丽之，都坐在沙发上等待。 唯独没有谈之舟。 见到叶清圆，谈钦站起身，老人家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问候着她外公的身体，又让叶清圆甭客气，以后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 谈闽和沈丽之也没有一点儿架子，对她很热情。 叶清圆虽然从小地方来，在澜江岛上，性子被养得散漫纯真，却一点儿也不怯懦。 她大大方方地和几位长辈打招呼，并把从澜江岛带来的伴手礼送给他们。 谈老爷子高兴。 谈家虽然在京城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厉害，人丁却不兴旺。 他膝下只有谈闽这一个儿子，和谈之舟这个孙子，如今有机会见到故人的孩子，还是个小丫头，心情大好。 老爷子最近几年退隐，放权给谈闽，不再理会生意上的事情。 平日里一个人待在西山上，无聊的时候，就去潭柘寺找缘觉大师下棋，日子过得优哉游哉，轻易不肯回市里。 今天老爷子难得留在市区，和几个人一起吃了顿晚饭。 饭后，沈丽之带叶清圆看她的房间，在二楼。 沈丽之指了指隔壁紧闭的房门：“那是你之舟哥的房间，他参加数学竞赛，暑假去师大集训去了，过几天才回来，到时候你俩再好好打个招呼。” 叶清圆点点头，来之前，她便听说谈家有个小儿子，比她大两岁。 北方上学晚，谈之舟只比她大一级，今年该升高二了。 沈丽之犹疑了一下，怕不放心，又说道：“不过这小子脾气不是很好，小时候三天两头生病，家里又这么一个，被我们惯坏了。他要是在你面前不知好歹，你也甭搭理他，阿姨帮你收拾他。” 叶清圆笑笑，不语。 想起自己儿子那又冷又傲又别扭的脾气，沈丽之一阵头疼，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她在电话里告诉儿子，家里以后多个妹妹，也在附中上学，让他帮忙照顾一下。谁知谈之舟什么也没说，像是没听到似的。 沈丽 * 之压下心中的情绪，带叶清圆看房间。 “对了，你们两个对面的房间，是个套间，里边是一个家庭影院，你没事儿干，去看电影就好，外边是个茶水间，家里阿姨平常把茶点放到那屋，你们懒得下楼，就去那屋拿。” 叶清圆听得懵懵懂懂，只是觉得，眼前的房间，真漂亮。 她来之前，沈丽之专门找人，把这屋重新装修过，很少女的风格。 窗户上挂着亮晶晶的捕梦网，纯白色的纱幔在窗边摇曳出轻微的波浪，阳光曝晒后的清风徐徐吹来，带着夏日独有的温热气息，屋顶的风铃时而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沈丽之看到叶清圆嘴角的笑容，也安下心来。 平时谈闽去公司，谈之舟也不爱在家里待，只剩她一个人，她是真心喜欢这个从南边来的小姑娘，长得漂亮不说，眼神也干净，又落落大方。 - 天彻底黑下去之后，叶清圆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尽管一天舟车劳顿，但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困意不见踪影。 北方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凉快，夏天同样炎热，她下床从行李箱找出来时带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起扇子来。 窗帘没有拉严实，中间露了一个小缝，一束光钻进来，斜斜地泄在墙壁上。 是月光还是小区里的灯光，叶清圆不知道。 只是，她有点儿想外公，想孟煦。 有点儿茫然、不安。 也有点儿期待。 夜晚将情绪无限放大，叶清圆脑海中千回百转，最终，无聊到开始想，今天未出场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她将谭叔叔和沈姨的脸在脑中重叠，试图拼凑出谈之舟的面容。 沈姨说，他脾气不好，那应该看起来很冷，或者很暴躁。 想了半天，无果。 浓稠的夜色渐渐散去，外边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叶清圆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进入梦乡。 …… 叶清圆的日子百无聊赖，没事儿干的时候，她就钻进放映室，一个人能待一整天，看电影，听歌。 音响设备都是极好的，让人很容易沉醉其中。 《重庆森林》、《花样年华》、《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这些，被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 过了不到一周。 某天半夜，叶清圆在梦中口干舌燥，忽地醒来，是被渴醒了。 她无奈，北京气候干燥。尽管睡觉前开了加湿器，叶清圆还是经常被渴醒。 她睡眼惺忪，从床上坐起来，后悔睡前没有在床头放一杯水。 叶清圆没有开灯，凭着感觉走到了对面的茶水间，屋子里很暗，只有月光从阳台的窗户照进来，洒下莹白的光影。 她迷迷糊糊打了一个哈欠，按下饮水机的按钮。 等水接满的片刻，叶清圆随意往阳台上扫过一眼，倏忽之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阳台上有人。 她被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谈家进贼了，得赶快喊人，但喉咙很哑，嗓子发不出声音。 转瞬，叶清圆脑子清醒过来。 万宸公馆 * ，门卫森严，怎么可能进贼。 她屏住呼吸，仔细辨别，猜想可能是谈之舟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悄无声息，明明睡前还没听到声响。 像是黑白画一般，少年给她留下一个剪影。 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姿态随意，长腿伸在椅子旁，手中正把玩着一台照相机，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一盆花。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颊衬得莹白，少年棱角分明，轮廓干净利落，眼睫垂下时，眼尾那颗小痣莹莹生辉。 夜色茫茫，给他平添了几分散漫和神秘的味道。 忽然。 叶清圆听到水流哗啦的声音，握着水杯的左手被溢出来的水淋湿，她连忙回头，关掉饮水机的按钮。 谈之舟听到声响，朝屋子里一看，像是察觉到有不速之客，情不自禁地皱起眉。 “你……”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谈之舟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说。 叶清圆也不忸怩，上前了两步，走到阳台上：“我是叶清圆，你是谈之舟吗？” “嗯。”他声音很轻，没有多余的字眼，也察觉不出是什么情绪。 言罢，谈之舟低下头，专注地盯着矮桌上的那盆花，没有再理她的意思。 叶清圆站在他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矮桌上的那盆花。 那是一盆她叫不出名字的花。 叶子层层叠叠，花朵从叶子边缘探出花蕾，尚未绽放，却分外雅致。 “这是……”叶清圆不禁出声询问。 谈之舟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等它，一会儿就开了。” 像是她的声音会吵到花朵开放似的。 叶清圆略感诧异，心中虽有不满，但更对这盆花好奇，这是什么花，搞得神神秘秘的。 于是也不计较谈之舟的反应，安安静静站在一侧等花开。 她望向窗外，繁星满天，夜深人静。 忽然，就在一刹那。 叶清圆闻到淡淡的幽香。 谈之舟站起身来，举起相机，咔咔拍着照片。 眼前花朵的外衣渐渐打开，层叠交错的花瓣洁白如雪，在星空下如天上坠落的月亮，幽香四溢，满室光辉。 少年虽然没有说话，但眉目间有藏不住的欣喜，唇角扬起，饱满的唇珠透着一点淡红色。 叶清圆和谈之舟站得很近，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味道，混着昙花的香气，一起浸入她的鼻间。 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 阳台的玻璃窗上倒映着两个人挨在一起的身影。 谈之舟在看昙花盛开，而叶清圆在看暗夜里的谈之舟。 …… - 叶清圆当晚不知道那就是昙花，还是过了很久，在一本植物杂志上看到的，才认出来。 如今，在澜江岛上，她不知道谈之舟从哪里又弄来这么一盆昙花。 正如同她不知道谈之舟为什么会出现在岛上一样。 那条大黄狗跑到了叶清圆的腿边，绕着她的腿转圈。 这是一条养在岛上的土狗，平日里吃着百家饭长大。 叶清圆拍拍大黄的背，示意它去咬谈之舟。 * 大黄跑到谈之舟的藤椅前，大叫了两声，一副要咬他的模样，谈之舟不动声色地把腿移开，丝毫不惧怕它。 大黄狗像是被惹恼一般，猛地，跳起来，两条前腿趴在谈之舟的腿上。 然后，出乎意料的—— 大黄竟然极其乖顺地趴在谈之舟的腿上，两眼湿漉漉的，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裤子。 谈之舟：“……” 叶清圆：“……” 叶清圆到没料想到大黄会喜欢谈之舟，不过她抬头，看到谈之舟一脸嫌弃、眉头紧皱的模样，心中不由地开心起来。 “没想到，大黄和你，还挺亲近的呀。” 谈之舟没吭声，他拽着大黄的脑袋，想把它弄下去。 叶清圆心情好，坏笑着继续说：“大黄还挺聪明。” “蠢、狗。”谈之舟冷冷吐出两个字，反驳她。 叶清圆一副吃惊的模样：“哪儿蠢了？你看，它一下子就认出了同类，还抱着不撒爪，多聪明！” 第6章 少爷 “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叶清圆只是这样想想，但她没想到自己就这样，真的说出口了？ 说完，叶清圆立马后悔。 今时不同往日。 毕竟，以前他俩关系再不好，好歹住在一起，还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开个玩笑，没什么。 顶多谈之舟被气到，然后怼回来。 而现在，两人关系甚至还比不上陌生人，开玩笑就显得突兀了。 万一让谈之舟误会什么，叶清圆可不乐意。 可说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想收回来，也收不回来。 叶清圆站在庭院的月色下，指尖摩挲着用来捆绑麻糍外边竹叶的细绳，想着如何在谈之舟开口之前，补救一下。 她眼睛一亮，正想开口—— 忽然。 谈之舟站起身，大黄从他的腿上滑下来，趴到地上，痴痴地望着他。 叶清圆没料到他会起身，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差点把手中的麻糍掉到地上。 窸窸窣窣的声响。 谈之舟斜瞥过来一眼，轻笑一声。 他眉目间淡淡的，没多大情绪，可那声笑，一听，就知道在笑她。 叶清圆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后。 发现谈之舟脸上没有什么怒气，像是没有听到她刚刚话中的弦外之音似的，便安下心来，准备离开。 却只见。 谈之舟拍了拍手，抖了一下衣服，穿在身上，然后看向她：“走吧，带路。” 叶清圆：“？” “和你一起去看看外公。” “？？？” 叶清圆觉得，谈之舟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陈述“中午吃饭了吗”、“天儿真冷”这样平平无奇的事情。 可明明说出的话就是一个惊雷。 他觉得自己很冷幽默吗？ “你干吗去？” “我来岛上，不去看看老人家，说得过去吗？” 谈之舟不给叶清圆反驳的机会，率先走在前面。 “你的昙花呢，不等它开了？” “今晚开不了。” 澜江岛晚上没有多少路灯，小路弯弯绕绕，也没有几个指示牌，不是在岛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很 * 容易迷路。 谈之舟跟在叶清圆身边，一言不发。 他身上的青柠香伴着雨后的泥土清香，一起飘入叶清圆的鼻尖。 石板路上映着两个人的影子，一高一矮。两人实际上离得有些距离，但从影子上看，像是挨得很近。 偶尔她一低头，影子里的两个人便撞在了一起。 路旁杂草丛生，摇摇晃晃，给影子添了背景图。 很快，便到了外公家的小院子。 花生还没有睡，卧在树下，懒洋洋的，一见到叶清圆，猛地跳起来，虽然扒着她，实际上眼睛圆溜溜的，端详着谈之舟。 玖⑩光整理 谈之舟微不可察地退后一步。 叶清圆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谈之舟好像对猫毛过敏。 之前他和她一起来澜江岛的时候，也见过花生，还和花生玩过。那次，他脸上便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疹，回去的路上发起烧。 叶清圆当时被谈之舟的反应吓坏了。 认识那么久，她从来没见过他那么脆弱的模样，靠在座位上，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汗，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着。 整个人显得脆弱极了。 中途火车在一个站点停靠，叶清圆赶紧带谈之舟去了当地的医院，医生还斥责他们就医不及时。 想到这儿，叶清圆上前把花生抱走：“花生去那边玩去。” 外公闻声走出屋子，见到谈之舟时，还怔了怔。 “呦，这是舟哥儿吗？”老人家记性好，见过谈之舟一次，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 谈之舟上前和外公问好。 外公把谈之舟请到家里，进屋前，不忘问叶清圆：“我的麻糍呢？还记得不？” “忘不了，您快进屋吧，晚上风大。” 等两人都进了屋，叶清圆才跟在后边进去。 上次谈之舟来的时候，外公正在生病住院，谈之舟跟着她去医院，见过外公，也跟叶清圆回过这个院子。 电视上放着最近的新剧《琅琊榜2》，叶清圆眼睛盯着电视，耳朵却听着外公和谈之舟的对话。 两人差了几十岁，聊起来却好像一点儿代沟也没有。谈之舟很会和老人家聊天，把外公都得笑声迭起。 叶清圆听着，两人似乎要把历史都讲一遍。 到最后，外公连麻糍都顾不上吃，让叶清圆取出围棋来，和谈之舟下起棋。 叶清圆：“……” 她看着电视剧播完，广告播完，变成下一个剧场，两个人还在下棋。 随便换了几个台，都没什么意思，叶清圆低头无聊地刷着手机。 过了会儿，她看着时间不早了，对外公说：“外公，这么晚了，您不睡觉啦？” 外公乜她一眼：“说得跟你要睡似的，哪次回来不熬夜？” 叶清圆：“……” 她无语，小老头很犟，咬定什么事情，别人怎么说都没用。 叶清圆找了一个广播剧来听，听的时候，时不时看向两人下棋的方向。 一老一少坐在灯下，棋盘置于最中间，黑白棋子，粒粒分明。两人 * 的脸上都带着笑，画面意外得温馨和谐。 说实话，叶清圆很少见到谈之舟这么亲和的一面。 她再次抬头看他俩的时候，正撞上谈之舟抬头看向她这边。 叶清圆趁谈之舟抬起头的瞬间，使劲冲他使眼色，想让他开口，两人快点儿停下。 谈之舟挑眉，嘴角依旧勾着笑，一副“看不懂你在说什么”的神情。 叶清圆心知，他肯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不想帮忙。 偏偏她无可奈何。 一集广播剧播完，外公兴致还很高。 叶清圆走过去，对外公说了句：“我先睡了。” 小老头挥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叶清圆看得窝火，临走之前，瞪了谈之舟一眼。 男人坐在灯下，不怒反笑，两指之间夹着一颗白色的棋子，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那颗棋子也仿若变得晶莹剔透。 叶清圆去洗了个澡，老房子的淋浴喷头不好使，水出出停停。 洗到一半，突然彻底变成了凉水。 叶清圆被淋了一个激灵，没忍住，“啊”一声喊出口。 屋外传来小老头的喊声：“咋回事儿？有事儿没？” “没……”叶清圆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屋漏偏逢连夜雨，刚刚往后退得太猛，脚又崴了一下。 她趴着浴室里的横杠，活动脚腕，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一到冬天，叶清圆就特别容易崴脚。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经常走着走着，忽然闪那么一下，过一会儿也就好了。不知道和她不爱穿秋裤，有没有关系。 “外公，家里没热水了吗？” “今儿下雨，又没太阳，哪儿来的热水？” 叶清圆捶头，感受到了生活的重创。 澜江公馆是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待久了，她都要忘了岛上用的太阳能，而今天下了一天的雨。 洗澡洗到一半被叫停，最是郁闷，还不如不洗。 叶清圆心情不好，穿好睡衣出去后，正碰上在洗手池那儿洗手的谈之舟。 外公没在，她也没什么好脸色：“请问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话音刚落，外公的声音响起：“元宝，你去帮舟哥儿找一床干净的被子，要厚一点儿的。” 元宝是叶清圆的小名，她抬起头，直视谈之舟，满脸震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在她家住下！ 明明他都订了民宿了，那家名字很好听的民宿，桃山初雪。 外公还在说着什么：“这雨不是都停了嘛，怎么又下起来了？” 叶清圆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果然又下起了雨。 不过，难道她家连把伞也没有吗？ 叶清圆不懂，明明中午还和她一起吐槽谈之舟的外公，怎么这么快就轻易倒戈了。 小老头就是好忽悠。 叶清圆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全被谈之舟看去了。 谈之舟从洗手池上的镜子里，看着倚在浴室门框边上的叶清圆。 可能是因为屋里没有暖气的原因，小姑娘穿着一件珊瑚绒材质的睡衣，粉色的、很厚，帽子上还 * 有一对兔子耳朵。 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气的，脸蛋红扑扑的，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情愿。 谈之舟没忍住，笑了。 看她吃瘪，他莫名其妙感到开心。 “你还笑？” “管我？”谈之舟扭过头，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叶清圆咬牙切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小老头还让她给他取被子，想得美！ - 窗外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 好久没回澜江岛，叶清圆睡得不踏实，睡梦中，梦到了和谈之舟初遇的那个晚上。 她和他在茶水间的阳台上看昙花盛开。 叶清圆此前从来没有见过花朵盛开的过程，昙花开放时，美轮美奂，让人有不真实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谈之舟又坐回藤椅上，拿着相机，看了看刚才拍的照片，便准备回卧室。 他站起身时，叶清圆还在观察那盆昙花。 谈之舟走出去两步，蓦然回头，问：“喂，你是——哪个清、哪个圆？” “嗯？” 少年说话时字正腔圆，带着京味儿。 叶清圆回过头，看向月色下的少年，也一字一句地说道：“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她声音软软糯糯的，有着南方女孩子独有的娇俏。 谈之舟不知道的是，女孩儿念这句诗的时候，格外注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没分清前后鼻音。 少年垂下眼睫，想了想，问：“周邦彦的词？” “嗯。”是周邦彦的《苏幕遮·燎沉香》。 他没再说什么，打开房门离开了。 叶清圆又看了一会儿昙花，她想到人人都说昙花一现，于是想看它到底什么时候凋落。 可等了好半天，昙花也没凋落。 叶清圆终究抵不过困意，过了一会儿，她也不打算为难自己，去睡觉了。 因为昨天半夜的折腾，第二天，叶清圆醒来时，已经九点多了。 她一看表，惊了惊。 转瞬，又想到，谈闽今天出差，沈丽之昨天和朋友出去旅游。 所以，家里现在除了阿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不用着急。 不对—— 还有一个人，叶清圆想起昨天晚上突然出现的少年。 她匆匆洗漱完，去茶水间看那盆昙花，发现花早就没在了，连花盆都没了踪影。 她猜想可能被谈之舟拿走了。 叶清圆下楼。 客厅里，谈之舟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少年穿着一件纯黑色的T恤，手腕上带着一个白色的护腕，鬓角碎发上还沾着汗珠，像是刚打完篮球回来。 他半靠在沙发上，姿态懒散。 看到她下来，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也没说话，就继续看向手中的游戏机。 叶清圆有点儿郁闷，第一次看到态度这么差的男生。 明明两人昨晚还打了招呼。 不禁让她怀疑，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做梦梦到的。 可偏偏，眼前男生的那张脸，和昨晚一模一样。 做梦不会梦得这么真切。 叶清圆走到餐桌前，想起沈姨之前打过的预防针——谈之舟脾气不好。 还真 * 没谦虚。 于是她心中不再计较，舒坦起来。 左不过就是个大少爷，她不理他就好了，也不惹他，两人乖乖地当两条平行线就好。 不过这么大个别墅，实在安静得有点儿过分。 沈丽之去旅游之前，还邀请过叶清圆一起去，她当时拒绝了。 现在叶清圆有点儿后悔，早知道该和沈丽之一起走的，留着大少爷一个人在家。 阿姨看到叶清圆，帮她把准备好的早饭端出来。 叶清圆一个人专心地吃起早餐。 忽然，客厅里传来一声暴躁的声响。 “谈之舟你他妈怎么这么阴，直接偷家？？？” 叶清圆：“？” 只听到大少爷缓缓开口，毫不留情，对那边打游戏的人说：“技术差呢，就回炉重造，别一个劲儿的丢人现眼，和你打，我还嫌浪费时间呢。” 语调不急不缓，却满满的神之蔑视。 另一边刚刚在游戏中遭遇暴击的宋翔：“……” 谈之舟收起游戏机，起身准备上楼，楼梯的另一边是餐厅，他刚踩上一级台阶。 倏地，转过头来，看向叶清圆：“哦，你起得，可真早。” 叶清圆：“？？？” 和你有关系吗？ …… 叶清圆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尼玛。 昨晚被谈之舟气到的阴影，残留到梦中，让她晚上睡个觉，也不安生，想起了当初糟心的事儿。 叶清圆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回忆了一下。 她和谈之舟那三年，关系一直不太对头，也不是没有过温馨的瞬间，只是少之又少。导致整个回忆的色调，都是灰蒙蒙的。 源头应该就是谈之舟“你起得，可真早”这句话。 当然，叶清圆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她不会因为一句话，而记恨一个人很久。 可关键是，大少爷身上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狂”、“你算哪根葱”、“快回炉重造”的轻蔑态度，贯穿始终，让她不爽。 …… 叶清圆拢回思绪，看外边天差不多亮了，起身去洗漱。 没想到，外公和谈之舟都已经起来了。 外公正在煮槟榔芋，谈之舟在一旁帮忙。 “元宝，洗得快点，早饭马上就好了。” “好。” 饭桌上，叶清圆忽然听到外公说：“舟哥儿，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从三厝边码头走，别走浅竹湾码头，绕远。找不到的话，让元宝带你去。” 叶清圆没理会外公后边那句话，只听到前边，眼睛一亮：“你要走了？” “嗯。”谈之舟咽下一口粥，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不过你放心，有时间呢，我就会回来看外公。” 叶清圆：“……” 大哥，这倒大可不必。 谈之舟在西荞市还有工作，要赶最早一班的轮渡。 外公让叶清圆送谈之舟去三厝边码头，叶清圆不情愿：“舟哥儿这么聪明，还能找不到个码头吗？” 本来就是嘛，来的时候就是走的三厝边码头，正常人走的时候怎么可能绕远去浅竹湾码头。 小姑 * 娘学着外公说“舟哥儿”，声音婉转，嘴唇不自觉地嘟起，原本就饱满的唇珠，看起来更圆了，红润润的。 谈之舟移过视线，笑了笑，对外公说：“没事儿，我能找到。” 走了两步出去，他忽然转过身，问：“外公，您有微信吗？” 叶清圆的外公摇摇头：“没，眼睛不好，玩不动那玩意儿。” 小老头儿现在用的还是老式的按键机，无论叶清圆怎么说，也不换智能机。 谈之舟返回，站在房檐下：“这样啊，那可惜了。是我爷爷让我问的，他老人家惦记着您，想平时和您视个频什么的，所以托我问问您有没有微信。” 叶清圆的外公也一脸惋惜，在原地走了两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没关系呀，我没有微信，元宝有呀，你加上她的，什么时候她回岛上，我就和你爷爷视频！” 谈之舟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好呀。” 忽然被cue的叶清圆：“？？？” 第7章 圣诞 “别再看，尘封的喜帖”…… 谈之舟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的动作太过于流畅。 以至于叶清圆在外公的注视下，也不得不掏出手机。 “先加上我的，一会儿把爷爷的推给你。” 谈之舟说完，打开微信二维码的页面。 叶清圆扫了扫，“滴”的一声，手机屏幕中跳出一个加好友的界面，谈之舟的微信头像赫然在左上方。 暗色色调，应该是夜晚的湖面或者海面，水波荡漾，涟漪泛着微光，上边有一叶小舟。 倒是很符合他的名字和气质。 她匆匆扫过一眼，然后收回手机。 等谈之舟走了之后，叶清圆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撸猫。 下过雨后，空气潮湿，院子里的紫藤花花架上，挂着许许多多明亮耀眼的水珠。 花生待在她的怀里，不安分。 于是叶清圆把花生放到地上，让它自己玩，花生窝在她的脚边，抓她的袜子。 等叶清圆再低头一看的时候，发现袜子已经被抓出了一个洞。 叶清圆也不知道该说袜子质量不好，还是花生太调皮了。 她笑着扬起手，想在花生的背上拍了一下。 可花生虽然看着肥，动作却一点儿也不迟缓，叶清圆刚扬起手，它便“嗖”的一下溜到了树下。 那是一棵苹果树，和叶清圆同年纪。 是她出生那年，妈妈和叶志山一起种下的。 那会儿叶母和叶志山关系还很好，两人一起去挑的树苗。 其实一直到叶清圆上小学前，在她的印象中，爸爸和妈妈的关系都很好。 他们虽然不和她住在一起，平日里在西荞市工作。 可是每个周末，他们都会抽出一天的时间回岛上，看外公和叶清圆，还会给她带好多礼物，都是岛上的小朋友没有的。 他们会挽着叶清圆的手，在院子里给她摘苹果：“小元宝，这是爸爸妈妈一起种的苹果树，又大又红，小元宝什么时候才能长得比树高呀？” 叶清圆喜欢妈妈怀里甜甜的 * 香味儿。 她笑嘻嘻的，盼望着自己快点长高，快点上初中，听外公说，上了初中就可以去西荞市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了。 可是，叶清圆还没等到上初中，妈妈就不在了，爸爸也不再是那个给她摘苹果的爸爸了。 苹果树也不结果了。 叶清圆坐在小板凳上，仰头看着这棵已经好几年没有结果的苹果树，树冠又大又圆，只是枝叶稀稀疏疏。 她眼眶有些酸。 掩住这些莫须有的情绪，叶清圆翻看微信。 之前她参与的一个广播剧，最近刚刚在平台上完结，播放量和口碑都很好，群里大家都在讨论该整个什么售后，回馈听众。 叶清圆配音的是女主角，也跟着提了几个意见。 她上大学的时候，加入了一个社团，大家凭着兴趣，一起玩网配。 做广播剧的那几年，叶清圆被很多前辈说有天赋，也有一些商配的工作室对她抛出橄榄枝。 后来叶清圆对这行越来越感兴趣，渐渐把这个爱好与自己的职业之路联系在一起。 机缘巧合下，做了一个配音演员。 策划小姐姐在群里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然后说了一句：【我和萌萌想好了^v^你们就等着吧】然后不见踪影。 萌萌是这部剧的导演。 大家连着发了几个问号，也不见回复，于是各干各的事儿去了。 叶清圆退出聊天框，不经意碰到那个黑色的小舟头像，点开，两人的聊天框空空的，只有微信自带的打招呼。 叶清圆想问谈之舟，谈爷爷的微信呢，想想又算了。 她点开谈之舟的朋友圈——空空如也，比荒漠还要空。 倒是符合他高冷的气质，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没想到片刻，叶清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 原本寂寥无人烟的荒漠，蹦出来一条朋友圈。 她点开：[岛上的麻糍真好吃。] 配图却是一棵苹果树。 叶清圆像是见鬼了一般，反复看了看，那棵苹果树，就是她家院子里那棵，和她同龄的苹果树！ 叶清圆回想起来，昨天晚上，谈之舟和外公一起下棋的时候，外公和他说了好几句“这个麻糍好吃”。 当时她也没注意，谈之舟到底吃没有吃。 不过看这条朋友圈，貌似不仅吃了，还很满意？ 都说爱吃甜食的男孩子会很甜，叶清圆不明白，为什么到谈之舟这儿，却恰恰相反。 不过。 麻糍的魅力有那么大吗？竟然能让谈之舟发条朋友圈。 苹果树的那张照片，又是什么时候拍的？ 叶清圆往下滑了滑，刷新了一下。 那条朋友圈的下边，并没有显示什么“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朋友仅展示最近一个月的朋友圈”之类的话语。 大片的空白之中，确确实实只有这么一条朋友圈。 叶清圆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也没多想。 毕竟和她没太大关系，也许人家大少爷只是忽然想体验一下，发朋友圈的快乐呢。 看到自家的麻糍，自家 * 的苹果树，叶清圆习惯性地点了一个赞。 - 另一边，谈之舟刚发完这条朋友圈，就有一堆人在底下点赞评论。 宋翔：【我们舟儿号被盗了？？？】 林让：【我懂了，这是图文无关】 周嘉渡：【石锤，我们舟儿真是个甜崽，呜呜呜爱吃甜食的男孩纸】 宋翔回复周嘉渡：【周嘉渡你恶心吗？说违心话良心不痛吗？？谈之舟是个甜崽，我去吃[/便便]】 林让回复宋翔：【你不本来就是翔[/屎]】 宋翔：【林让我艹你大爷的！】 谈之舟看着那堆人在他朋友圈底下胡说，嗤笑。 很快，他便看到了叶清圆的点赞，唇角扬起。 谈之舟坐在轮渡上，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回复：【行了，瞧瞧你们说的话，破坏我照片的意境。】 这条回复是一条整体评论，没有单独@谁，所以刚刚点过赞的叶清圆，也被提示了一下。 她和谈之舟没有共同好友，就看到朋友圈下，这条孤零零的评论。 叶清圆读完，笑了。 这是谈之舟说话的一贯语气，那种漫不经心的，又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和骄傲，瞧不上任何人。 不过这张苹果树的照片，拍得的确好看，挺有意境的。 毕竟谈之舟当初是学校摄影社的，迷着摄影，甚至为了拍白鹭，还旷过期中考试，照片大大小小拿了不少奖。 她在脑海中都自动想象了一番，谈之舟要是当着面，对人说这句时的模样。 眼睫一定是懒懒地垂下，像是没睡醒一般。可他忽然抬头的瞬间，黑漆漆的眼眸，一定透着清醒和自傲，让人对他的话感到不爽的同时，又不由自主觉得认同。 叶清圆收起手机，去屋里找外公。 - 叶清圆在岛上的第四天，孟煦和她视频，问她要不要去香港玩。 马上就要过圣诞节，又临近元旦，朋友圈里，大家好像都在找地方玩。 “我临时休了年假，你陪我去玩嘛，那边圣诞肯定比西荞这边有气氛，说不准，咱还能来个艳遇。”孟煦累了一年，终于能休假，好心情隔着屏幕都要溢出来。 叶清圆想了想，她年前应该也不会再接项目，索性和孟煦一起出去玩：“那行，看看机票还有没？” “好嘞！”孟煦在购票软件里查着，又抬头对叶清圆说，“对了，师兄说咱俩去的话，请咱俩吃饭，还有一个小师弟在，也是荞大的。” “哪个师兄？” 孟煦对着屏幕眨眨眼，一副惊讶的神情：“这你都能忘？就你们学院的，和我一个学生会的，那个一毕业就在摩根大通待着的——超级学霸，人长得还贼几把帅，临走前还和咱俩吃了顿饭。” 叶清圆反应过来：“林洛？” “是啊，我看男神的朋友圈，感觉现在真的又帅了。” 林洛是叶清圆的直系学长，比她大一届，两个人都是西荞大学金融学院的，林洛本科毕业后，去了港大读研，今年研究生刚毕业 * ，就和摩根大通签了正式的工作合同。 孟煦是文传学院的，不过平常都和叶清圆待在一起，又和林洛在学生会一个部门的，所以也顺口叫师兄。 叶清圆暧昧地笑了笑：“没想到诶，你喜欢的是林洛这一款。” 孟煦白她一眼：“你别瞎几把扯，师兄颜值高家世好人又努力，西荞之光，我是纯欣赏好嘛。” 她才不喜欢林洛这一款，再说了，她是瞎了眼，看不出林洛对叶清圆有意思。 两个人拌着嘴，孟煦把机票定了下来，就是后天的机票。 - 二十三号晚上，两人抵达香港国际机场。 圣诞的氛围包裹了整座城市，圣诞树、穿红色衣服的圣诞老人、亮晶晶的彩灯、鲜花、精美的礼物，随处可见。 平安夜那天晚上，林洛和那个在荞大读本科、港大读硕士的学弟，一起来找叶清圆和孟煦，带她们去了一家很有特色的酒楼吃饭。 酒楼在万丽海景酒店的二楼，从窗边俯瞰便能看到海。 那家餐厅的老板说着一口广东话，点菜的时候，叶清圆全程懵，听不懂他说什么。 叶清圆和林洛，还有那个小师弟，虽然都是金融学院的，但她除了大四实习那一年在北京一家金融机构待过几个月以外，其余时间，在不务正业的大道上，越走越远。 因而，他们几个在餐桌上，不像学金融的其他同学，工作后再见面，都先要扯着哪个股票证券聊一聊。 好在林洛为人风趣，涉猎广泛，孟煦和小师弟又很会聊天，餐桌上的气氛一直很好。 吃完饭后，四个人在利东街上溜达，这条也叫作喜帖街的街道，平安夜灯光璀璨，花里胡哨的店铺琳琅满目。 几个人边逛边吃吃喝喝。 孟煦应景地用粤语哼起《喜帖街》。 “忘掉种过的花，重新的出发……别再看，尘封的喜帖……” 各色光影模糊成幻境，叶清圆都要忘了，这条街，她和谈之舟一起走过。 在高二那年的元旦，沈丽之和谈闽，带着他们来香港跨年。 叶清圆和谈之舟两个人，和大人分开，躲过人潮拥挤的跨年烟火，走在利东街上，那天天很冷…… 走到尽头的时候，孟煦让街边的路人，给他们四个人拍了一张照片。 - 平安夜这天，宋翔和林让来到西荞市，找谈之舟和沈为，美名其曰怕他们两个人孤单，要陪他们过圣诞。 四个人坐在一个酒吧里。 宋翔翻朋友圈：“好家伙，我求求周嘉渡做个人吧，又在秀恩爱，不知道我们都是单身狗呀！” 林让嫉妒地发酸：“他能停止秀恩爱就不是周嘉渡了。不过说实话，周嘉渡本来就不是人，人家妹子那会儿还在上高中，他都一把年纪了，竟然下得去手，禽兽不如。” 这么多年，他们这群人，吃了太多周嘉渡撒的狗粮，每天都能看到周嘉渡一脸甜蜜幸福的模样。 说出来的话，自然没好话。 谈之舟没说话， * 拿着手机，在聊天框里敲了几个字，又删掉，想了想，又敲了几个字，删掉。 沈为坐在他身边，探过头来：“干嘛呢？跟哪个妹子聊呢，还不让我看。” 谈之舟把手机放到一边，躲开沈为，删掉聊天框里的内容，然后熄灭屏幕。 忽然，沈为对着手机喊了句：“艹，今儿不会只剩下咱们四个单身狗了吧？怎么都有男朋友了？” 宋翔和林让凑过去看，也叫了出来：“艹，这不是我的元宝妹妹吗，好久没见过了，怎么也有了男朋友？？” 闻言，谈之舟抬起头，手中端着的酒杯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和沈为不同，宋翔、林让和谈之舟都是一级的，当初在附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和叶清圆自然也认识。 三个人正看着照片，沈为手中的手机忽然不见踪影。 一抬头，发现不知道何时，谈之舟来到了他们背后，手中正是沈为的手机。 谈之舟眉头紧锁，身上散发着强烈的修罗场来临前的气息。 宋翔和林让两个人不明所以，沈为觉得自己有点儿懂，又不全懂。 谈之舟把那张照片放大，仔细看了看，又返回，发现这条朋友圈不是叶清圆发的，看头像，应该是她那个朋友。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沈为：“你、什么时候加的她的微信？” 沈为愣了，没有想到谈之舟的关注点在这儿：“孟煦吗？前几天我和妹子在那家火锅店又碰到了，缘分呐，于是就加了个微信。” 谈之舟没说话，身上修罗的气息更浓了。 那张照片，明亮璀璨的灯光下，圣诞树做着背景—— 中间四个人，叶清圆和孟煦站在最中间，林洛站在叶清圆的身边，学弟站在孟煦的身边。 照片中的叶清圆笑靥如花，她身旁那个男人转头浅笑，正垂眸看着她，被抓拍到。 第8章 逆光 “还没有男朋友” 晚上，叶清圆和孟煦回到酒店，她刷到孟煦的朋友圈，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很惊讶。 “你为什么选了这张照片？”她记得，当时路人帮他们拍了好几张。 孟煦刚洗完澡，正在床上涂身体乳，丝绒玫瑰与乌木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散开来：“朋友圈吗？那张照片不是挺好看的吗？” 叶清圆看着照片中林洛被抓拍到的表情，不禁皱眉。 孟煦给腿上抹完身体乳，一把从后边搂住叶清圆，不怀好意地笑着：“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师兄低头看你的这个抓拍，特别苏，特别有文艺片的感觉，好看爆了！” 叶清圆摇摇头。 没觉得。 今晚吃饭的时候，孟煦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她和林洛的身上引导。 叶清圆再迟钝，也明白了孟煦是什么意思。 “诶，我和你说明白，别给我牵红线，我对林洛没感觉。” 孟煦不高兴，狠狠抓了一把她的腰：“师兄有什么不好的呀？人长得帅，有能力有家世，还彬彬有礼，我都不知道了，你这铁树，到底什么 * 时候才能开花！” 叶清圆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家苹果树都不结果了，我还开什么花？” 孟煦：“……” “再说了，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孟煦扯着她的腰：“你也知道自己有问题呀？你说，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小王子？” 叶清圆乜了她一眼，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你别瞎扯，小王子就是我年少一时鬼迷心窍，脑子抽了，现在早不喜欢了。” 孟煦拿出手机刷微博，忽然刷到一条感情博主的博，她大声念出来：“书上说，不要在十六七岁爱上一个人，因为那个人会是你最爱却永远得不到的。” 说完，孟煦自己都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鬼。” 叶清圆没说话，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孟煦，她还抱着自己的腰，早已经从刚刚那个话题跳转到另一个话题，看到自己看她，笑得一脸满足，说：“元宝。” “嗯？” “你的腰为什么这么这么细这么这么软，还有你的胸，为什么这么大？” 叶清圆：“……” 在孟煦想伸出魔爪之前，她先一步，把人给推开：“离我远点儿，你一会儿再自己开一间房去，别跟我睡一起。” “不嘛不嘛，人家要和圆圆一起睡觉觉。” 叶清圆不理会孟煦的发嗲，走去浴室洗澡。 - 翌日，圣诞节。 叶清圆和孟煦在尖沙咀购物，孟煦开启血拼模式。 从一家鞋子店出来的时候，叶清圆接到那个广播剧导演萌萌的电话。 她和萌萌之前也有过合作，萌萌也是西荞市的人，两人还约着出来逛过街，关系一直还不错。 聊了几句后，叶清圆才反应过来，这是广播剧的售后，一个突击采访，还在直播间外放，有很多听众都听着。 叶清圆哭笑不得，连忙取出耳机。 她打开微博，一个她作为作配音演员的大号，不发有关三次元的事情，但平常会营业转发一些有关自己配音的东西，帮剧组宣传之类的。 两天没上微博，提醒栏有一堆私信和艾特。 叶清圆翻了翻微博。 果不其然，导演萌萌和策划小姐姐昨天都发了微博，说圣诞夜会给大家一个惊喜。 半个小时前，她们又发了一条微博，告诉书迷和粉丝们，广播剧《晴空下的你》将会有一场完结访谈的直播，甚至连原著作者都邀请了。 书迷们一阵狂喜。 直播室里。 萌萌：“《晴空下的你》男女主角相遇那天，就是圣诞节，小荷举，你有什么想对陆总说的吗？” 小荷举是叶清圆的艺名，陆总是广播剧里的男主角。 男主角的配音演员也在直播间里，叶清圆直接用剧本里的话和他打招呼：“陆总，你今天是没吃可爱多吗？一点儿都不可爱。” 话音刚落，直播间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弹幕也都刷着“6666”。 男演员同样也用剧本里的一句话回了她。 孟煦看她在工作，给她示意 * 了一下，自己一个人去了另一家店。 叶清圆站在商场前的广场上，人声喧闹嘈杂，信号也不好，她的声音回复到直播间里，总是有延时。 忽然，叶清圆抬头，在不远处的喷泉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谈之舟戴着耳机，站在喷泉下。 水花从四面八方射出，环绕在一个巨型的动物雕塑周围，喷泉被打了光，五彩缤纷，仿若幻境。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带帽卫衣，叶清圆循着视线看去。 男人逆着光站在那儿，卫衣和灰色休闲裤衬得他很年轻。谈之舟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穿黑色的带帽卫衣，一眼看去，让人有一种还是当时少年的错觉，身形高瘦挺拔，如一棵白杨。 可细看，还是会觉得，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 谈之舟站在那儿，时而低头看一眼手机，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他倏地抬起眼，正前方正是叶清圆站着的方向。 叶清圆惊了惊，转过头，想要避开谈之舟的视线。 再看去，却发现谈之舟的眼睛根本没有聚焦，他只是随意地扫了扫，应该并没有看到她。 叶清圆回过神，耳机里萌萌正在问她：“小荷举，你刚刚和我说在香港过圣诞，现在弹幕都在问，你和谁一起过的呢？” 叶清圆无奈：“一个好朋友。” 萌萌“唉呦”了一声：“男的还是女的，不是我问的，都是听众们问的。” “可可爱爱女孩子。” “那……我们小荷举，有没有男朋友呀？” 这个问题虽然涉及到三次元，但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 这场直播本来就是对听众的一个回馈，同时也给广播剧增加热度。工作室问CV、作者一些这样的问题，来活跃气氛，也无伤大雅。 叶清圆实话实说：“还没有男朋友。” 弹幕一溜：【小荷举我老婆！！！！！】 【老婆跟我回家！！】 谈之舟汇入人群中，耳机里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 “还没有男朋友。” 他唇角扬起。 第9章 跨年 “love” 叶清圆从香港回来之后，当天晚上就发起烧来，孟煦知道后，来到她家照顾她。 “听我的，这次好了之后，找个老中医调一调，不然你这三天两头生病，怎么行呢？” 孟煦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在料理台前榨果汁。 叶清圆裹着毛毯，窝在沙发上，闻言蹙起眉。 只要一想起黑乎乎的中药，她就更难受了。 “听见没，没两天就元旦了，我查了一下日历，一号那天正是十五，我们上一趟桃山，去桃箬寺求个2018年平平安安，然后正好，我说的那个老中医，就住在桃山那一块儿，下山的时候我们去找他帮那你号号脉。” 叶清圆虚弱无力地“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说完，倒在沙发上睡觉。 桃箬寺是西荞市当地最有名的寺庙，也在澜江岛上。 这几年，叶清圆没少陪孟煦去桃箬寺，两个人去各地旅游的时候，孟煦也一定会 * 去当地的寺庙。 按孟煦自己的话来讲，她倒不是信佛教还是道教，只是求个心安，找个地方寄托一下心意，坚信心诚则灵。 叶清圆想了想自己。 虽然这么多年陪着孟煦去了很多寺庙，但她每次都是在寺庙外等着，看看寺庙周围的景致，就跟旅游似的。 她并不像孟煦一样，会进去祈福。 因为，叶清圆唯一的一次对佛祖抱有希望，是高中时，在潭柘寺内虔诚祈愿。 可那次，迎来的是彻底的失望。 自此之后，她再也不相信了。 - 在孟煦的精心照顾下，叶清圆终于在二零一七年的年末，三十一号这天，痊愈。 孟煦很开心：“终于没有把病气带到新的一年里。” 西荞市每年的最后一天，会在澜江江边的广场上举行烟火大会。 数以万计的西荞市民来到江边，在烟花盛宴里，一起跨年。 叶清圆裹着羽绒服，和孟煦一起来江边凑热闹。 孟煦看她裹成熊的模样，笑道：“我看你这个羽绒服，天气回暖之前，就别脱了，一脱就生病。” 叶清圆瞅瞅江岸上的人，年轻姑娘们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各式各样的裙子轮番上阵。 唯独她，像一个老年人。 不对，江边的年长者们，都没有穿这么厚的。 叶清圆叹口气。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二零一七年的最后一天，两岸鳞次栉比的楼房都灯火通明，澜江广场上放着新年的贺歌，音乐声和耀眼的彩光在空气中轻柔流动，欢乐的因子传递在过往的每一个人身上。 孟煦从一个小摊贩手里，买了两只气球。 透明的，带着彩灯，里边用小的粉色气球写着“love”。 她把其中一只送给叶清圆。 “怎么，向我表白呀？”叶清圆开玩笑。 孟煦白了她一眼：“是呀，只Love你今天一晚上，新的一年就不love你了。” 孟煦看了看手中亮着彩光的气球，说：“我这不是觉得，这两个气球这么显眼，拿在手里，说不准一会儿有帅哥看到，来个艳遇。” 叶清圆：“……” “你怎么天天脑子里都是艳遇艳遇？” 孟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着她：“我是想艳遇吗？我明明是想帅哥！帅哥好不好！这年头，帅哥是多么稀缺的物种。好不容易有一个，还特么都是基佬！！” “……” 孟煦正说着，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两个人，她给叶清圆指了指：“你看，说基佬基佬到。” 叶清圆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越过黑压压的人头看到，靠近广场入口的地方，谈之舟和沈为正一起走来。 入口处人不多，衬得两人格外显眼。 孟煦叹口气：“唉，虽然我很伤心，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俩走一起，还挺好看的。” 江边风很大，孟煦涩涩发抖。 叶清圆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施舍给孟煦。 “干嘛给我？你病刚好。” “没事儿。”她指指自己的羽绒服，把帽子竖起来后，脖子 * 处有挡风的。 人越来越多，风也越来越大。 西荞市临海，澜江虽然叫江，但其实属于西荞市市区和澜江岛之间的海域。 海风扑面而来，毫不留情，又湿又冷，像是刀割一般。 叶清圆忽然有点儿后悔。 她就应该现在在家里吃火锅，然后等到十一点四十的时候，再从家出发，直接来江边看烟火大会跨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早早到了，来这儿受冻。 叶清圆把手里的气球递给孟煦：“你帮我拿着，我去趟卫生间，你去吗？” 孟煦摇摇头。 卫生间在广场的入口处，叶清圆往那儿瞅了瞅，发现谈之舟和沈为还在入口那一块儿站着，像是不想汇入拥挤的人潮。 她不想碰到两个人，可是手机地图上显示，再远一点儿的厕所要一千米。 叶清圆想了想，谈之舟和沈为两个人，都不值她在海风中走一千米。 反正广场上人这么多，不注意的话，他们应该看不到。 叶清圆这样想着，于是把帽子戴得更严实一些，从兜里掏出口罩也一起戴上，然后穿过人潮向那边走去，顺顺利利到达卫生间。 卫生间在一个高台上，与地面有几级台阶。 叶清圆出来的时候，走下台阶，正要往右拐，忽然感觉身上有东西被拉扯住住，走不动。 她惊讶地回头，本以为是包的链子和别人的缠在了一起，结果发现包上的兔子，正面容扭曲，横尸空中。 叶清圆：“？？？” 她顺着兔子看去，残忍抓着她兔子的，正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 男人的手。 好看的手。 还很熟悉？ 叶清圆惊了惊，抬头，果不其然，正对谈之舟那张脸。 沈为走过来：“干啥呢？” 他没认出来裹得严严实实的叶清圆。 “看见这兔子，觉得挺眼熟的。”谈之舟手里还拽着那只兔子，说话时直直盯着它，仿若兔子主人叶清圆不存在一般。 沈为：“你他妈干啥呢，快放下，真是为了和小姑娘搭讪不择手段。” 说完，他抱歉地看了看叶清圆，一副“我和这种货色不是一类人”的模样。 叶清圆不敢出声，身体僵硬，不知道谈之舟到底是几个意思。 谈之舟忽然开口，语调很平静，说出的话却仿若惊雷：“上次我在展馆碰到一个女人，我好心提醒她，她的兔子掉了，结果她竟然非礼我。” 叶清圆瞪大眼睛：“？” “那女人摸了我之后，心虚地溜走了，那个兔子，和现在这个一模一样。” 谈之舟一本正经地说完这几句话后，沈为和叶清圆俩人都傻眼了。 沈为一脸尴尬，把兔子从谈之舟的手中拽出来，向叶清圆道歉：“你别理他，他这人，脑子带点儿。” 话说着，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沈为说完，又看向谈之舟：“一个玩偶而已，你怎么知道今天这个和那天的是一个，说不准是你看错了。” 谈之舟看向叶清圆，双臂抱在胸前，一副审问 * 的姿态：“是吗？” 叶清圆：“……”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装不下去了，索性把帽子从头顶取下，口罩摘掉。 看清她的模样后，沈为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随即，他明白了谈之舟今晚这反常的举动。 反而是谈之舟，一脸惊讶的模样：“怎么是你啊？” 叶清圆看他这幅神情，火气瞬间从心底“噌”地一下蹿出来，气息都不太稳地说：“怎么不能是我？” “这么说，那天在钟青的展览上，非礼我的那个人，也是你喽？” 叶清圆：“？” “抱歉，你看错了。”她冷笑了一声。 她那是非礼吗？ 她不就是碰了碰，确认那真的是谈之舟而不是她的幻觉！ 谈之舟笑了笑，抬眸：“这样啊。” 言语之间，满满都是一种不相信，“你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的态度。 叶清圆气结，她把兔子挂饰放到自己的手心，然后安抚它。 叶清圆很喜欢Jellycat家的害羞兔。 她大学的时候去英国玩，买了两只，一大一小。 大的取名叫Java，在家里沙发上躺着，小的取名叫python，来纪念她两次期末考试之前，和Java、Python考试做过的艰难斗争。 刚刚不幸遭遇到谈之舟蹂.躏的，正是小二python。 谈之舟看到她的动作，神情顿了顿，又开口：“巧了，那天那个女人，逃到另一间展览室后，对她的兔子，做了和你一样的动作。” 叶清圆：“……” 她连一句再见都不想和谈之舟说，直接转身去找孟煦。 见到孟煦之后，叶清圆情绪一直不高。 好在，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临。 人头攒动，江边浪潮来回涌动，广场的巨型显示屏上开始倒计时，所有人一起喊： “10，9，8——” “……” “3，2，1——” “砰”的一声，烟花从四面八方涌向夜空，漆黑的夜幕瞬间被点燃成五彩斑斓的星河，人群中，欢呼声此起彼伏，光亮涌动在人们的眼眸中。 二〇一八年的序章被揭开。 叶清圆被汹涌的人潮推动着向前，一不小心，手中的气球挣开，向着未知的方向飞去。 她转过头，想要抓住那只气球，身后却是摩肩接踵的人，寸步难行。 后边的人也纷纷抬头看向那只气球，甚至有调皮的小孩跳起来，想要抓住。 倏忽之间。 那只气球的绳子被一只手握住。 叶清圆眼睛一直追着那只气球，忽然看到气球在空中摇晃了几下，停住。 她惊讶地顺着气球看向抓住它的人。 叶清圆不知道谈之舟何时从广场入口来到了她们的后边。 男人站在人海中，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峻又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眉目间却多了几丝猝不及防的笑意。 他手中透明气球里的“love”光环，在黑夜里闪闪发亮，格外耀眼。 第10章 初雪 “千万般美景，不及你好看。”…… 叶清圆转过头来 * ，忽然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一看，是一条微信。 谈之舟：【送给我的？】 叶清圆：“？” 她实在不知道谈之舟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了几个字，想起气球里的“love”光环，又觉得无奈。 【不小心飞走了，巧合。】 谈之舟：【又是巧合？】 ？ ？？ 叶清圆想起刚刚在入口处，谈之舟揪住她的小兔子时，话语间已经是一种“她故意非礼他”、“非礼完又心虚逃走”的意思。 现在这个气球阴差阳错跑到了他的手中，那他不得更误会？ 叶清圆甚至都在脑海中想象到了谈之舟此时的内心活动，“这个人不会是赶在跨年夜里，用这种方法对我表白吧”。 她一想到这种可能，身上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叶清圆了解谈之舟，他看起来又傲，又冷，但当年确确实实是一个很耀眼的少年。 他有骄傲的资本。 当初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谈之舟穿着附中普普通通的白色校服T恤，硬是穿出了私人订制的感觉，每次在篮球场上打球，少年意气风发，会吸引一堆女生前仆后继，去给他送水。 他还是学校摄影社的，照片常常被刊登，参加数学竞赛，获得全国一等奖。模拟联合国大会上，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这样的少年，没办法不惹人注目。 但是。 谈之舟现在是以为，她也喜欢他吗？ 叶清圆不知道该怎么做来打消他的误解，看到屏幕上那条“又是巧合？”，沉默片刻，然后把手机放回包里。 索性不理会。 - 元旦日，也是农历的十五。 叶清圆和孟煦约好了今天去桃箬寺，下山后去看老中医。 两人跨年夜睡得都很晚，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坐轮渡的时候，叶清圆一直靠在座位上补觉。 桃箬寺在半山腰上，山路崎岖。 深冬季节，岛上依旧绿意盎然，松柏长青，上午的阳光很稀薄，穿过流动的云层洒在石阶上，越往上走，山风越大。 叶清圆气喘吁吁，窥见那深红色的佛寺古墙时，才安下心来。 新年第一天，又是十五，前来上香许愿的人很多。 待孟煦进去上香后，叶清圆一个人去寺庙后溜达。 桃箬寺后面有一片竹林，还有一个巨大的木架，上边挂了很多许愿牌，用红色的粗绳穿起来。 风起时，许愿牌纷纷摇晃，在碧绿竹林的掩映下，如同火红色的花海。 上小学的时候，叶清圆经常和岛上的小伙伴一起登桃山，然后来到桃箬寺，偷看许愿牌上的愿望。 有人求平安。 有人求姻缘。 有人求钱财。 那时候，她也想写一个，求爸爸妈妈能多陪陪她，不去西荞市工作。 那会儿，叶清圆最羡慕的事情，就是学校其他小朋友，爸爸妈妈都在身边。 寺里写许愿牌需要花钱，叶清圆攒了几周的零花钱，才攒够。 她把写好的木牌挂在一根崭新的红绳上 * ，那是木架最高的地方，也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可是。 没过多久，叶清圆便收到母亲出车祸去世的消息。 她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从殡仪馆回来的，只是回岛上第一件事情，便是一个人上桃山，来到桃箬寺。 山风冰冷刺骨，叶清圆在琳琅满目的许愿牌中，疯狂地找自己当初写的那个。 好久，终于找到。 她的那个许愿牌下，已经挂了很多个新的，叶清圆扯着自己的那个，明明上边的字迹还清晰可见。 她失声痛哭。 孟煦上完香，到桃箬寺后边找她。 “走吧。”孟煦走过去。 千千万万的许愿牌，上边承载了无数人的期许，她随意扫过一眼，内容大多都是一些吉祥话。 还有一些，一看就是恋爱中的情侣写的，比如两个人的首字母缩写。 “这么多年，原来大家还喜欢这样玩呀，我记得咱们上初中那会儿，班上就有人在手臂上写两个人名字的缩写，在海滩上写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叶清圆顺着孟煦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有很多都是这样写的。 忽然，她在一堆许愿牌里看到一个，感觉有些怪异。 叶清圆拿起那个，上边写着“TZZ×YQY”，隔行又写了时间“2017.12.19”。 她对词语缩写一类的含义一直不太敏感，每次网上冲浪，看到别人写缩写，都得反应好久，或者问度娘。 叶清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名字的缩写也是“YQY”。 她在心中“哦”了声，然后也没当回事儿，把许愿牌放回原位后，便和孟煦一起下了山。 孟煦说的那个老中医正住在桃山山脚下，挺有名气的，叶清圆以前在岛上住着的时候，生病也去找他瞧过。 老中医给她开了半个月的中药，回去的路上，叶清圆一直闷闷的。 孟煦无语：“你这反应，整得比我小弟弟喝药还矫情。” 孟煦妈妈前几年生二胎，给她整了一个和她差二十岁的弟弟。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开的那几味药，一看就很苦。” “你以前喝过中药吗？” 叶清圆笑：“当然喝过了，难道你没喝过？” 说完，她想起，自己好像真的很久都没有喝中药了，最近一次喝，还是在高二的时候。 高二那个冬天，北京特别冷。 却一直没有下雪。 位于南方的西荞市，这么不爱下雪的一个城市，那年冬天却下了好几场雪。 叶清圆那会儿有点儿郁闷。 她从小到大都渴望见一场声势浩大的茫茫白雪，可为什么当她来了北方后，北京迟迟不下雪，南方反而下雪了？ 像是听到了她的埋怨，某天上午，北京毫无预兆地下起雪来。 初雪一点儿也不含糊，就像憋了很久一般，鹅毛大雪从天而降。 不一会儿，叶清圆从教室的窗边往下望去，操场已经变成了白色。 那堂课原本是体育课，大家兴奋可以出去打雪仗，没想到爱占课的 * 英语老师走进教室，宣布体育课取消，那节课上英语。 教室里哀声一片。 叶清圆也不想上英语课。 上课铃响后，她的座位正在窗边，她时不时往外看一眼，关于英语老师讲的知识点，倒是没听进去几个。 忽然，藏在桌斗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附中不允许带手机，大家都是偷偷地带，叶清圆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查看短信。 谈之舟：【出来。】 叶清圆：【？】 谈之舟：【出来玩。】 不知道为什么，那三个字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她牢牢盯着看了很久。 看到雪后便涌起的激动，忽然变得无处安放，汹涌澎湃，让她忽然想就这样大胆、任性一次吧。 叶清圆再也无法忍受坐在教室里，听着英语老师讲重复过很多遍的知识点。 她仗着自己坐在最后一排，趁英语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板书的工夫，偷偷从后门溜出去。 一出门，便看到了谈之舟正在她班门口的楼梯处站着。 少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皮肤雪白，额头的碎发被初雪打湿。看到叶清圆走出来，他抬头，一双黑眸明亮。 “你这么大胆，就在这儿站着？不怕教导主任？” 谈之舟瞥她一眼，说出话依旧不客气：“所以说让你快点儿。” 两人下楼的时候，叶清圆还专门和他分开，走了不同侧的楼梯。 谈之舟轻嗤。 “去哪儿呀？” “带你去故宫看雪。” “嗯？”叶清圆惊喜，“可是咱们学校门口不是有保安吗？” 她原本以为，只是在学校里找个犄角旮旯玩，没想到竟然还能出去。 “傻瓜，谁逃课走正门呀。” 听着他那熟稔的语气，叶清圆忍不住笑。 到了后门，她才发现，一起逃课的，还有周嘉渡，宋翔、林让以及他们两人的女朋友。 宋翔要风度不要温度，就穿了一件羊绒大衣，一看到他们俩人，哭天抢地：“两个祖宗，你们总算来了，我快被冻僵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地下党接头一般。 忽然，大家都笑了。 后门不开，出去得跳墙，这块儿的墙比较矮，于是成了附中学子逃课出去的必经之地。 谈之舟第一个跳了下去，等其他人都跳完后，叶清圆还不敢跳。 另外两个学姐有男朋友接着，叶清圆孤身一人，她怕自己跳下去后，摔倒落个残疾。 忽然，谈之舟抬头看向犹疑的叶清圆：“没事儿，我接着你。” 叶清圆愣了愣，没想到谈之舟今天竟然做了个人。 简单的一句话，让她一下子就有了勇气。 向下跳！ 雪花钻进叶清圆的脖子里，凉丝丝的。 要落地的那一刻，谈之舟在下边一把抱住她，让她没有因为地面滑而摔倒。 两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抱在一起，没有什么感觉，但叶清圆猛然之间，心跳加速，觉得有什么未知的、莫名的情绪，在破土而出。 谈之舟很快便松开手。 她抬头看了谈之舟一眼，眼看他 * 要发觉，又连忙低下头。 少年的眼睫上沾了一点儿白雪，扑簌簌的，衬得那双桃花眼更加乌黑明亮。 墙外树上落满积雪，忽然从枝头砸下来，正好掉到了叶清圆的头上。 她轻呼一声，吃痛。 谈之舟抬手，随意地帮她把头发上的雪拍掉。 …… 几个人打车去了故宫。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古典庄严的建筑被白雪覆盖，红色、白色、黄色。 谈之舟看着叶清圆惊喜地在雪上跑着，忍不住喊了声：“慢点儿。” 小姑娘巴掌大的脸，瞳仁乌黑，一头黑色的长直发，顺着白色羽绒服的领口披散开来，是很清纯又很机灵的长相。 像只小狐狸。 那是二零一零年的冬天，还不像后来那样，流行下雪天去故宫。因此人很少。 几个人在故宫里玩得很畅快，还拍了一张合照。 从神武门出来后，他们去吃烤鸭，那家烤鸭店平时排队排到爆，那天可能是下雪的缘故，出乎意料不用排队。 几个人一身寒气，在烤鸭店里大快朵颐，出来后又去了景山公园。 宋翔被冻得脸色发青，却仍要一起去。 年少的时候是真的不怕冷，一身精气神，想要在大雪天看遍一切美景和好玩的。 那是少年的冲动，也是少年的独有乐趣。 成年人会首先衡量利益得失，而少年不会。 叶清圆鼻尖红红的，看完那棵崇祯皇帝自缢的歪脖子树后，跟着谈之舟去爬景山。 雪天台阶很滑。 叶清圆一不小心脚底打了个滑，眼看就要摔倒。 谈之舟站在她一侧，迅速抓住她的手，把人拉住。 然后出乎意料地，再也没有松开。 两人谁也没说话，叶清圆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谈之舟的手，好像一年四季都很凉。 她用力回握，想要把热度传给他，又怕太用力，被他发现。 冬季天黑得早，天边已经朦朦胧胧染上黑色，雪也变小了。 黑夜真好，可以遮盖少男少女的所有小心思。 景山不高，不一会儿，就到了万春亭。 到了地儿，谈之舟自然而然地松开她的手。 叶清圆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有些失落。 但随即，她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她站在亭子下的一侧，脚底是北京城的中轴线，往下俯瞰，夜色茫茫，风雪中，故宫安然矗立在最中间。 灯火辉煌，与夜色相融。 庄严和肃穆，青春和悸动，都在风雪中、山顶上，在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里，在浩瀚无边的京城夜景里。 谈之舟忽然在她耳边喊道：“好看吗——” 她回应：“好看——” 声音被寒风吹散，飘在雪里。 耳旁是宋翔的欢呼声，林让和女朋友相拥在雪中接吻。 叶清圆和谈之舟看了彼此一眼，相视而笑。 少年眼底有着真诚的笑容，没有往日的戏谑、嘲弄。 那好像是叶清圆来北京一年多的时间里，面对谈之舟，两人最坦诚的一次。 千万般美景，不及你好看。 眼底是璀璨，身旁是心 * 上人。 你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第11章 星子 “这是藏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逃课去看雪的后果，就是叶清圆第二天被叫到办公室里。 逃课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她站在办公室里，面对老班铁青的脸色，半天，吞吞吐吐地说了句：“我当时发烧了，脑子不太清醒，忘了还要上课，就回家了。” 说完，叶清圆都不敢抬头。 果不其然，老班脸色更差了：“烧糊涂了？烧糊涂你咋现在还好好站这儿？你说你逃课去干啥了，不然叫家长！” 林顿的话音刚落，叶清圆就打了两个喷嚏，身子晃晃悠悠的，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怎么，还真难受了？” 林顿脾气爆，但平时基本没事儿的时候，对女生还比较好。 他从高一就开始当叶清圆的化学老师，高二当了她的班主任。 小姑娘其他科都很好，尤其是语文和数学。 可唯独，化学差得要命，刚结束的月考，化学直接考了七十分，班里倒数第一。 附中流传一句话，“现在不努力，以后去隔壁”。 因为大多数附中的学生，毕业后都去了藤校、清北。不过这句话其实也是夸张，毕竟隔壁大学，是全国顶尖的985，每年有很多附中的学生，也会选择隔壁。 在如此优秀的氛围里，林顿前几天看到叶清圆七十分的化学试卷，感觉自己心脏病要犯了，重点班里，他就没见过这么低的化学分。 你说她脑子不好，理科差，那为啥数学和物理还能考那么高？ 在林顿的心里，小姑娘就是对他这个老师有意见。 可叶清圆平日里，乖乖地坐在座位上，也不闹事儿，也不违纪，林顿没理由说她。 这次，好家伙，直接逃课了一天。 林顿觉得，这怕不是要翻天了！对他这个班主任赤.裸裸的挑衅！ 叶清圆从林顿的办公桌上抽了张纸捂住鼻子，还不忘说“谢谢”，然后点点头：“真的难受了林老师，我没骗你。” 林顿：“……” 他忽然猛拍桌子：“好了，我也不罚你了。” “真的吗？”叶清圆眼睛一亮。 林顿冷笑了一声：“去给我把无机、有机、电化学、化学平衡，这几块的东西，全部整理一遍，一个知识点都不能漏，全部附上例题，这周五放假之前交给我。” 叶清圆愣住了，以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 林顿笑了笑，体贴地说：“这不多吧？” 叶清圆“呵呵”笑了两声。 不多！见鬼的不多！ 这特么不就是高中所有知识点吗！ 还要附例题？ 今儿已经周二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廊里吹来一阵冷风，叶清圆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不过。 她说自己难受了，没有瞎说。 昨天在雪里疯玩了一天，今天叶清圆毫无疑问的，感冒了，头也有点儿烫。 同桌韩清递给她一盒感冒药。 叶清圆吞下两颗胶囊后，头越发昏昏沉沉，想要睡觉。 谈之舟今年高三， * 每天晚上要上晚自习。 因此他们两个并不一起回家。 叶清圆回到谈家，沈丽之正在看《新红楼梦》，边看边吐槽。 看到她后，惊讶地问：“元宝，生病了吗？” 那会儿叶清圆和沈丽之已经很熟悉了，沈丽之喜欢小姑娘，她经常拉着她买各种好看的衣服，还给她化妆。 叶清圆很喜欢沈丽之。 “怎么又生病了？”沈丽之蹙眉，“我记得去年也是，一入冬，你就三天两头感冒发烧。” “没事儿，我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叶清圆从小体质比较差，感冒发烧是家常便饭，尤其是来到北京后，冬天冷。 “那可不行。”沈丽之拉着叶清圆的手，“这周五放假后，带你去瞧瞧老中医，阿姨很信任的一个老医生。” 一听到“周五放假”这几个字眼，叶清圆头更疼了。 脑中闪过各种化学方程式。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整那些知识点儿，她要是会那些知识点的话，还能只考七十分嘛！ 叶清圆胡乱点点头，然后就上二楼去和化学大战去了。 她把高一的书都找出来，一页一页地看，越看越困。 忽然，头被敲了一下。 叶清圆从桌子上爬起，扭过头，果不其然，是谈之舟。 “你回来了？干嘛敲我？”叶清圆刚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声音闷闷的。 谈之舟身上还穿着附中的校服。红白条纹，少年穿起来挺括帅气，没有一点儿邋遢感。 “困了就去睡，在这儿假努力干什么？” 叶清圆今天说话都嗓子疼，没心情像往日一样和他拌嘴，索性当没听到。 谈之舟觉得奇怪。他随手翻了翻放在桌上的书：“这怎么是高一的，你越学越回去了？” “别乱动。”叶清圆想阻止他乱翻的手，书底下有她月考的化学试卷，她不想让谈之舟看到。 没想到太慌，她的手直接覆在了谈之舟的手上。 少年忽然笑了，灯下眉目俊朗，眼眸灿如星子，笑得不怀好意：“这是藏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叶清圆看着他那张脸，忽然就说不出话来，心跳再次加速，手中传来他手掌的温度和清晰的触感，让她惊慌失措。 叶清圆猛地收回手，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忌的东西。 “对不起。”她小声抱歉。 空气好像忽然升温，叶清圆觉得很热，热气从耳朵、脸颊一起溢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好像是昨天那场大雪，把人下得鬼迷心窍，心脏出了问题。 让她—— 一见到谈之舟，就不能正常心跳，正常呼吸。 叶清圆竭力扼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再抬头看谈之舟，少年依旧是往常那副傲慢的大少爷模样。 谈之舟扬眉，很少见到叶清圆这么乖巧的道歉，越发觉得她今晚的行为反常，一定做了什么亏心事。 趁叶清圆收回手走思的工夫，谈之舟一把掀开书，拿起底下藏着的那张卷子。 “你……”叶清 * 圆气结，刚刚旖旎暧昧的情绪和小心思烟消云散。果不其然，这人还是这么欠揍。 谈之舟看到分数，唇角缓缓勾起，轻笑一声：“原来是考得差，怕被我看到啊。” 他拿起卷子翻了翻，把她错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错得真够离谱的。” 叶清圆捂住耳朵不听他讲话，右手手指又偷偷留了个缝。 “不过吧，”谈之舟漫不经心地说道，“倒也不是无可救药。” “真的？”叶清圆惊喜，放下手来。 “嗯哼。”谈之舟给她指了指卷子上的错处，分别简单讲了讲那几个知识点。 讲完之后，他发现小姑娘根本没有听，反而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 “干嘛呢？看我这么久？” 谈之舟心中泛起怪异又奇妙的情绪。 谁知—— 下一秒。 小姑娘特规矩地奉上一个本子：“请。” “嗯？”谈之舟疑惑。 叶清圆三言两语和他说了今天林顿罚她整理知识点的事儿，中心大意就是——你带我逃课的，你得负责。 谈之舟看着本子上那几条她整理好的知识点儿，冷笑一声：“想让哥哥帮你整呀？” 叶清圆点点头，一副“你是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快快救救我吧”的模样。 “想得美——”谈之舟冷声，毫不留情地拒绝。 叶清圆：“……” 她垂头，灰心丧气。 果然不能对谈之舟这狗东西抱太大的期望。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叶清圆觉得自己现在的心，快痛死了。 谈之舟放下本子，指尖不经意碰到叶清圆的额头，他皱眉，伸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滚烫烫的。 “发烧了？” “没吧，下午吃药后就不烧了。”叶清圆说完，自己摸了摸额头，竟然又烫了起来。 她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向谈之舟：“我都这样了，你确定，真的忍心不帮我吗？”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泛着水光，楚楚可怜。 谈之舟被她故意扮可怜的模样给逗笑了，先去给她找了一根体温计。 “含着。” 看她咬好体温计后，谈之舟站在她面前，沉声说：“也不是不能帮。” 叶清圆急忙点头，想说话，又想起自己嘴里还有体温计。 “不过呢——”他停顿了一下，“我绝对不会替你写的。” 叶清圆疑惑地看着他。 “从明儿开始，中午吃完后，你去我们班找我，我给你讲这些知识点，你自己整理。” 叶清圆：“……” 她先是失落。 转而，想到谈之舟可是化学竞赛一等奖，要是真的给她讲懂了，那她也不亏呀。 别看叶清圆平时对待成绩有些散漫，但其实，她比谁都在意自己的成绩。 总不能大老远从西荞市来到北京，最后高考还考得一塌糊涂吧。 JSG 不过她见到化学是真的头疼。 叶清圆也不喜欢生物，理科里边，她只喜欢数学和物理，可是生物起码比化学要简单呀。 过了一会儿，谈之舟从她嘴里取出体温计，看到度数，眉头皱 * 得更紧了，声音冰冷冷的：“去睡觉，今儿别学了。” “可……” “没有可是。”没等她开口，谈之舟就把她的话给打断了。 - 翌日，星期三。 叶清圆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烧了，可是感冒还没有好。 中午，她吃完饭后，去高三找谈之舟。 高三在后边一座教学楼里，叶清圆以前来过几次。 午饭时间的教学楼里，空空荡荡。 时而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楼上传出，声音巨大，像是要把整栋楼给踩空。 风把书吹得沙沙作响，地上卷子飞了一地。 墙上挂着鲜艳的横幅，全部都是对未来、对高考的宣言。 叶清圆走在其中，不自觉产生一种“她也是一个即将上战场的高三生”的紧张和激动。 路过光荣榜，谈之舟的相片赫然在最上边——理科年级第一名。 叶清圆撇撇嘴。 不满的同时，心中竟然又有点儿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终于循着班牌走到谈之舟他们班级门口，叶清圆探头望去，正想叫谈之舟。 忽然。 她看到空空的教室里，谈之舟桌前，坐着一个明丽娇俏的女孩儿，女生没有穿校服，头发扎成了丸子头。 她半趴在谈之舟的课桌上，边说边笑，脸上有两个小酒窝。 谈之舟指间转着笔，听她说话。 叶清圆站在门口，风把门吹得“哐”一声巨响。 她忽然，心中某一个角落被捅破，涌出汹涌的、清晰的、难以阻挡的，酸楚。 第12章 恶魔 “我还能更畜生，你要不要试一试…… 后门发出的那声巨大“哐当”声，像是要把门上的玻璃给震碎。 谈之舟转过头，看到叶清圆时，没什么表情，见她还愣在门口，问：“怎么还不进来？” 叶清圆眼睛盯着他前边那个女生。 严雪注意到她的视线，挤出一个笑容，又回头看谈之舟，问：“谈之舟，这是你妹妹呀？” 严雪以前见过叶清圆，上个学期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她在学校门口看到两人一起上了同一辆车。 严雪一直好奇叶清圆是谁，只是没找到机会问。这学期开学后，据她观察，谈之舟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后，都是单独一个人上车的。 严雪因此以为叶清圆只是谈之舟的表妹，或者家长朋友的孩子之类的。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教室里再次看到叶清圆。 谈之舟没看严雪，也没说话。 这个反应，落在严雪和叶清圆的心中，就是默认。 叶清圆平息住心中起伏的情绪，磨蹭了一会儿，然后走到谈之舟的座位旁边，冷声问：“在哪儿？” “怎么？受欺负了？”谈之舟指间转着的笔，“啪”的一声，掉了下去，正好砸在叶清圆的脚上。 “没。”叶清圆声音闷闷的，眼圈也有些红，她就那样站着，丝毫没有要帮谈之舟捡笔的意思。 “帮我捡一下。” 叶清圆一动不动。 谈之舟只以为她是因为感冒，才这样。 他无奈地叹气，然后弯腰把笔捡起， * 坐直后，把桌子上的草稿纸平铺开，然后对叶清圆说：“坐我同桌这儿。” 叶清圆不动。 “到底怎么了？公主。”谈之舟皱眉，声音也有些冷。 这句话落在叶清圆的耳朵里，仿若一个炸弹，让她心中积压的情绪一下子蹦到了极点。 仿若一切都是她蛮不讲理，她站在这里，就是多余。 她多余看着谈之舟和别的女生谈笑风生。 她多余打扰他们。 可明明是谈之舟让她来的呀。 叶清圆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情绪。 只是眼眶发酸得很。 看到他和别的女生坐在一起，她真的很难受。看他默认自己是他的妹妹时，叶清圆同样觉得难受。 她觉得自己很矫情，真的在无理取闹，可是这种情绪一点儿也不受控制。 她像突然捅破了一个漩涡，被吸进去，出不来。 就像小时候，有一次她过生日，爸爸妈妈因为公司突然有事儿，没回来。 叶清圆又哭又闹，任凭外公怎么哄都不止声，可是那天一直等到深夜，十二点就要过了，爸爸妈妈终究没回来。 第二天上学，她故意逃课，被老师叫家长。 外边下着大雨，叶清圆站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听着哗哗的雨声，窗外灰蒙蒙的一片。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匆匆从市区赶回岛上的妈妈浑身湿透，她尴尬地张口，对班主任说：“老师对不起。” 然后又看向叶清圆，温柔地说：“元宝对不起，妈妈昨天没能当面跟你说生日快乐。” 那一刻，叶清圆泪水决堤，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哽咽着哭泣。 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就是无法控制，内心深处，想要得到爸爸妈妈的关注。 此时此刻，同样。 叶清圆想让谈之舟明白自己在难受什么，可是她注定无法说出口。 因此也注定一个人难受。 谈之舟看着她快哭出来的表情，一下子也有点儿慌，伸手直接覆在了她的额头上：“又严重了吗？” 他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还好呀。” “喂，公主，你怎么了？”谈之舟见她盯着自己的课桌，于是把课桌上的布丁扔给她，“不会是想吃我的布丁了吧，喏，给你，你喜欢的口味，家里那么多。” 叶清圆忽然就笑了，又哭又笑的表情显得莫名滑稽。 这个布丁是草莓味儿的，她最喜欢吃草莓味儿的东西，可实在无法接受这个布丁，甜得腻人。 也只有谈之舟这种酷爱甜食的人，才会喜欢吃。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谈之舟暗暗松了口气。 严雪忽然开口：“学妹不舒服了吗？” 叶清圆没有理她，也没看她，扫了一眼谈之舟桌子上的草稿纸，发现是一些化学知识点儿的提纲。 教室里陆续有人进进出出。 她看了一眼讲台上方悬挂的钟表，还有一个小时上课，便对谈之舟说：“我不想在这儿。” “嗯？” “人太多了，我不习惯。” 谈之舟想了想 * ，忽然抬头：“我还真有个地儿。” 严雪在一旁，发现两个人中没有一个人看她，说话也没有回应，她尴尬地转回头，耳朵却一直留意着后边的声音。 据她以前打听到的，谈之舟是个独生子，所以这个学妹绝对不是他的妹妹，那究竟是谁。 严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谈之舟对哪个女生，这么有耐心，说话这么温柔。 现在听到他们说要出去，她更好奇了。 谈之舟拿起那几张草稿纸，和叶清圆的化学书，起身离开。 “去哪呀？” “跟着。” 又是这样，神神秘秘的。 叶清圆跟在谈之舟身后，下了楼，走出高三的教学楼后，谈之舟径直去了后边的实验楼。 附中有实验课，理科课本上那几个实验，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的，叶清圆他们都会做。 来的就是这栋实验楼。 谈之舟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带她来到二楼，开了其中一间化学实验室的门。 叶清圆目瞪口呆，没想到还能这样玩。 附中所有的实验课，都在上午，所以实验楼也只有上午才开门，但是大门白天是不关的。 “你……哪来的钥匙？” 谈之舟走进去后直接坐在了桌子上，从高处看着她：“这叫好学生的特权。” 叶清圆“切”了一声。 后来才知道，谈之舟之前搞化学竞赛，常来这儿，为了方便老师给了他一把钥匙，结果后来忘了要回去。 这个地儿一到下午，便成了谈之舟的私人场所，他经常逃课一个人来这里，也没被学校发现。 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叶清圆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会有谈之舟这种人，三天两头逃课，却依然考年级第一。 “你那天逃课去故宫，老师没发现吗？” 谈之舟笑笑，像看傻子似的看她：“你以为都像你呀，我提前跟班长打招呼了。” 叶清圆：“……” 班长有那么厉害吗？ 谈之舟把准备好的草稿纸展开，然后开始给叶清圆讲化学。 空荡荡的化学实验室里，前边摆着废液缸，叶清圆一低头，便看到了一堆试管、锥形瓶、酒精灯，各种化学器材。 察觉到她走神，谈之舟在她脑袋上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个铁现在是几价？” 叶清圆随口说了一句：“正三。” 随即，脑袋上又被敲了一下。 叶清圆捂住脑袋，忍不住爆粗口，大骂谈之舟“畜生”。 少年冷笑了一声，把笔扔到桌子上：“我还能更畜生，你要不要试一试？” 叶清圆：“……” 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现在是叶清圆有求于人，她想起林顿罚她时的冷笑声，于是乖乖低下头来。 “这个铁几价，这个嘛，别着急，让我仔细看看。”叶清圆咬着右手食指的关节，圆溜溜的眼睛不安分地转着。 谈之舟被气笑了。 叶清圆专心听谈之舟讲解后，发现他真的很厉害，好多题直击关键，但又不是那种省略很多步骤，让她听不懂。 中 * 二时期，理科班有很多男生，仗着自己脑子好，给别人讲题的时候，傲慢又无礼，经常省略很多步骤，一副“你是什么脑回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知识点儿都需要讲”的姿态。 叶清圆最讨厌这样的男生，她数学和物理成绩都很好，所以也不需要问别人，倒是经常有人来找她问题。 可是她化学不好，同桌韩清更是个半吊子，她又不想问别人，一直这样拖着，造成了现在“七十分”的惨剧。 叶清圆有点儿对谈之舟小小的服气。 时间很快就溜走，该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 两人的速度不慢，可是毕竟这么多知识点。谈之舟敲了敲桌面：“晚上吃完饭，你直接过这里来。” 叶清圆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晚上吗？” “不然呢？”谈之舟站起来收拾了一下桌面，“你觉得以你的脑子，这么短的时间能全整完吗？” 叶清圆：“……” 她刚刚就不该觉得谈之舟和她班上那些中二少年有什么不一样的。 很快，便到了周五。 因为要大扫除，所以那天下午放学比平常早，叶清圆磨磨蹭蹭收拾东西。 韩清要去跳舞，等不及：“你到底走不走了？”平常两个人都是一起出校门。 叶清圆垂头丧气：“你先走吧，我得去刑场。” 没等她主动去送命，林顿直接来到教室，走到叶清圆的桌子旁边，脸上带笑，褶子堆在一起：“怎么样，整完了吗？” 叶清圆掏出本，递给林顿，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师，时间太短了，我真的没整完，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我充分体会到了化学的乐趣，决心以后好好学化学。” 林顿翻了翻她整的知识点，一眼便看出，小姑娘不是找了本教辅书随便抄上糊弄他的。 心中不觉有些满意。 这么短的时间，以她的底子，真的整完了，才是有鬼。 叶清圆浑然不知林顿的套路，只是后悔自己这几天晚上没有熬夜。 她想熬夜整理，可是谈之舟不让。 “好，挺好的。”林顿合上本子，说。 “真的吗？” “嗯，”林顿点点头，“那你就接着整吧，下周周末交给我全部就行了。” 叶清圆：“……” “？” 这可真是好！ 还特么没完没了了。 她本以为今天就能糊弄过去了。 叶清圆叹口气，客观想想，觉得又不亏。 她自我催眠了一会儿林顿的用心良苦，慢吞吞地走出教室。 路旁草丛里堆积着未消融的雪，染上尘埃，看起来脏兮兮的。 冬日寒风凛冽，篮球场竟然还有人在打球。 忽然，一个球砸过来，从叶清圆的脸侧擦过。 她心有余悸地退后一步，仔细一看，才发现，谈之舟就在操场上。 一个矮个子的男生跑过来，捡回球，不住地和叶清圆道歉。 她摆摆手，没当回事儿。 谈之舟走过来，踢了那个男生一脚：“滚远点儿。” 男生笑闹着，骂了一声，抱着球离开了。 * “谈之舟，你校园霸凌诶，打了我又打这个男生。” 谈之舟白了她一眼，不理会她这么弱智的话，看到她的书包，问：“你要去哪儿呀？” “回家呀。”叶清圆幸灾乐祸地笑着，“没办法，我们放学放得早，放假喽！” 欢乐不言而喻，尤其是这种“你们不放假而我已经放假”的对比更让人快乐。 “你没看手机？” “嗯？怎么了，忘看了。” 少年站在光秃秃的白杨树下，背后是篮球场的深蓝色铁网，风把他深黑色的头发吹乱。 他唇角缓缓勾起：“陈叔没来。” 陈叔是谈家的司机。 “嗯？为什么呀？” “我让陈叔别来的。” “啊？”叶清圆仿佛听到笑话一般。 “你呢，现在去实验室，把原电池的知识点自己整理出来，再把我今儿早给你的那份题做完，晚上等着我一起走。” 叶清圆：“……？”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恶魔。 第13章 甜食 “羡慕我有这么多女生送吃的？”…… 看到叶清圆傻兮兮的模样，谈之舟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谈之舟你大爷的，篮球那么脏，你竟然摸我头发！！”叶清圆气得不行，伸手捶了谈之舟一拳。 “我没大爷。” “……” 谈之舟看着少女白皙柔软的脸颊上鼓起两个生气包，忍不住伸手捅了捅：“至于吗，快去做题去，我下课给你发短信，今儿不上晚自习。” 叶清圆拽紧书包，也不和他打招呼，扭头就往实验楼走。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返回。 谈之舟还站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原路返回的她。 “给我钥匙。”叶清圆气鼓鼓地开口。 “噗。”谈之舟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 “没没没。”谈之舟把钥匙拿出来，塞在她的手心里，临了，还不忘嘱咐，“好好学习。” 叶清圆确认没有落什么东西后，一个人走到实验楼的老地方。 空旷旷的化学实验室里，残留着酒精灯熄灭后的味道，有些难闻。 叶清圆整完知识点后，打着哈欠，一点点分析谈之舟给她留的题目，题目不少，但知识点各有侧重。 不知不觉，天色逐渐变暗。 她做题做得投入，直到试卷上的字迹变得模糊，才恍然意识到时间流逝，起身去开了实验室的灯。 叶清圆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谈之舟他们快要下课了，这些题目也快要做完了。 每逢周五放假的时候，谈之舟的班主任都会赶来教室，来一段激情演讲，提醒他们高三生的身份，“放假不是放假，只是换一个地方学习而已”。 结果自然是他们班变成全年级，准确来讲是全校，最后一个下课的班级。 今天，谈之舟听到班主任哒哒的高跟鞋声音逼近后，便火速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逆着高三放学的人流，走向实验楼。 谈之舟站在门口，从实验室窗户上的玻璃往里看了看。 小姑娘单手拖着 * 腮，另一只手不知道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什么，小狐狸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只是因为生病眼睛有些肿。宽大的校服外套穿在她身上，衬得人更加小小的一只。 小姑娘忽然抬起头，谈之舟没来得及躲闪，两人的视线隔着一层玻璃，相逢在空中。 谈之舟心中再次涌起异样的情绪。 叶清圆低下头，迅速藏起自己刚刚的意识流画作。 看到谈之舟走进来之后，她先开口：“我饿了，你有吃的吗？” 在这待了一下午，做题又消耗了那么多ATP，叶清圆早就饿了。 谈之舟放下书包，拉开拉链后，里边的东西让叶清圆目瞪口呆。 软趣曲奇、优冠小饼干、歌帝梵巧克力、雀巢果冻…… 叶清圆双手颤抖着从中拿起一盒原味曲奇，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谈之舟。 这特么，画风不对呀！ 她最开始知道谈之舟爱吃甜食，就觉得这世界很奇妙。 现在看到谈之舟的书包，就跟哪个幼稚园的小朋友似的，彻底觉得这世界玄幻——谈之舟的高冷人设崩塌了。 “不是，你书包里一本书都没有，全是吃的？” 少年站在桌子旁，双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怎么了？给你吃的废话还这么多？” 叶清圆仍旧是一副“见鬼了”的神情：“你……还在长身体吗？” 说完，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谈之舟，肯定够一米八，应该在一米八五左右，身材也不错…… 谈之舟注意到她不怀好意的目光，上前一把把人的脑袋扭过去：“别废话。” 他忽然后悔，给叶清圆看她的书包。 “喂，你是不是羡慕我？” “嗯？”见鬼，她羡慕什么。 叶清圆拆开曲奇的外包装，正准备吃，忽然听到谈之舟继续说道：“羡慕我有这么多女生送吃的？” 叶清圆听到这话，把手中的曲奇放下。 “这都是女生送给你的？”她问。 “不然呢？”谈之舟坐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脚点着地，眉目张扬，“你觉得，我会带这种小儿科的玩意儿来学校？” 叶清圆没说话，把曲奇推到一边，没了食欲。 “怎么，不吃了？” “不饿了。” “那你还挺善变的。”谈之舟搬了把凳子，坐到她旁边，拿起她刚刚拆开的那包曲奇，自己吃了起来。 吃完后，他擦了擦手，问：“题做完了吗？” 叶清圆在纸上画着涂鸦，没理他。 谈之舟也不在乎，自己拿起她桌子上的卷子看。 叶清圆原本攒了几个不懂的知识点想问，现在忽然就不想问了。 待她画到第一百零一个猪头时，谈之舟忽然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看这几个，写得不对。”那张试卷上被圈了几个红圈。 小姑娘没理他，谈之舟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叶清圆忽然转过头，用力把笔扔到桌子上，黑色碳素笔在桌子上滚了滚，碰到试剂瓶，发出清脆的声响。 “谈之舟你以后能 * 不能不敲我脑袋？” 她的声音很激烈，谈之舟一瞬间愣住了，没有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空气仿佛静止，凝滞。 半晌。 “你最近不对哦，受了什么气？”谈之舟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仔细看他的脸，还是能看出几分嘲弄的色彩。 谈之舟没细究小姑娘的别扭，一把拿走她乱涂乱画的纸张：“怎么全是猪头呀？” 他又翻到另一面，画着一个没头发的男生，画技拙劣，旁边写了一串英文字母。 谈之舟念了念，才发现不是英文，而是拼音，拼出来正好是—— 谈之舟没头发。 ？ ？？ 他忽地冷笑，看向叶清圆，小姑娘早就把低下头：“元宝，我最近，没惹你吧？还没头发？这么恶毒？” 叶清圆想抢走他手中的草稿纸，没想到谈之舟攥得牢牢的。 “我瞎写的，你别对号入座。”叶清圆说完，看了看谈之舟茂盛的头发，咽了咽唾沫。 短期之内，他没有秃头的迹象。 对号入座？ 这特么都指名道姓了！ 谈之舟气笑，想敲她的脑袋，又想起小姑娘刚刚的反应，收回手，叹了一口气。 真是一个祖宗。 “先看这个题吧。”谈之舟把那张“恶毒的诅咒”放到自己的书包里，开始给叶清圆讲题。 两个人讲完题之后，走出化学实验室。 夜色浓稠，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北风呼啸的声音。 叶清圆一个没注意，被路上一颗石子绊倒，眼看就要往前倾的瞬间，谈之舟拉住她的手。 “路都不会走？” 她的手还被他握着，叶清圆想起上次在景山公园爬山时，谈之舟一路握着她的手，那时他的手就很凉。 这次也是，没有一丝温度。 两人同时收回手。 附中不大，从实验楼到校门口，平时不长的路程，今日仿佛被拉长。 一弯冷色的月低垂，挂在教学楼的上方。 叶清圆看着路灯下两人的影子，一高一矮，她调皮地用力踩了一脚谈之舟的影子。 少年皱眉，嗤笑一声，没有理会。 陈叔早就在校门口等着。 回到谈家后，叶清圆首先去了二楼的茶水间，她要确认一下。 茶水间里有储物柜，平时两人买的零食，都放在了里边。 家里阿姨也会定期补给。 但叶清圆不怎么爱吃零食，所以那个柜子里具体放了什么，她不太清楚。 打开一看，大包的曲奇、果冻、巧克力、小饼干、椰子糖……数不尽的甜食。 都是和谈之舟书包里的东西相同牌子的。 谈之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看到叶清圆打开柜子，脸上闪现出一抹不自然。 “阿姨做好饭了，别吃零食了。” 叶清圆转过头，眼睛弯成月牙：“没想到，送你零食的那些女生，对你还挺了解的呀。” “这不是很正常吗？”谈之舟握着游戏机的手指有些僵硬。 叶清圆扶着储物柜，忍不住哈哈笑：“谈之舟，你太逗了，本来那堆零食就够好笑了， * 你抵死不承认的样子，更逗了，真的和幼稚园的小朋友似的。” 谈之舟面色铁青，把游戏机扔给她，一个人回了对面的房间。 躺在床上，脸越发滚烫。 他拿起床上的一个抱枕，扔到地上。 沈丽之上楼，听到笑声，来到茶水间：“什么这么好笑呀？” 叶清圆喊了声沈姨，然后把谈之舟书包里的东西讲给她。 沈丽之也笑，她没料到自己儿子看着是一个酷哥儿，实际上每天竟然还和一个小朋友似的。 “不过舟宝小时候就这样，幼儿园那会儿，他要带一盒费列罗去上学，我不让，他吃甜食太多了，我怕坏牙，结果这孩子可了劲儿地哭，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可可怜了，我每次都心软。” 说到这儿，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忽然，“砰”的一声。 谈之舟开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叶清圆和沈丽之两个人对视，噤了声，憋着笑。 谈之舟走过来，径直走到储物柜前，一眼也没看两人。他拿出一块巧克力，扔进嘴里，一言不发地离开。 动作像是挑衅一般。 叶清圆：“……” 沈丽之：“……” - 周六，沈丽之带叶清圆去找老中医开药，老医生住在昌平，是沈丽之一个朋友的父亲，从协和退休不久。 老医生给叶清圆抓了中药，还让她忌口了一堆东西。 煮好后的中药装在透明的塑料包装里，每天两袋，喝之前要热一下。 这让叶清圆犯了难。 一袋可以晚上回来喝，另一袋怎么办，学校里也没有热药的地方。 沈丽之：“到时候让陈叔中午给你送一趟。” 叶清圆拒绝：“别，太麻烦了，并且从这儿到学校药也冷了，我晚上回来得早，睡得晚点儿，喝两顿，间隔时间长点儿就行。” 谈之舟在旁边听着，没说话。 周一开学那天，有升旗仪式。 谈之舟向来起得晚，叶清圆也没等他。 谈之舟收拾好后，下楼去了一趟厨房，打开冰箱门，拿走一样东西。 上午大课间。 谈之舟给叶清圆发了一条短信：【来趟实验室。】 叶清圆：【？】 谈之舟没有回复。 叶清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大课间时间比较长，她于是下了楼去找谈之舟。 实验楼有刚上完课的班级往出走，叶清圆一时有些心虚，就像只在夜间出没的恶人突然来到了白天，她还没有过上午偷偷来这里的经历。 叶清圆一打开门，便见到一簇火焰。 酒精灯燃烧着，火焰明亮，铁架台上放着一张石棉网，上边的烧杯里，半杯水嘟嘟冒着泡，漂浮在一袋中药周围。 少年原本盯着烧杯，听到门开的声音后转过头，眉目间带笑，看着一脸吃惊走进来的叶清圆。 第14章 暗恋 “人海茫茫，能够遇到，便是上上…… 叶清圆在谈之舟肩上拍了一下：“人才啊。” “怎样？” “这是我的药？” “不然呢。”察觉到温度差不多了，谈之舟把火熄灭，然后把 * 药取出来，一小包，放在手心里，还有点儿烫手。 “给。”谈之舟等了一会儿，药没那么烫手，然后把中药包塞到叶清圆手里，“趁热喝了。” 今天天有些阴，实验室里光线很暗。 叶清圆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她忽然就想起优酸乳的广告词，酸酸甜甜。 这几日一直起起伏伏的情绪，叫不出名字的，辨不出色彩的，在这一刻，终□□速发酵，到达极致。 叶清圆好像，清楚明白了，那种让她又哭又笑又莫名委屈的情绪—— 其实叫喜欢。 她拼命藏起来，想要否认，却始终骗不过自己、躲不了的情绪，就叫喜欢。 言语可以否认，怦怦的心跳声却骗不了人。 叶清圆盯着酒精灯熄灭后的黑色灯芯一动不动。 半晌，谈之舟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快喝吧。” 她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像往常一样和谈之舟斗嘴：“没想到你还真是个人才。” 谈之舟坐在椅子上，冷哼了一声，没回答。 叶清圆撕中药包，试了两下，都没拆开，前两天在家里她都是用剪刀。 谈之舟抬手把药包拿走，说了一句：“废物。”然后轻而易举地，就把药包撕开了，随后还给叶清圆。 出乎意料地，他竟然没有听到叶清圆的反驳和回怼。 谈之舟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反而看到的是叶清圆的笑容。 少女明眸皓齿，校服外边套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领口是一圈雪白柔顺的毛，衬得她那张巴掌大小的脸楚楚动人。 笑容明艳，在昏暗的实验室里格外亮眼。 “你……”两人竟然同时开口。 “你先说。”谈之舟笑了笑。 叶清圆摩挲着药包，塑料包装的边缘很锋利，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故意用食指靠近锋利处，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就是想叫他。 忽然，她想到什么，抬起头，看向谈之舟：“药太苦了，给我块糖。” “我……” “别说你没有。” 谈之舟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一声不吭地从外套里给她扔了一块春光椰子糖。 叶清圆很喜欢椰子的味道，她的沐浴露也是椰子味的。 谈之舟总有一种错觉，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叶清圆，就像一只圆圆滚滚的大椰子，浑身散发着牛奶椰子的味道。 门没关严实，忽然吹来一阵冷风，叶清圆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股牛奶椰子的味道也随风飘进谈之舟的鼻间。 她像临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大义凛然地看着中药包，然后抬起头，一股脑地喝下去。 苦味充斥着舌尖和咽喉，进而蔓延到五脏六腑，让她的眉头都皱在一起。 叶清圆一低头，发现之舟已经帮她剥好了糖，递到眼前。 椰子糖的清香取代了中药的味道，连带着她的心尖，都变甜了。 - 从那天开始，叶清圆开始有意无意往高三楼那边走。 甚至中午的时候，她会拉着韩清，去食堂三楼吃饭，那是谈之舟他们那堆人，常去的地儿 * 。 宋翔看到她们后，大家会拼桌一起吃饭。 每当这时候，叶清圆仿若感受到隐秘的胜利，接下来一整个下午都会很开心。 有时，她算着时间，装作偶然路过篮球场，去看他打篮球。 少年永远是球场上最耀眼的那一个。 可是，不是每次都能算准。算不准、见不到他的时候，叶清圆会不由自主心情低落，在草稿纸上不厌其烦地画猪头。 暗恋就像抽盲盒，因为他偶然看过来的一眼而高兴一整天，也会因为计划好的偶遇失败而失落一整天，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是什么心情—— 只是，所有的心情，都与他有关。 - 冬日很快过去，转眼间，校园里杨柳絮乱飞，树枝冒新绿。 随着天气逐渐变热，谈之舟也很快就要高考。 有一次，叶清圆问他，为什么不出国。 当时谈之舟正在解一道导数题，少年把草稿纸往前一推，低头快速在卷子上写了一串字符，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叶清圆的问题：“为什么要出国？饭那么难吃。” 叶清圆在一旁正看书，听到这个回答，忍不住笑。 这的的确确是符合小王子风格的回答。 很傲气。 很随意。 那种骄傲、漫不经心的态度，是与生俱来的。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 所以不论在哪里，他都会那么耀眼。 他甚至凭借化学竞赛一等奖的成绩，可以直接走自招。 但谈之舟想也不想，便放弃了这个名额，选择和大家一起参加高考。 小王子转头看向叶清圆，问：“怎么，你要出国吗？” 叶清圆摇摇头，她没有过这个想法，本来来北京，就是为了高考能容易一点儿。 不过来了之后，叶清圆才发觉，身边人也同样承受着很大的升学压力。 不论是出国还是高考还是走自招，没有哪一条路是坦途，除非你选择日复一日地混日子。 就连韩清，原本是班里倒数，散漫任性，这个学期突然决心去学美术。 有一次集训，她给叶清圆打电话，说到最后忍不住大哭，边哭边骂：“美术他大爷的！老娘就不信了！” 那时，韩清每天在画室里待到凌晨，手上的颜料洗也洗不净。 叶清圆在电话另一端又好笑又心疼，不停安慰她。 …… 谈之舟还在看着她，叶清圆说：“不想，我就是看宋翔和林让都出国，好奇你为什么不去？” 少年飞速写题的笔突然在纸上顿住，有一瞬间的异常。转瞬，他恢复往常吊儿郎当的笑：“他俩那成绩，不出国有学上吗？” 叶清圆笑笑。 很多年之后。 她才知道，谈之舟撒了个谎。 骗了所有人。 - 二〇一一年六月，叶清圆觉得自己那段时间，比谈之舟本人还要紧张。 反观谈之舟，依旧是往常那副模样，晚上回到家后还要抱着游戏机玩一会儿。 高考那天，阳光炽热。 谈之舟没有在本校考。叶清圆放假，她陪沈丽之一起，在八一中学的校门口，在欢欣 * 鼓舞的家长中，一起等着他。 叶清圆坐在车里，脸被晒得有些红。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语文考试终于结束。 穿着红白校服和蓝色校服的两校学生们，纷纷走出来。 叶清圆一眼看到人群中的谈之舟。 他走过来，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叶清圆的头发，问了一句：“中午吃什么？” 叶清圆一下子被逗笑了，紧张的情绪被冲淡。 最终，谈之舟毫无悬念地，以高分去了北大。 那个夏天很热，灼气黏在一起，蝉鸣似乎要将整座城市吞没。 谈之舟待在影音室里，百无聊赖地打着游戏。 叶清圆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疯狂刷题。 她忽然意识到，开学后，谈之舟就要上大学了，从家里搬出。 他们平日里再也见不到了。 叶清圆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安和惶恐。 以前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安慰自己，其实她很幸运。 有多少人的暗恋，止于食堂、操场上精心策划的偶遇。人海茫茫，能够遇到，便是上上签，而她何其幸运，能够和谈之舟朝夕相处。 可是，现在。 这份幸运将不复存在。 想到这儿，叶清圆低头在卷子上，找了几道题目，在题号上圈了圈。 她又觉得有些题目太过简单，把圈划掉，圈了别的。 弄好后，叶清圆拿上卷子，走到对面的放映室。 少年懒懒地靠在按摩椅上，看到她来，有几分惊讶。 “怎么了？” “有题，不会。”叶清圆把卷子递给他。 谈之舟忽地笑了：“怎么办，高考完，哥哥全忘了。” 谈之舟比她大两岁，但其实叶清圆很少听他在自己面前自称“哥哥”，她被这个称呼弄得有些耳红，觉得暧昧。 但细想，叶清圆又觉得“哥哥”这个词其实不太好，她怕谈之舟真的只是把自己当妹妹。 现在听谈之舟说自己忘了，叶清圆猜不透他的心思，只以为他不想教自己，有些生气，要把卷子拿回来。 卷子被谈之舟牢牢压住，她听到他的轻笑：“脾气还是这么大，谁说不教你了，还不能让哥哥想想。” 叶清圆毫不留情地说：“你不行？” “说什么呢？”谈之舟顺手给了她脑门上来了一个爆栗。 随后，谈之舟给她讲起题来。 其实这些题叶清圆都会，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和谈之舟多待一会儿。 - 谈之舟大学开学后，两人很少见面。 叶清圆原本以为他周六日会回家，结果连着等了两个周末，都没见到谈之舟。 她心情很差，整个人被失恋的情绪笼罩。 当然，她压根就没“恋”。 另一面，叶清圆又不得不努力学习。 忽然，有一天谈之舟给她打电话，两人聊了几句，便没话说，电话里很长时间的沉默。 叶清圆站在操场上，北京秋天时常刮风，秋风把她的头发的吹乱，她的耳侧却听不到燥乱的风声、树叶飘零的沙沙声，只有他平静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谈之舟又问她学习怎样 * 。 叶清圆犹豫了一会儿，说自己有几个知识点不太会。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然后说：“最近和师兄有一个比赛，所以没时间回家。你要是有问题的话，以后周五可以来我们学校找我。” “嗯？” “嗯，不过我周五下午有课，下了课给你讲知识点。” 叶清圆不知道是不是谈之舟上了大学的原因，只是在电话里听着，他比以前要成熟很多。 两人以前每次说话，都会怼来怼去。 可是现在，之前那些特别轻松开口的话，她都说不出来。 叶清圆被强烈的失落感紧紧包围。 操场的银杏叶金黄，全被吹落在地，被人践踏。 她转念又想，谈之舟既然能让她去他们学校找他，那么，他多半是没交女朋友。 不然怎么可能让她来呢。 想到这儿，叶清圆升在半空中的心，才找回一点儿安全感。 后来，每个周五，她放学后，都会去距离谈之舟大学不远的万圣书园，在那儿边看书，边等他下课。 从秋天到冬天，谈之舟的下课时间不变，两人相见时，书店窗外的天色，却从浅蓝色，一点点变成深黑色。 少年推门而进时，响起的声响，是叶清圆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 第15章 许愿 “我女朋友”（含入v通知）…… 叶清圆高三那年，成绩一直不是很稳定，忽上忽下。 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她做题比较慢，包括长项语文，都是卡点做完的。因此当题目变化比较大的时候，她很容易发挥不好。 谈之舟给她补课时，有意训练她的速度，尤其是做理科的速度。 转眼高三上学期就过完了。 寒假里，过完春节，正月十五前两天，叶清圆和谈之舟一起去西郊找谈爷爷。 谈爷爷当时正在潭柘寺和缘觉大师下棋，两人于是去了潭柘寺。 叶清圆早闻“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却是第一次亲身来这里。 冬日，山道间萧索寂静，一路石阶上铺满了凋零的残叶，树木枯败，唯有松柏苍翠，古木参天。 寺庙红漆斑驳，鎏金牌匾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抹白光，直刺叶清圆的眼睛，她刚要走进去，被谈之舟一把拉住。 “爷爷在后边的院落里。” “嗯？那我们去后边。” 谈之舟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领子立了起来，新年头发剪得很短，棱角分明，干净利落。 他看了一眼里边的景致，拉着叶清圆径直走进去：“既然来都来了，那拜一拜吧。” 叶清圆没有想到谈之舟还有这种闲情雅致，寺里人头攒动，她跟着谈之舟，怕一不小心，两人就被冲散。 烟雾缓缓缠绕在空中，叶清圆看着眼前的佛像，忽然觉得心里安宁，她跪在蒲团上，向佛祖许愿，那一刻无比虔诚。 一愿外公、爸爸，和谈爷爷一家人，身体健康，平安如意。 二愿高考能顺顺利利，取得好成绩。 三愿…… 叶清圆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 * 在月夜下看昙花盛开；他在香港的喜帖街，和她一起躲避跨年拥挤的人潮；他在暗沉沉的实验室里给她用酒精灯热药；他在未名湖畔，第一次那么温柔地，安慰没有考好的她…… 往日如一帧帧电影画面，不断在叶清圆的脑海中闪现。 她不由自主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簇光，光影沉浮，照出空气中游动的尘埃，少年已经许完愿，站在她的一侧，耐心地等待。 叶清圆唇角弯起，阖上眼眸。 三愿——她喜欢的少年，也喜欢她。 叶清圆起身出去的时候，忽然拉住谈之舟的衣角。 “嗯？” “你……信这个吗？” 谈之舟笑了，笑得有点儿漫不经心，语气随意：“你这连寺庙门口都没走出去，就这样问，是生怕佛祖听不到呀？” 叶清圆放下拽住他衣角的手，没有说话，默默往前走。 走出寺庙，一瞬间阳光忽然比刚刚耀眼。 叶清圆看着山间的景致，倏地又在心间许了个愿。 她希望，她喜欢的少年能够对她表白。 可是，如果佛祖不靠谱，没有听清她的愿望的话。 那么，她也会主动出击—— 等到今年西荞市下雪的时候，她就对谈之舟表白。 西荞市已经连着两个冬天下大雪了。 想到这儿，叶清圆笑了，笑得有些傻。 好久以前，要是让她谈起，主动追求男生这件事儿，叶清圆一定不齿，可是当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发现，原来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谈之舟走到她的身边：“笑什么，这么开心？” 叶清圆没说话，嘴角的笑却压不下去。 谈之舟也笑了：“走吧，这么高兴，佛祖八成会如你愿的，去找爷爷吧。” …… 二〇一二年，立春那天。 叶清圆机缘巧合下去了潭柘寺，向佛祖许愿，希望她喜欢的少年也喜欢她。 走出寺庙，叶清圆又在心中暗暗补充，如果佛祖不靠谱，那么等到冬天西荞市下雪的时候，她主动向谈之舟表白。 - 船行驶在澜江上，叶清圆回过神。 孟煦无聊地玩着包中药的纸袋：“回去一定要记得按时煮药，家里有煎中药的壶吗？” “有。”叶清圆无奈地笑笑，孟煦为人又真诚又体贴，事无巨细都能想到。 孟煦给了她一个白眼：“你别嫌我烦，我这不是被你搞得有心理阴影了吗，以前你做个饭差点儿把厨房炸了。” 想起以前的趣事，两人都笑了。 旁边座位上有一对母女，在聊最近的天气。 “天气预报显示大降温，你记得一定要穿秋裤。” 似乎被提醒了很多遍，女儿有些不耐烦：“知道了。” 那个妈妈嘀咕道：“也不知道今年下不下雪。” 孟煦听到，对叶清圆说了句：“西荞好像很多年没下雪了吧？” “嗯。”她点点头。 “不过我记得高中还是什么时候，有两年连着下雪，还下得特别大，当时惊到我了……” 叶清圆望着渐渐远去的澜江岛，脑海中想 * 象了一下小岛被白雪覆盖的情景，一定很好看。 可惜，那两年她都在北京，没见着。 至今，西荞市已经有六年没下雪了。 - 回到澜江公馆后，叶清圆把药放好，先补了个觉。 昨天晚上她和孟煦跨年，回家后又看了个电影，今儿早早去了桃箬寺，现在困得不行。 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窗外澜江上洒着夕阳橙黄色的光辉。 叶清圆正准备煮药，忽然接到韩清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姐们儿来西荞了，快来迎接！” “现在？” “嗯。” 叶清圆反应了一下，想起来：“是那个电影节吗？” “对。” 今年的金戏奖电影节在西荞市举行，这两天，各大明星应该都会来西荞市。叶清圆有所耳闻。 韩清大学在北京学美术，学到一半去拍电影，现在是个黑料漫天飞的十八线，不，十七线女明星。 叶清圆给韩清配过几次音。 她从网上看过那些黑料，造谣韩清勾搭到这个大佬、那个大肚腩的老总之类的，都是无稽之谈。 因为韩清本人就是真公主。 “你现在在哪儿？” “呜，人家一个人在澜江酒店，经纪人不让出去，你快过来。” “哦，等我下。” 叶清圆开车去澜江酒店，路上经过商业街，去买了点儿海蛎煎、炸土豆和豆花。 高中那会儿她和韩清坐同桌，韩清问她家乡有什么好吃的。 叶清圆随口说了这几个，韩清当时很向往。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来吃过没有。 因为很多明星住在澜江酒店，所以这两天酒店安保措施做得很严。 叶清圆照着韩清发过来的地址，上了楼。 她敲了敲门，门刚一打开，她就被一个白色的巨物给抱住。韩清还穿着睡袍，开门后直接扑到叶清圆的身上，嘴里喊着：“想死我了姐们儿。” “脖子，勒。” 韩清的头发染成了小麦色，极其夺目。 “给。”叶清圆把小吃递给韩清。 “哇塞，算你有良心！”韩清一副好多天都没吃过饭的模样，闻了闻，“味儿大吗？” “应该不吧。” “那就行，要是让梁姐知道我偷吃东西了，那就完蛋了。”梁姐是韩清的经纪人，韩清怕得很。 说完，韩清夹起海蛎煎开始吃：“嗯，好香。” 说着，韩清问：“对了，你跟谈之舟有联系没？” 叶清圆当时住在谈家这件事儿，除了韩清知道以外，她没告诉班里其他人。 “见过几次。” “哦，我还以为你们没联系呢，我在这个酒店碰到他了。” “嗯？” “他好像要给最佳女演员颁奖，住我对面。” “那还挺巧。”谈家的产业很庞大，其中就涉及到娱乐圈，在娱乐圈的话语权也很大，想到这，叶清圆觉得少东家来颁个奖这件事儿，也不足为奇。 “巧什么巧，你不想想谈之舟什么身份，住的什么规格的房间，我被公司扔到一个小破房间，住这层还是自费的。” 叶清圆忍 * 俊不禁。 - 谈之舟最近一直住在酒店。 助理帮他挑的房，他都不喜欢，他看准了澜江公馆的一处房，那个租户原本不想搬，谈之舟高价从房东手里把房买了，现在快要重新装修好了。 他回酒店，上楼的途中一直在和母上大人沈丽之女士打电话。 沈丽之那边还放着电视剧，声音调得很大，隐约可以听出，正说话的是一个软糯的女声。 谈之舟听到声音，下意识地问：“您是在看《宫略》吗？” 沈丽之惊到了：“你竟然也会看这种宫斗剧？” 身为妈妈，她再次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儿魔幻，上一次这么觉得的时候，还是她得知儿子书包里全是甜食的时候。 谈之舟苦笑：“没有。” “怎么没有了？单凭借声音你都听出是什么剧，我和你说，我特别讨厌那个淑妃，她一出场我就起鸡皮疙瘩……”认定儿子也在追剧的沈丽之，开始兴高采烈地和儿子讲起剧情来。 玖⑩光整理 谈之舟无奈，这是他旗下影视公司投资的一部宫斗剧，之前把有某人配音的Cut都听了一遍，其余一概不知。 电视正演到一集结束，职员表在屏幕上滚动，沈丽之惊讶地喊：“舟儿，妈妈看到了元宝的名字！” 谈之舟轻“嗯”一声，没有说话。 “是重名吗？”沈丽之问。 “应该不是，她现在的确是个配音演员。” 沈丽之若有所思：“这样子，好久没见元宝了。” 挂掉电话后，沈丽之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什么东西，被她给忽视了。 - 叶清圆和韩清在酒店里聊了会儿天，看时间不早了，准备走。 “明儿找我玩？” “看时间。” “切。”韩清哼了声，又戳了戳叶清圆的胳膊，“给我带海蛎煎。” “外卖有。” “无情无义。” 叶清圆被逗笑了。 她刚打开门，发现走廊里站了个身姿窈窕的女人，又高又瘦，还有胸，穿着一条很薄的裙子。 叶清圆顺着衣服往上看，女人戴了口罩。 叶清圆觉得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是谁，女人探头探脑的样子有点儿鬼鬼祟祟。 她没在意，正要往前走，忽然听到地毯上有脚步声传来。 那个女人轻飘飘地喊了一句：“谈总。”声音拐了七八个弯。 叶清圆想到什么，猛地退回门内，把门留了个小缝，直觉有好戏看。 “怎么了？”韩清看到她原路折回。 叶清圆给她指了指门外。 韩清瞅了眼，然后皱眉：“陈璘，那不是谈之舟吗？想傍大腿了？” 陈璘是和她同期的一个女演员，资源什么的现在都比她好，两人关系一直不太对头。 叶清圆听着脚步声一点点逼近。 “哪位？”男人冷漠的声音。 “谈总，我们昨晚刚见过，章姐让我送个东西。”陈璘声音娇娇俏俏，媚得能挤出水。 叶清圆在心中暗道谈之舟艳福不浅。 结果，下一秒，她听到男人说：“来收垃圾的吗？” “嗯？”陈璘 * 愣了愣，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叶清圆透过那个小缝，看着男人的身影，憋着笑，差点笑出声。 韩清趴在她背上笑。 “不是，谈总，我不是来收垃圾的，我是……我是陈璘呀，您让我进一下。” “哦，”谈之舟笑了，“那你得问问我女朋友同意不。” “啪”的一声，叶清圆面前的房门忽然被打开，由于惯性，眼看着她要往前跌，谈之舟一把揽住叶清圆的腰，拉倒走廊里。 “你问问她同意不。” 陈璘：“……” 韩清：“……” 叶清圆：“？？？” 第16章 诡异 “这衣服很贵，是我全部身家”…… 天花板上的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照在四个人的脸上，除了谈之舟以外，其余三人均面容诡异。 陈璘面子挂不住，抬头剜了叶清圆一眼, 想看这是谁, 又没认出来。 转瞬, 她又看到死对头韩清, 韩清刚刚趴在叶清圆的背上, 被谈之舟一拽，跟着趔趄着出了房间，此时正站在叶清圆背后看好戏。 陈璘不认识叶清圆, 可认识韩清, 她在心中叫苦不迭，万万没有想到韩清竟然会住在顶层。 为了防止引来更多人, 她跺了跺脚, 掉头就走。 哒哒的高跟鞋声音渐渐消逝, 走廊里死一般寂静。 叶清圆逐渐转过头, 和谈之舟对视。 “……” “你是不是，该解释解释？”叶清圆缓缓开口, 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否则，她怕自己下一秒，忍不住就打人！ 谈之舟长身鹤立，黑色的衣服利落笔挺, 勾勒出流畅的身材线条，他嘴角自始至终勾着一抹笑：“解释？” 什么语气？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 叶清圆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算了，我就当出来捡垃圾了。”她深吸一口气, 扭头，要回房间。 正要进去，忽然韩清退回房间，“啪”的一声，把门关住了，声音震天。 “？” 韩清又悄咪咪开了一个缝，摆了摆手：“你们慢慢聊啊，我撤。” 叶清圆：“？？？” 她忽然觉得，人生处处都是坑，韩清就是一个大坑。 “那就像你朋友说的，我们聊聊？”谈之舟站在房门前，松了松领结。 聊个P！ 叶清圆低头给韩清发微信：【？？？】 韩清很快回复：【shnaon&bdin#ans……】 叶清圆：“……” 一串乱码，非常符合韩清的风格。 搞怪的时候、不想回复的时候，就发乱码。 叶清圆缓缓抬起头。 好，没问题。 “聊什么？” 她说完，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发现谈之舟在她的身边，跟着她一起走。 “你干嘛跟着我？” “我突然——”谈之舟顿了顿，“想起来，我还没吃晚饭。” “？” “工作太忙，把这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 谈之舟不急不缓地说道：“所以，我们可以聊一聊，晚上吃啥。” 叶清圆没答话。 两个人一起上了电梯。 中途，正好碰到一拨人也 * 下楼，原本宽敞明亮的电梯，立刻变得逼仄狭小。 谈之舟和叶清圆被挤到最角落，两个人身体不小心碰到一起。 叶清圆立刻移开了身子。 终于到了一层，叶清圆走出去，到了酒店门口。 她正要去取车，手腕被人拉住：“聊聊吃什么？” 叶清圆按了一下遥控器，半眯着眼睛看他：“谈之舟你是有毛病吧？” “别这么说，我就是，感谢你江湖救急。” 叶清圆摇摇头：“那还是不用了。” “你用的。” 叶清圆：“？” - 暮色茫茫，落日将天边染成一道深红一道橙黄，弯月斜垂在棕榈树上，狭窄的巷子里，叫卖声迭起，水果摊上色彩缤纷，大排档烟雾缭绕。 叶清圆感觉世界有些魔幻，不知不觉，她竟然和谈之舟来到了西荞市最有名的夜市，同时也是最老最破的小吃街。 谈之舟一身正装，每每经过小摊贩，都会被人观望许久。 她的本意，是让谈之舟在这样的环境下，感到不舒服。 但现在，她觉得，男人似乎丝毫没有这样的困扰。 叶清圆叫住他：“诶，你在过街游.行吗？” “嗯？” “这么多人看你，你不别扭吗？” “我不能挡住别人发现美、欣赏美的眼睛呀，再说，都习惯了。” 叶清圆：“……” “不过，你要是不习惯的话，那咱们就坐下吧。”谈之舟“体贴”地说道。 旁边正好是个烧烤摊，白色的塑料桌，红色的塑料椅，一次性筷子在陈旧的筷子筒里随意乱放着。 叶清圆看着谈之舟说完，就坐到椅子上，没事儿人似的，她有点儿惊。 搁到以前，她认识的谈之舟，是绝对不会来吃这种路边摊的，每次看到她和同学在校门口吃麻辣烫，谈之舟的眉头都能拧成麻花。 可能是成熟后，小王子也变得接地气了吧。 叶清圆跟着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能再塞一个二百斤的大胖子。 十块钱十五个烤生蚝、十块钱四十串鸭肠…… 西荞市的物价很便宜。 两人谁都没有动那张边角油腻的菜单。 谈之舟看向她：“你吃什么？” “随便来点儿吧。” “随便是什么？” 叶清圆凝视他，言辞恳切：“就是，求求你能不能别这么多话？” 谈之舟笑了，和老板各点了几样，然后起身离开。 没多时，谈之舟回来，抱了一个椰子回来，这条街很多水果摊，都卖椰子。 “给，降降火，平平燥。” 叶清圆：“……” 等了好一会儿，烧烤才上来。 谈之舟从从桶里取出两双筷子，把塑料包装撕掉后，他把筷子上的木刺儿磨了磨，然后递给叶清圆。 叶清圆正低头玩手机，随口说了声“谢谢。” 两个人就像拼桌吃饭的，极度冷漠，和夜市吵吵闹闹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一下子有一种她刚去谈家那会儿的感觉。 那时候两个人被迫一起出去吃饭，也是这种情景，谁也不跟谁说话。 韩清的 * 微信发过来：【怎么样】 叶清圆：【？】 【你和男神】 【谈之舟是你男神？】 【那倒不是，我男神是刘德华，他不是附中大多数女生的男神吗】 【哦，不怎样，附中头条——夜市啃生蚝，昔日男神沦落为油腻中年猥琐大叔，究竟为几何？】 韩清发来几个笑得打滚的表情包。 【你太毒了，让人家烧烤摊老板作何感想】 叶清圆瞥了一眼谈之舟，他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生蚝。 正常人一般吃这玩意儿都和美观搭不上什么边，但她不得不承认，谈之舟这货，坐在路边摊上，吃起来仍旧挺赏心悦目的。 叶清圆看着屏幕上她“抹黑”谈之舟的话，一时觉得心虚。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谈之舟转过头来：“专心吃，不怕签子捅到喉咙里？” 他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叶清圆愣了愣，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家住海边，管得这么宽？ 可这句话极具画面感，叶清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签子捅破喉咙、鲜血四溢的场景 瞬间，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来就没多少胃口，现在更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叶清圆把签子放到盘子里，专心在屏幕上敲起字来，悠然自得。 谈之舟：“……” 沈丽之给谈之舟打来视频电话。 看到消息提醒的时候，谈之舟还有点儿惊讶，因为前不久，他们刚刚打了电话。 谈之舟接起。 “舟宝，你不是回酒店了吗？”沈丽之瞅到四周乱糟糟的景致。 “嗯，想到忘了吃晚饭，出来吃点儿。” 叶清圆正在和韩清聊天，听到声响，惊了惊。 沈姨？ 这几年，叶清圆其实和沈姨还一直有联系，过节的时候，她会给沈姨打电话问候。 上高中那三年，叶清圆也是真的感激沈姨。 只是。 好多年未见，如今乍然在谈之舟的手机里听到沈姨的声音，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何时，谈之舟把视频冲向了叶清圆。 “元宝？”电话那边惊喜，沈丽之大喊出来，“你们俩在一起？” 沈丽之女士的言语中显而易见的激动和欣喜，还有一种—— 八卦之心、好奇之心得到验证的激烈情绪。 傍晚她和谈之舟挂断电话之后。 沈丽之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高中两个孩子一起住在家中的场景，历历幕幕，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沈丽之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急于求证。 现在竟然看到两个人同！框！ “沈姨，你吃了饭了吗？”叶清圆和沈丽之打招呼，谈之舟顺势把手机给了她。 沈丽之嘴角的笑荡开，越看叶清圆越高兴，热情地和她聊天。 “阿姨好久没和你见面了，没有想到舟宝和你一起吃饭，都不告诉我。” “没，沈姨，我们就是在夜市吃东西，碰到了，拼了个桌。”叶清圆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不想让沈丽之误会。 “是吗？”一旁沉默着的谈之舟，忽然开口。 叶清圆移开手机，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 * 要乱说话。 然后，她又和沈姨聊起天来。 “元宝你工作忙不忙，不忙的话过两天来北京找阿姨玩吧，阿姨好久不见你了。” 叶清圆笑着回应。 沈丽之：“来嘛来嘛，对了，阿姨今天还看了你配音的电视剧呢。” “嗯？” “就是那个《宫略》，是舟宝推荐我看的，他说你在里边配音了，不然阿姨还不看呢。” 沈丽之话音未落，叶清圆和谈之舟同时僵住了。 叶清圆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谈之舟。 《宫略》？ 他竟然知道。 谈之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推荐沈丽之看电视剧了。 半晌，谈之舟面色才缓和过来，他把手机从叶清圆的手中拿过来：“妈，我们吃完了，改天再和你聊。” 挂掉视频后，两人对视，气氛再次诡异起来。 大排档老板招呼着来往的客人，一家卖椰子饼的特产店放着蔡琴的老歌，摊位上的灯昏昏黄黄。 谈之舟敲了敲桌面：“看我干什么？” 叶清圆笑：“就是，没想到，你的爱好还挺广泛，竟然会去看宫斗剧！” “你误会了。” “嗯？” “那不过是我旗下影视公司经手的一部剧，我略有耳闻而已，对那种情节没兴趣。” “哦。”声音极其敷衍，明显是不相信。 “……” 叶清圆低头，又喝了一口椰子汁，清清甜甜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可是，肚子突然开始难受。 她以为是椰子汁有些凉的缘故。 “你吃完了吗？”叶清圆问。 “好了。” “那走吧。”她的车还停在夜市口。 “好。” 走了两步，肩上突然落下一件衣服，叶清圆低头，是谈之舟的西服。 “干什么？”她想把衣服拿开，被谈之舟按住。 他咳了两声：“那个，来了。” ！！！ 叶清圆整个人，如遭雷击！ 小腹的痛感愈加清晰。 她竟然生理期到访！还是在！谈！之！舟！的！面！前！ 叶清圆脚步顿住了。 “不舒服吗？”谈之舟和她一起停下脚步。 两个人站在熙熙攘攘的夜市里，叶清圆一动不动地盯着谈之舟。 半晌，她诚实地开口：“我觉得，我今儿遇到你，有点儿倒霉。” 男人扬眉，没反驳，看到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又肚子疼？” 叶清圆手捂着肚子，直觉糟糕。 痛感愈发强烈，她每次生理期都不准，也不是每次都肚子疼，导致叶清圆这次没注意。 刚刚还吃了海鲜，喝了椰子汁。 谈之舟想起高中时小姑娘生理期肚子疼得要命的情景，扶住她：“先送你回家。” 叶清圆深呼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的嘴唇被咬得没有血色，干净的皮肤上配着眼角的那颗小痣，落在夜色里，真真楚楚动人。 “没事儿，我自己开车回去，你先走吧。” 谈之舟站着，直接把人拉起来：“别废话。” 来的时候是叶清圆开车过来的，她的车停在夜市口。 谈之舟扶着人走到入口处，问：“钥匙给我。 * ” 谈之舟拿到钥匙后，把人扶到副驾驶座上：“现在住哪儿？” 车里很暗，叶清圆阖上眼睛，安静地靠在真皮座椅上。 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谈之舟知道自己住哪儿。 “荞城嘉园。”叶清圆缓缓吐出四个字。 听到这个回答，谈之舟愣了愣，嘴角露出一抹轻嘲，按导航把车开向荞城嘉园。 叶清圆给孟煦发了条微信：【出来接接我，应该马上就到了。】 【小区门口？】 【嗯。】 车子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孟煦看到车，走过来，叶清圆落下车窗。 “什么情况？”孟煦看到车上还有谈之舟，吓了一跳。 叶清圆笑笑：“来找你玩。” 谈之舟下车，把叶清圆扶下来，交给孟煦。 “家里有桂仁胶粉的话，给她喝点儿，她以前喝那个最管用。” 说完，谈之舟把车钥匙交给叶清圆，在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 叶清圆手心里握着车钥匙，听到他的话后，有些懵。 孟煦握着她的另一只手：“大姨妈？” “嗯，肚子疼。” 叶清圆额间都是汗，疼痛似浪潮，一阵一阵的，她边往孟煦家走，边接受她的审问。 “吃了什么了？” “烤生蚝、扇贝，好多烧烤，还有椰汁。” “大姐，你忘了你还得喝中药吗？忌口忌口！不能吃生冷发的辣的。” “嗯。”叶清圆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谨遵孟老师教诲！” “别贫，不过来了生理期，还是不要喝中药的好。” 孟煦忽然大叫：“这是小王子的衣服？” 叶清圆低头，发现谈之舟的西服还在她身上。她一阵头痛，这样一来，到时候还得找机会还给他。 上了楼后，孟煦给她找衣服换了，又给她冲了一杯桂仁胶粉喝：“小王子不错呀，竟然记得你喝这个就好。” 叶清圆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有些乱。 “你晚上住我这吧，正好家里没人。”孟煦爸爸妈妈带着她的小弟弟这两天出去玩，她懒得去，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叶清圆也是知道这点，刚刚才让谈之舟把车开到孟煦家。 “不用了，缓缓，一会儿回去。”叶清圆不习惯生理期住在别人家。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阵感冒发烧，昨晚跨年夜又在外边冻着，今儿早还爬了山的缘故，叶清圆这次的生理痛，来势汹汹。 喝了桂仁胶粉，又喝了很多热水，依旧疼。 可能是因为从去年开始，她的事业渐渐找到门路，一点点步入正轨，叶清圆越来越忙，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的状态。 导致原本就不算好的身体，雪上加霜，这一整个冬天，大病小病不断。 电视上放着某一台的综艺，笑声不断。 叶清圆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忽然，手机响了一声。 谈之舟发来微信：【好点儿没？】 她盯着这几个字，回复：【嗯。】 谈之舟：【好好休息。】 自此，两人没有再说话。 - 叶清圆生理期第 * 一天难受，之后几天就好多了。 她把谈之舟的西服在家里洗了一遍，又送去干洗店清洗了一遍，正准备给他寄个同城快递的时候，忽然收到谈之舟的微信。 【没衣服穿了。】 叶清圆试探着回了一个问号。 【那件西服是我的全部身家。】 叶清圆莫名有种被碰瓷讹上了的感觉，她耐心回复：【衣服洗好了，我正准备寄快递，你应该今天就能收到。】 【不能寄快递。】 【？】 半晌，谈之舟发来一条语音，男人声音懒懒的，带着吊儿郎当的意味：“那衣服很贵，是我全部身家，寄快递不安全。” 叶清圆：“……” 她都想打开手机，查一查谈家旗下公司的市值了，是股价暴跌还是怎样，能让谈之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叶清圆记得谈之舟那天的帮助，耐着性子回复：【那你看我给你送到哪儿？】 谈之舟发过来一个地址。 叶清圆瞅了瞅，应该是一家甜品店。 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呢，最好快点儿过来，这样我还能忍住，给你留一份草莓蛋糕。” 叶清圆：“？” 她稀罕？ 第17章 同居 “哥哥好心收留你一晚” 狗男人蹬鼻子上脸。 叶清圆原本正要换衣服出去, 听到谈之舟的这条语音后，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直接发了条：【甜品店还是酒店？】 【？】 【选一个地儿，我给你寄快递。】 谈之舟：【……说了很贵，你还是亲自送过来吧。】 【没事儿, 我给整个报价险, 实在点儿背丢了, 大不了我赔[/笑脸]】 【……】 坐在甜品店里的谈之舟, 揉了揉眉骨, 无奈：【那送酒店吧。】 叶清圆冷哼了一声，然后预约了一个上门取件寄件的服务。 对于给点儿颜色就开染坊的人，就不能给他好颜色。 - 叶清圆这几天发现, 她对门在装修, 貌似装修了很长时间了。 虽然叶清圆才意识到。 但这是一件很严肃的问题。 早上，还未到七点钟, 敲钉子的声音“哐哐哐”, 好像就在叶清圆的耳边, 装修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蒙住头，快要憋不住的时候, 又把被子掀开，这样反反复复。 最终，认命地睁开眼睛。 天花板。 吊灯。 隔壁滋滋的锯木头的声音，仿佛变成了有形状的东西, 飘在上空。 叶清圆深呼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去洗漱，出门买早点。 楼梯间被装修工人占据着, 叶清圆没忍住，挤出笑容说了句：“这么早？” 那几名工人正在往里边抬一幅画，看到叶清圆，以为她在真诚关心他们，应着：“是啊，雇主催得紧，不过今天就弄完了。” 叶清圆皱眉，随意往里边瞅了眼，发现基本装修得差不多了，很冷淡的风格，应该是名男性。 她对新邻居没什么兴趣，只不过祈祷快点装修完毕，让她早日结束这种每天早上被吵醒的苦哈哈的日子。 - 电影节 * 结束后，叶清圆和韩清约好了，出来玩。 这次电影节，韩清照例跟着打酱油，没什么奖项。不过她最近没有通告，能多留在西荞市玩几天。 两人约在澜江广场见面，韩清全副武装，要不是她招手，叶清圆都认不出这是韩清来。 “这么夸张？” “那可不，虽然我十八线，但也得有女明星的自觉。” 叶清圆笑了。 “你当导游，带我逛逛吧，这两天参加活动，假笑得脸都僵了。” 叶清圆也不知道旅游的人来西荞市会逛哪些地方，于是凭着自己的印象，把她比较喜欢的几个地儿，都带着韩清逛了逛。 当然，最主要的是吃东西，边逛边吃才是旅游的快乐。 叶清圆看着暴露吃货属性的韩清，左手一串烤鱿鱼，右手一串五福卷，吃得一脸满足。 她忍不住戳了戳韩清：“喂，你这样吃，被经纪人发现了，会不会以后不让你吃饭了。” 韩清听到经纪人三个字，脸色顿时不好，不过转瞬，她笑笑，坏笑着看叶清圆：“那倒不会，毕竟她指望我挣钱。” “哦，那还行。” “不过呢，”韩清停顿了一下，“她可能会把你叫出来，然后打一顿。” 韩清边说着，边用手比划着。 叶清圆：“……？” 她拉住韩清的手：“你别吃了，扔掉，你回北京吧。” 韩清哈哈大笑，笑得肆无忌惮，引来路人的关注，她立马收敛表情。 忽然。 叶清圆的胳膊被韩清拽住：“快，快，咱俩快走。” “怎么了……”叶清圆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清拉着往外走。 一辆黑色的房车在他们身侧猛地停下。 叶清圆和韩清不得不停下脚步，她耳边还是韩清的骂声：“见鬼了！” 车窗摇下：“清儿，怎么还在西荞？” 男人声音很好听，不急不缓，像是一阵清风，他戴着口罩，同样捂得很严实，但叶清圆觉得非常熟悉。 “岑礼哥，我先玩两天。”韩清偷偷藏起手中的烤串，嘴上的油光来不及擦，心中满是懊悔。 “好，那你注意安全。”男人说完，摇上车窗，就走了。 “岑礼？？”叶清圆说出名字的时候，满满的不可置信，“就是那个影帝岑礼？” 韩清一脸绝望：“完了，我好不容易在岑礼面前撑起来的人设，毁于一旦。” 她愤愤地看着手中的烤串，还没吃完，就扔到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你喜欢岑礼？” “嗯……” 叶清圆再次觉得世界玄幻，岑礼一直是老干部风格，出道这么多年，专心表演，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零绯闻，虽然今年刚三十岁，却是手握大满贯奖项的影帝了。 怎么看，怎么和韩清这种跳脱的小公主风格，差了十万八千里。 “追夫路漫漫，姐们儿就祝你，坐火箭追他吧！” 韩清瞅了瞅她，又悲伤地乱叫：“还火箭呢，我现在连自行车都没有。” 因为韩清太过伤心，晚上的时候，叶清圆被她拉倒 * 一家酒吧喝酒。 酒吧内光线迷离，她看着韩清一杯酒接着一杯的，虽然知道她酒量好，但叶清圆还是忍不住劝她少喝点儿。 她自己倒是没喝太多，因为叶清圆有自知之明，她酒量一直不太好。 叶清圆叫了个车，先把韩清送回酒店。 韩清意识处在半清醒的状态，双眼朦胧，到了酒店房间的床边，还一直拽着叶清圆的手不松开。 “松开，别装醉。” “不嘛。” 叶清圆以为韩清会说出什么告白影帝岑礼的话，没想下一秒，她听到—— “呜呜，我想吃海蛎煎。” “……” 行吧。 吃货的人生第一要义。 叶清圆给她点了一份海蛎煎的外卖。 等外卖送上来之后，韩清双眼湿漉漉的，坐在床边捧着小纸盒吃东西。 “清圆，谢谢你。” 叶清圆有点儿纳闷她今天的客气，下一秒，就听到她说：“明天，你还陪我出来喝酒吧。” “别。” 叶清圆把小公主安顿好之后，一个人下了楼，准备回澜江公馆。 她走到酒店大门口，夜色浓稠，晚风吹来，抚平酒精带来的燥意。 “你站这做什么？” 叶清圆转头，不知何时，谈之舟从酒店走出来。 自从上次寄了个同城快递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 叶清圆今天出来穿得高跟鞋，走了一天，脚有些疼。 她单手撑在一个柱子的一侧，半靠着看向谈之舟，酒精有些上头，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变了调：“回家呀。” 谈之舟忽然皱眉：“你喝酒了？” 叶清圆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嘀咕了一声：“狗鼻子。” “你说什么？” “没。”她连忙摆手。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叶清圆摆摆手，趁着路上驶来一辆空车，她招了招手，上了车。 夜风和煦，谈之舟看着叶清圆急匆匆离开的身影，轻笑一声。 他按了按遥控器，上了自己的车。 - 汽车飞驰，窗外景物不断向后退，路灯连成一条明亮的光带。 叶清圆觉得自己的酒意，来到有些迟缓。 刚喝完没有什么反应，现在倒是很上头，她靠在后座上，阖上眼睛休息。 酒精充斥着大脑，叶清圆的脑海中，浮现出刚刚在酒店门口，棕榈树下的男人。 好像好多年没见。 这次在西荞市重逢，他们一直处于一种针锋相对的状态，从未平和地坐下来聊过天。 想到这，叶清圆轻笑起来。 这也难怪。 毕竟毕业那年，他们吵得很难看。 谁也不想再见到对方。 - 下了车，叶清圆坐电梯上楼，从包里取房卡，怎么摸都没摸到。 她暗道不好。 走出电梯后，叶清圆包里东西都翻出来。 真的没有。 “……” 她欲哭无泪。 忘带房卡了。 叶清圆嘴里嘀咕着：“房卡呢，房卡呢……” 忽然，“叮”的一声，有电梯在她这一层停下。 听到声音后，她感觉有些奇怪，这一层就住了两户，对面，不是搬走了吗？ 脚步声渐渐清晰。 叶清圆屏 * 着呼吸，壮着胆子，转身向后看去。 四目相对。 叶清圆和谈之舟两人都愣了一下。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谈之舟把同样的问题抛给她：“你呢？为什么在这儿？” “我……我住这儿呀。” “巧了，我也住这儿。” 叶清圆：“……？” 这！就！是！她！的！新！邻！居！ “你确定你没走错？” 谈之舟看了看门牌，倚在门前，笑得漫不经心：“不巧，好像——” 叶清圆竖着耳朵，希望事情能够有转机。 “的确没走错。” “……” 谈之舟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和她平视：“元宝，我刚刚听到，你是没拿房卡？” 叶清圆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那——”男人直起身，“哥哥好心收留你一晚？” 第18章 玫瑰 “还亲了我一下” 叶清圆单手撑着门, 晚上喝的那杯“醉了更好”越发上头，她现在才真正明白那杯酒名字的含义。 不知怎的，她胡乱点了点头。 眼前男人的笑意加深。 下一秒，叶清圆又迅速摇了摇头。 她像是被抛在了一个秋千上, 意识左摇右摆, 不甚清醒。 视线里的谈之舟, 也出了重影, 变成了两个, 三个…… 脚踝却越发疼，叶清圆身子不断向下坠，扶着门的手越来越没有力气。 忽然, 她的肩膀被人揽住, 她被谈之舟拉着，拉到了他家门口。 “你干什么？”喝醉酒后, 叶清圆的声音很不稳, 尾音带着颤意。 她拽着谈之舟的胳膊, 不让他往前走。 谈之舟正要给指纹锁上输指纹, 忽然被她拉住，也没说话。 下一秒—— 他直接俯下身, 一只手放到叶清圆的腿弯处，然后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公主抱。 天旋地转。叶清圆再睁开眼，眼睛里是走廊天花板上的声控灯，她一阵眩晕, 眨了眨眼睛。 许是叶清圆太轻，谈之舟抱得很轻松，他在指纹锁上输完指纹，门被打开。 那一刻, 叶清圆混沌的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她也要换一个指纹锁，这样就不会发生忘了拿房卡进不去家的事情。 开门，黑漆漆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哪儿？”叶清圆嘀咕。 “啪”，谈之舟按了灯的开关。 光线变得刺眼，她忍不住捂住眼睛，又渐渐把手拿开，房间的剪影一点点漏在她的眼睛里。 极简主义的黑白灰色调，装饰得很冷清，衬得窗外的夜，更加黑。 叶清圆被谈之舟抱在怀里，整个人意识处于半混沌的状态。 她的手不安分地扯着谈之舟的领口，一不小心，就把谈之舟衬衫上的一个口子被扯开了。 谈之舟低头看了一眼，轻笑一声，也没阻止她。 衬衫上已经有了叶清圆扭动中蹭的斑驳的口红印，看起来暧昧极了。 他低声叱了一声：“别动。” 一股火热自身下升起。 他把人扔到沙发。 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叶清圆被扔到沙发上后，泪眼汪汪地盯着谈之舟 * ，对他随意扔自己的行为及其不满。 谈之舟正要去给她倒水，看到她这般表情，蹲下身子，和她平时：“摔疼了？” 说完，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眼尾，在那颗痣上蹭了蹭。 叶清圆脑子很懵，没有什么反应。 谈之舟笑了，手指从她的眼尾抽开，去给她倒水。 他的屋里只有冰箱里的冰水，倒好之后，谈之舟忽然想起小姑娘前一段时间肚子疼的模样。 他看着水杯愣了一下，燥意在他的体内升腾。 谈之舟仰头把那杯冰水喝掉，然后又重新找了一个杯子。 他在厨房四处找了找，终于在流理台的某个区域，找到了一个热水壶。 自从买下澜江公馆的这处房子后，谈之舟把装修的事宜都交给了助理去安排。 今儿早上助理说，这边都安排好了。 说起来，这处房子，还是谈之舟第一次来。 按下开关后，热水壶响起滋滋的声音。 谈之舟看着那个红色的显示灯，思绪有些乱。 屋外的人喝了酒，可是他没有喝，大脑却像是被灌了酒精一般，纷乱繁复。 握着水杯的手指有些发颤，谈之舟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叶清圆就在他的房子里。 这样近距离的相处，在这几年的空白记忆中，太过于遥远。 “叮”，热水壶的显示灯灭了，水沸腾开来，烟雾缭绕。 谈之舟回过神，给玻璃杯里倒了半杯热水，又掺了半杯冷水，把水温调到正合适后，然后端到客厅。 “来，先喝点儿水。”他轻声说。 叶清圆整个人陷在黑色的沙发上，巴掌大小的脸，被乌黑浓密的长发给遮了一大半，露出的部分，更显莹白。 她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眉头皱着，闭着眼睛，睫毛不断轻微扇动，时不时轻哼一声。 谈之舟站在一侧，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拍了拍她。 “先喝点儿水，再睡。” 叶清圆正梦到一个小王子，梦中的小王子没有脸，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威风凛凛，傲不可及，他站在一个又圆又亮的月亮上。 有多亮呢？ 叶清圆站在梦中的上帝视角，画面一切换到那个月亮时，都被闪瞎了眼，像是十五克拉的钻石。 小王子的背后是浩瀚无边的银河，可是月亮上边竟然种了一朵极其娇艳的玫瑰。 忽然，小王子冷笑了一声，一把把小玫瑰拔.出来，极其用力。 不知为何，叶清圆感觉自己就是那朵小玫瑰，被人连根拔起，从上到下都疼，她“啊”的一声叫出来，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谈之舟站在她面前，面带笑地看着她，笑容不是很好意。 叶清圆站起来，腿却发软，她还穿着高跟鞋，一不留神直接跌到。 所幸被谈之舟扶住。 叶清圆猛地退后一步，拨开谈之舟的手，像是防贼一样防着谈之舟。 她还沉浸在刚刚那个梦中，看谈之舟，就像是梦中的小王子，她感觉自己浑身都疼。 “你……有什么问题？”看叶 * 清圆不停摆弄着她的胳膊，谈之舟问出口。 叶清圆没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嘀咕着：“不疼，好像没有被打。” 谈之舟：“……” 他家是什么高危场所吗？ 他是什么暴徒吗？ 谈之舟把水推到叶清圆的面前，声音一冷：“喝水。” 他低头看着小姑娘端起杯子上下瞅了瞅，一副“验证杯子里有没有毒”的模样。 温水流入胃里，叶清圆好受了一些。 喝完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谈之舟的房间，站起身，走到阳台。 拱形的阳台，很大，一眼便可以看到澜江。 转头，正是她的房子阳台，从这个角度，还可以看到她养的花，放在阳台上的藤椅。 叶清圆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以后两个人在阳台上看到对方的场景。 画面莫名戳她笑点。 这双鞋子一晚上都让人不舒服，绑带系在她白皙的脚踝上，有种嶙峋的美感。 叶清圆一使劲，把鞋子扔了出来，赤脚走在客厅的地板上。 谈之舟见状，拿过来一双拖鞋。 是一双新的女士拖鞋，淡粉色的，应该是助理准备的。 他弯下腰，在叶清圆的面前蹲下身子，然后抬起她的一只脚，放到棉拖鞋里。 叶清圆意识比刚刚清醒，她的耳垂忽然红了，轻哼了一声，要把脚从谈之舟的手中抽出。 “别动。”谈之舟摁住她，又给另一只脚穿上鞋。 像是认定了叶清圆酒醉，第二天醒来不会记得他说了什么似的，谈之舟：“三天两头生病，还敢光着脚走路。” 颇有一种怨妇的意味儿。 阳台上有一个椅子，孤零零的摆放在那儿，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叶清圆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屁股坐在了那张椅子上，侧着头，盯着外边波光粼粼的江面。 谈之舟看了看酒柜，琳琅满目。 都是来西荞市后，一些人送的，周助理找人放到这儿的。 他从里边挑了一瓶，然后坐回沙发，倒了一杯喝起来。 苦涩混着一点儿甘甜，一起钻进舌尖。 谈之舟一时也觉得有些醉人。 阳台变得安静，没有了声音，窗帘被风吹得膨起。 谈之舟走到阳台，再次看到小姑娘的睡眼，轻哂。 小姑娘侧头靠在椅子上，这次比刚刚睡得安静，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元宝。”他轻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谈之舟俯身把人抱到主卧。 卧室很大，谈之舟开了一盏小夜灯，把叶清圆放上床后，帮她盖好被子。 他看着叶清圆的睡颜。 睡着不说话的时候很美，也很乖，不会说那些话故意来刺他，也不会和他故意装不熟。 经过一天的折腾，她的头发很乱，发丝垂在耳侧，嘴唇微微翕动。 像是有些热，叶清圆把盖严实的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燥热逐渐传向谈之舟。 他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手指攥着蚕丝被。 忽地，像是忍耐了很久一样，谈之舟俯身，在那朵娇艳的红唇上，落下一个吻。 * 他坐在床边，一个人待了很久。 窗外流光簌簌，夜色安静得发烫。 - 叶清圆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她捶了一下自己发痛的脑袋，环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瞬间，叶清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损，她长舒了一口气。 昨晚的记忆像碎片一样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叶清圆心下一惊——这！是！小！王！子！的！房！间！ 她连忙下地，穿上拖鞋，走出卧室。 厨房里传来一阵声响，谈之舟正端着粥走出来，看到她，停住脚步：“你醒了？” “嗯。”叶清圆闷声应着。 尴尬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叶清圆想了想，问：“我昨天有没有说胡话？” “没有。” 听到他的回答，叶清圆安下心来，她生怕自己醉酒后，说什么不能说的话。 “不过呢——”谈之舟又开口。 “嗯？” “你搂着我的脖子不放。” “？” “还亲了我一下。” 叶清圆：“？？？” 第19章 嫖资 “我的清白被毁” 叶清圆脊背挺直, 浑身僵硬，站在那儿，久久反应不过来。 谈之舟说的那句话，只有六个字, 你、亲、了、我、一、下, 但组合起来, 她怎么就听不懂了？ 叶清圆抬眸, 偷窥了一下谈之舟。 男人把粥端到餐桌上, 从侧面可以看到，他的嘴角上还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她深呼吸一口气。 平静下来后，叶清圆仔细想想, 一点儿都不相信谈之舟说的话。 但她又担心, 万一自己喝醉之后，兽性暴发, 真的干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情, 那……也不是不可能。 叶清圆纠结了好一番, 灵魂斗争。 不过,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当务之急, 就是否认，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她打起精神，冷笑了一声：“你在瞎说什么？” 谈之舟转过身，脸上一副惊讶的表情, 他放下碗：“你觉得我在瞎说？” 叶清圆面色僵了僵，但她怎么都不会觉得谈之舟会有什么证据之类的东西，于是态度强硬起来：“难道不是吗？我告诉你，造谣是违法的。” 眼前的男人倏地笑了, 也没说话，转身离开了餐厅。 叶清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谈之舟回来，手里多了一件衬衫，他把衬衫一把扔到了叶清圆的怀里。 “这是什么？”叶清圆不解，同时心中暗惊，这人难道还真的有证据？ 衬衫展开，露出领口斑驳的口红印，她脑海中不禁想起了丈夫出轨，妻子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丈夫衬衫上有口红印的狗血家庭伦理剧。 这他妈！是她的？ 叶清圆：“……” 她笑了笑，强装镇定，看向谈之舟。 男人站在餐厅里，一手随意地搭在身旁的灰色椅子上，他穿了一身黑色的真丝质地家居服，早晨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嘴角那抹浅笑愈加明显。 叶清圆在那抹笑中，读出了几丝嘲弄。 是那种对证据在眼前，还在无理狡辩之人 * 的嘲弄。 这抹笑看得她莫名来气。 叶清圆脑海中飞速运转，开口：“谈之舟，说不准这是你的风流债，干嘛赖到我的头上。”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证据不充分。” 男人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加深。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在嘴唇上抹了抹，动作极尽暧昧。 叶清圆一下子脸红了，脑海中蹦出一些画面，全是她搂着谈之舟的脖子，强吻他的场景。 怎么会这样！ 该死的是，那些场景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回放，像是按了自动播放似的。 叶清圆垂下眼眸，不语。 “站着干什么？过来喝粥。”谈之舟没再为难她，说了一句。 这种态度更让人生气。 就像是，你别说了，不想和你计较了一样。 叶清圆憋着一口气，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她这才发现，桌子上摆了两碗粥，回过神，空中还飘着淡淡的香气。 只是。 这种情况下，打死她，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谈之舟一起吃早餐。 叶清圆：“有新牙刷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谈之舟点了点头：“给你放卫生间了。” 叶清圆回到早上醒来的那个卧室。 意识彻底回笼，她现在清醒过来，才觉出来，谈之舟的房子，和她家的格局一模一样。 那么她睡的那个，竟然是主卧？ 叶清圆感觉有些不可置信，谈之舟竟然会把主卧让给她。 主卧里自带卫生间，她打开卫生间的门，发现架子上不仅摆了新牙刷、牙膏，还有洗面奶、爽肤水、面霜之类的。 只不过不是她常用的牌子。 叶清圆简单洗漱完，走出房间，准备联系物业补办房卡。 或者，可以安一个指纹锁。 她在手机中找着物业的号码，走到客厅前换鞋子。 想了想，叶清圆又折回。 男人正坐在餐桌前，边吃着早餐，边拿手机看新闻。 看到她，抬头：“怎么了？” “那个，”叶清圆摸摸头发，“不管怎么说，昨晚还是谢谢你。” 谈之舟眸色淡淡的，饱满的唇珠上沾了一点儿粥，亮堂堂的，格外诱人。 不知怎的，叶清圆看到他的嘴唇，少儿不宜的画面又开始在脑海中闪现。 她懊恼地叹了一声气，准备离开。 忽然，男人开口：“就这么准备走了？” “嗯？” “收留你一晚，我的清白被毁，这笔账，该怎么算？” 叶清圆：“……？” - 补办好门卡进家后，叶清圆直接倒在沙发上，抱着Java一阵狂揉，谈之舟的话回荡在她的耳边。 啊啊啊！ 叶清圆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酒色误人。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已经皱了，还有酒气，嫌弃地闻了闻，然后直奔浴室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后，叶清圆收到几条微信。 和她关系不错的一个前辈，给她推荐了一个新的剧，让她去试音。 叶清圆翻了翻那个剧的介绍，是一个大ip的改编剧，导演很有名，未 * 播出，网上已经有很多原著粉和剧粉翘首以待。 而前辈说的那个角色，是剧中的女一号，现在正在招配音演员。 叶清圆很感兴趣。 她翻着原著，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女主说话时的情景。 但叶清圆从来没有配过女一号，更没参与过这么重量级的一个上星剧，对拿到这个角色，没有多大把握。 那个前辈在微信里对她说：【就去试个音嘛，不合适再回来，配音导演是我大学同学，他让我推荐个小姑娘，我一下子就想起你来了，相信自己！】 说完，前辈又把这部剧的配音导演林风的微信推给她。 叶清圆表明来意，林风简答说了几句，然后通知了她试音的时间和地点。 叶清圆自从从上一剧的配音结束后，一直处于咸鱼状态，有不少项目的负责人私下联系过她，但叶清圆感觉，都不是太合适。 试音那天，她比约定时间早到，林风的助理把她领到录音棚。 准备时间里，林风先放了一遍剧中的片段，叶清圆看着画面，耳边是演员的原音。 她必须在这段时间里，仔细观察，并且记住哪里需要停顿、演员的口型、情绪等等。 女主是一个饱受校园霸凌的女生，配音的这段，正是她在学校被欺负的那段，情绪很饱满，很有挑战性。 叶清圆为了配这个音，看过原著，对这段情节，印象深刻。 她跟着主人公的动作，在声音中，一点点将情绪推进，直至高潮。 录音棚密闭，空气仿若凝滞，屋外的人，听到声音，也停止动作，被叶清圆的声音感染。 配音结束，她的眼圈也红了。 叶清圆走出录音室，林风点点头：“不错，很棒，回头我在微信上联系你，把剧本给你，应该很快就能配音了。” “谢谢导演。” 叶清圆走出写字楼，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在微信上告诉前辈这个好消息。 附近是商业区，孟煦的公司也在这一块，叶清圆正准备在微信上问一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忽然，有一声鸣笛声，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在她身边停下。 后座的车窗摇下，是谈之舟。 看清他的脸，叶清圆下意识后退一步。 “好久不见。”谈之舟首先开口。 叶清圆扯着笑，打了声招呼。 距离那天早上，她从他家逃出来之后，过去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叶清圆刻意躲着他。 不过其实也不用刻意躲，因为她身为一个无业游民，而谈之舟身为谈氏少东家，基本谈之舟每天早上离开家的时候，叶清圆还没起床。 但她没有想到，今天出来试个音，两人竟然碰上了面。 叶清圆转头望了望，发现录音棚在的那栋写字楼，隔壁紧挨着的那栋，上边赫然挂着“京亦”的logo，京亦开展的主要是谈氏旗下的娱乐公司的业务，这些年越来越壮大。 “你要回家吗？”谈之舟问。 叶清圆点点头。 “上车，让 * 司机送你。” “不用，我打车就行。” 谈之舟靠在座椅上，侧头看着她，嘴角勾着的笑淡了一分：“顺路而已，尽邻居之谊。” 话语轻飘飘的。 叶清圆看着他的表情，忽然觉得，不坐白不坐，按谈之舟说的，两个人是邻居，搭个顺风车而已。 一味拒绝反而显得她心虚似的。 好吧，她就是心虚。 叶清圆现在一看到谈之舟，脑海中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非但没有褪色，反而更加清晰。 叶清圆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和谁说话。 司机坐在前边，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两眼，在心中猜不透这两人的关系。 迷之冷漠。 快到澜江公馆的时候，叶清圆忽然对司机说：“找个地方停车就可以。” 她看到了路旁的那家拉面馆，食欲被勾了起来。 司机听着谈之舟的话。 “给她停车。” 叶清圆下车前，对谈之舟道了声谢。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看起来，心情比她上车之前，要变差了。 叶清圆不知道因为什么。 可能小王子就是这般阴晴莫测。 她走到拉面馆，坐下之后，想了想，在微信上给谈之舟转了一笔钱。 - 谈之舟坐在车上，揉了揉眉骨。 他目送着叶清圆去了那家暖黄色的面馆，想起那天早上，她来买面的情景。 小姑娘裹得那么严实，一见到他，像是见到厉鬼似的，立刻躲了出去。 想到这儿，谈之舟嗤笑一声。 “叮”，手机响了。 叶清圆的微信，他本来有些惊讶，一打开，却发现是一连串的转账—— 车费：50元 住宿费：600元 最后一项。 嫖资：250元 谈之舟盯着最后一项，在屏幕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第20章 赎身 “我就是给你嫖资，可没给你赎身…… 叶清圆看着谈之舟发来的问号, 想了想，回复：【别客气。】 谈之舟：【……】 叶清圆在拉面馆吃了一碗豚骨拉面，加了好多的辣椒，她皮肤透亮, 鼻尖被辣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嘴唇红红的, 格外靓丽。 过了一会儿, 她旁边坐下来一个男人。 叶清圆坐的座位, 是拉面馆中间区域的大桌子，有别人会坐这儿也不奇怪。 只是，店里现在人不多, 有很多空座位, 这个男人直接坐在紧挨着她的座位，就有点儿让人不适应。 不过叶清圆也不甚在意。 她低头继续专注地吃着面, 同时微信提醒她, 小王子已经收下了一系列费用, 包括嫖资。 忽然, 旁边那个男人敲了敲桌子。 叶清圆抬头，以为自己哪里碰到了他。 男人笑着看叶清圆, 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并问：“你一个人来这儿吃面吗？” 叶清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坐这儿是来搭讪的。 男人穿着一件驼色风衣，头发用发胶固定着, 带了一个金丝边框的眼镜，打扮得很精致。 不过，说话时，浑身却透露着一股油腻劲儿。 叶清圆顿时觉得, 中午的面， * 吃的似乎有些多。 她现在，有些反胃。 出于礼貌，叶清圆回应了一句，明显是不想多说的样子。 她只想快点儿把面吃完。 不过精致男一点儿也没有知难而退的想法，反而是滔滔不绝地在叶清圆的耳边说起来。 “你是住在澜江公馆吧？我也是。” “我经常在小区里看到你，一直想和你打招呼。” “我在京亦集团上班，你听过吧，那个特别厉害的谈氏旗下的。” “我们加个微信吧。” “……” “对不起。”叶清圆打断他的话，“我有点儿……”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几米之外，谈之舟推门而入，他径直走向她在的这儿。 叶清圆愣了愣，没料到谈之舟怎么突然出现了。 精致男见她这个反应，还以为叶清圆同意了，他掏出手机，正欣喜地准备加微信。 精致男低头，找微信的二维码页面。 他再一抬头，忽然看到叶清圆的身旁，竟然多出了一个男人？ 关键是，这个男人，还比他长得高，长得帅，一眼看去，还能看出，比他有钱？ 精致男立马不干了，怎么说，都是他先来搭的讪，他在澜江公馆见到过叶清圆好几次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搭讪。 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即使这个男人条件比他好，那也得讲武德，讲个先来后到吧。 精致男刻意忽略谈之舟，拿出手机：“小姐姐，这是我的微信，你扫一下就好了。” 叶清圆面色尴尬，正想着怎么拒绝。 忽然，她耳侧传来熟悉的男声：“你是加微信送纸抽的吗？” 叶清圆“噗”，没忍住笑了。 “什么？”精致男愣了一下，转瞬明白了谈之舟在说什么，顿时语气也不好了，“你又是什么人？” 叶清圆觉得，这个精致男在公司一定人缘不怎样，一点儿都不会看人脸色。 眼前站着的，就是你的老板！你口中特别厉害的谈氏少东家！ 听到这话，谈之舟笑了笑，看向叶清圆，语调极其暧昧：“这个嘛，你得我问我的客人。” 精致男没听懂。 “准确来讲——是我的主人。”谈之舟盯着叶清圆，他声音缱绻，像是在说情话。 “……” 四下寂静。 精致男面色一僵，转头看了看叶清圆，发现她也在笑。 精致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个人认识，原来只有他是个小丑。 他连点了的面都没要，灰溜溜地走了。 待精致男一走，大桌旁只剩下叶清圆和谈之舟，她立刻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迷之尴尬。 这一切都源于谈之舟刚刚那句话。 “我的主人。” “？” 想到什么，叶清圆一脸惊恐。 她连忙对谈之舟说：“你别误会，我就是给你嫖资，可没给你赎身。” “……” 叶清圆咳嗽了两声，小声哔哔了一句：“我可养不起你。” “这样子呀。”简单的四个字，被男人拖腔带调地说出口，活脱脱有一种说不出口的缠绵劲儿。 叶清圆不知道 * 为什么，脑海中再次涌现出一些不那么健康的画面。 比如，她一手搂着谈之舟的脖子，一手拽着他的衣领，然后—— 强吻他。 画面刺激又带感。 那天叶清圆从谈之舟家离开的时候，谈之舟还让她又看了一遍那件衬衫，说这次看得仔细点儿。 叶清圆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拿起衬衫又看了看，好多口红印。 不多时，她便发现，衬衫还少一个扣子。 发现这件事情以后，叶清圆内心：“……” 她抬头，正看到谈之舟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 想到这件事儿，叶清圆看向谈之舟：“对了，今儿给你的钱里边，还差一项。” “嗯？” “衬衫钱。”叶清圆顿了顿，“不是掉了一颗扣子吗。” “哦。”男人恍然大悟的样子，“的确该赔，不过呢——” “嗯？” “你不觉得，嫖资，给的，少了点吗？”谈之舟忽然低下头，嘴角依旧带着笑，与叶清圆平视，那双眼睛格外深邃。 像是这是一个极其严肃的问题，他要对准她的灵魂，狠狠地发问，振聋发聩。 “……” 叶清圆轻咳了一声：“我，不这么觉得诶。”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谈之舟，像是要好好给出评价：“250，不多不少，正符合你。我呢，是最公正的嫖客，你呢，要有自知之明。” “……” 倏地，谈之舟笑了，他的笑极其好看，有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能力。 叶清圆别开眼，看了看她剩下的半碗面，被精致男搞了这么一出，她也没什么胃口，准备离开。 叶清圆不知道谈之舟为什么去而复返，这个时间点儿，不应该在公司或者和其他客户谈项目嘛。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谈凉王破了吗？”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叶清圆赶紧摇摇头，“就是，我祝愿谈氏欣欣向荣、财源滚滚。” 她好心地吹了句彩虹屁。 “那是自然。”男人语调极其自信。 叶清圆轻哼了一声，说了一句“再见”，然后就离开了。 出门后，她还看到那辆黑色的宾利，停在路边。 谈之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 他去前台点了一碗面。 谈之舟原本是准备离开，车走了一个路口，他突然让司机调头。 人家都给了他嫖资了，他怎么着，都得第一时间，来见见他的客人。 谁知他来的正好，正让她碰到有人搭讪他的小姑娘。 谈之舟想了想叶清圆的模样，清清淡淡的，如出水芙蓉，又带着一股子勾人的媚态，尤其是眼尾那颗痣。 和高中相比，她换了妆发，显得更成熟一点儿。 但她似乎不怎么喜欢化妆，或者化的是淡妆，他看不出来，比同龄人要显小很多。 其实细看，和高中没有差很多。 包上的挂饰也是一些小玩意儿、毛绒玩具，像是没长大似的。 谈之舟笑了笑。 其实。 算下来，两人当时朝夕相处两年多，他对于叶清圆， * 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她的容貌，更多的是她的一颦一笑。 她生活的很多小细节，会首先浮现到他的脑海中。 - 回到家，叶清圆找到前两天买的那套盲盒，那天买上之后，回到家她便忘了拆。 刚刚孟煦问她拆到了哪款，她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儿。 叶清圆打开，竟然拆到了隐藏款。 她给孟煦拍照片，炫耀。 【好的，拉黑了。】 孟煦点儿特背，拆到的都是她不喜欢的款式，最丑的那几款。 叶清圆哈哈笑。 孟煦忽然问道：【正事儿，你们有合适的房子吗？】 【什么房子？】 【我受够在家里住了！我要搬出去！】 【怎么了？】 孟煦直接给她发语音，说了一大堆。 她是西荞本地人，工作后，一直住在家里。 可是随着孟煦工作越来越忙，年纪越来越大，她和父母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鸡毛蒜皮，时不时吵一架。 尤其她还有一个小弟弟，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日常说哭就哭，特别横。 “我觉得距离产生美，每次吵架，说实话伤感情，其实大家都没有恶意，但我妈三天两头说一句你怎么还不结婚、你天天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出去瞎玩了，我去，真的受不了了。” 叶清圆猜测孟煦应该是昨晚或者今儿早刚跟家里又吵了一家，语调中带着满满的无奈和怒意。 “那就搬出来吧，你要租房子还是买房子呀？” “先租，然后我想贷款买一处房子。” 叶清圆：“那还租啥，你直接找我住来吧。” 孟煦想了想：“我今晚先去你家，然后马上就找房子，找到房子就搬走。” “说的什么话，我家你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 孟煦晚上加班，准备下班后直接回澜江公馆。 她之前在叶清圆这儿住过几次，叶清圆也一直备着她的东西。 想着安抚孟煦的心情，叶清圆点了很多好吃的，她又把家打扫了一遍。 打扫完后，叶清圆出去倒垃圾。 外边夜幕低垂，星星仿佛近在眼前。 叶清圆心情不错，扔完垃圾后，她抬头，对着星星做了一个狙击的动作，身子也同时向后仰，口中还念念有词：“skr~” 转身的那一刻，叶清圆瞬间僵住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唇间带笑，玩味地看着她。 谈之舟刚下车，正站在单元门前，目睹了叶清圆的全部动作。 小姑娘穿着在家穿的家居服，毛绒绒的，还带了一对兔耳朵，傻里傻气的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那声“skr”不大不小，正好被他听到了。 夜晚安静得吓人，空气也仿佛静止了。 叶清圆：“……” 抱歉。 告辞。 人间不值得！ 叶清圆瞬间把睡衣上的帽子戴到头上，快步向前走，准备从谈之舟的面前来一个消失大法。 在单元门前经过谈之舟时，她目不斜视，径直向前，一副“我不认识你你别和我说话”、“有点儿眼色你就当不认识我”的模 * 样。 可惜，谈之舟注定没什么眼色，在叶清圆经过他身侧的那一刻，他直接笑出了声。 这身笑，在黑夜里格外刺耳，让叶清圆彻底破功。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就是丢个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清圆在心中安慰自己。 当初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时不时互相出个丑，就差在对方面前放屁了。 今天这个，就是个小场面。 顶多说她童心未泯，未被世界驯化。 懂得欣赏生活中的美好事物。 那么大一颗星星，多好看。 …… 叶清圆在心中对自己吹起了十级彩虹屁，以此来消散刚刚那一幕被全程目睹的尴尬。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谈之舟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去等电梯。 两人谁也没理谁。 “叮”，电梯在一层停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澜江公馆属于西荞市的高级住宅区，环境卫生自然没得说，要求很高。 电梯里边，四周几乎可以当四面大镜子了，光可鉴人。 叶清圆刚一走进去，抬头。 当她看清镜子中自己的形象的那一刻，一颗本就受伤的心，再次再次遭受到了生活的暴击—— 她都忘了，她的帽子上，有两只兔子耳朵！！ 毛绒绒的睡衣，两只兔子耳朵一半支起，一半耷拉下去。 叶清圆当初在免税店里，就是觉得这个睡衣，特别的萌，才买的。 粉色的，毛绒绒的，还带两只耳朵，就和她的Java长得一模一样。 而现在看起来，尤其是谈之舟还在身侧，她只觉得，要多傻有多傻！ 叶清圆瞬间脸涨红，一把把帽子掀掉。 今日真是阴沟里翻船，翻船后刚从水里爬出来，又被扔到了河里。 叶清圆在心中点了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耳侧传来男人不加掩饰的笑。 叶清圆：“……” 谈之舟看着镜子中的叶清圆，小姑娘皮肤雪白，藏在粉色的睡衣里，很是惹人注目。 刚刚带着帽子，配着那两只兔耳朵，萌得不行，谈之舟从刚刚在外边一看到，就憋着笑，直到现在小姑娘自己觉了出来。 谈之舟一直觉得，叶清圆就像一只小狐狸，又狡猾又灵动，有时候又觉得她像只小兔子，很可爱。 尤其是今天晚上，格外蠢萌。 叶清圆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压抑住心中的十斤血泪。 电梯密闭，她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叶清圆盯着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今天电梯怎么可以这么慢！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他们住的楼层。 叶清圆迅速走出去，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的谈之舟，忽然开口：“等一下。” 叶清圆停住脚步，生无可恋地回头。 在她以为谈之舟会嘲讽几句的时候，没有想到狗男人把两个蛋糕盒递到她面前：“今天蛋糕买一送一，我吃不了这么多，作为邻居，你帮忙分担一下。” 叶清圆狐疑地盯着那个蛋糕盒子上的l * ogo：“买一送一？” 这个贵得要命的蛋糕，还会买一送一？ 她打死也不信。 谈之舟慢悠悠地开口：“对于一般人，的确不会买一送一，不过呢，对于我这种超级vip，他们活动很多，尤其是在我今天又给卡上充值了一笔不小的数目之后。” “……” 一时之间，她竟无言以对，谈之舟作为终极甜品控，叶清圆相信，这事儿，他还真能干得出来。 不过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凡尔赛呢。 叶清圆瞅了一眼谈之舟手中的两个蛋糕，一个是草莓的，另一个她没认出来是什么口味的。 看起来都很诱人。 不过。 作为非常有骨气的叶清圆来说，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邻居之间，这点儿小忙都不帮？” 这特么不是道德绑架吗！ 不过，叶清圆的道德底线本来就很脆弱，心中打着架。 这句话一说，像是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台阶。 “那好吧，我就当做好事了。” 男人倏地笑了一声。 听到这声笑，叶清圆又开始后悔起来。 “挑个味道，这个是草莓味儿的，那个是椰子味儿的。” 两个还都是她最喜欢的味儿。 叶清圆指了指粉色的：“草莓的吧。” 她接过蛋糕，道了声“谢”，准备离开。 没想到谈之舟还没说完话：“应该是我谢你，帮我分担，而且呢，你今天给了我那么多嫖资，怎么说，我都该感谢一下你。” 他的尾音飘在空气中，叶清圆硬生生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 “呵呵。”她干笑了两声，“没事儿，别客气，你应得的。” 说完，叶清圆立刻掏出房卡准备开门。 她正要进去，耳后传来一句：“兔子还挺可爱。” 叶清圆的脚步顿住：“……？” - 十点多，孟煦打车回来。 “又加班？” “我们组没有一个人走，就我自己，也不敢走。” 他们公司上个月出台了新政策，自愿加班到十点后可报销车费。 自此之后，她在的组，大家都纷纷加班，一副磨洋工也要磨到十点的模样。 对于这种状况，孟煦无力吐槽。 孟煦放下包，一眼看到餐桌上摆的好多吃的：“这么丰盛？” “那可不是，庆祝咱俩的同居生活。” “怎么还买了蛋糕了？圆圆子，真爱呀，你竟然给我买这么贵的蛋糕。” “……”叶清圆有点儿不忍心戳穿她，不过本着诚实的心态，她还是说，“不是我买的。” “嗯？” “对门给的。” 孟煦嗅出了奸情的气味：“什么情况？不对，我记得你对门不是一个中年大叔吗？” “换了，他吃不了，让我分担一下。” 孟煦满脸姨母笑：“有情况呀，什么吃不了，这么贵的蛋糕送给你，一看就对你心怀不轨。” “没。” “为什么？” “因为，”叶清圆想了想，“他可能只是为了炫耀，他很有钱，是这家店的超级超级vip，能享受特殊 * 待遇吧。” 孟煦：“……” 她还想问叶清圆对面这个男人长得怎样，不过显然，叶清圆不愿多说。 - 第二天一早，打工人孟煦勤勤恳恳，起床上班。 她刚下楼，看到眼前停着一辆车牌号以“8888”结尾的宾利，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孟煦想细看两眼，只见，走来一个男人，走向后座。 另一句“卧槽”从她的口中蹦出。 这特么不就是豌豆小王子嘛！ 孟煦的大脑在八卦一事上，向来飞速运转，她很快便把眼前这一幕，和昨晚那个堪比金子做的草莓蛋糕、有钱的邻居，联系到了一起。 一切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 不过。 在她的印象中，谈之舟不是基佬吗？ 这是想和她的元宝发展社会主义闺蜜情？ 孟煦瞬间感受到了危机感，连带着看谈之舟的目光，都变得不友善。 许是察觉到了一直有人盯着自己，谈之舟转过头，看到孟煦。 认出了她。 他点了点头，作为打招呼，不过女人一动不动，面色不善。 谈之舟没放在心上，上了车。 - 林风把叶清圆要配音的剧本发给了她。 于是，整个白天。 叶清圆都在练习配音，碰到比较难的地方，她停下来，一遍又一遍的找感觉，或者找到印象中桥段相似的视频，学习一些前辈是怎么处理的。 叶清圆正刻苦着的时候，忽然收到孟煦的微信， 【我今天早上出来，碰到小王子了。】 叶清圆没想到他们两人这么快就碰面了，回了句：【嗯，他搬到了对面。】 孟煦：【我现在，很担心你的安危。】 【？】 【我发现，这个小王子，不仅断袖，他还是个暴君。】 【？？】 孟煦坐在工位上，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抹黑”一下又帅又有钱的谈之舟，可是，谈之舟好像没有短板哦。 思来想去，孟煦觉得，还是从性格方面入手比较好。 【我看到他砸车】 【？？？】 【他正打着电话，好像不高兴了，突然大吼大叫，砸了他的车】 叶清圆：“……” 凭着她多年的了解，怎么也想象不出谈之舟做这么不体面的事情。 砸车倒是还有可能，毕竟有钱烧的。 但公众场合大吼大叫……就有点儿难以理解了。 见叶清圆没反应，孟煦又补充：【不仅如此】 【他砸完车之后，还虐待动物。】 叶清圆：【？？？？】 【我看到他抱起一只流浪猫，然后把猫扔到了地上。】 打完字之后，孟煦猛灌了一口水，平复自己心中的心虚。 叶清圆：【……】 【他哪儿惹到你了吗？不用这么迂回】 【谎话编得太假了。】 孟煦看了前边的聊天，叶清圆一共给她回了四次问号，一次比一次多一个，递增数列。 她直接给她回了五个问号，附加一句：【你竟然不相信我】 然后又发过去一连串“哭唧唧”、“塑料姐妹花”、“友谊小船说翻就翻”的表情包。 叶清圆直接给她发了语音： * “谈之舟他对猫过敏，所以肯定不会发生上述行为的，你下次……做好调研吧。” 孟煦：“……” 好的。 告辞！ 晚上孟煦回来，叶清圆对她严刑拷打，今天给她发的的那些是什么目的，孟煦坚决不说出来。 叶清圆无奈。 孟煦想着要换一条路，走温情路线，守护叶清圆的心。 她开口：“对了，前一阵上了一个新电影，口碑很棒，你去看吗？我下周一晚上有时间。” “什么？” “《无问西东》。”孟煦说了名字，“我同事看了也说不错。” “好啊。” 孟煦立刻订票。 - 谁知道，没过两天，孟煦就被派到了上海出差。 叶清圆一个人，她马上就要进棚里配音，现在有点儿紧张。 晚上，本着放松的心情，叶清圆从某知名网站，找了两本小黄蚊看。 其中一本特别好看，她看得津津有味。 正看着，忽然微信响了，搞得叶清圆一阵心虚，手机直接砸到了脑袋上。 打开一看，是谈之舟。 叶清圆点开聊天框，正要看他发了什么，转瞬之间，发现消息已经撤回。 ？？？ 她有点儿懵，不过也没在意，多半是发错了。 随即，叶清圆把手机扔到一旁，再次投入小黄蚊的怀抱。 一口气看完，叶清圆心情舒畅，把链接甩给了孟煦。 这是她俩的常规操作。 发完之后，叶清圆通体舒泰，起身去流理台，做了一份沙拉。 她刚把藜麦放进嘴里，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砰”的一声，叶清圆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摇摇晃晃，险些倒地。 不过她根本顾不上，百米冲刺一般，冲到客厅的沙发旁，打开手机，看前不久发的那条微信。 ！！！ 她的不祥预感，成真了:) 发送对象不是孟煦，而是谈之舟！！ 叶清圆在心中咒骂一百遍谈之舟。 好端端的，没事儿给她发什么微信，发了还要撤回，把聊天框整到了最顶端。 叶清圆微信没有给谁设置置顶，但她和孟煦聊天最勤快，一般情况下，孟煦的微信聊天框都在最上排。 谁知，老狗逼谈之舟给她整这么一出，让他的聊天框跑到了最上边。 叶清圆欲哭无泪。 她当时沉浸在小黄蚊男女主角的健康运动中，脑子不好使，看也没看就惯性发送了。 啊啊啊啊！ 叶清圆盯着那条链接。 早已经过了撤回的时限。 她该怎么补救一下吗？ “对不起，发错人了，你不要打开。” 这特么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那个，微信刚刚被人盗号了，消息不是我发的。” 有这种情况吗？ 叶清圆抓抓头发，要是QQ盗号还说得过去，她特么还没见过谁微信被人盗了。 叶清圆百般纠结，脑海中想象了无数个解决办法。 到头来，发现—— 此题无解！ 啊啊啊啊！ 叶清圆坐在沙发上忧郁了一会儿。 她觉得，自己可以在知乎上，回答一下“论社死的终极场面”、“什么 * 时候你会尴尬到脚趾抠出一个海边别墅”等一系列问题。 最后，叶清圆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在自己的微信界面上删除了这一条消息。 自欺欺人也是很有效的呢:) - 一刻钟之后。 叶清圆忽然听到敲门声。 她不知道这么晚，谁会敲她家的门。 叶清圆走在门前，从猫眼往里看了看，竟然是谈之舟。 男人穿着黑色的睡袍，头发半湿。 一刻钟之前，谈之舟已经被列入叶清圆的“此生最好都不要相见”的名单。 现在乍然见到，叶清圆瞬间心惊。 那条恶魔微信又浮现到她的脑海中。 她在客厅踱步，没给谈之舟开门，想营造一种家里没人的错觉。 谁知，谈之舟坚持不懈，过了好久，又敲了敲。 叶清圆不厌其烦，揉了一把Java，然后大义凛然地去开了门。 不过，她只把门开了一个小缝，探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谈之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的睡袍领口呈深v字，开得很大，隐约可见胸肌轮廓的形状，头发上的水珠从发梢滑落，掉落在他的脖颈上，向下流…… 像是夜晚出没的妖精，分外蛊惑人心。 叶清圆咽了咽口水，移开视线：“干什么？” “作为我的前顾客，我觉得——”谈之舟一脸认真地说道，“我的服务没到位。” “？” “可能是因为我没满足得了你，才让我的客人，现在如饥似渴。” “？？？” 话音刚落，叶清圆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如饥似渴？ 那条死亡微信，带着那篇小黄蚊的情节，一起蹦出来。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叶清圆站直身子，输人不输势。旧时光整理 谈之舟缓缓拿出手机，在叶清圆的注视下，打开微信，点开那条链接。 “他抚摸着她的身躯，像是……” 他竟然还念出了口！ “停——”叶清圆面红耳赤，慌忙打断他。 到如今，她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难道谈之舟他还没看过小黄片吗！ 大晚上敲她家门就是为了来嘲讽她吗？！ 谈之舟嘴角依旧勾着笑，漆眸灿若桃花，眼尾那颗褐色小痣，熠熠生辉。 他丝毫不被叶清圆的怒气所影响。 男人继续说道：“我呢，是个良心人，所以，对于上次的服务，我决定，给你这位，嫖、客，来、个、售、后、服、务。” 叶清圆：“……？！” 第21章 妖精 “谢金主没有把我转头卖给别人”…… 叶清圆声音快于大脑一步, 问出口：“你要怎么售后？” 谈之舟指了一下门：“进去聊？” 此时此刻，放谈之舟进来，无异于引狼入室。 叶清圆迟钝了两秒，敲了敲门框, 挑衅地说：“抱歉啊, 我家比较正经, 不是非法交易场所。” 谈之舟：“……” 他唇角勾起, 环视了一下四周, 空荡荡的侯梯厅，干净整洁。 他自顾自点了点头：“嗯，那也行, 没想到你玩得还挺野的, 不过呢，这就是另 * 一个价了。” 叶清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正想说什么, 听到谈之舟又说：“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不过也难怪, 刚刚那本名著里，不是也写了类似的情节了吗。” “砰”的一声, 谈之舟还没说完，他面前的门被暴力关住。 天花板上的声控灯刚刚灭了，听到这一声巨响，瞬间亮了起来, 照在谈之舟的脸上。 衬得他的身影，有些孤寂落寞。 “……” 叶清圆回到家，有些气，这个男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滴”, 她的微信响了一声。 她打开一看，是谈之舟发过来的：【我估计，你家的门，短寿。】 叶清圆：【……】 - 翌日。 西荞市又下起了雨。 阴雨绵绵，叶清圆起床后，去厨房煮中药。 元旦那天开的药，中间经历了大姨妈，导致药到现在还没喝完。 各味药材混合在一起，被叶清圆放到紫砂煎药壶里。 过了一会儿，苦涩浓郁的药味在整个房间里弥散开来。 叶清圆把各个屋子的垃圾整理出来，然后取了把伞，下楼倒垃圾。 小区里的绿树掩映在雨中，雾茫茫的一片。 倒完垃圾，她正准备上楼，碰到了楼上的一个邻居，王姨，正要出门。 叶清圆和王姨打了个招呼，准备上楼。 没有想到王姨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楼门口的房檐下，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王姨，怎么了？” 王姨穿着一身正红色的金丝绒线的裙，戴着一副眼镜，头发烫着小卷，一脸八卦地问：“小叶，你对门换了邻居了？” “嗯。”叶清圆点点头，想到王姨强烈的八卦之心，她预感这场对话时间不短。 叶清圆其实不是太喜欢这个邻居。 “是那个个子高高的，长得贼帅，出门还带司机的那个吗？”王姨边形容，还比划了起来，一脸激动。 “是……吧。” “那小叶，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叶清圆顿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 王姨有些不满意：“这怎么能不知道呢，小叶，和王姨说实话，你有没有他的微信？” “王姨，你是给小倪姐介绍对象吗？” 王姨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至今都未婚，她本来就是个爱操心的人，平日里更是没少为俩孩子的婚事忙。 谁知两人都不领情。 叶清圆刚搬到澜江公馆的时候，王姨天天来找她，想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儿子。 不过被她一口拒绝，后来，王姨也不提这茬了。 现在，八成是想给自己女儿和谈之舟牵桥搭线。 王姨点点头：“对啊，你小倪姐条件那么好，你那个邻居，看起来也一表人才的，两人正配的喽。” 雨越下越大，在水泥地上溅起一朵朵涟漪，溅到叶清圆的衣服上。 她有些冷，原打算只是出来倒个垃圾，身上只穿了她的兔子家居服，谁知道被王姨拉着说了这么长时间。 叶清圆想到了家里的中药，应该快煎好了。 “你告诉阿姨， * 到底有没有他的微信呦？”王姨笑得鼻梁上的眼镜颤了颤。 叶清圆不太王姨说话时在句末加一堆“喽”、“呦”的词语，最开始她还以为王姨是上海人，结果不是，纯粹是个人风格。 她在心中挣扎了一番，不知道该不该出卖谈之舟，把他的微信号交出来。 “王姨，我那个邻居，最近好像都在家，你要不等今天见了他，问一问，我这儿没有他的微信号。” “谁信的嘞，我那天晚上还见你俩说话呢，他穿着睡衣就站在你家门口。”王姨有些不高兴。 叶清圆：“……？” 这句话口气不是很好，说得还很暧昧。 叶清圆有点儿搞不懂王姨的逻辑，她要是真的觉得谈之舟大晚上去找她不妥当，那为什么还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女儿。 王姨还在一直叨叨，叶清圆有点儿烦。 忽然，她余光瞥到雨中走来一个人，打着黑伞，长腿，身材很好。 叶清圆直觉那是谈之舟。 看到脸时，果不其然。 “你那个邻居嘞，一看条件就不错，小叶你告诉阿姨，你是不是对他也有意思，才不告诉阿姨他的微信的。” 王姨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说话时遮遮掩掩，现在已经恢复了她的大嗓门。 叶清圆手往后指了指，示意王姨她口中“条件不错”的正主，马上要走到她背后。 “咳”，见王姨没有反应过来，叶清圆咳嗽了两声。 “小叶诶……”王姨还没说完，忽然看到叶清圆身侧站了一个男人。 谈之舟换了一个方向，把伞收回，避免水珠溅到她们两人身上。 近距离看到谈之舟，又是自己刚刚八卦的对象，王姨傻了眼。 不过很快，她恢复自己自来熟的本领：“哎呦，小伙子，你就是新住在12层的住户吧，长得可真好看，我是住在你们楼上的王姨诶。” 谈之舟点了点头，没说话，眉毛微不可察地皱起，明显是一副不耐的模样。 王姨不死心，还想搭话。 “元宝，还不上楼？”忽然，谈之后说了这么一句。 叶清圆愣了一下，余光瞥到王姨不太好的脸色。 不过她也顾不上想那么多，谈之舟的这句话，此时宛如天籁，拯救了她。 “王姨，您先去上班吧，我屋里还煎着药呢。” 说完，叶清圆也没去看王姨是什么反应，不过不用想，反应肯定不怎么好。 她和谈之舟一起走到电梯前，等电梯。 这一幕有点儿熟悉，前两天她对星星开枪被谈之舟看到的那一次，两人也是这样。 许是留下了心理阴影，叶清圆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家居服上的兔耳朵帽子。 还好，没在头上。 电梯打开。 两个人上去，这个点儿，上楼的电梯里没有人，空旷旷的，显得过分安静。 “刚刚谢谢你。”谈之舟率先打破沉默。 “谢什么？” “谢——”谈之舟停顿了一下，“金主没有把我转头卖给别人。” 叶清圆：“……” “哦，服务体验 * 比较差，所以我就当做好事，不去让你祸害别人了。” 男人嗤笑一声。 电梯又恢复安静。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嗯，周六。” “你竟然还有周六日之分。”在叶清圆的印象里，老板都是全年无休的。 谈之舟闲闲地看了她一眼：“歧视？” 不敢…… 打工人哪敢歧视大集团的老板呢。 叶清圆低头看了看，发现谈之舟手中拿着刚买的早餐。 她早上起来没吃饭，现在看到谈之舟的早餐，饿意顿时苏醒。 “叮”。 电梯到达十二层，叶清圆和谈之舟刚走出去，她的肚子忽然响了两声。 声音格外清晰。 回荡在侯梯厅里，气氛一时变得诡异。 夹杂着从叶清圆的屋里飘出来的中药气息。 叶清圆愣了两秒，然后面色不改地，准备回屋。 “诶。”谈之舟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嗯？” “你屋子里在煎中药？” “嗯。”叶清圆点点头，中药的味儿有点浓。 “你，生病了？” 叶清圆摇头：“没，补药。” 刚说完，她便意识到这个词不太对劲，有歧义。 谈之舟笑得一脸暧昧：“那您可得悠着点儿。” “……” 叶清圆面无表情地转身，掏房卡。 她正刷房卡的时候，发现谈之舟非但没有回自己家，反而跟着她走到了她身边。 “干什么？”叶清圆警惕地守好门。 “这个给你。”谈之舟从那个早餐袋里取出其中一个袋子，在叶清圆的面前晃了晃。 “这？” “老板给得太多了，你拿去吃吧。” 叶清圆盯着那个袋子看了几秒，联想到那天那个草莓蛋糕，不合时宜地问出来：“你下次能少买点儿吗？” 谈之舟笑了笑。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白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外套，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还有一点儿久违的少年感，笑起来时，像是带着阳光。 “我也没想到，你们这儿东西是这个卖法，这么实惠，我要一份粥，装到餐盒里，就变成了两个餐盒，烧麦也是。” 西荞的物价的确很便宜，尤其是和北京比起来。 不过。 有他说的这么便宜吗？ 叶清圆接过那袋早餐，一双小狐狸似的眼睛转了转：“那谢谢你了，我先走啦。” “嗯。” 拿着那袋早餐回到家之后，叶清圆立刻把煎药壶的插销拔掉，把谈之舟的早餐放到餐桌上。 然后，直接躺倒了沙发上。 刚刚谈之舟把早餐递给她的那一瞬间，叶清圆忽然，心跳不正常地快速跳了一下。 在那个短暂的瞬间里，她意识到这个异样。 因为这个异样，很熟悉。 转瞬，叶清圆心头涌起慌乱，她要快速离开谈之舟。 这也是为什么叶清圆没和谈之舟扯嘴皮子功夫，把早餐直接拎了回来的原因。 叶清圆蹂.躏一会儿Java，然后猛地坐起身。 她闭上双眼，摆了摆脑袋，想把谈之舟从脑海中甩出去。 谈之舟就像是一只妖精。 稍不留神，就会蛊惑人心。 * 尤其是他现在还住得这么近距离。 叶清圆嗅到了危险的讯号，她得赶快去除这种危险。 - 周末很快过去，周一的时候，孟煦还在上海没回来，对方一直在扯皮，项目迟迟签不下合同。 孟煦忙得焦头烂额。 “对了，上次我买了两张电影票，也看不成了。” “那退了呗，你都不在了我看什么。” 孟煦：“这个软件退不了，你一个人或者找个朋友去看，他们都说这个电影很不错。” 叶清圆想了想：“行，你把电影票的二维码发给我。” 电影是《无问西东》，这两天口碑很好，叶清圆还挺感兴趣。 片场在晚上，下午的时候，她在家收拾了收拾。 明天就要去配音，叶清圆想着，今晚看个电影，就当放松心情。 暮色降临，夕阳染红了天际。 叶清圆化了个淡妆，走出门，听到隔壁紧接着响起开门的声音。 叶清圆顿住了脚步。 谈之舟走出来，看到叶清圆，也有些意外。 他对她笑了笑，依旧是有几分散漫的笑。 叶清圆心中再次涌上一阵奇妙的情绪。 这几天，这种微妙的情绪，来无影去无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了出来。 “你要出去。”谈之舟问。 “嗯。” “哦。” 忽然，叶清圆说：“对了，你想去看电影吗？我多了一张票。” 谈之后走近她，紧紧盯着她，像是对她突然释放出来的善意，有点儿不习惯。 不过只是片刻，他便说：“好，你等我一下。” 谈之舟没问是什么影片，也没问是哪个场次，就直接答应了她。 叶清圆舒了一口气。 她想试试—— 以毒攻毒，效果如何？ 第22章 偷吻 “投怀送抱呀？” 流云被街灯染成淡粉色, 空气潮湿，氤氲着浅淡的花香。 叶清圆站在花丛边的石阶上，等待谈之舟把车从停车场开过来。 她揉了揉包上挂着的Python，小兔子耷拉着耳朵, 沉默地看着叶清圆, 两人对视许久。 Python似乎在问, 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看电影。 叶清圆叹了口气。 像是吃错了药。 刚刚一时兴起, 约谈之舟看电影的那句话, 脱口而出。 现在。 在外边站了一会儿，晚风吹在她的脸上，叶清圆清醒过来。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决策有多么荒诞。 有点儿后悔。 可又有点儿。 真的, 想要以毒攻毒试一试。 左不过就这一次。 今天晚上, 就当一个测试吧。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叶清圆的面前，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在哪里看电影？” “澜江城那儿, 就是那家火锅店在的那个商场。” “嗯。” 汽车从小区开出, 汇入路上拥挤的车流中。 正是下班的晚高峰时期, 车子行驶极其缓慢, 叶清圆待在密闭的车厢里，感觉时间也被拉长了。 她开了一点儿窗户, 冷风吹进来，连带着街道上的鸣笛声、行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一起吹了进来。 更衬得车厢内安静。 * 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过于安静，谈之舟放起了音乐, 是帕赫贝尔的《卡农》，熟悉的旋律在车内响起。 车内的音响设备极好，钢琴曲温柔地蔓延开来，伴着天边的彩云, 让叶清圆原本有些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今晚看什么电影？”谈之舟忽然打破这份宁静，他问话的语气，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熟稔。 叶清圆告诉了他名字。 “嗯。” “那个，你从这个路口左拐一下，绕个路，中华路应该没有那么堵。”叶清圆给谈之舟指了指。 谈之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红灯，车子在路口停下。 “几点的场次？” 叶清圆看了看票：“七点，还有一个小时。” “那还早。”谈之舟淡淡地道。 叶清圆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又没想出来。 直到指示灯变成绿色后，谈之舟径直向前开去。 根本没有左拐。 叶清圆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儿，谈之舟刚刚压根没有打左指示灯。 汇合道依旧堵得水泄不通，车子忽走忽停，行驶极其缓慢，劳斯莱斯也变成了上了岁数的老大爷。 “诶，”叶清圆从座位上坐起来，忍不住问，“你刚刚为什么没有左拐？” 谈之舟沉默了几秒钟，揉了揉眉骨，回应：“忘了。”语调极其漫不经心。 叶清圆：“……” “哦。”她无语地应了一声。 只能继续忍受车子的龟速。 从澜江公馆到澜江城，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五十分钟才到。 好在电影七点开场，两人到达影院门口的时候，六点四十。 叶清圆去自助机前排队换票，换好之后，谈之舟也正从前台走过来，手里拿了两杯爆米花，还有两杯果汁。 影院大厅里吵吵闹闹，他身后有来来往往的人，灯光绚丽夸张。 谈之舟站在那儿，身上还穿着还没来得及换的西装，被五彩斑斓的墙壁映衬着，显得格格不入。 那一幕有些滑稽，尤其是他手中还捧着两桶爆米花。 但又格外耀眼，像是一帧专属于他的特写。 叶清圆倏地笑了。 她走过去，从谈之舟手中接过一桶爆米花。 “橙汁，鲜榨的。”谈之舟把一杯橙汁也递给她。 “嗯？影院里还卖鲜榨的吗？”叶清圆印象中只有可乐之类的。 谈之舟指了指外边，影城在商场里，商场空闲的地方摆着鲜榨果汁机、抽盲盒机等。 他刚刚进影城的时候，就看到影院门口正好一个自助榨汁机，从那儿买的。 “哦，谢谢。”叶清圆点点头，插上吸管，吸了一口果汁。 “快进去吧。”马上就要到了开场时间。 两人的位置在后排的中间，挨在一起，观影效果很好。 几则广告过后，电影正式开场。 叶清圆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昏暗的观影厅里，只有拱形屏幕亮着光，当屏幕中的画面变成黑色的时候，整个影厅也陷入黑暗中。 每当这个时候，旁边人的呼吸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 。 叶清圆尽力使自己紧盯着屏幕，不分心。 而回忆却不受她控制，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谈家有一个家庭影院，正在叶清圆和谈之舟住的那层。他们两个人，在那里，一起看了很多电影。 谈之舟高考的那个夏天。 有一天晚上，他去参加班里组织的同学聚会，叶清圆一个人影音室里看电影。 那天她看的是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爱情短片》。 东欧冷峻的居民楼里，纯情的男孩一直拿着拿着偷来的望远镜，偷窥对面的女人。他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着隐秘又盛大的暗恋。 镜头很饱满，光影变换，在浓郁的冷调氛围中，叶清圆对那种暗恋之殇，感同身受。 忽然，影音室的门被打开，她转头，发现是谈之舟回来了。 他从茶水间走到放映厅里。 少年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屏幕上的光打在他的身上，照出他衣服上的黑色涂鸦，极其张扬，还有他那双此时泛着水光的桃花眼。 少年扫了一眼电影屏幕，没说话，径直走到叶清圆的身边，坐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他身上沾染了浓重的酒气。 “你……喝了多少酒？”酒气扑鼻而来，叶清圆忍不住皱眉。 谈之舟靠在椅背上，姿态散漫地，伸出一根食指。 “一瓶？” 他摇摇头，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叶清圆惊讶，不可置信地问：“十瓶？” 谈之舟不说话了，像是默认。 他闭上眼睛，懒懒地斜靠在椅背上，眉头皱在一起。 叶清圆压抑住心中的震惊，起身去茶水间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 她端着水杯回来，发现，座位上的人，已经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少年的脸颊陷在深红色的真皮椅背上，衣服被压皱，桀骜的眉目变得温顺起来。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叶清圆轻轻喊了一声：“谈之舟。” 没人应。 她慢吞吞地坐下，把水杯放到一旁，重新看向电影屏幕。 几秒钟之后，她忍不住回头，又看向谈之舟。 叶清圆抬手，把他皱在一起的眉头，抚平。 电影正演到男主向女主告白的那个片段。 暗红色的光线，一盏小窗下。 女人问：“你为什么偷看我。” “因为我爱你。” “爱是不存在的。” 那一幕，叶清圆突然顿住。 她紧紧盯着接下来的一帧帧场景。 你为什么偷看我？ 这句话就像问在了叶清圆的心头。 像是在直接问她。 叶清圆心潮起伏，突然有一个念头，就在心中冒出，几乎没有酝酿的过程，荒诞得离谱。 她偷看了身旁的谈之舟一眼，确认他真的睡着了。 瞬间。 叶清圆俯身，在谈之舟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很轻快的一个吻。 影音室里陷入安静，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变得沉默。 那是她一个人的暗恋世界。 叶清圆甚至来不及感受，那个吻是一种什么样的触觉，便迅速起身，坐回座椅上。 她单薄的背绷得很直，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屏幕，房间 * 里有蚊虫飞舞的细小声音，配着电影恰到好处的音乐。 叶清圆的脖间渗出一层薄汗。 过了很久，电影屏幕上滚动出演职员表。 她才长舒一口气。 …… 叶清圆晃过神，这段记忆，在她的脑海中，分外鲜明。 她甚至清晰地，记得男主角告白时的神情、音调，记得那天蚊虫乱飞的声音，记得那天影音室里的燥热，记得她偷吻完的心慌意乱。 一切都鲜活仿若刚刚发生过。 让叶清圆此时此刻，在电影院中，也存了一份心虚。 她拿起橙汁，大大地吸了一口。 放杯子的时候，叶清圆没放稳便松了手，果汁杯立即在空中倾翻——砸到谈之舟的裤子上。 果汁也顺势流出来。 叶清圆：“……” “对不起。”她连忙打开包，取出纸巾帮谈之舟擦。 “先把饮料杯拿走。”谈之舟的声音很冷，没有什么温度。 “哦。”叶清圆有点儿想捶自己脑袋，她是傻了吗。 不过，大半杯果汁已经没了，全洒在了谈之舟的黑色西裤上，把裤子洇湿。 拿不拿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叶清圆又找出湿巾，帮他擦，手中的动作有些慌乱。 忽然，她听到男人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叶清圆顿住。 瞬间。 右手下的触感提醒着她，她摸到的是什么…… ！！！ 像是一枚炸弹炸裂，叶清圆瞬间把手拿开。 时间静止了几秒，她缓缓抬头，扯出一个笑。 谈之舟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垂在座椅的扶手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周围人都在专注地看着电影。 谈之舟忽然俯身，靠近叶清圆，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元宝，又要当哥哥的金主？” 叶清圆面红耳赤。 呆愣了片刻，她把一包湿巾扔到谈之舟身上，让他自己擦，她则转过头，屏息凝神，盯着电影屏幕。 男人忽地嗤笑一声。 …… 叶清圆错过了一些片段，但好在还能跟得上。 电影的后半段，两人谁都没有理谁。 电影很感人，主演演技也在线，最后落幕的时候，不少人都哭了。 灯还没亮。 叶清圆已经完全沉醉在了电影中，忘掉了两人刚刚发生的尴尬事情。 忽然，一只手从她座椅的后边绕过来。 谈之舟伸出食指，轻轻揩去她眼睛下的泪珠。 叶清圆转头看向谈之舟，四目相对。 在那一刹那，观影厅的灯突然亮起，观众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电影的片尾曲还在响着，叶清圆和谈之舟的视线，缠绕在由暗到明的空气中。 …… - 从电影院出来，商场气氛热烈。 谈之舟问：“吃什么？” 叶清圆摇摇头：“没什么想吃的。” 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说：“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一个人跑到楼梯口旁边的一个盲盒机旁。 叶清圆看着琳琅满目的盲盒。 很多时候，她其实是一个很冲动、很唯心、凭感情用事的人。 这次，也不过是冲动行事。 既 * 然她无法决定，那就交给玄学吧。 如果能抽到隐藏款…… 叶清圆支付完，拿到盲盒后，迫不及待地拆开。 打开之后，发现是这个系列隐藏款。 不知道何时，谈之舟走到了她身边。 叶清圆笑着看着那个盲盒，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你吃过西荞市本地的甜品吗？” 谈之舟摇摇头。 “那我带你去吧。”她语调欢快，一下子没有了压力，大步向前走去。 谈之舟不明白小姑娘突然的情绪转变，是因为什么。 叶清圆转头，把那个小人扔给谈之舟：“送你了。” 她只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情，其实并不喜欢这一系列。 谈之舟接过那个奇形怪状的娃娃，没有说话。 两人走出商场，叶清圆指路，让谈之舟把车开到了大学城的一个停车场里。 她钟爱的那家老牌糖水铺子在小巷里，开车进不去。 两人下了车。 晚上空气湿漉漉的，街道上随处可见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学生，穿着或朴素或洋气，脸上都是青春的色彩。 小摊小贩，一砖一瓦，都很有烟火气息。 叶清圆带着谈之舟往糖水铺子走，途中经过西荞大学。 校门口挂着巨大的金色牌匾，“西荞大学”四个字遒劲有力，是几十年前一位伟人题字送给学校的，只是在夜色下，显得低调又温柔。 校门口不断有自行车、小汽车进进出出。 谈之舟忽然停下脚步，看向校门。 “怎么了？”叶清圆问。 谈之舟转过头：“没什么。” 叶清圆带着他拐过一个巷子，进入另一个仅能容两个人并排走的狭窄巷子。 回到熟悉的地儿，她有些兴奋，话也比平时多。 叶清圆略带得意地对谈之舟说：“这家店藏得可隐秘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绝对是西荞市最好的甜品店。” 谈之舟落后她一步，看着小姑娘眉目间的喜悦，心情不由自主也愉快起来。 他问：“这条巷子拐出去那条街，是不有一家火锅店？” 叶清圆停下步子，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我大学的时候经常和孟煦去那家店。” 谈之舟也跟着停下脚步，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不过片刻，又恢复正常：“我猜的，大学城里怎么能少了火锅店。” “那倒是，那家店又便宜又好吃，我和孟煦有一个学期，那个冬天，几乎每天都去。” 两人又向前走了走。 甜品店藏得很隐秘，但不妨碍它生意红火。 装修老旧的店铺里，一盏小灯，昏昏沉沉。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座位上。 “你吃什么？”叶清圆问。 谈之舟看了看菜单，点了一份芋圆豆花。 叶清圆则点了一盅椰汁龟苓膏，又给两人点了一大份西多士。 甜品上得很快。 西多士炸得金黄，看起来格外诱人。 叶清圆看着谈之舟夹起一块，咬了一口，问：“怎么样？” 谈之舟点点头。 店里不时传来西荞市的本地方言，两人安静地吃着甜品，谁也没和谁说 * 话。 忽然。 一声“清圆”打破了这份静谧。 叶清圆抬头，看到眼前的女人，扯出一个笑：“兰姨。” 女人笑得很温婉：“好久没见你了，你爸爸昨天还说要你回家吃饭。” 叶清圆搅拌着龟苓膏，深色的膏体，混在一起，变得面目全非。 叶清圆没答话。 兰之是她的后妈，一个知性女士，同时也是西荞大学文学系的副教授。 在兰之和叶志山结婚之前，叶清圆在学校见过她几次，但从来没了解过，谁曾想，后来就变成了她后妈。 兰之看向谈之舟：“这是你朋友？” “嗯。”叶清圆没什么和她后妈聊天的欲望。 兰之见惯了她这副模样，也没计较：“那你有时间回家吃个饭，我先走了。” 兰之走后，叶清圆忽然没了什么胃口。 好在谈之舟没问她有关她后妈的事儿，他就像见到再寻常不过的一幕似的。 谈之舟吃完最后一口豆花，擦了擦嘴，看向对面无聊搅龟苓膏的女孩儿：“走吧。” “嗯。”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去停车场。 再次经过西荞大学的时候，谈之舟忽然拉住她：“我想进去看看。” 叶清圆看了一眼学校：“好啊。” 门口站着保安，但她们学校管得不严，不限制人员进出。 谈之舟跟在她身边。 踏进西荞大学的那一刻，两个人的心中，都有点儿异样。 明德楼、荞大广场、思静楼…… 校园里有很多对年轻的情侣走在一起，叶清圆和谈之舟走在其中。 不知不觉。 两人走到一条没人的路上，旁边是圆心湖。 叶清圆走着砖石路的边边，步伐不稳，掌握不好平衡。 谈之舟站在她身侧，小心看着她，怕她摔下来。 忽然。 一辆汽车拐过来，从他们身后驶向前，速度很快。 叶清圆没看到车，眼看着就要从边边上摔下来。 谈之舟猛地拽住叶清圆的胳膊，一把把摇摇欲坠的她拉住。 叶清圆整个人来不及反应，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圈，撞在谈之舟的怀里。 他胸膛很热。 叶清圆抬头。 四目相对，虫鸣声迭起，空气升温，两个人，似乎都听到了彼此怦怦的心跳声。 “小元宝，投怀送抱呀？” 第23章 [最新] 月光 “我家里没藏别的女人” /在一片丁当响的月光下 /用你宽厚的手掌 /暂时 /覆盖我吧 叶清圆忽然想起舒婷的这句诗。 毫无厘头地。 在她脑海中蹦出, 一字一句，都像是沾染了月光和毒药，在暗夜里张扬着它的色彩。 让叶清圆，甚至连谈之舟的那句调侃“投怀送抱”, 都可以不予理会。 谈之舟的呼吸声变得浓重, 他低头时,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叶清圆回过神, 她匆忙向前走了一步, 离开谈之舟灼热的怀抱。 空气中残余着一丝尴尬。 这次，她没有再走边边，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两个人并排, 彼此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比刚刚要远。 走过无人的冉月路，绕过寂静的 * 圆心湖, 经过百年的银杏树, 两人相伴, 却无言。 只有时而重叠的影子, 彰显着一点儿不同寻常的氛围。 两人从荞大出来后，叶清圆去旁边的水果店里买椰子。 “你喝吗？”她问谈之舟。 “不喝。”他摇摇头。 于是叶清圆让老板只打开一个, 她捧着圆滚滚的椰青，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回澜江公馆的路上，叶清圆把车窗开得很大，谈之舟忽然看过来。 她问：“冷？” “不。” 于是, 叶清圆准备肆无忌惮地享受凉风。 谈之舟睨了她一眼，小姑娘鼻尖已经被冻得通红，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要吹冷风。 这时, 叶清圆吸了吸鼻子。 “关上窗户。”谈之舟冷冷地说。 “嗯？”叶清圆转头，有些疑惑地看他，不是不冷吗。 谈之舟食指敲了一下方向盘，淡淡地说：“太吵。” 城市夜晚，各种摊贩的叫卖声、汽车的鸣笛声。 “哦。”叶清圆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太情愿地关上了窗户，不过毕竟是在别人的车上。 没有事情做，她只好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等着快点儿到家。 叶清圆迷迷糊糊有点儿困意的时候，猛地一睁眼，发现还没到。 她看清四周的楼，不太对，怎么跑到了中华路上：“谈之舟，你是不是走错了？” “嗯？” “回家直接走汇合道就好，就是来的时候堵车的那条路。” 谈之舟皱眉：“我担心，万一汇合道再堵车怎么办，于是走了这条路，还是你下午的时候推荐的呢。” 叶清圆竟然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儿委屈。 她哭笑不得：“你是不是甜品糊了脑子，人傻了，现在都快晚上十一点了，怎么可能堵车在，不堵车的时候走中华路好绕的。” 谈之舟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眉骨：“抱歉。” 在叶清圆没有看到的视角里，男人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 - 第二天，叶清圆早起去录音棚，她刚开门准备走，顺便去附近早餐店吃点儿东西的时候。 对门也开了门。 还飘出一股香味儿。 谈之舟身上还穿着深色的家居服，他看向叶清圆：“你终于起来了？” 叶清圆有点儿懵，什么叫，她终于起来了？ “你吃早餐了吗？”谈之舟又问。 “没。” 下一秒，叶清圆便听到谈之舟说：“那太好了。” “嗯？” “我终于等到能帮我打扫的人。” “嗯？” 叶清圆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才会听到这么诡异的一句话。 谈之舟是大早上没睡醒，把她当成家里的阿姨了吗？ 还打扫？ 看到她疑惑的表情，谈之舟笑笑：“打扫饭，不是卫生。” 叶清圆肯定了，谈之舟一定没有睡醒。 因为。 他刚刚那个笑，很温柔，特别暖，一点儿都不像是小王子脸上常挂着的那似有若无的讥笑。 “你……，”叶清圆顿了顿，“没睡醒？” “我煮了粥。”说罢，谈之舟揉了揉眼睛，像是在回 * 答她刚刚的问题，“你等一下，我去帮你盛一碗，实在是太多了，我一个人喝不了，幸好有你来分担。” 叶清圆：“……？”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叶清圆正想说什么，谈之舟已经没了身影。 他家的门半开着，早晨的阳光洒明亮的地砖上，被地砖的接缝分割成了交错的好几块。 叶清圆站在门口，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刚刚谈之舟揉眼睛的画面，也太魔性了吧。 像是一夜醒来，从高冷霸总，变成了小奶狗。 没一会儿，谈之舟走出来。 短短时间里，他已经换上了白衬衫和银灰色西裤，脸上也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哦。 那片刻的温柔。 只是片刻的魔幻。 “家里没有保温盒，你进来在这儿吃吧？”谈之舟对她说。 叶清圆摆手：“不用了，我下楼吃点儿早餐就好了。” 她对上谈之舟的视线，发现他脸色转阴，轻笑：“元宝，咱来好歹是邻居，又是老朋友，互相之间帮个忙，很难吗？” 叶清圆：“……” 老朋友？ 怎么整的和她十恶不赦似的？ “再者，外边的东西肯定没有自己做的干净又安全。你一会儿去楼下吃，说不准吃到什么。”谈之舟笑着，“前两天，不是附近刚有一个小摊贩被爆出来，使用地沟油嘛。” 叶清圆一时竟无言以对。 让谈之舟说的，她竟真的对楼下早餐店生出一种嫌恶。 - 谈之舟家的餐厅，装修得也很冷淡风，但细节处又很精致。 他摆上一盘切好的酱牛肉，两碗牡蛎粥，又切了一盘水果端过来。 叶清圆瞠目结舌：“谈之舟，你什么时候会做这么多东西了？” 在她的印象中，谈之舟是个标准的大少爷，根本不参与家务一系列的事情。 谈之舟坐好，看了她一眼。 “你以为谁都像你？人生目标就是把各种外卖吃遍。” 这句话戳到了叶清圆的痛脚，她的确，厨艺仅限于沙拉。 但。 谁告诉的他，她的人生目标就是吃遍所有外卖？ 笑话。 她哪有那么肤浅。 “你怎么知道我每天都吃外卖的？” 谈之舟舀了一口粥，然后慢悠悠地说：“每天都能听到你对外卖员说谢谢。” 叶清圆：“……” “哦，怪不得大家都诟病澜江公馆的隔音不好。” 叶清圆从来没有喝过谈之舟做的粥，以前她在谈家住的时候，更是几乎没有见过谈之舟进过厨房。 所以，她实际上不对谈之舟的厨艺抱什么期望。 顶多她做出来的不能吃，谈之舟做出来的看着还能吃。 谁知，叶清圆喝了一口粥，她整个人都被惊艳到了，米粒被熬得糯烂，满口鲜香。 叶清圆不可置信地问：“这真的是你做的？” 谈之舟握着勺子手柄的手僵了一下，然后他抬头，笑着说：“怎么，是不是太好吃了？” 这次，叶清圆都不忍心否认，她夸赞：“真没有想到你在厨艺上还有所造诣，实在是难得难得。” 吃人 * 嘴短，叶清圆夸着彩虹屁，谈之舟轻哼。 叶清圆又说：“这个和我在聚福斋里喝到的，简直是不相上下。” 聚福斋是西荞市最好喝的粥店，百年传承，到了现在，除了贵以外，没有任何毛病。 听到“聚福斋”三个字，谈之舟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向厨房垃圾桶的方向望去。 垃圾桶上方露出一个白色的边角，并没有什么logo。 他转回视线。 “这个酱牛肉也是你自己做的吗？”叶清圆夹了一块，牛肉酱得很香。 “嗯。”谈之舟淡淡地应了一声。 叶清圆满脸惊讶。 她现在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谈之舟了。 以前完全小看了他！ 叶清圆快要喝完的时候，听到谈之舟说：“那个，我最近每天都在熬粥，你以后早上要一起喝吗？一个人太多了。” 叶清圆的两个自己在打架，她想点头，又觉得良心上有点儿过不去。 不能一直白吃谈之舟的呀，可是她也不会做饭。 忽然，叶清圆想到一个好主意。 “那什么，咱俩就当交换一下，我以后每周有时间的话，给你做甜品，然后你做早餐，怎么样？” 叶清圆其实平常不怎么太喜欢西式的糕点，比如谈之舟爱吃的那些蛋糕，除非特别好吃的。 但她还挺喜欢西荞市这边流行的糖水，比如西米露、龟苓膏、杨枝甘露之类的。 并且，这些她大部分都会做。 昨天在大学城的那家糖水铺子里，叶清圆觉得，谈之舟还挺喜欢吃这些的。 他应该会答应。 果不其然，谈之舟点点头：“那你可不能忘了。” “放心吧。” 叶清圆看了看时间，放下碗：“不和你说了，我要走了。” - 难得早餐吃得这么好，叶清圆整个早上都很满足，连带着配音都表现得很好。 中午的时候，她的邮箱收到一封邮件。 竟然是高中发来的，附中在这个月月末将举行60周年校庆，邀请各届校友参加。 叶清圆盯着电子版的邀请函，有一瞬间的恍惚，没有想到附中建校都六十年了。 其实，她第一时间是拒绝返校的。 因为回附中，就要回北京，那里有太多她不想回首的记忆。 但也有很多实际上很美好的记忆。 叶清圆打开高中的班级群。 平时基本沉默的群，突然活跃了起来，大家都在讨论校庆的事儿，甚至有积极分子，已经组织起了校庆结束后的班级聚会。 还有人@叶清圆，问她去吗。 忽然。 谈之舟的微信弹出：【去参加校庆吗？】 【不知道，看时间】 【再帮个忙吧】 【什么？】叶清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帮谈之舟这么多忙了。 【去北京，我给你报销飞机票。】 叶清圆：【？】 谈之舟发来一条语音，声音懒懒道：“我妈呢，你也知道，爱瞎想，她非说我在西荞这边儿养了女人，才不回家，其实我是一心来搞事业来了。所以我就想让你， * 回北京帮我作个证，当面告诉你沈姨，我家里没藏别的女人。” “……” 第24章 等我 “答应吗？公主” 叶清圆把这条语音回放了一遍,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她回复：“如果我真的去说的话，说不准沈姨会以为咱俩同流合污。” “什么污？” “同流合污。”叶清圆重复了一遍。 “你和我同流？” 叶清圆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 她在聊天框里输了一串省略号，然后关掉手机，去吃剧组准备的盒饭。 - 翌日, 24号, 正好是腊八。 叶清圆从小过腊八的时候, 外公都会给她煮腊八粥, 说着是粥, 其实是干的饭。 今年因为工作，回不去岛上。 叶清圆下午回家后，从网上找了一个做腊八饭的视频, 照着视频煮了一锅腊八粥。 等饭煮熟的时间里, 叶清圆又把剧本拿出来，揣摩台词。 她这次配音很顺利, 不出意外的话, 过不了几天就能把女主的戏份全部配完。 校庆在下个星期, 也就是这个月末, 如果她去，时间上是不冲突的。 韩清发来微信：【哪天来北京？】 叶清圆：【还没想好去不去, 你去吗？】 【当然了，为什么不来？你竟然不来？好家伙，你都不爱我了……哭得好桑心】 叶清圆：【截图了，以后发给岑影帝。】 这句话戳到了韩清的上心事儿：【别提他[/生气]】 【高中语文老师对你多好, 你都不会去看看她！有没有良心】 【快和我一起去参加校庆去，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我给你订机票，包吃住，快来】 叶清圆开玩笑：【就等你这句话呢。】 韩清：【好家伙, 中圈套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韩清和她吐槽了大半天，岑影帝有多么坏。 叶清圆听得想笑，没有想到荧幕里的“老干部”，现实生活中竟然这么腹黑。 过了会儿，红豆饭做好了。 叶清圆掀开锅盖，米饭都变成紫红色，飘出红枣的香气，看起来还不错。 叶清圆盛了一碗，吃下去后，发现竟然还真的不错，香香甜甜的。 她之前尝试做米饭，都很失败，要不是太硬就是太软。 这次恰到好处。 让叶清圆产生了一种，她的厨艺大有长进的错觉。 叶清圆想起了对门那个厨艺惊人的邻居。 她打开谈之舟的微信页面，好心问：【我煮了腊八粥，你要来吃吗？】 过了一会儿，她半碗饭都吃完了。谈之舟才回复：【今儿回去会很晚，给我留点儿。】 叶清圆盯着屏幕上两个人的对话，有种，谈之舟在给她报备行程的感觉。 她瞎扯了一句：【哦，你看到消息太慢了，我已经全部吃完了。】 【？】 【不要太高估自己的饭量，等我回去。】 叶清圆给电饭煲按了保温键，吃完饭后，找了个电影看。 她坐在沙发上，电影很无聊，她看得不太专心，不时拿出手机看时间。 叶清圆不知道谈之舟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难 * 道他不知道，这样让人等着很不好吗！ 九点多的时候，门铃响了。 叶清圆打开门，谈之舟从外边回来，他的头发有些湿，西装的某些地方，也有些湿。 他站在门口，眼睛也湿湿的，手中提着一个袋子，对她说：“下雨了。” 叶清圆看了看窗外，果然，她都没察觉到。 “那你先进来吧。” 谈之舟关上门：“有拖鞋吗？” 叶清圆看了一眼他的脚：“等我找找。” 她从鞋柜里翻出几双：“这个号大点儿，这个小点儿，这个厚点儿……” “看你要穿那双？” 谈之舟忽然不动了，他沉声问：“你这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男士拖鞋？” “啊？”叶清圆抬头，看到谈之舟的表情，不自觉地想笑，“有问题吗？ 谈之舟转了转胳膊上的腕表，没说话，面色不虞。 “穿这双吧，应该行。”叶清圆把拖鞋扔到他脚下。 谈之舟一双漆眸盯着她，喉结滚了滚。 最后也没做声，不甚情愿地把拖鞋换上。 然后，他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叶清圆：“莲子羹。” 叶清圆接过，有些惊讶：“你从哪里买的？” 她以前很喜欢吃莲子羹，可是回到西荞市后，没有找到做的好吃的店铺。 纯白色的环保袋，上边没有Logo。 谈之舟没告诉她莲子羹从哪里买的，他径直跟着叶清圆走到厨房，看到她做的腊八饭后，扯起唇角：“看来我昨天说错了，这厨艺，有长进呀。” “那是。”叶清圆瞪圆眼睛。 她把碗和铲子递给他：“自己盛。” 谈之舟挽起衬衫的袖子，盛饭时，眼睫低垂。 从叶清圆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大他又卷又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扇形的阴影，还有那颗惹眼的小痣。 叶清圆慢吞吞地移开视线，忽然觉得厨房有些热，她伸手扇了扇风。 谈之舟一副转过头，皱眉：“你热？” “是啊，厨房好热的，你难道不热吗？” 刚说完，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夹着雨，打到厨房的窗户上。 窗户没关，风直冲着叶清圆吹来，她没忍住打了冷战。 “……” 谈之舟走到窗边，把窗户关好，回头看了看叶清圆：“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连冷热都分不清了？” 叶清圆：“……” 她默不作声地回到客厅，继续看哪个电影，虽然讲的什么，她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谈之舟把莲子羹盛到两个碗里，和腊八饭一起端到餐厅。 “过来喝莲子羹。” 叶清圆抱着抱枕，闻声转过头来，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身矜贵，端着饭时，又平添了人间烟火气息。 察觉到谈之舟要抬头，她迅速看回电视。 “你先吃吧，我还不饿。”声音有些闷。 谈之舟没多言，自己一个人就着莲子羹，吃了那碗腊八饭。 待吃完后，谈之舟把餐具转到厨房。 叶清圆听到哗啦的水声，过了一会儿，男人洗完碗走到客厅，手上还沾着水。 她面无表情地把茶 * 几上的纸抽递给他，眼睛却故意盯着屏幕，不看他。 谈之舟抽了两张，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许久，男人似乎还没擦完。 叶清圆看过去，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动作随意且散漫，更透出一股优雅的劲儿。 “喂，”她喊了一声，“你是在绣花吗？” 谈之舟把卫生纸扔到垃圾桶，然后坐到叶清圆的身边。 她瞬间感觉自己坐的沙发，跟着陷进去一点儿。 难道，他还不走吗？ 叶清圆微不可察地把身子往右移了移。 “看得什么？” “不知道，随便点开一个。”说实话，看到这儿，叶清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片，电影画面很粗糙。 她原本以为是个恐怖片，可时而明显穿帮的镜头，又让她觉得，这其实是一个喜剧片。 “今儿说的，你想好了吗？”谈之舟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几粒巴旦木。 “帮你作证那事儿吗？” “嗯。” “我觉得，你和沈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俩好好聊一聊。” 谈之舟慢悠悠地说：“我妈那人吧，可能是宫斗剧、言情剧看多了，现在认定我是在这儿养了女人，你去参加校庆的时候，顺便回一趟谈家，帮我跟她说说，她一直喜欢你，你说的话，她肯定听。” 说完，谈之舟看向叶清圆，神情认真而专注，像是一个—— 被国王误会了的小王子。 他忽然低下头，靠近叶清圆。 客厅的吊灯太亮，晃着两人的眼，连带着气氛，也升了温。 在她失神的瞬间，谈之舟伸手，给叶清圆嘴里塞了一颗巴旦木的果仁。 动作迅速。 叶清圆整个人傻了，嘴唇含着那颗巴旦木，一动不动。 “答应吗？公主。” - 叶清圆录完音，去停车场的时候，外公给她打来电话。 自从上次回岛上之后，叶清圆每个星期给小老头打打电话，和他聊聊天。 但每次小老头说了没两句，就不耐烦地想要挂掉。 这次竟然主动给她打电话，真是稀奇。 “外公，吃饭了吗？” 小老头含糊应了两声：“那个什么，我给你打电话，就是告诉你，你谈爷爷，给我寄过来一台黑胶唱片机。” “这么好？” “嗯，我就想问问你，你屋里那些唱片，我能听吗？” 叶清圆觉得外公格外可爱，故意逗他：“当然不行了。” “哼。”小老头生气，“那挂掉吧。” “唉别别别，我就是逗逗你，当然能听了，您随便。”叶清圆连忙说真话。 “那我用了啊？” “嗯，您随便听。” “那没事了，挂吧。” “……” 叶清圆高中时，谈家影音室里，各种音响设备应有尽有。 那会儿她喜欢买唱片来听，还攒了很多黑胶唱片，其中甚至还有一些限量版的。 后来带回西荞市，叶清圆去上了大学，音像店纷纷倒闭，她也逐渐搁浅了这个爱好。 再加上家里也没有黑胶唱片机，那些唱片也都变成了藏品，再也没有被人听过。 现在 * 能发挥一点儿价值，也是不错的。 叶清圆明天配音就能全部配完，她打算这周五回岛上，去看看外公。 叶清圆上了车，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不远处，谈之舟正在走来，走向一辆纯黑色极其奢华的布加迪。 叶清圆迅速启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录音棚在的那栋写字楼，和谈之舟的公司那栋楼紧挨着，两人在停车场碰到这事儿，也不算零概率。 其实碰到也没什么，毕竟两个人这两天早上还一起吃早餐。 但。 换个环境，叶清圆总感觉不太对劲，怕两个人又会回到针锋相对的时刻。 失去了邻居这一身份的加持，两人在外边遇到，就像是喜阴的植物遇到了烈阳。 俗称，见光死。 叶清圆想起了那天晚上，谈之舟忽然塞给她坚果的场景。 她晃晃脑袋，把那幕极其魔性的画面，抛之脑后。 - 周五，叶清圆回岛上。 外公这两天正在稀罕那台唱片机，家里放着音乐。 叶清圆那会儿喜欢古典音乐，收集了好多张，都是与之有关的。 她看了看谈爷爷送的那台极好的唱片机，和那堆熟悉的唱片，还有些感慨。 放完一首时，外公又换了一张，他说着：“这个特别好听。” 叶清圆看了看那张的外壳，是那张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限量版专辑，后来过生日时，谈之舟送给了她。 “嗯，这个的确好听，好多年没听过了。” 她正想重温，可当音乐声响起时，叶清圆愣住，是她完全没有听过的前奏，她以为自己记忆出现了偏差。 可当唱起歌时，一听到歌手的声音，叶清圆满脸不可置信。 她手中的水随着她的动作洒出去好多。 叶清圆没管，她把水杯放到桌子上，站起来又看那张唱片，外壳封面的确是记忆中的模样。 而唱片机里，是一个低沉的男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外公听不出来，而叶清圆，听一句，就知道—— 那是，谈之舟的声音。 他唱着歌，声音动听，歌词回荡在空中。 “和梦做了一场交易，在高山雪顶上，请让我在漫天星光里呼唤你的名字……” 叶清圆久久回不过神。 第25章 花瓣 “谈之舟忽然抓住了她的肩”…… “你的名字, 沾着落雪的温度，却灼烧着我的心……” “好听吧？”外公打断叶清圆。 叶清圆：“这张是从我屋子里拿的吗？” “是啊，这些都是，只有那边那两张不是。” 叶清圆把那张唱片从唱机里取回, 呆坐在窗边。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张唱片的来历。 叶清圆高二过生日的时候, 谈之舟送给她这张唱片, 是一首钢琴曲。 后来, 两个人吵架。 当时他们正在影音室里, 放着这首钢琴曲，叶清圆想到这张唱片是谈之舟送的，她一股气把唱片取出, 扔给他。 谈之舟捡起摔在怀里的唱片, 冷冷地看着她。 那次两人冷战了很长时间。 叶清圆再次收到这张唱片， * 是她离开谈家那天。 那天谈爷爷也来了, 叶清圆站在客厅里, 和谈叔叔、沈姨、谈爷爷告别。 唯独谈之舟不在。 就像叶清圆来那天, 他也不在。 沈姨抱了抱她：“以多常来北京玩, 上了大学，时间也充足了……” 叶清圆往外看了一眼, 空空的。 等到她确定谈之舟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叶清圆走出谈家。 司机帮她把行李箱搬到车上。 叶清圆正要上车，忽然听到一阵巨响声，是布加迪的标志性声音。 那是一辆极其夸张的跑车, 谈之舟的生日礼物。 她很少见他开过。 谈之舟从车上下来，对她喊了一声：“等一下。”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 叶清圆站住。 夏日烈阳炽烈，她站在树荫下，半眯着眼睛。 不一会儿, 谈之舟走下来：“之前送给你的那张唱片，拿走吧。” 是叶清圆当时生气摔的那张。 他身上有很浓重的烟酒味儿。没有人知道谈之舟这两天去了哪里。 叶清圆抬头，还能看到他眼底的青色。 他已经是个有自己生活的大人了。 “那，我走了。” “嗯。”谈之舟淡淡地应了一声。 叶清圆抱着那张唱片，上了车，没有回头。 万宸公馆的景色逐渐向后退，在她的视野里变得模糊。 …… 叶清圆又放了几遍，这是一首她完全没有听过的歌，她把歌词放进浏览器的搜索框，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叶清圆不知道谈之舟什么时候去录了这么一首歌，她也不知道原本的唱片为什么会被代替，她甚至不知道谈之舟临走时送她这么一张唱片，是什么意图。 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 她现在才发现，再去纠结这些，好像也显得毫无意义。 “你刚说你要去参加高中校庆是吗？”外公问。 “嗯。” “去了记得看看你谈爷爷。” 叶清圆从岛上回来的时候，接到了叶志山的电话。 “你和谈家那小子在一起了？” “没。” “那你们那么晚还一起在外边。” 叶志山说的是那天在大学城那家甜品店里的事儿，兰之回家告诉的他。 叶清圆站在船上，盯着江面上的一只一动不动的白鹭，没什么感情地回应着。 “碰上了，就在那儿喝了碗龟苓膏。” 叶志山笑笑：“元宝，爸爸一直很支持你和谈家那小子谈朋友，毕竟谈家在生意上帮了咱们家很多，有时间把他带回家吃顿饭。” 叶清圆“哦”了一声，没等叶志山是什么反应，立刻挂了电话。 她在心中给了叶志山一个白眼。 简直无话可说。 叶清圆走的时候，把那张在岛上放了很长时间的唱片拿了回来。 她坐在沙发端详着唱片，在脑海中回想这首歌的旋律。 一首没有名字的歌。 一整天，叶清圆脑子里都是这首歌。 晚上睡觉。 那首歌也跟着到了她的梦里。 叶清圆梦到了桃山，下着雪的桃山，夜色宁静，抬头是漫天星光，和扑簌簌落下的雪花。 谈之舟站 * 在山顶上，正在唱歌，唱的就是这首不知道名字的歌。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很薄、很轻的料子，在梦里，叶清圆不知道那是由什么做成的，就像是白雪织就成的，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冷，嘴角还带着笑。 雪花落在他的眼睫上、衣服上，又很快融化。 “和梦做了一场交易，在高山雪顶上，请让我在漫天星光里呼唤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沾着落雪的温度，却灼烧着我的心……” 场景又变换成了白雪红墙。 庄严肃穆的故宫，谈之舟给她身上扔了一个雪球。 景山公园里，上山时台阶泥泞，谈之舟牵着她的手，他们一起在山顶，在北京城的中轴线上，大喊大叫…… 梦境极度清晰和真实，叶清圆不知道自己是亲身参与者还是旁观者，她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又难受，带着窒息的感觉。 忽然，叶清圆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她从梦境中剥离。 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一束，洒在淡色的被子上。 叶清圆意识有些迟钝，她接过电话，没有备注，号码却莫名熟悉。 “喂？”刚起床，叶清圆的声音很哑。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还没起？”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 她抓了抓头发：“嗯。”不知道谈之舟什么时候有了她的号码。 “快起床吃早饭。” 今天周六。 叶清圆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她洗漱完，换了一身灰色的运动套装，然后敲了敲对面的门。 谈之舟看到她的装扮，有点儿惊讶：“要去锻炼。” 叶清圆摇摇头。她最讨厌锻炼。 “先来吃饭吧。” 还是咸粥，不过今天的是小龙虾粥，很香。 谈之舟坐在她对面，和她一起喝着粥。 他注意到，叶清圆今天吃饭的时候，总是抬头看他。 趁着小姑娘再次偷看他的时候，谈之舟把她抓了个现行：“一直偷看我干什么？” 叶清圆慢吞吞地咽下粥，垂下眼眸。 她还在想那首歌。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毕竟。 最大的可能，就是谈之舟把自己的唱片放错了地儿。 如果是这样的话，叶清圆问了，只是自讨没趣。 即使那张唱片真的是送给她的，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意义。 可是憋在心口，真的好难受。 叶清圆吐了一口闷气。 “怎么了，又叹气，又偷看哥哥的？” “谈之舟。” “嗯？” “你眼上有眼屎。” 谈之舟：“……？” 他再抬头，看到小姑娘脸上狡黠的笑，知道自己被骗了。 “打的什么坏主意？” 谈之舟觉得今天叶清圆的表现有点儿反常。 叶清圆摇摇头。 “你今天出去吗？” 叶清圆今天要去福利院。 谈之舟：“一会儿吗？” “嗯。”叶清圆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你也要去吗？” 谈之舟看着小姑娘的眼神：“你这么想让我去的话，那我就顺你心喽。” “……” 叶清圆看着谈之舟，脑海中其他 * 的事儿都全部忘了。 现在，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一个活财神呀！可以给福利院赞助好多的财神！ 福利院在城郊。 叶清圆大学的时候加入了学校的青年志愿者协会，从那会儿到现在，她一直定期来福利院帮忙，以及捐助一些资金。 城郊坐落着很多矮旧的房子，道旁有很多树，肆意生长着。 福利院前有一大片草地，有一个中年女人正在带着一群孩子在上边玩。 谈之舟找了一个空地儿停车。他跟着叶清圆下了车。 见到叶清圆，有一个小孩儿立马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她。 谈之舟看到那小孩儿穿着半旧的衣服，眼睛有些歪，说话时声音很别扭：“清圆姐。” 叶清圆帮他整了整衣领：“小齐又长高了。” 那男孩儿笑着，笑容很纯粹。 “王姐，我今儿带了一个朋友来。”王姐是福利院的负责人，叶清圆给她介绍谈之舟。 谈之舟跟着他们一起走进去。 风把尘土扬起，像是把满院子的阳光给蒙了一层纱。 有小孩儿坐在地上，拿着几张扑克牌，在玩拉火车。 他们大多看起来都不是很正常。 叶清圆回头看了谈之舟一眼，发现他的眼神有些迷茫。 “这些孩子们，不是普通的孤儿，他们都是有先天性疾病的，然后被父母弃养扔到福利院。” 叶清圆说着，然后把两个奶酪棒分别递给正在玩纸牌的两个孩子。 “这个穿黑衣服的小男孩，叫遥遥，他不会说话。” 遥遥手里拿着奶酪棒，盯着花花绿绿的壳子，不会拆。 谈之舟俯身，帮他帮奶酪棒的外壳打开，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聋哑可能算是这群孩子中比较轻的症状了。”谈之舟站起身时，听到叶清圆说了这么一句。 往里走，他才懂叶清圆的意思。 和在外边玩的这些孩子不同，屋子里，有很多孩子，畸形、脑瘫。 他们有些，甚至连正常的走路，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墙被粉刷成了蓝天白云、绿草地的画面。 那些孩子坐在墙下，就像是亲身感受到这些风景。 有义工在给他们唱歌。 叶清圆参与进来，先给孩子们发了一些零食，然后和他们一起做游戏。 那些看起来很幼稚的游戏。 画着蓝天白云、绿茵地的墙面已经斑驳裂开。 谈之舟站在这些裂缝旁，看着叶清圆明媚的笑，和那些孩子们略显怪异的笑，他心头很热。 他不由自主，也加入到孩子们的游戏中。 两个人中午在这里和孩子们一起吃饭，他们一直待到了傍晚。 叶清圆的长发被夜风吹起，她欢笑着，站在福利院的门口，和孩子们招手再见，期许下一次的见面。 一旁的绿树被吹得沙沙作响，云层剥开，露出满天繁星。 走到停车的地方，叶清圆正要上车，谈之舟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去那边走走。” 那边是一个小树林，在夜色下黑幽幽的，只有一盏小灯，看着 * 有些渗人。 “干什么？”叶清圆不动。 谈之舟忽然抓住了她的肩，叶清圆的背抵着车，他低头。 然后，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响声传入叶清圆的耳膜，把她的心也震了一下，两个人离得很近很近。 她看到他的眼睛、唇、喉结。 风吹起一朵花瓣，恰好落在叶清圆的发丝上。 谈之舟伸手，掸走那片花。 他退后，抱歉地笑笑：“刚刚你头上有东西。” 叶清圆：“……” 第26章 贤惠 “你竟然还有清白？” 车子从城郊驶向市区, 路旁灯火逐渐多了起来。 “去哪里吃晚饭？”谈之舟问。 叶清圆看了看他：“你不是说，外边的都不健康吗？” 谈之舟愣了一下：“那就是想吃我做的喽？” 叶清圆放下手里的游戏。 她的确想吃谈之舟做的，还想看看谈之舟的厨艺到底有多强大。 夸人这招，百夸不厌：“你不是会做很多吗？连酱牛肉都会, 还有各式各样的粥。” 谈之舟扫了一眼车上的时间：“今天好像时间不早了。” “是吗, 才六点。” 谈之舟顿了顿, 食指敲了敲方向盘, 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要是真想吃的话, 我就做吧。” 哦。 好为难你的样子。 不一会儿，车子在一家连锁超市下停下，谈之舟开门：“我下去买点儿食材, 你在车上。”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叶清圆正准备开车门时。 谈之舟走到她那边, 把她这一侧车门关紧：“我很快就买完，你下来累赘。” 叶清圆：“？” 谈之舟大步走进超市, 然后迅速给助理打了个电话：“你现在去聚福斋买海鲜粥、烧黄鱼、凉拌腐竹、鲜笋炒肉, 送到澜江公馆, 包装记得扔掉。” 张思在电话另一头懵住：“谈总, 现在就要吗？” 他最近每天早上帮老板去聚福斋买早餐，已经习惯了, 但这种晚间突发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不然呢。”谈之舟冷冷地回应。 张思刚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只剩下：“好的谈总, 我马上。” 聚福斋这个点儿人特别多，不提前预约的话，等两三个小时也是有可能的。 显然，谈总现在等不了两三个小时。 张思从公司出来, 联系了一个合作伙伴，那人在电话里听说是谈之舟要吃，急忙帮忙找了聚福斋的老板。 …… 叶清圆坐在车里玩一款老游戏，画面和音乐都一流，中间有一关，怎么都过不去。 正当她第二五十次过那关的时候，谈之舟回来了。 他拎了两个塑料袋，装得都很满，在超市门口的人流中，看起来矜贵又居家，小王子开始接地气了。 谈之舟上了车，没急着开车，他从袋子里取出一袋奶酪棒，然后拆开，扔了一个给叶清圆。 “给我干什么？”她接过，奶酪棒外壳上粉色的哆啦A梦在对她笑。 谈之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随便买的，你吃吧。” “哦。” 叶清圆忽然想到了，今天她在福利 * 院帮忙时，给小朋友们都发了奶酪棒。 所以谈之舟这是，把她也当小朋友了吗？ 莓子味儿的，香香甜甜。 叶清圆边吃奶酪棒，边玩这个杀死她无数脑细胞的益智游戏。 忽然，她听到一声“笨蛋”。 叶清圆抬头，在后视镜里和谈之舟的目光相撞。 “？？？” 谈之舟移开视线，车子拐了一个弯。 “把绿色的版块向前移一下，那个轨道也是可以动的。” 叶清圆刚想按照他说的做，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没骨气。 她退出游戏。 “我觉得，比起游戏，我更关心我的生命健康，某人能不能专心开车？” 谈之舟嗤笑一声。 “这种游戏呢，只需要看一眼，就够了，不浪费心神的。” 叶清圆：“……” 闭嘴。 到了澜江公馆，上了楼后，谈之舟说：“你先回家吧，做好了我叫你？” 叶清圆秉着吃人家嘴软的心态，说：“我帮你打下手吧。” 谈之舟睨着她：“你确定，不是帮倒忙？” 叶清圆抬眸，和他对视。 不要这样侮辱人好吧！怎么就是帮倒忙了！ “那正好，做好叫我。”叶清圆摆了摆手，回了自己家。 孟煦给她发来视频。 “你明天回来吗？”叶清圆问。 “不回，直接飞长沙。” 叶清圆愣了：“怎么又去长沙？” 孟煦开始在电话另一头疯狂吐槽，项目中途被抢，她被总监叫到长沙谈另一个。 “我气死了，抢项目的不是对家公司，是我们公司另一个组的，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小碧池。” 孟煦在视频里抓头发：“她把长沙的烂摊子丢下，自己转身抢了上海这个，靠，奶奶的，烦死了。” “先忍着，实在忍不了大不了就刚，辞职我养你。”叶清圆去北京的收拾行李箱，“不过正好，我马上要去北京参加校庆，你回来家里也没人。” 提到这个，孟煦心情由阴转晴，坏笑着看叶清圆：“你和小王子，最近怎样？” 她走了几天，正所谓旁观者清。孟煦回过味儿来，她之前胡乱猜的那一堆，有多么白痴。 小王子明明就是对叶清圆心怀不轨！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就搬家搬到了对门？ 只是孟煦工作太忙，没顾得上问八卦。 叶清圆把一瓶香水放进箱子里：“我最近发现，他厨艺很好。” “嗯嗯？？” “他现在正在做完饭，真的，每天早上熬的粥，绝了，和聚福斋有得一拼。” “这么厉害？都能和聚福斋比？小元宝你逗我呢？你是不是给他加了爱的滤镜” “真的，不欺骗你。” “没看出来呀，小王子竟然这么贤惠，可以考虑娶回家。” “……” 叶清圆又和孟煦扯了一会儿，谈之舟给她发来微信：【来吧。】 她刚走到谈之舟家门口，门便开了。 谈之舟换了件墨蓝色的家居服，外边戴了一个围裙。 画面异常得……美丽、和谐。 叶清圆不由自主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怎么了 * ？”谈之舟皱眉不解。 “围裙好看。” “……” 谈之舟耳朵有些红。 饭菜已经在餐桌上摆好。 看到满桌丰盛的饭菜后，叶清圆再次竖起大拇指。 “你果然很贤惠。” “什么？”谈之舟眉毛扬起。 “说错了说错了。”叶清圆连忙摆手，在心中骂了一句孟煦带偏她，“是您真厉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谈之舟坐到她对面，一阵沉默。 两人正要动筷子，谈之舟忽然起身，去酒柜那儿开了一瓶红酒，然后回到餐桌。 他只拿了一个红酒杯。 叶清圆眼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酒，然后慢慢喝下，表情很享受。 酒红色的液体在餐厅吊灯的照射下，晶莹剔透。 她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谈之舟看向她：“怎么，有什么不合理的吗？” “你自己喝酒，却不给客人喝酒？” 谈之舟和她对视，靠近了一些，唇角慢慢勾起：“我呢，怕某人喝了酒，控制不住，再次毁我清白。” 叶清圆：“……” 她看着谈之舟，慢吞吞地说，表情极度认真：“清白还可以毁两次？你竟然，还有清白？” 谈之舟：“……” 一时竟无言以对。 第27章 后海 “有人需要我陪” 叶清圆夹了一筷子黄鱼, 尝了味道后，问道：“谈之舟，你是和聚福斋的师傅拜师学艺的吗？” 本来只是一句调侃，叶清圆看到谈之舟把酒杯放下, 很严肃地看着她。 叶清圆愣了愣, 她刚刚, 难道不是在夸他吗？ 这是什么反应。 半晌, 她听到谈之舟缓缓开口：“那个什么斋, 做的还能和我的比？” 听到这话，叶清圆咀嚼鱼肉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她默默把饭咽下, 连同谈之舟的迷之自信, 一起消化掉。 叶清圆对他露出一个假笑：“你这摆盘，比聚福斋更具有审美。” 谈之舟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盘子：“哦, 那当然了。” 谈之舟又倒了杯酒, 在心中暗暗赞叹, 刚刚换了摆盘方式, 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饭后。 谈之舟把餐盘收拾到洗碗机里，走出厨房, 问叶清圆：“你收拾好行李了吗？” 叶清圆游戏通关，正准备回家，她站起来说：“没。” 没有想到。 谈之舟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买好了机票。” “哦。”叶清圆被他突如其来的摸头杀搞蒙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她忽然察觉有点儿不对劲，试探着问：“你买了几张票？” 谈之舟看着她，像是看一个白痴一样：“当然是两张了，不然你要游回去？” 距离校庆还有四天, 叶清圆原打算的是今天晚上回去买机票，提前一两天到北京。 她万万没有想到谈之舟已经买好了机票。 “你买的什么时候的？” “明天下午的。” “什么？？” 谈之舟似乎对她的反应也不理解，看着她：“有这么惊讶吗？你明天上午快点儿收拾行李 * 。” “为什么要这么早去？” “哦。”谈之舟喝了一口水，“想去。” 叶清圆：“……” “你真的是总裁吗？谈叔叔是不是把你的权力给架空了？” “嗯？”谈之舟皱眉，“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每天看起来，比我这个无业游民都要闲？” 谈之舟眉眼间染上笑意：“这个嘛，效率问题？或者是智力问题？” - 第二天下午，谈之舟的司机送叶清圆和谈之舟去机场。 助理也在车上，向谈之舟汇报几个项目的进展。 谈之舟给张思安排完任务后，看了看倚在窗边的叶清圆。 她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谈之舟敲了敲她的头。 “嗯？” “沈丽之女士让我问你，晚上要不要吃火锅？” “一会儿到北京时间太晚了，我先不去看沈姨，明天白天去看她。” “是吗？”谈之舟挑眉，“可是，沈丽之女士让你住在家中。” 叶清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订好了酒店。” 谈之舟笑笑：“这个你自己和她说。” 说罢，叶清圆看到谈之舟按响了沈姨的视频电话。 叶清圆捧着谈之舟的手机，像是捧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视频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元宝，晚上吃火锅吗？还是别的，你想吃什么，快告诉阿姨？” 叶清圆笑得有些尴尬：“阿姨，我今晚不去了，明天再去看您。” “那怎么行，舟宝早就说了你要来，让我准备房间，哪用得着准备呀，你的房间一直都留着，快来呀，不然……” 沈丽之说了一堆，叶清圆看向谈之舟，皱眉。 谈之舟摊了摊手，一副和我没关系别看我的神情。 叶清圆招架不住，沈丽之语速极快，丝毫不容她反驳：“一定要来啊，家里阿姨去买菜了，回来咱们就吃火锅。” “……” 叶清圆和谈之舟上了飞机，他们两个人的位置挨在一起。 她取了本飞机上的杂志看，谈之舟打开电脑，开始看文件。 飞机穿过云层，像是置于海面上。 叶清圆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竟然坐在了同一架飞机上，座位还挨在一起。 上一次这样的经历，还是高中，她和谈家一起去香港跨年的时候。 叶清圆看着杂志，内容千篇一律，她合上放起来。 和刚重逢那会儿不一样，现在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即使不说话，叶清圆也不会有那种很尴尬的感觉。 谈之舟递过一个蒸汽眼罩：“要睡觉吗？” 叶清圆摇摇头，从西荞市到北京，正常情况下也就两个多小时。 空姐端来饮品，她选了一杯椰汁。 谈之舟嗤笑：“真就那么喜欢椰子？” “香香甜甜，很清爽的味道。” 叶清圆说完，忽然看到谈之舟合上笔记本，俯身和她平视，两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他深呼吸一口气。 “的确，真的很香。” 叶清圆一巴掌拍到谈之舟的身上：“流氓吧你。” 她惯用的 * 沐浴露和身体乳是牛奶椰子味的，因此身上有很好闻的椰子清香。 叶清圆从高中用到现在。 谈之舟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 他闷笑一声：“我记得你从高中用的就是这个牌子的吧，还挺长情。” “那是。”叶清圆随口应完，忽然顿住。 她转头，发现谈之舟正看着她，眼神很真诚，带着询问。 “巧了，我也是。”他声音很轻，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指的什么。 叶清圆回过神，低下头嘀咕了一句：“就是一个洗护用品的牌子而已，习惯罢了。” 两个小时的旅程很快结束。 一下飞机，已经有谈家的司机在等着。 北京是谈之舟的主场，回万宸公馆的路上，谈之舟接到好几个电话，听闻他回来了，宋翔他们已经攒好局，等着他。 谈之舟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再说吧。” 宋翔不乐意：“什么叫再说，你还摆起谱来了？” 谈之舟看了一眼旁边的叶清圆：“忙着呢，有人需要我陪。” 叶清圆察觉到谈之舟的视线，然后又听到他这句话，她疑惑地用手指了指自己，口语问：“我？” 然后又摆摆手。 谈之舟轻笑一声，不理她。 宋翔：“我听着你这心情不错呀，你要陪谁？见色忘义的家伙。” 谈之舟跟他扯了两句，挂掉电话，看到叶清圆还在玩那个益智游戏。 “还没通关？” “好多关呢。”叶清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犯了很多明显的错误，她索性把游戏关掉。 赶上北京的晚高峰，从首都机场到万宸公馆，本来就不近，现在更耗时了。 北方比南方天黑得早，天边朦朦胧胧染着一层黑色，夕阳像是咸蛋黄。 车子堵在路上，时不时就有鸣笛声响起。 路旁的绿化，除了松柏，都干枯落败，寒风把树枝上最后一片叶子吹掉。 这是与四季如春的西荞市完全不同的景致。 叶清圆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忽然，谈之舟手指碰到她的耳朵。 冰冰凉凉的触感，叶清圆被摸得有些痒，歪头：“你在干什么？” 谈之舟：“耳环掉了。” 气息洒在叶清圆耳廓，一阵酥酥麻麻。 叶清圆刚想往旁边移一点，却被谈之舟按住肩膀：“别动。” 她今天戴了一个珍珠耳线。谈之舟把手中的耳线重新戴在叶清圆的耳朵上。 “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大学吧。” 叶清圆发现最近她和谈之舟的近距离接触，比以前多了很多，这让她一时很不习惯。 等谈之舟戴好之后，没等叶清圆拉开距离，谈之舟已经主动回到自己的位置。 宾利龟速前进，终于在八点之前，赶到了万宸公馆。 下车后，叶清圆看着熟悉的别墅楼，深呼吸了一口气。 谈之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这么紧张？又不是领你来见家长来了。” 叶清圆：“……” 沈丽之听到声音出来迎接他们。 一见到叶清圆，沈丽之立 * 马上前挽住她的手：“瘦了，瘦了好多。” 叶清圆嘻嘻一笑：“现在就流行这种，我特意减掉了几斤肉。” 沈丽之不满地瞪她一眼：“别学那样儿，对身体不好，你本来就瘦，还低血糖，再瘦就该瘦胸了。” 两人走进客厅，沈丽之拉着叶清圆拉家常。 五十几岁的妇人，却一点儿也不显老，身段苗条、皮肤白皙，常年养尊处优，坐在沙发上，举止优雅。 细看，还会发现，谈之舟的眉眼，正是随了沈丽之。 一双桃花眼，双眼皮由内向外，越来越宽，乌黑的瞳仁，眼神清亮，熠熠生辉。 忽然，谈之舟咳嗽了一声。 沈丽之抬起头，一脸惊讶：“呦，我都忘了，你也回来了。” 谈之舟：“……” 叶清圆没忍住，笑了。 谈父在外地出差，剩下他们三个人一起吃火锅。 叶清圆和谈之舟都不爱说话，于是沈丽之主动担任气氛担当，一顿饭也吃得很热闹。 吃完晚饭，沈丽之忽然说：“元宝，你是不很长时间没有来北京了？” “嗯。”叶清圆点点头。 “要不让你哥开车带你出去兜兜风？看一看北京的夜景。” 叶清圆和谈之舟看向对方。 她刚想拒绝，没有想到谈之舟点点头：“行呀。” - 谈之舟从地库取了一辆跑车，很招摇的车型。 寒风天里，夜晚街道上灯火通明。 两个人坐在车上，谁也没说话，谈之舟把车开得很快。 不知不觉，谈之舟把车开到了后海。 晚上后海酒吧正是热闹，叶清圆以为他要去喝酒，没想到谈之舟就走在湖边，和她散步。 游人如梭，灯光昏暗，路旁还有许多小摊贩，在卖一些小玩意儿。 谈之舟在一个卖饮品的地儿停下，买了两瓶酸奶。 是那种瓷罐的老北京酸奶。 叶清圆接过。 “砰”的一声。 吸管扎破塑料纸，海军蓝塑料纸被一根明黄色的橡皮筋缠绕着，盖在一个灰白色、胖墩墩的陶瓷瓶上。 叶清圆端详了一会儿老北京酸奶的瓶身，然后咬住吸管大大吸了一口。 老酸奶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浓稠、醇厚、酸甜。 冬日的夜晚，月光朦朦胧胧，从枝桠里流出来，落在叶清圆乌黑的发丝上，墨绿色的羽绒服上。 谈之舟盯着叶清圆看，一言不发。 “怎么了？” 谈之舟回过神，笑了笑：“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 叶清圆愣了一下。 然后回想起来，她刚来谈家的那个夏天里，有一次，谈之舟也带她来过这里。 那会儿他们关系还很不好，大少爷每天拽着一张脸。是沈丽之强迫谈之舟带她出来玩，他才来的。 两人绕着后海走了一路，也没说话。 中途谈之舟也买了两瓶酸奶，给了她一瓶，算是唯一的交流。 想到这些，叶清圆笑了笑。 “谈之舟，你那会儿是不是很讨厌我？” 第28章 酒吧 “那姑娘住你隔壁呀” 谈之舟表情一滞, 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叶清 * 圆看到他的反应，笑笑：“没关系，如果我是你的话，那会儿我也会不高兴。” 谈之舟忽然捏了捏她的脸, 没什么肉, 高中时的婴儿肥早已消失不见。 叶清圆看着结了冰的湖面。 其实她最开始, 并不理解, 谈之舟为什么对她态度那么差。 叶清圆觉得自己也没有做得很过分的地方, 她只能以为是，谈之舟大少爷，脾气不好。 后来有一次宋翔来谈家找谈之舟玩, 两人在影音室里打游戏。 那会儿刚开学没多久, 叶清圆只在学校见过一次宋翔，他站在谈之舟的身边, 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很不错。 在学校, 刚开始的时候, 叶清圆从谈之舟身边经过时, 两个人都不会打招呼，形同陌生人。 谈之舟那种态度, 她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叶清圆从房间出来，正准备去接水，在茶水间的门口，听到宋翔说：“诶, 舟儿，那姑娘住你隔壁呀？” “嗯。” 她听到谈之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那你可得注意，别到时候她扒着你不放。” 叶清圆那时候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生气, 她想上前理会，他们凭什么这样说她。 接着，叶清圆听到宋翔继续说着：“也是绝了，她那爸爸，肯定没安好心，把女儿送过来读书就算了，还让你们家帮他生意。” 叶清圆愣了。 “你说附中一般人能随便进吗，她一来，就分到了最好的班。上次我跟你去山上，她爸爸竟然把电话直接打到了你爷爷那儿，跟你爷爷借钱，太绝了……” 宋翔还在说着，叶清圆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跑回自己屋子，给叶志山打电话。 她抱着最后一点儿希望，结果却听到叶志山和她说：“和谈家搞好关系，尤其是谈家那个小儿子，爸爸生意要是能攀上谈家……” 后来很多次，叶清圆都在想，如果她是谈之舟，面对这样的人，她也不会有好脸色。 …… - 翌日。 韩清听说叶清圆提早来北京了，立马吆喝她晚上一起去玩。 “咱们班当初的班长，徐慧慧要结婚了，办了个婚前单身趴。” 徐慧慧一直玩得都很开，和老公是家族联姻，韩清猜测两人婚后也是各玩各的。 下午，叶清圆出去时，谈之舟正在客厅里，看着她精心打扮后的妆容，问：“你去哪儿呀？” “不知道，应该是三里屯那块吧，不过韩清让我先去找她。” “哦。”谈之舟点点头，然后借了一辆车给她开。 尽管叶清圆说了很多遍她“打车就好”，结果被谈之舟以“打车太贵”拒绝了。 叶清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开车就开车，还方便。 韩清最近享受生活，住在她外婆给留下的一个价值上亿的四合院里。 她按着韩清给她的地址，找到地儿，把车停到胡同口，然后下车去找韩清。 几个小男孩正在车前玩纸飞机，“嗖”的一声，飞机在斜阳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 。 ——正好落到刚走到叶清圆的头上。 她捏捏其中一个小男孩的脸蛋，然后把纸飞机还给他。 小孩子们看到叶清圆很高兴，叶清圆一直都挺招小孩子们喜欢。 她摸摸包，从里边抓出一大把大白兔奶糖，分给小孩儿们。 叶清圆参观了一番韩清的“豪宅”，然后两个人去Mile，三里屯一家新开没多久的酒吧，最近很火，风格很鲜明。 “先去吃点儿饭吧，不然喝酒难受。”韩清说。 “行。” 两人去了芙蓉斋吃烧饼夹酱肘子，配一大碗辣椒油豆泡汤。 从芙蓉斋出来，天已经黑透，像是被泼了深蓝色的墨汁。 都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玛莎拉蒂穿行在车流中，车载音乐声音很大，与窗外明暗的灯光交融，织成模糊的夜色。 窗外霓虹连在一起，韩清忽然惊叫：“看——” “——前边保时捷出来的那个男人，极品啊！” 她的声音极大，语调夸张。 叶清圆不禁抬头，顺着韩清的视线看去。 那辆纯黑色的保时捷正停在她们车前边，韩清口中的“极品”从车里走下来，他漫不经心地对泊车员点了点头。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侧影，但仅仅一个侧影，就够极品。 宽肩窄腰，衬衫挺括，黑色西裤勾勒出男人流畅有力的腿部线条，抬手时，宝石蓝袖扣在暗夜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反射到叶清圆眼底。 他还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 叶清圆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八个字。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空气有一刹那的凝滞。 “诶？这不是谈之舟吗？”韩清后知后觉地认出来，转头看向一旁的叶清圆。 叶清圆垂眸，懒懒地应了声：“嗯。” “哦。”韩清立刻消声，自顾自尴尬起来，不过她更八卦叶清圆和谈之舟两个人的进展如何。 在韩清的心中，这两人八成有戏。 叶清圆不知道韩清的心理活动，她就是有点儿惊讶，没想到谈之舟也来了这个酒吧玩。 看来这个新酒吧是真的火。 等泊车员来给她们停车的时候，谈之舟已经不见踪影。 酒吧内光线昏暗暧昧，耳边音乐声和谈话声交杂在一起。 叶清圆扫了一眼四周，没看到谈之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有些心虚。 叶清圆和韩清，找到徐慧慧她们，两人到得最晚，被各罚了一杯酒。 叶清圆酒量不好，但啤酒度数不高，她还能喝一点儿。 虽然徐慧慧说着这场趴体是单身趴，只叫女同胞来，但叶清圆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徐慧慧会点男人。 果不其然，她们到的时候，座位上已经坐了好几个被叫来助兴的白白秀秀的小男生。 气氛热烈而暧昧。 叶清圆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没想到一个男生主动坐到她旁边，要和她摇骰子。 叶清圆在韩清饱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笑着答应了男生的请求。 老规矩，谁输了谁喝酒。 叶清圆的运气不太好，连着 * 输了好几轮。 “我不行，喝不了这么多。” 那个男生于是说：“你一次喝四分之一，我喝一杯。” 晶黄色的啤酒上边浮着白色的泡沫，进入叶清圆的脾胃。 叶清圆再一次输掉游戏喝酒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提起谈之舟：“好久没见过谈学长了，他现在还长得那么帅吗？” 在场的几个人，毕业后都没见过谈之舟。 叶清圆没想到他还挺低调。 “我记得清圆是不是认识谈之舟？”忽然，有一个女同学说。 叶清圆当初寄住在谈家的事儿，她只告诉过韩清，不过班里有同学，见过叶清圆和谈之舟私下相处。 毕竟两个人俊男靓女，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那会儿还有人传过他们两个人的绯闻。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在叶清圆的身上。 叶清圆刚又输掉，心情不爽，喝下半杯酒，脸很红。 不知道为什么，她鬼迷心窍一般，说道：“谈之舟现在吗？特别丑。” 一旁的韩清“噗”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绝对是她今年听过的最无趣的笑话了。 谈之舟要是丑，那别说普通男性了，和她拍戏的那些男明星们，都没法活了。 - 酒吧的另一边。 男人长腿交叠，手里把玩着一杯淡蓝色的酒，白衬衫被穿得多了几分禁欲的味道，浑身上下散发着矜贵的劲儿。 宋翔看着谈之舟，这人从来了就在这儿坐着，面色不善，也不和大家玩。 多少美女前来搭讪都被无视，芳心碎了一地。 “你在这儿当望夫石呢？来了什么也不干，以前不都在老张那儿玩吗，怎么今天让我把地儿换到Mile，你在西荞市还知道京城新开了这么一个地儿？” “想来看看呗，你废话这么多干嘛？”谈之舟语调漫不经心，视线却没离开对面分毫。 宋翔从上到下扫了扫谈之舟：“诶，你怎么还带眼镜了，人模人样的？跟个大学教授似的，专门勾搭女学生那种。” 谈之舟有点儿轻微近视，但对平时工作生活几乎没有影响，宋翔他们也几乎没有见过谈之舟戴眼镜。 刚刚下车的时候，谈之舟忽然想到什么，从车里取出这副闲置的眼镜。 酒吧内光线昏暗，戴上眼镜，正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不远处的叶清圆。 她今天大衣里边穿了一件黑丝绒裙子，大片锁骨露在外边，在灯光下白得可以发光。 沟壑间有一颗红宝石樱桃项链，水晶耳环在乌黑的大波浪两侧摇曳，耀眼夺目，整个人又娇又媚。 关键是，她旁边还坐了一个男人。 谈之舟看不清叶清圆的表情，下意识觉得她此时正和身边那个瘦不拉几的男人有说有笑，一杯酒接着一杯酒。 宋翔明显感受到身边男人的气场越来越冷，正想说什么，便听到“啪”的一声，酒杯被重重摔到桌子上，身旁的座位瞬间空了。 宋翔：“……你他妈去哪呀？” 谈之舟解开衬衫最 * 上方的那颗扣子。 他穿过酒吧哄闹的人群，向叶清圆走去。 同时眼看着，她身旁那个瘦不拉几的男人，得寸进尺，又往近坐了一点儿。 刚走到她们那边，谈之舟便听到自己的名字。 谈之舟脚步慢下来。 下一秒，谈之舟听到那个酒喝多了的女人娇笑一声，缓缓开口：“谈之舟现在吗？特别丑。” 谈之舟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叶清圆说完，她忽然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心中瞬间涌起不祥的预感，一抬头，正撞上男人眼镜后的目光。 深邃、晦暗不明，还含有一抹饶有兴味的讥诮。 男人肩宽腿长，站在一米之外，身上的白衬衫没有一丝褶皱，与身后流动的霓虹光影格格不入。 恰巧一束紫光照来，空气中的尘埃也染上了淡紫色的轮廓，虚浮变幻。 叶清圆愣了半晌，莫名心虚。 原本握在她手中的骰子，“当”一声，掉在琉璃小几上。 叶清圆再一抬头，刚刚突然出现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她晃晃脑袋——刚刚是眼花了吗？谈之舟怎么可能来她们这儿？ “姐姐，还玩吗？”那个小男生捡起骰子，看着叶清圆，关怀问。 “继续呀。”叶清圆安慰自己，她心虚什么。 - 叶清圆念着住在谈家，没等聚会结束，提早叫了代驾回去了。 别墅里很安静，沈丽之应该已经去睡美容觉去了。 一回到熟悉的环境中，安全感上升，她神经松懈，困倦开始袭来，在酒精的作用下，叶清圆直接倒在床上。 进入梦乡的前一秒，突然有人敲门。 她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不予理会。 门外的人却特别有毅力，坚持不懈。 叶清圆脑袋晕晕乎乎的，哼唧了一声，然后从床上坐起来，去开门。 因为喝了酒，因为美梦被打扰，她一双小鹿眼瞪得圆圆的，有些生气。 “你怎么来了？”光线暗淡，叶清圆看清来人，是谈之舟，她语气不善。 谈之舟的眼镜已经被摘掉，男人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疲倦。 他没有说话，关好门，直接走进叶清圆的卧室。 窗外树枝映在窗户上，被北风吹得猛烈摇摆。 下一秒。 谈之舟一手捏住她的肩膀，一手捏住住她白皙小巧的下巴，动作有些粗暴，盯着她。 “我丑吗？” 没等叶清圆回答，谈之舟俯身，在她眼尾的那颗痣上亲了亲。 第29章 渣男 “渣男！” 叶清圆被亲得眼角湿湿的, 像是带了泪，一双小鹿眼也变得湿漉漉的，看起来无辜极了。 她明显被亲懵了。再加上喝了酒，睡觉被吵醒, 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谈之舟把叶清圆揽在怀里, 看着她的眼睛, 没忍住, 又亲了上去。 叶清圆额头贴着他的衣服, 双手无助地吹在谈之舟的腰侧。 她忽然捏了捏谈之舟的腰。 瞬间，谈之舟抓住她的手，低头看她。 两人看着对方,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 把谈之舟的面容照得分外清晰。 男 * 人一双桃花眼，眼尾还有一颗褐色的痣, 浅浅淡淡, 却分外勾人。 他身上的白衬衫, 因为动作猛烈被挑了上去, 露出一截精瘦的腰。 叶清圆的手无意识地抚过谈之舟那截腰。谈之舟深吸了一口气，体内被带起一阵燥热。 “你是真的吗？” 谈之舟听到她问。 “你在做梦。”他轻声说, 然后把叶清圆拦腰抱起，抱到了床上，他跟着坐了下去。 柔软的床垫瞬间凹陷进去了一块。 叶清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或者说, 眼前这个场景，两个人更愿意相信是梦境。 谈之舟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叶清圆脸颊更加燥热了，她移开视线。 空气中有淡淡的椰奶香。 叶清圆慢慢闭上了眼睛, 意识处在朦胧和清醒的交界处。 身边的那块凹陷，重新恢复原位。 忽然。 她的脸颊变得潮湿，“你做什么？”叶清圆无意识地问道，声音像是黏在一起的棉花糖。 “别动。”谈之舟捏住她的下巴，“你还是女人吗？准备连妆都不卸就睡觉。” 准备叶清圆睁开半只眼，暖黄色的灯光下，谈之舟手里拿着化妆棉，蘸上卸妆水，正在给她卸妆。 叶清圆噗地笑了：“动作很娴熟嘛，看来以前没少做呀。” 谈之舟卸完脸部，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到眼唇卸妆液，帮她卸口红和眼睛上的妆容。 口红已经蹭花，看不出颜色，反倒是他的衬衫上，有很多唇印。 叶清圆侧过头，正好撞上谈之舟明亮的桃花眼。 四目相对。 空气忽然变得分外安静。 天花板上的蒲公英吊灯旁，有几只从夏日穿越到冬天的小飞虫，乱飞着。 谈之舟轻哼一声，懒懒地掀起眼睫，嘲弄道：“是啊，没少做——” “也不知道谁，以前连妆都不会卸。” 谈之舟意有所指，叶清圆想起什么，哑声不说话。 高中时，附中文艺汇演，每个班出一个节目。当时叶清圆他们班准备了一个舞台剧，是韩清当的编剧。 韩清提前把剧本给她看。 叶清圆翻了翻，故事俗套毫无新意，简直就是灰姑娘的翻版。 她转头看到韩清满脸期待的模样，斟酌了一下措辞：“挺好的，就是这个骑士有点儿二。” 韩清自动忽略第二句：“清圆，那你来当公主吧，你上场，仙气绝对秒杀全场，仙女本仙！” 叶清圆愣了一秒，一把把剧本塞回韩清手中，面色冷酷：“没门。” 这么中二的舞台剧，她才不演。 韩清拽着叶清圆的胳膊使劲儿撒娇。 良久，见叶清圆不为所动，她生气地说：“叶清圆，你个石头，铁石心肠，你可以不答应演公主，但你必须选一个角色。” 叶清圆无奈，只能答应。 最后一群人抽签，叶清圆打开纸条——铁血骑士。旧时光整理 那个被她说有点儿二的骑士。 “……” 韩清笑到肚子疼。 其他人都不知道，那场全校文艺汇演，国际班的舞台剧里，最丑的 * 骑士，是由高一的级花扮演的。 叶清圆化着奇怪而浓烈的妆容，像是远古神话中的不明物种。她在后台候场，同时还忍受着其他人好奇又同情的目光。 后台人太多，他们节目在倒数第几个，还有好长时间。 叶清圆待得头疼，不想被人当猴一样观看，索性和韩清说了一声，便出去。 学校小剧场里有电梯，一般没有人走步梯，叶清圆没多想，就去了消防通道。 消防通道灯光昏暗，叶清圆刚一推门，就看到一点猩红的火光。 谈之舟倚在楼梯把手处，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身前站着一个女生，可能因为文艺汇演，没有穿校服，寒冷的冬天，只穿了一条流苏百褶裙，白皙的脊背裸露在外。 女生长发垂在胸前，眼睛有些红，盯着谈之舟，看起来楚楚可怜。 叶清圆认出这女生是她的学姐，舞蹈社社长苏离，附中知名的女神。 “别浪费时间了，我不可能喜欢你的。”谈之舟忽然开口，声调冷淡。 冷风从消防通道的窗户吹来，吹得叶清圆人一激灵。 她一颗心怦怦乱跳，趁两人不注意，小心翼翼关上门，转身走回后台。 后台人声鼎沸，灯光耀眼，叶清圆却一直回想起刚刚消防通道里的那一幕。 ——果然如学校传言，谈之舟拒绝人的时候，真的一点儿都不留情面。 叶清圆不记得她上场表演了什么，只记得，那个学姐苏离的节目紧挨着他们，是全场的压轴节目。 舞台上的苏离，全然没有刚刚告白时的羞怯，也看不出被拒绝后的失落和伤心，大方自信，明媚耀眼，获得了全场的掌声。 这么优秀，谈之舟也不喜欢。 叶清圆站在舞台一侧的扶梯上，看向下边黑压压的观众，没有谈之舟的身影。 而刚刚他们班表演舞台剧的时候，她还看到谈之舟坐在人群中，与旁边男生说笑。 转眼就不见了。 晚上回到谈家，她去沈丽之的房间借卸妆水，沈丽之又给她塞了一堆面膜，让她卸完妆用，平时也记得多补水。 叶清圆在化妆镜前捣鼓，妆化得太浓，又涂了很多颜色，学校的化妆品虽然很劣质，但绝对牢固，一点儿都不脱妆。 或者说，根本就卸不下来。 叶清圆没有耐心，用化妆棉擦了几遍也不见好，一张脸倒是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调色盘。 她气恼，把脏了的化妆棉扔到梳妆台上。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 叶清圆扭头，才发现刚刚没有关门。 她和谈之舟的房间都在二楼，此时谈之舟正倚在门口，打趣地看着她，像是看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 叶清圆被他的笑声气到，心中羞恼，起身要把谈之舟关在门外。 谈之舟一个大跨步，在叶清圆关门之前，闪进了她的卧室。 门“哐”的一声被关上。 “我说，你这可以直接登台，表演马戏了呀。”谈之舟盯着她，语气吊儿郎当，极其欠揍。 没 * 等叶清圆说话，谈之舟拿起那瓶卸妆水，仔细阅读瓶身的说明。 那是一串日文，谈之舟缓缓念出声，叶清圆一句也听不懂。 念完后，谈之舟笑笑：“你这性子这么急，怎么能卸完？” 谈之舟根本不给叶清圆说话的机会，直接拿起化妆棉，开始帮她卸妆。 他的手指很长，指尖不时触碰到叶清圆的脸颊，很凉，像是弹钢琴一般。 动作认真又富有耐心。 叶清圆靠着梳妆台，半边身子已经酥麻。 谈之舟刚洗完澡，身上有青柠味道的沐浴露味儿，和她的牛奶椰子味的沐浴露是一个牌子。 他头发半湿，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流入脖颈，汇入胸膛，乌黑的碎发在灯光下闪烁出莹莹的浅光，和他的那双眼睛一样明亮。 叶清圆躲闪着眼睛，花花绿绿拭去，露出少女柔软白皙的脸颊。 巴掌大小，一双小鹿眼明亮水润，有种出水芙蓉的美感。 谈之舟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烦躁感。 “好了，去洗澡吧。”他捏捏叶清圆的下巴。 …… 回忆和现实相连，谈之后走看着眼前逐渐露出来的清水芙蓉小脸，拿纸巾帮她擦干净。 叶清圆把脸陷入柔软的枕头里。 谈之舟觉得小姑娘的意识不太清醒，不知道明天早上起来，会不会一觉把今晚的事儿给忘了。 他拍了拍叶清圆，发现人没有反应。谈之舟帮她把被子盖好，灯关上，出了房间。 待隔壁传来开门声、关门声之后。 叶清圆缓缓睁开眼睛，她在一片漆黑中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过了好久。 叶清圆去盥洗室洗了个澡。 - 翌日。 叶清圆难得喝完酒的第二天早上不头疼。 她打开房间门，正准备下楼吃早餐，撞上了上楼的谈之舟。 他手里拿了一个粉色马卡龙，正要和叶清圆打招呼，忽然看到原本开了的门，“砰”的一声，被合上。 叶清圆靠在门上，心跳不由自主加速。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去梳妆台前照镜子。 北方屋里有暖气，叶清圆只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运动套装，有些居家的感觉。 头发好像有些乱，她拿起梳子梳了梳，仍然觉得不满意，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个干用的护发素，喷了喷。 叶清圆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她不理解自己大早上的一系列动作。 全都是靠直觉做的。 有人敲门。 “下去吃早饭吧。” 站在门口，谈之舟和她说，语调稀疏平常。 叶清圆没看他的眼睛，“哦”了一声。 然后在心中骂了一句： “渣男！” 第30章 哥哥 “他说还忘不了你” “渣男”尚且不知道叶清圆对他的控诉。 谈之舟看她盯着自己, 于是把马卡龙掰了一半给叶清圆：“你盯着我看，是想吃它吗？” 叶清圆：“……” 她剜了谈之舟一眼，深呼吸，然后走下楼。 当叶清圆走到谈之舟看不到的地方的时候。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刚刚精心被打理好的头发, 顷刻间, 变乱。 * 叶清圆自言自语。 昨晚的一切, 是她做的梦吗？ 难道是她喝多了, 做了个梦？ 谈之舟根本没有去她的房间？ 不对啊。 叶清圆又抓了抓头发，在“一切都是一场梦”和“谈之舟非礼完她、醒来翻脸不认人、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渣男”之间battle了一下。 无果。 “元宝，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以沈丽之的角度看过来, 叶清圆正在楼梯的拐角处, 不时地砸自己的头，情形诡异。 “是没睡好吗？快先来吃饭。”沈丽之走过来拉住她的手, 关切地问。 叶清圆也有点儿意识到自己站在这儿一动不动的表现很神经质, 她对沈丽之笑笑：“没事儿, 我这就去吃饭。” 谈家的早饭一如既往地很丰盛。 “沈姨, 这个燕麦粥好好喝。” 沈丽之弯着眼睛：“是吧，我也觉得的, 好喝你就多喝点儿，这是阿姨早上熬的。” “嗯？”叶清圆惊喜，在她的印象中，沈丽之以前很少做饭, 厨艺也一般，“好厉害，怪不得谈之舟也那么会做饭，阿姨你们一起增进厨艺了吗？” 沈丽之讶然, 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说舟儿会做饭？” “嗯。他熬的粥可好喝了，还会做酱牛肉、烧黄花鱼，可多了。”叶清圆由衷地夸赞道。 沈丽之满脸的不可置信：“死小子，在家一次也没做过，提都没提过。” 她心中很是惊讶，想着，看来儿子这次为了追元宝，下了大工夫。 自从沈丽之知道了谈之舟对人家小姑娘心怀不轨，还搬到了人家对门之后，她就觉得特别好玩。 沈丽之一直觉得自己儿子那个脾气，怕是没有哪个姑娘能受得了，没想到碰到自己喜欢的姑娘，还能放下身段追人。 她经常和自己的闺蜜一起取笑儿子。 不过转瞬，沈丽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谈之舟在北京的时候，独居。三餐都是由沈丽之派过去的张阿姨负责的，她从来没听过任何有关谈之舟下厨房的消息。 沈丽之委婉地问：“元宝，你见过谈之舟做饭吗？” “见过呀，他还去超市买菜呢。”说完，叶清圆愣了愣，“也不对，我没见过他做饭是什么样子的，每次他做好我去吃。” 知子莫若母，沈丽之心下了然，心里偷着笑，暗道儿子老奸巨猾。 不过她没揭儿子的老底。 - 昨晚徐慧慧的单身趴体上，班里女同学当场建了个群。 现在，群里不停地发新消息。 叶清圆不喜欢水群，按了“消息免打扰”。 不过没多久，忽然有人@她。 【清圆，我听体委说，张申回国了，他们那几个昨天聚会，他说还忘不了你。】 【好像当时喝多了。】 叶清圆盯着屏幕，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张申是谁。 只是脑海中仍旧是一个模糊的人脸。 她的同班同学？ 忽然，手机屏幕上投来一片阴影。 叶清圆被吓了一下，回头看时谈之舟，悄无声息地 * 走到她身后。 “喝多了？” “还忘不了你？” “张申？” 谈之舟缓缓念出口，音调中带着嘲弄。 叶清圆气急，扭过头拍了他一掌：“你怎么这样，看我手机？” “张申是谁？”谈之舟站直身体，盯着她看。 “不要你管。” 叶清圆想到昨天晚上那件让自己郁闷的事情，以及眼前这个“渣男”，心中憋着气：“追我的人，怎么了？” 谈之舟冷笑一声。然后又拿了一个马卡龙，看都不看叶清圆，就去了客厅。 叶清圆：“……” 她被他的态度弄得更生气了，但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谈之舟在玩任天堂新出的一款游戏，看到叶清圆来了客厅，也不看她，仍旧专注地盯着电视机。 只是他的嘴角紧抿着，浑身散发着冷气。 叶清圆穿过客厅去了花房，也同样没理他。 - 半上午的时候，沈丽之的好闺蜜带着孙子来玩。 小孩子今年上一年级，平时不仅要上学，还要学钢琴、学马术，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时间。 好不容易放了假，还有一堆的寒假作业，连跟着奶奶串门，都被要求背着书包。 “小让，你把作业拿出来，让你这位小叔叔帮你看看，小谈叔叔可厉害了。” 忽然被cue的“小叔叔”谈之舟看着“小让”两秒，面容冷酷。 然后—— “哇”的一声，小让大哭起来。 全场懵住了。 小让边哭着，便喊“吓人。” 叶清圆没忍住，笑了。 沈丽之和老闺蜜也笑了，她责备着儿子：“你那么严肃做什么，成天板着张脸，把小让都吓哭了。” 谈之舟揉了揉眉骨，觉得自己有点儿冤，瞪了一眼小屁孩。 最后，叶清圆和谈之舟两人，奉命把小让领到二楼的房间，帮他辅导功课。 谈之舟翻了翻小让的寒假作业，嫌弃地说：“你这是都没写呀？” 小让咬着笔，不说话。 “别咬笔，吐出来。”谈之舟凶凶的。 小让撅起嘴巴，想哭，看到谈之舟的眼神，又忍了回去。 叶清圆也看了看几门学科的作业，发现小孩子是真的几乎一点儿都没写。 谈之舟冷哼了一声，对于带小孩儿这事儿，他是一百个不情愿。 但有叶清圆在身边，他竟然觉得这感觉还不错，脑海中甚至想象了一番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场面。 “幸好今儿不是寒假最后一天，不然你完蛋辽！”谈之舟对着小让说完，转头看向叶清圆，叶清圆也正好看向他。 两个人对视，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什么—— 当时也是寒假。 叶清圆跟着谈之舟疯玩了一假期，又赶上过春节，回了一趟西荞市看外公。 开学前一天，作业几乎一个字也没有动。 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偏偏谈之舟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元宝，别写了，哥陪你，你看哥也一个字也没写。” 废话。 你一个字不写也考年级第一。 她要是也敢一个字不写的话，明天得被各科老师削死。 叶 * 清圆无奈地抓抓头发。 “别抓了，看这地上掉的头发，再抓成了秃子了。” “……” 不得不说，谈之舟有时候说话，真的很欠，让人想揍他。 叶清圆坐在地上，小小的一只，周围摆着各科作业，看起来，像是被试卷埋没了似的。 她猛地站起身，推着谈之舟往外走：“你快出去，不要你在屋里了。” 谈之舟顺势走出去，还体贴地给她关上门。 人真走了，房间里空落落的，就剩下试卷和叶清圆为伴。 白花花的墙壁，她还有些难受。 那时候叶清圆每天的欢喜，便是和谈之舟在一起。 他们那时候已经很熟悉了，彼此也经常斗嘴。 但大多数时候，谈之舟都会让着她，哄着她。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真的只是他的妹妹。 叶清圆既喜欢这种熟稔，又讨厌这种这种感情里毫无暧昧。 她想做的，不是他的妹妹。 而是他的女朋友。 叶清圆头疼地捶了一下抱枕，继续抄韩清分享过来的答案。 没想到。 不一会儿，谈之舟敲了敲门，又来了。 他手中拿了一杯奶和一大袋零食。 “喏，先补充补充体力。” 奶是叶清圆常喝的那个奶粉牌子。 比起牛奶，她更喜欢奶粉的味道。 谈之舟把零食放到地上。 都是他们平时喜欢吃的，水果干、椰子糖、燕麦片、巧克力、布丁、手指饼干…… 叶清圆惊喜地拍拍谈之舟的肩：“有心了。” 谈之舟皱眉：“怎么感觉你是我的领导似的，还拍拍肩，鼓励一下？” 叶清圆抱着抱枕笑得不行：“我就是你的领导，快，领导命令你帮我写这个。” 她随手塞给谈之舟一本数学习题册。 谈之舟拿着书没动静。 他黑沉沉的眼眸，盯着她。 “怎么了？”叶清圆被他看得莫名心虚，脸也有些红。 都怪暖气太热了。 “叫哥哥。”谈之舟吊儿郎当地开口。 叶清圆不想叫这两个字。 她瘪瘪嘴：“不想帮忙就算了。” 说完，叶清圆作势要把他手中的数学习题册拿走。 谈之舟不松手，反而用另一只手在她脑门上弹了弹：“小没良心的，拿笔来。” 叶清圆开心，拿出好几盒笔。 那阵子她正迷着做手账，书桌上全是胶带，各种型号的笔也都有。 谈之舟调侃：“呦，字没写两个，笔倒是一箩筐呀。” 混蛋！ 叶清圆心想，她哪儿没写字了。 谈之舟没有抄答案，而是现做，速度飞快，这些数学题，对于他来说太小儿科了。 做的时候，叶清圆还忍不住叮嘱：“哥，你写的时候字写的大一点儿，乱一点儿。” 谈之舟的字太好看，她怕老师认出来。 眼前的少年抬眸：“这时候懂得叫哥了？” 北京冬天很冷，屋里开着暖气，又很干燥，谈之舟嘴唇有点儿干。 他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叶清圆盯着他一闪而逝的舌尖，莫名咽了咽口水。 谈之舟再抬头，发现小姑娘还在看自己。 * “语文写完了？” “没……” “那还发什么呆，我脸上有人民币？” 叶清圆脑海中还想着刚刚那一幕，他的舌尖、他由干燥变湿润的嘴唇…… 比人民币可珍贵多了。 她心脏怦怦的，小鹿乱撞，端起旁边的奶：“哥，给你喝。” 动作太过着急，牛奶洒了半杯。 全洒在了少年的身上。 谈之舟的视线缓缓从自己湿了的卫衣上移开，转向一脸慌张的叶清圆：“小元宝，我惹你了？” 第31章 偷看 “旧情复燃，再续前缘” 叶清圆走出房间, 去对面茶水间拿了一些酸奶和小零食，回来给小让吃。 小让接过她手中的草莓味酸奶，然后把板凳往叶清圆的方向挪了挪，半个身子要靠在她的身上。 “坐好。”谈之舟冷冷地说道。 小让打了个寒战, 不情不愿地坐直身体, 还委屈巴巴地看了叶清圆一眼。 谈之舟嘲弄地笑了一声, 不理会小屁孩的心情。 他看到小屁孩靠叶清圆那么近, 心里就是不爽。 不过, 小姑娘一直都挺招小朋友喜欢的。 这点谈之舟一直都知道。 小让在二人的注视下做作业，一会儿啃手，一会儿撕纸, 没一刻安生。 叶清圆和谈之舟两个人, 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充当不合格的老师和家长。 谈之舟随手拿起一旁小桌上的一个摆件, 是一个小音乐盒, 很精致, 他拧了拧上边蝴蝶的翅膀。 《梦中的婚礼》钢琴曲在空中响起来。 小让回头看过来。 “看什么看, 写你的。” 小让瞪着一双泛红的眼，转回头。 叶清圆蹙眉：“你干嘛这么凶啊？” “凶吗？” “可不是, 给人家小孩儿留下心理阴影了。” 谈之舟嗤笑一声：“胆小鬼。” 他又靠近了一点儿，拉近和叶清圆之间的距离：“你呢？” “什么？”叶清圆在刷微博，有她配音的广播剧上线了，她照例转发。 “我有没有给你留下心理阴影？” 小让虽然表面上在写作业, 实际上竖着耳朵听两个大人的聊天。 他听到漂亮姐姐用一种很委屈的声音说道：“你说呢？当然了，阴影可不止一点点。” 小让想转过头去看，又不敢。 他又听到漂亮姐姐闷哼了一声，说：“你别闹。” 不知道为什么, 小让看到漂亮姐姐和坏叔叔，总有一种跟着奶奶看电视剧的感觉。 就是爸爸口中那种毫无营养的偶像剧，但是奶奶和妈妈都喜欢看。 叶清圆抓过谈之舟手中的头发，她压低了声音：“你干嘛又揪我头发？” 谈之舟手指绕着另一撮头发，不松手。 他的手心被发梢弄得痒痒的。 两个人靠得很近，呼吸缠绕在一起。 牛奶椰子味和青柠味缠在一起。 谈之舟看到，叶清圆的睫毛眨得很快，卷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叶清圆的手。 忽然。 “咔哒”一声，门开了。 沈丽之和闺蜜站在门口：“元宝，小让——” 话 * 没说完，沈丽之看到小桌上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听到门响的那一刻，叶清圆就要往出抽手，谁知道，谈之舟反而握得更紧了。 看到沈姨站在门口，叶清圆隔着小桌，在底下踢了谈之舟一脚。 他不急不缓地松开手，看向门口的亲妈和干妈。 “怎么了？” 沈丽之两眼冒星星，激动地看着谈之舟，用眼神问他是不是成功了。 可惜。 谈之舟似乎和她没默契，不懂她的意思。 沈丽之和闺蜜对视了一眼，两人偷笑。 唯独叶清圆，坐在沙发上，愤愤地瞪了谈之舟一眼。 男人也不躲她的视线，像是极其无辜一般。 小让拿着练习册从板凳上下来，他先是看了奶奶一眼，然后走到叶清圆的身边：“姐姐，这个题怎么做？” 叶清圆正要给他讲。 谈之舟忽然抬起头，看向小让：“你叫她什么？” 小让张张嘴巴：“姐姐啊。” “那我呢？” “叔……叔。”坏叔叔，小让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谈之舟冷笑一声，缓缓开口：“记住了，叫她阿姨。” 小让有些懵。 “喂。”叶清圆不满地瞪了谈之舟一眼，“就叫姐姐，姐姐好听。” 得到叶清圆的肯定，小让拉着她的胳膊，又甜甜地叫了一声：“漂亮姐姐，给我讲题。” 叶清圆摸摸他的脑袋，不用想，旁边男人肯定黑着一张脸。 小让奶奶在门口大笑，“小让，问完题就下楼，不要打扰小叔叔和小姐姐了哦。” 叶清圆：“……？”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小让问的那道题，是九个格子填数字的那种益智题目。 叶清圆正要拿笔试一试，就听到谈之舟直接念了几个数。 他说完，叶清圆和小让一起看向他。 “看什么？不相信？” 小让把谈之舟说的那几个数字往上边一填，然后试了试，还真的可以。 他瞬间有点儿崇拜这个凶巴巴的坏叔叔了。 看来奶奶说的没错，“小谈叔叔很厉害的”。 在理科的智商上，叶清圆不管嘴上承认与否，在心中对谈之舟一直都是很服气的。 小让整理了一下作业本，然后离开房间之前，过来抱了抱叶清圆。 小孩子边抱着她，边鬼鬼祟祟地看了谈之舟一眼，然后他附在叶清圆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叶清圆怔了怔。 待小让走后，叶清圆转头，看到谈之舟正皱眉看着自己。 “小屁孩和你说了什么？” 叶清圆盯着谈之舟看了几秒。 “干什么看我？” 叶清圆喝了一口酸奶：“那你呢？” “什么？” “那你为什么总是看我？”叶清圆看着谈之舟，这次，她没有移开视线。 “谁总是看你了？” “小让说的，说你总是偷偷看我。” 谈之舟：“……” 他摸了摸后颈，“这小孩儿，从小就调皮爱胡说八道。” 叶清圆看着他，冷哼了一声。 渣男。 然后从小沙发上坐起来，她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准备离开。 经过谈之舟身边的时 * 候，她的手忽然被大力拉住，叶清圆没站稳，直接坐到了谈之舟的腿上。 两个人看着彼此。 谈之舟还紧紧拉着她的手腕。 “就是想看你，可以吗？” - 中午小让和他奶奶留在了谈家吃饭。 饭桌上，沈丽之发现叶清圆和谈之舟两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她给叶清圆夹了一筷鱼肉。 然后又看向自己的闺蜜，说：“玲玲，你知道吗，舟儿还会做饭呢？” “什么？小舟会做饭？”小让和奶奶一起惊讶地看着谈之舟，虽然小让也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这么惊讶。 “是啊。”沈丽之又给小让夹了一筷子没有刺的鱼肉，“元宝和我说，舟儿会做各种各样的粥，还会酱牛肉呢，没想到吧。” 说完，沈丽之看向谈之舟：“舟儿，明天中午，要不你给大家做饭吧？” 谈之舟放下手里的碗，盯着坏笑着的妈妈，不知道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会做饭，还是故意出难题。 谈之舟轻咳了一声：“明天校庆，中午不回来。” “哦！”沈丽之点点头，“那没事儿，后天也行。” 叶清圆忽然想到，后天二月一日，是谈之舟的生日。 她……都忘了这件事儿。 叶清圆有些烦。 要是时间轴往前拨半个月，谈之舟过生日，和她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偏偏。 她现在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和谈之舟“朝夕相处”的日子，后天肯定还在北京。 她不准备点儿礼物貌似不太合适。 至少，凭着两人连着一个星期“饭友”的关系，也不能不意思意思。 他这么热爱厨艺。 那送他一口锅可以吗？ 超市里那种进口的、顶级的。 好像有点儿怪。 叶清圆在心中胡思乱想着，她抬头看了对面的谈之舟一眼。 男人在家穿得很随意。 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露出了领口的锁骨和胸前肌肉的轮廓。他低垂眼睫吃饭，额前碎发长长了，微微遮住了眉毛。 叶清圆多看了几眼。 忽然。 谈之舟抬起头，把偷看自己的叶清圆抓了个正着。 叶清圆看到他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笑。 小让吃着饭，偷偷打量着漂亮姐姐和虽然坏却很聪明的谈叔叔。 他发现两个人盯着对方看，坏叔叔还对漂亮姐姐笑了。 漂亮姐姐似乎不是很开心，瞪了坏叔叔一眼，谁知坏叔叔笑得更高兴了。 小让想，坏叔叔一定是个受虐狂。 - 晚上，叶清圆洗完脸在床上敷面膜。 忽然有人敲门，听到敲门声这么温柔，她还以为是沈丽之，就去开了门。 谁知道一开门，是谈之舟站在门口。 “干什么？” 谈之舟看着眼前这个只剩下一双眼睛和嘴巴露在外边的人，说：“先让我进去？” 不过，他这句话并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 谈之舟没等叶清圆同意，便从她身边走了进去。 也没有坐他上午坐的那个沙发，而是坐在了叶清圆的床边。 叶清圆想说话，可脸上还贴着面膜。并且面 * 膜刚贴上没多久。 她索性直接忽略谈之舟，一个人坐在了沙发上，然后玩手机。 孟煦给她发了两条语音。 叶清圆本打算戴上耳机再听，谁知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孟煦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元宝，你和小王子有没有发生点儿啥？” 叶清圆来不及关掉，语音自动跳转到第二条：“你们有没有旧情复燃，不对，是再续前缘……” 没待孟煦说完，叶清圆连忙关掉手机微信。 半晌，她抬起头来，对上谈之舟询问的目光。 “小王子？她在说谁？” 叶清圆看着他，又指了指脸上的面膜，意思是自己不能开口讲话。 谈之舟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叶清圆面前，然后一把把她脸上的面膜纸撕掉。 “谈之舟！”叶清圆生气地喊道。 两百多块钱一片的面膜，她贴了不够五分钟，就被撕掉！ 叶清圆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谁是小王子？”谈之舟低下头，和她平视，耐着性子问。 只是眉目间的冷意，藏也藏不住。 “小元宝，你偷偷藏了多少男人？一会儿张申，一会儿小王子，还旧情复燃，再续前缘？” “想也别想！” 第32章 复苏 “我呢，是她的男朋友” “想也别想？”叶清圆眨了眨眼睛, 认真地问。 “谈之舟“嗯”了一声。 叶清圆忽然“噗”地笑了。 她的笑声在这样的氛围中略显违和，谈之舟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叶清圆咳嗽了一声，忽然上前一步，靠近他, 两人之间距离瞬间被无限拉近。 “谈之舟, 我和谁在一起, 和你有什么关系？” 天花板上蒲公英形状的吊灯, 尽力散发着光热, 洒在两人身上，让他们把彼此的面容看得更加清晰。 谈之舟迎上叶清圆的目光，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意识到, 在此刻, 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他刚刚的行为是多么的越界。 可是, 谈之舟无法控制。 他甚至无法想象, 叶清圆和别人在一起时的情景。 每一帧每一幕, 都会令他嫉妒得发狂。 谈之舟想告诉叶清圆。 他喜欢她。 不是两三天, 而是很多年。 可是他无法确定叶清圆的心意。 比起当不成恋人，他更害怕, 告白之后，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了。 就像当初一样。 她毫不留情地离开他的生活，不留下一点儿痕迹。 告白这件事儿，谈之舟不是没有做过。 可是等待他的—— 是原本打算在北京上学的叶清圆, 直接把高考志愿改到了两千公里外的西荞市。 她是那么地决绝。 用这种方式，简单又明了，宣告她对他的拒绝。 甚至都不留一点儿希望，让他可以继续做梦。 一句“喜欢你”梗在谈之舟的喉咙里, 他不敢第二次冒险，来破坏两个人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的某种默契和脆弱的联系。 谈之舟笑笑，苍白地解释：“好歹陪你上了三年高中，也算半个哥哥，喜欢哪个男生，可以带到家里，给 * 我和你沈姨看一看。” 他看到叶清圆弯起唇角，眼底的光却灭了。 叶清圆也笑笑，笑容比他的更甚：“好啊，有机会的话，一定领回来给你和沈姨看一看。” “即使没有机会，以后婚礼也一定会邀请你们的。” 说完，叶清圆拿起小桌上的那个八音盒，随手转了转。 还是《梦中的婚礼》那首耳熟能详的钢琴曲。 谈之舟只要一想到叶清圆的婚礼，男人是一个陌生人，他就像是心被剜了一块儿，无法呼吸。 两个人都在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嘴角的弧度彻底僵硬。 叶清圆看着这个精致的八音盒，倏忽间，各种莫名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她的眼底涌出一层水雾。 朦朦胧胧，连八音盒里小钢琴模型上的黑白键，都看不清了，混在一起。 叶清圆迅速低下头，把八音盒放回小桌。 她赶在谈之舟看到之前，留下一句：“我去洗脸。”然后走到卫生间。 叶清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膜残留的精华液黏固在脸上，眼圈有些红。 她用水仔细冲掉。 这些时日和谈之舟的相处，让她产生一些错觉。 以至于那些原本被埋起来的情绪，死灰复燃。 连叶清圆自己，都感到吃惊。 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对谈之舟没了感情，却没有想到，这份感情轻易便复苏。 轻易得甚至让她都有点儿鄙视自己。 叶清圆想了想，说到底，是她存着一份不甘心。 不甘心这份暗恋没有回声。 提起暗恋，大多数人会想到冗长燥热的夏天，光影交错，绿树浓荫，知了声声，他偶然回头的一笑温柔浪漫，像是电影的慢镜头。 其实回忆是带着滤镜的，少女心事本没有那么动人。 慌乱、不安、酸楚，以及一点儿自卑，才是叶清圆那段时间的真实写照。 即使她告诉过自己很多次，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需要一个人去狂欢，一个人吞下巨大的悲伤。 但。 还有那么多人在说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画饼充饥。 她同样，也希望得到回声。 谈之舟看人的时候，总会让她产生有一种“他喜欢着你”的错觉。 直到今晚，叶清圆主动问出口，听到他的答案后，才明白真的是错觉。 这场暗恋终究听不到回声。 叶清圆眼前一瞬间涌起的水雾，是和往昔一样的酸楚。 外边八音盒的音乐声没有停。 她擦了擦脸，深呼吸，确定看不出什么异样后，走出卫生间。 谈之舟还在，他手中拿着那个八音盒，正一圈一圈地转着，使音乐声不停。 叶清圆看到他嘴角紧抿，情绪不是太好，气压很低。 看到她走出来后，谈之舟抬起头：“洗完了？” “嗯。”叶清圆点了点头，“你来找我有事儿吗？” 谈之舟没再继续转动那个八音盒。 他看着叶清圆，想了想，说：“没太大的事儿，就是想问问你，明天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明天能扮一 * 天我的女朋友吗？” 叶清圆蹙眉：“搞什么？” “你也知道，我当初呢，在学校多么受欢迎。刚有几个同学告诉我，好几个女生明天要对我表白，所以呢，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谈之舟眉眼耷拉着，虽然一不太开心，但是身上那股张狂劲儿，一丝一毫也没少。 说这样的话，仿若理所应当，一点儿都不难为情。 叶清圆：“……” “相信你这么美丽善良、乐于助人，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叶清圆：“？” 道德绑架？ 没等叶清圆说话，谈之舟点点头：“谢谢。” 说完之后，他直接走出叶清圆的卧室，还体贴地帮她关上了门。 叶清圆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 - 翌日。 叶清圆还没醒，就收到了韩清的微信轰炸。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扫了一眼韩清发的内容。 都是关于今天校庆的。 叶清圆刚起来嗓子有些哑，她给韩清回了句语音：“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大明星，为什么对这种人这么多的活动，如此感兴趣。” 没一会儿，韩清给她回过来：“我这叫念旧好不好，母校情怀。” 叶清圆：“念旧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韩清没在意她的话，催她：“你快点儿起床，好好化妆，今天一定要艳压全场。” “为什么？” “好歹是咱们年级当初的级花，不能丢了面儿。” 叶清圆听了冷笑一声：“我看这级花，是你自封的，没人承认。” 随随便便拿起一本青春言情小说，里边一定要有校花、级花、班花，说不准还有个大排名。 而现实中，叶清圆上了这么多年学，没见过哪个学校真搞这种评选排名。 不过，大家都会默认或者私下讨论学校里哪个女生长得好看，哪个男生长得帅。 叶清圆就是这些被讨论的学生人员之一。 当然，讨论度最高的，绝对是谈之舟。 当时叶清圆身边不少同学就跨级喜欢他。 想起谈之舟，叶清圆心中又涌起不开心，她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才从床上爬起来。 许是真的被韩清回母校的激动心情给感染，叶清圆挑衣服的时候，挑了好长时间。 只不过她的衣服就是来的时候带的那几件，再挑也挑不出什么花来。 叶清圆化完妆之后下楼。 早饭还没开始。 谈之舟正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沈丽之还没下楼。 看到她下来后，谈之舟抬头，和她打了个敷衍的招呼。 叶清圆也随意点点头。 昨天晚上睡得不好，现在她脖子疼。 叶清圆发现，谈之舟自从她下来后，目光一直没离开她。 “怎么了？”他的目光太过直白，不加掩饰的那种。 以致于叶清圆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是不是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套裙，很难穿好的一个颜色。 但叶清圆皮肤白皙光滑，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加上她今天特意化了妆，因而将这身羊绒套装的优雅和 * 自身的年轻靓丽，完美融合在一起。 很是漂亮。 谈之舟眉头皱起来。 “你——” “嗯？”叶清圆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那个小王子，真的很重要？” 叶清圆“哦”了一声，垂下眼眸。 然而转瞬，她又抬起头，看着谈之舟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也没那么重要。” “不对，是一点儿也不重要。” “嗯？”叶清圆看到谈之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脸上写满疑惑。 “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嘛，不仅有一个小王子，只要喜欢，可以有多个的，说不准我今天就能遇到很多个。” 说到最后，叶清圆的声音越来越低。 果不其然，谈之舟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在克制自己临到边缘的情绪。 然后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要是喜欢谁呢，那很正常，这是一种很美好的情感。可是你怎么能产生现在这种错误的想法，还想养鱼？” 叶清圆忽然被“养鱼”两个字给逗笑了。 “笑？胆子肥了？” 叶清圆摇摇头，看着谈之舟，忽然觉得他有种中学教导主任的既视感。 谈之舟把电脑扔到一旁，站起来，俯视叶清圆，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怪不得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原来是打算去找鱼。” 叶清圆给嘴里塞了半颗草莓，她咽下去后，说：“谢谢夸奖啊。” “不对，什么叫今天漂亮？” 谈之舟没理她这个无聊的问题。 叶清圆继续吃草莓。 正巧，这时沈丽之收拾好下楼了，家里阿姨也准备好了早饭。 谈之舟只好停止“教导主任”的训导工作，和她们一起吃饭。 饭桌上，谈之舟一声不吭，气压低到沈丽之都有点儿被冻到。 “干什么吗？早上就这么不开心？” 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附中的校门口。 司机在校门口停车。 本来早高峰便拥堵的南大街，此时因为校庆，更是挤满了车辆。 保安在门口疏散车辆，指引车子停到学校的停车场。 叶清圆看着校门上熟悉的几个大字，和那些红白相间的校服。 一时之间，她仿佛被拉回了许多年前，重新回到高中时代。 小卖部里周杰伦的歌声，大课间操场上的广播体操音乐声，打上课铃时男生从厕所跑回教室时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看什么？再看你也没人家年轻？”忽然，耳旁的声音打破了叶清圆内心的畅想。 她看了看身边这个一路黑着脸、不出声的人，瘪瘪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什么？”谈之舟疑惑。 “明天，你要过生日诶。” 谈之舟没好气地说：“那不是你该记得的事情吗？” “是啊，沈姨前两天告诉我了，我是觉得你忘了，提醒一下你。” 看到谈之舟疑惑的表情，叶清圆又好心解释了一下：“今天你比我大两岁，等过了明天，你可就比我大三岁了诶。” 叶清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咱俩都 * 有代沟了，你这种老人，不要和我这种年轻人说话。” 谈之舟：“？” 他冷笑了一声：“你说谁老？” 叶清圆假笑了一声。 刚笑完，谈之舟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个爆栗。 看到谈之舟还要弹她的额头，叶清圆果断地往旁边闪了一下，想要逃离他的魔掌。 谁知。 旁边走来一个人，正好在她的视野盲区，眼看着叶清圆就要撞到那人的身上，谈之舟一把拉住她，把叶清圆拉倒了自己的怀里。 叶清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略带欣喜的问候：“叶清圆？” 叶清圆想要从谈之舟的怀里挣脱开来，谁知谈之舟的力气很大，胳膊紧紧揽着她的腰。 叶清圆在谈之舟的怀里定了定神，仔细辨认眼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正装，打扮得很得体，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好在叶清圆还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再加上她前两天回忆过这个人的长相。 因此，叶清圆试探着喊出口：“张申？” 她明显感受到，自己喊出这个名字后，谈之舟勒着自己的手，更紧了。 看到叶清圆还记得自己，张申笑了笑：“好久没见了。” 谁知。 原本沉默的谈之舟，忽然开口：“你好，你是元宝的同学吗？” 张申点了点头，看着面前两个人的姿势，他心中有些怅然。 “你是？” “哦，我呢。”谈之舟松开了搂住叶清圆的胳膊，低头看了叶清圆一眼，眉眼含笑，“是她的男朋友。” 叶清圆：“？” 第33章 养鱼 “你要负责把我哄开心” 若要是旁人看到这一幕, 一定会以为叶清圆和谈之舟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说不准，大家还会觉得张申没有眼力见儿。 可是张申的直觉告诉他，眼前两个人有点儿不对劲。 张申认识谈之舟。 或者说，当年在学校, 很少有人不认识这个风云人物谈之舟。 张申高中的时候便喜欢叶清圆, 因此私下比别人留心。 他多次见过叶清圆和谈之舟在一起。 那时候, 张申也听过同学传叶清圆和谈之舟的绯闻, 只是他一直不相信。 而现在…… 叶清圆发现张申一直看着自己, 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元宝，你和谈学长在一起了吗？” 叶清圆轻咳了一声，回答前看了谈之舟一眼。 他双手插在羊绒大衣的口袋里, 迎上她的目光, 笑笑，一副宠溺又温情的模样。 叶清圆：“……” 她只好含糊着应了一声, 胡乱点点头。 张申还想说什么, 只听谈之舟开口：“元宝, 咱们进校吧, 去里边看看。” 说完，谈之舟抱歉地看了张申一眼。 叶清圆被谈之舟拉着, 在学校门口掏出手机出示了电子邀请码，然后两个人一起随着人潮进了校。 教学楼被重新粉刷过，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存在一些偏差。 一走到空旷的地方，叶清圆挣脱谈之舟挽着她的胳膊。 “你干嘛要假冒我男朋友？” 谈之舟看着枯黄色的草坪, 神色不变地 * 说：“不是你昨晚答应的吗？” “我哪有？” “没有吗？”谈之舟质疑她。 “你说的难道不是让我假扮你女朋友，帮你挡桃花吗？” “对啊。”谈之舟看着她，像是在讲着什么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你是我女朋友, 那我不就是你男朋友了？” “……”叶清圆蹙眉，耐着性子解释“其实你不用这么好心，我不用你帮我挡桃花的。” 虽然叶清圆承认，谈之舟刚刚那么做，的确帮她解决了一些麻烦。 但是当叶清圆看到谈之舟把“男朋友”这个词，轻易挂在嘴边时，她心中就很不舒服。 “哦。”谈之舟视线重新回到那片枯黄色的草坪，想象了一下春天来临时它的样子，“打扰到你养鱼了？” 叶清圆：“……” “就算是吧。”她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子，嘀咕。 小石粒在彩色砖块上滚了滚，滚动声被湮没在校门口持续涌入的人潮声里。 不断有人看向这个角落，看到叶清圆和谈之舟。 然后有人认出他们，和同伴惊叹一声。 反而是他们两个当事人，浑然不觉。 谈之舟冷冷地扫了叶清圆一眼，逼近她：“你想养什么样的鱼，什么品种的？” “嗯？”叶清圆倏地笑了笑，胡扯着，“帅气的，脾气好的，温柔的，不生气的。” 谈之舟：“……” 忽然。 有人喊叶清圆，向她这边走来，是徐慧慧和韩清，还有几个班里的女同学。 叶清圆赶紧拉开和谈之舟的距离，徐慧慧一看到谈之舟，惊讶地捂住嘴：“谈，谈学长？” “你好。”谈之舟点点头。 徐慧慧看向叶清圆，一副“你完了你赶紧解释”的样子。 叶清圆摆摆手，然后看向谈之舟：“你先去你们找你们班吧。” “嗯。”谈之舟忽然摸了摸叶清圆的头，当着大家的面，“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谈之舟一走，大家瞬间“哇”的一声起哄，暧昧地看向叶清圆。 “诶你们记得吗？清圆那天晚上是不是说谈之舟丑了？” “对，还是特别丑。” “原来是怕我们和她抢呀。” 人群中再次传来起哄声，叶清圆被大家包围着，没有人听她的解释。 韩清也幸灾乐祸地笑着。 “清圆，你给咱们讲讲，你和谈学长，是怎么在一起的？”有人问。 她们边说着，边往班级群里规定的见面地点操场走。 叶清圆看着谈之舟那个比别人高一点儿的头顶，不断向前移动，混入乌泱泱的人群里，最终消失不见。 “元宝，元宝？”韩清叫了她两声。 叶清圆回过神。 又有人起哄，暧昧地笑笑：“清圆是不是还在看谈学长，舍不得分开啊？” 叶清圆作势拍了一下那个起哄的女生。 操场的入口处有学生充当的志愿者指引位置，绿茵地上摆了许多凳子，校歌在蓝天白云下单曲循环。 叶清圆她们找到位置坐下。 附中建校至今，各行各业颇有建树者众多。今天校庆， * 便请来很多知名校友，还有许多在社会各界颇有威望的领导。 叶清圆刚坐下，便收到谈之舟的微信：【有女同学来搭讪，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怎么办？】 ？ 叶清圆：【告诉她，你有时间。】 谈之舟：【？】 【我说，我女朋友有时间，我就有时间，她没时间，我就没时间。】 叶清圆下意识地抬头，想要看08级在哪儿坐着，扫了一圈，没有找到。 还没到校庆开始的时间，人没来全，还有好多座位空着。 “叮”的一声。 谈之舟：【别找了，你十一点钟的方向。】 叶清圆向左前方看去，恍了恍。果不其然，看到谈之舟正转过头来，笑着看她。 他旁边站着一个女生。 谈之舟回过头，和那个女生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那个女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叶清圆。随后一脸失望地离开。 叶清圆寻思着，谈之舟八成是践行昨晚的话，来把自己当挡箭牌了。 待那个女生走后，谈之舟又转过头来。 他们两个班级的位置之间，隔着09级的另一个班，还有一个过道。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洒在谈之舟的身上。 他逆着光坐在那儿，视线穿越层层叠叠的人看向叶清圆，周身像是被镶嵌了碎金色的光环。 像是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一瞬间，叶清圆仿佛看到了十七岁的谈之舟，那个在操场上打篮球，耀眼无比的男生，那个周身被光芒笼罩住的少年。 叶清圆对他也笑了一下。 没有虚与委蛇，而是很真诚的一个笑。 她像是坐在时光机上。 对自己十六岁时喜欢的那个少年，笑了笑。 “诶。”韩清忽然拍了拍她，她戴着一个墨镜，眼里的八卦被掩在墨镜后，“真在一起了？” 别人不知道叶清圆和谈家的关系，韩清知道。 所以她倒是没有看到叶清圆和谈之舟站在一起，就认定两个人成了。 不过，看叶清圆现在的反应，韩清觉得八成有戏。 叶清圆回过神：“听她们瞎说。” “那你俩在这儿，遥遥相望，是几个意思，我看得都酸了。” 太阳升高，有些亮。 叶清圆半眯着眼，含糊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还有半个小时校庆开始，座位陆陆续续坐满，叶清圆正玩手机，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 抬头一看，是她之前合作过的一部广播剧的策划Prince。 “你也是附中的？”Prince惊喜地问。 “对。”叶清圆点点头，其实两人不是很熟，但是在校园里见面，颇有一种破了次元壁的感觉。 Prince很开心。 正巧叶清圆另一边的女生去上厕所，于是他在那个座位坐下和她聊天。 两人圈子接近，聊着聊着，“叮”的一声。 谈之舟发来一条微信：【来礼堂门口。】 叶清圆：【有事儿？】 谈之舟：【有事儿。】 “……” 叶清圆抱歉地对Prince笑笑，准备离开操场去礼堂。 走之 * 前她看了一眼谈之舟的位置，发现已经没有人了。 礼堂在操场的旁边。红色的墙柱历经风雨，油漆斑驳，呈现出一种古旧的气质。 谈之舟就站在那根柱子前。 叶清圆上台阶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谈之舟今天也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衣服。 和她套裙的颜色一模一样。 “怎么了？” 不知道谈之舟从哪里买的，他拿出一瓶瓷罐的老酸奶，递给叶清圆：“没什么，太无聊了，请你喝酸奶。” 叶清圆：“？” 她接过酸奶，和谈之舟一起站在礼堂的檐下。这里没有人，比起操场，很安静。 像是随意聊起天，谈之舟问：“对了，刚刚你旁边那个男的，是你们班同学吗？” 谈之舟观察到，叶清圆没有和其他男生说超过两分钟的话，唯独刚刚那个男人。 “不是，我工作认识的。” “他叫什么名字？” 叶清圆看向谈之舟：“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面熟，想不起叫啥了。” “你认识他？Prince.” 听到这个名字，谈之舟立刻站直，把手中的酸奶放到一旁的窗台上，严肃地看着叶清圆。 “怎么了？”叶清圆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谈之舟尽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还是觉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就是那个小王子？” 叶清圆反应了两秒，早就废弃的英语，在脑海中翻译出Prince这个单词的含义。 反应过来后，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谈之舟还盯着她：“我想带你去看看眼科。” “这种品质堪忧的鱼，你也喜欢。” 叶清圆：“……？” 原本单曲循环的校歌，忽然变成了那首当年风靡大街小巷的《七里香》。 叶清圆觉得可能是有人切错了歌。 许多年前。 高考完，她回附中取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校园里同样放着《七里香》。 那时候是晚饭时间，有人在学校电台点了这首歌送给过生日的朋友。 叶清圆拿上录取通知书，正准备出校，经过礼堂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在夕阳的余晖中。 少年一路狂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发梢上还带着汗。 他看到叶清圆后，停住了脚步。 《七里香》的歌声回荡在半个校园里，叶清圆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谈之舟没说话，他的眉头始终皱着。走近后，一把抢走她手中的录取通知书。 “西荞大学”四个烫金大字，赫然呈现在他的眼前。 “你不是说报的是北京的大学吗？”他大声地问道。 叶清圆“哦”了一声，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甚至不知道谈之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 明明之前她让谈之舟给推荐学校，他都是一副爱答不理、无所谓的样子。 为什么，现在又这样。 夏日傍晚，连风都热的，吹在谈之舟的脸上，让他感到窒息。 云层变成墨色，不断翻滚，隐去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 忽然之间， * 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紧跟其后，啪啪落下，砸在大礼堂老旧的窗户上、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 上课铃响，电台《七里香》的音乐声停止了。 天地一下子变成幽黑的漩涡，没有光亮，仿佛要把人吸进去。礼堂门口也没有开灯，谈之舟的周身同样变成了黑色。 他的心，随着势头越来越猛的雨，一起下沉，坠落到地上。 他转身，不再去看叶清圆，一步步走向滂泼大雨中，任由风雨把他从内到外打湿。 叶清圆在他身后喊着“谈之舟”三个字，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颤抖。 他也听不到了。 他的眼前只有无尽的黑色。 谈之舟一时惊讶于叶清圆的狠心决绝，一时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送那封情书。 或许，他可以不表白，那么两个人尚且还能维持亲密的关系。 但更多的，他陷入那种即将见不到叶清圆的悲伤里。 …… 叶清圆高三那年的目标一直是北大，谈之舟在的学校。 可实际上，她高考并没有发挥好，是那种，正常水平范围内，发挥最不好的一次。 在别人的眼里，这个分数仅仅是去不了清华北大，但还有好多其他不错的选择。 而在叶清圆的眼里，去不了北大，其他学校就都没有太大差别。 她去找谈之舟，希望他可以帮自己挑一所北京的学校。 但叶清圆发现，谈之舟对这件事情根本不感兴趣。 她曾经告诉过谈之舟，她想去他在的学校，谈之舟好像也早就不记得了。 那段时间，叶清圆很挫败。 她想，如果谈之舟喜欢自己，那么他一定不会不关心她去哪个学校。 所有的表现都指向一个结果。 高中时，老师告诉大家要努力。 努力就会有回报。 所以在暗恋谈之舟这件事情上，叶清圆一直也很努力，颇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 直到那时，她才明白—— 感情不是考试，不是你付出多少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 男生如果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子，他百分百会主动。 更何况是谈之舟这种骄傲自信的人，他更会主动争取。 叶清圆在挫败中，仍旧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 没关系，她可以继续偷偷喜欢他。 等到西荞下雪那天，她就去表白。 她可以主动。 可直到叶清圆得知叶志山又和谈家借钱的事儿。 她本以为，叶志山问谈家要钱的行为，只是一次偶然，却没想到，其实发生过很多次。 高中那三年，叶志山靠着谈家给的第一桶金，生意逐渐有起色，做得越来越大。 同时，需要的资金也越来越多。 在叶清圆不知道的时间里，他靠着老丈人和谈之舟爷爷是故交的份上，多次找谈家筹集资金。 对于谈家，那些钱只是一些小数目。 而对于十七岁的叶清圆，她感到的是价值观的崩塌，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感情和金钱混在一起。 尤其是，叶志山在电话中得意洋洋地问：“元宝，你是不 * 是喜欢谈家那小子？喜欢的话可要抓紧，爸爸的公司要是能攀上谈家……” 那段时间。 每当沈丽之关心她的时候，叶清圆都会非常愧疚。 她甚至有些阴暗地想，沈丽之会不会在背后嘲笑她。 叶清圆痛恨这样的叶志山。 她更不会再给叶志山占谈家便宜的机会。 因此。 叶清圆把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抹掉，不再问谈之舟的意见。 志愿表里没有一个大学在北京。 …… - 校庆即将开始。 叶清圆把手中的酸奶喝完，发现谈之舟似乎还在生“小王子”的气。 她松开吸管：“诶，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谈之舟幽幽地看过来：“我要告诉外公。” 叶清圆：“？” “你是三岁半吗？还打小报告？告什么？告我养鱼吗？” 谈之舟不说话。 校庆开始前两分钟，叶清圆小跑回到操场。 韩清暧昧地笑了笑：“是不是偷情去了？” 叶清圆给了她一个白眼：“我就去喝了个酸奶。” “鬼才信。” 首先是校长致辞，然后不断有校友上台发言，底下有小声的交谈声。 班级群里一秒钟能弹出二十条信息，班长也已经订好了中午聚餐的地儿。 终于等到校庆结束。 叶清圆跟着大部队，去了聚餐的地方。 她离开操场的时候，本想给谈之舟发一条，告诉他她要同学聚会。结果抬头便看到谈之舟被一群人簇拥着，一看人家中午早就有了安排。 好在叶清圆没多此一举。 大家搭不同的车来，路上又堵车。 叶清圆和韩清到的时候，算比较早的。 附中还有两个班，也把聚餐的地儿定在了这个酒楼，气氛很热闹。 等人差不多来齐的时候，叶清圆发现，有几个同学还带了家属来。 班长徐慧慧和体委，一起忆往昔，讲起班里以前的事儿，不时把大家逗笑。 忽然，有人进来。 坐在边上的同学看到来人的时候，惊了惊。 声音变低，大家都看向门外。 “抱歉，我来晚了。” “我是叶清圆的家属，也是附中的校友。” 叶清圆：“？” 体委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你是谈之舟。” 有人不知道从哪取了个凳子，直接放在了叶清圆旁边。 谈之舟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坐在叶清圆身边。 “你怎么来了？”叶清圆压着声音问。 “蹭饭。” “？？？” “你们班的聚会呢？” “没兴趣。” 叶清圆：“……” 饭桌上气氛更热闹了，时不时有人看向叶清圆这边，还有人拿他们打趣。 - 大家吃完饭后，班长又组织了唱歌，在包厢里耗了一下午的时间，许多人都喝了酒。 有谈之舟在身边，叶清圆一直不敢喝酒。 反倒是谈之舟本人，喝了不少的酒。 无论她坐在哪儿，旁人都会自然地把她旁边的位置空下，留给谈之舟。 谈之舟把胳膊放在叶清圆身后的沙发靠垫上，像是在揽着她，使旁人无法靠近。 晚上，这场聚会终于结 * 束。 谈之舟身上带着酒气。 一走出去，迎面是北京冬天的冷风，把人的醉意吹走一半。 两个人早上是司机送过来的。 刚刚没有联系司机，叶清圆准备不麻烦司机，自己打个车。 谈之舟依着她。 排了好久等到车。 上车后，叶清圆正准备说去“万宸公馆”，没想到，谈之舟来了句：“师傅，去欢乐谷。” 叶清圆愣住：“去欢乐谷干什么？” 谈之舟看着她，一双桃花眼带着潮气。 他脸色不太好，或者说，一天脸色都不好。 “我不开心。” “嗯？” “你要负责把我哄开心。” 叶清圆哭笑不得：“为什么？” “不然我就告诉外公，你养鱼的事儿。” 叶清圆琢磨着，如果真的告诉外公，外公估计还以为她在养真的鱼。 不知道谈之舟是喝醉了还是故意的，说出来的话分外幼稚。 “怎么样你才开心呢？”叶清圆也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轻轻说道。 “看你表现。” 说完，谈之舟忽然低声又说了一句：“就当是提前一天陪我去过个生日。” 许是月色太美。 叶清圆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心软了软：“好啊，我尽力，让你开心。” - 夜晚的欢乐谷，人声鼎沸，彩色的光亮从奇奇怪怪的假山、飞车上溢出来。 夜间吹起了风，把谈之舟的碎发吹乱。 叶清圆站在乐园的门口，抬起双臂，任风穿过胳膊。 “你怎么都不笑笑呀？”叶清圆转头看向一旁仍旧冷着脸的谈之舟。 怎么这么难哄，都带他来游乐园了，还不开心。 见谈之舟不说话，叶清圆有些丧气，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打击人信心。” 下一秒，她看到眼前的谈之舟慢慢扯起唇角，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似的，笑容僵硬而嘲讽。 “……” “您还是别笑了，否则我还没去鬼屋呢，就看到鬼了。” “……” 说完之后，叶清圆不再计较谈之舟笑不笑的问题，扯起他的袖角，带他去买夜场票。 到买票口，叶清圆豪气地讲：“富婆请客。” 说完，她掏出手机，却发现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 叶清圆着急地和售票员说：“两张。” 她正准备火速付个款的时候，售票员却动作慢悠悠的。手机“滴”的一声，关机了。 叶清圆欲哭无泪。 她尴尬地抬头，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谈之舟首先出声：“富婆？没钱？” 声音吊儿郎当的。 “这不是，手机没电了吗。” “就这样，还想让我开心？”谈之舟哼笑了一声。 叶清圆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要不是心智只有三岁，要不就是蹬鼻子上脸。 要不是他明天就要过生日，她觉得自己能当场走人。 叶清圆克制着脾气，拽了拽谈之舟卫衣上的带子：“不要这么物质嘛，你快掏钱，我在精神上让你开心。” 总不能两个人到了游乐场门口，又光秃秃地回去吧。 那未免也太丢人了。 谈之舟忽然伸 * 手，在叶清圆的头发上用力揉了揉，把她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然后心满意足地笑了一声，一个人去买票。 叶清圆：“……” 晚上的欢乐谷人很多，人流拥挤，她和谈之舟并肩走在游乐园里，玩了几个项目。 谈之舟不怎么说话，一直是叶清圆一个人在努力活跃气氛。 几场下来，她也有些疲倦，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不再往前走。 谈之舟站在她面前：“这就累了？” “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话，你都不理我，我当然累。”叶清圆声音很委屈。 谈之舟踢了踢脚底的石头粒，然后把叶清圆外衣上的帽子戴到她头上。 “干什么？” “看你鼻尖都冻红了。” 谈之舟和她一起坐到长椅上。 小火车绕着游乐场的空路转，停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个游客走下来，又有游客上去。 他们坐的长椅旁边，有一个废弃公交车改造成的小摊，卖游乐园的周边，还有五颜六色的零食、气球。 叶清圆羡慕地望了一眼那个小摊，她想去买个气球。 双层的气球，里边是小王子和玫瑰图案。 可是，她现在身无分文。 谈之舟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想要？” 叶清圆笑了笑，颊边露出一个小酒窝：“不想。” “真的？” “我想买来送你，可是没带钱，太可惜了。”说完，叶清圆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好像真的是因为不能送给谈之舟而可惜。 谈之舟轻嗤一声，站起身：“走吧，想买什么，哥哥请客。” 叶清圆蹦跳着站起来，踩着地上的鹅卵石，给老板指了指那个气球。 然后她看着谈之舟付款。 谈之舟还买了两瓶老北京酸奶，结完账后，手中忽然被塞了一个气球。 “送给你。” “这是什么？” “你别管，拿着就行。” 谈之舟认出气球中的经典小王子和玫瑰的图案。 他冷笑一声：“这不应该送给你的Prince吗？” 叶清圆咬着吸管，老酸奶浓稠醇厚，酸酸的。 “你不要？不要就拿来。”说着，她作势要把气球抢回来。 谈之舟打了一个喷嚏，却把气球攥的牢牢的。 “不行，送给我就是我的。” “你不会是感冒了吧？”叶清圆伸出手探他的额头，皱眉。 “有点儿烫。”她轻声说，谈之舟下午喝了不少酒，晚上风又大，很可能吹感冒了。 “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吧。” 谈之舟一脸淡漠，没把这点儿小病当回事儿。旧时光整理 他走到云霄飞车的入口前，双手插在衣服的兜里，眼眸乌黑，静默不说话。 过了半晌，谈之舟声音闷闷的。 “我还没开心。” “……” 得。 意思是她还没有把要过生日的大少爷哄开心。 两人去玩了云霄飞车，叶清圆被吓了个半死，她一直尖叫。 中途，谈之舟抓住她的手。 云霄飞车前边有一个摩天轮。 巨大的转盘，缓慢旋转着。 摩天轮上的彩 * 色霓虹不停变换着色彩，远远望去，像是深邃夜空里的精灵屋。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摩天轮下。 队伍排了很长，气氛很热烈。 叶清圆一看长长的人流，就打了退堂鼓，她没有多大耐心排队，就为了坐个无聊的摩天轮。 谁知，谈之舟竟然对摩天轮感兴趣。 叶清圆被谈之舟拉着，到了队伍中。 “你想坐这个？”叶清圆问。 “嗯。” “好无聊的。” “刺激的你敢坐吗？刚刚谁叫个不停。”谈之舟音调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叶清圆：“……” “你去那边坐着吧，我在这儿排着。”谈之舟抬抬头，用下巴示意她，那边有一个长椅。 叶清圆见自己的劝说没用，叹口气：“不用，我和你一起排着。” 她发现，排队等待的人，大多都是情侣。 也是，只有情侣才会这么无聊。 风比刚刚更大了，叶清圆打了个冷战。 她抬头，发现谈之舟的面色越来越不好，病恹恹的。 本来就感冒，这样吹风吹下去，会很严重的。 好在检票的员工动作很迅速，轮到他们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等待的时间长。 叶清圆和谈之舟走上摩天轮的一个车厢。 车内开了暖风，很温暖。 狭窄的封闭空间内，放着舒缓的情歌。 气温逐渐升高，叶清圆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有点儿不自在。 而谈之舟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旁边，而不是她对面的位置，没有一点儿不自在的模样。 虽然两个人之间尚有半臂的距离，但这样的气氛，足以让叶清圆心脏跳动频率失常。 她轻咳了一声，假装看风景，把视线移向窗外。 漆黑的夜空，因为游乐园的存在，变得格外热闹。 摩天轮缓缓向上升起，如果不是向窗外望去，眼看着地面的建筑一点点变小，几乎都要感受不到它的转动。 时间也仿佛被拉长、变慢。 叶清圆偷瞄了谈之舟一眼，发现他不知道何时，闭上了眼睛。 谈之舟人高腿长，靠在橘黄色的座位背椅上，占据了车厢的大半位置，腿脚有些伸不开。 他的眼睛紧紧闭住，眼尾向上挑，眉头皱着，估计是因为喝酒加感冒而难受。 趁着他闭眼，叶清圆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谈之舟。 摩天轮里的光影逐渐变换色彩，打在他的脸上。 让谈之舟的冷白皮多了一分暖色，似乎是因为过于难受，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叶清圆凭着直觉，察觉到摩天轮即将到达顶点。 她想把谈之舟叫起来，和他一起从顶点处往下俯瞰。 在叶清圆组织语言时，忽然，她感受到肩头传来重量，脖颈处一阵温热的气息。 叶清圆侧头，看到谈之舟不知不觉中，靠在了她的肩头，似乎陷入了熟睡。 他的眉头还没有舒展，在叶清圆身边，却没有丝毫的防备。 游乐园不知何时点燃烟花。 “砰——”巨大的声响。 一时之间，漆黑的夜幕被绚烂的烟火点亮，金银交错、色 * 彩缤纷，像是一幅流光溢彩的画，震撼人心。 叶清圆听到她的心，也“砰”的一声，跟着烟花的节奏，颤了颤。 谈之舟在她肩头轻声道：“小元宝。” 像是在说梦话，温柔呢喃着。 他在叶清圆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第34章 等我 “她被谈之舟一把抱住” 游乐园的烟花盛开, 色彩缤纷，摩天轮从至高点逐渐向下转动。 耳旁明明是喧嚣的烟火声，叶清圆却觉得万籁俱寂，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谈之舟个子很高, 这样靠在她的身上, 其实是很别扭的姿势。 叶清圆看着肩头上谈之舟紧皱的眉头, 忍不住伸出手, 帮他把眉头抚平。 “谈之舟。”她轻唤一声。 摩天轮马上就要停了, 叶清圆担心谈之舟本来就感冒，如果一醒来出去吹风，肯定会加重感冒的。 谈之舟似乎睡得很轻。 在叶清圆叫了一声之后, 他便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水润的眸子里有片刻的茫然，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我睡了多久？”谈之舟开口, 声音有些哑。 叶清圆给他指指窗外, 摩天轮即将到达地面。 他貌似有几分不好意思, 伸手摸了摸后颈：“好困。” “应该是感冒的原因吧, 我们下去就回家。” 谈之舟的另一只手里，还攥着那个小王子的气球, 绳子把他的手指勒出了红印。 谈之舟听到叶清圆的话，忽然怔了怔。半晌，他抬头对她笑了笑：“好啊，下了摩天轮我们就回家。”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从谈之舟的口中说出，就像是，两人许下一个约定。 走出摩天轮，那些刚刚被隔绝的欢呼吵闹声, 纷涌而至。 正好有一个节目的□□，一大堆工作人员挤在路上，他们穿着厚重的演出服，扮成各种卡通角色，周围还有观众在照相。 叶清圆和谈之舟被挤在中间，艰难地向前走。 忽然，有一个女人从前方冲过来，慌里慌张。 经过叶清圆身边的时候，她一个没注意，把叶清圆撞了一下，两个人都差点儿摔倒。 叶清圆被一个有力的手腕抓住，她抬头，看到谈之舟正转过头来：“抓牢点儿。” 她的手腕变得滚烫，那是谈之舟的温度。 在叶清圆的印象里，谈之舟手的温度一直很低。 就像那年冬天在景山公园，他牵着她的手，爬上景山，叶清圆一路都想把他的手给暖热，也没成功。 而今天谈之舟的手变得这么热，热得不正常，多半是生病的缘故。 叶清圆看着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手腕，然后她和谈之舟一起，冲越人群。 终于走到空地，两人不约而同长舒了一口气。 谈之舟把手松开，插进大衣的口袋里，他站在离叶清圆半米远的地方，低头静静看着她。 谈之舟身后的夜空里，还有一簇簇烟火的流光，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很满足。 叶清圆抬手摸了摸谈之舟的额头：“比刚刚更烫了。” 她从网上叫了一 * 个车，司机马上就到，叶清圆带着谈之舟走到出口：“回去要吃药。” 谈之舟点点头：“嗯，回家要吃药。” 叶清圆觉得谈之舟此刻莫名可爱，很乖。 她眼睛弯起，亮晶晶的：“谈之舟，明天你要是病好了的话，我们晚上去景山公园吧。” “礼物。”谈之舟吐出两个字。 正巧这时司机到了，在路边鸣了一下笛。 叶清圆没听清他的问题。 上车后，她问：“你刚刚说什么？” 谈之舟靠在出租车的座椅靠背上，眉眼耷拉着，没精打采地说：“你送了礼物，我才跟你去景山公园。” 语调里颇有一种傲娇的意思。 叶清圆轻声笑了笑：“好啊。” 谈之舟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盼望生日的到来。 好在，回家睡一觉，就是第二天。 - 翌日，谈之舟的生日。 昨晚在叶清圆的监督下，他吃了退烧药，因此今天醒得很晚。 谈之舟下楼时，走在台阶上，便听到一楼沈丽之女士的欢笑声。 当他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时，环顾四周，发现家里各个角落都被挂满了气球，各种HBD的装饰品。 谈之舟一瞬间懵住。 如果不是装饰品上有他的照片，谈之舟甚至会以为他错来到了哪个小朋友的生日聚会上。 “舟儿，起来啦？”沈丽之从花房里走出来，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妈，您这是？”谈之舟摸摸后颈，面色很不好。 “你多久没在家过生日了？好不容易赶上这次，元宝也在，一定要隆重点儿，你爸和爷爷一会儿也来。” 谈之舟：“……” 他是真没把自己的生日当回事儿。 此前，谈之舟对生日的最大盼头，就是可以以此为由头，向叶清圆索要礼物。 后来叶清圆走了，每年他过生日，都是宋翔他们那堆人操办，大家找个地方去玩。 今年谈之舟推了发小那儿的聚会，准备和叶清圆一起过。他没想到沈丽之女士竟然准备了个“惊喜”。 叶清圆从花房里走出来，她怀里抱着一捧花，看到谈之舟，愣了愣：“你醒啦？” “嗯。”谈之舟嗓音还是有些哑。 “还难受吗？” 谈之舟忽然走近，站在叶清圆的面前：“不知道，你摸摸。” 叶清圆：“？” 半晌，她意识到谈之舟是让她摸一摸额头。 叶清圆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不烫了诶，真棒。” 像是夸赞听话的小孩子一样。 谈之舟冷哼一声，指指她手中的花：“这是什么？” “郁金香啊，你竟然不认识。”她手中拿着的是白色和黄色的郁金香，早上花店刚送过来的，很新鲜，都是沈丽之预定好来布置家里的。 “我是问你，拿着花要干什么？”谈之舟才不承认自己不认识郁金香呢。 叶清圆想了想，把花塞到他的怀里：“送给你。”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装着星星。 谈之舟慢了半拍，接过花。 “哦，那我勉为其难收下了。” * 叶清圆：“……” 谈之舟抱着花，正准备去餐厅。 忽然，他听到旁边的小姑娘笑意盈盈地说：“谈之舟，生日快乐啦。” 他愣了一下，回过头，也对她笑笑：“谢谢。” 叶清圆走开，去找沈丽之，继续帮忙布置。 谈之舟喝着粥，他尝不出什么味道，但是心情很好，喝完后竟然又盛了一碗。 他看着手边的那捧花，嘴角的笑一直没压下去。 谈之舟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发现收到了很多人的零点祝福。 他没理会这些消息，而是给花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沈为。 沈为很快回复：【？】 谈之舟：【就是让你看看，没别的。】 沈为：【清圆送的？】 谈之舟：【她叫叶清圆，不是清圆。】 沈为：【……】 【知道你生日，能不能别这么秀】 沈为忽然想到，一个月之前，谈之舟刚来西荞市没多久，他们两个人在澜江江边聊天，提起送花的事儿。 当时他无意扯了一句谈之舟“估计没收到过花”，所以，今天谈之舟是故意打他的脸来了吗？ 顺便秀一秀恩爱？ 沈为：“……” 小肚鸡肠的男人。 沈为直接将照片甩到了群聊里，并附言：【恭喜我们舟宝收到人生第一束花。】 宋翔直接开麦：【好家伙，见色忘义，昨天同学聚会直接溜了去找妹子，今天生日也不见人！！】 周嘉渡则是抓住了重点：【第一束？好可怜。】 谈之舟回了条语音，吊儿郎当地说：“你们这群人，都是嫉妒。” 搂着老婆还没起床的周嘉渡：“？” - 中午的时候，谈闽和谈爷爷都来了。 谈闽看到家里的布置，觉得有些过分，想说什么，看到沈丽之，话变成了：“老婆布置得真好。” 谈之舟看到他爸违心夸赞的模样，没忍住笑了。 谈爷爷自从进来后，一直在和叶清圆聊天。 叶清圆有些愧疚，她来北京都没顾上去看谈爷爷。 中午这顿饭，沈丽之还准备了一个超大型的蛋糕，叶清圆提前看过。 而当蛋糕被推车推出来的时候，谈之舟整个人的脸色，都垮掉了。 蛋糕造型夸张，中间还有谈之舟的Q版人像图。 他一点儿都没有作为寿星的自觉，在沈丽之的极端注视下，才许了个愿。 许愿前，谈之舟看了一眼叶清圆。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针织裙，胸口有珍珠点缀着，和沈丽之一样，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许愿。 终于结束。 谈闽下午还得回公司，没待多久就和谈爷爷一起走了。 谈之舟看着叶清圆和长辈告别后，就准备上楼。 压根儿没看他。 他跟在叶清圆的身后，想问问她自己的礼物呢。 叶清圆以为谈之舟也是上楼回卧室。 没想到她关门时，门瞬间被谈之舟按住，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怎么了，小寿星？” 谈之舟顿了顿，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叶清圆“哦”了一声，打开门，让他进来。 谈 * 之舟自然而然地坐在小沙发上。 半晌，他看着叶清圆没有动作，没忍住开口：“让我进来做什么？我的礼物呢？” 叶清圆被他逗笑。 谈之舟看到她的笑，有些恼。 叶清圆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谈之舟，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儿？” “不能。”谈之舟理直气壮。 黑色的盒子，上边系了一个大蝴蝶结。 谈之舟打开，是一条灰色的围巾，看起来很柔软又温暖。 “生日快乐。”小姑娘轻声说。 谈之舟把围巾取出来，看着她。 叶清圆感觉心脏不受她控制，屋里气温变高，她赶在谈之舟开口之前，率先说：“别想太多，不是我织的，我买的。” 谈之舟嗤笑一声：“量你也没那么大能耐。” “谢谢。”他补充了一句。 我很喜欢。 谈之舟离开叶清圆的房间，关门前，他说：“别忘了晚上去景山公园，穿厚点儿。” 中午太阳很大，阳光明媚，白色的纱幔鼓动着波浪，叶清圆看着站在门口的谈之舟，笑着说：“你也是。”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谈之舟敲了敲叶清圆房间的门。 “等一下。” 过了两分钟，叶清圆打开门，一双眼睛有些闪烁。她换了衣服，还化了妆。 谈之舟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么隆重？” “哪有？” “可是去爬山诶，你还穿高跟鞋？” 叶清圆：“……” 她“啪”的把谈之舟关在门外。 过了一会儿，叶清圆打开门。 谈之舟看到小姑娘换成了休闲装加老爹鞋。 “怕什么？累了哥哥背你。” 叶清圆给了他一个白眼。 她这才发现，谈之舟脖子上戴着自己送给他的那条围巾。 叶清圆心底不知不觉溢出喜悦。 谈之舟自己开车，正是晚高峰，经过长安街时，堵了好久。 今天气温不是太低，但是晚间风很大，因此来逛公园的人不多。 谈之舟不知道叶清圆为什么突然想来这儿。 但叶清圆想，他便陪着。 谈之舟把围巾取下来，戴在了叶清圆的脖子里。 叶清圆摇摇头：“不要，你刚感冒好。” 谈之舟不听她的话：“我的身体，可比某人的强多了。” 两个人走上爬山的台阶。 叶清圆看到谈之舟把衣领竖了起来，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 她加快步子，走到能比谈之舟高的台阶上，然后伸手把他的头发揉得更乱。 谈之舟一把抓住小姑娘作乱的手：“干什么？” 叶清圆笑嘻嘻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声音大多被风给吞掉。 周围没有人。 叶清圆觉得他们两个人就是傻子，谁大风天来遭这个罪。 到了一棵老树下的时候，她忽然站住。 谈之舟以为她累了，也跟着停下脚步。 今晚夜空中没有月亮，但是有很多颗星星，一闪一闪的。 “谈之舟，我问你个事儿。” “嗯，你说。” “你当初，送我的那张唱片——” 叶清圆还没说完，忽然，谈之舟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 * 看叶清圆，然后接起电话。 叶清圆看着他的神色逐渐凝重，说了句：“你订最近的航班。” 挂掉电话后，谈之舟抱歉地看向叶清圆：“法国那边的项目有点儿问题，我得过去看看。” 叶清圆惊讶：“现在吗？” “嗯。”他揉了揉眉骨。 半晌，叶清圆叹口气：“好吧，我送你去机场。” 谈之舟的笔电在车上，剩下的东西全部交由张思准备。 谈之舟说：“你如果想逛一逛的话，不用管我，司机来就行。” 叶清圆看着黑漆漆的树，她一个人还有什么逛的意思。 …… 去机场的路上，谈之舟一直在看电脑，他的眉头紧锁着。 这是叶清圆和谈之舟重逢后，第一次见他这么认真对待工作。 让她明白，谈之舟并不是一个只仗着家里而没有什么本事的二代，他认真工作时，周身像是有光。 叶清圆把谈之舟送进航站楼，助理已经在等着。 临别时，不知为何，她居然生出几分不舍，无形又有形，缠绕在她的心头。 谈之舟冲她挥挥手。 向前走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 忽然。 叶清圆跑过去，她就站在谈之舟的面前。 谈之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抱住。 很快、很轻的一个拥抱，持续了短短几秒钟。 叶清圆便松开。 谈之舟始料不及。 她轻声说：“谈之舟，生日快乐啊，一路顺风，我在西荞等着你。” 谈之舟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直盯着叶清圆看。 看得她开始后悔起自己刚刚的冲动。 正当叶清圆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忽然—— 她被谈之舟一把抱住。 不同于她刚刚那个拥抱。 这次谈之舟抱得很用力，抱了好久好久。 久到叶清圆的手，都环住了谈之舟的腰。 周围不时有旅客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他们身边经过，来来往往。 他在她的耳边说：“等我。” 第35章 表白 “我喜欢你” 叶清圆在北京又待了两天, 然后一个人回了西荞市。 孟煦也已经从长沙出差回来了，叶清圆刚一回来，便被她拉去吃火锅。 孟煦边往锅里下虾滑，边给叶清圆讲：“我回来后就和我妈摊牌, 说我要出去找房子住, 她先是不同意, 谁知后来告诉我, 她早就给我买了房子！！” 叶清圆抬起头。 孟煦一脸激动：“我是不是可以去知乎回答一下, 突然多了一处房产是什么感觉、原来自己是个富婆这种问题。” “我妈说是准备送给我当结婚礼物的，但我没忍住，说我可能一辈子也不结婚, 她差点儿上来打我, 后来才松口说让我现在去住吧。” “不过她真能憋得住，竟然瞒了我这么长时间。” 叶清圆手机响了, 是谈之舟发过来的：【吃饭了吗？】 叶清圆：【吃了】 【一个人吗？】 【和孟煦一起。】 孟煦暧昧地“咦”了一声：“谁呀？是小王子吗？” 叶清圆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好猜, 看你 * 一脸春心荡漾的。” 叶清圆摸摸自己的脸, 止住笑, 否认：“我有吗？” 孟煦点点头：“有，非常有。” 自从那天机场分别后, 这几天，谈之舟总是给叶清圆发微信。 他们的聊天内容简直无聊到不能再无聊，“你吃了吗？”、“起床了吗？”、“中午吃什么？”诸如此类的。 叶清圆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却不会感到无聊, 相反，有一种很日常很暖心的感觉。 她不知道谈之舟工作处理得如何。 只是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每当她早上□□点钟起床的时候，谈之舟那边已经深夜, 他还没有睡。 叶清圆忍不住在微信里提醒他早点儿睡。 谈之舟每次都回复：【想早点儿回去。】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想早点儿回去，去见你。 火锅店在商场澜江城的顶楼。 吃完后，叶清圆和孟煦下楼逛商场，经过一家男装店的时候，孟煦本来习惯性忽略直接向前走，却发现叶清圆停下了脚步。 她反应过来，长长地“哦”了一声，坏笑着：“进去看看？” 叶清圆点点头。 这家店的风格偏休闲，价格很高，同品牌的女装，也是价格高到离谱。 叶清圆看准一件米色的风衣，有些犹疑，看起来，不像是谈之舟会穿的风格。 孟煦站在她身边：“风衣这玩意儿太挑人，不过你家小王子肯定hold住。” 看到叶清圆还在犹豫，孟煦说：“你买的话，他肯定高兴。” 许是孟煦的劝说打动了她，三秒之后，叶清圆买下了这件风衣。 走出商场之后，她便开始后悔。叶清圆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烫。 他们两个人明明八字还没有一撇，她就给他买衣服！ 叶清圆觉得自己很没骨气。 孟煦看着她：“要不你现在退了去？反正好贵的。” 叶清圆不高兴地看她：“你怎么一会儿让我买，你会儿让我退的？” 孟煦嗤笑：“得了吧，别赖我身上，我是看准你根本就舍不得退，拿着吧，谈之舟不穿送给别人。” 叶清圆：“？” - 回家后，谈之舟又发来微信：【在干什么？】 叶清圆想了想：【刚买了几件衣服。】 谈之舟：【是吗，我看天气预报，西荞市最近会降温，出去一定要多穿点儿，别贪图漂亮。】 叶清圆：【什么叫贪图漂亮，我本来就漂亮好不好】 谈之舟：【是的，所以穿厚点儿，也不会影响你的美貌的。】 【还有记得穿秋裤，你那么爱崴脚】 叶清圆没想到谈之舟竟然知道这个，她心里有些甜蜜：【好，我看到一件风衣，你穿一定很好看】 发完之后，那边没了回复，叶清圆看着消息，忽然后悔发这条，可是已经不能撤回了。 没想到等她洗完澡出来后，看手机，谈之舟竟然刚刚给她按了好几个语音通话。 叶清圆回拨过去，很快被接。 “原来你买衣服的时候，一直在想着我啊？” 叶清圆连忙否认： * “我就是看到了，顺便想一想，你别自恋。” 电话里传来一声低哑的笑，很是诱人：“好啊，等我回去了，一定把那件衣服买下来。” 叶清圆心想，我早就买好了。 不过她没告诉谈之舟，不能让他得意。 叶清圆扯到其他的话题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巴黎现在还是白天。 谈之舟问：“你要睡了吗？” 叶清圆“嗯”了一声。 “那你睡。” 两个人谁也没有挂电话。 不知不觉，叶清圆睡着了。 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叶清圆拿起手机，发现电话还通着。 ！ 两个人的通话时间让她震惊。 叶清圆试探着喊了一声“谈之舟。” 按道理，巴黎现在已经凌晨，她不确定谈之舟有没有睡下。 “嗯，醒啦？” 叶清圆蹙眉：“你还没睡啊？” “嗯，还没忙完。”谈之舟往窗外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 “那你有没有吃晚饭？” “吃了。” “吃的什么？”叶清圆紧接着问。 谈之舟过了会儿，才说：“张思送过来的，法餐太难吃了，就吃了两口。” 叶清圆说他：“你快去吃饭，工作这么长时间，都不吃饭。” 谈之舟笑着：“好好好，听你的。” 叶清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有些烫，她对电话那头说：“我挂电话了，你好好工作吧。” 叶清圆觉得，自己一定是入了魔。 - 中午的时候，有人敲门。 叶清圆开门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人，身后有一个大箱子。 他衣服上有“xx水族馆”的标志。 “请问您是叶小姐吗？” “是。” “谈先生从我们店里购买了很多东西，让我们给您送过来。” “什么……东西？” “鱼。” 叶清圆：“？” 十几分钟之后，那个人终于弄好。 叶清圆的客厅里，多了一个鱼缸，鱼缸里有色彩缤纷的水草、鱼。 叶清圆听那个人把各个种类的鱼介绍了一遍，到最后一个也没记住。 只记得那个男人多次强调：“这些鱼都是很温柔，颜值也很高的。” 客厅里多了新的生物，叶清圆忍不住看了好久。 谈之舟发过微信：【收到礼物了吗？】 【为什么送鱼啊？】 【你不是想养鱼吗？现在可以尽情养，我帮你挑的，都符合你的要求，要帅、要温柔。】 叶清圆：“……” 谈之舟：【除此之外，你要是想养别的鱼，想也别想。】 JSG - 天气预报显示，春节前，会有一波寒潮来袭，多地开始降温想，西荞尤为明显。 谈之舟在微信里提醒了叶清圆百八十遍，要她多穿衣服。 叶清圆今天回岛上看外公。 出门的时候，她想起谈之舟的叮嘱，于是换了一件厚的外套。 坐在船上，叶清圆盯着手机，不开心。 今天早上，两人闲聊着，不知怎地，聊起了高中时附中的一些人。 叶清圆提到一个女生，谈之舟说没什么印象。 不过她不相信。 因为宋翔曾经说过，这个叫钱贝贝的女生 * ，算是谈之舟的半个青梅竹马。 和谈之舟一样，钱贝贝家也在万宸公馆。 叶清圆曾经早上绕着湖边跑步，见过一次谈之舟和钱贝贝在树下聊天。 谈之舟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但俊男靓女站在一起很登对。 叶清圆刚喜欢上谈之舟的时候，还把钱贝贝当成了假想敌。 不过后来她仔细侦查，谈之舟好像真的对钱贝贝没有什么想法，才放下心来。 时隔这么久，重新提起钱贝贝来。 谈之舟告诉叶清圆他没什么印象了，明明是一个很标准的保命答案，叶清圆却觉得心里不舒服。 因为她知道，谈之舟一定记得钱贝贝是谁，他故意说没印象，更显得心虚。 叶清圆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两个人从上午聊完这个话题之后，谈之舟发过几条消息，她都是爱答不理的。 船有些晃荡，叶清圆往前翻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忽然觉得自己真的错了。 矫情到了极点。 叶清圆主动给谈之舟发去消息。 等船靠岸停下后，她发现，谈之舟还是没回她。 叶清圆给他拨了一个语音通话，依旧没接。 她原本还有些愧疚，此时却有些生起气来，狗男人太记仇了。 叶清圆把手机屏幕熄灭，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谈之舟。 - 叶清圆走进院子，发现苹果树下有两个小孩，隔壁的球球和亮亮。 外公正和这两个小孩子的爷爷坐在树下下棋。 她和大家打完招呼，然后被球球和亮亮两个小孩子拉去，一起玩。 叶清圆看到他们在玩泥巴，挖着树根处的泥土。 她故意摆出嫌弃的模样，对两个小孩说：“咦，脏脏。” 两个小孩露了个鬼脸，嘻嘻笑着，要拉叶清圆一起玩泥巴。 叶清圆连忙摆手，她前两天刚做了美甲，经不起折腾。 不过为了让两个小孩开心，叶清圆从包里取出一盒巧克力，分给他们。 天气越来越冷，没刮风，但是阴沉沉的。 外公说：“看这样子，不会真的要下雪吧。” 球球和亮亮的爷爷拿出手机，看了看说：“怎么会，现在气温还零上呢，岛上都多少年没下过雪了，哪那么轻易下雪，要下也是下雨。” 叶清圆拍了拍球球和亮亮：“你们先玩，我去卢阿嬷家买点儿麻糍回来给你们吃。” 球球和亮亮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叶清圆去买麻糍的路上，一直看手机。 谈之舟还是没有回复。 天色越来越阴沉。 她裹紧衣服，庆幸出门穿了厚衣服。 叶清圆提着麻糍，刚走进院子，两个小孩便围了过来：“姐姐，你过来看，我们俩挖到了宝藏。” 叶清圆本以为两个小孩在开玩笑，没有想到他们拿过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盒子。 盒子上还有土，亮亮用手把土抹去，上边的图案逐渐露出来。 是一个熟悉的、巧克力盒子，叶清圆最爱吃的一款巧克力，她刚刚给两个小孩分过。 她呆住了，缓缓接过那个盒子，直觉有什么不可思 * 议的事情，即将发生。 叶清圆打开尘封已久的巧克力盒，里边有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她拿起那张纸条，把盒子和麻糍递给身边的两个小孩。 叶清圆的手指有些颤抖，她缓缓打开。 纸条有些湿、泛黄，但上边的字迹很好辨认，叶清圆一眼认出，那是谈之舟写的—— “希望叶清圆的外公早点儿康复！ 也希望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要再掉眼泪了。” 天空消磨掉最后一丝光亮，不知道谁把院子里的灯开了，纸条上的字迹瞬间亮起来。 好久好久以前。 少女从北方赶回南方，看望她生病的外公。 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躲在苹果树后，偷偷掉眼泪。 她以为没有人知道。 然而有一个少年，用拙劣的借口，陪着她，连夜坐火车赶回来。 少女随口讲起儿时听到的话，“把愿望埋在树下，就会实现”。 连女孩自己都不相信。 少年却信了。 而他的愿望里，只有她。 叶清圆站在院子里，视野逐渐模糊。 记忆像是在某一刻串联起来，她忽然想到什么，匆匆跑出去，门口的篱笆被撞歪，也顾不上。 叶清圆奋力奔跑着，跑到桃山山脚下，然后一级一级登上去。 她像是感受不到越往上爬越大的山风，感受不到潮湿阴冷的空气，叶清圆只想爬上去。 终于，她看到了亮着光的桃箬寺。 叶清圆飞快跑到寺庙后的竹林边，那个挂着无数个许愿牌的小棚。 她凭着记忆来到上次的位置，一个一个翻着许愿牌。 距离二〇一八年的第一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绳子上已经添了很多新的许愿牌。 无数条粗壮的红绳被风吹得肆意晃动，上边的木质许愿牌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清圆怎么找也找不到。 某一刻，她怀疑是自己记错了，想要放弃。 然后下一秒，叶清圆便找到了，那个许愿牌，就在她的手边，被一堆其他绳子上的牌子挡住。 “TZZ×YQY 2017.12.19” 当初她看了一眼，但是没反应过来，只意识到自己的名字缩写，和这个牌子上的一个名字缩写一样。 而今天，叶清圆都看懂了。 2017.12.19，正是谈之舟来岛上的那几天。 他还跟着她一起去看外公，赖在她家睡觉。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叶清圆的心像是被抛在了半空中。 她的视野越来越模糊。 叶清圆给谈之舟打电话，怎么也不通。 她忍不住蹲下身，额头抵住放在膝盖上的双臂，任山风把她的头发吹乱。 手臂变得湿漉漉的。 不是伤心。 而是一种很微妙很神奇的情绪。 叶清圆从来不相信，在此之前，谈之舟便喜欢她。 或者说，也喜欢她。 忽然。 叶清圆感觉脖间凉丝丝的。 她抬头，发现竟然下雪了。 雪花扑簌簌从茫茫夜空里落下，桃箬寺照出一束又一束灯光，光下的雪花像是飞舞着的精灵，成群结 * 队，奔赴人间。 叶清圆心中欢腾。 她站起身，想飞快地下山，却因为雪天台阶滑，不得不放慢速度。 叶清圆想起许多年前，她在潭柘寺门口许下的愿。 她拿出手机，继续给谈之舟打电话。 过了好久，谈之舟接起电话，他的声音很着急：“元宝，你不是在岛上吗？” 叶清圆早上告诉过谈之舟，她今天要回岛上。 她没细想谈之舟为什么这样问。 她只是，有好多话，好多话，想和他说。 “我现在在桃山上。” 谈之舟的声音更急了：“下着雪那么危险你上山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下雪了？” “我……”谈之舟顿住，“我看了天气预报。” 叶清圆在电话里，傻傻地问：“谈之舟，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你。” 那边愣了很久很久，才说：“我也好想你。” 谈之舟：“你不要挂电话，让我听着你的声音，你看好，慢点儿走。” 于是，叶清圆在电话里，给他讲起山上的风、月亮和星星一起隐没的夜空、千年的古树…… 没有任何逻辑的话语。 谈之舟总是淡淡地应着。 “是不是很无聊诶？”她问。 “没有。”谈之舟说。 忽然，叶清圆笑了笑：“谈之舟，我告诉你个秘密。” “嗯？” “我曾经在潭柘寺许过一个愿。” “什么愿？”谈之舟记得那次，他和叶清圆一起去潭柘寺找爷爷，小姑娘许愿的模样很虔诚。 “我希望佛祖保佑，我喜欢的男孩子，可以主动对我表白——” 叶清圆正在雪中一级一级地下着台阶，气喘吁吁，声音微颤。 “可是你知道吗？当我走出潭柘寺的时候，我又不甘心把命运就这样交给佛祖。” 她顿了顿，“于是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他不来表白，那我就等西荞市下雪那天，主动向他表白。” “谈之舟，我等了六年，今天西荞市终于下雪了。”叶清圆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 电话里传来风雪呼呼的声音，谈之舟心跳加快，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令他眼眶酸涩。 叶清圆走累了，停下的那一刻，喘着气，轻声说：“谈之舟，我喜欢你。” 这句话，她想说了很久。 很久。 另一头安安静静，叶清圆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接住一朵雪花，很快融化。 “傻瓜。”忽然，电话那头笑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嗯？” “你抬头。” 叶清圆来不及思考，怔愣着抬起头。 黑夜里雪花旋落，山道旁的路灯点亮一片温馨的白和暖黄色。谈之舟从拐角里走出来，一步一步，一级一级。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被猛烈的风雪包围，却像是炽热的光。 电话还没挂。 “傻瓜——表白这种事儿，怎么能让女孩子先来呢？佛祖早就帮你实现了愿望。” 第36章 情书【正文完结】 “喜欢你不是两三天…… 叶清圆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不知道眼前的景象是真实的，还是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 她不敢眨眼，怕一眨眼，一切都消失。 等了六年的落雪消失, 雪夜赶来的谈之舟也消失。 直到谈之舟走到她的面前—— “小元宝。”他轻声喊, 音调缱绻。 叶清圆看到谈之舟明明笑着, 眼圈却泛红。 她慢慢放下手机, 再也没忍住, 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谈之舟托起叶清圆的腿，把她抱在怀里，两个人紧紧依偎着。 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两人都是满身的寒气, 此时此刻，却谁也感受不到寒冷。 雪还在下, 谈之舟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雪花, 他一眨眼睛, 雪花便融化了, 眼眸变得湿润润的。 叶清圆戳了戳谈之舟的脸，凉丝丝的。 “干什么？” 叶清圆笑着：“我想看看, 你是不是真的谈之舟。” “货真价实。”谈之舟说完，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吻。 冰凉的、又滚烫的一个吻。 “你怎么来了？” 谈之舟空出一只手捏捏她的脸：“有小朋友早上生气了，吃干醋，我还不回来。” 叶清圆心里泛着甜, 又心疼。 从法国飞西荞，十多个小时，谈之舟应该是和她聊完天，便回来了, 她竟然还埋怨他不回信息。 看到叶清圆脸上的愧疚，谈之舟又捏了捏她的脸：“别想太多，本来打算的就是明天回来，只不过提前了一天。” “那你工作处理完了吗？” “嗯，剩下一小部分交给张思了。” “张思好可怜。” 谈之舟挑眉：“心疼他不心疼我？” 叶清圆嘻嘻一笑：“当然心疼你了。” 她把脸埋在谈之舟的胸膛上，聆听他的心跳声。 “谈之舟，你心跳得好快。” 谈之舟无奈，这个姿势抱着她，很难不心跳加快。 叶清圆搂着他的脖子，双腿分开，环住了谈之舟的腰，被谈之舟从正面抱着。 叶清圆抬起头来，看着谈之舟，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这个姿势，有多暧昧。 她戳戳谈之舟胸前的肌肉，小声说：“你放我下来吧。” “怎么了？” “我想自己走。” “抱着不好吗？” 叶清圆脸红了，附在谈之舟的耳侧，说：“我是为了你考虑。” 谈之舟笑了笑，看着小姑娘一脸真诚的模样，蹲下身，把她放下来。 两个人站直身子，看到对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容被山道旁的路灯给点亮，融化了愈来愈大的风雪。 谈之舟牵着叶清圆的手，一级一级向下走。 两个人十指交缠。 叶清圆边走，边回想刚刚的一帧一幕。 她想起刚刚两个人在电话里的聊天，她竟然表白了！ 主动表白了！！ 头脑清醒过来，叶清圆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她摸摸自己的脸，庆幸天比较黑，否则谈之舟一定能看到，她此刻脸无比得红。 “谈之舟。” “嗯？”他低头，身旁小姑娘一双小鹿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你刚刚在电话里说，佛祖早就帮我实现了愿望，是什么意思？” 谈之舟愣神，他 * 有些疑惑地看向叶清圆：“你……真的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谈之舟停住脚步，站在台阶上，看着一侧暗无边际的山林，过了一会儿，蓦地笑了。 他的笑容中有几分遗憾：“咱俩就是两个傻瓜。” “怎么了？”叶清圆不解。 谈之舟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前给你写了一封情书，和你表白。” “你不是向佛祖许愿，我主动对你表白嘛。” 叶清圆呆住了。 “你给我写过情书？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天冷，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形成一缕白雾，被风吹散。 谈之舟揉了揉她的头发：“都过去了。” 叶清圆拉住他的袖子，今天一天带给她的震惊，实在是太多了！ “你什么给我写的情书？” “你高中毕业那会儿。” “可是我没收到啊。” 叶清圆向前走着：“谈之舟，你没骗我吧。” 他无奈，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谁骗你了。” 叶清圆低下头，看着台阶，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 她抬头看向谈之舟：“所以，你后来以为是我拒绝了你，所以报志愿那段时间每天都神出鬼没的，见了我也没好脸色？” 谈之舟摸摸后颈，回想起六年的事儿，到如今，他有很多后悔。 “当时看你没有回应，的确以为你是不喜欢我，后来看你把志愿都改到西荞市了，我更以为你是为了躲我。” 叶清圆“哦”了一声。 谈之舟看着她，忽然认真起来：“所以，既然你当初没看到那封情书，并且你也喜欢我，那么你为什么会改志愿？以前不都说要留在北京吗？” 叶清圆躲开谈之舟炽热的目光，她看着灯下旋落的雪花，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在这么美好的一天里，叶清圆不想和谈之舟提起叶志山这个人，来破坏气氛。 她当初改志愿，贪婪无度的叶志山的的确确是很重要的原因。 但那是在她以为谈之舟不喜欢她的前提下。 如果。 叶清圆当初知道谈之舟喜欢她，那么，即使在她知道叶志山的事情后，她也不会直接选择离开谈之舟。 因为叶清圆不是那么懦弱的人。 她会坚定地和谈之舟在一起，然后去解决叶志山的事情。 可是天意弄人。 他们错过了六年。 幸运的是，两个人都在原地，等着对方。 叶清圆含糊应着：“考得太差，去不了你们学校。” 她不知道谈之舟口中的那封情书去了哪里，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封情书。 抵不过好奇，叶清圆拽着谈之舟的衣袖：“喂。” “嗯？” “你当初那封情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想知道？” “想。”叶清圆乖乖地点点头。 “那——”谈之舟顿了顿，“你晚上得让我在你家睡觉？” 叶清圆：“？” 为什么感觉话题突然不正经起来。 “现在这么晚了，你又舟车劳顿的，不在我家睡，你去哪里？”她反问。 谈之舟低声说：“万一，又找 * 个酒店或者民宿，让我一个人睡，这种事儿，你也不是干不出来。” 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委屈。 叶清圆：“……” 她又拽住谈之舟的袖子：“你到底写了什么嘛？” 谈之舟垂眸看着叶清圆，笑笑，然后对着空旷的山谷喊：“我喜欢你——” “谈之舟喜欢叶清圆——” 雪花好像听到了他的呐喊，下得更大了。 不知不觉，两个人走到了桃山山脚下。 澜江岛上万家灯火明，安静的夜里，路旁深邃的树木上盖着一层薄雪，狭窄的小路上也积了一层雪。 叶清圆蹲下身，在上边写了一个： “TZZ×YQY 2018.2.8” 她刚站起身，手指便被谈之舟拢住。 “冷吗？” 叶清圆摇摇头，给他指了指地上。 谈之舟看完后笑了笑：“这不是中学生的把戏吗？” 叶清圆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 叶清圆看着谈之舟，盯了他好久，他面色自若。 “谈之舟，这是中学生的把戏？” “不是吗？” “那——”叶清圆攥着谈之舟的衣服，“谁在许愿牌上，还玩了这种中学生的把戏？” 谈之舟瞬间僵住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叶清圆嘻嘻一笑：“中学生的把戏？你是中学生吗？” 谈之舟脸变得有些红。 他忽然捏住叶清圆的下巴，低下头，直接封住她的唇。 谈之舟吻得断断续续的，对叶清圆说道：“让你见识点儿成年人的把戏。” 他的呼吸加重，明明一身寒气，吻却炽烈难当。 谈之舟的眼眸里逐渐染上情.欲的色彩，他一只手抵在叶清圆的后脑勺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加重力道，撬开叶清圆的牙关。 谈之舟身上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汹涌澎湃，烧到了叶清圆的身上，把她烧得浑身发软，只能紧紧依靠着谈之舟。 她的眼眸、嘴角，都变得湿润，带着水渍。 许久。 谈之舟才停下。 叶清圆靠在他的怀里，抬起眼睛，痴痴地看着他。 谈之舟抹去她嘴角的水渍，然后俯身在她的耳侧：“成年人的把戏好玩吗？” 叶清圆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快回去吧，外公该等急了。” 谈之舟闷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 回去的路上，叶清圆一言不发。两个人挽着手，走回家。 外公正在听歌，放的正是谈之舟送给她的那张唱片。 看到他们两个人回来，老人家冷哼了一声：“还知道回来？” 叶清圆坐下后，一直逗外公开心，才把老人家哄好。 等到叶清圆去洗澡时，谈之舟坐在老人家的身边。 外公看着他，久久没说话。 他忽然长叹了一声，只说了句：“你一定一定，得对元宝好好的，这丫头从小不好过。” 谈之舟看着外公，重重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会给她幸福的。” 外公摇摇头，没再说话。 …… 晚上。 谈之舟坐在叶清圆的房间里，看着那张唱片。 “谈之舟，这唱片是怎么回事儿？” * 叶清圆想问这个问题好久了。 谈之舟看着她：“送给你的。” 叶清圆长长的“哦”了一声：“你把坂本龙一的唱片，换成了你自己的？” 谈之舟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才发现？” 叶清圆点点头，有些遗憾：“我是不是发现太晚了？感觉错过了好多。” 谈之舟在灯下笑着：“不晚，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和你还有好几十年，未来都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叶清圆低下头，不知道他怎么变得这么会说情话了。 不过。 能写出这么浪漫的歌的人，会说几句情话也不奇怪。 - 第二天，叶清圆和谈之舟一起，回了西荞市。 他们两个住在对门。 在叶清圆的逼问下，谈之舟承认了，他当初是故意买的她对门的房子。 两个人每天早上、晚上一起吃饭，不过有时候谈之舟工作忙，也顾不上。 这天晚上，已经十点多，谈之舟还赖在叶清圆家不走。 忽然，谈之舟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沈丽之的视频电话。 谈之舟感觉奇怪，沈丽之女士几乎没有这么晚给他打过电话。 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接起电话，打开视频。 叶清圆正在厨房洗车厘子，她端着车厘子出来，说：“谈之舟，这次买的一点儿都不甜。” 沈丽之听到声音：“元宝吗？你们竟然这么晚还在一起？” 叶清圆也听到了声音，愣了愣，怒视着谈之舟说不出话来。 她用口语问：“怎么办？” 谈之舟反而依旧是一副不急不缓、吊儿郎当的模样，对沈丽之说着：“是啊，我在小元宝家，你未来儿媳的家里。” 叶清圆躲开视频，打谈之舟。 沈丽之在电话那头，连声叫好：“舟儿，你竟然能追到小元宝？” “当然了。” 时至今日，叶清圆不得不出现，在视频中和沈姨打招呼。 沈丽之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脸满足：“舟儿要是对你不好，元宝你就告诉沈姨。” 忽然，谈之舟问：“妈，你这么晚打过来，是有事儿吗？” 沈丽之本来有事儿，又觉得现在说不太合适。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刚刚张阿姨收拾屋子，在元宝的梳妆台后边，找到一封信。” 听到这话，叶清圆谈之舟都愣住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封消失已久的情书。 谈之舟有几分紧张：“妈，什么样子的？” 沈丽之拿出来，白色的信封，封口处极为别致，贴着一个由铅笔屑构成的完整圆形，很是漂亮。 那是谈之舟削彩铅笔时，收集的铅笔屑，需要保持铅笔屑完整、中途不断。 谈之舟一眼认出，这正是他当年送出去的那封情书。 当时，他把情书塞到了叶清圆常看的一本书里，没有想到，阴差阳错，情书竟然掉在了梳妆台的后边。 这么多年，没有被发现。 奉谈之舟的要求，沈丽之把这封情书寄到了西荞市。 在情人节那天，时隔六年，叶清圆再次收到这封情书。 情书 * 在犄角旮旯里待了将近六年，沾染着尘埃。 叶清圆却觉得，它无比珍贵。 她一字一句看下去，眼眶开始发酸。 少年在情书的最后一行，写到： 「喜欢你不是两三天，明日更甚今朝。」 昔日写情书的那个少年，意气风发，在纸间诉说着对女孩儿的爱恋。 如今他得偿所愿，正坐在心爱的女孩儿的身边，不厌其烦地给她剥松仁吃，喂到嘴边。 看到叶清圆即将落下的眼泪，谈之舟俯身，把她眼角的泪珠吻去。 然后轻轻呢喃：“哭什么，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的。” 叶清圆擦干眼角的泪，被男人的自信给逗笑了。 她放下情书，和谈之舟一起走到阳台上，两人趴在栏杆上，被一众绿植簇拥着，静静地看着湖面。 清风徐徐，把澜江江面吹皱，波光粼粼。窗外阳光明媚，太阳炽烈到，让人不相信，一个星期以前，这座城市刚刚下了场大雪。 就像是，那场雪，是专门为了他们两个人下的。 一只白鹭飞到江面上时，谈之舟俯身，吻住叶清圆的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