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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动症》作者：日光流华
    文案：
    洛北棠和任逸舟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彼此都对这份亲事不满意，奈何在长(金)辈(钱)的势力下，还是按头结婚。
    联姻前，任逸舟找到洛北棠：“我对你没感觉，一年后离婚。”
    洛北棠冷笑：“巧了，我也是，合作愉快。”
    联姻后——
    任逸舟一越成为娱乐圈当红导演，风头无两。
    一次颁奖礼，媒体在后台偷拍到一张照片。照片上，任太太趴在化妆台休息，任逸舟半跪在她腿边，为她系紧脚踝上松开的高跟鞋绑带，姿态亲昵又自然。一时间被网友疯转。
    朋友看到八卦：“任导演技真好，你们不是要离婚吗，演得这么真？”
    任逸舟：“……”
    一句话简介：嘴上说着不喜欢你，身体却很诚实的夫妻俩，互相battle的婚恋日常。
    ps：
    *cp导演x医生
    *甜文掺狗血，主日常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北棠，任逸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真香警告，虽迟但到
    立意：
    第1章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洛北棠对这句话有点相见恨晚——但凡在提交高考志愿前听说过类似的醒世名言，她都会在学医的道路上悬崖勒马。
    今天周四，洛北棠要跟一场脊柱矫正术。手术难度top级，她从早八点跟到现在下午六点。
    “终于可以休息了。”麻醉医活动一下颈椎，“我女朋友一直找我看电影，现在有好看的电影吗？”
    “《穷途》啊，这你都不知道？已经上映两个月了。”
    这年头，能在电影院延期播放的电影，不说多么叫好，但一定是最叫座的。
    “国产的？”
    《穷途》是间谍片。和众多好莱坞爆米花大片套路差不多，但《穷途》拍出了本土的风格，还上升到家国情怀，受众群体比其他电影更广。
    比起男女主的演技，更令人称赞的是它的悬念设置、拍摄手法，以及每帧扑面而来的人民币美感，不火都难。
    仅仅两个月，主创人员从默默无闻到红得发紫，流量一直呈指数型曲线发酵。男女主从一百八十线小透明，一跃成为一线，真真正正的一夜爆红。
    “哎，听说苏妙在咱们院做的双眼皮？”
    ——苏妙是《穷途》的女主。
    “这不清楚，但她鼻梁肯定动了。”器械护士虚指了下自己的面部三角区，得意地飞过去一个专业的眼神。
    “演员也挺辛苦哈，脸上动过刀子都敢拍动作戏。”
    护士姐姐精通各种八卦：“赌一把呗，幸好她运气好，一部电影就红了，还傍上了导演。”
    “导演谁？是不是年纪挺大的了。”
    护士倒吸一口气，像是在看外星人：“任逸舟啊，你不知道？他才不到三十岁好吧。”
    任逸舟这个名字随着电影的爆火，已经出现在各种手机推送里。有关他的各种小道消息也无处不在。
    其中最令人感兴趣的当然就是他的感情生活。
    洛北棠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手上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她就继续缝合，这一眨眼的停顿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麻醉医生很不屑——在医生眼里，“明星”这种生物确实不太值得他们关注，反正到最后都会来到医院报道。
    “他又不是院长，我知道他干嘛。”
    护士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和他一般见识，转头叫住洛北棠：“小洛，你知道这个人吧？”
    洛北棠唇角微动：“认识。”
    护士：“你看，大家都知道。”
    洛北棠只是笑笑，手上的刀口缝合完毕。
    下了手术台，饥饿感铺天盖地袭来，洛北棠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一包压缩饼干充饥，后补充了糖分，这才整理病例，做这一天的最后工作。
    洛北棠有一头漆黑的头发，工作的时候稳妥地扎在脑后，不工作的时候，发尾乖乖地趴在肩头，配合浓艳的五官，一脱了白大褂，旁人根本猜不到她的职业是医生，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
    护士长和她一起下班，看到洛北棠手上无名指的婚戒，款式新颖，不懂行情的人都能看出是高级定制，上面的钻石在她抬手又放下的动作过程中反射着不容忽视的光泽。
    护士长八卦之心熊熊燃烧，都说小洛医生结婚了，可没人知道她老公长了几只眼睛，护士长不由打探道：“小洛，你老公今天来接你？”
    “嗯？”洛北棠茫然了一会儿，偶然听到某两个陌生的字眼有点反应不过来，两秒后她才回，“哦，他出差，来不了。”
    “什么工作呀，这么忙。”
    “他是做摄影的。”
    俩人又聊了会儿排班之类的琐事。
    洛北棠一边应和着，一边走出一楼大门，刚走下楼梯，就看到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开到急救中心门前。
    不止救护车，身后还跟过来至少四台私家车，车还未停稳，里面的人便蜂涌而出，跟在被抬出的担架后面，跑进了急诊。
    几乎全是男人，乌泱泱一大片，冷不丁地，阵仗十分吓人。
    医生的本能反应驱使，洛北棠没来得及同护士长打招呼，一路急奔而去。
    酒精中毒这种事情，急诊科的医生经验丰富，根本没轮到洛北棠动手，几个人折腾了几十分钟，患者渐渐恢复意识。
    洛北棠松了一口气，走出急诊室，门口却聚集了大量的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举着手机。
    而这群人中，有个短发姑娘正在和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争夺什么东西。
    姑娘急得快哭了：“大哥，您就删了吧，求您了！”
    “凭什么，这我手机，我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医院急诊部永远闹哄哄的，这两人的争吵和急诊比起来没那么瞩目，只引起周围小部分排队患者的注意。
    “这里是医院，请尊重病人的隐私，不要偷拍。”
    洛北棠出现在他们身后。她没穿白大褂，在那男人眼里只是个多管闲事一女的，顶多是多管闲事一漂亮女的。
    “关你屁事！我没偷拍！”
    “光明正大地拍也不行。”洛北棠抱着双臂，扬声道。
    洛北棠本来就够吸引人的，她这一声更是让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保安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狗仔正想撤退的时候，姑娘手里死攥着他的衣角，他被磨得不耐烦，正要上手，小臂在挥力的过程中被人截住。
    男人刚要破口大骂，但一看到来人的脸，他就怔住了——
    那人抢过他手里的手机，又用他的指纹进行解锁，翻了相册并直接清空干净后，将手机塞回他的口袋里，将他整个人往旁边一送，没有说话，但看狗仔的眼神里，清淡地瞥出一个“滚”字。
    狗仔当然认识任逸舟，这人不是他能正面起冲突的，他扶正了帽檐，转身走了。
    助理小姑娘看到任逸舟，眼睛一下子亮了：“任导！”
    任逸舟原本没注意别人，看到了个路人脸姑娘，却不记得她是谁了，顿了顿，颔首道：“你好。”
    助理笑：“妙妙姐刚做完检查，没有危险。准备送病房休息了。”
    任逸舟眉心轻蹙，然后点了下头。
    助理反应过来：“我带您过去吧。”
    任逸舟看着已经往急诊大厅外走的洛北棠：“不了，我是来接我太太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晚九点，其他时间都是在改文。尽量日更，有变化会提前通知。
    下一本接档文求收藏～
    《有幸》
    容纯追了林嘉树三年，闹到众人皆知，终于成为他女朋友。
    就在她以为他终于被她感化了的时候，林嘉树暗恋的女生回国。
    容纯再也受不了林嘉树的冷淡，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几年后。
    林嘉树作为白手起家商圈新贵登顶富豪榜，明明未婚也没有女友，左手无名指却常年戴着旧款钻戒。
    网友扒着扒着发现大瓜——多年前破产的容氏集团千金曾经疯狂追过他。
    据知情人士爆料，林嘉树不仅不喜欢容纯，还很讨厌这大小姐高调的暴发户作风。
    不久后，容纯回国，众人期待着林嘉树会怎么报复这个曾经拿钱砸他的破产千金。
    *
    某次宴会，有人看见林嘉树把一个女生堵在角落里。
    林嘉树扣住容纯的手腕，风度全无，狠狠地瞪着她：“半途而废，不打招呼就跑，容纯，你还有没有半点责任心？”
    容纯：“养你太贵，我没钱了。”
    林嘉树：“我给你。”
    #钱给你，‘我’也给你#
    cp破产了也很有钱的小公主&一心赚钱只为入赘的高岭之花
    「余生有你，三生有幸。」
    第2章
    12月底。帝都的天已经很冷了。
    前天刚下了一场雪，但是地上已经融得半点不剩，只能从树梢上看到几片堆积的残雪块。
    洛北棠快步往门外走，但没几步，就被任逸舟跟上了。
    他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但确保能让对方听见：“洛北棠。”
    洛北棠没法再装听不见，停下脚步，回看。
    两个月没见，任逸舟的头发有点长，且天然有点微卷，发尾快到盖住整个脖颈，额前的发搭在太阳穴两边。
    多年前，洛北棠第一次遇见他时，她还好奇任逸舟的初中这么宽松，竟然允许男同学留这么时尚的发型，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后来她才知道任逸舟遗传了他的小提琴家母亲。
    亏得他的五官无可挑剔，脸型也百搭，同样的发型，放在他头上是雅痞，放在别人头上可能就是灾难。
    虽然不是演员，但任逸舟也算娱乐圈的人，事实上，他的曝光率也不怎么比其他流量小多少。
    《穷途》上映期间，作为导演，任逸舟会和主创人员一起跑宣传，网上关于他的消息更是排山倒海。他从小到大的成绩、学校、感情史，包括他是谁谁谁的孙子，家产多少，基本都被扒了个遍。
    洛北棠一天天忙得要死，根本没时间看他的路透，就这，还从同事嘴里听到他和苏妙的绯闻来膈应她。
    洛北棠先是“咦”了一声，然后才说：“你不去看看你的老熟人？”
    话刚一出口，洛北棠就想撤回——“老熟人”几个字有点冒酸气，而她根本没这个意思，让任逸舟误会了不好。
    急救的时候，洛北棠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患者脸上，听了小助理的话她才知道酒精中毒的人是苏妙——任逸舟电影处女作的女主，也是任逸舟的前女友。
    任逸舟和苏妙的绯闻满天飞。苏妙工作室澄清过一次，各大采访里也各种避嫌，但粉丝们不这么想，两人的cp超话排名比《穷途》男女主的cp还高一位。
    而任逸舟对绯闻的态度就是“不回应”，一切冷处理。
    如果不是对任逸舟的人品有那么一丢丢的信任，相信他不是个连一年婚姻都忍不了的人，洛北棠毫不怀疑自己头顶上的青青草原能放群羊。
    “她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么。”任逸舟走到她身边，声音平常道。
    洛北棠撇了嘴，心想，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不过算了，不跟他计较，她不想把难得的休息时间浪费在任逸舟这里。
    今晚他开车来的，没有让司机来接，洛北棠上了任逸舟的越野车，在副驾上，她扣好安全带，拢了拢风衣，直接闭眼装睡，避免两人独处时尬聊。
    任逸舟看了一眼某人“请勿哔哔”的脸色，倒是识相地没有开腔，将巴博斯平稳地开了出去。
    溪林别府是他们的婚房，北三环内的一个别墅区，在帝都，已经很难在市中心环区内找到单户占地面地这么大、地理位置这么占优势的住宅区了。
    这是任家本来就要给儿子准备的婚房，从他们四年前订婚开始装修，两个月前结婚当天转到新婚夫妻二人名下。
    另外，此别墅的最大优点就是离医院近。
    当然，除了这个，还有很多别的资产，领证那天，洛北棠除了签结婚申请，还签了几个砖头那么厚的婚前协议。双方分别带着家里私人律师团，把结婚谈成了并购的架势。
    双方家长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虽然长辈们坚持让小辈们结亲，但该规避的风险一点都不能含糊。
    不过两家不差钱，该给的礼金没少，在这方面不寒酸，但不管是任逸舟还是洛北棠，彼此一个赛一个地忙，这笔钱就干脆打到对家账户里。
    洛北棠还记得领证当天，正赶上一个巴士出车祸，急缺人手，她被老师骂了一顿，这才勉强抽出一上午时间办手续。导致她全程没给任何人好脸色看，成功吓退几对喜气洋洋的新人，都怀疑她和任逸舟站错了队。
    而任逸舟，他要赶一个一点钟正式开始的活动。活动地点在郊区一个会所，算上堵车，十一点就要从民政局出发。
    两人双双签完自己的大名，就匆匆在门口兵分两路，不像是结婚，倒向是分家产的离婚夫妻。
    那之后，他们已经两个月没见面了。
    在他们决定结婚之前，约好下次的结婚一周年当天就去离婚，好聚好散，不伤两家的和气。
    任逸舟很坦然地向洛北棠解释：“你也知道，我家里不同意我当导演，我有一个项目，没拉来投资，只好去和家里商量打个借条，奶奶跟我做个交易，让我和你结婚。我同意了。”
    洛北棠觉得，任逸舟当了导演之后比上学的时候磨叽不少，他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就俩字：缺钱。
    再者，白娶个她这样的老婆的同时，还能拿到投资，天下有哪个傻子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结婚这种事，如果立刻答应，好像显得洛北棠多着急跟他结婚似的，她故意放了会儿任逸舟的鸽子，才悠悠地说：“为什么找我？”
    任家和洛家都是帝都圈的名流，但任家背景更深厚。这场婚姻，明显洛家更占便宜。
    整个帝都，洛家说是有钱，但也仅仅是有钱而已，比洛家更有实力的家族也不少。但巧就巧在，洛北棠的爷爷是警察，曾经救过任逸舟父亲的命。
    洛家爷爷固执得很，坚决不求任何回报，任老太太每年带着全家来拜访，偶然见两家孙辈孩子玩到一起，一问年纪，正好同龄，就这么定下娃娃亲。
    但洛北棠问的不是这个。
    洛家有两个女儿，除了洛北棠，还有个妹妹叫洛榆迎。
    任逸舟言简意赅：“奶奶喜欢你。”
    洛北棠挑着眉毛，接受了这个理由：“但是，和你结婚，我没有半点好处啊。我一不喜欢你，二也没钱拿。”
    “离婚后，奶奶的投资归你一半。”
    洛北棠刚要轻斥一声，任逸舟云淡风轻地报了个数字。
    洛北棠突然意识到自己家也不是那么有钱。她手指碰了下鼻尖，“你说一年之后就离婚？”
    任逸舟：“就怕你不同意。”
    洛北棠简直想大笑三声。
    任逸舟：“一年之后，如果不离婚的话，你不仅钱拿不到，我也不保证对我们的关系有多少忠诚度。”
    洛北棠看着任逸舟那张欠扁的脸，收下了他的订婚钻戒，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双手奉上。
    任逸舟垂眼，看这本蓝色封面教材的标题，一字一字地念出来：“皮肤性病学？”
    “我答应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不管你在外面做了什么，请不要把病毒带到我身边。再说……”洛北棠摊手，“知识无价，我身上最贵的东西就是这个，算是钻戒的回礼。”
    任逸舟翻了背面的价格：47.20元，嘴边哼笑，脸色却骤然变冷，他收下了这本教材：“那就祝我们新婚生活愉快。”
    洛北棠和任逸舟算是从小认识，但见面次数不频繁，每次被家长凑在一个桌子上时，都摆出商业假笑。
    实在不怪洛北棠对任逸舟这么有敌意，任谁听了自己未来的联姻对象说“娶谁也不会娶姓洛的”都不会开心。
    洛北棠隔空放话：“嫁给任逸舟，不如嫁给一只狗。”
    洛北棠得意于自己的回应不仅霸气，还兼顾押韵。
    不过，彼此的家长不那么想，终于逮着机会让俩人按头结婚。
    如今看来，年少时放的话应该给自己留点余地，比如，洛北棠不应该为了押韵，就把任逸舟比喻成狗，那她自己不也变种了？或者她当时端庄一点，把狗换成猴，物种的跨越不至于太大。
    ***
    溪林别府已经在前方视野之内。
    洛北棠的思绪从两个月之前的回忆里抽离，掐指一算，距离一年期限还有九个月二十八天零六个小时。
    只要任逸舟出几趟差，取几次景，再拍几部戏，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根本不用掰手指算日子。
    期间，如果顺利的话，她结束住院规培，荣升主治医师，日子一到，名字一签，轻轻松松实现升官发财离老公。
    想到这里，洛北棠跳下车，步履轻快，扫了指纹锁。
    直到任逸舟在她身后关了门——明明比平时多一个人，竟然比任何时候还要寂静。
    洛北棠听到身后任逸舟脱下外套的悉悉簌簌的声音，以及除了从室外带来的冷空气，更有一种陌生的、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有点像晚香玉的后调。
    更明显的，是任逸舟那不容忽视的气场。
    “开锁密码是多少？”任逸舟在她身后问道。
    有的时候不方便用指纹，开锁密码还是要记下来。
    洛北棠念了六个数字。
    任逸舟对这一排数字有点耳熟，明显是按年月日的格式设置。
    “我们结婚那天的日期。”洛北棠揉了揉肩颈，走了几步，又停顿，回头补充说，“蔺姨设的。”
    蔺姨是他们的管家。
    洛北棠说：“你要是记不住，就改成六个八。”
    任逸舟将大衣放在玄关衣架上，找到自己的拖鞋：“不用改，六个数字而已。”
    任逸舟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这里格局和以前住的别墅一样。他轻车熟路往主卧走。
    洛北棠望着他宽阔的背影，这才想起一件重要、但又不那么重要的事——
    这栋别墅是新房，俩人领证之前，双方家里管家把行李搬进来，衣物都分门别类放在同一个衣帽间。
    领证之后没几天，任逸舟就出差去国外给《穷途》做宣传和采访，但他走后迟迟不回来，洛北棠看这些东西碍眼，没经过他同意，就把他主卧衣帽间里的东西全都放到别的房间了——反正他们以后也是分房睡，早搬早完事。
    为了不让分房睡这事传到任老太太那里，她没有让管家收拾，也没敢叫保洁，自己亲自把东西挪到对面房间。
    别说，这狗男人的东西还挺多，各种西服，运动服，冲锋衣，风衣，毛衣，衬衫，竟然还有高中校服……任家管家全都给他打包过来了。
    至于腰带之类的，洛北棠收拾完衣裤就累了，懒得搬这些更沉的东西。
    照理说，这座别墅是任家出资，如果任逸舟要求她搬到次卧住，从财产分配上也算合理。
    当时洛北棠只看到主卧有一个漂亮的梳妆台，下意识就自己霸占这里——任逸舟总不需要这个吧？
    次卧和主卧的区别也就是衣帽间小了一点。洛北棠觉得自己如果是个男的，不介意将主卧让给女生，但任逸舟不一样，这男人小气抠搜、斤斤计较，脑子里的想法跟本不是正常人能揣测的。
    洛北棠决定以和为贵，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洛北棠跟在任逸舟身后，脚尖蹭了蹭地毯，主动承认错误：“内个，我把你衣服都整理到次卧了。”
    她特意选了个中性词汇：整理。
    任逸舟回头，面上有些诧异：“哦，谢谢。”
    洛北棠：“？”
    “我忘了告诉蔺姨，老宅的东西都是好几年前的，不用搬到这里，处理掉好了。”说罢，任逸舟拿出手机，找管家的号码，“让她送来几套新的。”
    他电话还没通，将手机夹在肩膀，双手取下一件浴衣，歪着头看着洛北棠：“你在家也这么勤快吗，没看出来。”
    “……”洛北棠眼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刚要反唇相讥，他的电话就通了，只得将刻薄话咽进肚子里。
    任逸舟在电话那边交代几句，挂了电话后看洛北棠还站在原地，“多谢你帮忙收拾，但以后这种事就不要做了。”
    洛北棠牙关紧了紧，保持微笑：“……别客气，我闲得慌。”
    任逸舟友好地笑笑，好心给洛北棠让出主卧浴室，自己去对面卧室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吱——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光里的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洛北棠洗澡的时间在女生中算是短的，在医学生中算长的。
    小的时候，母亲管教她，女孩子要精心呵护自己，大到衣着打扮、举手投足，小到微笑的弧度、一个汗毛孔，都要符合规定的审美，为以后成为一个完美的妻子做好万全准备。
    相比不闻不问的父亲，学生时代的洛北棠更惧怕严格的母亲，被他们从奶奶那里接回来一起生活后，不得不收敛贪玩的本性，一切按照父母的要求开始新的生活。
    不过这一切，经过在医院里被当成畜生用的过程中，一朝打回原型，平时只用保湿加防晒就是整个医院最精致的崽。
    现在好不容易等来休假，自然要精心护理一番，一个多小时后，洛北棠整个人才冒着水雾出来。
    她去楼下拿落下的包包，路过书房时，看到任逸舟用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没出声，回自己的卧室，手放在门把手上没动，在想——不锁吧，怕任逸舟进来；锁吧，又好像太把他当回事了。
    他们在婚前并没有就要不要履行夫妻义务进行商谈，不过彼此眼中都默契地写着：我看不上你，当然也不屑于碰你。
    洛北棠冷笑一声，手指从门把手上移开，然后去储物室逛了一圈，在她以前的箱子里翻到一把匕首。
    该匕首没用过，刀锋亮得能反射出洛北棠的小半张脸，她满意地在手里掂了掂——她解剖学知识没有还给老师，有自信在不让任逸舟受致命伤的前提下，让他疼得满地打滚。
    唯一的缺点是，她卧室的地毯和床被都是浅色系，弄上血迹不好处理，只得扔掉，想一想这个工程量过于巨大，还是算了。
    洛北棠放回匕首，眼角看到角落里立着一支棒球棒，她拾起来，空挥了几下。
    “嗯，就它吧。”
    一切准备就绪，她躺在床上闭眼睡觉。换成以前，她粘枕头就能睡着，现在却翻来覆去没有睡意。
    洛北棠爬起来拿手机刷微博。
    微博的开屏就是某人的电影宣传海报，俊男美女的两个主角在车内背靠背，手里拿着□□。
    而任逸舟的名字大小也就比《穷途》两个毛笔字小一个号。真正的C位。
    洛北棠撇撇嘴，开屏投完，显示首页，满屏都转发了某营销号的微博：
    【苏妙深夜买醉，任逸舟医院照看。疑似好事将近？】
    下面的视频解说也有模有样。说苏妙被某投资商灌醉，任导冲冠一怒为红颜，把酒精中毒的的苏妙急忙送进医院，在急诊大厅怒打狗仔，最后为了避嫌，暂时匆匆离去。
    还怕吃瓜路人看不清，特意在任逸舟糊到马赛克一样的无名指上标注了婚戒。
    任逸舟在渣像素下依旧是保持他的高颜值，一眼望去，就能看到他那标志性的微卷发。
    洛北棠懒得看评论，辣眼睛，不想给眼科同事繁忙的工作量添砖加瓦，直接关闭微博看美剧，眼不见心不烦，想着这总不能是任逸舟的地盘了吧。
    结果忘了关弹幕，第一眼就看到红色置顶弹幕时时播报，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学鸡发的：
    【awsl，苏妙和任导公布恋情，不知道该羡慕谁！】
    “……”
    不发弹幕没人当你村网通！
    ***
    任逸舟这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洛北棠心里担任了一个结局悲惨的变态角色，他和助理商量完热搜上的事情后，管家正好到了。
    他去开门，简单地问候了两句，最后以“主卧衣帽间放不下棠棠的衣服，以后就把我的衣服放在对面次卧吧。”为理由，让蔺姨带着手下的佣人去他卧室进行整理。
    任逸舟没其他事情可做，想正好趁这个时候，和洛北棠商量一下今后如何“扮演”一对合格的夫妻。
    他在自己家真忘了敲门这回事，也是没想到洛北棠这么早就准备睡了。推门进来时，就见洛北棠趴在床上玩手机。
    她只穿了一件简单的浴衣，衣摆搭在膝窝以上，下面是一双雪白的小腿，时不时地晃动脚踝。平日里，藏在白大褂下的身体线条在此刻展露。
    任逸舟也是才知道，洛北棠不仅仅是脸好看而已。
    而且，她的皮肤也比他见过的任何女生都白，这种白是女明星们都追求的冷白皮，后天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的视觉效果，天然自带打光功能——这也是他总能在人群里第一眼发现她的直接原因。
    的确美到得天独厚。
    任逸舟走到床边，随便问：“明天没有排班？”
    洛北棠肩膀瑟缩一下，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眉宇间不太高兴，扬了扬手机——两人约定婚姻期间双方不能出轨，洛北棠不在意任逸舟到底喜欢谁，或者喜欢睡谁，但是闹到全网皆知，她作为合法妻子的位置就很尴尬，她不想以后离婚的理由是被小三。
    “你能不能检点一些，不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被绿了。后天元旦要去你奶奶家，万一她听说这事，我还要费力气解释你和大明星的前缘后续。”
    任逸舟瞥一眼手机，没走心地说：“行，我注意。”
    洛北棠看任逸舟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把自己挪进被子里，另一只手悄悄摸枕头下的棒球棒：“有事？”
    任逸舟察觉到她姿态防备，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冲门口抬了下巴：“蔺姨她们过来了。”
    言下之意：不好让她看到新婚夫妻分房睡。
    任逸舟坐在床头附近的椅子上，自顾自地刷手机。
    洛北棠见此人没有什么不轨举动，继续看手机里的电影。
    寂静没有维持多久，任逸舟的手机来电，震动起来。
    洛北棠把刚打开的电影声音调小，悄悄竖起耳朵，听不太清，只知道是一个男声。
    任逸舟闲闲地靠在椅背上，食指在扶手上打着节拍：“对，刚回来……聚会？改天吧……没办法，结婚了，老婆管得严，刚才还因为热搜的事骂我一顿……”
    他在说“老婆”两个字的时候还瞄了洛北棠一眼，正和洛北棠那双写满“你可真会说”的桃花眼对上。
    任逸舟的声音有些疲惫，某个音尾拉出了长调，让电话那边的人误以为他正在跪搓衣板呢，调侃几句，就结束通话。
    某人拿老婆来推脱饭局这一套措辞说得很溜，脸不红心不跳。洛北棠嘴角嘲讽地翘了一下，等他打完电话，心不在焉地想把电影视频声音调大，手指在屏幕右侧一划，没控制好力度，音调条往最大值飙升，手机里的视频声音骤然变大。
    好巧不巧，电影里的镜头闪过一个黑屏后，画面猝不及防变成十八禁，男女主OOXX的声音从手机上炸开。
    洛北棠吓了一跳，像只炸毛的猫，“嗖”地将手机扔了出去，正好掉在任逸舟翘着二郎腿的拖鞋底下。
    电影里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洛北棠和任逸舟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一点动作，双双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惊呆到。
    “……”
    “……”
    或者说，反应大的只有洛北棠，她半张着嘴，瞳孔正在经历十二级持续性地震，眼中清晰地倒映着任逸舟的脸，见他从惊讶——了然——平静，到最后传达一种“没想到你在别人面前装得像模像样，私底下竟然看这种片子？”的鄙夷。
    好吧，最后那句话是洛北棠在心里自己补脑的，但表达的意思□□不离十。
    电影在地上放着声也不是个事，洛北棠翻开被子一跃而起，刚伸出胳膊捡手机，就听见“咔哒”一声的清脆响——原本虚掩着的卧室门被人关上。
    不用想就能猜到，是过来给任逸舟送衣物的管家蔺姨。
    洛北棠：“！！！”
    洛北棠向来镇定，医学院里捉老鼠、解剖大体老师……这些大场面她从来都是第一个上阵，从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闹出这种事！最可怕的是，这乌龙竟然发生在任逸舟面前！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件事已经是她人生低谷时，生活总会在她脸上左右开弓，告诉她：不，你还没有看到深渊呢——
    她怔愣片刻，大脑失去信号，显现出了满屏雪花，并逐渐浮出四个加粗大字：风评被害。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女主终于不卖力地喊了，让这尴尬的气氛稍微缓解了一丢丢。
    见洛北棠已经失去了肢体功能，任逸舟弯腰捡起手机，手指轻触屏幕，看了上面的片名一眼，递给洛北棠：“这电影一般。”
    洛北棠：“……”
    ——任逸舟什么意思？炫耀他自己的电影票房还是嫌弃她的观影品味？或者两者都有？？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任逸舟像个没事人，站起身离开，还顺手把门带上。
    手机上的电影还在继续，洛北棠先是抓了抓头发，怒锁手机，忿忿地躺在床上，现在去同管家解释已经来不及了。她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扔在床上，本来就睡不着，这一打岔，根本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然而过了半小时，她实在睡不着，又把手机抓过来，重新点开那电影，看到最后，洛北棠已经怒火中烧——
    除了开头那一点床.戏被她放大声音，其他地方没有半点情.色部分，连个牵手戏都没得，整个电影在隐喻某体制的黑暗面。也就是说，床.戏根本可有可无。
    ——呵，这帮傻批导演，为了吸引眼球，啥玩意都拍得出来。
    第4章
    洛北棠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看完那部电影，她打开豆瓣，在电影的下面打了一星差评，并激情留言一千多字，心里才舒服一点。
    虽然有点不客观，但现在的洛北棠管不了那么多。
    把所有差评点了一边赞，她终于能够说服自己忘掉刚才的丢人事准备睡觉。
    这一睡就到了上午十一点。
    洛北棠拿着杯子在附近几个房间晃悠了一圈，没有发现任逸舟的身影。
    她不了解这个塑料老公的作息，也懒得给他发信息问，干脆作罢，去厨房准备吃饭。
    却看到餐桌上留有一张橙色便利贴，上面是飘逸的钢笔字——她对任逸舟的字很眼熟，高中时，他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复印给全年级。
    任逸舟的作文分数总是接近满分，洛北棠心里阴暗地想“肯定是老师偏心”，但整篇通读下来，她没找到一个使用错误的标点符号，也不得不服气。
    她有专门训练如何提高作文技巧，争取打败任逸舟在语文老师心中的地位，但多次都没有成功。
    洛北棠只能曲线救国，在理科上全面碾压任逸舟，终于在高三后半年赶超他。
    但那个时候，他早就开始拿着摄像机到处请假逃课。任逸舟的学习时间没她多，成绩却和她不相上下，总的来说，她赢得也不开心。
    后来听任奶奶讲，任逸舟的作文都被收入某出版图书里当范文，每年都有一笔零花钱入手。还在管父母要生活费的洛北棠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不值一提。
    洛北棠扫了一遍便利贴上面的字，差点心梗——
    【棠棠，今天有工作，忙，晚上回来，不用等我。爱你。】
    洛北棠先是被最开始那两个“棠棠”激出一身鸡皮疙瘩，然后被后面的“不用等我”逗笑，最后整个中枢神经都被“爱你”两个字给雷劈了。
    洛北棠手指按住太阳穴，扶着桌子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头晕——如果结婚算是一项工作，她这也算工伤吧？
    她将那留言的便签揉成一团，手指一弹，准确地扔进了垃圾桶，眼不见为净，这才打了内线，叫佣人帮忙送饭。
    接电话的是蔺姨。
    蔺姨作为任家的管家，任逸舟从小就被她照看，任逸舟长大之后就没怎么麻烦她，但任老太太坚持认为一个男人成家一定需要个管事的，就算他不需要，他的妻子也需要。任逸舟同意了，或者说，他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洛北棠和任逸舟这两个从小就不对盘的冤家，除了不喜欢对方这件事，就没有意见统一的时候。这次也罕见地站在同一个立场——认为蔺姨只是任老太太派来监视他们的。
    有一天洛北棠下夜班回来，不小心打碎了个盘子，次日早上她就收到了任老太太送来的收藏品。
    也就是说，他们婚姻生活过得好与不好都会汇报到任老太太那里。
    根据任逸舟给的剧本，他们现在属于“新婚”，还不会发生“感情不和”，洛北棠要按照剧情走，不能随便把剧情提前演。
    蔺姨亲自过来送饭：“北棠，逸舟工作去了，给你写的留言看到了吧。”
    洛北棠“哦”了一声，难怪任逸舟突然这么恶心，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让她吃不下饭。
    她不动声色右移一步，挡住垃圾桶，趁蔺姨去冰箱里拿酸奶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扔的橙色便签捡起来，攥在手心里。
    甜甜地笑道：“看到啦。”
    蔺姨将午饭摆放好，脸上露出姨母笑：“快多吃点，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洛北棠骨肉匀称，不像女艺人那样为了上镜瘦得只剩骨架，不过工作这段时间确实瘦了一点，尤其她先瘦脸，显得下巴更尖了，眼睛更大了。
    洛北棠和蔺姨从小认识，也算熟人，以前去任逸舟家，如果大人们都忙，就是她帮忙带着。
    洛北棠饿极了，先喝了一口鸡汤，又观察蔺姨的神色，貌似没有将昨天的事放在眼里，心下一轻，问：“蔺姨，您吃了吗？”
    “吃过了。”蔺姨没走，而是坐在对面，“你慢点吃，小心烫。”
    洛北棠嘴上应着，左手拿ipad扫文献。
    蔺姨摇头叹气，别人家大小姐要么在家当全职太太，要么在奢侈品店挥洒金币，或者继承家业也好，她家的大小姐怎么就非要受这个苦，洛家竟然也同意女儿任性。
    她从厨房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箱盒子：“北棠，这是太太给你们送的。”
    蔺姨口中的“太太”是指任老太太，任逸舟的奶奶，一位在商业战场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
    洛北棠正被一个拉丁语单词难住，想了几秒没想出来，正要调出词典，看到蔺姨手里的东西，额头冒汗——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作为医生再清楚不过了——保健品，不吃没毛病，吃了死不了人，卖的就是个服务。有人信，就有人卖。
    “蔺姨，您放那吧，一会儿我自己吃。”
    “不行，我得看着你吃，万一你又忙忘了，我这不好交待。”
    洛北棠最怕长辈念叨，反正吃不死，她接过蔺姨冲过保健品的杯子，喝完后掉了个底，示意她喝完了。
    蔺姨眉开眼笑，刚要走，又转身：“北棠啊，用不用我把婴儿房准备一下。”
    洛北棠差点没把刚喝下去的保健品咳出来：“不、不用。我和任……逸舟目前不打算生孩子。”
    蔺姨看她好像没睡好的样子，神色萎靡，一看就是过度劳累，心里责怪了一下任逸舟不体谅新婚太太，好心道：“知道你们刚结婚，但也要注意身体啊，不过你是医生，肯定比我懂，我就这么提一嘴。”
    蔺姨功成名退，留下默然无语的洛北棠。
    “……”
    不知道“和老公在一个房间里看小黄片”和“与老公小别胜新婚被人撞见”哪种误会令人更尴尬：）
    ***
    任逸舟到公司的一路上，遇到两批狗仔跟踪，他没在意，直接让司机开到地下停车场。
    博洋传媒是任逸舟和团队一起成立的公司，任逸舟是控股人，随着《穷途》的上映，水涨船高，也会做其他的项目。
    《穷途》的工作告一段落，第二部 的剧本正在打磨中，这种大制作的制作周期少说也要三年，不过市场打开后，不急于拍续集，一切看起来没有那么难了，但任逸舟还有其他工作。
    年底，各行各业都开始冲KPI，《穷途》的宣传也不能停，争取延期到春节档，跟初一上映的片子分一碗羹。
    任逸舟正翻着剧本，助理张思言过来跟他说：“任导，苏妙那边用处理吗？”
    任逸舟头也没抬道：“买个果篮送到医院，其他不用管。”
    后又补充：“名字别写我，以公司名义送去。”
    助理记下，就离开办公室，只剩下任逸舟和另一位高管。
    任嘉航正在用笔记本看这个月的财务报表，他是任逸舟的堂弟，比任逸舟小两岁。前几个月被一个网红摆了一道，企图借他上位，要不是任逸舟找人压下这个消息，家里人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任逸舟让他低薪给他打工还人情，主要负责成本监控——当初任逸舟是这么说的。
    至于薪水，经过单方面商量，任逸舟给了他一个本市最低标准工资应付劳动法。
    就这样，任嘉航拿着保洁的钱，操CEO的心。
    他本以为任逸舟这个刚成立的几十人小公司没那么复杂，做兼职也可以。
    但任逸舟不是一般地能烧钱，其他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才发现他被堂兄拉上贼船。
    苍天可鉴，他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富N代，只想吃喝玩乐，帮家里花钱，一点也不想工作。
    可惜，谁让他的商管天赋该死地高。
    任嘉航听完任逸舟和助理的交代，想到什么，又赶紧给张思言发个信息，让他买便宜一点的水果，花超了不给报销——苏妙也算是熟人了，不差他们这一点。
    任逸舟正看着剧本，却突然轻笑一声，任嘉航跟看见怪物一样，他哥对喜剧的笑点要求很高，能笑出来就说明剧本搞笑级别是50亿的基本盘，他凑过去：“什么剧本这么好笑。”
    任嘉航扫了一眼，剧本却是灾难片设置：“……？”
    任逸舟点了下触摸屏，翻到剧本下一页：“没，想起了一件特别搞笑的事。”
    只不过是又想到了洛北棠看电影看到H戏的反应，她一向是飒爽范，这种震惊的表情太稀有了。这一幕就像存在他脑中的电影片段，1080p高清反复循环播放。
    托洛北棠的福，昨天他特别开心，睡得也特别好，早上心情很好地给她留了便条，他承认有点恶作剧的成分，可惜不知道她看到之后是什么反应。
    怎么说呢，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根本不会让任逸舟心里有半点波澜，但洛北棠做出来的，能让搞笑程度翻十倍。
    任嘉航来兴趣了：“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一下。”
    “不告诉你。”
    “……”
    任嘉航看了眼助理发来的公关费用清单，上面有昨天撤苏妙热搜的一项。
    他看了任逸舟一眼：“哥，你温柔一点，把女主气跑，《穷途》下一部还拍不拍了？”
    任逸舟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不拍就换人，剧本改几句话的事。”
    任嘉航捧心做受伤状：“哇，太无情了吧。怎么说也是前女友。”
    “我和她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肯定还喜欢你。”任嘉航问，“你真不喜欢她？苏妙长得那么漂亮……”他想了想，“不过洛北棠更漂亮，还是天然的，可以理解。”
    任逸舟气笑了：“你以为我这是在办选美大赛呢？”
    任嘉航也嗤笑：“哥，现在没别人，你在我这就别装了，洛家两个女儿，你怎么就非要娶洛北棠，你不是最烦她吗？还不是人家漂亮。”
    “听说过‘两害相权取其轻’吗？”
    有任嘉航这个扰人的在旁边，剧本是读不清净了，任逸舟放下手里的ipad：“这你别管，总之我和她一年之后就离婚。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
    任嘉航灵光一现：“敢不敢打赌？你们一年后要是没离婚，请允许我辞职。”
    任逸舟没同意也没否定，抬眼睛：“你就这么不想工作？”
    任嘉航脸色难得正经：“请问，工作是为了赚钱，那我已经有足够的钱了，为什么还要工作？”
    任逸舟拿起iPad，站起身离开留下最后一句话：“既然你不需要钱，我想你也不需要我的工资了。”
    “……”任嘉航沉默了，他上辈子一定抢了兄弟的老婆，这辈子才摊上这么个亲戚。
    他托着下巴想了想，给洛北棠发了一条微信：【嫂子好～】
    然后他又编辑了一条：【我哥让我把他和苏妙的热搜删了，他俩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我哥当年比较叛逆，为了试试家里的态度，租了个女友。你别放在心上，他心里是有你的。[呲牙][呲牙][呲牙]】
    点击发送，第二条前面出现了个叹号。
    “……”行吧。
    如果有个拉黑速度排行榜，洛北棠一定是第一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A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洛北棠洗完澡，找到手机，刚看到开机界面，就蹦出来无数条连环刷屏消息，那效果跟来电震动似的。
    大部分都来自于熟人，只有一个陌生头像，是加上就没聊过天的任嘉航，也是赶巧，洛北棠刚打开手机，他的消息就发过来，位于置顶群下面的第一位置。
    他只发过来一个“嫂子”，后面还跟着一个贱兮兮的波浪号，一看就没安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洛北棠对任嘉航的印象一般般，概括起来就是个纨绔，不过任家的基因很神奇，再怎么不务正业，硬件设施都称得上出类拔萃。
    任逸舟不用说了，任嘉航的天赋技能都点在赚钱上，听说大学也是在藤校念的。但他本人不是很热衷这事，挥霍起来也没个度，否则任逸舟早找他投资了，也就没之后和洛北棠联姻的事。
    洛北棠立马给他拉进黑名单，手指左滑，删掉聊天记录，眼不见为净。
    然后她才开始看下面的未读消息——全都来自一个人。
    【洛医生，救命啊！！！我得绝症了[哭][哭][哭]】
    【昨天我回家，准备洗澡，脱完衣服，就发现我的双脚变成青色！】
    [图片][图片][图片]
    【昨天我只是去了趟超市买鸡蛋，什么都没有做！】
    【我没敢去医院，就怕医生说要截肢，我才二十六岁，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发财，我不想变成残疾人！！！】
    以上是令狐曈曈昨晚发的，她没打通洛北棠的视频通话，手机上也多了几个她的未接来电。
    洛北棠点开那几张青色脚丫子图片，将手机往旁边一扔，无奈地翻了翻眼睛。
    她敷了张面膜，然后一边化妆，一边戳了令狐曈曈的视频通话。
    令狐曈曈几乎是秒接。视频里她面色不好，气若游丝：“北棠，你终于起床了啊。”
    洛北棠鼻孔看人：“您还活着？”
    就算这个角度，洛北棠的颜值依然没有死角，但令狐曈曈现在没有欣赏美色的心情，她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这次我听你的话，没有百度看病。但根据我掌握的医学常识，这次我真的活不了了。”
    说着，给了她的青色脚丫子一角镜头。
    洛北棠听不下去了，手指按着眉心：“行了行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令狐曈曈脸上露出了类似回光返照的希望之光：“真的吗？你先说我还用截肢吗？”
    洛北棠没回答，她翻白眼的额度已经在昨晚被提前透支，这个时候有些无力，问道：“你昨天是不是出门了？”
    令狐曈曈：“对呀。”
    “那你出门是不是穿袜子了？”
    “对呀，天这么冷，我特意选了个厚的穿。还是我新买的。”
    “你的袜子是不是青色系的。”
    令狐曈曈回忆了下昨天的事，面露惊讶：“神了！这你都知道？”又惊恐道：“我家里没有摄像头啊。”
    洛北棠实在忍不住了：“哪有什么摄像头！是你的袜子掉色了，把你的脚染成青色。”
    令狐曈曈那边正惊慌于摄像头的问题，听到洛北棠的话，动作戛然而止，僵硬地看向手机，又看了自己的脚丫子，给洛北棠留下了冲向浴室的背影。
    洛北棠：“……”
    不一会儿，令狐曈曈死而复生地跳到手机前置镜头前：“北棠，神医啊你！”
    洛北棠见过的医学乌龙案例加起来都没有认识令狐曈曈之后，在她身上发生的多。听到她的表扬，内心毫无波澜，就怪自己交友不慎。
    令狐曈曈是个电视剧编辑，她有个医疗剧本需要取材，弯弯绕绕地找医学生做咨询。
    问了一圈，只有洛北棠这个不差钱的费用最低。
    两人聊着一阵子，迅速发展了吃喝玩乐的友谊。可惜剧本因为某些不可抗力流产了。这之后联系没中断，反而越来越熟。
    令狐曈曈这人没别的毛病，只有一个致命点——她是疑病症晚期、疑病症衍生出来的洁癖症，以及被害妄想症三症一体，整天幻想自己的惨状。
    自从知道一点医学知识，总能找到类似的绝症往自己身上对号入座。每次还都具有迷惑性，像那么回事。
    刚认识的时候，洛北棠也觉得这个姑娘命运多舛，但多问几句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家伙健康得很，每季度雷打不动的全套体检，各种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连近视都没有。夸张点说，洛北棠就没见过这么健康的人。
    令狐曈曈连大姨妈都是准时准点在每月15号的早上开始，七天后的晚上结束，北京时间都没她准。
    至于洛北棠为什么这么清楚，她曾经去过令狐曈曈家里，客厅茶几上挂着日历，每一天详细写了她的血压，体重，头发丝大约掉了多少根，当然也包括生理期。
    洛北棠：“少废话，发红包吧。”
    令狐曈曈也了解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为了不失去这个朋友，约定只要是她自己弄错了，就给洛北棠发200块红包，让金钱的力量阻止自己犯神经。
    成果看来，不治本，但治标。她已经好久没犯病了。
    令狐曈曈犹豫片刻：“但是我现在头有点晕，浑身无力是怎么回事？”
    洛北棠：“无力是饿的，饿了会导致你低血糖。”
    “……好吧。”令狐曈曈哭着转账。“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理我，我等了你一宿。”
    “手机被我用没电了，没注意。”洛北棠刷眼睫毛。
    令狐曈曈昨晚一边怀着对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的忐忑，一边赶死线，从编剧群里得知任逸舟回国的消息，顿时想偏了：“其实不是因为手机没电吧，虽然我没经验，但我懂得。”
    令狐曈曈在视频里挑着眉毛，笑得少儿不宜，“你一觉睡到下午，任导不愧是男主标配。”
    洛北棠手中的眉笔停顿，可有可无地说：“也就那么回事。”
    令狐曈曈最近在写一个低成本网剧，目前正在攻读原著。她给洛北棠推送过原著，洛北棠扫了几眼，看到几段各种突破医学极限的体位，看不下去了。
    洛北棠：“一夜七次，一步到胃？你的生物老师不想承认教过你这个学生。”
    “我是文科生。”
    “生物是初中课程，谢谢。”
    令狐曈曈幻灭了：“哎，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洛北棠化完妆，转身，被靠在门框的大活人吓了一跳。
    任逸舟好像刚从外面回来，抱着双臂，反问道：“也就那么回事？”
    与此同时，视频那边的令狐曈曈叮地一声结束通话，跑得比谁都快。
    说坏话被当场发现的滋味不怎么样，但洛北棠神色自若，把连衣裙里的长发拨了出来，空气中洋溢着她刚洗完澡的香气。
    “你走路怎么没声？”
    任逸舟没跟着她转移话题，不依不饶地堵在门口。
    “好吧，算我不对。”洛北棠打算息事宁人，手指戳了戳任逸舟肩头，“如果我跟人说，我们是清白的，我朋友会更怀疑大导演的功能性。”
    “……”任逸舟动了动嘴角。
    洛北棠化完妆，整个人和昨晚判若两人，不是说不化妆就不好看，上了妆的洛北棠，美色更有攻击性，甚至不用过多着妆，只在唇上涂了色，就能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此刻，她知道自己占了上风，周身像镀了一层光，红唇轻扬：“你怎么回来了？”
    任逸舟扬了扬手里的U盘，他昨天储存的东西忘了带走，本来没想亲自回来拿，但没人知道他书房里的密码，只能自己回来，路过卧室的时候，听见洛北棠的声音。
    现在他知道，回家就是个错误，刚转过身没走几步，又回头：“对了，如果你还要看片，记得锁门。”
    “……”
    ***
    洛北棠开车来到令狐曈曈的公寓，把这个死宅揪出来陪吃陪喝。
    令狐曈曈早就听说她买车了，但还没见她晒过，欢快地下了电梯，往停车位上一扫，直接朝最靓的那一台阿斯顿马丁跑去。
    洛北棠拉住令狐曈曈的帽兜，指了最近的一台白色Polo：“跑那么远干嘛，车在这呢。”
    手中的钥匙滴了一声，Polo车门咔地开锁。
    令狐曈曈不敢置信，指着朴实无华的小白车：“你家破产了？”
    洛北棠“呸”了一声：“这是我自己买的。”
    溪林别府虽然离医院近，但离它最近的公交地铁都要走二十分钟，为了节省时间，洛北棠动了自己的小金库，买个便宜点的代步车。太贵的她也不好开到医院。至于驾照，她在去年趁最后一个假期考完了。
    其实她也可以让家里的司机过来接送，但她没有固定时间下班，凌晨下班才是常态，洛北棠不好意思让司机过来。
    更主要的是，她不好意思指使任家的司机。而自家司机都派给了妹妹，自从洛北棠结婚，他们好像完成了一件任务，把精力全都放在洛榆迎那里。
    父母是反对洛北棠学医的，当初报志愿，立下规矩：如果她学医，不仅没收她的股份，也必须和任逸舟订婚。
    所以这些年，她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实在不好意思和家里有金钱上的往来。
    她都靠以前攒下来的生活费生活，不太多，但也不少，订婚后，任老太太经常找各种理由给她打钱。洛北棠没动过这笔钱，可利息也是好大一笔收入。
    洛北棠答应和任逸舟结婚，也是有点拿人手短的意思。
    洛北棠打开副驾驶的门，把令狐曈曈推进去。
    令狐曈曈抱着安全带，突然想起一个关于生命安全的问题：“北棠啊，敢问，您驾龄几何？”
    洛北棠关上驾驶室的门，利落地落锁：“实习期没过。”
    令狐曈曈往车屁股后面一瞧，碗口那么大的实习标签果然贴在车窗玻璃上。
    “我们还是打车吧啊啊啊——”令狐曈曈尾音没落就扬了起来——洛北棠已经把车开了出去。
    第6章
    “哇——啊！慢点，前面有个过马路的！红灯了红灯了！”
    她们已经开出去一段距离。这过程中，令狐曈曈的喊声就没断过，她眼观八方，全神戒备，“我应该坐在后排，如果出车祸了，后排损失小一点。”
    “姐妹，离红灯还有两个车的距离呢。”洛北棠看了眼时速表——令狐曈曈把30迈车速的Polo坐成了过山车效果，动不动就化身人猿泰山。
    “右边有个自行车！”
    洛北棠瞥了一眼后视镜，只见那辆橘黄色共享单车悠悠地超过她们。
    令狐曈曈呼出一大口气，拍胸口：“没事了。”
    Polo以龟速行驶到海底捞时，令狐曈曈才虚浮地靠在洛北棠的肩膀上，感叹道：“真是有惊无险。”
    洛北棠：“……？”惊在哪里请问？
    她们排队入座后，点了个鸳鸯锅。原则上来讲，令狐曈曈不吃外食，作为大快递时代下的新青年，她也不点外卖。不过，谁能拒绝火锅呢？她允许自己每月有一个火锅名额，用来放纵自己的食欲。
    令狐曈曈拒绝了服务员递过来的热湿毛巾，从自己背包里翻出免洗洗手液洗手，然后用75%酒精消毒棉片擦了一遍桌子椅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新婚生活爽不？”
    洛北棠没她那么夸张，简单给自己洗了洗手：“和以前一样，就换了个地方住。”
    令狐曈曈拿着漏勺的手一顿：“姐妹，我可不认为医学院宿舍和溪林别府一样，炫富过分了啊。”
    “我宁可住宿舍，要不是毕业了被赶出来，谁要和另一个人分享空气呀。”
    令狐曈曈被刺激到，又下单一盘冰鲜牛上脑，贫穷单身狗只能在美食上寻找安慰了。
    菜很快依次上桌，两人边下锅边聊工作上的奇葩事，令狐曈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北棠，博洋传媒有个征稿，我想试试。”
    她现在在一家工作室工作，业余时间也在自己投稿子。
    洛北棠正小心翼翼地从菌汤里捞出一块鱼豆腐，豆腐块躺在漏勺里，随着移动，宛如果冻般的Q弹，和别的地方的鱼豆腐不一样，这里的鱼豆腐入口即化，鲜嫩软糯。不过刚出锅的食物太烫，只能先放到调好的小料碟里。洛北棠给鱼豆腐吹风降温：“好啊。”
    令狐曈曈挠了挠头发：“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能走个后门吗？”
    洛北棠不以为然：“有后门当然要走。”
    令狐曈曈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里面是新打印出来的剧本，递给洛北棠：“麻烦帮我交给任导。”
    洛北棠从火锅蒸汽中抬起头：“啊？”
    “……”令狐曈曈，“北棠，你该不会不知道你老公的公司叫什么吧？”
    “……”
    洛北棠没有和令狐曈曈仔细说过任逸舟的事，只说过她要结婚了，令狐曈曈当时很替她开心，洛北棠没多说，就投入到紧张的规培工作上。
    令狐曈曈听了她的解释，下巴快掉进麻辣锅里：“一年后就离婚？！”
    “我和他都不喜欢联姻，所以就这样吧。”
    令狐曈曈被他们这些豪门骚操作惊呆了：“这么说，你根本不喜欢任逸舟？”
    洛北棠嫌弃脸：“你也不会喜欢一个讨厌你的人吧？”
    令狐曈曈百思不得其解：“靠！任逸舟是瞎子吗？”
    在令狐曈曈的审美里，没有人能够超过洛北棠，更别说讨厌了，只能说明——
    “北棠……”她上身前倾，神色认真道：“你可能被形婚了。”
    洛北棠一愣，随即笑了：“不会不会，他有个前女友。”
    令狐童童更不解了：“这不合逻辑啊。按你的说法，任导心气那么高，如果真的喜欢她，不可能为了钱和你结婚。但他又要和你离婚，如果他的眼睛和脑子没问题，那一定是取向不同，互相排斥。”
    洛北棠差点被闺蜜的彩虹屁说服了，不过没当真，哈哈笑：“可能是吧。”
    吃完火锅，令狐曈曈要把自己的剧本拿回来：“我还是不走这个后门了。眼光不好的导演配不上我的本子，《穷途》可能就是他的人生巅峰。”
    洛北棠拍掉令狐曈曈的爪子：“别啊，既然是任逸舟的公司，不赚他的钱赚谁的。”
    “可是……”
    “没事，我和他账务分离。”
    ***
    吃完火锅后，洛北棠和令狐曈曈又去商场进行扫购，洛北棠大半年都没有逛街，在医院里天天面对各种人肉，急需要这些烟火气维持平衡，一不小心买多了。
    从她衣帽间里的衣服量来看，她并不需要买衣服，蔺姨会直接将当季最新款高定拿给她选。这一批没穿完，就进来一些新的，洛北棠怕任逸舟秋后算账，把这些衣服的价格都算在她头上，没多久就拒绝了。
    在外面玩了大半天，洛北棠特意拖到很晚也不回家，不能让任逸舟真以为她在等他，要知道她的夜生活也丰富得很。
    洛北棠和令狐曈曈去酒吧蹦迪。
    作为一个编辑，应该尽量体验各种生活，令狐曈曈虽然不想出现在这种场合，但偶尔陪朋友过来也能接受，否则真的成为一个死宅。
    不过……
    洛北棠换了一身裙子，一件银色吊带超短裙，看到令狐曈曈的装扮，问道：“你确定要在酒吧里戴口罩？”
    令狐曈曈在室外和人多的场和一定会戴口罩，还会把自己全部武装，几乎不会空气中暴露出大片皮肤。
    她按紧鼻夹：“口罩是底线。”
    “……”
    LostLand在帝都的酒吧算是最高档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混混，且今天的驻唱歌手水平很高，相当于看了场小型演唱会。
    洛北棠一进场，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她当然知道自己漂亮，但今晚的MVP绝对是她身边的令狐曈曈，虽然现在是冬天，但这里但体感像夏天，暖气很足，很多女生穿着超短裤吊带。
    只有我们的令狐曈曈，她全身武装，面上遮着一张黑色一次性口罩和护目镜，以低调的风格夺得了全场人“看傻子”的目光。
    而令狐曈曈对此全然无视，在健康面前，这些目光不痛不痒——这群无知的人类，等你们传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毒就不用笑话我了！
    周围音乐太吵，洛北棠在她耳边大声问：“你不热嘛？”
    令狐曈曈放下刚要揪衣领给自己散热的手：“不热！真的！”
    洛北棠想劝告她“小心中暑”——在大冬天中暑，保守估计她能在微博热搜上小火一把。不过她太了解令狐曈曈了，她是那种宁愿热死也不愿摘下口罩的猛士。洛北棠也就没出声。
    然后，她看到令狐曈曈给自己点了一杯加冰香槟，捂着杯壁给自己降温，从远处看，宛如一位手捧保温杯加枸杞的老大爷。
    大爷偶尔拿出手机拍照录像，是为了取材。
    早就习惯了身边这个怪胎，北棠自己跳入舞池跟着周围人打call。
    结婚后的好处之一是，每当有人过来搭讪，她只需要亮出左手无名指的婚戒，大部分人都会识趣地离开，不过也有少部分人就好这口。
    一个嘴角带着邪魅笑容的男人就是这种，他在洛北棠耳边喊：“我不介意。”
    “我爱人在那里！”洛北棠指着不远处又让侍应生给自己香槟里加冰，并偷偷抹掉脑门上的汗的令狐曈曈说。
    邪魅男子嘴角的笑容终于不邪魅了，有点一言难尽地看了看洛北棠，走了。
    而他的身影退去，洛北棠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微卷发，臂肘挂着外衣，深色衬衣，上面几颗扣子永远不会系上，宽肩窄腰的模特身材，他刚进来，在找什么。
    洛北棠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任逸舟上班上到这里了，做鸭吗？
    但下一眼，那个人影就被其他人影淹没了。
    洛北棠觉得自己可能眼花，或者只是一个和任逸舟相似的背影，没在意，又蹦一会儿，看了眼时间，夜里十一点多了，打算和令狐曈曈离开。
    刚走出舞池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锐利的女性尖叫。
    几乎是瞬间，洛北棠的职业反射神经苏醒，看到了不远处泳池边，人群聚集起来，围成一圈人墙，有几个保安迅速赶去。
    洛北棠在跑向那边的同时，祈祷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保安比她快，扯着嗓子让同事打120。洛北棠喊着“让一让，我是医生”，一边挤开人群。
    保安也算训练有素，让病人平躺在地面，并及时通风，找来急救设备。
    患者是个三十左右的男性，心脏骤停，已经没有呼吸，刚才晕倒后，已经过了几分钟。
    洛北棠跪在地上，立刻为他迅速做心肺复苏。
    周围已经有几个患者的朋友急哭了，其他无关者声音嘈杂地站在周围，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人则拿起手机。
    洛北棠集中精力，双手压在患者心脏上方，专注胸外按压，间或进行人工呼吸。
    酒吧离医院很近，夜里不堵车，救护车来得及时，洛北棠嘱咐好过来的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还好病人救回来了，也还好救护车不是自家医院，否则还要临时加班。
    洛北棠有点腿软，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急救，幸好之前在医院得训练已经让身体产生了肌肉记忆，现在她全身都有点不受控制地颤抖，随便坐在路边石墩上。
    除了心理因素，身体上的劳累也不容忽视——刚刚做一套心肺复苏是外行人想象不到地累，这是和死神做拉力赛，慢了一秒都来不及，力道轻了也是无效。
    就算身体再好，她也有点脱力。想歇一会儿就去找令狐曈曈，背上却突然接受到带着体温的布料，一件男士风衣。
    “谢——”洛北棠刚抬头，撞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于是，她另一个谢字生生地咽下喉咙里。
    任逸舟把西装随意地搭在洛北棠身上，他双手插着裤兜，居高临下：“娶了个柯南回家，我有点怕。”
    ——死神小学生，走哪哪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呃，写这章的时间是12月，为了突出令狐曈曈夸张的疑病症，没想到下个月就全民口罩了==
    ps我这个垃圾输入法没有“曈”这个字，我只能复制再全章替换，所以如果以后忘了替换，文中变成了“童”，就怪输入法。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颢龄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任逸舟回家后，所有房间逛了个遍，包括别墅后面的花园，都没在家里看到洛北棠，以为她临时加班。
    在书房工作了一会儿，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犹豫几秒，不得不打了洛北棠的手机号——这还是他多年后第一次拨她的电话。
    他在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可惜，第一次没有打通，第二次没有，第N次也没有……
    他一边按着重拨，一边让保安查家里外面的监控，知道她开车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最后调了她的行车记录仪——保安提醒说洛北棠的行车记录仪是家里给她安的，可能会追踪到她。
    任逸舟找到记录，听到洛北棠竟然在飙车，另一个陌生声音的女生一阵鬼哭狼嚎，后来说什么“骗婚死gay，祝他一辈子没有性生活”这些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被她们这么编排。
    任逸舟面色凝重地用手机查今天市内有没有发生交通事故，后来才想到他可以直接跳到行车记录仪的最后，他自嘲一声“真是饿糊涂了”。
    行车记录仪视频停在LostLand酒吧门前，任逸舟驱车赶去。
    洛北棠在女生中算偏高的，净身高有1米73，不显壮，骨架匀称，更何况她还穿着高跟鞋，比某些男性都要高，任逸舟一眼就发现她蹦蹦跳跳，玩得乐不思蜀。
    ——显得过来找人的他像个笑话。
    任逸舟烦躁地想，应该让洛北棠在婚约期间随时给他报备行程，省得浪费他这么多时间。
    ***
    洛北棠坐在地上，拢紧身上的风衣，热血退去，冷风一吹，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冷，缩在衣服里打了个寒颤。
    任逸舟早就注意她穿得很少，V领吊带，下面明晃晃一双长腿，他脸色冷却，不由分说拉起洛北棠的手臂：“上车。”
    洛北棠身体还比较虚，冷不丁被人拉起来，没站稳，一头撞进任逸舟的怀里。
    任逸舟立刻揽住她的腰。冷风中，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外人看来，是一个标准的拥抱。
    洛北棠顿时不冷了，不如说，身前还很热，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个心脏有力地跳动，她下巴搭在他肩窝上，只能眨巴眼睛。直到路边车辆喇叭滴了一声，她清醒过来。
    ——卧槽，这种偶像剧情节怎么会发生在这个时候？狗男人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
    这可不行，士可杀不可辱，洛北棠赶紧挣脱开，并揉了揉脚踝：“意外。”
    “不意外。”任逸舟将视线投向别处，将一只手插进兜里，眼神重新变得嫌弃，“穿这种高跟鞋，能正常走路就怪了。”
    “你们娱乐圈的女明星不是总穿吗？”
    “她们穿不穿关我什么事。”任逸舟顿了顿，又说，“你不是医生么，高跟鞋不利于健康不知道？”
    “你管我。”洛北棠翻着眼睛。
    “我不想管。但你要是崴脚了，我还要抱你回去。你想吗？”
    “……”
    洛北棠发现她中了任逸舟的陷阱，既不能回答“想”，也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不想”。
    她嫣然一笑：“其实你怕抱不动我吧。”又上下扫了他一眼，“暴露出你的肾虚。”
    “厉害，都能裸眼看病了。”任逸舟却一点也没被她挑衅到，可见对自己自信极了，一副“我让着你”的样子：“你这么喜欢在冷风里聊天？”
    这么一说，她还真想上车了，“等等，我找个人。”
    洛北棠刚回头，就撞见令狐曈曈抱着两人的东西跑过来，还没说话，上来就要给洛北棠喷消毒液。
    任逸舟只看见了个黑影过来，以为是暴徒，直接把令狐童童扣住，却没想到，躲得了令狐童童的靠近，没躲了她手中的喷雾。
    酒精喷了任逸舟一脸。
    “……”
    令狐童童认识任逸舟的脸，惹了大导演，想起几个小时前还在车里骂过他，赶紧道歉，就怕他提出去医院做全套检查来讹钱——令狐童童不了解任逸舟，但从洛北棠那里听了很多大导演的坏话，自动把他归为人品堪忧那一类。
    “不好意思啊，没事吧？我这个酒精是食用级的。大概……没过期。”
    洛北棠噗嗤一声笑出来，搂过令狐童童的肩膀：“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
    洛北棠用任逸舟的风衣袖子给他胡乱擦了下脸：“你好像不能开车了。”
    任逸舟无话可说，并非常后悔，他就不该来，不，他就不该结婚，蝴蝶效应就是这么扇出来的。
    他们三人中只有令狐童童没碰酒精，也只有她一个人没有驾照，于是只能等自家司机过来接。
    等待过程中，他们坐在任逸舟的车上，令狐童童自觉地坐在副驾驶，留给任逸舟和洛北棠这俩塑料夫妻一个表演的场地。
    车上暖气很足，洛北棠批上自己的大衣，把任逸舟的衣服还给他，他没有接手的意思，洛北棠耸耸肩，把风衣搭在腿上。
    一时之间，都没人说话。
    洛北棠清咳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任逸舟闭上眼睛：“蔺姨怕你出事，我怕你上社会版新闻连累我也跟着上热搜。”
    所以身价过亿大导演才屈尊降贵来接她。洛北棠懒散地比了个OK，表明自己没有误会的想法：“明白。”
    没多久，司机到了，一个把洛北棠的Polo开回去，一个将他们送回家。
    把令狐曈曈送回去后，俩人又成了陌生夫妻。
    洛北棠喝了一些酒，完全没到醉的地步，但刚刚救活了个人，心情不要太好。下车后，她一边哼着歌，一边进门。
    司机把她一整车的东西放入玄关，她带着自己今天在商场扫荡的战利品往自己的卧室走，不小心没拿住，掉出令狐曈曈的剧本。
    洛北棠正要捡起来，任逸舟却先她一步：“这是什么？”
    “剧本。”
    任逸舟扬起一边眉毛，有点惊讶，翻着前几页纸——原本他没想碰洛北棠的东西，但一听是剧本，就开始看了起来。
    莫名的，洛北棠竟然开始紧张，她不自觉地玩着耳环上垂下来的流苏，这场景让她想起了小学语文课被老师审批作文。
    “……怎么样？”
    令狐童童原本是做审计的，但实在受不了这个工作，前几年成为了编辑，薪水还可以，至少比洛北棠每天在医院里泡着强不少。按说编剧水平应该在中上游，怎么也不该烂才对。
    任逸舟：“女主是你？”
    “不是。”
    任逸舟嘴角泛出一个弧度，看着不是很相信。
    洛北棠强调道：“真的不是。”
    吃火锅的时候，令狐童童说过，这个剧本是以洛北棠为部分原型写的，但剧情没有完全照搬她的生活，一大部分都是令狐童童瞎编的，比如说女主是个医学天才，拥有过目不忘的技能和令人过目不忘的美貌，用一页纸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和闺蜜互相吹彩虹屁是个乐趣，但被任逸舟这个假老公看到这个人设，心里肯定暗骂她自恋，说不定要送她几面镜子。
    任逸舟继续往后翻，脸上没有太明显的波动，看不出这个剧本到底合不合他的要求。
    他看剧本的速度很快，几乎几秒就翻过一页，几分钟之后，前几集就被他扫完了。
    “这是电视剧的剧本。我不拍电视剧，你让你朋友把电子版发到公司邮箱，进入初审。”他的声音公事公办。
    洛北棠听明白了，他这边不会给开绿灯。
    她没想求他买令狐童童的剧本，要她做这种事，打死不可能。令狐童童的剧本不满足条件的话，她不会多说什么，但任逸舟没对剧本进行评价，就说明剧本质量尚可，可气的是，他就是什么都不说，直接打回流程，根本不管了。
    洛北棠把剧本塞回袋子里，怒从心头起，反而笑了：“任逸舟，明天就要去奶奶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到时候我给你打掩护。我是医生，什么没见识过。”
    刷得又长又翘的眼睫毛眨了一下，她的红色眼影带有细碎的亮片，灯光下一闪一闪，看起来像个不怀好意妖精。
    任逸舟怔忪片刻，一开始还没有听进去她在说什么，看到她揶揄的眼神，回想她话里的潜台词，才恍然——这女人，她凭什么这么自信。
    不对，这么说不客观——就算用最严苛的目光来审视——洛北棠确实有这个资本。一个人的外外貌多多少少会有点缺点，这是由基因决定的，后天努力也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洛北棠不一样，她除了长得过于艳丽，不能在镜头前演主角，还真挑不出毛病。
    任逸舟稍微低头，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他的眼眸中终于带了笑意，并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试试不就知道了。”
    “？”
    洛北棠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却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任逸舟比洛北棠还高一个头，脱了高跟鞋后的洛北棠更占下风，不过她没有一点后退的意思。
    然而下一秒，她就没那么淡定了——
    任逸舟一手拉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没有任何征兆地吻了下去。
    任逸舟往前走一步，洛北棠就被他带得往后退一步，直到中岛台边。
    洛北棠身上还是去酒吧那件衣服，亲肤的亮银色面料勾勒出她胸前的曲线和腰身，由于刚才的动作，裙摆在大腿边晃动，身上的香水混着酒气将两个人包围。
    她上半身后仰，下半身被钳制住，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只能用另一只手臂勾住任逸舟的脖颈。不多时，她就感到任逸舟的身体有了变化……
    事态发展完全超过预期，洛北棠呆滞片刻，脑袋嗡嗡直响，等她清醒过来，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是，她竟然被狗啃了！还失去了反击的机会！于是齿间一紧，咬了回去。
    任逸舟稍微闷哼一声，结束后终于放开她。
    两个人靠在中岛台上喘气，衣服都有轻微的凌乱，但还好保持了最基本的底线。
    洛北棠下唇染上了一抹血迹，是被任逸舟的嘴角蹭上去的，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美，任逸舟喉结微动，往后撤退半步。
    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你……”
    任逸舟看着她涨红的脸，竟然又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声音暗沉：“你要的证明，而且，这种事不能找别人吧？任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对，就是要写这么个情节。
    我是想写一个嘴上不饶人，心里也不想喜欢她，但潜意识里被女主抓得死死的男主，不知道写出来是什么效果，whatever╮(╯▽╰)╭
    第8章
    连续两天没睡好，全都因为是对面那个狗导演。
    洛北棠用遮瑕刷着自己眼下的黑眼圈，第一百次问自己，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她究竟赢得了什么？
    最初不过是为了挑衅他而已，哪想到他真这么做了。任逸舟对她一向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洛北棠晃了晃脑袋，不想把这件事当回事。
    洛北棠换了件比较贤惠的定制。
    洛北棠看着镜子里的人，啧啧两声——她真羡慕任逸舟，真的。
    即使是名义上，能娶个她这样的仙女就应该感谢祖坟冒青烟，狗导演竟然还敢蹬鼻子上脸动嘴啃她，简直狗胆包天！
    开门下楼，洛北棠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任逸舟，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
    洛北棠第一眼就注意到任逸舟的嘴角破了，仔细一看还有点肿。
    原本他的长相属于端端正正的英俊，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有一种厌世般的冷感，嘴角红肿相比他的肤色过于明显，平添了一丝色气。
    洛北棠心里一咯噔——这下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么敏感的位置，不是被“任太太”咬的，难道还是被谁打的吗？谁敢打堂堂任大导演，那还不得立刻入土。
    “你昨天怎么不抹点药？”她语气不善，边走下最后几个台阶，边系着丝巾——这个颜色正好和任逸舟的衬衣同色系。
    “怪我了？谁咬的。”任逸舟把笔记本合上。
    “狗先咬我的。”
    “提醒一下，听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骂人不要带上自己。”
    洛北棠绽开一个假笑：“任导，你忘啦，我们只是假夫妻而已。”
    “没忘。”他看着洛北棠戴着耳环，沉默半晌，“对了，待会儿你要怎么称呼我？”
    “？”
    “总不能像现在这样直接叫我全名。”
    洛北棠脸皱起来，像吞了苍蝇：“一定要这样吗？”
    “你见过哪个刚结婚的恩爱夫妻叫对方全名？”任逸舟好心地给了她两个选项，“直接叫我后两个名字，或者老公，你看着办吧。”
    洛北棠是绝对不想选择后者，她恶狠狠地从牙齿间挤出两个字：“逸。舟。”
    任逸舟也对她无语了：“……你是要杀了我吗？”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不介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你真是属螳螂的。”他看了看表，“趁现在还有时间，你多练习练习，我检查。快点。”
    决定联姻前，洛北棠哪想到结婚这么困难，打了退堂鼓：“不用了吧……你呢？你怎么称呼我？”
    “棠棠啊，叫老婆也行。”某人对此毫无压力。
    洛北棠愤懑地想，任逸舟当导演真是屈才了，不对，或者是他脸皮够厚。在这方面，她甘拜下风。
    关于名字的练习并没有持续，司机打来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走。
    任逸舟揣好手机，打开大门，伸出右手，“不能指望你了，到时候我临场发挥吧。”
    洛北棠看来一眼他的手掌心，防备地拿起手里的包包：“做什么？”
    “夫妻牵手不是很正常？”任逸舟面色不改，又催促一声，“快点，司机等着呢。”
    洛北棠白了他一眼，心里默念“一切都是为了离婚”，不情愿地握了上去。
    ***
    任老太太住在近郊区，图一个清净。别墅是古代庭院的装修，娴静舒适。在洛北棠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变过。
    或许不是亲奶奶的缘故，任老太太是比父母对她还要好的长辈。任家阳盛阴衰，小辈里没有一个女孩子，作为和任逸舟从小定了娃娃亲的女生，任家对她真的没话说。
    洛北棠初升高的那个暑假，从南方S市搬到帝都上学，父母家的户口还没有办好，曾经暂住在这里，就一直受老太太的照顾，当然，洛父洛母可以给女儿安排酒店，但这就浪费了和任逸舟处好关系的契机。
    但任逸舟听说她一来，行动飞快地搬到了学校附近的自家酒店，只有礼拜天回来一次。
    也就没有家长们喜闻乐见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洛北棠和任逸舟在领证之后还是第一次一起上门回家。某种程度，算是孙媳妇回来探望。
    一个半小时之后，他们到了。洛北棠从另一侧下车。
    “走那么快做什么。”任逸舟拽住她，“跟着我。”
    洛北棠半点没有妻子的自觉，这才“哦”了一声，任由任逸舟牵着自己。
    洛北棠在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他们的影子，但从外表看，的确很配。
    收回目光，看到蔺姨过来接应他们——她今天一大早就回老宅帮忙。
    谁知，蔺姨一看到任逸舟就惊了：“逸舟这个嘴角怎么啦，在哪磕破的！”
    与此同时，屋内的其他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
    ——蔺姨真是慧眼如炬，眼神真好，目前不用担心老花眼的病变。
    洛北棠在风中这样自我安慰道。
    任逸舟嘴上的伤，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被懂的人暗示懂了。
    任逸舟只偏头看着洛北棠一笑，这笑竟然带着宠溺的意思。
    洛北棠心肝一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是不好看，只是这笑容对着她，怎么看怎么违和。
    但任逸舟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洛北棠突然回想到结婚前任逸舟去洛家提亲时候的事，他是这样说的——
    “以前不懂事，现在才知道心里喜欢的是谁，浪费了这么多和棠棠在一起的时间，所以希望马上结婚。一天也不想等。只求伯父伯母给我次机会。”
    任逸舟的声线和他的性格有反差，有种带着磁性的温柔，他说这一套说辞时，总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洛父洛母都有些错愕——以前，任逸舟虽然没有在家人面前说过，但他躲洛北棠的意思也是路人皆知。
    那也就是不喜欢洛北棠的意思。
    洛家就让另一个女儿和任逸舟走近一点，两个女生他总会看上一个吧？但最后却还是娶了洛北棠。
    洛父问自己女儿：“北棠，你以前不是不满意这门婚事？不想答应我们也不强求……”
    洛北棠没任逸舟那么恶心，说肉麻台词不打草稿张嘴就来。
    她稳了稳心神：“结婚这种大事，还是父母做主比较好，我以前不懂事，现在长大了，明白任……逸舟哥是个好人，和他结婚也不错。”
    洛母怀疑地看着洛北棠的肚子：“你该不会是……”
    洛北棠呆滞片刻，收到了任逸舟的暗示，这才反应过来母亲说的是什么，立刻撇清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洛北棠对父母的态度很不解。从小到大他们都在给她灌输“嫁给任逸舟”的念头，他们这样的家庭，联姻是必然归宿，不联姻才是圈子里的异类，最多不过是换个人结婚，但资源互换的本质不变。
    洛北棠心里虽然有点不服，但学医已经触犯父母的权威，到底也不好再违背他们的命令。
    这个时候，任逸舟过来表明他对洛北棠的“心意”，父母应该高兴才对。
    洛母当着任逸舟的面，单独把洛北棠叫到一个房间里，说不强迫她结婚了，让她好好考虑再做决定。
    联姻对洛家至关重要。洛家祖父一辈只是普通的工薪级，过世的也早，是在洛北棠父亲这一辈才突然崛起，靠食品连锁店起家。只是钱再多，也摆脱不了暴发户的名声，这次联姻是唯一一次阶级攀升的机会。
    洛北棠看着态度软化的父母有点感动，但这就更让她决定坚持联姻。
    没犹豫多久，洛北棠就同母亲讲：“我和他是互相喜欢的。”
    反正她和任逸舟商量好了，她根本就不损失什么。对两家，尤其是对洛家会是一个突破。
    洛母神色凝重，深深地看着女儿，最后长叹一声气：“现在太早了，等到你毕业再说吧。”
    后来，直到任老太太亲自来洛家提亲，给足了诚意，才把这事给敲定。
    ***
    洛家和任家关系一直还不错，这些年，公事私事都有来往，洛家每年传统节假日都会抽空探望任老太太。今天元旦，也不例外。
    正好两家新人刚结婚不久，算真正有亲戚关系的一家人了，大家聚一起凑个热闹。
    洛家也早就来了，洛父和任逸舟的父亲在楼上下棋，洛母则陪在任老太太身边陪着。好久不见的洛榆迎也坐在洛母身边，气氛和谐。
    她看到洛北棠和任逸舟的身影，大方地喊了声：“姐！逸舟哥。”
    任老太太看见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小辈来了，也不怪他们来晚，先是跟洛榆迎纠正：“应该叫姐夫了。”然后招招手：“北棠，快到奶奶这里。”
    完全忽视任逸舟的存在。
    “奶奶。”洛北棠连忙跑到任奶奶那里呼吸新鲜空气，在任逸舟身边待着，真的让她分分钟窒息。
    她坐在任老太太身边，又和自家人打招呼：“妈妈，迎迎什么时候回来的？”
    洛榆迎大学毕业之后就满世界跑，名义上是公司策划负责人，其实就是个挂职的，她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
    前几个月她到欧洲游玩，朋友圈里每天都会被她的九宫格刷频。
    她还是个微博上的大V，靠炫富得到了一大批抱腿粉。
    “姐，你结婚也没告诉我一声。”洛榆迎歪着脑袋。
    她算是小美女，但不仅是长相还是处事风格，和洛北棠完全不同。要说她们有什么相同的，除了都是父母亲生的，只有脸型比较像，都是瓜子脸，尖翘的下巴，是遗传自母亲。
    洛北棠说：“最近规培，实在没时间。”
    任逸舟看着昨天还在酒吧蹦迪的某人，给她倒了杯茶水。
    任老太太看着孙子的动作，眼中欣慰，拍拍洛北棠的肩膀：“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都不务正业。北棠这么忙，都没有时间上网。”
    洛榆迎自认是学渣，俏皮地吐了下舌尖，她有点怕任老太太，刷手机做掩饰。
    没过多久，她突然“啊”了一声：“姐，你上热搜了！”
    第9章
    洛北棠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心下觉得糟糕。
    这是昨天洛北棠在酒吧救人的视频——美人本就极具噱头，她昨天的小银裙有些暴露，跪在男性患者旁边，按他的胸腔，她还做了几组人工呼吸。
    被疯转的这条微博字句轻佻：
    【昨晚泡吧，美女医生见义勇为。要我说，死在她身下也值了/斜眼笑】
    评论也在跟着起哄：
    “这才是真正的白衣天使。”
    “五分钟，我要知道这位医生的所有资料！”
    “医生，我心绞痛。”
    ……
    少部分正常的评论被压在后面。
    洛北棠没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新闻上时不时地会有医生抢救突发心脏病的路人。绝大多数情况下，医生的眼里，患者不分性别，都是块移动的人肉。
    但这条意外火起来的微博很明显把关注点放在某个令人讨厌的爆点上——就因为她是个女的，还是个漂亮的女的，就有人对着视频想入非非，开些不入流的廉价玩笑。
    洛母看到视频：“这是你姐吗，别认错了。”
    洛榆迎小声说：“我姐我还能认错？”
    “就是我。”洛北棠锁上手机，不再看这些没营养价值的发言。
    任老太太戴上眼镜：“什么热搜？”
    任老太太不服老，紧跟时代潮流，某博某信某音某手某红书等玩得不比小年轻少，她打开自己的手机，很快就找到了视频。
    她眉头褶皱加深：“什么乱七八糟的，北棠这是忙着救人。现在这年轻人，素质低下！”
    任老太太嫌弃地推开的手机：“任逸舟，你怎么回事，自己媳妇被人刷上热搜也不管，你不是导演吗，赶紧找水军把这些人骂回去。”
    任逸舟莫名中了一枪，他不懂导演和找水军有什么必然联系，不过他很欣慰奶奶已经熟练掌握了互联网用语。
    “奶奶，您别气了，我找人处理。这事怪我，昨天非要拉着棠棠去酒吧玩。幸好我们在现场，救了一条人命。”
    任逸舟揽过洛北棠的腰，对她笑笑，“是吧？”
    洛北棠看到这笑容竟然一怔，这不是任逸舟一贯的暗讽的笑，好像真是为了让她安心而笑的。
    不过……洛北棠指了指他的嘴：“你的嘴角流血了。”
    任逸舟抽了几张纸巾，往嘴上按了按，果然印出了一道血丝：“有点疼，下次你轻点。”
    洛北棠：“……”
    狗导演还妄想有下次？下次直接把你下巴咬断！！
    而任老太太，她好像已经提前为自己的曾孙/曾孙女取好名字。
    ***
    洛北棠对自己的人生观产生了怀疑。
    她的印象里，夫妻之间相处讲究的是一个自然。
    就拿她爸妈来说，他们感情不错，和其他家庭来比，没有在外面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三四关系。
    在教训她这条路上，那绝对地统一战线，往那一站，不需要多余的眼神，就能看出是一家人。
    就任大导演这个腻腻歪歪的演技，为什么没人识破？这就是他说的临场发挥？
    和任老太太聊完，任逸舟又带着她和其他亲戚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们准备去任逸舟的书房——任老太太坚持让任逸舟给洛北棠看看他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因为我们刚结婚。”任逸舟将唇附在她耳边解释道，这个姿势营造出夫妻间你侬我侬的场景。
    路过的佣人们看到这对新婚夫妇都送上了祝福。
    但只有洛北棠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到，他微妙地表达出了“你以为我想这样”的不屑，“你说的那种风格不合适，再说，高级演法我们也演不了。”
    洛北棠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演不了？那演员都是怎么演的？”
    “你对演员有兴趣？”任逸舟眼睛都没抬，随便一问。
    “没有，就试试。”
    任逸舟罕见地出现了为难的样子：“还是别了，伤眼睛。”
    洛北棠：“……”
    交谈期间，他们已经到了三楼书房。任逸舟把门一关，立即放开洛北棠的肩膀，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拿出手机。
    洛北棠突然起了玩一玩的心思，她拉了把椅子，放在他对面，反坐椅子上，下巴搭在椅背边沿。双唇轻启，在任逸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说了两个字——
    “逸舟。”
    不同于在溪林别府那会儿，洛北棠这次咬字自然，尾音还有一丝微妙地上扬，竟然真有点撒娇的意思。
    任逸舟正在打字的手略微停顿，缓缓抬起头。洛北棠正向他微笑，阳光穿过细碎的灰尘洒在她一扇一扇的眼睫毛上，脸颊上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半晌，她有点绷不住了，更加用力地传递电波。
    可惜对面的人面无表情，手指动动，从口袋里拿出几个红包——这本来是要送给晚辈们的，蔺姨多包里几个，都给了任逸舟。
    他手一抬，将这些红包放在洛北棠的脑袋上。
    洛北棠眼睛往上看了一眼：“什么意思。”
    “你刚刚传达出来的意思是：我欠你钱。你既想要回去，又怕我对你道德绑架，可是你欠下的信用卡再不还就要逾期了。”任逸舟又拿起手机，另一只手挥了挥，打发她自己玩去。
    “……我信用卡没逾期。”
    洛北棠觉得无聊，瞬间放弃了。但还是把红包里的钱翻出来，占为己有。
    洛北棠随便一数，每个红包里藏了N张毛爷爷，总共小一千。对她说不算多，也就是个零花钱，但谁会嫌钱多呢。
    高中毕业后，她就没有再从父母亲戚那里收到红包，就算收到了，洛北棠也和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小朋友一样，被母亲以“怕你乱花钱，帮你存着”为由没收。
    没想到今天意外从任逸舟这里收到红包，数量不太多，但足以慰藉她刚刚被任逸舟嫌弃的心情。
    “多谢老公！”洛北棠捏着嗓子跟任逸舟装腔拿调。
    任逸舟皱着眉头，终于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洛北棠很满意他的反应，拿出手机，对着摆成扇形的人民币拍了张照片，然后发到朋友圈：【十八岁了，今年就要参加高考，紧张。】
    任逸舟瞥到她发朋友圈，“你微信号和手机号一样？”
    得到肯定回复后，他说：“你加一下我。”
    他们从来没有加过微信，只有对方的手机号，当然，决定结婚之前，谁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谁。
    任逸舟搜到她的微信，看到显示出来的昵称是：头孢配酒。
    洛北棠通过好友申请后，任逸舟才看到她的朋友圈，没按耐住抬杠：“十八岁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你应该说20岁。”
    “二十岁高考？”
    “复读两年。”
    洛北棠懒得理他。
    任逸舟点开她的朋友圈，抢占洛北棠朋友圈的沙发——没办法，家里很多人都有洛北棠的微信，不评论很怪，他在上面输入三颗[心]。
    完成任务。任逸舟刚要关闭朋友圈，被下面一抹红色帽穗吸引，手又不由自主地刷了一下。
    洛北棠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成近三天可见，但也没有过于私人的东西。她发自己的照片很少，最近的一条是几个月前，关于博士毕业的图文，附着她的毕业照和证书照，和同学的合影，剩下就是各种医疗界科普链接。
    任逸舟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给那条她穿着黑红相拼的博士服毕业照点了个赞。
    洛北棠看到他的回复，内心毫无波澜地回了个【爱你么么哒】，同时看到N个月前的朋友圈被某人点了颗心。
    她还没问，任逸舟抢先解释道：“手滑，点错赞了。”
    “哦。”
    这个书房很大，据说小时候，任逸舟跟着奶奶长大，这里就是他常待的地方，一眼望去，有很多书架，但空了一半，另一半他都搬去了和她婚后的新家里。
    洛北棠不想在任逸舟的地盘乱翻东西，就拿出手机，复习院里每周都要举行的晨会提问。
    没过多久，佣人敲门让他们下来吃饭。
    任嘉航比他们来得更晚，被父母训斥一番，打了几声哈哈，又把任老太太逗乐，这才算翻篇。
    “大哥大嫂过年好！”他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算是拜年，眼里闪烁着目光，暗示洛北棠手里的红包。
    洛北棠早就把里面的钱收进自己的包里，但任逸舟的书房闲置之后，垃圾桶被佣人收走，她本来想在外面找个地方扔掉没用的包装纸，还没扔，就被任嘉航这个眼尖的发现。
    “这个……”洛北棠看了看任逸舟。
    任逸舟下巴扬了扬任嘉航，让她可以把任嘉航当作垃圾桶。
    “不要这么小气嘛。”洛北棠的手刚伸过去，任嘉航就上手抢了。
    他还怕别人再抢回去，直接揣进自己西装内袋里。
    洛北棠：“……”
    第10章
    一大家子人围着长桌落座。
    任老太太嫌人太多，一般不见其他旁系亲属，她有两个儿子，这两家加上洛北棠一家，人数不多不少。
    不过，任逸舟的母亲过世得早，现在的任夫人三年前刚生了个小儿子。今天称儿子病了，没来。
    任老太太对儿子这个新夫人很看不上眼。她拐着弯讽刺了儿子几嘴，消气了，转而关心一下性格比较叛逆的孙子。
    “逸舟，你出差刚回来，都瘦了，快多吃肉。”
    任逸舟在奶奶面前还是很听话的，不敢随意发挥他能把地球杠出银河系的特殊技能：“好的奶奶。”
    洛北棠抓到这个该她表演的机会，赶紧给任逸舟夹菜。
    她夹了离她近但离任逸舟有点远的鱼香茄盒，放进任逸舟碗里，荤素搭配，平衡饮食结构。
    “这个好吃。”洛北棠觉得她真是贤惠极了。
    却没想，她话刚出口，周围几个人都盯着她看。
    洛北棠在医院这个尔虞我诈的大染缸待久了，早就对微妙的氛围变化明察秋毫。
    对面的任嘉航睁大眼睛，看着任逸舟的碗，又看了看他的脸色。
    “怎……么了？”她声音弱弱的。
    蔺姨过来打圆场，叫来佣人问：“不是说不做茄子吗。”
    新来的佣人也懵了：“夫人说要吃这个。”这里的夫人是指任斌的新太太。
    任斌抬手说：“放我这里吧。”
    洛北棠听明白了，任逸舟他讨厌吃茄子。但现在把茄盒从任逸舟碗里拿走也来不及了……
    这时，任逸舟却拿起筷子：“不用，我现在吃茄子。”
    他挑起碗里一小块茄子肉，放进嘴里咽下去，看起来并没有异样：“棠棠做的茄子很好吃，以前的习惯就改了。”
    洛北棠只能强颜欢笑，完了，她哪会做饭啊，她不把厨房炸了就是功德一件。
    任老太太轻咳一声，竖起家威：“男人哪那么多讲究，以前我就想管你，现在成家了，连这个破习惯都改了。”
    “奶奶说得是。”
    任逸舟向洛北棠笑了笑，好像在说：“能娶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洛北棠吞了下自己的口水，已经自我补脑回家后遭到任逸舟疯狂嘲讽。
    洛北棠看着任逸舟伸出手臂，为了自证，又夹了一块茄盒，她真想变成鹌鹑埋在米饭里。
    洛北棠在桌子底下用膝盖碰了他一下，任逸舟慢条斯理吃下两个鱼香茄盒，给洛北棠倒了一杯橙汁，这才赏了她一个“少乱动”的眼神。
    洛北棠虽然不讨厌茄子，但为了防止任逸舟为了证明自己把整盘菜都吃了，她顾不上什么餐桌礼仪，先把剩下几个茄子夹进自己碗里。
    饭局结束后，她整个人都茄子了，霜打的。
    令人窒息的饭局终于结束。
    趁没人注意，洛北棠小声跟他说：“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不吃茄子。”
    “我以为你知道。”任逸舟抿了一口茶，试图冲掉茄子留在口腔里的味道和触感。
    这可冤枉了，洛北棠又说一遍：“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以前和任逸舟一起吃过几次这样的家宴，但她哪会注意他不喜欢吃什么。
    “等回家我给你列个我的喜好表，你全背下来。”
    “……你是我班主任么。”洛北棠说，“还好你不是过敏，你有过敏的东西吗？”
    “这个没有，过敏的东西不会让他们做的。”
    “好吧，这次算我错了，你获得一次和我抬杠我绝不还嘴的机会。”
    任逸舟冷哼一声：“不必。”
    他们明天还有工作，一个要上班，一个要去宣传，希望早点回家休息。
    和任老太太说过后，洛北棠去找自己家人，同他们报备一声：“爸妈，榆迎，我们先回家了。”
    洛榆迎给洛母剥了个柑橘，洛母问：“钱够不够花？”
    洛北棠：“够的。”
    “那就好。”
    洛榆迎站起来，把洛北棠拉到一间客房：“我和我姐叙叙旧。”
    洛北棠对这个妹妹心情复杂。
    洛榆迎和洛北棠是双胞胎，但洛榆迎刚出生就被人贩子偷走了，洛家一直没有放弃找她。十七岁的时候，赶上特殊时期，体检需要验血，才被警察找到，便被洛家接回来。放小说里，那就是一出丑小鸭变天鹅的逆袭剧。
    洛家一直觉得对小女儿有所亏欠，对洛榆迎有求必应，就差送上天了。
    洛榆迎学习不好，没关系，找人给她送进洛北棠和任逸舟所在的重点高中。
    洛榆迎考不上重点大学，没关系，让她学艺术，走保送通道，曲线救国。
    洛榆迎挂科了，这算什么，回头给学校捐个楼，提前毕业也不是不可以。
    洛榆迎不想工作，可以啊！家里养得起。
    和对洛北棠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以前双亲对洛北棠很严格，成绩下降一点，都要被关进小黑屋，名媛圈的那一套基本礼仪和技能也不能马虎，自从妹妹回来后，她压力变小了，但存在感也变低了。
    反正目前公司也够她挥霍。洛北棠自己也不是个省钱的主，对于把洛榆迎没回洛家以前的钱都补偿回来也没别的想法。
    只是，即使是双胞胎，她们也隔了太久没见，洛北棠忙着医学院的课程和实习，洛榆迎在她的小圈子里呼风唤雨，彼此之间的联系仅仅靠所谓的血缘。
    洛榆迎把门关严，鬼鬼祟祟地凑到她身边，第一句话就差点让洛北棠给跪了。
    “姐，你和逸舟哥是不是假的？”
    “……”
    洛北棠就说任逸舟那演技怎么可能瞒得过所有人！
    “被你看出来了。”洛北棠叹了口气，坐在客房沙发上，隐晦地揉了揉腰，“他其实对我一点也不好，每天折腾我。”
    她说的是大实话，但别人怎么理解就随便了。
    “……”
    洛榆迎也不是什么纯洁少女，瞬间秒懂，并马上甩锅：“我就说妈妈瞎想了，她让我过来问的。”
    洛北棠哭笑不得：“你们瞎想什么，没事我先回家了。”
    “等等。”洛榆迎把洛北棠按了回去，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姐，你看我怎么样？”
    “挺……好的。”洛北棠不明所以。
    洛榆迎确实不错，她是小家碧玉的长相，身上穿的也都是名牌，乍一看和圈里的大小姐们没什么两样。
    洛榆迎站定：“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当演员！”
    洛北棠消化了几秒钟：“啊？”
    “你和逸舟哥感情这么好，帮我推荐一下呗。”
    洛北棠想了想，“我记得你上次说要成为美妆博主。”
    “那个对皮肤不好啦。”
    洛北棠可不认为她同任逸舟提一嘴，他就能同意。肯定还会说“想拍我的戏，先去拿个奥斯卡吧”之类的话。
    她不想把洛榆迎的期待值拔太高：“我不好管他工作上的事，上次我朋友找他投稿，他都没答应，不如你自己找他去试镜。反正他也认识你。”
    没得到肯定答复，洛榆迎嘟着嘴巴：“好吧。”
    洛北棠拍了拍她的小羊蝎辫。
    ***
    任逸舟在客厅正在和洛父洛母相谈甚欢，比她这个亲女儿更像亲生儿子。
    洛北棠走进时，正好听见他说：“虽然国内发展越来越好，但肯定会去国外的，毕竟是个体验。”
    她以为任逸舟又去出差了，高兴问道：“什么去国外？”
    任逸舟看到她回来了，眼里带着调笑：“我们正在讨论要不要把我们的小孩子送到国外念书。”
    “……”
    你们的对话可真够深入的：）洛北棠闭麦并退出群聊。
    任逸舟也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胡扯，同亲戚们道个别，揽着洛北棠走出庭院。
    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
    洛北棠稍微抬头，就能看他清晰的下颌角，心想这个距离太近了，稍微挣脱开。
    任逸舟却没放开她：“后面还有人。”
    过了会儿，她说：“我妹想要走你的关系当演员，我让她自己去找你试镜。”
    任逸舟果然头疼的样子：“她确定？我的戏可不是那么容易拍的。”
    “她想试试。”
    任逸舟打开车门，让洛北棠坐进去：“我看她还是先拿个奥斯卡再来找我吧。”
    洛北棠怔了一下——竟然猜对了他的台词。
    刚上车，车门没来得及关，就杀出来一个任嘉航，他手里晃着没有钱的红包：“原来你们俩串通一气欺负我，我看你们就应该在一起一辈子！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洛北棠&任逸舟：“……”
    一句话同时得罪了两个人。任嘉航达到目的，潇洒地留了个背影。
    ***
    可能是受了任嘉航那句话的影响，到了溪林别府，洛北棠和任逸舟二话不说，双双松懈下来，玄关处换了拖鞋，就各回各的卧室，哪还有外人面前蜜里调油的腻歪劲儿，将协议夫妻展现得分毫不差。
    外行人的印象中，医生都是洁癖，尤其是外科医生，其实这也分人，有的外科医生下了手术台就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费多余的时间，只想补充睡眠。
    洛北棠虽然也缺觉，但她属于另一部分人，轻微洁癖和洗手癖，不管在医院累成什么狗样，也要挣扎着最后一口气把自己收拾干净。
    不过她自认为洁癖程度在令狐童童面前不值一提。
    洛北棠洗完澡，回头看到了微信里一长串留言。
    她嫌麻烦，没像有的同事设了两个微信账号，一个生活号，一个工作号。所以她的微信加了很多人。光分组就有几十个。
    打开令狐童童的头像，她发来：【亲爱的，你家任导办事太迅速了！】
    洛北棠：【？？？说清楚。】
    令狐童童：【不就是昨天的事吗，让你帮忙把我剧本给任导审，今天博洋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下周谈合同。】
    洛北棠：【？？？】
    令狐童童：【你不知道？】
    洛北棠：【……他只是说送审，没说要买啊。】
    令狐童童：【如果不是任导的关系不能那么快。】
    洛北棠：【自信一点，一定是你的剧本惊为天人。】
    令狐童童：【不管怎么说，以后他是甲方爸爸了。不能说太多他的坏话。】
    洛北棠：【不说甲方的坏话，你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令狐童童：【对哦，撤回。】
    洛北棠回完朋友圈的消息，返回通讯录找到任逸舟，本想视奸一下他的朋友圈，但里面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她屏蔽了。
    洛北棠想了想，把自己的朋友圈设置成仅三天可见。
    ***
    对面卧室，任逸舟洗完澡，接了助理张思言的电话。
    “任导，有关夫人的视频已经让平台全部屏蔽，目前没有进行扩散。”
    任逸舟用浴巾揉着头发：“嗯。”
    “还有，苏小姐有事想和您商量关于《穷途》第二部 的事。”
    “找任嘉航，我不管公司的事。”
    助理那边应了一声，就撤退了。
    任逸舟躺在床上，正在思考要不要把之前“手滑”的赞给取消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点开洛北棠的朋友圈，往下刷了刷，却忽然停住——以前的一张合影上，洛北棠和某个男医生特别亲近。医生也是普通人，大部分的颜值也就那样，不过这位男医生面相倒是不错。
    他近距离放大看着，后又退出去，想看一下洛北棠的毕业集体照，看看这个人是谁。但往下一拉，竟然发现她设了三天可见。
    “……”
    这是防谁呢？
    第11章
    一大早，洛北棠就开车去医院。
    为了节省时间，早饭让厨师打包成外带，路上碰到红灯时再吃，最大限度地节省时间。
    一般情况下，她会在一个立交桥下的一个拥堵地段等上两分钟时间的红灯，差不多够她啃下一个三明治和半杯牛奶。
    在医院停车后再把剩下的吃完，完美迎来新一天的摧残。
    虽然洛北棠救人的视频已经被删除了，但还是被同事看到，并以一传百的速度传播开来。
    她的带教老师许教授说了句“还行”──这种说法对于严格的许教授而言已经是最高级别的表扬。
    通常来说，住院医不管做对什么，都不会受到老师的夸奖。老师总是认为他们应该熟练掌握课本上提过的所有医学知识，做对了理所应当，做不对……住院狗尽量不让自己想象这么可怕的事。
    节假日回来第一天大交班，洛北棠跟在队尾，前面是大主任，各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然后是主治、住院、规培、实习……
    和电视剧里出现的一片白花花的阵仗大同小异，只是这里没有时时刻刻能够化险为夷的主角光环。
    大查房后，洛北棠被重新分配病房。
    一位医生作为教学干事，负责分配轮班：“小洛，这周VIP病房归你管。”
    VIP房病人少，但相对的，病人也比较事多，不把医生当医生，在他们眼里，医生只算服务业。
    不过，还是有一些医生朝她投向了羡慕的目光，尤其是男医生。
    七七在查房后悄悄跟洛北棠说：“据说苏妙就在你负责的病房。”
    七七是昵称，本名不叫七七，这个外号来自于她的身高。
    洛北棠以为自己在女生中算高个子的，但七七比她还高，她净身高足足有一米七七，要是哪天没注意穿了鞋底稍微厚的鞋子，视觉身高直冲180以上。
    每个仰望过七七的人几乎第一句话都会问她有多高，而不是看她的胸牌上的名字。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七七这个名字迅速在A大附院传播开来。
    七七本来不喜欢这个外号，但在曾经的外号“帅哥”面前，勉强让人接受，好歹是叠名。
    七七长相也十分偏向帅气的男生，经常被人认错性别，在女医生中尤其有人缘。
    她和洛北棠是同学，但主攻妇产科，一开始彼此不熟，几年前实习，俩人被分到同一组，产生了革命战友般的友谊，毕业后也是同一家医院工作。
    洛北棠问：“酒精中毒不用住院吧？”
    “她经纪人说，顺便做个全身检查再出院。”七七唏嘘几声，“有钱真好。”
    A大附院的VIP病房自然是单人间，但苏妙的经纪人坚持要所有医护都是女性，并煞有介事地签了保密协议。
    盛主任算是为数不多的女副主任，被指派给VIP病房专门给苏妙做胃镜，诠释了什么是杀鸡用牛刀。
    不过盛主任并没有什么不满，前几天年底，她连续几天做了N台手术，给一个明星做体检也算是变相休息了。
    去病房的路上，盛主任让她把患者带到内镜中心，她先去做准备。
    VIP病房有个小客厅，里面才是患者的房间，酒店式病房，那个大名鼎鼎的首富邱文彦就住过这里。
    洛北棠按了下门铃，报了句“医生”，就刚进入VIP病房。
    刚开门，就闻到一种浓郁的香水味，这其中还参杂着点别的什么味道。
    洛北棠鼻子敏感，打了个小喷嚏，去把排风系统打开。
    推开病房的门：“苏妙在吧？”
    病床上的人应了一声：“在。”
    洛北棠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苏妙本人，差点认不出来了。
    娱乐圈就是厉害，不用口红、眼影和发型，苏妙单单穿个病号服，都能营造成女主效果，往那一坐就是一个气势逼人大明星。
    不过洛北棠又想了想，她高中沉迷学习，想着如何提高成绩碾压任逸舟，好像原本就对苏妙没什么太大印象。就算知道了她和任逸舟在一起了，也只听说她是个名人——那时候她已经在电视剧里打酱油。
    顺便一提，苏妙和洛北棠、任逸舟都是北礼中学的，原本三个人都不是一届，但洛北棠连跳两级，直接和任逸舟一届，苏妙则变成了他们的学妹。
    坐在床上的苏妙对洛北棠生涩地笑笑。
    ——洛北棠早就知道会见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戴上口罩，又把带有她一寸相片和名字的胸牌倒扣。
    她点了下头，照例检查苏妙的病历本，看看心电图有无异常：“禁食禁水了吧？”
    苏妙很配合：“昨晚八点后就没有再碰吃的，水也没喝。”
    洛北棠合上病例：“走吧，带你去内镜室。”
    谁知，苏妙刚站起来，地上就哗啦啦接连掉出好几样东西。
    洛北棠低头一看——几个蛋挞、鸡腿、鸡翅，散落满地。
    难怪她喷了这么多香水，难怪香水味里有点奇怪的味道——现在她知道是奥尔良味儿。
    病床上的被子下面滑出了一个笑眯眯的上校脸，KFC的K还冒出了个尖尖。
    “……”
    “……”
    苏妙看着地上牺牲了的肯德基，简直看到了世界末日。
    然后她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洛北棠，这才尴尬了。
    “不是！我……我就是买来闻闻，做完胃镜再吃！真的，医生你千万别告诉我经纪人！！”
    “……你经纪人呢？”
    “还没来，但也快了。”苏妙连忙捡起地上食物。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了一声。
    苏妙整个人就像受惊了的小鸡仔，仿佛看到屠宰刀。
    洛北棠无奈地闭上眼睛，又睁开，迅速把苏妙刚捡好的肯德基袋子拿到自己手里。
    就在这个时候，苏妙的经纪人过来了，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苏妙喊她“孙姐。”
    孙姐看了一眼苏妙，又看了一眼洛北棠，以及她手里的肯德基。
    洛北棠抬了抬袋子：“我没吃早饭，不介意我拿着吧？”
    孙姐脸色立刻不好了，她知道苏妙喜欢这种垃圾食品，这里的医生竟然这么不专业，带吃的东西进病房，这不是给她们添麻烦么！
    她刚要发火，苏妙急忙说：“没事，赶紧带我作胃镜吧，我都要饿死了。”
    孙姐几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两人跟着洛北棠到胃镜室。
    苏妙做的是无痛，盛主任给她上了麻醉，检查完，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苏妙的麻药劲还没过，护士叫了外面等候的孙姐进来，她问了盛主任几个问题，洛北棠在旁边一一作答。
    孙姐却看都没看她：“盛医生，她说得对吗？”
    盛医生：“没问题。苏小姐很健康，小洛说得都对，这你放心。”
    孙姐没看到洛北棠的胸牌，指着她的脸，“医生，她姓洛是吧，我要投诉她！”
    她把事情经过说了。盛主任看了眼洛北棠，又好好安抚一番孙姐。
    苏妙在病房里醒来后，只剩她和床边的经纪人。
    孙姐给她到了一杯热水，看她慢慢恢复过来，马上说：“刚刚那个医生让我给投诉了。”
    苏妙放下水杯：“啊？！”
    孙姐：“你记住，她叫洛北棠，以后不能让这庸医进你病房。”
    如果刚才的话差点把苏妙呛死，这句话就已经把她按水里了。
    “她是洛北棠？！”
    “怎么了，认识？”
    苏妙瞬间无力地靠在背后的枕头上：“……她是任逸舟的太太。”
    “……”
    ***
    洛北棠哪想到事情闹成这样，但苏妙还在麻醉中，也不好把事情推给一个暂时不能讲话的人。
    再说，做就做了，她不会再去否认，只能私下找盛主任解释一下。
    这都什么事啊。她想来想去都怪任逸舟。
    要不是他，苏妙能喝酒吗？不喝酒能酒精中毒吗？能住医院吗？能在她所在的医院体检吗？能正好被分配到她管的病房吗？！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主任把洛北棠和另一位住院医互相换了个病房。
    洛北棠忙完这一天，回家依旧晚了，但进门后，看见任逸舟在客厅，刚脱下外衣，也是才回来。他看她没精打采的：“吃饭了吗？”
    她收到一个投诉，心情郁闷，还有点头重脚轻，上半张脸发酸，她知道这是感冒的症状。
    可能是前天在外面吹风吹的。
    本来年前就是医院最忙的时候，现在感冒有点倒霉了。
    听他这么一问，还真有点饿：“有粥么？”
    任逸舟将外套挂起来：“你沙发上等一会儿。”
    洛北棠看到他去中岛台找食材，对他亲自下厨有点惊讶。
    她不认为任逸舟是个会做饭的，任家全国都有连锁的酒店和餐厅，就算他前几年最穷的时候，他一个电话过去，餐厅就会排人给他送去热腾腾的饭菜，根本不用他动手指。
    洛北棠坐在沙发上，眼皮越来越重，什么时候倒在沙发上都不知道。
    任逸舟烧好开水，放大米，花生油，把切好的姜丝、皮蛋、和瘦肉扔进电饭煲之后，合上盖子，等粥煮开。
    他一回头，洛北棠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头上的灯是那种很亮的豪华吊灯，光直直地打在她的眼皮上，竟也没有干扰她的清梦。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睡着的样子，洛北棠在不说话的时候美得让人觉得是艺术品，加个精致的相框就能放在艺术展上供人欣赏。
    任逸舟轻声走过去，蹲在洛北棠的身前，仔细观察她皮肤上的纹路。
    她的睡很沉稳，睡姿乖巧，地震都叫不醒的样子。
    她的嘴唇有点干，微微张开一丝缝隙。
    任逸舟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前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地点，他们在这里接吻，比着谁更能让对方先退缩。
    她自身清淡的柑橘味，多了一些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不遥远的记忆接连迸发。
    任逸舟也不知道当初着了什么魔。一定是太生气了，就想看这女人不知所措的样子。没想到她一点没被吓到。
    他摇摇头，这样不对，下次一定离她远点，绝不能再让洛北棠占到便宜。
    二十分钟之后，电饭煲自动提醒的提示音响起，任逸舟去盛粥，喊了她一声：“洛北棠，醒醒。”
    洛北棠连根眼睫毛都没动。
    任逸舟盛完两碗粥，他也饿了，自己先喝了一口，有点烫，往自己那碗兑了一点凉水。看向另一碗，想着好人做到底，今晚洛北棠没化身杠精，他也大度地不计较前事，就给她那碗也加了凉水。
    他刷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把睡死的的某人叫醒，哪知脑袋里突然蹦出来一条【某某员工因996猝死】的新闻。
    他呼吸一顿，大步过去，手指探了探洛北棠的鼻息，均匀的呼吸声在指尖缠绕，往下一看，她的胸脯也在规律地起伏。
    任逸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突然猝死。
    倒不是关心她，而是对医护人员特有的敬畏关怀。
    任逸舟刚要收回手指，沙发上睡着的人眉头一皱，一只手忽然扬起，想挥走打扰她睡眠的苍蝇，却一掌击中任逸舟的脸。
    “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
    客厅大而空旷，夜晚更是寂静，仔细一听还有回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急，一会儿修一修文
    第12章
    “……？！”
    任逸舟原本半蹲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拍跪了。
    由于是无意识的，洛北棠的力气不说用了十成十，但在惯性的带动下，那威力也非同小可。
    而她又是医生，力量要比普通女生大很多。平时空闲她还会在别墅里的健身房举铁游泳。
    任逸舟曾碰过她手臂和腹部的肌肉，如今看来，真的是没有浪费一点在健身房挥洒的汗水。
    任逸舟被她打到脸侧了过去，脸也是火辣辣地疼。
    沙发上的洛北棠也感到一丝不正常，她幽幽转醒，眼睛被头顶上的灯光刺激得迷成一条缝隙，又反手遮住。
    她首先闻到了皮蛋瘦肉粥的香味，然后才看到任逸舟在她面前，侧着脸，看着地上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支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有点懵逼了，感觉没睡醒：“……你给我跪，我也不会给你压岁钱的。再说这元旦也过了，春节还没到……”
    “……”
    任逸舟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愚蠢过，竟然怕她猝死而担心她。
    他咬着牙齿，牵动嘴角：“我丢了个东西，正在找。”
    ——他丢的可能是智商。这之前，他还不知道娶了个老婆会自带降智BUFF。
    任逸舟站起来，“您不觉得您的手有点麻吗？”
    经他这么一提，洛北棠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手心：“……确实有点，可能是睡麻的。”
    洛北棠在急诊科轮转的时候，经常趴在桌子上睡觉，把自己的胳膊或者手掌亚麻了，都是常有的事，她已经习惯，不再追究睡麻的和打麻的那点区别。
    她甩甩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饿极了，不是很想听他说话，起身去喝粥。
    粥的温度刚刚好，不至于烫嘴，也没有过凉，洛北棠几口就把这碗粥喝干净，手背一抹嘴，满足地说：“粥很好喝，谢了啊。”
    然后就打着哈欠，拖着身体上楼冲澡睡觉。
    任逸舟：“……”
    ***
    可能是填饱肚子的原因，洛北棠今晚睡得比以前好很多，只是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场景也是家里的客厅。
    任逸舟正要吻她，苏妙不知从哪里突然空降，指着他们说狗男女，就向洛北棠冲过来，是一个要给她耳光的架势。
    洛北棠一把将任逸舟拖过来挡巴掌，苏妙这个小身板竟然一掌把任逸舟给拍消失了。
    就在洛北棠以为她也要被苏妙打飞的时候，剧情就从动作片转向琼瑶片。
    苏妙哭得梨花带雨，控诉洛北棠：“你就是喜欢他！”
    即使是梦里，洛北棠也坚持一个原则不动摇：“我不是！”
    苏妙：“你们接吻了！”
    梦里洛北棠很崩溃：“你不懂，我在给他检查龋齿。”
    苏妙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洛北棠：“你听我解释啊！！！”
    洛北棠就在“苏妙跑出她家别墅大门，她犹豫要不要追出去”的时候醒来的。
    “都什么颠三倒四的……”她自言自语一句，翻身起床上班。
    ——遇见苏妙不稀奇，她昨天见过她，但梦到任逸舟是怎么回事？
    今天起得早，不用在路上吃，坐在饭桌的时候，任逸舟也出来吃早饭了。
    洛北棠挑了下眉毛，像任逸舟这种文娱工作者应该和令狐曈曈一样，都是夜间动物，早上六点对于他们来说和正常作息的凌晨一样，正是深度睡眠的时间。除非他赶航班。
    洛北棠可有可无地问了一嘴：“你今天这么早起？”
    任逸舟撇了她一眼，没回。
    洛北棠看到了他的左脸有淡淡的指印，心想她竟然梦想成真：“你被人打了？”
    谁干的？她崇拜这个人，她要和这个人成为朋友，哪怕这个人是苏妙！
    但是以上的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好歹昨天吃了任逸舟做的皮蛋瘦肉粥，不好嘲笑得太明目张胆，保留一点最后的良心。
    任逸舟还是没说话，拉开椅子，坐在离洛北棠最远的位置。
    洛北棠：“哎呀，我教你，被人打了之后要赶紧冰敷15到20分钟，会消红得快一些，这是常识。”
    某人得瑟，去冰箱拿冰块，语气责备，“以后再被人打就赶紧找冰块，作为医生的家属，怎么能这么医盲呢。”
    任逸舟想拿这些冰块塞进某人的脑子里：“我这是保留证据，免得有人第二天不承认。”
    洛北棠在他的眼神中探知了一丝不同寻常，眼睛睁大：“不会真是苏妙吧……你做什么了？”
    洛北棠一瞬间补脑了很多，都怪令狐曈曈给她看了围脖上推送的狗血小说，一瞬间，那些强取豪夺的霸道总裁和把王妃挂城墙三天三夜的王爷都变成任逸舟的脸。
    任逸舟抿了一口咖啡：“你这么介意她啊。”
    洛北棠听出他言下的阴阳怪气，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介意苏妙？因为你么？你想得可真美。”
    任逸舟心情好了一点，继续吃早餐。
    他们静静地吃完饭。洛北棠收拾东西，正准备出门。
    任逸舟突然说：“你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凶手是你。昨晚。”
    洛北棠先是一愣，然后开始回忆，完全没有印象……也不对，好像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记忆。
    她不确定了：“证据呢？”
    ——狗男人该不是为了讹点啥，故意碰瓷的吧？
    任逸舟：“昨晚回来我还好好的，早上就变成这样了，只有我和你在别墅里。你要不要查监控，看我出去过没有。”
    洛北棠从防备到困惑，记忆中突然出现一声清脆——原来不是出现在梦里！
    “啊……呃……对不起，我以为是苍蝇蚊子什么的。不过我力气这么大么。”洛北棠试图去碰他的脸，被任逸舟轻轻一档，拒绝与她接触。
    他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真的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
    洛北棠看他一大早就兴师问罪，不确定地问：“你是想让我带你去医院？”
    “……”
    任逸舟真的想敲开洛北棠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我是想说，给你找了个司机，一会儿就到了，让你熟悉一下。”
    洛北棠“哦”了一声，又抬头：“可我不需要司机啊。”
    “就你那车技还飙车，我可不想哪天去警局捞你。”
    “不是……那是曈曈……”洛北棠刚要为自己正名，门铃就响了，是蔺姨，还有她身后的司机。
    小晋不仅仅是司机，也是生活助理。今天趁洛北棠上班之前，赶紧把人介绍一下。
    门打开，蔺姨一眼就发现任逸舟脸上的异常和他极力想要掩饰却还是泄漏出来的低气压。
    她又看了一眼洛北棠：“你们……吵架了？”
    这刚回来没几天，又是嘴角破又是脸上被打——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刺激的吗？
    任逸舟让蔺姨进屋，眨眼间，他已经调整好心情：“没，棠棠吃醋了，我和前女友的事让她不开心，我就让她打了一下。”
    任逸舟摸了摸洛北棠的头发：“气消了吗，还有另一张脸给你留着。”
    蔺姨和洛北棠同时睁大眼睛。
    不过洛北棠反应够快，咳了一声：“这次就算了。”
    任逸舟伸手揉着她的头顶：“你放心，我和她之间绝对清白。”
    蔺姨打圆场：“打是亲骂是爱嘛，不要为外人生气。不值得。”
    洛北棠不经意间狠狠地踩过任逸舟一脚。
    任逸舟没什么反应，甚至嘴角的笑容扩大，拉着洛北棠就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送你上班。”
    ***
    虽然有了新司机，在蔺姨的眼皮底下，任逸舟要去临市出差，还是要送她一道。
    扣上安全带，车刚开出蔺姨和小晋的视野，洛北棠忍不住说：“你不要动不动就碰我。”
    任逸舟目视前方车水马龙，无所谓地说：“我不是医生，但也有洁癖，你以为我愿意？”
    洛北棠冷笑：“两次，每次都是你主动。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暗恋我呀？想靠这种小学鸡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任逸舟真的被她逗笑了：“这么会编故事，你才应该当导演。”
    洛北棠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不用解释了。但我警告你，千万别喜欢我，否则你会受伤。”
    “你还挺关心我受不受伤。”
    “不，我只关心你伤得重不重。”
    俩人一路吵到到红灯前，洛北棠忽然搬过任逸舟的脸。
    他挑眉：“怎么，终于忍不住对我下手了？”
    洛北棠：“你张嘴。”
    任逸舟：“……”
    他没张，但洛北棠用拇指和食指挤开他的牙关，在口腔内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任逸舟有一口漂亮的牙齿，是牙医最喜欢的那种，瞬间治愈强迫症。
    洛北棠却突然想到她的唇被他的牙齿咬过，第一次接吻除了麻酥感，剩下就是唇齿间的碰撞磨压……她脸有点热，顿时觉得当前这个姿势不和谐了。
    她镇定地放开手：“目前粗略看来，没有龋齿，也没有口腔溃疡，但有些病毒有潜伏期，你抽空做个详细的体检给我。”
    任逸舟从小到大，每年春夏都定期做体检，雷打不动，他健康得很，但嘴上却说：“哦对，说起来，我大学毕业后就没去查过身体。”
    洛北棠算了一下，竟然有三年了！面露嫌弃，往车门那边靠了靠：“停车，我要下去。”
    任逸舟手指在方向盘打着节拍，见她抱着安全带躲在座位上的样子，愉悦地踩油门：“来不及了。”
    第13章
    把洛北棠送到医院，任逸舟先去了趟公司，助理联系他：“任导，任总说有事找你。”
    他又拐去总裁办公室。
    任嘉航在打电话，给了他一个稍等的手势，过了两分钟，结束话尾，抱着笔记本坐在任逸舟身旁，打算给他看一下预算。
    俩人谈完事，任嘉航说了句：“哥，你今天心情还不错？”
    任逸舟先是一怔，心想他昨天被打了，早上还起那么早送他的塑料老婆，觉都没睡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错？”
    “……”
    任嘉航真想把镜子怼在这位哥的脸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吧！
    ——当然不是那种露八颗牙齿的标准笑，任逸舟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会将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他开心起来的时候，眼尾柔和，唇角微抿，眉宇间让人觉得闪耀发亮。
    这与他拍到自己满意的镜头时一样，有种全世界都在他掌中的怡然。
    但任逸舟一正过脸，任嘉航才看到他另半张脸上的彩蛋，“哦呼”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左脸：“嫂子打的？”
    经过一晚上，指印已经消失了大半，但还是能让人猜出端倪。
    任逸舟靠在沙发上：“除了她还能有谁。”
    任嘉航啧啧道：“连你爸妈都没打过你吧。”
    “……”
    任嘉航看他没有生气的样子，小心问：“该不会是因为苏妙……”
    任逸舟抬眼：“怎么说？”
    任嘉航昨天去医院找苏妙经纪人签合同，正好听说了洛北棠买肯德基到苏妙的病房，并被经纪人投诉了的事。
    “肯德基？”任逸舟蹙眉道，“她早上有厨师给做饭，不用到外面买，而且她也不吃肯德基。”
    忘了是高中什么时候，洛北棠说她觉得炸鸡太油，只吃KFC里面的冰淇淋。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口味变了也说不定。
    任嘉航可不管这些，“这说明她吃醋了，女人么，你懂。”
    “我不懂。”任逸舟不再说这个话题，“苏妙的合同谈下来了？”
    “签了，她那个经纪人很难搞。她还想问你下一部拍什么，希望是个文艺片，帮苏妙拿下最佳女主。”
    “这还有完没完，我只答应帮她火，没说要拿奖，再说，我下一部戏不拍电影，是个电视剧。”
    这个任嘉航没有听说过，“什么电视剧剧本这么好，让你降格拍。”
    拍电影和拍电视剧虽然都是拍摄，但方法不一样，一般默认为拍电影比电视剧逼格更高，难度更大。
    “就试试，正好手上也有好剧本。”
    既然任逸舟都说要拍了，任嘉航这个打工还债的也不会说什么。只不过工作量又大了而已：）
    谈完事，任逸舟去录制一个访谈节目。
    他本身对这些节目不是很热衷，主持人会挖空心思问他一些与电影创作无关的私人问题，最开始他还拒绝，但后来也就算了，给点甜头，这行都不容易。
    任逸舟到了后台，和主持人碰面。主持人一开始兴高采烈地过来迎接，走近后，视线却停在任逸舟的左脸上。
    “……？”
    任逸舟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怎么了？”
    “没、没事。”
    任逸舟不打算说明，他们也不好意思问。只让他先去化妆间对稿子。
    只是他听到主持人把化妆师叫过去，让他“务必把任导脸上的红印遮干净”。
    任逸舟坐在转椅上觉得有点意思，轻轻地笑了一下。
    ***
    洛北棠回到医院。
    一路上，她都在骂任逸舟傻逼，在电梯里，她打了个喷嚏，心想一定是狗导演在骂她。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知道是她感冒了，昨晚感觉好一点，现在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她内心阴暗地希望把病毒传染给任逸舟，看他还敢不敢招惹她。
    依旧是忙碌且机械的工作，住院医能做的事情其实很有限，经验与能力的欠缺，带教老师不会给他们太多的工作，如果不是自己蹭到手术，全是一些跑腿的杂活。比如写医嘱提示，开化验单，出院小结等。
    如果转到一个悠闲的科室，只能准备院里的周测，或者写论文，和同事们扯淡。
    盛主任今天碰到她，说昨天是一场误会，她已经从苏妙那里了解实情。
    “不过以后这种事还是少管，知道吧？”主任最后还是嘱咐一句。
    洛北棠也是一时手快，说了句：“下次一定注意。”
    这事就算翻篇了。
    VIP病房又来了个新患者，是个小朋友，刚过了十二岁的生日，还没上中学的年纪，叫吴蔚，是妈妈陪着过来的。
    吴妈妈还带了个两个护工，一男一女，母子俩从穿着打扮来看，一看就是有钱人。
    不过再有钱，也挡不住吴妈妈眉宇间那团挥之不去的阴霾。
    ——吴蔚患的是先天性肝炎，目前为止情况还好，严重的话可能就需要捐赠了。
    钱这种东西，在疾病面前只是最低保障，该经历的不会比其他任何人少——人的一生碰到的“公平”实在有限，死亡与痛苦算是其中之二。
    吴妈妈据说没有这方面的病变，那就是从父亲那边遗传的。
    小男孩挺乖，遗传了妈妈的大眼睛，眼睫毛很长，忽闪忽闪的。
    这个年纪正是调皮的时候，吴蔚身上没有重病患者身上那种灰败，原本对医院有些排斥，但一进到贵宾病房，就好奇地东摸摸西碰碰。
    家长也没管，任由他按了好几次护士铃，身边的护工们一左一右地护着他，生怕他磕着碰着。
    盛主任说：“尽快把家里的亲属都叫过来准备配型。”
    吴妈妈说：“我这边没有家属了。”
    盛主任：“父亲那边呢？”
    吴妈妈眼神闪烁：“他们工作都忙。”
    盛主任不再过问，了然地点点头，“那就看看捐赠库。这就要看运气了，先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小洛……”
    洛北棠应了一声，带着母子俩出病房。
    回到病房，吴蔚就爬上病床，趁两个护工不在，捧着iPad看什么东西。
    小孩有点自来熟：“姐姐，你看小说吗？”
    洛北棠很欣慰他没有喊‘阿姨’：“以前看过。”
    她小的时候看过许多名著，高中看过几本同学之间互相传阅的言情小说，大学到现在则完全投入到脆皮鸭的怀抱。
    而这种小说当然不能告诉小孩子，也不是怕他打开新世界大门，而是万一被他妈妈知道洛北棠竟然向未成年推荐同性作品，小则收获一个投诉，大则……不敢想象。
    “都是什么小说呀？”吴蔚问。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这个我看过了，我推荐你一个特别好看的小说吧！名字和这个有点相近。”吴蔚眼睛里闪烁着安利的光辉，他给洛北棠看ipad，“巨好看！无敌好看！”
    洛北棠凑过去一看，看到了某熟悉的绿□□面——
    文名：《铁骨》
    作者：摩羯属兔
    文章类型：原创-纯爱
    洛北棠：“……”
    现在的小学生，涉猎范围够广的。
    “好，等我有时间再看。”
    小朋友认真了：“姐姐，这可是你说的，明天我检查你的读后感。不要欺骗小朋友。”
    “……”洛北棠问，“你看小说，你妈知道吗？”
    吴蔚翻了个白眼，像是在说“这还用问”。
    “当然是瞒着她啦。”
    小伙子贼兮兮地说：“我妈妈一进来，我就打开这个。”
    洛北棠看到他手指活跃地双击了两下home键，点开一个pdf，是奥数课本。
    “不过我妈妈最近很少管我学习。想一想还有点寂寞。”
    洛北棠不懂小学生的心理：“怎么个寂寞法？”
    “没有我妈妈监视，少了点刺激的感觉，总觉得缺了啥。”
    洛北棠一边想笑，一边又有点心酸——这是因为吴妈妈觉得他时日不多，尽量满足孩子的需求。
    这时，两位护工进病房，吴蔚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链。
    洛北棠检查了下他的病例，忙完之后：“小孩，一会儿见。”
    洛北棠趁着午饭时间，打开晋江app，搜索到《铁骨》。
    刚才没细看，现在看到收藏有几十万，霸王票排名前五，文案部分简单写了两个字：练笔。
    洛北棠每天的行程都挺忙的，但时间只要抽一抽，总会挤出十多分钟。
    看完第一章 ，还真是练笔之作，开篇不够吸引人，剧情过于俗套，就是男主一家惨遭灭门，引出boss。
    七七正巧在食堂看到她，坐在她旁边位置：“你在看什么？”
    “一个小说《铁骨》。”
    七七一拍桌子：“你也追啊，这个巨好看无敌好看！”
    安利词竟然和小学生一模一样，七七啊，好歹你也是博士毕业，能换个形容词吗？
    洛北棠：“正好，你给我讲讲，小说写的什么？”
    七七卷起袖子，正要开嗓，突然又闭麦了：“我不跟你剧透。剧情梗概根本不及小说的万分之一，你自己看吧。”
    洛北棠：“……”
    没关系，这么红的小说，她还可以网上搜索。
    ***
    今天的医院没有太多事，晚上八点，新司机小晋准时来接洛北棠。
    洛北棠问了一声：“任……我老公在家吗？”
    她期待一个否定的答案，结果小晋说：“任导早就回来了。”
    “噢。”
    洛北棠靠在后面，以前这段时间用来开车，现在她空出来，她就拿出手机看小说。
    没想到，从第三章 开始，洛北棠的眼睛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手机屏幕，眼睛一眨不眨，手指不断翻页，剧情在最开始的背景介绍之后，顺畅得一泻千里，在短短十章内就有了第一个高潮。
    直到小晋开口提醒她到家了，洛北棠的灵魂就像完成一场穿越，突然从虚拟回到现实，有点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她答应一声：“等我把这章看完，你先下班吧。”
    小晋：“太太明天见。”
    事实上，小晋走后，洛北棠又看了三章，在一小截剧情的结尾处才停下，她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往别墅内走去。
    令人心情舒畅的是，她没有在客厅遇见任逸舟。
    洛北棠去健身房举举铁，但在跑步机上，她也觉得心里痒痒的，没有从剧情中抽离出来。
    草草地做了几个深蹲后，她走在跑步机上，打开手机，听剧情。
    这时，任逸舟换了一身健身服走了进来，他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别墅这么大，都能和洛北棠碰上。
    他打算去离洛北棠较远的区域健身，途中路过洛北棠身后，听见了她手机里放的小说。
    任逸舟听见几个耳熟的角色名后，头皮发麻：“你能不能不要听了。”
    洛北棠回头瞥了他一眼：“关你屁事。你离我远点不就行了？”
    任逸舟：“你也追这小说？”
    洛北棠跳下跑步机，暂停听书：“你看过？”
    任逸舟举了举洛北棠放在地上的哑铃，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用我给你剧透吗？宴安了。”
    宴安是里面的一个角色。
    洛北棠从呆滞到震惊，然后尖叫一声，捂住耳朵：“任逸舟你不是人！剧透死全家！”
    “……”任逸舟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笑了。
    ——她忘了他们在一个户口本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摩羯=mj=马甲。
    没有原型没有映射。
    第14章
    洛北棠牺牲睡眠时间，一目十行扫完了第一卷 ，不能再看下去，否则明天没有精神上班。
    她返回小说主页，忽然发现这个小说正在连载中，下面的评论一水儿的催更。
    再一看目录，小说开坑时间是十年前，目前连载字数一共九十多万字，最新更新时间是……三年前。
    “…………”
    这特么是个坑啊！
    吴蔚、七七、任逸舟竟然都没告诉她这是个坑！
    好无耻啊这三人，尤其任逸舟，竟然提前剧透。洛北棠还没有看到那里，对接下来的剧情有点惶恐。
    睡觉前，洛北棠精神亢奋，突然想到——
    “等等，任逸舟也看耽美小说？？？”
    要不是他亲自证明过他对女人有反应，简直做实了他的性取向。
    不过他是导演，看同性题材小说也没什么稀奇的。
    洛北棠在《铁骨》的最新章留言区发了一条评论，就准备睡觉了。
    ***
    任逸舟在健身房跑步，每隔几分钟就刷着《铁骨》的评论区。马上就刷到一条来自“头孢配酒”的评论。
    【大大！求更新！！！】
    他看着“求”这个字，越看越顺眼。
    再一刷新，头孢配酒给他刷了几个霸王票。
    任逸舟结束健身，冲完澡后，原本躺在床上要睡觉了，忽然起来打开笔记本。
    ——要不更新一章吧。
    但是双手放在键盘上，却想不起来之前写了什么——三年前他开始筹备拍摄《穷途》，就把手头上写着玩的连载断了。
    现在他要找一找大纲扔在哪个文件夹里。
    ***
    洛北棠次日到了病房，吴妈妈在吴蔚身边寸步不离，她悄悄在吴蔚身边手动点了个赞。
    吴蔚低头，嘴角却扬了起来，也悄悄回了个赞。
    这可能是在医院中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
    洛北棠在接下来几天除了上班，都在抽时间看小说，终于在周末休假早上看完了所有更新。
    《铁骨》虽然打着纯爱的标签，但里面的两个男主没有感情线，反而在配角里有几条BG线，耽美线和百合线处理得很模糊，全文重点在剧情。
    一开始也有纯爱读者过来喷作者打着纯爱的幌子写无CP剧情，但由于剧情太好了，角色之间随便揪出一对儿都能拉郎配，渐渐也就没有读者专门为了吃纯爱糖点开这本小说。
    坑爹的作者把剧情停留在大战前夕，卡得一手好文。评论里每天都在哭着求大大更新，三年都没间断，甚至还组了个非官方催更群，冷心冷肺的摩羯属兔依旧安静如鸡。
    洛北棠加了这个群，现在还有新入坑的萌新一起在坑里抱团取暖。
    头孢配酒：【大大在群里吗？】
    网友A：【没有，作者在评论区说过工作太忙，只能断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我们不要等。】
    网友B：【群里怀疑她生孩子去了。】
    头孢配酒：【生个哪吒也该生完了！】
    网友C：【没准是响应郭嘉生二胎，三年抱俩。】
    网友D：【最差的猜测可能是遭遇了不幸…………】
    看到这条回复，洛北棠心里一赌，放下筷子：“唉——”
    任逸舟正巧从客厅路过，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医生吗，吃饭还玩手机，对消化不好不知道？”
    “你不懂。”洛北棠惆怅地说，“属兔可能已经不在了。”
    “……”
    任逸舟花了几秒理解她口中的‘不在’，确实是‘去世’的意思：“啊？”
    “这么久都没更新，也没个动静，肯定是因为突发事故……”洛北棠手心杵着下巴，生无可恋地望着落地玻璃窗外，“天妒英才啊。”
    任逸舟：“……”，他的新章节还没有写完，竟然被去世了。
    他转身回了卧室，拿起手机，点开作者后台。
    没过多久，他回到中岛台，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若无其事地点开手机：“他不是请假了么。”
    洛北棠一惊，刷新主页，果然蹦出一个请假条：
    摩羯属兔：【找回登陆密码了，近期更新。ps：我没死，也没生二胎……】
    洛北棠差点叫出声，她连忙评论：【好幸运，刚追完就等到更新！大大！我等你！】
    她喜滋滋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向全世界安利自己的大大：【只要你也看摩羯属兔的《铁骨》，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自己在坑里怎么办？当然是拉别人也入坑。
    没过多久，一水儿的人过来评论。
    七七：【我前几天四刷了。】
    头孢配酒：【牛啤！】
    令狐童童：【早就跟你推荐这个小说了，现在才看[抠鼻]】
    头孢配酒：【我这就向属兔大大磕头认错！】
    令狐童童：【你老公的电影也不错啊，没见你这么开心。】
    头孢配酒：【那能一样吗，属兔大大那是文曲星下凡写文，任逸舟算个啥，他就是个举摄像机的。】
    令狐童童：【你看《穷途》了吗？】
    头孢配酒：【……还没有。】
    令狐童童：【……建议你去看看。】
    头孢配酒：【有这闲钱为什么不给属兔大大投雷，而要送给任逸舟？我又不疯。】
    令狐童童：【好吧！】
    令狐童童被叫去开会。洛北棠退出聊天，发现任逸舟给她点了个赞。
    她看到任逸舟刚走出卧室。
    “你也是属兔的粉丝，为什么不买《铁骨》的版权啊。”
    她真怕她家大大三年不更是因为没钱饿死的，毕竟《铁骨》在晋江没有入V，地雷打赏虽多，也不够大大荣华富贵。
    任逸舟穿了个夹克外套从楼上走下来：“这么喜欢这个小说？”
    洛北棠开始全方位夸自己心爱的作者：“你难道不觉得这小说无敌好看吗？节奏该收的时候收，该放的时候放，松弛有度，文笔即不晦涩，也不小白，竟然还很幽默。尤其是剧情，一波三折、三线并进，世界观只此一家……”
    任逸舟玩手上的扣子：“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吧？就是一个小说而已，又不是诺贝尔文学。”
    洛北棠牙疼一般嘶了一声：“‘一个小说而已’？你写过吗，你就这么贬低我家兔大的书，你行你上啊！”
    “……”
    洛北棠一边用柚子皮练习缝合模拟，一边说：“我承认开篇是很一般啦，但对于全文来讲，这点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任逸舟点点头，态度缓和很多：“你最喜欢哪个人物？”
    洛北棠：“人气最高的是男主那个亦正亦邪的基友，但我最喜欢的是宴安。”
    任逸舟一怔。
    宴安是《铁骨》里面的第二男主。他孤独弱小，是成长型角色，是网文读者最不待见的圣母性格。
    “作者花了很多心血在这个人物身上，虽然没那么讨喜，但我觉得他很可爱。”洛北棠想了想，“而且我严重怀疑他有双重人格，以前的很多坏事都是他在副人格的驱使下干的。”
    任逸舟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
    洛北棠却脸色一变：“但你竟然说他死了！？你还有心吗？”
    “……”
    ——任逸舟剧透就剧透，竟然给她剧了个假透，宴安根本没死，活得好好的。
    他不仅眼瞎，理解能力也不及格，洛北棠怀疑他真的能看懂剧本吗？他真的会导演电影吗？《穷途》几十亿票房是不是都是任家为了给他面子，真金白银砸进去的？？
    洛北棠眼睛里闪着星星：“总之，我永远喜欢摩羯属兔。她怎么能这么优秀啊，好想认识。”
    任逸舟唇角弯弯，系着袖口，不作答。
    洛北棠：“一定是个才女。”
    他的动作一顿：“为什么是女的？”
    “也有可能是男的，但，我直觉是女的。”
    洛北棠看任逸舟有点别扭的样子，以为他不想掏钱：“算了，你还是别打《铁骨》的注意，我还怕你把我家大大的IP搞砸了呢。”
    洛北棠打算离婚之后自己包养大大。
    过了会儿，任逸舟说：“其实，博洋传媒接触过摩羯属兔。”
    “啊？你认识她？”
    “算是吧。刚才的请假条就是我让他加上去的……你想见？”
    “不了，我要离偶像的生活远一点。属兔这么低调又佛系，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多不好。”
    任逸舟无语半晌——她还算有自知之明。
    “签名也不要？”
    “……”洛北棠当然想要签名，但她总觉得任逸舟话里有话，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陪我去趟公司，我给你要一张摩羯属兔的亲笔签名。”
    “……我想要TO签。”
    “没问题。”
    洛北棠卑微道：“顺便帮我催个更好么？”
    任逸舟睨了她一眼：“这么多要求，自己去。”
    “那算了。”
    第15章
    任逸舟的《穷途》一举成名后，其他影视项目的进展就顺利很多。
    令狐童童的剧本经过前期的打磨之后，已经在研讨阶段。任逸舟让洛北棠帮忙找BUG。
    换句话说，算是医疗顾问。
    任逸舟在给别人发钱上面是出了名的抠门，就拿他前女友苏妙来说，好歹是前女友，片酬可以给高一点嘛，他不，苏妙拍了一年多，只给了他三千块意思意思，平均下来一天不到30块。人干事？
    据任嘉航给她的剧透，就算苏妙红了之后，第二部 的片酬也仅仅是三万块而已——洛北棠不知道任逸舟给苏妙下了什么降头，让她这么卖命。任逸舟就真这么好？
    但今天来看，传言不假。
    平时找个顾问肯定不是一笔小钱，洛北棠作为家里面唯一的医学博士，任逸舟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省钱的机会。
    不过为了属兔大大的签名，洛北棠觉得这挺值的。
    “你公司还挺大啊。”
    洛北棠第一次来博洋传媒，公司在CBD有几层，人数不多，但环境很好，有属于电影人的那种随性和赶死线的紧张氛围。
    平常任逸舟出现在公司不会引起同事们太多的瞩目，今天带了个洛北棠，瞬间将目光吸引过来。
    洛北棠到底是受名媛教育长大的女生，出了医院，整个人气场就不一样。
    洛北棠本来跟在任逸舟身后，经过公共工位区的时候，任逸舟忽然牵过她的手，在员工们八卦的目光中穿过。
    任逸舟有他自己的办公室，但经常常年不用，只用来放快递，他在公共工位的一角有一个他自己的位置。他的说法是，在这里写剧本更容易有灵感。
    洛北棠拆穿道：“难道不是看着手下社畜们搬砖特别有优越感？”
    “我不否认是有一点。”
    他让洛北棠坐在他的椅子上，自己从旁边拉过来一个转椅，然后打开笔记本。
    其他员工全体化身向日葵，欣赏任太太的颜值。
    任逸舟输完密码，从电脑上抬眼：“你们都交完稿子了？”
    员工们又集体唰地回过头，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实则打开微信里没有老板的那个微信群。
    【我只听说老板娘漂亮，不知道这么漂亮！】
    【明星咱见过的多了，没想到老板娘比明星还美。这气质，这身材，这脸！听说还是白衣天使。制服诱惑啊卧槽。原来任导好这口。】
    【新剧也是为了老板娘拍的吧。】
    任逸舟还不知道这些人想什么吗，他小声嘀咕一句：“你还是穿白大褂更好。”至少能挡住过于锐利的光芒。
    洛北棠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还是去我办公室吧。”
    进了办公室，终于没有其他人，洛北棠问：“你刚刚说我什么坏话？”
    任逸舟将笔记本放下，语气就像聊今天的天气，语调懒散：“说你好看。”
    洛北棠本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顿时像被针扎了的气球，她哽了一下，有点不自在，挺直背脊：“……这还用你说？”明摆着的事实。
    “……”
    洛北棠刷着他的笔记本，本着鸡蛋里面挑骨头的严谨态度看着任逸舟的策划。
    洛北棠看过很多医疗剧，国产的，日韩的，欧美的，都是和同学们一起在吃饭时无聊吐槽着玩。
    国产剧少不了狗血，日韩医疗剧少不了装逼和热血。论趣味性，还是要数欧美医疗剧，只不过要忍受里面的角色各种排列组合。
    总的来说，剧本难、道具难、拍摄细节难算是医疗剧的三座大山。
    有时候，为了保证拍摄，手术室不可能完全和现实生活中的手术室一模一样，拍摄时的灯光，场景需要的设备，还有垃圾桶，都需要提前演示。
    洛北棠没有看过令狐童童的剧本，但既然当初问过洛北棠一些医学上的细节，bug不是很多，剩下的难题就靠导演怎么解决了。
    任逸舟问：“手替你有推荐的吗？”
    手术过程中的打结、下刀、牵引，演员不可能教一遍就达到熟练外科医生的水准，所以手部特写一定要找专业医生来做。
    洛北棠想了想：“我可以，不过我的价格会很贵。”
    “你说说看。”
    洛北棠不想给他当什么“手替”，她随口道：“八百万吧。”
    洛北棠以为任逸舟肯定要嘲笑她，没成想他沉吟半晌：“五百万。”
    洛北棠抬了抬眼皮：　“七百万。”
    任逸舟：“六百万。”
    洛北棠握住了任逸舟的手，晃两下：“成交！”
    任逸舟看了眼洛北棠的手：“你是穷大的吗？”
    洛北棠：“……”
    早知道就说八个亿了：）
    “你应该还需要一位男医生做手替。我有个师兄，但是还没回国，可以介绍给你。”
    “……师兄？”
    洛北棠滑动鼠标：“对啊，和我一个导师的。但人家比我优秀多了，现在在美国进修，今年应该会回国吧。”
    任逸舟沉吟半晌：“这个以后再说。”
    ***
    又挑了几个细节，洛北棠有点困，想要回家躺一会儿。
    任逸舟改了几个备注后，锁掉电脑：“我送你。”
    他们刚走出一楼大厅，任逸舟脚步一顿。
    洛北棠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忘了有狗仔跟踪。”
    “你不早说！”洛北棠拢了拢头发，她今天出门没化妆啊！被媒体拍了丑照，再和苏妙左右对比，真的想撞墙。她气得锤了下任逸舟的胳膊。
    “别动。”任逸舟把她带到车里，“你亲我一下。”
    洛北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哈？凭什么？”
    狗导演得失心疯了？
    “你不想明天我们吵架上热搜吧。然后所有人都过来关心你的婚姻。”
    上次任逸舟上热搜是和苏妙，这次再是和新婚太太因为吵架上热搜，不用想，媒体明天的头条肯定是：
    【任导新婚危机？公司门前大打出手，是因为前任苏妙？任太太面色憔悴，为情所伤吧啦吧啦吧啦……】
    但是……
    洛北棠问：“为什么不是你主动。”
    “我怕又被你打。”
    “……”
    任逸舟扭了车钥匙，拿起墨镜戴上，黑色镜片映着洛北棠不情愿的脸：“那我们可就走了。”
    洛北棠怒火上窜，咬着牙说：“你先。”
    要她在全国网友面前主动，她脸往哪放？
    任逸舟滑下墨镜，露出一只眼睛：“这算是求我么。”
    “……”洛北棠发现这狗男人每次说出的话都超出她想象的极限。
    她声音压低：“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嘴了？”
    信不信我给你咬掉？
    任逸舟像是回忆起上一次的嘴伤，无奈道：“好吧，但你要保证不咬我。”
    “我以希波克拉底和南丁格尔保证。”
    任逸舟摘掉墨镜：“别惊动两位老人家的棺材板了。”
    随着他的靠近，洛北棠眼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几颤。
    和上一次的横冲直撞完全不同，他只是轻微碰到她的双唇，洛北棠感觉就像齿间放入一块棉花糖，又软又甜。可怕的是，心脏也开始加速。
    ——这一定是多巴胺在传递亢奋和欢愉的信息，是和条件反射一样的下意识反应，无关任何粉红色泡沫。
    洛北棠极力克制住吞咽的动作。她感觉过了很久，久到快要窒息，但其实这个吻没持续半分钟，任逸舟便退开。
    她余光观察着任逸舟，他没什么变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接下来的时间内，车内的空气有些凝固。
    任逸舟踩下油门，往回家的路上开去。
    靠在副驾上，洛北棠等着心跳慢慢平复，但半天也没成功，索性玩手机。
    博洋传媒离他们家不远，到了溪林别府后，她打了个哈欠，面色如常地进门。
    “等等。”任逸舟叫住她，手心探过来，放在她的额头上，又试了试自己的体温，“你发烧了。”
    “……啊？”
    “刚刚就觉得你有点热。”
    洛北棠听见他这话，别说额头了，脸也烧了起来：“你别瞎说。”
    “不是发烧是什么？”
    洛北棠正要反驳，想起自己不正常的反应也可能是真发烧了：“……你说得对，是发烧。”
    任逸舟拿出手机：“我叫医生过来。”
    洛北棠打断他：“疯了吗，我就是医生，你还叫医生？你把我的脸往哪放？”
    她挥挥手，“我是个学医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
    任逸舟看着她“士可杀不可辱”的倔强劲，收回手机：“那我先回公司了。”
    “那个……”
    任逸舟回头：“去医院？”
    “不是，我是说，你别忘了给我拿签名。”
    “……”他在背后挥挥手。
    洛北棠把卧室门关上，立刻找出体温计一测——37.5度。
    真的发烧了。
    医院工作者，头疼脑热是家常便饭。
    洛北棠身体健康，学生时代几乎没有感冒过，但在医院工作后，每次流感爆发季都会中招，只要不是高烧，她也就不放在心上。洗完澡后，喝了一大杯热水，躺床上就睡了。
    任逸舟开车回公司。
    坐在工位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来越慌，有个小钩子动不动就勾着他。
    他给蔺姨打电话：“蔺姨，棠棠吃药了吗？”
    蔺姨早就按他的吩咐，拿着药去了主别墅：“太太睡了呀。”
    “没吃药？”
    “她说多喝热水就行了，我给她烧好了的。放心吧，等她醒过来我再让她吃药。”
    “……”
    任逸舟挂掉电话后，和手下的其他导演商量租借医院场地的事。
    导演：“当然不能去人流量大的医院，那里连患者都装不下，我们去肯定是给人家医院添麻烦。”
    任逸舟移动着触摸板，看到洛北棠给他打的几个手术室准备器材。
    导演：“任导？”
    任逸舟回过神：“器材我来搞定，我有点事，先走了。”
    导演：“？？？”
    他没在说器材的事，是拍摄场地啊拍摄场地！
    ***
    洛北棠先是感觉胃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发烧没退的原因，她有点头晕眼花。
    她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摸到一手心的汗，感觉烧已经退了，不过她的身体特征并不正常，时常反胃。
    洛北棠撑着身体来到自己的书房。想翻一下内科教材，与此同时回忆自己一天之内都吃了些啥。
    书架上找到自己要用的书，她却手一抖，没拿住。
    刚要弯腰捡，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三章合一，接下来喜欢看就看，不喜欢咱就江湖再见啦！
    有几个预收文求个收藏～
    《星河赠》
    裴唐屿，词曲编唱全能创作型天才歌手，年度歌曲排行榜十首中有六首都是他的。从不在媒体上出现，身份成谜。
    一年前，他突然暴露在大众视野，单单那张令人怦然心动的长相就吸引了大批粉丝追捧，横扫乐坛。
    媒体采访他为什么决定出道。
    他看着摄像头，说了两个字：“找人。”
    樊星从昏迷中醒来后失忆了，肚子里还怀了个娃。孩子父亲不知是谁。
    直到有一天，她爱豆找上门，说是她孩子的爸爸。
    呃，她当初是如何把爱豆扑倒的？
    ——————————
    《我的网恋对象竟然是你？！》
    令狐曈曈在网上交了个男朋友，温柔体贴又大方，和周围那些狗B男人一点都不一样，尤其是那个半夜三更找她催稿的憨批总经理。
    任嘉航在网上交了个女朋友，乐观活泼又有趣，和周围那些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尤其是那个催了八百遍稿子也不按时上交的神经病编剧。
    令狐曈曈：【亲爱的，我有个上司，总以工作的名义骚扰我，怀疑他对我有意思，但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
    任嘉航：【宝宝，我公司有个员工，动不动就要引起我的注意，但你放心，我一定让她知难而退！】
    有一天，网恋很久的两人终于商量着奔现……
    令狐曈曈&任嘉航：“How?are?you？！！！”
    #怎么是你？#
    #一定是我走错门，打扰了。#
    第16章
    昏迷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就恢复意识，洛北棠差点摔倒, 还好她撑住了桌子。
    这个时候, 书房门被拉开，任逸舟竟然又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善，手里还拿着药。
    洛北棠打起精神：“我不烧了。”
    任逸舟把她放在座椅上：“你这样还说不烧？”他又出去拿热水, 很快就返回书房。
    “吃了它。”
    “不吃，我退烧了！”洛北棠已经神智不清，“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毒死我。我跟你说，我今天就是烧死, 也绝不让你得逞……”
    任逸舟深吸一口气，劝自己不要和一个病人生气，洛北棠已经烧得逻辑混乱了。
    他好说好商量道：“真没下毒, 要不我先吃一颗……”
    “你肯定先吃了解药，我不相信你。”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
    “……”
    任逸舟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本来想把洛北棠扛起来扔车上, 却还是没下狠手，打横将她抱起, 免得她事后翻旧账。
    她全身软绵绵的, 脑袋往他怀里耷拉着——这女人平时一个能打俩，生了病像个小孩子，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医生。
    任逸舟将她抱到客厅的时候, 她还在胡言乱语：“你不会是要把我埋到后花园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洛北棠的大衣看着都挺薄，只起了美观作用，没有防护作用，任逸舟找出自己在沙漠拍戏时买的黑色加长加厚羽绒服。洛北棠瘫在沙发上，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层真丝睡衣。
    任逸舟去她的衣帽间，又很快返回。
    洛北棠感觉有人碰她的腿：“你干嘛？”
    “穿裤子。”
    她没有力气，只来得及看到这是她的运动裤，加绒的，是她所有裤子里最厚实的。
    任逸舟显然平生头一回干这种事，好不容易把运动裤套在洛北棠身上，她腰后冒出两个带子。
    他沉默一秒，好像把裤子穿反了……又看了一眼洛北棠，她没察觉，他心想：算了，时间紧迫。
    任逸舟又找来一双袜子，给她穿上，穿第一只的时候，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脚心，洛北棠感觉痒痒的，哼哼唧唧，胡乱之间差点踹他脸上，还好他有经验躲得快，脚后跟踹到他的肩膀。
    穿第二只时换了个方向，顺利地套了进去。
    任逸舟把一双短靴给她换上后，竟然已经累成一身汗。
    最后终于把洛北棠裹成一个粽子，扔进车里，跟司机说：“去医院，快。”
    洛北棠听到医院两个字忽然清醒，脑子里终于不在放映主角是任逸舟的恐怖片了：“不要去我工作的医院！”
    “这个时候你还挑？”任逸舟的声音不自觉严肃起来。
    洛北棠被震慑到，脖子一缩：“不要浪费医疗资源嘛，我急诊科同事很辛苦的……”
    任逸舟冷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抬头嘱咐司机：“快点开！”
    小晋被吓得差点闯了个红灯。
    到了医院急诊大楼前，洛北棠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任逸舟，我求你了，我们去别的医院吧，被我同事认出来，我就混不下去了。”
    “闭嘴。”任逸舟把她连拉带拽地拖下车。
    这个时候就显现出男女生理性差异，他本来在力量上就碾压洛北棠，她现在病了，更是任人宰割。
    小晋停好车，就去医院排号。看着雇主们的背影，吃狗粮：“他们感情也太好了，根本不像豪门联姻的。”
    虽然洛北棠是本院医生，但也不好插队，任逸舟拿着排队单抱着洛北棠坐在急诊室对面的椅子上。
    这两个人太过瞩目，任逸舟大冷天只穿了个卫衣，往那一坐，就像一个发光体，来往病人和医生无不侧目。只是他脸色很不好，很像过来医闹的。没人轻易靠近，有个胆子大的老头不在乎，这才敢坐在他身边没人的座位。
    而洛北棠从脖子到小腿都被包得严严实实，围巾把她鼻子以下的位置都遮住了，头上被羽绒服的帽子盖住。
    靠在任逸舟的肩上，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
    任大导演无动于衷，摆弄手机，在想着要不要送她去私立医院，比较快。但私立医院的水平又令人怀疑……
    还好年前帝都已经走了一小部分外省务工人员，今天急诊没有那么多的人，他们等了四十多分钟，广播叫到号。
    任逸舟带洛北棠去了诊室。
    值班是个男医生，任逸舟看了眼他的胸牌，姓李。
    李医生抬眼：“怎么不舒服？”
    任逸舟：“我太太今天发烧，没吃药，醒了之后就胡言乱语。”
    洛北棠把围巾蹭下来，补充说：“烧退了，但睡完觉醒来之后觉得恶心想吐，头晕。”
    李医生举起听诊器：“把羽绒服脱了，我听听。”
    任逸舟的衣服太大，洛北棠够了半天都没找到拉链，任逸舟伸手给她解开，又把里面的睡衣掖紧了些。
    李医生见这位丈夫一脸防备，差点翻了个白眼。听诊器点了几下，第一句话就是：“怀孕了吗？”
    任逸舟：“……没有。”又问洛北棠：“没有吧？”
    洛北棠斜着眼睛：“有没有你还不知道吗？”
    任逸舟沉吟片刻：“你想？”
    “我不想！”
    任逸舟对医生说：“没有。”
    李医生无语地看了会儿这夫妻俩，这才听了听洛北棠的心肺，然后在电脑上开单子：“先去抽血化验，一小时后把化验单拿给我。”
    任逸舟又带着她去抽血。
    洛北棠躲得了急诊科同事，没躲了抽血室护士的慧眼。
    “你长得好像我一个同事……小洛，哎？你就是小洛吧！”
    任逸舟接得比谁都快：“对，她就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洛北棠。”
    赵护士：“我就说嘛，长成你这样可不容易撞脸。”
    洛北棠想遮脸逃跑已经来不及，她曾经和这个同事聊过几句：“赵姐，今天忙吗？”
    “挺忙的，我才刚把午饭吃完。你这是怎么啦？”
    “……”洛北棠只想钻回任逸舟的羽绒服里，“有点不舒服。”
    赵护士看向她身边站着的男人：“这位是？”
    洛北棠：“我……老公。”
    赵护士笑眯眯打量任逸舟，夸了几句：“挺配的挺配的。”
    身后还有人排队，赵护士麻利地给洛北棠抽了几管血。末了，她给洛北棠按上棉签：“注意身体啊。”
    “会的会的。麻烦您了。”
    洛北棠灰溜溜地走出抽血室。
    然后就是拿着单子在休息区等着，洛北棠又让任逸舟把她的拉链拉上。
    任逸舟表示拒绝：“这里暖气很足，不用穿羽绒服。”
    洛北棠退而求其次：“那你帮我把围巾拽上来。”
    “我去给你买瓶水。”任逸舟起身去找自动贩卖机。
    一听水字，洛北棠忽然想上厕所了，她等手上的针眼不出血后，就去了洗手间。
    脱裤子时，洛北棠竟然发现任逸舟把裤子给她穿反了，无语片刻把绳子打了个短结。
    折腾这么久，洛北棠有点乏力，头一软，靠在任逸舟的肩膀上，他还有点良心，没立即推开。
    再醒来时，小晋已经取好了化验单，洛北棠拿过来，自己先看了一遍。
    看到某个数值异常时，她整个人僵住。
    任逸舟看她反应不对，拿过来瞧了瞧，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心下烦躁：“到底怎么了？”
    洛北棠要把化验单藏起来：“咳，没事，虚惊一场！”
    任逸舟一把将单子抢过来，让小晋带着洛北棠，一起去找李医生。
    他走路太快，洛北棠还没碰到他的衣角，任逸舟就已经进了诊室。
    李医生看了一眼化验单，面无表情地播报：“哦，急性水中毒。”
    任逸舟没听清，但看医生的反应，猜到不严重：“什么中毒？”
    李医生又重复一遍，在键盘上打入几种药：“水中毒，问问你太太是不是睡觉前喝了大量的水。”
    洛北棠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把帽子往下遮了遮：“我说了……虚惊一场。”
    任逸舟：“……”
    ***
    洛北棠头晕的症状已经减轻不少，虽然她坚持认为不需要药物治疗，任逸舟还是让医生开了药。
    她让小晋帮她买了袋上好佳，在回去的路上咔擦咔擦地啃薯片，用来补充大量水份导致体内缺失的钠盐等电解质。
    进了家门之后，任逸舟一言不发，身心俱疲地躺在沙发上。
    洛北棠换了拖鞋，悄悄坐在沙发另一边。
    过了一会儿，她打哈哈道：“呵呵呵，谁会想到人体这么奇妙呢？”
    任逸舟偏过头：“谁会想到，现在的临床医学博士证书这么水呢？”
    洛北棠现在听不得“水”字，一听就头晕呕吐：“这就告诉我们一件事：医生也会生病的。”
    “嗯，医生也会水中毒去挂急诊。”
    “……”这篇是翻不过去了：）
    家里的温度二十四五，洛北棠还穿着任逸舟的衣服和围巾，实在有些热。羽绒服的料子滑不溜秋，她够了半天也没伸出手。
    哎！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她现在是病人，脆弱一点也没啥。
    洛北棠脚尖碰碰任逸舟的拖鞋：“那个，能不能帮我把羽绒服脱了。”
    任逸舟瞥了她一眼：“你求人的时候都不叫名字的吗？”
    洛北棠噎了一下：“任逸舟，谢谢你。”
    “……”任逸舟一动没动，“我发现了，你在外人面前介绍我的时候，怎么总卡壳？我不是你老公，难道是你见不得人的小三吗？”
    洛北棠觉得任逸舟想得真美，她找小三也不会找他呀。
    “这不是没习惯嘛。”
    “这样吧，一分钟之内，你说十遍我错了，我就帮你。”任逸舟打开手机倒计时，“过了一分钟我就上楼休息了，你看着办。”
    洛北棠脑门冒汗，任逸舟这狗男人总是用看似“随你便”的态度达到自己的目的，末了还说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怨不着别人。
    “您不觉得您有点无耻吗？”
    “我对你已经很温和了，你问问我对我手下的演员怎么样？”他点了点手机，“已经过去半分钟了。”
    洛北棠热死了，她一咬牙：“我说我说！”
    她一口气说了N遍，企图加快语速来蒙混过关，也不知道够没够，手机上的倒计时归零。
    任逸舟敲了敲手机：“还有最后一个。”
    洛北棠臊眉搭眼：“……我错了。”
    任大导演这才满意地舒展眉毛，他起身弯腰，站在她面前拉开她的拉链，拉到一半的时候手指却有些微妙地停顿。
    洛北棠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她上半身穿着很薄的睡裙，这会儿已经被汗水浸湿，V型领口大开，呈现出要露不露的视觉效果。
    她血气上涌，一脚就踹向眼前人。
    任逸舟也没猜到这剧情，小腿就被洛北棠踹了。
    他身体失衡，加上拖鞋打滑，整个人向前倾倒，顷刻间就把前面的洛北棠压在身下。
    洛北棠目瞪口呆，她能感受到胸骨被任逸舟的鼻尖顶着……
    她冷声道：“你想睡在我身上吗？”
    任逸舟揉了揉鼻子，满腔都是洛北棠的香水味：“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家暴犯法。”
    洛北棠瞪他一眼，从衣服里挣脱开来，一溜烟地跑走了。
    任逸舟望着天花板，不禁思考自己是太闲了么，才三番五次招惹这个没良心的老婆。
    ***
    “哈哈哈！你想笑死我吗！”
    令狐童童在手机那边笑得花枝乱颤，不过下一刻她开始回忆：“完了，我忘了我今天喝了多少水。”
    洛北棠：“呵呵，你只要不要像我这样洗完澡后连续喝了2L水，就是安全的。”
    “但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水？”
    “我想快点好啊，低烧而已，以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我今天就不找你了啊，我怕被你传染。”
    “……”
    令狐童童：“别误会，我不是怕被传染感冒，我是怕沙雕会被传染。”
    “别说了，绝交吧。”洛北棠平静地关了手机。
    洛北棠呆滞半晌，忽然在床上翻滚，又拿枕头撞头，最后跪在床上双手合十，乞求天降陨石，让她直接在地球上消失。
    ——她，洛北棠，在医学院上学时，哪次成绩不是名列前茅，没想到在水中毒上摔这么大一跟头，还被最讨厌的人从头嘲到尾。
    而任逸舟的做法也算负责到底，洛北棠就更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好想立即去世……
    洛北棠灰溜溜去书房复习内科。
    没过多久，任逸舟端着水杯过来，宛如监考老师巡视着洛北棠的课本。
    “我们的医学博士在复习内科。”
    他语调平稳，就像用谷歌语音棒读微博上粉丝给偶像写的彩虹屁，将讽刺的意思传达得毫厘不差。
    洛北棠看了眼他放在桌子上用来治疗水中毒的呋塞米：“……”
    握紧了手里的笔，不搭腔。
    任逸舟好不容易站了一次道德制高点，就差按着洛北棠在地上摩擦了。
    以防洛北棠被他逼急了突然暴走，任逸舟后退到她一米开外的距离，肩膀靠在墙上，喝了一口热水：“好好学习啊洛医生，以后我们的小命就握在你手上了。”
    医生两字还被咬了重音。
    洛北棠怕她一开口就要问候任逸舟，死咬牙关，就是不说话，心里念叨着——
    “不和小人一般见识”、“好女不和狗斗”、“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可是，过了一会儿，洛北棠看他还没走。终于忍不住抬眼皮：“你的水还没喝完吗？”
    任逸舟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洛医生放心，我今天喝的水绝对没你多。”
    洛北棠差点控制不住她自己扔书的手，顿了顿，将书递给他：“你可以随便抽出几道题来考我，比如发热的定义病因和分类，以及临床常见的热性特点、症状和治疗。”
    任逸舟悠闲地说：“不，我只想问你一加一等于几。”
    洛北棠觉得和任逸舟生活在一起，绝对能被他气到脑出血。
    不过她重新扬起嘴角：“对了，你知道吗，喝水少的话，患膀胱癌、前列腺癌、□□癌的几率都会大大增加。”
    任逸舟喝水的动作果然一顿，但他到底不是令狐童童，不会被洛北棠轻飘飘一句话吓得立刻怀疑自己要魂魄归天了。
    他又露出那种将笑不笑的欠揍表情：“但我不会水中毒。”
    “……”
    任逸舟给了她一个继续复习的手势，仰头把水喝完，喉结滚动两下，道了句“晚安”，轻飘飘转身离开。
    洛北棠瞪着前方：“任逸舟，你以后最好不要落在我手里！否则……”
    她将笔往门上一扔，“我亲自给你报死亡时间。”
    ***
    洛北棠在家里休了一天，不再发烧了，但身体仍然残有水中毒的症状，没那么严重，但也有点乏力。
    任逸舟这种工作不分工作日或休息日，不出意外的话，他每天都在工作。一般在家的时候，他会在书房看书，用电脑，或者在家庭影院看电影。
    鉴于蔺姨每天过来主别墅这边带人打扫屋子，怕她过问，他会和洛北棠一起吃饭。
    所以她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任逸舟出现在饭桌上。
    佣人端过来果盘，以往水果种类充足，今天却全都是切好的苹果块。
    洛北棠刚要问她平时最爱的草莓哪里去了，任逸舟拿起果叉随便插了一个，晃了晃苹果块：“我近两天要多吃苹果，所以没让他们准备别的。俗话说，每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最近流感多，增强体质。”
    洛北棠听出任逸舟的弦外之音，皮笑肉不笑：“你懂得真多。”
    “不多，我也就知道一个水中毒。”
    洛北棠：“……”
    他！又！来！了！
    蔺姨从他们这边路过，表情惊恐：“什么水中毒？咱们小区的水都是经过消毒的呀！”
    洛北棠让小晋不要和任何人说水中毒的事，蔺姨以为她昨天只是普通的发烧。
    任逸舟刚要说什么，突然浑身一僵——
    餐桌下，小腿处某人用脚尖抵住，仿佛带着电，一丝丝火花慢慢往上移动。
    任逸舟两侧咬肌鼓了鼓，完全忘了之前要说什么，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移动的点上，这个点就像点燃的火引，稍有差池，便要引爆。
    洛北棠用果叉刷地插了一块苹果，她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婉动人：“老公，你好好同蔺姨解释解释，什么叫做‘水。中。毒’。”
    “水……中毒……”任逸舟手指虚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那颗火苗已经到了他的大腿内侧，任逸舟一点不怀疑洛北棠真做得出来。
    “……是由于人体短时间内摄取过量水分而产生的……中毒征状。”
    任逸舟不自觉地将他看过的百科背得一字不差，且语速明显比他平时说话块0.25倍。
    洛北棠满意地点点头，又跟蔺姨解释一下：“如果不是一次性喝了太多的水，完全不用担心中毒。”
    “多喝水……”任逸舟刚开口，又低下头咳了两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蔺姨听得似懂非懂，还是舒了口气，却见任逸舟脸色不比平常，没说几句话就开咳，有点担心：“逸舟，你不会也感冒了吧，需要我给你找点药吗？”
    “我没事，就是有点呛住了。蔺姨您忙别的去吧。”
    本人都这么说了，蔺姨告了辞，带着佣人离开别墅。
    门刚关上，任逸舟忽地站起身，一手捏住洛北棠的双颊：“好玩吗？”
    洛北棠扬着眉毛：“挺好玩的。”
    任逸舟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的火没处撒，半晌，放开洛北棠的脸。
    洛北棠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插了一块苹果，刚放进嘴里，却看见任逸舟双臂交叉在卫衣下摆，往上一脱，露出半裸的上半身，将衣服随手扔在地上，然后开始解下面的扣子。
    洛北棠嘴里的苹果随着她下巴掉了出去：“你、做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狗导演不做人了？
    任逸舟的卷发经过衣领的拖拽有点蓬松凌乱，几缕发丝遮挡住半只眼睛，嘴角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善解人意，但洛北棠只觉得他性感中带着阴森。
    他的声音玩味又低沉：“好玩就让你多玩会儿。”
    任逸舟的裤子随着他的话音落到地上，金属腰带扣和地瓷砖撞击了一声清脆的响。
    洛北棠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连人带椅往后挪连几厘米，又觉得不能这么怂，生生地停住。
    “离我远点！”洛北棠梗着脖子，“我感冒了，传染给你多不好意思。”
    任逸舟抬眼皮：“不玩了？”
    “……以后有时间再说吧。”洛北棠打了个哈欠，“好困，我要回去补觉了，拜拜哦。”
    她站起身，明明想跑，却走出了竞走的速度。
    任逸舟看着她纤细笔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弯处，嗤笑一声，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衣裤，去了浴室。
    洛北棠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一直觉得比起女性，男性的身体一点看头都没有（出于尊重，解刨课上的大体老师们暂且不论），病房里见到的都是带有病灶的躯体，在她眼里，看男人和看一块猪肉没有任何区别，不能掀起心里任何波澜（不，猪肉至少能吃）。
    闭上眼睛，还能想起任逸舟精壮的胸腹肌。
    ——草，身材还挺好。
    洛北棠觉得自己现在急需洗个脑，一键删除脑子里刻下的关于任逸舟的事。
    还好，没过多久，手机便震动起来，一听声音就是医院里加入的各种微信群。
    打开手机，看到了微信群里已经爆了。
    她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点开，却是一个不重要的群，本来设置了屏蔽，但有很多人@她，满屏的哈哈哈和嘲讽系表情包。
    最开始，是急诊科李医生：
    【今天碰见一例水中毒的，活久见，单纯因为喝多了水，在临床上很少发生。】
    然后是赵护士：【哈哈哈哈，对了，我今天在急诊室看到小洛了，她老公带她来的，很帅哟。】
    洛北棠在医院里的知名度还算高，不仅仅是长得好看，洛这个姓氏比较罕见，全医院只此一个。
    虽然大家工作都在外面套着白大褂，从她平时的衣品和气场能看出她家事也不错，在新一届的准医生里想不知道都难。
    赵护士@她发烧好了没，李医生这时冒出头：【话说，我昨天那个水中毒的病人也姓洛，也是老公陪着来的。这男的防我跟防色狼一样，委屈.jpg】
    俩人三言两语一对，发现重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更有值班的同事调出医院电脑的急诊系统，简单粗暴地甩上洛北棠昨天看病的系统记录截图，这下，那百分之一的不可能几率也被推翻了。
    中午午休时，围观群众比较多，发现水中毒患者就是本院的风云人物洛北棠。好不容易发现了个乐子，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她，纷纷排着队@洛北棠。
    洛北棠欲哭无泪，这事刚从任逸舟那翻篇，又被医院知道了，她在群里打了几句话，又删除，这个动作重复几遍，最后丢了个上吊的表情包，供大家调戏。
    今天下午她约了中介去看房子，现在距离离婚还有段时间，其实不必这么着急，但医院忙起来不分昼夜，趁现在没有太多排班，早定下来早安心，万一拖到和任逸舟离婚后，她可能没有时间再看房子，要她在离婚后搬回父母家，说实话有点丢脸。
    洛北棠没怎么问过家里的财产，曾经试探过一次，父母三缄其口，就说不用她担心，目前不会破产。
    就她知道的，在南方有很多写字楼和商场，在帝都有点少，一栋别墅是父母常住的，另一栋公寓倒是空闲着，也在市中心。
    洛北棠当初为了学医，惹父母不满，说毕业后不会给她任何物质上的支持。
    ——在这一点上，她和任逸舟都算同病相怜。
    洛北棠已经在网上看了几款房子，和中介约好了时间，她直接让小晋开车到云河上园小区。
    这是盛世集团名下的房产，装修环境都是洛北棠满意的，价格当然很贵，但洛北棠手里的存款还能负担首付费用。
    只是有一点，这次开车，路上特别堵，看距离不算远，但路上经过三个堵车点，导航上全程路段标红。
    中介说：“要不要去洗萃苑看看？”
    洗萃苑是信为集团的地盘，主打的就是一个奢华，特别满足名流们的高逼格，以至于开盘之初就被人抢光了，现在有空房，是因为业主年事已高，决定在国外定居，不再回国，要把房子卖掉。
    没去洗萃苑之前，洛北棠对二手房不太满意。
    中介解释：“虽然是二手，但这家当初买房主要就是为了投资，所以屯了很多。但并没有人住过。”
    由于打算卖掉，也没有往外出租，算是全新的。
    洛北棠以为中介在忽悠她，结果刚踏进洗萃苑，她就对这里一见钟情。
    不得不说，这里和她现在住的别墅内装修差不多，是她满意的风格。
    和这里相比，云河上园立刻就降级为小资水平。
    当然，这里的价格也配得上这里的设计。
    洛北棠算了下首付价格，她和任逸舟名下的林溪别府已经算她的第一套房，再买一套，首付要百分之六十左右，她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捉襟见肘。
    中介不想放弃这一单：“您也可以找亲戚朋友周转一下。”
    洛北棠想了想：“今天先看这么多，我再想想。”
    买房就像买包，遇见最好的那个，其他的都不自觉和它比较。
    回家的路上，她有认真在考虑要不要选择借钱。
    每次和七七去食堂，还是洛北棠给分鸡腿，她自己房租都是问题。
    令狐童童还在自己攒钱买房，肯定没有多余的钱借给她。
    至于和她关系还行的同学们，也不是可以借钱的关系。
    她正想着，突然接到了洛母的电话。
    自从上次元旦在任老太太家见面，洛北棠本来想回父母家看看，但他们关系有点僵，拖着拖着就拖到今天。
    洛北棠想好说辞，才按了接通。
    洛母的声音竟然有点陌生：“北棠，忙吗？”
    洛北棠：“还好，今天休息。”
    “来家里一趟吧，有点事想和你说。”
    洛北棠挂了电话，让小晋开往父母家别墅。
    上次在家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印象已经模糊不清，但到底还是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莫名地亲切起来。
    “妈妈，什么事？”
    家里永远有洗好的水果，洛北棠拿了个金桔放在嘴里，“迎迎不在家？又去哪玩了。”
    “迎迎一早出去玩了。这丫头，越来越野。”洛母嘴上抱怨着，其实表情很纵容。
    洛北棠翻了翻眼睛：“还不是你和爸爸惯的。对了，你电话里说有什么事。”
    洛北棠能帮到忙的也就跟同事们说说情，在主任那给加个号。但家里不像出大事的感觉。
    洛母笑了两声：“逸舟不是在娱乐圈当导演嘛，正好，我听迎迎说，她也想去当演员。”
    洛北棠点头：“我听她说了。”
    “所以我想让你同逸舟说说，带着她拍戏。娱乐圈你也知道，女孩子一个人没有后台很容易被人欺负。”
    洛北棠揉了揉太阳穴：“妈妈，你又不是不了解迎迎，她大学因为喜欢钻石，就去学了珠宝设计，结果挂了三科，要不是你们往学校砸钱，很可能延毕。毕业后又去开潮牌，店面都给她找好了，没过几周销量惨淡，转手给别人。”
    洛母说：“她现在在网上当网红，不是很多人夸她吗？”
    “那不是在夸她，是在夸她的人民币。”
    “那也是个进步呀，迎迎是你妹妹，她小时候受了那么多苦，你就帮帮她，让逸舟照顾着点。大家都是一家人。”
    洛北棠又往嘴里塞了个金桔，“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洛母这才放心。
    “妈，咱家那个空着的公寓能给我住吗？”
    洛母疑惑道：“你和逸舟要分房睡？”
    虽然他们本来就分房睡……
    洛北棠说：“不是，我想有个自己的房子，以后要是和任逸舟离婚，我还有个呆着的地方。”
    洛母听到这句话简直要跳起来：“你们要离婚？！”
    洛北棠安抚地哈哈两声：“没有，就是假设。”
    洛母：“可是迎迎已经搬到那里了。我和你爸想，逸舟对你那么好，迎迎没有这个福气，就把房子过到她名下了。”
    洛北棠喉咙发堵，这个时候再管父母借钱肯定又怀疑她和任逸舟“感情出了问题”。
    “没什么事我要走了，院里有考试，我要复习。”
    洛母叫住她：“等等。”她去了厨房，“最近流感严重，你和逸舟吃这个补一补身体。”
    洛北棠看了眼上面“鹿茸”两个字，噗地笑了出来，这根本不是预防感冒的——鹿茸补肾益血。
    也不知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礼物，送给任逸舟，他脸色一定很精彩。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知道妈妈还记得除了洛榆迎，她还有一个女儿就够了。
    她拎着补品往外走。
    ***
    任逸舟在公司的时间要比在家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写剧本，开会，给其他导演搞不定的事兜底。
    以及写网文的最新章。
    他花了几天时间把之前写过的文看了一遍，又梳理了下大纲，终于想起接下来的剧情，不过长时间不写网文，手有点生。小说和剧本虽然都是文字为载体，成文上有很大区别，这也是为什么有的小说作者不擅长转换剧本。
    抛开剧情不谈，任逸舟花了一定时间适应从剧本到小说的过程，好在只要再在本章结尾处抛个勾子，这章就算完成。
    他正在为最后一段冲突头疼，接到了小晋的电话。
    “太太今天去看房了。”
    任逸舟没反应过来：“……什么看房？”
    小晋也无语片刻，看房就是看房呗，还能什么看房，只能又解释一遍：“太太好像要买房子。”
    她听到任逸舟那边的声音低了些，像是雨前的乌云飘了过来：“她看中哪个小区的房子？”
    “太太比较中意洗萃苑的一个房子。”小晋回想道。
    “哪栋，几单元，具体门牌号是多少？”
    小晋迷糊了，她哪会记得这么具体，只凭记忆说了个大概，任逸舟那边没回声，她又加了一句：“但太太没有买，然后就去洛夫人那里呆了一会儿，很快就回家了。”
    那块好像乌云飘走了，任逸舟“嗯”了一声：“你觉得你的工资少么？”
    “呃……不少。”
    “下次，她在你面前每天踩了几个台阶都要记清楚。”
    小晋心里苦：“……明白。”
    他合上笔记本，靠在工位椅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往齿间夹了支烟，室内自然不能吸，他没点燃，只是在思考什么。
    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一个朋友打电话。
    “时意，你们公司的洗萃苑有没有往出卖的。”
    沈时意是信为集团总裁，他自己就住在洗萃苑。任逸舟认识他的时间比较短，但凡早几年，他也不至于拿家里的钱投资。
    沈时意：“你住的溪林别府不是很好么。怎么，你要养小三？身为朋友，我不想插手你的私生活，但你养就养，别放在我住的小区，晦气。”
    任逸舟不满道：“哎，不是，我怎么就养小三了？”
    “你的绯闻天天往全国人民的手机里推送，我能不知道吗。”沈时意语气认真道，“我老婆在A大附院做过产检，认识你老婆，你出轨不要连累到我这。孕妇你知道的，想象力天马行空。”
    任逸舟揉着眉心：“没出轨。我有钱，就乐意买房。”
    “你以为我是房产中介吗，这点小事都要过问。”电话那边还是抱怨了几句，把这事交给下属去办，没过多久，任逸舟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
    事情圆满解决，洗萃苑很少有人转手，轻而易举查到了洛北棠今天去看了哪栋。
    任逸舟让张思言联系业主，当天就定下合同。
    第17章
    洛北棠在家吃完饭后, 就接到了中介的电话，说她下午看中的房子已经被人全款订走了。
    洛北棠心里暗骂句“哪个土大款”, 只能退而求其次：“云河上园那个呢？”
    中介在电脑上搜了搜, 突然“啊”了一声：“真是太不巧了，这个房子也被买走了……”
    “？！”
    她最近怎么这么倒霉，是犯小人吗？
    洛北棠只能和中介说：“下周再看别的吧。”
    中介又说：“但洗萃苑的新业主联系我们的时候说，他就是买来玩玩, 以后可能也会往出卖，让我们随时等着联系买主。”
    “……那价钱也会比之前更贵吧？”
    “新业主说……不一定，看心情。”中介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个的奇葩，回答的底气有些不足。
    洛北棠深吸一口气，才压住自己即将骂出来的脏话。
    等到快睡觉, 楼下有轻微关门的声音。任逸舟回来了。
    过了会儿，响起敲门声。
    任逸舟出现在门口，手上递给她一张签名纸, 好像没有将早上的事放在心上。
    洛北棠看到上面“摩羯属兔”的签名，字体比较俊秀又不失洒脱, 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笔迹。
    她开心之余, 看任逸舟比以前顺眼了许多，决定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他总拿水中毒这事膈应她：“谢了。”
    任逸舟没有立刻走, 问她：“你今天出去了？”
    洛北棠也没打算瞒着他, 反正离婚的事两人早就约好了：“看了看房子。”
    他“嗯”了一声：“你最好还是离婚后再看，万一被媒体拍到，你怎么解释。”
    洛北棠最讨厌任逸舟的一点就是：受他牵连, 她也必须随时做好在网上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心理准备。
    上次他们刚出博洋传媒，就看到几辆蹲守的商务车。洛北棠忐忑地等了大半天，也没见微博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可能是她和任逸舟的新闻没看头吧，出轨离婚才是永恒的爆点，秀恩爱这种没新意。
    “就有这个爱好不行么。”
    婚后买房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我们的婚前协议里没有对这点进行明示，如果你在婚内用你自己的钱买了，离婚后可能会分我一半。”
    洛北棠没研究过婚前协议，也没想到这一点，因为除了家务费用都是任逸舟花钱（这点是婚前商量好的），剩下账务都没有重合。任逸舟也不会过分到贪图她这点财产……吧？
    不过这确实也是个值得注意的点，她点头：“行，我以后再去看。”
    “还有，这周末是我公司的年会，我看了你的排班表，正好空出来，和我一起去。”
    “行。”这算是夫妻合作义务，洛北棠一口答应。
    任逸舟没再说多余的话，转身开了对面房间的门。
    “……？”
    虽然他平时也是这种别人欠他一张电影票的表情，但洛北棠总觉得他刚才的脸色更不好，像是……别人欠他十张电影票。
    可能是工作不顺利吧。
    关上门，洛北棠又想了一下房子的事，突然冒出一个疑问——任逸舟这么关心她买房子做什么？
    ***
    新的周一，新的绝望。
    洛北棠在上班前特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同行认出来，翻出她前两天做过的蠢事。
    她一路顺利通过一楼，坐在电梯里，A大附院任何时候的电梯都很拥挤，洛北棠有点热，将头上的帽子往后摘了摘，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嘿，北棠！你换了件新衣服，我差点没认出来。”
    洛北棠闻声抬头，看到七七向她飞眉毛。
    电梯内多是医护人员，齐刷刷地盯着洛北棠，又转过头。
    洛北棠从他们颤抖的肩膀知道他们忍笑忍得很辛苦。
    她横了七七一记眼刀。
    七七无辜地眨了眨她的丹凤眼。
    下了电梯，更衣室内，在洛北棠的坦白下，七七也发出了无情的嘲笑声。
    洛北棠换上白大褂，一颗一颗系好扣子：“朕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别这么想，你给大家的枯燥生活带来了乐趣，多伟大，我想发你一面锦旗。”
    七七在洛北棠的威胁中停止调侃：“有一说一，你老公对你真好。”
    任逸舟对她好？那都是作假的，也就骗一骗七七这样的傻白甜。
    洛北棠不屑地哼声：“这算什么，这都是他作为丈夫应该做的。”
    七七唏嘘几声，挂上胸牌。
    洛北棠在VIP病房转了几周，也不知道是急诊科实在缺人手，还是惩罚她之前给急诊增加工作量，今天就把她扔到急诊楼跑腿。
    洛北棠在急诊科忙成陀螺，堆积如山的病例一茬接着一茬，跟生长期的韭菜似的，一时半会儿割不完。
    一眨眼间，就到了周五。
    宴会是在晚上，是博洋传媒的年会，也算是《穷途》的庆功宴。
    然而也不仅仅是自家公司在自嗨，任逸舟在国内娱乐圈打响了第一炮，自然也有很多圈内人过来抱大腿。
    洛北棠对任逸舟的朋友圈了解甚少，除了一个和他沾亲带故的任嘉航，剩下的也就几个记不住长什么样子的同学。
    至于他在娱乐圈里的朋友……洛北棠虽然有刷微博，但不怎么追星，在如今这个脸越来越模版化的娱乐圈，她也很少记得住谁的脸。
    倒是记得谁的烤瓷牙做得太夸张，谁的下颌角削得一马平川，或者谁在脸上打了太多针，面部表情很僵硬。
    洛北棠稍微体会到任逸舟工作的艰难之处——在整容成风的娱乐圈，找到一张正常的脸也不容易。
    洛北棠周五值了夜班，周六早上才到家，洗过澡一觉睡到下午五点才起床换衣服。
    任家的东西都是高级定制，没有牌子，设计师纯手工制作，任逸舟早就让蔺姨给洛北棠准备晚礼服，礼服低调款式，合身又不张扬，该遮的地方被遮得严严实实。
    但洛北棠的身材硬是把这衣服衬成风情万种的少妇风。
    任逸舟罕见地穿了一身稍微正式的西装，他不是上班族，平时怎么舒服怎么穿，但他本身的气质和西装一对比，更显得他吊儿郎当的帅气快要从领口泄露了。
    他没系领带，本来这种私下组的局也不用多正式，太隆重反而显得异类。
    上了车，她还有点困，拽了个毯子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察觉到自己靠在任逸舟的肩膀上，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司机不见了，车停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暖气没关，而任逸舟正将手机里某个一直有消息进来而震动的群设置免打扰，然后把手机关静音，这才回这个群的消息。
    员工A：【任导，你怎么还没来？】
    从溪林别府到举办年会的酒店确实很近。
    酒店也是任家旗下的，任逸舟一句话就能将最好的场地和服务给自家员工办聚会。
    任逸舟右手打字回到：【堵车，你们开始，不用管我。】
    员工B：【迟到发红包～】
    任逸舟：【这又不是上班。】
    但还是象征性发了个红包，一秒钟内就被人抢空。
    员工C：【任导给个确定消息，还有多久能到。】
    任逸舟：【不一定。】
    员工D：【任导不来正好，没人催稿了。】
    员工E：【笨，任导不来没人给抽奖了啊！】
    员工D：【任导，你开飞机过来吧。】
    任逸舟：【@任嘉航你抽。】
    任嘉航又单独找他聊天：【三个小时前不是出发了吗？坐蜗牛都该到了。】
    任逸舟不再回复，将手机锁屏，放进口袋里。
    车内重新变得漆黑。
    洛北棠又赶紧闭上眼睛，心想既然堵车了，那就再睡一会儿。
    她说睡就睡，不知过了多久，悠悠地转醒，却发现他们还呆在原地，现在她看清了，这就是停车场，她立刻挺直背脊：“现在几点？”
    “九点多。”
    洛北棠彻底清醒了：“我在车上睡了三个小时？！”
    她记得从家里出来是快六点，上车不一会儿就睡了。
    但她没想到睡了这么久。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任逸舟就让她这么靠着他睡了三个小时？
    他活动了一下颈椎：“数学不错。”
    洛北棠自知理亏，撇了下嘴角：“你怎么不叫醒我？”
    “叫醒你的话，我现在可能不在这里，而是在你们医院。”任逸舟说，“权衡之下，我选择废一条胳膊。”
    “……胡说。”洛北棠咽了一下，“年会结束了吗？”
    任逸舟打开他那侧的车门，下车松松肩膀，说，“他们可能会玩通宵。”
    洛北棠心下一松，问他：“我们还是秀恩爱人设？”
    “当然了，人设不能崩。”
    任逸舟很有风度地向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挡住车门头顶，以防她磕到头。
    这里没有别人在，他们不用表演，任逸舟对她的绅士行为都是出自他的教养，而不是特定对某个人的优待。
    任逸舟握住她的手，感觉到不对劲：“你的婚戒呢？”
    洛北棠一低头，看到光秃秃的手指：“噢，忘了。”
    婚戒这东西，冷不丁一戴不太舒服，刚结婚的时候，她为了挡一些对她有意思的同事或者患者，还会偶尔戴一戴，但最近她进手术室的频率有点高，每次摘下又戴上很麻烦。
    况且他们的婚戒没有任何象征意义，带或不带没有区别——当然，在出席家宴时她会着重检查一下这个装备，但今天这种场合，她就没放在心上。
    甚至连放在哪里都忘了，可能锁在医院的更衣室里，也可能被她放在浴室的洗手台上。
    任逸舟定定地看着她。
    洛北棠不知为何被他看得心虚：“明天我带上总可以了吧。”
    任逸舟：“我记得那婚戒价值三百万，弄丢的话，你自己想办法弄个一摸一样的。”
    “……”
    洛北棠知道这玩意贵，但没想到这么贵——明明戒指上只有几颗碎钻，她想了下自己的买房计划，当场认怂：“咳，回头我找个链子拴上。”
    任逸舟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臂肘上，带着她走入电梯。
    他们直接到了酒店自助餐厅一层，洛北棠过来之前有吃过东西，但睡醒之后也有点饿，慢条斯理地吃了小块蛋糕。
    博洋传媒人不多，大多性格比较随意，成员基本上都是导演编剧剪辑等，没有签自己的演员。
    不过合作过的演员都过来捧场。
    这些演员都是刚出道没多久的，衣着光鲜，但和其他人也能打成一片。
    洛北棠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是《穷途》的男主余少卿，长相比较邪气，和苏妙一样，人气凭借电影一飞冲天。但比苏妙年轻，才22岁。
    他显然和任逸舟混得很熟，上来就搭他肩膀，拿腔拿调地说：“舟哥，怎么现在才来。人家等你等得好苦哦。”
    任逸舟推开他的脑袋，也拿起一个蛋糕填肚子，不理余少卿。
    余少卿一侧眼，看到了旁边的洛北棠：“这个妹妹我没见过。”
    任逸舟这才说：“这是我老婆。”
    余少卿面色一僵，立刻收回自己嘻嘻哈哈的态度，差点给洛北棠鞠个大躬：“嫂子好！”
    洛北棠听见“妹妹”瞬间变“嫂子”，这年龄跨越太大了点。
    她点点头，简单打了个招呼，后来又觉得自己和任逸舟的距离比余少卿和任逸舟的距离更远。
    于是她往近凑了凑，手抱住任逸舟的胳膊：“逸舟，我想吃那个，帮我拿一下。”
    任逸舟顺着她的手指看，有个草莓蛋糕，他直接拿起来放到她嘴边。
    洛北棠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不小心把奶油蹭到他的手指上。
    任逸舟收回手，将奶油以及她剩下的蛋糕放在自己嘴里，末了才拿餐巾纸抹掉手上的奶油印，举止十分自然。
    洛北棠看了都自愧不如，任大导演的演技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以假乱真。
    余少卿趁他们秀恩爱的时候溜走了。
    公司里的人得知任逸舟来了，纷纷举着酒杯敬酒。
    博洋传媒成立两年，但这个团队已经一起合作了四五年，今天终于赚钱了，大家心情都很好，有一种不醉不归的势头。有的人已经喝了不少，结伴过来拼酒。
    任逸舟提前给洛北棠要了一杯低度数的葡萄酒：“这帮人喝起酒来没个头，你随便，别跟他们拼。”
    洛北棠：“你小心点，不要喝到酒精中毒。”
    任逸舟没在商场上拼过酒，他一般也就喝到微醺就停了，不会让自己醉。但听到她难得的关心，表情有点意外。
    但没想到她下一句就是：“给我和我同事增加工作负担就不好了。你还记得上次苏妙因为你进了医院。”
    “……”
    任逸舟和员工们喝了几杯，为庆祝《穷途》票房夺冠。
    然后就让他们自己该玩的玩、该吃的吃。
    任嘉航找到他们：“刚刚遇见赵钦他们。就在附近，我们聚聚？”
    任逸舟嗯了一声：“等等。”
    “等谁？”
    任逸舟给了他一个“你说等谁”的看智障的眼神。
    任嘉航领悟过来，小声说：“你要带她一起去？”
    要说博洋这种半公开场合，老板娘出来晃一圈情有可原，和哥们一起私下的聚会就没必要了吧？
    不是说他们总干坏事，只是，像洛北棠这么正派的人在场，兄弟们说话做事会放不开。
    任逸舟说：“我怕她给我惹出麻烦，必须放在身边看着。”
    ——一个能把自己喝到水中毒的医生，她能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任嘉航：“她能惹出什么啊。”或者说，谁敢惹洛北棠？
    “比如有人说她坏话，她上去给人一巴掌。”
    任嘉航完全能想象出来这样的场景，公司有一部分人和苏妙关系不错，暗地里diss一下洛北棠太可能了。他算了一下公关损失费，深以为然。
    话刚说完，洛北棠在洗手间补好妆，任嘉航和任逸舟的目光看过来，她防备道：“干嘛？”
    任嘉航：“你在洗手间没碰到什么吧？”
    “比如说？”
    “听到有人说你坏话，你上去给人一拳。”
    “说什么呢！我可是医生。”洛北棠正色道，看了一眼任逸舟，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在补脑些啥。
    任嘉航松了口气。
    洛北棠接着说：“一个拳头怎么够呢。职业病，必须见点血。哈哈哈。”
    “……”任嘉航有点同情地看着任逸舟。
    ***
    任逸舟的这帮狐朋狗友，做什么的都有，左有千亿资产继承的二代，右有自己混出名堂的音乐人。
    洛北棠就很好奇，任逸舟不是性格开朗的人，但竟然能和这么多类型的人谈天说地——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和任何人搞好关系。而这个“任何人”里，显然不包括洛北棠。
    赵钦是他们发小，和任嘉航比较玩得开，上学的时候，干啥啥不行，玩乐第一名。毕业后只能继承家里的传媒企业。
    赵钦看到他们，先是招手：“快点，三缺一。你俩谁上。”
    他最后才看到洛北棠的身影，明显一怔。他有听说过任逸舟和洛北棠结婚了，但上次遇见她还只是高中时的事，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惊艳。
    任嘉航说：“我没钱，让我哥玩。”
    任逸舟：“我的钱都在棠棠那，你来玩。”
    洛北棠：“？？？”
    任逸舟直接把她按在椅子上。
    任逸舟虽然做的是文娱工作，记牌技巧不差，基本上有他参与的牌局，没多少人会赢他。赵钦自然不欢迎他上场。
    自动洗牌机吐出新的牌。
    洛北棠高中时陪任老太太玩过几回，知道规则，这会儿问了几句规则变没变，也不扭捏，直接上手。
    任逸舟站在她身后。侍应生这时过来递了一杯酒。他随手接过来，放在洛北棠手边。
    洛北棠正好蛋糕吃多有点腻了，拿起高脚杯喝了一口，红酒刚滑进嗓子眼她就被呛了一下，秀气的眉头蹙起：“这酒也太烈了吧！”
    任逸舟拿起来交给侍者：“换一杯果汁。”
    赵钦看到了，哀嚎一声：“你们上错了，这是我的酒……”
    侍者连声道歉。这个小插曲过去，大家继续码牌。
    棋牌室没有禁烟，还没开始玩，赵钦掏出一包烟，叼在嘴上点燃，再递给左右两个朋友，然后向任逸舟抬抬下巴。
    任逸舟没察觉，正看着洛北棠前面推出来的牌，她手指修长，指甲却短短的——是为了防止手术过程中戳破医用手套而被护士痛骂。
    再由于长期洗手，她的手背有点干，不过这并不影响手指在挪牌过程中的赏心悦目，比那些花里胡哨地往指甲上涂各种颜色图案的美甲素净多了——不是说美甲不好，只是任逸舟经常被圈内女明星的指甲晃花了眼。
    但牌还没码完，洛北棠拿着翠绿色的牌一顿，顺着烟丝往前一看，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蹙起，她知道这里不禁烟，便也没说什么。
    任逸舟抬头，看到赵钦递的烟：“掐了。北北”
    赵钦：“？”
    任逸舟：“科普一下，吸烟有害健康。”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个假，这章多更些，明天不更，后天晚上，也就是周五二十四点再更。
    第18章
    “不知道吗？”任逸舟面色不改, “吸烟者比未吸烟者患肺癌的风险是400多倍。”
    赵钦顿了顿，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呵呵一笑：“我明白了, 你们要备孕。”
    洛北棠和任逸舟谁都没看谁，全当没听见，继续看牌。
    赵钦：“早说啊。”
    另两个人也了然一笑，将打火机放在手边。
    任逸舟其实也吸烟, 但他没有烟瘾，偶尔烦躁的时候吸两口就扔。
    烟瘾者身上会有一种自身察觉不到的烟熏味——不管是多么昂贵的烟草，呼出来的烟总是不太好闻。稍微有点讲究的男人深知这一点，会为了掩盖这种不太好的味道往身上喷浓重的香水。
    不讲究这些的人就不必多说了，洛北棠的嗅觉过于灵敏, 经常在男性患者多的病房里深受其扰。有时候戴口罩完全遮挡不了这个烟味，要不是不能带防毒面具，她真希望全部武装上。
    任逸舟的话, 他身上是洗发水、沐浴露和洗衣剂残留的香气结合在一起，还有一点洛北棠用惯的香味, 后调有甜甜的牛奶味, 男人一般不用。
    再说任逸舟牙齿整齐又洁白，口腔中没有一点烟草味。
    洛北棠歪头看了一眼任逸舟干净的下颌角, 又低头码牌, 唇角却陷下两个不明显的笑窝。
    赵钦寻思着娶了老婆就是不一样，处处受约束，更加坚定了他不结婚的想法——娶也不能娶个像洛北棠这么凶的, 光漂亮有什么用？
    对面都是三个男人，最先看在任逸舟的面子上还有心礼让，输了几局之后开始认真了。
    赵钦一开始还想赢几回，后来看赢的机会都没有，干脆拉自己还在上初中的侄子上场，自己尿遁了。
    他拉着任嘉航到酒吧闲聊。
    赵钦忍了半天，总觉得不吸烟少了点啥，心里断定这一定是任逸舟的算计——为了让洛北棠不输，在习惯上对他进行打击。
    这会儿没其他人了，他又从兜里掏出烟，深吸了一口，烟雾顺着鼻息喷出，跟解瘾似的，才说：“你不是说他们没感情吗？这叫没感情？”
    任嘉航接过他抛来的打火机，一边偏头点燃齿间的烟，一边说：“逢场作戏吧，说是一年后离婚。”
    任嘉航还挺了解他哥的，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变。况且这么多年过去，要是喜欢洛北棠早就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傻了么。
    赵钦：“你在你哥的公司待得怎么样？”
    “以前忙，最近招了几个助理，还行吧，至少比家那边的集团轻松不少。”
    集团那些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任逸舟只是嘴上对他狠，跟这些人一比，简直是慈善家。任嘉航虽然也有办法应付，但——人生为什么要这么累呢。
    “你也不怕你叔叔家刚出生的那位抢家产？”
    “家产早就分配好了。”任嘉航百无聊赖地玩着打火机盖子。
    两人又聊了下别的，一支烟结束之后，任嘉航拍拍身上不小心掉落的烟灰，和赵钦一起往回走。
    任嘉航扬眉毛：“你没带女伴？不像你。”
    赵钦下巴扬了扬吧台那边。
    一个身着抹胸黑纱小礼服的女人坐在卡座。是个小网红，据说一直想进娱乐圈当演员，任嘉航不记得这脸，但名字有点印象，好像在网上看到过这女生的八卦，内容不太好。
    任嘉航胳膊肘搭在兄弟肩膀上：“现在的女生，手段了得。你悠着点，别让人不小心怀孕了，再挂到洛北棠的医院，有你受的。”
    “卧槽，你就不能盼着我好？”赵钦瞪他，过了会儿低声问，“洛北棠在哪家医院？”
    “……A大附院。”
    他们这些认识洛北棠的人，多少都有点对她敬而远之的意思——有任逸舟的关系在，但更多的是这女人太过锋芒毕露，在气场上就hold不住。
    再加上她学了医，眼睛看人时就跟用柳叶刀在皮肤上划开一样，让人心慌。也不知道任逸舟是怎么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
    赵钦心有戚戚——帝都最好的三甲医院之一，最近要少去。
    任嘉航懒得认识赵钦这些露水情缘，将烟蒂捻灭在垃圾桶上，拐个角去洗手间了。
    赵钦走到近处，搭了下女生的肩膀。那女生回头，上下扫了他一眼。
    赵钦觉得好笑：“怎么，不认识了？”
    女生摸了摸自己鬓角的发，有点紧张：“没事。我以为你会喝醉。”
    赵钦揽着她的腰亲了一下，却看到这小网红坤包里隐约有个粉末状袋子。
    他差点闪了腰：“这是什么……操，你吸毒？”
    小网红慌慌张张地否认道：“不是……这是，那个什么。”
    “你大喘气啊。快点！”
    小网红报了两个字。
    “……”他默了默，“卧槽！”
    ***
    洛北棠只输过一局，后来简直如同雀神附体，越打越来劲——算了算她赢的钱，要不是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她还当什么医生，早就住在赌场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赢得太兴奋，她感觉有点热。
    虽然这里是开了不小的暖气，但也不至于额头冒细汗，她还穿的裙子，而其他人看着很正常，她手指拭过鼻尖上的一滴汗，喝下小半瓶水，闷热一点没缓解，反而冰火两重天。
    任逸舟看她赢得有点过多了，为了给朋友们留点裤子穿，拍了拍洛北棠的肩膀：“困了，我们走吧。”
    洛北棠还没玩够，她没什么机会玩麻将，今天和这帮富家子弟玩一回，势必要赚个首付钱：“再玩一把就走。”
    对面赵钦的未成年小侄子开口了：“姐姐，沉迷赌博可不好，不要给未成年人做反面教材哦。”
    洛北棠：“……”
    现在这帮小学鸡各个都是人精啊。
    反正也赢了几个包的钱，这次先放这些人一条生路。
    往回走的路上，任逸舟看了看时间，有些晚了，说：“我们直接在酒店住下吧，这里有我的套房。”
    洛北棠今天心情好，再加上她现在确实想冲个凉，就没反驳任逸舟的提议。
    等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洛北棠看着门上跳动的数字，觉得有点重影——难道是酒的后劲太大了？还是感冒复发？
    ——但是都不像。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一楼，眼前的数字终于不晃了，她松一口气，右手指按在自己左手的脉搏上，心里默默计数。
    洛北棠一边走，一边回忆她这种症状到底是什么。
    但她只是全身燥热而已，心跳有些加速，不想吐，也能正常走路。
    到了前台，任逸舟说明身份，服务生给他们一张门卡，又上电梯。
    电梯没人，洛北棠又开始晕，立刻把脑袋抵在任逸舟的手臂上。
    任逸舟看她不对劲，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探她额头：“不是吧你，喝了几杯就醉成这样了？”
    任逸舟的手干燥又清凉，洛北棠本来想拿开他的手，让他不要大惊小怪，但手碰到他的手指，就觉得体内那股热气散了一点，于是她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
    任逸舟意外地抬了下眉峰，然后看了眼电梯上不断上升的数字。
    洛北棠觉得自己没醉，但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可是以前的酒量没这么菜：“……晕电梯，让我歇一会儿。”
    电梯到了套房那层，感应门打开，空气没有那么闷了，洛北棠吐出一口气。
    刚要转弯，洛北棠忽然听到有人谈论什么，有人提到几个熟悉的名字——这时她才想起，这层也是他们公司开年会的楼层。
    洛北棠和任逸舟双双停下脚步。
    ——“我听说，任导娶他老婆是为了投资？”
    ——“千真万确，我一朋友就认识他们，听说是娃娃亲，家里让他必须娶。”
    声音越来越近，洛北棠抬眼瞪着任逸舟，他做了个“不关我事”的嘴形。
    ——“这么一想，苏妙还挺可怜的。今天都没来。”
    ——“可怜什么，我打赌，他们早晚离婚，苏妙最后还是赢家。”
    洛北棠越想越来气，越想越热，体内的一团火就要冲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任逸舟拽到电梯旁边的角落，趁那两个人过来之前，拉下任逸舟的衣领，吻住他的唇。
    任逸舟本来也不打算绕路，猝不及防被一推，就被洛北棠强吻了。
    他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想在他员工面前树立任太太的尊严。
    只是这力气可真够大的。
    洛北棠吻得毫无章法，与其说是吻，更像是用嘴打架，他伸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勺，给了她一个真正意义的吻。
    她像是温顺下来，鼻腔哼出叹息声，但脚尖踩上他的鞋，不解渴似的往上够，身体也整个贴了上去。
    任逸舟觉得她有点反常，但经她这么一撩，哪来得及想那么多，手按住她纤细的腰，更深地吻她。
    外面两人听见电梯要关的提示音，急忙小跑过来，却看到旁边有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在接吻。男的背对她们，看背影就知道是任导。
    她们顿时吓了一大跳，没来得及坐电梯，赶紧从旁边逃生通道跑下去了。
    咚咚咚的下楼梯的声音渐渐消失，任逸舟拍了拍洛北棠的后腰，提示她可以了。
    她却皱着眉头，整个人很烦躁，攀着他的腰，脸蹭他的颈窝：“渴，我想喝水。”
    任逸舟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克制了再克制，直接托起她往自己的套房走。
    很快，任逸舟扫了卡，门一关上，房间内灯光依次渐开，周围变得静悄悄，只有两个人急剧地喘气声。
    但他们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没有了外人在，洛北棠比刚才更紧贴着他。
    任逸舟抱着她穿过客厅，踹开卧室的门，将她放在床上。这才拉开洛北棠的肩膀，双臂撑在她上方。
    “你傻了？还认识我谁么。”
    她的双颊早已绯红，嘴唇水润，迷蒙的半只眼睛被水雾洗刷得清亮，看起来难受得要哭了一样。明明很想睡觉的样子，身体却像丢了魂，她伸出舌尖舔了下干涸的下唇。听到他的话后“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他。
    任逸舟心里暗骂一声，又附在她耳边问了一句：“想要么。”
    他拨开她脖颈上凌乱的长发，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洛北棠早就没了理智，现在她只想给自己体内那团火降温，她弓起背脊，搂住他的腰，隔着他的衬衣咬他的锁骨。
    “你别后悔。”
    任逸舟摸到她裙子后的拉链，“呲”的一声拉开……
    浴缸里铺满了玫瑰花瓣，随着水，流落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不卡24点了，提前更。
    对，就是这么突然。不知道写得咋样，但发出去就不打算大改了！
    第19章
    阳光打在眼皮上, 暖洋洋的。
    洛北棠微眯着睁开一只眼睛，就被阳光刺痛, 适应了一会儿, 重新睁开。
    目之所见是一只男人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蜿蜒着几根青色的静脉血管，一直到手腕以上, 是医护最喜欢的那种手，一针见血。同时，洛北棠也领教过这双手蕴藏的力量感。
    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着耀眼的光泽——刚刚她就是被这点反光照醒的，现在仔细一看，手指间还夹着她的一根发丝。手臂横过她的上半身, 落在枕边。
    洛北棠深吸一口气，疲惫地闭上眼睛。
    昨晚她不是完全失去记忆。
    在被任逸舟抱进浴室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她为什么不正常了。
    ——她被人下药了：）
    她就知道任逸舟的朋友能是什么好东西, 赵钦这狗逼看来身体某些功能有问题，否则怎么会用这种东西助兴。
    最可恨的是他都没提醒一声。
    至于昨晚, 她可以拒绝, 但当时完全失控，就像打开一个开关, 再关的时候按键忽然失灵, 漫天的水溢出，瞬间将她淹没，空无一人的水中, 只有任逸舟可以救她。
    去医院是万万不可能，经过上次水中毒，她的光荣事迹已经传遍了帝都医学圈——顶尖圈子就那么多人，随便传传就都知道了。
    如果再因喝了下药的酒去医院，那她宁可立刻去世，也不要冒着一丝一毫被同行发现的危险。
    事已至此，她也做不出尖叫着控诉任逸舟的行为。
    昨晚是她先主动吻他，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她对他有意思，才凑上去。
    这男人不知道她被下药了，说不定反咬一口，说她早就暗恋他，就等着机会下手。
    睡了也就睡了，别的委屈她可不能受。
    洛北棠看着压在她腰上那只胳膊，指尖轻轻捏着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挪开。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刚要起身，她的头皮一紧，短促地“啊”了一声，又躺了回去——她的头发被任逸舟死死地压在肩下。
    他感到动静，意识还没有完全苏醒，只是手臂懒洋洋一捞，就把洛北棠按了回去。
    这次她后背紧贴着他的前胸，似乎还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规律、有力。离她太近了，仿佛他的血液已经循环进她的血管里。
    而洛北棠的心脏则吓得怦怦直跳。
    任逸舟在她头顶喃喃着两个字，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别吵。”
    “……”
    她特么一个字都没说好吧！
    虽然她心里是想把这男人狠狠地揍一顿，但在这种事上太认真的话，她就输了一截。
    最令她懊恼的是，昨晚箭在弦上，她竟然觉得——是他也可以。毕竟任逸舟长得还行，身材也还行，其他的也……还行。
    洛北棠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这种事，抛开两情相悦，要的就是一个感受，既然后者已经到位了，也没什么可矫情的。
    ——她的好多同事，尤其是男同事，都将这种事看得很开。
    虽然这不代表她也要跟着这么想，只是，她和任逸舟是字面上的夫妻，至少没有犯原则错误。
    昨晚不知道多久之后，她的神思终于有了一丝清明，有句“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的话含在嗓子里，几次都快问出来了，但一撞见他被欲.望点燃的双眸，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
    身心都累到极限，后背的怀抱和胸前手臂又是那么暖洋洋的，她不一会儿就又睡了。
    ***
    醒来的时候天更亮。酒店虽然身处商业中心，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外面的车辆和喇叭声。
    “醒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任逸舟已经穿戴完毕，恢复成他一派的人模狗样，看起来神清气爽，给她递过来一杯水：“起来吃饭。”
    洛北棠瞬间全身防备，炸毛地拽着胸前的被子角，抬眼瞪他。任逸舟却没给她多余的眼神，将杯子放在床头柜子上，转身给她留下自己的空间。
    洛北棠呆滞片刻，端起杯子喝下小半杯温水，掀起被子去洗澡。
    昨晚她的裙子被扔到地上，现在被任逸舟放在洗衣篮里，她捡起来一看，整个裙子皱皱巴巴的，根本不能穿出去。
    这里的衣帽间没有女士衣服，全是任逸舟的，反正睡都睡过，这种细节也就不在意了。她还是挑了件卫衣和牛仔外套，狗男人的腿长得这么长，害得她裤子挽了好几圈。
    她又找了找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痕迹，很满意没找到任何女性用品。
    洛北棠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到厨房吃饭。
    任逸舟把手机支在前面，正一边喝水一边看电视剧，餐桌上的饭没有动，都躺在餐盘盖里。
    ——和在家里一样，只要两个人决定一起吃饭，他总是会等她先动手。
    他看到她穿着他的衣服，明显一愣，下巴往前一抬，示意她坐在对面。
    洛北棠看他这么自然，以为他失忆了，但这不可能，只能说他真的没把这事放在眼里。
    呵，狗男人。
    洛北棠嘴角耷拉下来，拿起筷子吃饭。
    任逸舟正在看一个情景喜剧，里面时不时地会冒出后期添加的笑声。
    他好像看到什么有意思的，轻轻一哂。
    洛北棠抬了抬眼皮。
    任逸舟看她一眼，手指一转，把手机屏幕对着她的方向：“一起？”
    “不用。”
    他却直接把他那份餐盘往洛北棠身边的位置一推，绕了餐桌，坐到她身边。
    这人存在感太强，没有直接碰到她，只是稍微近了近，洛北棠就感到了威胁。她身体不自觉地往另一侧倾斜。但又觉得实在没必要，便把注意力放在电视剧上。
    任逸舟看的片子质量都有保证，洛北棠半道跟着看了几分钟，心情好很多。
    过了一会儿，一集结束，任逸舟转头：“昨晚……”
    洛北棠脑袋里叮了一声，立刻抢白道：“昨晚我喝醉了！”
    “……”任逸舟，“我是说，昨晚你赢的那些钱，赵钦他们打给我了，我打给你？”
    洛北棠闷头吃沙拉，不去看他的眼睛，本来想杠他一句“不然你想私吞还是怎么？”，现在也没有那个劲头了，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心里暗暗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而她还上当了，更郁闷。
    不咸不淡地吃完饭，任逸舟开车送她回家。
    他们一前一后上楼，洛北棠刚要进自己的卧室，却被身后的人握住手腕。
    “你什么意思？”
    洛北棠眨巴眼睛，没明白他说什么，后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问她说她‘喝醉了’的意思：“喝醉就是喝醉了……”
    洛北棠顺势也给他铺好一个台阶：“你也喝醉了吧。”
    ——这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过去吧。
    任逸舟却一手推翻她给搭的梯子：“你在逗三岁小孩？”
    洛北棠脑子混乱得很——任逸舟这“要她负责”的态度是要闹哪样？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好吧，这事是有点尴尬，你就当我们约了一次，等时间到了该离婚就离婚，我也不会多要你什么。”
    ——这总可以了吧。她洛北棠绝对是本世纪最具有契约精神的人。
    可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她看着任逸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洛北棠在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眼睛太过清澈明亮，在他面前，所有人的脑袋变成可读的，藏着什么想法都能被他翻到，好像随时随地能给人做核磁共振。
    这双眼睛不看你时，你会期待他的注视，但这双眼睛看向你时，你又会忍不住躲闪。
    洛北棠和他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这一点实在深有体会。曾经俩人第一次见面时，她曾经流露出一瞬的好感，就被他一个眼神打了回去。
    她打起精神：“你要是不放心，我也可以签个补充协议之类的。”
    虽然她怀疑这种事有没有法律效力。
    任逸舟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后槽牙紧了紧，吐出两个字：“行吧。”
    然后放开她的手腕，也没回他自己的卧室，转身离开了别墅。
    洛北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总觉得种种情绪搅拌在一起，最后都随着他的离开而散去，某个角落空荡荡的，但她没有任逸舟的特异功能，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事实上，她也懒得再想他，她全身肌肉酸痛，早上的回笼觉是枕着任逸舟的胳膊睡的，有点落枕，觉也没睡好，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歇一会儿。
    ***
    任逸舟离开溪林别府后，去了公司。年会后到过年前这段时间算是提前放假，说是放假也不对，赶死线的员工们只是把办公地点变成了家里，不过公司的人确实少了很多。
    令人惊奇的是，任嘉航竟然也来了，来得还比任逸舟早，一看到他的身影就急忙拉他到CEO办公室。
    还鬼鬼祟祟地锁上门，拉上所有百叶窗。
    任逸舟心情正不好，语气不善：“有事说事。”
    任嘉航抓着自己的头发，难以启齿，但还是艰难开口：“哥……昨晚，你和洛北棠，身体有没有不正常。”
    任逸舟没了耐心：“一分钟之内把事情讲清楚，否则这个月你就到集团工作吧。”
    任嘉航深呼吸，又用几秒钟组织语言：“是这样。赵钦和一个小网红正在交往，小网红想借他上位，给他生个孩子，找人给他酒里下药，结果赵钦没喝到，听说被你们喝了。”
    他一口气将事情始末讲给任逸舟听。
    任逸舟眉头紧蹙，又产生新的疑问：“服务生怎么就送到我们这了？”
    “他们之前已经开过几局，赵钦嫌自己手气差，就换了对家的位置……你那□□服颜色款式差不多，还有，小网红说……房间里最帅的那个就是赵钦。”任嘉航骂了一声，“这网红的审美水平就是不行！他们把我放在哪里！”
    任逸舟睨了他一眼。
    任嘉航咳了一声，说回正题：“据说，这是小网红从某会所的老板娘那里买的新品种……那啥药。吃了之后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小网红就想用这招骗赵钦怀孕。也不知道真假……”
    “……”
    “所以我想提醒你，洛北棠万一不小心怀孕，离不了婚就惨了。”
    任嘉航虽然想要撮合这两个人精不要祸害别人，自家两口子内部消化吧，但在出人命的大事上还是站在亲哥这边。
    任逸舟揉着眉骨，此刻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赵钦人呢？”
    “他跑国外了。这事你也别怪他，他不是故意的。”
    赵钦坐立不安了一宿，还是把这事告诉了任嘉航，但他可不敢直接面对任逸舟，连夜跑到国外避难去了。
    任嘉航让人买到那种药的原剂，又让好几个不同机构的专业人士加急检测试剂对人体的危害，都说危害几乎为零。任嘉航不放心，让他们抽空去检查身体。
    任嘉航：“哥，我当时没注意，那酒你喝了吗，喝多少？”
    任逸舟沉默半晌：“我们喝得都不多，昨天没什么不一样。这事你就烂肚子里吧，别让别人知道。”
    他猜到洛北棠可能会拿酒当借口解释昨晚，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她反常的举动中，竟然没有半点她自己的意愿在，不过是误喝了假酒而已。
    沉默半天，他喉咙中压抑着骂了一个脏字。
    任嘉航快要吓死——他哥在拍戏的时候都没直白地骂过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药啊啥的在小说里不要当真，都是为剧情服务的～这文不那么写实啦～接受不了赶紧撤
    第20章
    上班后, 洛北棠给自己约了个体检——天知道那天喝进去的东西有没有掺点别的什么。
    很快，检查结果显示没有异常。想来也对, 赵钦应该也不至于疯到为了下半身不顾下半生了。
    接下来依旧是忙碌的急诊科工作。
    不多时, 她就忘了任逸舟带给她的微不足道的影响。
    洛北棠在医院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已经被渲染得如何将自己的私人情绪抽离——一个太过有共情能力的医生是做不好医生的工作的。他们每天要面临众多伤痛和死亡，过多的个人情绪不利于他们救死扶伤。
    听起来有点反人性，但工作性质就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技术精湛的医生在面对患者时看起来更加铁石心肠。
    一临近新年, 也是人类作死的高峰期。
    洛北棠今天又一次接收了个往自己身上塞电灯泡的人。
    是一个小混混，带着满身酒气，嘴里塞着灯泡，还一边呜呜呜试图讲话，这形象, 完全失去了“大哥”应有的傲气。
    洛北棠向护士找来石蜡油给口腔润滑，再把绒布慢慢塞进嘴里，和口腔科医生联合把灯泡敲碎。
    折腾半天, 幸运的是灯泡碎片没有掉在口腔里。
    灯泡哥恢复正常，揉着自己的下巴关节, 眼睛却看向洛北棠的胸牌：“洛医生, 加个微信呗，刚刚好像碎片不小心咽下去了, 我怕晚上肚子痛。”
    洛北棠对这种要微信的见多了, 只说：“官网有急诊分机号，肚子疼就打电话。”
    “打电话能找到你吗？”
    “如果是我值班的话。”
    灯泡哥嘿嘿笑两声，开始唠家常：“当医生是不是很累啊。”
    洛北棠眼睛都没抬, 莫得感情地打病例：“是啊，所以拜托你们别再吃灯泡了，每天累死，回家还要给老公做饭。”
    大哥听到“老公”俩字，打了退堂鼓。
    虽然没要到微信，但记下电话，三步两回头地走了。
    旁边的医生对这种风景见怪不怪，只是有一点比较好奇：“小洛，你回家还要给你老公做饭啊？”
    小洛医生家世不错，嫁得应该也是门当户对，竟然也要给老公做饭。
    洛北棠说：“嗯，给他做点孟婆汤。”
    让他黄泉路上走快点。
    “……”
    提起“老公”，洛北棠这才想起来，自从上次年会后，她已经很少看到任逸舟了。
    本来他们工作就忙，时间正好错开，洛北棠早六点就要准备上班，任逸舟六点可能正睡得香，洛北棠夜班回来补觉，他可能正要出门开会。
    再说，住在这么大的别墅里，不刻意见的话，两个人能见面，还要费时间多找几个房间。
    ——这也是为什么富人家庭们的成员之间感情普遍生疏，找个家人还要打电话，或者预约，再饶过几层楼、一个后花园，才能看到对方，不要太耗时费力。
    洛北棠翻了翻手机，热搜里仍然有苏妙的名字，她在搜索栏里打下任逸舟的大名，点击搜索之前忽然停手——她这是做什么？有毛病？任逸舟做什么关她屁事？
    她一气之下把微博卸载了。
    过了十多分钟，洛北棠又想，不至于为了个狗男人放弃刷微博的乐趣，于是又把微博下载回来。
    这一系列动作操作完毕，洛北棠想了想不够解气，在台历上重重地打了个叉——距离离婚日期又进了几天。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任逸舟在家的时候，她嫌他碍眼，任逸舟不在家的时候，她又在想他在哪里做什么。
    自从那天她和任逸舟说清楚之后，他们的关系就退回到原点。
    不，应该说，比以前更冷漠。
    以前任逸舟出于教养和礼貌对她还算照顾，结婚后更是没什么可指摘的。
    比如洛北棠从医院回来，他会主动把健身房让出来，并让厨师给她准备夜宵。
    或者，顺手把洛北棠扔在玄关上的大衣放在收纳篮里，方便次日佣人及时拿去清洗。
    洛北棠忙起来就不在意这些生活上的细节，得过且过，反正在她眼里，这些算不上重要。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看到任逸舟回家时把她的粗花呢大衣捡起来搭在臂肘，走进洗衣间。
    他们的衣服都有专门处理，但任逸舟没那么多讲究，偶尔勤劳一次，顺便把洛北棠的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
    洛北棠急忙跑下楼抢救自己的大衣。
    “这个不能机洗！”千钧一发之际，她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
    任逸舟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半晌，“哦”了一声：“抱歉，我不清楚这个。”
    他把衣服放在干洗篮里，把洗衣机的盖子扣上，按了开始按钮。他也困了，懒散地挥下手，直接上楼休息。
    洛北棠看着他的背影眨巴眼睛。
    洛北棠对任逸舟的这些行为没有不感激，但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道个谢——要知道他们这对塑料夫妻，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准备吵架，道谢这个行为要多违和有多违和。真要这么做了，感谢的意义没有传达到，却让双方都尴尬。
    后来洛北棠就不纠结了，她猜出任逸舟可能是在佣人面前做戏，为了不让任老太太看出他们夫妻感情不好。
    但是现在，任逸舟干脆很少回家，连装都懒得装了。
    几天没见任逸舟，洛北棠趁空闲时间悄悄打开别墅的监控，发现任逸舟根本没回来，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鬼混。
    洛北棠强按下问他助理的心思，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换个思路想，任逸舟不在，她可以独享整个别墅。
    可惜这种诡异的气氛甚至被蔺姨看出来了。
    “逸舟这么忙，都没回家吗？”
    蔺姨一星期来一次，为了监督手下佣人们的工作效率，她正让人把新采购过来的水果和零食放进冰箱。
    应该是他最近在家里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引起了怀疑。
    洛北棠一个人在厨房吃饭，厨房是开放式，和偌大的客厅连在一起，显得她孤零零的。
    “他在忙电视剧。”
    这是真话，任逸舟的工作流程她大概了解。他说忙也是真的，作为老板，总能给自己找无数的工作。
    “这都快过年了……”蔺姨叹了一口气，但她马上振作起来，“我知道了，他这是提前赚奶粉钱。”
    “……”
    洛北棠差点被手里的橘子汁喷一脸。
    “他不去找你，你可以去找他呀。”
    洛北棠：“不、不必了，我怕打扰他工作。”
    蔺姨不由分说拉起洛北棠，让她换衣服出门，另一边拿出手机：“你不好意思的话我来同他讲……”
    洛北棠还没想出理由阻止，蔺姨的手机就已经接通了。
    “喂？逸舟啊，北棠说她想你了，现在要去找你，你在哪，让小晋送她过去……哦，好的……”
    “……”
    洛北棠拿着蔺姨塞给她的不符合她风格的裙子，她不知道任逸舟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要智熄了。
    ***
    “任导还在颁奖现场，他让我先接您到后台。”
    任逸舟的助理张思言在门口接应洛北棠。
    这是市内最大的音乐厅，被用来举办每年的金星奖——国内电影界最权威的奖项之一。颁奖礼早就开始了，外面没多少人在，明星和他们的工作人员在厅内聚集。
    洛北棠提着裙子跟助理进了电梯——怪不得蔺姨给她选了件上半身布料很少的晚礼服。不过她不打算出现在媒体前，这盛装打扮没什么用，反而很累赘，这裙子裙摆太大，一不小心就容易拖到地上，高跟鞋比她平时穿习惯的跟要高两公分。
    颁奖礼据说接近尾声，最重要的男女主压轴戏份正在播报，这里隐约能听到主持人的声音泄露出来，以及嘈杂的鼓掌声。
    洛北棠没看手机，不知道直播结果。
    她问张思言：“《穷途》拿奖了吗？”
    张思言看着手机上的直播，答道：“最佳男女主新人奖，最佳剪辑，最佳编剧，最佳音乐。”
    洛北棠脱口道：“导演呢？”
    “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败给娄安东的一个文艺片。其实商业片很难拿到这两个奖，任导已经很厉害了。”
    洛北棠点点头，她不知道任逸舟没拿到奖会不会失望，但按照她之前在博洋员工面前的人设，她应该有所表示才对，顿了顿：“一定是评委眼光有问题，我觉得逸舟的电影非常好看。”
    张思言也特别给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薪资威胁了，真情实感道：“太太说得对！”
    洛北棠：“要我说，《穷途》拿到大满贯我都不觉得奇怪，不过太有才华也不好，容易让人嫉妒。分给别人几个也好。”
    张思言刚要附和几句，听到身后有两道咳嗽声，一回头，休息室的门被人缓缓打开。
    任逸舟，包括他身后的几个采访人员站在门口。乍一看任逸舟还是之前那个样子，但眼睛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今天穿了正式西服，藏青色，衣服的流线型设计贴合他的腰身，仍然没有打领带，将他那种漫不经心的气场压下去大半。任逸舟很少穿得这么正式，一时间让人很难挪开眼睛。不过洛北棠现在没有心情欣赏美色。
    她看到来人，维持着嘴张到一半的动作，就像被人按到暂停键——天知道她刚刚的彩虹屁只是她随口瞎编的啊！上帝作证，她根本没看过《穷途》。
    任逸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同身后的记者说：“我们换个房间采访。”
    然后把助理叫走，关上休息室的门。
    几分钟过去后，洛北棠仍然沉浸在被人听到她毫无底线夸任逸舟的羞耻中。
    她趴在桌子上，现在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主要是埋脸。
    任逸舟在隔壁房间接受采访。
    记者们把例行问题问完后。任逸舟站起身：“我太太的那些话只是私下跟我说的，见笑了。”
    有个记者笑道：“您和太太感情真好。”
    “嗯……”任逸舟整理了下西装褶皱，“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就相当于把他之前和所有女明星的绯闻否认掉了。记者们互相用眼神交流，都知道明天该用什么标题吸引流量。
    任逸舟推开休息间的门，洛北棠仍然趴在桌子上。
    他走到她身边，发现她真的睡着了——洛北棠永远能在任何地点补觉。
    虽然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姿势在医院休息，但在这里趴着实在不好受，任逸舟犹豫几秒，还是决定叫醒她。
    手伸到一半，视线被下面一条丝带吸引。
    那是洛北棠的高跟鞋绑带，裸粉色，和她的裙子是同个色系，原本绑在她白皙的脚踝上，可能系的时候有些匆忙，此刻散落在地毯。
    任逸舟俯下身，半跪在地上，拾起丝带，轻轻地在她脚踝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洛北棠像是感到了痒，小腿往后一缩，悠然地转醒了。
    任逸舟见识过洛北棠的起床气，站起来后退一步。
    洛北棠眼睛微微眯着，双唇微抿着。像只梦游的猫，下一刻就能露出利爪往他脸上挠一下，立刻见血那种。
    任逸舟低声说：“棠棠，回家了。”
    洛北棠张开双臂，一个求抱抱的姿势。
    任逸舟这时候知道她一定还没清醒，否则打死她都做不出这种动作。
    他几不可闻地笑一声，把睡糊涂的某人捞起来。
    洛北棠被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餍足地蹭了蹭任逸舟的颈窝，嘴里嘟囔着什么。
    任逸舟没听清，又问了她一遍。
    洛北棠的唇从他脖颈上移动到他耳廓，又说了一遍。
    任逸舟这回听清了。
    洛北棠说：“奶奶，我饿了。”
    任逸舟：“……”
    把她扔出去算了。
    ***
    洛北棠记得她正在懊悔自己嘴上不把门，也不知道夸任逸舟的话怎么不打草稿张嘴就来，难道真是入戏太深被洗脑了？论才华，任逸舟比不上摩羯属兔大大的万分之一。
    但她马上原谅了自己，至少不是说任逸舟的坏话被人听到，那真是抢救不回来了。
    任逸舟这采访一时半会儿也没结束，洛北棠呆着无聊，又重新趴在桌子上补觉。
    在半梦半醒中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四岁以前，她被寄养在江南小镇的奶奶家，正打算让奶奶带她回去吃炒饭，勺子马上就进了嘴里，她就醒了。
    没有吃到黄金炒饭，自然心情不爽。洛北棠睁开眼睛，她正坐在副驾驶，车速缓慢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暖气吹出来的暖风拂在她的皮肤上，外面下着颗粒大小的小雪，车内车外仿佛是两个季节。
    侧头，任逸舟正在开车，察觉到她的动静，瞥了一眼：“马上到家了。”
    洛北棠“嗯”了一声，想起来重要的事：“蔺姨说的话你别当真……”
    任逸舟：“明白。还有你夸我的话，也不是真的。”
    “……”洛北棠被抢走台词，语塞中。
    任逸舟目视前方，已经快到溪林别府了，前面不远处就是别墅：“还有呢？”
    洛北棠注意到他情绪有点不对，“你是不是没拿到奖心里不舒服啊？”
    任逸舟怔了一下，停车：“没有。”
    洛北棠刚要下车，任逸舟把西服扔给她，正巧盖住她的脑袋，这才按了副驾驶门的开关。
    她扒下衣服，看到镜子里的发型乱了，一边顺了顺翘起来的头发丝，一边给了他一个白眼。
    洛北棠穿上衣服，推开门。进了别墅后，她又问道：“真的？那你脾气这么大。”
    任逸舟接了一杯水——他总不能说‘我一见到你就烦躁得很’吧。
    他自嘲地哂笑，但说出的话却狂得很：“如果你像我一样，拍个电影赚了几十亿，肯定也不会太在乎那几个奖项。”
    洛北棠：“……”
    “而且，最佳编剧也是我，不算没拿到奖。”
    她算是白操心了。
    第21章
    冷不丁被炫了个富, 洛北棠踹掉高跟鞋，冲任逸舟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回自己的房间。
    她还真不知道任逸舟也是编剧, 一部电影，除了演员，最受关注的就是导演，编剧通常放在不那么重要的位置。
    原来他不仅会导, 还会写。这也不奇怪，很多导演都是自己编故事。
    洛北棠洗完澡，一边拿着身体乳，一边用手机搜索《穷途》，犹豫要不要买一张电影票。万一有人问起她任逸舟的电影好在哪里, 她也不至于交个白卷。
    她不禁感慨，这结了个婚，跟考试似的。
    洛北棠点进购买电影票的app, 跳出了《穷途》海报，看到苏妙的脸, 手指一顿。
    ——不对啊, 购买任逸舟的电影，就等于为苏妙将来的票房号召力添砖加瓦, 洛北棠算是双输。
    再说, 一张电影票打了折后四十多块钱，能挂四个普通号、两个副主任医师号，再加几张口罩。
    她最近在攒钱, 至于为了扮演任逸舟好太太的角色下这么高的成本吗？
    绝对不是因为女主是任逸舟的前女友。
    洛北棠收回即将付款的手，退出app，庆幸自己没有犯蠢，打算问令狐曈曈几句怎么夸《穷途》。
    她还没点开，手机上蹦出来一条热搜：#任逸舟神仙爱情#
    点赞最高的是一个营销号。
    子非娱：【嘤嘤嘤，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快给我进来嗑！！】
    微博下是一张偷拍视角照片。照片上，她趴在化妆台休息，任逸舟半跪在她腿边，为她系紧脚踝上松开的高跟鞋绑带，姿态亲昵又自然。
    洛北棠一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半点印象都没有。照片该不会是合成的吧？或者任逸舟只是蹲下来捡个东西……
    不过她刚刚进门，解高跟鞋带子的时候确实感觉不对劲，左脚是她系的蝴蝶结，右边只是绕了几圈打了双重死结，像是没啥品味的直男审美能够做出来的。洛北棠当时没多想，以为只是带子松开了。
    下面的评论也很精彩：
    【这裙子太好看了，为什么直播的时候没看到！】
    【等等，前段时间上热搜的那位美女医生不会就是任太太吧！我失恋了T-T】
    【卧槽，我要去看病。还没扒出来是哪家医院吗？】
    【这才是正主！苏妙那个前任就别过来蹭热度了，任导从来没承认过。】
    【都没露脸，你们就知道长得好了？】
    【嘻嘻嘻，我认识，超漂亮，据说还是医学博士。】
    【还用看脸吗？看这背影，这么糊都能看出是美人。难怪娱乐圈的女明星都入不了任导的眼，羡慕任导。我要站cp了！】
    他们是夫妻，这种亲密行为也算正常。网友真是大惊小怪。
    她心里这么想着，心情却不由地雀跃起来。不管怎么说，被人夸奖都是一件开心的事。
    洛北棠放下手机，打算去敷面膜，站起身时，忘了腿上还有身体乳，瓶子瞬间掉在地上，和瓷砖碰撞，顿时砸出好大一声脆响。
    洛北棠被这声音吓一跳，紧跟着尖叫一声，看着地上裂开的身体乳瓶子，心情也跟着变成碎片，这真是乐极生悲。
    她正要弯腰捡起来。
    这个时候，卧室门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大，看起来像是在砸门，门把手频繁地被转动。
    洛北棠立刻跑去开锁。
    任逸舟面色带着罕见的焦急，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确定她没有缺胳膊少腿，身上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稳了稳心神，他蹙眉道：“你大晚上搞装修呢？”
    叮叮当当的，得亏住的不是公寓。
    洛北棠嘴角一抽——什么叫狗嘴吐不出象牙，她竟然在开门的一瞬间指望任逸舟会像偶像剧男主那样对她温柔一点。
    她指了指浴室里掉在地上的身体乳瓶子，“不小心掉了。”
    任逸舟看了地上裂掉瓶子，又看回洛北棠：“你没事锁什么门，我能吃了你？”
    还不是因为他回国那天不打招呼就进来了，在蔺姨面前闹了笑话，那之后她就养成了随手锁门的习惯。倒也不是真的防他，只是……关于他能不能吃了她的问题，这还真不好说，毕竟他也没少做。
    任逸舟：“瓶子别动了，明天找人收拾。”
    “不用那么夸张……”
    摔出去的声音大，但瓶子只裂开一道缝隙。
    任逸舟又清淡地给了她一个‘你再顶嘴一下试试’的眼神。
    洛北棠理亏，闭上嘴巴，又忽然意识到她身上只披了一条浴巾。她有点不自在，将浴巾裹了裹。
    这点不易察觉的小动作被任逸舟捕捉到，他微眯了一下眼睛，云淡风轻地扔下一句：“又不是没看过。”
    “……？”
    任逸舟刚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刀：“你看病应该挺方便的，上班时去治一治你的帕金森。”
    “……！”
    洛北棠觉得，她是傻逼才会在看到照片的时候心动了一小下：）
    ***
    年前活动多，虽然普通员工放假了，任逸舟可一点没闲着，依旧和导演们开研讨会。
    任逸舟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媒体这边大肆渲染。
    他对此见怪不怪。
    业界当然也有看不上他的，说他全靠家里砸钱，就他那个特效，是个人都能拍出来。
    对这些批评他没放在心上，创作这东西见仁见智，他不会令所有人满意，《穷途》作为商业片，已经破了国内总票房历史记录，到现在还在刷新，这就足够。
    备案一下来，任逸舟作为制作人出品的医疗题材电视剧的消息已经在圈内传开。
    套近乎的找关系的，全都来了。
    昨天，洛北棠的妈妈也亲自打来电话，话里话外都在传达着想让洛榆迎进他剧组的意思。
    虽然洛榆迎是半路回到洛家的，和洛北棠没那么亲近，但说到底也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直系亲属，自然不好推脱。
    任逸舟答应给洛榆迎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角色性格比较接近她本身——一个冒冒失失的家里有点钱的整形外科实习生——任逸舟简直怀疑这个人物的原型就是洛榆迎。
    岳母和他比较生疏，也不敢狮子大开口让女儿出道就演女主。
    今天他让洛榆迎过来试镜，算是走过场，让其他导演也熟悉熟悉。
    不过洛榆迎还没到场，任逸舟先开始了女主的试镜。
    他本来不用当评选，但还是要过问一下女主人选。这几天他看女人看的都快脸盲了。
    行业剧经常被人吐槽浮夸不真实不专业，倒也不全是主创人员的锅，而是过于生活化的场景隔了一层屏幕就变得没有戏剧性了。
    这也不是一味地要求高大上，而是要在这中间找一个度。
    现在，任逸舟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试镜女主的演员，不是觉得她太矮，就是眼睛不够有神（这样很难拍好手术戏），要么就是看她指甲太长——怎么，试镜完医生又要去试镜美甲模特吗。
    导演们评估上一个演员，等待下一个演员的间隙，彼此商量了几句。
    另一个导演也大致同意任逸舟不满意的点：“实在不行就改一下人设，女主平凡一点。”
    “不行，这个点不能动。”
    否则以后的剧情将要大概，人设崩塌不是闹着玩的。
    导演开玩笑说：“干脆让你老婆过来演好了。”
    他当然也见过洛北棠，在他眼里，任逸舟拍这部剧的初衷可能就是炫妻。
    “她对这个没兴趣。”
    任逸舟也听出这是玩笑话，靠在椅背，闲闲地说，“而且她不适合当演员，太扎眼，她一出现在荧幕上，观众保准忘了剧情。”
    “……”
    导演听了这句话，顿时冒酸气。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不过任逸舟说得也对，任太太就是长得过分漂亮。如果只是个花瓶也就算了，就像娱乐圈的那些美女，偏偏她气质还独一份，令人过目不忘。
    要是美貌能杀人，在古代，她一定是祸国殃民的那种。
    只是也没必要这么炫吧？
    任逸舟看他若有所思，“怎么了？”
    导演：“没……没事。”
    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可能是导演最头疼的问题之一了，仅次于没有优秀的本子。后者还可以自己产粮，前者总不能自己生个孩子吧？
    任逸舟无聊到翻手机，点开洛北棠的照片——这是他从上次的朋友圈中截取出来的图片。
    为了不被新照片冲掉，他给这几张截图单独分了一个相册分类。
    他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就已经做了这种事。
    算起来，除了上次颁奖礼，他又有好几天没见到洛北棠了。她当然很忙，没有特殊情况，休息日也是在家睡觉或学习。
    任逸舟很清楚她的排班表，临时调动的话，也会有小晋给他通风报信。
    ——这么轻而易举躲开洛北棠的方法，他之前竟然没有想到。
    可这么久了，洛北棠连问都没问一声他的去向，她就这么放心他？或者根本不在乎他在外面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感谢她的信任，还是生气于她的不管不顾。
    她明显不喜欢他，他凭什么对她这么上心？
    这女人有什么好？固执、自负、粗心大意，对自己身体的健康完全不顾，他这两天没有看着她，也不知道还活着么，饭有没有好好吃，是不是又瘦了。
    ——洛北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任逸舟越想脸色越深沉，锁掉手机，扔在桌子上，这时手机跳出几条微信浮窗。
    他又迅速拿起一看，却不是来自洛北棠。
    而是赵钦的几个道歉微信：
    【兄弟，我来给你负荆请罪了。】
    【没出什么事吧？】
    【出来聚聚？】
    任逸舟和赵钦的关系称得上还行，能玩一起去，赵钦对女人随便换，对朋友还是很讲义气的。但那天，他总算见识到了他的智商有多么的盆地。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任逸舟并不怪他，因为他心里知道自己生气的点不在赵钦这里，但有火没处放，只能动了动手指，暂时把赵钦拉黑了。
    再抬眼时，下一位试镜女主的演员敲了敲门。
    选角导演应了一声“请进”，她推门而入。
    看清来人是谁，连任逸舟都意外地抬了下眼皮。
    苏妙站在最中央，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就像完全不认识他们一样：“导演们好，我是苏妙，我试镜的角色是女主白芨。”
    第22章
    和苏妙的事, 其实很简单。
    她看过任逸舟在网上投过的短篇电影，表示是他的粉丝, 希望以后能演他的戏。
    任逸舟当时看她外形可以, 童星出道，演技也能糊弄人，但说：“我没有钱给你。”
    他当时的钱全花在拍摄装备上，是真的没有多余的钱请演员。
    苏妙那时还在念书, 却早已有了明星的自觉，她仰着头看任逸舟，眼神却是骄矜的。
    “你不是不想联姻吗，我可以演你的女朋友，但你以后的电影我要当女主。”
    不用别人说, 任逸舟第一眼就发现这女生喜欢他。
    但她很聪明，没有选择告白的方式。
    因为任逸舟有个未婚妻，出于承诺, 根本不可能真的和别人谈恋爱。
    不过，当时不想和洛北棠捆绑一辈子是真的, 他也想试一试家里对联姻的态度。
    在年少时, 任逸舟对情啊爱啊什么的根本不屑一顾，别的青春期男生忙着和班里的女同学早恋的时候, 他则钟情于某种挖掘黑暗性质的东西, 辛德勒名单、教父、搏击俱乐部……有时还比较中二，否则也不会认为《铁骨》是他的黑历史。
    不得不说，苏妙的提议让他有了些许兴趣, 家里人和洛北棠的反应确实值得一看。
    任逸舟也就答应了这个无厘头的提议，为了避嫌，他还找了任嘉航做证明。
    家里自然是反对的，尤其是奶奶，差点家法伺候，他随便应几句，就说已经分手了。
    至于洛北棠，这么一个大石头砸下去，半点水花都没有，她依旧每天抱着习题册三点一线，偶尔在家里碰见任逸舟，和往常一样，礼貌地点下头，眼睛里却带着不屑一顾的轻蔑，一点没有流露出生气或嫉妒的情绪。
    后来高中毕业，苏妙念了电影学院。
    有一次喝醉了，告了一次白。任逸舟拒绝后，她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拍他的电影。
    苏妙为人其实还可以，否则怎么也不会真让她当女主。
    ——不是任逸舟对一个演员的道德感有多么高的要求，而是一个不稳定的女主角，很容易连累到影片的观感。
    电影是团队工作，主角却占大量的功劳，这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生态环境不是朝夕之间能改变的。
    ***
    任逸舟给了苏妙几个情节点，她能完美地复刻出医生的样子，想来已经在住院期间做好功课。
    ——这也是她能在娱乐圈一飞冲天的根本原因：天赋且敬业。
    任逸舟虽然有意和她保持距离，但并不否认她是个优秀的新生代演员，将来拿奖项或者扛票房都不是问题——前提是她不要在个人感情上作死。
    其他导演频频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其实大家本来就挺熟的，《穷途》拍摄期三年，都快赶上一个毕业班了。
    任逸舟的手指尖在桌面上依次点了几下。
    苏妙的演技无疑是优秀的，外形不说最好，也算合适，但要她演洛北棠的半个原型……
    不知道他那个塑料老婆会是什么反应，想来不会太在乎。
    半晌，任逸舟终于说：“行，回去等通知吧。”
    没有当场定下，那就是没戏的意思。
    苏妙却没走，说：“我想和任导单独谈谈，可以吗？”
    其他导演互相看了看，自然愿意给这个面子，依次出去了，给他们留下个人空间。
    会议室安静得很，苏妙握紧拳头，开门见山地说：“我为什么不能演女主。”
    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质问。其实原因她很清楚，但她偏要问出个理由。
    任逸舟还是靠在椅子上，看她一眼：“你不是应该专攻电影？”
    圈内偏见，演过电影再演电视剧，逼格会自降一档。近年也有电影演员演电视剧，但那都是已经拿过大满贯的人，演电视剧对他们没有多少影响。
    诚然令狐童童的剧本很优秀，但对苏妙这样上升期的演员来说可有可无。
    “你放心，我现在对你没别的想法，但我想演这个角色。”
    任逸舟果断说道：“不行。”
    “是因为这个角色的原型是洛北棠？”
    任逸舟没回答是或不是：“其他角色你挑一个可以，但女主不行。”
    苏妙眼圈都红了，她可以演电视剧，但不演女主的话，对她也是一个影响。
    她能接受任逸舟不喜欢她，却不能接受因为这一点不让她演女主：“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任逸舟刚要说什么，张思言发来消息，说是洛榆迎已经到了，他收起手机：“你先回去，接下来还有试镜，我还是那句话，除了女主，你演男主我都没意见。”
    “……”
    苏妙一肚子的委屈被这句话憋了回去：“我真的不喜欢你了！你不至于这么避嫌吧。要我看，你就是对你们的感情不自信。”
    任逸舟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妙不是第一次被任逸舟气到吐血。事实上，他绝对不是一个温和的导演。
    苏妙和任逸舟在一起的所有时间都是在拍戏度过的，要不是喜欢他，谁会在他的毒舌下坚持这么久。但她以为她在他心里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跺跺脚，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外面还有别的演员在，苏妙在转身的瞬间收拾好自己的面部情绪，才开门。
    门外，她却看到了一个较为熟悉的影子，洛榆迎也是和她一个学校的，知名度也很高，因为她是洛北棠的妹妹，身世还挺传奇，大家都在背地里传她是洛家的私生女，半路捡回来的。
    洛榆迎身边跟着个生活助理，这会正在帮她整理发型，乍一看还真有明星风范。
    她看到苏妙，竟然笑了笑，还跑过来求签名：“学姐，我是你粉丝。你要当女主吗，以后我们可能会一起拍戏。”
    洛榆迎这个非科班出身的180线网红都来试镜，看来任逸舟真是为了他老婆失智了。
    苏妙脸上笑嘻嘻，心里阴暗地想任逸舟的巅峰可能也就是《穷途》了，以后拍不出什么好片子。
    苏妙签好自己的名，像对任何一个小粉丝那样亲切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洛榆迎随手把签名纸放到助理手中，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
    洛北棠一大早接到了洛榆迎的电话，说是要陪她去试镜。
    “姐，我第一次试镜，紧张，你陪我去好不好。”
    不用猜就知道任逸舟在工作时是什么德行，洛榆迎会紧张太正常了。
    洛北棠正好也不忙，换好衣服，和洛榆迎在博洋传媒楼下大厅碰面。
    洛榆迎的穿衣风格仍然是那么张扬，洛北棠一眼就看见她，说实话，这身去试镜医生，洛北棠都觉得说不通。
    “作为你亲姐，我要奉劝你一句，演员真不是好当的，尤其是任逸舟手下的演员。你要有个心里准备。”
    “但是逸舟哥的电影都是最好的啊。”
    洛北棠怜爱地看着自己妹妹，她就跟永远在象牙塔里生活似的，对任逸舟的恐怖一无所知。
    网上有个采访片段，《穷途》男主余少卿在拍戏时经常被任逸舟骂哭。任氏骂法不是简单粗暴的类型，他会用最精准的语言刺痛一个演员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每次不重样。
    余少卿说，他把每天任导骂他的话都记录在备忘录里，《穷途》拍完，他的手机内存不够用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玩笑话，但也足够侧面反应任逸舟的暴君程度。
    余少卿算和他关系比较熟的，性格也是小天使，这是捧出道了，才能坦然面对之前惨淡的人生。
    在任逸舟眼里，所有演员都是任他摆布的木偶，要不是他的戏太吸引人，谁愿意拿着低片酬挨骂。
    洛北棠觉得她能和任逸舟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绝对是因为她作为医生，抗打击能力比别人强，否则手刃亲夫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拍着洛榆迎的肩膀：“我只希望你哭得不要太惨。”
    博洋传媒的前台见过几次洛北棠，自然对老板夫人印象很深刻，通知了张思言后，带着她们到会议室外面等候。
    等的过程中太无聊，洛北棠去了躺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苏妙的背影，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苏妙要演女主？疯了吗。
    回到会议室，洛榆迎已经进去试镜。
    旁边也有几个等着试镜的女演员，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洛北棠。
    有个女生凑过来说：“你也是试镜女主的？”
    洛北棠：“不，我是陪我妹来的。”
    那女生指了指另一边会议室：“那你应该去那边等着，你站在我们中间太抢镜头了。”
    “……”
    洛北棠懒得挪地方，没理她。
    不过，没等多久，洛榆迎就出来了，她蹦蹦跳跳地抱了一下洛北棠：“姐，我成功了！逸舟哥说我有天赋哎！”
    “……？”洛北棠静默几秒，“你给我复述一遍他怎么说的。”
    “他让我对着空气演一下给病人拉钩，我就想拉钩还不简单嘛。”洛榆迎抓起洛北棠的手，在她小拇指上钩了一下，“就这样。”
    洛北棠：“……”
    洛榆迎：“然后他就说，‘嗯，你可真是个天才。’”
    不用想，洛北棠就知道任逸舟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他就差起立致敬鼓掌了。
    为了不扫兴，洛北棠还是选择闭嘴，让洛榆迎在“天才”称号里多开心几天。
    洛榆迎问：“你不去和逸舟哥打个招呼吗？”
    洛北棠看着周围还有好几个试镜的，刚要否认，张思言就过来了：“太太，任导让我带你去附近餐厅等他，他马上就过来。”
    话音刚落，试镜女生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洛北棠只能先应下。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洛北棠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的时候，洛榆迎鬼鬼祟祟地说：“姐，你猜我在试镜的时候看到谁了？”
    洛北棠有个不好的预感：“谁啊。”
    “苏妙。”洛榆迎嫌弃地说了个名字，“听说她可能是女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拱菜的加菲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洛北棠极力克制自己的表情, 才没让自己显得过于气忿——任逸舟不可能不知道曈曈的剧本有一部分原型是根据她写的，他竟然让苏妙当女主？他的脑沟拐到大西洋了吗。
    洛榆迎想了想：“姐, 他们确实分手了吧？你别被骗了。”
    洛北棠微眯着眼睛, 她已经看到任逸舟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相信他。”
    在侍者的指引下，任逸舟走过来，坐在洛北棠身边。他注意到两人氛围不太对, 但洛榆迎在旁边，他也不好多问，叫来服务生点餐。
    他问了一句洛榆迎吃什么，然后点了几样菜，直接交给服务生。
    洛北棠忍不住说：“我还没点呢, 你就拿走了。”
    任逸舟抬了下眉峰：“我帮你点过了。”
    但还是将送出去的菜单拿了回来，递给洛北棠。
    洛北棠扫了眼点过的菜，竟然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 她口味偏淡，但也注重饮食平衡, 素肉汤都不能少。她不着痕迹地往任逸舟那瞥一眼, 他不明所以地微笑了下。
    她指着其中一道菜，“我要吃这个。”
    任逸舟一看, 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但也没说什么，让服务生加一道松仁奶酪焗茄子。
    等菜的过程中，洛北棠不想和任逸舟说话, 一边摆弄手机，一边问洛榆迎最近都在做什么。
    洛榆迎有点局促：“我最近有去剧组看一看，做一下演员的功课。”
    任逸舟给几个人添好柠檬水：“是吗，那我考考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洛北棠在桌子地下狠狠地踩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扫兴，这是在吃饭，不是在你的剧组，是不是还要让迎迎当场背个古诗词啊？”
    ——估计她也就会背“床前明月光”。
    这句话任逸舟只是在心里想想，他难得向洛榆迎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职业病。”
    洛北棠看他笑得那么没诚意，又在他腿上捶了一下。
    任逸舟面上没半点波动，左手牢牢地按住洛北棠乱动的手。
    洛北棠暗暗用力，没抽出来，干脆放弃。
    很快，前菜上来了。
    洛北棠把勺子伸向沙拉。但她右手被任逸舟握着，左手没拿稳叉子，小番茄半路掉在桌子上。
    任逸舟装模作样地说：“你看你，唉，我给你夹。”
    他把半颗小西红柿戳在叉子上，递到洛北棠嘴边。
    在洛榆迎的炯炯目光中，洛北棠咬着牙含了进去。末了，她放下叉子：“我要去洗手间。”
    任逸舟倒是放开她的手，但也跟着说：“我也去。”
    他们一前一后地撇下洛榆迎。在一个拐角，洛北棠本想快速甩开他，但任逸舟一个拽力，把她拉到某个没人的走廊里。
    走廊很寂静，还有回声。
    “你有病？！”
    洛北棠被他欺身压在门上，怒视他。
    “我才要问，你怎么回事？”
    洛北棠忽然想起他和苏妙在上学时的事。
    班里有个互相讨厌的女生，得知任逸舟和苏妙在一起后，天天嘲笑她被甩了。
    但她当时只觉得吵，一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这次旧事重演，洛北棠觉得任逸舟就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是协议夫妻，还是因为他们睡过一次。总之这次她就很生气，要不是洛榆迎在旁边，她也不知道会作出什么。她会和他吵架吗？虽然他们总吵，但这次好像动了真格。
    不，她才不会因为前女友和任逸舟吵架，太掉份儿。她在心里默念我要优雅我要优雅我要优雅……去特么优雅！
    她这么瞪着他，任逸舟也垂眼看她。
    半晌，他说：“你见到苏妙了？”
    他就像能看见她的纠结似的，一句话就精准地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洛北棠按耐住自己，撇开眼睛：“没有啊，我一直这样，就单纯地看你不顺眼。”
    任逸舟的气息拂在她的头顶，像是一声哼笑：“看我不顺眼还愿意和我睡，你口味真特别。”
    洛北棠瞬间呆滞，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提到这种事，顿时乱了阵脚：“我说过了，那是因为……”
    她话还没说完，任逸舟的吻就压了下去，他刚刚喝了开胃酒，有淡淡樱桃味萦绕在鼻尖。他吻得慢条斯理，算准了她会因出其不意而失去反击的最佳时机。
    他们吻过很多次，家里，车里，酒店，每一次他都带着不容推脱的气势靠近，但又留有一丝余地。
    算起来讲，这才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吻，不是为了给谁证明什么。
    门外还有路过的人走动的声音，洛北棠怕被人看见，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还好没持续太久，他松开她的下巴，眸色深沉，俯在她耳边，只说了两个字：“真酸。”
    “……你才吃醋！”
    洛北棠用手背抹自己湿漉漉的下唇。
    “我是指，你刚刚吃下的小番茄真酸。”
    任逸舟眼睛里荡出笑意，不怀好意地敲了下她的额头，转身开门离开走廊。
    “……”
    洛北棠现在不仅嘴里是番茄味，脸也变成了番茄色——被气的。
    ***
    由于来得匆忙，洛北棠没有带包包，她草草地在洗手间擦了擦被任逸舟这狗男人晕化了的唇釉，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回到餐厅时，正餐已经上全。
    洛北棠看到某道菜，翘起一个笑，夹了一个茄子放在任逸舟嘴边，礼尚往来道：“逸舟，你最爱吃的。”
    任逸舟嘴角微抿，就着她的叉子吃掉茄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喝下半杯酒：“比起你的手艺还是差点。”
    洛北棠笑眯眯说：“回家让你吃个够。”
    一顿饭结束后，洛榆迎坐自己的车走，洛北棠去送她。
    洛榆迎把铂金包扔进后座里，好像松了一口气：“看逸舟哥对你挺好，我就放心了。”
    洛北棠笑了：“这你别担心，苏妙是过去的事了。”
    “……姐，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洛榆迎眼神忽然有点忧闷，这和她一贯的明朗不太相符。
    羡慕任逸舟对她好么？这只看到表面。洛北棠认为她只是被塞了过多的狗粮——任逸舟在外人面前的表现实在腻得慌。
    “我还羡慕你每天可以玩呢。”洛北棠随手比了个惨，“我上周值了四天夜班。”
    “至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也可以，好好当演员吧。”洛北棠揉了揉妹妹的头。
    送走洛榆迎，洛北棠坐回自己车里，她今天自己开车来的，任逸舟还在副驾驶等她：“我喝酒了，送我回公司。”
    洛北棠翻了翻眼睛，没说话，扭了钥匙。
    车停在博洋传媒楼下，洛北棠利索地按下副驾驶门锁。
    任逸舟没有立刻离开：“苏妙不会当女主，至于其他角色，看她的决定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先问我，别听风就是雨。”
    洛北棠把他的话当过堂风，听过就算了，她凭什么相信他啊？他们之间也就靠那一纸婚约维系，哪有什么信任可言。
    不过她不想承认她真的介意这件事：“她想当就当好了，跟我无关，还是你心虚啊？”
    任逸舟看了看她，忽而身体倾过来，手臂撑在车窗将她圈住，这是又要凑过来吻她。
    还好洛北棠有经验了，留了一手，用手背挡住。
    任逸舟却直接在她近节指骨上咬了一口。
    洛北棠立刻将他推开：“你属狗的吗！”
    低头一看，指骨上面，留了两个牙印。洛北棠伸手，将上面口水蹭到他的衬衣上：“恶心死了。”
    洛北棠揉着指骨上的牙印，狗男人真的没留情面，咬得有点疼，两道印不一会儿消失了，剩下一片红，和她的肤色一比很显眼。
    “以后我就应该在手上抹毒药。”
    任逸舟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牵起嘴角：“那你得抹遍全身啊，别先把自己毒死了。”
    “……”
    洛北棠闭紧嘴巴，假装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任逸舟看了看时间，不再逗她，打开自己那侧车门：“我今天争取早点回家，你先回去。”
    洛北棠看着他的背影，按下车窗补充一句：“你别回来了！”
    ***
    一整天，洛北棠的心情就像只悠悠球，忽上忽下的，她后悔去博洋传媒，她就应该在一楼等洛榆迎试镜完，这样也就不会碰见苏妙。
    但当时为什么决定上去，她已经不愿意深究这个原因了。
    总之现在的结果就是，她送上门让狗男人又亲又啃。除了那次意外，洛北棠没打算和任逸舟有太多纠缠，也不知为什么，每次都变成这样。
    她没有回家，而是到令狐曈曈这里。
    原则上来讲，洛北棠并不会轻易走进令狐曈曈的家。
    令狐曈曈在玄关处搭了一个消毒棚，有人来的话需要全身消毒、洗澡，再换一身她准备好的隔离服才能进来。
    简直堪比无菌室。
    一般情况下，她们都在楼下的书店碰面。
    令狐曈曈从楼上下来，坐到她身边：“心情这么好，你恋爱了？”
    洛北棠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令狐曈曈夸张地吸了吸鼻子：“你全身散发着恋爱的酸味。”
    洛北棠心下一咯噔，她刚刚没做别的，光想着怎么和任逸舟斗智斗勇了，结果姐妹你说我恋爱了？？？
    令狐曈曈会错意，透过护目镜向她眨巴眼睛：“放心啦，我知道你和任导的事，你就算出轨，我也会帮你瞒着。”
    看看，这才是姐妹情深。
    洛北棠抱拳：“谢了，目前还没有。”
    “要是真爱来了，离不离婚也没关系。”令狐曈曈老神在在道。她作为一个单身编剧，脑子里都是八点档狗血剧情。
    令狐曈曈吸了一口自制的无糖奶茶：“任导你不喜欢，其他人也入不了你的眼，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一句话问到靶心上。
    美人的理想型总是令人好奇。
    洛北棠从小到大都被任逸舟这个名字给洗脑，她知道他们以后会结婚，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当老公。
    博士毕业之前的所有人生，她好像都是为了成为医生做准备。身边追求者无数，或明或暗，但她一句“我有未婚夫”当作挡箭牌，全都挡了回去。
    ——该不会真的要嫁给医学吧。
    洛北棠这时候才认真考虑她会喜欢谁的问题。
    离婚后，一个人生活貌似也可以，雇几个管家，生活不会和现在有太大区别。但还是有点寂寞，食色性也，人类的本能多种多样，其中恋爱是最重要的欲望之一。
    她也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也想谈一次真真正正的恋爱。
    洛北棠托着下巴：“首先，一定要比任逸舟帅，这样离婚之后就能带着现任在他面前路过。”
    令狐曈曈：“这个难度系数有点大，那你只能从娱乐圈找了。但以任导在娱乐圈的地位……有点难办。有谁敢撬任逸舟的墙角吗，怕是不想混了。”
    “这要求很高吗，任逸舟长得一般般啦。”
    不就身材正点，脸型好点，眉骨高点，鼻尖挺点，眼睛亮点，睫毛长点，嘴唇软点（？）……想到这里，洛北棠彻底打住。
    “任导算是和我老公旗鼓相当的娱乐圈人士。”
    她口中的老公是她的云老公——裴唐屿，一个神秘歌手，近期才在媒体上展现真面目，也是和她“婚期”最长的一位“老公”，目前已经（单方面）热恋三个月了。
    被她称为“旗鼓相当”，这是很高级别的夸奖。
    除了外表，当然好的品质越多越好。
    她掰手指数着：“听我话，每天下班来接我，给我送饭。累的时候给我按摩，给我暖床。”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也不管能不能遇见这个人，但幻想一下又不花钱。
    令狐曈曈拍拍洛北棠的肩膀：“如果我是男的，倒是可以满足。”
    “……那你呢？”
    令狐曈曈的神经质倒也不是从她这学到来诸多浅显的医学知识开始，从遇见她时，她就是这样。
    心理医生也看了无数遍，疗效只能维持两三天，反弹后变本加厉。
    如果洛北棠的理想型真的是性转版令狐曈曈，那令狐曈曈的理想型就真的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谁知令狐曈曈犹豫了一小下，又吸了个珍珠，一边嚼一边说：“我好像是恋爱了……在网上……”
    洛北棠下巴都要掉下来：“网恋！？可以啊你小曈曈。”
    令狐曈曈却没有想象中开心：“唉，没戏，早晚见光死。”
    洛北棠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帽兜：“没事，等我离婚了养你一辈子。”
    两个单身狗在这里抱团取暖也没意义，洛北棠实在没恋爱经验，遂转移话题：“算了，我还是先当上主治再说。”
    ——真要谈恋爱的话，还要等到和任逸舟离婚之后。
    可是，如今想到‘离婚’一词，竟然没以前那么欢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吓死我，码着码着，码字软件卡了，就再也打不开，幸好本电脑小天才机智滴按了重启～
    第24章
    和令狐曈曈在书店里待了一下午, 她都在积极赶稿子，间或和她的网恋对象聊天。
    洛北棠不想再打扰她, 晚上就回家了。
    任逸舟今天确实回来得很早。六点多的时候敲她卧室门。
    他已经换了一身居家服, 刚洗完澡，头发半湿着，微卷发看起来毛茸茸的，如果不是眼神过于深邃, 看起来好像校园里的学长。
    “吃了吗？”
    洛北棠当然没等他一起吃饭，一板一眼地说：“吃了。”
    然后就再也没有话说。
    任逸舟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把她的头发揉乱，并在洛北棠暴走之前说了句：“晚安，早点睡。”
    那之后, 只要她在家，他回来的时候总是这一套说辞。
    洛北棠神奇地竟然也不讨厌，这就像每天打卡一样, 习惯了也就这样。她不禁有点怀疑是不是要变天了。
    某一天，任逸舟仍然敲她的门。
    “我的生日要到了。”
    “？？”
    洛北棠当然没注意过他的生日具体多少, 他过的是农历, 每年生日都不一样，以前每年任老太太都会张罗给他送礼物。
    但她记得好像每年都是春末夏初, 现在春节还没过呢。这就是他说的‘快到了’？
    有一个瞬间, 洛北棠猜测他在没话找话。
    因为以前他们在家都是各做各的事，偶尔在公共区域碰见了，也就擦肩而过, 不会问对方一些有的没的。
    洛北棠大部分时候都搞不懂这男人，俩人第一次意外后，他有意疏远她，看起来像是后悔了，但后来又对她动手动脚的，在电视剧的选角上也算给她面子。
    洛北棠想，他该不会是想把一夜.情扩为多夜.情吧？
    根据男人的劣根性，找洛北棠这个名正言顺的老婆解决生理需求也无可厚非。
    洛北棠之前被差点被他蛊惑了，为他给的那点甜头雀跃一小下，这次绝不能上他的当。
    她抱着手臂：“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我怕你忘，提前告诉你一声。”任逸舟一脸理直气壮，“我有个朋友，他老婆提前半年就给他准备礼物了。你作为我太太，不是应该上上心？别等生日到了来不及。”
    大开眼界，洛北棠第一次碰见要礼物要的这么不要脸的一男的。
    “你就不能自己买，然后说是我送的？”
    结婚协议里可没有送礼物的义务。
    任逸舟像是没想到还有这招，点了点头，“不能。你有诚意一点，奶奶肯定会过问。”
    “你缺钱的话……”他递给她一张卡，“这个给你。”
    洛北棠气结，拍掉他的手：“不用。”
    狗男人还指望我送房送车吗？送钟还差不多。
    “这是你作为医疗咨询的钱，也不要了？”
    洛北棠这才想起这一茬，迅速抢回卡——任逸舟果然就是任逸舟，不会多给她钱，嗯，是她想偏了。
    “为什么不走公司的账？”
    他悠闲地靠在门框上：“走公司也可以，但是要扣税，你想少拿一点钱给国家税收做贡献？”
    洛北棠没话说了，翻了翻卡的正反两面，问：“密码多少？”
    “和家里门禁密码一样。”
    洛北棠一怔——那是他们结婚那天的日期。
    任逸舟：“你生日那天我也会送你礼物。”
    想到这里，她又提起一口气——他难道不知道她下个生日他根本不用准备了吗？
    洛北棠的生日在年末，婚后第一个生日正好赶在任逸舟在国外出差，第二个生日也是离婚后的事。这根本就是在讹礼物！
    “那你等着吧。”
    洛北棠把门关上。
    任逸舟虽然自从做摄影就不拿家里的钱了，可各种硬件设施从来没委屈过自己，任何东西他都能第一时间弄到。
    洛北棠正头疼，忽而转念一想——她为什么如此真情实感地思考要送任逸舟什么样的礼物？而且潜意识里还是那种死贵死贵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礼物。
    好险，差点被他牵着鼻子走。到时候送他个蛋糕完事。
    洛北棠没再多想，只是把他的农历生日找出来，在手机上设置提醒，转身投入到工作中。
    ***
    周一开会时，主任说：“本院国际部将配合电视剧《柳叶刀尖》进行取景，有时间的话，大家可以去报名群演，但不要耽误正常出诊。”
    底下的白大褂们对这个感觉很新鲜。
    医生们都忙，一大半人都没看过《穷途》，也不认识任逸舟是谁，最多只知道个名字。至于一小半看过的，都是男女主的粉丝。
    国际部和本部有一点距离，就隔着一个公园。洛北棠和同事去过几次遛弯，环境很好，医疗设施看着也高级，重要的是，国际部费用大，人也少，确实适合拍电视剧。
    但据洛北棠知道的内部消息，没有那么快就能拍摄，前期准备工作很多，剧本演员先不提，准牌证、项目立案就需要一定的时间。
    以上都是令狐曈曈告诉她的。
    她现在每天被导演们盯着写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门，日常生活就是开会写稿写稿开会。
    “不过有个好消息，女主选出来两个。”
    洛北棠：“谁啊？”
    令狐曈曈：“都是电影学院的新人，你肯定没听说过。”
    她发过来两个张简历，从上面的照片看，确实都是美人。
    “任导在两个中犹豫，其中一个比较漂亮，演技一般，另一个没前一个漂亮，但是演技有灵气。”
    《柳叶刀尖》有点偏群像剧，每个角色单拉出去都能独立拍一个上乘医疗剧，整体风格是残酷中透漏着温馨，但还是女主的形象最立体。
    所以女主很关键。
    洛北棠没时间再关注任逸舟的剧了。马上就要过年，急诊科每天和打仗一样。
    快下班时，洛北棠正给值班的急诊科医生打下手，就见斜对面有个男人快速走过来：“医生，我找到你了！”
    洛北棠看向来人，是一位看起来就不缺钱的男性，长得还行，就是在名流圈经常能看到的那种小开，言行中总有一种隐形的油腻。他身边还跟着个美人，应该是家属。
    洛北棠看着这两人都有点眼熟，但死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也可能是哪天接收的病例吧。
    ——她也有大部分医生都有的毛病，只认病灶不认人脸。
    也是赶巧，她就这会儿要下班了，便提前摘掉口罩，这一会儿功夫竟然被他逮到了。
    “一看背影我就觉得是你！”小开像见了亲人，他也猜到洛北棠不一定认识他，解释说：“是我啊，那天在LostLand酒吧，我晕倒了，是你救的我。”
    一提这茬，洛北棠想起来了，因为这事，她还上了人生中第一次热搜。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此人面色红润底气足，看起来心脏病不严重，后续的治疗也都到位了，能去LostLand的人，多少手里都有点闲钱和资源：“哦，你啊，你怎么又来医院了。”
    小开一笑：“我就是来找你的，顺便买药。”
    洛北棠觉得很神奇，明明都是富二代，任逸舟，还有任嘉航，都没有染上富二代浮夸矫情的毛病——这应该归功于任老太太的鞭子教育实在到位。
    尤其任逸舟，洛北棠之前虽然一直看不上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某些特质确实是别人没有的。
    听蔺姨说，他为了拍摄几个镜头，一个人先跑到沙漠取材，几天失去联系，最后跟没事人似的又回到自己的生活，谁都不知道他怎么去怎么回来的。
    而他这种取材不是小资们最爱的体验生活，他是实实在在地深入环境。
    其他二代多少有些何不食肉糜的高高在上。比如眼前这位，虽然说着感谢的话，但明眼人都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开旁边的美人被他撂在一边，美人还拿眼神嗖嗖地冲洛北棠甩刀子。
    “我的生命就是你救的。洛医生，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举手之劳而已。”
    洛北棠最烦这种私下牵扯不清的，当即拒绝：“吃饭就不必了，任何一位医生在场都会救你。”
    她熟练地拿任逸舟挡箭：“我老公还等我回家吃饭。”
    这个倒是没说谎，任逸舟今天特意发来微信，说今天她应该能正常下班，他等她回来一起吃。
    洛北棠虽然没回他，但也记在心里。
    她往更衣室走，没想到小开还跟在她身后，递给她一张名片：“咱们可以一起吃。”
    洛北棠看都没看，已经要到更衣室了，这才把这人拦住。
    这个小插曲马上被她忘掉，换好衣服回家了。
    接下来的某天，洛北棠照常下班，小晋打电话说刚刚发现她的Polo轮胎爆了，已经让家里派车过来，让她先在附近等一会儿。
    洛北棠要去对面的赛百味等着，过人行横道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拦住去路。
    洛北棠蹙眉：“干嘛？”
    男人觉得好笑，摊手说：“洛医生，是我啊。”
    听这个声音，洛北棠想起来了，是前几天的小开。
    她顿觉不耐烦：“我说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而且我结婚了，我先生要是看到你，他肯定又吃醋了。”
    小开抛着车钥匙玩，笑着说：“洛医生，你别骗我了，你都没戴婚戒。我打听过，你老公是做摄影的，单反穷三代啊，你之前那小Polo实在是寒碜，我也就跟你明说了，你和他离婚，嫁给我，我一定好好对你。”
    “……”
    洛北棠简直忍无可忍，这人不是心里有病，而是脑子有病。
    换了别人，她早就使用暴力，但他是货真价实的心脏病人，万一这个时候发病，她之前不是白救他了？
    他好像不会看人脸色，继续说：“这么晚了，也没见你老公接你，我送你回去？”
    他打开了他的玛莎拉蒂副驾驶，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洛北棠嘴角神经不自觉地抽了一下——有点钱给你厉害的……
    她扭头快步走进医院对面的赛百味。
    小开就跟嚼过的口香糖似的，跟着她坐在对面，肆无忌惮地打量洛北棠。
    她面无表情地摆弄手机，把蓝牙耳机堵在耳朵里，物理隔绝小开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小晋发来短信说她马上到了。
    洛北棠安心片刻，视野内却出现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革短靴，她视线顺着双腿往上看，任逸舟出现在她眼前。
    他面色冰冷，却没有看她，而是垂着眼和对面的小开说话：“陈总，这么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8 14:19:42~2020-03-19 11:1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章锅咪 10瓶；椰子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陈昊听到声音, 抬头一看，立刻站起来, 神色竟有些偶遇的惊喜, 完全不知道自己踩了个大雷：“任导，你也来吃饭？”
    陈昊望了一圈赛百味，说实话，要不是追女人, 他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种快餐连锁店。这里的东西难吃得一比。任逸舟应该也是和他差不多的人，他有点疑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逸舟唇角一扯，摆出脸谱化的商业笑容：“我来找人。陈总呢？”
    这个时候追人被打断，陈昊确实有点不爽，不过对方是任逸舟, 不仅是现在最红的导演，任家的背景也不容小看，说不定以后还能合作。
    “这位是洛医生, 救过我的命，所以想请她吃饭。”
    “陈总身体不好？”
    陈昊讪笑一声：“心脏有点小毛病, 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任逸舟从旁边没人的座位拉了把椅子坐下：“陈总真是……勤俭节约。”
    请恩人吃饭请这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公司破产了。
    陈昊没空注意他的潜台词，只见他竟然坐下了, 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请任逸舟吃顿饭也没什么, 但请他吃这个就太……
    “要不咱们换个地儿？今天我做东。”
    洛北棠也不知道任逸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桌子底下脚尖碰了下他的小腿。
    任逸舟的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他垂下来的中指和无名指正好碰到洛北棠翘着的二郎腿膝盖上。
    他还轻点了两下, 跟挠痒痒似的。
    洛北棠浑身一个激灵，随后克制自己的反应不要过大，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陈昊，还好，从陈昊这个角度，他什么都看不见。
    她松一口气，平白无故中生出了‘偷情’的错觉。也就不急于向这个陈总说明自己的老公姓啥名谁了。
    洛北棠拿过赛百味的菜单：“我不换，要走你们走吧。”
    她这么说了，另两个男士当然也不会走。
    但他们也没有去点餐台点餐，更没有掏出手机扫二维码。
    陈昊是不屑于吃这种快餐，任逸舟是要留着肚子和洛北棠回家吃饭。
    陈昊看了眼洛北棠，她只是在低头玩手机，鬓角两边的发丝均掖在耳后，黑睫上翘。由于坐在靠窗的位置，暖气不足，周身有些冰冷，她鼻尖呼出的气息时不时地化成一小团白雾，下巴缩在驼色的围巾里，显得美色没有那么攻击性，甚至有点乖巧。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从任逸舟来了，她就突然变得不再烦躁。
    陈昊心里一咯噔——他不会被任逸舟比下去了吧。
    他自己虽然也被美女们追捧，但任逸舟这个名字近几个月出现在耳朵里的频率太高了。
    陈昊对自己的条件有逼数，在异性眼里，任逸舟就是完美的代名词，更何况他还有导演才华。
    要不是他结婚了，排队找任导讨论剧本的人能从二环排到郊区。
    想到这里，陈昊咳了一声：“任导这么晚不回家，你太太不担心吗？”
    他知道任逸舟前一段时间和太太上了热搜，炒了一波‘神仙爱情’的话题。他没见过任太太长什么样——他们不是一个圈子混的，陈昊家里开娱乐公司，还打不进上层圈。
    不过他身为男人，太懂娱乐圈里男人们的那一套了，家里有美貌正妻还在外面养三四五六的人不要太常见。
    但是，其他的他比不上任逸舟，至少他没有结婚，在这方面，相信这位洛医生不会被任逸舟迷花了眼。
    任逸舟说：“她啊，巴不得我不回去，这样整个别墅都是她的了。”
    说完，他的手指又在她膝盖上敲了敲。
    洛北棠躲在围巾下的嘴撇了撇——神了，她曾经想过的事他怎么知道！
    陈昊夸张地说：“啊？你们感情不好？之前不是上热搜了吗？”
    任逸舟笑了笑：“陈总还挺八卦哈。”
    “呵呵，任导是娱乐圈名人，谁不知道啊。”
    任逸舟却突然用膝盖碰了下始终在旁边偷听的洛北棠：“你呢？你知道吗？”
    还以为没有自己的戏份，洛北棠被突然cue到，“啊”了一声，才说：“知道一点。”
    任逸舟摇摇头：“你们不清楚。”
    陈昊以为有新的八卦，上身前倾：“任太太……有情况？”
    任逸舟叹了口气：“是有些苦恼，我太太她……她哪里都好，但她吧，太漂亮了。”
    “啊？”陈昊觉得不可思议，虽然都传任太太漂亮，但谁都没见过，他倒是觉得面前的洛医生才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漂亮还不好？任导艳福不浅啊。”
    任逸舟看着他的眼睛：“太漂亮，把一些苍蝇都吸引过来了。你说这还好？”
    “呃……”陈昊有点心虚，“那倒是。”
    “所以我宁愿她没那么漂亮。少招惹些麻烦，可能会轻松一点。那我也少操点心。”
    “但任导这样的，妻子不漂亮也不甘心吧？”
    “没有啊，容颜总会老，美貌的巅峰就那几年，她就算换了张脸，我也一直喜欢她。”
    洛北棠手指抬了抬下巴的围巾，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假的，但她还是觉得面上有点热。任逸舟的声音从耳朵里进去，一直流传进她的心里，再顺着血液，流便她的全身，最后变得温暖。
    他也不是第一次表达爱了，以前都是浮于表面，这次竟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不太清楚。
    “任导真是个重情义的人。”陈昊见他对太太这么喜欢，且不说真的假的，在洛医生面前，他总算没有太大吸引力了。
    这个时候，赛百味的门又被打开，一道女声响起：“先生，太太，我把车停好了，可以回家了！”
    洛北棠抬眼一看，小晋在向他们挥手。
    陈昊往周围望了望，前面是两个女生，右边是两个加班男程序员，再没其他的人，哪来的“先生、太太”。
    但他将视线收回时，看到任逸舟和洛北棠双双站起身，随后，任逸舟的手竟然握着洛北棠的！
    陈昊顿时瞪大眼睛，满眼写着不可置信。
    任逸舟十分友善地笑着：“陈总，我和我太太要回家吃饭了，您继续忙着。天黑了，小心别撞到什么东西。”
    陈昊已经张大嘴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直直地看着他们走到赛百味门口。
    任逸舟好像看了看她的手，说了句什么：“这么多汗，紧张了？出息。”
    然后他把洛北棠的手放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
    小晋为他们开门又关上，关门前还特别有礼貌地向陈昊点头道别。
    陈昊：“………………？”
    ***
    “哈哈哈，你看到陈昊那个脸了吗，笑死了我。”
    洛北棠坐在车后座，拍着任逸舟对腿，实在笑得不行——这个陈昊承包了她一整年的笑点。
    任逸舟却没有跟着她笑，而是瞥她一眼：“你对我倒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对别人怎么就这么温和了？”
    洛北棠怔了一下，本来想说“我又没打过你”，但也不对，确实打过，但她不是故意的。
    她理性分析，“我身份敏感，再扯出医闹问题，就算我是正当防卫，我也脱不了关系。”
    这会儿他倒是笑了，夜色中的流光在他眼中闪过。
    任逸舟侧头看她：“有没有后悔救他。”
    “没有啊，在我们眼里，他只是个人体，我们医生不看一个病人具有什么品格。”
    ——否则监狱也不需要医生了，大家都希望所谓的“坏人”得到惩罚，但这不属于医生的工作范围之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北棠在某个瞬间看到任逸舟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
    很快到了溪林别府，开心劲儿过了，洛北棠这才发现这一路上她都和他牵着手，她的手心原本出了一层薄汗，现在两个人手掌交握，也不知道都是谁的。
    而且她的侧身不知不觉中竟然靠着他肩膀。
    如果他们还是清清白白的夫妻关系，洛北棠可能没觉得有什么，但有了实质性接触到底不一样，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下一秒就要被他搂进怀里了。
    幸好，任逸舟没有意识到这个细节，车停后，他们进了客厅。
    他将已经做好的饭菜依次从保温箱里拿到饭桌上。
    洛北棠接过筷子，顺手点开某医学教学视频，注意力却还在陈昊那个憨批上：“你怎么认识那个陈总的？”
    任逸舟坐在她对面：“他是一个经纪公司的老板，见过几次。我试镜过的演员里就有他的人。”
    娱乐圈也不大，正当红的就那么些人，谁是谁手下的艺人，大家很容易就能分辨。
    这个陈昊接的老爸的公司，上一辈已经打下了基础，他只要不是太有自己的想法，吃穿住行没问题，所以在生活作风上也就越来越肆无忌惮，在装逼这条路上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
    “这么说他还真的有钱喽？”
    任逸舟抬眼：“什么意思，看上了？”
    洛北棠翻了个白眼：“你是在侮辱我的品味。”
    就陈昊那个德行，长得没任逸舟好，钱也没他多，性格简直天地之别，她是疯了才会看上他。不过这么明显抬高任逸舟的对比，她没说出来。
    没想到任逸舟说：“你还有品味呢？”
    洛北棠刚要还击，就被他塞了个奶油草莓。
    等她吃完半个巴掌大的草莓，已经很饿了，不再和他斗嘴，安静吃完饭。
    吃过晚饭，洛北棠抱着iPad就要上楼的时候，被任逸舟叫住。
    她还以为有什么正经事，结果他只是顿了顿，说：“早点睡，别熬夜。”
    “……哦。”
    “你额头上都要长痘了。”
    “…………”
    刚刚是谁说不管她长什么样都喜欢她的？
    任逸舟的话果然不能信。
    不过，这样的对话让她十分有安全感，不至于心情随着他的态度忽上忽下。
    ——他们最近的生活有点太像正常夫妻了，怪不适应的。但要她主动和任逸舟保持距离，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也就随便他怎么做，反正又不是她逼的。
    第26章
    洛北棠的老家其实在南方, 但在帝都生活这么久，洛家也早就把大本营迁在这里, 已经当自己是半个本地人。
    所以帮外地医生代班就成了她义不容辞的事。
    洛北棠也不是很在乎节假日, 况且今年是她和任逸舟结婚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免不了要在其他人面前表演一番。
    以前她觉得这很轻松，但现在——洛北棠昨晚反省自己最近的行为，她发现……她好像貌似也许可能仿佛大概似乎……不讨厌和任逸舟亲近。
    这是个不良信号, 原因暂且不论，但总归值得警惕——就像不要等待一个肿瘤恶性癌变了才去割掉。
    她不想再和任逸舟有更多的牵扯，及时止损是目前最重要的。这个时候，洛北棠庆幸医生的工作足够忙，不会让自己闲下来。
    而这几天, 任逸舟也会在任老太太家的别墅住，过年、走亲戚、招待客人之类的，不会在她眼前刷存在感。
    还有临近几天过年, 帝都的人越来越少。
    晚上，洛北棠刚回家, 任逸舟在客厅等她：“你还要去医院？”
    任逸舟一定是看了她的排班表, 对她让厨师准备明天午饭表示疑问。
    洛北棠揉着颈椎：“对啊，替同事值班。初四才能调休。”
    医院的属性特殊, 各个科室都会留人。任逸舟的公司性质按说也没有假期, 剧本在哪都能写，而且项目紧任务多，死线不等人, 有一两天全休算不错了。
    而任导这个黑心老板竟然说他早就提前俩星期给员工们放假了，这跟上学时每到放假就给学生留十张卷子并声称“我留的作业不多”的老师有区别吗？
    任逸舟：“你家里人呢？”
    洛北棠家里不支持她学医，任逸舟是知道这个的。
    洛北棠也早就在家庭群里说了，她也不是第一年在医院过春节，爸妈都已经习惯，以前还会让管家给她送年货，今年她结婚了，没再多问，多发了几个红包。简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爸妈他们在国外过年。你家那边的话，我跟奶奶说完了，她让我别折腾，上完班就休息。”
    任逸舟“嗯”了一声，这时门铃响起。
    是蔺姨过来贴春联，老一辈的人都喜欢这种传统的东西，看着喜气，图个好兆头。
    洛北棠家从来没有这个传统，洛家父母从来都是有时间的时候出国过年，没时间的时候就在家工作。在她的印象中没什么年味。
    佣人分别在各个门都贴上正红色剪纸。
    别墅正门是个烫金倒福，对联也全都安排上，不过并不是市面上销售的印刷品，据蔺姨讲，这是任老太太在寺庙里求高僧亲笔画的。被玄学开过光。
    洛北棠当然不信这些东西，在她眼里，这就是骗钱的。
    不过大师的毛笔字倒是不错，正中带飒，光是看着就足够赏心悦目。春联和欧式简约风的别墅搭配起来也没有那么违和了。
    洛北棠跟着蔺姨来到二楼主卧门前，蔺姨让佣人站在折叠梯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副对联递给佣人贴上。
    洛北棠看清上面的字，眼前一黑。
    上联：一世良缘同地久。
    下联：百年佳偶共天长。
    横批：天作之合。
    ——好么，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洛北棠：“好、好对联啊……”
    任逸舟也跟着上来，蔺姨瞧见他：“逸舟，你看看这个。”
    任逸舟看了眼对联，又看了眼洛北棠，手搭在她肩膀，往怀里带，笑道：“不错，就是形容我和棠棠的。”
    洛北棠呵呵两声，配合地搂住他的腰，看向他的侧脸，觉得他的笑容更像是出自内心。好像真的担得起对联上开过光的祝福。
    蔺姨也笑，她让人把剩下的对联贴完，又在院子里的树上挂彩灯。
    ***
    农历三十这天，除了公交车，街上的私家车屈指可数，数千万计的人口回乡，帝都的大部分地方都变成了空荡荡的壳子。
    洛北棠喜欢这种人少的时刻，只因为她平时见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群，这种时候好像更能放松。
    人太多时，连走在路上随便见个人，洛北棠都会不由自主地挑他们身上的小毛病。也算是职业病了。
    而医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在于，她总不能看到个人就上去跟人家说“你有病”吧？
    医院可能是这座城市里人群最多的场所之一了。大部分病人其实都不想在病房里过新年，不吉利。可惜总是有几个生病的倒霉蛋不能离开。
    这个倒霉蛋就包括过年前一天突发阑尾炎的令狐童童。
    昨晚，洛北棠刚要休息的时候，看到急诊门口有个偷偷摸摸的人。
    她从背后‘啪’地拍了下这人的肩膀。
    黑色大衣从头包到尾，说实话，这副打扮，全国都找不出几个。不知道的以为是恐怖分子扔炸弹来了。
    令狐童童戴着手套的手抵着肚子，心虚地说：“北棠，我肚子疼，真疼。”
    洛北棠让她躺在椅子上，先进行简单的触诊。
    有些低烧，腹痛由脐周转至右下腹，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急性阑尾炎。
    洛北棠带着她去做检查，结果出来后，果然是急性阑尾炎。
    洛北棠：“手术吧。”
    令狐童童怕死，但更怕手术，脑中自动回放影视剧里把纱布、剪刀、线头遗留在肚子里的情节。
    “非要手术吗？”
    “你这种没有化脓也没有穿孔的，也可以先打抗生素。但以后复发的可能性很高，你总不想隔三差五就到医院吧。”
    令狐童童快要哭出来了：“能给我找个主任开刀吗。”
    洛北棠：“……你可以等我成为主任，再给你的阑尾开刀。快的话，也就十年吧。”
    想让主任大牛给她做这种小手术，亏她想得出来。
    “……好吧，我也知道不可能，就问问，万一有呢。”
    还好令狐童童本来就没买到回家的火车票，虽然倒霉了点，但阑尾炎是个很小的手术，术后情况也算不错。
    洛北棠比平时早到医院，为了提前看一眼令狐童童的情况。
    不过她没什么可担心的，昨晚她已经把她身体的大大小小所有情况都告诉洛北棠。
    当编辑的打字就是快，昨晚令狐童童用手机给她打了N多条微信，粗略估计字数达到三千字，都够摩羯属兔大大更新一章小说了。
    想到这里，她又随手刷新了下晋江app，《铁骨》仍然没更，所谓的‘近期更新’难道是近几年吗：）但是没办法，自己跳的坑，跪着也得追。
    关掉手机，洛北棠找到令狐童童的时候，她正虚捂着自己的右腹，以每秒十公分的速度往洗手间挪动，旁边路过了一位拄拐老太太，老太太一只小腿打着石膏，超过令狐童童后，还回头看了一眼她健全的双腿。
    令狐童童看到洛北棠，像看到救星，瞬间双眼饱含泪水：“北棠，你终于来了，呜呜呜我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洛北棠扬扬下巴：“你说。”
    “我身上有伤口，怎么洗澡啊。”
    “这你问到点子上了，十天之后才可以洗。”
    这对于严重洁癖患者令狐童童来说简直比直接杀了她还难以接受。
    不过她马上振作起来：“医学技术这么发达，是不是有那种防水的胶布？”
    洛北棠拍拍她的肩膀：“就等你研究出来申请专利了。说不定你以后还可以发家致富，做自己的老板，不用再给傻逼甲方打工。”
    这里的“傻逼甲方”不用问就知道指谁，令狐童童想起来问：“北棠，你和任导还好吗，最近没再吵架了吧。”
    洛北棠：“不吵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话一说出口，洛北棠愣了一下，“这辈子”三个字似乎不应该和任逸舟放在一个语境里。再过几个月，他们就离婚了，任逸舟这个人在她几十年的人生里，占不了多大比重。
    “你们精力可真好，天天工作这么忙还有时间吵架。”还好令狐童童没有注意到这个漏洞，她往自己身上喷了喷随身携带的消毒液，递给洛北棠，“用吗？”
    洛北棠摇头：“我当然没时间，是他闲，要不是他总碰瓷，我根本懒得理他。”
    任逸舟给人的印象一直是高深莫测，绝不会多说一句废话，令狐童童还真想象不出来他私下怎么和自己老婆相处。
    网上流传出来的照片倒是对洛北棠很好，但洛北棠本人又对这点否定掉，俩人是协议婚姻，不存在夫妻感情。
    令狐童童心想，任逸舟不仅会拍电影，演起戏来也不差嘛，还得是那种偶像剧。
    她小声对洛北棠说：“听说我隔壁的单人病房刚刚送进去一个吸毒的。被抓的过程中中了一枪。”
    这件事早就在洛北棠手机里的各种群传开了。
    医院以前也有过各种犯罪者被送进来，都会有值班刑警轮流看守。从安全性讲，不至于人心惶惶。
    洛北棠叮嘱了下令狐童童一些术后注意事项，就走了。
    过年这几天，急诊人数最少，一上午没什么人，但洛北棠已经变成巴甫洛夫的实验对象，一坐在这里就睡不好，身体肌肉形成记忆，随时准备迎接新一轮抢救，连做梦都能听见救护车驶进医院的尖锐呼啸声。
    下午，洛北棠正在搜索文献，准备论文，晚上的时候，行政过来发饺子，同值班的七七过来，神情兴奋。
    “怎么过年给你高兴成这样？”
    七七卖了个关子：“北棠，你知道哪个名人来了吗？”
    洛北棠看她这么兴奋，随便猜了一个：“不会是摩羯属兔吧。”
    “我哪知道太太长啥样。是娱乐圈的，一会儿他可能会到急诊室，见了你就知道啦。”
    洛北棠不追星，对她来说，谁都无所谓。
    她看了会儿文献，打开手机，回了几个拜年短信，无聊地刷着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人很多，大多都是医学狗，大多也都才工作没几年，洛北棠这种本硕博八年连读，算是上了高速通道，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处于没人权的底层，在这个日子里不约而同地放了值班图。
    这中间，突然出现一个突兀的照片。
    洛榆迎站在父母中间，桌子上摆了一桌子的菜，够三人吃两天的。
    家里也挂了彩灯，洛榆迎放照片一定会铺满九宫格。
    她在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扣掉手机。眼前只是白纸黑字冷冰冰的教科书。
    洛北棠拖着下巴望向窗外，晃神间，她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车停在对面的停车道上。
    在溪林别府的地下停车库，除了洛北棠的小Polo，剩下的都是任逸舟的车，他有多种不同种类的车，商务车越野车限量款跑车，这些车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贵。
    据说为了拍电影，他动过卖车的年头，但转念一想，这些车大多也是家里的分红买的，和直接拿家里的钱没两样，也就不折腾了。
    之前，任逸舟如果自己开车的话，他比较中钟意一台奔驰越野车，但自从网上爆出来有人开着大G进故宫，他就彻底让这台车在地下室里接灰了。
    最近他开的是一辆白色宾利，接过洛北棠几回，她对这车有印象。
    不过这车也不会全国仅此一辆，任逸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医院，肯定是别人的。
    洛北棠低下头，重新拿起笔。脑中却不自觉地想她那个塑料老公在做什么，就算他们之间没感情，也不能不管不问吧？
    她又把手机打开，但她从来没有主动和任逸舟聊天过，都是他主动问一句，她心情好回一句，懒得打字就简短地回个一秒语音，更多时候是不理他。
    同是在急诊楼值班的护士和家人视频完，正在和男朋友连线中。
    看到洛北棠拿起手机又放下，也没了平时的淡定劲儿，问道：“小洛，等你老公电话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洛北棠被说中，也不好否定，毕竟同事又不是令狐童童，随便她吐老公的槽点，她随口胡说：“他问我吃没吃饭。”
    护士：“医院没什么可吃的，包的芹菜猪肉陷饺子，我一不吃芹菜，二不吃猪肉，只能自己煮泡面了。”
    洛北棠倒是不怎么挑食，但也吃不惯饺子。
    护士刚要说什么，门口传来敲门声。
    洛北棠喊了声“请进”，门被拉开，是急诊科的一位副主任张教授。急诊科总要有个管事的，不能都让新手值班，节假日期间小事没有，一旦出现大事，也不是初级医生能接手的，还是要留几位主任坐镇。
    张教授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身后却带进一个人。
    他拿着微型手持摄像机，进门后第一个对准的，就是洛北棠的脸。
    任逸舟的个子比张主任高出半个头，上半张脸被摄像机遮住，洛北棠只看到他的微卷发和下巴尖，手指修长而有力，不算轻巧的摄像机被他举在眼前，显得轻便自如。他穿得不厚，也就一件简单的羊绒大衣，更凸显他的身型挺阔。
    洛北棠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但也不对啊，她的幻觉里不应该有任逸舟的影子——她宁可在幻觉里再刷十套题，或者做N个缝合手术。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惊讶的神色，将视线转移到张教授脸上：“张教授，您怎么来了？”
    张教授热情地拍着任逸舟的肩膀：“这位是任逸舟，《柳叶刀尖》的制片人，他说要采访一下你们一线医生。可能会作为电视剧片花播放在电视上。你们好好表现。”
    小护士招呼也没打就把和男朋友的视屏通话挂断了：“张主任您早说呀，我好补个妆。”
    张主任哈哈大笑，嘱咐了两句“别打扰工作”，就离开急诊室。
    由于小护士坚持要补个妆，她匆匆离开急诊室，去自己的休息室找粉底去了。
    诊室就剩两个人。时间静止了几秒，任逸舟将摄像机对准洛北棠的脸。
    她一手将书扯过来，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你怎么来了？”
    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在任老太太的老宅里和他们一起看晚会才对。
    任逸舟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白天已经去奶奶家拜过年，本来就打算晚上来医院陪她，但这种话没必要说出口。
    任逸舟把摄像机调了下角度，向前一步，怼在洛北棠脸前：“你没必要化妆吧。”
    “单纯地不想出现在你的镜头里，我出场费很贵。”
    “之前不是给你钱了，怎么这么穷？”任逸舟说，“是我老婆么。”
    这个称呼一出口，两人都怔了一下，只怪他说出去的语气太自然，一点没卡壳。
    气氛正焦灼着，门突然被打开，是去而复返的小护士，她飞快补好妆，此刻看到任大导演举着摄像头，另一只手撑在桌角，几乎是以一个即将拥抱的姿势面对着洛北棠。
    小洛医生身体后仰，用书挡着脸，脸还有点不自然。
    ——这怎么看怎么是霸王硬上弓的前奏哇！
    诚然任逸舟是当红导演，诚然他长得很帅，但也不能犯罪啊！
    小护士捂住嘴，压抑住尖叫声，看着洛北棠问：“需要报警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多字，算双更嘛？我自己抢答，算:D
    第27章
    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确实令人浮想联翩, 洛北棠立马推开任逸舟：“不不不，不是这样！”
    她眼神示意任逸舟解释两句。
    任逸舟低头摆弄着摄像头, 让她随便发挥的意思。
    小护士眼神在两人脸色上来回扫描, 突然恍然大悟，右拳敲在左手心，迅速把身后的门轻轻关上：“啊！我知道了。”
    她在洛北棠耳边小声说：“你背着你老公和别人在一起了？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 小护士声音虽然放小了点，但仍然能让同一个房间的任逸舟听到。
    他本来指望着洛北棠把他给同事介绍一番，却没想小护士脑内小剧场一路走偏。
    ——医生都是这么有想象力的吗？简直想给她递键盘。
    再说，这工作环境也太恶劣了吧？互相给对方打掩护？原配老公的心情谁在乎？
    他忍不住打断道：“我就是他老公。”
    小护士表情又变了几变：“啊哈哈！我就知道，小洛的老公和她真配。感情真好, 刚刚还发短信，现在就见面了。呵呵呵……那个，我还有工作, 先走了啊。”
    然后她逃难一般地跑了。
    “你别吓人行吗。”洛北棠瞪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 重新翻开书。
    任逸舟望着她沉吟了片刻：“……你刚才在和谁发微信？”
    和朋友聊天就直说是朋友好了, 不必骗别人说是他。
    洛北棠简单地说：“谁也没有。”
    脸上写满了“你管不着”。
    任逸舟也没有更多的立场深究，放下摄像机。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零食, 眉头蹙了下：“你没吃饭？”
    洛北棠理直气壮地说：“忘了。”
    任逸舟对她很无语, 只能拿起手机订餐。
    春节还在坚持营业的餐厅很少，任逸舟在手机上找到了一家连锁西餐厅，只能给洛北棠点个意面应付一下。
    每年家里的厨师都会留几个值班, 今年有个厨师家里有事，洛北棠就给他们都放假了，只带了中午那份。
    等外卖的过程中，洛北棠依旧在看书。
    但这么干坐着也挺尴尬，她回头看了一眼任逸舟，这才想起来问：“你工作这么急？大年三十都要出来。”
    可真够敬业的。
    “是啊，多拍些花絮，放进网站vip里，以微纪录片的形式放送。顺便了解一下医护行业，积累素材。”任逸舟将镜头对准她，“你先开个价，多少钱给我采访。”
    她说了个比之前做手替更高的数。
    任逸舟抬了下眉毛：“趁火打劫？”
    “不愿意就算了。”
    “我没说不愿意啊。”
    只见任逸舟在自己身上口袋摸了摸，摘下左腕上的手表，“当”一声放在洛北棠前面的桌子上，掏出裤兜里的打火机，又从大衣内袋里拿出领带夹，纯银夹身，夹头镶了一颗小巧的红钻。
    他算了算，又把大衣脱下，放在洛北棠的椅背上：“OK。”
    洛北棠早就从天将巨款中清醒过来：“……你在干嘛？”
    任逸舟手一摊：“这些加在一起差不多就够你说的钱。”
    “你耍我呢！我才不要你用过的二手东西。”洛北棠越想越气，原来狗男人身上的东西这么值钱，他每天穿着一栋高级公寓在走啊。
    任逸舟早就算好了她买一栋高级公寓所需要的钱，自然不会轻易给她现金。
    “先凑合拿着吧，我现在没那么多现金流给你。”
    “几十亿票房导演，跟我装穷？”
    “那都是公司的钱，全投进去了。家里的物业水电费，工作人员工资，都是钱啊。你不当家，是不知道我有多难。”
    “……”
    “再说，我们就住在对门，我还能丢下这么大别墅跑了不成？这些就当作是抵押了。”
    洛北棠一点不信他胡扯：“不给就算了。”
    “真不要啊？”任逸舟又把腕表戴回去，接着拿走领带夹。
    洛北棠急忙扣住桌子上最后一个打火机：“我没说不要。”
    打火机质感强烈，拿到手心里沉甸甸的。洛北棠手指一拨，盖子叮地弹开。洛北棠突然看到他大衣内口袋里有个巴掌大的盒子，“这是什么？”
    她几乎百分百肯定这是任逸舟身上藏的值钱物，故意藏着不给她。
    她打开一看，是个瓢虫胸针。
    任逸舟来不及阻止她，只能解释说：“哦，这个，本来就要给你的……是奶奶给你求的护身符。”
    洛北棠左看看右看看：“虽然有点封建迷信了……”
    任逸舟作势要拿回来：“不想要我就退回去。”
    洛北棠赶紧把胸针捂在胸口：“这是奶奶给我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凭什么抢？”
    “……”
    “但款式挺好看，不愧是奶奶。”
    灯光下，胸针亮晶晶的，镶着钻，像是订制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可为什么是瓢虫？她只知道在欧洲有些国家，瓢虫代表幸运，任逸舟的母亲好像就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洛北棠将胸针别到自己的毛衣上。
    没多久，外卖到了，洛北棠这时候才感觉到饿，不管任逸舟，自己开动起来。
    这期间，有人过来开药，任逸舟不想打扰他们，拿着摄像机，去采访其他医护工作者。
    等洛北棠同另一位医生交换班，已经过了十点。
    她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去找任逸舟。
    他在微信上告诉她，他在门诊楼进行采访。
    洛北棠裹了裹身上的白大褂，跑进门诊楼。刚下电梯，她就被护士长拦住。
    护士长举起手机：“小洛，你有看到这个小孩吗？”
    照片里的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如果不是身穿一个蓝色冲锋衣，简直可以看成女孩子——洛北棠认识他，是前一阵子住在VIP病房的吴蔚。
    洛北棠蹙眉道：“他怎么了？”
    “走丢了！”护士长急得鼻尖冒汗，“查了监控，但没在住院楼发现他的影子，我们猜可能还在门诊楼。刚刚让保安把着门，正派人找。”
    吴蔚这小子别看他小，洛北棠见过他几次面就觉得他心眼特多，可能大过年被关在病房里实在憋屈，就到医院来冒险了——但愿他别跑进停尸房。
    洛北棠“啧”了一声，看来这年真是过不消停了。
    护士长撂下一句：“你就负责找这层，我去其他地方找一找。”
    医院每个科室都有人，按说找一个屁大点小孩不是困难。
    就怕吴蔚有意玩躲猫猫游戏，藏在某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这还是好的，万一他乱碰某个医疗器械，影响患者治疗就糟了。
    洛北棠挨个墙角找过去，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天医院人很少，走廊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她拐了个弯，路过几个病房。
    当她走过其中一个的时候，突然觉得过于安静了，抬头一看病房号，心中一个不好的预感骤然升起——这是那个吸毒犯罪的病房，但病房门口却没有一个人把手！
    原本病房房门上装有一块长方形透明玻璃，但这间病房却被几张纸遮住了。
    洛北棠看了一眼墙角上的摄像头，看起来好像在正常工作。
    她拍了拍心口，暗骂自己最近看恐怖片看多了，可能患者情况转好，在今天就被转移到其他医院，所以才撤了看守刑警。
    但吴蔚很可能躲在这里。以防万一，她还是进去找一找。
    手搭在门把手上，她停顿一秒，按了下去。
    下一秒，却被锁卡住。
    里面传来一声怒喝：“谁——！”
    洛北棠咽了下口水：“医生。”
    过了几秒钟，门锁“咔”的一声开了，门缓缓地开出一条缝隙。
    洛北棠眼前所见的是一张肤色黝黑的脸，从颧骨到嘴角横着一道可怖的疤痕。
    以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她的脑袋。
    “别出声。”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冷静。但这样反而让洛北棠全身激起了一阵不易察觉的冷颤。
    他接着说：“进来。”
    洛北棠没有任何选择，她甚至不敢在这男人鹰一样的眼神下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在男人的指引下，她进了病房，背后的锁又重新落下。
    她能背出吸毒者的病例——在群里曾经有人贴出来过。
    患者代号鳄鱼，贩毒十年，年前被警方抓获，抓捕过程中腹部中一枪，伤到右肾，整个摘除后，术后无不良反应。
    有的时候也不得不信邪，作恶多端的罪人总会死里逃生，无数普通人却因这种人前仆后继。
    此时，鳄鱼坐在病床上，脸色虽略苍白，但没有灰败的迹象。
    他就像路边一个普通的大叔，面目甚至一点也不可憎，大概是越狱即将成功，他眼角温和。
    这个时候，床底下突然传出声音。
    刀疤男把床底下的人拉出来，洛北棠睁大眼睛，这正是她要找的吴蔚。
    吴蔚嘴里塞着一团医用纱布，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看着像是被迷晕后刚醒。
    鳄鱼拿枪指着吴蔚，看了眼洛北棠的胸牌，“你不是我的主治医师啊。洛医生……虽然只是个住院医，取子弹应该会吧？”
    刀疤男有点急，压抑着声音低吼道：“哥，现在应该赶紧走！”
    鳄鱼的决定显然不会轻易改变，他一个眼神就让刀疤闭上了嘴。
    他撸开左臂袖子，撕掉上臂上面的纱布，露出一个弹孔，还在冒血。
    吴蔚吓得不吱声了，眼球颤动。
    洛北棠强自镇定：“你先放下枪，小孩身上有病，经不起吓。我不会报警，但我需要去处置室拿工具。”
    鳄鱼凝视着她的脸，似乎在判断她是什么类型的人，半晌，他的手又在吴蔚的胸口虚晃两下：“那你最好快一些。”
    洛北棠出去后很快返回。
    取子弹没那么复杂，局部麻醉，镊子取弹，正常情况下需要照X光片，但现在显然顾不上，刀疤男没有鳄鱼那么幸运，血管已经被击破，洛北棠用止血钳先进行止血，要把断掉的血管接起来。
    这种手术以前她也做过，不是很难。
    但她做完清创，血管正缝到一半，门口突然想起了敲门声，每三下一停顿。
    原本手术已经让洛北棠彻底冷静下来，听到声音，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认为看守犯人的警察会被钻空子，但这里就当剧情需要吧，小说么。但我会尽力理顺文中的逻辑……
    感谢在2020-03-21 15:45:00~2020-03-22 20:0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颢龄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鳄鱼向她比划着枪口。
    洛北棠吞咽口水, 提起精神。
    她猜来人应该不是警察，警察不会这么若无其事地打草惊蛇, 但如果把另一个医生牵扯进来, 事态就不容易控制了。
    开门的动作好像花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待她看清是谁，她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心也倏然跌进深渊。
    任逸舟戴着蓝色医用口罩，身上套了个白大褂, 大概是哪个医生怕他染上传染病给他的。白大褂是为了做一个简单的防护，他也没有敷衍，将扣子一颗一颗系好。乍一看，竟然像个正儿八经的医生。
    洛北棠祈祷他千万不要深究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此刻她庆幸自己也戴着口罩，面部表情不会被任逸舟捕捉到。
    任逸舟的眼睛犹如一潭深水, 永远深不可测，他问：“找到吴蔚了吗？”
    洛北棠松一口气，他也是听说了吴蔚失踪的事, 才过来找她的。
    “没有。”刚一开口，她就发现她的声音过于阴沉暗哑。
    她不动声色地清了一下嗓子, 故作轻松道：“我找他的过程中看到有个病人刀口裂开了, 正在给他重新缝合，你先回家吧。今天我可能不会早下班了, 得帮护士长找人。这熊孩子也不知道跑哪了, 这要是我家小孩，非得揍他一顿。”
    鳄鱼的枪抵着洛北棠的侧腰，好像嫌她废话太多, 加重了力道。
    “就这样，你赶紧回家，别打扰我工作。”洛北棠作势要关门。
    任逸舟却伸手挡住：“病人情况怎么样？”
    “啊？”洛北棠傻眼了——任逸舟没事闲的问这个做什么，“还好，我自己能搞定。”
    任逸舟的眼睛却温柔地笑了，戴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洛医生，私自抢患者可是不符合医院规定的。这间病房不是你负责的吧。”
    洛北棠心脏突突地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恨不得一把将他推出去。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你管不着。”
    “我是副主任，你只是个住院医，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这话一出，洛北棠就知道他已经发现了她的不正常。
    她正想强硬地把他推出去。鳄鱼却突然出声：“既然你是副主任，那就你来为我朋友缝合吧。”
    任逸舟甚至还轻松地向她扬了扬眉毛。
    洛北棠认命地闭上眼睛，步伐缓慢退到一旁。
    门锁重新落上。
    任逸舟正站在刀疤前查看伤口，注意到鳄鱼的动静，状似奇怪道：“锁门做什么？”
    鳄鱼慢条斯理地抽出藏在后背的枪：“医生，快点帮我兄弟缝合。你现在身上担着三个人的命。你、这位洛医生、还有这小孩。”
    他踢了一下床底的吴蔚。
    吴蔚闷吭一声，又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任逸舟眼睛瞳仁晃动两下，“你放心，我还没追上我媳妇，不想这么早死。”
    任逸舟向洛北棠伸一只手，让她把一次性医用手套和缝合针交给他。
    洛北棠简直比第一次跟着教授上手术台还要紧张。
    血管缝合虽然简单，也不是他一个外行人能够轻易做到的，旁边两个犯罪分子虎视眈眈，洛北棠同样不会认为他们这种刀尖舔血的人看不出‘副主任’和一个外行新手的区别。
    ——卧槽，任逸舟是傻逼吗，找这么烂的借口进病房。
    洛北棠不想坐以待毙，她在观察任逸舟的同时，还用余光留意鳄鱼的动作。
    正常情况下，她能打过一个身体健壮的成年男性的概率不大，即使她每周健身四次，但鳄鱼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身体还很虚弱，能正常走路就已经意志力惊人，说不定有机可乘。
    现在她不是一个人，相信她对鳄鱼出手的瞬间，任逸舟就可以轻松干掉刀疤男。
    那么一切大功告成。
    可惜，坏就坏在，鳄鱼手上有枪。而且他很聪明，没把枪指向任何一个有反击能力的成年人，而是指向了床底下的吴蔚。板机上的手指始终没有半点松动，就像长在他手上。
    两个大人就是有通天本领，也不会不顾及一个小孩子的安全。
    洛北棠原本就以为自己凶多吉少，但她绝不想把任逸舟牵扯进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了，却比任何一次都绝望。她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直到一颗眼泪砸下来。
    视线模糊后又变得清晰，洛北棠看到任逸舟竟然手指抖也不抖地开始缝合。
    原本血管已经被洛北棠做了清面，但缝合不说多么完美（起码赶不上洛北棠学了这么多年的成果），也是能糊弄人的，一点也不像个新手。
    哦，她忽然想起任逸舟在准备医疗剧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她在家拿猪皮练习。
    他会点简单的缝合术也说得过去。
    没过多久，打开止血钳，竟然真的缝好了——虽然这其中一半是洛北棠缝合的。
    洛北棠在他的指示下剪断血管上的线头。
    皮肤缝合就更简单了，任逸舟心理素质十分强大，在两个凶徒面前竟然还能完成这么精细的动作。
    最后贴上一块新的纱布。
    任逸舟看起来非常镇定，就像通知普通患者那样：“可以了。你们可以走了。”
    鳄鱼指着吴蔚的枪口却突然移到任逸舟的脑袋：“医生贵姓。”
    “免贵姓陈。”
    “陈医生，跟我们走一趟。”
    洛北棠听到这话急了，他这是要劫持一个人质。警察不知道被他们弄到哪里，但相信很快就会派人围堵医院。
    小孩子太难管控，身上还有病，随时都有可能复发，万一人质死了，他们很大可能会落网。
    而在女医生和男医生之间，他们原本更倾向女医生，但任逸舟作为“副主任医师”，肯定比一个“住院医”更有利用价值。
    刚刚任逸舟的表现也称得上“完美”，远比洛北棠这个住院医处理伤口的速度快得多。
    ——洛北棠突然明白任逸舟为什么假冒医生进来了。
    她全身忍不住发抖。
    任逸舟没有看她，而是看向鳄鱼：“你放了她们，我跟你走。”
    鳄鱼笑笑，扔给他一条绳子：“当然，我也不想浪费子弹。”
    任逸舟捡起绳索，看向洛北棠的眼睛坚韧有力。
    但洛北棠一点也没被他安慰到，这不是拍电影，他随时都有可能被枪杀。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被他反绑。洛北棠暗自挣脱，发现任逸舟真的使了力气，绑完她还把绳子另一头绑在床腿上。
    然后，洛北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
    ***
    任逸舟被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带出病房。没了洛北棠在身边，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背后的汗已经被衬衣印干，体内的血液重新翻腾起来。
    经过简单观察，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不过更值得注意的肯定是鳄鱼。
    刀疤不吸毒，至少没有上瘾，且隐藏得很好，在鳄鱼已经落网的情况下还能过来劫狱，可以说是胆大心细。他身体虽然健硕，大多数时候都拳拳到肉打出来的。就算他开过枪，也不是熟手。
    而鳄鱼，他的虎口和食指两侧都有茧子，这是长期使用枪所致。
    ——一定有很多条人命死于这只手之下。
    不过，刚刚的持枪已经花费他所有的力气，他手中的枪是从警察那里抢过来的，后坐力足以让他做摘除手术的腹部剧烈地疼痛。
    虽然任逸舟认为像他这种亡命之徒已经不在意这点□□上的折磨，因为他们的精神已经足够强大。
    接下来的举动更证明了他的猜测——鳄鱼的身体不适合走楼梯，他们决定光明正大地从电梯出去。
    这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几个巡逻的医护。但经过吴蔚一打岔，没有人特别留意这三个男人。都在匆匆地找一个小学生。
    他们顺利地到达电梯。
    电梯内，只有他们三个人。
    此刻，他们换了位置，任逸舟面对电梯门，另两个男人在他身后。
    鳄鱼一直在拿枪指着任逸舟的腰后，持枪的手被一件黑色外套遮住。
    按了一楼键，电梯刚从十七楼往下降，刀疤漫不经心地出声了：“陈医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任逸舟停顿一秒，很快回答：“经常有人这么说，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鳄鱼道：“你转过来，把口罩摘了我看看，到底有多大众。”
    任逸舟这几个月确实太过在媒体面前曝光了，鳄鱼可能被禁网，但刀疤多少应该知道他的样子——如果他闲着无聊点开手机里的八卦推送的话。
    任逸舟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
    与此同时，鳄鱼给了刀疤一个眼神，刀疤眼睛一边盯着任逸舟，一边即将接过鳄鱼手上的□□。
    此时此刻，任逸舟面临一个选择：被他们发现他骗人，恼羞成怒先废掉他一只手（他应该不会立刻被杀，人质的作用就在这里，但很难说等他们逃出去后他们不会杀了他）。还有一种可能，在这里动手，就算是不长期使用枪支的刀疤，也绝不会射偏。
    任逸舟摘掉自己口罩的瞬间，看准一个空隙，趁那两人谁都在观察他的脸时，做出最后的决定……
    “砰——”的一声，电梯里响起了巨响。
    ***
    任逸舟这绳索绑得太紧，可能怕她真的挣脱开后追上去，等洛北棠终于能站到窗户前的时候，门被踹开。
    警察来得很快。
    刑警把她和吴蔚松开后，洛北棠急忙问：“他们人呢？”
    “还在外面，你先不要动……”
    “有人死吗？”
    “一死一伤，喂，你等等！”
    洛北棠把身上的绳子胡乱摘掉，推开要拦她的手，电梯有警方防守，她转身走向楼梯，一路冲向一楼。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祈祷任逸舟绝不是死的那个，绝不能是为了她死的！
    感觉绕了无数个圈，打开一楼大厅的楼梯间大门，她终于看到门外警车的红灯连成一片。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找到任逸舟不是难事，她却在慌乱之间看花了眼，哪里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洛北棠随便抓了一个警察问道：“那些毒犯在哪？”
    警察有点懵：“抓进车里了。”
    “听说一死一伤。谁死了，谁活了。”
    “鳄鱼。他真是命硬，我估计他能长命百岁。”警察还是个新人，啐了一声，“操。”
    他估计也就听到后半句“谁活了”，洛北棠急得跺脚，正要重复问一遍谁死了，伤的那个伤得重不重，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在这聊什么天，你老公就在你旁边你都看不见。”
    洛北棠徒然回头，任逸舟站在她身后，背后的灯光让他面容不清。但确确实实是他。除了他，也没有谁有这种欠扁的语气。
    洛北棠却只觉得鼻尖一酸，眼眶又开始湿润，她垂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这么软弱的一面，便一头栽进他的胸膛。
    第29章
    “你是猪吗？万一不是这么简单的缝合, 你打算怎么收场？”
    “你什么时候会做的缝合术？”
    “你被他们带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洛北棠正拉着任逸舟去急诊楼检查伤口。他手腕臂肘都有淤青，但拍过X光片, 均没有伤及骨头。
    为了以防万一, 洛北棠提议带他去做个核磁共振。她甚至还怀疑刀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要验个血。
    任逸舟拽住她：“不至于。”
    旁边跟着的急诊科张主任开玩笑说：“小洛，如果你想给咱医院增加营收的话，我也不反对。”
    洛北棠讪讪地笑, 转而另有所指：“其他的就算了，但脑子是一定要查一查的。”
    任逸舟轻轻一笑。
    犯罪身上不可能没带刀，洛北棠不知道他怎么和这两人周旋的，任逸舟不可能手无寸铁一个人打两个凶徒还能全身而退——除非极其幸运，否则只能在动作电影里出现。
    他额头上接近发际线的位置被划了一刀, 不长，两公分，但仍然需要缝合。
    刀口很浅, 但只要深一寸……洛北棠不想做这种可怕的想象。
    洛北棠缝合的动作虽然利落娴熟，但说不上温柔, 不过任逸舟已经打了麻药, 现在一点也没觉得疼。
    他装模做样地“嘶”了一声：“轻点。”
    然后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你一个刚毕业的住院医，他们也不敢让你做大手术, 再说, 都敢来劫人了，肯定只是皮外伤，其它病早就等死了, 除了缝合，还会做什么。”
    “我之前一直做过功课来着，略读过几本医学教材，你在家里练习的那些东西我也用过。不是很难。”
    把血管缝上确实不难，难的是缝合完美度。这不是看一遍做一遍就能学会的，需要长年累月地练习，医学中有天赋一说，但基础到这个程度，也是需要积累的，否则把一个医生培养成独当一面的主任也不会那么耗费时间。
    如果是洛北棠，她不会速度那么快——速度快是好事，但那要保证质量的同时。
    至于在电梯里发生了什么，任逸舟只是简单地概述了一遍。
    他打掉了鳄鱼的枪，随即在他伤口上踹了一脚，刀疤掏出一把刀就过来捅他……
    乱斗没有持续太久，电梯停在一楼，门外都是警察，迅速将他们控制住。
    “谁报的警？”
    “我啊。”
    洛北棠能发现病房的反常，任逸舟也注意到了，他在采访的过程中早就听说这件事，自然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这种人，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洛北棠竟然在里面。
    接下来的推测与应对办法都理所应当。
    “那脸上有疤的男的是怎么死的？”
    任逸舟原本不想说得太详细，但她既然问了，只好说：“枪不是被我打掉了吗，又被那个代号鳄鱼的捡了回去，在这里我真想表扬一下他，不愧是大毒枭，身体都半残了还能捡枪……我就把他兄弟拉过来挡子弹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洛北棠却听得心惊肉跳——这其中哪怕出现一点岔子，任逸舟绝不会好好地坐在这里。
    “我还以为是你开的枪呢……你会开枪吗？”
    任逸舟甚至还有心情接了个柯南梗：“我爸也在夏威夷教过我。”
    “……”
    洛北棠阴阳怪气地笑，“任导，您去当警察吧，当导演简直屈才了。”
    任大导演很谦虚：“虽然我打架还行，但当警察还不够格。”
    洛北棠两眼看天。
    缝合完毕后，他们还要去警察局做笔录。
    大年三十，夜已经完全黑了，路边路灯上挂着一排红色中国结，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略显冷清。
    洛北棠和任逸舟坐在警车后排，她觉得很累，没多久就靠在任逸舟的肩膀上，他好像也并不像表现得那么轻松，脑袋也随即靠在她的头顶。
    负责这事的谢队好像认识任逸舟，拍了下他的肩膀：“立功了，待会儿给你发个锦旗，老太太就会少教训你几句。她老人家最近身体可好？”
    任逸舟颔首道：“谢叔，锦旗就免了。奶奶身体好着，刚从她那边过来。”
    “替我向她问好，最近实在没时间上门拜访。”谢队看着洛北棠，“这位是……”
    “我太太，洛北棠。”
    洛北棠：“谢队你好。”
    谢队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老洛家孩子么，我和你爷爷是同事，长大了感觉漂亮多了，以前眼睛圆溜溜的，和现在不太像。真是女大十八变！”
    洛北棠却从来不记得她小时候见过这位警察，爷爷去世得早，他的同期也早就不联系了。不然就是她还没有记忆的时候见过谢队，要么就是谢队记串了。
    她也没在意这点区别，本来就是瞎聊么，她只是笑笑，然后就和任逸舟配合警察问话。
    回到家的时候，洛北棠已经相当疲惫。
    强撑着洗完澡，把自己扔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总能想到凶徒脸上那条狰狞的疤痕。
    洛北棠打开台灯，坐在床上望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帝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已经实施了好几年，年三十这天只能听到一片寂静。
    呆滞许久。
    她把床头上的瓢虫胸针拿过来，握在手里，感受它的质感——今天他们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现在想想，她有些后怕，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双手还是冰凉的。
    一阵敲门声把洛北棠的思绪拉了回来，但她却吓一激灵。
    其实门没锁，但洛北棠还是爬下床，打开门。
    任逸舟头发蓬松着，刚洗完澡：“还没睡，明天不上班了？”
    “要上的啊。”
    虽然经历了不同寻常的一晚，但只要她还活着，爬也要爬到医院。再说过年时期各种票数紧缺，哪能因为她受了点惊吓就让其他医生替她顶班。
    洛北棠盯着他头上那块纱布，想了想：“你的伤口别忘了去拆线换药。”
    “我不能直接找你吗？”
    “我很忙的。”她顿了顿，“我勉强加班给你换吧。”
    任逸舟没有走的意思，洛北棠反正也睡不着，也没像平常那样打发他。
    两人静默一会儿，也不觉得尴尬，眼里互相映着对方的影子。
    洛北棠眼眸垂下又抬起：“你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任逸舟觉得，他应该也没那么倒霉，一生中能碰上第二次生死一念的时刻，但他仍然说：“不会了。”
    “我睡不着。”任逸舟懒散地靠着门框，歪着头，“你能陪我睡吗？”
    洛北棠瞬间睁大眼睛：“什么？”
    狗男人在说什么狼虎之词？
    柔和的昏黄下，他耸耸肩，无辜地笑了：“单纯地睡觉，你是不是想歪了。”
    洛北棠瞬间把今晚经历的腥风血雨裹成一团抛到脑外，只回想起这男人有多么无耻了，她无语地吐出两个字：“你滚。”
    任逸舟却抬腿迈进卧室，把她按坐在床上：“服了，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
    洛北棠被他气笑了。本想给他一拳，但看到他额头上的纱布，任由他把被子盖到两个人的身上。
    然而她刚闭上眼睛，任逸舟的手臂就环了上来，她完全被他搂在怀里，和上一次一样，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但他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就这么抱着她，好像真是他所说的‘单纯地睡个觉’。
    空荡荡的卧室总算不只有她一个人了，洛北棠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但片刻后，她感受到身后人的变化，又重新睁开眼睛，淡淡地开口，语调从平稳到略带嘲讽地上扬：“这就是你说的‘单纯地睡觉’？”
    他在她头顶上叹了一声：“这只能证明我是个正常男人。”
    “那就滚回你的卧室。”
    任逸舟手伸过来，遮住她的嘴，声音慵懒，像是哄她睡觉：“嘘，不要说话。原则上来讲，我是个很有定力的人。”
    “除非你忍不住？”
    任逸舟轻哂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被她逗笑了：“对的，所以你一定不要考验我。”
    “年会那晚你怎么说？你总不会也被人下药了吧？”
    洛北棠到现在还记得很多细节，这男人在床上也和他的性格一样，强势凶猛。如果不是她确定他没碰那杯酒，洛北棠真会怀疑他给自己喝了点什么。
    某人欠揍的声音传来：“唉，你可能不记得了，是你对我动的手。”
    “……”
    洛北棠气结，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洛北棠推开他的手臂，翻了个身，她正巧看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仰起头，在他下巴上轻吻了一下，看起来不怀好意：“这算么。”
    有微弱的光芒在他的眼睫毛尖颤动：“不算。”
    她终于吻了一下他的唇角，但还没来得及退开，就被他压下去。
    他的体温过热，血管和肌肉勃发，还好他伤的是额头，否则伤口迟早崩裂开来。
    迷乱之际，洛北棠拦住他继续探索的手：“你有那个么？”
    “没有。”他蹙眉说，“所以让你别乱动……你故意的吧。”
    “亲你两下就这样了。”洛北棠终于可以还给他那句，“谁让你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
    “至少说明我功能健全，甚至超过平均值，你学医的，应该很了解这些。”
    洛北棠作为在泌尿科轮转过的女人，被他带跑偏就算输了：“这样吧，亲爱的，我帮你解决，你去储物间把我的手术刀拿过来。”
    任逸舟这回彻底闭嘴了，翻下身，把两人的被子重新盖好。
    第30章
    一夜无梦。
    洛北棠被闹钟吵醒后, 连带着也把身后的人吵醒。但他很困，没有睁开眼睛, 只是抓过她的手, 放在唇上印了一下。
    洛北棠一大早被这男人弄得脸红心跳。
    虽然昨晚也算‘盖棉被纯聊天’，没有越过那条界限，但她又不是白痴，明白自己对任逸舟的心态已经变了。
    洛北棠一边在洗手间洗漱换衣, 一边梳理两人之间的关系，直到坐上车，来到医院，都没有理清。
    护士长看到她的身影跑过来：“小洛，你没事吧？”
    洛北棠虽然对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 但过了一晚，已经好很多——不如说，现在她有更烦心的事等着她处理, 早已解决的事变得微不足道了。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困。”
    昨晚也是折腾了很久才睡的, 早上六点又醒来, 她也就睡了五个小时不到。
    “没出事就好。”
    医院群里早就是各种消息满天飞了。洛北棠昨晚没有心情看，今天一打开……好么, 大家都知道“热心市民任先生”是洛北棠的老公了。甚至有人组织去看任导的电影略表支持。
    但外界对于这件事只是简单地报道, 甚至没有出现任逸舟的名字，只提了个类似张三李四的化名，可能是他提前和相关媒体打过招呼——任逸舟出现在娱乐版块就够了, 那是为了电影宣传，其他的大可不必。
    洛北棠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问护士长：“吴蔚呢，没什么事吧？”
    “吸入了点□□，现在没有大碍。”
    这小子的肝病目前还可以控制，但吴妈妈怕他突发意外，干脆直接让他在医院住下了。
    “他怎么被抓到的？”
    VIP病房在住院楼高层，有自己的门禁。毒贩则被关在门诊部一个临时整理出的单间病房。按说这两个地八杆子都打不到。
    护士长说：“小孩听说《穷途》导演来了，想要个签名合影啥的，就甩掉护工一个人跑到门诊部，也是想玩玩吧，没想到误闯毒贩的病房。”
    毒贩顺水推舟，干脆就把送上门的人质绑起来。
    洛北棠嘴角抽了下——也不知道任逸舟的签名有什么好要的。
    不过这件事总算以一个happyending做结尾。
    她又回到了忙碌而平凡的日常生活。
    洛北棠趁正式坐诊前去看了看令狐童童。
    令狐童童嗑着护士送来的瓜子——除了饺子这类的年货，三十这天医院会免费给患者们送些零食。
    按令狐童童的性格，除了火锅烤肉，她不会吃别人做的东西——害怕不明分泌物落在食物里。
    但瓜子不一样，它带皮，令狐童童早就冲洗一遍，再用食用型酒精消好毒，擦了瓜子上面的水分，放在餐巾纸上。
    使用方法也有讲究：用手指一颗一颗扒开——用牙齿嗑瓜子会磨损牙釉质，时间长了，牙上会出现一个豁口，既不美观也不健康，形成蛀牙后，她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来医院的口腔科报到（口腔科！那酸爽，谁去谁知道）。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令狐童童干脆放弃一点便利，来保全今后的生活。
    洛北棠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她显然也听说了昨晚的事，洛北棠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省略了一点肉麻情节）。
    令狐童童一拍大腿：“任导太爷们了！”
    洛北棠坐在令狐童童的床上，姿态是前所未有的犹豫：“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但任逸舟这个人吧，他虽然性格强势，又得理不饶人，可他从小被教育得挺好，对女生他都有最起码的礼仪在。就算不是我，他也会帮对方一把。”
    令狐童童哑然片刻：“北棠啊，你是不是对任导动心了？”
    洛北棠没有露出羞涩的样子，反而是困惑和纠结在眼睛里打架，她沉默半晌，倒也没有一口否认：“我只是……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吊桥效应。”
    ——误以为应对危险的本能反应是对某人心动的信号。
    她当然承认在看到任逸舟出现的时候，心中的焦灼和希望混杂。在他身边，心脏狂跳导致的颤抖，远比他没出现之前，她独自一人面对危险时心率加快得多。
    “你是怎么喜欢上你的网恋对象的？”
    “就……他能逗我开心呗。”
    洛北棠心里不甘地冷哼一声——任逸舟可从来没有这个善心，他更多的是把她气得七窍生烟，然后再以她为乐。当然，洛北棠也不会让他好过，所以两个人总是在无形中较劲。
    这也不是他们住在一起之后的状态了，没结婚之前就差不多是这样。时间太过遥远，她已经忘了最初是因为什么。
    不过，把别人的恋爱状态安装到自己身上也不现实——她实在想象不出任逸舟每天从网上摘冷笑话合集发给她，然后两人一起傻笑。
    令狐童童想了想：“那你们现在还离婚吗？”
    再听到离婚这个字眼，洛北棠不自觉地眉心轻蹙：“离婚……我们都没有再谈过。”
    上次离婚是洛北棠向任逸舟保证不会因为睡过一次就赖着他不离。而任逸舟也没有对此表示过否定。
    ——对啊，如果他真喜欢她，为什么当初那么肯定地说离婚？
    想到这里，她又突然清醒了：“会离的。”
    令狐童童满头问号：“啊？？？我晕了，你们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好险好险，洛北棠差点在泡沫般的日常生活中忘记了自己的初心：“离婚后我有钱拿，我是傻子才会不离。这样看来，我们之间果然是吊桥效应。谢谢你童童。”
    “谢我干嘛，我说什么了？”令狐童童摸不着头脑，“你们豪门可太奇怪了。幸好本姑娘又丑又穷。”
    洛北棠看着令狐童童努力掰手里的瓜子：“……到底谁奇怪？”
    令狐童童：“我是为了安……”
    ‘全’字没说出口，她尖叫了一声，瓜子在她手上裂开后，变成一根刺，不知怎么，戳在了令狐童童指尖与指甲的缝隙中。
    洛北棠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抓过令狐童童的手，瓜子皮像个倒刺扎在她指甲里，但是不严重，她把那个瓜子皮□□，抬着眼皮：“别嚎了，没事。”
    令狐童童雷声大雨点小，抽泣一下，紧闭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但还是没下狠心，重新闭上。
    外面的值班医生听到声音推门而入：“怎么回事？”
    洛北棠回头一看，是令狐童童的主治医生。他正要去看令狐童童腹部上的刀口。
    令狐童童哭着说：“赫医生，我的手指……”
    赫医生也是令狐童童的主治医生，他看了眼她的手，又把她的爪子翻了个面，“……哪里受伤了？”
    令狐童童举起受伤的手指：“指甲里。”
    洛北棠一手拖着胳膊肘，另一只手几欲挡住自己的脸，往窗外看风景。
    赫医生终于找到出血点，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他看了眼姑娘梨花带雨的脸，顿了顿：“幸好我来的早，不然你的伤口都愈合了……还有，你可以把中指放下了。”
    令狐童童想为自己辩解两句，还是放下了手指。
    赫医生克制又克制，离开前放下一句：“没事别瞎喊。”
    令狐童童委屈地说：“北棠，我真的疼！”
    洛北棠拍了拍令狐童童的肩膀：“亲爱的，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在医院，你就假装不认识我。再见。”
    “北棠！”
    令狐童童看着她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想下床拦住她，又怕伤口崩开，只能伸出尔康手：“你先告诉我用不用打抗生素！”
    “洛北棠！！”
    旁边的护工忍不住笑出声音。
    令狐童童眼睛往旁边一横，“别笑了，你知道任何伤口都有可能感染吗！你知道人类有多脆弱吗！你知道这要是在古代，我刚才相当于被上刑了吗！”
    ***
    今天急诊科没什么人，洛北棠轻松交班后，回到家里，打开卧室门，一眼看到任逸舟坐在她卧室的沙发上——原来他没在客厅，而是跑这来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紧张，但洛北棠还是发现自己心跳加速。
    他的侧脸在柔光下镀了一层光圈，光影之下，每一个五官都恰到好处的俊朗。出于某些原因，洛北棠说过他长得一般般，但心里也清楚他的颜值确实精准地踩在她审美点上，甚至比年少时少了一丝目中无人，多了一丝坚毅洒脱。
    任逸舟正在用笔记本看着什么，时不时地填上批注，他打字速度很快，键盘声简直能敲打进心里。
    看到她回来后，他摘掉眼镜，面色如常：“回来了。”
    那淡定劲，倒显得洛北棠小巫见大巫了。
    “嗯。”
    她也决定不为所动，不去追究他鸠占鹊巢的无耻行径，要去洗手间洗澡。
    任逸舟却起身拦住她的去路，手指抬起她的下颌，二话不说就要吻下去。
    洛北棠却反射性推开他，有点生气——这狗男人脑子里果然只有那档事：“你能别这么急吗，我刚从医院回来，身上说不定带病毒或细菌，我要先去洗澡！”
    任逸舟眨了下眼睛，微微牵起一个笑容，然后为她打开浴室门：“你的意思是，洗完澡我们再继续？”
    洛北棠白了他一眼，关上浴室的门。
    她仰着头，让花洒浇在自己的脸上，直到皮肤洗得有点泛红，才在心里下了结论——
    离婚的事以后再想，反正约定的日子在秋天，而现在春天才刚刚要来临，她有大把的时间想清楚。
    至于和任逸舟……反正她也不讨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他们是夫妻不是么。
    第31章
    “我说了好多遍, 我们学医的头发很金贵，你不要总是又拽又压。”
    洛北棠被某人抱在怀里, 筋疲力尽地抱怨他的暴力行为。
    任逸舟手指缠绕着一缕她的发尾, 晨光下，发丝黑得发亮，反射着温柔的光泽。
    洛北棠的发质也不知道遗传了谁，他印象中, 洛家人的发质都偏软，两位长辈由于年纪大了可能看不出，但洛榆迎和她真没多少共同点——这异卵双胞胎，异得够彻底的。
    她也不喜欢染发——当然不是为了所谓‘健康’这种原因，某些医生虽然能熟练掌握医学知识, 但她总是轻易原谅自己“州官放火”的行为——她只是单纯地讨厌在理发店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所以干脆就放弃这项不怎么热衷的爱好。
    对于太太的控诉，任逸舟觉得自己有点冤, 他确实喜欢摸她头发，但真的没有用力。
    不过这种时候, 他只需要点头答应就可以了：“下次我轻点。”
    洛北棠觉得他在一语双关, 不由得哼笑一声：“你是不是看过很多小黄片？”
    不得不说，任逸舟的花样实在太多了, 自从洛北棠默许两个人的关系后, 每天她下班回来，常规功课做完，就被他拉着做运动。
    她回想了下, 每次都没有重样的，不出几天，就把彼此的点琢磨透了。昨晚她终于结束调班，轮到她开始放假，任逸舟又把运动时间延长到她不得不喊停。
    ——这知识量，绝对大量研究过某种类型片。
    “我就不能自学成才么。”任逸舟一边哂笑着，一边又吻着她说。
    还没等洛北棠嘲笑他，他就接着说，“当然看过几部，文艺含蓄的，简单粗暴的，粉碎三观的，恶心的也有……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想要学习一下镜头叙事和表现手法而已。”
    果然，这话一出，洛北棠不屑地“啧”了一声，好像在说“我难道还不了解你们男人吗”。
    但她嘴上说：“那你说说看，你都学到什么了？”
    “整个自然界，只有人类和海豚会为了快感而□□，而不是单纯地繁衍。”任逸舟竟然真的一本正经地说了个知识点，“所以生而为人，不要把这天赐的快乐当成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我们要珍惜作为人类的每一天。”
    听到后半句，洛北棠眼皮又无语地耷拉下来——在这方面，她在任逸舟面前还是自愧不如。不管什么话题，他都扯回两人目前在做的事。
    “你上辈子一定是只海豚。”看他又有重来的架势，洛北棠把身上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漂亮的脑袋，看起来有三分娇媚七分可爱。
    任逸舟隔着被子掐她的腰，又忍不住去吻她翘挺的鼻尖：“我当你在夸我，谢谢。”
    她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作为医生，我跟你讲，你最近太透支了，小心以后站起不能。”
    他却被没有被她激将到，而是故作惊讶：“你都想到七十年以后的事了。好吧，那我就谨遵医嘱。”
    “……”
    此人太不要脸了，不仅假设他自己长命百岁，还敢说她七十年后还在他身边。
    洛北棠屈膝踹了他一下。
    ***
    自从把一夜情发展为多夜情，她和任逸舟除了口头上打架，发展为身体上打架，他们之间的氛围倒是没有太多改变。
    反正日子都是照旧过。工作、学习、吃饭、锻炼、睡觉，只不过是后两者更多时候可以在同一个地点进行。
    洛北棠休假的第二天，她答应要去任老太太家去探望。
    任老太太年轻时那叫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反而返璞归真，不像其他上流阶层的同龄们，她怎么舒服怎么来，衣着打扮放在大街上也是普普通通的小羊毛衫。
    近些年，老太太还有个特别爱好——种田。
    后院的院子里的菜都是她老人家亲自种的，她还想模仿一下某位网络红人，把自己种的菜全部用摄像机记录下来，最后剪辑成一个小视频，发到网上。
    只不过，任老太太在种田上实在没有天赋，种啥死啥，她也不想向家里雇佣的果菜农请教，坚持自己在网上收集信息和总结失败经验。
    再加上糟糕的剪辑和缺乏技巧性的拍摄，发到某手的视频只有寥寥数十个观看量，其中一大半还是自家家族成员们充当自来水，贡献的亲情点击。
    洛北棠一到任家老宅，任老太太就在大棚里翻土。她跑过去：“奶奶，我帮你举摄像机。”
    任老太太笑眯眯地向她招手，还像小时候那样对她讲：“小心点，别摔了。”
    洛北棠换上在地里穿的黑色胶皮防水靴子，到大棚里给任老太太搭把手。
    任逸舟把年货交给佣人，跟在她身后。他对这种慢节奏工作兴致缺缺，但也随她进去了。
    他稍微侧身，看着洛北棠捣鼓摄像机。
    洛北棠家里也有过类似这种的DV，但她对这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还因为某人是搞这个的，连坐着讨厌碰它们。
    刚刚她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画面一直很模糊。
    但她也没向旁边的“专家”求助，自己东摸摸西碰碰，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般的解决方法。
    任逸舟欣赏了会儿太太难得慌乱的神色，这才出声：“你刚刚取消了自动对焦，按这里……”
    他捏住她的食指，一起按了某个键。
    镜头里，任老太太的身影终于清晰了，并且笑容十分慈爱。
    洛北棠一抬头，这才知道两个人的姿势太暧昧，任逸舟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脸和脸都快要挨上了。
    以前他就在其他人面前故意亲近，现在做这些反而更没有压力。
    任老太太走过来，移动三脚架上的摄像头，网络用语张口就来：“老铁们，这是我孙子和孙媳妇，配伐？一看就是天生一对，我眼光用俩字形容，那就是牛逼。想当年……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啥也不说了，双击666，明年你也能娶到媳妇，但像我孙媳妇这么漂亮的就别想了啊，洗洗睡吧。”
    被提到的夫妻俩忍俊不禁，看着对方又看着镜头，都被老太太逗得不行。
    说完开场白，任老太太把镜头怼在任逸舟脸上，化身司仪：“任逸舟先生，对于你能娶到这么好的太太有什么感想？”
    任逸舟很配合：“是我的荣幸。”
    “你对你之前的憨批行为怎么说？”
    “……奶奶教训得都对。”
    任逸舟的表情太精彩了，他很少能被谁为难到，连他爸都管不了他，偏偏被老太太训得服服帖帖。洛北棠正在镜头外偷笑，镜头就怼在她面前：“这位太太，新婚生活快乐吗？”
    那一瞬间，她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任逸舟虽然总在惹火她的边缘反复横跳，但她也在惹怒他的试探中收获了不一般的快乐。总之……意料之外地……她的日子过得还可以，至少比她在结婚之前预想的好很多。
    一秒后，她点头“嗯”了一声，露出一口小白牙：“婚后还挺开心的。”
    任老太太调整了摄像机，让镜头里呈现出他们两个：“现在你们可以定下契约了！”
    老太太拿眼神示意任逸舟，洛北棠还没明白什么是“定下契约”，心里正倾佩着：奶奶的词汇量已经延伸到日漫里了吗。她的侧脸就被任逸舟吻了一下。
    她震惊地回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这段简直像婚礼现场。
    任老太太见自己cp发完糖，笑呵呵地回到原位继续种田。
    洛北棠推了推任逸舟的胸膛：“你去外面等着。”
    他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脸红什么。”
    洛北棠冷着脸道：“热的。”
    这里是大棚，温度自然比室外热。任逸舟也没再多说，拍了拍她的头，走了。
    洛北棠揉了揉自己的脸，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是没亲过，甚至早上来老宅之前他们还在浴室闹了一会儿……
    但来不及多想，她就承担自己摄影师的工作，向不远处勤快杀虫的任奶奶挥手：“美女！看一眼这里。”
    任老太太配合她做了一个极具年代感的夸张pose。
    ***
    任老太太把手头的工作做完，便和洛北棠回到房间。
    走廊上，洛北棠想回到自己过年那天收到了任老太太的礼物，她今天也有带来，正好道个谢。
    “奶奶，谢谢你送我的胸针。”
    “什么胸针？”
    任老太太有点迷茫，看到洛北棠左胸口的瓢虫形胸针闪闪发光，她推着老花镜“哦”了一声长音，顿时明白自己被孙子当枪使了，并且半点面子都没给，拆穿道，“这不是逸舟他妈妈的东西吗。”
    “啊？”洛北棠半张着嘴，顿时觉得胸口的东西沉甸甸的。
    任老太太见她这样，又拍拍自己的脑门：“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是我让逸舟送你的，只是刚才眼花，记串了。”
    “……哦。”
    她拍拍胸口，有点松了一口气，又有点轻烟般的惆怅。
    老宅没什么人，原本应该走亲戚，但是任老太太不喜欢见一些可有可无的人，家里比起其他家庭素净了很多。
    他们吃过晚饭，便准备告辞。
    临走前，任逸舟被奶奶单独叫去书房。
    任老太太有些浑浊的双眼望着自己养大的孙子：“你送自己媳妇东西怎么还需要拿我当借口。”
    “直接送的话……”任逸舟撒过的谎也不怕被揭穿，默认了，“多不好意思啊。”
    “……你还知道不好意思？”任老太太眼眸闪烁着精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是不是打算离婚？”
    第32章
    任逸舟从没想过他的任何事会瞒过奶奶。
    原本么, 就是她促成的这段联姻。如果不是她坚持，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 和洛家联姻对任家没有半点好处, 没必要变成亲戚关系。
    虽然欠了洛家很大人情，以后多给他们一些商业便利就行了，不至于让他们按头结婚。
    再说，任逸舟和洛北棠都表示了对彼此的隐形敌意（没有明说, 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人精如奶奶，不会看不出来。
    诚然奶奶同时也是个重承诺的人。但任逸舟并不想接受别人强加的安排，即便这人是他最敬爱的奶奶。
    所以协议离婚也就顺理成章。任老太太自然能猜得到。
    “我之前是想离婚来着。”任逸舟自嘲地笑道。
    任老太太深沉似海的目光透过镜片：“……你现在把你母亲生前的胸针送出去又是什么意思？”
    “现在又觉得这么过下去也挺好。”事实上，已经不止“也挺好”的范畴。
    任老太太还从来没见过孙子这么反复无常, 他通常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性格：“你这又是玩什么？喜欢人家了？”
    任逸舟静默地坐在椅子上，没搭腔——他从来都认为‘喜欢’、‘爱’这种字眼，说出来就太过虚浮。此刻被长辈问到, 也不想急于承认。
    没有得到答案，但任老太太看着孙子眼角处的柔光, 倒是放下心了, 同时腹诽：也不知道她一个敢爱敢恨的性格怎么就教育出这么个口是心非的孙子，一定是随了老头子。
    她轻哼两声：“要我看, 你喜欢人家, 人家可未必会喜欢你。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呀。”
    任逸舟脸上的表情果然僵了僵。
    任老太太看孙子永远像看傻子：“我知道你一开始讨厌棠棠的原因，但她其实……”
    她这么一提，任逸舟想起了小时候, 他奉长辈之命陪洛北棠一起玩，她不小心踩断了他的琴弓，而这小提琴是母亲送他的生日礼物。
    可能当事人心中有愧，直到高中，她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再次见面，她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事，他就没给她好脸色看。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孩童时代的幽怨渐渐被时间冲淡，他也逐渐放下偏见——那时候洛北棠才四岁，话都说不利索，只会玩，她能懂什么。
    任奶奶话说到一半，像是陷入了某种深思，最后还是没把话接上去，而是打了个‘朕乏了’的哈欠，点了点任逸舟额头上的纱布：“以后当心点。行了，北棠还在等你呢，你们回家吧。”
    任逸舟刚起身，想起了什么：“奶奶，你今天拍的视频我想拷一份。”
    ***
    洛北棠休了几天假。
    由于父母不在家，也就没人张罗着走亲戚。洛家本身亲戚很少，据洛北棠所知，只有一个舅舅，但在她小时候，由于家族企业内部矛盾，亲戚之间反目成仇，现在连舅舅住哪，姓啥名谁都不记得。倒是有很多生意往来上的朋友登门送礼。
    所以从小，她就没有走亲戚的大众烦恼，乐得清闲。
    期间，她见了几个关系还可以的老同学，又开始重新上班。年后是看病的第一个高峰期，慢性病患者一个接一个地过来复查买药不说，过年后遗症也持续增加。
    救护车拉来一个小朋友，据家长口述，小孩子在家自制鞭炮，不小心把手指和眼睛炸伤。
    急诊科的主治医生以上级别的医生已经忙不过来，洛北棠急忙叫来一个眼科主任，炸断的手指却没人接手。
    以前练过无数遍短尾续接，但也没有机会实操过，只能在手术室里给眼科主任帮忙。
    眼科主任也很急，但他是专科医生，对手指续接没有绝对的信心，更不会让一个经验不足的洛北棠上手。
    能做的只有等了。
    没过多久，手术室的感应门打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止血了吗？”
    洛北棠一回头，惊喜地说了声：“师兄？”
    傅川连是洛北棠同一个导师门下的弟子，年轻有为，但他读完国内的博就去美国念书工作，今年定的回国。
    他已经换好手术服，双手举在胸前，动作娴熟地开始手术，略微调侃的声音从口罩里传来：“这么简单的手术还没上过手？怎么规培的，过来看着点。”
    正好眼科主任的手术已经快完成，洛北棠就灰溜溜地跑去看傅川连手术。
    在美帝的拷打下，傅川连的技术已经碾压同级医生，A大附院请他回来肯定重点培养。
    洛北棠当初本来也在出国之中犹豫，但到底还是没有离开。
    手术成功结束，洛北棠一边摘口罩、撤下一身的手术服，一边跟傅川连聊天。
    傅川连从医学院开始就是风云人物，不仅仅是因为他成绩好，颜值在医生中算是很英俊了。即使有女友，追求者也络绎不绝。
    也有人曾经把洛北棠和他凑一块起哄，不过鉴于她有个未曾露面的未婚夫，后面就收敛了一些。
    洛北棠只是敬佩他的医学天赋而已，内心也暗自在技术与学术上和他一较高下。她可不想卷入师兄那错综复杂的情感史里。
    避开其他人，洛北棠手指捏了个手势，低声道：“师兄，透露一下，院里给了多少？”
    傅川连隐晦地比了个数字，洛北棠瞪大眼睛，点了个赞。心里暗想，这出口转内销的就是不一样。
    熟人相见，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你呢，听说你结婚了？”
    洛北棠嘿嘿傻笑两声：“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其实联系得不多，大家都很忙，也就过年的时候拜个年，不好在微信上问太过私人的问题。
    “年纪轻轻结什么婚，你不是说要把一生奉献给医学事业？”
    这还是洛北棠刚上大学时放出的豪言壮语，现在被傅川连提起，觉得自己太二了：“这个嘛，不冲突。”
    傅川连看着她明显同结婚前不一样的精神状态——印象中，洛北棠结婚前体内总有一根线紧绷着，让她不管做什么都有一股不管不顾的士气。婚后呢，眼睛里总是闪烁着什么东西，看着比以前更有韧劲，也更……漂亮了。
    傅川连不动声色问道：“婚后和婚前有什么不一样？”
    洛北棠顿时扬着八卦的眉毛：“怎么，你想和你女朋友结婚了？”
    傅川连做了个美式皱眉，一点没有受情伤的样子，就好像在回答‘今天买不到牛肉，只能用猪肉替代了’：“没有，分手了。”
    洛北棠讪笑道：“啊，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和她本来就是院长介绍的，想相处一下试试，但结果还是不行。”
    洛北棠倒是不知道这个细节，忽然想起她和任逸舟也是强行按在一起，心情竟有点低落。
    傅川连换了个不尴尬的话题：“当医生这么累，你老公没让你不做这一行？”
    “没有啊。”
    洛北棠心想，她和任逸舟本来就是联姻，互相不插手对方的工作是原则问题。
    倒是最近，他们天天睡在一起，她发现每次睡醒的时候，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胸前，手指尖轻轻搭在她颈部动脉上，任逸舟当时回答她：“哦，怕你猝死。我好随时抢救你。”
    洛北棠以为他在胡说八道，刚要骂他‘乌鸦嘴，迟早被你咒死’，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后来，两人又就‘外行人能否做出一套标准的心肺复苏’争论了一下。洛北棠跑去衣帽间，再出来时拖出一个很大的工具箱，放地毯上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套全自动心肺复苏模拟人。
    她搬来电脑，熟练地连接上，然后手指一挥：“现在你来抢救一下这位祝先生。”
    就算是任逸舟，也对眼前突然现身的医疗模拟人略微感到惊悚，他抬了下模拟人的胳膊，又扯了扯模拟人身上的衣服，沉默半晌：“洛北棠，你在家里竟然还藏着这个东西？”
    “我花了好多钱把他赎回来的呢。而且，这不是东西，介绍一下，祝健康，男，三十五岁。柜子里还有个女性患者，是他太太，小白。”
    “买一送一吗。”
    其实学校医院里都有相应设备，但她还是亲自买了一个回来，作为自己十八岁成人礼。
    至于小白，是一具人体骨骼模型，为了不吓到佣人，被她锁在衣帽间一个柜子里。
    后来，任逸舟拿模拟人试验了几把。第一次把祝健康的肋骨压断，肺气袋破裂。第二次，吹气量过大，第三次，模拟人的瞳孔终于恢复正常，祝健康复活了。
    洛北棠刚要对他进行鄙视，然后话题就被任逸舟带偏了：“我觉得用假人练习不太直观，不如你亲自指导我？”
    “……”
    后来，可怜的祝健康被任逸舟借到他的剧组当道具，不得不和小白过上悲惨的分居生活。
    洛北棠回过神——任逸舟这也算间接表示一下关心？
    洛北棠在更衣室换上白大褂，刚出门口时，手机不小心从手里滑落，她弯腰去捡，再站起来时起猛了，顿时头晕眼花。
    现在下午两点了，她到现在还没吃午饭，有点低血糖。
    她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胳膊顿时被赶来的傅川连扶住：“还好吧？去吃饭补充一□□力。别一会儿我跑急诊室去救你。”
    “没事，多谢师兄。”洛北棠看看表，是时候该和其他同事说一声，就准备离开急诊大楼。
    哪知刚抬头，就看见不远处，任逸舟淡漠的眼神从她脸上掠过，他身边还有博洋传媒的一个导演。
    ？？？
    洛北棠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这次，她竟然被他的眼神弄得有点心虚？
    第33章
    食堂早就只有残羹剩饭, 洛北棠点了个外卖，在食堂吃。副导演见情况不妙特意寻了个借口走远了。
    对面, 坐着面色不善的任逸舟。
    洛北棠现在已经找到规律——任逸舟在真正不满的时候, 他嘴角反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嘲笑，又像是无所谓。一般人还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只随时露出爪牙的豹子。
    对着这样一张脸, 什么美味佳肴都被他趁得难以下咽。
    洛北棠先喝了一口水：“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我难道还会来医院遛弯？”
    “……”
    又来了，任氏特有的反讽问句。
    但他这是什么态度？老公对老婆捉奸在床吗，搞笑。他们又不是真实夫妻，管得可真宽。
    洛北棠夹了一颗小油菜，她想,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被狗男人兴师问罪？
    她假装不知道他是来找她的：“你是来工作啊，那你赶紧走吧, 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多不好呀。”
    任逸舟静默片刻：“那医生就是傅川连？”
    洛北棠这回真的惊讶了，挑着眉毛：“你知道他？”
    任逸舟嘴角的弧度扩大——和洛北棠同一个导师的学生, 不要太好查。心外科明日之星, 轻轻松松就能查到他的履历和所有论文。就算是任逸舟这种外行人也得承认，傅川连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怎么, 怕我认识？”
    “不啊, 我只是觉得，师兄真是声名远扬。”
    “……”
    任逸舟知道同门下，大家称呼对方为师兄师妹师弟师姐算是传统, 但他越听越刺耳。
    而傅川连也不是之前陈昊那个傻吊，洛北棠明显讨厌后者，但对她“师兄”，态度比对他这个老公还好。两个“白衣天使”站在一起，即专业又般配。男的长得也算斯文败类，在繁杂的急诊室互相对视微笑，竟然被他看出cp感。
    洛北棠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师兄是我们校草，长得帅也就算了，学习竟然还好，医学上还有天赋，当年他的照片传到网上，不少高中生都想报考医学院，间接带动了未来医疗人员储备，他几乎年年都得奖学金，收到了美国好几个大学的offer。唉，我佩服的人没几个，师兄就是其中之一。”
    任逸舟淡淡地看着她：“原来你喜欢老的。”
    洛北棠瞥了他一眼，鄙视任逸舟的‘无知’：“师兄还算老？他这个年纪的心外科医生，根本没有几个能成为副主任。”
    “这么喜欢他啊？”
    “……没有。”洛北棠对他无奈了，“你怎么这么恋爱脑，我就不能单纯地欣赏吗？”
    任逸舟：“但他喜欢你。”
    洛北棠筷子停了一下，然后翻着眼睛：“不是所有男的都喜欢我好吗。”
    傅川连的女友其实一直没断过，而且也各个是美女。虽然在洛北棠实习的时候他有对她特殊照顾，让她多上手术台，但那也是因为他们都在同一个导师之下，不照顾她照顾谁？医院里抱团现象要比外界想象的还要深入骨髓。
    任逸舟轻嗤一声：“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任逸舟是男人，当然懂得同性怎么看待身边的异性。他也希望情敌少一点，可惜那位傅医生就是其中之一——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不是靠语言，而是靠眼神和行为。任逸舟作为导演就是研究这个的，没有谁比他更懂。
    洛北棠歪着脑袋深思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向他抬了下巴：“你不就不喜欢我么。”
    “……”
    “你强调过好几遍，我记得的。”
    洛北棠无所谓地往嘴里放了个素丸子。她好像还觉得丸子美味极了，双眼餍足地弯成两道月牙。
    任逸舟的嘴角笑容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打脸的一丝僵硬，这时，他分不清洛北棠是认真的，还是在反讽他，或者两者都有。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只知道她应该不像以前那样讨厌他，否则也不会接受和他每天亲密接触，但她对他有多少真心，恐怕不会比对‘祝先生’更多。
    有一段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洛北棠静静地吃饭，她在工作时吃饭的速度不慢，等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我要回去继续上班了，你随意。”
    她刚要将外卖袋子收起来，任逸舟却先她一步将袋子收好，“我送你到急诊楼。”
    初春的下午带着一丝凉风，下午的太阳却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肚子填饱后，洛北棠有点困，反应还比较迟顿，和任逸舟在医院的路上慢步走回。
    对面路人形色匆匆，快要撞到她的时候，任逸舟将她的肩膀一揽，就再也没放开。
    洛北棠悄悄瞄了一眼他的指骨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肩头，阳光下的婚戒反射一层光圈。
    她不知道任逸舟自己清不清楚，有时他不自觉做出来的举动，太轻易打动人心了。
    刚刚不闹而欢的话题又在她脑子里蔓延——如果他们没有联姻，任逸舟会和谁结婚呢？他恋爱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这实在突破了洛北棠的想象力。进了急诊大厅都没想出个轮廓。洛北棠惊觉她对任逸舟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他身上的肌肉块大小和强硬。
    “我先走了。”任逸舟的手从她肩膀上撤离，“下班早点回家。”
    洛北棠恹恹地点头。
    他又忽然说：“这周六我们去看电影吧。”
    洛北棠第一个反应却是：“家里不是有影院吗？”
    家里装有杜比影厅，明明是家庭影院，观影座位竟然按排按列依次摆好，任逸舟经常在里面看电影。洛北棠也看多几次，除了人少，不比电影院差。
    “原来你想在家看啊。”
    “……还是去外面吧。”她看着任逸舟充满深意的眼神，想起了某些画面，立刻妥协，“最近有好看的电影吗？”
    洛北棠不太关注这个，无心一问。
    某人十分不要脸地说：“《穷途》啊。当然，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你别跟我说你还没看过《穷途》。”
    “……”
    洛北棠收回自己的表情，立刻决定倒打一耙：“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不是应该你请我看么。”
    “……”
    任逸舟在临走前，掐了下洛北棠的脸，直到她叫疼推开他，才算罢休。
    ***
    回到岗位上，又忙到下班。傅川连特意过来找她：“北棠，这周出来聚一聚？七七、程飞、赫允他们都联系好了。”
    “啊……这周要跟我老公出门。”
    但医生们的假期特别难调，错过这回，下次可能就不知道推到猴年马月。她又问：“你们定的哪天。”
    洛北棠这周休两天，通常情况下，第一天她会出去玩，第二天在家养精蓄锐，为周一的繁忙工作做好心理建设。
    “周六。”傅川连笑着说，“你和你老公不是天天见。”
    ——但他们还是第一次约好出去玩。
    见她有些犹豫，傅川连说：“就吃顿饭而已，再去放松一下，也不通宵。没想到你老公管得这么严啊。”
    洛北棠可不想让人以为她被老公拿捏得死死的，当即下了决定：“那好吧，约在几点？”
    这事就这么定下。
    晚上回家，洛北棠跟任逸舟说起这事：“周六那天突然有事。我们周日去看电影吧？”
    任逸舟对她的爽约早就有心理准备，原本医生这个职业工作时间就不确定，就算大晚上睡得正香还有可能一个电话被临时叫走（虽然目前来说，洛北棠这个级别的医生还没有这个“待遇”）。
    他也说不上是失望，只是还是要问清楚：“临时调班？”
    洛北棠顿了顿，没想到他刨根问底：“呃，不是，这不是刚过完年嘛，我们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医生想聚一聚。正好大家都有时间。”
    任逸舟琢磨了几秒‘关系比较好’这几个字，抬了抬眼皮：“我猜，傅医生也在吧。”
    虽然有意隐瞒了傅川连的存在，但洛北棠也不怕被发现——她和师兄又没什么奸情，于是她坦坦荡荡地说：“对啊，怎么了。”
    洛北棠回想他一见到傅川连之后的样子，她甚至怀疑这周他约她出去，就是算准了师兄会请她一起聚餐——哇靠，这男人不愧是玩心理战术的。
    “你……不会吃醋了吧？”洛北棠目光挑衅。
    “吃醋？”任逸舟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你搞清楚，是谁答应我之后又爽约的？”
    洛北棠也觉得自己不对，罕见地低声下气道：“我们周日再去电影院？”
    “周日我有事。”
    洛北棠折个了中：“这样吧，周六晚上我陪你看电影，我不和他们去KTV了，这总行了吧？”
    他眼刀扫射过来：“你们还要去KTV？”
    “KTV怎么了？又不是声色场所。”
    任逸舟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现代人的娱乐方式就那几种，只不过一群人聚在一起难免会玩点什么，KTV是良好的作案地点，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弱智却能引起人们兴趣的游戏。
    洛北棠看他不表态，换了个时间段：“那就上午去看电影。”
    “上午起不来。”任逸舟靠在餐椅上。
    “怎么起不来啊，你今晚早点睡。”
    他义正言辞地说：“你睡我旁边我怎么可能早点睡？”
    “……分。房。间。”
    任逸舟手指蹭着她的脸颊：“没我你能睡着么，我不至于为了个电影让你受这么大委屈。”
    “你到底想怎样！”洛北棠拍掉他的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明天我和你一起参加聚会。”
    “你们互相都不认识，不尴尬吗。”
    “我是个很会调节气氛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接下来是离婚告白再追妻的高潮情节，会有一点点虐的成分？如果不想看的话就养肥或弃文什么的随意啦。但我觉得这对夫妻总体基调是甜的（他们主要矛盾是沟通不顺，说开就好了），更虐的设定已经被我砍了23333
    第34章
    有一点洛北棠说错了。
    任大导演在人民群众中还是有知名度的, 除了七七这个在微博上有房的人，见了任逸舟跟见到了明星似的, 对他表示强烈欢迎。程飞和赫允也都认识他。
    程飞是因为她女朋友和七七一样, 总刷任逸舟的电影，对这个打扰他们‘感情’的男人记忆深刻。
    赫允，也就是令狐童童阑尾炎手术的主治医师，他在普外科工作, 对群里流传着的有关任导的传说也很耳熟。
    至于傅川连，可能只知道他长什么样，但其他的不是很清楚。他之前在国外生活，对国内娱乐圈也一知半解。
    刚进入餐厅包间的时候，任逸舟依次和洛北棠的同行们点头问好, 然后说明来意：“我来送棠棠，顺便和各位打个招呼。”
    傅川连作为组局的，且作为大前辈, 客气道：“任导，一起吃吗？”
    任逸舟友好地和傅川连握了下手, 接得很快：“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洛北棠站在一旁, 抑制自己强烈的扶额冲动。
    ——原来任逸舟所说的“有完美的借口参加你的同事聚会而不会让你感到为难”就是这么解决的。
    其他人虽感到意外，但也对朋友的家属表示欢迎, 况且任逸舟还是个极具话题性人物, 大家一时间八卦属性极速上升，让服务生加了个位置。
    介绍一圈后，七七眨着星星眼：“原来你们是一家人, 早说呀。任导，我是你粉丝。”
    任逸舟对粉丝的态度十分随和：“谢谢。”
    七七是个健谈的姑娘，有她在不怕冷场。令洛北棠惊讶的是，除了她，就连傅川连都看过《穷途》，等菜上齐期间，他们还就电影里的某个隐喻讨论了一会儿。
    话题打开后，任逸舟又卖了几个圈内似真似假的八卦，彻底融入了医生群体。
    洛北棠小口喝着热茶，看着任逸舟的侧脸，他正给七七讲解某个伏笔的设置，态度从容。
    最后还是问到了八卦，七七说：“余少卿和苏妙是真的吗？”
    她看来也知道任逸舟的八卦，不过七七很给他和洛北棠面子，没有提任逸舟的绯闻。
    任逸舟瞥了一眼洛北棠：“这个不清楚，我和演员们私下不联系。”
    傅川连从任逸舟落座开始便寡言少语，他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在服务生给他们添茶的时候，问道：“任导工作不忙？”
    “还好，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事实上，洛北棠知道任逸舟从来没给自己放过假，家里长期备着眼药水。他有轻微的假性近视，但不严重。不过按他的说法，做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不算工作，只能叫生活。洛北棠不懂剧本这些东西，但任逸舟处理工作时确实游刃有余。最近两人住在一起，他把自己的时间调整成和洛北棠一致。
    傅川连眼睛漫不经心地在任逸舟和洛北棠身上打个个转，他稍微侧身，问洛北棠：“话说，你们没办婚礼吗？”
    洛北棠回答：“我们都没时间。”
    任逸舟在为洛北棠切牛排，注意力却全在洛北棠身上，看到傅川连向她问话，他补充说：“以后再补办，都是形式而已。倒是傅医生，你没带太太来？”
    洛北棠搅拌着玉米浓汤，心想任逸舟可真阴险，明知道师兄未婚，他还故意去问。
    傅川连作为医生，早就练就了一身岿然不动的精神状态：“不是所有人都像任导这么幸运。”
    任逸舟将切好的牛排和洛北棠的调换：“确实我运气比较好。”
    傅川连举起酒杯，眼里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好好对师妹，别惹她生气。”
    任逸舟没去碰他伸过来的酒杯：“抱歉，开车来的，没带司机。”
    傅川连无所谓地收回酒杯。
    “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傅医生。”
    任逸舟眼中的笑意越发幽深——洛北棠对他这个表情太熟悉了，顿时心尖一抖，只听他说，“傅医生对每个师妹都这么关心的话，是不是忙不过来了？”
    傅川连手指一顿：“……”
    洛北棠差点被他这句□□味十足的对话烧到尾巴，她就不该相信任逸舟“会调节气氛”。为了不让师兄尴尬，她连忙拿起高脚杯碰了一下傅川连的：“多谢师兄照顾。”
    她桌子下踹了任逸舟一脚，没想到七七在对面“嗷”了一声，转身打了赫允：“你踹到我了！”
    赫允倒也没拆穿事实，淡定回答：“是你腿伸得太长。”
    “靠，腿长怪我喽！”
    七七是个没眼力见的，完全察觉不到前面有几个人各怀鬼胎。
    她噼里啪啦地诉起苦来，“我在妇产科轮转，有个男的看到我把直接掀他老婆的裙子，差点要来揍我。呜呜呜，我太惨了，长得帅是我的错么！”
    经过她这么一打岔，任逸舟制造出来的小尴尬就那么消散了。
    一顿饭下来，洛北棠感觉自己吃了个鸿门宴，她当初就不该答应来聚会，或者不该松口让任逸舟跟过来。
    现在弄得任逸舟不开心，师兄也尴尬。两头不讨好。
    洛北棠和七七一起去洗手间。
    七七一直在旁边吐槽：“我又被女患者要手机号了。我跟她说我是女的，她愣了愣，说不在乎性别……唉，北棠，你说我干脆拉拉算了。”
    洛北棠接了一滴洗手液：“你还没跟赫允摊牌啊？”
    七七英俊的眉眼顿时出现了化不开忧愁。
    她和赫允是高中同学，一直暗恋他，但赫允对她始终像兄弟一样。有一次两人酒后开了一间房，结果什么都没发生，赫允可能真的把七七当哥们了。
    “我最近看他和他们科室的小护士走得很近，我想放弃了。当初学医也是为了他学的，现在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这条路。”
    洛北棠顾不上想任逸舟的问题了，讶然道：“你要转行？”
    七七垂着脑袋：“虽然是为了他才学的医，但我一开始也觉得学医很酷，以后有个头疼脑热不用担心病死，学业上也比别人顺利。但我高中同学比我成绩差的那些，在我这个岁数都能在家里买第一套房了，我还在给病人做牛做马，对方心怀感激也就罢了，上周我又收到一个投诉，说我态度不好，还不如旁边的护工，我操，护工的工资是我三倍不止他怎么不说呢！想想就挺沮丧的。”
    洛北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学医不需要极高的智商，但需要很强的毅力，一旦有了放弃的念头，犹如水龙头放出来的水，再也收不回去。
    最后她只是说：“你再好好想想。或者，你先去和赫允谈谈？”
    七七唉声叹气：“你能给我支个招吗，我还从来没告白过。”
    “我……我也没有。”
    洛北棠和七七一样，都是被人告白的那方，只不过她们的差异是告白对象的性别不同。
    七七用湿巾擦了擦脸：“任导是怎么跟你告白的？”
    这真是触碰到洛北棠的知识盲区了。任逸舟说过几次“爱你”这类表演性质的场面话，做不得数。
    她也不好和七七说实话：“他……”
    七七倒是抢答道：“我知道了，任导要是表白一定是‘今晚月色真美’这个流派，不会直白地说。算了，任导那路数我可学不来。”
    洛北棠被‘月色’逗到了：“你怎么知道？”
    “看他电影就知道了啊。一个镜头和台词能延伸出三四个隐喻。你们可能太熟了，没有意识到。”
    是么……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洛北棠若有所思地冲完手上的泡沫。
    她们返回包厢，洛北棠刚要进去，就被一个嘹亮的声音叫住——
    “姐！”
    洛北棠一回头，洛榆迎向她冲过来，一把抱住她：“我刚才看背影就觉得像你，没想到真是你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洛北棠看她晒成了一身小麦色肌肤。
    “昨天回来，倒了下时差，今天和姐妹们出来玩。你呢？这是你朋友？”
    “嗯，也是医生，叫七七。”
    七七笑了笑，俨然已经接受自己的昵称被当作大名，立刻抛了个媚眼过去：“哈喽，美女。”
    洛榆迎一听声音，眼里的惊艳消散了大半：“你是女的啊。”
    洛北棠拍拍七七的肩膀表示安慰。
    这时，傅川连也从洗手间回来，下巴扬了扬：“你们不进去？”
    他又看了眼比较陌生的洛榆迎：“这是你们朋友？”
    洛北棠：“我妹妹，洛榆迎。榆迎，这位是傅医生。”
    不同于七七，眼前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帅哥，洛榆迎被闪了一下眼睛，有点不敢直视傅川连：“你……你好。”
    傅川连也面带微笑回她一句“你好”。
    洛榆迎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正好手机响了，她连忙接起，含糊地答了几句，便挂断：“那个什么，你们继续，我先走了。姐，过几天我找你玩。”
    傅川连望着洛榆迎的背影：“你妹和你不是很像啊。”
    洛北棠：“大家都这么说，其实我俩是双胞胎。”
    三人进了包厢，七七悄悄跟洛北棠咬耳朵：“完了完了，你妹妹也陷入傅师兄的荷尔蒙里了。”
    洛北棠：“……啊？”
    七七笃定道：“我被妹子告白得太多了，一看我就知道。”
    “……”
    可怜的七七，熟练掌握这种技能有什么卵用。
    饭局进入尾声，傅川连叫来服务生买单，却被告知已被结清。
    任逸舟站起身：“本来我就不该蹭饭，就当是我赔礼吧。”
    虽说这顿算是半个为傅川连接风的饭局，但他作为师兄，自然主动承担请客的义务。
    此刻被抢单他只是抬了抬眉毛：“下次我再请师妹吃饭的时候，任导也可以过来。”
    “一定。”任逸舟忽然阴阳怪气地笑了，“别叫‘任导’这么生分，您是棠棠的师兄，我也算您……‘妹夫’吧？”
    傅川连眼角一抽，还是端住表情：“任导和想象中不一样，真的很随和。”
    “彼此彼此。我和棠棠先走一步，‘师兄’您忙您的。”
    ***
    洛北棠匆匆和他们告辞，拖着任逸舟坐进车里。
    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洛北棠忍不住说：“任逸舟你有病？你不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好不好！”
    任逸舟脸上最后那点和谐的面具摘下：“你听他说过的话了吗，我可没主动攻击他，都是在正当防卫。”
    洛北棠想了想，竟然真的是，她无力道：“我说过了，师兄不一定喜欢我……退一步来说，就算他对我有意思，你今天挑破这层纸，大家将来都在一个科室工作。多尴尬。”
    任逸舟蹙眉道：“他要当小三，该尴尬的是他，你急什么？”
    “……”
    “你就因为他和我吵架？洛北棠，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是个工具，你想要就用，不想要就扔？”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接下来是离婚告白再追妻的高潮情节，可能会有一点点虐。不过这对夫妻总体基调是甜的（他们主要矛盾是沟通不顺，说开就好了），更虐的设定已经被我砍了23333
    第35章
    任逸舟说这话的时候, 眼睛流露出一丝类似薄弱的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复杂情绪。
    但一个眨眼过后，又重新变得锋利。
    洛北棠觉得他在无理取闹：“你又是以什么立场说这种话？你别忘了, 最开始, 我们都是为了钱结婚的。我没有出轨，你就管不着我。”
    对话彻底陷入僵局。
    任逸舟深深地看她几眼，踩下油门，往溪林别府的方向开去。
    最后电影也没有看成。两人之间开始冷战。
    洛北棠回卧室就把门锁了。
    她只是不想让他插手她工作上的事, 对于她来说，傅川连属于工作的一部分。她会妥善处理好和他之间的关系，而不需要任逸舟在一旁插一脚。
    洛北棠躺在床上，还是觉得后悔死了，她就不应该带任逸舟去, 但她也没想到师兄会说那种刺激他的话。
    任逸舟那种性格，被人刺一下，他恨不得把对方的脱氧核糖核酸拆分重组。
    这么想他也没什么错。
    没过一会儿, 任逸舟敲门。
    洛北棠不想给他开门，隔着门凉凉地说：“有事？”
    “我的洗发露在浴室里。”
    洛北棠走进浴室, 这才发现不止洗发露, 他的电动牙刷、睡衣、剃须刀、腕表，都在不知不觉中占领她的地盘。
    虽然这也是她默许的, 但洛北棠还是惊觉这个数量过多了——而她之前竟然没有意识到。
    她拿了洗发露, 打开门锁递给他。
    任逸舟没有多余废话，拿了之后回到对面房间。
    洛北棠重新锁门，躺在床上看书, 看了半天也没翻过去一页。她想做点别的转移注意力，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洛北棠不耐烦地爬起床：“又干嘛？”
    任逸舟已经洗完澡，头发上搭着一块浴巾，一边拭擦一边垂眼道：“吹风机。”
    洛北棠又跑回浴室，很快又空手返回：“你吹风机不在我这里。”
    “那怎么办。”
    “自然风干不好吗，省电。”
    “头发湿着不舒服。”
    洛北棠深吸一口气，跑回浴室，将自己的借给他。
    任逸舟接手：“谢谢。”
    此人终于被打发走了。洛北棠脑子里那根弦松下来，同时又感到有点寂静——这段时间，只要她一回家，任逸舟总会在她身边陪着。
    虽然大部分时候两人各忙各的，她在学习医学视频，他在处理剧本和电视剧的准备工作。但不经意之间双方视线对上，短暂微笑后又继续沉迷自己的世界，总是让人感觉格外温馨。
    但就算再怎么想和他和好，洛北棠也绝不会轻易和解，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师兄只要存在一天，任逸舟就有可能继续作妖。他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否则以后真的被他拿捏在掌心里。
    再说，就算要和好，也不应该是她主动。
    所以习惯是多么可怕，洛北棠突然想到，现在就这么依赖他，离婚后怎么办？
    没由来的，心里越来越慌，她抱着双臂在地毯上转圈圈——有个不确定的念头在脑子里徘徊：她该不会已经相当喜欢任逸舟了吧？
    这时，又有敲门声。洛北棠一个激灵，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继续冷着脸：“您又要什么东西？”
    “数据线。”
    洛北棠关上门，把他所有的东西能看到的都装进一个收纳箱里，再推到门口：“还有什么，现在一块说了，我要睡觉，没空理你。”
    任逸舟一脚踢开地上的收纳箱，猝不及防地将洛北棠抱在怀里。
    他的力气很大，洛北棠感受到骨骼传来的细微疼痛感。
    她的手就虚抬在他腰后，很想抱住他，但用调侃的语气问他：“你是不是爱惨我了？那我就可怜可怜你，以后对你好一点。”
    但洛北棠还没有把预想中的动作实施完整，手机来电声音张牙舞爪地响在两人中间。
    任逸舟的身体僵硬一下，洛北棠轻轻推开他，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怔忪片刻，接起电话：“迎迎？”
    手机那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哭腔：“姐……妈妈刚才晕倒，现在在你们医院。”
    ***
    所谓生老病死，大概是贯穿一个人一生的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会老会病会死，但人类的求生本能硬是让这个过程不断延长，并且，在面临这些的时候，也会极度恐惧。
    由于一些经历，洛北棠比很多人更早地意识到生命无常。
    她和任逸舟到医院的时候，洛母刚刚被送进手术室，父亲还没有赶来，他还在国外同生意上的朋友谈事，估计刚刚得知消息，只有洛榆迎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茫然地咬着手指。
    洛北棠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她抬起头：“姐，妈妈会好吗？”
    原则上来讲，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尤其是心脏上的手术，作为医生，她永远不会对患者和其家属给予百分之百肯定的回答。
    但她还是点了下头：“嗯。”
    洛北棠坐在她旁边：“妈妈患得是心梗，我刚刚去问了我同事，由于送来得很及时，不出意外的话，支架手术会很顺利。”
    洛榆迎呆呆地喃喃：“支架……”
    “用支架撑开堵塞的血管，血液复通……”洛北棠尽力让她听懂。
    洛榆迎懵懵懂懂地点头。
    支架手术的时长视患者病情严重与否各有不同，一般来讲，顺利的话，半小时左右就能结束。
    洛北棠看着表，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她忍不住站起来，洛榆迎见她有异样，眼神也不自觉地焦虑。
    她又不得不按耐自己，向洛榆迎扯了个轻松的笑，重新坐下。
    任逸舟始终在她身边，这个时候，他握住她冰凉发颤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指示灯终于灭了。
    傅川连的摘掉脑后的口罩袋子，看到刚刚还见过的几个人明显一愣，然后恍然：“手术很顺利。”
    他又加了一句：“不用担心，注意术后保养问题不大。”
    洛北棠急忙抓着他问了几个具体关于母亲心梗的问题，都是专业词汇，任逸舟还能听懂个大概，洛榆迎则完全根据这两人的表情获取母亲病情到底如何的信息。
    直到主治医生又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又温柔地说出“没有大碍”之后，洛榆迎才又哭又笑：“谢谢傅医生！”
    洛北棠拍着妹妹颤抖的背脊，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一行人去母亲所在的VIP病房。
    不需要别的医生叮嘱，洛北棠对术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和注意事项早就牢记于心。
    但傅川连还是又将这些事强调一遍，主要是同洛榆迎和刚刚赶来的护工讲。
    最后，洛榆迎加了傅川连的微信号，他让她有问题直接问，然后就匆匆走了。
    洛母从生死边缘走了一趟，意识有点懵，她手指动了动，洛北棠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妈妈，你感觉怎么样？”
    洛母点点头：“还好，迎迎呢。”
    洛榆迎正在摆弄手机，听到洛母叫自己，立刻走过去。
    洛榆迎手指捏了个距离：“妈妈，傅医生说了，这种手术刀口就那么小，不用担心。好好养着吧，我和姐陪着你。”
    洛母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洛北棠翻了翻病例，洛母之前身体一直不好，还曾经得过抑郁症，她想着要不要等这次心梗差不多好了后，劝说她做个全面检查。
    原本家里人每年都会做体检，但洛母出于讳疾忌医的心理，只要不发病，从来都拒绝检查。
    这种建议洛北棠说了很多次，都被拒绝，她只能采用迂回战术，让洛榆迎去劝一劝……
    时间从下午一直到晚上。
    按照术后病人的食谱要求给洛母定了饭后，洛母和自己的小女儿已经开始讨论病好后去哪里买包消遣。
    洛北棠在旁边总是有一种插不进话题的感觉，但见洛母精神越来越好，心里也觉得安心，叮嘱了几句后走到客厅。
    任逸舟作为女婿，自然也要亲力亲为，但考虑到洛母对他还是有点陌生，他打过招呼后就到了病房外的小客厅里。
    他正在和谁打电话，语气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是他平常的漫不经心的语调。
    等到他收起手机，面色有些犹豫。
    洛北棠见状便说：“我这没事了，你忙你的吧。”
    任逸舟沉默半晌：“好。”
    刚刚洛北棠担心母亲的病情，多多少少有点忽略任逸舟，本来他们应该顺势和好，但傅川连的出现好像又打破了这种平衡。
    洛北棠猜他又见到傅川连可能心情不好，于是主动去碰他的手指：“我这些天会陪我妈妈，可能会晚几天回家。”
    任逸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嗯，行，想要什么我从家里给你带来。”
    ***
    到了晚上，洛母洗完漱后就要睡觉了。
    洛榆迎原本想搬个折叠床陪她在病房住，但她作为夜间生物，这个时间很想玩手机，为了不打扰洛母，只能到小客厅和洛北棠一起睡。
    于是，她们这对姐妹有史以来同在一个房间住下，竟重新体验了一把大学宿舍卧谈会的感觉。
    洛北棠洗完澡后，看到洛榆迎依旧在玩手机，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刷微博，而是指着上面的证件照——显然，洛榆迎的搜索能力遇人则强，这会儿已经把傅川连所有的资料和论文都翻了出来。
    “姐，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论文题目是什么意思？”
    洛北棠巴拉巴拉说一大堆，洛榆迎仍然用小狗眼看她，她便长话短说，最后总结道：“总之就是很厉害，一般人写不出来。”
    洛榆迎眼睛散发出崇拜之光：“不愧是傅医生！”后又贼头贼脑地说，“那个，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据我所知，前几天他说刚分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新的。”
    洛北棠看着妹妹花痴的脸，心想难道真的被七七说中了？
    “他好帅啊，摘下口罩的瞬间我都要被迷晕了！”
    昏黄的壁光下，洛北棠都能看到妹妹由于激动而羞红的脸颊，心想：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我靠，在任逸舟眼里我是不是也这么傻兮兮的？这和我高端大气的画风太不相符了！
    洛榆迎还在豆瓣里找到了当年傅川连在校时的帖子，被刷了好几十页，过了一会儿她又叹气：“是不是好多女生都喜欢他？”
    “师兄确实被好多人追过。”洛北棠又被问出几个在校时她听过的有关傅川连的段子。
    洛榆迎又向往又遗憾：“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努力学习，也考上医学院。”
    “你们大学肯定也有长得不差的男生吧？”
    “那些人怎么能和傅医生比呢！”洛榆迎眨着眼睛，“姐，你呢？傅医生这么优秀，你喜欢过他吗？”
    “没有。”洛北棠理所当然地说，“我喜欢的是任逸舟。”
    第36章
    洛北棠刚说出口, 自己都愣了一下。
    确实洛榆迎刚问出那句话的瞬间，她脑中出现的人是任逸舟的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演戏演太多, 她这句话说得是那么自然而然。
    洛榆迎也被她这么直白的告白愣了一下。
    “你都喜欢逸舟哥什么地方？他虽然也是个帅哥，但凶巴巴的。尤其和傅医生一比，缺点就更明显了。你看……他不会治病救人，他学历没有傅医生高吧？也没在国外念过书。”
    洛北棠心里挨个反驳：他不是学医的, 当然不会广义上的治病救人；
    一个导演牛不牛啤又不是按学历排资论辈；
    他没在国外念过书，但他初中就开始看外文原版小说了，他甚至还能看懂她医学书上一大半拉丁语缩写。
    不过这些想法说出来就太炫了，而且只是技能上的优点，至于性格上的……
    洛北棠一时间卡壳了——是啊, 她喜欢他什么？抛开吊桥效应，这男人自大自私自负，要不是脸和身材实在对她胃口, 也不能和他纠缠这么久还不腻，但她总不能说他那啥好吧？
    或者她有什么自虐倾向？就喜欢时时刻刻能和她互杠三百回合的？
    洛北棠在被子里抖三抖。由于实在想不出来任逸舟的具体优点, 在洛榆迎的目光下, 她说：“咳，他所有的优缺点我都喜欢。”
    洛榆迎嘟嘟嘴：“姐, 不要这么炫耀你和逸舟哥的感情了叭。”
    说完这句话洛北棠自己都觉得假, 连忙把话题又扯回傅川连身上。
    ***
    接下来几天，洛北棠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度过，偶尔回家换衣服也没有碰见任逸舟。
    他那边也开始忙起来, 博洋传媒的项目有N多个，都需要任逸舟监管。两人最近都是靠微信联系。无非就是“别忘了吃饭”、“好”、“晚安”之类简短的话。
    洛北棠从急诊科转到心外科，虽然不像急诊那么忙，但每天也需要站手术台。涉及自己的专业方向，随时随地要接住带教老师抛过来的各种问题，神经比以前绷得更紧。一段时间内，她只有早上上班前和晚上下班后才会去看洛母的情况。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洛母术后情况良好，家里请了护工，原本不在需要女儿们继续陪床，但她们都说不放心，便继续住着了。
    不过，洛榆迎可能还有另一层意思，这点意思甚至被洛母也察觉到了。
    在洛榆迎几次拦住傅川连讨论关于在行内人看来非常幼稚的问题后，洛母倒是笑眯眯地问：“迎迎喜欢傅医生啊？”
    洛榆迎不好意思地吐舌尖：“傅医生太优秀了……”
    “这有什么，你也很优秀啊！”洛母又问旁边查病历的洛北棠，“北棠，你帮一下你妹妹。”
    洛北棠从病例中抬头——这怎么帮，她总不能替她告白吧？她在恋爱上也是个新手，在理论方面她甚至不如令狐童童。
    她动用仅剩的恋爱细胞：“你们微信上聊过私人话题吗？”
    洛榆迎脸更红了：“他看到我微信头像背景是科隆大教堂，他说他也去过。然后我们就这个话题展开聊了聊……这算吗？”
    洛北棠扬着眉毛，觉得很意外——一般情况下，师兄不会在百忙之中和病人或其家属说太过私人的话题，可能他真的对洛榆迎有好感也说不定？
    洛北棠：“那不是很好嘛，你们继续聊啊。”
    洛母在旁边说：“这两天我们请傅医生吃顿饭吧。”
    “师兄应该不会答应。”
    洛母：“不算医患之间，他也是你朋友嘛，看你面子总可以吧。北棠，你去说。你说他才可能会答应。”
    她想了想：“好吧。”
    趁现在是个谈话的好时机，洛北棠说：“妈妈，你有时间的话我陪你去挂个精神科，我让我同事给你开点药。”
    洛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脸色当即垮下来：“我没病，不需要吃这些精神病的药。”
    洛北棠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只是抑郁症而已，不用妖魔化，相当于一个小感冒，理论上来说，任何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抑郁。只是你的情况比较严重而已，需要用药物压制……”
    洛家的家庭医生在前几天告诉洛北棠，洛母已经私下断药不知道多久了。
    “够了！”洛母沉声呵斥，“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我现在很好，不需要吃药。再说，是药三分毒，你拿这种药给我吃，万一身体其他器官又病了怎么办？！你是不是想让我下半生都在医院里住啊！”
    洛北棠看向别处，咬着下唇，克制自己不要和母亲吵架。
    洛榆迎连忙安慰洛母，并暗示洛北棠赶紧撤。
    洛北棠抿着唇，只能先走。
    她情绪低落地走在走廊。好像印象中，母亲永远都对她不满意，不管钢琴弹得再好，画画拿了多少个奖，甚至成绩拿到多少个第一，好像都不能换回她的笑容。只有她和任逸舟决定结婚那天她才满意地点了下头。
    直到有人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嘿！回神了。”
    洛北棠一抬头，傅川连刚从手术室出来，正好碰到她：“师兄啊……”
    “想什么呢？”
    洛北棠不想把家事和外人透露，她将傅川连拉到一个没人的楼梯间里，顺势把洛母刚刚的要求说出来：“我妈想请你吃顿饭。”
    傅川连果然拒绝道：“不用，这是我工作。而且也不是什么复杂手术。”
    “其实请你吃饭只是个幌子啦。”洛北棠笑着说，“师兄，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我妹妹了？”
    “什么？”傅川连先是皱眉，然后抬起，恍然大悟后，脸色又阴沉了下去，又觉得有点好笑，“谁告诉你的？”
    “你和迎迎不是聊得很好吗？”洛北棠眨着眼睛，“你不用不好意思。以后也不用叫我姐，不会占你便宜。”
    傅川连这次真的笑了出来：“我不喜欢她。只是看在她是你妹妹，不好直接晒着她而已，不然我和她废话做什么？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洛北棠彻底囧化：“啊，那个，不好意思啊。那就算了，我回去和我妈妈说一声。”
    她直觉想跑，但又被傅川连叫住：“北棠，你真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吗？”
    洛北棠没跑成，只能心里叹息一声，硬着头皮回头：“不……不知道。”
    他似笑非笑：“现在你知道了？”
    洛北棠转着自己手上的婚戒，她恍惚中总觉得任逸舟在里面安了摄像头，此刻正盯着她如何回答傅川连的告白：“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不是可以离么。”傅川连笑着看她，“反正你们只是联姻对不对？”
    洛北棠瞪着眼睛：“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你喝醉了。说你只是为了家人的要求联姻，结婚一年后就离。”
    ——卧槽！洛北棠想起来了。
    毕业那天她和同学们都玩得很嗨，但她以为是做梦，原来她把梦话给说出来了！
    “你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北棠，任逸舟能给你的东西我也能给，而且能给得更多，你考虑一下。”
    傅川连也没步步紧逼，他打开防火门，给她留下思考的空间。
    洛北棠现在真的傻眼了。
    ***
    其实没什么需要考虑的，洛北棠知道自己现在喜欢的是谁，现在也不打算离婚。
    只是自从那次摊开后，她总也找不到再和傅川连单独谈话的机会。
    虽说在同一个科室，但手术重合率不是很高，洛北棠经常跟着教授做手术，有时一整天也见不到傅川连的影子。
    偶尔被他叫去当助手，那也是在和其他医生护士都在场的时候。
    后来，她察觉到了，傅川连有可能在躲她，来延长被她拒绝的时间。
    这种事也不好发微信，洛北棠决定先顺其自然，反正他又不可能总躲着她。
    一天中午，她终于在手术中喘口气，决定去找洛榆迎谈谈关于洛母拒绝吃药的问题，否则每天等她回VIP病房，洛榆迎都已经睡了，早上她能直接睡到中午，完美错过谈心时间。
    往常这个时候，洛母都在午休。
    洛北棠悄悄推开门，进入客厅，没有看到洛榆迎，却听见病房里她和母亲在交谈的声音。
    洛母声音严厉：“这不胡闹吗！这傅医生又不是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洛榆迎好像在哭：“他说他可以等。妈妈，是不是我太差了，哪点都比不上我姐。”
    洛母的声音隔着一扇门断断续续传来：“别叫她姐了。迎迎，我跟你说，其实这事憋在我心里二十多年了。”
    “北棠她……不是我和你爸的孩子，她是你爸选出来特意和任家联姻的。”
    “原本我反对这件事，但咱家当年生意上出了点问题——你舅舅想要架空我和你爸，你爸去找任逸舟他爸爸求情，想先借点资金买走其他股东手里的股份，但是被他当时的秘书，也就是现在的任夫人挡了回去。说了一大堆难听的话。虽然任家欠我们人情，但毕竟关系隔了一辈，还是不如联姻靠谱。”
    “我和你爸也是没办法，光是找你的钱都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只能去乡下领养个没爹没娘的小女孩，把她当作是你，继续和任家联姻。有一点很幸运，她小时候就漂亮，长大了也没长歪，不至于在这点上被任家退婚。也省了一笔给她整容的钱。”
    “我现在病了一场，终于知道领养的终究不如亲生的好……不过她既然已经完成了联姻的任务，也算对得起咱家这几十年在她身上投出去的钱。这事你别告诉任何人，就当是为了公司的未来着想，先委屈你了迎迎，至于那傅医生，你该追就追，不用忌讳他喜欢你姐……”
    “现在想来，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借来的，要不是你当年被人贩子拐跑，和任逸舟结婚的人应该是你……逸舟那孩子虽然性子冷了点，但对她也是真好……我当初有点不同意他们结婚就是因为你已经回来了，但终究还是晚了太多……”
    洛母的声音从激动，到平缓，直到最后发自内心的惋惜，尾声被骤然响起的关门声“砰”地截断。
    病房内的母女俩都被吓了一跳，洛榆迎打开门，看到客厅内空无一人，房门紧闭。
    洛母脸色狐疑地走过来：“该不会被人听到了吧？北棠回来了？”
    洛榆迎打开门又往外望了望，VIP病房人极少，只有零星几个医护步履匆忙地穿过。不知道是谁打开了走廊的窗户，过堂风一阵阵穿过。
    洛榆迎没发现任何异样，安慰母亲：“没事，这个时候她还没下手术台，饭都来不及吃，不会来这里……应该是风刮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人说我一写剧情就跟坐火箭似的，嗖嗖嗖地跑，不知道这次怎么样，前面确实铺垫少了一些，不过已经有同学猜出来了。
    一开始命名的《联姻》有这一层算计的意思，确实有些狗血啦，但是怎么办，我就是喜欢狗血啊TvTwhatever
    第37章
    洛北棠被很多人问过为什么学医。
    最近的回答是：找到病变, 并切除、观察，将不健康不美观的器官修复, 这其中的成就感能让她的肾上腺素飙升。
    然而她最开始的答案却很大众, 无非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在生病时痛苦无助，自己却无能为力。
    四岁还是几岁……记不清了，总之，在她所能记得的最早的回忆里, 她住在江南小镇，身边只有奶奶一个亲人。她经常跟着奶奶去镇上的小诊所买药看病。
    医生是个女性，长什么样已经彻底不记得，只记得洗得泛黄的白大褂在阳光下反射着光。医生总是逗她：
    “上幼儿园了没有。”
    “没有。”
    “囡囡叫什么名字呀？”
    “没有。”
    医生给她一个糖丸：“你就叫糖糖好了。”
    后来洛北棠才知道，那糖丸是预防脊髓灰质炎的。诊所医生多留了几个, 顺手哄她吃。
    糖丸甜丝丝的，她吃完一颗又伸手要第二颗，就被奶奶轻拍了下手心：“跟医生说谢谢。”
    “嘻嘻。”
    在被两位自称是她父母的两个大人带到大都市之前, 洛北棠对童年的记忆除了奶奶在临终前银白色的头发，就只有诊所医生那身老旧的白大褂。
    成为医生就像顺理成章的事, 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
    今天的最后一场手术结束。洛北棠在许教授的指导下, 让一颗具有先天性病变的心脏重新健康地跳动。
    她也露出了今天唯一一个笑容——无论怎么说，规律跳动的心脏都能令人重新拾起生活的希望——就算两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
    洛北棠一边处理收尾工作, 一边回答教授的问题：“我妈的心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今天我就不陪床了，回家休息。”
    许教授又让她调节好工作和休息之类的，洛北棠凭着最后一口气回应。
    但她换下白大褂后, 并没有回家，也没有直接回VIP病房，她去妇产科逛了一圈，并找到了半死不活的七七。
    七七只剩下抬眼皮的力气：“北棠，你怎么来了……”
    洛北棠递给她一瓶罐装可口可乐。
    七七喝了一口，似乎回光返照：“我今天接生了……已经记不清，明天数病例吧。”
    洛北棠看着保温箱里的紧闭双眼的红色宝宝：“你说，我们能平安长大到现在，也是一种奇迹吧。”
    “我希望上帝或者老天、耶稣、玉帝、菩萨、阿拉、佛祖……我拜完了没有……能再施舍我中彩票的奇迹。光一种实在不够。”还没等洛北棠接话，七七赶紧说，“不不不，我瞎说的，我还是希望身体健康就好，其他随几把便！”
    “是啊是啊，光是能站在这里，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不必奢求别的。”
    七七注意到她的异常：“你怎么了？累傻了吧？还是你们科今天被医闹了。哪个孙子敢惹你生气，我这就狠狠地……”
    “我妈。”
    “咳咳！咳咳咳！我这就……狠狠地向阿姨道歉。”
    洛北棠也喝了一口可乐，传说中的肥宅快乐水果然名不虚传，刺激性的二氧化碳在口腔中跳跃后，瞬间让人清醒。
    难怪连爱好牙齿健康的令狐童童每个月给它留个名额，用吸管喝完后疯狂刷牙。再以可乐可以消除部分胃结石为理由安慰自己的放纵。
    洛北棠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用。”
    事实上，人在健康的时候，完全不会去想健康的事，所谓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回家的路上，洛北棠一直在心算从她记事起，洛家在她身上一共花了多少钱。
    吃穿住行、上学的学费书费学杂费，课外私教，最后还要算上通货膨胀，到现在为止，她应该还给洛家多少钱才能和他们一刀两断？
    但是，有的东西她并不需要啊——
    她不需要为了成为联姻工具去学钢琴小提琴舞蹈和绘画。
    她不需要为了在社交上得体抢眼而接受礼仪老师的规训。
    她不需要穿价值几十万的高级定制。
    她不需要识别各类刀叉的用途只为了不在餐桌上丢脸。
    她需要的只是如何在心脏上下手术刀而已。
    上流社会的种种潜规则都给我去他妈的！
    然而下一秒，她看到车窗上倒影着自己的影子——
    高级护肤品保养下的皮肤比医院里任何医生都好。
    身型比例正常，是因为她的餐桌上永远都是最好的佳肴，经由最优秀的厨师处理后被端上来。
    永远笔直的坐姿得益于从小在严格的教导下形成的潜移默化。
    眼中永远比其他生活在温饱线上下的同行们多了一些底气。
    所有的这一切，不可否认的，都是因为她身后背靠洛家。
    洛北棠不是刚进象牙塔的学生了，她太清楚权钱对一个人成长中起了多大作用，甚至她性格里一大部分自信都源于这个。
    她家有钱，她不必大早上去挤地铁，不必为了院里迟迟不发的加班工资唉声叹气，她不必算计着每顿饭多花几块钱。她只需要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医院的工作上。
    以前一直被她忽视甚至鄙视的东西，原来根本就不是她的。
    “太太，到家了。”
    小晋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洛北棠从窗外转过头，应了一声，打开车门。
    但她一碰到门把手，才想到——这辆Polo严格来说也不算她的，都是洛家以前给她的生活费里慢慢攒的。
    “太太？”小晋看她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就不动了，又叫了她一声。
    洛北棠抬起头：“小晋，明天你帮我把这辆车卖掉，越快越好，不管多少钱。”
    小晋还欲多问一些细节，但洛北棠却跟逃命似的，很快把车门甩上，急匆匆地进了别墅。
    ***
    很久没回家了，这里熟悉的空气让洛北棠有一瞬间的放松。
    任逸舟没在家，但沙发上有他随手放下的爵士帽。
    洛北棠手指放在那顶黑色帽子上，怔忪片刻，才去卧室翻自己的东西。
    有的东西她并不知道多少钱，像礼服那些高定，可能根本没有市场价，是设计师亲手缝纫的。但一些电子产品能在官网上查到大概价格。
    也不知道几点钟了，洛北棠身体想睡，脑子却一直高速运转，心里累计出那个数字不断增加位数，她心脏跳动越来越快的时候，楼下传来开门又关上的声音。
    她动作一停，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很快，思念了很多天的人出现在她眼前，看她坐在一堆杂物之间，脸色由欣喜转为疑惑：“找什么呢？”
    任逸舟还没来得及脱大衣，现在他一边把衣服脱下，一边将一个即将倒下的水杯扶正。
    洛北棠半张着嘴，喉咙里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却没有吐出半个字，不知怎么，洛母最后的那句话突然跳进脑袋里——
    “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借来的，要不是你当年被人贩子拐跑，和任逸舟结婚的人应该是你。”
    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借来的。包括她的婚姻，她爱的人。
    原本和任逸舟结婚的人应该是洛榆迎。
    不对，就算不是洛榆迎，任逸舟也会和苏妙在一起，要不是她和他订婚得早，他和前女友也不会分手，现在坐在这里的人怎么说都不会是她洛北棠。
    如果没被领养，她很可能不会来到北方，她和任逸舟相遇的概率微乎其微，她只能在网络上第一次认识这个人的名字和长相。
    她现在能和眼前这男人有交集，无非是洛家设计中的一环——是她借来的！
    而且，最开始，任逸舟明确说过“不喜欢她”，说过“怕她不想离婚”，可见有多么讨厌这次婚姻。他们是因为意外才在一起，而她原本就是为了父母的要求联姻。既然后者已经完全不用再去讨好，那么分开好像是唯一的选择。
    趁现在他还不知道她对他动心，趁她也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心情，一切还来得及。
    “我们离婚吧。”
    最终，看着那双茶色眼睛，她轻轻说出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多更点，不停在离婚这里，但大姨妈今天来了，就明天再写吧w
    第38章
    话音刚落的瞬间, 洛北棠的心情就像坠入一口枯井，只觉得她和任逸舟之间彻底完了。
    任逸舟正要将她周围的东西整理到一边, 听到她的话后, 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表情骤然变冷，随着他从外面带来的风尘，寒气逼人：“你说什么？”
    洛北棠垂下眼睛，看着笔记本上的各项清单, 声音比刚才更小，好像已经用尽了力气：“我们离婚吧。”
    “你在说……‘离婚’？”任逸舟不可置信地抬起眉峰。
    看她的样子不像开玩笑，洛北棠垂着脑袋，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像是灵魂已经不在这里。
    任逸舟几乎能一眼看破某个人是什么性格，脑中打着什么主意，但对洛北棠, 他有时候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他有时觉得她已经很喜欢他, 有时觉得他还不如她身上的挂件。
    从这一点来看, 她已经具备一个优秀医生所具备的品质——遇到再混乱的情况都不能表现出慌张。
    他迅速想到前几天的事，傅川连和洛北棠在一起工作学习的时间比他更长, 可能在她心里确实重要。但他不认为这值得他们离婚：“怎么这么突然, 谁跟你说了什么……”
    洛北棠闭上酸涩的眼睛打断道：“谁也没有，是我想离婚。”
    他感到血液渐渐流失，手心一片冰凉：“不行。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再说，你现在离婚，什么都拿不到，这也等不了？”
    “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
    “不行。”任逸舟捏着眉心，“是我做错什么，你告诉我。”
    洛北棠只是摇头。
    “你不说出一个令我信服的理由，这辈子都别想离婚。”
    “一年后离婚和现在离婚有什么区别？我不要你的钱了。”
    “我向你道歉好吧。我不会再管你和傅川连那点破事，离婚免谈。”任逸舟抬起左腕，“现在几点了，你还不睡觉？”
    她指甲陷进掌心：“明天请假了，你把结婚证件准备好，上午就去民政局。”
    任逸舟冷笑：“我再说一遍，离婚不可能。要么你就去法庭告我，看你能不能赢。”
    “当初是你说的一年后离婚。何必把离婚搞得这么复杂。”洛北棠退了一步，“要不这样，我们先离，但不向家里公布……”
    “我后悔了行吗？”任逸舟强迫她抬起脸，却发现她竟然在哭，眼神空洞，脸上全是泪痕，他顿时心软了，“你……怎么哭了。”
    他给她擦眼泪，她却越哭越厉害，他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不离婚好不好，其他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不说话，他也没再放手。
    洛北棠哭着哭着就在任逸舟怀里睡着了。
    任逸舟把她抱在床上，看着她的睡脸，她睡得很不安稳，像是梦魇，他直觉有相当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眼角瞥到地毯上的手机，手臂一揽，紧接着用她指纹开了手机上的锁。
    微博、微信、照片，甚至豆瓣上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有什么足够理由让她这么坚持离婚。
    他是觉得自己已经不理智了，作出这种不尊重她隐私的行为，如果被她知道，一定会在离婚理由中再加一条。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
    手机寻找未果，任逸舟开始找洛北棠的结婚证。
    他们住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洛北棠经常走动的房间就那么几个，她可能会将结婚证和她的毕业证学位证放在保险箱里，这个他就没办法解锁了。
    不过，虽然不太愿意承认，刚开始结婚那阵，他们彼此充满敌意，洛北棠不至于让结婚证在保险箱中占一席之地。
    任逸舟又在储物间找了一遍，均一无所获。
    最后，他去衣帽间拿换洗衣服时，看到了上个密码锁的柜子，这个密码不像保险箱那么复杂，只有六位数，也没有报警系统。
    他试了一下和别墅门禁一样的密码，没有成功，又试了一下她的生日，也没有打开，然后他输了一遍自己的生日——理所当然地，更没有开锁。
    想到她偶然说过的某句话，任逸舟不抱希望地输入六个八，按了解锁后，锁芯弹了一下，他眉宇间舒展开，刚要笑，就被里面安心睡觉的“小白”黑漆漆的眼眶憋了回去。
    柜子内左下角，一个红色小本本躺在里面，以及，腿骨下压着一个信封袋？
    任逸舟挪动小白的腿骨，毫不犹豫地拆开信封，等看清文件上的标题和最终结论，所有的问题均有了答案。他将文件原封不动放回去，对小白说了句“打扰了”，最后关上门。
    ***
    即使睡得很晚，洛北棠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生物钟的作用下，天刚朦朦亮，她就醒了。
    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做了个梦，但一抬头，看到任逸舟熟悉的睡脸，她就瞬间清醒过来。
    任逸舟仍然维持着抱她的姿势，他睡觉很安静，从来没有吵醒过她。
    洛北棠轻轻抬头，趁他睡着，在他唇角印下最后一个吻。
    他感觉有被打扰到，眉头微耸，但没有醒来。
    洛北棠轻手轻脚下床，然后去衣帽间换好衣服后，打开密码锁柜子，拿出结婚证和她找私家侦探做的亲子鉴定。
    ——洛北棠是个讲究证据的人，虽然不认为洛母会骗自己，但她仍然要用最直接的证据令自己死心。私家侦探效率很高，收到钱后八小时之内就将文件亲自送到她手中。
    昨晚她拿到手，看了早就知道的结论后，就把它扔到柜子里。
    洛北棠心事重重走出浴室，看到任逸舟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每天他醒来后的头发都有一点乱，但这并不影响他五官的英俊，反而让他有点平易近人。
    按照往常，洛北棠总是会用双手把他的头发□□得更乱，但今天她只是站在门口和他对视一眼，便不去看他：“证件准备一下，我已经预约好了。”
    洛北棠本以为他会继续说什么“不行”之类的话，但任逸舟只是停顿片刻，便说：“你都考虑好了？”
    洛北棠愣了下：“嗯。”
    “行。”他话音刚落，起身去浴室洗澡。
    洛北棠呆滞地站在原地，听到水声响起，她才去书房的保险箱，把里面的重要证件以及他送的瓢虫胸针放在行李箱最安全的位置。
    ***
    任逸舟开车来到民政局，他们来得很早，填了表后，很快就拿到了离婚证。
    虽然是自己坚持要离婚，但拿到手的那一刻，洛北棠还是觉得心脏紧缩，她连忙把证件塞进包里。
    任逸舟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去哪，我送你。”
    洛北棠眨了下眼睛，离婚后的场景竟然很和谐。她也懒得叫车，直接报了个地址。
    任逸舟随意问道：“你家？”
    “童童家。”
    令狐童童家的地点有点远，洛北棠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她心想，任逸舟一定后悔当初和她结婚吧，早知她这么不守信用，不如和洛榆迎结婚了……
    直到小区楼下，任逸舟把她的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拿出来。
    洛北棠道了一声谢，就要拉过行李箱把手。任逸舟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她疑惑地抬头，只见任逸舟摘下墨镜，然后洛北棠还没看清他要做什么，就被他拉到身前，姿态强硬地吻了上来。
    说是吻，不如说是咬，他刚刚喝的咖啡又甜又涩，混合着他身上薄荷香，不管多少次，都能让她心跳加速。
    洛北棠反应过来时，只能承受着他身上的力量，她想，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于是抓着他的衣领吻了回去。
    过了不知多久，他们无视蹲在旁边摇着尾巴的流浪狗，终于放开对方。
    任逸舟下巴搁在她颈窝上：“洛北棠，我也就放走你这么一次，请珍惜这几天。你休息，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先走了。”
    洛北棠脑中嗡嗡直响，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她盯着自己脚尖：“再见。”
    ***
    “离婚了？！这么快？！”
    令狐童童看着只提着一个行李箱过来的洛北棠，自己都有点懵，“不是说一年之后？任导出轨了？”
    “没有出轨。”洛北棠把自己身上所有东西消好毒，洗完澡后，躺在沙发上。
    “你眼睛好肿，冰敷一下。”令狐童童从冰箱里翻出冰块扔给她，“发生什么事了？”
    事实上，洛北棠还没准备好将洛家的事告诉给任何人，事情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但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青春期的时候，她曾经费尽心思去讨好养父母，但得到的终究只是两张冷漠的脸，她也有过愤懑叛逆的想法，上大学之后有意疏远养父母，现在想来，他们对她的关心，甚至不如高价请来的家庭教师。
    “欠了一笔债，不知道怎么还，可能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但她想，至少把任逸舟从这趟浑水里摘了出去，他不必再因为联姻，承担洛家的人情。
    令狐童童当然不知道此债为何物，只能想到一种：“情债啊。”
    洛北棠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发现无名指上的婚戒竟然忘记摘下。
    此戒指曾被某人三令五申保管好，她也照做了，下了手术室后第一件事就是在更衣室戴上戒指。
    现在她只能取下来，放在和胸针一个盒子里。
    洛北棠自然不能在令狐童童这里多住。一是怕打扰她，二是她也不住不惯别人家。
    洛北棠住过多年医学院宿舍，她对房子没有太大要求——没有安全隐患，比如燃气通报器完好，向阳通风，墙壁没有发霉等等。
    但在网上看了一圈，她不得不感慨，所谓的精英教育已经把她的审美底线严重拔高——她可不认为一个距离医院附近的老破小地下室，值得她每月花掉她半个月的工资——这还不算水电燃气费。
    正在洛北棠想要不要直接向医院申请员工宿舍好了，直接省去这些烦恼。
    她刚合上电脑，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之前联系看房的中介。
    洛北棠本想挂断——她现在手里虽然有够全款买房的钱，但并不考虑买房。
    可又想到她和这中介算熟人，还是亲口告诉她以后不用帮她留意好了。
    接起电话，对方寒暄几句，直接进入正题：“房主联系我们，说想尽快卖掉这套房子。”
    然后她报了一个数字，竟然比五环一套小公寓还便宜。
    洛北棠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这房主该不会在这房间杀人了，趁现在没被抓到，卷一笔钱逃往国外？？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写清楚没有，男主后面同意离婚，是为了女主尽快走出阴影。反正他的骚操作还在后面呢～不多说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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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丛随手在地图一指：“这，都是我的。”
    第39章
    洛北棠会怕死人吗？当然不。
    但她更惧怕活人的陷阱。
    她仍然拒绝了和中介去看房的请求。现在对她来说, 这间高级公寓和任逸舟一样，她都要不起。
    手中的小额存款要还给洛家。为了避嫌, 任逸舟给的“工资”, 她也留在了书房明显的地方。
    令狐童童得知她要租房，凭借着丰富的租房经验，和她一起浏览网站上的信息。
    不知不觉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还没等令狐童童琢磨出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庆祝好姐妹恢复单身，她家门铃就响了起来。
    令狐童童顿时警铃大作：“我没有订外卖, 也没有快递，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北棠，你先不要开门，我去拿把菜刀防身。”
    洛北棠往猫眼看了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端正地站在门外。
    “不用, 是找我的。”
    洛北棠开门，小晋将几个饭盒递给她：“太太，先生让我送您的午餐。”
    “啊, 这个……”
    洛北棠不知道怎么同小晋讲她的雇主们已经离婚了。
    小晋宽慰地笑笑：“先生说过，我仍然为太太工作。薪水方面他负责。还有, 您让我卖的车, 先生说他买了，这是他的卡。”
    洛北棠让她先等等, 拿出手机, 拨打任逸舟的号码——没想到他们刚分开，就又开始联系了。
    任逸舟很快接起电话，好像仍然在开车, 时不时传来街边喇叭声，他“喂”了一声，末调上扬，洛北棠甚至能想象出他微微侧头，戴着蓝牙耳机的样子：“这么快就想我了？”
    洛北棠被他咽了一下：“你让小晋以后不必跟着我。”
    “那她就失业了啊。”
    “哈？”
    “你让她怎么再找一个像我这样钱多事少态度好的老板？”
    ——你除了钱多，剩下的没一个沾边好吧？
    洛北棠瞄着一眼小晋，她得体地歪了下头，依旧保持笑容。
    洛北棠捂住手机话筒：“你可以给她安排别的工作。”
    “那她岂不是抢了另一个人的活？另一个人怎么办？虽然咱俩离婚了，但你不希望牵连到别人吧。”
    “……”
    “没别的事就挂了。”
    洛北棠叫住他：“等等，你买我的车是什么意思。”
    “买车还能什么意思，我想买就买。密码你知道。”
    洛北棠还想多问，回应她的是一阵忙音。
    她只能接下小晋带来的东西。
    小晋告辞后，洛北棠从窗外看到她开着一辆任逸舟新车。
    令狐童童解除武装戒备：“你们确定离婚了？”
    这怎么看都不是离婚后夫妻的样子。
    “不管他。”
    洛北棠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还是吃掉小晋送来的饭菜。
    令狐童童也借光吃掉另一份。
    洛北棠确定以及肯定，即使离婚了，她仍然很喜欢任逸舟，但她却再也不想和他有更多牵扯。
    洛家是一方面，她也不能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将来和别人结婚。
    这种想法光是想想都要疯掉。但是能怎么办？她现在没有了“任太太”这个身份，任逸舟再做什么，都和她无关。
    她只能尽力远离他，拉远彼此的生活。任逸舟同意离婚，想来也是做好了各种考量。
    下午的时候，洛北棠又接到中介的电话。
    “又有个客户看上了洗萃苑的房子，您再考虑一下，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如果后面还加一句‘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洛北棠真以为自己不是在买房子，而是进了2元店。
    她懒得扯皮，把自己现在想租房的想法说出来。
    中介过了会儿又给她回复：“租房也行啊！实话告诉你，这房主创业破产了，穷得只剩这套房子，现在一日三餐不知道怎么解决，只要有人出钱，不管是租房还是买房，他都不挑！”
    洛北棠蹙眉道：“但你说整租一千块……”
    这也便宜得太夸张了，真想认识一下是哪个傻子开出的价。
    中介顿了几秒：“哎呀，你看我这个脑子，说错了，是合租，一个卧室一千块。您是第一个租户，房间可以随便挑。”
    “这个……”
    “能遇见这种不懂市场的冤大头可不多啦！因为和洛小姐你比较熟我才这么费心的。要不是我前几天刚搬家，我肯定和你当邻居……”
    令狐童童也在旁边听中介巴拉巴拉，跟洛北棠说可以陪她看房。洛北棠万分纠结下，答应了。
    洗萃苑的房子仍然和上次去看的时候一样，一梯一户，精装修，拎包入住。
    只是，洛北棠记得这次装修好像比上次看的时候更豪华了一些？
    令狐童童跟在她身后东看西看，甚至把测甲醛仪带过来，连她都挑不出毛病：“要不是我的尾款还被任导扣着，我都想买了！管它有没有杀人藏尸。呜呜呜，北棠你就买了吧。”
    洛北棠还是决定租房，她去主卧看了一眼，不比溪林别府小多少。
    中介微笑着说：“每个房间都装有隔音板，所以就算以后来了其他租户，彼此之间也不会互相打扰。”
    令狐童童直点头：“嗯嗯嗯，这点非常重要。”
    中介再接再厉：“由于是租房，物业费也是由业主承担，您只要支付水电燃气费就可以啦。”
    虽然还是觉得这馅饼砸得太大，洛北棠纠结片刻，妥协了：“……那就签合同吧。”
    中介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电脑和合同。为洛北棠指了指押金租期支付方式等重要信息。
    将门禁和钥匙交给洛北棠后，中介还贴心道：“我们公司还提供搬家服务，洛小姐需要的话联系我即可。”
    “……谢谢。”
    晚上，洛北棠从令狐童童那里搬走后，被馅饼砸晕的脑袋终于被问号充满。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她总觉得这事来得如此容易，一定有更大的雷等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劈头落下。
    但拖着行李箱走进安保极严格的洗萃苑内，她数着没有死角的摄像头，直到进了电梯，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那扇门，她的紧张情绪终于松懈了。
    然后，洛北棠第一件事就是把密码锁清零修改。
    她依次录了自己的面部和指纹识别，等到录入密码的时候，还是把和溪林别府一样的密码输入进去——就当做个纪念吧，她想。
    ***
    洛北棠调了晚上的班，将房间简单收拾了个遍——虽然房间干净得能在地上打滚，出于习惯，她还是消了一遍毒，把自己的东西收在衣帽间里，才坐上小晋的车去医院。
    她手里把玩着任逸舟送她的卡，这是当初结婚时办的联名副卡，她直觉里面有很多零，所以一直没敢查余额——任逸舟这个猪，她那辆Polo至少还能卖出去几万，被他这么一搅合，她不知道该怎么动这笔钱。只能将它继续放在包里。
    明明只过了一天，洛北棠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庆幸的是，不管生活如何糟糕，工作永远会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你，让你的生活显得不那么糟糕。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安慰。
    不管怎样，她的过去、她的婚姻、甚至她的名字，都可以不是她的，但她的工作却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和重大疾病相比，洛北棠的这点破事简直提不上台面，因为她至少还拥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未来。
    不是所有心脏都能恢复跳动，今晚有一位患者在术后并发症中没有抢救过来，家属神色怆然地办理后世。
    洛北棠见过多次这种场面，但仍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等下一位病人又补上这个床位后，一切又似乎恢复正常。
    她在自己的科室稍作休息，却收到了洛榆迎的微信。
    再看到这个名字，她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洛榆迎的性格不是她喜欢的那类，但这姑娘除了虚荣心强，做事不专心，其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再说，洛北棠自己的事也怪不到她头上。
    可心里就是觉得被压了个石头，不重，但绝不舒服。
    洛榆迎：【姐，你昨天没回病房住？】
    洛北棠：【回家住了一晚。】
    洛榆迎：【今晚呢？】
    洛北棠：【也不回去了，我值班。你们明天出院对吧，我明早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
    对方没发来更多问题，她扣下手机，以为自己会失眠，但今天实在有些累，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睡梦中她好像听到了任逸舟的名字，然后感觉有人给自己批了件衣服，是她熟悉的味道。她想，梦里什么都有，真好。
    这一晚竟然很幸运，患者没有突发情况，洛北棠直到闹钟响起，才醒过来。
    伸了个懒腰，肩上有什么东西从后背滑落，洛北棠手伸到后面，竟然是一件男士风衣，她很眼熟。
    洛北棠心尖一跳，忙抓住一个同值班的护士问。
    护士眼睛里冒着粉红色泡泡：“噢，你老公来看你啦。”
    “……”
    洛北棠睁大眼睛，竟然真的不是梦。
    护士用胳膊肘戳她：“哎呦，你们要不要这么虐狗啊。”
    “……”
    虐狗人士刚刚离完婚。
    她心情复杂地交完班，把白大褂换下，去VIP病房拿自己留在里面的东西。
    洛榆迎罕见地没有一觉睡到中午，看她进来的瞬间，脸上戒备和观察的神色瞬间滑过。
    洛北棠抬了下眉梢：“有事？”
    洛榆迎摇摇头：“姐，妈妈说想在你们医院做体检。你有推荐的吗？”
    洛北棠公事公办地说：“当然是最贵的就是最好的，你去体检中心一问就知道了。”
    洛北棠把洗手间里自己的东西该扔的扔该收的收，刚要走的时候，却看见病房门打开。
    洛父从里面走出来，神色却是难得慌张，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说：“这事千万别被爆出来……你想办法找人压下去！”
    他也没看两个女儿，直接推门离开了。
    洛榆迎眨着眼睛，不明所以，看着出来的洛母：“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洛母气色虽然好了很多，但此时脸也有点苍白，不过她只是平淡道：“就公司上的那些事，你爸会处理。”
    洛北棠提起自己的袋子，趁她们说话的时候溜走了——她可没兴趣听他们家公司的事。
    小晋依然勤勤恳恳地等在原车位，只不过车换了一辆低调的奔驰。
    离婚第一天，生活好像没什么太大变化，但她心里清楚空落的虚无感是什么。
    一个习惯的养成是二十一天。洛北棠决定把任何事交给时间。
    她打开门，穿过客厅，刚要转弯进卧室，突然脚步一顿，瞌睡瞬间一扫而空——
    洛北棠缓缓回头，沙发上靠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北北看到她回来了，挥了挥手：“洛北棠，送你点什么东西比上天还难啊。”
    第40章
    “你来做什么？”洛北棠握住肩带的手紧了紧。
    任逸舟睡得很少, 这个时间有点困，半睁着眼皮, 看起来像喝醉了：“你放我书房的卡是什么意思, 钱不要，答应我的工作也不要了？”
    “我们已经离婚了，以后还是要保持距离比较好。”洛北棠抬眼看他，“你说呢？”
    “虽然我们离婚了, 但还可以合作。还是……你心虚？”
    洛北棠扭头轻嗤：“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考虑一下，不然你什么时候才能攒到买房的钱？”
    洛北棠自从负债后，确实被每个生活上需要钱的事卡得死死的。但她仍然坚持说不——和任逸舟相比，钱带来的烦恼反而会少一点。
    任逸舟也没急：“反正我已经把钱放进你的房间了，是预付款, 明天你不还给我的话，就当是你默认了。帮个忙，剧已经开拍了, 实在找不到人。”
    他站起身，准备走了。
    “等等。”洛北棠狐疑地看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
    任逸舟甩了甩小晋给的门禁钥匙。
    她连忙把他手里的钥匙抢回来。却只抢个钥匙, 钥匙链拴着个长带子，被任逸舟勾在手指上。
    洛北棠看他手上还带着婚戒, 不禁怔了下, 就这瞬间，被他轻轻一拉，她就被他带进怀里。
    调侃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喉结由于说话带来细微震动，贴着洛北棠的额头：“一大早上就来投怀送抱，可惜我没时间，有几个会要开，现在必须马上走。乖啊。”
    洛北棠把放在她头上的手扯下来，推着他往门外送：“你再进我房间我就报警！”
    任逸舟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转弯进电梯。
    洛北棠用力关门的时候，想到钥匙还是被他拿走了，心里有点懊恼一遇见他就自动降智，但另一方面也觉得给就给了吧。
    洛北棠纠结着心情回卧室，刚推开门，她就傻了——
    房间的一个角落摆满粉红色人民币，一摞摞像砖头堆满一套沙发的面积。
    原本很宽敞的卧室被人民币埋住一角，倒显得不那么空旷。洛北棠踢了一下，切实地感受到纸币的分量。仔细一闻，空气中还有新印刷出的纸币的味道。
    “我……靠？”
    这让她怎么‘明天还给他’？
    洛北棠一时间哭笑不得。
    任逸舟这是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撒S币B吗？！
    但她已经很困了，洗完澡后很快就睡着，睡前她想，这可能就是人民币的魅力吧！
    接下来几天，洛北棠在上下班的同时，不得不像蚂蚁搬家那样把一摞摞钱一点一点存在楼下的自动存取款机里。
    不过这工程量实在太巨大，这种事也不好委托别人帮忙。使用几次过后，直到楼下的存款机被她用坏，她看着还有大半的纸币山，暂停了这个浪费时间的行为。
    她给任逸舟发个微信：SB。附加一个中指的emoji。
    任逸舟没有回她，但洛北棠知道他一定在笑。
    她还想骂他，手机来电，竟然是洛母，她犹豫片刻，接起来：“有事？”
    “北棠，你回一趟家。”
    洛北棠还没问怎么回事，就从新闻上了解到洛家的公司出了问题。
    洛家开快餐连锁店，现在被报道后厨卫生有问题，其中不止一个门店卫生状况触目惊心。
    就被爆出来的画面——泥垢的瓷砖地，老鼠爬过食材，后厨人员不戴口罩，一边吸烟一边交谈，隔着屏幕都能吐出来。
    但也不全是管理人员的过错。几年前，洛父变更管理政策，扩张店面，收揽众多加盟店。
    加盟店挂羊头卖狗肉，上应付检查，下应付顾客，这就必然导致品控不严格，出现这种致命丑闻也是在所难免，只是这次舆论上来势汹汹。
    原本道个歉，公关一下就好，规整后，也就被人忘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关注这种可大可小的新闻。
    之前也有类似的连锁火锅店出现卫生问题，但在极高的公关水平下，没多久就被遗忘，大家该去吃的还是去排队，影响结果几乎可忽略不计。
    但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网上压了几个帖子后，一夜之间风向已经失控，热搜上已经开始有人抵制这家店。
    洛家从没重视过公关方面，发了个漏洞百出、错字连篇、语句不通的声明后，反而弄巧成拙，只能让洛北棠求助任家。
    洛北棠无波无澜地看着这位她叫了二十几年的母亲——多可笑，这个时候才是她对这个‘女儿’说过字数最多的话。
    她听完后，不慌不忙地说：“任逸舟只是个拍电影的，他怎么会管这种事。”
    “任家也有咱们家公司的股份，只要他们想管，也不是难事。”
    洛母喘了口气，“任逸舟同时也是集团大股东，虽说不怎么管事，但他也能帮上忙。而且他人脉广，找人压下消息很容易。”
    洛北棠看着洛母的愁容，心里说不上是哀怅还是报复感更强烈，她只是顿了顿：“我不会去找任逸舟，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洛母就像突然被人捏着命脉，语言在大脑中经过缓慢处理，才终于理解洛北棠的话：“什么？”
    洛北棠摊摊手，给自己接了一杯水，语调平缓：“就前几天的事。”
    洛母气得浑身颤抖，扬起手臂，刚要扇她一个耳光，被洛北棠轻巧拦住：“妈，您刚出院，不要这么大动作，对身体不好。”
    与此同时，洛榆迎一直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见状尖叫了一声，连忙搀扶住洛母。
    “我不是你妈！我怎么养了你这种白眼狼……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听到我和迎迎的谈话。今天这事也是你干的？”
    洛北棠是觉得她不能完整地喝下一口水了，只能将水随手倒在花盆里，再将她在家里留下的杯子扔到垃圾桶里，只听到里面清脆一声响。
    她拿起随身携带的包，笑了下：“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结婚了，但离婚你们可管不了我。”
    洛北棠抽出包里一张卡：“如果你们把养孩子当作投资，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们投资失败了，这是你家花在我身上剩余的几十万。”
    如果说，前几天洛北棠还想还给他们所有的钱，那现在她觉得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她已经成长为这个样子，自然有金钱的功劳，但也不全是。
    如果每笔账都算清，那她已经用婚姻当做补偿。他们目的已经达到，但别指望能继续操控她今后的人生。
    洛北棠还没走出门，就被洛榆迎叫住。然后背后被一个东西砸住，低头一看，是她的卡。
    洛榆迎脸上带着凶狠仇恨，和她身后的洛母一对比，竟然有九分相似，从这点来看，她们果然是一家人。
    “洛北棠，你要还就要把所有钱都还给我家，这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还不够我买个包！”
    “当初是你们找的我，可不是我厚脸皮跟着你们。是你们主动给我花钱，我要了吗？再说，我十六岁后是靠奖学金、实习工资、还有任奶奶给的钱生活的。”
    洛北棠睥她一眼：“就算要还钱，也请你们家从我订婚到结婚收到的任家所有的注资还给他们，我才会还给你们。”
    有关任家投入的资金，在账面上都有记载，虽然洛家这么多年盈利单位以亿计算，但要还这些钱，也是元气大伤。
    洛榆迎指着她：“你脸也太大了！任家肯注资，也不全是因为你。任家本来就欠我家！”
    “所以他们就活该把你家祖祖辈辈的烂摊子照单全收？你讲不讲道理。”
    洛北棠觉得好笑，“据我所知，你家公司是你舅舅创办的，但你父亲联合你母亲把他从公司架空。本来就是偷来的东西，现在没能力守住，到处找外援，还怪我了？”
    洛北棠以前从不关心公司的事，但查亲子鉴定的时候，顺便让私家侦探查了查别的，这才知道公司的发展别有内情。
    “你们最好不要再来烦我和任逸舟，不然就不是离婚这么简单——我会把你们所有利用我和任家联姻的事告诉他们，看他们信你还是信我。”
    洛北棠撂下最后一句话，看着瞬间僵硬的母女俩，转身离开。
    ***
    任逸舟看了手机上的微信，唇角轻扯，眼里的笑意还没有收全，便放下手机，“伯父，您怎么来了？”
    洛父这个年纪，已经很少再为公司上的事这么低声下气：“逸舟，新闻你看了吗？”
    “啊，都上热搜了。”任逸舟扫了一眼新闻，再抬起头时，面带微笑，“伯父您放心，这事我让嘉航处理，他前几天刚到总部任职。”
    洛父的表情有些为难：“是这样，嘉航已经通知我了，他说，如果不整顿加盟店，他考虑撤资。但是吧……这些出事的店面如果现在撤掉，损失很大……要不我们先把舆论控制住，否则咱们是双输。”
    任逸舟的眉峰适时地抬了下，好像在说‘这个不孝弟弟真是不懂事，不知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么’，而后他又叹气，貌似无奈。
    “可我现在独立于集团，除非公司涉及重大重组，否则没资格插手嘉航的决定。不过您放心，舆论这方面我会让公关部处理。”
    洛父面带犹豫，没有满意这个做法：“我们倒是无所谓，公司就算破产，我也有养老钱，就怕连累榆迎和北棠，怕把她们牵扯进来，而北棠和你又是夫妻……”
    任逸舟沉思半晌：“这个确实。伯父对两个女儿都这么好，即使有一个不是您亲生的……”
    洛父的身形果然一滞，然后他脑门冒汗：“呵呵，你都知道了啊……”
    任逸舟给洛父沏满茶：“伯父别紧张，目前这事就我知道。”
    洛父不动声色擦了下汗：“本来你应该和榆迎结婚，但这阴差阳错的。唉……从小到大，我对北棠就和亲女儿一样。”
    “没关系，不管怎样，棠棠都是我太太，您的面子我一定给。”
    洛父观察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婿’，任逸舟气定神闲，也不知道猜出联姻的真相没有，但他又不像生气，婚戒依旧套在无名指上。
    洛父心里浮现个猜测——如今这个局面是不是任逸舟设计的一环，但不论真假，眼下只能稳住心神。
    内线打来电话，说了几句什么，任逸舟对岳父笑了笑：“其他的我帮不了您，嘉航来了，这事归他管，你们继续谈，我先走一步。”
    任嘉航这两天加班加到想跳楼，前几天被他哥踢到集团上班，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这会儿黑着脸走进办公室，一脸肃杀。
    任逸舟拍拍堂弟肩膀：“辛苦了，我这都是为你好。”
    任嘉航盯着红血丝瞪他：“你再说一遍？”
    “你不是说你女朋友想买房吗？你不回来继承家业，怎么给她惊喜。”
    “……”
    “去吧，好好工作。”
    任逸舟低头看微信，洛北棠又给他发个消息：
    【我爸是不是找你了？】
    如果不是洛家祖父对任家有恩，任逸舟对付他们的手段绝不止吓一吓这么简单，商场上人心不足的现象太常见了，洛父的安排倒也不必过分指责，只是，他还是不想让她白受委屈。
    任逸舟进了电梯，回道：【怎么，担心我？】
    洛北棠：【鬼才担心你。】
    任逸舟：【倒也不至于这么诅咒自己。】
    洛北棠：【你赶紧把你的破钱拿走！！！】
    任逸舟：【那都是刚印出来的钱，不破，而且，你不是不让我进你的房间了么。】
    洛北棠：【………………】
    第41章
    任逸舟是个毋庸置疑的双标狗——洛北棠对此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
    微信最后, 他说过两天再去帮她存钱。
    洛北棠关了手机，不禁思考她这种和前夫拉扯不清的情况到底正常吗？
    至于洛家的事, 好像又发了个规范诚恳的声明后就不了了之, 洛家人也没再来找她，她也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洛北棠只能祈祷他们以后生病不要来到她所在的医院——当医生的一点不好就是，即使再讨厌的人，你也希望ta能活蹦乱跳走出医院。什么快意恩仇根本不存在的。
    洛北棠又忙过一周, 休息日的时候，令狐童童剧本工作告一段落，处于休息的空窗期，过来找她玩。
    她进屋看到墙角一推人民币，惊讶得三分钟没闭上下巴。
    “北棠, 你抢银行了？”
    “别连累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路过的！”
    “咱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连红灯都没闯过！”
    洛北棠：“……”
    而后, 令狐童童对任逸舟这种炫富行为痛批一顿，一边呜呜呜一边数钱：“我好想体验一下住在上面是什么感觉。”
    鉴于这钱不知道干不干净, 她仅存的理智克制住这个愿望：“我刚刚粗略数了一遍, 每捆十万，现在这些大概是五千零……等等, 你刚刚说你存进去多少钱？”
    洛北棠查了下余额, 报了个数字。
    令狐童童忽然一拍大腿：“我靠，这加起来不就520？任导也玩这么幼稚的把戏啊。”
    “……确定不是250？”洛北棠对现金一点概念也没有，以为这些钱不过就是小几百万（……）。
    令狐童童看傻子：“你不是说他不喜欢你？这不就是告白吗？”
    洛北棠愣了愣：“你数错了吧, 之前定的酬劳没这么多。”
    “我当过出纳，八百万不会这么一大堆。”令狐童童都要流口水了，“我好想被这些钱砸死。”
    洛北棠举起一个‘砖头’：“我现在也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
    “不不不，任导的钱就算了，我怕他挖我祖坟。”令狐童童蹦得老远，“完了，我可赚不了这么多钱养你，要被狗男人比下去了。”
    洛北棠看着这些粉红色纸币，眼眸中的思绪乱成一团。
    令狐童童又说：“你看，你们离婚后，他还总联系你是吧，又是送饭，又是派人接送，除了没住在一起，和结婚时有什么不同？”
    “他可能只是想约而已。”
    任逸舟在离婚后对她也很暧昧，又亲又抱又送钱的，绝口不提告白的事，这不是约那啥是什么？
    令狐童童：“虽然宝贝你美到能掰弯我，但是吧，娱乐圈里美人还真不少，任导要是真想，也不会在你身上费这么多时间。”
    洛北棠感觉她自己的脸快和人民币一样颜色了，摇摇头：“不可能。”
    她拿起手机想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带我出去玩吗？”
    “噢对，我们走吧。”
    依旧在老地方逛街，令狐童童听说洛家公司出问题，主动包养洛北棠，带着她吃吃喝喝买买买，顺便庆祝她恢复单身，远离狗男人。
    令狐童童翻了翻编辑群，说正好对面会所就是他们员工开机聚会。令狐童童的朋友给她通风报信。
    “他们说任导也在，刚刚来了又走了。”令狐童童看着手机微信群，“我问问她们任导身边有没有妖艳贱货。”
    洛北棠伸手挡着她的手机：“别，我又不想知道他的行踪。”
    她和令狐童童逛累了，坐在咖啡厅休息，她们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窗外街景。
    洛北棠随便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注意到对面正是任逸舟家的酒店，建筑恢弘大气，但设计理念并不秉承一贯的规整死板，拼图的视觉效果让它脱颖而出，以至于成为标志性地标。
    洛北棠搅拌咖啡，又随便地往酒店方向一瞥，然后眯了下眼睛，等看清楚对面路过的一个人影，她挺直背脊，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任逸舟走路步子迈得很大，却不显得匆忙，今天风大，他只穿了件衬衣，一只手压着平底礼帽，略微低头前行，风把他的身材勾勒得更清晰，各方面都很容易吸引人，以至于洛北棠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认定是他。
    洛北棠以前总以为，他会因为穿得少而去医院报到，但他体质明显很好，一个冬天过去了都没有生病。
    然而，洛北棠随后却看到，任逸舟前脚进了酒店，后面一个穿着礼服的女生小跑着跟着进去了。她一开始以为是个路人，但女生手里抱着他的大衣。
    “……？？”
    ***
    今天是《柳叶刀尖》开机前一天，大家正好都在一个会所聚会。
    任逸舟从来不搞开机仪式上香祭天那种行为。或许会有个心理暗示吧，对他来说这点作用微不足道。但请大家出去玩一玩还是有必要的。
    他对这种聚会不喜欢也不排斥，但好几天没见洛北棠，期间只发了几条微信，她就不再主动联系——这女人想要和他划分界限的态度太明显，再不赶紧在她眼前刷存在感，可能再见面时，她就会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吐出两个字：“你谁？”
    任逸舟嘱咐好张思言，让这帮人悠着点喝，他要先回家。
    洛榆迎今天也来了，但她心思好像不在这里，往常都会和他打个招呼，这次好像有意避开他。
    任逸舟并不想在她身上多费心思，也就随便她。
    当刚要出门的时候，拐角处里走出来女生，正和身后的朋友说话，没看路，杯子一歪，正好把红酒洒了任逸舟一身。
    任逸舟穿一件深色衬衣，虽然乍一看看不出，但红酒粘在身上也不好受。
    女生看清是他，顿时窘迫极了：“不好意思啊，任导。”
    “……没事。”
    没太大事，就是很麻烦而已。
    任逸舟叹口气，转弯出了会所，旁边就是自家酒店，他准备换套衣服再走。
    到了套房时，他才发现不仅是胸前和腰上，连裤子也被洒上红酒，酒液透过布料沁到皮肤上。任逸舟干脆直接在这里个洗澡。
    刚出浴室，他却看到沙发上坐着个女生，是刚刚洒他一身红酒的女生，同时还是《柳叶刀尖》的女主。
    说实话，洒红酒这套把戏，虽然任逸舟都不屑于把这桥段放进他的小说和电影里，但它的功效确实立竿见影。只是没想到这新人竟然会用这招，而且她演技也不错，一开始还蛮糊弄人的。
    任逸舟觉得好笑，也就笑了一下：“你怎么进来的？”
    “我向前台说明身份，她就让我进来了。”女生眨着根根分明的眼睫毛，显得温顺，“任导，您的衣服落下了。”
    任逸舟瞥了一眼女生并拢双腿上的大衣：“扔了。”
    他被洛北棠带的有一点洁癖，而且洛北棠对用不惯的香型很敏感，沾了别的女人的香水味，一定会被她闻到——她总骂他是狗，其实她自己也是同类么。
    女生讪讪地睁着眼睛：“啊？”
    任逸舟把头上的浴巾扔到茶几上：“我说‘扔掉’，听不懂？还需要我教你什么垃圾分类么。”
    女生把衣服放在沙发一边，这里的暖气很足，不像室外那么大的春风，但她竟然莫名感到一丝寒战。可看任逸舟的表情，也不像不高兴的样子。
    任逸舟看她还不走，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潘洁。”
    “哦，潘洁。”任逸舟唇角又是若有若无地扬起，“你知道吗，由于你的举动，有一个人即将失业了。”
    如果潘洁了解任逸舟，就会知道他已经在发火的边缘，而不是以为他在和她调情，或是对她的机灵劲比较满意。她只觉得任逸舟的声音很温柔，听到耳朵里酥酥麻麻，根本不像别人说得那么凶，她提起勇气，露出一个无邪的笑：“我听说您离婚了？”
    任逸舟挑起眉峰，笑意更深：“谁告诉你的？”
    潘洁视线转移到他的无名指，看到闪着光的戒指在灯光下十分好看，搭配任逸舟修长的手指更是赏心悦目。
    不过没关系，像他这种男人，即使结婚了，也有好多人送上门，但她作为公众人物，对方还是单身比较保险一点。
    如果不是听了确切消息，她作为一个新人也不会这么大胆，只不过任逸舟的行程都很紧密，她很难找到单独和他相处的机会，幸好今天赌了一把：“有好多人传……”
    任逸舟打量她：“虽然不如我太太，其实你长得还行，演技也不错。”
    潘洁脸红了：“我……会努力的。”
    他突然话题一转：“对了，你有钱吗？”
    潘洁跟不上他的思路：“钱？”
    任逸舟仍然是之前的样子，看不出来什么情绪，语调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轻松：“被你毁掉的衣服就算了，当我被狗咬一口，但你的违约金我不知道具体多少，大概小几百万的样子，你准备一下。”
    潘洁的脸由红瞬间转白：“我不懂你的意思。”
    任逸舟耐心解释：“就是说，我虽然离婚了，但我太太仍然是我太太，你这样毁我清白，她会生气的，她生气，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那我只能找你出气。”
    任逸舟在座机上拨了个快速键：“你现在有十秒钟时间离开这间套房，否则你将被保安拉出去。”
    潘洁登时站了起来，不知所措道：“任导，我特别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任逸舟一边系袖子上的扣子，一边和张思言通话：“问问另一个试镜女主的演员，看她被人签走了吗，目前这个不行，尽快处理。”
    潘洁见他来真的，不急着真情告白了，拔腿就跑。
    第42章
    洛北棠安慰自己, 她和任逸舟已经离婚了，千万不要在意他和谁去了哪里。
    但思想和行动根本不受控制, 原本她不记得那女生是谁, 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她和自己有点像，都是五官浓丽型，她在令狐童童给她的简历上看过几眼，现在网上一搜, 更对上了。
    ——任逸舟这傻逼，是不是每拍一部电影电视剧就要和女主谈恋爱啊！他怎么能抢男主角的工作？这种无良导演，祝他早日糊穿地心。
    以前苏妙的事也就算了，毕竟是过去式，但这次, 离婚才过去多久？
    和令狐童童逛完街，洛北棠回洗萃苑的路上，越想越气, 看来是时候和任逸舟做个了断了。
    刚进单元楼，她气呼呼地捅了下电梯上行键, 家的电梯停在顶楼, 她看着上面的数字均匀往下降。
    过了一会儿，电梯到达一楼, 门刚开, 单元门又进了个人，洛北棠随便一看，竟然是傅川连, 他也同样表示惊讶：“北棠，你也住这里？”
    洛北棠天天在开会时能遇见傅川连，但也没说太多话，她笑了笑：“我刚刚搬过来，你住哪层？”
    傅川连报了个楼层数，洛北棠住的是顶层，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以前没碰到是因为这里一梯一户，能碰见的概率很小，他俩工作的时间也是错开的。现在是休息日晚饭结束时间，他刚遛弯回来。
    洛北棠：“师兄你这么有钱啊。”能买得起这套房，手里绝对有□□位数的存款。
    “是我一个朋友借我住的，让我帮忙照护他的花花草草。”傅川连敏锐地看着她，“你呢？我记得你以前不住在这里……和任逸舟吵架了？”
    洛北棠脸上藏不住失恋后的愁闷，此刻也打不起精神应付别人，但她不想告诉他离婚的事，模棱两可道：“算是吧。”
    傅川连摸了摸鼻尖：“虽然有点趁人之危，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洛北棠抬眼看他，傅川连的各种条件绝对算是医生中的翘楚，可她就是对他没心动的感觉。
    “抱歉，不管我离不离婚，是不是联姻，我都不喜欢你。但师兄我很尊敬你，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傅川连一哂：“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但是你已经订婚了。如果早一点听说你是联姻，我也不会选择出国，最后还是错过了吧。”
    洛北棠默默地想，他们这种不算错过，因为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想到这里她忽然释然了，任逸舟也没有喜欢过她，所以两人不管结婚还是离婚，其实也没有结果。
    但她不想把话说得太绝，匆匆和傅川连告辞。
    傅川连看她提着的东西有些重，主动接过手：“我帮你拿到家门口，就当感谢你的好人卡。”
    令狐童童刚发完一笔稿费，自己没买多少东西，听说洛北棠要自己做饭省钱，给她置办了好多杯子、碗、盘子之类的东西，一堆东西确实蛮沉的。
    洛北棠讪讪地：“不用……”
    洛北棠还没反应过来，手上一松，他就一起进了电梯。
    傅川连没有被拒绝后的尴尬，也没有冷场，这件小事就像微风一样吹过，和她聊了聊院里谁和谁在一起了，哪个患者又把奇怪的东西塞到自己身上各种能塞的洞里。
    这种话题永远很好笑，某些人的身体就跟黑洞一样，只有医生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塞不进去的。
    洛北棠心情好了一些，扫开指纹打开门。
    然而等她进了玄关，却看到屋内有人，任逸舟原本脸色温和，但看到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对。
    傅川连倒是很有风度，还没等洛北棠提醒，他就已经将东西放到门口，说了句“上班再见”，就离开了。只不过离开之前，他若有若无地扫了任逸舟一眼，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洛北棠心脏提到嗓子眼，后又暗骂自己没出息。
    她镇定地关上门：“钱都拿走了？”
    任逸舟看着她拿进来那些东西，眉头蹙着：“你今天和傅川连出去了？”
    “不关你的事。”
    洛北棠冷笑，任逸舟刚刚和女明星开完房，有什么资格管她？
    果然是占有欲作祟，男人么，总以为和自己有关系的女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她之前竟然喜欢这种渣男，真是瞎了狗眼。
    任逸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声音很沉，像暴风雨前的乌云压了过来：“你们在一起了？”
    “任导，我提醒你一下，我和你已经离婚了。你现在赶紧把钱拿走，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洛北棠提着购物袋，经过他身边，却被他一把拉住。
    东西散落在地上，她开始拼命扯开他的禁锢，洛北棠下了狠劲，但任逸舟比她力气更大，轻轻松松一把手将她双腕反剪在腰后。
    洛北棠刚要曲膝踢他腿间，他早有准备，把她扔到沙发上，洛北棠还没站起来，就被他重新按住，然后俯下身亲吻她。
    洛北棠侧过头，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一口，尖牙陷进皮肤里，听见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送开口，冷眼看他，眼睛被怒火点得极亮：“你不要睡完别人又来亲我，恶心死了！”
    任逸舟眉毛扬起：“我睡谁了？我他妈就睡过你。”
    洛北棠哼笑：“我都看见了，和你的女主角，你敢说你们没进同一家酒店？”
    任逸舟一怔，他早就让张思言封锁消息，就怕被狗仔拍到后发到网上瞎写，没想到还是被洛北棠看见了：“身上被洒了红酒，我只不过是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而已。”
    洛北棠觉得他那一怔是心虚：“你洗澡换衣服还要有个女的在旁边服侍您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爱好。还是你残了？”
    任逸舟没解释更多：“那你就找傅川连陪你逛街？”
    洛北棠：“我没找他，在楼下碰见，他帮我拿东西！”
    任逸舟的力量稍微收了一些：“以后不要让他进我们家的电梯。”
    “更正一下，是我家，不是‘我们家’，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又怎么了，听说过复婚这个词么。”
    “你自己一个人复婚去吧，我不能连续两次犯同一个错误。”
    任逸舟压住她乱动的腿：“你说我们之间是错误？”
    “不然呢？是不是你说的要协议离婚，是不是你说的对我没感觉？”
    “……”
    任逸舟完全被她打败了，额头抵在她锁骨上：“所以，之前那么久的时间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洛北棠喊累了，只觉得他的发尾扫在她脖子和侧脸上痒痒的。
    任逸舟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洛北棠，我他妈这么喜欢你了，你还看不出来，去看眼科吧，求你了。”
    “我没看出来你喜欢我……你他妈每天就想着□□。”
    “我就想和我老婆□□怎么了？我又不是gay。”
    洛北棠再一次订正：“是前妻。”
    他手指按住眉心：“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复婚。”
    洛北棠翻了个白眼：“我看不到你的一点诚意。”
    这男人连告白都像在骂人，还指望她复婚？呸。
    任逸舟还压在她身上，洛北棠手指动了动：“你能不能别压着我，我们正常说话。”
    任逸舟还真不敢保证松开她之后，这女人会不会给他一刀。
    “你想在上面？以前你不是嫌累么。”
    “……”
    俩人互相瞪着对方，半晌后，任逸舟又解释了下潘洁的事：“我说你是不是脑子也该去查查，我从进酒店到现在才多久的时间，去掉路上堵车，根本不够一次的。”
    洛北棠眼角抽动，心里默算一下，发现他说的是真的，她抿唇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见缝插针。”
    任逸舟眼眸晦涩，然后开始脱衣服。
    洛北棠瞥他一眼：“你做什么？”
    “你忘了没关系，我现在帮你回忆一下。”任逸舟把衣服扔在地上，“顺便让你检查身体，自证我的名誉。”
    洛北棠也不怕他，反正又不是没看过。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腹肌，停在他心脏的位置，这男人除了眼睛里跳动着情愫，面上稳稳当当，心跳很快。
    哦，这个人也喜欢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全身发烧。
    洛北棠的手指所触碰之处，越来越难耐，任逸舟抓住她手指，吻她指尖，然后蔓延到她身上，直到碰到某处异样，他停顿：“……”
    洛北棠笑嘻嘻地揉着他的卷发：“被你发现了，我例假还没有结束。”
    “…………”
    ***
    洗完澡，任逸舟正坐在沙发上看她刚买的小说，洛北棠踢了踢他的腿：“你还不走啊。”
    任逸舟放下手机：“你不是应该请我住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住别的房间我没意见。”
    “那都属于房东的，我住多不好意思。”
    洛北棠把他手中的书抢回来扔到床头柜上：“那就滚蛋！”
    任逸舟转而拿起手机。
    洛北棠看到卧室一角的纸币山已经被他送走，并收拾干净。
    任逸舟将另一张卡放进她包里：“你下次再气我，我就把纸币换成硬币，并且绝对不帮你。”
    “吓谁呢，反正都是你的钱。”洛北棠满不在乎。
    任逸舟抬眼皮：“你傻啊，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
    “……”
    这么一想还真是，不过洛北棠再一想，至少现在还不是。
    但她这一秒的停顿还是被任逸舟发现，他笑道：“是不是想嫁给我了？”
    “你给我老实点，我还没答应你，现在我们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你给我出去。”
    任逸舟揽过她的腰：“大家都这么熟了，不必从新手村练起吧？”
    洛北棠拍掉他的手：“你还是从申请账户开始吧，这位私闯民宅的小偷。”
    洛北棠这么一拍，牵动到肩上被她咬破的伤口，任逸舟看了下上面贴着的创口贴：“洛医生，我用打狂犬疫苗吗？”
    “……”
    ——这就是你追老婆的态度？真棒：）
    第43章
    在洛北棠坚定地表达绝不会这么快和他和好后, 任逸舟还是不情愿地离开洗萃苑。
    离开前，他嘱咐最后一句：“有事找我, 别找你那个‘师兄’。”
    洛北棠瞪他一眼, 没抬杠。
    鉴于还在试用阶段，任逸舟收起自己的态度：“傅川连以前交过那么多女友，我可只有你一个。”
    不提这茬也就罢了，洛北棠抬眼：“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前女友？”
    “苏妙只是我用来试探家里人对联姻的态度, 我和她不是真的。”
    洛北棠抱着手臂：“也就是说，你为了不和我结婚，特意想出这一招？真精彩，好想给你鼓掌哦。”
    他脸上露出不自然的情绪，有点后悔提到这茬。
    任逸舟人生中很少体验到“搬起石头砸自己”是什么滋味, 每次和这个感觉相关联都是因为洛北棠。
    洛北棠打了个哈欠：“行了，我累了，你走吧。”
    任逸舟这次没动手动脚, 安分地说了句“晚安”，便离开了。
    洛北棠看他留下来的黑色平顶礼帽, 任逸舟总是能把这种英伦复古绅士帽戴成雅痞风——啧, 狗男人这是想让她睹物思人怎么着？
    她拿起来戴到自己头上，拉下帽子前檐, 挡住自己弯弯的眼睛, 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来。
    后来实在觉得这种行为太傻气了，把帽子扔到床上。
    她不能这么心软，离过一次婚绝不能稀里糊涂地再躺进婚姻的坟墓里, 翻来覆去反复诈尸。本来她就已经是二婚了，可不想三婚。
    任逸舟之前不喜欢她，就算现在喜欢了，也不能保证以后他们就像童话里幸福生活一辈子。所以再结婚还是要慎重。
    而且，哪有他这样追人的？洛北棠被好多人追过，虽然不至于照搬套路，但没有一个像任逸舟这么嚣张。
    不过就是仗着她对他的偏爱，有恃无恐罢了。
    她眼睛瞥着床上的帽子，把它当作任逸舟的脑袋，屈指弹了好几下。
    临睡前，洛北棠照例刷了下微博。
    又在热搜上看到了任逸舟的两个热搜。其一是《柳叶刀尖》开拍前夕，女主角潘洁由于个人原因解约，将赔偿违约金XXX万，新女主为谁谁谁。
    第二个热搜是他已离婚的传言。
    爆料者言之凿凿：
    【之前任逸舟和前妻的秀恩爱照片都是作秀，实际上任逸舟从小就不喜欢前妻，结婚也是各取所需。
    但前妻对他情根深种，可惜任导不喜欢她，最后还是一年也忍不了她，离婚了。
    话说柳叶刀尖的女主pj本来和任逸舟去酒店“讨论剧本”，但被前妻捉奸在床，所以让家族封杀她。】
    洛北棠看这爆料前几句还挺真的，后面完全是编故事，但编得倒也一本一眼，逻辑自洽。
    只是……她哪里对任逸舟‘情根深种’了？这特么也太扯了！现实情况明明是任逸舟对她死缠烂打。
    评论一开始都说不信，但一联系潘洁被换，顿时觉得这锤不能再实了，纷纷说自己不相信爱情。任逸舟没有官方个人微博账号，他们只能@《穷途》官微和博洋传媒官微。有人还看热闹不怕事大@苏妙。
    苏妙粉丝又和余少卿粉丝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以抱走自家宝宝不约停战。
    洛北棠翻了翻眼睛。除了她从小觊觎任逸舟的胡说八道，她把热搜全当睡前故事看。
    她给任逸舟发微信，将热搜截了个图：【澄清一下，我以前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喜欢过你。】
    很快，微信上面的“正在输入中”停了好几秒，任逸舟才回：
    【你这三个“绝对”伤到我了。】
    【不过……】
    【你现在和将来喜欢我就行。】
    洛北棠扔过去N个白眼：【这可不一定哦。】
    任逸舟发了一段语音过来：【有没有不开心？热搜已经找人撤了。】
    洛北棠：【不用，反正离婚是事实。】
    过了会儿。
    洛北棠：【要不，你让人把我对你情根深种这微博删了吧，其他随便。】
    任逸舟：【……好吧。】
    任逸舟回了让她早睡觉，别刷微博。
    洛北棠吃了会儿自己的瓜，也感觉无聊，困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拿手机一看。热搜早就被刷下去，取而代之的是——
    #摩羯属兔更新了！#
    #向全世界安利《铁骨》！#
    #爷爷奶奶，你们当初追的小说更新啦！我这就烧给你们。#
    #我兔大牛啤，流量碾压娱乐圈当红导演！#
    洛北棠吸一口气，差点尖叫，她激动得手抖，点开晋江app一刷新，白底黑字的封面左上角果然有个“有更新”绿色标签，《铁骨》真的更新了！不是晋江出BUG。
    一更就是一万多字，在零点发的。
    洛北棠既想一目十行地扫到结尾，又想一个字一个字地背诵全文。
    几十分钟之后，她呼出一口气——大大的文笔依旧那么好，断更这么久都没有丧失灵气，反而比之前更加精炼，这倒到底是什么神仙啊嘤嘤嘤！
    之前被网友们编排的小郁闷一扫而空。
    洛北棠又把更新看了几遍，这才放下手机，要不是小晋提醒，上班差点迟到。
    一到医院，七七就抓住她：“啊啊啊，你看了离婚吗？”
    洛北棠：“？”
    七七：“不，我要问的是，你离婚了？还有，你看《铁骨》了吗？”
    洛北棠：“是的，离了，看了。”
    对于七七来讲，这都是两个爆炸性消息：“你怎么不难过啊？”
    那可是任逸舟啊！
    “我还好吧。”
    决定离婚的时候难过是真的，但离婚后任逸舟总在她身边出现，她也就没有离婚的实感。洛北棠曾经以为他们再也不会在一起，但任逸舟昨晚又说只喜欢她。以前的伤心变得微不足道。
    洛北棠现在满脸散发着喜气：“属兔大大都更新了，其他的不重要。生活嘛，只要活得久，总会收获快乐！”
    七七看她一点没受影响，有点怀疑她精神失常，摸了下她的额头，不烫。
    “网上说，你为了追任逸舟，从初二跳级到高一，从高一跳到高三，就为了和他同一个年级，上同一所大学。有这事？”
    “还有，当初你和苏妙也在同一个高中，听说你把她关在厕所里一顿暴打，还让你同学帮你关门。有这事？”
    “还有，任导本来不想娶你，要娶的是你妹妹，但你给他下药了，他只能和你结婚……你在哪搞到的药，我想给赫允试试。”
    洛北棠本来还想澄清，听到最后失去了辩解的欲望，她拍着七七肩膀：“七七，我劝你不要做违法的事，我没有下药，是我被他下蛊了。”
    ——否则怎么解释她轻易喜欢上任逸舟这事？
    洛北棠带上胸牌：“你怎么这么了解这些小道八卦？你干脆进娱乐圈发展吧。”
    “这都是没被删之前看的。”七七收回自己的八卦之心，“但我上次和你们一起吃饭，觉得任导很爱你啊，和我说话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盯着你，看的我都不好意思多问别的。所以看到你们离婚我是不太信啦。”
    洛北棠：“我和他……嗯，有点复杂，反正我们离婚后关系还好，没网上说得那么夸张。”
    七七见她没有陷入情伤，反而比之前见她的几次整个人明媚很多，便也没有多问，转移话题：
    “你知道吗，咱们医院好多人都是《铁骨》粉丝，也有人是《穷途》粉丝，这两拨人差点在群里打起来。你是那伙的？”
    “我肯定站《铁骨》，你呢？”
    对不起，在她家大大面前，前夫算不上什么。
    七七：“我是墙头草，两头站，哈哈哈。”
    网上消息一传，好多人都知道洛医生离婚了，并且得到本人的证实。
    除了七七，也有熟人过来“安慰”洛北棠，但她本人真不像不开心的样子，也就让这事过去了。
    晚上下班，忽然下起小到中雨。
    洛北棠走出电梯时碰见徐医生，一个乳腺科副主任，说她老公正好出差，不能来接她，发愁怎么回家。洛北棠和她聊了聊，正好顺路。
    她搬到洗萃苑，距离医院虽然也不远，但和之前的溪林别府不是一个方向，可以将徐主任送到她所住的小区。徐主任便拒接了另一位比较绕远的医生。
    俩人到停车场，洛北棠打开后座门，先让徐医生坐进去，然后她刚关上门：“小晋，一会儿路过梅林小区的时候停一下，先送徐医生回家。”
    “好的，太太。”驾驶座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洛北棠讶然抬头，在中央后视镜对上任逸舟含笑的眼睛。
    洛北棠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徐医生作为副主任级别，洛北棠当然不能让她冷场，时不时地和她聊天。
    不过，徐医生显然不想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和洛北棠讨论医学，她话锋一转：“小洛，听说你离婚了？”
    “啊……嗯，对。”洛北棠瞟了一眼前面尽职尽责的“司机”。
    徐医生这个年级特别喜欢给院里的小医护们说媒：“小洛，我是过来人，最快走出离婚阴影的方法就是相亲，认识新男人。你周末有空吗，我给你介绍几个。”
    洛北棠一回想——嗯，徐医生已经第四婚了，不仅是她医学上的前辈，也是婚姻上的。
    “不用了徐主任，我目前的重心是成为主治，没有相亲的打算。”
    徐主任说：“这个不冲突嘛。选男人就像选衣服，稍微有点线头可以剪掉，实在不顺眼就换一件。总会有合适的。千万不要委屈自己，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
    洛北棠很受教地点头：“您说得太有道理了。”
    前面任逸舟漫不经意地咳了一声。
    徐主任这时才照顾到车内另一位男士的感受：“我没有物化你们男性的意思啊，这位……小晋同志。”
    任逸舟稳稳地开车：“您说得对。”
    洛北棠松一口气，还好徐医生不总上网，虽然知道她离婚了，但不认识任逸舟。
    洛北棠总觉得在任逸舟的眼皮底下坐立不安，于是让他放下车内隔板。
    任逸舟一板一眼道：“不好意思太太，隔板坏了。”
    “……”洛北棠，“坏了你怎么不及时修啊，扣你工资。”
    徐医生手掌挡住嘴巴，凑过来小声说：“你这位司机长得真不错啊。没有歧视司机的意思，但一点不像个司机。”
    “……”
    不，他是个老司机。
    徐医生又捡起相亲的话题：“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先帮你挑一挑。”
    “至少要比我家司机长得帅，其他的不考虑。”
    “哇，那你这要求……”徐医生有点为难，“我再帮你留意啊。”
    幸好这个时候徐医生的小区到了，洛北棠摆摆手：“谢谢徐医生。”
    重新上车，洛北棠斜着眼睛看人：“你怎么来了？”
    “接你下班。”任逸舟按了下雨刷，“没吃饭吧，我们去餐厅还是回家吃？”
    洛北棠看今天下班时间很早：“我从今天开始自己做饭。”
    任逸舟顿了顿：“你想毒死我？”
    洛北棠拿出手机找微信通讯录：“我跟徐医生说一下，这周有空去相亲。”
    任逸舟一把将她手机抢来塞进自己口袋里：“……死在你手里我也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我追的季更小说也更新了：）卑微
    第44章
    洗萃苑附近就有一个大型超市。
    这时雨已经停了, 空气中渗透着湿冷，时不时地挂过一阵冷风。洛北棠下车之前, 大衣帽子被任逸舟翻起来, 扣在脑袋上。
    任逸舟拉出一个购物车，和洛北棠并排走进超市。
    洛北棠以前从来没有逛过超市蔬菜区，学校有食堂，吃腻了也不会自己下厨, 只会叫外卖。她向来觉得做饭是一件浪费精力和时间的事，绝不是因为她做不好。
    刚结婚那段时间，任逸舟还没回国，洛北棠看着华丽的中岛台，觉得不露一手真是浪费这么豪华的装修。于是试着自己煲汤。
    但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 弄坏了一口锅，引动别墅内防火系统，等赶来的佣人们集体把中岛台收拾干净后, 她打开锅，里面的汤已经浓缩成一团黑色不明物质。
    这件事被蔺姨知道, 又传到任老太太那里, 最后还让远在海外的任逸舟听说了。
    洛北棠辩解道：“那只是一次失误而已。我记得你也不会做饭吧？”
    她侧头看着任逸舟幸灾乐祸的唇角，凉凉地说：“我有个朋友, 她老公可是每天都给她做饭呢, 而且做得很好吃。”
    任逸舟对料理没有半点兴趣，只会做简单的菜，能吃, 算不上擅长，但在洛北棠面前，他觉得自己拥有五星级厨艺：“做饭也没什么难的。”
    洛北棠也就这么一说，不打算让他做：“今天还是我做吧，便宜你了，让你尝第一口。”
    “那我可真是……太幸运了。”
    “……”
    这狗男人就算不损人也总带着不可忽视的嘲讽。
    洛北棠来到果蔬区，各种陌生的蔬菜在她眼前眼花缭乱。
    她拿起某个植物，遮住货品名：“考考你，这个叫什么？”
    “莴笋。”
    洛北棠又同时举起两颗相似的蔬菜。
    任逸舟：“韭菜和蒜苗……我虽然有点近视，但是还没瞎。”
    洛北棠觉得很神奇：“你怎么认出来的？你平时不是只管吃吗？”
    任逸舟：“拍戏会用到，总不好连生活常识都不知道吧。”
    洛北棠努努嘴，把莴笋放进购物车：“就吃这个了，但是怎么切？”
    任逸舟指着旁边货区：“那里有切好的。”
    这回轮到她鄙视地说：“你也太不勤俭持家了，切好的价格更贵。”
    这个时间也有很多夫妻情侣一起结伴到超市选购，人数还不少。
    洛北棠忽然反应过来，她怎么这么若无其事地和任逸舟逛超市啊？
    而且这也是两人严格意义上第一次逛街？
    不过，现在赶他走显得略微矫情，洛北棠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装作和他不认识。
    任逸舟把一盒保鲜膜装好的小排骨放进购物车，回头看洛北棠，她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挑土豆，于是推着车过去：“还想吃什么？”
    洛北棠胡乱地拿了个土豆：“就这些吧。”
    任逸舟把土豆放回货台，又挑了个干净的：“你拿的那个土豆发芽了。”
    洛北棠：“……”
    不，她真的没想毒死他！
    任逸舟抓住她的手：“果然不能指望你，还要买葱姜蒜这些配菜。对了，家里没有酱油、盐、糖、料酒这些调料吧？都要买。你知道生抽和老抽的区别吗？”
    洛北棠听到这些头都大了，皱着鼻子跟在任逸舟身边。
    他虽然不做饭，但调料的品牌却都知道不少。
    逛完果蔬区，洛北棠终于欢快地奔向她最爱的零食区。
    最后满满一个购物车。他们去收银台排队。
    前面是个外国男人，戴着耳机摇摆身体，后面是个带小孩子的夫妻。
    小孩子刚学会说话，购物车根本束缚不住他的灵魂，东瞅瞅西望望，看到任逸舟和洛北棠的时候，视线停住，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小夫妻不好意思地笑笑，让小朋友叫他们叔叔阿姨。
    洛北棠微微弯腰，和小朋友挥手：“你好呀。”
    任逸舟对别人家的孩子没多大兴趣，趁洛北棠没注意，顺手从货架上拿了几个小盒子放进购物车里。
    小朋友逮住他的动作，咿咿呀呀地指着货架上同样位置的东西：“妈妈，我也要七（吃）糖。”
    洛北棠回头看货架，又在余光中注意到自家购物车上躺着N盒，脸顿时红了，面带僵硬的微笑，咬着牙齿小声跟任逸舟说：“你拿这个做什么。”
    任逸舟扬眉：“这个难道还有别的用途？”
    洛北棠捅他腰窝：“放。回。去。”
    任逸舟却又拿了几个不同颜色的扔进去：“乖了，别的口味也有，你可真挑。”
    “……”
    洛北棠看着身后的小朋友都要馋哭了，小朋友的家长也要尬哭了。
    幸好这时旁边多出来一个收费口，他们连忙跑去结账。
    前面的歪果仁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用母语嘟囔着什么：“差点忘了这个。”
    然后他向任逸舟递了个“多谢提醒，bro”的眼神。
    洛北棠瞪他：“都怪你！”
    任逸舟无辜道：“不然怎么办，家里没有，我身上也没有，做什么事都要有备无患么。”
    洛北棠扶住自己的额头：“……”
    等到排到他们的时候，收银员看着各种不同口味的小盒子，特意抬头多给了他们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鉴于任逸舟和洛北棠颜值太高，收银小妹又多瞅了几眼，然后脸色泛红，捂着嘴巴：“你你你……你是任导？！”
    洛北棠正把帽子扣起来，企图遮挡自己，然后悄悄把盒子放回货架，但刚拿起来，就听任逸舟说：“这是我太太。”
    他露出一个微笑，光明正大地介绍洛北棠。
    “哇！任太太，我帮您结账。”
    收银小妹一把抢过洛北棠手里的东西，并展现自己的业务水平，没多长时间就完成扫码结账包装一条龙服务。
    洛北棠捂脸，决定以后和任逸舟出门一定要戴口罩——要脸。
    ***
    提着几大袋子回家，任逸舟把该冷冻的冷冻，该保鲜的保鲜。最后若无其事地把混在零食包里的盒子递给她。
    “买这么多，你又用不上。”洛北棠哼哼道，她觉得自己到现在脸还是红的。
    任逸舟就跟没事人一样，可见这人的脸皮厚到什么程度：“你如果想生小孩，那我没意见。虽然我觉得太早了。”
    “你现在还没转正就想着升职加薪？有梦想总是好的。”
    洛北棠把排骨放进洗水池冲洗，手机查阅菜谱：
    “料酒一勺到底是多大勺？这说得太不严谨了。”
    “这些肉是多少公斤？早知道买个秤回来。”
    “算了，只能展现一下我惊人的料理天赋。”
    任逸舟对自己能吃到正常的食物抱有怀疑，但洛北棠做得很认真，他也难得闭上尊嘴，给她打下手。
    洛北棠套了个小碎花围裙，将油热到传说中的七分熟，然后将腌制好的排骨一股脑全倒进锅里。
    但她忘了一件事，水碰到熟油，会瞬间往外炸开，洛北棠没来得及拿锅盖，被烫到耳朵，“嗷”了一声放下炒勺，往旁边躲。
    任逸舟接过她的烂摊子，用盖子盖住，关火，急忙看她被烫到哪里。
    洛北棠松开捂着耳朵的手：“没事。”
    任逸舟侧过她的脸，眉心蹙着，一脸看重症监护病房患者的样子：“你下次别进厨房。”
    “……真没事。”
    任逸舟把她的头发掖到耳后，终于找到了被水滴烫到的一个小点，在耳唇上。
    他拿冰块给她冰敷一下：“疼吗？”
    是有一点点疼，但也还好，她摇摇头：“不疼。”
    她本来想回到厨房，但下一秒，任逸舟轻轻俯身，耳朵被他吻了一下。
    洛北棠不禁缩了下肩膀，感觉这触感比被水溅到都要烫。
    吻顺着她的耳朵辗转到侧脸，最后当然到了她的双唇……
    等洛北棠清醒过来，她连衣裙上衣都快要掉下来，堪堪用一个围裙遮住。
    洛北棠气得推开他，但全身松软，更像是撒娇：“你连一天都等不了啊！”
    “抱歉，我本来没这个意思。”
    任逸舟把她的衣服整理好，最后拉上拉链。
    “怪我咯？”
    由于任逸舟不再让她踏进厨房半步，洛北棠躺在沙发上复习功课。
    等菜终于上桌，她只看到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我的排骨呢？”
    “糊了。”
    洛北棠只能退而求其次，夹了一块鸡蛋，看着色泽还可以，味道也好闻。
    鸡蛋刚入口，洛北棠眉头一皱——咸了。
    但她不好意思吐出来，任逸舟第一次做的菜怎么也要给个面子。她咀嚼了十几下，然后吐出两个的蛋壳：“这就是你说的‘做饭没什么难的’？你对得起这几只鸡么？道歉。”
    任逸舟不信，也尝了一个，然后静默半晌，为俩人分别倒了杯水，拿起手机给家里厨师发个消息：“我们等一下再开饭。”
    “……以后我就称你为‘料理界王语嫣’罢。”
    “……”
    好吧，不得不承认，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做。
    两个料理废柴等待送饭的间隙，洛北棠躺在任逸舟大腿上看文献，从她这个视线看，他连这个角度都很帅。
    “你怎么没有双下巴？”
    她伸出手指在他下颌线边缘划了一圈。
    任逸舟也在用iPad看剧本：“其实吧……我最近病了。”
    洛北棠一下子坐起来：“什么病？”
    她拉过他的手腕，先给他号脉。看他脸色倒还好，没有消瘦的迹象。
    任逸舟回忆道：“心慌，失眠……”
    洛北棠问：“你最近作息是不是不规律了？”
    “凌晨两三点睡，早上不知道几点起。”
    “熬夜熬的，早点睡。”
    “但是一个人睡不着。”
    “……”洛北棠恍然大悟，撇开他的手腕，重新躺回去——再和他认真，她就把任逸舟做的菜全吃了。
    任逸舟手指摩挲着她的侧脸，声音像是诱惑：“今天陪我睡吧，棠棠，和你一起睡比较规律。”
    洛北棠连眼皮都懒得抬，不搭理他。
    过了会儿，任逸舟换了话题：“你租这间房多少钱？”
    她懒洋洋地答：“一个月一千。”
    “嗯……我想到一个省钱的办法，我和你合租，这样你一个月就能省五百，水电燃气费我用得多，就全包了，怎么样？”
    “你不是给我钱了么，我现在有钱，不用和你合租。”
    任逸舟：“……”
    洛北棠憋着笑，看他还能说什么。
    他揉着她的头发：“你是医生，不能见死不救啊。”
    洛北棠又舒舒服服地换了个姿势：“那你得先去挂号，不能免费给你看病。”
    “我先挂个急诊。”
    洛北棠听到门铃响了，坐起来把他踹开：“急诊也要排队，乖，去拿饭吧。”
    第45章
    任逸舟到玄关打开一楼视频通话, 屏幕上出现的不是小晋，而是一个讨人厌的脸。
    任逸舟扬了下眉峰：“傅师兄, 稀客啊。”
    傅川连也皱眉：“你怎么还在？”
    任逸舟觉得好笑：“我为什么不能在。”
    “我找北棠。”
    “她现在不方便见你。”
    洛北棠正躺在客厅沙发, 听见傅川连的声音，放下手里的Kindle，走进玄关：“师兄？有事吗？”
    傅川连顿了顿：“你还好吧？需要我帮忙吗？”
    洛北棠不明所以，后来才反应过来——她离婚了, 竟然还和前夫住在一起，确实不妥。而任逸舟看起来脾气就不好，傅川连还以为她被囚禁了。
    洛北棠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没事。”
    任逸舟抱着双臂靠在墙上，用眼睛发出无声的警告。
    洛北棠当作没看见。傅川连问她借一本医学方面的教材，说要用来给A大医学院的学生备课。
    “哦好, 我给你送去。”
    洛北棠回到卧室，很快找到那本教材，没想到还没转身就被任逸舟抽走：“我去送。”
    任逸舟翻了翻书, 里面只有几个划重点的线和圈圈。
    洛北棠的成绩一直很好，平时也十分刻苦, 以前每次和她在校园里碰面, 她都在背单词，记公式, 耳朵上经常挂着耳机, 连他路过都没看到。
    只有在任嘉航故意大声叫她“嫂子”，引起周围人注目的时候，她才皱着眉头, 厌恶地看着恶作剧源头，连多余的眼神都不屑于给任逸舟。
    而高中时开始，她就已经从图书馆借大学要用的医学教材了。
    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在他心里就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任逸舟啧了一声：“你说傅川连一个医生，住这里的房子，是不是收了好多红包。真想举报他，查封他的房产。”
    洛北棠哭笑不得：“胡说八道。”
    任逸舟下了电梯，傅川连正坐在一楼门厅的沙发上，像是猜到他不会让洛北棠出来送，看任逸舟的眼神没有半点意外，还是稳稳地坐着，等着他亲自将书送过来。
    任逸舟倒也觉得无所谓，将书放在茶几上。
    傅川连抬眼看他：“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和她离婚。”
    任逸舟耸肩：“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区别。我和棠棠就算离婚了，也会一直在一起。不会纠结那几个证明。”
    “但你们现在并不是法律约束的关系不是吗？”
    傅川连拿起书看了眼，站起身：“替我向北棠说句谢谢。”
    任逸舟直接回道：“不谢。”
    任逸舟回到家后话变少了，并凉凉地给洛北棠扔了个“你看着办”的眼神。
    洛北棠咳了一声：“好吧，今晚你睡这里……就一晚。”
    他的脸色果然肉眼可见地放晴了，忽然觉得傅师兄也没那么讨厌。
    两人吃完饭，任逸舟又让人送来几套衣服过来。
    洛北棠在他面前一向没什么定力，但例假还没结束，不至于色令智昏。好在任逸舟终于摆正自己的地位，只给她一个晚安吻，“等你闲下来，我们去约会。”
    洛北棠往他怀里挪了挪：“看我心情吧。”
    ***
    《柳叶刀尖》剧组已经在A大附院国际部进行取景。
    洛北棠目前没有太多时间去探任逸舟的班，等稍微闲下来的时候，她被许教授叫到办公室。
    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她到了办公室，看到傅川连也在这，许教授正在走廊和谁通话。
    傅川连看了她几眼，还是问道：“你还和任逸舟住一起？”
    “没有住一起，就是……”洛北棠不知道怎么说，斟酌几秒，“他要重新追我。”
    傅川连思绪变了几变——洛北棠想要拒绝一个人，绝不会这么拖泥带水，允许任逸舟出现在她身边的理由只有一个：“你还喜欢他？”
    如果是别人问，洛北棠肯定还端着不表态，但对傅川连，还是说实话比较好。
    她点了下头：“嗯。”
    傅川连眼中最后一点希望浇灭，语气有点酸溜溜的：“你喜欢他什么啊。”
    洛北棠刚要说什么，许教授回来了。
    “小洛、川连，今天叫你们没别的事，这不是医生节快要到了，行政想让你们俩给院刊拍几张内页。”
    许教授推了下滑到鼻尖上的眼镜，“你俩外形都不错，正好《柳叶刀尖》的导演在咱们这取景，就大材小用一下，让他给你俩拍照……”
    这时，有人敲门，许教授说：“正好，他来了。”
    任逸舟穿了件黑白拼色冲锋衣，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十足。胸前挂着张通行证，进来时对许教授打了声招呼，然后向洛北棠歪了下头。
    洛北棠：“……”
    许教授介绍道：“这是我们院推荐的模特。”
    任逸舟眼睛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傅医生很好，一看就是医生。不过洛医生么，她五官太漂亮，我建议换位清淡点的女医生。”
    许教授从医学审美角度看了几眼洛北棠：“你这么一说，确实。”
    洛北棠本来也不想拍什么院刊，她从小对拍照这事没什么热衷，除了重大纪念意义的日子，连自拍都很少。
    此刻听了任逸舟的话，虽然她很想翻白眼，但还是顺着他的说法：“许教授，我不太适合。”
    傅川连也跟着说：“我也不……”
    许教授打断他：“川连你就别再出幺蛾子了。”
    傅川连：“……”
    许教授让他们互换联络方式，留下洛北棠，让另俩人各自回去了。
    许教授显然也听说了洛北棠的家事：“小洛啊，任导是不是因为和你离婚了，他就不想拍你了啊？”
    “……”
    不，他只是不想让她出现在院刊里而已。
    洛北棠随便扯了个借口，让许教授放心。说他们是和平离婚，没有财产纠纷，任逸舟不会因为这点事耽误工作，这才被教授放走。
    任逸舟自那天在她家住了一宿，没再提同居的事，他忙了起来不分昼夜，两人作息不太一致，为了不互相打扰，先分居睡，但每天都要和她视频通话。
    洛北棠今天下班早，决定去国际部探班。
    《柳叶刀尖》的总导演并不是任逸舟，而是他旗下的新人导演宁导。任逸舟作为制片人，只是负责监督影片的质量，或者宁导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
    开拍前几天，任逸舟不放心，亲自过来指导。
    他和宁导坐在摄像机前，神情严肃认真，洛北棠还是第一次见他正经拍影视时是什么样子，是挺能唬人的。
    旁边的宁导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像个善茬，但比起任逸舟，算是温和的。
    任逸舟头上挂着个墨镜，一手抵在下巴上，面上没有太明显动怒的表情，但周围的氛围好像都凝固了。
    然后他拿起扩音器：“洛榆迎，你刚刚顺拐了知道吗？重来。”
    洛北棠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处正是穿着一身面试装的洛榆迎。
    洛北棠曾经听过剧本大纲。这个场景应该是洛榆迎所饰演的整形科实习医来医院面试的过程，她家里有背景，早就找好了带教老师，这个时候她应该表现出游玩的心态来面试。
    然而洛榆迎第一次在摄像机面前演戏，紧张，顺拐了……
    洛榆迎揉着自己的腿：“逸舟哥，穿这个套裙太难走路了！”
    任逸舟眼皮都没抬：“工作时请端正态度，不要用这个称呼，这里没人是你哥，也不会对你特殊照顾。套裙难走路就对了，难道你还想穿这身去跳广场舞？少废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洛榆迎低着头没说话，瘪着嘴，助理和化妆师分别给她擦汗、整理头发。
    打板后，灯光、话筒和摄像机跟着洛榆迎重新进入面试场景。
    洛榆迎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推门而入，然后，她的身体忽然被定格，半张着嘴巴，周围静悄悄，“我忘词了……”
    任逸舟：“……”
    他不耐烦地挥下手：“先拍别的，洛榆迎你先去洗洗脑子再过来。”
    其他演员一边觉得洛榆迎妨碍拍摄进度，对这个关系户心里不满，一边又惧怕任导的权威，希望他别因为洛榆迎惹的火，殃及他们这些可怜的鱼。
    任逸舟烦躁地靠在椅背，给宁导做了个手势，让他继续监督，自己则把墨镜戴上，眼不看心为净。
    洛北棠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要不是看在她和洛榆迎的关系上，任逸舟可能也就让洛榆迎演个路人甲的角色。
    她悄悄走过去，站在任逸舟身后，伸手挡住他的眼睛。
    她感到他脸上的皮肤微微牵动，在笑。伸手扯过她手，并把椅子让出来给她坐。
    周围工作人员还挺多，洛北棠本来想跟他打声招呼就走的，但任逸舟一有个风吹草动，所有人都看到她。
    洛北棠只能先坐下：“你怎么知道是我？”
    “一闻就知道了。”任逸舟把墨镜挂到洛北棠的衬衣领口，再说，也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和他闹，还想不想活了？
    洛北棠心想，果然是狗鼻子。
    众工作人员就看到原本离婚了的俩位前任，十分和谐地一起看着监视器。
    任逸舟手放在洛北棠身后的椅子上，半弯着身子查看屏幕，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发尾。没多做别的，就是怎么看怎么暧昧。
    洛榆迎看到洛北棠的出现，轻蔑地哼笑，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和任逸舟已经离婚了，现在又出现在这里演什么戏？
    但她看了一会儿任逸舟对她的态度，和没离婚时竟然没什么改变。她喝了一口水，将水瓶扔给助理，向任逸舟的方向走去。
    高中的时候，她刚被接回洛家，那时洛北棠已经是任逸舟的未婚妻，在学校也十分高调，不仅长得漂亮，成绩也好，各方面都拔尖。
    她作为妹妹，努力融入这个圈子，没有一点存在感，听到别人背后谈论她时，都说她是洛北棠的妹妹，或者编排她背后离奇的经历，没人记得她的名字。
    任逸舟对她也从来都是忽视的态度，但对洛北棠，他嘴上说着不会接受家里的联姻安排，但洛北棠只要出现在他视野里，他虽然态度冷冷的，总会一直看着她。
    洛榆迎曾经以为他不会和洛北棠结婚，但最后他还是选了洛北棠，而没选她。
    明明她才是正牌千金，洛北棠除了那张脸，她还有什么？连傅川连都喜欢她，凭什么她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被洛北棠抢走了？
    洛榆迎在任逸舟面前站定：“任导，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谈谈。”
    第46章
    任逸舟抬头：“拍摄的事就在这说, 如果不是，和张思言预约。”
    洛榆迎：“是我妈妈托我给你带话。”
    洛北棠看她一眼：“你去听听吧。”
    任逸舟顿了顿, 拍了下洛北棠的头顶：“马上回来。”
    他们到了租借的一个处置室。阳光扫过细微的灰尘。任逸舟把门带上, 又打开窗户：“你最好一句话讲清楚，不要耽误我时间。”
    洛榆迎握着手，提起一口气：“洛北棠不是我亲姐姐，她是我们家领养的。”
    这话一说出来, 洛榆迎没有在任逸舟脸上看到任何意外，他还是很厌烦被她叫过来单独讲话，声音也没有半点波动：“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这完全不在洛榆迎的意料之内，她像被人打了一拳，呆呆地望着任逸舟。
    半晌, 她重新开口：“她……她和你结婚是因为她替代了我，离婚也是因为她自己心虚。”
    “我说……”任逸舟靠在桌子边沿，冷笑一声, “你们家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以为我不娶洛北棠就会娶你吗？”
    洛榆迎被说中心事，脸色一滞, 不敢看他。她从小就对他又仰慕又害怕。
    任逸舟觉得和这种人讲话会拉低自己的智商, 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这么说吧，假如没有北棠, 奶奶就算按着我的头让我和你结婚, 我都想直接一头撞死在民政局台阶上。现在也不会因为她是不是你家亲生的就和她分开。至于离婚……”
    他忽然想到什么：“没记错的话，前几天是你找人散发出消息，说我们离婚了吧。”
    这姑娘做事也是没脑子, 连这种最应该隐藏的家庭秘密都一时赌气告诉他。还默认为别人的智商比她低，根本不考虑后果——反正以前做的那些事也有家里人给她买单，近些年越来越得意忘形了。
    任逸舟对洛榆迎最初的印象是小时候，她缠着自己玩，后来他误把这种坏印象套在了长大后的洛北棠身上，自然对洛北棠没有好脸色，以至于她今后也和他对着干，如果不是洛榆迎，他可能会更早发现他已经动了心，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
    但另一个角度来讲，洛家也确实收养了洛北棠，让她小的时候没有太多物质上的烦恼……
    洛榆迎完全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们确实离了，还怕别人说？”
    “我不怕被说，只怕哪天你不小心玩脱了，会摔得很惨。你不了解我，我没那么善良，人情债对我没多大意义。”
    任逸舟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不想再和她进行无意义的对话，“你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把戏演好，如果明天再耽误进度，我不介意花点钱把你换掉。”
    任逸舟绕开她，推门走了。
    洛榆迎坐在病床上，将脸埋在手心里，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哭出声。
    ***
    洛北棠不知道他们谈到什么时候，坐在监视器前也没什么意思，正在大家各忙各的时候。她随便找了个角落呆着。
    正玩着手机，洛北棠忽然听到身后墙外灌木丛有抽泣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回头对上苏妙的哭得红肿的双眼。
    “……”
    “……”
    据说苏妙在《柳叶刀尖》有个友情客串，扮演一个医术高超，却被医闹毁掉职业生涯的神经外科医生。
    洛北棠刚刚没看到苏妙，以为她的戏份不在今天。
    “你们真离婚了？”
    苏妙毫无形象地擦了下鼻子眼睛，上来就问。她穿着白大褂，好像还沉浸在戏里的角色。
    洛北棠唇角微抿，“嗯”了一声，又继续低头玩手机。
    ——任逸舟说过他和苏妙是在演戏，为了弥补她，答应让她演他电影处女作的女主。但苏妙其实对任逸舟一直有好感。
    洛北棠可不想和情敌讨论今天的天气，没成想苏妙下一句话就是——
    “离得好哇！”
    洛北棠缓缓抬起头：“……？”
    “他放着你这么个大美人不要，宁可和一个十八线去酒店。这种男人就应该在今天清明节给他上坟！”
    苏妙蹬蹬蹬走过来，隔着一楼的窗台，亮眼放光，像找到了人生知己。
    洛北棠忽闪着眼睛，这感觉就好像——考试结束后，大家都因为一个失误错了同一道题，被老师双双叫出来罚站，从而生出了一种革命战争般的友谊。
    “……”
    苏妙也听说了前一阵网上关于任逸舟离婚的八卦，并且信以为真了，她啧啧称奇：“任逸舟眼睛是不是瞎了！”
    这句话洛北棠坚决认同：“他何止眼瞎啊。”
    不过在她的教导下，恢复了一部分视力。
    苏妙还在继续：“现在想来，我不过是喜欢他的才华，他的人品真是一言难尽。脾气差，阴阳怪气，我又不欠他钱！”
    “就他找的那个十八线，以前找了个金主，陈昊你认识吗？算了，你肯定不认识，这个人乱得很，等哪天潘洁给他戴绿帽子就好笑了。”
    “你知道吗，我怀疑他X冷淡，那方面肯定不行，幸好你脱离苦海。”
    苏妙一个人在这巴拉巴拉一顿乱吐槽，洛北棠竟然一时之间没空反驳，也没法替前夫将两句公道话。
    对于一个脱粉转黑的人，什么都无法阻挡她拉踩的脚步。
    苏妙踢着脚下的石头：“算我之前的真心都错付了罢，洛北棠我就很羡慕你，不管周围人有多少喜欢任逸舟，只有你自始自终讨厌他。从这点上来说，我敬你是条汉子！”
    “……”洛北棠嘴角抽了抽，闻道香水味中混着酒气，“你又喝酒了？”
    “我就喝了一点，没醉！”苏妙比了个小酒盅，“以后除了工作，再也不想和任逸舟这个名字有任何牵扯。我和你讲，女人还是事业重要，男人都是狗屁。”
    “对了，我前去年酒精中毒的时候，还没向你道谢，其实我想找你来着。”
    “呜呜呜，你为什么这么漂亮，智商也高，和你一比我就是草履虫。”
    不至于这么贬低自己……
    洛北棠确定她喝醉了：“你经纪人呢？”
    苏妙有一瞬间的清醒，像是听到什么魔鬼的低吟，双肩抖了抖：“我故意躲她的。”
    洛北棠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宁导喊了一声：“苏妙，你干嘛呢？”
    “小缺缺找我了。我先走，以后再聊啊。”
    洛北棠看着她像变戏法一样，迅速给自己补了底妆，没几秒就转身向宁导走去。
    “……”
    这难道就是女明星的自我修养么。
    ***
    任逸舟给洛北棠打电话，问了她具体位置后，两人一起去停车场。
    洛北棠见他没有太大变化，甚至还向她笑了笑。
    她垂下眼睛，有点猜出他知道什么，但她不想去问。
    坐进车里，任逸舟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一起出去看电影吧。”
    “啊？”
    “正好有时间。”
    她想了想：“我要回家换件衣服。”
    洛北棠下了夜班，原本有点困，但一想到和任逸舟出去看电影，就越来越亢奋。
    她走进衣帽间，本想打扮一下，但反过来想，她为什么为了任逸舟这么煞费苦心啊，于是去挑最不起眼的衣服。但没办法，不管穿那件都觉得在盛装出席，天生丽质真的好烦哦，于是随便把头发扎了个马尾。
    等她下了电梯，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任逸舟坐在沙发上，看到她来了后站起身，要笑不笑的样子：“和我约会还要精心打扮？”
    “……”
    看吧，狗男人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别误会，我只是随便披了个麻袋而已。”
    任逸舟牵过她的手，俯在她耳边，气音极轻：“真漂亮。”
    洛北棠想翻个白眼，却还是先笑了出来。
    早上的场次不多，洛北棠本来想看《穷途》，但她发现已经下架了。
    她状似遗憾道：“只能等网站上有资源再看啦。”
    任逸舟垂眼看她：“B站已经有了。”
    “可是我没有B站的会员啊。”
    “……我借你。”
    洛北棠看着屏幕上的电影名，不知道选哪个。
    她只喜欢看喜剧电影，或者视觉效果炸裂的好莱坞大片，就图一个放松。
    任逸舟则偏爱恐怖片、剧情片和文艺片，但别的也不排斥。
    两人用排除法，最后选了个不知名的爱情片。
    任逸舟的说法是，反正不管什么电影都没他拍得好，不如看一看他拍摄的短板学习一下。
    电影开始后，这个场次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在广告贴片结束后，正片终于开始。片子里全是无病□□，节奏慢，动不动男女主苍白的独白想起。
    好巧不巧，男主是位医生。洛北棠本来就快睡着了，看到仿佛玩cosplay的男主出场，吐槽技能全开。
    “他为什么不吧白大褂的扣子扣全？”
    “这个缝合方法不适应于脸部。”
    “女主离爆炸点这么近，绝对脑震荡了，怎么还能继续乱跑。不合理。”
    “他踏进无菌区了。”
    任逸舟在一旁附和：
    “这个镜头太晃。”
    “场景连接不自然。”
    “配乐不好听。”
    “台词无聊，人物脸谱化。剧情没有悬念。”
    两人正进行技术性分析，忽然，身后传来悠悠的声音：“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打扰我睡觉了。”
    任逸舟和洛北棠都被吓了一跳，原来电影院里还有别人。
    打扰别人睡眠确实不对，任逸舟道了声歉。不一会儿，洛北棠也加入了睡觉队伍。
    任逸舟将衣服盖在她身上，打开手机，看到了傅川连的好友申请，他点了通过后，暂时忽略观影礼仪，打开相机，拍了一张照片：正中间是电影放映屏，左下角恰到好处地放进去他和洛北棠十指交握的手。
    他检查了构图和光线都完美后，编辑了一句话，发到朋友圈：
    【别人的电影太难看，还不如和棠棠待在家里。】
    第47章
    洛北棠醒来后, 电影正在放映幕后花絮，长长的幕后人员名单缓慢滚动。她伸了个懒腰, 靠着任逸舟肩膀, 一起走出电影院。
    任逸舟看她困成这个样子，不打算继续和她逛街，先送她去吃饭。
    洛北棠坐在副驾驶上，却没那么想睡了, 无聊地刷完微博刷朋友圈，突然发现万年不发一条朋友圈的某人竟然更新了条状态。
    只是这语气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炫耀什么。
    洛北棠往下一滑，看到傅川连也发了一条关于自体循环的链接。两人发的时间一前一后。
    洛北棠突然想到这两人之前交换过微信，为了拍摄院刊方便联系。
    “……”
    任逸舟注意到她的目光，没看她, 眼睛直视前面的路：“不给我点个赞吗？”
    “你是小学生吗？”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动动手指，点亮了一颗心。
    没多久, 手机震动，是令狐曈曈找她：
    【？？？】
    【北棠, 你和任导又在一起了？】
    她显然也是看了任逸舟发的朋友圈。
    洛北棠回想起自己三番五次承诺过不会喜欢任逸舟, 这时有点讪讪的：
    【什么叫又？我是吃回头草的人么……只是他单方面追我而已，给他个机会。目前没有在一起。】
    令狐曈曈嫌打字太慢, 直接给她发来语音：“没在一起你们都牵手了？都一起看电影了？你还给他点赞了？”
    ……事实上, 他们都睡过同一张床了。
    洛北棠瞄了一眼任逸舟，见他面色如常，专注开车, 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她咳了一声：“不能这么快就答应。”
    令狐曈曈的语气像是放心了：【那是，怎么也得晒他个一年半载的。】
    洛北棠想了想：【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她本来打算意思意思，晾他几周，然后就暗示任逸舟该给她放台阶了，她顺势走下去。两人重归于好，以后的事也就水到渠成。
    洛北棠倒是想像令狐曈曈说得那么狠心，只是……就算任逸舟能做到，她也做不到啊！
    令狐曈曈的语音又发来：
    “喂，正常交往都要三年起步再考虑结婚的！你不要让他觉得你太好追，听我的，宝贝，你忘了他当初怎么嫌弃你的？狗男人就该跪在你面前痛哭流涕。”
    洛北棠听到第一句，怕任逸舟听到，本来想关掉语音，但手机从听筒拿下来后，语音播放自动转成扬声器。令狐曈曈的声音瞬间扩大，而且她还把最后一句说得很大声。
    洛北棠：“……”
    任逸舟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侧过头，扫了一眼她的手机：“令狐曈曈？她最近很闲啊。”
    洛北棠不禁替曈曈打了个寒颤：“你别欺负她，这可是我亲姐妹。”
    任逸舟展开一个赏心悦目的微笑：“我给她多发工资不好么。”
    “……”
    趁红灯的时候，任逸舟拿手机给谁发了个短信。
    不一会儿，令狐曈曈就发来微信语音，为了避免她再次口吐芬芳惹怒甲方，洛北棠贴心地选择了语音转文字：
    令狐曈曈：【我靠，任扒皮来催我稿子了。】
    洛北棠：【任扒皮？】
    令狐曈曈：【任嘉航，任总。你应该认识吧[微笑.jpg]】
    令狐曈曈：【说起这个任总，简直是抠门鬼投胎，稿子晚发一秒都要扣工资。不说了，我要去赶死线辽。[吐血.jpg]】
    洛北棠问任逸舟：“……任嘉航怎么干催稿的工作？”
    “前一阵他在总部工作，加班加傻了，就在我公司找了个清闲的工作休息一下。”
    “……是挺变态的。”
    任嘉航工作时的画风和平时截然不同，他本来长着一张清秀脸，看起来没什么威严，为了压制住一帮不省心的下属，作风比任何CEO都要狠。但其实他本人的性格有点……二？
    洛北棠为朋友祈祷片刻，收起手机，没有那么困了：“我们去哪吃饭？”
    任逸舟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一个清闲又好吃的地方。”
    洛北棠也没问他是哪，以为是什么星级餐厅或者私人会所，直到十几分钟后，车驶进一个熟悉的地点。
    “……你说的清闲的地方就是这？”
    “还有哪里比在家吃饭更好的吗？”任逸舟扬了扬下巴，按下安全带扣，“进去看看。”
    洛北棠往周围看了看，便跟着任逸舟进门，一到客厅，竟然看到了好久不见的蔺姨。
    蔺姨正在准备午饭，看到他们回来了，顿时跟见了亲闺女回门似的，抱住她：“北棠，你终于回来了！”
    洛北棠摸了摸鼻尖——离婚这事在网上闹得还挺大，她没通知任家长辈们一声就走了，有点不礼貌。虽然任逸舟说过他已经向家里人说明情况，不用她担心。
    “不好意思蔺姨。”
    “没事，回来就好。”蔺姨看了看她的脸，“好像又瘦了，多吃点饭。”
    洛北棠坐在餐桌前，以前蔺姨和任老太太就是最照顾她的长辈，可以说是半个家长，如果没有她们，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蔺姨让任逸舟劝洛北棠多吃些，就很识趣地出门了。
    很久没回溪林别府，心中感到酸酸甜甜。洛北棠当初从这里搬出来，只是为了和任逸舟一刀两断，其实心里也是舍不得的。洗萃苑虽好，但只有她一个人住，空着那么多房间，总觉得冷清。
    现在回到这里，很多记忆涌了上来。
    客厅内没有半点改变，空气中还是她熟悉的气息，令人心神安定，中岛台还有她离开前留下的杯子，只不过里面剩余的半杯水已经倒了出去。
    落地窗前的盆栽里插着任逸舟的金星奖最佳编剧奖杯。
    那是有一天她闲着无聊翻盆栽里的土，任逸舟让她不要用手，直接把书房里放在角落里接灰的奖杯递给她。
    “你就是这么对待奖杯的？”
    洛北棠当时克制住把他送上微博热搜的冲动。
    如果不是和票房挂钩的东西，任逸舟从来不在意外界的任何评论，不管是差评还是好评，因为他清楚自己拍出来的东西会吸引什么人看，以及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响。
    他只是给倒挂金钟的花瓣喷了几下水：“这叫物尽其用。”
    奖杯形状刚刚好，简直就是照着铲土杯设计的，洛北棠用得顺手，就一直放在旁边。
    春节时贴的倒福和对联都没有撤掉，洛北棠多次嫌弃它们丑，但这时也得不得承认看着看着就习惯了。
    洛北棠上楼，推开卧室，这里却变了个样子，她之前堆在地上的杂物全部处理掉，所有东西全部换新。包括衣服，她习惯用的香水、身体乳、沐浴液、洗发露。
    也是为难他一个直男去分辨出这么多种类的女生用品。
    “欢迎回家。”
    任逸舟在她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搁在她发旋上，声音温柔，又带着点他特有的吊儿郎当。“不管怎样，我都是你最亲的人，这点绝对不会变。”
    洛北棠鼻子有点酸，不得不承认，只要任逸舟愿意，他可以把各种细节都照顾到。
    他声音轻轻地，像是在催眠：“搬回来吧，洗萃苑有什么好，没有花园，浴室里没有电视，而且，祝先生和小白都已经结束异地了，我一个人实在很孤独。”
    洛北棠仰头看他：“……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不保证我养父母会不会敲诈你。”
    这也是她一直考虑的问题，虽然她已经单方面和洛家断绝关系，但如果任逸舟想和她在一起，就不得不答应一些条件。
    “我还怕这个？”他的气息拂在她头顶，“所以你答应和我复婚了对吧。”
    ？？这男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洛北棠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你确定要在这里求婚？”
    钻戒呢？鲜花呢？下跪呢？！什么都没有就打算让她二婚？
    好吧，洛北棠不是个太在乎仪式的人，但第一次结婚时都没有这个环节，平淡无奇地领了证，第二次结婚绝对不想这么草率。
    任逸舟也觉得自己太着急了点：“你先搬回来好不好？”
    “我觉得还是太快了。”
    “快？这还快？我朋友头胎都已经出生了。另一个朋友也结婚了。只有我，惨遭失婚。”
    洛北棠悠悠地扣着自己的手指甲：“那最开始是谁的错呢？是谁说要离婚呢？”
    某人停滞半晌：“……是我错了。”
    洛北棠把一侧鬓角的头发掖在耳后，声音稍扬：“哎？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到。”
    “我说……”任逸舟靠近她耳朵，“我爱你。”
    洛北棠一顿，捂着瞬间通红的耳朵，哑然看着他。
    任逸舟也有点不自然，他别过头：“我一向主张真正的爱不需要说出口，但对你我是没办法了。再不说，真怕哪天你又把我踹掉。”
    洛北棠从呆怔中回过神，蓦然慌起来——靠，狗男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告白？都没有预告的！
    她稳了稳心神，哼声道：“……男人说的话不能信。天知道你以后又会看上哪个女主角。”
    任逸舟失笑，刚刚那份不自然好像一个错觉，他扬了扬眉：“说的不行，那我只能用做的。”
    “……”
    洛北棠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什么家里是吃饭最好的场所，不过就是把她喂饱之后方便拐上床。她应该听令狐曈曈的话，继续晒着他，但眼睛却一直看他的脸越来越靠近，正午阳光在他眼睫毛上跳跃，是每次接吻的前奏。
    她微微闭上眼睛，片刻后，某人却在她鼻尖上蹭了一下。
    “我突然觉得……”任逸舟要笑不笑的样子，“你连名分都不给我，我不能这么随便。”
    “……”
    洛北棠保持微笑，起身要走，被他一把捞住：“但你这么想要的话，我只能勉强自己了。”
    您可太勉强了：）
    第48章
    如果不是顾及到洛北棠一会儿还要上夜班, 任逸舟可能真的打算把前一阵没做的事在今天连本带利全都补回来。
    “你如果去拍涩情片，一定会赚很多。”洛北棠眼睛都睁不开了, 小声嘀咕着。
    “那会被禁的。而且……”任逸舟将毛毯裹在她身上, 拭干皮肤上的水珠，“拍别人有什么意思。”
    “……”
    洛北棠秒懂他的潜台词：自己做才有意思。
    任逸舟给她吹头发，吹风机细微的轰声中，她感觉整颗心被泡泡填满, 半睡半醒地听他唠叨：“睡醒之后不要忘了吃饭，你真的瘦了。”
    洛北棠前些日子确实没什么胃口，也没有去健身，但她不是刻意减肥的人，蔺姨虽然每次见面都说她瘦, 那只是为了让她多吃些而已。
    “我没瘦，体重没变多少。”
    虽然不像令狐曈曈那么夸张，但每次路过科室门前的体重秤, 她都习惯性踩一踩。
    “那这里和这里……怎么变小了？”他的手指在某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洛北棠深吸一口气，挥手打他：“你还想受伤吗？”
    任逸舟徐徐接住她的手腕, 放在唇边细密地亲吻：“所以让你多吃点, 否则以后打我的力气都没有。”
    “……”
    好吧，这算是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温存片刻, 任逸舟又提起：“真不考虑复婚？”
    “本来想让你当我男朋友, 看你这么高风亮节的，何必勉强你。”洛北棠摇头，“你现在顶多算是我一pao友。”
    任逸舟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亮, 明明刚洗过澡，身上仍然很烫：“至少说明你对我某些方面很满意。”
    洛北棠脸上绯红，嘴上嗤笑：“别这么自信，我没有很满意。”
    “刚才是谁叫我名字求我来着？”
    “……我不知道你还有幻想症。”
    洛北棠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缩在被子里。
    他轻哂，捏她的脸：“这次先放过你，你等着下次。”
    “你又说梦话了。”
    把洛北棠的头发吹干，任逸舟到衣帽间换了身衣服，半蹲在床边，又亲了亲她的唇角：“你接着睡，我去一趟剧组。”
    之前几个小时内，他的手机进了好几个电话，任逸舟一边解开她身上的扣子，一边不慌不忙地接起，回答他正忙着，有什么事晚会儿再说。
    然后手机就被扔到洁白的地毯上，每过一段时间就震动一次。每次都吓得洛北棠跟做贼似的全身绷紧，当事人反而饶有兴致地缓慢进攻。
    最后在她不耐烦下，他才回了几个指示，关了静音。
    洛北棠裹着被子在熟悉的床上滚了一圈，暗暗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惯着任逸舟了，今天本来打算看完电影就回家的，莫名其妙被他拐到溪林别府，莫名其妙躺在这里，莫名其妙不想走了。
    洛北棠察觉到自己高贵冷艳的人设崩得一塌糊涂。而且貌似再也没有圆回来的余地。
    她今天依旧上夜班，前前后后睡了很多，不打算再睡了，摇摇晃晃起床。
    洛北棠边吃晚饭边给令狐曈曈发微信：【我之前是怎么骂任逸舟来着，你快帮我回忆一下。我怎么都不记得了，我现在想的全是他的好。】
    令狐曈曈从百忙之中抽出空：
    【你这是老年痴呆的征兆。】
    【你说他长得丑，性格差，论才华都比不上摩羯属兔的脚趾尖。你就是死也不会喜欢他。】
    洛北棠：【……我有说得这么狠？】
    令狐曈曈：【反正意思差不多吧。】
    令狐曈曈：【等等！】
    令狐曈曈：【你原本的意思该不会是要喂我狗粮吧？！】
    令狐曈曈：【洛北棠你没有心！我才刚刚失恋，就要这么对我。呜呜呜！】
    洛北棠汗颜：【……你男朋友呢？】
    令狐曈曈：【他要跟我见面，我拒绝了。已经五个小时没有联系我了。】
    洛北棠：【才五个小时……你才是狗粮批发商好么！】
    令狐曈曈：【以前没有这种情况。[委屈.jpg]】
    不过她马上振作起来：【算了，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好。】
    洛北棠嘴里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令狐曈曈就自愈了……
    她换好衣服，准备去医院。
    七七也刚上夜班，让她帮忙带杯奶茶续命。
    七七终于从妇产科转到VIP病房，得以喘口气，她以前嫌弃VIP病房的患者把她当服务员，然而在给一群人类幼崽当孙子的对比下，她也觉得当服务员挺好。
    洛北棠到的时候，七七正在病房外和吴蔚讨论《铁骨》，身后默默地站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
    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七七说：“宴安肯定要挂了。大大已经在最新章里暗示得不要太明显。”
    吴蔚这小子眼眶微红，就要哭了：“不可能！”
    “这是宴安的宿命，属兔大大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不要宿命！”吴蔚抱着脑袋，忽然看到洛北棠，“洛姐姐，你说宴安到底能不能死？”
    洛北棠：“这个……”
    说实话，她和吴蔚一样，都不希望宴安会死，但小孩子对于虚拟人物的感情投入会比成年人大。
    她示意七七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如果我认识作者就好了，我给她打钱，让她不要把宴安写死。”吴蔚沮丧道。
    不远处的两位护工看他情绪这么激动，走过来劝他回病房静养。
    吴蔚临走前想起什么：“洛姐姐，听说你和任导是一家人？”
    洛北棠很满意他口中“一家人”的说法，不过他们现在并没有复婚：“算是吧。”
    吴蔚露出星星眼：“你能给我要个任导的签名吗？！自从上次被人抓跑，我活动的范围还不如猪圈大。”
    “……好啊。”
    小鬼被护工拉走，洛北棠和七七闲聊：“这小子□□找到了吗？”
    “找到啦，手术应该就在最近。”
    洛北棠点点头，稍微放心：“你这次病房是哪个名人？”
    “简森你认识吗，近些年刚火起来的。从舞台上摔下来腿骨折了。”
    洛北棠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不怎么认识：“是你偶像？”
    “不，我本来也就是个路人粉，但他粉丝太劝退，路转黑了。”七七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洛北棠注意到，靠在病房门口的那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听到这句话后脸顿时黑了，她“啊”了一声，顿时觉得不妙，指了指七七身后，“那位该不会就是你说的简森吧？”
    七七全身一僵，缓缓回头：“……”
    简森拿起拐杖，对洛北棠一笑：“嫂子好，替我向舟哥问好。”然后他瞥了一眼黑粉，回病房了。
    七七下巴掉下来：“完了，我黑粉身份暴露了！他不会投诉我吧！”
    洛北棠拍拍她肩膀。
    ***
    洛北棠返回科室后不久，从急诊科转过来一位病人，是位80多岁高龄的老太太，家里貌似情况不太好，正在观察治疗，家属只来了一个女儿，打了几个电话，迟迟拿不出钱做手术。
    许教授正在和他们解释及时手术的必要性。
    几十分钟后，患者家属渐渐在等候区聚集，都是男男女女的中年人，女性居多，男人们都靠在墙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据说这些人都是老太太的女婿，不负责决定病人的生死。
    陆续而来的女儿们对老太太也不是很亲近的样子。
    长女说：“大家凑凑钱，总会拿出医药费的。”
    二女儿：“你家没钱，能拿出几块钱？还不是靠我家出大头。”
    三女儿：“我家儿子要上大学，将来要给他买房攒首付，今天这医药费我要是拿了，明天谁给我儿子买房？他还怎么娶媳妇？”
    眼看这些人就要乱做一团。这时过来一个寸头男性。
    男人挺瘦，神色阴沉。但他一来，这些女儿们终于安静了，小女儿跟他说：“老太太当年把房产都给你了，把我们生出来也是为了要你这个‘独苗’，你决定掏不掏手术费吧，反正我们都没钱。”
    洛北棠又照着许教授之间的叮嘱，说了一遍目前患者的情况。
    寸头男几乎没多考虑几秒：“先保守治疗吧。”
    洛北棠递给他一张拒绝手术同意书。寸头又犹豫了：“你让我签这个，是不是你们医院要是治不好就把责任都推给我？”
    “……”
    洛北棠耐心解释：“您如果现在同意手术，我们就马上做，现在手术的话会比保守治疗再手术成功率高，但手术也有一定的风险，不一定百分之百就回病人，手术中的意外和术后并发症、感染等风险都是客观存在的。”
    寸头男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我还要再想想，这个东西我不能签。万一你们滥收费讹我钱呢？！”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洛北棠又把话讲得明白一点，寸头男仍然不为所动：“让你们领导过来。你一看就不是个医生。”
    “…………”
    洛北棠只能去找主刀的许教授来说明情况。
    最后，家属还是决定先保守治疗，患者做了各项检查后，被送入病房。
    有人做了决定，家属们松一口气，然后走的走，留的留，只剩下一个大女儿陪床。
    患者不说话，注射药物后，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
    等一切暂时结束，洛北棠跟打了一仗似的，坐在走廊长椅上歇口气。
    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洛北棠闭着眼睛活动肩颈，没多久，忽然感到身边有人坐下，她睁开眼，微微挑眉，眼里闪过雀跃：“你怎么来了？”
    明明下午刚见过面。
    “你不是说想我了么，我就来了。”
    在医院里，洛北棠严禁他和她近距离接触，所以，虽然很想吻她，任逸舟只是拉过她的手。
    “我什么时候说过……”洛北棠白了他一眼，“好吧，是有一点点。”
    任逸舟：“累了？”
    她简单地讲了讲刚刚发生的事。
    “据说女性的平均寿命比男性长。”洛北棠侧过上半身，神情无比认真，“任逸舟，你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不能比我早死。”
    “怕没人给你签病危通知书？”任逸舟说，“放心吧，到时候你孙子都好几个了。”
    “……”
    好么，她只想到了几十年后，这男人连他们将来有几个孙子都想好了么。
    洛北棠无语半晌，低头默默道：“我不是怕这个，我是怕给你签字。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健康问题，那样我会很……”
    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好像说出来就难以承受。
    过了片刻，任逸舟轻抚她的头：“好，我保证只比你多活一天。”
    第49章
    洛北棠靠在他肩膀,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也不想他作出这种承诺。
    任何人的生命有且仅有一次, 她只希望他在活着的时候尽量开心, 不要因为任何人任何原因放弃。
    洛北棠闭着眼睛，语调试图轻松：“你放心吧，我死后不会化成鬼，阻挡你三婚。所以呢, 你该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
    “……胡说八道。”任逸舟轻扯她的耳朵。
    没多久，洛北棠就被护士叫走，临走前她叮嘱：“你早点回去，不要凌晨才睡，真的会猝死的。”
    任逸舟扬了扬手机, 让她回去以后微信联系。
    今晚的夜班果然不太清净，但也没有重大事情发生，晚上收进来的那位患者身体特征还算稳定, 只是家属的问题比较多，拉着洛北棠问了好多不了解的东西, 她一一详细解答, 对方也似懂非懂，有的时候问过的问题记不住, 又重复了多遍。
    后来, 患者长女的电话响了，手机质量差，洛北棠无意偷听, 也听个大概。
    听声音是那位家里唯一的儿子：“我这只有一千，剩下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我没签字，老太太你们自己管吧。”
    长女急得跳脚，最后还是自己先垫付了明天的医疗费。
    洛北棠说医院有绿色通道，老太太这个情况，可能撑不到手术费到账。可以先筹钱，等手术完成后再补缴。
    长女感谢一番，没那么心急了，抱怨了一下家长里短，说她那个弟弟从小没教育好，爱玩又好赌，把家里辛辛苦苦攒的钱全都败光了，只剩下老太太留给他的房子，最近没太联系，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洛北棠只是听着，不做评价，偶尔点点头，最后她听长女问道：“洛医生结婚了吗？”
    她想了想：“结了又离了。”
    “离过婚啊……”对方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无不遗憾地说，“那就算了，本来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洛北棠无语片刻，自从所有人都知道她离婚了，来介绍相亲的人都要排队：“……我有男朋友。”
    “就是刚刚那个来看你的？”
    “对。”
    “哇……和你蛮配的。”
    洛北棠轻笑，“嗯”了一声。
    到了凌晨三四点，洛北棠才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等早上交班结束。她明天有一天调休，准备好好睡一觉。
    坐上车，小晋问她：“太太，回哪个家？”
    洛北棠：“……”
    她当然想回溪林别府，但又不好在小晋面前回答得太快——小晋是任逸舟花钱雇的，她自然听任逸舟的差遣，万一她和他打报告，还以为她有多着急呢。
    洛北棠心里数了两秒，犹豫着：“洗萃苑还有我的ipad和一些书。”
    小晋接得很快：“任先生已经考虑到这点啦！所以他先把这些东西搬到溪林别府，剩下的有时间再慢慢搬。”
    洛北棠：“……”
    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真是多管闲事。”她啧了一声，看似不情愿道，“行吧，那就回溪林别府。”
    小晋在驾驶座应了一声，眼角弯弯。
    洛北棠回到家的时候，没见任逸舟的身影，他好像刚走，两人的时间正好错开，洗手间里似有似无地飘散着他刚刚使用过的剃须膏的檀香味。
    洛北棠洗过澡，躺在床上，手机忽然震动，提示说任逸舟的生日要到了。
    洛北棠当时没上心，这个时候有点头疼，任逸舟好像以前都不过生日。
    她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就是结婚嘛，但他生日那天赶上周末，肯定不会当天结。
    想来想去，还是送礼物好了。她实在不知道除了结婚证他还想要什么，只能求助外援。洛北棠把任嘉航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洛北棠：【任嘉航，你哥生日快到了，他最近缺什么？】
    过了几分钟，他回复了，语气有点欠扁。
    任嘉航：【我记得有人欠我个红包，是谁来着？】
    洛北棠：“……”
    不愧是任逸舟的堂弟，睚眦必报都是一脉相承的。
    她发过去一个2.50块红包。
    任嘉航也没吐槽这个数额，领了红包后发过来三个字：【缺良心。】
    洛北棠：【……】
    任嘉航：【要么就是缺老婆，缺孩子喽。正好都是你能给的。】
    任嘉航：【别的他真不缺。求你们别折腾了，赶紧结婚，不要连累到我。】
    洛北棠：【这关你什么事？】
    任嘉航：【我哥之前想搞跨你家公司，逼着我回总部上班。】
    任嘉航：【等等这事你不知道？】
    任嘉航：【算了，也不是啥大事。只求你们别作了。世界和平不好吗。[给跪.jpg]】
    洛北棠：【[白眼]问你还不如问百度。】
    洛北棠在打算拉黑他之前又强调一句：【童童是我朋友，你别欺负她。】
    任嘉航：【我这都是为了公司和编剧，没我的鞭策，她能成长么。】
    洛北棠：【看来你还想去总部上班啊，我这就给任逸舟打电话。】
    任嘉航：【嫂子，我错了！orz】
    结束和任嘉航的对话，洛北棠回想起之前洛家公司的丑闻，出现的时间刚刚好，原来不是巧合？
    她莫名有点开心，点开任逸舟的头像，给他发了个微信：【[亲亲][亲亲]】
    没过多久，他很快回复：
    【你被盗号了？】
    洛北棠：【……】
    她立马撤回上一条消息。
    任逸舟发来一张截图：【已保存。】
    然后他发来视频通话，洛北棠接起来后，他正在开车。手机放在支架上，手机屏幕显示他开车的侧脸，阳光穿过道路一侧的树木不断在他脸上扫过，他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眼中带着明显笑意：“还不睡觉？”
    明明隔着屏幕，洛北棠却能直接感受到他的荷尔蒙：“一会儿睡。”
    任逸舟一直在看着前面的路，偶尔看一眼屏幕：“我这两天要出差，你在家里别忘了吃饭。我会让小晋提醒你。”
    洛北棠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表情中浮现失落：“哦。我又不是小孩，吃饭还会忘。”
    “你还不如三岁小孩，他们饿了还知道哭。”
    洛北棠被说中，扯扯嘴角。
    任逸舟在屏幕中轻笑一声：“就两天，对你来说可能是两年？”
    洛北棠哼声道：“二十天不回来才好。”
    任逸舟：“我发现了，你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最诚实。”
    ？？？
    ——你倒是床上床下都是表里如一的狗男人！
    “……你没发现吗，床上都是演的。为了照顾你的自尊心。”
    “演技真好，继续演下去。”
    “……我挂了。”
    在她作势挂断之前，任逸舟问道：“想要什么礼物？”
    洛北棠“嗯”了一声长音：“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这是大实话，任逸舟给她一大笔钱一直没动，她想要什么都会自己买，平时没有任何花销，市面上的任何时髦东西，蔺姨都会直接带给她选，最近的购物欲也低到零点。
    任逸舟那边的绿灯变红，停下车，看手机：“我觉得你缺个钻戒。”
    洛北棠自从把婚戒摘下去后，就一直没戴，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倒是任逸舟一直戴着。
    洛北棠：“你上次送我的钻戒还在保险箱里。”
    “上次送的不算，这次我给你买个新的。”
    洛北棠兴致缺缺，手心杵着下巴：“我对钻戒这东西没什么感觉，就是块亮晶晶的碳么。”
    “那你想要什么？”
    洛北棠开始瞎编：“我想绑定个医疗系统，可以让我在幻想中提升技术，还可以让我保持体能，三十岁之前成为副主任医师，三十五岁之前成为主任，如果可以穿越、可以性转、可以重生、可以时间倒退就更好了！”
    任逸舟那边沉默半晌：“要素过多。”
    洛北棠得意地挑眉：“怎么样？办不到吧。”
    任逸舟懒散地说：“倒也不难。”
    “啊？”洛北棠以为他在吹牛。
    “我给你写个小说好了。”
    “你还会写小说？”
    洛北棠眼睛瞪大。觉得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编剧和小说都是文字创作工作，各有不同但也相通，任逸舟会写小说也不奇怪。
    “不才在下，稍微会写一点。你有什么具体设定？”
    洛北棠认真想了想：“其他的无所谓，我只有个要求……我能在小说里多谈几次恋爱吗，现实中就和你一个人谈过太亏啦，在虚拟世界里满足一下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任逸舟睥她一眼，微笑着说：“你想都不要想。”
    然后他挂掉通话。
    洛北棠难得气到他一次，心情无限好，把手机充上电后美滋滋地睡了。
    ***
    洛北棠和任逸舟在平时见面的时间也不算长，真真正正的聚少离多，但他离开后，她总觉得时间无限拉长，出于性格中的某种坚持，她也不好总给他打电话发微信。
    不过她在空闲时刷到一条关于洛榆迎的微博。
    说她退出了《柳叶刀尖》剧组，决定参加一个《佳偶天成》的偶像选秀综艺节目。
    上次公司里的事并没有危及到她，虽然有人提过几句，但也被她拉黑删除。
    等风波过去后，她仍然像没事人一样晒她的各种限量版奢侈品。
    最新一条是她参加《佳偶天成》的海选面试录取成功的pose。
    洛北棠扫了一眼就关掉。知道剧组少了个绊脚石就够了。
    但她收起手机，竟然在医院大厅电梯口发现洛榆迎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以为她眼花了，但医院外的停车场赫然停着她的死亡芭比粉超跑，还被她贴了豹纹，除了洛榆迎，估计也没几个人会这么折腾自己的车，在停车场里备受瞩目，想不发现都难。
    但她好像是一个人来的，平常都会带着她的贴身助理给她跑腿打杂，这简直太少见。除非她准备和朋友去玩，但这里是医院啊。
    洛北棠又去查了下电脑系统，发现洛家人都没有住院的，可能是她来看哪位朋友？
    洛北棠对此没兴趣。
    一回到医院，科室内兵荒马乱，许教授叫住她：“前天收进来那个老太太发病了，你快准备进抢救室！”
    第50章
    刷手、套手术服、带好无菌手套……一整套术前流程早已刻在肌肉里。
    但当洛北棠赶到抢救室, 仪器尖锐的嘀鸣声像是穿透骨骼，刺激得人心惶惶。
    打开胸腔后, 许教授一直在给患者进行心脏按摩, 企图令其重新恢复跳动。
    衰老的心脏已然彻底宣布罢工，任何助力都回天乏术。十分钟后，所有人停下动作，许教授叹息一声, 让洛北棠进行关腔缝合。他则摘下口罩，去和抢救室外的家属碰面。
    洛北棠应了一声，处理完后，走出抢救室，外面一团乱。
    几个家属都到了, 大女儿哭得泣不成声，二女儿眼眶有点红，正和三女儿商量着给老太太办后事。
    唯一一个儿子倒是没有到场, 而是几位女婿和孙子孙女茫然地看着医院里路过的医护们。
    没多久，一行人浩浩荡荡撤离, 抢救室外短暂地平静后, 又迎来新一轮的喧嚣。
    洛北棠帮他们办好手续，没时间想别的, 马上投入到下一场手术中。
    等她从一整天的忙碌中休息片刻, 和七七在食堂吃完饭，一起回办公室，却见办公室内, 除了心外科的几位医生，还多了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其中有一个正是去世患者的儿子。
    室内气氛剑拔弩张，那男人指着许教授：“就是你们这群庸医害死我妈，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他注意到身后有人，回头看到洛北棠：“你也是给我妈治病的吧？我记得你，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许教授见多识广，这种情况也没表现出慌张：“您母亲心脏衰竭，我们已经尽力了，再说，小洛和这事无关，主刀的人是我。”
    许教授暗示她们赶紧走。
    洛北棠把状况外的七七推出去：“你们当时不签字，错过了手术最佳时机，现在……”
    患者儿子突然发疯，提着拳头向她砸过来。
    其他看他上手，也全都扑上来，安保没有及时赶到，其他医生过来和肇事者混在一起厮打。
    洛北棠见状急忙推着七七跑出门外，“快跑！叫保安！”
    话音刚落，身后被一个重力猛推一下。洛北棠脚下一滑，差点摔在地上，还好扶助了墙壁上的扶手。
    那人亮出一把刀，洛北棠双手扣住他的手腕，但男人力气大极了，忽而又从口袋里抽出一根注射器，里面还有红色的液体，是血浆。
    洛北棠没想到他还准备了另一招，猝不及防手臂被他一刺，还没等他推入，七七尖叫着上来就给这人脑袋抡了一拳，随后赶到的安保人员将他扣住。
    洛北棠把注射器一拔，发现手是抖的。
    其他安保到场后，几个医闹陆续被控制住。
    办公室的几位医生除了面色难堪，衣服凌乱，倒也没有人受伤。
    很快，警察来了。
    洛北棠觉得她今年真是和警察有不解之缘。
    七七查看她的上臂，有一个红肿的针眼，她把血挤出来，用消毒棉球按压伤口，一直在旁边抹眼泪。
    洛北棠安慰她：“血液离开人体几分钟内会失去活性……应该没事的。”
    七七咬着唇：“都怪我，我当初要是早点……”
    路过走廊的路人有人拿着手机录视频，七七大吼一声：“拍你妈啊拍，滚！”
    行政主任赶过来，劝看热闹的散开，再让两位住院医去他办公室待着。
    过了一会儿，警察拿着检验报告，面色凝重：“……注射器里的血液查出了HIV，你确定他没有推进去吧？”
    洛北棠脑袋一阵阵轰鸣，这次不是以往的有惊无险，她深切地感觉到死亡的镰刀已经刮破她的颈动脉：“我不知道……”
    警察看着她手臂上的针孔：“先去查一查吧。”
    七七陪她走医院HIV职业暴露处理流程，拿到了HIV阻断药物。
    又在警察那里做了笔录后，洛北棠回到院里。教授看她状态不对，让她提前回家——遇到这种事，肯定也不会让她继续在临床工作。
    洛北棠恍恍惚惚地走出医院，坐在草坪旁边的长椅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夏天已经不知不觉来临，午后的阳光烤在皮肤上甚至有点发烫。
    没多久，七七找到她，眼泪就没停过，跟自己得了绝症似的。
    洛北棠问她：“你应该还有工作吧？”
    医院才不管医生遭受什么心里创伤，只要还能工作，不会轻易同意给假。
    “刚刚交了辞职信。”七七又抽出一张纸，给自己擦鼻子，“看到那些无缘无故医闹的，我真想杀了他们，我不能再当医生了。”
    肇事者倒是没有继续追究七七把他打成脑震荡，但院内领导依旧给七七一个警告，说她做事鲁莽，为院里添加不必要的麻烦。
    洛北棠叹息一声，靠在七七肩膀上。她们看着路边来来往往地人群，都觉得身心俱疲。
    过了很久，七七拿出手机看时间，骂了一声：“我靠，这么快上微博了！”
    洛北棠侧头一看——
    上面说，A大附院有一起医闹，目前肇事者已被控制住，医生仅有几人受伤，但肇事者持有注射器，一名医生不幸被划到。
    肇事者称他曾被医生歧视，也想让他们尝尝得病的滋味。
    七七：“这人是变态吧！真恶心，我当初怎么没把他的脑袋打爆。”
    洛北棠挪开眼睛，对这些都没什么所谓。见得多了就会知道，除了后天环境因素，有些人天生没有同理心，他们的大脑前额叶皮层残缺，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也是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七七：“你呢，要不要我帮你叫任导过来？”
    手臂上的针孔处理后已经感觉不到太大的疼痛。洛北棠摇摇头：“他在出差。”
    原定应该是明天到，洛北棠刚刚还觉得没什么，就算不幸感染了，她也不会立刻死，学习过的有关知识都能记得。只要坚持规范服药，还是能正常生活。
    只是她没想到，曾经给感染患者做疏导的手段竟然会用在自己身上。
    但一想到任逸舟，她忽然觉得喉咙被莫名的东西堵住，无法咽下去，也发不出声音。
    ***
    任逸舟这次和盛林影视的林总谈合作，盛林也是老牌影视公司，他和林勖关系也不错，虽说是竞争对手，但发展的领域不太一样，博洋传媒刚刚发展起来，注重内容创作，盛林近些年作品鲜少，主打经纪，旗下都是优质演员。圈内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合作上。
    林勖邀请他谈完项目一起聚一聚，任逸舟想到很久没和他们一起玩，也就答应了。正巧这里赵钦和几个同学也在。
    大家在某俱乐部一起谈谈近况。当然，这主要是林勖用来炫耀女儿的局。这家伙自从生了个宝贝女儿，遇到个朋友就要晒一晒。
    他还会问人几句：“哎你生了吗？没有啊，哦抱歉，你连老婆都没有。”
    任逸舟作为离异人士，赵钦这个单身狗找他抱团取暖，被任逸舟一掌拍走：“滚，我能和你一样？”
    他可是有老婆的人。
    任逸舟瞥了一眼林勖手机屏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觉得他和洛北棠如果生女儿一定比林勖家的女儿好看。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手机，洛北棠给他发的微信不多，这会儿应该还在手术，他不好总是打扰她。
    但聚会也聚得不安心，期间任逸舟动不动看手腕上的腕表，总觉得心里不安，像是有根无形的线动不动就拽一下心尖。
    林勖喝了一口苏打水：“任导家里有人等？”
    “我太太。”
    林勖讶然，他只知道任逸舟离婚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结了，惊叹于他无缝连接的速度：“任导什么时候二婚了？没邀请我，不够意思啊，这点红包我还是出得起的。”
    任逸舟还没说话，赵钦就开始抢答：“确切来说，是他前妻。说起这件事，我觉得任导欠我个红娘钱。”
    任逸舟眼神一扫过去，赵钦立刻噤声，给自己嘴巴上比了个拉链。
    林勖不明所以，但也自己补脑了一出“真香”大戏，任逸舟的前太太他见过，也前前后后听说过他们之间的故事，任导能载进去也不稀奇。
    “哎，和前妻复婚可就别贪图我们的红包了啊。”林勖跟赵钦摊手，“对了赵钦，你赌输了，还钱。”
    赵钦不干：“他们这不还没复婚吗，所以还是我赢。”
    林勖：“你看任导这个样子，洛医生最后要是不能和他复婚，我和你一姓。”
    赵钦挡开他的手：“和我姓赵是你的荣幸。”
    任逸舟无语看他们：“你们把我婚姻当赌注……挺开心啊。”
    另一朋友问：“任导打算什么时候复婚？”
    任逸舟笑了笑：“快了。”
    他拿着球杆，绕半圈台球桌找了个角度，打算玩完这一局就走，这时门口进来一伙人。
    任逸舟本来随便一瞥，没在意，却在身后听到了A大附院出事了云云，以及，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任逸舟的前妻吗？”
    “就是她，叫洛什么的，只记得挺漂亮。”
    “真是得不偿失，光漂亮有什么用，还不如当初娶了小女儿呢。”
    “你以为任逸舟家跟你家一样？他用不着联姻，是洛家死皮赖脸把女儿送出去。”
    “幸好他们离婚了，要不然以后性生活也没了，生不了孩子，以后还有被传染的风险。”
    突然，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从鼻尖堪堪擦过，然后落地窗旁边的花瓶“砰”地一声碎了。
    靠在窗户最近的那伙人尖叫一声，胆小的已经抱头蹲在地上，刚要对人破口大骂，却看到他们刚才讨论话题的主人公靠在台球桌上，他一只手接住抛下来的台球，另一只手拿着球杆戳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脑袋。
    “你把刚刚的话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乱，之后再修修吧，没睡好，实在太困。
    这章不太开心啊，不过这是完结前最后一个冲突了～
    第51章
    洛北棠梦到自己正在死亡。
    特别想电影中的特效——她的身体化成烟灰, 丝丝缕缕地在虚空中飘散，不疼, 但能眼睁睁地看着指尖开始消失。
    她生命中过客依次向她告别, 亲人、朋友、患者、老师、同事、仇人、爱人……她焦急地寻找最想见的那个，却总也看不到他。
    直到鼻子以下全都消失，只剩下眼睛，她本能想要呼救, 却失去了最后的光明。
    “北棠，醒醒！”
    感到有人在晃动她的肩膀，洛北棠蓦然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看到了任逸舟的脸。
    印象中, 他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情——焦躁、愤怒、疼痛、无奈、紧张……在他眼中混杂而过，不过最终，他还是松一口气, 将她抱在怀里，想用力, 但也只是轻抚她的背脊, 声音夹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塞：“我回来了。”
    洛北棠神思迷蒙，缓慢地眨眼睛, 手臂搂紧任逸舟的腰, 任凭眼泪流进他的衬衣领。
    片刻后，任逸舟松开她，抹去泪痕的同时, 轻轻吻她的唇。
    这触感太真实了，洛北棠终于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呆怔半晌，徒然推开任逸舟。
    “你离我远点！”
    任逸舟被她推在地毯上，反应了几秒钟，站起身，往床边靠近。但他每靠近一步，洛北棠就抱着被子后退两步。
    她嗓子里带了哭腔：“任逸舟，你离我远点，求你了……”
    任逸舟僵硬在原地，安抚地笑笑：“这种程度不会被传染的。”
    洛北棠在床的另一边大口喘气，见他没有进一步动作，这才把脸埋在膝盖。
    过了很久，她终于冷静下来，抬头看他：“提前回来了？”
    任逸舟递给她一杯早就冲好的柠檬水：“刚回来。对不起，来晚了。”
    洛北棠摇摇头，她离他的距离太远了，想来自己刚刚的举动确实过激，抿了抿唇，蹭到床的另一边，慢慢接过他递来的水杯。
    任逸舟坐在床下的地毯上，将她喝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然后向她伸出一只手：“过来让我抱抱。”
    洛北棠纠结地看他一眼，不吭声。
    “单纯地抱一下，HIV的感染方式就那么几种，不包括皮肤接触。”
    “……”
    洛北棠吐出一口气，缓慢把指尖搭在他的手心上。
    不同于以往的温热，他的手心冰凉，像是干冰，能一路凉到她心里。
    洛北棠收紧手指，将自己带着潮湿的体温传过去。
    ***
    接下来几天，洛北棠没有上班，任逸舟也把工作交给别人，或开视频会议，大部分时间在家里陪洛北棠。
    最开始的消沉后，洛北棠已经接受现实，她想起注射器里的血几乎没有注射到她体内，就算有，也已经失去活性，那么针头上的那些病毒在理论上来讲完全可以被阻断药消灭。
    吃了阻断药的原因，洛北棠食欲下降，恶心、头晕、乏力的不良反应相继出现。
    除了这些，她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突然出现了大片空闲，任逸舟陪她看了几天电视剧解压，但为了保持手感，休息几天后，她仍然每天用猪心练习心脏各种缝合术。
    后又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只是她的活动范围除了溪林别府，哪里都不会去。还好这里足够大，待了很久也不会感到烦闷。
    关系好的同事们均表示来探病，被她一口回绝，但这仍然没有阻挡令狐童童和七七到家里做客。
    洛北棠也不好将朋友们赶出去，让任逸舟准备点水果零食招待她们。
    令狐童童今天并没有穿她的“防护服”，见洛北棠第一眼就给了她一个熊抱。
    七七的变化也同样很大。她把工作交接出去，彻底从医院离职后，虽然还处于赤贫阶段，但明显心情好了很多，头发也流长了一些，她来时戴了个渣女大波浪假发，在视觉上，从一个短发帅哥变成了个女装大佬。
    任逸舟给她们开的门，差点没认出来她是谁。
    七七的自信心受挫，默默地把假发收进包里。
    两人不安慰她，而是拉着她到她家后花园的泳池边晒太阳。
    令狐童童和七七这俩人是第一次见面，一见如故。跟说相声似的把她家后院逛了一圈。
    最后三人坐在长椅秋千上随便聊着天。
    令狐童童：“我看任导恨不得给你装个轮椅。”
    “他太夸张啦。”
    洛北棠笑了笑，任逸舟确实从剧组里搬回来一个电动轮椅，她当卡丁车玩了几天，让他还回去了。
    七七喝着果汁：“傅师兄也想跟我一起来看你，都到门口了，任导不让进，哈哈。他只能回去。”
    “……”
    傅川连每天都有大量手术要做，医闹发生那天和她用微信和电话交流了一会儿，劝她放宽心，不会那么倒霉，还把几个感染科和皮肤科有相关类似经验的同行们拉了个群，集体传授洛北棠如何度过窗口期。
    之后也每天聊两句，不频繁，就问问吃药了没。后来被任逸舟发现后，就变成他每天用语音回复傅川连“吃了”。
    其实带病在家的时间里，洛北棠心情说不上坏，因为最近摩羯属兔的更新太稳定了，每天晚上八点更新五千字，大大从来没有这么勤劳过。想着有生之年能看到《铁骨》结局，日子也算有盼头，不算太难过。
    七七说：“群里怀疑有人代笔，但代笔代成这个样子也太优秀了，所以还是太太牛逼。”
    朋友来探望后，洛北棠的好心情更上一个台阶，事实上，她也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哎，任逸舟，你给我写那个小说，如果重生的话，就说我因为医闹感染HIV死的。然后我重生后拿到了一本死亡笔记。”
    任逸舟也随着她胡说：“这涉及到衍生板块，得先买版权。”
    “这么麻烦啊，那算了。”
    任逸舟经常陪她聊天，洛北棠觉得他这些天可能把这辈子要说的话全都说了，有的时候更像是没话找话，比如说：“你不觉得今天天气很好吗？”
    洛北棠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是啊，我一会儿和奶奶一起在动森云赏樱。”
    洛北棠本来想瞒着长辈，但任老太太是什么人，神通广大，没有她不知道的消息，给洛北棠打了一通电话后，天天约她玩最近出的游戏。
    任逸舟：“把奶奶的鸽子放了，我们出去玩。”
    洛北棠在家确实也呆腻了，药物的不良反应也几乎消失，但她现在对人多的地方有点排斥，恹恹地问：“去哪啊。”
    任逸舟卖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在衣帽间找了件白色蕾丝连衣裙，往她身上比了比：“这件好看。”
    洛北棠已经二十多天没穿这种正经衣服，她在家就穿着睡衣或者居家服，反正除了任逸舟也没别人。
    “不用穿这么正式吧？太多扣子，好麻烦。”
    任逸舟自然地说：“我给你穿。”
    “……滚。”
    洛北棠抢走衣服，把任逸舟推出衣帽间，还煞有介事地上了锁。
    这些天虽然没做，但他每天都和她一起睡，偶尔洛北棠看到他的眼神，那真是……饿了几顿的狼。
    洛北棠对他也是很服气了。
    目前，她吃阻断药已经二十多天，再过几天就是测抗体的日子。
    但是，在那之前……
    洛北棠托下巴，望向车窗外，街景刷刷而过，等车停在停车场后，她发现这个地方曾经来过。
    任逸舟给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等等……任逸舟。”
    洛北棠有点慌，看着前方民政局大厅，又看他打开驾驶座车门，从车头绕到副驾驶，打开她这边的车门。要拉她下车。
    “我们结婚吧。”
    他眼神坚定，根本不容拒绝的意味。
    “你等等……”洛北棠想要从他的手心中抽出手腕。
    任逸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盒子，手指一拨，钻石折射着漂亮的火彩，简直要晃花眼睛：“我想了想，仪式还是不能少。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洛北棠左手攥着拳头：“不是……我还在窗口期。要是真的感染了……”
    “不会。”任逸舟打断她，“不会被感染。”
    洛北棠：“这个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概率再小也是存在的！”
    “但我觉得不会。”任逸舟又从后备箱抱出一捧玫瑰花，塞在她胸前，“就算倒霉感染了，也不影响我们结婚。”
    洛北棠急得有点想哭：“你到底清不清楚啊，感染HIV后很麻烦，我们不能有性生活，我也不能生孩子。”
    任逸舟没有半点犹豫，显然早就想好了后路：“这个不是问题，我不是非做不可。柏拉图恋爱听过吗？”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
    “没和你结婚之前我不也活过来了？我想说的是，这事重要，但没那么必要。至于孩子，我不喜欢小孩子，你知道这个。如果你喜欢，我们领养一个也行，我们的话，绝对不会像你养父母那样。我们会把孩子教育得很好，绝不是在你病危的时候不给你签字的孩子。”
    “……”
    洛北棠蹙着秀气的眉，像是被他说服了，又像是根本不信。
    任逸舟手指抚平她的眉心，缓缓道：“还记得么，我说过，我只放走你一次，这个额度你已经提前透支了。”
    洛北棠肩膀耷拉下来：“还有几天我就能做检测了，等那时候确定了再结婚也不迟啊。”
    任逸舟理所当然道：“那个时候我的生日就过了。”
    “……”洛北棠喃喃着，“过生日和结婚又不冲突。”
    “结婚吧，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他把洛北棠的拳头掰开，抬头道：“我戴上了？”
    洛北棠这才注意到他是半跪着的姿势。
    她没办法说不，仰着头，不让自己哭出来——不行，不能哭，不然别人还以为她恨嫁到喜极而泣了呢。但是，心里确实是开心的，越来越开心。
    左手无名指被一个圈慢慢套住，触感有点凉，也有点沉，比她第一次收到的订婚钻戒大一点，洛北棠吸了一下鼻子：“花了多少钱啊，败家。”
    “不多。”任逸舟在她唇上吻了吻，她没有化妆，也就涂了一层防晒，唇是淡粉色的。但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漆黑色，不上妆也很上镜，很久不去医院，连气色都好了很多。
    二婚的好处之一就是，领证流程不陌生，今天工作日，也不是特殊意义的日子，民政局人不多，只是洛北棠和任逸舟俩人实在太突出，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
    洛北棠开始抱怨起来：“早说你要今天领证，我就把化妆包带来，上次拍的时候我来不急，就没化，第二次了，还是没化妆。”
    “都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你果然是直男审美。”
    “我是说都一样好看。”
    “……”她扯扯嘴巴，最后是一个微笑的弧度，“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结婚时的样子吗，跟上坟似的。”
    “我记忆不好。”
    她啧啧道：“某位导演，不到三十，老年痴呆了。”
    没排多久的队，轮到他们，洛北棠被其他夫妻的气氛感染。拿到红色小本本，和任逸舟默契地对视一眼。他唇角的笑容扩大：“这次真的是任太太了。”
    洛北棠：“你、你以后要是敢出轨……”
    任逸舟：“你就把病毒传染给我。”
    “……”洛北棠翻着眼睛，“我一时间不知道你在诅咒你自己，还是在占我便宜。”
    任逸舟握紧她的手：“不管有事没事，我都会陪你，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终于写到复婚了==接下来就是收尾部分了！耶～你们闻到完结的气息了么23333333333
    第52章
    回家路上, 洛北棠看着手里的结婚证，心里像泡进蜂蜜, 甜腻粘稠, 嘴上不住地唉声叹气，一副被拐卖的样子：“你说，我怎么莫名其妙又和你结婚了呢？”
    任逸舟眼眸沁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次结婚, 你别想再离了。”
    洛北棠哼声道：“这可不一定哦。”
    红灯的时候，任逸舟把两人的结婚证摆在一起，拍了张照片，又把内页翻开拍摄，最后把关键数字打码, 发到她微信上。
    任逸舟向她伸手：“把你手机给我。”
    洛北棠看他把这两张图发在朋友圈，附上文字：
    【提前送老公的生日礼物～好开心[害羞]】
    “……这根本不是我会讲的话好么？”
    还有，后面那个害羞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太崩她的人设啦！任逸舟一定是故意的：）
    不过, 抱怨归抱怨，洛北棠也随他怎么发。
    任逸舟不是个太过情绪外露的人, 但和她在一起时, 确实更有烟火气，不是别人眼中那个才气横溢的导演。
    又一次拿到结婚证好像真是件令他开心的事, 洛北棠倒没觉得和平时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除了任逸舟今天亲吻她的次数已经快要超过限额了——自从医闹事件后, 她规定他每天只能和她亲近三次。
    而且不能咬破她的唇，万一流血的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这方面，任逸舟虽然不太愿意, 倒也配合她。
    今天日子特殊，进了溪林别府，还没下车，他就扳过她的脸颊，炽热的吻在狭小的车内蔓延，洛北棠推开他的脑袋：“行了，你今天亲太多次了。”
    任逸舟压着嗓音：“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我觉得可以酌情增加。”
    洛北棠被他撩拨得浑身发热，车内的冷风好像完全不管用，她想起他刚刚说的话，什么‘柏拉图恋爱’，这狗男人连个偏旁都不沾，每天让她手动解决也很累，想到这里，她毫不留情地打开车门，把他踹下去：“你再忍几天。”
    洛北棠那条朋友圈发出去后，有很多人在下面恭喜她。只有令狐童童指出：【是任导发的吧[抠鼻]】
    洛北棠：【真是亲姐妹，真相了[白眼]】
    一一回复完朋友们的评论，关上手机，洛北棠依旧按照她的计划表完成每日都要做的功课。
    任逸舟生日这天，和往常一样，他没有出门，洛北棠坚持要给他煮一碗长寿面，为了防止像上次的事故发生，任逸舟给她递过去一袋泡面，让她直接用开水给她泡一碗就行。
    洛北棠认为这是在侮辱她的厨艺，威胁他如果不把长寿面拿出来，就让他的生日变成忌日。
    任逸舟反驳她：“你想没想过，如果我今天让你开火了，明年的今天可能是我们两个人的忌日。”
    “……”
    中午吃过饭，他们在家里的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就算把这生日过了。
    洛北棠说：“你可以去和朋友们聚一聚。”
    任逸舟虽然对社交方面不热衷也不排斥，但洛北棠觉得他应该也想出去玩一玩。
    任逸舟觉得无所谓，他每天的工作内容还挺充实，光是背着洛北棠更新《铁骨》就已经花费掉他每天一半的经历，剩下一半还要处理剧组的工作，不可谓不繁忙。但今天过生日，他已经把所有工作空出来，此刻确实有点闲：“你陪我去？”
    洛北棠思考两秒钟：“好。”
    正好任嘉航也叫他出来玩，说是有个曾经赞助过他们公司的奢侈品牌正举办慈善拍卖会。公司收到几张邀请函，他们可以拿去玩玩。
    任逸舟让造型师送来一件星空蓝礼服，洛北棠换上后，裙子下摆的流苏在走动间仿佛能看到星星，更趁得她肤色胜雪。
    造型师先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夸了一下任太太，给她化妆时，特意问了一下要不要把颈窝处的痕迹也遮一下。
    洛北棠在镜子里一瞧，果然红了——那是任逸舟刚刚为她戴上项链时，啃的。
    她瞪了任逸舟一眼，他摆出无辜的样子耸耸肩。
    相信以造型师的八卦程度，不出一小时就能把两人的事散发给圈内的名媛大小姐们。
    “不用遮了，这样挺好。”
    任逸舟站到她身边，他身上也是一身同色西装。
    别人穿这种正式的西装是正经、是禁欲，他则完全相反，就特别……用某网友的话形容——骚气侧漏。
    洛北棠一开始觉得这帮人夸张，后来么，也算亲身体验了一把传言的真实性。
    任逸舟将她鬓角一缕发丝掖在耳后，造型师给洛北棠的长发挽了个髻，额前碎发丝丝缕缕地掉下来，不是经典的贵妇风，显得她艳丽中带着俏皮，庄重中带着灵气。
    造型师又商业吹了一波彩虹屁，眼中闪烁着八卦，实相地离开。
    ***
    和任逸舟一起进入会馆，正赶上展板红毯摆拍的最后环节。
    这种活动也算品牌方为自己打广告增强人脉，自然有媒体实时报道。原本压轴的余少卿和苏妙作为近期爆红的人已经走了，没想到代表博洋传媒的张思言临时换成另一个。
    任逸舟一出现，顿时成了聚光灯的焦点，闪光灯白花花一片。
    洛北棠手腕挎在他的臂弯，无视旁边的媒体，跟随他一起走红毯。在展板前，任逸舟签完名字，搂过洛北棠的腰，难得给了媒体们一个正脸。仔细一看，任大导演嘴上的笑容没有以往那么阴阳怪气，甚至有些愉悦。
    他以前哪次公开活动不是如无必要绝不笑脸营业？一个胆子大的媒体工作人员问他：“任导，您旁边这位是您旗下演员吗？”
    任逸舟：“不，是我太太。”
    虽然小道消息都传任逸舟前两天结婚了，还在朋友圈暗戳戳地晒了结婚照，但这么高调的介绍绝对又是热搜预定。
    就在众记者们刷刷拿起手机准备报道的时候，任逸舟带着洛北棠进了拍卖现场。
    任逸舟和任嘉航谈事的时候，洛北棠去了躺洗手间，却和一个眼熟的人撞上了。
    洛北棠每次见苏妙她好像都有点喝醉了的样子。不过今天她没喝大，眼睛很清明，全身精致到眼睫毛。可能和洛北棠有点不同寻常的渊源，她竟然拉住她的手，看到她手上的钻戒，表情有点痛心疾首的样子：“姐妹，你真的和任逸舟又结婚了？”
    ‘真的’和‘又’几个重音字透露着她的不可置信。
    洛北棠心想，咱俩不算姐妹吧，可能大明星网络用语用多了，也就不在意这点小细节：“结了。”
    苏妙：“是不是他强迫你了？还是你怀孕了？靠，他太渣了！靠孩子上位！”眼睛还从她的小腹上滑过。
    洛北棠怀疑她是不是狗血剧本看得有点多：“……没有。”
    怕她误会，又补充一句：“我发现我还是挺喜欢他的。”
    过了几分钟，洛北棠还以为她不会再回的时候，苏妙说：“只能有一个解释，你被任逸舟PUA了。”
    又扼腕道：“卿本佳人，奈何嫁贼！”
    “……”
    苏妙撇撇嘴：“对了，你和你那个妹妹关系不好？”
    洛北棠动作一滞，抽出一张纸巾擦手：“怎么了？”
    苏妙摊手道：“都是一些扑风捉影的事。前一阵子医闹那事本来大家都不知道是谁，但我有一次听她和别人说你的事，说你已经感染HIV了。”
    洛北棠也差不多知道这些，但她一不是娱乐圈的人，二也真心不在乎。
    网上一些爆料帖被任逸舟压下去一部分，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引起任何水花。
    洛北棠和苏妙两人一起从洗手间往回走，苏妙忽然脚步一停，扬了扬下巴：“说曹操曹操到……看那边。”
    洛榆迎最近在参加一个选秀节目，洛家有投资，算半个娱乐圈的人了，选秀节目虽然也辛苦，但只要幕后操作到位，绝对比在任逸舟的剧组里轻松一万倍。她身上穿着红色鱼尾裙高定，维持了她一贯的高调作风，比苏妙还抢风头，坐在一个男人旁边。
    苏妙指了指那男人：“那个就是《佳偶天成》的制作人，我和你说过的，陈昊，没想到他俩混一起了。”
    洛北棠眯了下眼睛，试图看清那人的脸，这才从记忆里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有关陈昊的那么星点记忆。
    任逸舟看到她和苏妙一起出来，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将两人隔开。苏妙察觉到他的敌意，翻了个毫不做作的白眼，去找余少卿了。
    “说什么呢？”
    洛北棠抿了一口红酒，酒杯遮挡下唇，略微偏头道：“苏妙说你不行，让我小心点。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任逸舟一哂：“……我记得后天你就去检测了吧。”
    他用酒杯碰了碰她的，摩挲了下她的手指，“多准备点纸巾，我怕当天晚上你哭得太惨。”
    “……”
    洛北棠有点后悔拿这种话杠他，但现在他又不能怎样。
    借任导的光，洛北棠和他坐在最前方观赏视觉最佳的位置，翻着拍卖册。
    她在小的时候学过一些无用的珠宝鉴赏，看出这里的拍卖质量都尚可，但也没有特别入眼的，毕竟论成色和价值都不如她现在手上无名指的钻戒。
    洛北棠随便点了个设计还算巧妙的耳环，就将拍卖单扔给任逸舟，靠在他肩膀上玩手机。
    拍卖开始后，拍卖师叫到洛北棠选中的那副耳环号数。
    “052号，彩钻镶嵌耳环，为著名珠宝设计师VenusLee早年设计的复刻品……”拍卖师报价，“十五万。”
    “二十万。”
    “二十五万。”
    “四十万。”
    任逸舟懒得在价格上和这些人抬价，举牌道：“一百万。”
    洛北棠听到这个数目，眼睛横过去，尖头高跟鞋蹭过去，又嫌他败家。
    虽说是以慈善的名义，但众所周知，慈善机构可没有多么慈善，这些钱天知道会落入谁的口袋里。
    拍卖师：“一百万。一百万一次……”
    还没报出第二次，后排便有人举牌：“两百万。”
    其他人听到这个报价纷纷往声源处看，VenusLee的设计虽然很值得收藏，但彩钻质量一般，根本不值得上百万的价值——是谁家在烧钱？
    洛北棠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要截她的胡。
    然而这波喧嚣还没有落地，任逸舟再次举牌，轻飘飘地：“五百万。”
    洛北棠：“……”
    她甚至能听到旁边的苏妙抽气的声音。
    拍卖师：“……五百万。五百万一次。”
    洛榆迎拿过陈昊的牌子：“七百万。”
    任逸舟喝了口苏打水：“一千万。”
    洛北棠：“…………”
    洛北棠好像听到洛榆迎在磨牙：“一千……一百万。”
    连拍卖师都呆了下：“一千一百万。还有人出吗？一千一百万一次，一千一百万两次，一千一百万三次……成交！”
    洛北棠回头看了一眼，洛榆迎和陈昊的脸色双双很精彩，没有半点抢到拍卖品的得意，她默默地给任逸舟点了个赞。
    ***
    洛榆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洛北棠。
    ——她竟然还有心思出来玩？
    而且，任逸舟竟然还陪在她身边，他难道不知道她被感染了？
    虽然前两天就有人传任逸舟和洛北棠复婚了，但这俩人的微信都屏蔽了她，没有看到他们发的照片。
    她算过，洛北棠的窗口期还没有过，任逸舟怎么可能还会和她结婚，疯了么。
    拍卖还在继续，他们没有再次举牌，被她高价抢来的耳环根本没影响他们的心情。
    在洛榆迎这个位置，她能清晰地看到任逸舟揽着洛北棠的肩膀，两人靠得很近，在小声说着什么。
    像所有情侣那样，亲密又自然。和他们刚结婚那阵在任家老宅时做作的表演天壤之别——那时他们也表现得很亲近，但彼此之间没有火花，能骗过别人，但洛榆迎在中学时见过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从不相信他们是真爱才结婚。
    一定是结婚几个月之内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迅速靠近，而这一切，本来应该是她的。现在坐在任逸舟旁边的位置，也本属于她。
    洛榆迎瞥了眼旁边的陈昊，她一开始觉得这人长得还行，也是个富二代，见过几次面后，开始和他约会。
    但在任逸舟面前，她看陈昊越来越不顺眼，哪哪都比不过任逸舟，就连刚刚举牌的动作他还迟疑了几秒。
    一千万不是个小数目，但洛榆迎自认为也出得起，也就一辆跑车、几套高定的钱。至于小气成这样？
    拍卖结束后，她拿到了拍下的耳环，不知为何，她拿到手后立刻失去了拥有的兴趣。
    洛榆迎想让陈昊帮她戴上，却看见他的视线越过自己，看向身后。
    她回头，任逸舟和洛北棠正和余少卿他们谈话。洛榆迎立刻火冒三丈，但她已经知道收敛自己的脾气，挽着陈昊的胳膊：“阿昊，我们去和我姐他们打个招呼。”
    陈昊这才撤回眼神，应了一声，从侍者端来的盘子上拿下两杯鸡尾酒。
    ***
    余少卿正在拍一部武侠片，为了方便，把头发剪成板寸，看着多了一丝正经，但一张嘴还是暴露了：“舟哥，你下一部新戏写出来了么，别玩了，赶紧回家写稿子啊！”
    任嘉航拍了拍他肩膀：“我哥今天过生日。”
    余少卿显然不知道今天是任逸舟生日，难怪他今天怪怪的，而且竟然结束闭关，带着老婆出席这种活动，看来也是有一颗骚动的心：“正好！过生日是开坑的好日子，多有纪念意义。”
    任逸舟：“下一个工作计划是动画短片集，不是电影，别等了。”
    “再等我就过气了！”余少卿做深情状，“只要是你写的，十八禁我都敢演。”
    任逸舟抬眉道：“耽美十八禁也演？”
    余少卿稍作思考，拿腔拿调，立刻进入状态：“和你演的话我也不排斥了啦，我会说服我经纪人的，只要嫂子不介意。”
    洛北棠正在吃水果沙拉，表示疑问：“为什么你把自己带入成受？”
    余少卿更娇羞了，趴在任逸舟肩膀上嘤嘤嘤：“在任导面前，谁还攻得起来。”
    “……”
    还好这个地方没有媒体，否则明天的热搜头条一定是——余少卿性向成谜，靠抱任逸舟大腿上位，任太太表示：愿意成全他们两个。
    任逸舟不打算和他闹下去，叽叽喳喳有点烦，转头想要带洛北棠回家。
    这个时候，另一旁出现个声音：“姐，刚刚不知道是你，原来你也喜欢这幅耳环？”
    洛北棠用纸巾擦了擦手，抬眼看洛榆迎。
    洛榆迎笑容满满：“送给你。”
    洛北棠抬起左手理了下耳边的碎发，‘不经意间’露出手上的订婚钻戒，也笑着回她：“花了这么多钱买的，舍得送给我？”
    洛榆迎笑容僵了僵，这才看到洛北棠手上的鸽子蛋，她在杂志上看过，据说是被一位华人买家买走了，没想到这人是任逸舟。她底气明显不足，仍然嘴硬道：“也……没多少钱。”
    洛榆迎本以为她不会收下这东西，没成想洛北棠施施然接过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了。”
    她还扬了扬手上的盒子。
    洛榆迎稳住心神：“姐，你最近身体还好？怎么还出来玩，任导，你怎么不管管我姐。”
    任逸舟不慌不忙地将洛北棠手里的盒子接过来，慢慢打量：“我倒是想问问陈总，养狗怎么不拴链子。”
    “你——”洛榆迎瞬间满脸通红，正想将手里的鸡尾酒泼出去。陈昊却把即将发飙的洛榆迎扣住，酒液洒出手指，落在两人身上。
    陈昊借口换衣服，要把洛榆迎带走，她却声音突然提高：“你知不知道她得了这种病，以后连医生都当不了了？”
    这里有人弹奏着舒缓的古典乐，被她这么一喊，气氛破坏得七七八八，门口保安均均看向这里，随时准备过来。
    任逸舟自始自终姿态明确，他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为我着想。但我们任家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洛榆迎还要说什么，就被陈昊拉走。
    在没人的走廊里，陈昊终于松开力气，但他自觉没面子，也没什么好气，把像发了疯一样的洛榆迎往墙壁上一推：“你他妈够了啊。”
    洛榆迎瞪着他：“连你也替她说话？你是男人吗？”
    陈昊扒了扒头发：“你现在一点也不清楚你家现在什么情况？”
    他这话题有点跳跃，洛榆迎一时间懵了：“我家怎么了。”
    “任家要从你家撤资，现在正是忙着的时候，要不然怎么会让你和我相亲？我是无所谓，但你以后要是还像刚刚那样动不动就要花出去一千万，我看我们这订婚可以取消了。”
    洛榆迎像是被打了一拳：“我不知道，公司里的事我爸妈从来不和我讲。”
    “因为讲了你也听不懂！”
    陈昊对她有些无语，洛家那点事他也先后打听过，洛北棠是不是洛家亲生的无所谓，反正她如今依然嫁给了任逸舟，她的姓氏和身份依然有利用价值，所以，既然得不到这个女人，能娶到她妹妹，也不是不可以。联姻么，和谁都一样。区别只在于和最有价值的那个。陈昊以为自己这桩买卖不亏。
    可是，任逸舟竟然连这点情面都不愿意给。一个月之内就从洛家的公司脱离得干干净净。这种做法虽然没明说，但有脑子的人也看得出来。
    现在的洛家可谓元气大伤，恢复到盈利状态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这洛大小姐花起别人的钱来根本不眨眼睛，刚刚在拍卖厅，要不是为了面子，他肯定甩手就走——追女人给一个包的甜头就够了，不必花这么多钱。
    “我给你个忠告，别去招惹洛北棠。好好做你的大小姐比什么都好，趁现在还有资本。”
    陈昊上次追洛北棠之后，任逸舟虽然没什么大动作，但他旗下艺人们的工作量显然降低了不少。任逸舟虽然是新人导演，但他背后的势力不容小看，得罪他实在得不偿失。
    洛榆迎推开他，一边匆匆往电梯走，一边从坤包里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
    “这耳环设计感还不错。”任逸舟合上盖子，又递给洛北棠。
    洛北棠直接将这东西扔到一位侍者托盘上：“送你了。”
    那女侍者先是一愣，脸色泛红地连声道谢。
    任逸舟：“我还以为你要扔在酒杯里。”
    “那样虽然比较酷，但有些浪费。”
    他牵过她的手：“我太太真是勤俭持家。”
    俩人告别熟人，从会馆回到家里。虽然最终还是没买到什么东西，但洛北棠心情不差。
    洗了澡后，她拿起手机，果然看到自己的热搜，依旧是营销号夸张的形容词：
    子非娱：【任太太正面照，看看什么叫天仙下凡！】
    博洋传媒的官方微博还给转发点赞。
    任逸舟的电影下架几个月后，热度仍然不减，这条微博下的评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倍增长——
    【所以之前的传言是假的。任太太要是真感染了HIV，根本不会和任导复婚啊。】
    【楼上不要歧视感染者好么，任太太本来就是医闹受害者，属于工伤，就算感染了，任导也愿意娶。】
    【之前不相信爱情那位，你又可以相信了！】
    【难道只有我想问……他们之前离婚是为了啥？】
    【可能是要生孩子了，为了买学区房叭！】
    洛北棠：“……”
    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53章
    这个生日虽然发生了一点小波澜, 但也平顺地度过了。次日，洛北棠接到任老太太的消息, 说让他们去老宅玩。
    洛北棠自从不上班以来, 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播到周围，尽量不见人，任老太太也顺着她，只和她在网上聊天。但昨天任逸舟生日没去探望,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
    老宅还是那副样子，好像不管外面如何狂风骤雨，都不能动摇它的分毫根基。
    洛北棠每次回这里都更像是回家。
    蔺姨已经不去溪林别府“监视”他们，搬到老宅照顾任老太太的起居。虽说是照顾，也不过是陪她聊聊天, 蔺姨比老太太小十几岁，却经常被她批评跟不上时代，这会儿两位长辈一人一手拿着switch, 商量着怎么卖出自己囤的大白菜。
    看到洛北棠和任逸舟来了后，蔺姨去给他们沏茶。
    任逸舟还没坐下, 就问：“奶奶, 我的生日礼物呢？”
    “多大人了，还要礼物。”任老太太睥了孙子一眼, 但还是从书房里拿出一个盒子, 挥手打发他，“走吧。”
    任逸舟把盒子递给洛北棠，让她打开看看。
    洛北棠确实有点好奇里面是什么, 拆开包装，里面竟然是一本书——《如何成为好爸爸》。
    “……”
    任老太太咳了一声：“催生这种事我是不屑做的，北棠你别有压力哈。”
    洛北棠被逗笑，把书拿给任逸舟。
    这时，佣人过来通知任老太太，说洛家的人要见她。
    任老太太摘下老花镜，面色深沉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品茶，才让人开门。
    洛父洛母面露焦急，这是洛北棠从没见过的。洛家公司的事她有所耳闻，所实话，还不至于一招致命，多年成长起来的大公司不管受了多大重击，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算真的破产了，洛家早年积累下来的财产也够他们下半生衣食无忧。
    洛父看到洛北棠也在，和妻子对视一眼，心里暗想来的时间不凑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北棠，你也在。”
    洛北棠点点头，不再有多余的表情，多余的话。
    任老太太让他们落座，洛父寒暄几句，才说：“嘉航要从我公司撤资，这事您知道吗？”
    任老太太闲闲地道：“嘉航向我提过。”
    洛父洛母心里一惊，原以为老太太会和他们周旋一阵，没想到她直接承认了。
    洛父：“这……”
    “现在公司的事不是我一个人做主了，但其实，撤不撤资这事，我也能说服他们。只是……”任老太太抬眼，“你们能不能解释一下北棠的事？”
    洛父看了下洛北棠，任逸舟正往她杯子里添水，似乎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北棠她，确实是我们领养的，当时榆迎走丢，又不能再生育，就想着领养一个。”
    “不是为了和我家联姻？否则两个女孩的年龄为什么这么近？你为什么让她沿用洛榆迎原来的名字！”任老太太退出商业战场多年，气场仍在，甚至更甚。
    洛父开始冒冷汗：“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
    屋内的空气凝固片刻，只能听见窗外的鸟叫声。
    半晌，任老太太吐出一口气：“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想和你们计较，但你们又是怎么教育亲生女儿的？”
    洛母显然比洛父更着急：“任伯母，公司的事先不谈，您能帮一下迎迎吗？”
    听到这里，洛北棠一顿。
    任老太太抬眉道：“她又怎么了。”
    “她……她昨天被警察抓了，说是教唆罪。但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洛母紧扣自己的手，盯着洛北棠，“北棠，你妹妹她从小受了很多苦，她不是故意要收买人去医闹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洛北棠差点没握住茶杯，眉头紧蹙：“什么？”
    “之前医闹的那个肇事者，警察在他家里发现了大量现金，他的亲属也指证说在案发当天看到了迎迎的身影。但这不可能啊，一定是那个医闹的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故意陷害迎迎的！”
    洛北棠指结泛白，冷冷地看着对面两个人。
    现在回想，医闹当天，那个患者家属确实举止奇怪，一看到她进来便立刻行凶，大多数医闹都只是拿刀，那男人不仅拿刀，还多此一举地藏了个注射器——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意外。
    她真是小瞧她这个“妹妹”，这种作案手法不容易被发现，洛榆迎这个大小姐本来就花钱如流水，花点钱收买一个缺钱的赌徒太容易了。
    洛母又看向任老太太：“那个医闹已经承认他本身就想骗医院一笔钱。迎迎是无辜的，您能不能让他们查清楚。”
    任老太太冷嗤一声：“你也把我想得太全能了，我只是个商人，办案是警察和法院的事。”
    洛母：“我咨询过律师，说假如给迎迎做个精神鉴定，她就不用坐牢……北棠，你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帮帮你妹妹吧。”
    “胡闹！”洛北棠还没表态，任老太太将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摔，吓得所有人噤声，“不管北棠被感染的几率有多小，她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你们就看不到了么，她甚至以后再也不能当医生了。”
    洛母心急道：“迎迎小的时候您也很喜欢她，要不是她被人拐走，肯定也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任老太太锐利的眼神盯住她，洛母的精神状态有问题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把女儿惯成这样，她虽然自私，但也是个母亲。任老太太思忖一会儿：“算我们任家欠你们的。只是，公司和榆迎，你们只能选择一个，你们夫妻俩商量一下，决定了再回复我。”
    洛母和洛父对视一眼，显然有分歧，洛母刚要说话，但仍然被洛父拉走了。
    佣人将地上碎掉的餐具收拾干净，任逸舟握住洛北棠冰凉的手背。她叹出一口气，告诉他没事：“你都知道这些？”
    任逸舟始终对洛父洛母的话反应平平，一定早就清楚背后的事。
    他轻哂：“本来不想让你知道。”
    洛北棠对洛家人可能不在乎了，但恶劣到这种程度，难免会多想，怎么说她也把这些人当作最亲的人生活了这么多年。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医闹年年有，变态也不算稀奇，但洛榆迎太急于搞垮洛北棠，在热搜都没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洛北棠感染HIV的消息传遍了她周围的圈子。
    时间点太凑巧，如果她不是每天都在医院蹲点，根本不可能消息这么灵通，稍微一查，就知道她最近转给助理一大笔钱，她助理又马上取了现金，交给医闹肇事者。
    洛北棠：“奶奶也知道？”
    任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背：“北棠，不管如何，我这都是你的家。当初让你嫁给逸舟，也是想让你在名义上有个归属感，以后你们就算离婚了，我也是你奶奶。”
    任逸舟不太高兴：“奶奶，这你就太不厚道了，怎么诅咒我离婚。”
    任老太太翻着眼睛：“是谁当初不肯联姻的？还把洛榆迎和自己太太认错了。你这眼神，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
    ***
    回家的晚上，洛北棠有点失眠。但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
    明早要去检测，洛北棠之前的时间都以平常心面对，但这就像查成绩单的前一秒，对于没有十足把握的考试，忐忑的心情在所难免。
    她终于忍不住去书房找任逸舟，趴在门后，露出个脑袋：“要是……真的……怎么办？”
    任逸舟只是让她过来，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有时间担心，还不如看看婚纱。”
    洛北棠这才发现他正在用iPad看设计师传来的文件，手指刷过几张。
    “婚礼好麻烦啊。”洛北棠看得眼花缭乱，不一会儿，闭上眼睛都是婚纱的白色。
    “大多数工作都是我的，你就负责试婚纱……”任逸舟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还有拟邀请名单，比如你朋友、同事、傅师兄，之类的。”
    “……”洛北棠‘切’了一声，“我同事不一定有时间。”
    “这个不重要，到时候给他们发电子版邀请函就行。我在朋友圈给他们图文直播，免得总有人惦记给你相亲。”
    洛北棠靠着他的胸膛，心中的焦虑感渐渐消退——意外总是会有，生活中也不全是甜的，但如果有人一直能在她身边，痛苦时有他陪伴，甜蜜时有他分享，明天会怎样已经不是太重要了。
    洛北棠早早睡下，次日是被任逸舟叫醒的。
    今天天气不错，微风温热。
    任逸舟看起来正常，换衣服时，衬衣扣子却被他系串了一颗，被洛北棠提醒后，他才有些讪讪地解开又重新系上。洛北棠把他的脸捏到变形，让他别紧张。
    任逸舟又调出他惯有的笑容轻嗤一声：“谁紧张？”
    洛北棠耸耸肩看破不说破。
    两人上车，车速很快，差点闯了个红灯，并差点和街上的路障擦肩而过。
    洛北棠握住任逸舟的手，果然一片冰凉。她叹息说：“还是换我来开吧。”
    任逸舟坚持认为洛北棠那飙车的车技不能让两人安全到达医院。
    洛北棠：“你继续开的话，我没因为HIV而死，反而因出车祸挂了。”
    任逸舟不允许自己的车技遭到太太的质疑（不论是字面上还是延伸意义上），他没有让出方向盘。
    但好在路途很近，红灯过后，一路畅通无阻，俩人安全地到了医院。
    找停车位的时候，两人刚刚松一口气，身后就被一辆车追尾了。
    任逸舟顿时怒火冲冲，他认为这次小车祸是个不好的兆头——不是他迷信，事关洛北棠，他真不想在今天出现任何不顺的意外。
    洛北棠在他下车之前按捺住他：“千万别发火，我不想你因为这事又上热搜。”
    任逸舟沉着脸，点了下头。
    洛北棠吻了下他的侧脸：“为了节省时间，我先去做检测，你处理这个。”
    任逸舟熄火后拔下车钥匙：“一个人行吗？”
    洛北棠：“我又不是去打仗。”
    追尾的是个小伙子，开着一辆本田，看到自己撞的是宾利，顿时腿软：“大大大大哥！我刚刚看小说看入迷了，您有保险吗？”
    任逸舟看他指着手机上某个眼熟的书名，心里暗骂一声，早知道他昨天就不更新了：）
    洛北棠在检测窗口抽了血，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结果。
    没过多久，身边有个小孩的声音响起：“洛姐姐！”
    抬头一看，正是吴蔚，他有点虚弱，小脸煞白，好像前一阵刚结束移植手术，吴妈妈陪在他身边，她不认识洛北棠，但看儿子这么亲切打招呼，也向她点点头。
    “洛姐姐你也病了吗？”
    洛北棠点头：“我来体检。你呢？”
    吴蔚坐在她身边的座位：“我也是，但我过几天就要出院了。”
    “恭喜恭喜，终于可以上学啦。”
    吴蔚差点翻了个白眼，鉴于吴妈妈还没走远，眼皮翻了一半又收了回去，他将手挡在嘴边：“洛姐姐，你看《铁骨》大结局了吗？”
    “结局？提前更了吗？”洛北棠拿起手机，昨天她看完八点的更新就睡了。但没想到摩羯属兔在零点的时候又更了，而且是一口气更了三万字大结局。
    “！！！”
    吴蔚笑嘻嘻：“提前跟你剧透一下，宴安没有死。”
    洛北棠拿出手机打开晋江app：“太好了，我家太太真是人美心善。”
    吴蔚脚尖蹭了蹭地，有点害羞：“洛姐姐，我以后想当个医生。”
    洛北棠有点讶然，侧头道：“是吗？医生可不是好当的，首先你得考上医学院。”
    吴蔚抓着脑袋，小朋友似乎觉得他这代价付出太大，蹙眉道：“哎呦，知道啦，我追完《铁骨》就不打算看小说了，把我的奥数捡起来。”
    洛北棠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来心外科吧，特别有成就感。”
    吴蔚眨着无知的大眼睛：“真的？”
    “嗯。”洛北棠本着能骗进一个是一个的原则，一脸真诚地点头，“好好学习，以后如果我犯心脏病了，就指望你们这些新人来救我喽。”
    吴蔚瞬间挺直了小腰板，这时，广播叫他的号，让他去抽血，吴妈妈带着他走。
    吴蔚临走前嘟囔着：“可我还是很讨厌抽血啊呜呜呜。”
    洛北棠在背后安慰他：“没事，等你成为医生后不仅可以抽别人，还可以切别人。”
    吴蔚抿着嘴巴，小手遮住双眼，得得瑟瑟伸出手臂，靠在妈妈怀里取暖。
    “……”
    ——这小子将来的成医之路有点崎岖。
    ***
    送走了吴蔚小朋友，洛北棠终于有空打开《铁骨》大结局。
    宴安被副人格吞噬后，害死几个重要角色，彻底和主角团决裂。经过一系列斗争，副人格被打败，昏迷之后苏醒，失去了能力，却依旧活了下来。迎来happyending，至此，《铁骨》第一部 落下帷幕。
    洛北棠沉浸在结局的荡气回肠中，却发现，最后一章作者有话说中，摩羯属兔破天荒地留了言——
    「首先，很抱歉现在才把结局写完。中间断更三年确实是因为工作，而不是传说中的生孩子，但现在的话，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这是后话。
    从《铁骨》开坑到今天，十年的时间，相信很多人已经度过了人生中很重要的阶段。我也一样。
    亲人去世，升学，工作，结婚，恋爱……经历了很多生而为人总要经历的事。性格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这本小说作为我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你们可以从行文中看到技巧上或者心态上的变化。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对我手下的角色一直秉承着‘只要他能发挥这个角色最大作用，死亡只能算锦上添花’的原则（现在我依旧这么觉得）。
    但宴安是特殊的，除了我对这个人物作出的一系列设计，他也是我喜欢的人最喜欢的角色。
    今天她要等待一个很重要的结果，我希望她（或者说我们）都能像宴安一样，有惊无险地度过这次关卡，所以在处理宴安的最终结局时，我不想让这个角色死亡。
    生活中很多事情我无法掌控，至少在虚拟世界获得一丝安慰。这对宴安不公平，但笔在我手上，就算是强扭，也想让他继续活下去。
    同时，也希望看到这里的你们身体健康。很俗气，但这是我最真实的愿望。
    最后，再次祝愿我的爱人平安幸福。
    ‘永远’这个词一点也不像是我会说的话，把它放在‘我爱你’的语境里，更显得它虚假轻浮、造作矫饰。但面对你的时候，我宁愿相信人们赋予它的最初意义——我永远爱你。」
    第54章
    洛北棠本来就被结局弄得热泪盈眶, 看到作话更是止不住地哭，跟被告白的人是她一样。
    任逸舟终于把追尾事件处理完, 上来找她。
    看到她哭红的双眼, 心脏猛地坠入深渊，就像蹦极蹦到一半，安全绳突然消失，下面是一片坚硬的岩石。
    但他仍然上前拥住她, 沉住气：“没事，我们回家。”
    “回什么家？”洛北棠的声音瓮里翁气，“化验结果还没出来呢。”
    任逸舟僵硬片刻：“那你哭什么？”
    洛北棠借着他的衣服擦擦眼泪：“我家太太今天更大结局了，还祝我身体健康，我一定会没事的。”
    “……”
    早知道‘她家太太’魅力这么大, 任逸舟就早点更结局了：）
    俩人在座位上相依着等了一会儿，洛北棠刷新手机上的电子版病例，忽然间挺直背脊：“出来了！”
    虽说有摩羯属兔的庇佑, 但她仍然不太敢看结果——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会让自己比谁都坚强, 但在任逸舟身边, 她总是不自觉地依靠他。
    任逸舟拿过她的手机，指尖微颤, 快速点开化验单。
    洛北棠看他没有太大反应, 突然觉得结果可能不好，但他也不像天塌了的样子，就很……平常。难道他看不懂？
    她小心地拽了拽他的袖扣：“阴性还是……阳性？”
    任逸舟淡淡地看她一眼, 忽地笑了，拍了拍她的头顶：“棠棠，明天你可能下不了床了。”
    洛北棠反应了两秒，眼睛缓慢睁大，然后喉咙里挤出一声“靠”字：“你就不能说人话吗！”
    她抢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没有任何“阳”的字眼，顿时觉得天都晴了。
    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拉着旁边一个同行问了问，医生回她一个宽慰的笑。
    洛北棠还要再问一个，任逸舟揽着她往医院外走：“是真的，你没看错。”
    医院外下起了毛毛细雨，她深吸一口泥土的气息，觉得今天天气格外好。回到车上，洛北棠用手机通知亲人朋友们检测结果，把开车的任务交给任逸舟，一边回消息一边问他：
    “哎，你说我们去吃火锅还是烧烤？”
    比在心上的那把枪里没有子弹，一切都有惊无险。她忽然有了食欲。
    得知结果很好，任逸舟也很开心，但他显得比洛北棠更沉稳一些：“还是回家吧。”
    “我都在家呆快一个月了，换个环境。”直到洛北棠看到任逸舟的目光，面露鄙视，“……靠，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那种事！”
    任逸舟耸肩道：“你误会了，我是说我想回去补觉，昨晚一夜没睡。”
    “……”
    洛北棠看他松懈下来后有点疲惫，仔细一看眼下，还有轻微的青色：“那就回家吧。”
    然而回家后，洛北棠发现她又被任逸舟骗了：）
    ***
    几乎同一时间，网上出现一条洛榆迎涉及某案件被调查，从《佳偶天成》节目中退出。这个瓜太大，甚至盖过了《铁骨》大结局的热度。洛榆迎也在人生第一次收获了热搜第一名。
    紧接着，有人提出她在节目中投票作假。还有人扒出她是前一阵出现食品安全丑闻的公司千金。
    一时间，她谈好的代言和拍摄的杂志纷纷解约的解约撤封的撤封。
    网友们一片沸腾——
    【别人家偶像出绯闻都是什么当小三、恋爱、艳照、出轨、耍大牌，洛榆迎牛逼，上来就是犯罪。】
    【长得挺讨喜，没想到心这么黑，亏我之前还给她投过票。[吐]】
    【追星吗，铁窗泪那种。[吃瓜]】
    【最近的瓜也太多了，吃不完。】
    这其中也有人提到洛北棠，但任逸舟早就让公关部随时盯着网上的内容，不让她卷进这个漩涡里。
    喧喧嚷嚷地讨论了几天后，洛榆迎这个名字便在互联网的海洋中被新一轮的浪潮冲散。
    《佳偶天成》这个节目也被随后的选秀综艺吊打，洛北棠竟然在上百个选手里看到了七七的脸。
    洛北棠一个微信语音发过去，没有回音，后来任逸舟告诉她七七可能被节目组没收手机了。
    几天后，七七偷偷在便利店借别人的手机打回来，问了洛北棠的检测结果后，松一口气：“学医救不了中国人，所以我决定，成为偶像！”
    洛北棠：“你会唱歌跳舞说rap吗？你就跑去当女团？”
    七七用梁静茹送她的勇气道：“我上学的时候学过武术，会一字马，勉强和舞蹈功底沾沾边。唱歌么，我在咱医学院的迎新晚会上露过一手。你忘了？每年晚会过后都有小师妹找我表白……以前是我狭隘，都给拒绝了，现在我决定雨露均沾。”
    “……”
    这孩子告白被拒绝后，情伤伤到了脑子。
    洛北棠：“所以说，你有信心出道？”
    七七长叹一声：“本来有，但你知道导师里有谁么？”
    还没等洛北棠猜，七七就迫不及待地公布答案：“简森！！那个当初偷听我说他坏话的简森。”
    洛北棠稍微有点印象，为七七点了个蜡烛。
    七七：“我觉得他会报复我，哎，天妒英才。”
    “……”
    最后，她让洛北棠给她投票。
    洛北棠一口答应，等她要挂电话的前一秒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七七，你大名叫什么来着？”
    七七在那边静默几秒：“洛北棠！绝交吧！”然后果断地挂掉电话。
    由于七七拒绝告诉她大名，洛北棠翻了医院的系统名单，才在住院医里找到她的名字。
    为了挽救这段岌岌可危的友情，洛北棠每天拿着自己的手机和任逸舟的手机给七七投票，并冒着被拉黑的风险，动员所有亲朋好友pick七七。
    大家纷纷表示：“女团里怎么有个帅哥？现在的女团这么推陈出新了么。”
    “……”
    后来，洛北棠还是从任逸舟那里知道的，说洛家最后还是选择了公司，任逸舟的父亲答应用自己的储蓄帮他们渡过这次关头，但以后任家的公司再也不会和洛家有半点牵扯。
    至于洛榆迎，由于洛北棠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洛家高价请了律师团，为她争取到缓刑，免去了牢狱之灾。
    洛北棠听了之后，心情复杂。
    原来养父母在对这个问题的选择上，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放弃，她作为养女，没有被虐待好像已经可以对他们感激涕零了。
    ***
    洛北棠自职业暴露的六个月后，检测结果仍然是阴性，这期间，她没有出现任何症状，基本上可以确定没有被感染。
    任逸舟恢复正常节奏的工作，《柳叶刀尖》已经杀青并送审，下一个项目正在筹拍。
    洛北棠也没闲着，她大部分时间在写论文，偶尔会去给许教授当助教。
    日子缓慢而平凡地滑过，但对于普通人来讲，平凡就是幸福。
    有一天，许教授给她一张申请表：“北棠，你要不要出国？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留在美国实习，像川连一样，美国的医院虽然更辛苦，但环境也好一些。”
    洛北棠怔了怔：“我要考虑一下。”
    上一次有出国这个时机还是在读研期间，当初不想出国，现在的话，她依然没有这个心思，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恋爱脑，但现在她的理由中确实多了一个任逸舟。
    下课后，洛北棠正把一个ppt拷贝给一个女生，她眼皮底下的另一个实习生在用手机看视频。她随便一瞧，正是《柳叶刀尖》的发布会。
    任逸舟作为制片人坐在正中间，主创人员都在，令狐童童也破天荒地出席。
    任逸舟作为话题中心人物，媒体问完电视剧的问题，又问他：“任导，听说你下个项目要做动画片？是不是给未来自己家宝宝看的。”
    任逸舟笑了笑：“我只是提供脚本，制作方面已经外包出去，但这个动画偏黑暗向，不是给小孩子看的，是我写给太太的。”
    记者：“为什么不拍成影视呢？”
    任逸舟似乎若有若无地看了下镜头：“怕某人吃醋，每次选女主，我太太都要跟我闹。这次干脆省略这个环节。”
    拿着手机的实习生看了一眼洛北棠，露出贼兮兮的笑容，洛北棠注意到周围人的眼神，脸不可抑制地红了。
    ——卧槽，这狗男人瞎说什么呢！她在学生面前的形象啊啊啊啊！
    记者们听到这里，知道接下来的稿子该怎么写了：“任导，《穷途》第二部 什么时候拍？”
    任逸舟：“目前剧本刚刚完成初稿，但拍摄的话，还要明年吧。”
    有个大胆的记者问：“您今年的工作量这么少，是不是要生孩子啦？”
    任逸舟没觉得被冒犯，随性道：“这你得问我太太啊，要不要生她说得算。”
    实习生们的头又集中甩向洛北棠，并把视线逐渐下移至她的小腹。
    洛北棠用手里的讲义纸拍了拍桌子：“别看了，后天考试还有心情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实习生们一阵窃笑。
    洛北棠企图挽回自己在实习生心中高大威严的形象：“还想不想我给你们划考试重点了？”
    实习生们这才勉强收了嘴角，但眼底仍然含着丝丝窃笑。
    洛北棠正色道：“考试范围就是全书。”
    然后她在众人哀嚎一片的声音中怡然离开示教室。
    洛北棠换下白大褂，同行的医生问她：“你老公来接你吗？”
    “今天不会吧。”
    任逸舟有空就会亲自来接她，同事们对他不陌生，但今天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发布会。
    当她走到停车场，却看到任逸舟站在车门旁，就那么闲散地靠着车，没有看手机，只是专心地等她，看到她走过来后，手指蹭了下她的脸颊。
    洛北棠：“你不是在发布会现场？”
    任逸舟把副驾驶车门打开：“我在开头给他们热热场就行。”
    坐在车上，任逸舟刚拉过安全带，就看到她包里露出的申请书一角，脸色变了几变，直接问道：“你要出国？”
    “对呀。”洛北棠抚了下裙子褶皱，“正要和你说呢，下周一去澳洲。”
    他沉吟半晌：“早说啊，我澳洲没房。”
    洛北棠侧头，奇怪道：“你买房做什么？”
    “你要出国，我总不能待在国内，难道要异地？”
    洛北棠“啊”了一声，恍然大悟：“我就去一周。”
    任逸舟顿了顿，握在方向盘的手放松下来：“……哦。”
    车渐渐驶离医院，洛北棠悠悠开口道：“不过呢，教授今天确实跟我说要不要去美国留学来着。”
    她玩自己手指头，不用看就知道任逸舟什么表情。
    一定是强装镇定：“美国啊，也行。”
    洛北棠嗤笑出来，睥他一眼：“别装了，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
    看她这态度，肯定是不去了，但态度一定要摆正，任逸舟手指敲点着方向盘：“美国至少有房。”
    洛北棠：“你美国有房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不是藏了个人？”
    “你自己不看我的资产报告怪我了？”他轻笑，又问一遍，“你到底去不去？”
    洛北棠拨了拨头发，哼声说：“看你这么离不开我，我就不去了。”
    “明明是你自己也不想去。你以前也有出国留学的机会，不还是没去？”
    “你怎么知道？我根本没和别人说过。”洛北棠戳他的脸颊，“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开始暗恋我？”
    他拉过她的手，印下吻——可能还要更早，在第一次遇见你时，心动症状就已经表现出来，直到现在，病入膏肓。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