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总又在跟他哥撒娇》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怕缠郎》作者:人型代码 文案: 尚青云看着电脑屏幕里播放自己的葬礼视频, 看着程飞鹏在他的葬礼上哭成了个傻X,口口声声喊着:哥,我爱你啊! 那一刻, 尚青云就知道,他重生这件事,不能跟程飞鹏说了。 尚青云死于一场意外交通事故,那场事故十分蹊跷,他决定要一查到底。 他回到自己原来的家,意外发现程飞鹏正在他家楼下淋雨, 那一刻,尚青云很难过…… 程飞鹏发现自己员工的父亲有些不对劲儿,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越看越心惊—— 等他可以肯定,这人就是他的青云哥哥时, 他才发现,心里的这份爱,得换一种方式表达—— 秋雨洗刷过的四合院,尚青云衣服换到一半,突然被推门而入的人吓了一跳。 程飞鹏紧紧抵着房门,脊背挺得笔直,他红着脸,瞄着尚青云紧抓裤腰的手指,委委屈屈地说:“哥,求你再疼我一次,好不好?” ——————— 又名《青云的葬礼》 #年下,互宠# #程总是撒娇攻,尚青云是侦探受# #主线就是刑侦破案,环环相扣,真香剧情#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尚青云,程飞鹏 ┃ 配角:完结文《总裁在后宫崛起》 ┃ 其它:下一本《韩总把亡国之君宠上天》求预收! 一句话简介:你破解案情,我破解你。 立意:正途虽艰辛,未来是光明 第1章 看到了自己的葬礼 科学可以解释很多现象,但有些事目前的科学还无法解释。 就比如尚青云车祸之后,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别人…… 这个人与他同名同姓,但是看身份证就知道,他们也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2006年帝都的深秋还一直在下雨,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将近半个月。这会儿是下午两点,因为天阴着,雨点还在掉,显得那几缕秋风也凉得惊人。 尚青云从电脑前抬起头,透过雾气蒙蒙的玻璃向外面的四合院里看了一眼,礼拜天儿不用上班,这个点到还有不少人撑着伞或穿着雨衣在进进出出。 帝都东区的这片四合院,名字听着好听,说白了就是平房待拆迁的城中村,屋子里连厕所都没有,一个院子住了四五户人家,大伙儿连上个厕所都还要走到巷子口去抢公厕坑儿。刚才出去的那些人说不准就是消化了午饭,干这件大事儿去了。 外面的动静,其实尚青云并不关心,他此刻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在这个阴雨的午后,由着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了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那屏幕上正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录得很清晰,看得出是用专业的VCR录得,内容是一个人的葬礼。尚青云之所以会如此关注这个葬礼,究其根本还是因整个葬礼的主角就是他自己。 对的,没错,这就是他的葬礼录像。 更确切的说,是那个前些日子出了车祸的尚青云的葬礼录像。既然葬礼都办了,那么毫无疑问,那个他也就真正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尚青云并没有精神问题,他之所以这么认真地看自己的葬礼视频,其实是想通过这些纪实资料,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关于自己遭遇的那场车祸,他心中存疑。 因为那一天,是他作为私家侦探刚接受了殷送国的委托,准备帮他调查一些私事,两人才签了合同,没过两小时,他开着车在过一个高速桥,被一辆货车从后面直接撞到了桥下…… 但是,这个视频尚青云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几乎将每一个参加葬礼的人的脸都刻在了脑子里,他依然没能找出一个可能与殷送国有联系的人物。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他的葬礼办得并不是很隆重,因为自从他父母相继去世后,他转行做了侦探,他的社交圈子就一直在萎缩,直到生命完结的那一刻,尚青云身边的亲朋好友早已所剩无几。甚至就连这场看似普通的葬礼,也都是由他小时候邻居家的弟弟程飞鹏来操办的。 可想而知,人都去世了,亲戚们连站出来为他主持个葬礼的人都没有,这关系,真的,也就那样儿了。 来参加葬礼的人不多,整个葬礼上掉眼泪的人也没几个。然而这都不妨碍,有个人自始至终嚎啕大哭,就如孟姜女哭长城那般肝肠寸断,抱着他的遗像,统共需要走二百米的路,却几度伤心得腿软下跪—— 那个人竟然是程飞鹏! 这视频,尚青云看了三遍。每次看到程飞鹏在自己骨灰下葬前,扑到坑边上边哭得像个傻X边大喊‘哥,我爱你啊!哥,你听见了吗?哥!’时,他的心里都会升起一股强烈又异样的感觉,就好像多年来,许多日常从来没在意过的小细节,都在那一刻,在他的脑子里,炸开了锅! 就像爆米花爆开的那一刻,用来遮挡的外壳被剥去,露出来的是膨胀到令人顶心撑肺的震撼! 不是震惊,就是震撼。 尚青云一直明白程飞鹏对他好,却是到了今日他才真正明白,程飞鹏对他的这种好不是他以为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的那种友情,而是他从来没想过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企图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视频看到了第三遍,在程飞鹏喊完那句话后,尚青云果断地操纵鼠标,点了视频右上角的叉号。屋里极静,屋外的喧闹好似在这一刻都被一层看不见的膜挡住,传不进尚青云的耳朵里,使他看起来格外地冷漠,好似对世间的一切都有些无动于衷。 他靠在椅子里,人是累的,神是疲的,脖子好似支撑不住脑袋,头部像是挂在椅背上,心是五味的。 尚青云在艰难地做一个决定—— 他先审视了自己,确认他无法给予程飞鹏想要的爱情。他闭上眼睛,想象他和程飞鹏接吻,那脑海中的画面里,两个人的唇还没有碰到一起,他就猛然睁开眼,一阵毛骨悚然。 不行。 尚青云对自己说。 他不能再去找程飞鹏坦白身份,寻求帮助了。今天这个意外的发现,显然打乱了他原本的调查计划,不能向程飞鹏坦白身份,那么,一切就只能他自己来。 做出了这个决定,尚青云吁出一口气,人也缓了过来。他坐直身体,迅速关了电脑。这电脑是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养子的,老旧背头的台式机,只能打打红警,玩儿个卡丁车都卡都要命,就这样儿子还宝贝的要命,还上了密码。据说,是他前年送给儿子十八岁的成年礼,平时别人想动一下都不行。 昨晚儿子回来,把这段视频资料拷进电脑,说是他们老板让他拿去刻成光盘。也是到了昨天,他才知道,儿子工作的顶大KTV,老板就是程飞鹏。 尚青云一直以为,程飞鹏是开火锅连锁店的,那毕竟是祖传的老字号,没想到他现在还在经营KTV。在帝都,想要稳定经营好一家KTV,黑、白两道上没点儿熟人是干不起来的。尚青云也正是了解到了这些情况,在想着找程飞鹏摊牌,寻求帮助。可是,看了那段视频之后,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尚青云穿好外套,拿了把雨伞就出门了。他得回自己原来的家看一眼,他总觉得,那天撞他的卡车不是偶然。既然不是偶然,那么有谁会想要要他的命呢?尚青云这些年来做侦探,接过一些案子,有为官方做线人的,也有替富豪大佬们调查、跟踪的委托,那些委托在去年基本都已完成,他自认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今年新接的委托,只有周家孤儿院和殷送国这两件。孤儿院那件委托有些资料握在他手里,就在他家里的电脑上。如果 指使卡车撞了他的人,在他出事之后,是为了销毁他手上掌握的一些信息,那么肯定需要进入他家。而如果,有人进入了他家,也就说明,他出得那场意外,与周家的案子有关。 同理,如果没人进入他家,那么指使那卡车撞他的人,就很有可能与殷送国有关。毕竟,事发之前,殷送国是他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他相信,如果有人怀疑他的死不是意外,申请警方调查的话,警察也会优先调查殷送国。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就是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然而,他生前六亲如冰碳,唯一能指望替他说句话的人,眼下也就只有程飞鹏了。 坐上地铁,又倒了两趟公交,尚青云终于用了两个小时来到了帝都西北三环的一处小区。 小区有些老旧,六层板楼,砖混。开放式的小区,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早先的很多邻居后来都买了大房子搬走了。如今,这个小区里大多都是租户,也就是他,还依旧窝在这儿。 程飞鹏的外公外婆原来也住这儿,因此他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儿。两人的情谊也是从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如今,物是人非,时光流逝不可回。 尚青云走进小区,雨突然下得大了起来。雨点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风势渐强,卷着一股烟草味儿从尚青云身后的小卖部钻进了他的雨伞里。尚青云未及回头,就听见了一阵皮鞋特有的踩踏水面的声音。 紧接着,有人在他身后叫了一声:“是,尚哥吗?” 那一刻,尚青云明显感到自己呼吸一滞。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到心脏像是被人攥了一下,好在理智及时拉响警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尚且从容地转过身,而后,他看到了一个神情憔悴、胡子拉碴的男子,正是程飞鹏。 程飞鹏双眼布满红丝,这会儿望着他,那眼神有些飘忽。他似乎想笑,努力牵动嘴角,嘴唇有些颤,最后问了一句:“在这儿接了活儿啊?” 尚青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没有完全明白程飞鹏这话的意思,但还是点了下头。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单元门,说:“那程总,我先上去了。” “嗯。” 程飞鹏没再看他,却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和烟,歪头用肩膀夹着雨伞,兀自点了起来。 尚青云状似无意地又扫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单元门。 楼道里的灯似乎又坏了,当黑暗扑面而来的那一瞬间,尚青云突然捂住了嘴,跌跌撞撞冲进楼梯旁最黑暗的角落里,靠着墙蹲了下去。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此刻会这么难过——他看到程飞鹏的样子,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第2章 看见他站在楼下 尚青云明白这会儿不是难过的时候,他昂头眨眼做了个深呼吸,呼出的气息过猛,吹得额前碎发扬起。这之后,他飞快收敛情绪,抹了把脸,红着眼眶走上了楼梯。 老式板楼,左右各一户,没有电梯,破旧,灰暗。 尚青云红着眼眶走上四楼,他住402。然而,才到三层半,他就看到四楼公共区的墙壁上多了一个摄像头,这会儿红灯亮着,说明正在工作状态。 这摄像头的型号他知道,是个广角,从安装的角度不难看出,这摄像头收录的画面里,应该是包含他家门口和上下楼道。也就是说,有人在监视他的家。然而,402的主人尚青云已经死了,对于一个死人还会如此关注的人,除去警方,也就只剩下两种:一、和他本人一样,怀疑他的死并非意外;二、想要拿到他手里的某些资料,却又在他的家中没有找到。所以才需要摄像头来监视,看谁会到他家来。 不过,尚青云凭自觉判断,装这摄像头的人,应该是他的熟人。 既然摄像头都装上了,尚青云也知道这次是白来了。他不能回家了,不然被摄像头拍到,也容易引人怀疑。毕竟,现在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与尚青云同名同姓,却又毫不相干的外人。 尚青云又做了一个深呼吸,状似不在意地路过自己家门口,转身往上走。 也多亏,他在这儿生活了很多年,对这个单元的邻居们有哪些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他知道每当下雨天,601那一家就会打电话叫收废品的上门,不是为了多卖些钱,只为让人家帮忙把家里的垃圾带下楼。 今天也不知那家打没打过电话,可无论如何,他现在也没别的选择,去趟601有个落点,至少能让他这趟出行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尚青云揉了把头发,这样看起来更不修边幅,也能降低他人的警惕心。 敲响601的门,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谁呀?” “收废品的。” 尚青云学着外地人的口音。 门很快就打开了,601的女主人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拎着一袋塑料瓶和一兜垃圾递给他,尚青云正要掏钱,就听那女子说:“算了吧算了吧,快走吧。” 说完就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尚青云拎着塑料袋往下走。那兜垃圾一直在散发着恶臭,尚青云看了眼,发现里面有一块放久了腐烂的肉。他忽然想起来,601这一户,前段时间两口子都出差了,这肉恐怕是电费忘了交,冰箱长时间断电导致的。 尚青云边想着这两口子平日里的为人,边加快脚步走出了单元门。 风雨依旧很大。 风卷着烟草的味道再度袭来,尚青云发现,程飞鹏竟然还站在那个位置没走。 程飞鹏昂着头,望着四楼的一扇窗户,出神。 尚青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认出程飞鹏望着的正是他家主卧的窗。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低头打开了雨伞,而后走到垃圾铁箱前,把那兜一直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扔了进去,只留下一兜塑料瓶拎在手里,朝小区外面走。 程飞鹏像是这时才看到有人过来,再定睛一看,发现是尚青云。他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塑料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什么也没问,只对他笑了笑。 尚青云也回给他一个礼貌的笑,加快脚步,出了小区。 程飞鹏则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才夹着香烟进了单元门。 之后,程飞鹏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敲响了五楼住户的门……一直到他敲响601的门,见到这户的女主人,他这个扰民般的行径才被终止。 程飞鹏问:“刚才有没有一个穿灰色上衣的男人来过?” “怎么了?”中年女人神情突然有些戒备,上下打量着程飞鹏问:“你是谁?” 程飞鹏忙解释道:“我是他兄弟,有急事找他,他没带手机。” “哦,那是来过,刚走,你快去追他吧,兴许还能追上。” “他不是来帮你搬家的吗?” “搬家?搬什么家?我叫他来收废品的!” 两人正说着,楼下突然又响起一串脚步声。五楼半的转角台上很快出现一个人影,是一位头发有些油腻的老婆婆,看着得有六、七十岁了。老婆婆见601开着门,大喜,忙冲那中年女人喊道:“张太太,我老头一接到你电话,就让我赶紧过来了,今天都有些什么呀?我帮你带垃圾下去,你就不要收我钱了吧?” 中年女子:…… 程飞鹏:…… 老婆婆见半楼上的那两人面色古怪地望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又似想起什么,忙摸了摸脸,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中年女子道,“垃圾已经让别人收走了,你下次早点来。” 她说完就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老婆婆立刻傻眼,‘哎呀’一声,指着601的门口不依不饶起来,“什么人啊?怎么能这样儿?!大下雨天得让人过来,又没东西给,这不是耍人吗?!难怪生不出孩子!生了孩子也没眼子!呸!” 这老婆婆腿脚似乎不大方便,上下楼梯得扶着扶手,就算如此,程飞鹏也看得出她右腿有些不能吃力。 这个岁数了,大雨天还出来帮别人倒垃圾,就为了那一兜塑料瓶,这生活得拮据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程飞鹏虽然不是善人,但做人的根本还是很正的。 他什么也没说,从兜里钱包,把里面的现金抽了几张,走了两步追上老人,将现金塞给了她,说:“下次他们家下雨再打电话,就不管她了。” 老婆婆笑了,说:“就是,看我下次再管她。小伙子,你是好人,谢谢啊!” 程飞鹏挥了下手,没说什么,飞快下了楼。 他的车就停在小区里面的停车位,他把车开出小区,直接上了环路。程飞鹏这会儿脸上表情阴沉,心里琢磨着刚才遇到的那个尚青云,行迹实在可疑。刚刚若非老婆婆的事耽搁了时间,他其实是想立刻追出来的。 这会儿尚青云已经没影儿了,不过,不要紧,他要找这个尚青云也容易,因为他儿子尚言如今就在自己的KTV里上班。 当初,顶大刚成立,招的第一批员工,是程飞鹏自己把关的。当秘书把一叠整理好的简历拿给他,他翻了翻,看到尚言的简历上写着刚满十八岁,本来不想用,再一眼扫到父母那栏写得尚青云这个名字,这才用得他。 毕竟,曾经的程飞鹏,他的世界里全是尚青云,他的爱好也只有尚青云,任何与尚青云相关的人或物都能引起他的兴趣。 当然,后来程飞鹏有机会见了尚言的这位父亲,知道了他们是养父子关系,也更清楚地认识到,那人和他的青云哥哥,绝对不是一个人。不过,大概还是因为这个名字的缘故,程飞鹏有意或者无意间,对尚言父亲的了解也比一般人多。他知道,那人这两年一直再干货运和搬家的零活儿,多少还有点儿眼高手低好吃懒做的臭毛病,脑子里大概成天想着赚大钱,像收废品这种又脏又累还没几毛钱利的活儿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所以说,今天的尚青云很不对劲儿。 程飞鹏一路驱车赶回了城中心的酒吧一条街。他的顶大KTV就在这条街最好的位置。 他进了顶大,就直接把尚言叫进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呀~~ 第3章 看到了传说中物 尚言自从进顶大工作,这几年表现不错,能扛事,也聪明,还对程飞鹏忠心,所以他升职很快,现在已经是顶大KTV的一名经理,手下一帮小兄弟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本来,顶大还有一位经理,不过因为要开分店,就调到了东郊那边,所以东城这边的这家店,日常就是尚言说了算。 本来,尚言对程飞鹏提拔他,很是感激。但最近,因为他跟着程总参加了那个人的葬礼,他亲眼看到程总在葬礼上哭成了傻X,声泪俱下的向那人表白,他才知道,程总的取向原来是这样的。这个发现对尚言的触动很大,又因为那位和他养父同名,所以当尚言听说,程总是要见他养父时,他心里第一反应是‘咯噔’一下。 尚言勉强笑道:“程总,您找我爸是为什么事呀?” 程飞鹏现在可不知道,尚言在怀疑他要拿他爸当替身,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尚青云今□□迹太可疑,一会儿见了他我要怎么套他的话’—— 于是,程总也没看尚言的神情,像平时他吩咐事被手下追问时一样,不耐烦地笑骂了句:“让你叫你就叫,哪儿那么多废话?!” 尚言:…… 还不让问?这肯定是有情况啊!那人好歹也是把他养大的爹,如果程总真要把他当替身,我绝对——我绝对——不能袖手旁观啊! 尚言从程飞鹏办公室出来,就拿出手机给尚青云打了电话:“你在哪儿呢?” 尚青云接到儿子的电话,才刚出地铁。风雨未熄,深秋的下午,说话已能带出一团团小小的白气,他哈了下手,说:“刚出地铁。” “你来顶大吧,有事。” “哦,什——” 尚言已经把电话挂了,尚青云看了眼灭下去的屏幕,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前的尚青云跟尚言的关系不是特别亲密的那种父子,也或许是尚言长大了,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已从年幼的儿子对父亲的依恋和仰慕转变为了长大成人的儿子,对事业无成的父亲的赡养和看顾。 男人们骨子里的天性,有无可避免的支配欲,他们稍有作为,都会下意识发号施令,就像这时的尚言,明明已经担心他爹担心得不行,偏偏说话的口气还那么僵硬。 尚青云只把尚言当成小孩子看。虽然两人相处也没几天,但尚青云凭着自己的观察还是能断定,这孩子本性不错,这会儿他叫自己过去,或许就是真有事。 尚青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顶大。刚进酒吧一条街,走不多远,他就看到顶大KTV的门口,有个高个子的小青年,正拿着一把伞,站门口抽烟。 尚青云只看了个背影,就猜出,那人正是尚言。他加快脚步,踩得地上的雨水有些响。尚言大概是听到了这串脚步声,扬起雨伞向这边望过来。但认出尚青云,他立刻把剩下的半根烟一扔,快步迎了上来。 “爸!” 尚言边叫,边一把拉住尚青云的胳膊,把人往KTV一旁的小窄巷子里拽。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尚青云被尚言绷着一张脸的神情搞得一头雾水,心想,这得出了多大的事,才能让尚言严肃得像个小老头儿,那愁云眼看就要从脸上蹿出来了! 这小巷子里,并排放着三个铁皮垃圾桶,个很大,外面油着绿漆的那种。平日里就是附近几家商户倒垃圾的地方,晴天的时候都没人愿意来,雨天就更没人了。 父子俩一进这小巷子,尚青云就被一股股涌动在潮湿空气中的酸臭味儿,熏得直皱眉。 尚言问他:“你跟程总是怎么回事?” 尚青云:? 尚言见他爸这表现,就猜到他爸恐怕还没发现程总的小心思,也有可能是两人真没什么事—— 最好是没事儿,但尚言还是不放心,又问:“程总没有给过你钱吧?” “没有啊。” 尚青云以为儿子在担心他乱拿别人的钱——毕竟,这位原主之前确实干过这样的事——他忙解释道:“我现在有手有脚,怎么可能还会再做之前那些勾挡。” 尚言不是很信任地盯了尚青云一会儿,才说:“那,程总让我叫你来是为什么?他怎么突然要见你啊?” 尚青云想到刚才在自己原来住处遇到了程飞鹏,再想到楼道里新装的摄像头,心里咯噔一下。他觉得,程飞鹏一定是对他产生了怀疑,这才要急着见他。 尚言见他爸脸色开始不对,瞬间心里特别难受,他觉得他爸肯定有事瞒着他——刚才说什么‘再也不干之前那些勾当’很可能又是在骗他! 一时间,尚言回想起这些年来,他和他爸之间的种种,成长过程中的各种不美满,令他心里的委屈直线上升一举撞破警报线,他有些烦躁地冲他爸吼了句:“算了,你的事我以后不管了!他在办公室等你呢!你还不快不找他?!” 说完,扭头就走。雨伞被他拉到前面,遮住了尚言的面容。尚青云站在后面,却还是看到了尚言抬胳膊抹眼…… 这孩子…… 这一刻,尚青云觉得尚言有些可怜。凭他这些天对这身体原主的了解,他很清楚原主这个如资深混混一样的人,从小给尚言的父爱很少,以至于,尚言这孩子从小到大在他爸面前都没有什么安全感,父子二人的关系一直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最近刚有所缓和,那也是因为自己重生在了这人身上。 或许,正是因自己的重生,行为的改变,令尚言在父亲身上又看到了希望,所以他才会主动靠近。毕竟,寻求亲情的温暖也是人的本性使然。 尚青云无奈叹息,想着日后自己或许可以给尚言一些亲情上的弥补,他本转身要往回走了,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忽然起了一阵风,风卷着空气中浑浊的味道扑鼻而来,一股有些熟悉的臭味儿令尚青云被熏得瞬间弯腰呕吐起来。这味道——刚才帮601扔垃圾的时候,才刚闻过——是腐肉的臭味! 尚青云弯着腰,边呕边想,现在的人都这么浪费的吗?肉都要放臭了也不吃?!他面前是一个下水道口的铁质竖栏,此时雨水如蛇贴着地面从四面八方快速爬来,哗啦啦的水声,顺着缝隙不断下·流,尚青云盯着那一股一股的水流,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那些水流里有两行黑、白色的小虫子,正激励挣扎着要摆脱水流的冲刷。而有一些已经摆脱了水流冲刷的黑、白虫们,正奋力冲破各种阻力向那几个绿皮儿垃圾箱飞快地爬去。 这些虫子,难道…… 尚青云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些虫子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善恶虫’。 作者有话要说: 尚言:让儿子为你们操碎了心~ 第4章 我看见警察来了 他大学时法医老教授曾经玩笑似得私下跟他说过,能看见‘善恶’虫的人天生就是吃刑侦这行饭的命。华夏侦探史上但凡能看到善恶虫的那几个人,全部、无一例外都成为了他们所在的那个时代的神级人物,所破获的奇案,至今仍在侦探行业里广为流传,都是最最经典的案例。 如果——尚青云激动得想——他没有想错的话,这些黑白的虫子难道就是善恶虫?!当然不管是不是善恶虫,这些小虫子都成功引起了尚青云的兴趣!他连忙捂住口鼻,抵抗住恶臭带来的不适,一路追着黑白小虫们的足迹,来到了一排垃圾桶最中间的那个边上。 雨水不断砸在垃圾桶的铁皮上,小虫子们就像逆流而上的小战士,排着队整齐有序又争先恐后地往里爬。这个过程中,尚青云也看清了黑白小虫子的长相,两只小圆虫也就只有十分之一指甲盖那么大,如果爬进衣领里,根本没人发现的了。 白色的小虫子圆圆胖胖,尚青云看得很清楚,它像个团圆丸子,肉乎乎得,就算在奋力爬行也闭着眼睛,仿佛正睡得香甜。而黑色的那只小虫,好似跟白色小虫是个连体婴,他边爬行,边不时蹭一蹭小白,只不过它头上有两只弯弯的犄角,看起来没有白小虫那么温顺,带几分凶狠的恶劲儿。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虫子是比这两只更拟人化更奇特的呢?反正尚青云是没听说过。 而此时小黑和小白组成的大军正锲而不舍地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里,这个现象无论在谁来看,都绝对算得上是平生仅见了。 但善恶虫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老教授曾经说过,有一位刑侦大神,过世后将遗体捐献,医学界曾有权威人士因此发言,称那位大神的眼部构造和结构与普通人不太一样。 尚青云觉得,他这具身体的眼睛恐怕也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 尚言回到顶大,底下那帮小兄弟就发现他们言哥好像不大高兴。里面有个王小虎跟尚言关系比较好,凑过去关心了一番,得知他们言哥刚见了他爸,啥也没问,立刻安慰了句:“尚叔那人本来就不会说话,但心是好的,哥,你可别真跟他生气啊。” 尚言哼了一声,摸出根烟,刚点上,就听到了电梯门响的声音,他连忙又把烟扔了,站了起来,喊了声:“程总。” “你爸来了吗?人呢?” 程飞鹏问。 一提起这个,尚言心里更憋屈,“在外面呢吧。” 程飞鹏审视般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走了出去。王小虎贯会来事儿,忙颠颠儿跑到门口,又是拉门又是递伞。程飞鹏从他手里接过雨伞,“行了,你不用跟着。” 尚言一听这话,警报再次拉响,忙走过去,说:“程总,那我给你撑伞吧?” “你也不用。你爸刚才往哪儿走了?” 尚言觉得,程总更加可疑了。于是,在给程总指了路后,他拉着王小虎也悄悄跟在了后面。 程飞鹏打着伞,快步走进那条‘垃圾’巷——才一拐弯儿就看见,尚青云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扒拉其中一只垃圾筒?! 那一瞬,程飞鹏觉得‘难道是我多想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应该啊,根据601那个张太太和那个老婆婆的对话,张太太电话明明是打给老婆婆的丈夫的,尚青云为什么会知道他家有废品?程飞鹏可不认为尚言的这位养父是那种闲的没事跑大半个城市就为了收一兜塑料瓶的主儿?他到底去那个小区干什么,这才是程飞鹏现在最关心的! 程飞鹏一想到尚言的父亲很可能去那个小区那个单元楼与死去的尚青云有关,整个人的气势都沉暗得快要结冰。他眼中温度降到冰点,盯着尚青云快步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在翻垃圾桶的尚青云突然停住。同样一脸寒霜。而后他听到了身后穿来踩水的声音,回头就看到程飞鹏满身寒气地走了过来。 尚青云脖子肩膀夹着雨伞后退了一步,指着垃圾桶说:“程总,快报警吧!死人了!” “什么?!”程飞鹏没想到尚青云会说出这话,连忙冲过去往垃圾桶里看了一眼,而后,腾腾后退,捂着嘴干呕起来。 尚青云已经掏出手机在拨号。 警察赶来的很快,因为派出所离这条酒吧街本来就不远。 这会儿不但顶大的员工好多都跑了出来,就连附近不少酒吧里的员工听说垃圾桶里发现了尸体,都凑热闹一样地跑过来围观,他们也不一定都敢凑过去看,但就是那种凑热闹的心理也可能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摸鱼。 警察到场后,拉起了警戒线,所有无关人员全部被清离。带队的警官是徐士言,在东城派出所干了很多年,上个月转正。大概是他还在考察期,这片区出了人命,他很重视,亲自带人赶了过来。 案是尚青云报得,口供是肯定要录的。为他录口供的女警小李,这会儿正认真地在问问题,尚青云都非常配合。小李公事公办,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倒是徐队有些诧异地接连看了尚青云好几眼。 尸体一块一块被从垃圾箱里请出,在法医组的努力下终于拼凑出了原本的模样—— 死者是一位女性,面部受到严重毁容,从残留在皮肤里的化学药品和伤口的形状来看,死后面部被浇了强腐蚀性液体。死者身上有多处砍伤,脖子上除了砍伤外还有很明显的勒痕,初步判定为勒杀后碎尸并毁容。 从体型和皮肤年龄来推断,这位女子的生理年龄应该在40岁左右。 因为没有找到死者的衣物,徐士言推断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那么问题来了,有谁会在什么地方,把这个人杀死碎尸后,特地选择了这条小巷子为抛尸点呢? 这条小巷子并不长,左右两边都有出口,徐队听完法医的汇报后,就在这条小巷子里来回的走了起来。而尚青云这个时候也刚好做完了口供。 女警小李认真收好尚青云的口供,又去找程飞鹏继续录。尚青云看了眼来回溜达的徐队。他没死之前,干侦探,听说过徐士言的名号,知道他有几分真本事,这会儿见了本人,多少也想见证一下。他刚要向徐士言走过去,就见徐士言也望了过来。 尚青云冲徐士言笑了笑,徐士言却皱了下眉,走到他跟前问:“老尚,你最近怎么老实了?” 尚青云一听这话,就猜到,这身体的原主看来还是派出所的惯客。只是,尚青云没想到这惯都惯到派出所所长的脑袋里了,想想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面对徐队的质问,尚青云当然明白徐队真正质疑的是什么,但他依旧应对从容,说:“我也不能老是像以前那样混着,再说,我儿子将来也得谈对象,结婚,是不?” 徐队仔细看了看他,不置可否地一笑,突然又问:“你今儿是怎么发现这尸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滚动条:作者专栏求收藏,文文们求收藏!滚动条就是作者强烈的求生欲啊` 第5章 像是看了场大战 尚青云实话实说:“今天是程总叫我过来,我看见地上有好多黑白的小虫子在爬,感觉挺新鲜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就发现了这个。”他指了下那具已经被装进袋子的尸体。 徐队关心的却是:“黑白的小虫子?” “嗯。”尚青云点头。 “在哪儿?”徐队显得有些激动,就连看尚青云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显然,身为刑侦圈的资深人士,徐队也是听说过‘善恶虫’的传说的人。 尚青云四下看了看,又指了下那个袋子,说:“那袋子周围,还有几只。剩下的都爬走了。” “往哪儿爬了?” “往……”尚青云又开始四下看起来。 忽然,尚青云神色一凛,指着徐队背后的那个巷子口,说:“那边!” “老尚,你带我过去看看。”徐队这时的称呼不知不觉变了,他说着就拉着尚青云往巷口那边走去。 此时,尚青云眼前的景象是:黑白色的小虫们如一张贴着地面的网,海浪般起伏向前,追逐着一大片红粉相间的莹光。那些红粉色的东西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尚青云能肯定的是这些东西徐队也看不见,只有他这双眼睛能够捕捉。或许,上天安排了他的这次重生,是意外也是巧合。 两人匆匆往巷口那边跑去,身后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顶起了满头问号。程飞鹏更是疑窦丛生,他甚至有些怀疑,尚青云是不是在给派出所做线人。 线人这种职业是绝对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身份的,所以尚青云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徐队走在一起,相当于就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可不是一个线人该干的事—— “不像。”程飞鹏兀自摇头感叹。 还在做笔录的女警小李:“嗯?什么不像?” 程飞鹏:“没有。” 小李挺严肃,警告道:“程先生,我得提醒你,咱们在做笔录,你所有的口供都有可能成为帮助破案的有效线索,所以,请你务必将你知道的情况,尽量详细如实地告知我们。” 程飞鹏:…… 尚言站在警戒线外,看着他爸跟徐队跑了,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他有些着急,总觉得他爸这是又背着他犯了老毛病,被徐队给带走了。然而,这个巷子被警戒线拦成了两截,徐队能穿梭无阻,他可没这个特权。于是,尚言一着急,就立刻往另一边的巷口跑去,他想从别的路绕过去那边的出口,一定要想办法把老爹保住! 各怀心思,各有目的。 尚青云和徐队倒是目标一致,两人跑到巷子出口附近,尚青云终于看清那些粉红色的光团是什么了。那是一只又一只粉红色的小虫。更确切的说,那是一只又一只,红色和粉色还有颜色更深或更淡的小虫子们组成的虫团。 这会儿,黑白善恶虫组成的虫兵团,正挥舞着触须和虫钳与那些红色系小虫子们在厮杀。 尚青云发现,那些红色系小虫子们颜色越深的,行动越缓慢,就像是一个个喝醉了酒的人,很快就在善恶虫兵团的攻击下被刺破肚皮,爆体而亡。它们身体爆开的那一刻,有红色的雾气升起,很快散开,同时尚青云能闻到一丝臭味,就像是那具腐烂的尸体的味道。 徐队抽了抽鼻子,问:“怎么有股臭味?” 连徐队都闻到了那股臭味,看来尚青云心中所想没有错——这些红色系的小虫,应该就是‘食尸虫’。 老教授曾说,善恶虫是作为人身上的土著虫族,在人的生命终结之后,却还要尽最后的义务,那就是保护尸体,或许对善恶虫来说人的身体就是它们的领地。 在人活着的时候,尸虫并不会大举来犯,可等生命终结后,或许是气味改变了,吸引了尸虫。 每个人身上只有一对善恶虫,它们若是预感到尸虫来犯,会发出了某种信号召唤援军!眼前的这些善恶虫军恐怕就是去世的那位女子身上的那对善恶虫召唤而来。 不过,就目前来看,尽管善恶虫们十分勇猛,却碍不住尸虫数量太多,总有守护不周的时候,令尸虫得了手。而尸虫吃饱之后,身体会变成红色,质量增大之后他们的移动速度会变得更慢。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颜色越红的小虫,行动越缓慢了。 徐队的问题尚青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但他看到地上的那些浅红色的系的小虫正在飞速往巷外爬去!多年侦探的自觉告诉尚青云应该立刻跟上去,他忙又拉了徐队一把,道:“这边!” 两人一口气儿冲出巷子,跟着尸虫逃窜的方向,一路追踪。他们穿街过巷,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一片居民区。这片居民区很不巧,正是尚青云和尚言父子居住的那片‘城中村’四合院。 尚青云一直低着头盯着尸虫逃窜的方向。徐队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片区域和尚青云之间的联系,他不由再次心生疑惑,望着尚青云的眼神也再度变幻——徐队甚至有些怀疑,尚青云口中的那所谓的黑白虫,不过是他编造出来引自己过来的借口,巧合在于,正中了刑侦圈里的传说。但那个传说也不是机密,现在网络也发展起来,搜索一下还能搜出当年医学权威的发言。 这个尚青云有点可疑啊…… 就在徐队这么想的时候,尚青云已经又拉着他拐进了一条小胡同。 这条胡同两边都是平房,离尚青云家只隔着前面两个大院。尚青云进了这条胡同就走得异常缓慢,因为在他眼里,尸虫进了这条胡同后就像是终于逃到了家,松了一口气儿一样,有好几只进了胡同就爬进角落不动了。 尚青云的脚步最终停在了胡同靠近里面的一户人家门前。 徐队也跟着他停了下来。这个时候的徐士言脑子里又有了新想法,他问尚青云:“老尚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一早就发现了什么?” “一早?”尚青云微愕。 “这儿可离你家很近。”徐士言又说。 尚青云这才四下看了看,随即哭笑不得,说:“徐队,您这么说可就有点儿欺负老实人了。” “你是老实人吗?” 徐士言挑眉。 “行吧,”尚青云也不再辩解,指了指那一户人家的门,“不出意外,这里应该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您有空怀疑我,还不如赶紧进去看看。” 徐士言又看了他一眼,边掏警官证边说:“希望你这次说得是实话。” 然而,等两人拍了好一会儿门后,依然无人应答,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事态的发展似乎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红色系:我太难了~ 第6章 这坑爹的朋友圈 尚青云指出的第一案发现场,家里没人。徐士言第一反应是,自己又被老尚这滑头给涮了。 尚青云却很理智地开始分析:“徐队,这户独门独院,现在没人有可能是出去了还没回来。你别这么看着我——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闻风而逃了。” “你现在可真是本事大了,连闻风而逃都能看出来了?” 徐队摆明不信,尚青云苦笑着摇了下头,不再多说。徐队却已拿出电话,拨给了自己的下属,“小吴,你在所里吗?查一下茶叶蛋胡同208号是谁家,一会儿把信息发我手机上。嗯,对,我在呢,行,你让小刘过来也行。” 徐队很快等到回复,208号的户主是扬起,83岁了,没有儿女,现在住在敬老院。也就是说,这院子空着简直天经地义。徐队把手机挂上后,看尚青云就更不顺眼了,越发觉得自己今天就是被这滑头给骗了。不过,徐队都到这儿了,肯定还是要侦查一番的——正好电话还没挂,他就让小刘接了电话,“你过来之前,先去东城养老院,找扬起签一份授权调查同意书,我在茶叶蛋胡同等你,尽量快点儿。” 他挂了电话,抬手隔空点了点尚青云,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特别难看。尚青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儿啊,他也是一路追着尸虫找来的,他还觉得冤枉呢。 天渐渐黑了下来。路灯相继亮起。 昏暗的灯光下,尚青云弯着腰在地上巡么,可不知是太暗还是别的原因,就算是他,也看不到尸虫了。尚青云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就一路沿着墙根儿找,终于让他在一处阴影儿里,发现了一只正往地下钻的浅粉色的尸虫——原来,尸虫们一到晚上就都钻到地下去了。 夜晚为阴,大地属阴,是这个原因吗? 尚青云较有兴致地研究虫子。徐队站在路灯下,边啪啪按手机,边抽着烟。没过一会儿,这条胡同里渐渐有人买菜回来了。大部分都是骑着自行车或者手里拎着XX超市的购物袋。他们见徐队一身制服站在路灯下,既敬畏又好奇,但没人主动过来搭话。 徐队却立马收了手机,招呼了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给人递了根烟,问:“这院子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那男子接了徐队的烟,有些诚惶诚恐,听了徐队的话后,想了想,说:“这是老杨的院子,他现在人在敬老院,有些年没人住了。不过,他有个外甥,每周都帮着过来打扫一次,前两天我下班还遇上他了。” “具体是哪天你好好想想。” 徐队这边问话的时候,尚青云也跟了过来。 那男子看到尚青云,认出了他,还跟他打招呼,“老尚啊,你怎么也在?” 尚青云笑了笑,指了指徐队,意思是让那男子先回答徐队的问题。那男子连忙道:“应该就是大前天,今天22号,那就是19号。” 2006年10月19号。 徐队点了下头,又问:“那天你是什么时间遇到的他,他当时在干什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这个?”男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当时没注意,而且也是晚饭前后这个点儿,好像他身后跟了个人,当时太暗了,我没看清。”他说完,看到尚青云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嗨,老尚你不是跟扬六跑货车呢吗?徐警官您要想了解扬六问他就行啊!” 尚青云:…… 这坑爹的朋友圈! 徐士言:…… 狗屁的黑白虫,老尚这滑头肯定知道什么! 中年男子见两人脸色都不对劲儿,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收不回来了,连忙把手里那根烟狠嘬了两口,跟两人打了个招呼,溜之大吉。 徐士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尚青云。 尚青云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调了一遍:“为了我儿子将来能娶上媳妇,我正准备找个好点儿的单位去看大门。” “呵,”徐士言翻了个白眼而,刚想再刺他几句,胡同口那边就传来几句两人都熟悉的说话声—— “……没想到我们徐队把你爸给带走了,他们没回所里应该都在这儿呢……” “刘哥一会儿您可一定要帮我说句好话,我爸他真改好了,他现在可老实了……” 尚青云听见尚言的话,心里又酸又暖。他想关键时刻还是儿子给力,这两句话简直是对他刚才的说辞最有力的证明。他看向徐队,就听徐队哼了声,“没想到,你们这对父子也有父慈子孝的一天。” 虽然徐队看起来还是不大相信他,但是态度已有所松动,就是好兆头。 “小言,你怎么来啦?” “爸!” 尚言一见尚青云就冲了过来,还特地拉着他爸往远离徐队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他把尚青云挡在身后,自己转过身给徐队递了根烟,脸上全是讨好的笑,一看就是‘场’上的‘练家子’。 他说:“徐队,我爸这次要是没犯什么大错误,您就让他跟我回家呗?” “他犯没犯错误,现在还不好说。” 尚言:…… 他扭头去看尚青云,眼里带着责备和询问。 尚青云却拍了拍他的肩,把这个为老爹操碎心的可怜孩子拉到了自己身后,然后问徐队:“调查同意书要是拿来了,咱们就赶紧开门进去看看吧!” 小刘不但拿来了调查同意书,还跟扬起老人拿到了钥匙。老人如今是享受着国家的赡养,对人民警察非常信任,听说要他协助调查,边递钥匙还边问:“那要是能帮助你们破案,我能不能评选一个三好公民啊?” 小刘当时看着这位戴着助听器,却笑得像个孩子的老人,特别大声地跟他说:“如果真破了案,我肯定帮您打申请。” 老头笑得更开心了。 小刘却没忍心告诉他,如果真在他的小院子里,发现了线索,他也有可能会变成嫌疑人。当然,扬起老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因为他已经需要坐轮椅被人推着才能晒太阳了。 终于能看到这座空寂的小院儿的真面目了,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几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尚言:为了我爸,真是操碎了心! 第7章 老尚转运了吧 不夸张的说,这院子就像被野猪拱过。借助路灯照进来的光,能看到地上铺的古青方砖裂开几块,碎块支愣起来,露出的凌厉边缘却像被什么重物砸过,呈现出一道明显的缝隙。院墙两旁留着两块泥土,用青砖砌出了半尺高的围栏,看着像是菜园,不过这院子许久无人居住,现在泥土地里长满了草,深秋草已枯黄,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拱过,草根粘着泥土一块一块地翻着。不仅如此,就连院子里的车棚下堆放的杂物,也不知被什么撞了,撒了一地。院子里的落叶更是七零八落,根本就不像是有人长期来打扫过…… 徐队说:“小刘开始采样吧。” 小刘应了一声,已经拿出了两幅白手套,递给徐队一幅,自己戴好一幅,把所有的灯都依次打开。 尚言从刚才起就在拉他爸,边小声催促:“这儿要没你什么事了,咱们就赶紧走吧?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又犯了什么错误?” 尚青云简直哭笑不得,再次感叹原主的信用危机实在太危,边安抚尚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 因此,他看到西配房的窗户上有两个浅粉色的莹光小点,刚要走过去细看,灯就亮了起来。光线照到玻璃上,那莹光小点儿也就消失在了尚青云的视野内。 好在,尚青云记住了那两个莹光小点儿的位置,见小刘拿出了取样器,就立刻说:“这面玻璃,里外都取一遍吧。” “啊?”小刘诧异。 徐队看了尚青云一眼,说:“你去吧,那玻璃可能真有问题。” 既然所长都发话了,小刘就按尚青云说的,把那面玻璃里外分别取了一遍样。之后,几人在小院里四处查看起来。尚言一只跟在他爸身旁,一开始他还催他爸赶紧离开,渐渐地他发现他爸爸和徐队讨论那几块翻起的草皮,竟然默默闭了嘴。 尚青云指着地上的草皮,说:“虽然被雨水冲刷过,但从重力冲击的方向和泥土翻起的弧度,还是能看出,这应该是鞋子在泥土里反复滑行造成的。徐队,你觉得呢?” 徐士言也和尚青云一同蹲在菜圃前,闻言点头,“是脚后跟。”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能仅用两个脚后跟发力制造出这种痕迹?”尚青云又说。 “当上半身的重量有其他支撑时,”徐队接着道:“坐着,双手后撑就可以。” 尚青云听出徐队在往其它方向引导话题,显然是不准备跟他深聊了。看来还是不相信他,不然也用不着这么保密案情。但这些泥土里的痕迹,尚青云也知道绝对不是做在地上用脚后跟儿蹬出来的,而是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后的挣扎—— 从这些划痕的宽窄能看出脚很窄,比一般人的脚都要小。从这一点也能进一步推断,这双脚的主人是女子或者小孩儿。当然,结合今天追踪尸虫过来,尚青云几乎可以确定,这双脚的主人应该是个女子。 到底是不是那位受害者,尚青云心里已有定论,但徐队却还要采样之后,拿回所里化验。不过,尚青云今天把徐队带来了这里,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是线索的提供者。尽管徐队依旧不相信他,却也没理由扣着不放人,因此,当所有调查完成后,尚言就立刻拽着他爸要离开。 几人出了院子,小刘锁门,徐队却又问尚青云:“能联系上扬六吗?” 尚青云摇了摇头,尚言见他爸终于‘聪明’了一会儿,暗自松了一口气。 徐队没再问什么,却掏出手机,“留个电话吧,以后说不定还得联系呢。” 尚青云也拿出手机。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尚言立刻拉着他爸走了。 这个小院子,离他们家已经很近了。 虽说没几步路,但尚言却早憋了一肚子话,不吐不快,总算是从警察眼皮子底下逃了出来,尚言立刻道:“你刚才干嘛跟徐队说你联系不上六叔了呀?他前些日子不是还跟你喝酒了吗?” 尚青云状似思索,随即道:“我怎么没有印象了呢?” “就你认不出我的前一天。”提到这个,尚言简直气急败坏,“你以后少喝酒,喝断片就算了,竟然连我都不认识了,以后喝酒之前,记得先跟我报备,哼!” 尚青云笑了,感觉这会儿的尚言就像个叛逆期的小孩子,发脾气的样子竟然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可爱。他忍不住抬手摸了下尚言的后脑勺,结果尚言立刻炸了,一把拍掉尚青云的手,还瞪了他爹一眼,嘟囔道:“我都二十了,不许再摸我脑袋!” 尚青云:…… 好吧,臭小子事儿还挺多。以为我看不见你耳朵红了?明明就是不好意思而已。 尚言的呱噪在被自己老爹摸了脑袋后,就像被摸了开关——抿这嘴,脚步飞快地走到了前面。他微低着头,过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却挡不住那在路灯晕染下微微上扬的唇角…… 尚青云望着前面插着裤兜,走路飞快的儿子。尽管没看见尚言飞扬的唇,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喜悦——明明在高兴,嘴还这么硬!真是…… 两人一路回了家,刚进四合院的大门,就听见一阵大笑声。越过人群,两人同时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和这院里的一些邻居有说有笑,同时一愣,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今天下午尚青云是为了什么去得顶大。 毫无疑问,来人正是程飞鹏。 “程总,您怎么来了?” 尚言往前跨了一步,自认为不落痕迹地将尚青云挡在身后,这点小心思又怎么可能逃过程飞鹏的法眼。程飞鹏不动声色,笑道:“来找你爸,问点儿事。” “哦,”程飞鹏这么直接,尚言也不好当着太多人的面多说什么,他回头看向尚青云,却发现他爸竟然在走神。 周围的邻居们八卦地看着这三人,不少人都在想,这尚青云最近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连程总这么大的老板都亲自上门来找他,看来以后多少还是对他客气点儿的好。 尚言掏钥匙开门,三人进了屋。 怎么说也是老板来了,尚言还是很懂事地沏茶倒水,然而程飞鹏却说:“尚言,去帮我买包烟吧,我有点事儿要跟你爸说。” 尚言:…… 完,我爸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滚动条又来啦:作者专栏求收藏,文文们求收藏! 第8章 意想不到的人 尚言磨磨唧唧不想走,程飞鹏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尚言立刻低头。但很快,他又去看尚青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尚青云当然清楚程飞鹏来问他什么,这事他也不想让尚言知道,就说:“那你去帮程总买吧。放心。” 尚言实在没办法,接过程飞鹏递给他的几张毛爷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尚言一出门,程飞鹏立刻问:“今天下午,你去那个小区干什么?” “你觉得呢?”尚青云没有正面回答他,也不想被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就将脸扭到了一边。 “尚哥,我是看在你是尚言的父亲的份上,才会先来问你。” 言下之意,这事换别人身上,他早就‘动手’了。 尚青云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事我真的不能说。”他说话的时候慢慢扭回头,正视了程飞鹏。 两人四目相对,那一刻,程飞鹏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面前的这张脸明明不是心里的那张,但这双眼,却令他莫名熟悉。尤其是,那冷静又睿智的眼神,像极了他心中憧憬的那人。 程飞鹏喉结滑动了下。 尚青云却又垂下了眼眸,他此刻很不习惯和这样的程飞鹏相处,就像是在面对一头攻击性极强的野兽,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剥皮熔骨吞噬入腹。 在尚青云的记忆里,程飞鹏一直是弟弟,爱冲他撒娇,讨赏,很温柔,也很好相处。 眼前的这个程飞鹏对尚青云来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叱咤商场冷酷又陌生的老板。 就在尚青云还沉浸在与程飞鹏往日相处的回忆里时,突然一只手飞快地伸到了他面前!紧接着,他的下颌被这只手捏住了,以一股极大的力量提了起来—— 程飞鹏不知何时已站起,他眼神沉暗,凌厉如刀的眼锋紧紧锁住了尚青云的视线,就如猎豹盯紧自己的食物。 尚青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下颌被握着抬起的姿势也令他很别扭,尤其是程飞鹏用这个前倾的姿势逼视他,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尚青云下意识闭上了眼,并抬手抓住了程飞鹏的手腕。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呼哧带喘的尚言手里捏着一包烟,出现在了门口。当他看清屋里的情景,那包本来被捏得紧紧的烟,突然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门响的那一刻,程飞鹏已经松开了尚青云,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尚青云见尚言整个人都傻掉了,明明不知道尚言在想什么,却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心虚又尴尬。他连忙站起来,借助关门的机会把尚言拉到了一旁,想解释两句,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合适。 倒是尚言很快恢复过来,弯腰拾起那包烟,递给程飞鹏:“程总,烟。”又掏出火机给程飞鹏点上了。 程飞鹏看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凑近。烟雾升起的那一刻,整个屋子里的三个人就如默契爆棚般,全部沉默了。 尚言这会儿认为自己就改扮演好一个没有眼力见的超级电灯泡,一定不能让程总‘奸计’得逞!好家伙,刚才他但凡再晚回来一步,程总是不是就真要强亲上去了?! 马蛋啊,我爸一定收程总钱了,不然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可能受得了被程总这样哪样——啊啊啊,不能想了,太可怕了! 尚言鸡皮疙瘩冒了一层,这会盯着尚青云的脸,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一个好好的大老爷们,为什么要长这么一张小白脸似得脸呢?关键是,这相貌给他爹一点儿用也没有,中年美大叔,除了招大妈大婶们的待见能偶尔被送个什么瓜果蔬菜之外,这纯属浪费啊。 尚言记得他小时候,尚青云经常不着家,这四合院里的刘婶离异后,有段时间对他爸应该是有好感,经常到了饭点儿喊他过去吃饭。后来,他爸总是犯错误,经常被当时还是小警察的徐士言给严肃批评,刘婶见了这,也就渐渐对他爸死了心。 没想到啊,他爸被女人们放弃了之后,竟然还有被男人看上的一天!尚言觉得自己真是实在太难接受了,简直晴天霹雳,三观震碎还碎得稀巴烂那种——尤其是程总也就是拿他爸当替身,玩玩儿而已。 尚言坐在沙发里,假装玩儿手机。暗地里却是看他爸那张脸越来越不顺眼,同时对程总也很不满。 他在心里大声嚷嚷:我就当电灯泡!就不让你们单独相处!看你们能把我怎么办? 程飞鹏见尚言窝在沙发里不动了,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边抽烟边低头摆弄了下手机。而后,尚言的手机就响了,电话是王小虎打来的,说是顶大有人闹事,让他赶紧过去。 尚言当着程飞鹏的面没敢抱怨,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他边拿外套边对另一边沙发里坐着的两人说:“顶大出了点儿事,我去看看。爸,你要是饿了,不如跟程总一起出去吃顿饭吧?” 尚言打的小算盘是,饭店好歹算是公共场合,程总总不能还对他爸动手动脚。 至此,程飞鹏当然已看出了尚言别有用心的点是什么,他不由又看了尚青云一眼,却没想到正好看到尚青云躲避他视线的小动作,一时间更加确定尚青云就是心虚,下午他去那个小区绝对有猫腻! 尚青云见尚言要走,忙站起身说:“我送你。” 尚言没拒绝,反而觉得他爸比原来机灵多了,而且他正好有话要私下问他爸。 父子俩一起出了四合院,尚言才问:“爸,你真没收程总的钱?” “当然没有。我收他钱做什么?” “那他刚才为什么要——那什么你?”‘亲’这个字,尚言觉得他说不出口,光这句话,他问出来都觉得无比尴尬。 尚青云却明白了尚言这个‘那什么’是指什么,一时也尴尬得无地自容,可真正的原因又不能跟儿子解释,只好瞥开了视线,说:“我怎么知道。” “你——唉,反正就算你没拿他的钱,也不要跟他扯上关系!他心里有人,前些天我还跟着去参加了那人的葬礼。那人和你同名同姓,你小心被他当替身!” 尚言说完,见尚青云不吭气,又急又气,十分没办法,跺了跺脚走了。 他不知道,这会儿程飞鹏就站在四合院大门里,将这几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而后,一丝不屑的冷笑慢慢爬上了程飞鹏的脸。这个时候的程飞鹏绝对想不到,在未来的某一刻打脸来又快又措手不及! 他甚至想穿越回现在,并亲手打死这个不屑冷笑并在心里大喊‘我才不可能看上你爹’的自己! 第9章 夜长疑虑多 尚青云望着尚言走远的背影,哭笑不得又五味杂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刚转身准备往回走,就看到了门口里面背光站着的那个高大的男子—— 尚青云愣了下,程飞鹏却已向他走了过来。 “一起去吃饭吧?” 程飞鹏说着,从兜里掏出车钥匙,遥控开了门口的一辆车。 因为是尚言临走前直说出来的提议,尚青云也不好拒绝,跟着程飞鹏上了车。他坐在副驾驶,特别自然地拉开了车的一个储物格,从里面拿出一个蓝色驯鹿的插扣,插·进了安全带的扣槽里。 程飞鹏:!!! 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锁止器放哪儿?! 那个锁止器——程飞鹏的视线落在那枚驯鹿造型的锁止器上,那是他哥尚青云买的,很多年前买得一款动漫的周边,那时候两人还都在上学呢,程飞鹏刚考下驾照,开着程家老爷子给他买的第一辆车,经常给尚青云充当司机。尚青云喜欢在副驾驶上缩着睡觉,嫌安全带碍事就买了这么个锁止器,程飞鹏一用就用了很多年—— 尚青云见程飞鹏又神情不对地盯着自己看,就叫了他一声“程总?” 程飞鹏从回忆里,回过神,说:“系好安全带,现在不是早些年,副驾不系安全带也没人管。” 他说话的时候,就没在看尚青云了,望着前面的路,边发动车子,边抬手就把那枚锁止器给拔了下来,又放回了原来的储物格里。 尚青云隐约觉得程飞鹏这话里还有话,但他依然没觉得自己拿锁止器这个举动有什么问题,在他的印象里许多人都是把锁止器放那个储物格,他这么多年唯一没发现的只不过是程飞鹏那个放锁止器的储物格里放得所有东西都是他平时坐他的车可能会用到的物品而已。 也就是说,程飞鹏就连车里,都在很多年前就为尚青云预留了一块专属的空间。 可惜,尚青云坐了人家那么多年的车,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得折腾了两回,都没发现程飞鹏这份用心,也只能说,他在感情方面真是神经粗壮得可以…… 车灯亮起,暖黄的光柱冲破了前方的黑暗,载着尚青云驶入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两人来到了食味坊街,程飞鹏把车停在了海底捞门口。进门的时候,他还在想上次和我哥来这儿吃饭是多久之前呢,他那人最爱吃得就是这家的虾滑,还爱自己挤,每次都能把虾滑挤得一样大小,并且以此为乐。 尚青云不知程飞鹏满脑子想得都是和他之前来吃饭的回忆,他这会儿正在烦待会儿再被程飞鹏追问去那小区该怎么再次拒绝。 程飞鹏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反正点菜的时候点了虾滑,等菜上来,他就见尚青云又特别自然地顺手抓起了装虾滑的袋子,全神贯注地将虾滑一颗一颗地挤进了沸腾的锅里…… 蒸腾的水汽如一层轻薄的白纱,飘飘摇摇浮动在两人之间,令两个人的面容都有一些模糊。因此,程飞鹏恍惚觉得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人在渐渐重合,尤其是当他看到尚青云挤完最后一粒虾滑时露出了欣赏作品般的满意笑容,程飞鹏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狠狠地颤了下。 而尚青云却因水汽的干扰,依然没有发现程飞鹏的异样。也有可能是,他在过去很多年里,与程飞鹏相处时形成的这种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习惯——因全心信任所以毫不设防,因习惯了陪伴所以减少了关注。 所以说尚青云此时没注意到程飞鹏情绪的变化和他到死都没注意到程飞鹏对他的感情,原因都是一样的,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都是被程总给惯得! 程飞鹏自己惯出来的宝儿,致死都没舍得亲一口,也怨不得别人,两字:活该! 不过,看着眼前的尚青云,程飞鹏突然有点不想追问他下午去那小区干什么了,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为了争取再次实验的机会,他决定得给自己制造一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借口。 于是,他说:“你要是不想说今天下午的事,也可以。” 尚青云停住了夹菜的筷子,狐疑不定地看向他。 隔着腾腾水汽,尚青云看到程飞鹏双手环抱靠到椅背上,用一种他以前从没见过的眼神挑剔又戏谑地盯着他,说:“晚上跟我回家。” 尚青云的筷子直接掉进了铜锅里!!! 程飞鹏却拿起从进门就被他搁置一旁的筷子,兀自吃了起来。 尚青云浑身都写满了拒绝,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我如果不去呢?” 程飞鹏头也没抬,“摄像头都拍下了你今天下午去过曙光小区2号楼2单元,你去了601。你跟我说你是去收废品,但601的住户打电话叫来收废品的人根本不是你,所以,我怀疑你与我朋友的案子有关,如果你不听我的,之后会发生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程飞鹏说完就抬眼去看尚青云,出乎意料,尚青云脸上竟然没有生气或慌乱的情绪,反应出现了一种旁人无法解读的悲伤。而后,他见到尚青云张了两次口,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尚青云什么也没有说。 他垂下了眼帘,望着自己碗里那一堆虾滑发起了呆。他还是做不到向程飞鹏坦白身份,他依然回应不了他的感情。虽然程飞鹏叫他跟着回家,但尚青云却认为只要程飞鹏还像当年那样‘认为爱情是神圣’的,他就绝对不会对今天的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回家,就回家吧。 程飞鹏见尚青云发呆,不置可否地皱了皱眉,却无意间发现尚青云沉默的样子,令他那张本来就出众的脸平白无故又增添了一份神秘而忧郁的气质,虽然人到中年,却依旧散发着一种浓烈的魅力。 程飞鹏甚至觉得,若非尚青云以往前科累累,他就凭这张脸,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个老婆都没混上。当然,如今看来没有老婆或许也不算坏事。 尚青云的沉默,即是对程飞鹏这个要求的回答。两人吃过饭后,程飞鹏便开车载着尚青云回了自己家。 全程无话。整个车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尴尬。 尚青云靠着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划过的街景,渐渐觉得眼皮沉重,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缩在椅背上睡着了。 程飞鹏把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停好,一扭头就看到尚青云蜷缩在副驾驶位上,闭着眼睛睡得正香。他怀里抱着一个靠枕,一只胳膊垫在一侧脸下,由于身上绑着安全带,双腿受限不能缩上来贴到靠枕上,显得这个姿势很别扭。安全带刮起了尚青云的上衣,纵起的衣缝间露出了一截腰身,不是程飞鹏记忆中的那种白鱼一样的劲瘦,却因肌肉的轮廓分明,肌理流畅别有一番风情。 程飞鹏连忙把眼移开,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边惊讶于两个尚青云睡姿的相似,也因此,他越发觉得把人带回来就近观察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车慢慢弥撒开来的暧昧。 第10章 跟我回家 电话是尚言打来的,铃声自尚青云的口袋里传出,扰君清梦,将君震醒。 尚青云睁开眼的时候,程飞鹏已经推开了车门。尚青云握住手机边跟尚言解释自己的情况,边也跟着程飞鹏下车。 程总的这个小区各项配置都不错,地下停车场有手机信号接收器,因此尚青云能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尚言气急败坏地大喊:“你还说你没拿他的钱?!那为什么要跟他走?!你不知道,晚上……晚上……你会很危险吗?” “我……”尚青云再度无语,迟疑间,他又看了眼前面的程飞鹏,对尚言道:“应该没事,小言不要太担心。程总就是跟我说些事。” 尚言估计是急疯了,好一会儿手机听筒里只能听到他大口呼吸的声音。 “那,要不,我先把电话挂了啊?” “你——”尚言像是在咬牙,“说完事,记得回家!” 电话挂了。 尚青云望着暗下去的屏幕,再度深感身心惧疲。 两人坐电梯直达程总家。两百多平的大平层,装修豪气,一看就是大老板的宅邸。这个家,尚青云以前来过无数次,程飞鹏甚至为了方便他休息,专门给他留了一间客房,那房间里的床特别好睡,尚青云每次办完案子都会先来这儿睡够了才回自己家。 然而今天,他再次跟着程飞鹏回来,才进屋程飞鹏就指着另外一间客房说,‘你今天就睡那屋。不过在睡觉之前,你先帮我热两杯牛奶。’ 尚青云从善如流,进了厨房,他根本没拉冰箱,也没多余地去找,而是一出手,就准确无误地拉开了一个吊柜的门,拿到了牛奶。他背对着厨房的门,因此还不知道,程飞鹏此刻坐在餐桌边望着他早已看得出神。 程飞鹏心想,太像了,为什么会这么像?只要不看脸,光看着这个背影他甚至觉得时光早已悄悄逆流,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又回到了他身边。 视野内渐次出现了水晕般的模糊,那是程飞鹏的泪水在不知不觉间蓄积上涌…… 当尚青云端着两杯热好的牛奶转过身时,刚好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程飞鹏的眼角流淌了下来。那一刻,尚青云的心十分明显地紧缩了一下! 他下意识喊了声:“飞鹏?” 就是这一声似真似幻的呼喊,将程飞鹏从往事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抹了下眼睛,问尚青云:“你刚才叫我什么?” 尚青云叫出那一声就意识到了不妥当,此时被问,自然不能露出破绽。他面不改色地将那杯牛奶放到程飞鹏面前,并回答他:“程总。” “嗯?” 程飞鹏坐在椅子里微昂着头向上望去。他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眸,此刻这双眼的主人虽面无表情,但这双眸子里的神情却透着不加掩饰的关心——程飞鹏冰冻了多日的心,不知怎的,突然在这一刻热了起来。 心热了,脑子也跟着发烫,他就像个智商突然直线下降的傻瓜,拿起那杯牛奶就往嘴里倒,却忘了这杯子是双层真空的,摸着不烫的牛奶实际上却是刚加热过—— 于是,那热牛奶才进嘴里,一秒钟都没用,程总就喷奶了! 尚青云都被这一下给惊到,他忙拿纸巾给他擦,忙下意识地劝:“你慢点儿喝呀。”语气中满满都是熟稔的友人之间才会出现的带着关心意味的埋怨。 做这一切,对尚青云来说都是下意识的,可对程飞鹏来说全都是勾起他心底记忆的鱼线。 他又望着尚青云发呆了。 尚青云被他那种带着质疑和探究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他端起桌上那杯牛奶,慢慢喝了一口,试图以此缓解尴尬。可是他牛奶都喝了三口了,程飞鹏还是那么看着他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尚青云实在有些受不了,就说:“程总,要是没什么事,我得睡了,明天还有活儿呢。” 这次,尚青云说完见程飞鹏没什么反应,转身就走。然而,就在他走出两步之际,身后的响起一声巨大的椅子腿儿摩擦地面的拖响,同时尚青云的手腕被一只炙热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 这一握,直握得尚青云一个激灵,还有他的心好似也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那种疼痛说不上多么令人难以忍受,就是‘不舒服。’ 尚青云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不论是现在的这个灵魂,还是死去的那个身体,都在程飞鹏握住‘这个尚青云’手腕的那一刻,被扎到了。 “程总,请自重。” 尚青云回头,侧目,眉头紧锁。他此刻的脸上再也不见之前那些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关切,这样的尚青云令程飞鹏迅速的冷静下来。 程飞鹏松开了尚青云,却说:“我要你帮我抄一份经书。” “抄经?” 尚青云微愕,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程飞鹏这经书是为谁而抄。他不再多问,跟着程飞鹏进了书房。 书房还是老样子,只是在墙壁上多了一些新钉上去的相框,里面都是两个人的合影——是他和程飞鹏。看得出来,程飞鹏是按照他们一起成长的时间线,布置得这面照片墙。 此时,尚青云看着这些照片,就一个感觉,时间过得太快,岁月不饶人,光阴催人老。看着两人儿时骑墙头的合照,尚青云恍惚觉得那些存在于记忆里的天真浪漫,仿若不过昨日在天空中飘过的云。 尚青云看照片的时候,程飞鹏在看他。从尚青云脸上的一些神情程飞鹏更加坚定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尽快确认。他心里很急,有股火在燃烧,好似这事再无定论,那火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早晚成燎原之势,将他吞没。 尚青云接过程飞鹏递来的一本《心经》,从笔筒里拿起一只钢笔,坐了下来。 在动笔之前,他抬头问程飞鹏:“为什么要抄心经?” 程飞鹏深吸了一口气,说:“人在尘世,不可免俗,痛失所爱,需要开智。” 尚青云点了点头,提笔而动,那笔尖走过之处,留下的墨迹如云水般飘逸洒脱—— 《心经》短短两百六十字,他写完,程飞鹏已哭成了泪人。 那张纸上,云水字迹,写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佛经《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第11章 身份确认了 “哭什么?”尚青云把抄完的经书还给程飞鹏。 程飞鹏将经书收好,又接过尚青云递给他的纸,擦了擦眼泪,之后,将尚青云写上经文的那张纸,珍而重之地收进了保险箱里。 尚青云看着程飞鹏这一系列动作,就知道,程飞鹏看了经书上的笔记,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但程飞鹏却只是哭,没有问,这说明什么? 说明程飞鹏应该也明白了,他活在了别人身上,却没有跟他坦白,很可能也是看到了尚言带会家的那份录像。尚青云希望,程飞鹏能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也不会在爱情的边界内给予回应。他希望程飞鹏能悬崖勒马,回归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生命轨迹。 书房里一时静得只剩挂钟的滴答声。 程飞鹏早就锁好了密码箱,却一直蹲在那里,没起来。他觉得他需要缓缓,他现在的脑子非常乱,却有一条线无比清晰地从纷乱的信息碎片中浮了上来—— 他让尚言将葬礼的录像刻成光盘,那份录像作为尚言的父亲能看到的几率还是很大的,那么就相当于自己在葬礼上的表白也一并被他看到了。 他对那场车祸存疑,今天下午才会跑回住处,却发现了楼道里装了摄像头,这才冒充收废品的人去601敲门。他为什么会选择601,那根本就是他对周围邻居习气了如指掌,所以他知道下雨天,601一定会打电话让人帮忙扔垃圾。 可他明明看到了葬礼的录像,却不肯跟自己相认,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代表了拒绝。 代表了尚青云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回应他程飞鹏的感情! 想到这里,程飞鹏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 尚青云下意识想要起身过去,屁股抬了一半,却又忍住了。 他不能过去,这个时候,他必须坚守自己的立场,他相信程飞鹏一定能想明白,因为程飞鹏从小到大,从不是个脆弱的人! 眼泪越流越凶,程飞鹏最后像个孩子一样,跌坐在了地上。 而这个时候的书房里,早已没有尚青云的人影。 程飞鹏不知道尚青云是什么时候走得,这一晚他最终哭累了,就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第二天,程飞鹏病了。发烧,给东郊顶大KTV的洪小宝打电话,让他开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而这个时候的尚青云,则一早接到徐士言的电话,就被叫到了派出所。 徐士言找他,是因为,昨天在扬起老人的小院子里取得的证据经过一晚上的分析和化验,得出了玻璃上有死者的血液残留物。在根据泥草间的脚后跟蹬痕也与受害者的脚码吻合,可以判断出那些痕迹就是受害者当时被勒住脖子,挣扎时留下来的。现场还采集到了一些有残缺的指纹,所有的指纹全部都扫描进了电脑,进行了档案分析,最终确定了嫌疑人的范围有四个人,其中就有扬六。 而扬六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内,就是半个月前,和尚青云在小吃街吃烧烤。再有就是四天前,10月19日出现在扬起老人的小院子里。关于19号那天的出现,小胡同里看到他的只有昨晚那个男人,其余的邻居警察也都问过了,都说没看到。 所以,一个人的指证还不足以构成通缉的条件。当务之急,徐队是想尽快联系上扬六,而尚青云与扬六的关系,自然而然就成为徐队锁定的首要线索人物。 “可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尚青云边说,边直接把手机递给了徐队,“他的电话停机了,我上哪儿去找他?” 徐士言根本没接尚青云的电话,就问:“那天晚上,你们吃烧烤,多说了什么,你总记得吧?” “徐队,”尚青云特认真特严肃地正了脸色,说:“我那天真得喝断片了,我醒来后连我儿子都差点没认出来,我真不记得那天都说了什么。不过,如果你需要,这案子我可以帮着察,我发现的线索都会第一时间提供给警方。” 徐队听他这么说,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主要是,尚青云昨天确实协助警方发现了第一案发现场,这令徐队等人省去了不少排查的工作。不过,说到全面协助这并不是一件口头就可以答应的事。徐队一来是怕尚青云反悔,二来他也担心这个老滑头再耍什么花招,所以他当即拍板,让尚青云签署了一份协助调查的协议书。 尚青云也很痛快,看了一遍条款,就签了字。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来人是女警小李,她手里拿着一份资料,见尚青云也在就没说话直接递给了徐队。 这份资料是受害者的身份调查,最终的结果显示,受害者叫胡慧,女,44岁。生前职业是一名服装店老板,未婚,但有一个儿子,名叫胡青。 调查资料的最后一页,是有关胡青的相关信息。 徐士言看到职业那一栏,写着顶大KTV员工时,就抬头又看了尚青云一眼。 尚青云问:“怎么了?” 徐队说:“我没记错的话,你儿子是顶大KTV的员工吧?” “是啊,怎么,这案子不会跟我儿子有关吧?”提到尚言,尚青云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我问你,你有没有听你儿子提起过一个叫胡青的同事?” “胡青?” 尚青云砸么了一下这个名字,摇了摇头。 徐队也没再多问,收拾了一下资料,就对小李道:“你和小刘两人去顶大KTV一趟,让胡青来认领尸体。” “行。”小李是个干练的性子,接到命令立马就出去了。 尚青云也算听出来了,这个胡青应该就是受害者家属,他见徐士言也没什么事交代,就主动说:“我也跟着去吧,说不定也能帮上些忙。毕竟我儿子也在顶大上班。” “嗯,也好。” 徐士言见尚青云拉门要走,突然又说:“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尚青云:…… 他心想,你不是刚派了两个小警察过去吗?现在怎么又想起亲自出马了?难道协议都签了,依然对我半点信任也没有?这个徐队真是——贼心眼儿可真够多的! 两个刑侦界的老油条,各怀心思,一路无话,赶到了顶大KTV。上午这会儿KTV不忙,只有一个前台小哥在值班,其余人都在顶楼的宿舍睡觉。 这位值班的小哥哥当然认识尚青云,一见他来就喊了一声‘尚叔’,等再看到他身后跟着进来的徐士言,脸色立马一变,小声对尚青云道:“叔儿,您不会又犯错误了吧?尚言哥这会儿出去了,要是需要家属签字交罚款,我,我给您签行吗?” 尚青云:…… 这黑历史,我到底哪一天才能彻底洗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喜欢这个故事一定记得收藏啊,这对我很重要,先谢过啦,么么哒~ 第12章 确定了一个嫌疑人 尚青云无奈极了,忙解释,“我今天是有正事,徐队也不是来找你们要罚款的。对了,胡青在吗?” “胡青?他调到东郊那边去了。刚才有两个警察过来找他,言哥陪着他们过去了。对了,程总住院了,东郊那边的管事小洪哥现在在医院陪着,东郊那边的事,言哥得帮着管,要不也不用过去。” 原来是这样。 尚青云回头看了徐队一眼,两个老油条很默契地都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出了门。 昨日下雨,今日晴。 秋高气爽的深秋上午,尚青云和徐队一同离开顶大KTV,开车往东郊走。 车上,徐士言问了句令尚青云莫名其妙的话,他问:“昨天我见你和程飞鹏去海底捞吃饭了,怎么他今天就病了呢?你也不关心一下?” 尚青云:…… 我关不关心他,跟你有关系吗? “就是感谢一下他对尚言的照顾,他生病了我也是刚听说。”话虽这样说,尚青云却还是拿出手机,准备给程飞鹏发个消息,至少他得让徐士言说不出什么,免得他又对自己起疑心。 然而,令尚青云没想到的是,他才把手机掏出来,徐士言突然就来了句:“你手机还是关机比较好,毕竟是在执行公务。” 尚青云实在没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手机关机,揣回兜里。心想,我不关心程飞鹏也是你提出来的,我想给人发个短信,你又不让,这好赖话怎么都让你说了呢?真难伺候! 徐士言瞥了他一眼,看到了那个白眼,唇角微微一勾,却没在言语,继续开车。只不过,开了一会儿车,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竟然吹起了口哨。 看得尚青云直以为这徐大队长越发莫名其妙了。 这时候,东郊顶大KTV里,尚言和小刘小李两位警官已经赶到了。小洪哥不在,值班的小前台听说他们要找胡青,就翻了值班表,告诉他们:“胡青今天轮休,昨天晚上就没过来。我刚给他打电话,关机了,可能在睡觉,不过他一直在这附近租房住,你们要是找他有急事,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小刘客气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小前台打了个电话,找了另一个小伙子顶了自己的班儿,跟着尚言一起上了警车,他一路指挥,警车终于停在了一片自建房之前。 东郊这边这两年才刚发展起来,好多村子还没有拆迁规划,因此农民们自发盖了很多楼房向外出租,简称‘群租房’。因为都是单间带卫生间的,价格也便宜,很多收入不高的打工仔都住在这里。 这会儿正是饭点儿,警车在村口一停,立刻引起了大批吃路边摊儿的人们关注。小刘小李早就对此见怪不怪,由着小前台带路,来到了一处农家院儿前。 农家院收拾得很干净,两层小楼的门口正好站着一对小声说话的男、女。他们见门口突然来了警察,连忙走了过来。不过,刚才他们俩说的话,很不巧,小李还是听到了—— 男的刚才说:“……他这么突然,你就该按合同上写的,再收一个月的钱!” 女的说:“他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算了吧。定金也没退他,差不多行了。” “你们是房东?胡青是住这儿吗?” 小刘问。 那两人一听,脸色变了下,小心翼翼的问:“他是犯了什么错吗?” “没有,找他有点事,把他叫出来吧。”小刘道。 那女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儿,这才堆起笑脸,“警察同志,实在不好意思,胡青今天上午退房了,他东西都搬走了,就刚刚。” “什么?” 几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点儿懵。 小李反应最快,忙追问:“他怎么走得?做公交还是打得出租?看见车牌号了吗?” 这次轮到房东夫妇被问懵了,男房东还算镇定,仔细回想了一下,说:“车牌号好像是京·XYZX37,是辆黑色大众轿车,不像是出租,估计是朋友的车吧。” 朋友的车?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黑车’。 小刘继续问那对房东夫妇,小李已经拿出手机,给徐士言打电话了:“徐队,胡青跑了,刚走,车牌号是京·XYZX37,一辆黑色大众轿车。嗯,我明白,我和小刘都在呢,我们会尽量收集有用的信息,那交通队那边?” 徐士言的车,这会儿已经停在了路边,他对小李说:“我来通知交通队,你们不用管了。” “怎么了?”尚青云问。 “胡青跑了。”徐士言言简意赅,边飞快给交通队拨号。电话很快接通,就听徐士言道:“老闫啊,有个急事得请你帮个忙,堵一辆车牌号是京·XYZX37的黑色大众,对,我现在把始发位置告诉你,你记一下。” 徐士言报了胡青出租屋的地址,是刚才小李在电话里告诉他的,他记性很好,一下就记住了。说完之后,挂上电话,立刻又拨了个号,这次是打给市局刑侦队的郝亮,相当于是他的上级领导,他说:“郝队,昨天垃圾箱那个受害者身份确认了,现在嫌疑人锁定了一个,很可能是她的儿子……好的,好的好的,我立刻把他儿子的档案编号发给您,有您帮我们全城铺网,今儿怎么也得把他逮着啊!行行行,马上发给您。” 电话挂了,又发了条信息,徐士言吁出一口气,这才有空扭头看一眼副驾驶上的尚青云。然而尚青云却根本没注意他,此时的尚青云正盯着车窗外,全神贯注。 徐士言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他正在看得是公路外的一片草地,那草地上有什么,徐士言是没看出来,但他看尚青云越来越严肃的神情和越拧越紧的眉,也能猜出,那片草坪肯定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徐士言边问,边发动车子。 尚青云却突然指着一个方向,说:“徐队,往那边开!” 徐士言掉转车头,车子立刻如子弹般弹射出去。 “左拐……右转……” 之后,尚青云一路指挥,徐士言一路踩油门,警车在公路上狂奔,不知不觉竟然从东郊开到了京城的北山脚下。再往前走,就全都是盘山路了。 “停车吧,过不去了,咱们得走过去。”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尚青云深吸一口气,很认真地说:“我说是黑白色的虫子,你信吗?”说完,也没等徐士言回答,率先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第13章 周老太的梦境 徐士言被噎得有点顶,瞪了下眼,怼道:“不信。” 尚青云也没再理他。专注地上,顺着黑白色虫军的轨迹,一路前行。前面的路越来越窄,还是个向下的斜坡,尚青云本来就身体前倾,地上的碎石渣又滑,他一下没注意,脚下不稳,重心更加前倾眼看就要栽倒,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腰,紧接着他摔在了一人身上,之后就是天旋地转地翻滚—— 尚青云被一个人抱着,向山坡下滚落。 尘渣四起,闷哼重响。 等一切终于回归平静,尚青云身上的负重也消失了。他坐起来,就见徐士言一边捂着额头一边单手掏兜,不知他胳膊是否也受了伤,看样子颇为费力。 不论徐士言日常说话多不好听,关键时刻他确实舍身救了自己,尚青云心下感激,连忙凑过去,扶住徐士言的肩膀,说:“你要找什么?我帮你。” “创可贴。这山坡怎么那么多石头,磕死我了。” 听着徐士言的抱怨,尚青云突然觉得徐队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虽然他身为警察,日常总是黑着一张脸训人,但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被石头磕到,也是会疼的。 尚青云从徐士言的兜里摸出一片创可贴,创可贴下面还有个密封包,里面是消毒棉签,他一并撕开,利落地给徐士言被石头磕破的额角处理伤口。 尚青云认真又专注,根本没注意到他一靠近,徐大队长就连忙把眼神移走,盯着地上的石子一动不动了。 之后,两人也没再说什么。尚青云为徐队处理好伤口,他们就立刻又爬起来,追踪着善恶虫的踪迹,一路往下,来到了一处凹陷的山谷中。 这片山谷里的草不知是吃了什么,长得快有一人多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位农民在这里种了一片庄稼。尚青云和程飞鹏追踪着善恶虫的踪迹,到草没过膝盖的地方就看不见了。 徐士言见尚青云停了下来,问:“怎么不走了?” “虫子的踪迹消失了。徐队,你闻一下,这空气里是不是有股腥味?” “腥味?” 徐士言抽了下鼻子,没闻出来。 尚青云弯腰揪了根草叶子,凭借风吹草动,判断出风来的方向,往那边走了过去。他走得很慢,因为越往前走草越高,脚下却依旧是下坡路。 “这片草坑儿不太对。”走了一会儿,徐队说。 尚青云没言语,草叶的阴影下,他看到前面又出现了一些红粉色的莹光,直觉告诉他,情况十分不妙:“徐队,你看电话在这儿有信号吗?” 徐士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是有的,就问:“有啊,怎么了?” 尚青云说:“没事儿,我就是觉得一会儿可能得用得上。” 一语中的。 当尚青云又往前走了约么二十米,草势渐低,视野逐渐恢复开阔,因此他们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在整个草坑的底部,是一片废墟。 坍塌的房屋,久经风霜的摧残,如今很多只剩一个房脊还支愣在地面上。废墟之中树立着许多石碑,上面似乎刻着名字,看起来像是墓碑。只不过,这墓碑的数量——也有点太多了,密密麻麻,目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是……” 尚青云心里咯噔一下,这片废墟特别像是之前他接周家那个案子时,周家的老太太口述给他描绘的梦境。老太太当时说:‘我天天做梦梦见自己被丢在了草甸坑里活埋,到处都是先人的墓碑,我怕呀,我哭啊,可惜没人能救我呀!这就是我的命啊!小尚啊,你可一定要帮我查清楚,那三儿到底是不是我们周家的种,他要不是,老周家的香火断了,我早晚得被拉去活埋啊!’ 现在看来,那周老太太当时是话里有话,她所谓的梦境,也不是梦,而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事件!尚青云此时再想想她的话,只觉细思极恐,周家血脉绝后,周老太就要被活埋?!这话中的逻辑要理通顺,并不容易,因为从当代社会的法律角度,是绝不会允许以‘血脉断绝’为借口,将人活埋的! 为什么血脉断绝就要将人活埋呢?这是哪门子的歪理邪说?!封建社会的残留恶习吗?那还真是要不得! 尚青云望着眼前这片废墟,陷入沉思。徐士言却先他一步向前走去。那是因为,徐队已经看到了在这片碑林的正前方,有一块椭圆形的大石头,而那块大石地下,露着一点八角井口的边缘。那边缘是用汉白玉石所砌,与上面压着的黑色巨石形成鲜明的对比。 “老尚,走啊?” 徐队走了两步,发现尚青云在发愣,喊了他一声。 两人走出荒草‘庄稼地’,尚青云眼中再次看到了善恶虫。这会儿的黑白虫虫们正从四面八方英勇无比地涌向了那块大石头下的八角井口。 那井里可能有什么,简直不用说了。 “徐队,下面有问题。”站在巨石面前,尚青云指着井口提醒。 “我知道。” 徐队边说边掏出手机打电话。电话打给北郊刑侦队的队长顾卫军,两人三言两语把情况沟通清楚,顾卫军立刻带人往这边赶来。 这期间,徐士言和尚青云两人合力试图推动那块巨石,但那石头却纹丝不动。 尚青云说:“这情况就不太合理了。” “怎么个意思?” “如果咱们两个人推不动这块石头,那凶手是怎么把人投进井里的呢?难道还是团伙作案?所以,我觉得这附近应该有什么机关!” 尚青云说着,已四下探查起来。 片刻后,徐士言冲他喊道:“别找了,在这儿呢!一个指环……嘶!” “怎么了?!” 尚青云见徐队龇牙咧嘴地把手从那巨石下抽了出来,食指肚儿上竟然在流血? “这些人太狡猾了,竟然还涉及了倒刺!老尚再帮个忙掏个创可贴出来,在我屁兜里!”徐士言本来蹲着,说着话时特自然地抬了下上身。 尚青云也没多想,帮他把创可贴拿出来,又帮他消毒包扎。然后,他就发现徐士言有点不正常,问:“你笑什么?” “没事儿。你不懂!” 尚青云:?? 他还蹲着,就见徐士言特高兴地一下站了起来,吹着口哨往碑林里面走去了。 尚青云心想,那倒刺上怕不是还被淬了毒吧?扎一下就能把人扎成神经病的毒! 不知道徐士言干嘛去了,尚青云半趴在地上研究了一会儿那个带刺的铁环。之后,他把自己的鞋带解了下来,穿过铁环,用力一拉—— 一阵齿轮摩擦的机械音响过,压在井口上的巨石缓缓地向一侧滑了开去,阳光一点一点移进井口,井内渐渐清晰。 而尚青云的脸色,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第14章 大地张开了嘴 巨石移开后,血气扑鼻而来。即便是尚青云也要捂着口鼻才不至于反胃。这口井不知有多深,但是现在的井底距离地面只剩不到五米。 井里能看清的是一具男尸。面容被毁,四肢没有在躯干上,横七竖八地散落在一旁。他身上没穿衣服,却被血染得到处都是红。鲜血还在横流,也染红了这尸体身下的那层层白骨…… 尚青云只看了一眼,立刻冲远处的徐士言大喊:“徐队,快来!” 徐士言见那石头竟然被尚青云打开了,忙扔掉手里还在编的一截草绳,跑了过来。站到井口,他也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拉着尚青云后退了一步。 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想来是北郊刑侦队的顾卫军带人赶到了。 “终于来了。” 徐士言像是松了口气似得,再度走到了井边。他望着那尸体,头也没回,对尚青云说:“作案手法和垃圾箱那场很像。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而且血液还没有凝固,说明凶手刚走不久,现在封路还来得及。” 他边说边再次给管交通的闫队打了电话,“老闫,北郊又发现了新的凶杀案,凶手应该刚走不久,你想办法封锁所有路口。”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徐士言道:“当然也要堵。那辆车说不定就是线索。实在不行,你赶紧调一下市政录像……” 尚青云没有再听徐士言打电话,他这时候已经在四下观察起了,企图再找出一些凶手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他认为这片草甸很高,人不带东西穿过都很困难,更何况是带着一具尸体——等等! 尚青云又看了一眼井里,那血流成这样,如果是带着尸体过来,地上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但是如果是带人穿过草地,再在这里杀人,地上也不可能这么干净——也就是说,又是抛尸?! 上次抛尸地点在垃圾桶里,这次是井,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就在尚青云陷入沉思之际,不远处庄稼地一样高大的草丛终于动了,许多穿制服的警察同志一同现身。他们一到,显得这秋天的风都不那么凉了,温度都好似突然升了几度。 徐士言刚才在周围转了一圈儿,也没有发现地上有什么痕迹。既然顾卫军来了,案发现场的勘察工作自然就交给了他带来的人。 顾卫军看尚青云面生,还问了句‘这位是目击证人吗?’ 徐士言笑了笑,说:“算是吧。” 顾卫军:…… 他和徐士言认识很多年了,算是老友,还是第一次从这位老朋友嘴里听到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免又多看了尚青云几眼。而这时的尚青云已经蹲在井口边上,又全神贯注地看起了,只有他能看得到的那些虫军。 井口里,尸体上黑白的善恶虫依旧在跟粉红色的尸虫大战。尚青云却发现这次地面的草丛间只看得到黑白虫在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赶来,而尸虫却没有一只爬上井壁,这与上次在酒吧街垃圾箱那时不大一样…… 当时明明是有尸虫在尸体被捡出来后往他们来的地方逃窜的迹象,为什么这次尸虫就算打不过善恶虫也不见逃跑或撤退呢? 虽然有这个发现,但尚青云也是第二次见到善恶虫和尸虫,对于这种传说中的动物,他并不是十分了解,所以他也没有轻易下定论。 然而,等北郊刑侦队的警察们将那具尸体从井里捞上来后,尚青云发现,那些尸虫依然没有一只爬出井口,瞬间想到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这些尸虫很有可能是从井底爬上来的!那么这个井——可能还有机关! “徐队!”尚青云扭头冲徐士言说:“我觉得,这井应该不只这一个机关!” “哦?” 徐士言闻言,就走了过去。 正跟他说话的顾队却是较有兴味地看向尚青云,确切地说是他从刚才开始就对这个‘非正式公职人员’很在意。他很想知道,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徐士言另眼相看。 尚青云有什么本事,在顾卫军不知他能看到善恶虫的情况下,片刻后就得出了结论——这人怕不是个大神级的预言家吧?不然,为什么他说另有机关,徐士言就真又找到了一个机关呢? 这次的机关,是一块可以抽出来的石头。不过,在徐士言把那石头抽出一半时,他们脚下的地面竟然就晃动起来,这个动静可真够吓人的!众人连忙转移尸体,并一同撤离井口周围。 最终井口边上只剩下了徐士言和尚青云,这也是没办法,地面晃动起来的时候,那块石头仅靠徐士言单手有些控制不住。尚青云离他最近,见状就帮了把手,三只手才勉强把那块石头推回去。等到顾卫军等人离远,尚青云和徐士言才又合力将那石头给拉了出来—— 这一次,地面晃得更厉害,但同时所有人都看到,那个半角形的井口如同拨洋葱一般开始一点一点儿的展开它的八个边,这景象太过震撼。顾卫军等人从远处看就像是大地突然张口了一张嘴,嘴唇就是原来大家以为的汉白玉石。 可等到井口全部展开,成为一个正方形时,地面的晃动也终于停止,那井底原来的地面降了下去,同时一条向下的石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 尚青云惊叹。 “难怪四周什么都找不到,这地下竟然别有洞天。”徐士言说着便要往下走,突然身后传来顾卫军的一声喊:“老徐,等会儿!” 顾卫军带着两个小警察从远处跑了过来,他们身上都背着出行双肩包,里面的工具一应俱全。顾卫军甚至还塞给了徐士言一把左轮。他身后的两名警察都端着AK,看得出来,根据当前的形势,顾卫军也推断出这条地下通道里,很可能隐藏着什么危险。 他回头对尚青云道:“你别跟着了。” 尚青云还没说话,就听徐士言道:“让他跟着吧,他眼神儿好,能派上用场。” 顾卫军不是很赞同,尚青云也看出来了,便表态,说:“我跟徐队签署了协助调查协议,虽然我没有公职,但作为华夏公民,我也有我应尽的公民义务,这次下井无论遇到任何危险,我都自行负责。” 顾卫军说:“你有这觉悟是好的,不过——” “老顾,就让他跟着吧,真出了意外,责任算我的。”徐士言说完,人已经率先走了进去。 顾队简直要被他气死,又看了尚青云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 一行人打着探照灯,下了井。 第15章 凶手逐渐清晰 众人进入地道后都戴上了氧气面具,这个真是没办法,空气太过污浊,腐烂的臭味简直熏得人喘不上气来。这地下的空间很大,但从挖掘的痕迹来看,有些粗糙,不过越往里走,反而能看到四周的土壁上开始出现了钢铁的痕迹,这显然是人为搭建,而且能做出这种规模的人,背后的实力不容小觑。 五人大概走了两百多米,探照灯的灯光在地面上照出了一道明显的车辙。徐士言蹲下看了看,确认是汽车的轮印。地道里看不出泥土的情况,无法确认这车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但顾卫军却还是让小警察采样取证,毕竟车轱辘上沾过什么对于后期排查,缩小或锁定搜查范围也会有一定的帮助。 这会儿除了探照灯照到的范围,四周已是一片黑暗。可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中,他们几乎同时听见了水滴打在石头上的啪嗒声,那声音明明近在咫尺,但探照灯照了一圈儿就是没有找到滴水的地方到底在哪儿。 顾卫军说:“先都别动,保持安静。” 所有人都配合着保持了静止,顾卫军侧耳倾听,片刻后,他将探照灯的灯光调成了一束,并调整了角度,那束光就如一道撕破黑暗的龙,带着众人的视线,落到了前方不远的一处地道的顶部—— 那个画面有些恐怖:一束光扫过去,整个顶部贴满了数不清的人脸! 水滴的声音,就是从其中一张人脸上滴下来的,一滴,两滴,不是红色的血液,只是透明的水滴! 很显然这张脸是刚被贴上去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很有可能就是刚才那具男尸的脸。 同时,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两起案件的受害者都会被毁容,原来在他们被害后,脸都被送到了这里…… 尚青云和徐士言甚至在那张滴水的脸旁边,看到了另外一张脸,那应该是胡慧的脸,不知是被什么填充了,还是本身就是连皮带肉地被割了下来,她还是立体的! “不能再往前走了。”顾卫军突然道。同时,他将探照灯的光柱移到了前方几米处的墙角,那里有一根细钢丝线,距离地面十五厘米,两头埋在墙里。灯光渐渐上移,大家才看清,这样的钢丝不止一根,密密麻麻,网一样纵横交错地拦在他们前方。至于,钢丝进入墙的部分,里面连着的是雷还是炸,这也要测过才知道。 工具是有,问题是前面的地面是否也被埋了东西。 这时,尚青云终于自沉思中回神,他说:“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人血还没有凝固,说明被害不久。如果凶手是通过这条地道把车开进来的,那么他把被害者的脸放到顶上的时候我和徐队可能已经在井口边上了。而现在,你们看,这脸上的水都还没干,这些钢丝应该就是凶手为了逃跑争取时间的障眼法,我猜,他根本来不及埋炸弹,顶多就是插进了两边的土墙里。” 他说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往前走了两步,却被徐队和顾队同时拉住,两人异口同声,吼道:“不许过去”、“别贸然行动!” 尚青云:…… 顾卫军从身后的同事手里接过一个探测仪,立刻将探测范围调大最大,一米的范围内没有反应。他从这边的墙根横扫到另一边的墙根,没有反应,继续向前推进,直到钢丝网下,探测仪依然没有响。 众人松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之后,顾卫军依法炮制,探测墙壁依旧没有反应。探测仪一直没有响,说明尚青云的推断是正确的。众人立刻将那些钢丝从土里拔了出来。 通过故弄玄虚的这到屏障花了不少时间,之后,就算是他们全力奔跑,追到地道出口时,也早已没有了凶手的影子。不过,这地道的出口不远出就是一条公路,JX高速,如果现在紧急联系出京检查组的话,还是有机会截住凶手的。 徐队再度给交通队的闫队打了电话。而这次,闫队也将他们对那辆京牌车的调查进度告诉了徐士言。 闫队说:“从目前调取的录像来看,那辆车从东郊离开后就上了环路,沿着六环往北,应该是去了北郊。结合你现在的发现,我推断北郊的那位受害者很有可能就是胡青。另外凶手很可能就是这辆京牌车的司机。不过,我们目前查到,这辆车的车主是一位叫张岚的女士,她在车辆登记处登记的车子不是黑色轿车,而是一款红色现带,很可能这个车牌是她租出去了。” “现在的情况是,凶手可能上了高速,如果让他出了京城,那就麻烦了。还是全面封锁所有出京路口。老闫,靠你了!” “放心吧,通知我已经发出去了。现在所有出京的线路全部严打。我这边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挂了。” “好。” 尚青云没有听徐士言打电话,他一出地道就又立刻弯腰在地上巡么起来。 顾卫军和其他两位警察看他这样,再想起刚才尚青云在地道里关于那铁丝网的推论,不约而同在心里想,都说警犬的鼻子最灵,寻找犯人一找一个准儿,可跟这位‘大神’比起来,恐怕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尚青云这次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很快他就发现了地上的红粉尸虫,尸虫们这会儿都在往一个方向爬,跟垃圾箱那次一样,在它们后面善恶虫的大军再穷追猛打,这个现象就对了—— 尚青云知道,这次跟着尸虫肯定可以找到第一案发现场了。于是,他果断指了一个方向:“这边。” 顾卫军等人边跟着他走,边给北郊刑侦队的队友们去了个电话,让人开辆车来支援他们。 电话那边的警员立刻要了顾卫军的实时定位,一路开着车很快就找到了他们。 一行人再度上车,行程简直像追剧按了十倍倍速,在尚青云一路指挥下,他们从北郊的盘山道上一路上行,至半山腰处,尚青云终于开口,“停这儿吧,到了。” “到了?” 众人纳闷地看了看这绝壁悬崖,实在不明白特地把人带到这种地方来杀害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而尚青云站在半山腰的公路旁,望着悬崖上那片粉红色的莹光,思考了片刻说:“我记得以前北郊有个旅游景点,叫仙人洞是不是?” “古崖石刻。” 顾卫军说完,见所有人都望着他,就解释道:“传说而已。北魏时期有很多修仙的道士,住在这里的山洞里,留下了很多石刻,后来被发现后,就开发成了旅游景点。这跟咱们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尚青云指着半高处那片粉红的莹光,“你们看哪儿是不是有个山洞?” 萧枯暗茂的林枝间,众人定睛一看,好像还真是一个山洞的样子。 顾卫军立刻说:“走,上去看看。” 他们将车停到了公路外的林子边上,沿着斜向上的陡坡往那个洞口攀上…… 第16章 狂轰滥炸的短信 这几位到底是行家出身,体力都不错,就连尚青云也因日常干搬运练出了一身好体质。也就是这几位了,边爬山还能理智地分析案情。 尚青云说:“如果,最后鉴定出来井里的那个受害者真得是胡青的话,那他上午突然退房就很有可能是被京牌司机给威胁了!” “但他会有什么把柄在那个司机手里呢?” “如果被威胁,他为什么不选择报警?” “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内讧了。” 几人一直爬到山洞口还在讨论这个问题。但是,当他们看清山洞里的情景后,就再也顾不上说话了。这个山洞里的情况实在是令人震惊—— 整个山洞的石壁上被挖出了数不清的石龛,每一个石龛里都放着一个小石棺,石棺冲外的那一面上刻着不同的名字,名字旁还有小字标注是哪代旁支宗族,最令人无法理解的就是正对洞口的位置雕刻着一只九尾狐,明明用得是汉白玉,如今却是鲜血的红色,而从它散发出来的味道不难分辨,它确实是被不知多少鲜血浇灌过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在石雕旁还立着一块碑,碑刻的文字像是北魏时期的古老文字,不是现代文,在场的人也无法解读。但是,石雕前的一个小香炉里插着三只香脚,这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就都看得懂了! 活人献祭! “没想到,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在搞这一套!”徐士言气愤地咬了下后槽牙。 顾卫军说:“封建迷信太害人,胡慧母子俩看来都成了封建迷信的受害者。” 尚青云自打到了这洞口,就一直弯腰沿着洞口的崖根在看虫子。到了这里,那些尸虫又跟上次一样,像逃亡到了家,松了一口气儿似得,找了个地方就不动了。 这一发现令尚青云再次确认了通过虫子来判断第一案发现场的方法。那么,问题就来了,他直起腰,说:“但两起案子还是有区别的。胡慧的第一案发现场是在扬起老人的小院子里,而胡青却是被带到了这里。如果说凶手的目的是为了献祭,那么为什么胡慧不是被带到这里呢?” 他问完,所有人都陷入思考。 尚青云却又说:“我觉得,凶手把胡青带到这里杀害,或许是欲盖弥彰。也可能是,他本来要杀的目标就是这对母子,只是通过他们来揭开这个山洞的存在。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还得进一步调查。” 徐队点了点头,他手机响了,忙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电话是交通局的闫队打来的,他语气很冲,说:“车找到了。不过,车上没人。” “没人?”徐队的眉头立刻皱起,“为什么会没人?怎么找到的?” 闫队特别无奈,说:“JX高速检测站出京放向发生了车祸,黑色轿车追尾了大货。追尾的肇事司机跳车了。据说人是直接从高架桥上跳进了河里,现在已经在安排打捞。那里追尾的黑色轿车车牌就是咱们在找的京·XYZX37。” “靠!”徐队忍不住爆了句粗,说:“车祸地点发给我,我和老顾这就带人过去。” 顾卫军这会儿正指挥人把山洞里里外外取证,刚打电话调派了一番人手,就听徐队又说了交通事故的事,也是特别想爆粗。不得不说这个凶手很狡猾,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亡命徒,他甚至在赌命,这番操作完全就是指望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他想得美,却忘了,帝都的警察们可从来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再艰难,警官们也会克服困难,早晚将他缉捕归案! 案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光北郊刑侦队的人力显然是不够了。顾队和徐队商量过后,给市局的郝队长打了电话,将情况说明之后,请求支援。 于是,这一天,以JX高速车祸现场为中心,高架桥下河流为纵轴,施行了五公里范围的地毯式搜捕。尤其是水流的下游区域成为重点排查区。 市局的意思是,鉴于这次连环杀人案件极其严重,特别联合北郊刑侦队和东城派出所组成特别调查组,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重点攻克这个案件,将风险将到最低。 一般特别调查组的成员各队都是选拔精英中的精英,以便提高各项工作的效率。然而,这次的特别调查组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两方的负责人同时写了一份推荐书,希望组织能够批准聘请一位公民作为案件调查的刑侦顾问,那个被推荐的人就是尚青云。 就连尚青云自己也没想到,顾队和徐队会推荐他来当这次的刑侦顾问,毕竟原主再怎么样也是前科累累,徐士言更是因此对他一直不大信任,因此,尚青云接到徐士言电话的时候,就挺诧异,还问了句:“这么信我了?”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尚青云就笑了下。而这时的他,其实正身处市医院的国际部单人病房里,在看望一个扬言‘不见到尚青云我就不出院’的人——当然是‘爱哭鼻子’的程总呗。 其实,那天从北郊回来,尚青云还没从徐士言的车上下来,就接到了程飞鹏的短信。那短信上就两个字—— 想你。 尚青云看到后,心里又酸又难过。他曾想过,等程飞鹏想明白他对那段葬礼上的表白给予沉默的回避是代表了拒绝之后,程飞鹏可能会做出什么反应—— 或许会失落,也或许会难过,或许会一蹶不振消沉很久,还或许会就此跟他保持距离。 他唯独没有想过,程飞鹏在明知他已选择拒绝的情况下,还会这么无所顾忌地直拳出击——不得不说,豁出脸皮不要的程飞鹏这记直拳对付尚青云等于是正中下怀! 一开始,尚青云是不想回复的。 然而十分钟之后,短信的提示音就像放鞭炮一样,嘀嘀嘀的连环炸响,吵得负责开车的徐士言都有些烦躁地说:“那短信你要是不想回,就关机,又不是谈恋爱,墨迹什么呀真是!” 徐队说完还特意看了尚青云一眼,见他盯着屏幕出神心里微微一动,问:“你不会真在谈恋爱吧?还是那个刘二丫吗?” “没谈。”尚青云再次选择关机。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忧伤的神色。 “哦。”徐士言不再问了。却在之后的路程中,看了尚青云好多次。 然而,尚青云一直看着车窗外,似乎对徐士言这些小动作毫无所觉。 徐士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直到将尚青云送到家门口,看着尚青云要拉开车门,才问了句:“老尚,我打以前就想问你了,这些年,也不见你对哪个女人上心,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尚青云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徐士言…… 第17章 我不是想X你 尚青云重生不久,对现在这个新身份的了解还不是很深。但是,他从平时跟尚言聊天也好,听邻居们八卦也好,所有人只要一提到尚青云和徐士言的名字,说得最多的一句话,都是‘以前徐警官刚来这片派出所的时候,天天盯着尚青云数落;要是没有徐警官这么尽职尽责的管着他,这尚青云还指不定都进去多少回了呢?’ 这种话听得多了,尚青云只觉得徐士言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警察,而以前的尚青云估计会很怕他吧!两人之间的关系估计就像‘猫和耗子’,天生相克——所以,徐士言此刻突然问起他的取向,到底是几个意思啊这? 徐士言见尚青云好像吓傻了似得,干瞪眼不说话,就咳嗽了一声,又说了句:“你不会和扬六是那种关系吧?你不肯说出他在哪儿,你包庇他,是因为你——” “不是!” 尚青云就像触电的人,疯狂摇头,大声否认,又赶紧解释:“我以前跟扬六跑货运,勉强算同事!我想在想找个正经单位去看大门,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徐队,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尚青云说完再也不敢耽误,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我其实——诶?” 徐士言的话在尚青云一溜烟的逃窜下生生被迫咽了回去。 他想说的是:我其实有句话一直想跟你说…… 现在看来,要说那话还有点早,时机尚未成熟,徐队仍需寻觅。 那天的事尚青云没有跟任何人说,他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重生后和徐士言接触的这几次,除了这人非常不信任他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情感方面的可疑之处。最起码,跟程飞鹏以前对自己的那些用心相比,徐队的言行举止简直规矩得不能更规矩了。 因此,尚青云觉得,程飞鹏在葬礼上表白,他回忆过去尚可找到蛛丝马迹,那么徐士言就连这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的情况下,若自己还胡思乱想,那不是自作多情吗?可能徐士言问他取向就是在考虑他包庇扬六的可能性,这样看来,徐士言依旧是对他毫无信任,所以——不要多想,做好自己就行了。 尚青云调整好情绪,推开家门,尚言不在。屋里冰锅冷灶,他给自己煮了碗面,草草吃完,就睡下了。 第二日没什么事,尚青云本来是打算再回趟自己家的,还没出门手机就响了。电话是尚言打回来的,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才把话说清楚,竟然是让他去趟医院,看程飞鹏。 尚言竟然会主动打电话来让他去看程飞鹏?!尚青云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以尚言对他和程飞鹏关系的紧张程度,他不是最希望他们俩离得越远越好的那个人吗? 所以,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打这个电话?! “小言,你跟爸说实话,是不是程总威胁要抄你鱿鱼?” 尚言说:“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去看他一眼也好,反正,你就去看他一眼就出来,别久留,就好了。” 尚言不肯说真正的原因,尚青云也大概猜到,一定是程飞鹏对这孩子干了什么——万恶的资本家。他越想越有些生气,决定还是去找程飞鹏把话说清楚,免得以后尚言夹在他们俩之间受欺负。 可惜,任凭尚青云聪明绝顶,也绝对想不到尚言给他打电话的真正原因是,在医院陪护程总的洪小宝给尚言打了个电话,吐槽老板在医院绝食,夜里边哭边说梦话喊他爸的名字,还说要两人一起养尚言。 小洪哥电话里问尚言:“你就不能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来看看程总吗?我觉得程总再这么下去真有可能出事,到时候顶大没了,咱们所有兄弟都得去喝西北风。再说,程总平时对你也不薄啊,他估计就是那位才去世不久,想找个人说说话,估计也不会对尚叔真做什么过分的事……” 小洪哥巴拉巴拉一通说,尚言最后别别扭扭地给他爸打了这个电话。可惜,他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倒让尚青云无误了。 所以,当尚青云闷了一肚子气,来到医院,见到程飞鹏时,脸色还沉着。 然而,程总见了他却一下精神了,转变太明显,以至于旁观现场的小洪哥都觉得程飞鹏见到尚青云前后,简直判若两总!不夸张的说,这会儿程总望着尚青云的眼神儿有些——‘狗腿’? 小洪哥带着浓浓的八卦欲特别没有眼力见儿地坐在陪护床上没有动,程飞鹏却立刻一个眼刀飞过去,扎得小洪哥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但小洪哥还想再赖一下,却被他们程总一句话给支走了。 偌大的病房里,一时只剩下了他们俩。 程飞鹏见尚青云站在离床边有点距离的地方不过来,就特委屈地喊了一声“哥!” 从小到大,尚青云最受不了得就是他撒娇,他一撒娇尚青云就心软。但今天尚青云是有话要说,所以控制住了被程飞鹏喊得颤动的心,绷住了脸上神色,说:“你不要总是欺负小言。” 程飞鹏被说得一愣,“我哪儿有?我没有啊!我把他当亲儿子还来不及!” “你——唉!算了,总之你不要威胁他。” “我没威胁他!”程总着急了,要拔手上的输液针下床,“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卑鄙小人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哥,你到底都听说了什么?!” “不许拔!” 尚青云几步走过去,拉住了程飞鹏的手。 时隔多日,程飞鹏终于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情感,手被尚青云拉住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的一根弦砰一声就断了——当人的大脑不受自己支配的时候,会干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就比如说,程飞鹏抱住了尚青云,把人压在床上,亲了上去…… 尚青云折腾了两辈子都没跟人接过吻,唯一想象过接吻的对象就是程飞鹏,他以为他不可能接受,他以为他会恶心会吐,可当程飞鹏双眼通红眼神发直地亲上来的时候,尚青云想象中的那些情况一个都没有发生,心里最大的感受就是震惊!太过震撼太过惊讶也——太疼了! 程飞鹏的吻技怎么会这么差?!把他的嘴唇都磕破了,竟然还不停下,简直就是忤逆犯上,该打! 尚青云想着该打,就动手真打了程飞鹏!一个巴掌不轻不重直接糊到了他的后脑勺上,打得程飞鹏愣了下,总算是回了神。 他喘着粗气儿,手撑着病床,居高临下地盯着尚青云,这才发现尚青云的嘴唇在流血。他一下就慌了,语无伦次地道歉:“哥,我错了,你打我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太高兴了,你还活着,我太高兴了!你别生气,你别瞪我啊,我真的是真的是……” 尚青云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先下去。” “啊?” 程总这会儿智商不在线,都没听懂尚青云这句简单的指令是什么意思,就往后挪了挪屁股——相当于也是下去了…… 尚青云:…… “我让你站到地上去!!!” 程飞鹏就像被火烫了屁股的猴子,终于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猴急猴急地跳了下去。他一起来,尚青云就以更快的速度翻到了床的另一边,两人隔床而立,各自的双颊都浮着两团不正常的红。 “我,”“你,” 两人异口同声。 程飞鹏连忙改口,“哥,你先说。” 尚青云忽略发烫的脸,神情严肃,抬手指了下程飞鹏:“输液管掉了。” 第18章 心照不宣的‘快进’ 输液管掉了,针头还插在手背上,没血流成河算程总运气好。 护士被叫了过来,重新给程飞鹏扎针固定,就是在这个时候尚青云的电话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徐士言,尚青云接通后,就听徐队说了要推荐他来市局刑侦特别调查组当顾问的事,顺口就开了个玩笑:“这么信我了?” 电话那边徐队说:“这是哪儿的话?我一直觉得你本性不坏,不然我早抓你进去了。” 尚青云笑了,说:“那行吧,徐队你多费心,我背景调查要是过不了,也不强求。” 徐队说:“那哪儿能让你过不了呢,过不了你不就真得去看大门了?放心吧,我和老顾都看好你!” 尚青云又笑了,说:“那就谢谢徐队了。” “不用谢,来点儿实际的吧,等你入职,请我和老顾吃顿饭就行了。” “这是自然。”尚青云说。 电话挂了。病房里的护士也走了。 程飞鹏又趟回了床上,但脸上的热乎劲儿已经没了,反而是望着尚青云打电话的侧脸,看着那脸上的笑容,心里贼鸡儿不是滋味。 然而,等尚青云挂了电话,程飞鹏立刻捂着肚子嘶嘶抽气,龇牙咧嘴喊‘疼,哥,我疼’! 尚青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还能不清楚他是在装?就说:“那我帮你叫医生吧?” 程飞鹏连忙道:“不用了,哥,你帮我揉揉,帮我揉揉就好了!” 尚青云看着他,没动。 程飞鹏又说:“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我改!你就帮我揉揉肚子吧?好不好?哥!” 尚青云心想,我以前为什么没有看出来,程飞鹏是个戏精呢?!以前他就是这样,什么我肚子疼要哥哥给揉揉,我眼睛痒要哥哥给吹吹——现在想想他不过就是想要借机…… 尚青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听小言说你在医院绝食?” 程飞鹏见尚青云这次是铁了心对他装可怜撒娇无动于衷,只好自己揉了肚子两下,说:“我一想起你不要我了,我什么也吃不下。” “我哪儿有不要你?!” 尚青云说完自己愣住了,程飞鹏却笑了。像是害怕尚青云反悔,一把拉住尚青云的手,边贱兮兮地‘嘿嘿’边往自己肚子上按。 尚青云:…… 总觉得我又被这货套路了。 尚青云其实没动,但程飞鹏双手按在他手上,三只手都在程飞鹏肚子上,他两只手用力把尚青云的手往自己肚子里揉,那种感觉令现在的尚青云觉得他是在明目张胆地耍流·氓——真的很奇怪,以前不知道他喜欢自己的时候,这些小动作本就是尚青云习以为常的。自从看过葬礼的视频,得知程飞鹏对他有那方面的想法,再被程飞鹏触碰,尚青云真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他往回抽自己的手,没抽动。 又过了一会儿,尚青云说:“你差不多了吧?” 他就站在病床边,这会儿的脸色已经很沉,程飞鹏见好就收,忙松开尚青云。他小心地看了会儿他哥的脸色,问:“哥,你没生气吧?” 尚青云看了他一眼,“我今天来其实是想正式跟你说清楚——” “不用说了!哥,我都懂。” 说这话的时候,程飞鹏脸上的笑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谁都看得出来的黯然。 既然程飞鹏说他‘都懂’,尚青云也就没在往下多说。话题就此打住,病房里突然静默,显得有股说不出来的尴尬。 两人相对无言,撑了半刻,尚青云先开口,“我想回我家看看,你在医院里好好养着,争取尽快出院。” “我好了!” 程总立马就坐了起来,边飞快按了护士铃,边自告奋勇对尚青云道:“我车就在医院,我送你回家吧?哥,您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 “不用了,你这点滴还没挂完——” 他话还没说完,程飞鹏就一把扯了输液管。他用力太大了,手背上才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护士进来一看,简直满脸无语,“怎么又出血了?”她还以为程飞鹏按铃是要她帮着止血,哪想到程飞鹏第一句,就是:“我要出院!” 程飞鹏再三要求,还显得很急,医生和护士一开始是不答应的。尚青云看不过去,就说:“你别着急了。我等你,你好好和医生、护士说话。别为难人家。” 众目睽睽之下,程总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温和有礼又知性跟刚才据理力争又胡搅蛮缠的程飞鹏简直判若两总,搞得医生和护士一愣一愣。 结果就是程飞鹏很快办完了出院手续,开车载着尚青云回了曙光小区的那个家。 这一路上尚青云都没有说一句话。同时,他也发现了以前从来没注意到的一个小细节——程飞鹏开车的时候竟然会时不时偷偷瞄他,看他那熟练的动作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习惯演变成的条件反射,但凡尚青云动一下,用不了一秒程飞鹏的脑袋就会飞快地扭过来。 尚青云折腾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发现,被一个人时时刻刻关注原来是这样的感觉,若非他脑子足够清醒,也很容易进入那种飘然自得的幻象之中。 所以说,恋爱使人脑子发昏,大抵如此。 两人来到402门口,尚青云拉开一侧墙上的电箱,手伸进去摸了一会儿,摸出一把钥匙。程飞鹏也从兜里摸出了他接管的尚青云的‘遗物’——同样是一把钥匙。 尚青云不经意回头,正好看到程飞鹏又不动声色地将那串钥匙掖回兜里,而什么也没问。 大门被打开,屋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书房的电脑旁边多了一个摄像头链接转换用的铁皮盒子。白色的小盒子,所有线路都整理得非常整齐,一看就是程飞鹏的杰作。 尚青云依旧没说什么。 他坐到电脑前,开机启动。 这时候,程飞鹏却有些按奈不住,问:“哥,你是不是知道是谁指使那货车撞你的?” 尚青云摇了摇头,只说:“我还不能确定。但我总觉得,那场交通意外,并非是意外。对了,之后警方怎么说?” 一提起这个,程飞鹏有些生气地道:“还能怎么说?肇事司机当场跑了,现在也没有抓到人,目前就是按意外再处理。不过,我觉得不是意外,所以我也找了人在查这事。” “你找得谁啊?”尚青云问。 “茱翊坤。你应该听说过他吧?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都叫他茱二哥。” “哦,知道。你改天约他一下,我跟他聊聊。” 第19章 肇事司机的故事 电脑里的文件全部都在,也没有人动过或者被入侵的迹象。 看来因为他人都死了,令幕后的某人安了心。但这件事,尚青云依旧坚持意外是蓄意,程飞鹏也觉得是蓄意。所以,程飞鹏当即就给茱翊坤打了电话,约着晚上凑一桌饭局。 依旧是东城的知味坊海底捞。程总定了包厢,他和尚青云先到,没一会儿茱翊坤就来了。 茱二哥这人,尚青云早先刚入刑侦这行的时候接触过,还一起协助警方破了一个贩·毒的案子。那之后,两人没再合作,但名气都渐大。尚青云知道茱二哥后来开了自己的侦探社,手下有几个徒弟也很能干,很官方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合作关系。而他一直单干,接得都是大老板的单子,赚得虽说不少,但在官方资源上他不如茱翊坤。 茱翊坤一进来,就是京城老爷们儿特有的爽朗大笑,亲切地拉着程飞鹏握手,也不忘和尚青云打招呼。等到听程飞鹏介绍尚青云的名字时,倒是也没演示自己的惊讶,不过也只笑了笑没多说。 尚青云暗暗观察茱翊坤,心想:二哥还是更当年一样,脾气一点都没变,是既粗枝大叶又谨小慎微的一个矛盾体。 三人点了菜,程飞鹏开门见山,问:“二哥,我哥那案子有什么眉目了吗?” 茱二哥看了坐对面的尚青云一眼,见程飞鹏毫无避讳之意,也就直言道:“交通事故,司机逃逸,车牌,车型全都能对得上。那司机的老家我也亲自去过了,跟官方调查的结果都吻合,现在唯一一点新的发现就是司机在二十年前在他们老家那片挺出名。出名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好事,听说是一晚上老婆孩子都没了,他曾经得过抑郁症,后来是亲戚援助在疗养院住了大半年才养好的。出来之后,就一直跑货车。” 尚青云看了程飞鹏一眼,程飞鹏就说:“二哥,那这个司机的资料你要方便就发一份给我,我回去也研究一下。” “行啊,这没问题。” 三人吃完饭后,程飞鹏送尚青云回他和尚言住得那个四合院。茱二哥已经把那个司机的资料发到了程飞鹏手机上,这会已经又转发给了尚青云。 尚青云坐在副驾驶,一路都在研究这份资料。 肇事司机叫王得来,今年47岁,25岁结婚,两年后妻儿俱亡,相当于是孩子才满一周岁,就和妻子一起在家中被杀害。那时他还是个医生,当晚在医院值班,早上被邻居找到,告知家里出了事,回到家看了一眼满地鲜血就晕了过去。二十年前的治安情况,说不上多好,也不至于差到有人私闯民宅还随便就敢杀人的地步,所以他家的案子警察调查了很久,最后发现,是他老婆背着他在外面找了别人。那人想要他老婆离再结,那女人不同意,外面那男人才起了杀心。 王得来知道真相后,就抑郁了,尽管警方最终抓获了凶手,也给予凶手应有的惩罚,王得来的人生却因此依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再也拿不起手术刀,和人交流也出现了障碍,医院的工作无法继续,只好退职另谋生计。 这样的一个人,在大众眼里是个可怜的人,而在尚青云看来却是一个存在心里疾病隐患的潜在危险分子。而这样一个人作为尚青云那场车祸的肇事司机,倒也确实增加了车祸为意外的可能性。 可是,尚青云总觉得事情不该如此巧合,他又认真地看了一遍王得来的资料,再没有新得发现,可依旧不甘心。回到家之后,他直接坐到了电脑前。 程飞鹏一路跟着他进屋,见他一进屋就往电脑前一坐,便猜到,他很可能是要查线索。以前,尚青云工作的时候,程飞鹏从来不打扰,这次也是一样。尚青云十指翻飞,噼里啪啦敲键盘,程飞鹏就自己钻进厨房,为尚青云热了牛奶,小心翼翼放到人的手边上。 大概是太习惯了,尚青云瞥见手边多了杯牛奶,很自然地就说了句:“谢谢。” 他说完之后就继续盯屏幕去了,没想到一股热气儿突然吹到了耳朵上,“哥,你查什么呢?别太累,早点儿睡吧。” “你先玩儿会自己去,不要闹。” 尚青云眼也没抬,说这话就像是没走心。 程飞鹏心想,什么叫我先玩儿会自己啊?我玩儿自己什么呀?我哥真是——程总哭笑不得。 而此时,尚青云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他输入了一串代码,很快对话框里的黑屏就滚动起来,不一会儿一个网站的链接跳了出来,尚青云点开后,一条一条的翻看,终于他停了。 鼠标停住的位置,显示的是一条驾驶员信息更新的提醒,驾驶员的名字是王得来,提醒的感叹号后面显示他的驾照已过期。而过期的日期刚好是尚青云出事的那一天。也就是说,王得来在驾照过期的最后一天,正好开着那辆车,撞了尚青云。 是巧合吗? 或许是。但尚青云从始至终并不相信他的死是场意外,所以,在他看来,这个巧合就是他侦破案情的突破口。 尚青云将这条消息,截图发到了自己邮箱。之后,又将剩余的信息全部浏览完,再没有其他发现。不过没有发现本身就是一种发现,因为这个王得来的这辆货车从两年前开始连违章都没有,这除了说明他的车技高超之外,也还有令一种可能,就是,这辆车他可能不常开。 尚青云把电脑关上后,还在想,一辆不常开的货车,在驾驶员牌照过期的最后一天撞了人,这怎么看都过于巧合了。他不相信如果警方认真调查会发现不了这个疑点,为什么他的案子还会被认定为意外呢?而且,程飞鹏也明确要求过要按照谋杀调查,但最终还是定了意外。 尚青云不怀疑警方,因为他在这个圈子里,很清楚警方内部的管理十分严格。他只是觉得,在他车祸的调查中,一定有什么人从中作梗,干扰了警方的正确取证。 而这个从中作梗的人,应该就是幕后主使,那个真正想要他命的人。 这么多年的刑侦经验,尚青云很清楚,真相总会水落石出,只要有人不放弃调查,没有任何一个罪犯能逍遥法外一辈子。 这样想着,他便准备洗漱休息。一转身,他看到窝在沙发里,已经睡着的程飞鹏,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走到沙发边,拍了下程飞鹏的脸,轻轻唤了一声:“鹏鹏,醒醒。” 第20章 他有所保留 如今会管程总叫‘鹏鹏’的人,这世上也不过三个人。程总的父母以及他最爱的青云哥哥。因此就算在睡梦中,被人这么叫,程飞鹏下意识也知道叫他的人是谁,眼都没睁开就又撒娇了,“哥抱我,就起。” 尚青云:…… 他拎住程飞鹏的耳朵,拧了一下,在程总一声哀嚎中,扭身进了里面的卧室,还把门反锁了。 等程总清醒过来后,留给他的依然是静悄悄的一个客厅。 …… 第二天,尚青云接到徐士言的电话,让他去趟市局。 程飞鹏昨天晚上不知什么时候走的,但这会儿尚言在家。他听说他爸要去市局,先是紧张,再听说很可能会被聘为刑侦顾问,立刻满脸狐疑。他觉得他爸可能又在骗他,不相信,吵着闹着一定要跟尚青云去市局一探究竟。 尚青云想,去就去吧,看到了事实,尚言心里也就踏实了,这孩子以前被爹坑得不轻,太缺乏安全感了。 尚言跟着尚青云到了市公安局,还没进门口他就有些紧张,拉着尚青云小声问:“爸,你来这儿真不是犯了什么错误?我怎么觉得这市公安局比东城派出所还要阴森啊?” 尚青云抬头看了看天,明明烈日高悬,哪儿来的阴森一说?肯定是尚言的心里作用,就说:“你别多想,我真的是来这儿应聘的。我本来是想找个单位看大门,不过徐队那边正好缺人手,害,反正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小言你也别总是担惊受怕的。” 尚言说:“我哪儿有担惊受怕?是你想多了。”他傲娇又嘴硬,尚青云也是没脾气了,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在市局门口登完记,两人刚进大厅就看到徐士言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一见尚青云,立刻杨了下手,招呼:“老尚这边!”又看到尚言,立刻像是想到了是什么,笑说:“你怎么还跟你爸来了?不放心啊?这回是真有正事,你回去吧,踏实儿在家等好消息啊?” 尚言听徐队都这么说,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不过:“我就在这儿等我爸吧?我今天正好儿没什么事。” 徐士言笑着看了尚青云一眼,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儿子没断奶呢。”又见尚言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忙找补了句:“行吧,你愿意等就等,不过今晚我们可能得加班。” 尚言没再说什么,只对尚青云说了句:“爸,你早点儿啊!” “行了,你早点儿回去吧,不要等我了。” “我不走。” 尚言一屁股坐进大厅的等待区。 尚青云又嘱咐了一句:“那你记得到点吃饭——”就被徐队给拽进了电梯。 进了电梯,徐队说了句:“你儿子也不容易。我记得他十岁那年,你跟着扬六去□□,被抓到我们所,他五年级刚放学就跑到所里各种哭,求人把你放出来。” “嗯,以后再也不会让他哭了。”尚青云说,又转移话题,问:“案子有新进展吗?” 徐队看了他一眼,“一会儿你到了就知道了。” 尚青云先跟着徐士言去了郝亮的办公室。郝队作为这个特别调查组的总负责人这次见面相当于是给尚青云面试。他手里拿着一份尚青云的资料,问得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和扬六是什么关系?” 尚青云如实说:“我跟他以前算是同事。现在没有关系。” “我看你这资料上面过去十年间,有三次打架斗殴的事件里,你和扬六都出现在同一份名单上。你也知道这次的母子双杀案,扬六也是其中一位嫌疑人。凭你和他过去的接触史,你要怎么说服我相信你之前为案件侦破所做的贡献,是出于正义而不是另有目的?” 尚青云知道,郝队会问这个,说明在他心理实际是偏向给自己机会的,因此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如果我另有目的,我现在说什么都会显得刻意。因为所有的理由都不足以证明我在这次案件中的行为只是为了维护正义。我不想看到有人含冤被害,也不想看到凶手逍遥法外,我想做得只有一件事,尽我所能,将真凶找出来。” 尚青云说这些话时,十分平静。这份平静落在郝队眼里,就好像这个人将维护正义的这个使命刻在骨子里一样,这份淡定和从容,和他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恍惚间他好像在尚青云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郝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听徐队说,你能看到黑白虫,是什么样的?” 尚青云详细地将善恶虫的模样描述了出来,在他讲述的过程中,他发现郝队越听眼睛越亮。显然,郝队也是听说过善恶虫的那个传说。 尚青云说完后,郝队道:“既然这样,你先到公区等一会儿,我们讨论一下,一会儿给你回复。” “好。麻烦您了。” 尚青云出来后,徐队和顾队被郝亮叫进了办公室。 郝亮开门见山地说:“这个人可以用,不过也要提高警惕。” 徐队和顾队互看对方,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郝队又说:“他和嫌疑人扬六的关系扑朔迷离。他的调查资料上显示扬六曾多次在尚青云经济困难时给予援助,还曾在尚言小时候帮他缴纳过学费。但是,我刚才问他和扬六的关系,尚青云却没有交代这些,只说原来是同事现在没有关系。所以,这一部分我认为他有所保留。” 郝队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尚青云根本不记得他和扬六之间的那些过往。因为他的灵魂早就换了一个新的。 郝队见顾、徐两位队长不说话,才又说:“但他能看到善恶虫,这个能力会对案件的侦破有很大的帮助。所以,我的意见是,实习顾问。这次的案件如果能圆满完成,才可以转正。你们俩有意见吗?” 徐队说:“我没意见。老顾呢?” 顾队也摇了摇头,说:“就按郝队说的办。” 三人商议定后,由徐士言出面,将一份实习顾问的聘用书,递给了尚青云。两人就在办公区坐着签合同,徐士言好几次张口欲言,想问一下尚青云和扬六到底怎么回事,可那话到了嘴边又转了回去,他总觉得,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不大好,会让尚青云觉得他还在怀疑他,对于以后的合作会有影响。 且再看看吧,如果这两人真有什么,是藏不住的,早晚露出马脚来。 聘用合同签完,依旧是徐士言带着尚青云,去了特别调查组的专用办公室。尚青云一进门,便笑了,东城派出所的小李小刘都在,北郊刑侦队的成员也是上次见过面的。这么一看,尚青云觉得人际关系是不用发愁了。 办公室里气氛很紧张,大家都在忙,尚青云进来,也就是回头打个招呼,之后就又埋头忙活起来。 徐队指着一个工位,对尚青云说:“老尚你就做那儿吧。今晚上你和小李小刘把胡慧、胡青的背景调查资料做完,工作量有点儿大,晚上回去不方便就住宿舍。对了你手机给我一下,我帮你去换个卡。” 尚青云掏出自己的手机,这才看到屏幕上有条短信,是尚言发来的。 内容是:爸,我去趟银行,查个账。 尚青云回了一个‘好’,将手机交给了徐士言。 第21章 天上掉馅饼 给尚青云换卡,这是郝队之前交代的。也可以说,特别调查组所有成员的手机基本都是特殊卡。这也是官方警司管理系统内部规定,是很重要的一环。 徐士言拿着尚青云的手机去了技术部,电话卡被技术人员‘加工’之后,徐队才刚放回卡槽里,尚青云的手机就响了一声。依旧是尚言发来的信息,只是内容很令人诧异—— 尚言说:爸,我银行卡里突然多了十万块钱,我问了程总,他说不是他,是你存的吗? 徐士言没想窥探尚青云这种隐私,不过,他短信屏显没有关,那信息发过来就一直在屏幕上来回滚动,徐队想不看都难。他觉着尚言好像挺着急,就忙拿着手机回办公室还给了尚青云。 尚青云这会儿正跟女警小李在汇总信息,见徐队回来就顺手接过了手机。手机屏幕上那条信息还在滚动,他自然看到了,也就顺手回了一条:没有啊,怎么会突然多了十万块钱? 尚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尚青云和小李打了个招呼,拿着手机出去接。 他问:“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谁给你存得钱吗?” 尚言说:“我不知道啊,我已经打电话问了一圈儿人了,小虎他们原来跟我借过钱,但没有这么多,而且也不是他们存的。程总也没有给我转账。爸,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啊?” “我也不认识这种人啊。这钱你先别动,我今天刚跟市局签了入职协议,这属于咱们家的不明来历资产,我先报备一下,估计要想查出来是谁给你存的钱,由市局出面,也好查。” “你,您真被聘用了?”尚言的声音中透着惊讶,对尚青云的称呼也变为了敬语,“您没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行啦,爸还得回去工作。晚上估计也回不去,这边有宿舍,等过几天我不忙了,再回去看你。” 尚言怕尚青云挂电话,连忙说:“爸爸,您注意身体啊!千万别累坏了!” “放心吧,爸心里有分寸。” 尚青云回到办公室,就找到徐士言,把尚言卡上突然多出来的十万元不明来历的存款报备了上去。 “确实不知道是谁存的?”徐士言问。 “不知道。我要求还是查一下。毕竟我今天才刚入职,小言卡上就多了这么多钱,不正常。”尚青云说。 “那行。这事,我亲自来盯,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徐士言说完就去找郝亮了。 尚青云继续回办公室和小李整理受害者资料。他负责的是母亲胡慧的资料。在众多的信息中,他按照胡慧的成长历程一条一条地捋清楚—— 胡慧的生身父母不详,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所在的那家孤儿院在北郊,正巧是周家慈善机构名下。尚青云看到这儿的时候,心中微动。 而后,他发现胡慧一直在那家孤儿院长到十八岁才独立出社会闯荡。不过,在孤儿院调取到的领养记录上,胡慧十八年间,曾先后经历过三次领养,分别是在十四岁,十六岁和十七岁。领养她的这三个家庭,背景都很不错,按当时的情况来看,算得上是富裕之家了。 可问题是,这三个家庭在领养胡慧之后,纷纷在几个月后就把她给送了回去,第一次被领养的时间有十个月,之后的两次分别是七个月和三个月。 这三个家庭,送她回去的理由竟然都是偷东西。这就很有问题了。因为第一次被退回后,胡慧在孤儿院的档案上就有偷盗的记录,后续再领养的父母是可以看到的,他们既然知道胡慧是这样的一个孩子还决定领养,便相当于是默认了她这个缺点…… 这档案做得也有些太过敷衍。不知是那些领养的父母不负责任还是孤儿院的档案管理员,太马虎。或许,这档案本身就是假的! 尚青云在这条信息后面做了个备注。继续往下捋—— 胡慧从孤儿院出来之后,先是在北郊的饭馆里打杂。这期间因为人生得漂亮,和饭馆老板的儿子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不过好景不长,一年不到,饭馆老板的儿子娶了别人,胡慧被老板炒了鱿鱼,辗转来到了帝都北城区的一家酒吧当服务员。这份工作她一干就是五年。这五年期间,也交往过两个男朋友,不过都没有结果。 第五年的时候,胡慧辞去了酒吧的工作,开始摆地摊卖袜子。资料上显示,也是在这一年她生了胡青。胡青的父亲是谁,目前还在调查。 但是胡慧在生了胡青不久,就租了个店面,开起了服装店。位置就在东城区酒吧街不远。据尚青云了解,就算是几十年前,那个地段的店面也不便宜。按胡慧当时的经济条件,要想撑起一家服装店,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她的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是尚青云发现的第二个疑点。再次标注好后,他又继续往下捋—— 胡慧对胡青的教育说不上好,有邻居反映,在胡青小得时候经常能看到胡慧当街打骂孩子。有时候,胡慧去外地进货,胡青一连许多天都吃不上饭,邻居们看着孩子可怜,经常接济。那孩子就像是蹭吃蹭喝蹭着长大的。还有的邻居反映,说胡慧造了孽,经常骂胡青是拖油瓶,因为胡青耽误了她再婚,甚至有两次邻居们看到她带着胡青去玩儿,回来时就只有她一个人,邻居偷偷报警,胡慧无奈之下,才又把胡青给找回来。 尚青云看着这些收集来的消息,就一个感觉:这个胡青恐怕不是胡慧亲生的儿子吧?如果是自己生的孩子,就算生活再艰难,作为母亲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简直就是没有人性。 尚青云看得心口有些堵,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才继续往下捋—— 或许就是胡慧这种对待孩子的态度,胡青和她的关系并不好。两名明明是母子,却形同仇敌。胡青长大后,从十三岁至今都没再回过家,就算是春节过年都不会跟胡慧一起过。 胡青进顶大KTV工作前,因为年龄小也没有稳定工作,曾经跟着一对老人收过废品,尚青云看了一眼,竟然是曙光小区的那两位老人。他心里又是微微一动。他拿着笔,在那两位老人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准备明天白天安排一下时间去实地走访一下。 接下来,是胡慧近两个月的接触人员名单,尚青云快速浏览,在一堆人名中,他的视线停在了一个名字上:周叔琼。 如果尚青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的名字现在还保存在他的电脑里,他是帝都很长一段时间中最有名的花花公子,周家三少。 这个人竟然还认识胡慧? 尚青云对此,觉得有些惊讶。 第22章 新的进展来了 尚青云当初接了周家的委托,周老太太让他调查周叔琼的儿子是不是亲生的。尚青云觉得这事其实没有必要查,因为周叔琼的儿子和他本人做了DNA检查,结果显示是父子关系,这就完全可以证明,那孩子就是周家的血脉。不过,周老太太一直怀疑,总说自己做噩梦…… 现在回想起来,那周老太真正的目的恐怕不止于此,她到底要让自己查什么呢—— 尚青云捏着手里的关系人名单,陷入沉思。 从他接手了周家的案子后,周老太太一共见过他两面。第一次见面,老太太问他最多的问题是周叔琼的感情问题。她当时说:“小尚啊,我儿子和我儿媳妇的关系倒底怎么样啊?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啊?” 那一阵,尚青云观察过一段时间周叔琼和他老婆的相处,确实发现了一点儿不同寻常的地方。这夫妻俩除了参加公开活动会在一起,私下里其实是各过各的。而且似乎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这个秘密,还在同一个小区买了两套相邻的房子。家里如果来客人,夫妻俩就会合体,在周叔琼住的那套房子里招待,客人一走,周太太就立刻回自己家,好似多在周叔琼的房子里待一分钟都令她难以接受。 这件事,尚青云调查出来了,周老太太现在问起,他也就如实回答,只不过,他回答的比较委婉,他说:“周先生在同一小区里有两套房子,这件事您知道吗?” 周老太太,‘嗨’一声,说:“那套房子是他们给我留的,老说接我过去住,我一直没去。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发现吗?” 尚青云说:“周太太倒是经常去另一套房子住。” 周老太太说:“我这个儿媳妇啊,人是真孝顺。她知道我喜欢花儿,就在后花园里种了一片花花草草,每天都去伺候花草,倒是难为她了。” 尚青云就笑,看着周老太太,也不准备再多说了。 这之后隔了一个月,周老太太又约尚青云见面,一见面就问:“小尚啊,我孙子从国外回来了,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他干什么坏事啊?” 尚青云说:“您孙子很优秀,听说他这次回国是为了参加国内一项生物科技工程的研讨会,真是年轻有为。” 老太太脸上都笑开了花,就像尚青云夸得不是她孙子而是她。还说:“我这个孙子从小就聪明,和他爸一样,脑子好使。就是,长得不太像我们周家人,所以我才,”她说到这里就打住了,话锋一转,又笑道:“我上次让你查的那家医院你去查了吗?那院长是不是认识小苪啊?” 小苪是周叔琼妻子的小名,大名叫张誎苪。在帝都张家也算是有底蕴的名门,就是非常低调,但在文化界张家的老爷子可谓泰斗级别。张誎苪在这样的家庭长得,也是知书达理的一位名媛,现在官方传媒就职,任总编辑。 尚青云没再多说,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了过去。老太太连忙带上老花镜,打开牛皮纸袋一页一页地看了起来。 这是尚青云花了两周调查的一家私立医院的资料。这家医院的院长叫袁飞,就像老太太说得,他确实认识张誎苪,而且交情匪浅。在调查资料里,能查到两人在上大学时期很多的交集,有些两人的合照至今还挂在国外那所大学的论坛上。 除此之外,尚青云还了解到,每周日张誎苪和袁飞都会去周家名下的孤儿院做慈善。有时候两人是去同一家,有时候两人分别去不同的孤儿院。这些孤儿院的进出都有登记,因此尚青云发现,这两人就算去同一家孤儿院,时间段也没有重叠——最起码,从登记薄上看,的确是这样。 金童玉女的合照本来挺养眼,但在周老太太眼里,这些照片和孤儿院的进出记录,简直就儿媳妇出轨儿子的罪证。她就翻了几张,手就开始抖。明明脸上的神情没变,但尚青云从她手抖的这个小细节也看得出她此刻心中怒火中烧。 尚青云当时想,婆婆媳妇的关系真是从古至今都是一道最难解的迷题。 那份资料,周老太太反复翻了好久,最后说:“这家医院出的DNA检测结果能信吗?” 尚青云说:“理论上是没有问题。” 周老太太小声‘哼’一声,说:“小尚啊,你再想办法帮我去公立医院做一份鉴定吧。喏,这是我儿子和我孙子的头发。”她说完,还单独又递给尚青云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尚青云接过那个密封袋,辞别了周老太太。原本是准备第二天去公立医院送头发,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接到了殷送国的委托电话,两人约了第二天下午见……之后,尚青云就出了车祸。相当于是他上午把那份鉴定资料送到医院,下午见了殷送国,再之后,被王得来的货车撞下了高架桥。 巧合的是,殷送国的那个委托,也是想请尚青云帮忙调查自己儿子殷俊的血缘。尚青云当时跟他签合同的时候还在想,这些豪门世家的大老板还真都挺小心的。 两起委托都涉及到亲子鉴定,还真说不好到底是谁出手制造了尚青云被撞的那场交通意外。 可无论如何,尚青云没想到在调查胡慧母子被害这个案子中,会看到周叔琼的名字,这个人和胡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能有什么交集呢?总不能因胡慧是在周家孤儿院长大的就可以随便认识周太子吧? 这里面肯定是有一个环节或某个细节是被隐藏掉的,在尚青云看来,那是一条关键线索。他想到此,就在周叔琼的名字上圈了一个圈儿,并转告小李,下一步重点调查一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小李问:“尚叔,为什么要查这两人的关系?” 尚青云说:“胡慧是在周家的孤儿院长大的,而周叔琼作为周氏集团的太子爷,认识胡慧或许还能算在正常范围内。但你看,胡慧在出事前两个月内,竟然和他接触了两次,一次是打电话,一次是被市政监控拍到他们上了同一辆车,这难道还不值得重点调查吗?” 小李‘嗯’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我这就上系统里查一下,他们这些年还有没有别的接触记录。” 尚青云说:“系统里如果查不到,咱们也可以线下走访一下那所孤儿院。” “行,那我安排一下,咱们明天出个外勤。”小李依旧保持着她干练的作风。 小李通过内部系统调查胡慧和周叔琼的接触史,也是通过海量的市政录像库大海捞针,好在系统有自动筛查功能,两个小时候后,小李已经整理出了一份毕竟详细的资料。这份资料的起始时间是从1988年开始,主要还是因为那一年帝都才刚开始安装市政电子眼。因此十八年间,胡慧和周叔琼光被电子眼拍到的接触次数就有二十七次,这些画面里,有两人一起购物,一起逛公园,一起吃饭,一起娱乐,甚至当街争吵的各种状态。 毫无疑问,这两人的关系绝不一般。 而紧接着,小李又调取了两人的手机通讯信息,发现最近十年,胡慧每个月都会和周叔琼联系。有的时候,连续一个月每天都有联系。她将这些调查结果汇总,拿给尚青云看,说:“尚叔,还真要你说对了,你看这两人——” 尚青云看完资料后,说:“小李,你再查一下,这两人的银行账户,看有没有资金往来。” “行。” 小李痛快地答应下来,过了一会儿,她苦着脸对尚青云说:“周叔琼的银行账户需要权限,这个得等明天郝局给金融那边打电话,授权咱们才能查。” “那就先查胡慧的吧。”尚青云道。 很快,胡慧的银行卡往来账目全部打了出来。尚青云和小李逐条侦别,最终发现了三笔数额较大的转账有问题。 第一笔,是在胡慧十八岁那年,那时候她应该是刚离开孤儿院不久,账户里突然多了五万元,但不出一天这笔钱就被转了出去。进账和收账的两个卡号,都来自北郊某银行的分部,账户是同一个人——张雄。 第二笔,是在胡慧二十四岁那年,她收到了二十万的一笔转账。也是在这一年,她生了胡青,并开了一家服装店。这笔钱显示是现金存入。但是在那个年代这个数额可不低,钱的来源可以作为下一步追查的线索。 第三笔,是在去年,也就是胡慧四十三岁生日当天,她收到了一笔五百万的转账。这笔钱显示的是支票转入,支票的具体信息被隐藏了,要调查也同样需要明天获得授权才行。 至此,小李也早看出了问题,她问尚青云:“尚叔,你说这五百万有没有可能是周叔琼给她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明天到银行核实一下才能确定。” 第23章 曾经的那些 这一天,尚青云很晚才回到宿舍。他和小李把最后的资料整理完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大部分的同事都早回去了,办公室里还有两三个同事在加班,尚青云和几人打了声招呼,揉着眼睛出了办公室。 才出来,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他抬眼看去,见是徐士言和小刘一人拎着一兜打包盒,正往这边走。 “老尚?别走别走,我这买了吃的,来来来吃完再回去。”在徐队的热情招呼下,尚青云又被拽了回去。 加班夜宵,大晚上吃这么多其实对身体不好,不过,不吃饿着更难受。尚青云其实早饿过劲儿了,这会儿要不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又把食欲给勾了起来,他真是想倒头就睡。 吃饭的时候,徐队问了下各组调查的进度,问到尚青云时,听说他和小李进度这么快,徐士言不掩吃惊地道:“你们这也太效率了,明天要是出外勤,我和你们一起去。” 尚青云说:“明天上午去金融部,下午去孤儿院,就怕时间不够,还得分两天。” 徐队说:“要不这样,明天让小刘和小李去银行核实账户信息。我开车拉着你去北郊的孤儿院?” 尚青云想了想,点头道:“也行。” …… 总算回到了宿舍,尚青云往床上一趟,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才进办公室就被徐士言拉到了车上。徐队还顺手塞给他一个纸袋,“早餐,在车上凑合一下,省时。” 尚青云没有异议,他干了这么多年刑侦,以前还经常风餐露宿,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组织的关怀,尚青云还挺知足的。 路上徐队说:“咱们去孤儿院之前,先去之前胡慧打过工的那家饭馆看一下,我早上了解过,那家饭馆现在还开着,只不过老板换成了原来的儿子,老爷子现在退下来,就是人瘫了。” “了解这么清楚?” 徐队笑了下,“那可不!” 尚青云也跟着笑了笑。徐队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倦容未退,抬手打开了车里的暖风,说:“还得一小时,你要是困就睡会儿吧。” 尚青云也没推辞,徐队都发话了,他立刻缩到座椅里,闭上了眼。他是真困了,昨晚那种工作强度对小李他们这些年轻人来说或许就是家常便饭,可对他这个中年大叔来说,还真是有点吃不消。因此,他几乎是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徐队见此,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北郊这些年发展得也挺快,紧跟帝都三大新城建设,好多建筑物如今都已经拆迁重建。不过,像张记饭庄这种有二十年历史的饭店,在当地都算得上的老字号了,在一众崭新的高楼大厦间,饭庄古朴的装修风格倒也算得上的一大亮点。徐队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这里。 把车停到张记饭庄门口,徐士言叫醒了尚青云。两人一下车,张记的服务生就连忙跑了出来,问:“警察同志您是要吃早饭吗?不好意思,我们早餐都卖完了。” “不是,你们老板在吗?我们找他有事。”徐队边说边带着尚青云往里走。 服务生一听他们是来找老板的,就猜到可能出了什么事,毕竟警察无事不登三宝殿,平白无故人家才没那闲工夫理你。服务生边往里让人,边忙说:“他现在不在,我给他打个电话,您稍等。”他说着就掏出手机拨号。 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只不过老板听了他的话后,说:“让他们等会儿吧,我跟老爷子在医院呢。” 服务生原话转告,徐队听完,直接站起,问:“哪个医院?” 大概是徐队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有点吓人,服务生被震住了下意识就把医院的名字给吐露出来,等回过神儿,徐队都开车走了。他连忙又给老板打电话,这次却没人接。 北郊医院,风湿免疫科住院部。张志守在病床前,担忧地望着病床上的老父亲。医生和护士正围在病床边检查病情。这时候,病房被导诊台的护士推开,喊了一声:“谁是张志?有人找。” 张志连忙挥了下手:“我是。”又扭头嘱咐他媳妇:“你看着点儿咱爸。” 张志一出病房,看到走廊上的徐队和尚青云,尤其是看到徐队身上的警服就愣住了,不过他很快想起之前店员给他打的那个电话,满歉意地解释道:“我爸住院了,警察同志实在不好意思,还让你们跑到这儿来。” 徐士言冲他伸出手,“我们也是案子比较急,需要想你了解些情况,见谅。” “哪儿的话,到底是什么事啊?”张志问。 徐士言说:“你认识胡慧吗?” 这话又把张志问得一愣,他脸上的笑都显出了几分不自然,还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病房里的妻子,然后低声说:“咱们要不换个地方说?” 徐队点头,带着几人转到了病房楼外面的空地上。“就在这儿吧。”他说完,就转过身。同时,随着他话音一落,尚青云也拿出了笔和记录口供的本子,准备随时记录张志的话。 张志黯然地笑了下,说:“胡慧以前在我们家饭店打过工,那时候她才十八……” 当年,十八岁的胡慧从孤儿院里出来,举目无亲,全部的家当只有身上的一只编织袋,里面是她的两套旧衣服和一条棉被。她急需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但茫茫人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儿找这样一个地方。就在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时,偶然看到张记饭店的招工启事,于是她就勇敢地走了进去。胡慧的外形条件很好,还上过初中,在八几年,她这样的条件出来找份工作还是很受欢迎的。 当时的老板是张志的父亲,和胡慧聊了两句后,当天就让她留下来试工。这是胡慧的第一份工作,她很卖力,生怕老板觉得她偷懒奸猾解雇她,因此她除了干服务员的活儿,只要有空就钻进后厨,帮当时张志的母亲炒菜、刷碗。 时间一长,张志的父母都觉得这个小姑娘很能干,半年一过,还给她涨了工资。原本没有后来的事,胡慧可能就留在北郊那个小饭馆里了,因为没过多久,张志的父母就有意在撮合胡慧和自己的儿子谈恋爱。几乎是在胡慧到小饭馆的第十个月,胡慧和张志就确认的恋人关系。可惜好景不长,两人正式谈恋爱不到一个月,张志就发现,胡慧开始每周都回孤儿院,每次去了孤儿院再回来,她的心情就特别差。 张志觉得这里面有问题,等胡慧下次再回孤儿院时,他就要求跟胡慧一起回,然而却被胡慧拒绝了。胡慧拒绝张志时的神情非常慌张,在张志看来那真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也因此,他更加觉得胡慧有问题,就跟踪了她。 张志发现胡慧到了孤儿院的大门口就停下脚步不走了,她踌躇着犹豫着好似面前的不是孤儿院而是一个张嘴血盆大口的巨兽。张志只看胡慧的背影都能看出的情绪,可以想象当时胡慧抗拒有多明显。 然而,胡慧没有在门口磨蹭多久,孤儿院里就走出来了一个人。那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衣冠楚楚又斯文,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走到门口,将胡慧给拽了进去。 孤儿院门口的岗亭里,明明有人,却没有出来制止阻拦。那是因为,那个男子正是孤儿院的刘院长。 胡慧被拽了进去,张志冲到门口却被拦了下来。他跟冲出来的安保人员反强调,他的女朋友被人拉了进去,那个保安却嗤笑地告诉张志:“刚刚这里根本没有人。” 张志进不了孤儿院,却很着急,无奈之下,他到电话亭里打了110,然而,警察来了后,虽然带他进了孤儿院,却在搜查了一番之后,也没有找到胡慧。 这一天,所有人都嘲笑张志,说他是媳妇迷,还说他精神有问题。一时间,张志好似成了整个北郊镇的笑柄。而胡慧却好像人间蒸发,从那天进了孤儿院就一直没有出来。 这事闹得这么大,张志的父母当然也知道了。他们无比自责和后悔,毕竟儿子的这个女朋友相当于是他们给介绍的,当初看上胡慧是觉得这个姑娘没有亲人,结婚彩礼什么的都可以省一笔,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现在总算明白,小便宜正得不能占,占小便宜吃大亏啊! 为了避免儿子被人戳脊梁骨,张志父母一狠心就立刻托人给儿子又说了一门亲事,那姑娘家父母全双,在十里八村人品是数得着的好。张志父母着急,想尽快让儿子结婚,彩礼给得很足,不出一个月就风风光光把媳妇娶进了门。 而直到张志和现任妻子结婚,胡慧都没有回来。 不过,在张志新婚十天之后,胡慧突然出现,当时在张记饭庄还闹出了一桩新的热闹。 第24章 进入孤儿院 胡慧回到张记饭庄就听说了张志结婚的事,她眼里含着泪,却什么也没说。但张志的父母却不能再容她留下打工了。于是,就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胡慧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进那个编织袋,出门前她求张志的妈妈,说想再见张志一面。然而,张志的妈妈估计是心里有气,对胡慧冷嘲热讽,说得最难听的一句话,就是‘……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把你这只破鞋认成了牡丹花!你快走,你再在这里多待一分钟,我都嫌污了眼!’ 胡慧大概也没想到多日前还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老阿姨转脸就对自己恶语相向,也可能是她被孤儿院的老院长拉走后真受了什么虐待,她当即就大哭起来,那个伤心欲绝的样子,令看到的路人无不动恻隐之心。 因为胡慧是被张志妈妈推出店门的,饭店外面就是公路,正好有一辆车飞驰而来,就差一点儿就撞到了胡慧。那个时候张志其实就在店里,当他看到自己母亲把胡慧推出去的时胡慧哭了,他心里也挺不落忍。当时他是冲到了门口。 也因他刚好冲到了门口,才看到了,那辆差点撞到胡慧的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看到胡慧,很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而胡慧看到那个男人,吓得脸当场就变了色,几乎是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就跑。 这一幕,对张志触动极大,因此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忆深刻。这会儿被徐队问起,他说得也很清楚。 尚青云听完他的话,问:“你还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吗?” 张志想了好久,说:“我记得好像中间是三个零,是京牌车。” “嗯,”尚青云又问:“那车上的男人还记得吗?” “记得。”这次张志回答得又快有肯定,他说:“那男人脑门上有一道疤,当时戴着墨镜,但比我高半个头,穿黑色呢子大衣,嘴角下面有一颗很大的黑痣……”他连比划带说,但真正能提取的有效信息不多。倒是能看得出来他对当年那一幕的确印象深刻。 尚青云把他的话一一记下,而后冲徐队点了下头。 徐士言就对张志说:“今天多谢你,如果以后我们需要,希望你还能再配合。” 张志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句:“胡慧,她,她怎么了?” 徐队说:“她离开了。” 而后,他跟尚青云走出了医院。 张志却在走廊里站了好久,才重新回到病房。 徐队发动车子,尚青云系好安全带。两人现在心里都明镜儿似得,明白他们即将去的周家那所孤儿院很可能是解开整个案子的关键! 一路无话。 当徐队把车停在了孤儿院门口的车位里,因为警车的标志,立刻引起了门口保安的注意。那保安连忙给院长办公室打电话。多年过去,当年的老院长早退休了,现在的院长是一位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士,叫钱符英。她接到岗亭的电话,连忙出了办公楼。 而这时徐士言和尚青云也从车里下来,正在门口做登记。 尚青云站在大门口往里望去,入眼是一个绿色的操场,操场上有供孩子们玩耍的滑梯和小型木马等设施。四周的院墙上画着各种卡通图案,上午这个时间点儿还能听到孩子们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三层小白楼里传出来,天真的笑声,好似在说这里就是他们最温暖的家。 某一个瞬间,尚青云觉得有些讽刺,但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这缕情绪被他控制得很好。 院长匆匆穿过操场的草地迎了出来。徐队做完登记后就跟她握手,道明来意:“我们这次过来,是想要调查一个人,她四十年前是在这座孤儿院里长大的,希望您能配合。” 钱院长当然配合,只是她有些为难地说:“我是十年前才来这里做得院长,您要调那么久远的孩子,我不知道能帮上多少忙。不过,尽我所能吧。您要了解的是哪个孩子?” 徐队说:“胡慧。这里有她的档案吗?她十六岁到十八岁曾经先后三次被领养,又被送了回来,我们想要相信了解一下情况。” 钱院长说:“那您跟我到档案室来吧。” 尚青云和徐士言跟在钱院长身后,穿过了前面的那座三层小白楼,往后面走去。这期间,院长也了解到胡慧的案子,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有些沉重,一路唉声叹息,还说:“……当年刘院长还在的时候,这孤儿院曾经着过一次大火,刘院长为了救当时被困在食堂的孩子被烧到了手,就这样他还是坚持到了退休。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这里出去的孩子们都能幸福,没想到啊,胡慧,唉……” “着火是哪一年,您还记得吗?”尚青云边问边拿出了本子。 钱院长想了想说:“应该就是二十年前吧?我也是后来听这里的老员工们说的。” 二十年前的话,胡慧二十四岁。尚青云想着那年发生在胡慧身上的事,正是胡青出生。她得了一笔钱开了服装店的那一年。 目前看来,这些事情似乎没有什么联系,但尚青云总觉得,这孤儿院不简单,尤其之前那个刘院长也不像真心的爱孩子的人。刚才听了张志的话后,尚青云更觉得之前的老院长身上肯定还有什么秘密,因此他听说老院子曾在大火中救了个孩子,就问了下那孩子的情况。 钱院长想了想,说:“是个男孩儿。后来被人领养走了,现在具体在做什么不清楚,不过,听说那孩子当年被救出来时,浑身都是血,特别吓人。” “这个孩子的档案一会儿也帮我们调出来。”尚青云道。 “可以的。”钱院长说着,已经带他们来到了后院一处铁门前,铁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她掏出钥匙,打开后,一股扑面而来的潮霉味儿呛人鼻息,尚青云被熏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还是徐队有经验,立刻从兜里掏出两个一次性口罩,给了尚青云一只。 钱院长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她带着人走进这个大仓库,尚青云这才看清,里面是一排排从地到顶的书架。书架上按照年代先后放在一个又一个的牛皮纸文件袋,这些袋子薄厚不一,在袋子外面都贴了张白纸,写着不同的名字。 钱院长走到最里面那一排,找了一会儿抽出了一个袋子递给徐士言,“这是胡慧的档案,您先看一下。”之后,又转到另一个书架前,翻出另一个文件袋递给尚青云,说:“这是黑团的袋子,给您。” “黑团?”尚青云边拆开文件袋边问:“那男孩子就叫这名字?” “应该后期有改名,”钱院长想了想说,“抱歉,我记得他好像改过两次名,有点儿想不起来,您打开看看吧,里面都有记载。” 尚青云打开那个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一叠纸,然而只看了一眼,他就明显一愣,冲站在不远处的徐队喊了一声:“徐队,你快来看,这个……” 第25章 不同寻常的壁画 尚青云手里那叠纸最上面一张,在右下角有一个表格,表格里记录着这个叫黑团的男孩子两次改名的信息,第一次是他被领养后,随了领养人的姓,取名张戚然,后来养父母相继出了意外,他又被亲生父母找到,认了回去,改名为扬六。 是扬六。 尚青云和徐士言互看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缕惊讶。 在胡慧的案子里,扬六本就作为嫌疑人之一,目前还在警方搜捕的名单上。如今,他又被查出与胡慧同出自这家孤儿院,这种情况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巧合在形容了,因为概率实在太低,只能说,胡慧母子的这个悲剧其背后的原因,绝对跟这间孤儿院脱不了干系。 尚青云和徐队将胡慧和扬六的档案复印了一份。尚青云就跟钱院长提了个要求:“您可以带我们去当年着火的食堂看一下吗?” 这个要求本身合情合理,钱院长当然不会拒绝。去食堂的路上,钱院长说:“听说当年食堂着火之后,刘院长为了打消火灾对孩子们的影响,特地在之后的修建中将食堂恢复成了原样,就连食堂里,墙壁上的那些壁画都复原了。” 尚青云以为孤儿院里的壁画也就是像院墙上那些卡通图画一样,都是那种可爱童话风,可等他们进了食堂才发现,这里的壁画竟然是圣经故事。 尤其是食堂的吊顶上,画了一幅《最后的晚餐》。这幅画的意思大概是说:参加晚餐的第13个人是耶稣的弟子犹大。而他为了30块银元,把耶稣出卖给犹太教当局,致使耶稣受尽折磨。这是一幅关于师恩与背叛的画作,放在这个食堂的顶棚上用意为何先不说,整个食堂的氛围都因这幅画被烘托出了一丝神秘又诡异的感觉。 “这画,为什么要画在顶棚上?”尚青云回头问钱院长,“小朋友们不会觉得害怕吗?” 钱院长笑道:“目前为止还没有孩子觉得害怕。当初刘院长让定制这幅画时,只是想要孩子们珍惜粮食,学会感恩。” 尚青云点了点头,没在多问。 徐队这会儿已经率先进了食堂,时不时弯腰检查起来。 钱院长似乎是不想打扰徐队的检查,只随在尚青云身边。也可能是尚青云跟徐士言比起来,看着更随和。钱院长带着尚青云一个区一个区地介绍,就像是在接待领导视察,言辞间无不在宣传她们孤儿院处处为孩子着想的理念,光这套说辞,尚青云也能看出这位钱院长没少接待领导。 “你们这儿一般多久会有上级来视察啊?”尚青云问。 钱院长说:“巡督制度也是近五年才建立起来的,一般一月一次。”言外之意,以前没有。 关于这一点,尚青云却知道更多。他之前接了周老太的委托,调查过,知道周家慈善机构在五年前借壳上市,估计也是上市之后,才逐渐完善了这些管理制度。 虽说情有可原,但疑点也更多。 尚青云正想着,忽闻徐士言喊他一声:‘老尚,快来。’ 这会儿徐队正站在食堂西北角的一张饭桌后。那饭桌被他搬开了,露出了紧挨墙根的一大块地砖。尚青云一眼就看出这块地砖的图案和周围不太一样。因为那地砖的釉面里竟然也是一幅最后的晚餐的油画图。而且,画砖的整体面积相当于四块普通地砖,虽说这样的画砖,地面上也还有几块,但这一块因和顶棚的画作一样,又被安排在角落,不仔细看其实不太容易发现。 可是对于做刑侦的人来说,这简直可以算是刻意隐藏。越是被刻意隐藏的东西,反而可能就是破案的线索。因此,徐队和尚青云两人一看到这块地砖,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尚青云回头问钱院长:“食堂平时都是谁打扫?” “我们有专门的保洁。”钱院长不明所以,如实答道。 “一天打扫几次?多什么时间?” “一般来说,她们都是饭后打扫一次,晚饭后食堂到19:00就会关门。第二天早上7点再开门。下午两点到五点是休息时间,也会锁门。那个,我们的食堂有什么问题吗?”钱院长小心地问。 尚青云说:“食堂的钥匙都谁有?” “只有我和刘师傅。”钱院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刘师傅今天休息,你们如果想要了解什么情况,我也可以打电话叫他来。” 尚青云没有回答,扭头看向徐士言。 徐队说:“暂时不用。钱院长麻烦您帮我找把锤子来。” “哦,好的好的。”钱院长边应边连忙去后厨找工具。这会儿孩子们已经吃完午饭了,后厨的工作人员们正在清洗餐具并消毒。刚才他们也看到了钱院长带了两位警察来,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好奇心总是有的。这会儿见钱院长进了后厨都凑过来询问。 不过,钱院长为了稳定人心是不可能把实情告诉他们的,只说:“例行检查,你们也不要多想。找把锤子给我,警察同志要用。” 工作人员们一听没啥新鲜事,立刻散了。有人找了个工具箱,还替院长给拎了出来。 徐队拿锤子敲地砖,尚青云就跟那位拿工具箱的人聊了起来,他问:“你在这儿工作多少年了?” 工作人员边给尚青云递烟,边说:“快二十年了。这食堂除了老刘头就属我资历最老了。”他说这话时,脸上满是自豪的神情。 尚青云拒绝了他的烟,说:“孩子们吃饭的地方,抽烟不好,还是忍着点儿吧。” 那人一听,连忙把烟收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那是自然,咱们平时也不敢在这儿抽。钱院长管得严,”说着还赶紧看了钱院长一眼,见院子板着脸瞪他,他就想走了,“你们聊,我后厨还有事。” “等等,”尚青云喊住了他,问:“当年食堂那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那人说:“就是有个叫黑团儿的孩子调皮,钻进后厨玩儿灶台的打火,才引起的。当年条件差,咱们这儿还用那种罐装的煤气,那孩子也是命大,煤气爆炸的时候他跑到了外面,不然就惨了……” “那孩子进食堂你们都没发现吗?” “他是趁我们午休的时候进来的——” “你们午休不锁门吗?” “锁了啊,”老员工陷入回忆,好一会儿又说:“可能窗户没关,他从窗户钻进来的。” 几乎是在他话音才落,徐队便开了口:“应该不是窗户。”他说着,用手里的锤子敲了下那块最后晚餐的地砖,“工具箱给我一下,递个改锥。” 尚青云和老员工包括钱院长全都围了过去。就见徐队蹲在那块大砖外围,用改锥插·进砖缝儿里,用力往上翘,竟然还真把那块砖给撬动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老员工和钱院长更是面面相觑,不可置信道:“这么多年我们都没发现这砖有问题?!” “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你们发现的!” 徐队说着,招呼尚青云和老员工,将那块地砖给抬了起来。地砖被抬起还发出了钢铁摩擦的声音,竟然是在砖下安装了钢铁支架,就像是箱式床的那种气压支架,若非太多年没用,有些生锈了,以前常用的时候恐怕还是个静音装置。 这砖抬起来后,几人看着眼前的一幕,集体陷入了沉默。这还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钱院长看着地砖下的景象,连抽了好几口冷气,她声音都开始打颤:“这是怎么回事?!天呐,怎么会这样!” 徐士言望着地砖下的铁架楼梯,静默了片刻,站起身拨通了北郊刑侦队顾卫军的电话。 “顾队,北郊孤儿院出了些情况,需要支援!好,麻烦安排一下,我和老尚在呢,会等人到了再行动。” 徐队挂上电话后,对钱院长说:“叫食堂的负责人老刘来一趟吧,我们有些情况需要问他。” 钱院长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给食堂负责人打电话。然而电话打了三遍都没有人接,她脸色已十分难看了。 老员工也吓傻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然我带你们去老刘家里看看?” 这时,孤儿院门口响起了警车声,顾队效率很高,是支援的人到了。 徐队立刻道:“可以,老尚你带两个支援的同志和他去,注意安全。” 尚青云和老员工也不含糊,立刻就往外走。 北郊刑侦队来支援的警察一共来了两辆车,共计八人。尚青云和他们一碰头把情况说明后,有两名持枪的警官便主动和尚青云走了。剩下的六人,徐队带了两位,沿着地砖下的台阶,进入了食堂地下的空间。 尚青云和老员工做上警车,一路呼啸往住宅区那边开。老员工耐心指路,很快就来到了老刘家所在的片区。他指着其中一栋房子说:“老刘家就是那户。这片待规划,前边在修路,不然咱们就走过去?” 开车的民警看了眼路况,果断把车掉了个头,停在了路边。一行四人这边下车,往老刘家走去。 第26章 孤儿院的秘密 这就是一处位于郊区的老院子,门口有可老槐树。这会儿是深秋,叶子也都掉秃了。但这家的门口倒是很干净,看得出来日常都有人在打扫。 因为修路,大门口外面堆了些土,土堆上这会儿有一道很新鲜的车辙,看粗细应该是三轮车或电动摩托留下来的。尚青云看到这道车辙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紧走两步,上去拍门,里面没人应答。 这个小院坐北朝南,三间主房,两间西配房,东边搭着简单的彩钢棚。尚青云从门缝往里看,能看到东边的棚子里堆着杂物。虽然大门紧闭,但主屋门开着,依稀还能看到屋里的满地狼藉。 “进吗?”尚青云回头问那两位北郊的同事。 两人纷纷点头,一人退后几步,助跑,眨眼间身轻如燕翻过了铁门跳了进去。老员工看到这里,惊叹不已。尚青云却没这个心情,他正在给徐队打电话:“……嗯,家里没人,我担心他跑了,你看给顾队怎么说,不然就全城通缉吧?” 正说着,大门从里面被打开。 一行人,相继进入。院子里的情况更加一目了然—— 主屋的客厅里一听啤酒倒在茶几上,酒汁撒了一大片,到现在还湿着,地上各种颜色的烟头也没来得及收拾,可以看出主人离开时是何等匆忙。 两间卧室凌乱不堪,被单上有干枯的血迹,地上随便扔着被白色残渣黏在一起的卫生巾。 西边的两间配房锁着门,被那位警官很轻松给打开了,出乎几人意料的是这配房比主卧收拾得要干净得多,卫浴全是大牌,床也价值不菲,看这装修标准都赶得上三星级酒店的标间了。 “注意保护,这里很有可能是作案现场。”尚青云沉声道。他没有说这是什么作案现场,但在场的人又有谁不明白呢。 至此,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而就在这时,屋外院子里的井盖突发发出了一声轻响。尚青云等人,连忙出去,走进了听见井盖下方有说话声,像是徐队的声音。他立刻喊了一声:“徐队吗?” “诶?老尚?顾队,情况就是这么回事,我现在到地儿了,你赶紧安排。”也多亏徐队的电话卡被警务技术部加工过,竟然在地下都能接打电话。 说话间,那井盖被众人被搬开了。徐士言和两个北郊刑侦队支援的同事被几人合力给拉了上来。徐队一出井,就来了句:“乖乖,今天真是长见识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种密道!” 尚青云说:“孤儿院食堂和老刘家由这条密道相连,我现在大概能明白当初胡慧被前任院长拽进孤儿院后就消失了二十多天,是在哪儿了!”他边说边引着徐队进屋查看。 徐士言几个屋查看完后,脸色已经沉如锅炭,大概是太过气愤,骂了句:“这帮畜生。” 尚青云说:“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他们这项罪行从胡慧小时候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如果,不是今天咱们来查这间孤儿院,恐怕他们还会利用这条密道,继续残害那些可怜的孩子!” “不可饶恕!” 徐士言暴怒,再次拿起电话,这次是直接打给了市局的郝队。两人商议后,决定立刻逮捕北郊孤儿院的相关领导,这件事非比寻常,作案时间竟然长达几十年,受害者又是一些未成年的孩子们,这绝对是惊天大案。 这一天,市局刑侦队调出大量警力,对所有涉案人员进行了全城搜捕。其中也包括周家的老太太和周叔琼,当然北郊孤儿院上一任院长刘府连绝对是搜捕的重点对象!还有闻风而逃的食堂管理员老刘头。钱院长作为现任院长也没能幸免于难,还有北郊孤儿院现任的所有员工,有一个算一个,就连为尚青云他们指路的那位老员工也都一视同仁地被遣送回了孤儿院接受盘查。 徐士言和郝亮通往电话后,就赶回北郊孤儿院主持大局。尚青云被留在小院子里和北郊刑侦队的警官们一同负责采样工作。 这个小院子里,今天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四邻,门口虽然拉起了警戒线,却也引来不少人的围观。一群大妈大爷们一窝蜂儿似得围了上来。 尚青云等人不得已,只好轮流站在大门口维持秩序。 其中有一个大爷见尚青云没穿警服,特好奇地问:“诶,我说老弟弟,你们是传说中的便衣侦探么?” 尚青云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好脾气儿地劝他们先回去。 可人家大爷大妈就这点儿八卦的爱好,哪里会听他的劝。一听他是便衣,一群老头老太立刻兴奋了,不但看着他双眼冒光,还七嘴八舌地拉着他非要提供线索,那热情劲儿就好像人人都化成了便衣,要过把瘾不可。 一个大妈牙都快掉光了,还神秘兮兮地和尚青云说:“小伙子,我告诉你,这院子不干净。晚上老是能听到女鬼哭,不干净!” 另一个老太把她挤到后面,抢着说:“你别听她的,什么女鬼啊,是小孩儿!有一次我给他们家送吃的,我亲眼看见的,一个小姑娘十几岁被锁在西屋,躲在窗帘后面往外看,怪可怜的!” “您给他们家送吃的?”尚青云问,把之前那位老太那句‘小伙子’直接无视了。 “就是女鬼!”被挤到后面的老太太还在喊。 “对,我们家开饭馆,有一阵他们家住着几个男人,说是亲戚,可一个比一个懒,经常门也不出!饭菜都是打电话点,平时都是我儿子送,那回他没时间,是我给送的。”前面这位老太很得意地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尚青云追问道。 “也就上个月吧。”老太说完,又八卦地问道:“同志,他们是不是人贩子啊?” “是,”尚青云没法跟他们解释更多,又问:“那最近两天,你们有没有听到这院儿里有孩子的哭声?” “有啊,怎么没有!”说话的是之前那位大爷,“我就住他们西院,昨儿晚上都夜里两点了,还能听见小孩儿撕心裂肺的哭,不过那孩子是从市里来的,傍黑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从一辆特好的车里下来的。我当时还以为是家里来了亲戚,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人贩子!早知道,我肯定要报警的!” 尚青云问:“那孩子,您还记得长什么样儿吗?” 老头儿说:“是个小姑娘,半长的头发,看见了能认识。” 尚青云:“那行,一会儿得麻烦您帮着认一下。”说着又对那位饭馆大妈说:“如果,您方便的话,一会儿可能还要请您儿子,帮忙提供点儿线索。” “没问题,我们都方便。”大爷大妈特别痛快地答应了。 尚青云这会儿心里五味杂陈,他突然想起扬六小时候放的那把火,现在看来,扬六很可能是从这个小院子钻地道回去,当时不知受了什么折磨,想要通过放火、拧煤气罐这种激烈的方式炸毁那条地道。也可能是,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不过那时的他还太小,考虑问题不够全面,这件事最终没有解决,还差点儿搭上自己的性命。 不过,那个前任刘府连院长,为什么会冲进火海去救他呢?为了救他甚至不惜烧伤自己的手?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尚青云想到这里,他觉得顺着扬六的经历查起,有可能查到他现在的栖身之地,如果找到扬六,很多问题也就能通过审讯问清楚了。 小院外面的这些大爷大妈既然愿意作证,尚青云便和北郊的同事商量,他们出一个人开着警车载上几位大爷大妈去孤儿院指认他们看到的那些曾经在这个院子里出现过的受害的孩子。 大爷大妈们觉得自己能帮助破案非常光荣,她们心里都恨极了人贩子,到了孤儿院,发现自己见过的孩子,就抱着小孩儿安慰说‘别怕孩子,现在有警察叔叔帮你们,你们可以说实话,再也没人能伤得了你们……’ 涉案的孩子们每人都被单独带到了办公室,为他们做记录的基本都是女警官,小孩们一开始心惊胆战,后来终于放下戒心,哭得撕心裂肺,那声声悲凄的喊声,无不令闻者心酸。 市局刑侦队,在帝都养老院找到了已经半身不遂的刘府连。他因病症,流着口涎,说话很吃力。不知是否心虚,他在看到警察找来的那一刻,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休克。好在抢救及时,才没有直接挂掉。 他的审讯,直接就在病房里开始了。 顾卫军亲自出马,审得刘府连。 刘府连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的那一刻,发现自己没死,竟然还露出了一丝窃喜的笑容,那个表情看起来非常诡异又阴险,令站在一旁的警务人员瞬间冷了脸色。 顾卫军手里拿着一只录音笔敲了敲他的床头,说:“现在高兴还早了点儿吧?说吧,当年胡慧在北郊孤儿院时,你都逼她做了什么?” 第27章 揭开了一角 刘府连听到胡慧的名字,双眼瞪得老大。不知想到了什么口涎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半身抽搐。医生见此,又给他打了一针药剂,片刻后症状缓解,刘府连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窃喜的笑容,好像在说这次没死又赚了。 顾卫军却不想再给他机会,又追问了一遍。 刘府连大概是明白今日躲不过去了,便抖着声音,断断续续开了口—— 他说原本不想动胡慧,因为当时有几位大老板的夫人见胡慧长得漂亮可爱,都想领养她。后来,不知为什么,那几户人家突然全都不来问了。而小院儿那边也给他来了消息,让他带胡慧过去。那时的胡慧还是个小姑娘,鲜嫩得像根葱儿似得,她一进院子就被客人们疯抢起来…… 之后,将近两年时间,胡慧成了那小院子里最受欢迎的孩子,直到其中一个老板想要领养她,才将她带出小院。就连刘府连都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胡慧已经学会为自己考虑后路。她被那位老板领养之后,每天过得什么日子,不必多说,但这个小姑娘却已经懂得挑拨那对夫妻的关系,故意让女主人发现她丈夫的真面目。当然,她小看了成人世界的肮脏,最终被女主人以偷盗的名义送回了孤儿院。 经过这件事后,刘府连在胡慧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条生财之道,他开始安排小院子里的其他客人,领养胡慧。在几个月,客人腻了之后,胡慧就会被以偷盗的名义再送回来。 这种悲苦黑暗的日子,直到她十八岁那年离开孤儿院才算告一段落。 大概那个时候,在胡慧心里,对正常人的生活和美好的恋爱都十分憧憬,她好不容易在张志的父母撮合下,和张志谈起了恋爱,却因这个消息被传回孤儿院,刘府连以她过往的不堪经历为要挟,逼她替另外一个孩子去小院儿——这就是张志所看到的那一幕——胡慧被刘府连拽进了孤儿院,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当时的胡慧是什么心情不得而知。 另外一件事,就是黑团,也就是扬六,当年炸食堂的事情。顾卫军提起黑团的名字,刘府连又是一阵抽搐。但这次,他眼中闪过的全部都是恐惧。 刘府连哆哆嗦嗦地说:“他是恶魔之子,我不该,不该招惹他……” 原来,刘府连这个老贼喜欢小男孩,当年借着职务之便,他看上的全部都是如扬六那般的皮小子。扬六从小就不是个老实巴交的小孩儿,第一次被刘府连带到小院儿后,回来就拧了煤气。但那时候,刘府连对他还正新鲜,舍不得他死,冲进火海把他救了出来,之后,给扬六看病也好,把扬六养在家里也好,全部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在这种长期的拉锯和折磨下,扬六学会了蛰伏,也学会了与刘府连周旋,虚与委蛇,甚至把和刘府连在一起的情景录了下来,以此要挟刘府连。他说:“……我本来就是臭泥沟里的黑煤球,你可不一样!” 刘府连确实跟扬六不一样。他已经功成名就地退了下来,在外人眼里他是个一生奉献给慈善事业的大好人,他很害怕扬六把视频曝光最终导致他晚节不保。 所以,到了他晚年,他几乎是对扬六有求必应。 据刘府连所说,扬六曾要求他把名下三处房产转移到扬六名下,刘府连不得不照办。扬六还曾要挟他把小院子关闭,然而这对已经退下来的刘府连来说,已经是爱莫能助之事。 那天,他说自己办不到,阻止不了时,扬六把他打得头破血流。刘府连跪在地上求扬六饶命,扬六反而打得更凶,边打还边骂他:“老臭虫,当初你祸害那些孩儿们时,你怎么不手下留情?!” 也是在那天,扬六操刀阉了刘府连。他看着刘府连躺在血泊中翻滚,阴阴地笑,直到刘府连疼晕过去,他才离开。扬六应该是恨不得刘府连去死的,但刘府连命大,被前来看望的老棋友给救了。他不敢报警,放任了扬六逃跑,而扬六也在那之后就没再出现。 刘府连以为自己躲在敬老院里就可以到死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了,没想到临死之前,还是被警察找上了门来。 关于扬六在孤儿院的档案,那上面记录的领养人和亲身父母全部都是刘府连做得手脚。扬六不论他叫哪个名字,他一直都被刘府连带在身边…… 关于扬起老人的那个小院子,也是在刘府连住进养老院之后,扬六通过一些手段,从扬起那里骗来的使用权。那个院子为什么会被扬六盯上,目前不得而知。但他以打扫之名,行使用之实却是有目共睹的。不仅如此,那小院子如今还成了杀害胡慧的第一作案现场。 这中间还有多少细节需要调查,却不是瘫在轮椅上的刘府连能交代清楚的了。 不过,刘府连残害未成年的罪证却铁证如山。顾队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当天就逮捕了他。 之后,在孤儿院这件案子里,刘府连的判决下来的是最快的——枪决。他死前,留下一个笔记本,里面是这些年去过北郊那个小院的人员名单。 市局特别调查组,按照这份名单,将涉案人员一一抓捕,竟然有近百人。这个案子一时惊动了最高层,BOSS下令,必须彻查到底。少年关乎祖国的未来,理应受到全社会的关爱和保护,任何残害祖国花朵的刽子手都必须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 在这种形式下,周家慈善机构及其名下的所有孤儿院、福利院全部都被查封,周家借壳上市的那个公司的股价,一跌再跌,不仅如此,社会舆论对周家的声讨更是铺天盖地而来。周老太初闻巨变,血压飙升住进了医院。周叔琼本是定了机票想到国外躲几天,然而,人才进机场就被执法人员给逮了个正着。 他的落网,对胡慧母子被杀案的侦破,起到了很大推动作用。 市局特别调查组,审讯室。 顾卫军、徐士言、尚青云坐在周叔琼对面,徐士言主审,第一个问题是:“你和胡慧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周叔琼一开始还嘴硬。直到尚青云将他与胡慧数次见面的视频截图拿出来,他才不得不改口,但也还是说:“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顾卫军手里翻着一份金融部门反馈回来的调查结果,说:“据我们调查,你曾经在胡慧二十四岁和四十三岁先后和她产生了二十万和五百万的资金往来,关于这一点,我们需要你做充分的说明。周叔琼,你要明白,做假供只会让你罪上加罪。” 周叔琼的汗,在顾卫军开口说出那笔金额时就下来了。他艰难地吞咽,眼神游移,在对面那三人的严密盯视下,他仅撑了十分钟就选择了招供。只不过,他在招供之前,还在问:“如果我全说,能争取宽大处理吗?” 徐士言严肃道:“法不容情。但你知情不报,或者有所隐瞒,一样会加重罪责。” 周叔琼哭了,流下的应该算是悔恨的泪水,但在这一刻,却没有人会同情他。他边哭边说:“我和胡慧是真心的!” 没人相信他这句话。尚青云等人不为所动,望着他的眼神也无比冷漠。 周叔琼的眼泪都尴尬得停住了。他吸了吸鼻子,又说:“胡慧是小院子出了名的交际花,我跟她认识也是在小院子……” 第28章 案件持续调查 周叔琼会认识胡慧,确实是在北郊那个小院子。可以说,刘府连在小院子里捞得钱有一半多都进了周叔琼的腰包,这间小院子以及这个丧尽天良的主意本身就是周叔琼想出来的。 当年胡慧在离开孤儿院后,又被老院长拽回去的那次就是为了见周叔琼。胡慧因此这事,和张志咫尺天涯,错过了亲事,她心里最恨的人一个是刘府连,另一个就是周叔琼。 当然,周叔琼直到去年都不认为胡慧恨他。在他眼里,胡慧就是一个对他千依百顺的女人,跟他家里的那位张誎苪不同,胡慧不会看不起他,也不会嫌弃他。 所以,当胡慧二十四岁那年,给他打电话,说生了个孩子时,周叔琼觉得自己肯定不能把那孩子认回来,但可以给胡慧一笔钱,于是他用二十万安抚了胡慧。 胡慧用这笔钱开了服装店。后来,她和周叔琼一直有联系。偶然的一次,周叔琼事后,搂着胡慧倾吐心声,他说跟家里的妻子吵架了,那女人发现了北郊的小院子,威胁周叔琼如果不把小院子交到她手里,她就将这件事告诉周老太太。 胡慧觉得张誎苪要这个院子一定别有用意,她有办法帮周叔琼查清楚这件事。周叔琼虽不觉胡慧真能查出什么,但并没有阻止。后来,周叔琼才知道胡慧调查张誎苪才是真的别有用心。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录到了张誎苪和袁飞在北郊小院里的苟且视频。这段视频,胡慧让周叔琼付出了五百万的代价—— 而她只说了一句话:“我只要发到网上,就是周氏最大的丑闻。” 那个时候周叔琼才明白,原来在胡慧心里也是恨他的。他花了五百万把视频买了回来。这就是去年,胡慧四十三岁生日那天的那笔支票转账。 但是,周叔琼极力否认‘胡慧是被他所杀’,他说:“……我跟她没有那么大的仇,顶多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尚青云听到这里,已经想明白为什么周家老太太要聘请他调查周叔琼和张誎苪的孩子是不是周家的血脉了。这个老太太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对那孩子的来历产生了怀疑。 尚青云手里有之前的调查记录里,资料里显示周叔琼在进两个月还和胡慧依然保持着联系,于是就问:“据我们调查,你在胡慧受害前两个月内,曾先后与她通过一次电话,并曾共乘一辆车,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周叔琼没想到警察调查得这么细致,他当即脸色有些苍白,下意识想要否认,但看了眼对面那几人的神情,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改成了招供,他说:“那是,那是她找到我,告诉我,我妈找人在查我和我儿子的父子关系!她想要借机让我把我和她的儿子认回去,我,我没同意!” 闻言,尚青云愣住,徐士言皱眉问道:“她怎么会知道你父母再调查你的父子关系?当时她说了什么,你又是怎么回答的?交代清楚!” “就是……”周叔琼脸色惨白地讲述起来。 ——两个月前,胡慧突然给他来电,说有要紧的事。周叔琼本来不想理她,但胡慧在电话里说,是有关胡青的事。胡慧的原话是这样说得:“……怎么,你真要等到老太太知道了家里那位不是她的亲孙子,你才肯把胡青认回去?” “你什么意思?”周叔琼问。 胡慧说:“电话里不方便说,见面聊吧。” 后来,周叔琼和胡慧约着去了一家私人会所。当天两人确实上了一辆车,就是被市政监控拍到的那一幕。据周叔琼交代,当天他听胡慧说出周老太太在调查他和他儿子的血缘关系时,就追问了胡慧的消息来源。 胡慧说:“张誎苪那贱人和袁飞的视频是怎么来的,这条消息就是怎么来的!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周叔琼,我就问你,你到底让不让你儿子回周家?” “他不能回来。”周叔琼一口咬死。 胡慧冷笑了一声,留下一句“行,你行!”拎着包就走了。 尚青云等人听到这里,不由再问:“这之后,胡慧再也没有联系过你吗?” 周叔琼道:“她给我打过电话,我没接。”其实胡慧还给他发过两封邮件,但他不想说。因为那邮件里,都是对他威胁的话,他担心让警察知道后,会增加他杀害胡慧的嫌疑。 然而,即使周叔琼此时没有说出邮件的事,他目前和胡慧之间的冲突也足够引起在场几位刑侦大佬的注意了。徐士言就明着跟他说了:“目前在胡慧的案件调查中,很多证据和相关人员的供词,都对你很不利,如果你不能提供更多有效的线索,我们会保留对你的刑拘保释权。” “什么?!” 周叔琼慌了,甚至看起来简直要哭。 他哭丧着脸,连连否认:“我真的没有杀她,我真的没有!!!” 但他这种话,在法律面前毫无力度,他最后无奈道:“她之后又给我发过两封邮件,威胁过我,但我真的没有杀她!” 顾卫军闻言,立刻让人去查周叔琼的邮箱。他回到审讯室时,周叔琼已经抱头痛哭。 尚青云看着手中的资料,又问了周叔琼一个问题:“张誎苪生的儿子,父亲是你吗?” 那一瞬,周叔琼脸上出现了一丝极其尴尬的神情,他摇了摇头作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是,还是不是?”尚青云却不准备让他糊弄过去。 周叔琼说:“我不知道。我和我儿子做过DNA检测,结果你们可以去查。不过,检查是在袁飞的私立医院做的,所以,我也不知道那结果有没有问题。” 尚青云又说:“为了验证你的供词,我们需要为你和胡慧的儿子以及袁飞和张誎苪的儿子分别做生物学鉴定,这需要你们配合。请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他递给周叔琼一份文件,周叔琼看了两眼,边签字边说:“我说得句句属实。” 之后,周叔琼也再说不出什么,徐队便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尚青云负责整理口供。 回到办公室,他们几个继续分析。 徐士言说:“如果周叔琼没有杀胡慧,那么很可能是胡慧两次获取有关周家信息的那一方出了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顾卫军道,“给胡慧提供张誎苪和袁飞苟且视频的人和胡慧之间发生了矛盾?” 徐士言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顾卫军:“你知道周老太太请得谁调查周叔琼的父子关系吗?” 顾卫军想了想,说:“我记得也是位姓尚的侦探,诶?对了,跟老尚同名。” 尚青云冷不丁被点名,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将口供输入电脑里。 就听那两位队长又说了起来。 徐队说:“您联系上吗?” “恐怕不能了。”顾卫军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前些日子出车祸去世了。” “去世了?这么巧?” “是有点儿巧。”顾卫军砸么了一下,又说:“不然,给老闫打个电话。他在交通队,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徐队觉得可行,立刻拿出手机,拨给了闫文宇。 闫队接到徐队的电话时应该在忙,背景音十分嘈杂,他几乎是喊着问:“谁?!查谁?!老徐,我这边有点儿事,你等会儿啊,我出去跟你说。” 闫队似乎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老徐你刚才让查谁?” 徐士言说:“尚青云。在刑侦圈儿里干了很多年的一位私家侦探。听说他前段时间车祸意外身亡了。但我们现在了解到,他可能跟周家的案子有点关系,你那边如果有调查的资料,方便得都发给我吧?” “哦,这个没问题。我一会儿让人整理一下,发你邮箱吧?”闫队说。 “行。”徐队说完正事,又问了句:“你刚才干嘛呢?怎么那么乱?” 说到这个闫队立刻来了精神,道:“JX高速那个跳河的司机有眉目了,我正在出外勤,等我好消息吧。” “喲,这次够效率的。”徐队笑着开了个玩笑,就挂了电话。 几天后,周叔琼等人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令特别调查组的警官们无比吃惊的是,胡慧的儿子胡青并不是周叔琼的孩子。而张誎苪的儿子周家的小公子,到确实是袁飞的儿子。 因为这事,特别调查组再次提审了周叔琼。周叔琼也没想到,胡慧竟然敢骗他?!他当时直接惊呆,“不可能,我当年做过亲子鉴定,她确实生了我的孩子。” 这次,审讯室里只有徐士言,他说:“所以,现在需要你说实话,你和张誎苪到底有没有孩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叔琼就算再好面子,也不得不实话实说了,他挫败地摇了摇头,说:“没有。那女人不让我碰她。”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徐士言便让人将周叔琼押回了牢房。 第29章 市局大院的烟雾 这天下午,徐队召集特别调查组全体成员开案件分析会议。在会上,所有人一起对母子凶杀案进行了调查汇总—— 目前的情况,已经核实胡慧也在周家孤儿院的受害者名单上,而当年更多被残害过的孩子,并没有胡慧这么好的运气能一直活到今天,他们之中更多的人在被害的过程中精神失常,还有自杀的,当然也有不堪苦楚在受害过程中就离开了这个人世。 目前警方调查到,除了孤儿院现有的这些孩子,多年的受害者中还活着的也不过六个人。这六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扬六,除此之外的五个人对于那段过往讳莫如深,甚至当警察找到他们,告知孤儿院已经被查封后,依旧能在他们的眼中看到深埋的恐惧,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公开起诉。 其中有位比胡慧年龄稍大几岁的阿姨,她流着泪请求警察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的丈夫,她说那是她这辈子都抹不去的肮脏记忆。 这些人中,有一位女士和扬六是同期的孤儿,但在她的记忆中,扬六(黑团)自从大火之后就没怎么在孤儿院出现过了。这个说辞和刘府连的供词能对得上。 目前调查的重点,徐队和顾队都认为应该放在扬六身上,找到扬六,就能解开胡慧凶杀案发第一现场为什么在扬起的小院子里的原因。 另外,胡慧十八岁那年,有一笔五万元的往来账目,转账人张朗,据调查已经去世。但深挖这条线索,应该还能有新的发现。 再有就是,提审袁飞和张誎苪。据周叔琼所说,近几年北郊的小院子已经交到了张誎苪手里。但是,根据小院子四邻的证词,前段时间还有小孩子出现在那个小院子里,而徐队和尚青云实地去调查的那次,也确实在小院子的屋里发现了x液体残留的卫生纸,这种种迹象都说明,张誎苪也存在以此谋利的可能。 “周老太太也得派人去医院审一下。”徐士言说,“闫队给我发来了一份资料,是一位私家侦探交通意外的资料。这人曾受周老太太的委托,暗中调查过她的孙子是否周家血脉,但是却在不久前出了交通意外。我最近两天又重新梳理了一下这个意外事故,发现了几个疑点,我认为这件意外事故很有可能是谋杀,所以去审问周老太太的同事,一定要注意审问要全面。” 众人应了一声。 尚青云望着徐士言,心中感慨万千。但这里面其实还隐藏了一个信息,他觉得有必要点一下,就说:“既然徐队觉得这起意外可能是谋杀,那为什么之前交通队那边会定义成意外事故呢?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误导了交通队那边的同事深入调查。咱们也可以从这一点下手,如果能揪出是谁在误导警方调查,很可能也会对破解案情有所帮助。” “不错的思路。”顾卫军赞赏地看了尚青云一眼。 徐队也认为尚青云找得这个突破点不错。接下来,他就对明天各外勤组的人员进行了分配。明天依旧是尚青云和他还有小李一组,去医院审问周老太太,之后再去交通队找闫队了解北郊跳河司机搜捕情况,以及侦探交通意外的调查过程。 案情分析会议一直开到九点多,终于散会,众人刚拉开会议室的门就闻到了一股饭香。小李比较活泼,开玩笑似得问:“哟,这是谁呀?请大家吃夜宵啊?” 小吴是第一个冲出去的人,这会儿已经在公区,正从其他部门的同事手里接过数个打包袋。 那同事笑着说:“门口外面有位程先生,说是尚叔的亲戚,饭是他送来的。” “喲~那可多谢尚叔啦!” 众人笑呵呵地回头看向尚青云。 徐士言也打趣儿地冲尚青云说:“你还有这么大方的亲戚啊?” 尚青云笑了下,“我出去看看。” “正巧,我也出去抽根儿烟。”徐队边说边跟着尚青云一起往外走。身后那帮小年轻见此,连忙问:“尚叔,那我们还等你吗?” 尚青云回头冲他们挥了下手:“你们吃吧,不用等我。” 年轻人欢呼一声,嘻嘻哈哈地吃起来。 程飞鹏这会儿正在市局大门口跟门卫聊天。尚青云一出大厅的门,就看到他了。昏黄的路灯光打在程飞鹏的侧脸上,掩去了他日常纵横商海的一些棱角,却给他镀上了一层居家男子的柔色,令他看起来,年轻了一些,也随和了不少。 几乎是尚青云才出大厅的门,程飞鹏就立刻往他那边看了过去。他看到尚青云向他这边走来,隔得老远就喊了一句:“哥,你吃饭了吗?” “没事儿,先来看看是不是你。”尚青云说。 他说完,就听程飞鹏扭头跟门卫说了一句:“看我说得是实话吧?我哥就是在这儿上班,小兄弟这会儿能不能通融一下呀?” 门卫还没有说话,尚青云身后跟出来的徐士言就说了一句:“让他进来吧。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程总啊!” “喲,徐队,您也在市局呐?这是高升了吧?”程飞鹏说场面话也是贼溜。他边说边用眼神不动声色地在他哥和徐队之间扫了扫,而后眼皮一掀,嘴角一扬,几步就走了过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绕到尚青云身后直接握住了徐队的手——相当于是,他把尚青云挡在了身后。 徐士言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这点,总之被程总握住手,就‘呵’地笑了一声。 程飞鹏对徐队特别热络,但也就是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说了几句后,就指了指身后,“徐队,您看,我这好些天没见着我哥了,我跟他到那边,”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说两句话。” “您请。”徐士言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程飞鹏拉着尚青云的胳膊往那边走的背影,深吸了口烟,吐出了一大团灰雾。然而烟雾散开时,他就看到程飞鹏原本放在尚青云胳膊上的手已经转到了后背上。 徐队又发出了‘呵’地一声。 “你怎么来啦?”尚青云小声问他。 程飞鹏说:“我好些天没看见你了,想你。” 以前,程飞鹏也总是动不动就说什么‘哥,我想死你了’之类的话,尚青云都不觉得有什么别扭。但是,自从知道了程飞鹏对他的感情,再听这样的话,就觉得浑身哪儿哪都不对劲,他有些尴尬的笑了下,说:“你都多大的人了,别总把想想的挂在嘴边。” 程飞鹏立刻改口:“我是来给你送饭的啊,怕你一查起案来就顾不上吃饭。你这两天,胃没疼吧?” “没有。市局这边有食堂,到点儿了大家都去吃饭,我一个加班不是太打眼了吗?我哪儿有那么傻。”尚青云说完,程飞鹏就没声儿了。 他侧头看过去,正好看到程飞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痴迷眼神。那一瞬间,尚青云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连忙把脸扭回去。就在这时,程飞鹏突然用力搂了一下他的腰,一个转身把他带进了大院靠近围墙的一片黑暗里—— 尚青云只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下自己的脸颊,他正惊愕的没有反应过来时,腰上那只紧抱着他的手,突然松开了他。 而后,他听见了一声来自于程飞鹏的假咳嗽,就好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不自然的情绪,那一声咳得特别响,带着一种勇博嘉冠之后的庆幸和窃喜。 尚青云也终于意识到刚刚那一下是什么了,他的脸也在这一刻轰然躁热,“你——”他瞪向程飞鹏,就见那人脸上全是‘偷袭’成功后的满足笑意。 “哥,你别生气。” 话虽这样说,但程总此刻的眼神却是亮若星辰,浑身上下好似每个细胞都在高兴,他望着欲言又止的尚青云,再度贴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大厅门口传来一声呼唤:“老尚,回去了。” “哦,”尚青云这次反应很快,连忙往大门那边跑了几步,说:“徐队,等我一下!” “诶?哥!” 程飞鹏连忙追上去。 尚青云却头也没回地对他说:“你回去。没我电话,以后不许来这儿!” 程飞鹏:…… 我哥是害羞了,还是生气了呀? 大厅门里,徐士言并没有上楼,而是就站在门口等着尚青云追上来。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尚青云才一进门,他就盯着尚青云的脸看,还问:“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怎么了?” 尚青云苦笑了下,说:“就是太久没锻炼,跑两步就这样。” “哦,”徐士言这个‘哦’尾音托得老长,又说:“那你这体力可不行,明儿开始跟我一起锻炼吧!晨跑,跑过没?” 尚青云摇头,“倒还真没有。” “那就从明儿开始练吧,你要起不来我可以叫你,怎么样?”徐队笑道。 尚青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想着‘徐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30章 早起的运动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徐士言果然来叫尚青云起床。最近这段时间,特别调查组天天加班,所有人都住了宿舍,徐士言和顾卫军也不例外。所以最近的男宿舍可以说是睡无空铺。 只不过,徐士言和顾卫军两人一间,其余的人都是四人间。 所以当徐士言跑到尚青云宿舍叫他起床时,宿舍里的其他三人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紧急情况。徐士言这会儿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他笑眯眯地对受惊的小年轻儿们说:“没你们的事,你们继续睡你们的!” 尚青云其实也困,睡眼惺忪地被徐士言给催了起来,正眯着眼睛穿鞋,手腕就被打了一下。就听徐队道:“别穿这个了,你穿皮鞋怎么跑步啊?” “啊?”尚青云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就带了这双鞋。 徐士言好像早有准备,一直背着手伸到了前面,手里竟然拎着一双崭新的运动鞋,“借给你,穿这个吧。” “我不一定能穿得下……”尚青云肚腩着说。他原来脚小,这会儿大概是刚醒,一时没想起来自己换了副身体,等那双鞋上了脚,他才发现竟然正合适。而后,他定睛看了看,才发现竟然是双新鞋,他连忙抬头去看徐士言,发现徐队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心里升起的那点儿疑惑立刻又降了下去。 “快点儿吧,快点儿!” 之后,徐士言就一直在催尚青云。 尚青云也不就没机会再多问什么,紧随徐士言下了楼。市局大院里这会儿有在做早操的警员。徐士言就拉着尚青云往外走,他没直接拉尚青云的胳膊,而是拽了下他的衣袖,“压马路吧。” “行。我跟着你跑。” 尚青云从善如流。 徐士言直接带着他,慢跑出了大院的大门。大概是为了照顾尚青云第一次‘压马路’,他一直没跑多快。这种强度,如果放在跑步机上,也就是六档左右,助消化的程度而已。要是真想健身,肯定不能是这个速度。 两人跑出去一公里左右,徐士言扭头问尚青云:“感觉怎么样?” “还行。” 尚青云才说完,就听徐队笑了声,说:“那就加点儿速吧,这么下去,咱俩可能吃不上早饭了!” 尚青云应了一声,徐士言已经提档跑了出去。 十公里一来回,听着不远,但真得跑起来后,对于没怎么练习过的尚青云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尤其是,当他听说如果速度慢了,徐队跑回去可能会耽误市局食堂的早饭,他就算中途有些吃不消,也没喊停,就那么咬牙坚持了下来。 于是,等尚青云跟着徐士言跑回市局门口时,他整个人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大汗,身上的那件外套后背都被汗水渗湿透了。 “你还真是没怎么练过。” 徐队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尚青云摆了摆手,只剩喘气儿的劲儿了。 “这衣服也没法穿了,”徐士言又说,“你带换洗的衣服了吗?” 尚青云‘嗯’了一声,就听徐士言道:“那赶紧回去换吧。我先去食堂了。” 然而等尚青云真换好了衣服,赶去食堂,徐士言边把饭推给他边又说了句:“穿这样儿出外勤不大合适,你没别的衣服了吗?” 尚青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衣和夹克,确实有点儿旧,不过也不至于就穿不出去吧。但徐队既然说了,他还是问了句:“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不太合格。”徐士言观察尚青云的反应,见他果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唇角微勾了下,说:“没事儿,你穿我的,我带的衣服多。先吃饭吧,一会儿赶紧换上,咱们赶紧走!别再耽误了外勤。今天可是时间紧任务重。” 尚青云心想,既然时间紧任务重,徐队你为什么非得今天抓我去晨跑啊?难道,就为了借给我衣服和鞋穿?! 徐队为啥非得今天晨跑,没人知道,反正,当尚青云换上徐士言的衣服坐进警车跟着他出外勤后,就连同车的小李都看出来了,徐队今天心情超好。 小李笑着问徐队:“头儿今天遇到啥好事了?这口哨吹得这么溜?” 徐士言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还摸了下脸问:“有这么明显吗?” 小李笑道:“就差写脸上了。” 徐士言说:“那你就当是咱们今天一准儿能取得重要线索吧!” “那简直太好了,我现在天天加班加得都有黑眼圈儿了!这案子再不结,我都要老十岁了。”说起这个,小李作为特别调查组为数不多的女警察,那真是早憋了一肚子话。 整个一路上,因为有小李在,一直很热闹。 尚青云从上车之后,就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倒是时不时地瞟几眼徐士言,眼神里全是审视。徐队应该也发现了尚青云在暗中观察他,但每次两人眼神对视,他除了对尚青云报以一笑,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也因此,尚青云心里的疑虑有渐渐散开了,他觉得可能是最近被程飞鹏搞得他有点过于紧张,没准儿人家徐队就是单纯得想帮他一下呢? 警车停在帝都医院,徐士言带着尚青云和小李直奔国际部病房。周家的老太太自从听说孤儿院出了事,就昏了过去,一直在这里抢救。 如今,周家也算树倒猢狲散,周老太太住院这么大的事,身边也就只有一个女儿陪着。另外一个女儿在国外,根本就没回来。 老太太的病房外,走廊里聚集着好多人。都是慈善机构那个借壳公司里的一些前董事。他们本是有那个公司的股份,现在,公司因孤儿院这件惊天大丑闻,股价已经跌停,损失惨重,公司还被查封了,这件事他们肯定是要讨说法的。本来周家的财政大权就一直在老太太手里握着,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董事们也只能来找她讨说法。 当然,除了周家老太太,周叔琼两口子全都被抓紧了局子,就算董事们想找他们讨说法,如今也是摸不着人。只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警察也会找到周老太太头上来。 徐队等人一现身,那些讨债无门的董事们就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追问:“警察同志,周老太太不会也被抓进去吧?这人还住着院呢?”言下之意,如果周老太太都被抓进去,他们的钱可能就真的血本无归了。 徐队严肃道:“不要妨碍公务,请让一让。” 他这么说,那些人自然不敢再挡在门口,连忙为徐士言三人让开了一条路。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拉开,门口出现了一个中年女子的身影,她皱着眉估计都没看外面是什么情况,就说了句:“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再吵影响我妈休息,到时候她老人家出个三长两短,你们的钱更没地儿要去!” “你是周老太太的女儿?”徐士言边问边亮出证件,“市局调查组,徐士言。我们有些情况,要向你母亲了解。” “你们要跟我妈了解什么?”周二小姐神情戒备,但还是让开了门口。 徐队等人走了进去,就见病床上,周老太太带着吸氧机,正向门口这边看过来。她看清几人身上的制服,眼睛微微瞪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冲她女儿扬起手,声音闷着,说:“二丫头,把床摇起来吧。人家来找咱们,不能太失礼了。” 周家二小姐闻言,抿着唇,沉着脸,将病床摇了起来。 第31章 周家的老太太 周二小姐把床摇起来后,又走到门边,将门锁上了。周老太太见此,这才慢慢将脸上的吸氧机面罩摘下来。之后,她又看了眼病房的门,那门上有一层磨砂玻璃,门外还能看到一些晃动的人影。 周老太太对着徐队等人露出一个得体的笑,看得出来这位周家实际的掌权人时时刻刻都谨记着自己形象的重要性,她似乎在尽力将一切展示出最得体的一面。 是一个很好面子的老太太。 这一点,尚青云之前就深有体会,毕竟他至今还记得这老太太一边让他调查儿媳妇的出轨证据,一边替儿媳妇说话。那场面用一句活久见来形容也不为过。 老太太指了下病床边上的椅子,地走在最前方的徐士言客气地说:“您请坐呀。” 徐队从善如流,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周叔琼利用职位之便残害儿童这件事,是不是你授意的?” “我没有啊!我怎么可能让他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警察同志,你听我说,残害儿童这个事是张誎苪做的,与我儿子没有关系——” 徐队打断她:“周叔琼已经招认了。” 周老太:“……” 她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但很快收住,叹息道:“那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唉,这些孩子,实在是——是我身为母亲没有教育好,我对不起国家!” “你作为周氏慈善机构的实际掌舵人,几十年来对慈善机构疏于管理,该承担的责任,我相信你也应该很清楚。”徐队严肃相告。 周老太太脸上的从容淡定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不敢置信地问:“我,我已经面临破产了,这个惩罚难道还不够大吗?你们还想要我怎样?没有看到门口那些催债的人已经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你们难道也要学他们,来糟践我这把老骨头?” 周老太太说完,眼眶通红,看起来真是可怜又无助。 然而,徐士言这会儿就像是铁面无私的包公,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一丝的同情,他只是公事公办地说:“据我们调查你曾经聘请过一位私人侦探调查过你的儿子和儿媳,难道不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说明你知道了这件事后,并没有插手阻拦。”徐队以此话为引,想看一下老太太的反应。 周老太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们搞错了,我让人查得是我孙子的血统。哎呀,这个事情那个私家侦探也没有告诉过我,再说现在他人都死了,你们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徐队:“死了?” “啊。”周老太太忙肯定地点头,又补充:“我最后一次见他,他给了我一份资料,那些资料上都是张誎苪和袁医生私下见面的照片。我就让他帮我去公立医院再送一份我儿子和孙子的头发做DNA检测,结果呢,谁能想到他当天就出了车祸?真是造孽啊!” 尚青云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问:“据我们了解,您曾经和他说过如果您的孙子不是亲生,周家断了香火,您就会被活埋?有没有这回事?” 他话一出口,整间病房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周老太太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周家二小姐似乎也被震住,皱眉望向尚青云。徐队和小李则是向尚青云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仿佛在说‘功课做得很到位嘛’! 好一会儿,周老太太才嘴唇抖了抖,说:“那是、那是我也没办法啊!” “这么说,这是真实存在的情况?什么人要拉你去活埋?”徐士言严肃地问。 周老太太揉了把眼眶,这会看起来尤其可怜。她目光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儿,好似透过这个女儿看着不知名的深渊,她说:“周家自三百年前,就在京城北郊的周家村,后来那片地震了,只有一个男孩幸免于难。祖籍上有记载,说这个男孩是……” 传说,三百年前,帝都北郊有一个小村庄,名叫周家村。这个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以采药打猎为生。有一天,一个小男孩跟着他的父亲上山打猎,遇到了两只正在造狐的狐狸。 男孩的父亲大喜,立刻拉弓搭箭,一箭射中了一只母狐。男孩看到了那只狐狸流泪,连忙拉住父亲,说:“爹爹,您放了它吧!它都哭了!” 父亲作为猎户自然不把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一把推开那孩子,再次拿起弓箭。可他没想到,孩子趁他回头拿弓箭时,抱起了地上的两只连体狐狸就跑。那父亲气得大喊,“不孝子站住!” 最终,父亲追上了儿子,而没有受伤的公狐狸也趁机逃脱,男孩的父亲没能追上公狐狸,遗憾下山。自这一天开始,周家村夜晚就总有家禽莫名其妙地被咬死,死状极其凄惨,内脏爆裂,血溅三尺。 第一户遭殃的就是男孩家,后来整个村子接连出事。三百年前的人还很迷信,遇到这种状况,不知调查,只说是触怒了山神,需要祭祀。因男孩家是第一户出现的这状况,全村的人都说,这祭品该从他家出。 三百年前祭祀的祭品除了吃喝瓜果香烛之外,还有活人祭,童男童女最好不过。在一村人的不断施压下,猎户将自己的儿子作为童男祭品献了出去。 当时的北山还有一座山神庙,男孩和一个猪头被用同样的红绸缎捆绑着横沉在拱桌上。全村的人焚香叩拜山神之后,离去。 那之后的第四十九天,北山发生了地震,周家村所处的地基下沉,房屋因此坍塌,村民被砸无数。震后余波未平之际,深陷苦难中拼命挣扎的人们纷纷看到,硝烟尘土中,一个男孩骑着一只狐狸,狂奔而来,于危难之际,向这些曾经把他逼上供桌的村民伸出了援助之手…… 后来,活下来的周家村村民们开山凿洞,修了一座狐仙庙。以此感念狐狸对他们的救命之恩。然而,怪事依旧没有停止。 男孩的父母因男孩的及时出现,被搭救了出来,一家人原本以为可以就此过上平静的新生活。却没有想到,男孩的父亲渐渐精神恍惚,只到有一天,他当着男孩的面亲手将自己的妻子杀死,他的神智才恢复清明。 那一刻,新建成的周家村,彻夜贯响着来自猎户的悲切哭声。 然而,第二天早上,猎户妻子的尸体却消失了。直到几天之后,有人去狐仙洞祈祷,在洞里看到了一具腐烂的女尸,很像猎户的妻子,他们才恍然大悟,这狐狸虽然救了他们,却也没忘猎户的杀妻之仇…… 这个故事后来在周家的宗族里流传了三百年,被各界族长反复利用来约束族中男女行为,最终形成了周家家训,其中有一条就是对嫁入周家的女子的要求,即:若断周家香火者,应以活藏之礼祭祀,避祭者,狐惩之。 严格来说,周家老太太不算是断了周家香火的人,毕竟她生了儿子周叔琼。如果这条家训真得能让人畏惧,那么该害怕的人也不是周老太太,而是真正把周家的香火断送掉的张誎苪。 尚青云听完这个故事,有些明白为什么那段时间,周老太太总是将‘断了周家的香火,会被活埋’这句话挂在嘴边了。她很可能是以此提醒张誎苪,让周家的香火断了的女人,会遭报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周老太太可能早就知道了张誎苪和袁飞的事,她会找私家侦探来调查,不过是为了做个样子给儿媳妇看,目的很可能是希望儿媳妇惧怕报应,赶紧跟他儿子再生一个? 会是这样吗? 第32章 持续挖掘线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等于周老太一开始就把尚青云当成棋子在用,她和张誎苪生活了这么多年,真能不了解张誎苪是什么性格? 但是,周老太却没有选择和她的儿媳妇直说,而是隐晦地在利用寻找私家侦探这样的行动来提醒。这个发展只能是源自周老太本身的性格——既好面子,又想在外树立公正不阿的形象。还有可能就是她还没有想好,一旦她直接问了张誎苪和袁飞是什么关系,张誎苪承认了,那她就不得不明着处理这件事。把出轨的儿媳妇休回张家,对周氏企业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很可能弄不好就是两败俱伤。 尚青云想到此,心中一凉,忽然觉得这整个案件,自己的交通意外也好,胡慧母子的死也好,很可能都跟张誎苪脱不了干系。但是,目前证据不足,虽然从逻辑推理上来看,张誎苪的嫌疑最大,但无论是自己出交通意外那天,还是胡慧母子分别被杀的那天,张誎苪都有不在场证明。 除非,他们能再度抓到嫌疑人,比如扬六和那个跳河的司机,这两个人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指认是受人指使,而那个指使他们的人就是张誎苪,那么案子就可以结了。 想到这里,尚青云有句话想要和徐队说,可碍于周老太在场,不方便直言,便拿出手机给徐队发了条信息:咱们应该尽快提审张誎苪。 徐队这会儿还在跟周老太太周旋,兜儿里手机震动了下,他低头拿出来看了一眼,飞快打了几个字:顾队会提审她,咱们一会儿去交通队多收集线索和证据。 尚青云就没再多说了。他知道徐队应该也想到了张誎苪很可能是也介意周家祖训,有杀人动机。当然,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如果这些案子都是张誎苪做得,那么她几乎就是在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据尚青云观察,之前张誎苪的言行举止不像是一个特别偏激的人,她和袁飞偷情都要在一起,可见是个很贪图享乐,又有算计的女人。这里面或许还有什么内情是他们目前没有挖出来的…… 尚青云思考的这一会儿,徐队已经问到关于私家侦探交通意外的事情了。尚青云听到他问周老太太:“……那他是为了帮你送检查才出的意外,那份检查结果后来你看了吗?” 周老太太说:“他都出意外了,那些检查的样品当然就没送成啊!” “你去医院核实过?”徐队问。 “去了的呀,”周老太太说着,还向她的二女儿伸出手,“二丫头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她接过手机,点出通讯录,上面是一个x医生的电话,她说:“我去问了,检验科的X医生告诉我,根本没有样本送过去。我还留了他的电话,你不相信,可以问问他呀。” 小李立刻将那号码抄了下来。 尚青云听到这里,就可以肯定他的那场交通意外根本不是意外了。因为在送样本这件事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DNA的检测样本他绝对是送到了医院的化验科。 而他死后,这件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单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绝对是有人在暗中对他的行踪进行了抹杀。 会是谁呢? 尚青云心中有一个名字,只不过,目前没有证据。 徐队又对周老太太进行了十分钟的审问,没有有效信息。离开病房前,徐队再次申明,之后会有相关人员来为周老太太办理转院,周家这个案子结案前,也将对周老太太保留刑事问责。也就是说,周老太太到底有没有罪,犯了什么罪,任何人说了都不算,法律说了才算。 周家二小姐咬着牙点了下头。 三人从医院里出来。 徐士言说:“小李给X医生打电话。看他在哪儿,咱们先去审他。”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男声传来,“您好,我是XXX,请问您哪位?” 小李说:“我们是市局特别调查组,有个情况要向您核实一下,十月中旬是否有一位女士到医院问过周叔琼和周超的DNA样本有没有送到?” 小李说完,那边沉默了一下,报了个地址,让他们过去找他。 因电话开了免提,尚青云听到那个地址时心中一动。因为,那个地址就是他之前送过检测资料的医院,这说明,这位医生还在正常工作,就像个不知情的没事人。 周家孤儿院这个事闹得这么大,如果这位医生是相关人员,正常情况下可能早跑了,他还在正常工作,可能是毫不知情。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有把握自己就算真的拿了人的钱财,替人办了事也不会被供出来。 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尚青云分析每一条线索的时候,都会控制自己保持客观和冷静。 徐队开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达X医生所在的医院。今天X医生值班,他们到的时候,他正在化验室摆弄仪器。他身边还围着一群学生。 这位X医生大概真的是毫不知情,见到徐队他们后,神色如常,只客气地说了句:“稍等我两分钟,我布置一下教学任务。” 两分钟后,X医生出了化验室,客气地请徐队三人去他的办公室,路上,他就问:“刚才电话里听说是要问周叔琼和他的儿子DNA样本的事情,对吗?” 电话是小李打的,她说:“是的。X医生请您务必协助我们调查这件事。” X医生推开办公室的门,说:“我记得前不久,周叔琼的母亲周太太来过医院,当天也是我值班,她也问过这个事情。我帮她查了一下所有送来的样本,并没有发现周叔琼和他儿子的名字。对了,他儿子是不是叫周超?就是最近回国参加首届国际生物工程研讨会的那位?” “是他。”小李说。 X医生请他们坐下后,还给他们倒了水,然后就微抬着头,看向天花板,好像在想事情。片刻后,他说:“我记得前段时间,他来我们医学院做过讲座。具体哪一天,我……我帮你们查一下吧。” 他边说边打电话给学院部,很快确定了日期,他说:“是十月九号上午……” 这个日期一出,尚青云根本就没听见X医生之后又说了什么,整个人立即僵住了。因为,他的交通意外就是发生在这一天。那天他从这所医院出来又去见了殷送国,之后就被撞下了高架桥。 徐士言问X医生:“您确定他到过检验科吗?” X医生还是比较严谨的,他说:“这个我不能确定。当天陪同他来医院的是小齐医生,他们应该是大学同学。我了解的情况就这么多。希望能对你们有帮助。” 徐队却还是问:“这位小齐医生现在在哪儿?” “他这两天请了假,听说是家里出了事故。” “医生的家庭地址医院有备案吧?” “有的。” 这件事,最终还是惊动了院方领导。要调小齐医生的家庭住址,院长听说后,就亲自出面接待了徐队他们。而缓过劲儿来的尚青云,也同时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十月九号的监控录像,医院还保留着吧?” 这倒是提醒了徐队,他立刻也说:“我们需要核实一个人是否在十月九号来过这家医院。当然,有检验科的录像更好。” 院长看他们这架势也知道事态严重,问了原委后,脑门就出了汗,他边擦汗,边连连点头,说会全力配合。 第33章 可能就是他 院长亲自陪着几人来到了医院的安保室。这里保留着医院近三个月的监控录像。 尚青云小声提醒徐士言:“徐队,那位侦探是下午出的车祸,我们只需要看早上八点到车祸之前的录像,这样可以提高效率。从大门开始查会更方便。”其实他特意强调八点,是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他就是八点到得这家医院。 “嗯,咱们三个分工。”徐士言说。 院长亲临,安保科不敢怠慢,连忙将十月九号的所有监控录像调了出来。徐士言刚将监控的倍速调高,尚青云已经找到了一个机位的录像前,按下暂停键后,指着其中一个人问徐士言:“徐队你看是这个人吗?” 因为尚青云清楚地记得自己那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风衣,里面是程飞鹏送他的白色毛衫。尚青云记得,每次他穿那件毛衫被程飞鹏看到,程飞鹏都会笑眯眯地说一句‘我哥怎么这么帅啊’!因此,尽管他那天脸上带着墨镜,但因那身打扮实在记忆深刻,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这么快找到了目标人物,徐士言和小李都有些吃惊,小李甚至有些崇拜地说:“哇,尚叔你这是什么眼力啊!太神了!” “也就是眼神儿好点。”尚青云不在意地说。 说话的功夫,徐队已经将照片放大确认了一下,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侦探尚青云,虽然戴着墨镜,但也看得出,这位确实是他们要找的目标。徐队又看了一下监控录像上的时间,估计了一下尚青云到检验科的用时,而后,就追踪他的踪迹,很快在另一台机器上看到了戴着墨镜穿着深灰色风衣的尚青云出现在了检验科递交材料的窗口。 录像上和尚青云交接资料的人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性。徐队把录像放大,回头问院长:“这位是医院的护士,还是?” 院长的脸色却在看到那位女性的同时逐渐苍白,他声音微抖,说:“她就是齐晓莲。” 齐晓莲就是小齐医生。 所以说,尚青云当时等于是直接把周叔琼和周超的头发交到了这人手里,难怪医院的登记薄上连记录都没有。只能说,这人当时收了尚青云的材料,根本就没做记录,而是直接带走了或者丢掉了。 这根本就是早有预谋——周超或者张誎苪可能提前知道了尚青云的行踪,动用了周超的关系,利用他的同学齐晓莲将那份DNA检测资料给拦下了。 确认了这一点后,徐士言都没有问院长,就先给闫队打了电话:“老闫,现在查一下一个叫齐晓莲的女医师的出入境记录。我一会儿把她的资料发给你。”挂上电话,他马上问院长要了齐晓莲的身份证件号码,很快发给了闫队。 闫队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复,齐晓莲没有出国。 徐队松了一口气儿,立刻又给郝亮队长打电话汇报目前的进展,并建议:“郝队,立刻逮捕齐晓莲和周超吧。” 这一天,市局刑侦队数辆警车呼啸在帝都的公路上,当晚,齐晓莲和周超就被捕入了帝都市局的关押所。齐晓莲是在家中被捕,而周超被捕时却刚好赶上生物工程研讨会散会,当时守着会场外的记者们看到周超被警察押上警车时全都惊呆了!他们是真得没想到,蹲守生物工程的报道还能守到这么大的一个新闻。 于是,第二天,生物工程才子涉嫌刑事案件的报道几乎铺天盖地。而大报纸杂志和网络平台几乎全部拿它当了头条。也因此,原本不知道周家孤儿院事件的人,在八卦了周超身份后也顺藤摸瓜了解到了这一惨绝人寰的惊天大案,一时间几乎是全民悲愤。网友们聚集的各大论坛里,只要点开,就全都是对周家的谩骂声…… 这些对尚青云来说,都不是重点。那天,他们离开医院后,又马不停蹄地赶赴闫文宇所在的交通局。因目前了解到的线索,直指周超很可能就是幕后最大的那只黑手,所以在交通局的取证,徐队等人的思路就变得更加清晰。 闫文宇今天其实一直在等徐士言过来。因早上就接到了通知,他早就将当初负责调查尚青云交通意外案的所有同事都召集在了一起。处理尚青云案子的警员一共是三个人。 徐队带着小李和尚青云赶到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这三个警员非常紧张,他们以为是上级领导要追责他们不尽职尽责,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沉重。 直到徐队对他们说:“侦探尚青云交通意外的案子,很可能是有人从中阻挠,令你们没法取得最关键的线索。现在你们好好回想一下,当初对这个案子的调查,事无巨细,最好说得详细些。” 一位寸头男警官小张说:“这案子的现场,是我堪查的。当时我也调取了监控录像,不过那辆撞人的货车玻璃一直有反光,我几乎是调取了所有跟踪抓拍的监控记录,发现没有一张是能看到车内清晰景象的。后来,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货车的前挡风玻璃,发现是司机在前玻璃顶部贴了一层反光纸。这样的司机也不是没有,他们大部分都是违章防拍才这么干。我当时想得是这种反光纸折光率太强,很可能晃到了对面司机的眼睛才造成的车祸,没想到是别有用心的圈套。” 闫队在旁边听着小张的话,有些生气,等他说完,哼了一声,说:“明天开始严打反光纸,见一个罚一个。一个月内不把反光纸给我清干净,你下个月奖金就别想要了。听清楚了吗?小张?!” “是,闫队。” 闫队烦躁地撸了把头发,又问:“那你都看清货车里什么情况了?” 小张连忙说:“我就看清里面坐了两个人,没看清脸。” “两个人?” 徐士言和尚青云同时惊讶开口。而小李则是说:“肇事司机不是只有王得来吗?如果他带着别人,这也许真是个意外!因为,谁也不会带着别人杀人吧?” 这个时候,另一个交通队的警员开口了,他说:“肇事司机逃逸后的追踪工作是我在负责。我一直在与金融部那边的同事沟通,从出事至今,他们一直在关注王得来的所有消费账户,目前显示的是没有任何动账信息。因此,对于他的追捕,我们一直也是在动用线下联动的方式,注意还是监控排查。” 最后的一位警员说:“我负责的是死者尚青云的身份确认,他的家属程飞鹏倒是曾经多次要求我们立案调查,他一口咬定尚青云的死不是意外。所以我觉得,可以找他进一步了解情况。” 他话才说完,闫队就一脚踹了过去。踹得小警员的椅子从地上拖出了好几公分,闫队不高兴地道:“既然他家属都要求了,你当时为什么不多问一句?” 那警员说:“我问了,不止问了一遍。但他只说可能是尚青云的职业得罪了什么人,被陷害了。具体的实质性内容他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一个劲儿地要求咱们调查,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家属不能接受逝者辞世才会有的反应。我只能是安慰他,尽最大的努力调查,可最终取证却没有实质性进展。我也挺内疚的。” 闫队还没有开口,就听尚青云突然对那个小警员说:“这事不怪你,我能理解你的不容易。” 小警员面对这位大叔善意的解围,露出了一个有些暗淡的笑容。 闫队也看了尚青云一眼,那到嘴边的话,最终没有说。他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到徐士言肩膀上,“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徐队说:“再查一下案发现场的监控,他们既然肇事逃逸,附近的监控很可能拍到了那两人的脸。” “行,这事我们会尽快解决。” 第34章 持续追捕 徐队又问:“你前两天不是说北郊JX高速跳河的那个司机有眉目了吗?怎么样了?” 闫队叹了口气:“害,别提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家伙又跑了,应该是进山了。不过,发现了他的落脚点,咱们的人也追上去了。这次,从落脚点拿了件他穿过的衣服,带着警犬呢,估计也就是再过几天的事。” “嗯,尽快吧。”徐队说,“现在没有证人,证据也不足。如果抓到的齐晓莲一力承担,包庇周超,那这事就恶心了。” “你觉得这事是周超干得?”闫文宇问。 “八成。” 徐士言说。 “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先扣住人,别让他们逃出境。” “扣不了几天,你这边还得加速。”徐士言语重心长地说。 时间紧张,两人也没再多说什么。闫文宇送徐士言等人出门,快到停车场的时候,他突然拉住徐士言,小声问了句:“你还真把老尚给栓住了?我怎么看着他好像变了个人呢?记得以前在东城派出所实习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 “嗯,好像是变了点儿。”徐士言笑了笑,没再多说。 闫文宇也没再多问。 等徐队把车开回市局,顾卫军对张誎苪和袁飞的审问还没有审完。两个人是分开同时审问的,顾卫军负责审张誎苪,小吴和小刘负责审袁飞。 这件案子说到底是周家的丑闻,张誎苪作为周叔琼名义上的妻子,无论如何是逃不开法网。但袁飞不同,他虽然和张誎苪有不正当关系,但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讲,只要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他曾经去过孤儿院也去过北郊那个小院子,他都可以用‘张誎苪约会’这一条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不过,袁飞显然比一般人要狠,大难临头,他不但单飞,还将自己变成了最锋利的一把刀,反向扎入了张誎苪的心口。因此,对于袁飞的审讯,简直顺利得不行—— 小吴问:“你和张誎苪是什么关系?” 袁飞直认不讳,“我们是情人。” “张誎苪和你在北郊孤儿院见过几次面?什么时间见得?那个小院子是干什么勾当的你清楚吗?” 袁飞说:“我和张誎苪每周都会见面,也不一定是借助孤儿院做慈善的名义,我们有很多方法见面。但在孤儿院见面的话主要是张誎苪的要求。她的怪癖比较多,喜欢寻求刺激。我只能尽量配合。她毕竟给我生了孩子,哦,对了,就是周超。因为周超的关系,她一直希望我能想办法帮助她和周叔琼离婚。我曾经私下多次约过周叔琼,但都被他拒绝了。没有办法,我就找到了他的母亲。但周家的老太太不希望儿媳妇出轨的丑闻被曝光。我也威胁过她,目的也是为了让她施压周叔琼同意离婚,但她直接拒绝了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半年前。”袁飞回忆了一下说,“那天,周老太太拒绝我之后,反过来也威胁了我,让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张誎苪,如果我说漏了嘴,她会让我身败名裂。其实,我并不在乎身败名裂,我只是想认回自己的孩子。” “也就是说,你一直没有告诉张誎苪你私下找过周老太太的事?” “对。我没有告诉他,我只是在寻求一种和平的解决方式。希望这件事,能够在不伤害小苪和小超的前提下,得到有效的解决。” 小吴和小刘看着他,在他的眼中看到得依旧只是波澜不惊的神色。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这份镇定的人,城府极深。小吴和小刘意识到这一点后,提问开始变得更加有针对性。 “十月九号和十月十九号这两天你分别在哪儿,和什么人在一起?” 袁飞似乎在努力回忆,好一会儿才答:“九号我记不清了,十九号我应该是在医院主持手术。那一天有一位重要的病人需要我的治疗。” 他用得是‘重要’来形容病人。可是一般情况下从医者是不该将病人区别对待的,那么这个重要只能是暗指那位病人的身份不一般。袁飞这个时候点出这一点,用意其实很明显,他是想告诉对面的警察,如果你们想要核实那位的身份,尽管去,到时候打扰了人家,谁吃不了兜着走还两说呢。 小吴和小刘也听出来了,但他们却像没听懂一样,好像全无身份地位的概念,也并不畏惧得罪什么人,继续发问:“那位病人的姓名说一下,还有,你和殷送国认识?” 袁飞报了一个名字,又说:“不能算认识吧。殷送国是商界名人,我经常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他,但他并不知道我。” 袁飞此时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从容不迫,可这份从容落在两位警察眼中,就是赤·裸·裸的有恃无恐,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审讯是没有办法获得更多有效信息的。 于此同时,并不知道袁飞在毫无底线地将黑锅甩到自己身上的张誎苪,在面对顾卫军的审问时还在傻乎乎地维护他。张誎苪说:“我和袁飞属于自由恋爱。我们本来就是一对恋人,如果不是我父亲非要将我嫁入周家,我本来就是要和袁飞结婚的。我跟周叔琼就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们没有感情。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在一起……那跟畜生配种有什么区别?我拒绝这种没有思想的X行为,所以,我不认为我追求自己的爱情有任何不对。” “你从周叔琼手里要来那个小院子,之后又残害孤儿,这件事我们已经查得很清楚了。而且袁飞也参与其中!”顾卫军的审问就比小吴和小刘显得要老道很多。 他这话一说完,张誎苪立刻反驳:“袁飞他不知道只件事,你们不要污蔑他!”说完才发现,这等于是她自己承认了北郊小院子的勾当,是出自她的手笔。她有些后悔,连忙又说:“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勾当,那是周叔琼做下的阴损事,我要那个院子只是为了方便和袁飞约会!” 顾卫军看着她没说话。张誎苪似乎受不了那双极具压迫力的视线,匆匆瞥开头。过了一会儿又说:“周叔琼自己做下丧尽天良的事,却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知道他只是恨我,想要污蔑我。但警察同志我希望你们能查清楚,这件事,我没有参与,袁飞更没有参与!” 顾卫军没有理这茬。他无动于衷,看了眼手里的资料,问:“你知道胡慧吗?” “不认识。” “但一年前,金融部反馈的资料显示,你曾经查过周叔琼的账目。就在他开了一笔五百万的支票之后。这个行为你怎么解释?” “我只是正常地查一下,”她想说丈夫,但话到嘴边,立刻改了一个词“周叔琼动账的原因和资金流向。” “那你知道周家的家训吗?”顾卫军问。 张誎苪脸色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初,她依旧有些蔑视,说:“早三百年前的东西,现在是辩证唯物时代,谁还信那些封建迷信?!也就只有周家老太太才会一口一句家训。在我看来,她只不过是封建残余的牺牲品。” “也就是说,你知道周家的家训?”顾卫军抓住重点追问。 他需要张誎苪一个正面回答,张誎苪似乎也意识到了顾卫军的意图,连忙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这几次交锋,顾卫军也算看出来了,张誎苪内心紧张,这是心虚的表现,但她又很狡猾。大概是从事文字工作,她的思维逻辑自有一套,对语言很敏感,这种人是审讯中十分难缠的对手。 就在两边的审讯陷入僵局时,顾卫军的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是郝亮,几句话之后,电话挂断。顾卫军却没有继续问张誎苪,而是低头先给小吴和小刘发了短信,内容是:“周超已经被捕。” 下一刻,两间审讯室里,同时响起了一句话:目前您的儿子已经被捕,据我们调查,他目前是杀害胡慧母子的最大嫌疑人。 第35章 谁能顾得上谁 袁飞听到这个消息,一直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狠厉。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表情,只是言语间的怒气没能控住,“警察同志,你们确定没有搞错吗?小超他不可能杀人的,他就是个只会读书的死脑筋,他怎么可能杀人呢?” 小吴和小刘没有理他这茬儿,反而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袁飞有一个很明显的张嘴又闭嘴的动作。 发现这一点后,小吴小刘不约而同在心中推测,这个袁飞一定知道什么线索,就是不说。于是,他们的问题更加尖锐,说:“还是说,人本身就是你杀的?!” “我怎么可能,”袁飞说了半句话又停住。他不再辩解,眼神游移不定,似乎是在斟酌。 小刘见此,再加一把火,说:“你不说,周超会因涉嫌谋杀接受法律的制裁,而真正的罪犯却逍遥法外,你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成为别人的替罪羊吧?” 袁飞深吸一口气,低着头,看着脚尖处的地面,说:“是小苪。” 小吴小刘互看一眼,问:“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张誎苪?做假证同样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袁飞似乎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忽然抬起头,说:“就是她。” 于此同时,顾卫军也在问张誎苪同样的问题:“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杀了胡慧的人是袁飞?假口供也是犯罪!” 张誎苪说:“就是他。不是小超。小超没有害人,是袁飞,真的是袁飞!” 张誎苪说出是袁飞时,表情是很复杂的,就像是在割自己身上的肉。但她除了说出是袁飞之外,就再也说不出其它的了。顾卫军想方设法引导她说出更多线索,她却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就是袁飞杀得人。” 两边的审讯同时卡停。而这个时候,徐士言和尚青云还有小李也终于赶了回来。 顾卫军暂停了对张誎苪和袁飞的审讯,与回来的徐队等人紧急召开了碰头会议。 特别调查组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两位队长加上一位顾问,还有小吴小刘小李三个年轻警官聚在一起,先是各自将目前调查的情况陈述一遍,再结合各方情况分析总结—— 所有人都发完言后,徐士言说:“张誎苪和袁飞互相指证对方为杀人凶手,这个供词应该是不可信。” 顾卫军说:“但他们两个也都有嫌疑,很可能就是,在我们将周超被捕的消息放给他们后,两人为保自己和孩子而选择了牺牲对方。” 尚青云说:“可从心理学上来分析,张誎苪的杀人动机要远大于袁飞。但是从作案手法和案情被追查至今所产生的一系列后果和影响来看,这起案件的最终目的似乎是要毁掉周家。当然也包括揭露张誎苪的恶行。所以,如果说这件事是张誎苪做出来的,从各方面来看都并不合理。因为,我觉得凶手另有其人。就目前我们所取得的情报来看,周超的嫌疑依旧是最大的。” 小李听完尚青云的话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尚叔的观点比较能立得住脚。” 小吴说:“如果是周超的话,那他是怎么完成作案的呢?” “应该不只他一个人。也有可能他没有亲自动手。”小刘说。 徐队见大家讨论的差不多,就说了句:“无论如何周超已经被捕,一会儿人带回来,立刻审问。” 周超和齐晓莲在傍晚时被带进市局审讯室。顾卫军带着小吴小刘负责审讯周超,徐士言、尚青云和小李负责审问齐晓莲。 依旧是两间审讯室同时开审。 小李负责录口供,徐士言主审,尚青云作为副审官手里拿着齐晓莲的资料正认真推敲。资料上显示,齐晓莲在帝都最著名的医科大学读得博士,上学期间认识的周超。两人虽然不同系,但关系一直不错,学校论坛上还有关于两人是否谈恋爱的八卦贴子。 不过,周超似乎是个天生性冷淡,上学这么多年,甚至至今依然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任何恋爱的迹象。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追求者众多。周超和齐晓莲是在一次学术活动中认识的。资料上没有详细写,但有标明是周超将重要的发言稿遗失,被齐晓莲捡到后送还,之后,两人便建立了友谊。 齐晓莲的背景调查上,写着原生家庭在山区,家里父母都是农民,还有一个弟弟,能供她上学,可见父母很不容易。而齐晓莲除了学习外,也经常勤工俭学,但是,自从她结识了周超后,在周超的牵线搭桥下,她业余时间可以参与的项目变多了,项目分红足够她日常花销,甚至有时候她还能贴补家里,这令她对周超很是感激。渐渐的,齐晓莲将周超当成了贵人,对周超的感情也从感激转变为了崇敬。 周超在齐晓莲毕业之后,为她联系了现在这家医院,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齐晓莲在工作之后,一直想要报答周超的各种帮助,但周超似乎什么也不缺。 这些事情都是警方通过侧面调查了解到的。现在齐晓莲因涉嫌故意杀人罪,以及渎职罪正在接受审讯。 徐士言问她:“说一下十月九号你的行程。” 齐晓莲大概知道有些事情她逃不过去,因此她的态度很平静,声音几乎没有什么起伏地说:“我十月八号值班,一直到九号上午十点都在医院。十点之后,我去学院接待了生物学讲座的教授。之后一直到晚上十点,我一直在做接待工作,十点之后回得家,到家大概十一点半。” 徐队问:“十月九号,早上八点左右,有人将周叔琼和周超的DNA检测材料送到检验科,是你接手的吗?” 齐晓莲点了下头。 徐队又说:“但这份材料最终并没有在医院登记,你为什么不做登记?” 齐晓莲抬起头,说:“周超是我的朋友,我在发现DNA检测的一方是他时,打电话询问了他,他表示这些资料是未经他本人的同意进行的送检,他本人要求撤销化验的。” 这个解释看似合情合理,但越是这样,越有问题。徐士言当即严肃地道:“可你这样做也同样是以权谋私,同样触犯了医院的规定,也触犯了渎职罪。抛开私人感情,以严谨的工作态度面对这份送检,我相信你在接待的时候应该也检查过相应的手续,如果送检人的手续不是齐全的,你当时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将送检材料退还给送检人,而不是收了检验材料后,再私自撤销!齐晓莲,你现在是想包庇谁吗?你搭上自己的前途包庇的人,你觉得值得吗?” 齐晓莲的眼泪在徐队这个问题面前,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此刻想起了在山村老家的父母,还有以她为榜样努力学习的弟弟,这份亲情对于她来说都在这个问题面前显得十分沉重。齐晓莲本性不坏,所以才会在这一刻如此纠结。 她哭了一会儿后,突然抬起头,抽咽着问徐队:“如果我说实话,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我今天犯得错告诉我的父母?我不想,不想让他们担心!” 尚青云看着齐晓莲,有些不落忍,就说:“宽大处理,是需要你自己争取的,一切都看你怎么选择。” 齐晓莲抹了把眼泪,轻轻地‘嗯’了一声,说:“是周超拜托我帮他撤销检测的。” 十月八号那天本来不是齐晓莲值夜班,因为周超的一个电话,齐晓莲特地和同事换了班儿…… 第36章 无论是谁都逃不过的定律 那天齐晓莲接到周超的电话,本来是很惊喜的,她第一句话就跟周超说:“听说你明天要到我们医学院开讲座啦?我们院长还特地让我去接待你,怎么样周大教授是不是很惊喜?!” 周超却说:“晓莲,我有个事情想要麻烦你。” “你跟我怎么还这么客气?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周超顿了一下,才道:“明天上午可能会有个人送一份我的检测材料到你们检验科,你帮我拿回来,不要记录。” “这……” 齐晓莲在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人是愣了好一会儿的。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周超拜托她的这件事,可能会对她造成怎么样的影响。 周超显然也考虑到了,所以在许久没有等到齐晓莲的回答后,他就再度开口,说:“一般医生被起诉渎职,都是没有满足病患或病患家属的预期。我对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起诉你,也不会让任何人起诉你。如果以后你遇到了这方面的困惑,我还会出手帮你。晓莲,我一直很欣赏你,请你相信我。” 齐晓莲在周超的反复保证下,答应了他的要求。同时周超也在跟她见面后,给了她一份亲笔写的保证书。之后的事情,齐晓莲就不清楚了,但是周家孤儿院的事情被爆出来后,她害怕了,也因此请了很多天假,还回了趟老家看望父母。这些天她晚上一直在失眠,终于今天东窗事发,她也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 齐晓莲说完后,就垂着头默默掉眼泪。 徐士言让小李待她出去,尚青云接过小李手上的录入工作,就听徐士言说:“之后,只要她提供周超给她的那份保证书,那位跟你同名的侦探的交通事故就可以重审立案了。” “嗯。” 尚青云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蓝白色的光打在他的眉眼上,令他在这一刻看起来有几分冷峻。 徐队又说:“其实周超完全可以不给齐晓莲留下那份保证书,这相当于是留了个把柄在齐晓莲手里,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相当信任齐晓莲。” 尚青云又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下,徐队也发现了他情绪有些不对,就问:“你怎么了,老尚?” 尚青云捏了下眉心,“有点儿累。” “那你录完就先找地方歇会儿吧,我去隔壁看一下老顾那边的进度。”徐队说着,就起身要往外走。 尚青云却突然说:“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案子查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想全跟下来。” “行。那就一起。” 徐队已经拉开了门,回身等着尚青云。 尚青云把笔记本电脑合上,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头嗡地一声,眼前一黑,竟然直直向前栽了下去。 徐队吓了一跳,“老尚?!”忙伸手扶了下。 尚青云晃了一下,赶紧甩甩头,说:“我没事。走吧,别耽误时间。” “不行,你还是歇会儿去吧,你这样万一在隔壁审到一半晕过去,那不是添乱吗?” 尚青云说不过徐士言,最终没有跟进去。他坐在公区的靠椅里,看着徐队推开周超那间审讯室的门,屋里的灯光很暗,那门一推开就好像有一团黑暗扑到了徐士言身上,同时也冲进了尚青云的眼底,十分轻易地就勾起了尚青云内心深处的恨。 到了这时,尚青云才算真正确认自己在面对杀死自己的主谋时,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克制与冷静的。他不是圣人,刚才听完齐晓莲的供词,就一直在克制心里不断涌起的愤怒。 他想去审问周超,但精神里的冷静却好像在刚才的克制中耗尽了,徐队不让他去,或许也是好事。否则,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得知真相——在周超承认谋杀了他的那一刻,不暴起挥拳! 尚青云双手支颐,又揉了一会儿眼眶,这才站起身往食堂去了。 周超的审讯室,在徐士言近来后,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不可能!”周超大声反驳,“晓莲指认我?她不可能指认我!” 他脸上的神情在也不赋之前应对顾卫军步步紧逼时的泰然自若,此刻是一种睚眦迸裂的凄惶。就好像齐晓莲的背叛对他来说是黑暗吞噬了最后一道光,全世界进入了永夜一般,人生再无色彩可言。 “你给她写过一封保证书。”徐队漠然开口,眼神锐利盯着周超。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一记重锤,将周超的精神顷刻敲碎。刚才还在怒吼的男子,突然之间没了声音。而后,审讯室里响起了一阵由低到高的笑声——是周超在笑——只是这笑声比哭还令人倍感窒息。 “这个世上,”周超说,“真的没有一件干净的东西!” 顾队见周超神情不对,给小吴打了个手势。小吴立刻出门去准备镇定剂。 审讯室里,周超昂头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下来,他说:“我妈在外面养着野男人,那野男人背着她干尽畜生不如的事,这样的两个人生的我!我算个什么东西呢?野男人的小玩具吗?!” “我不能死她们,我就是畜生!!!” 周超吼出这句话后,两只眼睛的角膜急速充血,人也大口喘息,但很快,他就像是喘不上气来似得,抽搐起来。 小刘见此,连忙跑到门口,大喊:“小吴快点儿!” 好在小吴提前准备了,镇静剂打下去后,周超的状况得到缓解,昏睡过去之前,他努力支着眼皮,冲眼前晃动的虚影们说:“你们既然穿着这身警服,就别让周家那些人逍遥法外。” 周超被送进了专门给犯人看病的官署医院。第二天,他醒来后,神情麻木地交代了整个案件的全部过程—— 原来在周超六岁的时候,有一次袁飞去接他下学。周超做在后排,隐约听到了一丝哭声,他那时候年纪小,还不知道袁飞是他的亲生父亲,只问:“袁叔叔,你车上是藏了小猫儿吗?我怎么听到小猫在哭呢?” 袁飞就笑了笑说:“没有啊。小超肯定是听错了。” 小孩子的注意力本来就不集中,周超很快就被袁飞递给他的变形金刚吸引了注意力。他玩儿了一路变形金刚,直到袁飞把他送到张誎苪面前,他都没再管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哭声。 那是周超第一次近距离接近袁飞的秘密。 第二次,是他十岁生日那一年。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提前一天带他去郊区的别墅庆生,而且他爸爸出差不在,就要有袁飞来陪他庆生? 但十岁的周超已经很懂事,他心里早就对张誎苪和袁飞之间的关系存疑,只是他不想多问,不想母亲尴尬。 那天晚上,他半夜起来,听到楼上传来很奇怪的声音。于是,他悄悄溜了上去,隔着没有关严的门缝儿,他看到了张誎苪和袁飞苟且的那一幕。这对周超来说是震撼也是耻辱! 聪明的少年,几乎在那一刻就猜到了自己和袁飞之间的关系,但他也因此更加厌恶袁飞,他觉得袁飞就是插足在他爸妈之间的男小三! 周超愤怒地跑回房间,给他爸爸打电话。然而打了一晚上,周叔琼都没有接。那一晚,对周超来说,可以算是他性格彻底转变的一个分水岭式。他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周叔琼作为他的父亲,从来都不喜欢他,甚至有时候望着他的眼神都是充满了恶心和嫌弃。原来,他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周叔琼从来都知道,也就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儿子看待! 但这个时候的周超并不恨周叔琼,他恨的是袁飞! 从这天之后,周超身上总会带着一根注射器,而且他也开始接近袁飞。他的这种改变,令袁飞很惊喜。周超上得寄宿学校,有一段时间袁飞经常接周超到家里住,以增进两人之间的父子感情。 可周超却发现,他每次去袁飞家里,都有一间房门是上锁的。明明以前跟着张誎苪来的时候,那间房并没有上锁。周超认为那间屋子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就在一天半夜,偷偷起床准备摸进袁飞的卧室把钥匙拿出来,变故就在这天晚上再度来袭! 第37章 又见匿名‘馅饼’ 周超站在袁飞的卧室门口,再度听见了那种低弱如猫咪哭叫的声音,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比之前在车上听到得要清晰很多。大概是因为袁飞不喜欢关门的缘故,周超再度趴到门缝上,看进了屋里—— 一个大哥哥手脚带着镣铐,嘴里塞着毛巾,就像张誎苪一样正在被袁飞欺负…… 这一幕对周超造成的冲击远远超过之前那次。周超几乎立刻跑回自己的房间,从白天的衣服里摸出注射器,再度冲到袁飞的门口,而那门就在他冲到跟前的那一刻,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袁飞裹着睡袍出现在门口,他一脸惊讶地问:“小超,你怎么还没有睡?” 那一刻周超下意识将注射器背到了身后。他低着头,没说话。 袁飞问他:“是害怕吗?要不,爸——叔叔陪你一起睡?” 周超听说袁飞要陪他一起睡,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之后,他一步一步倒退着回了自己屋。 从那之后,周超再也不亲近袁飞,甚至很反感张誎苪在他面前提起袁飞。 再长大一点儿,他开始调查袁飞的行迹,顺藤摸瓜竟然查到了他经常去周家旗下的孤儿院,然后他就发现了北郊那个小院子的存在。袁飞竟然还是那个院子的常客! 周超十七岁就查清楚了那个小院子是怎么回事,可那时候他对周家还有留恋,没有想过玉石俱焚。再后来,他遇到了齐晓莲。 齐晓莲在捡到他的论文后没有藏私,没有抄袭,及时归还的行为令周超看到了人性中善意的一面。慢慢的了解之后,他认为齐晓莲虽然家境贫寒,但整个人就像是这世上所有积极正面的集合体,阳光向上,人品绝佳。这样的人令周超时时羡慕,他觉得这世上能有这么干净的人实属不易,所以他因为欣赏也给了齐晓莲很多帮助。 本来跟齐晓莲做朋友,对周超内心阴暗的一面算是一种治愈,但平静的时光永远都是短暂的,就在周超以为自己可以渐渐将人生转到正轨上时,他发现了周叔琼和胡慧的事。 胡慧托人调查张誎苪和袁飞,那人去北郊小院子的行踪被周超的人发现了。周超那时已经不希望自己的平静生活被打破,就让他的人盯住胡慧,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顺藤摸瓜,周超最终得到的回复竟然是周叔琼早在很多年前就和那个叫胡慧的女人生了一个私生子,得知这一消息的那一刻,周超的世界再次崩塌,他就像一瞬间回到了十岁那年,变回了那个偏执幽怨满心仇恨的小男孩! 再加上,之后他又发现就连他的奶奶都在托人调查他的血统时,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处处都是虚情假意!长久以来,苦苦压制,周超的性格早就扭曲,内心积攒多年的恨意一旦爆发,他就变成了一个嗜血的魔鬼—— 他为了不连累齐晓莲,选择杀了那个侦探。这样即使周老太太之后再去医院询问,因为没有登记,也只会当成是那个侦探还没来得及送材料就出了交通意外。 之后,他开始了一步一步揭露周家腐臭的恶心。他选择的方法非常极端。因为心里嫉妒周叔琼的儿子才是真正的周家少爷,他按照周家祖训的那个传说,选择了用胡青的血祭祀狐仙。而用出身北郊孤儿院的胡慧的尸体引起警方的注意。 他早就算定,警方早晚有一天会查到周家的孤儿院,会发现那是一个多么肮脏的人间炼狱…… 周超用极缓慢的语速,将这些年来的经历一一陈述,他说完后,病房里静了许久,最终还是徐士言开口,问:“人是你亲自杀的吗?” 周超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说:“胡慧应该是胡青杀的。胡青非常憎恨他的母亲。当然,我的人也从中挑拨了一下。” “你的人?”徐队皱眉,问:“是谁?” “扬六。” 周超说完后,就像是猜到警察接下来要问什么,还耸了下肩,“可惜他活得像条野狗,我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 徐士言问:“杀胡青的人和尚青云侦探的人都是扬六吗?” “是啊。我听说他杀了胡青之后,为了逃生还跳河了。所以你看,野狗就是野狗,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案子调查至此,凶手已经确定,杀害胡慧的凶手是胡青,而杀害胡青的人是扬六,这一切的幕后主谋是周超。目前,周超已经伏法,还剩下扬六在逃中! 只要再抓到扬六,这几个连环凶杀案就可以全部结案了。 徐士言等人从官属医院出来,徐队就立刻套出手机又给闫队打电话。 与此同时,尚青云坐在办公室里,也再次接到了尚言的电话—— “爸,”尚言开口就显得特别为难,叫了尚青云一声,后面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尚青云当然感受到了尚言的这种情绪,就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吗?” 尚言说:“不是。我就是觉得,可能又要给你惹麻烦了。” “嗯?” 尚言说:“那个,我卡上又多了一笔钱。这次是五十万。爸,你是不是还得跟领导报备呀?” 尚青云眉头渐锁,问:“知道是谁给你转账的吗?” “不知道,”尚言在电话那边挠着头,“我又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我是欧皇,那个,爸爸,这会不会是,”是程总故意在对你施行金钱炮弹啊? 当然,这后半句话,尚言支吾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觉得,他要是敢说出来,他爸肯定会气炸! 尚青云见尚言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没再多问,只说:“那我调查一下吧,你也别急。” “嗯,那,爸爸你多注意身体,也别太辛苦。”尚言乖巧地关心了一句。 尚青云就笑了,说:“好。”然后,挂了电话。他觉得,重活一次,有尚言这个亲人在身边挺好。不过,有谁会连续给尚言的卡里打钱呢? 尚青云觉得能干出这种事的也就是程飞鹏了,于是,他立刻把电话挂给了程飞鹏。电话几乎是秒接通,程飞鹏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他问:“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去吧?” 尚青云:…… “不是这个事。是尚言,他卡里这几天连续收到了两笔转账,一共有六十万。这钱是不是你给他的?你跟我说实话。” “这……”程飞鹏笑了,无奈道:“这真不是我。我知道你最烦背后塞钱这种行为,我倒是想过,月底给尚言多发点奖金。”言下之意,尚言现在既然给你当儿子了,我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多给他发钱,没必要背地里搞小动作,好像拿钱收买人心,显得挺没品的。 “真不是你?”尚青云又问了一遍。 “不是。”程飞鹏声音都严肃了。 尚青云当然也听出来了,心想,看来这钱真跟程飞鹏没关系,那就必须得再报备一次。 他挂了电话。又给徐队打过去。这个时候徐队已经在回市局的路上,接到尚青云的电话,听说尚言账户上又多了五十万,立刻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他对尚青云说:“你这会儿忙吗?不忙的话你去金融部找钱浩然科长,我之前找过他,说了你的情况,这两天没顾上这事,你现在过去,我一会儿就到。” 尚青云应了声,挂上电话后,去找郝亮打招呼。没想到,郝亮竟然会派一个司机开车载他过去,这令尚青云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第38章 尚言的回答 金融部离市局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今天不堵车,尚青云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徐士言在停车场停车。徐士言一见他,隔着车窗就冲他扬了下手,又对郝亮的司机笑了下,喊道:“我在这儿就行了,你回去吧。” 那司机放下尚青云,也冲徐队扬了下手,就掉转车头开走了。 徐士言锁上车,跑了两步,到尚青云跟前,皱眉问:‘怎么又多了五十万?’ 尚青云说:“尚言刚给我打电话,就是今天上午的事。” “我来的路上已经跟钱科长打过招呼,走吧,他正好在呢。”徐队说着就拉了下尚青云,两人匆忙进了大门。 钱科长的办公室在三楼。两人敲开办公室的门,钱科长便笑着起身和徐士言握手。他是位白白胖胖的老先生,一笑起来颊边还有两个酒窝很和蔼的样子。 尚青云跟钱科长也握了手,便将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钱科长一听又多了五十万,眉头就皱了皱。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递给尚青云,“这是我们这边调查到你儿子尚言上次收到的那笔钱的来源,虽然是网络转账,但沿着网络端口的IP地址一路追查过去,显示是在帝都北郊的一处农村。” 尚青云已经打开了文件袋,拿出了那份调查报告,上面的地址他看了一眼就递给了徐队。 徐士言一看这地址就说:“是之前那个跳河司机曾经藏身过的小院。周超今天早上招供了,那个司机就是扬六。”他边说边盯着尚青云,见他的脸上闪过惊讶,声音放缓,问:“扬六为什么给尚言打钱,如果你真不知道,那我只能直接问尚言了。” 尚青云愣愣地点了下头,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扬六要给尚言转账。他有些出神,之后,徐士言又跟钱科长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到。 直到钱科长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就听钱科长问:“……你儿子的收款账户还是之前那个吗?” “稍等,我马上打电话问一下。”尚青云说着就掏出手机,拨了尚言的号。 “爸?”尚言的声音很快就从听筒里传出,带着尚青云熟悉的那股亲切感。 “小言,你这次的收款账户还是之前那个吗?” “是。爸,怎么了?我听你声儿怎么不对呢?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尚言有些担心地问。 “没有,你不要多想,就是备案让问一下。我没事,你放心吧。” 尚青云说完就挂了电话。 尚言看着盲音的手机,直觉他爸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他这会儿人在顶大,略一思索,就把王小虎给叫了过来,“我有点急事,出去一会儿,你盯一下场子,有事打我手机!” “诶?”王小虎想问遇到了什么事,可尚言说完,人已经跑了出去。 尚言开走了顶大的车,直接去找程飞鹏。他觉得,他爸都为难成那样儿了,这钱要是程总给他的,他必须跟程总好好说道说道。 另一边,市局金融部,三楼办公室。徐士言给郝队和闫队分别联系完后,推门进来,“我刚才把尚言被扬六转账的事情上报给了郝队,他让咱们尽快查一下,今天这笔转账的来源,实时汇报。钱科长,这事还得麻烦你,尽快吧!” “不麻烦,你们现在就跟我去技术部。” 如果尚言卡上这笔五十万的转账还是扬六转来的,那么通过追踪这张卡的网络定位,就可以准备锁定扬六的所在地了。毕竟之前追踪扬六的刑侦队,已经进山,不过这人太狡猾,好几次在警犬的追踪下竟然还能隐藏行迹,以至于搜查范围不断转移,一下就周旋了这么多天。 或许是涉及到了凶杀案的最大嫌疑人,尚言才到程总办公室,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跟程飞鹏道明来意,就接到了公安局的询问电话:“请问是尚言吗?你现在来一下市公安局特别调查组,我们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事吗?是不是我爸出了什么事?”尚言有些紧张地问。 程飞鹏坐在一旁,听他这么说,不由坐直了身体。 “和你父亲没有关系,是我们有些情况想要向你了解。”电话里的警员平静地说。 尚言心里松了口气儿,同时又有些疑惑,可在电话里也问不出什么,他决定还是去趟市局。 电话挂断。程飞鹏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尚言说:“市局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趟。对了,程总我今天来是想问一下,我卡里那五十万是不是您给我转的呢?” 他这样说,程飞鹏立刻就明白是什么事了。因为就在不久前,尚青云也打电话问过他同样的问题。看来,尚言这次会被市局叫过去问话,多半还是因为这笔钱。 程飞鹏立刻拿起外套,拍着尚言的肩膀说:“钱不是我转的。但你会被市局请喝茶,可能就是因为这笔钱。” 尚言随着他一起往外走,边说:“可我也不知道这钱是谁给我转的啊?” “这就是问题啊。” 程飞鹏说。 尚言开车拉着程飞鹏,两人赶到市局时,见门口停了六七辆警车,这架势怕是要出警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吭声,却不约而同嗅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两人在门卫处登记。比较巧的是这天登记处的小警员竟然一眼认出了程飞鹏,他还跟程飞鹏开了个玩笑,“呦,程总又来送饭啦?” 程飞鹏笑着塞给他一盒烟,说:“今天是送孩子。” 小警员眼神古怪地在程飞鹏和尚言之间看了看,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尚言:…… 郁闷,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小警员很快收到了回复,是顾卫军的声音,说:“快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尚言和程飞鹏就在大厅里见到了顾队。因为顾卫军知道这是尚青云的儿子和兄弟,他还客气地和两人都握了手,“今天事情比较特殊,需要向尚言了解一下情况。走吧,咱们到办公室说。” 顾卫军话说得客气,但流程却一丝也没有马虎。尚言的口供还是在审讯室里进行。程飞鹏留在公区里等他,脸上的神色也不轻松。因为,刚才上楼的过程中,他已经了解到,上次尚言卡上的十万块钱竟然是扬六这个凶案犯给他转来的,这意味着什么,程飞鹏很清楚。因此,他也比较担心尚言。但他更担心的是尚青云。这么多年,程飞鹏了解尚青云比了解自己还多,他知道以尚青云的脾气如果听说尚言被市局叫来问话,他肯定会在责任感的驱使下,第一时间赶过来。然而,这会儿他没在,说明这件事他并不知晓。 程飞鹏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这事儿先不告诉他哥,看一下后续走势再说。 审讯室内,为了制造压迫感,平时都是只留了一盏灯。但这次,顾卫军让小吴将灯都打开,他想要在最自然的状态下观察尚言的反应。 尚言果然没有觉得在个审讯室有什么问题,被让坐到空旷地的那把椅子里,他只觉得有点儿像当初找工作的面试现场。顾卫军还冲他笑了下,这令尚言意识到,这位顾警官不就是他爸爸现在的同事吗?想到这点时,他心里最后那丝紧张也瞬间消散了。 尚言也冲顾卫军笑了下。他笑容很真诚,就是带着对自己父亲同事的那种自然而然的友好,因此这个笑很有感染力。 顾卫军通过他的这个表现,初步断定尚言应该是与扬六引起的这起凶杀案无关。不过,最终的判断,还是要通过具体询问才能决定。 第39章 罪魁祸首 顾卫军问:“我们了解到,扬六曾经资助过你上学?” 尚言想了想说:“那应该是我很小的时候,我爸那会儿找不到活儿干,就去找扬六借了钱。”尚言还记得,那天他爸从扬六那里借了两千块钱,回来之后就一连好多天都阴沉着脸。哪怕,第二天扬六还来了他们家,又给他爸送了一张卡,他爸也没有给扬六什么好脸色,直接把那张卡丢到了扬六脸上。倒是扬六,被他爸这么下面子都没生气,还亲自带着他去学校把学费交了。 那时候,尚言就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他爸出去给他借钱了,他会自己赚钱养家的。 当然,这些往事尚言并没有跟顾卫军说,说了也不会有什么用。扬六现在涉嫌杀人,他并不想让他和自己的爹扯上关系,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那会儿他爸总是找不到工作,或着找到了工作干不了几天就不干了。小的时候他不知道原因,现在长大一点儿,又在顶大KTV这种场所工作了几年,见过了社会的千姿百态,尚言大概也能猜到他爸年轻时的处境有多糟糕。 他爸年轻的时候,是真得长得挺好的。长的好看的人,无论男女都很招人,可对一个单身带娃的成年男子来说,光有长相在婚姻上可能起不到太大的帮助,却在工作中会造成很大的困扰。 尚言开始工作后,才渐渐明白,在他小的时候,他的爸爸为什么总是在家干干净净,一出门就特意把自己打扮得邋里邋遢。可能在那个时候,他爸就总是遇到各种骚扰了吧…… 尚言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但这并不影响他回答顾卫军的问题。 顾卫军又问:“扬六和尚青云的关系怎么样?” 尚言说:“我爸经常没有工作,扬六会给他介绍一些零工,比如帮人搬家,装卸这样的工作。一开始不是很稳定,后来扬六似乎是卖了辆货车,他有活儿的时候会叫上我爸。不过,在我参加工作之后,我爸就不太想再干体力活了。他去年还去应聘环卫工人了,但没选上。” 顾卫军又问:“你还记得,扬六的车牌号吗?他是什么时候买的车?” “车牌号?”尚言努力回想了片刻,说:“好像是京牌的,我记得尾数是37,中间好像是一串字母。那车,他开了有几年了,大概是五年前还是四年前,我记不太清了。” “好,还有一个问题,”顾卫军问,“尚青云十月九号在哪儿?干什么?你还记得吗?” “十月九号?”尚言这次没想多久,就说:“那天我上班走之前,他在家。晚上的时候我接到电话让去接他,才知道他那天跟扬六出去喝酒了,喝得很醉,回来后闹腾了半宿。第二天醒来,断片儿很严重,差点儿连我都不认识了!”一提这个,尚言语气里还能听出怨言。 顾卫军偏头见身侧的小吴都记了下来,又问尚言:“扬六是怎么知道你这张卡的卡号的?” 尚言说:“就那天我爸喝醉了,我去接他。他说什么我爸有笔工钱没借算了,等以后结算了,直接打卡上。问我要卡号。我当时没在我爸身上找到银行卡,就报了我的。后来,那钱一直没打过来,我问我爸知道到这会事,他说记得。我想他可能是喝高了忘了。他平时就算是给大公司搬家,搬一天,也就挣千把块钱,他自己都不在意,我也没在意。但没想到,会收到这么大数额的转账。” “好,可以了。”顾卫军说完就站了起来。 尚言也连忙站了起来,就听顾卫军说:“你先回去吧,最近不要去外地,保持手机开机,之后如果有必要,我们可能还会联系你。” “好。” 尚言跟着顾卫军出了审讯室,往公区那边走,才出走廊就看到程飞鹏一见他的身影,立刻站起来,大步往他走了过来。程总此刻的神色,在尚言看来是少有的关心,这令他有点不习惯。 “程总不好意思让您跟着担心了。” “别说废话,都问你什么了?” 尚言跟着程飞鹏往外走,一路上把和顾卫军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说完,两人正好出了市局大门。才到门口,就见一辆警车呼啸而来,程飞鹏连忙拽着尚言往一边闪,那车却在他们跟前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露出徐士言有些严肃的脸,他皱眉问:“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这时副驾驶门砰地一声响,是尚青云下车了。 他绕过车头,几步跨到尚言跟前,问出了和徐队差不多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我,”尚言刚要实话实说,话就被程飞鹏接了过去,“我带他路过这儿,本来想叫你一起去吃饭,结果你不在。” “哦,这样啊。”尚青云嘴上这么说,眼神儿里可全都是疑惑。 尚言听程飞鹏这么说,扭头看了他一眼,但他能明白程总的用意,大概还是不想让他爸担心。在这一点上,他可以跟程总站在统一战线。于是,就点了下头,不再吭声了。 程飞鹏面色如常,问尚青云:“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去吃个饭吧?” “恐怕不行。”说话的竟然是徐士言。 他这话一出,不但程飞鹏尚言齐刷刷看了过去,就连尚青云都扭头去看他。徐士言说:“他一会儿还有任务呢,好多资料没准备好呢!今晚儿上恐怕也没时间。” 尚青云想想徐士言说得也对,刚才他们在金融部那边已经查出了扬六的位置,要是顺利的话,今天就能抓住人,紧接着就要提审,那确实还有很多工作要准备。 于是,尚青云也对尚言说:“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我确实还有很多事要做。” “爸,那——” “嗯?” 尚青云见尚言欲言又止,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他,等他的下文。 “那你别累着。” 尚言最后说了这样一句,就被程飞鹏拉走了。 徐士言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就将车开了进去,这会儿停好了车,见尚青云还在门口,忍不住就喊了一声:“老商,快来!” “哦。”尚青云应了一声,又看了眼程飞鹏和尚言前后离去的身影,转身向徐士言走去。 其实,徐士言说有任务,也确实是事实。 因为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接到了进山追踪队的消息,说是抓到了扬六,正在回程的路上。这样看来,提前做好审讯扬六的准备工作还是很有预见性的指令。 扬六被押进市局大院时,就像刚从泥里打了个滚儿,脸上脏污,头发上还挂着许多草屑,他胡子拉茬也不知多少天没好好洗过脸了。但这一身狼狈都比不上他此刻眼中的怨愤更惹人注目。他的眼神就像是源自暗无天日的深渊,带着长期生活在压迫之下的人性的阴暗,令见者无不心惊。 对扬六的审讯,原本安排的人是徐士言、顾卫军和尚青云,但是,当扬六在市局公区一眼看到尚青云时,他那撕心裂肺的吼叫和见鬼一般的颤抖,简直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扬六指着尚青云:“啊!啊啊啊!”地尖叫,抱头蹲下狂笑,又跌坐在地大哭!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包括尚青云。 徐士言冷峻地观察了片刻,扭头对尚青云说:“你先到办公室休息一下吧,看他这样子好像是看到你被刺激了,一会儿的审讯,让小李来吧。” 尚青云:…… “也好。”他又默默地看了扬六一眼,转身回了办公室。 第40章 曾经的时光 尚青云一走,扬六带着手铐的双手捂住脸只剩痛哭,谁都看得出来,这一刻的扬六浑身都充满了懊悔。他的这种情绪来得猝不及防,令一路押送他回来的警官们尤其诧异。 但这会儿没人顾得上询问什么,有法医那拿着轻微剂量的镇定剂,动作麻利地为扬六做了注射。扬六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被两名警员架起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灯只留了一盏。扬六瘫在椅子里,脖子像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放任头歪垂在一旁。他这会儿眼神呆滞,盯着一处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士言顾卫军和小李相继进来。他们才坐下,对面原本面容呆滞的犯人竟突如其来向前探身,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堪称凶狠,竟然威胁警察,说:“你们不要动他!!!” 小李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一愣,还是徐士言不紧不慢地看口,问:“不要动谁?” 扬六瞪着徐士言,片刻后说了一句:“这不是小徐警官么?”而后他脸上的笑容又变了一种,带着丝丝狎昵的暧昧,冲徐士言说:“你护了那么多年,你还要我说?” 扬六话里的意思,说得小李一脸懵,但顾卫军早有察觉,此时到是更担心徐士言,便忍不住扭头看他一眼。然而,他就在徐士言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平时很少有的凝重。 紧接着,徐士言的问话,令顾卫军再次领会到了这个同期生性格里铁血的刚硬。徐士言似乎不为所动,冷静地问扬六:“你刚才为什么看到尚青云就失控?” “因为,”扬六盯着徐士言,如一头野兽向另一头野兽耀武扬威般说道:“我它吗喜欢他。” 小李第一个听不下去,觉得扬六这话是对尚青云的侮辱,严肃警告:“放正经点。” “怎么不正经?!”扬六突然抬起下巴,“我就不能有个喜欢的人?!我它吗把他捧在手上捂了这么些年,碰都没舍得碰一下,我不配喜欢他吗……” 扬六喜欢尚青云那确实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扬六被刘府连控制,日日伺候那老东西早就对人生不抱希望。很多年前的一个秋天,下着雨。扬六借口钥匙丢了要出去配钥匙,在秋雨中狂奔了五里地。他站在被秋雨冲刷的大街上,身心都凉如冰雪,大概刺骨的寒冷令他冷静,他没有跑,也没有寻死,他觉得他要让那块恶心的老烂肉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来偿还这些年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 扬六抹了把脸,又走了一条街,终于在街边找到了一个支着大伞的修锁配钥匙的摊位。他走了进去,摊主是一位穿着朴素的老人,这本并不值得引人注意,不同的是,这位老人身边还带着一名少年,而那名少年长着一张宛如天使般的脸。即使穿着最普通的旧衣服,也完全挡不住路人不时回头侧目。 扬六一走进伞下,那少年就抬头看了过来。大概是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太过干净,令扬六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他连忙移开了视线,把钥匙递给老人,又攀谈起来—— 他问:“下雨天找这么个摊子真不容易,您怎么不收摊儿?” 老人头也不抬地说:“下雨天不是也有你这样的人需要配钥匙吗?能挣一点是一点。” “您一直都在这儿摆摊?” “是啊,离家近,老顾客也多,天天都在。”说话的功夫,钥匙已经配好,老人递给扬六,说了句:“下回也来啊。” 一把钥匙一块钱,扬六给十块,没让找。 老人说:“这可不行!” 扬六已经走了。 大概走出去了一百米,他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喊:“诶,刚那个配钥匙的,你等等!” 扬六觉得应该是叫他,就回过了头。而后,他看到刚才那个‘天使’打着一把破了角的伞疾步跑来,到他面前都顾不上喘气,连忙把手里的一堆毛票塞到了他手里,说:“找你的钱。” 少年说完转身就走,扬六却盯着手里的钱又在雨里站了很久,才扭头回走。 那之后,扬六只要有机会就会光顾这个小摊子。来得次数多了,他也渐渐了解到,那少年叫尚青云。而修鞋的老人是他的爷爷。尚青云的父母早就过世了,是爷爷把他养大,老人只会这个手艺,收入很低,生活非常艰难。 扬六每次都会多给钱,但尚青云和他的爷爷每次都不肯多要。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将那时深陷沼泽的扬六给拉了上来。他有点儿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这句话了。直到有一天,他在酒吧里看到身穿服务生制服的尚青云被两个中年人拉着嬉笑,他才发现,他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那个小摊子了—— 而尚青云竟然已经出来打工了? 扬六自己的遭遇,令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尚青云被那两个人欺负而无动于衷。那天,他打了人,闹得酒吧鸡飞狗跳,他拉着尚青云飞奔在街道上,跑了好久才甩掉身后那群追他们的人。两人在逼仄的小巷里,快步穿行,疾喘而出的团团白雾伴随着几乎如吵架般的对话—— “那种地方也是你去的?” “不用你管!我能应付,被你一闹,我这工作铁定黄了!” “你傻啊?!你看不出来那俩男的想干嘛?” “都说了,不用你管!!你赶紧走,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滚!!” 尚青云指着小巷口,咬牙瞪着扬六。 扬六到底比尚青云大几岁,虽也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揍尚青云一顿,却还是在动手前,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缺钱?!” “不用你管。” 尚青云扭头要走,被扬六一把拉住了手腕。 “你说不说?!” 扬六手上用力,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尚青云的手腕骨折断。尚青云疼得眉头都皱起来,依旧固执得咬牙不肯说。扬六直接扭着他的胳膊把他抵在了墙上,逼问道:“你说不说?” 多日来的压力扛在瘦弱的肩头,初入社会受到的各种委屈顷刻袭上心头,尚青云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流了下来,他觉得世界对他不公,那种怨愤在心头不断积蓄,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在断断续续的抽咽中声音卷着苦涩在舌尖滚出—— “爷爷住院了,我需要钱,需要很多……” 扬六愣了下,而后松开了尚青云。 他说:“我想办法,我帮你!” 尚青云猛然转过身,靠着墙,看着他,片刻后他抹了下眼眶,低着头说:“我会还你的。” “先别说这个了,快走吧!” 然而两人才走出小巷口,就见面前的大路上一辆警车急停在眼前。警车上下来两个年轻的警官,正是当年还在实习期的徐士言和顾卫军。 扬六本拉着尚青云扭身就跑,却没能逃出那两位素质优秀的警官的追捕。 被带进东城派出所的一路上尚青云一句话都没再说。进了派出所两人接受审讯也是扬六一直在例证陈词,酒吧的老板要求赔偿,扬六就要求酒吧老板当场给尚青云结账,两人扯皮拜持了许久,最终徐士言都听烦了,转脸问尚青云:“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而后,年轻的警官就看到那个一直默默擦泪的青年,抬起头,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他,说:“我能不能现在去趟医院,看看我爷爷?” 这件事处理的结果就是扬六把二十块钱甩到了酒吧老板脸上,尚青云的工资全扣。两人从派出所里出来,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午夜一点,而那个时候,病床上躺着的尚爷爷已经安详的走了…… 第41章 下跪忏悔 钱换不回命,这个道理,扬六是在那年才真正理解的。之后,尚青云无依无靠,扬六就主动拉着他一起过活。那两被打的那两个客人,自知理亏,虽然当时没有报警,但在之后,却屡屡找尚青云和扬六的麻烦。 也因此,打架斗殴成了两人的家常便饭。 甚至有段时间,一个礼拜有三天两人都在东城派出所的拘间里过。徐士言跟这两人打交道多了,慢慢也了解了很多。虽说徐队经常批评教育尚青云,但在扬六的眼里能看得出来,那是徐士言特殊的一种关心的方式。如果不是关心,怎么没见徐士言往别人家里钻就为了批评教育呢? 在扬六眼里,徐士言就是个蠢蛋,他这样除了增加尚青云对他的反感,不会有任何收获。 可徐士言就是这么锲而不舍地批评教育了尚青云很多年,扬六也冷眼旁观了许多年。 如果可以,扬六绝不想成为周超手里的一把刀。 说到周超,就不得不提他的父亲周叔琼。周叔琼和胡慧搞出了私生子,胡慧想嫁人豪门未果,只要来了二十万的抚养金。她恨周叔琼,也不满足只要到了二十万,就想抓住周家丑闻再敲一笔。 胡慧得知周叔琼现任妻子张誎苪和袁飞的事之后,就想拿到证据,让张誎苪身败名裂,自己母凭子贵最好,如果不能那就再多敲一笔钱。这件事她一个人做不成,就找到了同是北郊孤儿院出身的扬六。她知道扬六也恨周家,比她更恨。她让扬六帮她搞到张誎苪出轨袁飞的证据,扬六得知她生了周叔琼的儿子,就提出,要她以子为质。 胡慧一开始不同意,扬六就说:“你眼下没什么选择,你不把孩子交给我,就不怕我转头告诉张誎苪,反过来让她对付你?你觉得凭你现在能接得住那位张太太的手段吗?” 胡慧在那时候就有些后悔了,但已骑虎难下,只好将手里最后一张底牌交到了扬六手上。视频搞到后,扬六把儿子还给了她,而那天胡慧却疯了似的逼问扬六:“我儿子呢?我的儿子在哪?!” 扬六推开扑上来的女子,说:“你和那畜生生下的小畜生也配叫人?!这个孩子就算是有人扔在孤儿院门口,也比你生得那玩意儿干净!这孩子给你养是给你脸,要是养不好,半途死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胡慧没有办法,她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扬六跟她不一样,那人简直就是一匹真正的豺狼。 后来,扬六有意接近了周超。他的本意就是要让周超知道他不是周叔琼的亲生儿子,挑拨他和周叔琼的关系,再借周超的手毁了周家。没想到周超竟然比他还恨周家的一切,这个发现对扬六来说简直就是惊喜。 两人几乎一拍即合,事情最终就发展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胡慧被胡青杀了,胡青也被扬六杀了。 周家的一切都毁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落网,没有一人能够逃脱法律的制裁! 审讯室里的灯光打在扬六狼狈不堪的脸上,令他的瞳仁在某一刻好似闪着幽绿的芒,就像一只从地狱里刚爬出来的恶鬼,即使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平静地叙述,普通人看了也会不寒而栗。 扬六说完后,通红着眼眶,无声地笑了笑,又微微甩了甩头,闭上了嘴。 小李低头录入供词,噼噼啪啪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回响。 顾卫军凑头到徐士言耳边,低语几声。 徐士言点了下头,问:“十月九号那天看着货车在东郊大桥上把一辆私家车撞下高架桥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扬六知道自己这次翻不了身,索性就都认了。 “据我们调查,当时在车上还有一个人,那人是谁?” 扬六惊讶地瞪大眼,但很快就摇了摇头,说:“没有,你们看错了吧。” 徐士言又问:“那辆货车的车主王得来,现在人在哪儿?那辆车你是怎么弄来的?” “他有精神病,双面人格你们听说过吗?”说起王得来,扬六嗤之以鼻,“他犯起病来,连自己老婆儿子都砍,这样的人活着本身就是□□。几年前,我跟他一起出车,他突然犯病要杀我,我跑了,他把自己杀了,就这样。他坟头还是我给他挖坑埋的,收他一辆车,怎么了?” “你把他埋哪儿了?” “就北郊那片坟坑儿,都几年了,你们就算挖开他的坟也查不出什么。”扬六有恃无恐地说。 徐士言又换了个问题:“为什么要给尚言转钱?” 扬六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眶通红双眼充血,咬着牙腮帮子还在抖,说:“就像让他好好孝顺他爸。”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有泪花打转,这个答案看似合情合理,可是对面三位警官都觉得扬六应该还隐瞒了什么。顾卫军又小声和徐士言说了几句,这次徐士言皱了下眉,没立马点头。顾卫军见此,只好再接再厉,他说了好几次,徐士言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顾卫军让小李整理好口供,也跟了出去。 审讯室的门打开,两名警察进来,将扬六压了下去。他被关进了一间单人牢房。 同时,特别调查组办公室内,徐士言艰难地开口:“扬六的审问完成了,但有些情况,我们判断他没有说实话,我们决定派你单独对他做一次审问。” 尚青云本来是坐着的,听了徐士言这话,几乎立刻站了起来,“我现在过去吗?” 徐士言看着他,递给他一叠打印纸,“你先把这份口供看完。” 这份口供就是扬六刚才所说的一切,包括他那句‘我他吗喜欢他’。 徐士言本来以为尚青云看到这些话情绪上至少会有一些起伏,但是,没有。尚青云很平静,平静得好似在看的是与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因为,只有尚青云自己知道,他这个身体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尚青云看完整篇口供后,立刻抓住了几个毕竟模糊的点,心里对于一会儿要跟扬六单聊的内容已经有数。这时,房门被人推开,是顾卫军走了进来,他见尚青云的神情,稍稍放下了心,走过去拍了下尚青云的肩膀,说:“靠你了,老尚。” “嗯,扬六人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吧。” “我送你过去。” 顾卫军说着,扭头看了徐士言一眼,见徐士言确实没有要动的意思,内心轻叹了一声。 顾卫军一直把尚青云送到扬六的牢房门口,又调集了数名警员在牢房外随时待命,将牢房里的摄像头转动门口的一台电脑上,这才打开牢房的门让尚青云进去。顾卫军坐到那台装转了摄像头的电脑前,这会能从屏幕上清晰地看到,尚青云一进牢房,本颓缩在角落里的扬六突然站了起来。 扬六双眼发直地盯着尚青云,双眼慢慢充血,直到尚青云在牢房唯一的一把椅子里坐下来,双腿交叠,说出第一句话,扬六才如被雷击般一个激灵回过神儿来。 尚青云说:“怎么?见到我很吃惊?” 扬六嘴唇开始抖,他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而后,他对着尚青云做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尚青云面前! 尚青云:…… 他沉默地审视着扬六,企图从对方这个明显忏悔的动作中,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而扬六并没有让他过于费心,跪下就泪涕横流地说:“小云,我对不起你,你没死,真好!真的……” 第42章 法网恢恢 ‘我对不起你,你没死,真好。’这句话,已经足够尚青云捕捉重要信息了。 他心中有了底,便问:“你这么想要杀我吗?” 扬六大概这会儿激动过头,没有发现尚青云这话里另有玄机,哭诉着说:“我是没有办法啊,我是没有办法!” 尚青云不为所动,只静静地看着他,扬六便兀自说起了那天的事—— 十月九号,扬六拉着尚青云正在赶往一户早就约好的人家,帮忙搬家。路上,他接到了周超的电话,让他做掉一个人。时间地点人物,周超都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扬六和周超各自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而且周超也说了,做掉这个侦探不过是开始搞周家的第一步。扬六答应下来,开车把侦探尚青云撞下了高架桥。 因为时间紧迫,当时他车上还坐着一个尚青云。当时,尚青云让他赶紧救人,他却一言不发将车开走了。那天晚上,周超要见扬六。尚青云不知在想什么,偏要跟着他,扬六骗他说自己只是跟相熟的人去吃饭,尚青云说:“那我跟你去怎么就不行呢?” 扬六没辙,把尚青云带到了烧烤店,给周超发信息,让他最好不要来。然而周超已经到了烧烤店附近,还看到了尚青云和扬六一同进门的一幕,他直觉出了问题,一句一句套扬六的话,尽管扬六一直不说,但在蛛丝马迹中,周超还是猜到上午杀人的事,扬六不是一个人。 于是,那天周超依旧现身了,他不但现身了,还和尚青云推杯换盏,只是他给周超还有尚青云倒的酒里都加了料。那天晚上尚青云喝醉了,扬六打电话让尚言来接他。之后,他上了周超的车,车门关上的时候他就勒住了周超的脖子,怒目圆睁睚眦迸裂地逼问:“你给老子的酒里加了什么?!” 周超被勒得脸色发紫,却波澜不惊,说:“不过是我新研发的小玩意儿。别紧张朋友,这玩意儿能解。” 扬六松开了周超,周超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口服液,他边递给扬六边笑了下,说:“这东西可以给你,不过,上午怎么回事,老兄还是跟我说清楚的好。” 扬六捂着肚子,将上午的事快速说完,最后骂道:“你它吗的下次就不能提前跟我通个气儿?!等等,你不会给他的酒里也下了这玩意儿吧?!” 周超冷笑一声,开了车门的锁,将口服液扔给扬六,说:“解药只能救一个人,你自己看着办。”之后,他一脚将扬六踹下了车。 扬六抱着肚子在街边翻了两滚,脑子里都是尚青云的模样,却抖着手拔开口服液的塞子,将药全都倒进了自己嘴里。周超将车停在拐角的阴影里,远远看到这一幕,眼中讽刺更甚。 那天,扬六半夜翻窗溜进了尚青云的房间,抱着没有呼吸的尸体,哭了一个小时。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翻窗离开不久,那具没有了呼吸的尸体睁开了眼,开始大吐特吐,整整又闹了半宿。 尚青云听他说完不予置评,只是又问:“所以,你给尚言打钱是想要做什么?弥补你的愧疚?!” “我想要带他下地狱!”扬六说这话时狠狠呆呆,说完见尚青云皱眉,又忙道:“可我没想到你还活着!你,你那么废了才把他养大,我不想,不想……” “尚言又怎么惹你了?” “他没有惹我!但他是周叔琼的儿子,他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要不是你当初把他从蒸锅上救下来,我那天是真想……” 扬六的神情在这一瞬间扭曲成了恶鬼。 “所以,尚言才是胡慧和周叔琼的儿子?你给他打钱,是知道自己早晚被捕,想要在被捕之后诬陷他,对吗?” 尚青云的声音依旧冷静,只是如果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一丝细微的怒颤。 “是啊!”扬六边说又边大笑起来,他跪在地上,昂头望着尚青云,笑着笑着,突然又流下泪来,“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 “行了!” 尚青云怒而站起,看了扬六一眼,留下一句话—— “你真的是,是非不分!无可救药!” 尚青云说完,就离开了扬六的牢房。关上门后,依稀还能听见牢房里属于扬六的嚎啕之声。那声音撕心裂肺,糅杂着懊恼凶狠恨爱交织,复杂至极——可是,有什么用呢? 尚青云站在牢房门口,做了个深呼吸,从兜里掏出录音笔交给已经走过来的顾卫军。而后他说:“抱歉,顾队,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顾卫军轻叹一声,说:“行。” 尚青云走出去几步,顾卫军又说:“老尚,别往心里去,都会过去的。” 尚青云驻足,回身冲顾卫军努力露出一个微笑。 尚青云回到办公区时,在走廊口碰见了徐士言。徐士言抱胸靠墙,似乎是在等他。 “徐队。” 尚青云疲惫地揉着额心,打招呼。 徐士言什么也没问,从兜里掏出烟盒,递给尚青云一根。 尚青云不是个喜欢抽烟的人,但这会儿他却觉得这一根烟很有必要。 这会儿的吸烟区没人。徐士言拢着打火机给尚青云点了烟,尚青云吸了一口就猛烈咳嗽起来。 徐队拍了他的背两下,突然说:“其实,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 “嗯?” 尚青云被烟呛得眯着眼,抬起头,目露疑惑,望着徐士言。 徐士言说:“那年因为我把你扣在警局,害你连你爷爷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你是不是特恨我?” 尚青云仔细斟酌,觉得按这身体原主的性格,他应该不会恨警察,只会觉得人生无奈,自己无能。如果说到恨,他可能最恨得还是自己。 尚青云摇了下头。没有回答。 徐士言却没有因此轻松释然,他说:“我知道那天你没能见你爷爷最后一面之后,这些年一直很愧疚。我想替你爷爷看着你,所以之前那些年总是管教你,现在想想其实也挺对不住你的。我也不是你家长,也不是亲戚,也没实质性地帮过你什么。不过,我看着你现在这样,是真心的替你高兴,也很欣慰。还有就是,” 徐士言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僭越,但不说出来,憋在心里也很堵,而尚青云只是在侧头抽烟,看起来情绪还是比较稳定,他就鼓起勇气,说了出来:“程飞鹏这人处对象真得不合适,而且对你未来的职业发展也不——” 尚青云眼中的诧异令徐士言的话就此打住。 尚青云是真没想到徐士言会对他说这些。随即他回想起两人这段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就算他再迟钝也明白了徐队的小心思,而后,尚青云上下打量徐士言一遍,笑了笑,说:“没想到,徐队你竟然是。可惜,我不是。” 他说完就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而后擦过徐士言的肩,往门口走去。拉开门的那一刻,他又回过身,冲还愣在当地的徐士言说:“谢谢你啊,徐队。” 吸烟室的门,吧嗒一声,轻轻关上。 尚青云快步往外走去。 他想,如果尚青云知道了徐士言的心意,就算他不会接受,大概也会说一声‘谢谢’吧。至少,徐士言的情感足够纯粹,也因此,更显得珍贵。 几日后,周家孤儿院案和胡慧母子凶杀案的庭审开庭。 尚青云没有去听,刑法早已在他心中,他很清楚这些罪犯都将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而扬六和周超也都将被执行死刑。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恶行是能够被原谅的,既然丧尽天良的事已做下,就要接受相应的制裁。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千年铁律,从古至今皆如此。 第43章 撒娇大法好 孤儿院的案子和母子凶杀案顺利侦破,尚青云也借此正式被聘为刑侦顾问,挂职在市局特别调查科。特别调查科,相当于是一个技术指导部门,帝都所有派出所刑侦队侦破重大疑难案件时,他都要去支援协助。当然,特别调查科也不只他一个刑侦顾问,否则,尚青云的工作量也太大了。 案件结束后,徐士言又回了东城派出所,继续领导小李、小刘等人奋斗在治安□□的第一线。 那天,在吸烟室,尚青云一席话,如秋雨淋薪浇灭了徐士言心中最后一点儿念想。徐队缓了两天,就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徐队,见到尚青云依旧是嬉笑怒骂,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这令尚青云多少松了一口气,不用刻意的避着一个人,生活总能更加轻松自在一些。 这世上每天都在发生着这样那样的离奇案件,尚青云忙碌起来,有时候真是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尚言自始至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尚青云也没告诉他。因此,尚言依旧是肆意洒脱过日子,偶尔在顶大KTV训训他手底下那帮小兄弟,装逼当老大。 当然,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被人知道了,总会在潜移默化间对一些事物或人产生影响。就比如,程飞鹏在知道了尚言他爸就是他哥之后,如今对尚言的纵容有目共睹。王小虎等人私下里经常说,言哥怕不是程总流落在外的亲儿子吧?! 小兄弟们实有不知,如今的程总还真是巴不得立刻、马上认尚言为子呢!这一点儿从他每天往尚言他爸身边疯狂凑的频率也不难看出—— 程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就是看上了人家尚青云! 这一点在特别调查科的伙食上有最明显的体现。每天,尚青云只要在特别调查科的办公室,只要一到饭点儿,同事们根本就不急着去食堂,因为都习惯了每天的这个时候,程总的私人大厨伙食以及送货□□,那真是比食堂的饭菜要好吃太多了。 特别调查科刑侦顾问们的嘴被程总养刁了,连带着尚青云的地位在科里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人人见了尚青云都笑眯眯地喊一声‘尚哥’,局里的小警员们更是亲切地喊‘尚叔’,再加上尚青云本身性格也随和,更是成就了他的好人缘。 这天,尚青云没出外勤,又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儿,留守的顾问们根本没人离开办公室,且神情自然地已经聊起了今天程总会给他们送什么好吃得。 尚青云听着他们聊,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没过多会儿,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程飞鹏带着一个小兄弟,手里拎着一堆饭盒,笑意盎然地走了进来。他特别自来熟,招呼办公室里的顾问们:‘来来来,今天有鸽子汤,快来喝吧!’ 顾问们一拥而上,为美食尽折腰。 尚青云觉得这样下去,影响不太好,接过程飞鹏递来的一碗鸽子汤,放到办公桌上也没喝,就先把人拉了出去。走廊里这会儿人来人往,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尚青云回头问程飞鹏:“你车呢?” “停门口了。” “走吧,车上说。” 程飞鹏又惊又喜,这是他给市局连续送饭的第一百天,他哥终于要跟他单聊了。 到了车上,尚青云关好车门,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不许再给市局送饭了。” “那你吃什么?”程飞鹏假装不懂,还理直气壮。 “我有工作餐,你总是来市局影响我工作。” “那好吧,那我明天就不定你那份儿了。”程飞鹏无辜地道。 尚青云:“……” 尚青云瞪着他,程总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终于有点挂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那要不我还是把你那份儿也定上?” 尚青云忍无可忍地问:“你到底想要干吗?” 我想要干,你啊——程飞鹏心想。不过,他哥面前,话可不敢这么说,只道:“我晚上能去你家吃饭吗?我想吃你做的手擀面。我都快半年没吃过了,馋得慌。” 尚青云想着今天不用加班,倒确实有时间,就说:“那你今天解了馋,明天还来送饭吗?” 程飞鹏不说话,光摇头。 尚青云:…… 他狐疑地望着程飞鹏,“嗯?送还是不送?” 程飞鹏又摇了摇头,嘴巴紧闭着,好像这会儿那张嘴被什么东西缝上了似得。 尚青云见他摆明想耍赖,立刻冷下了脸,伸手去拉车门,准备下车就走。 程飞鹏能就这么放他哥走?! 当然是不能的啊——就见程总倾身过去,一把握住尚青云的手腕,而后跟个赖皮小青蛙似得,扑到了他哥身上。尚青云被程飞鹏压在桌椅上,真得有些火了,生气地说:“程飞鹏你给我起来!我数三下,你要是不起来,以后咱们就再也别见面了!一、二,SA——” 尚青云:!!! 程飞鹏:~~~~!!! 而后,两人就在座椅上开始了长达十分钟的搏斗…… 分开的时候,程飞鹏的嘴角破了,有鲜红的血珠一点点地渗出来。尚青云的嘴唇微肿,嘴角处被捻开的血珠染出一朵红色的小花。 两人剧烈喘息,尚青云气得扬手,那手却被程飞鹏抓住紧紧按到了自己心口。 他说:“哥,你摸摸,你看它跳得多欢实。” 尚青云抬起另一只手,以手背擦了下嘴角,手背上出现了一道尖锐的血渍。他猛然瞪向程飞鹏,却正好看到那家伙伸出舌头卷走唇上的血珠。 那一刻,尚青云来不及想为何脸会突然发烫就忙将视线移开了。 程飞鹏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尚青云,当然也将他哥这个细微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心里没来由有些高兴。于是,他就想再接再厉,伸手把尚青云另一只手也抓过来,一起按到自己心口。 掌心下,是程飞鹏强劲有力的心跳,脑海中是自己莫名其妙加快频率的心跳声。尚青云怔然间,一张脸再次在眼前放大,嘴唇再次被贴住,尚青云认命地闭上了眼…… 那天晚上,程飞鹏如愿以偿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手擀面。 那天之后,程飞鹏照旧每天给尚青云送饭,还时常想方设法把他哥拐上他的车。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四年。 四年之后,尚青云已经成为了帝都市局资深刑侦顾问,级别待遇都上调了两级。而尚言也逐渐发现了他爸和程总的‘不正当’关系,并每天投身于保卫爸爸不被抢走的斗争中乐此不疲。至于,被尚言斗争的‘恶势力’程飞鹏,也在这四年期间,早就摸清了尚言的路数,并研究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反斗争策略。 又是一个深秋的雨天。 程总吹着口哨,开着车,拉着一后备箱的大闸蟹,直奔尚家父子的四合院。今天,他跟他哥约好了要一起过中秋,他还软磨硬泡地让他哥答应亲自下厨做一桌美味佳肴满足他又被馋了许久的胃。 中秋节放假,四合院里从早上起就是各种欢声笑语,饭香厨鸣。程飞鹏赶在半晌前到达,一下车就见尚言走了出来,程飞鹏下车后,边打开后备箱,边从钱夹里掏出一叠现金递给尚言说:“去买瓶酱油,一会儿咱们做醉蟹。” 尚言:“做醉蟹跟酱油有什么关系?” 程飞鹏搬起那箱大闸蟹,头也不回地说:“那就买酒,你看着办。” 尚言觉得不对劲,跟着程飞鹏回了院子。他一脚才跨进门,就见程飞鹏跟个火烧屁股的猴儿似得已经哧溜钻进了他家的厨房,还一把关上了门。 尚言每头紧锁,几步跑过去,然而那门竟然推不开了?! 厨房里,尚青云正在切菜,冷不丁地身后突然有个人扑了上来,一下把他紧紧抱住——那切菜的刀一下打滑,差点切到手指。 “你干——”嘛,还没说出来,他就被堵了嘴。 程飞鹏就像个瘾君子似得,边亲边说:“我想了好多天了,哥,你就让我一回,好不好?” “你——” 尚青云的话直接被程飞鹏吞进了肚子里。 大白天,在厨房,门外还站着一个锲而不舍推门的尚言,尚青云要是能同意,他就不是尚青云了。两人在厨房里,打架一样地纠缠起来,锅碗瓢盆奏鸣曲一响,门外的尚言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尚言急了! 这四年虽然猜到他爸很可能已遭程总毒手,但以往那两人在他面前相处还算正常,这冷不丁的听到墙角,那冲击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劲。 尚言哐哐拍门,恨不得上脚揣,边拍边大喊:“爸!爸!这门坏了我踹开了啊!” 厨房里,尚青云被程飞鹏按在墙上啃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听到了尚言的话,自然也急了!可程飞鹏就是不撒开他,不但不撒开他,那手还老往不该摸的地方摸。 尚青云实在忍无可忍一口咬了下去,程飞鹏‘呀’一声,终于捂着嘴松开了他。尚青云一把推开程飞鹏走过去开门。门一拉开,尚言看着他爸的嘴愣了下,而后连忙移开视线,盯着门把手,说:“爸,我刚才听见好像有东西倒了,我去看看。”他说着就想进屋,还没迈进门槛,就被捂着嘴出来的程总又推了出去。 程飞鹏:“别时浪磊去大江油了么?江油呢?” 尚言从来没见过程飞鹏这么凶狠的眼神,就好像是饿了许久的豺狼一息见到肉,却被打断了进食时那种恨不得撕碎眼前的障碍物的狠厉! 尚言不自觉就往后退了一步,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他爸转身回厨房的背影,突然又有了底气,他说:“家里应该还有酱油,应该够用,再说我也不知道——” 程飞鹏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走了。 隔壁邻居张大爷见此,连忙从厨房里冲出来,把放在院儿里的小煤炉端进了屋。小煤炉上炖着一锅柴鸡,这会儿味道飘满了院子,特别引人食欲。他进屋之后,跟老伴说:“还好我眼疾手快,不然一会儿尚言跟他老板再闹起来,又拿咱们家小煤炉放火可怎么办啊?” 老伴说:“这尚青云也是,一辈子没结婚,没想到竟然是——” “诶诶,别说啦,背后嚼人舌根不好。” 尚青云被程飞鹏一闹,瞬间就不想给他做饭了。把厨房里收拾了一下,就回屋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然而,他才把裤子换好,打发走了尚言的程飞鹏就再度来袭。 尚青云抓着裤腰,冷着脸说:“你今天要是敢再动我一下,你信不信我让你三年都见不到我!” “哥,我错了。”程飞鹏赶紧赔礼,这会儿舌头好了点儿,说话没那么呜朦了,又开始装可怜,嘟囔着说:“我就是太久没见你,上一回还是两个月前的了,我都快想疯了,我我我” “你闭嘴!” 尚青云气得抓着裤腰的手都在抖。 程飞鹏瞥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他哥在换衣服,忙问了句:“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出任务。” 尚青云说完这句,就连忙把皮带系上了。又抓起了外套,手腕又被程飞鹏抓住了,“我送你。”程飞鹏说。 “不用了,我打车去就好。” 尚青云抽回手,脸上表情也冷冷地,扭头往外走。程飞鹏一路追到胡同口,好话说尽,尚青云也没理他。 看来这是真生气了。 程飞鹏心下慌了,这么多年他哥很少生他的气,尤其过年过节,更是能让着他就让着他,像今天这样冷着脸不理人,这还是头一回。 尚青云走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就扬长而去。留下一尾巴汽油味熏得程总黑了脸。 尚言打酱油回来,走到胡同口就见程飞鹏铁青着一张脸,神情不善。他脚下一顿,刚想上去问出了什么事,电话就响了。来电是尚青云,尚言连忙接起来,就听话筒里他爸说:“我说你听着,到曙光小区X单元402来找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尚言:…… 他有些不大厚道地看了程飞鹏一眼,心想,让你作,把我爸惹急了吧?活该,自己一个人跟酱油一起过节吧!哼! “谁的电话?”程飞鹏问。 尚言说:“一个哥们儿约我去喝酒,您去吗?” 程飞鹏不耐地挥了挥手,尚言把酱油瓶放回家,再出来时,程飞鹏的车已经开走了。 程飞鹏觉得,他把他哥惹生气了,必须得好好赔礼道歉。于是,他就去了市局,到了大门口,那早已跟他混熟的保安立刻笑着问:“程总您怎么今天过来了?今儿是假期,怎么也不在家好好过节啊?” 程飞鹏一听,这话头不对啊,就问:“我哥没过来吗?” 小保安愣了下,说:“没有啊。没见着尚叔过来啊。” 程飞鹏也愣了下,又问:“今天有什么紧急任务吗?” “没有吧?都放假了呀。” 小保安还在纳闷,程飞鹏已经上车关门,开车走人了。 开着车,程总心里开始涮毛肚,七上八下的特别不踏实。主要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哥为什么要骗他?!他哥到底瞒着他什么,竟然不惜骗他也要单独行动。这大过节的,难道—— 程总的醋缸一下就裂了! 他几乎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地方,一路飞车抵达曙光小区。他一步两个台阶奔上四楼,然后敲响了402的门,房门开了,他果然看到了他哥,然后就听他哥说了句:“怎么是你?”立刻就要关门。 这程总能干?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抵住门,眼里全是委屈的怒火,且醋意中烧地问:“哥,你跟我说实话,你等谁呢?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背着我藏了别的男人?!” 尚青云脸上的怒气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肉眼可见的飙升,他简直不想再跟程飞鹏说一句话了,门也不关了,手一松就往屋里走。 程飞鹏踉跄了一下,跌进屋里。 这个家他来过无数次,此时环顾四周就知道屋里除了尚青云根本没人。得,这回是彻底把他哥气YUE了,这可怎么办呀?只能哄呗! 程飞鹏的厚脸皮在这个时候充分体现了其价值。他见他哥在厨房,连忙凑过去,一把抱住人,说:“哥,要不,你还是把我藏起来吧?” 尚青云没看他,却递给了他一头蒜,说:“包了。” “啊?哎!行啊,我最爱剥蒜了!” 过了一会儿,程飞鹏包完蒜,又要往尚青云身边凑。尚青云头也没回,递给了他一把大葱。 …… 等尚言赶到的时候,就见给他开门的程总泪眼婆娑,一副刚被他爸教育了的模样,内心别提多爽了。尚言不厚道地笑问:“哟,程总您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呀?” “葱熏的。” 厨房里传来尚青云的声音:“小言过来帮忙,把地上的垃圾收拾了。” 尚言连忙答应一声,进了厨房才发现,程飞鹏竟然没有说谎,地上一堆葱叶,还有不少‘不明原因’被折断的大葱。而他爸爸脸上,此时则挂着一抹他看不懂的笑容。 这个中秋节,没吃上大闸蟹,也没有程飞鹏期待许久的激情四射。倒是尚言陪着他喝了一下午的酒,直到晚上月亮出来,他们俩早醉的人事不省,各自歪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好在尚青云这套房子书房里有张小床,尚青云看着尚言迷迷糊糊倒在了上面,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他给尚言盖好被子,再回卧室,就见床上横着一个程飞鹏。这家伙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喝醉了下意识而为,竟然想小时候那样,在他的床上伸开手脚睡成了一个‘大’字。 尚青云站在窗前看了眼月亮,才附身单膝跪到床边,拍了拍程飞鹏的脸。程飞鹏不知是不是在做梦,竟然一把按住了脸上的手,发腻似得把那只手往自己脸里揉,还撒娇一样小声哼哼:“哥,哥,求求你再疼我一次,再疼我一回,好不好?” 尚青云放任程飞鹏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最终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闭着眼睛低下头,在程飞鹏的额心印下一个轻轻的吻,哄孩子一般说:“鹏鹏乖,起来洗了澡再——啊!” 也就是眨眼间,刚刚还哼哼唧唧的程总,此刻已翻身做主人—— 就见程飞鹏一边激动不已地手忙脚乱拉扯两人的衣衫,一边气息不稳地恳求他哥:“哥,我今天真的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可千万别不理我……” 尚青云:“唔唔!” 十五的月亮,皎洁明亮,圆圆的月盘一点一点攀上中天。402主卧室的灯熄灭的那一刻,月光透过玻璃撒进来,为那一对纠缠的身影镀上一层银白的柔光。 有细小的抽泣声在室内回响,似乎是有人在哭泣着倾诉深情——“……哥,我爱你……” 这个团圆之夜,因一生之情,似乎也变得更加美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