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攻略值怎么又满了》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快穿之攻略值怎么又满了 作者：怀星 文案 奚越作为一个莫得感情的肥宅被拉入恋爱攻略游戏后，无心攻略只爱吃，却总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一不小心就涨了好感度。 系统：攻略值怎么又满了？？ 奚越：咦？他不是很讨厌我吗？ 当先虐受后虐攻文里的受变成了莫得感情的杀手，完全没被虐到，唯一真情实感的攻他承受了太多。 伪虐渣实爽文，事业爱情两手抓。史上最自觉“渣攻”，沉迷脑补，沉迷自虐，沉迷白给。 项重山：他这么爱我，我以前怎么能这么对他！ 奚越：啊？啥？咋了？我吃的呢？ 前期“渣”后期幡然悔悟攻x感情迟钝受，攻每天都在打脸，苏苏苏爽爽爽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奚越，项重山 ┃ 配角：三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受忙着吃吃吃，攻自己攻略自己 立意：适度游戏益脑，过度游戏伤身。辣鸡游戏，毁我青春 第1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用户名：奚越 游戏世界：01 进入准备中——” 奚越睁开眼，眼前一切非常陌生，陌生的卧室，陌生的灯，陌生的窗。看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在做梦，他真的进入了一个名叫《恋爱攻略游戏》的全息游戏。 接着，刚刚和他对话过的自称033号系统的脑内音说道：【新手任务：酒会危机。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 奚越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慢吞吞道：“fo——” 【好的，已为您接取任务，请尽快准备前往酒会。】 日。这根本没得选是吗？奚越翻白眼，就听脑内音催道：【酒会是重要剧情转折点，请您尽快准备。】 刚知道这脑内音，即所谓的游戏辅助系统，名字叫做三三时，奚越还乐了一下，问他是不是被三过。 三三：【……】 这会奚越在脑内音的夺命连环call下，只能老大不情愿地爬起来去洗漱穿衣。 这房子很大，是复式的格局，卧室在二楼，就算已经提前看过了布局，奚越依然是找了一下才找到卫生间。看来这具身体的经济情况是不错，不愧是曾经被大佬包养过的男人。 洗漱的时候，奚越顺便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进入游戏世界之前，系统已经用类似放电影的方式为他展示过刚刚生成的游戏背景。因为他输入的用户名是奚越，因此每个世界他的角色都叫奚越。 他从游戏背景里总结出来，这个世界里的奚越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而攻略对象是将奚越捧起来的金主，奚越的前男友，叫项重山，是个超级无敌杰克苏霸总。 霸总为什么会看上名不见经传的奚越，除了因为奚越的脸确实能打，最重要的原因是，他长得像霸总心中那个青梅竹马白月光。白月光正主回来之后，两人自然分手。奚越的人设是痴情傻白甜，分手之后不甘心，苦苦纠缠项重山。 而按照剧情，接下来他要去的酒会中，奚越会再一次纠缠，项重山烦不胜烦，事后一举曝光了“知名男星被包养”的事，由于放的都是石锤，奚越从此身败名裂。这是原本的剧情，如果奚越攻略成功，故事将完全不同。 电影的最后一句是，“您的每个选择都将影响剧情走向和结局，请慎重考虑。” 奚越当时沉默一会，幽幽问脑内音：【你不是说难度会从简单开始吗？就这？】 三三无言以对：······ 此时奚越打量着眼前自己这张脸，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嘴角不笑也是上翘的。原剧情里的这张脸总是带着哀怨的神色，气质也普通，仿佛明珠蒙尘，再好看的脸也难以引人注目。此时奚越在这壳子里，这张脸的表情便随了正主，有些懒洋洋的，漂亮的眼睛半睁半闭，显得慵懒神秘，很有味道。 虽然奚越并无心完成什么任务，但硬件条件不错总不是一件坏事。奚越没有再多看，洗漱过后走进了房子里的衣帽间。步入式衣帽间不大，能走动的空间大约三平米，沿着墙壁是一圈嵌入式衣柜，安着推拉门。 作为明星，还是养成系爱豆出身，奚越自然十分注重衣服，衣柜里全是各种名牌，款式时兴，料子也都十分贵重。然而奚越完全没在意，懒洋洋地直奔主题。 有两个衣柜里是各色西装，奚越随意拿了一套中规中矩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又从下面的抽屉里挑了一条花色低调不惹眼的领带，准备赴宴。 剧情里主角为了博项重山眼球，什么奇装异服都穿，反而经常因为不得体而被群嘲。不知道这一次奚越正儿八经的出场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几乎是刚收拾好，经纪人小春便打来了电话。 “祖宗你好了没有啊？这次可不能再迟到了……啊？你已经准备好了？哦哦，我在楼下接你。” 小春似乎完全没料到奚越这次这么配合，语气听起来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被奚越之前不着调的样子折磨了多久。奚越挂了电话便利落地乘电梯下楼。 楼下停着奚越熟悉的保姆车，小春把他迎上车就开始苦口婆心地絮絮叨叨。 小春说话啰嗦，看着倒是意外地年纪不大，黑框眼镜下一张脸还蛮清秀，但神色颇为愁苦，能看出来被工作折磨得不清。 奚越收回眼神，心里加了一句，是被自己折磨得不清吧，个倒霉孩子。 小春如此絮叨的原因是他早已得知，这场晚宴有他们娱乐公司老总，也是奚越苦苦痴恋的对象——项重山。 车一路往酒店开，小春就一路擦着额头上的汗在奚越耳边说了不少话，劝他一会不要出格，今天的晚宴对他真的很重要。 原本的剧情里，主角是不大喜欢自己这个中规中矩、只知道阻拦他的经纪人的，觉得小春唠里唠叨又平庸无能。 奚越眼睛看着窗外的夜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说话，虽然确实有点烦，但他还是听得出来小春句句恳切，都是诚心诚意在为他考虑。 于是在小春说完之后，奚越配合地点点头，表示以后都不会了。 小春看着奚越的侧颜，整个人都有点呆滞。这还是那个任性妄为的无脑小糊豆吗？怎么今天这么乖的？ 他完全被奚越今天的态度搞了个措手不及，可以说是受宠若惊。虽然他还是不太相信奚越的承诺，毕竟奚越之前纠缠的架势实在是可怕，但他现在却被奚越从未见过的良好态度搞得很舒心，也点点头，久违的露出一个笑容。 而且不知为何，看着看着，他竟然觉得今天的奚越格外好看，还散发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气质，十分耐看，让人觉得很舒服，并且移不开眼睛。 奚越看着窗外夜景，小春就默默看了一会他的侧脸。 系统提示音道：【人物小春，好感度+20，奖励系统金币*2】 奚越正靠着窗闭目养神，懒洋洋地等待车开到酒店。听到提示音，他想了想，记起来三三在介绍游戏时曾经说过，系统商城里有很多东西，买东西就是用系统金币。 三三特别强调过，系统商店是很多玩家最爱的部分，有很多回到现实之后也可以用的东西。但奚越实在不太在乎有什么，也懒得去深究这突然涨了的好感度，只是继续闭上眼休息。 这场酒会是他们娱乐公司办的，公司高层和一些有生意往来的公司都来了不少人，也请了很多明星来撑场子，都是物美价廉的自家签约明星。 酒店门口围了不少记者，忙着对到场的各路名人围追堵截。 其中还有几个一直和奚越不太对付的记者，有的之前被奚越甩过脸子，有的被奚越怼过，总之以奚越之前的性格真的是处处结仇，这并不奇怪。 奚越的大量负面通稿中，一大半都是他们的功劳。他们热度起来了一点之后也算尝到了甜头，带起了很多跟风黑的人。奚越能有今天这样人人喊打的口碑，有他们不小的功劳。 因此这一次，奚越一下车就被他们堵了个水泄不通，就等着拍出奚越新的糟糕表现，甚至还有几个话里带刺出言激他的。 然而奚越从都到尾都只是微笑点头，维持着完美微笑一直往会场里走，一路上半个字也不说，完全无缝可钻，一点毛病挑不出来。 怎么回事？今天这人吃错药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连奚越都长出脑子来了？ 而且更令他们不解和失望的是，奚越这一次不仅着装绝对在合格线以上，甚至连气质都好像莫名提升了不少，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甚至就连他们自己，看着这样的奚越，都不由自主有点动摇。 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写出不好的东西，而且照片一放，这样好的形象明显对奚越有益无害。 几个记者都有些偃旗息鼓，也不再追着奚越不放了。 他在完全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经打赢了漂亮的第一仗。 奚越却完全没在意这些人，也根本没注意他们说什么，只是想赶紧进门吃点东西，晚上没吃饭这会早就饿了。不知道如果这些记者知道他其实在想这个，会不会气到吐血三升。 他一路走到宴会大厅，一推开酒店宴会厅的大门，便看见了许多盛装出席的人，有明星，也有生意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记者。 然而最显眼的，就是周围围了很多人却依然鹤立鸡群的项重山。项重山没什么表情，立体的五官在媒体冷白色的闪光灯下显出了雕塑一般的质感，此时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向门口。 两人目光相接，奚越突然愣了一下。 三三问：【怎么了？这位妹妹你曾见过的？】 就见项重山顿了一下，接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厌恶的东西，多看两眼都会脏眼睛似的，皱着眉移开了目光。 奚越却突然来了精神，三三发现这位一直懒洋洋仿佛什么都不关心的玩家，眼睛终于睁开了，抬腿就往项重山那个方向走过去，气势十足。 三三懵了，这玩家这么勇的吗？？它赶紧出声：【等等，等一下，您冷静一下，您就这么直接过去吗？】 奚越没理它，眼睛冒着光地走到了项重山——旁边的桌子旁，拿起了盘子，夹了一块甜点。 三三：？？？ 三三：……打扰了。 项重山亦是一愣。他一直不自觉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奚越，看他过来条件反射就皱着眉想走开，却发现奚越目不斜视地路过他，直奔甜点桌。这举动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于是项重山不由自主便开始打量奚越，想看看他又闹什么幺蛾子。 奚越拿的是一块芒果慕斯，本来放在精致的欧式三层甜品台上。桌上有一套各不相同却相得益彰的甜品台，上面摆着很多精致的小块甜品，颜色丰富形状讲究，都不重样。甜品是公司从本地的中高档甜品店订购的，一块就抵七八个普通甜品店的相似蛋糕，甜品师全是法国蓝带，用料也上乘。 慕斯入口即化，淡淡的果味和奶味在口中蔓延，淡却淳正，显然是新鲜和上等的材料。甜度刚刚好，风味十足又不显腻，余味亦是清甜怡人。奚越眼前一亮。 半小时过去后，三三对还坐在一边对着盘子苦战的奚越道：【……所以您到底是来吃东西的还是来完任务的？】 如果三三有实体，想必头上已经挂起了三条黑线。 奚越嘴里嚼嚼嚼，敷衍道：【完任务啊，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这时，却只听系统那机械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10。奖励系统金币*10】 哈？奚越抬头去看，发现项重山这会居然在看他。此时他嘴里还塞着东西，表情和之前相比多了一些茫然，配上这张脸，显得无辜又乖巧。 项重山又是皱一下眉，飞快转开目光。此时三三又播报：【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0。奖励系统金币*10】 这下不仅奚越摸不着头脑，三三也惊了。它惊叹：【我错怪你了，原来你还真是在完成任务啊！】 奚越：…… 奚越也没去多想这件事，他的眼睛在场上睃巡了一圈，起身准备拿杯酒去。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切突然都凝固了，他的视野正前方投影一般出现了两个选项： A. 到项重山身边 B. 到谭弄影身边 奚越瞬间反应过来，想必这就是三三当时说的“有时候系统会给出一些推动剧情的关键选项”了。 而从剧情里奚越得到的信息是，选项中的谭弄影是和“奚越”同一个男团出道的团长，比“奚越”大八岁，平日里一直像哥哥一样很照顾奚越，原本非常亲密，但是这段时间因为项重山，两人关系很僵，有阵子没联系了。 奚越毫不犹豫地伸手点了B。三三又一次被他的行为震撼了，大概是之前攻略成功让它有一些误解，它思考了一会，非常钦佩地说：【我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奚越轻飘飘道：【啊？你说啥呢？我本来就要去谭弄影那拿点红酒喝，吃多了有点渴。】 三三：…… 说是这么说，毕竟是熟人，遇上了总要打个招呼的，何况周围还有不少虎视眈眈的记者。奚越过去取了两杯酒，走向谭弄影，递给了他一杯。 谭弄影眉目温润气质平和，是丝毫没有侵略性、很舒服的好看。他从奚越走过来时就看到了奚越，见奚越来找他，他看上去很惊讶，好像还有一点不知所措的僵硬。 奚越倒是大大方方，伸手碰了一下杯，微笑着举杯示意一下，便自顾自喝了起来。 喝完一口，他品了品，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从头到尾他看起来都得体又洒脱，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 谭弄影愣了一会，笑了起来，也抿了一口，凑近奚越低声道：“小越，你是答应我的条件了？” 如愿喝到了红酒，红酒口感醇厚绵密，完全消除了刚刚吃了甜点的甜腻感，奚越心里本来十分熨帖。然而听到这话，他表情瞬间僵住，心里顿时有了很多不太妙的联想，在脑海里问三三：【解释一下？】 三三倒是很冷静：【孩子是你的！】 奚越：…… 只听谭弄影继续道：“和项重山断了？” 条件竟然是这个。奚越心想，大喘气真他娘的是个好习惯。奚越明白过来，恐怕之前他们很久不联系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条件。十有八九谭弄影看不下去奚越这样糟践自己，说了什么不和项重山断了就不要认他这个朋友的话，逼他回头。 这倒很好回答，他说：“嗯，断了。”奚越倒无所谓和项重山怎么样，不管是答应小春还是答应谭弄影，都是就坡下驴罢了。反正他也不可能再主动对项重山做什么，问就是真的懒。 谭弄影看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大概以为这段时间奚越想通了，便释怀地笑起来，压低声音关切道：“最近怎么样？” “就那么回事……没接什么大项目，你也知道的。”奚越笑笑，他以为谭弄影是问他工作怎么样，毕竟两人是一个公司的。然而奚越情况却一直不怎么样，在之前和谭弄影拍了一个电视剧之后，便没什么大饼，只有一些小的活动和代言之类。 因为项重山的事，奚越之前一直状态不佳，粉丝和路人缘也慢慢败光了，就连那个电视剧还是因为自家公司制作的，才有了他的机会。 然而谭弄影笑了一下，道：“我是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奚越愣了一下，茫然道：“还……还不错？” 谭弄影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奚越的头，像从前在团里时经常做的一样。 项重山本来正用余光注意着奚越这边，见到这一幕，脸色当即有点沉。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皱起了眉，不再看奚越。 奚越便和谭弄影继续喝酒叙旧，直到晚宴结束。谭弄影十分熟悉奚越的口味，后面的整个晚宴上都包揽了拿食物的任务，拿的全是奚越爱吃的，看来他对奚越是真的用心，两人关系也是真的很不错。 娱乐圈里人人展现出的都是人设，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远不像炒作展现给大家的爱或恨那样单纯，而是充满了复杂的东西。今天有共同的利益就是朋友，明天互相争抢资源就是敌人，都是很自然的事。 像奚越和谭弄影这样，算是半个竞争关系，但却真的表里如一关系很好的，倒是挺罕见。谭弄影是真的不掺杂质地照顾着他对他好，奚越能看得出来。 晚上吃的十分满足，回到家时奚越已经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他正要去洗澡，系统通知音突如其来道：【恭喜您，由于您的剧情选项，您已成功解决新手任务：酒会危机，奖励系统金币*10】 原本剧情里今天奚越会缠着项重山，而项重山终于失去耐心，当夜便把两人以前的料丢给了狗仔——当然没有涉及到项重山一个字。而奚越却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发现世界天翻地覆，自己也就此被封杀，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 这样来看，虽然奚越压根没在意过什么剧情选项，但机缘巧合之下他从头到尾都没管项重山，当然也就没有后面那些事，难怪任务成功了。新手任务，果然非常轻松。 这种情况下显然一动不如一静，奚越歪打正着，倒是不经意走上了最合适的路。 甚至项重山的好感度还涨了20。虽然从数据来看，也不过是从非常讨厌的-20变成了无感路人0罢了。 奚越粗粗一想，依然没有深究，反正也都无所谓。他属于随遇而安的人，遇事能躲则躲，不能躲也就上了，但要他主动做什么是不可能的。他冲了澡便上床睡觉，度过了他新生活的第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奚越：吃吃喝喝 系统通知：恭喜您已满分通关，已攻略小怪路人甲x100，队友小春x1，队友谭弄影x1，隐藏boss三三x1，终极大boss项重山x1 奚越：？？？ 第2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第二天早上，奚越醒的时候，刚一睁眼便听三三说：【监测到昨天晚上攻略对象的好感度有波动，有几次跳到了100，又跳回了0】 奚越从床上起来，边洗漱边问他：【你们监测仪器坏了吧？】 三三沉默半天，道：【……人，人工智能的事，能叫坏吗？】 奚越一乐，心说这机器人还怪有文化。 三三看他平静漱口，犹豫一下，提示道：【您……最好查看一下社交软件。】 奚越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出来，擦了一下嘴，随手摸出手机，一打开就是铺天盖地的消息。他先看了一眼小春发来的。 小春：祖宗啊，出事了！不过你先别急，公司公关部那边已经紧急讨论了，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下面是一个网页链接，点开就是一排显眼的大字“惊爆！当红小生地下恋情竟是同性！” 奚越：【……三儿啊…说好的任务完成呢？这不还是被曝光了？】 但即使如此，奚越的语气却依然不急不缓，脸色也多大变化，仿佛小春刚刚只是问了他早上要吃什么。 他手指滑动，接着往下看，看到图片时挑了挑眉。那是他之前和谭弄影私下里一起去吃火锅的照片，路人视角。此时他们刚下车，似乎是奚越口罩没戴好，谭弄影正低头帮他调整，两人一时凑的很近，加上角度问题，确实显得很暧昧。 文章里除了这些暧昧不清的图，还有很多不知所谓的分析，比如说图里两人戴着情侣帽子，还具体分析了一下哪里一样，甚至掰扯出来是什么时候两人一起买的了。要不是奚越就是当事人，他自己都要信了。然而帽子都是最基础款式的帽子，说实锤实在算不得实锤，说完全无中生有，又很难撇清楚。 文里大多数就是这样的东西，似是而非又不容易证伪，可以说这波脏水泼地十分熟练。 大多数的群体其实都是无意识的，很容易被煽动情绪，裹挟在相似的人流中浑浑噩噩往前走，很难动脑子去看清眼前的事实。因此，网友看到奚越的事情，又一次集体高潮了。 评论里几乎是一边倒的针对奚越的恶评。奚越由于很长一段时间无心营业且举止怪异，本身在团里就没什么名气，靠项重山砸钱砸人脉捧起来的那点也很快被他原原本本还回去了，甚至现在他人气还不如几年前刚出道时。 而谭弄影有多年练习生经历，经验丰富，本人也条件优越。他运气也挺好，性格也谦和，本本分分做事，几乎没有负面新闻，是以人气相当不错，唯粉比团粉都多。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纯路人也很难公平地决断，或者说根本不存在会真的为了别人说句公道话的纯路人。真的路人不会关心，关心的就不是路人，就有相应的立场和偏见。 因此评论里几乎都在骂奚越，对他本人人格侮辱的，对他祖宗十八代口吐芬芳的，还有说他没皮没脸网上凑的，让他不要碰瓷谭弄影、让他们哥哥安安静静走花路的。 奚越随意翻看了一下，手机里其余各色消息几乎也都和这事有关。有的人是吃了瓜来告诉他这件事的，还有一些人是抱着各种目的又不够了解内情，便来试探他。除了私人号，他的官方号的评论和私信也炸了，好多黑粉和路人顺藤摸瓜来骂他，刷新一下就能多几条。 这怎么着也够得上网络暴力了，恐怕换一个人被这么当头扣屎盆子，直接就能气出脑溢血。 再不然，估计也会在心里气的大骂：你在无中生有你在暗度陈仓你在凭空想象你在凭空捏造…… 奚越却看热闹似的翻了翻，笑了一下。原来营销号曝光的所谓恋情竟然是他和谭弄影的？难怪小春看起来还算镇定，感情只是造谣啊。 他放下手机，十分心大地开始洗脸，心里意识到一件令他十分愉悦的事——他接下来可能不需要工作了。 —————— 同一时间，项氏企业的核心大厦里，助理小心翼翼敲响了总经理室。 项重山的椅子正面向落地窗。大厦楼层高，总经理室视野极佳，可以说是一览众楼小。今天天气好，澄碧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白而透亮，打在整个城市里，一切都宁静又耀眼。 项重山少见的没在做事，却也没在享受窗外的美景，而是闭着眼捏着眉心，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助理表情更忐忑了，按理说不该用这种事儿来打扰他，何况还关乎项重山曾经明着说过再也不想看见的那个人。可惜事情与项重山有关，他只能硬着头皮来问一句。 “项总，奚越他……出了点事。” 果然此话一出，项重山几乎是立刻皱紧了眉。助理脸上开始冒汗，却见项重山并没有像往常听到奚越的名字一样十分烦躁的让他滚，而是带着这一副老大不情愿的表情睁开眼，竟然问道：“他怎么了？” 之前项重山早已决定在昨晚和奚越断个干净，早早让人准备了一些能证明早年他们之间关系的证据，包括一些偷拍的照片，一些他送给奚越的房子车一类东西的证据。 只要晚会上奚越再有举动，他会马上放出消息，把奚越彻底毁了。然而奚越却一反常态，从头到尾都没关注过项重山，更别说纠缠了，这些消息便没了用处。只是不知为何却透露了一些风声，加上昨夜奚越和谭弄影举止亲密，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不过昨晚上的奚越……确实不太一样了。不仅仅是服饰妆容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更重要的是整个人气场都不同了，有种很难以言说的独特气质。而且不知为何，项重山总是难以从他的身上挪开目光，仿佛中了蛊一样一直控制不住想看他。 就好像，他为了这一眼，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项总？项总？”项重山被助理打断，才发现他竟然又走神去想奚越了。他呼出一口气，压下心里由此而生的烦躁，示意助理继续说。 “公关部已经在准备辟谣资料了，不过那边的意思是既然这事子虚乌有、很容易解释清楚，就先任舆论发酵一波，我们自己也顺势炒作一下，正好公司有一部他们两人出演的电视剧要上了，借此机会还可以宣传一波，您看这样合适吗？” 助理说的话逻辑清晰、利害分明，项重山一想，确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除了……项重山抿起唇。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奚越的感受。据他所知，奚越一直就是恶评如潮，可想而知舆论发酵下来奚越会有怎样的处境。处于那样的风暴中心，无论是谁，都会痛苦至极吧。 项重山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同意了下面提出的处理方式，助理便出去了。说到底，奚越怎么样，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别说替他着想，项重山甚至觉得自己没有伸手推一把已经算很有涵养了。 —————— 【主线任务一：莫须有的谣言。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 听到系统发布新任务时，奚越刚打了两个喷嚏，正窝在阳台上的躺椅里吃酸奶。 在接到消息不久之后，小春就来了电话，和他讲了一下公司的安排：“……公司那边暂时也不给你接活了，之前定好的活动也尽量调换一下，总之，这段时间你先安心休息，你看这样可以吗？” 小春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很担心奚越承受不了或者雷霆大怒。 然而他听到奚越平静道：“可以，没问题的，我都听公司的安排，这事还是麻烦你们了。” 小春一惊，完全没料到奚越会有如此好的态度并且如此积极地配合。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奚越语气里有一丝轻松。不过小春知道一定是错觉，哪个明星会因为没有工作而轻松的，愁都愁秃了，不可能的。 三三原本十分担忧，却见奚越反倒没事人一样，他和小春打完电话之后，反而一副无事一身轻的样子，哼着歌翻起了冰箱，接着便躺在阳台上舒舒服服地吃起了酸奶。 三三：······它真是太高估这位玩家的五脏六腑了，明明就少了两样东西，没心没肺！ 奚越这会听到系统任务后，跟玩儿似的回复系统：【人家不嘛。】 果然，接下来便是系统毫无感情起伏的播报：【好的，已为您接取任务，请尽快消灭谣言，洗清自己。】徒留三三在一边已经快要吐了。 出人意料的是，就在奚越躺在阳台上这一小段时间，机械提示音接连响了起来，项重山的好感度居然连着加了三次，一次+5，同时有15金币的奖励接连进账。 听到通知的时候三三一时间惊得话都没说出来。这可真的太神了，它带了这么多玩家，还从没见到像这样人在家中坐、分从天上来的。 奚越却依旧是很无所谓的态度，继续晒着太阳吃酸奶。酸奶是他很喜欢的牌子，奶源好无添加，风味绝佳，口感醇厚，就是太贵，从前奚越不常买。 结果刚刚奚越打开冰箱一看，惊喜地发现里面居然摞了两层。冰箱的这一部分是饮料区，除了酸奶还有牛奶、气泡水 、鲜榨果汁、各色啤酒鸡尾酒，好多牌子奚越甚至不认识。 这小偶像的生活品质真是挺不错。再看这个位于黄金地段的顶楼复式小房子，满打满算有三层，显然是项重山的手笔。看来以前项重山对“奚越”挺不错的，是个好情人。 奚越躺摇椅上一晃一晃，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睛。可惜，“奚越”最想要的东西，却从未从这个人那里得到过。 他懒洋洋地吃了一会，拿出手机，刷了刷他和谭弄影的话题下饭。 只见“奚越 谭弄影”的话题已经上了热搜前几，后面还有一个愤怒的表情。以他俩糊的程度来看，这恐怕是公司的手笔。 再往下看，最下面还挂着“奚越 黑料”的热搜，旁边是呕吐的表情。点开之后，里面是之前奚越无心营业时种种疏漏，舞台划水啦对记者甩脸色啦，还有嘲讽他造型的，总之说他业务能力不行性格也不行，连审美都不行，甚至有人觉得他精神有问题，劝他趁早滚出娱乐圈。 奚越觉得有点好笑。这看起来可是不掺水的真热搜，想不到糊如他还能一夜成名，虽然出的名全是坏名声。不过公司既然没有压这一条热搜，想必也是乐见其成。 —————— 或许是因为奚越的态度，小春晚上又发来一条消息，叮嘱他好好保重身体，趁机会提高自己，后面还会有更好的发展机会。 而最后小春隐晦地提了一句项重山在其中的作用，即这次的流言恐怕是从项重山那里传出来的。 很明显，这条消息的重点就在最后这部分。 奚越见了倒是没什么反应，平静地回信息和小春道谢，三三却有点生气。 三三不高兴道：【这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攻略对象！怎么说也是他害你成这样，也不说护你一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绝情的攻略对象！】 奚越反过来安慰它：【要不是他愧疚了，我们哪来的分。不过你以前见过的攻略对象不这样？】 三三没有多想：【那当然啊！我们可是恋爱攻略游戏，又不是受虐游戏！】 奚越沉默了一会。这会他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坐在楼梯上吃冰箱里囤的卤味做夜宵，有鸭脖鸡爪酱牛肉什么的，就着冰箱里取的冰啤酒喝。 小偶像这房子是项重山装修好了送给他的，能看出来装修的一大要求就是舒适，处处都有坐垫沙发之类的休息之处。 楼梯上也搁了几个很软的坐垫还有靠垫，坐着舒适又不凉。奚越坐的这一节楼梯正面对着一扇大落地窗，这会天色已晚，这里的高度可以俯瞰城市夜景，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 奚越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舒舒服服地吃着零食喝着酒，觉得这游戏里的日子其实还不错。 而且以三三的说法，现实里的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而且游戏是可以卖号的，由于系统金币能兑换一些特殊剧情，因此系统金币多的号在现实世界里有价无市，很多人都通过卖号赚钱。 而且游戏在市面上的价格非常贵，但系统会随机选人进来测试游戏，而奚越能被选到这件事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虽然他自己压根不感兴趣。 奚越又吃了一会，感慨道：【此情此景，让我突然有了点想法……】 三三心想，这位玩家终于开窍了！他一定是想说有钱真好，他也要好好奋斗多赚金币，出去之后变成人生赢家！ 奚越幽幽叹气：“卤味鸡爪……它不好吃啊……我准备做点柠檬鸡爪屯起来……” 三三：【……】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奚越出事之后 奚越：吃吃喝喝快快乐乐 三三：心疼我崽崽！ 小春：心疼我崽崽！ 谭弄影：心疼我崽崽！ 项重山：心疼我崽崽！（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第3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第二天，谭弄影从公司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一早便打来了电话。 “小越……公关那边的安排……你知道了吧？”谭弄影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 这件事对他是有益无害，他们所有人却是踩在奚越的伤口上往上走啊。 奚越一笑，倒是对这位朋友有了几分好感：“哥，没事，这是好事啊。” 谭弄影还不放心，又安慰了他半天，最后道：“那我先出门了，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每次忙起来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奚越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嗯，那等我工作结束了一起出去吃饭，就去上次你喜欢的那家日料店吃寿喜锅，好不好？” 奚越嗯了一声，谭弄影便去忙了，挂了电话。 这时系统播报：【人物谭弄影好感度+5，奖励金币*0.5】 谭弄影此人，是少数真的为奚越考虑的人。 明明这整件事和他没关系，却觉得愧疚，确实是真心为他好。 三三嘟囔：【这看起来才像攻略对象嘛。】 奚越却被他提醒了：【三儿，可以看看谭弄影的好感度吗？】 【可以啊，我看看，】三三说着，惊呼一声：【这么高？现在是70了。】 奚越问：【70是什么概念？】 三三想了想：【这么说吧，0是无感路人，0－30算是印象不错的路人，30以上就是朋友了，60就是此生挚友，再往上……那就突破朋友的界限了。因为是恋爱攻略游戏嘛，我们探测的好感度是爱情那方面的，所以过了60这个基础门槛，再往上就是……喜欢。80以上就算得上真爱了，90以上基本上就是爱你超过自己，可以为你付出生命了。】 奚越听着，摸了摸下巴。想不到谭弄影…… 三三又补充：【不过，我们攻略值基本上过80就算不错的成绩了，毕竟攻略对象都是初生成的人工智能嘛，没有那么懂人类情感，我还没见过攻略值到100的呢。哦！听说当初第一个测试游戏的人玩到了，不过后来……】三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战，没有往下说。 奚越却在这个描述中发现了一个漏洞，他问：【既然你们辅助系统都是循环使用的，那么那些被攻略过一次的人工智能呢？为什么不继续使用？】 三三顿时安静如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闭麦了。 奚越不再深究，懒洋洋地赖在床上。如今他可算是无业游民了，终于不用早起了。 赖了一会，他摸着瘪瘪的肚子爬起来，准备给自己好好做一顿早餐，正式开启他的“休假”生活。 —————— 几天过去之后，网上的留言再度发酵。其中不乏公司的操作，每当这件事的热度快要过去，公司就巧妙地找到新热点，将二人的事情保持在观众视野里，同时不动声色地加入新剧宣传。 一时间，不少营销号都会提及他们。内容都是一个套路，先来一段二人的八卦，接着提到他们前段时间正好共同出演了一部剧，接着讲一讲剧情梗概和里面两人的角色和关系，最后问大家，剧马上就要上线了，大家期待吗？ 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这种营销号十有八九都是公司买的。 当然下面的评论可是一点也不期待。 “求求这位莫挨我的浴火重生！我的小机器人阿诺！老子的青春啊！！！” “别硬捧了，就他就他就他，要颜没颜要气质没气质，还期待他们的精彩表现，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精彩’表现！” “最近大家都什么毛病，怎么到处都是这个糊b，眼睛都瞎了好吗？” “纯路人，本来不认识这人，就想问一句，靠绯闻搏出位能有什么实力？怎么拿到这个角色的？” 剧改编自知名网络小说，有一大批期待已久的原著粉。很多原著粉甚至说，因为奚越在，他们绝对不会追剧了。 更不要提本来就在黑奚越的那群人，他们已经造谣挖坟到奚越练习生时期的事了。各种真真假假的黑料满天飞，带来更多的人关注和黑。 谭弄影这几天恐怕是看到了不少，参加活动时能看得出来情绪不高。同时他也频频联系奚越，试图用各种方式开解他。三三感慨，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事的是他而不是奚越呢。 小春也很担忧的样子，从前除了工作从来不会找他，这几天倒是给他发了不少链接——没错，就是每个人都逃不开的那种父母辈发的链接。例如：《他，年纪轻轻却想不开自杀，原因竟然是？》、《一种看不见的病毒，正在毁掉这一代人》、《应对外界压力有诀窍，你知道几条？》等等。 奚越虽然很感谢小春这份心，但是还是很想对他说一句duck不必。 就这样，在所有人眼里“深受打击，闭门不出”的奚越，在家里悠悠然过了几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清闲日子。 每天花花钱买买食材做做饭，日子简直美滋滋。他那个愉快的样子，让三三甚至怀疑他根本不想搞什么攻略，他的梦想就是做一条米虫。 奚越：【自信点，把怀疑去掉。】 三三：【……】 奚越本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一直到电视剧播出。没想到这天，他一醒来，居然收到了项重山发来的信息。 项重山：公司给你找了心理咨询师，在xx大厦x0x室，预约了本周内的时间。 虽然项重山这么说，但是奚越瞬间明白不可能是公司找的。不然项重山怎么可能亲自来找他，这人一向躲他都来不及。这恐怕完全是项重山自己的个人行为。 放下手机，奚越躺在床上想了想，觉得挺难理解的。这个人前面做的事丝毫不留情面，现在居然能替他想到这么细的地方？怕不是精分吧。 念头还没转完，一切再次凝固，面前再次出现了投影一般的两个选项： A. 接受项重山预约的心理咨询 B. 自己去隔壁办公楼做心理咨询 奚越又是毫不犹豫伸手点了B。 三三先是一愣，接着仔细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 三三：【你是不是只是懒得跑那么远……】 奚越：【才没有，怎么会，你怎么这么想我，人家好伤心。】 三三：【……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于是奚越就很客气的发消息回绝了项重山：谢谢项总，不用了。 项重山此时正在开会。 昨晚上不知为何，他要给一个商业合作伙伴发消息，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列表里一个心理咨询师上。这位心理咨询师和他们这圈子比较熟，外界预约的话价格要一小时五位数，很专业很有资历，最重要的是嘴很严。 然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预约了这位咨询师。然后他便告诉自己，约就约了，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毕竟这人也是他公司的艺人。于是他便把预约的事发消息告诉了奚越。 今天，同样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忍不住想看一眼手机。忍下很多次翻看的欲望之后，他才难以置信地发现，他竟然是在期待奚越的消息。 明明之前奚越纠缠他的时候，每天短信电话轮番轰炸，项重山拉黑也不管用。当时厌恶的不得了，从没有给过奚越一句好话，只有恶语相向。从置之不理的冷暴力，到什么难听和伤人的话都说，直戳奚越弱点。甚至因为想切断联系，他换了好几个私人手机号。 从前，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奚越看到那些最爱的人说出的伤人的话，会是什么心情。 究竟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项重山仔细回想，总是想起那天晚宴，青年穿一身低调西装，抬起眼和他遥相对望。 那一眼，好像穿过了很多东西，穿过了遥远的时间，穿过了无望的等待，穿过一些沉积已久的泪水，终于抵达彼岸。 于是开会时，所有人都听到他们的项总手机响了。只见项总先是面不改色地停顿了几秒，接着才状似无意地拿起了手机看。刚看了几眼，他脸色就变得非常不好，把手机“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项重山的脸色冷得吓人，会上众人直到最后都吓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领导把气撒自己身上。 —————— 世间万物的发展规律都逃不过一个s型曲线，从发生到低谷期，再到高速发展，接着就是衰落。没有任何事或者物能够逃脱这条曲线，包括自然条件下种群的个体数量，也包括舆论的发展。 在奚越和谭弄影的事件里，当舆论的“第一曲线”走到顶峰开始衰落时，公司便会接上“第二曲线”，也就是炒作第二波舆论。 又过了几天，最后一波舆论到达巅峰时，公司终于放出了两人的辟谣证据。与此同时，公司运营的谭弄影和奚越的官方帐号也在事件发生后第一次发声，隐晦地否认了两人的关系，并且展示了二人之间的友谊，表示将继续合作。当然，也没忘了宣传新剧。 舆论哗然，二人的话题里再一次沸反盈天。同一天，谭弄影和奚越之前拍好的那部剧《浴火而生》也放出了预告片，宣布即将开播。 奚越也是第一次见到剪辑配音之后的成片。 他已经完全适应了在家里天天蹲着的懒散日子，这会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笔记本放着预告片，手边放着瓜子。 他手里还端着一杯刚做出来的莓果气泡水，是由树莓草莓蓝莓控制比例打出的汁液，装在玻璃杯里，颜色介于蓝紫色之间，有种星空般的梦幻。倒上气泡水和冰块，再点缀柠檬片和薄荷叶，看起来与喝起来一样清凉。 奚越歪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用吸管吸几口饮料，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对三三吐槽：【这滤镜可以啊，我自己都快被自己的盛世美颜迷倒了。】 三三沉默半天，对着屏幕上那张脸，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它觉得十分憋屈，没搭理奚越。 剧是未来科幻设定，剧里的奚越饰演了一位完美的机器人，名叫阿诺，陪伴主人公战毅——也就是谭弄影饰演的将军，走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年岁。从立志从军的少年一步步成长为杀伐决断从无败绩的悍将，小机器人是将军浴火岁月的唯一见证人，和男主的戏份比女主角唐心都要多。 因此找奚越来演，完完全全是因为他这张脸。奚越原本就身材修长，脸型精致，下巴偏薄，眼尾细长。在银色系妆造的设计下，整个人透出一种冷淡和空灵，垂下眼睛的时候又很有些动人的风致，完美契合角色。 光凭这张脸，奚越不火，确实有点天理难容。 第4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项重山也在第一时间便收到了奚越谭弄影新剧的预告片。 谭弄影是这部剧的主演，同时也是公司目前发展前景最被看好的一位。女主演是当红小花，流量可观，再加上粉丝基数庞大的原著小说，以及谭弄影奚越两人关系的炒作，让电视剧一时讨论度极高。因此，它是公司目前最重要的项目。 虽说重要，可娱乐公司不过是项氏企业中不起眼的一部分。项家生意跨度很大，最重要的部分还是在高新科技，如大数据计算和基因检测等。项家最开始是做生物检测发家，当时算是站在了时代风口上，进而研发了一些相关仪器设备，便顺势摸进了高新科技领域，也顺带掺了一脚影视行业。 因此项总居然要拿分分钟上亿的宝贵时间来看娱乐公司的电视剧预告片，助理被通知的时候还有点震惊。 他进门送文件的时候，发现项总的屏幕上居然还是那支预告片，正暂停在一个画面上。 那一段是截取了机器人和将军的一段相处时光。将军回到家依然在模拟器上推演进攻方案，最后累得倒在工作台上睡着了。而机器人进门轻手轻脚地帮他调整睡姿，盖上被子，最后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竟然露出一个微笑。 屏幕上正是最后一幕的特写，奚越微微笑着，眼里是流动的漂亮星辰，温柔得不像话，也美得不像话。 助理走的时候大着胆子看了项重山一眼，发现项总正蹙着眉直直盯着屏幕上的人，神色十分复杂。 ——————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预告片里，奚越那双漂亮而深情的眼睛，夜里便入了项重山的梦。 此时，项重山的梦里，这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定在项重山身上。这里是《浴火而生》的剧组拍摄地，当时项重山名为巡查公司项目，实则是来探奚越的班。他确实是个好情人，在两人维持关系的这段时间，他算得上面面俱到。 当然，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从没有人知道。 谭弄影刚结束一场戏，身上伤痕累累的特效妆还没卸，就到一边来找奚越。奚越于是依依不舍地把眼神从项重山身上移开，和谭弄影一起喝着果汁说笑起来。谭弄影时而向项重山投来一眼，表情十分自然。 项重山在梦中仿佛一个旁观者，他看着当时的自己丝毫不以为意，尽了自己的职责便走了，也没有在意奚越不舍和挽留的眼神。 项重山醒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残留着一些不舒服的感觉。他几乎有一些疑惑，当时的自己面对谭弄影似有若无的挑衅，是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 他走到洗手间用凉水扑在脸上，眼前浮现出现在的奚越看向他的眼神。比这水还凉，清澈见底，空无一物。 和那时候，真是完全不一样了。 —————— 自从公司澄清了谣言并且放出了新剧预告片，几天下来，评论的风向开始逐渐转变。 奚越偶尔打开手机看一眼社交帐号，也发现骂他的人越来越少，表达喜欢和道歉表示愧疚的消息倒是越来越多。 而他不经意间看到的关于他的各种营销号新闻也逐渐变成：《话题人物首度发声！同性恋竟为不实传闻？》、《某明星旧照流出？谣言不攻自破！》、《他毁约露点耍大牌，可他是个好男孩！》等等。 看到最后一个，奚越：…… 不过这倒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也很符合公司的计划。 因为本身谭弄影和奚越的事情就是编造出来的，时间地点人物全是漏洞，随便甩出一些证据就不攻自破了，再用公关话术安抚一下粉丝，辟谣就完成的差不多了。 当然，奚越登账号的时候也见到，仍旧有一部分还在惯性里转不过弯的粉丝和路人，和压根不管事实真相就是要黑你的黑子。 不过大多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粉丝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而最重要的路人也得知了事实真相，两位小偶像的路人缘也算保住了。 除了放出的澄清谣言的消息，风向变好的另外一大原因就是预告片。 预告片确实制作精良。配乐是前面温情舒缓、中间激昂、最后在带着一丝悲伤的平静中结束的纯音乐，每一部分都卡着点剪了非常符合的片段。 前一部分是谭弄影饰演的主角的少年时期，温柔却缠绵病榻的单亲妈妈抚养着他，而他的父亲早已葬身沙场。虽然如此，他的童年生活仍然在母亲的爱中长大，又有王上体恤他们母子而赐下的小机器人的陪伴，他过的非常幸福。 中间部分母亲病逝，主角也在种种刺激之下立志从军，同时和王国的公主订了婚，然后便是在战火中慢慢成长起来的一些片段。他的眼神越发坚毅，轮廓也逐渐沧桑。最后一部分却留了悬念，只见小机器人在茫茫宇宙中一直寻找，而公主则在闺房暗自垂泪。最后一段是很燃的战斗画面，却在前面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悲壮，预告片到此结束。 优质的原著小说，契合角色的选角和配音，精良的服化道，优秀的摄影和后期，合适的叙事节奏，体现出整个剧组的专业和有钱，至少从预告片中挑不出明显的问题。 见到预告片之后，舆论顿时风向一转，许多人都表示非常期待剧的播出。 甚至奚越有见到这样的文章：《有种“神颜”叫奚越！见到他这张剧照后，所有黑过他的人都后悔了？》 而且有不少粉丝私信和评论他。这些人见了预告片之后唔嗷喊叫，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看到电视剧，简直盼到望眼欲穿，急到抓心挠肝。 奚越看到这些评论，心情也波动不大。他照旧把每天大多数时间用来研究吃的，非常宽心地继续做死肥宅。 三三见他毫无反应的样子，真的感觉有些诧异，毕竟它带了这么多玩家，却还从没见过有人会这样不在意外界的评价，这位玩家难道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它忍不住问奚越：【你看舆论变成这样，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 奚越思考了一会，叹了口气。三三以为他要发表什么从众心理人云亦云之类大起大落之后大彻大悟洞察人心的高见，正要洗耳恭听。 奚越叹气道：【太悲伤了，照这个架势，我是不是马上要有工作了啊……我的假期要结束了，我会永远怀念它，阿门。】 三三：【……】终究是错付了！ —————— 《浴火重生》首播的时候，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名字直接冲上了热搜，还挂了很久。 这是个网剧，放在番茄视频上独播，视频平台之前也参与了制作，算是和项重山的向阳传媒经常合作的平台。 奚越看的时候才开播没多久，竟然已经有不少弹幕了。 第一集 讲的是战毅小时候，他放学回来，在饭桌上和妈妈还有阿诺一起吃饭，投影电视上在放新闻。 新闻上说相邻的星系再次来犯，背景是他们所处的星系最边缘的一颗行星在遭受炮火攻击的影像，能看到红色的天空中到处飞着战斗式飞行器，街道上大厦倾倒，行人四处逃窜，临时避难所被挤得水泄不通。 饭后，阿诺陪战毅写作业。战毅放下笔，在椅子上仰头发呆，看着天花板上的模拟星云。 “什么时候……我们能真的拥有这样美丽平静的家园呢……”小小的人发出大人一样的感慨。 阿诺温柔地笑着歪头看他，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繁星点点。 “战争……他们真的很喜欢战争，可战争让许多人都像我一样没有了父亲，战争是个坏东西，对吗？”战毅看向阿诺。 阿诺没有开启数据分析系统，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战毅软软的头发。 这里分别给出了阿诺和战毅的特写，奚越看到弹幕一片： “这个小将军太可爱了是我的了！” “抱走的那个不许跑！放下那个将军让我来！” “难道没人觉得阿诺真的很还原吗呜呜呜”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太贴了！我心里的机器人有脸了！” “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他的脸这么能打，我到底错过了多少！” “居然真的有人能满足完美机器人的要求！瑞思拜！” “你们疯了吗，居然连他的颜都舔？怕不是忘了他的丰功伟绩了” 后面就是一片追着这一条弹幕撕的，说明明都澄清了怎么还揪着不放之类的，还有纯路人在劝说好好看剧不要打架。 然而不论如何，谁都不能否认，奚越的角色在其中确实非常合适也非常亮眼，剧一播出当即好评不断。 小春也十分兴奋地联系了奚越：“恭喜恭喜！剧的反响特别好，我们这下是真的要凭实力红一波了！” 奚越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更让小春觉得他真的是脱胎换骨了，胜不骄败不馁，心态非常好。 然而三三知道，他是真的没觉得开心。要问为什么，问就是不想工作。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在家里躺着又舒服，饭菜个个都好吃，这辈子都不会想工作的。 奚越的演技事实上只是普通水平，不特别亮眼但也不至于演砸。而剧里他演的是基本没有什么表情的机器人，属于不容易演好但也能遮掩一些不足的角色，他的演技也能够顶得上。 如果演技算刚及格，那么他在剧里的造型可以说相当完美，加起来就是非常亮眼的一个角色。 播出短短几集之后，观众们对奚越的好评声不断。由于剧的热度超高，属于现象级热门剧，于是奚越的角色也一炮而红。 奚越就此吸了一大波路人粉，光账号上的粉丝就从四位数翻了好几个翻，直逼六位数。现在上网一搜奚越，能看到的评论几乎全都和剧相关，而且大多数都是在吹他的神颜，比如：“啊啊啊啊哥哥真的太美了完全是心脏狙击！”“求求您不要再散发魅力了！”等。 而之前的谣言，早已被人们抛之脑后。一旦还有黑子想借此做文章，就会有奚越的大批粉丝轮番摔石锤啪啪打脸。 于是奚越十分顺利地得到了系统奖励：【恭喜您，由于您的剧情选项，您已成功完成剧情任务一：莫须有的谣言，奖励系统金币*20】 奚越想了想，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心情复杂地和三三吐槽：【真就白给啊？】 三三不以为意：【说的好像你之前就做什么了一样。】 奚越：【……也是。】 随着风评变好，小春又开始为他接一些活动，奚越也开始重新正常工作，但内容不多，以采访和剪彩活动一类简单的事情居多。 除了最开始的酒会，奚越本人还是第一次以这个世界的明星身份出场做活动，难免有一些不适应。 好在做的事都比较简单，动动嘴皮子或者做一个安静的花瓶，不需要做拍写真走秀拍戏等等需要专业功底的事。 况且他自带外挂，有三三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都会教给他，倒也应付的过来。 第一次接受采访的时候，三三还给奚越兑换了一个“妙语连珠buff”，让他能从容地接住主持人抛过来的球。 由于和谭弄影是同事，合作的剧又热播，他俩经常一起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这天，他们又一起参加某视频网站的采访，采访对象只有他们俩。 刚一照面，还没开始录只是介绍内容的时候，奚越就发现，主持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特别兴奋。 到了后面的玩游戏环节，主持人看着他俩的各种互动，感觉眼睛都在冒光。 奚越莫名其妙，谭弄影却好像知道了什么，显得很淡定。直到问到一个问题，让他们各讲一个对方戏外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谭弄影笑着说了一件事。奚越有一套造型，腿上套了几个科幻风的银色腿箍，大腿小腿都有。他特别不喜欢被箍着的感觉，自己还不会解，每次拍完戏中场休息时都是谭弄影替他解开，开拍时再替他箍回去。 主持人一听到就尖叫着捂住了嘴，整张脸都涨红了，兴奋得不行，把奚越都吓了一跳。而谭弄影保持着微笑，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结束后，出了大楼上了公司的车，奚越便向谭弄影问了一句刚刚的事。 谭弄影咳嗽一声，发给他一个同人网站和一个视频网站的链接。两个链接点开都有一个显眼的词：一诺cp。 接下来，谭弄影科普了一下，他们俩在剧里演的将军和小机器人之间的感情打动了很多人，由此衍生了很多cp向同人作品，也因为这些作品，他们两个人的热度又被推向一个更高的高峰。 谭弄影小声补充说：甚至不少做这些事的粉丝，有被公司联系过。这部分人能为演员们创造相当可观的流量，在演员的作品播出很久之后依然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力，算是大家秘而不宣的隐形广告位。 奚越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有些茫然地问三三：【他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三三：【明明是我先来的！找到您也好，联系您也好，留在您的身体里也好……】 奚越：【……带白学家，失敬失敬。】 他在这个小众网站里搜索了一下，发现他们俩的“一诺cp”人气竟然远超男女主角的“一心cp”。当代网友果真思路清奇…… 于是接下来针对他们两人的采访和活动中，奚越逐渐明白了活动里一些环节的设计逻辑。 比方说有个测默契度的环节，里面竟然有的题是：“说出自己和对方最怕痒的部位”、“说出自己和对方害羞时的反应”。有的环节会让他们对视一段时间，最后以谭弄影绷不住笑出来作为结束，笑得脸都有点红。还有的环节更过分，让他们隔着泡泡纸亲吻，虽然最后被两人一起拒绝掉了，但是这些节目的某些特殊想法简直昭然若揭。 而谭弄影显然深谙此道。主持人有一次提问他：众所周知，两位多年以来关系一直特别好，那么我想替各位粉丝问您一句，如何才能迅速拉近和奚越的距离？ 谭弄影正低头摆弄节目组交给他的九连环，头也不抬回到：“不可以，别想了。”而奚越在一边愣了一下，接着十分无奈地笑了。 这一段便成了两人的“名场面”之一，让无数后来的cp粉大喊磕到了。 而事实上，此时奚越正在心里对三三发表情包：【你好骚啊.jpg】 三三深表赞同。 在这个过程里，谭弄影的好感度再次涨了5点，奚越也由此获得了0.5金币的奖励。而这段时间里，项重山的好感度一直没变，虽然深夜里好感度经常涨到100又落回来。 奚越也没在意，三三却感慨了一下：【谭弄影……好感度居然80了，这在我们的判定标准里就算攻略成功了……】 奚越不置可否，继续随遇而安地该做什么做什么，等待系统发布下一个任务。 第5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时间过得很快，奚越逐渐适应了小明星的生活。这会他工作还不算多，只有一些小活动，因为公司似乎后面还给他们准备了大饼，要看电视剧播出情况而定，所以他和谭弄影这段时间都没进组拍戏。 与此同时，《浴火重生》已经播出一段时间了。在最新放送的剧集里，谭弄影饰演的主人公战毅，和当红小花饰演的女主角唐心刚刚订婚，而奚越饰演的小机器人阿诺，依然默默在身后守护着越来越忙的战毅。 自从开播以来，剧的热度一直很高，质量也一直保持着相当高的水准，没有像最开始一部分人预测的那样高开低走。 各种软件上的评分都一致的高，即使是负面评论也说不出什么关于剧的致命伤，像什么资金不足剧情魔改人物ooc感情线崩坏之类的，最多也就是各路粉丝撕逼，攻击一下演员的黑料。 项重山也在每天下班回家之后追剧。 夜里八点，市中心某公寓里，项重山坐在客厅巨大落地窗的旁边，看着面前墙壁上投影出的电视剧。 他所在的楼层很高，能俯视整个城市的夜景，他旁边就是楼下的璀璨灯光。玻璃是特制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家里没开灯，只有投影仪投影出的幽幽光线映着项重山五官立体的脸，映出他此时眼里竟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柔情。 项重山夜里不习惯开灯，他喜欢黑暗。他喜欢隐在暗中掌握一切，他不喜欢被窥视，不喜欢暴露任何东西。 只有这时候，他能够放任自己流露出一点不该有的情绪。 项重山此时正看着剧里的奚越化身居家小机器人，默默跟在战毅身后团团转，贴心又耐心。 剧里的设定，像阿诺这样的高级智能机器人一般是不会用来家政服务的，他们一般用来做情感陪伴工作，做虚拟男友女友，或者是虚拟伙伴虚拟儿女。 但关于战毅的一切，阿诺都坚持亲力亲为。多年下来，也只有他，能面面俱到无微不至地照料好这位将军。 这段关于奚越的部分，弹幕一如既往的多。 “机器人阿诺真的太好了吧我也想要一个！” “国家欠我一个机器人！难道我就不配吗？” 后面全都是“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 项重山看着屏幕上奚越的脸，神色越发难以捉摸。曾经……他也拥有过这样的奚越。 就是如今大家都羡慕的那种，好看，温柔，一腔柔情，眼里只有他的这个人。 他曾经，拥有过的。 随着剧的继续播出，奚越和谭弄影的热度也不停地创新高。公司本来就在观望，见事情这样发展，顿时拍板决定了两个人的后续动作：一起参加综艺，继续绑定，把热度再炒一炒。 这份针对奚越的发展方案也很快送到了项重山的案头。项重山对着里面一些暧昧含混的字句皱起眉，喊来了助理让他解释一下。 十分钟后，项重山打开了某视频网站上奚越谭弄影两人的采访剪辑，对着弹幕里刷屏的“囍”，表情红红绿绿，十分精彩。二十分钟后，他又打开了某小众写作网站上一些大尺度内容，露出了更加精彩的表情。 同时，奚越正在从冰箱里储存的大盒冰激凌里挖冰激凌球出来，准备做个冰激凌杯。他今天没有通告，下午他的计划是吃着冰激凌看会美食纪录片，这会正在准备。 奚越手里动作着，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喷嚏，就听三三道：【你说，项重山要是知道你和谭弄影背着他做这种事，心里会想什么？】 奚越正专心思考着冰激凌球的颜色要怎么搭配，心不在焉地随口回道：【关我屁事。】 三三深沉道：【他想的一定是，天凉了，让谭氏集团破产吧。】 奚越没往心里去，美滋滋地掐下薄荷叶的尖，插在搭配好的冰激凌球最顶上，他最终做了白蓝色系的冰激凌杯，里面有香草味牛奶味蓝莓味葡萄味香槟味茉莉花茶味的冰激凌球。 奚越打量着他做出来的漂亮下午茶，幸福地抓起了小银勺，端着小银盘走到沙发旁边坐下，开始了快乐的肥宅时光。 接下来，公司开始着手选择奚越和谭弄影要去上的综艺节目。小春也发来信息问奚越，比较想上什么样的节目。 奚越想了想，回复，美食类的吧。小春说好，公司会加上这方面的考虑。 奚越便满心以为会参加什么美食测评节目，或者周游世界品尝各地美食，或者开餐馆开咖啡厅，最不济大概也是做菜的节目。 他这两天也看了不少美食类的综艺和纪录片，有太多吃的不方便在家里做，也有太多他想要亲自去当地品尝的食材，因此他对接下来的工作期待无比。 如果此时的他知道了后面他们会上的节目，恐怕悔的肠子都青了。 不过无论之后如何，此时的奚越已经站在了职业生涯到目前为止的最高峰。 在种种因素和操作之下，他演出的剧大火，本人的角色也大火，这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赐良机。接着，又是因为两人组cp而产生的更高的热度。 原本奚越只是糊穿地心的小爱豆，现在不仅人火，而且可以想见，他展现了自己的实力，流量也大，之后的影视资源必然会很不错。 而且他在剧里造型也美到出圈，已经有不少时尚资源对他抛出了橄榄枝，相关代言自不必说。综艺也在筹备期，可以说未来的发展形势一片大好。 运气、实力、公司手段的叠加之下，天时地利人和，他算是一飞冲天了。所有人都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进展得这样顺利，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奚越”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名字就伴随着不好的传闻的小糊豆，变成了家喻户晓的新星。 没过多久，《浴火而生》的剧情也走到了高潮。剧本身只有25集，属于短小精悍的类型，因为没有恶意注水也得到了不少的好评。 “阿诺，你看，”战毅坐在天台上，没有借助任何设备或者模拟器，徒手指向星空，“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看的星星吗？你说这一颗最亮，你很喜欢。” 小机器人看着战毅，点了点头。他可以调出观星模式看到天上任何一个星体，可是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看着战毅，他的主人，他的将军，他的星星唯一照亮的人。 “那个星系所有的星星都被我们占领了，只剩下那一颗。明天，我就要出发去攻打它了。” 小机器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别离，只是开口问到：“危险吗？” 战毅没有说话，低头看向小机器人，半晌，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小机器人星空一般漂亮的眼睛：“阿诺，我会把那颗星星摘给你。” 这一集就结束在这里，下一集就是大结局。 大结局预告片里，有一段小机器人的面部特写。他漂亮的眼睛里流出大颗的泪水，眼里的灿烂星辰逐渐演化为宇宙中的繁星，顷刻间星移斗转，仿佛把千百年的时间浓缩为一瞬间。接着他眼里宇宙中各星系之间战乱频发火光四起，最终一切归于寂灭。而小机器人眼里的星辰也熄灭了，变成了一潭死水般沉沉的黑色。 看过这一集更新的所有人都不好了，许多人跑到导演编剧的账号下留言，有求剧透的有哀嚎祈祷不要be的，也有说be就寄刀片的。 还有很多cp粉强行无视be的征兆，坚强的在这一集中大口吃糖，欢欣鼓舞地对着全世界宣布他们爱的cp是真的。 “摘星星给你哎，见过比这更浪漫的情话吗？？” “天台回忆杀，还说我们一诺不是官配！！” 而奚越，一个手握剧本的男人，同样坐在屏幕前抱着纸巾盒。看到预告片和评论区的哀嚎，奚越象征性地用纸巾按了按眼角。 三三：【……我感觉这是鳄鱼的眼泪。】 小春打电话过来，声音居然也抽抽搭搭的带着鼻音。 奚越：“……你不会也追剧吧……” 小春：“呜呜呜呜呜呜呜！” 奚越：…… 小春开始说正事：“还记得之前你去做的心理咨询吗？结果不是说你有轻微的抑郁症状吗，公司准备用这个再造一波势。” 原来公司准备放出消息卖惨，说当时奚越长时间处于大批网友的恶评和网暴之下，心理因此出现了这些问题。 手握这样的牌却一直没有出，就是要赶在大结局的时候，粉丝对角色最心疼和怜惜的时候，这时候把消息一放，才能令大家的愧疚心疼等等情绪达到最好的效果。 奚越平静地哦了一声，没有反对。他不太在乎这些，不论是网友的好评恶评，还是公司的各种操作，甚至谭弄影的好感和项重山莫名其妙的态度。 他都不在乎。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除那之外，任何事情似乎都不太重要了。 于是第二天，《浴火重生》大结局和这个消息一起被发了出来。 原著只写到战毅成了将军就结束了，关于战斗的结果保留了开放式的答案。而电视剧大结局里，将军被敌方偷袭成功，在宇宙中被对方的火力直接打的粉身碎骨，屏幕里他一下子化成了万千尘埃，然后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公主在王宫中得到消息，哭的十分伤心。 而小机器人听到消息之后，用尽办法跟上了下一班出征的飞船，在将军出事的地方出了舱门四处找寻。他睁着漂亮的眼睛，眼里留下大颗的泪水。在偌大宇宙里，找寻他化为齑粉的将军。 他没有找到，也没有人再见过他。人们知道，他陪着他的将军，永远在宇宙中飘浮。 后来，王国在悲痛之中一鼓作气打了胜仗，占领了那个星系。而将军的唯一亲人只有订过婚的公主，有人去问公主，要不要试着找一下将军的遗体。 公主摇头，说：“埋骨沙场就是一个将军最好的归宿了。况且，他并不寂寞。” 故事至此结束。 奚越按时打开笔记本，追完结局，三三在他脑壳里哭的稀里哗啦。 奚越：【你这样我会不会脑子进水啊。】 三三：【嘤嘤嘤你没有心。】 网站上追剧的大家更不必说，奚越翻了翻，评论区简直哀鸿遍野。大家花式哭嚎，有人愤而说，我们组团去给编剧寄刀片！ 下面的回复整整齐齐：一人血书！二人血书！三人血书！…… 而奚越自己的社交帐号也炸了，发来私信的人格外多。甚至还有一个之前每天坚持来炮轰奚越的人，奚越都有点眼熟了，这人发来消息：之前黑你是我不对，只求一诺cp不要be！！！ 奚越看的内心复杂，还有点想笑：……你就这么放弃抵抗了吗兄弟。 他刷社交软件的时候还看到，编剧也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迫发声，发了一条：“他们每个人都有了最好的结局。” 这一条的配图是在宇宙中，奚越演的小机器人摆出拥抱的姿势，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面容平和，隐约有笑意。 奚越记得，这是当初拍的一版海报，其中蕴含着奚越演的阿诺这个角色的内心和结局。将军是阿诺心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最终他心甘情愿在宇宙中耗尽电量。最后，他在幻觉里似乎找到并且拥抱了他的将军，于是安然陷入沉眠。 虽然最终没有采取这张照片作为海报，但编剧自己非常喜欢。她是原著粉，很迷阿诺这个角色。 一诺cp党顿时在编剧那条发出来之后又疯了：“这还不够真？？我们官方有人！看到了吗！” 接着，网络上便爆出了奚越有抑郁症状的消息。粉丝们一时间都顶不住了，连着两波消息让他们虐的不行，那些消息的评论区全是流泪的表情。 “他真的太苦了……” “他那段日子得是怎么熬过来的啊呜呜呜！” “那些话我只看一眼都觉得受不了，哥哥生生受了那么多天啊……” 除了奚越的粉丝，还有大量cp粉剧粉和路人粉飞快对奚越转粉，尤其是曾经在那段时光里做过伤害奚越的事的那部分人，他们格外愧疚自责，觉得是他们害奚越那么痛苦。 路人也或多或少感到愧疚或者同情，网上的舆论已经完全倒向了奚越，他一时间粉丝名声双丰收。连帐号的粉丝数也超过了七位数，还在这一波之后持续上涨。 奚越一开始见自己社交帐号又炸了，还吃了一惊，接着才发现是因为这个消息被放出来了。 奚越见到这些刷屏的愧疚和道歉心疼等等消息也没太往心上去，见到账号狂涨的粉丝也没什么太大反应，甚至因为每次一打开手机就看到狂刷的消息而觉得稍微有点烦。 严重影响生活质量好吗，做个饭手机都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于是接下来几天，奚越干脆屏蔽了所有社交软件，无事一身轻。 谭弄影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奚越打了电话，话里的担忧挡都挡不住，絮絮叨叨问奚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心情好不好。 奚越耐着性子一一回复，解释说只是一点轻微的表现，没什么问题。以奚越这种都行可以无所谓的性格，简直喝点露水就能就地成仙了，其实会有这种结果并不奇怪。 谭弄影松了口气，然后道：“那你也要保重身体，要是真的生了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工作永远放在后面，如果真的觉得不对劲要第一时间说出来，好吗？” 奚越无奈道：“好好好。” 然后谭弄影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道：“哦对，我们要参加的节目定下来了，叫《疯狂明星秀》，是一档国外很火的综艺节目，国内买了版权。 ” 听到这个名字奚越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又聊了两句，挂了电话之后，小春也发来了工作通知，正是这档节目。 奚越便准备回头先查一下这档节目，早作准备。 大结局放出的时候，项重山也在追剧，并且也顺理成章地看到了奚越的消息。公司里的人并不会事无巨细都来打扰他，因此公司的这次规划他并不知情，也并不知道奚越之前心理诊断的结果。 他盯着那张心理诊断书，手不知不觉地攥成了拳。 那段时间……那个他同意的决定……竟然真的伤害奚越至此。虽然他知道会让奚越很痛苦，可是在看到真的造成什么结果之前，他没有多想。但是这消息，让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到底经受了什么才会诊断出这种结果？ 明知道会伤害他，到底为什么能下得去手？ 他眼前几乎立刻出现了那样的奚越，神色郁郁形销骨立，看着手机上各种各样的恶评，就那样坐着，不言不动，心里转过无数次从这里跳下去的想法。 项重山以手掩面，在办公室里一个人沉默着坐了很久。 第6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工作通知已经发下来了，奚越便开始研究这个《疯狂明星秀》。 奚越看了小春发来的介绍，又看了一集国外的原节目，一下子明白了。 这是一档野外求生节目，由毫无野外经验的明星等人参加。国内只是有专人培训，国外还会有专业人士带队，能看到专业人士在短短的一集中生吞了三条虫子。 至于为什么名字里有个“mad”，是因为能在节目里看到明星各种疯狂形象，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完全突破了岁月静好的表象。 奚越看第一集 的时候，边看边觉得心态崩了：【exm？？？他刚刚吃了什么？？？这就是所谓的美食类节目？？？】 三三：【哈哈哈哈哈哈哈。】 奚越：【……你未免也笑得太大声了吧。】 三三：【你可以把它变成美食节目，加油少年，我看好你。】 奚越：【……】 没过几天，制作方公布节目嘉宾的时候，奚越十分震惊地在里面看到了项重山和柏青的名字。 柏青，也就是项重山的那位白月光，是一位世家出身的舞蹈艺术家，长期在国外表演舞剧，近期回了国，似乎有在国内发展的意思，还引起过一阵轰动。 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一个阳春白雪的舞蹈家，这两人看起来怎么也不可能和这种节目搭边吧？ 奚越对着手机，一时十分茫然，手里正在吃的墨鱼馅水饺都不香了。 这个水饺奚越很喜欢，但是制作起来比较麻烦，做一人份的实在费心劳力，自己做就不太划算。因此奚越是订了一家去吃过的水饺店外卖，这家店十分有名，墨鱼水饺是招牌之一。 鱼肉馅滑而弹，又鲜又香，搭配味道清淡的米醋，去腥提鲜，简直绝配，奚越吃的津津有味。 三三于是开始一通胡乱分析：【肯定是这样，咳咳，你听听我学的像不像。】 【老公，人家想参加这个节目了啦。你陪人家啦。】 【乖，这个节目不适合我们。】 【我不管我不管！】 【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奚越听完之后，心情毫无波动，象征性的呕了一下表示配合，然后连吞三个水饺。 三三：【呵，男人。】 奚越心情平静地继续刷综艺，不时出门接活动。 这天奚越参加了一个广告拍摄。如今他咖位比从前大许多，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在场地各种等待，现在到哪都是别人等他。不过他一般都很守时，倒没再传出过耍大牌的传闻。 早晨，他收拾好了准备出门时，一打开门便在门口发现了一袋东西。 东西在牛皮纸袋子里装着，外面没有任何能够辩识的标签。 四顾无人，奚越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有黑粉扒出了他的住处给他寄刀片什么的。 奚越所住的楼房是一梯两户，每户门前都有一个放鞋柜换鞋的区域，前面还有一道门，虽然不锁，但是显然路过的人是不可能进来的，因此也不会是有人不小心忘在这里，只可能是给他的。 然而奚越打开一看，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刀片，却是码的整整齐齐的药盒。 奚越翻着认了一下，虽然药他都不认识，但是能看出来都是非处方药，功能也一目了然。他拿起一盒舒肝解郁胶囊，发现药盒上写着，适用于轻度抑郁症，情绪低落一类。 此外就是类似安神补脑液、各种复合维生素、褪黑素、大脑分泌物一类的保健品，还有各色营养品补品，从包装上就能看出价格不菲。 虽然送的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看这手笔和作风，项重山无疑了。怀疑是这么怀疑，说却也没法说。 奚越没动那些东西，想了想，在上面贴了字条，写着“谢谢，不用了”，便放在原处。 他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毕竟霸道总裁都是很要面子的，被拒绝了不可能还会继续。 然而第二天他打开家门时，发现之前的东西不仅没被收回去，甚至又多了一个纸袋，里面依然是营养保健品之类的东西。 日复一日，纸袋越多越多，奚越迫不得已只能收了起来，却放在杂物间固定的位置，一直没动过，很快那里就堆成了小山。 参与人员都定下来之后，节目进入了最后的一段筹备期，已经快要开始录制了。 这几天，奚越便专心筹备这档节目，暂停了所有工作。除了被公司拉出去全方位体检了一遍，没事的时候，奚越依然在家里继续刷国外已经播出的节目。 此时客厅里，电视屏幕上正在放那位野外生存专家吃虫子，白白肥肥的长条。这位一看就饱经沧桑的专家对着镜头指着这东西解释，说它蛋白质含量非常丰富，营养顶得上几个鸡蛋。 接着他就一口吞，旁边的明星们都看傻了。 只见弹幕是一片刷屏的：“下饭视频，下饭视频。” 奚越吸溜着米线，表情十分平静。 三三：【你看这个米线，它又长又白……】 奚越冷漠道：【嗯嗯】 然后继续吸得起劲。他用的是类似越南米粉的做法，汤底是酸辣口味，加了番茄和柠檬汁，卤是辣炒牛肉和大虾，配菜是家里有的油麦菜和豆芽，新鲜爽脆，汤底酸辣鲜香，十分开胃。而米线也煮的恰到好处，筋道弹牙却不会太硬，很有嚼劲。 三三觉得它这位玩家的心理承受能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节目开始录制之后，所有嘉宾先要一起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野外生存训练，接着才是两个周的野外生存时间。 这一天，奚越和谭弄影便坐上了公司安排的包机，飞去了位于西南边陲的录制场地。 到了机场之后，有节目组安排的专人来接机，他们二人上了车就直接被带到了基地。 基地是荒郊野外一片不大的场地，距离录制节目的原始森林很近，地方不大，除了工作人员和嘉宾的临时住处、放了器材的道具室杂物间，和工作人员的工作间，就是一个很大的类似室内篮球场的建筑，那就是他们进行野外生存训练的场所。 当天嘉宾陆陆续续到场安顿下来，导演和大家吃饭的时候见了面，熟悉了一下，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日程安排。 项重山和柏青却没来，说是录制当天才能到。不过这两人确实是身价最高也最忙碌的，同时也是节目组不仅惹不起还要捧着的两尊大神，因此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奚越和谭弄影住对门，两人互道了晚安，便各自睡觉了。 第二天，奚越他们真正来到了训练的场地。场地里有模拟野外环境的部分，搭了假的树林流水什么的，也有模拟猛兽的3D投影室，也有放着绳子小刀之类工具的桌子，也有放映机和投影用的幕布之类的东西。 训练的教练总共两男一女，负责训练他们十个人，一人负责一天。他们野外生存经验都很丰富，都是肤色偏黑且结实，看着干练可靠。特别是那个女教练，身上的肌肉让奚越自愧不如。 训练天数比较短，是因为考虑了安全性之后，他们节目录制的地方在西南边陲的雨林里，实际上离城市不太远，不是真正的无人之地，也一般不会有特别危险的情况。 以防万一，导演组还备了直升机，一旦有问题大家可以打开对讲机呼叫工作人员，他们能在几分钟之内到达战场。 是以教练的训练主要集中在生存上，如何获取水和食物，如何识别有毒的植物，如何避虫蛇等等。至于对虎豹等凶猛野兽的应对措施讲的并不多，只讲了基本的自卫技巧。 还有一部分特殊培训，是针对野生保护动物的。教练带他们仔细辨识了什么动物能碰什么动物要离远点，就算人家动物上赶着来碰瓷，进橘子的也会是你。 不过，毕竟是节目组事先选好的地方，已经经过了审批，因此基本上选手能在里面接触到的动物都是合法且没有危险性的，选手的行为也都会是合规合法的。 奚越简直想为这一部分培训鼓个掌。果然，不论做什么都要牢记守法，道路千万条，守法第一条，搞事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在讲获取水的部分时，奚越手指飞动，用摘来的叶子分分钟编了一个小叶碗，竟然不漏水。女教练惊讶于他的手巧，便问了他几句话，两人算是认识。 所以下课后，奚越谭弄影就和教练并肩去领饭吃，奚越随口问了一句：“学会了您刚刚讲的那些，在遇到野兽时就安全了吗？” 女教练哈哈大笑：“当然不是。你不如祈祷你开对讲机的速度比较快。” 奚越：……？？ 三三非常同情地说：【不要紧，我们有读档功能，哪里死了读哪里，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你的学习。】 奚越：……？这他妈是重点吗？ 三天培训快要结束时，导演组讲了一下后面的规则，其实也就是对观众讲，奚越他们早就看过剧本了。 即使是这种野外求生的真人秀，也是有大方向上的剧本的。再加上后期剪辑，基本上制作方想要什么效果就能有什么效果，捧谁踩谁分分钟的事。 后面的规则是，十个人分成五组进雨林，在里面生存两个周。在这个时间里，大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录下来。雨林里布置了摄像头，每人身上也带了GoPro，还会有摄影师跟着。 还有一个潜规则，就是他们要保持移动。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待上两个星期固然舒服，可是观众看什么？参加节目的人又靠什么吸睛？ 奚越自然和谭弄影一组，莫名其妙混进来的项重山和白月光柏青一组。剩下的人当然也事先搭配好了。 三天相处下来，什么人什么性格，就算不去刻意观察也能有个大体的结论。奚越发现柏青此人确实不错，温文尔雅谦和有礼，差不多就是大家眼里的完美艺术家那种类型。 在培训的过程中，身边有人学不会某项技能时，他都会很耐心地主动帮忙，尽己所能地帮助别人。 在这方面上，项重山就显得很冷漠，几乎不和别人搭话，更别提主动帮忙。也是，在场的人确实也没有他可能会愿意搭话的人，也不知道项总到底为什么要到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环境中来。虽然同为富家公子哥，柏青好歹职业和娱乐圈沾边，项重山可就真的毫无理由。 而且奚越虽然没有主动观察过他们，但在这种不经意看过去的时候，他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对上项重山的视线，令奚越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奚越觉得柏青略微有种完美到不真实的npc纸片人的感觉，但是他至少不是白月光常见的那种恶毒男配或者白莲花之类的设定，正常的令人感动。 而柏青和项重山的相处……奚越没有注意，但是三三却提出了困惑，这俩人实在不像是有暧昧的样子啊？一举一动都完全是普通朋友的感觉，丝毫没有逾距。 甚至三三觉得，项重山看向柏青的时间都没有看向奚越的时间多。即使他对奚越的好感度只有15，非常有限的路人水平。 【这不对啊，】三三发来一个陷入沉思. jpg，【按理说踢了你个大灯泡子，他俩狗男男不是应该如胶似漆谈恋爱了吗？这干啥？立贞节牌坊给谁看？】 奚越清了清嗓子，道：【无所谓ei～】 三三瞬间闭麦。 第7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等到要进山的时候，节目组给每人发了一个背包，一组发了一个双人帐篷，然后叮嘱他们，出了问题及时联系。 三三对着帐篷开始浮想联翩：【妙啊，你和谭弄影少不了素材了，那边立牌坊那俩也可以，嘿嘿嘿。】 同时，项重山看到帐篷之后脸色也不好，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奚越这边。 奚越压根懒得理三三，翻了翻包，里面有压缩饼干和罐头，份量都不多，要他们自己找食物。除此之外还有水壶绳子小刀火柴，折叠的小铁桶小铁锹，一块黄油，一些药物，还有一块防水布。 谭弄影抢先把帐篷塞进了自己的包里背上，转头看着奚越笑到：“小越少爷，我们哪里走？” 而奚越作为一个莫得感情的玩游戏机器，完全忽视了对面打来的回旋球。只见他用刚刚的培训里学来的知识，研究了一下旁边的河流，感受了一下风，又躬身探了探泥土。 “走，”奚越道：“顺着这条河找个上游平坦的地方晚上歇脚。” 奇怪的是，偶尔回头时奚越发现，项重山柏青那一组也在往这边走，一路遥遥缀在他们身后。 路很难走，没有开辟出来的现成道路，到处都长满了草木，有的地方还有沼泽小溪，土地也是湿软的，走着很累人。 在林间走了一上午的路，快中午时，奚越他们停下来准备吃点东西休息一会。 奚越和谭弄影商量：“咱就这点粮食，尽量能不吃就不吃吧……”他正要继续解释，只见谭弄影直接就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都没等他说完。 “……以防万一。”奚越干巴巴地接上。 于是很快达成共识，奚越擅长做饭，留在原地生火准备工具，而谭弄影去周围开始试着找找看。 奚越在他们整理好的一小片用来休息的空地上铺开工具大致看了一眼，便想好了要做什么。他先打了水在折叠铁桶里，点了火烧水。接着洗干净铁铲，用小刀砍了树枝做简易铲子和筷子。 而附近的项重山二人也停了下来，也选择一个人留下一个人去找食物，留下的人是项重山。 项重山在那边遥遥看了一会奚越的动作，之后竟是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看奚越做木匠活。 奚越也权当看不见，自顾自削木头。 “……那个，”项重山犹豫很久，开了口：“能，教我一下吗。” 这可太稀奇了，叱咤风云的项总恐怕很少放下面子这样求人。奚越转头看时，发现他耳朵红了。 于是奚越手把手教学，带着他砍树枝削木棍打磨去刺。 “嘶……不对，”奚越很头大地皱起眉，捏过项重山的手带着他拿刀：“要这样用力。” 然而项重山手上使力依旧不对。奚越气得不轻，要不是这样做没有任何理由，他都要怀疑项重山是故意的了。他只得再带着项重山做了几遍。 项重山没说话也没敢看他，耳朵更红了。 霸总哎，这可是霸总哎？三三很惊奇地说：【要不是好感度停在15，我都要怀疑这人暗恋你了！】 而奚越已经放弃了：“算了……一会我一起把四个人的饭做了就行。那什么，您去摘几片树叶可以吗？” 项重山垂着眼睛还是不敢看他，把刀放下，草草点了一下头，起身要走。 “要大片的，有蜡质的。”关越在他身后补充。 项重山顿了一下，回头也说了一句：“以后不要用‘您’。” 奚越愣了一下，有些茫然。 过了一会，谭弄影和柏青相继回来，柏青被奚越招呼过来。两人都有收获，谭弄影抓了一只山鸡，已经简单处理过了。而柏青怀里有一堆水灵灵的果实和……鸟蛋？？ 柏青面对两人惊讶的目光，颇不好意思的样子：“小时候练舞……咳，练过基本功，能上树。” 也不知道这神仙练的是哪家的基本功。 雨林在亚热带，和常见的热带雨林不同，没有太多藤本植物。不过气生根和板状根倒是依旧很多，三人现在就坐在巨大突出的板状根上。 项重山这才回来，怀里抱着一些巨大无比的叶子，直接遮住了他的脸。他见到奚越两边坐满了人，抿了抿唇。 奚越沉默了。这人也未免太实诚了？让他找大的，他就找了这——么大？ 该说不愧是总裁吗，还真能百分之一百二地完成任务。 接下来便到了奚越的show time。 他在洗干净的铁铲上抹了黄油，架在火上，往上打了几个鸟蛋。接着把谭弄影打来的鸡拿过来穿在木棍上，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开始往上抹。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显然他们都不会带吃的破坏游戏规则。柏青有点好奇地走过去看，发现奚越掏出的竟然是一个调料套盒！ 是一排连在一起的透明小调料盒，每个盒比香水小样大不了多少。粗粗一看，里面有盐、糖、醋、蜂蜜、胡椒粉等。 几人看到这东西，都沉默了。所以到底谁会随身带这种东西啊！ 奚越面色平静，手里转着烤鸡，看时候差不多了又往上抹了点蜂蜜。煎蛋在一边滋滋作响，烤鸡颜色漂亮气味诱人，这一餐看起来居然真的不错。 三三被这位玩家折服了，惊叹：【你还真打算把它当成美食节目啊！】 奚越一听，还真的有点那意思，忍不住微微一笑。 食色性也，食和色本来就是最基本的人性需求。此时美食当前，又有美人一笑，实在是心理生理上的双重美景。 项重山像中了蛊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奚越，居然也跟着轻轻笑了一下。 摄影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之后这极其珍贵的一笑被导演留在了节目里，引起过轩然大波。 此时，奚越用项重山摘来的叶子把煎蛋和烤鸡分成四份，再往每个人的叶子上放了一些水果。 几人便饱餐一顿，又喝了烧好的热水，水壶也灌满，便收拾行装再次出发，为晚上找个营地。 路上，谭弄影一直和奚越说着话，有意无意的把项重山挤到后面，还挡着他看向奚越的视线。奚越毫无所觉，项重山的脸色却黑了。 柏青一开始像是不在状况里，过了一会看他们三人的样子，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傍晚，他们找了一片平坦的林地，上方少见的没有树木遮蔽，能看到天空。 周围简单地设了一些挡野兽的陷阱，撒了一些防虫蛇的药物，他们便清理了一下中间开始搭帐篷。帐篷还带了防潮垫和睡袋，很是贴心。 夜里，奚越拿出中午剩下的鸟蛋，在铁桶里煮了一锅蛋花汤，里面又加了一些焯过的刚摘下的野菜，新鲜脆嫩，简单用盐调了味。柏青又摘了新的果子回来，和中午水嫩的果子不一样，糯糯的沙沙的，含水量很少，很淡的甜，吃起来倒是有一点粮食的感觉。 喝了热汤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奚越便提议早早回去睡觉。谭弄影自然积极响应，项重山却表情不好看，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进了帐篷。 柏青虽然觉得此人之前做的事非常缺心眼，甚至一度十分嫌弃他，但好歹是自己朋友，于是安慰了两句：“慢慢来，总能变好的，我看现在的势头就挺好。” 项重山不吭声，眼睛还是盯着奚越的帐篷。 —————— 四人就这样和谐地过了几天。谭弄影有时会明里暗里用话嘲讽项重山，话里那意思是，明明不是一个队的还跟着他们，明明都是过去式了还揪着不放死缠烂打。 奚越作为一个莫得感情的美食博主，不仅没有发现，还在盘算一会吃什么。三三就经常听得很开心，给谭弄影点赞。 项重山虽然常常表情难看，但是作为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大佬，他居然没被这些话气跑，倒是让三三很惊奇。 这期间，系统通知了新的任务【丛林危机】，要让他带领众人平安度过危机。三三猜测说是后面的节目录制过程可能有危险。 奚越表示同意，没再多想。顺势而为顺流而下就是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节目是边录边播出的，奚越他们在前方录素材，后期工作人员就在大后方成夜成夜地熬着做节目。 奚越不知道的是，在已经播出的节目里，他本人的厨艺成了一大亮点。虽然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东西，但是这可是荒野求生节目哎，居然硬生生被奚越搞成了生活类美食节目。 他甚至有了个“厨神”外号，原因是有一次谭弄影赞叹他做东西好吃时开玩笑地说了这么一句。因此每次到了奚越的镜头，弹幕里一片“恭迎厨神”、“真.下饭视频”、“前方高香预警”、“真.美食节目”、“真香警告”…… 再加上奚越平和得体又有点幽默感的性格，谭弄影的温和体贴，奚越和谭弄影的甜甜互动，他们在网上又掀起一波风浪，再次火了一把。 还有不少之前的“一诺”cp粉追过来，移情到他们身上，接着吃两位演员在生活里的糖，弥补剧里的遗憾。 节目组便也抓住热点，在后面的制作中更突出奚越的做菜镜头和两人的互动。 良性循环，两人热度攀升粉丝也飞涨。说到当下无人不知的热门综艺，就是这档首个把野外求生搬进国门的节目了。 项重山和柏青也各自有不少粉丝，因此就有少数显微镜女孩发现了项重山和奚越之间的问题，甚至还有项重山和谭弄影之间隐隐的刀光剑影。有一波项重山柏青的cp粉也活跃起来。 更有甚者，在一个八一八帖子里，有人讲了项重山从前和奚越的纠葛，加上现在观察到的几人状态，猜测项重山又想吃回头草，但是谭弄影和奚越可能已经成真了。不得不说真是带预言家。 当然这个帖子不仅没人相信，还被各方粉丝盖章造谣，不久就删了。 回到奚越那边，他们每日一如既往地在吃饭喝水寻找营地。这天中午，他们碰上了另外两组人。一组是一对姐妹，另一组是同公司的一男一女两个艺人。 那对姐妹中，姐姐是御姐系，妹妹是萝莉风，看起来都手无缚鸡之力。然而，到了要找柴火的时候，奚越眼睁睁看着那个长相乖巧甜美的妹妹，嘿哈一声扛起了一个比她还粗的木头。而风情万种的姐姐，轻描淡写地下手一劈，把木头劈断了。 三三傻了：【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金刚芭比？？】 奚越则想起来一句古话。在江湖中看到老人和女人，千万不要轻视，因为这些人能生存下来必然有他的道理。古人诚不欺我，难怪她们身为体能比较弱势的女性也来参加这种节目，原来是深藏不露。 午饭时，奚越把铁桶的底部洗净，倒扣过来在底部凹进去的地方倒进去一些蛋液，再加一些野菜和采来的类似葱的植物碎块，做成了一道蛋羹。蛋羹水蛋比例完美，火候把握地刚刚好，口感鲜嫩爽滑，有蛋香和草木香。淋上一点奚越特调的调味汁，类似海鲜酱油，格外美味。 那对一男一女却没有接受奚越的好意，不好意思受无功之禄，于是自己在一边单独开的灶。沉默寡言的男艺人忙忙碌碌，旁边娇小的女艺人打下手，倒是非常和谐。两人上节目的目的和奚越谭弄影差不多，也是绑定组cp。 第8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下午，好不容易遇上的几人合计一下，就先一起走，第二天再分开。 这样不仅能给节目增加看点，还能互相认识一下。特别是项总，平日里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他。而他作为娱乐圈里的资本方，能接触到他对所有人都是有益无害。 刚遇到的这几人里，那对姐妹比较不怕生，一直和奚越谭弄影离得很近，并肩往前走。妹妹对奚越从前的经历似乎很感兴趣，缠着他问东问西，但是不一会就被姐姐拉开了。 姐姐把妹妹拉到一边，过了一会再回来的时候，奚越看了他们一眼，注意到妹妹眼睛水润发红，脸色也有点红。 谭弄影也很不爽，他看奚越和妹妹飞快熟起来有说有笑，而自己都插不上话，神情十分委屈，姐姐拉走妹妹之后他神色才正常起来。 项重山跟在他们后面，直视前方，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只是紧紧抿着的嘴唇透露了他的心情，似乎充满了想找个角落画圈圈的气息。 这才多长时间，这么多人都围上去了，别说给他留个位置了，连个眼风都没剩下。 柏青摇着头，非常不给面子地笑了。 晚上，几人意外找到了一处开阔的河边谷底，地面整洁干净，有被人工清理过的痕迹，还有大的篝火堆。 导演组通过这里树上挂的大喇叭通知他们，恭喜他们找到了节目里的彩蛋，说节目将提供一些食材，让他们进行一场篝火晚宴。 听到之后，妹妹第一时间开心地欢呼出声，姐姐在一边看着她笑。奚越他们也很惊喜，大家相视而笑，营地里一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这一幕最终被远景和特写交错着剪辑成了正片，画面里大家都笑意盈盈，有人欢呼着，有人两两相视而笑。这一段的美好气氛十分有感染力，后来许多追这档节目的观众都说，对这一幕印象深刻。 此时正值傍晚，天边铺着一层淡转浓的薄薄暮色，有丝绸一样卷曲舒展的云，整个天空被浅蓝色浅紫色金黄淡橘深红等颜色涂满了，壮阔绚丽。 河谷紧邻河流，水里映着调色盘一样的天空，水边是各色植物，连空气都清新怡人。 在这样的美景里享用一顿美食，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快乐事。 陶醉在周围景色里，又是几天来第一次不用自己找食吃，大家活力十足地商量好，分工做事，有人烤肉有人炖汤。 节目组提供了一些肉串蔬菜串，牛排鸡翅，一些面包，还有两条活鱼。 奚越差谭弄影处理了鱼，他自己把鱼片成晶莹剔透的薄片，用调料腌起来，另一条鱼则被姐姐拿去炖汤。 项重山在一边煎牛排，眼神状似无意地飘过来。 只见奚越把平底锅刷上油，片成的鱼片在热锅上一贴，几秒钟就飞快拿起来，薄薄一层泛着金色、又鲜又嫩又香的烤鱼片就做好了。 妹妹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在一边看着，那表情仿佛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奚越就笑着把第一片递给她，看她边觉得烫边高高兴兴的吃了。妹妹吃下去的一瞬间，看起来似乎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又拿起一片，跑去一边找炖汤的姐姐去了，想让姐姐也尝尝。 后面几片，奚越先递给谭弄影吃，又自己尝了一块，剩下的便装进盘子里。 三三看他毫无所觉地认真装盘，幽幽道：【我觉得项重山的眼睛都要把你盯透了。】 奚越一愣，转头去看项重山，发现他果然沉着脸在看他，不闪不避。 奚越想了一下，拿起一块烤鱼递给离他很近的项重山。项重山很明显地顿了一下，接着眼睛慢慢亮起来，表情也像化冻的春水，逐渐柔和下来，接了他递来的东西吃了。 奚越：【这傻孩子，想吃就直说呗。】 三三：【？？？】它彻底被这位神仙的脑回路折服了。 项重山没想到奚越还会这样关心他。 在这段时间里，项重山似乎正在认识一个全新的奚越。从前所谓的恋爱时，他把这人当成一个有样貌没有里子的花瓶，即使施舍一般完成自己的职责，也从没考虑过他的想法。 自从那天的晚宴之后，完全变了的奚越对他投来惊鸿一瞥，他就发现自己变了。他开始总是不由自主地关注这个人。关注他的动向，关注他的状态，关注他的身心健康。甚至，他人生第一次，想要了解一个人。 他看着奚越即将参加这个节目的消息，几乎是没有多想就提出了自己也要参加，下面的人听说这事都懵了。 而这几天的亲密接触，他果然了解了一个全新的奚越。一个很喜欢吃也很会吃，温和聪慧情商高，有时候又意外的好像不在状态里的奚越。 他看着奚越和谭弄影相处得如此默契和谐，对其他人态度温和，能帮忙的时候都会主动帮忙，但又能看得出来并不会被别人的观点或看法束缚，更不是主动讨好。 他看着奚越在每次做饭的时候总能展现出属于自己的奇思妙想，在简陋的条件下依然能不将就地做出吃起来很不错的食物。 他看着奚越展现出自己的领导力和亲和力，能让所有人乖乖听从他的分工安排，毫无怨言地做事。这一点是十分罕见的，也是一种珍贵的天赋。 如果要说，项重山能确定的这个人与从前的区别……那一定是，他对自己什么也没有了。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爱但也没有恨，甚至从不回避，只是当成普通路人来看待。 这个认知让项重山一度感觉有些心灰意冷。但好在，这个人还注意得到他，甚至愿意主动关心他，或许这人还是有些在意自己的。这是否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这顿饭是大家几日以来最舒服的一顿饭。 主食也是奚越做的，他把面包切片，上面打上蛋，放到煎锅上，盖上铁桶权当半烤半蒸。掐着时间揭开看，面包烤的酥脆，蛋还是溏心蛋，嫩的不得了，戳开蛋黄，蛋液就流到焦香的面包片上，口味一绝。 再加上烤的很嫩的牛排，香喷喷的鸡翅和烤肉烤蔬菜，鲜美的奶白色炖鱼汤，奚越牌特制烤鱼，大家都吃的很开心。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还有余兴，清理干净东西之后，就围着篝火聊起天来。妹妹提议说，玩真心话大冒险，受到大家的积极响应。 本来也是，大家都奔着出名来，谁不想让节目有更多话题性。人类的本质又很八卦，谁又不想探听一下别人的闺房秘史。 不过还真的有人不想，那就是奚越。他白天忙了一天，这会已经昏昏欲睡了，但为了不败大家的兴，还是强撑着留在场上，但一直在靠着谭弄影打瞌睡。 谭弄影看起来非常高兴，板板正正地坐着，给奚越舒服地看着，也不嫌腰酸，翘起的嘴角都快压不下去了，看得项重山非常不爽。 玩了几轮，大家基本上都选了真心话。摄像机在一边，这帮人情商又都在线，都没问一些敏感话题。被提问的人就讲一些以前的糗事或者能说的秘闻，气氛十分和谐。 姐姐就讲了好几件妹妹从前的事。两人走的是养成系偶像的道路，妹妹当年也就十五六岁，年纪小，总是很喜欢吃甜食。她们的饮食又很严格，常常是姐姐偷偷帮着妹妹搞一块小蛋糕，妹妹背着人匆匆吃了，奶油粘在脸上，还要姐姐帮忙抹掉。 她说话时的温柔和促狭让大家都善意地笑起来，妹妹就红着脸瞪她，被姐姐笑着揉揉头。 问到项重山的时候，姐姐是负责提问的人，便笑眯眯地问项重山：“如果给项总一台时光机，您想回到什么时候呀？” 项重山听完问题，竟是几乎没有犹豫，便迅速说了一句：“去年十月。或者两个月前。”说话的时候他是看着奚越的，不遮不掩，神情很复杂，甚至让人看了有些心里难过。 三三迅速回想了一下，震惊了：【我靠，哥，醒醒。】 奚越正困得意识模糊，完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强撑着回复它：【嗯？】 【去年十月，是你们分手之前；两个月前，我想他说的是同意用你和谭弄影的谣言造势的时候。】 奚越困到根本莫得感情：【行吧没事别烦我。】 三三：…… 结果刚说完，他就中彩了。奚越非常怠惰地直起身，忍住一个冒到嘴边的呵欠，勉强打起精神道：“大冒险吧。” 真心话还要动脑，太累了。万一他困到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可麻烦大了。大冒险大家必然有分寸，不会提出太难的。 给他出题的上一个人，正是项重山。项重山默然看他一会，轻声说：“给我唱支歌吧。” 大家顿时有点吃惊，概括来讲心情大概就是：就这就这就这？出的简单也不用这么放水吧。 还有人听出了项重山这句话的不同，神色便有些怪异。他说的可是“给我”啊。这句话细细一品，可太暧昧了。 奚越实际上最早的定位确实是歌手，也出过自己的专辑，叫《半胧溪月》，不过没能大火，后来就转型了。 但奚越嗓子条件其实不错，纯净清亮，如水滴竹叶。 奚越想了想，唱了一首抒情的中文歌，他来了这个世界之后一直很喜欢这首歌。 “明月如水滴落， 车马匆匆擦肩而过， 见众生所见不是我。” 他的歌声里带着几分慵懒，像上好的瓷器上了釉，又像醒好的红酒在高脚杯中慢慢摇晃，引人细细品味。 歌曲讲的是，当代都市之中，所有人看似聚拢在一起，其实每个人在其中都是寂寞的。歌曲的调子是极致的平淡，缓缓被奚越唱出来，淡到底反而有了一点悲伤。 越是平淡的歌词和曲调，越能衬托出歌者的声音和歌声中的感情。 奚越看起来性格平和佛系，唱歌乍一听也是慵懒淡然，里面却饱含了许多说不出的感情。 平静的水面之下有太多东西，颜色过于绚丽就混成了黑色，所有彩色光交叠就变成白色，似乎什么都没有，细细一品却什么都能品出来。没有门槛和界限，所有人都能从中听到自己。 随着歌声慢慢流淌，整场的气氛也逐渐安静下来。奚越没什么表情，垂着眼睛认认真真唱完最后一句，鞠了一躬，坐下了。 全场鸦雀无声，沉默寡言的男艺人抹了一下脸，姐姐把妹妹抱在怀里，娇小的女艺人捂着脸轻轻耸动肩膀，柏青坐在那里出神，谭弄影脸上全是动容，低头揉了揉眼睛。 项重山愣愣地望着奚越，竟然已是泪流满面。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在妹妹大声地抽了抽鼻子之后，他才如梦初醒，几乎有点慌张地低下头擦了擦。 晚宴开始时大家都兴高采烈，到了尾声却如此安静，像烟花乍明还暗，最后只留一地余烬。像所有盛大开场的故事，结束时总像一声叹息。 篝火晚宴就在这样沉默的气氛里结束了，几个人分头回了帐篷，各怀心事。 奇怪的是，从那夜之后，项重山的态度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对奚越有点回避。 他不再正面和奚越对视，也不再主动接触他，有时候奚越不经意间回头，却能捕捉到这人沉默望来的眼神。 那种眼神看起来并不像是讨厌，反倒比起之前似乎压抑了更多东西。 次数多了，奚越这种神经大条到能跳皮筋的人都有点困惑：【三儿，项重山的好感度变了吗？】 三三：【没啊。】 奇了怪了，不管是变高变低，只要有变化就能解释，可这人好感度动都不动，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越更迷惑了，完全摸不到头脑。他索性不再管，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第9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篝火晚会那天晚上，项重山听着奚越的歌声，似乎一下子记起了很多事情，才让他感触如此之深，甚至于泪流满面。 而自从那天晚上开始，他每天都被噩梦困扰着。 噩梦的场景是在他的办公室里。 “你给我滚！”项重山从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是很罕见的怒容，他极其厌恶地对着被他推倒在地上的人说：“滚出这里，永远不要再脏了我的地方！” 那人愣愣地坐在地上，眼泪不断线地流，在地毯上积了薄薄一层水。他痴痴地开口问：“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情意吗？项重山？项重山？” 项重山已经熟知下面的情节，他几乎是拼了命地挣扎，想阻止从前的他自己说出下面的话，拼了命地想醒过来。 可是他什么也没能改变。那个项重山按照事情发生的轨迹，冷冷地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人，慢慢开口，说：“从来就没有过。” 他甚至好像能听到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每每这时，项重山才终于能从梦里醒过来。他总是一身冷汗，不由自主揪紧胸口的衣服，眼里因为睡不好而满是血丝。 那是奚越最后一次来找他。后来，后来…… 他就失去了这个人。 从做噩梦开始，项重山逐渐不敢直视奚越，不敢像从前那样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心情。 梦里奚越的眼神，他第一次看懂了——那是毫无保留的真心，把一切甚至包括尊严，无所畏惧地献祭给他。只有爱能给人这样的勇气。 就是这样赤诚的热烈的心意，被他一次又一次狠狠打碎在地上。 于是终于有一天，那些东西就碎在那里，再也没有人珍重又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缝补起来，等待下一次的馈赠。 做了那种事，居然还有脸想把人追回来吗，项重山自己问自己，他凭什么。他给不出答案。 项重山神色日渐沉郁，随着梦境一天又一天的凌迟，人也憔悴起来。 柏青明白这是心病，无能为力，常常望着他叹气。这样下去恐怕不行，他暗暗决定，出去之后必须要带项重山看一下医生。 篝火晚宴之后，几组人又重新分开，准备再次各自上路，继续野外生存。 在即将离开营地，将要分别的时候，妹妹冲奚越抛飞吻，高高兴兴地说期待下次见面，被姐姐直接一把薅走。 姐姐紧紧搂着妹妹像拎着一只小鸡仔，笑着和他们道别，说昨晚玩的很开心。 然后便拎着妹妹，找了个方向离开了。她们走了一段距离后，奚越还能隐约听到一两声妹妹的惊呼，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和另外一组人也挥别后，奚越谭弄影他们也找了另外一个方向出发了。项重山和柏青依旧同他们一起，他们四个仿佛已经在大家眼里被默认成了一个整体组合。 他们继续在山林中努力生存，寻找水和食物。 过了几天，剪辑和后期制作出成片之后，篝火晚会的这一集视频就被传到了网上。 在前半段做饭吃饭的镜头里，大家在弹幕里高高兴兴地吐槽，这还真是个美食节目啊！ 甚至有不少人真的尝试在家做奚越牌烤鱼和烤面包，有成功的人在网上带了节目tag和奚越的专属厨神tag晒图，引来一片羡慕，也有失败的被大家哈哈大笑。 结果到了这一集的最后，晚会里奚越唱歌的这部分，大家都笑不出来了。大多数人都在弹幕里都说，自己也听哭了。 “呜呜呜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唱歌太有感情了吧！” “哥哥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啊！他当年的路到底走的有多痛苦啊……” “声音真的绝了！我宣布我以后就是声控了！” “哥哥怎么什么都会啊！我到底粉了个什么神仙！” “都别拦我，我要把哥哥以前在所有地方唱过的所有歌都听一遍！” “跪求同好出合集指路！” “+10086！” 甚至歌曲的原唱也在这一集播出后，在节目的tag里评论了，说奚越唱的太感人了，有机会想向奚越请教一下，或者两人出一个合唱版本。 歌曲的作曲者则转发了节目的这一期，附了一大段奚越怎么诠释自己曲子里的感情的。 其中有一段，他说光听歌完全想不到歌唱者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他在歌声里仿佛看见的是一个耄耋老人，走过一世沧桑，历经风云变幻大起大落之后，平静地坐下来，谈到他这一生，只和你说一句，今天的阳光真好。 奚越于是又天降热度，他目前的讨论度已经不输顶流明星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在听了歌之后的真情流露也很动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大家都涨了不少粉。 尤其是项重山，他是距离大家的生活最远的总裁，平时一举一动也很有距离感，而那天晚上他却毫无征兆的落泪了，他的眼神和情态打动了很多人。 最能打动人的往往是反差，一个娇滴滴的小哭包要是落了泪可能没有很动人，但是一个平日里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冷冰冰总裁，每日在商海里无情厮杀，居然也会这样难以自控地流泪，很难让人不动容。 这些都与节目中的众人无关，他们依然在山林中，完全不知道外界对他们的评价。这天是节目的倒数第二天，奚越他们四个人已经进了比较深的林子里。 这部分山林十分茂盛，树木格外高大，白天也没有多少阳光，下面生长了许多藤蔓植物和灌木，杂草和大大小小的沼泽也很多。 现在的路比较难走，他们四人就把刀绑在木棍上，轮流在前面挥舞着砍断一些植物开道。 这会轮到谭弄影先去前面开道，奚越远远跟着他，项重山柏青在奚越身后。 谭弄影开路的步速很快，已经把他们落下了一段距离，走的挺远了。 这一瞬间，奚越看到远方的谭弄影突然踉跄一下，与此同时，项重山伸出去的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在身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切静止在这一刻，奚越的面前突然再次出现了系统选项的界面： A. 救项重山 B. 救谭弄影 那个所谓的丛林危机，终于来了吗？ 奚越看到选项之后，没有多想直接点了A。开玩笑，谭弄影隔那么老远，怎么可能来得及救，这会能救一个是一个，当然得选可能性比较大的项重山。 选好之后，界面消失，世界的时间又流动起来。 那一瞬间，奚越被系统操控着，直接伸手向后“啪”得一声打开了项重山的手，接着手腕处就一疼。 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想法，奚越逐渐开始觉得脑子里泛白光，整条手臂从手腕处开始发麻，眼前的一切都有些飘忽起来。 他听见柏青惊呼一声，然后隐约看到了谭弄影边喊着他的名字边从前面往回跑的身影，他似乎并没有出什么问题。事实上，谭弄影刚刚只是被老树的根绊了一下。 靠，竟然是他选的人才会真的出事吗？什么垃圾系统。 这是奚越脑子里的最后一个想法。接着，他软下去，摔倒在地之前，他被一双牢固的手臂接住了。在他朦朦胧胧的意识里，这双手臂是如此的熟悉，好像曾经护着他走了很长的岁月。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他，喊“阿越”。 系统传来提示：【恭喜您，由于您的剧情选项，您已成功解决任务二：丛林危机，奖励系统金币*30】 奚越却完全顾不上，甚至想挥开系统的提示。谁……是谁在喊他……到底是谁…… 奚越心底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非常重要，重要到其他所有事在与之相比之下，全都没有关系。他在迷蒙里苦苦挣扎，直到完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那双手臂也没有放开。 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里，项重山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大家一起往前走的时候，他感觉到手指突然触到了奇怪的东西，手感滑腻，似乎是……一条蛇。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前那人就反应迅速地挡开了他。 那种速度，就好像奚越一直全副精力都在身后的自己身上。就好像，奚越在乎自己的心，远远重要过一切转瞬间的考量。 先人后己，说起来简单，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勇气？他这是何等的决心和爱意？ 而此时，项重山还完全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他见奚越向后倒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抱住他。 他维持着木然的表情，怔怔看着奚越闭着眼睛的脸。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一点一线皆是造物所钟。而那双尤其好看的桃花眼此时正闭着，在脸上画出一道上翘的漂亮曲线。 他怎么了？ 谭弄影已经跑了过来，轻轻捧起奚越的手腕一看——上面有两个被咬的洞，周围已经开始发青。 是蛇，而且看起来有毒。 这时谭弄影才猛然想起来要喊人，柏青拦了他一下。刚刚这两个男人失去理智的几秒钟里，他已经反应迅速地用对讲机喊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来的很快，直升机很快飞了过来，把他们四个接走了。项重山看起来依然有些茫然，却死死抱着人不撒手，被医护人员生生抢了下来。 刚刚是……奚越，救了他？那狰狞的伤口，原本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 所以是又害他受伤了吗。 为什么要救我呢。 项重山觉得脑子很乱，仿佛真的有什么人在和什么人吵架，有什么东西在拼命试图冲破什么束缚。他神色恍惚，慢慢闭上了眼。 那一瞬间，他心里一松，有什么东西决堤而出，瞬间冲毁了很多横亘于心中的东西。 —————— 奚越的身体还醒不过来，但是他现在正在脑内和三三讲话。 他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一个简单的屋子，四壁空空荡荡，面前只有一个发着蓝光的悬浮操作界面。 这里是三三的“家”。他问三三：【三儿，你在哪呢？】 三三：【我们只是数据，哪有实体。不过这里是我的意识域，我可以变成任何形象出现在你面前。】 说着，一只英短凭空出现，喵喵叫着蹭了蹭奚越的腿，突然口吐人言：【喜欢吗？】 奚越坐下来把猫温柔地抱到怀里，手指轻轻顺它的毛：【还行吧。】 三三：……有本事你别摸啊 三三突然想起了正事，从奚越怀里直起身：【哦对，我有个小小的建议给你，你最好用系统金币兑换一个痛觉屏蔽的buff。】 奚越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为什么？我的身体重伤不治了？】 三三：【没有，就是那个，咳……系统为了推动剧情发展，在你体内小小的安了一个恶性肿瘤。】 奚越：……那还真是挺小的。 他搔着猫咪下巴，很随意地点了头，系统语音就给他报：【当前系统金币余额98，痛觉屏蔽buff共30金币，已购买。】 奚越懒得管钱不钱的，倒是对系统商店有了点兴趣。三三说，等他完成第一个世界的任务之后，中间会有休息过渡期，到那时就可以去看看。 第10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自从奚越晕过去之后，谭弄影一直守在医院里。他心乱如麻，脑海里全是刚刚奚越倒下的一幕。 有个医生推开病房的门，向谭弄影走过来。谭弄影看到那医生的神色，心里一凉。他捏了捏手心，强迫自己凝神听医生说话。 医生说，蛇毒不算什么大问题，毒性不大，救治也很及时，节目组早备有一些应急的血清，已经查出蛇毒注射了血清。 谭弄影大大松一口气，几乎整个人都要软下来，只得用手撑在医院的墙上。 “但是……”医生沉吟一下，面上有一些不忍，公事公办问：“你是他的亲属吗？” 谭弄影愣了一下：“不是，不过他……没什么亲人，我是他最亲密的好友，您不然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他脸上的担忧做不得伪，刚刚的手续也确实都是他办的，危急关头也确实只有他一直都守在这。医生打量他一会，叹了口气：“那行，我下面说的话，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抽血检测的时候，发现有些指标不是特别正常，这里是检测单，您可以看一下。我们在患者腹部按压检查时，发现了硬块，我们怀疑……有一定几率是胰腺癌。而且既然已经产生了硬块，那么状况就不太乐观了。建议您这边做一个针对性检测，看看到底是不是，是的话又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这种事您也知道有多严重，希望您能尽快决定，也方便治疗。” 医生说完，看着谭弄影脸上空白的神色，知道他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消化掉这样突如其来的噩耗。医生又叹了口气，非常惋惜地摇摇头，转身走了，把空间留给他。 通知这一类消息，向来是件艰难的事情。无论对医生还是对病人来说，都是如此。 —————— 此时，奚越和三三还在三三的“家”里，这会突然听到了系统的3D环绕提示音：【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75，当前好感度为90。奖励系统金币*75】 一人一猫都愣在原地。三三炸了毛一样一下子从奚越怀里跳出来，蹦到操作台面前，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悬空点了几下。 眼前弹出来一个类似进度条的东西，旁边写着项重山，几乎快满格了，进度条上确确实实写着90%。 【怎么会……突然这么高？这正常吗？】奚越缓缓提问。 小英短马上回复：【没有！从来没有过！】 奚越想了想，又甩出一个问题：【而且，虽然之前好感度一直停在15很奇怪，可是现在这么高应该也很奇怪吧？我似乎没有做太多事，怎么就至于这么高？】 三三思考了半天，说：【嗯，确实。之前确实没见过有人能这么轻松就好感提升这么多。】 就在他们面面相觑之时，奚越眼看着进度条又开始崩，在90到100之间反复横跳，那一小块条带上一片残影。 三三瞪着屏幕，又转头看着奚越，非常难以置信地补充道：【难不成，监测系统真的有问题？？】 —————— 由于已经被三三剧透过，奚越醒来得知他得了胰腺癌的时候，毫无心理障碍就接受了。 谭弄影已经让医院给奚越做过了检测，确诊了癌症。他本来十分担心奚越会接受不了，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说，又要怎么说。 但他知道自己无权替奚越做决定，也无权隐瞒真相。这都是奚越的事情。 此时，谭弄影看着奚越平静的神情，顿时反应过来。他神色一痛，勉强支撑起来的肩膀顿时又险些垮掉，原本高大的人竟被痛苦压得看起来莫名有些佝偻。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小越，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得了胰腺癌是很难受的，有人反应很大，会腹痛呕吐食欲不振，非常难熬。如果奚越早就有预感了，那么是不是因为，他已经独自忍受了一段时间的折磨呢。 奚越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谭弄影深深看着他，眼睛恐怕是狠狠哭过一场，又红又肿。 三三在他体内上腹部打入一股冷流：【这里，你的身体现在这里疼。】 由于医生还在场，奚越便伸手捂住腹部，闭着眼轻轻弓下腰。同时，他额上冒出了生理性的冷汗。 医生见此状况，走上前要问他一些问题。而谭弄影一下子转过身，肩膀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站起来迈着大步走出了病房，脚步有些踉跄。 【人物谭弄影好感度+10，奖励金币*1】 奚越叹气，第一次对世界里的npc有了愧疚的情绪。 在医院又待了一段时间，他们做了更为全面的检测，对奚越身体里这个新生事物有了更全面透彻的了解。 奚越的主治医生也对他的病情有了大体的估测，和他们两人关于病情和目前可以采取的治疗方案进行了一番长谈。 根据他的介绍，奚越目前的情况不太适合做手术切除，需要先治疗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如果情况控制住了，癌症也没有继续扩散，那么就可以手术切除。 关于治疗，医生建议先做一下基因检测，看能不能吃一些特效药。 市面上的几种特效药对一些有特殊基因突变的人群能有较大可能起作用，起作用的可能性不是百分百，起了作用也并不是一定能治好，但是对于绝症患者来说已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而如果没有这些突变，则意味着特效药很大程度上对患者是没有作用的。突变相当于一个放大器，可以放大药效。如果不吃药，就只能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化疗，且效果相对而言不那么理想。 奚越便同意先检测一下看看。 《疯狂明星秀》节目已经因为奚越的意外而宣布提前结束。在奚越做了检测之后等结果的这一段时间里，所有节目里已经拍好的素材都剪好了发了出来。 奚越替项重山挡开危险的那一幕发出去后，舆论又一次哗然。这次奚越几乎已经火出圈了，连平时不追剧不看综艺的人，也能啧啧称奇地说上几句他救项重山的事，毕竟那种敏捷的反应速度和坚定的做法，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 节目组早在医院宣布奚越没事的第一时间就大松一口气，赶紧公布出去，熄灭了一众粉丝即将爆发的怒火。不过即使如此，除了这样的意外，这档节目也永远不会再继续拍了。 奚越自己也看了看节目组放出来的视频，发现自己的镜头很多，还有点惊讶。评论里的各色声音也很有意思，甚至关于几人的关系，还真有不少猜到了一部分真相的人。 由于奚越现在没有什么日程安排，各大后续的工作机会纷纷找上门来，电视剧电影代言走秀等等，都是相当厉害的机会，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到了这一步，奚越已经完全可以随意挑选想要的工作，而不必争抢一个被人挑选的机会了。 在空前的热度下，所有人都以为，奚越毫无悬念地走在一条康庄大道上，他的未来必然光芒万丈。 他已经成功了，站在了金字塔尖上，被所有人看到了，接下来只会越来越成功。 没有人会想到，一切将在这里戛然而止。 奚越首先把得癌症这件事和小春通了气。 小春听到之后，足足有几秒钟都没说话。然后他犹豫着说了一句：“越哥，你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这种事确实很难让人接受。在人生所谓既定的路上，大家都以为面前能看到的那些高峰低谷就是前路，其实不是。在看不见的地下，藏着大大小小的沟渠和陷阱。有的只是绊你一跤，你摔个跟头流了点血，爬起来继续往前走。有的，摔下去，人生便就此脱节了，你再也不能回到地上，和大家一起走下去了。 这些事，被我们统称为意外。也有更美的叫法，所谓的“黑天鹅”。 其实意外哪里有概率大小，只不过，不是0，就是100。 奚越笑了：“是真的。后面的工作……抱歉，拜托你了。” 挂断电话时，小春在那边已经泣不成声。 【人物小春好感度+20，奖励金币*2】 挂了电话，奚越对着三三叹气：【你们这骚操作搞得我好像一个渣男，到处惹人家哭。】 三三磕着瓜子：【害，后面还有的哭呢，你习惯了就好了。来点瓜子？】 奚越：……你是人吗。 不对，还真不是。 —————— 项重山那边状态也很不稳定。醒来之后，他竟像是精神不太正常，一直嚷嚷着要找人。更奇怪的是，一旦听到奚越的名字，他就头痛欲裂。 私人医生为他做了全方位的检查，重点检查了脑部，发现并没有什么病理上的问题。不是病理，那就是心理了。 可项重山此人，从小到大都是按着贵公子的模子分毫不差长起来的，一步都没有走过歪路。不是不能，是人家根本没动过这种念头，也就是所谓的从心所欲不逾矩。 情场上也没吃过什么苦头，最多也就是和奚越有了点越线的纠葛。那纠葛或许令他前所未有地受挫，但绝不至于将他摧毁。 他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心理创伤。他现在的表现，倒像是身体里一直潜藏着什么未知的巨兽，现在缓缓浮出了水面。 所有人都弄不明白，所有人也都束手无策。 项重山出事时，柏青正好在场，便一直守在他旁边。柏青不仅要照顾着他，同时还要与他家人和下属交涉。他一直关注着奚越的消息，一看到他已经没事了，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如果奚越就这样出了什么事，他甚至很怀疑项重山会折在这上面。毕竟他眼下的状况实在是非常不乐观，恐怕再经不起哪怕一点点的刺激。 何况对他来说，奚越何止是一点点啊。 因此，既然知道奚越已经没事了，柏青便审时度势，通过项家对下面放了一个指令：关于奚越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在项总面前提。 而项重山时而清醒时而懵懂，不清醒时他脑海里全是各种各样的记忆碎片。 各色场景，各种人物，各种话语，在他的意识里穿梭来去，而他什么也抓不住。 有很多张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项重山却对“他们”有着同样的感觉，就仿佛他们根本是一个人。而且那感觉十分熟悉，又十分让人心安。 “他们”对着他说了各种各样的话，露出神态各异的表情，然而最终的结局却一样，都是离他而去。一个又一个，匆匆出现又很快消失，最终都离他而去。 等一等……项重山觉得心里很空，又莫名很焦躁不安，很想留下“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做。 等一等……等一等！等等我，别走！阿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解释一下： 1.项重山没有把奚越当做替身啦，是奚越看前情提要时候自己总结的。前情提要就相当于小电影，同样的场景看到了以后怎么理解当然见仁见智啦。 2.项重山这里精神受到刺激，陷入混沌状态，明显是有问题，背后是有设定方面的原因的。 第11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几天过去后，奚越陆续等来了医院的几个检测结果。结果是没有，现在已知的几种相关基因突变，奚越都没有。 谭弄影陪在他身边，一听到结果，整个人僵在原地。奚越反倒拍拍他的手安抚他，神色非常平静。医生甚至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好像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命。 “不过。”医生犹豫了一下，多说了一句，看他的眼神全是惋惜。一个不到20岁、前途一片光明的青年人，得了这种绝症，确实让人觉得很遗憾。 医生接着到：“嗯……你知道项氏集团吧，他们旗下的基因检测公司是这个行业的老大哥。” 奚越没想到会突然听到项重山他们家的公司，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公司现在有一个正在推进的新项目，就是关于新突变的检测。按照流程，恐怕还得等几个月才能通过公司内部的审核，然后开始实验。我有个同学是内部人员，说他们技术已经成熟了，就等上面松口了。如果你能做这个检测，那治愈的概率又会大一些。” 谭弄影一下子直起身，聚精会神地看着医生。奚越反应了一下，问他：“那么如果这件事不成功，还有什么方案吗？” 医生摇头：“没有了，不行就只能走放化疗的路了，后续再观察看看有没有动手术的可能。您先考虑几天吧，看看决定怎么做，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奚越明白他的意思是留点时间给自己，去想办法做那个检测。现在，他和项重山认识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了，难怪医生会提出这种建议。 谭弄影听完这番话，倒像是燃起一丝希望，眼神亮了起来。他看着奚越，说：“没关系，不管有这个突变的概率有多大，我们总要试试检测一下。既然项重山能决定，就算不念旧情，你起码也是救了项重山，他不至于这都不同意。” 面对谭弄影炙热的眼神，奚越同意了，决定试一下。 于是很快，一份附着奚越病历的文件便层层向上递到了项重山的总助手里。毕竟是公司事务，而且是事关项氏最核心的基因检测公司的重要发展方向，且和关系重大的人体实验有关，这事不可能通过私人渠道就拍板解决，必然要走公司流程。 项重山目前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开始重新正常上班了。然而，奚越这个词却是个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咒语，被严令禁止提起。甚至他发疯的事也没有几人知道，消息封锁的很严。 除了项家的人和柏青，下面的人却都不知道这项禁令的其中缘由，大家都猜总经理是厌恶这个人到了极点，才提都不许人提。 这样想的人，私下里都骂项总冷血无情，奚越那样奋不顾身的救他，都不能打动他分毫，竟然还是厌恶奚越。 然而到底事态紧急，总助还是战战兢兢地敲响了总经理室的大门：“项总，奚越……” 谁知此话一出，项重山的反应却当真特别大。本来在一如往常地办公，此时仿佛突然被惊醒的雄狮，暴怒着拂掉了桌上的东西，捂着头咆哮起来。 项重山并没有回到真正的正常状态，那两个字彻底刺激了他还未痊愈的未知病症，他此时仿佛体内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重新显露出疯狂来。 所幸总经理办公室这一层没什么人，没人看到项重山这样失常的一幕。总助吓了一大跳，赶紧退了出去，由于之前被隐晦地交代过，他此时很冷静地给医生打了电话。 接着，他想起刚刚总经理那个暴怒的模样，心知他真是讨厌那人至极，再提一万次也没用。他往下传达了消息：这事，没门。 —————— 奚越尝试着吃下一口食物。接着，没几分钟，食道深处传来熟悉的抽搐。他跑到马桶旁，将刚刚吃下去的通通吐了出来。 即使痛觉屏蔽，但客观上他的身体确实在遭受病痛，所以腹泻呕吐一个不落，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抽搐，那是身体疼到抽搐。他经常需要喝大量的淡盐水，防止身体因为冷汗和呕吐腹泻而脱水。 这天，奚越问三三：【怎么样才能结束一个世界？】 三三回答：【有三条要求：第一条是攻略对象好感度达到80，也就是说攻略成功了；第二条是系统任务全部完成；第三条是走到结局。】 奚越有点疑惑：【嗯？什么算结局？】 三三：【这是恋爱游戏呀，结局就是你和攻略对象其中一个去世。你们相携一生，或者死生不见，或者天人永隔，这就算走到结局了。】 奚越一听，明白了。这么说，如果他死了，就会离开这一个世界，前往下一个世界。 得知项重山那边关于新检测的答复后，他没有告诉谭弄影，而是自己去了医院，和主治医生沟通。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奚越也没太意外。救他归救他，救他中的毒最终也没什么事，而关于自己的癌症，他帮不帮忙就是另一件事了，何况或许他们不松口也还有公司方面的考虑。 至于那个飙到90的好感度，或许真的是系统bug。 总之他本来就没抱太多希望，也本来就不那么在乎自己能不能治得好。 医生知道结果是这样，先是有点震惊，接着似乎很遗憾，于是和他制订放化疗的计划。医生说有两种方案可以选择，一种见效快但是对身体的损伤比较大，一种见效慢但是比较缓和。 他隐晦地说，如果事情不出变化，两种方案下的治愈率差不多。如果事情恶化了，那么…… 他没继续往下说，但是奚越已经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如果恶化了，选哪个都没什么意义，最后的结局都一样。 奚越没有太多犹豫：“我选见效快的那种。” 医生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他没想到这样看起来年轻单薄的人竟然有这样坚强的意志。他仔细看了看奚越，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接着，医生重复了一遍：“这种方法可能会让你很痛苦，你真的确定吗？这是一个健康人很难想象的痛苦。” 奚越依然坚持，医生只得遵从他的意见。 既然结果都差不多，还不如选快一点的。没有人愿意在这种状态里消磨时光，尤其是奚越还有屏蔽痛觉的外挂。 谈过了治疗方案，在收尾的时候，医生对他说：“我无意冒犯你的隐私，不过……据说你曾经有抑郁症状？” 医生的眼睛诚恳而明亮，散发着令人信任和安心的柔光。恐怕他也是在从前的流言蜚语中得知这件事的，所以才会说的这么小心翼翼。 奚越放松地对他笑笑，表示了安抚和不介意，然后点头。 医生也微微笑：“嗯，你应该知道情绪对身体健康的影响其实是非常大的。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了，要并肩面对这件事，如果有任何心理上的需求，欢迎向我倾诉。” 恐怕心情压抑和病情是否加重是有一定联系的，所以医生会有这样一句话。虽然这个疾病对奚越本人其实影响不大，既不会真的痛苦也不会真的消亡，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倘若真的是一个面对绝症的年轻人，这样一份坚定的支持应该对他很重要吧。 奚越真诚地对医生道了谢，离开了医院。 —————— 奚越的所有状况都会和小春通气，以便研究今后的路。得了绝症并不意味着一切马上结束，从奚越的角度来讲，未来或许还可以继续生活很久，若果真如此，他并没有就此退出娱乐圈的打算。如果情况并不好，那么除了医院哪里也去不了，也就没有脱不脱离公司的考虑了。 从公司角度讲，奚越现在是最大一颗摇钱树，在摇钱树彻底倒下之前，恐怕没有人会轻易放手。如果奚越还能挺过去，这次疾病也不过是他锦上添花的新卖点。 但是一切情况，奚越暂时都还瞒着谭弄影。 90，一个让人很难忍心当做普通npc的好感度数值。数值不过是一个衡量的尺度，隐藏在90两个冷冰冰的数字之后的，都是滚烫的心意。即使明知都是系统数据，但谁又真的敢说数据就不会有感情了呢。如果真是体会不到，好感度又是怎么来的。 但是纸包不住火，谭弄影还是知道了项重山那边做出的回复。谭弄影当时就暴怒了，痛骂了项重山一顿。后来，他安静下来。谭弄影想问奚越，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但是那些话即将出口之时，他又停下了。他怎么会不明白。 谭弄影叹了口气，最后只说：“让我陪陪你吧，小越。起码，让我陪着你。” 即使只有最后一段路，也让我陪着你，一起走。 奚越没说话，却默许了。事实上，谭弄影才是最惨的人。从始至终，他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奚越的事，一直坚定地站在同一边守护着他，比奚越自己还要关心他的事。最后，奚越能给他的结局却只能是这样。短短几周里，谭弄影甚至冒出了几根白头发。 从奚越开始化疗之后，他选择了住在医院里。奚越没有再向谭弄影隐瞒自己的情况。谭弄影便也常常泡在医院里，虽然偶尔也会去处理一些必要的工作，但是仍然来医院来的很频繁。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他们两人也和医院的医生护士混熟了。奚越由于在病中，大家还不太忍心打扰他，谭弄影就惨了，明天都被各种人缠着要签名。 与之对比下，项重山自从奚越出事后便仿佛消失了一样，人没个影，信也没一个，甚至没问一句奚越是不是恢复了。之前送去的关于新基因检测的请求也被公司那边冷冰冰地驳回了。这样一看，奚越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想到项重山，奚越有点困惑，问三三：【项重山……好像从我中了毒之后就没出现过？……】 三三仿佛也是才想起这位攻略对象来，一想之前发生的事，顿时咬牙切齿：【靠！】 奚越闻言沉默半天，说：【……那个，人类的脏话就不必学了……】 三三还是很气：【我就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攻略对象！这届攻略对象实在太难带了，老子他娘的带不动！】 奚越：……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第12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不知是不是因为选择了见效快副作用大的药物，奚越开始化疗后不良反应格外严重。 奚越坐在病床上，正捧着饭盒吃午饭，然而他看起来仿佛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嚼塑料。饭菜是谭弄影按照医生的饮食建议在周围饭店订的，东西不错，做的也很美味，但是奚越已经尝不出来了。 往常对吃的要求很高、只有提到吃才能打起精神来的人，如今每顿饭都像受刑。 奚越：【不行了，这他妈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三三：【……这是终于戳到你的痛点了吗…】 奚越:【……】 三三又安慰他：【没事，你没几天好活了。马上癌细胞就转移扩散了。】 奚越沉默一会：【……谢…谢谢？】 三三肃然道：【不客气，应该的。】 过了一会儿，谭弄影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奚越搁在一边的中午的盒饭，果然又是没怎么动过的样子。他沉默着盯了一会，抿了抿唇。 虽然不会痛，但是化疗带来的疲乏无力却没办法屏蔽。奚越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病床上，几乎做不了什么事。不要说工作了，连刷手机对他来说都有点吃力。 奚越陷入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循环里，完全没有精神，即使醒着的时候也有些萎靡不振。 他如今面色发白，唇色很淡，病怏怏地窝在病床上，依然终日半闭着漂亮的桃花眼，却不似之前的慵懒神秘，反而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重病缠身。 谭弄影常常坐在奚越旁边陪他说话，奚越认真听着，偶尔垂着眼睛笑笑，回应一下，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消散。经常听着听着，他就睡过去了。 每每这时，谭弄影会停下声音，静静看着奚越。看一会，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探他的呼吸。这个人看起来仿佛真的随时都会就这么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奚越经常呕吐，腹泻也依然非常严重，常常需要输液防止脱水。他身上也痛的厉害，常常不经意间抹到一把冷汗，有时候会因为身上某处在痉挛而活生生惊醒。那是身体疼到了极致的反应。 主治医师偶尔来看奚越，他是最清楚奚越身上正遭受着什么的人。即使是见过了那么多的重症病人，他面对奚越的时候，还是常常感到不忍心。这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抗住了这样的痛苦，连他看了都觉得心颤。 甚至还有这样强的意志力，从他面上硬是半分看不出来他正经历着如此磨难。 一周的时间，奚越就掉了十多斤。原本男艺人的体重控制就很严格，这样一来，他几乎是骨瘦嶙峋，瘦得脱了相。 项重山依然从未出现，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仿佛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谭弄影推了越来越多的工作，很多时候只是在一边静静看着奚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常常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睛。 —————— 在事业如此红火的顶峰期，奚越久久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所有的工作也都推了，引来的外界质疑声越来越多。 公司在多方考量之下，终于选择公布了奚越患病的消息。舆论再一次哗然，一天之内奚越两个字连上三个热搜，讨论度居高不下。 公司同时还放出来了一张奚越的照片，照片里他坐在病床上，身上是病号服，身体单薄到衣服都显得空空荡荡。奚越手里拿了一本看到一半的书，旁边窗子里有阳光照进来，正照在他身上，而他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阳光几乎是白金色的，奚越轮廓依旧美好，掩不住的病容似乎也成了某种装饰，他看起来像个将要乘风而去的天使，对众生露出悲悯的笑容。 那是刚住院的时候，现在的奚越连书都拿不动。 一石激起千层浪，粉丝们几乎都疯了，评论区全是大哭的表情，他们都开始疯狂祈祷奚越能赶快好起来。除了祝福祈祷的，也有痛骂老天不公的，哥哥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凭什么又要遭遇这种事。也有极个别的黑子或者酸他的人，居然拍手称好，很快被粉丝和路人垒起高楼骂得妈都不认识。 奚越也看到了这些消息，只觉得心里很暖。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大家期待一般好起来。 再次拍片观察的时候，医生发现，奚越的癌细胞不仅没有控制住，甚至扩散了很多，而且别的器官也开始观察到一些癌的影子。 谈话结束，所有人都非常沉默。 医生走后，谭弄影终于忍不住提起项重山。他实在看不下去奚越每天如此痛苦，也不愿接受现在的结果，他想替奚越再去争取一次机会。哪怕是求项重山也行。 谭弄影深深凝视着奚越，眼里全是压抑已久的痛苦，他说：“就算是让他来看看你也好。我知道你一直爱着他。” 奚越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谭弄影说的如此恳切，他是真的在乎奚越的命超过奚越自己。 最后，奚越还是摇头：“算了，别去了，去也是白费功夫。他有多讨厌我，还看不出来吗。” 从之前项重山的态度里就能看得出来，那所谓的90好感度都是虚的，这人得是讨厌他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做到这份上啊。 奚越一直没有去想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想通了，他却真的感觉到一点难过。 —————— 项重山在混沌里飘浮了很久。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对周围的世界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也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意识仿佛一直浮在虚空里，周围全是飞掠而过的各种记忆碎片，他被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换作其他人，或许就从此湮没在其中了。但是不知为何，项重山始终记得，他有一件事还没有做。他，好像要找一个人。为此，他一直苦苦挣扎，试图挣脱出来。 项重山猛地在床上睁开眼。出于必须把握周围一切情况的不安全感，他第一时间坐了起来，又是一阵眩晕，眼前尽是大块的黑色斑点，其他地方全是重影。接着，他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是他自己的卧室。 长久的不正常状态终于结束了，他恢复成了那个从前的项总。 项重山扶着额头，开始仔细回忆发生了什么。脑海里有太多混沌的碎片，让他只觉莫名其妙，要抓住细看又抓不住，就像是刚刚睡觉时做的梦。他便通通拂开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只思索自己真正的记忆。似乎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被他忽视了。 记忆里的最后一刻，好像是……是奚越！是奚越救了他，自己却被蛇咬了，送进了医院。幸好，隐约的记忆中，他记得柏青告诉他，奚越并没有事。 他暂时无心思考关于之前混沌状态的事情。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奚越，项重山心口突然传来了巨大的悸动，仿佛牵扯到了心头一处命门，仿佛被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猛地攥住，却并不疼，只有丝丝缕缕的酥麻。 这感觉实在太过新奇，却让他觉得莫名熟悉和亲近，仿佛本来就该如此，就好像身上一直缺失的部分被人拼了回来，一切都完整而舒适。 就好像在那个混沌状态里，他在与体内看不见的野兽厮杀，最终挣脱了什么束缚，拿回了身上的什么东西。 他捂住心口，先是愣了一会。 这是……什么感觉？ 有一个声音不容置疑地撞进项重山的脑子里，它在说，这是爱。 这仿佛是项重山在这段时间的浑浑噩噩里点亮的新技能，从未有过的剧烈感情在心里激荡，一下子让他有些无措。 想了一会之后，项重山起身去洗漱，不经意间抬头，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在笑。一向冷肃的一张脸，此时微微勾起嘴角，而且丝毫没有刻意的成分，就是纯粹的不自觉的一个笑容。 好像是想到奚越之后，他就露出了笑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之前对奚越也会有种种在意，忍不住关注他，看他身边有人会吃醋，看他做事和唱歌会心动，想要照顾他想要补偿他，但是心里总是很难引起多大的波动。 但是和现在都不一样，奚越仿佛就是他心海上轻轻振翅的蝴蝶，而他心里已是狂风骇浪。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爱。 想通了之后，项重山的笑容没有再落下。他心里想，既然明了了自己的心意，这次一定要好好把奚越追回来，好好告诉他自己的感受，用自己对他的好加倍补偿之前的伤害。 项重山去公司的路上，脚步都格外轻快。从来没有追过人的项总，甚至在脑海里已经模拟出了很多追回奚越的方案。 奚越喜欢什么？花？记得从前约会的时候也送过花，巨大的玫瑰花束几乎把奚越整个人都挡住了，而奚越手忙脚乱地接过去，花间露出他亮晶晶的眼睛。 项重山想着想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这样烂俗的套路会不会被他嫌弃。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让奚越教他，他会慢慢学习怎样讨他欢心，怎样做一个真心实意的好情人。 公司里一路上碰到项总的人都像见了鬼一样，僵硬地和他打过招呼之后，老远还在往回看他。大家相互之间还使眼色，看，快看项总，他竟然在笑！有没有搞错！ 这一天里公司的八卦内容，都围绕着项重山提供的素材展开。 项重山坐电梯到了自己的办公楼层，走进去，在旁边的会客室里，看到了谭弄影。 谭弄影形容憔悴，眼里全是血丝，黑眼圈很重。他非常直接地开口对项重山说道：“奚越快死了。你真的不去看看他吗。” 项重山的表情骤然空白。 第13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这天，刚注射完新一轮化疗药物，奚越又迎来了最猛烈的副作用。 每一轮中，奚越刚注射药物之后，副作用都会是最严重的，然后慢慢减弱，与此同时他自己也逐渐适应药物，身体机能逐渐变好，然后在适应下来之后，又要迎来新一轮注射，又要产生副作用，循环往复。 一整天几乎什么也没吃进去，奚越伏在床边对着垃圾桶呕吐，却只吐得出一点胆汁。他蜷缩成一团，很艰难地继续干呕——恶心感迟迟不去，整个食道都在抽搐，他怀疑自己要把胃都呕出来了。 他几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蜷在那里，连病床一个角都盖不住。 这是项重山走进病房看到的第一幕。 项重山脑海里奚越的形象，依然是参加节目那时的他。温和的青年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漫不经心，但眼睛里有光，做事时专注极了，对着其他人常常露出包容温柔的笑。 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看起来几乎是硬撑着还在喘气的人，就是他逐渐开始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吗。不是的，不可能的，不要开这种玩笑。 项重山久久站在病房门口，不言不动，好像希望眼前只是一场恐怖的噩梦，梦醒之后他依然能看到那个人的笑脸，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润颜色。 奚越吐完之后，抬起头，看到项重山时愣了一下。项重山整个眼眶都红了，正死死盯着他，眼里的暗光几乎有点瘆人，身上似乎正苦苦保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风一吹就破了。 一对上视线，项重山一下子不明显地打了个激灵，似乎从什么状态里被惊醒了，顿时飞快转开头。 奚越隐约看到有细细的亮色在项重山侧过去的脸上蔓延，他竟是哭了。 项重山浑身都在细细地颤抖，轻微到没人看得出来。他几乎不敢回过头去再看奚越一眼，那仿佛是对他的凌迟。 项重山握紧拳，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种种反应。他运用多年来形成的良好自制力，良好的表情管理能力，镇定了一会，维持住了自己向来不动声色的表象。 奚越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问三三：【三儿，你看见一个项重山没有？】 三三：【请问您掉的是金项总，银项总，还是这个铁项总？】 奚越：【…不是，那个项总好像在哭？我是不是其实已经过去了，都产生幻觉了。】 三三默了一下，道：【我靠，还真是！算这人还有点良心！】 奚越：……所以孩子到底是哪学的。 这时谭弄影从项重山身后走出来，奚越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抬头看他们这件事已经损耗了奚越所有的力气，他对着谭弄影艰难地笑一下，然后开口和项重山打招呼：“你…你来啦。” 说完这句，奚越慢慢闭上眼，缩在床上喘了几口气。 项重山闭了闭眼，勉强收敛好情绪，缓缓转头看向奚越。一看到奚越，他像是眼睛被针扎了一样，再次感到又酸又涩。 怎么能……怎么能瘦弱到这种地步……甚至他都没有自欺欺人的余地，一看到这人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承受什么。 项重山几乎是逼着自己一步一步挪到床边，他看着奚越，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谭弄影从身后走过来，非常娴熟地扶着奚越躺到舒服的位置，然后调整了一下病床的高度，让奚越能够毫不费力地和来人对话。 谭弄影边做事边冷冰冰地说：“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别假惺惺了，你是不是心里特别高兴。” 项重山试图张嘴说话，可是他声带仿佛冻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全身每个部位都僵住了，仿佛突然被丢进了零下几十度的环境，好冷，冷得发抖，动不了，什么都动不了。 他看起来好像还是那个镇定从容的项总，可内里每个部位都被面前这人的样子重创了。 过去这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过失声的时候。哪怕是公司在被人攻击的最危机关头，他站在新闻发布会上，面对众多饱含恶意的□□短炮，他依然能不急不缓地侃侃而谈。 可这一刻，他使尽浑身力气，依然发不出一个音。 就在这时，奚越的又一波恶心感泛了上来，由于来的太快，他难以避开两人，一下子就倒在床边再次干呕起来，呕到最后，竟然呕出一口血。 两人都愣在原地。谭弄影先反应过来，抖着手飞快按了床边的呼唤铃，护士很快就跑了过来。 一片慌乱中，项重山被人赶出病房，走之前，他在人头涌动中看到奚越看向他，眼里似乎还有点茫然和疑惑，最后见项重山回头看过来，竟然对他轻轻笑了笑。 这一笑却仿佛比之前所见的一切都要尖利，一下子划开了项重山的心，尖锐的疼。 项重山仿佛见到那笑容化作滚滚岩浆，倾泻而下，毁掉了他体内的某一部分。 —————— 谭弄影走进等候室，一眼看到项重山正紧紧捏着眉心垂着头，看起来像是正在承受什么看不见的痛苦。 谭弄影嗤笑一声：“现在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早干什么去了。你当时拒绝奚越的时候不是很干脆利落吗。” 谭弄影一直对项重山没好脸色，似乎是恨极了他。 项重山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什么？” 谭弄影皱起眉头：“你别装不知道，奚越当时的最后一线希望就是你们公司的新基因检测，抬抬手的事你都不同意，现在还有什么好装的。” 项重山顿住了，脑海里好像浮现出一些记忆。 总经理办公室里，面对已经发狂的他，总助战战兢兢地，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奚越得了绝症，需要咱们的新项目检测…” 而他暴怒着砸碎了所有东西，恶狠狠地对他说，滚。 他到底做了什么。 项重山一下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外走，谭弄影在身后喊他，他也完全顾不上。 基因检测，对，基因检测，还有希望，一定还能挽回的，他一定能把那个人留下来！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95。奖励系统金币*5】 奚越和怀里的英短三三一起听到了这个通知，都顿了一下。奚越此时正在三三的小窝里，怀里撸着三三，眼前是虚拟的荧幕，正在放一个美食片，日版的小森林。 女主角长得清清秀秀，气质也让人觉得很舒服，极有耐心地揉着面团，用银色小刀慢慢在面包上划口子。 三三忍无可忍：【口水别滴我身上。】 奚越：【……你冷漠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虽然奚越已经有了痛觉屏蔽buff，可是毕竟这具身体已是重病患者，除了疼痛还有许许多多令人难受的问题，比如呕吐的动作、浑身无力难以行动。而在三三这里，他不必用那个身体活动，虽然各种感觉还是会传过来，但是已经好了太多。 因此奚越听说5金币就可以兑换一个电影资源库，可以在三三那里无限看电影之后，他果断同意了。开玩笑，这可比买什么视频网站或者某云的会员划算多了，系统的数据库可是应有尽有！ 他甚至还穷奢极欲地又用5金币兑换了超清模式，1080p+，配上超大屏幕，简直爽爆，连非常老旧的电影都可以修复成超清。 因此，每每身边没有了熟人，他就跑来和三三看小电影，各种经典电影随便挑，还有猫咪可以撸，小日子活的不要太好。 而此时外部他的身体会被系统用数据构建出一套行为模式，表情话语动作都设定好了，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人，不然不会看出问题。 在奚越安详地看电影的这段时间里，项氏集团正经历着一场动荡。 目前最重要的新项目，癌症定向治疗研究的最前沿进展，新针对性基因的检测项目，已经在临床实验这一步停滞不前很久了。临床试验极为重要，牵涉极广，光审批就要很久，因此才拖了很久。 而项总现在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吩咐下来，不计一切代价要马上开启实验的部分。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一切程序压缩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甚至有极少数项目核心人员接到了项重山直接放的话，如果程序完成的太慢，甚至可以提前做检测，人选他已经找好了。 他说一切风险都将由他负担，那么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项重山的责任可就大了。下面的人都很不理解，项目都拖了这么久了也不见着急，现在也不知道项总到底是为什么，拼着这样的代价也要提前实验。 项重山像被什么未知的力量驱使着，在下属看来他一如往常，没什么表情，做事干脆利落。然而事实上，他是机械地完成了这些事情。忙完之后，他在办公桌前坐下来，突然感到一阵茫然。 没有一个人告诉过项重山，他之前出现的混沌状态。是心理医生的建议，他认为这将对项重山的心理造成极大的刺激，短时间内还不能提。 因此项重山想起了这一段，也明白了这是他做的事，可他对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却依然朦朦胧胧。 自己那时候，为什么竟然能做出这种决定。就真的没有心吗？ 刚刚病房里奚越虚弱的病容再次浮现在他眼前。在奚越看来，自己恐怕是恩将仇报的小人吧，生死关头被他救了，后面却像是揪着前尘往事不放，不肯松口给他一线生机。 可即使这样，那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怨他一个字，甚至最后还对着他笑了。 短短一天里发生的事像梦一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深爱着一个人，接下来就被告知这个人已经身患绝症……上天到底跟他开了个什么玩笑。 从前的种种回忆又展现在眼前。奚越被他第一次提出要包养他时茫然无措的神情，在相处中日渐柔软的眼神，一次又一次地笨拙学着对他好，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出来，每次看到他出现时的惊喜表情。 他说分手那天，奚越做好了一大桌菜等着他，还亲手做了一个丑的不行的翻糖蛋糕，能勉强看出来上面的两个小人正是他们俩。暖融融的烛光跳跃着，项重山几乎有些厌烦地开口，说：“分手吧。” 事到如今，想起当时奚越看向他的眼神，他还是会觉得心悸。后来，一次偶然中他得知，那天竟是奚越的生日。他准备那些东西的时候，在想什么？在项重山走后，他面对那一片狼藉和笑话似的两个翻糖小人，又是什么心情？ 项重山想到这里，蓦地揪紧胸口的衬衫，心脏抽痛，几乎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他深呼吸一会，平静下来，开始思考还能在哪些方面给奚越提供更好的医疗资源。 第14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项重山为奚越找了顶尖的胰腺癌专家，和之前的主治医生一起给关越治疗。本身奚越所在的医院已经是最好的医院之一，何况奚越的身体状况禁不起折腾，项重山考虑一下，没有选择帮他转院，而是找来了医生。 然而看过了最新拍出的片，两个人都大摇其头。比起之前糟糕的状况，如今癌细胞不仅没有缩减，反而进一步扩散了。 主治医师已经和奚越相处了很久，格外不好受，明知眼前的情形已是无力回天，依然抱着一丝希望问了专家。 专家也只是摇头，一言不发。看他的态度，不仅不太可能治愈，而且可能就在这几天了。 医生有点怅然。这个温和谦逊又无比坚强的年轻人，经历了那么多不公的遭遇和恶毒的言语，在终于迎来阳光的时候，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医生很多时候是在和命运搏斗，有赢有输，输的多了也就渐渐没那么看不开了。或早或晚，大家毕竟都有那一天。然而这一次，他格外有挫败感。也许是奚越真的过得太苦太苦了，在病痛的折磨下太坚毅了，即使这样还是得到了这种结果，让他觉得格外替人难过。 再艰难，也不得不由他宣布这个消息。 医生和奚越谭弄影谈话，话里话外透露出一个消息，奚越没几天了。每到这种时候，家属和患者都要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是选择保守治疗，让患者最后过几天舒适的生活，还是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继续痛苦的治疗过程。 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关于生死，又有太多的纠结和挣扎。 谭弄影似乎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听到奚越选择保守疗法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激的反应。 即使这意味着，奚越放弃了最后生的希望。意味着几天后的分别，已成定局。 奚越在几天前就做了项重山提供的基因检测，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已经意义不大了。到了这一步，什么办法都没用了。已经太晚了。 小春来看过他几次，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npc工具人”，真情实感地掉了眼泪。 公司那边放弃了奚越，最后本想用奚越的预热再营销一波，为公司牟利，榨干奚越最后一波价值，但被大boss项重山直接否决，甚至把做出方案的人痛批了一顿。 事实上这也只是正常操作罢了，资本的眼里只有利益，奚越已经没办法创造收益了，这么做虽说道义上说不太过去，却完全是出于公司利益。他们挨骂挨得一头雾水，也只能噤若寒蝉。 项重山经常抛下公司往医院跑。最开始，项重山甚至不敢进病房，每次来都在外面遥遥凝视着奚越。后来竟然是谭弄影不耐烦地把他喊了进去。 然而他自己也清楚，去的次数再多，也只是生生剜自己的心罢了，再也没办法阻止奚越离开的脚步。 奚越如今几乎已经瘦成了一副干瘪的骨架，项重山情况却也很不好，短短几天瘦了很多，脸颊都有些凹陷，眼窝也深深陷进去，越发显得目光又黑又沉，几乎没了光亮。他下巴上生出胡茬，头发也见了白，神色憔悴极了。 任谁看了恐怕都难以想象，就在几天前，这人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总裁，叱咤风云无往而不利。即使不苟言笑，看着有些怕人，却依然有无穷魅力，无论敌友都为他的风采所折服。 不知道是受了多少折磨才会变成这样。 奚越变得越发没精神。由于选了保守疗法，他这时候已经停了化疗，身上也就不再有那么明显的副作用，因此他现在的没精神就显得格外刺眼。 那不是药物带来的副作用。他似乎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奚越仍旧每天昏昏沉沉的，白天也常常陷入昏睡，偶尔也会从梦中疼醒，是身体自发的反应。 项重山还是没什么话，来了就静静在一边守着，看奚越平和的睡颜。谭弄影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他，或许是这几天项重山的表现打动了他。那并不是能伪装出来的东西，无论是愧疚，还是深情。 谭弄影依然每天和奚越絮絮叨叨很多话，讲外面发生的事，讲公司的新动向，讲粉丝们为了支持他又做了什么事。 有一次奚越的粉丝集结起来给奚越做了一个祈福视频，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对奚越表达了祝福，有做特效很厉害的后期大神，还有给他做了一段应援手书的绘画大佬。奚越把视频看完了，很感动，还用自己的号转发了，表达了感谢，让被翻牌的粉丝们都激动不已。 谭弄影说话的时候，项重山就在一边默默听着，仿佛一幅壁画。自从知道了奚越的病已无回转余地，他逐渐意志消沉，被自厌情绪湮没着，徒劳地整日望着这个人，却只能看着他离开，无能为力。 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遭受如此打击，对项重山来说，确实过于残酷了。 三三被项重山的行为惊到了，吐槽道：【这攻略对象怎么和精分似的。】 不知为什么，看到项重山的样子，奚越也有点不好受。他罕见的没有接着三三的话题插科打诨，而是问：【我死了之后，他们会怎样？】 三三回答：【每两个世界中间有一段休息期，这顿时间里这个世界会按照已有的运行规律继续运行，给里面的npc一个结局。而休息期结束之后，攻略对象这个人工智能会随你一起进入下一个世界，其它的人物只是一段程序里的数据，任务完成后就不存在了。】 奚越沉默了。他走后，这些人依然会继续没有他的生活，直到生命的结束。即使他觉得项重山的好感度全是水分，他走了之后，项重山大概依然会非常愧疚吧。 渐渐的，奚越也偶尔和项重山说上几句话。有时候只有二人独处，且奚越罕见地清醒着，他们便聊几句。 但奚越看向项重山时，项重山总是飞快地移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奚越一开始有点疑惑，后面似乎想明白了原因。 他对着项重山笑笑，问他：“我现在很丑很恐怖吧，是不是吓到你了。没关系，我现在挺好的。你可以不用来看我，你也很忙吧。” 他觉得项重山成日守在这里，或许是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觉得愧疚，想要赎罪。 但奚越觉得其实他没做错什么。救他是奚越自己做的事，并且奚越也没因为这件事承担任何后果，蛇毒很快就解了，反过来说，就算项重山被咬了也不会怎么样。 而让不让他做检测这个事，说到底，项重山没有对他的生命负责的义务。或许他是因为自己主动的救助而欠了人情，但这不代表他一定要帮自己这个忙。 奚越看得清清楚楚，从头到尾他都不怪项重山。他们之间来来回回的纠葛，本来也不过是你情我愿四个字罢了。 项重山听到奚越说第一句时，猝然抬头，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再往下听却几乎有点愤怒。 挺好的？整日疲乏无力，浑身没有一个地方舒坦，在药物的舒缓下也经常疼到睡不着觉，一看那虚弱的状态便知道每日忍受的一定是非人的痛苦，你就把这种状态叫做挺好的？ 然而再一想，却像是被一桶冰水迎头浇下，什么怒火都熄灭了，只剩一片冰凉。奚越大概是很讨厌自己吧，只不过他人实在是太好，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于是用这种方式拐弯抹角想让他走，是吗。 真的就那么恨他吗，最后一段时间，都不愿意让他陪伴一会吗？ 项重山只能抿起嘴掩饰心里的痛苦，强装不知，沉默着继续留在这里。如果这最后陪伴的权利都要从他这里剥夺，他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看在奚越眼里，则更坐实了项重山其实不想待在这，只是出于良心不能离开。 —————— 几天下来，已然临近了当时医生给出的大致时限。奚越逐渐变得更虚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随时可能消耗掉最后一丝生命力。 谭弄影也随着奚越而越来越没有精气神。某次他和项重山擦肩而过，那一瞬间，他忍不住用话刺伤项重山：“你终于要彻底甩开他了。” 项重山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只听到谭弄影走开之前留下来最后一句话：“你早晚会后悔的。你永远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即使大家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到那一刻真的来临之时，所有人依然是猝不及防。 这天奚越出奇的有精神，和谭弄影笑着说了好一会话都没困。谭弄影先是很开心，后面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开始从内而外感受到一阵寒意，连说话都有点颤抖。 项重山今天被公司紧急事务绊住了脚，迟迟没有过来，谭弄影给他打去了电话。 众人只见一向处变不惊的项总不知道接了个什么电话，只说了几句，他的脸色就骤然白了，手也抖起来，几乎握不住电话。他匆匆交代了几句，竟是起身就跑出了会议室。 奚越拉着谭弄影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又要立遗嘱，说也没什么亲人，麻烦他这段时间一直照顾他，死后他的财产一定要全都归他。 谭弄影红着眼圈一直应着好。奚越又说，好好照顾自己，也告诉项重山，不要为他的事愧疚，一个人一个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谭弄影抖着嘴唇，几乎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攥着奚越的手不住点头。最后，奚越望着天花板，时隔多日眼里再次亮起灼灼的光，那神采竟与常人无异，他叹着气说，突然好想吃茶泡饭呀。 谭弄影在医生点头之后，飞也似的往外跑，说你等着，我马上带给你。跑出来的时候却和一个同样方寸大乱往里跑的人差点撞上，竟然是项重山。 奚越看到项重山进来，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容。他说：“你来啦。” 项重山一看他的样子就如坠冰窟，一下子被巨大的惶恐湮没了。他僵了几秒后，几乎是狼狈地冲到了奚越的病床前，听奚越说话。 奚越却好像已经到了尽头，脸上的神采开始慢慢消散。他似乎把能说的已经说完了，愣了一会之后，艰难地抓住项重山的手。 他张开嘴说了一句话，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项重山只能辨认他的口型。 “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第一个世界啦 第15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爱上我 奚越这是在和他道别。 项重山愣愣地盯着奚越的嘴唇，从刚刚开始他脑海里就一直一片空白。此时，他突然意识到，还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话他一直没有对奚越说过。 在这一瞬间，项重山仿佛终于觉醒了语言能力，也觉醒了心里一些未知的东西。他突然觉得非常慌张，急不可耐地要把这件事表达出来。 来不及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项重山在产生冲动的第一时间就急急地喊出来：“等等，不要睡，阿越，你听我说，我……我喜欢你，我爱你，阿越！别走！” 已经迟了。奚越已经闭上了眼，仿佛安静地睡了过去。他唇边还残留着一丝微笑，想必长眠时会做个好梦。 门口传来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谭弄影手里拎的饭盒已经落了地，他看着里面的情景，只觉眼前发黑。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奚越最后一眼。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100。奖励系统金币*5。】 —————— 奚越面对着眼前的一片荒地，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问三三：【这就是你说的系统家园？】 三三此时是英短的形态，绕着奚越轻盈地走，尾巴在空中拂动。它还没说话，系统又传来了提示音。 【恭喜您成功完成01号世界，攻略值100%，世界完成度100%，评级A+，将在下个世界中得到神秘礼盒*1，请您再接再厉。】 三三惊喜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玩到100%哎！不愧是我！带出来的玩家！】 奚越：【……你开心就好。你知道这礼盒是什么东西吗？】不知道为什么，奚越觉得这神秘礼盒听起来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三三：【都和你说了人家是第一次，讨厌了啦～】 奚越：【……】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却视而不见？ 他们此时是在一个飘浮在半空中的荒岛上，三三说两个世界之间的休息时间他们都会待在这里，也就是【系统家园】。 系统家园本只是个荒岛，当然也可以休息，但是大多数人不会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多待，所以会在系统商城里买些东西来装饰它。 三三如约带奚越去看系统商城，系统商城仿佛一个巨大的商场，分了很多个店面，比如奚越要去看的系统家园相关，比如之前他买过的人物buff相关，还有很多奚越见过的没见过的东西，只有想不到没有卖不了。 奚越先走进了系统家园相关的那个店铺，挑了一个带阳台的二层小楼的模型。小楼自带装修，但是奚越对里面的厨房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见，要改成开放式大吧台的样子。 不管会不会拿来做菜，这都是他对一个房子最看重的部分。 接下来他又进了店铺里写着“创意家居”的门，一进门就被货架上一个小小模型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小池子，里面流动的却不是水，而是星空。星星熠熠闪烁仿佛映着月光的水流，水下一片变幻不定的蓝色紫色黑色，看起来仿佛把银河截了下来流进这池子里。 奚越再去看旁边的商品签，明晃晃写着“星空游泳池”。 奚越：…… exm？你确定？游泳池？ 三三窝在奚越怀里，看他默默看着这个，解释道：【这确实是你们人类用的那种游泳池，它用了一种技术，怎么说呢……用你们的方式解释，大概就是，迷惑你们的感官，让你们以为是长这样的，其实只是普通的水。】 三三打了个呵欠，在奚越怀里伸了个懒腰：【不过我只是打个比方，毕竟你只是意识在游戏里，身体还躺在游戏仓里呢，哪来的感官。其实在你们的世界里，类似的事情有很多，你们都知道，人类的大脑是会欺骗自己的。有个实验嘛，挡住一边眼睛去看一个黑点，即使你的眼睛没有看到它，你的大脑也会凭借经验给你补上，让你眼里确确实实会出现这个点。】 三三又感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说到底谁又能断定谁真谁假呢。眼睛看到的一定是真的吗，大脑凭经验补足的一定是虚假吗。什么是客观的什么是主观的，人类按照自己的认知去定义很多东西，真的有意义吗。】 奚越漠然道：【少看点哲学，这不是小孩子应该看的。】 三三：【嘤嘤嘤。】 最终奚越除了买了房子，还在院子里放了星空游泳池，摆了一架秋千，买了一堆花草种子。 奚越还改动了一下房子里的软装，比如沙发从硬梆梆的真皮沙发换成非常软的布艺沙发，阳台上放了大的遮阳伞和一套桌椅，楼顶平台上做了一个吊床。 一番改造之后，奚越终于觉得这个“系统家园”有点符合它的名字了。 —————— “他一直爱着你。他到死都觉得你很讨厌他。” 奚越过世的那天，谭弄影对项重山说的话，成了项重山挥之不去的梦魇。 奚越离开之后，项重山眼前总是出现他的样子。许多种不同的奚越。 最后那段时间，奚越总是瘦骨嶙峋地陷在昏沉睡意里，偶尔醒来，看向他的眼光却依旧很温和。 “重山，今天晚上，能回来吃饭吗。”分手那夜，奚越如是说。项重山听到自己回复了好，心里想的却是，是时候结束这段关系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重山？我什么都可以，但我离不开你啊。”奚越又一次纠缠他，试图拉住他的衣角，被他厌烦地狠狠撕开。 “在这里划一道口子，对，把这个角伸进去之后再缠一圈上去。”参加野外求生节目的时候，奚越已经完全放弃了他，对他什么念想都没了，却还是以德报怨，十分耐心地指导他叠叶子碗。 “我现在很丑很恐怖吧，是不是吓到你了。没关系，我现在挺好的。你可以不用来看我，你也很忙吧。”奚越平静地微笑，脸上已经有了灰败的气息。 最后，则是谭弄影那天恶狠狠的怒骂：“他都那样了，最后还要我告诉你，不要愧疚，不是你的错。你凭什么，项重山，你怎么当得起他这样的感情？” 竟然是……这样吗。 原来他……错过了…这么多吗。 听过谭弄影的话之后，项重山突然记起谭弄影那次来找他的事。那天谭弄影说了奚越的病情后，表情非常不友善地盯着他，说：“要不是他…，我才不会找你来。” 他那句话说得含糊，加上当时项重山一下子被奚越的病情砸的头晕目眩，完全没注意到。 原来那句话的意思竟然是这样？是奚越想见他，谭弄影才来找他吗？ 难怪最后奚越觉得自己不愿意去看他……他到最后都以为自己讨厌他吗？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度过那段时光的……他看着自己微笑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如果奚越还想见他，是不是……其实还爱着他？ 项重山只觉得一切都错乱颠倒了，命运在他脸上狠狠甩了一个巴掌，然后大声地嘲笑他。所有一切，都像个笑话。他自己，更像个笑话。 如果从未拥有一样东西，或许还能承受它的消失。而如果最想要的东西曾经近在咫尺，却生生错过了，在亲手弄丢之后才发现原来它唾手可得，那该是何等的后悔和痛苦。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残忍的刑罚了。 —————— 谭弄影在奚越离去时，情绪激动，曾流着眼泪大骂他一顿，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他也只是面色越来越白，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后来柏青也到场了，看到项重山的样子后，他骤然心惊。如果能像谭弄影一样发泄出来倒也还好，可项重山看起来倒像是，倒像是…… 像是已经爱惨了这个人，全部的心神都已经跟着他走了。 真正的痛苦，是说不出口的。 柏青不敢再往下想。 那天之后，项重山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他也彻底不再管所有事，只坚持要搬到从前他和奚越一起住的地方。 那里他也送给了奚越，但当时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弄脏了的东西不想再要一样。奚越也再没住那里，因此房子许久无人打理，所有东西都落了灰，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陈旧记忆的味道。 一切东西都没动过，还保持着他们一起住在这里时的样子。 没人知道项重山过的到底怎么样，他每天在旧地对着旧物都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他似乎铁了心什么事都不再管，也拒绝所有人的看望。 奚越葬礼是低调举行的，项重山自然去了，那是他许久以来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 短短几天，项重山头发竟然已经见了白，人看起来也老了十多岁，看着沧桑不少。 谭弄影看了他的样子，像是才终于明白了什么。 柏青虽然担心他，却明白这种坎只能自己埋过去，只问了问他过的好不好，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问过得好不好，何尝不是徒劳。他怎么可能过得好，这是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答案。 当时奚越的主治医生等人也到场了。葬礼开始之前，项重山便听到身后断断续续传来几个医生很惋惜的谈论声。 一个人说：“成名啊，就是会遭受很多流言蜚语……” 另一个人表示肯定：“之前还传出过抑郁症状……” “心情压抑吧，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居然就得癌症了……” 下面是奚越的主治医师在叹气：“而且他实在是坚强，他真的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硬是一句话没抱怨过，我可算理解了为什么他能这么火……但凡一个人这么能忍，还有什么做不到……” 仿佛心口被火焰舔舐了一下，项重山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居然还能更疼。那一瞬间生理性的疼痛让他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 他强撑着站住了，只觉心口处一片冰凉。 如果一切都是从抑郁开始的，那么是他……是他亲手害了这个人啊…… 他从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葬礼结束后，项重山找了在场的助理，交代了他一些事。助理一一记下，暗自心惊：总经理这字字句句，怎么都像是要解甲归田的样子。 他最后犹豫着，递给了项重山一张基因检测报告。那是奚越最后在公司做的新基因检测。 结果竟然是有这个突变。 新突变的用药效果很好，如果能用上，有很大可能可以控制住肿瘤，最终就能手术切除。如果能用药，也就不必化疗，不必承受那么可怕的副作用。 奚越经历的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甚至最后的死亡，也许本来都不必发生。 原来……都是因为自己啊。项重山想。 第16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系统家园”的二层小楼里，奚越正窝在阳台上的摇椅里晒太阳。系统家园的天气也是可以购买的，价格很低，奚越买了几个常规天气，平时可以随便切换。 摇椅旁边摆了花架，设计感十足的木制花架枝桠横斜，其上摆了几个很相称的精致花盆，里面分别被奚越种了——大葱大蒜，紫苏薄荷，柠檬圣女果。 三三眼睁睁看着他种下去，张口结舌半天，只说得出一句话：【不愧是你。】 阳台的另一边摆着奚越添上去的一套桌椅，桌子上是茶盘茶具。此时奚越手里捧着刚泡好的滇红，另一只手正给怀里的三三顺毛。 三三本来舒服地眯着眼睛享受着，这时候突然一顿，然后说：【第一个世界的结局差不多都出来了。】 奚越品着茶，拿着盖碗的手也一顿：【说来听听。】 三三说：【嗯……项重山是第一个走到结局的，他……他在你坟前自杀了。】 奚越手一抖，几滴澄澈的红色茶水溅了出来。 【谭弄影后来成了叫好又叫座的影帝，但是直到最后也没忘了你，每年都会发起怀念你的活动。】 【项氏的向阳传媒公司不知道为什么解散了，谭弄影另立门户，自己开了公司，把小春和你之前的助理、化妆师等人也雇去了。】 奚越沉默了很久。三三从他怀里站起身，叹了口气，说：【休息时间快结束了，我们准备一下进入第二个世界吧。】 进入世界之前，三三依照惯例给奚越放了这个世界的前情提要。 奚越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是天下第一修仙大派——青云阙的弟子，且是抱朴长老座下大弟子。 然而奚越身上却从小便有一种奇毒，这毒一方面会提升他的天资，让他成为根骨奇佳进步神速的天才，另一方面却每月都会发作，发作时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小时候奚越家人得高人指点，需让他拜于抱朴长老门下，将长老所授功法勤加练习融会贯通，才能破解此毒。 如今奚越十五岁，已是拜抱朴长老为师的第三个年头了。可长老却一直对奚越态度冷淡，除了尽心尽力地教授功法之外几乎没有接触。但奚越一直视长老为能救他于水火的仙人，一直恭谨仰慕、敬爱有加。 然而不知为何，奚越身上的毒却并没解开，他依然每月都要受一次折磨。他把原因归结为自己还没领悟透彻师父传授的东西，只能继续勤加修炼，希望能够有破解的一天。 “用户名：奚越 游戏世界：02 进入准备中——” 进入世界时，奚越一睁眼，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他顿时有些茫然，第一反应是问三三：【等等，系统没说我是盲人啊？】 三三说：【你适应一下，天还没亮呢。现在刚寅时，也就是三点多点。】 奚越沉默一会：【……你不要告诉我以后我都得这个点起……】 三三欢快道：【nonono～你不到寅时就得起了哦～】 奚越：…… 虽然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奚越这具身体却正盘腿坐在练功房，已修炼过一个小周天了。 奚越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也认出了眼前熟悉的摆设。练功房内只有一张简单的榻，榻上一边摆着一个蒲团，墙上挂着他的剑，名叫承影剑。 这会，奚越也记起来了，按照他平日的作息，接下来的日程便是：练剑——给师父做早饭——练剑——给师父做午饭——打坐练功——给师父做晚饭——打坐练功。 日！想起这些设定后，奚越更想骂人了。他这分明就是周扒皮的包身工，还是童工！ 他磨着牙问三三：【攻略对象是谁？】 三三道：【喏，就是你那便宜师父。】 奚越顿时忍不住思考了一秒钟，欺师灭祖要蹲多少年。这时候三三在一边凉凉道：【你这师父啊，倒也没什么厉害的，也不过就是第一门派的第一高手，化神初期的半仙罢了，呵呵。】 这个呵呵实在是太灵魂了，浓浓的嘲讽顿时糊了奚越一脸。奚越：【……】 这时系统提示音道：【主线任务一：修炼至金丹期。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 奚越已然放弃抵抗：【行吧。】 系统提示音：【好的，已为您接取任务，请尽快修炼完成任务。】 青云阙弟子皆为剑修，“奚越”拜入师门后一直对照着便宜师父给他的几本心法和本门派剑法苦苦钻研修炼，一年便已筑基。 筑基是入门，速度全看天赋，奚越用一年便成功，已是当世罕见的奇才。然而接下来两年之中，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难以结成金丹。 看来，还是只能从便宜师父身上下功夫。 奚越没有设定里人物的那份耐心，能每天闻鸡起舞的练功，他因此有一丝头疼，开始思考下面要怎么办。 此时系统提示音又响了起来：【您的奖品——“神秘礼物”已送达，您将得到一份“除虫buff”，请签收。】 接着，奚越面前投影出了一张类似使用说明书的东西，上面写着：除虫buff，即除bug，系统将自动保证您的言行举止与原设定相同，祝您使用愉快。 虽然奚越觉得这描述看起来有一丝奇怪，但实在是瞌睡了送枕头，这不正好解决了他的问题吗。往后在这具身体自动练功的时候，他大可以跑去系统里和三三一起看小电影，岂不美哉！ 奚越便愉快地签收了“神秘礼物”。 这会已经到了练剑的时间。抱朴长老住在青云阙单独划给他的一座山里，山以他的名号命名，叫做抱朴峰。山中只有抱朴长老项重山和他的弟子们。 奚越也是住在自己单独的小院里。这会奚越便拎着剑沿着记忆里的路从走到院子后门，打开门便是一片平地，平地之外就是悬崖峭壁，再远处是重重山峰。 一推门奚越便感受到一阵凛然剑气，不愧是奚越每天练剑的地方。此处山峰极高，奚越练剑时面前是青云缭绕的重重山峰，既十分适合练青云剑诀，又很适合练项重山传授他的守一剑法。 奚越到了地方，便快乐地苟在系统空间里看着电影撸着猫，利用除虫buff混过了练功时间。 他在后山练完剑，从后门回到院子里时，发现前院的石桌旁坐了一个人。 那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黑亮柔顺的长发在脑后两侧绾成两个环形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活泼灵动又不失柔美。她似乎熟知奚越的作息，心平气和不急不躁地等在这里，见奚越远远走来，开心地冲他招手：“师兄！” 这是抱朴长老的第二个徒弟，奚越的小师妹，叫做秦瑶。秦瑶在修仙世家长大，根骨奇佳，且是家里如珠如宝捧着长起来的大小姐，性格十分开朗俏皮。 秦瑶笑嘻嘻地举起手里的一个宝器，里面装的赫然是几个——西红柿？！ 秦瑶见到奚越震惊的表情，便笑着解释道：“这果子叫火炎果，刚刚有人御兽送来给我的，我也是第一次见。那人送来的纸上还说，此果味甜微酸，炖汤极鲜美，且对修炼有助益，师兄一会做做看吧？” 奚越笑着点头应下来，随口调侃道：“又是哪位世家公子的手笔？” 秦瑶笑得狡黠，冲奚越眨了眨右边的眼睛。 奚越自己不知道，他看向秦瑶的眼神里全是包容和宠溺。这也是剧情原本的设定，他极宠爱这个古怪精灵的小师妹，甚至外界曾一度疯传他们二人的桃色绯闻。 这设定要是放在现实世界，妥妥的一个妹控。 走到抱朴峰的小厨房，奚越终于来了精神，撸起袖子准备做饭。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实实在在地好好吃顿饭了。 奚越先焖了米饭，接着抓来一边的鸡分分钟杀鸡脱毛清理内脏，然后把鸡肉剁成了小丁炒熟备用。之后，他尝了尝厨房的各色调料，自己调出了一份酱汁。 接着，奚越把“火炎果”划十字焯水去皮，先在油锅里炒香，往里面再加入鸡肉和米饭，又加进去一把刚摘下的新鲜脆嫩的青菜，倒上酱汁，翻炒出锅。 做完盛出来之后，他又另起一锅煎了三个溏心蛋，盖在了三碗饭上。 秦瑶在一边睁着圆圆的眼睛使劲吸气，不住地说香。 虽然奚越之前便是抱朴峰上的“大厨”，但也只是勉强能吃的水平。如果不是抱朴长老不喜欢任何生人靠近，而奚越又过于积极，这任务也不能是他的。 秦瑶咽了咽口水，问奚越：“师兄，这道菜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之前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吃法。” 奚越心想，这叫大杂烩，是现代懒人的艺术。他咳了一声，道：“我愿意叫它，亲子炒饭。” 秦瑶的表情看起来更疑惑了。 然而奚越维持着高深莫测的神情，眼神往抱朴长老的住所方向飘了飘，示意秦瑶去喊人吃饭。 秦瑶小可爱便叫着师父跑了过去。 过了一会，只见秦瑶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此人极高挑，一身修竹般的青衣，气质也清冷，远观像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但并没有凌厉气势，只有一片漠然的冰冷。 走近了再一打量，俊眉修眼，薄唇轻抿，五官立体，眼睛冷冷地看过来，正是他的师父，抱朴长老项重山。 其实这么一打量，奚越觉得抱朴长老这张脸和上个世界里的项总还有一点相似，细看又说不出来。 还没等奚越继续看戏，他的身体已经自发做出了反应。奚越极亲热地上前对着项重山行礼，喊了一声“师父”，接着十分自然地虚扶着项重山走到桌边，先一步替他拉出了椅子，又把碗筷摆好，直到看着项重山坐踏实了，才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整个过程里，他脸上都是很愉悦的笑容，仿佛能这样照顾项重山是他莫大的荣幸一样。 日。怎么就忘了设定里的自己是项重山的脑残粉！ 奚越一瞬间觉得生无可恋。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那个什么鬼神秘礼物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吗！ 项重山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三人仿佛都很适应这样的模式，很自然地各就各位开始吃早饭。 然而项重山看到饭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僵了一下。接着他抬头，死死盯住了奚越。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10。奖励系统金币*10。】 作者有话要说：　　私设如山，不要和傻白甜作者深究 第17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奚越循着项重山的目光看向碗里的饭。 “火炎果”已经完全煮得软烂，酸甜鲜美的浓稠酱汁裹着颗粒分明的米饭，炒的金黄的鸡丁和翠绿的青菜点缀其中，还有戳破后会缓缓流出黄金般的蛋液的溏心蛋。 很正常的食物啊。 因此奚越面对项重山的眼神，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又听到系统的好感度上涨的提示。 奚越有点迷惑：【难道说他是看到好吃的太感动了吗？他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三三倒是看着对面项重山的眼神心里直犯嘀咕，罕见的没有接话。这双眼睛里，像是有很深重的执念，沉得吓人。 好在只有一瞬间，接着项重山便收回目光低下头，动作优雅地拿起汤匙尝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地对着奚越点了点头。他眼神表情都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倒让人觉得刚才那一眼只是错觉。 虽然只是点头这样毫无感情的动作，但是要知道这可是项重山第一次对奚越做的饭表示肯定啊！ 奚越的身体顿时又做出了反应，他看着项重山的眼睛几乎瞬间亮了起来，头上好像能看到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竖起来抖了抖。 项重山本来正看着他，此时不知为何突然一僵，瞬间把眼神从他身上移开，低下头认真吃饭。 而秦瑶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仿佛拿着他俩在下饭。 她心里加上滤镜之后脑补出来的情形是这样的： 奚越师兄睁着亮晶晶的小狗眼看着师父，脸上写满了：师父求表扬求摸头！ 于是师父顶着面瘫脸被他会心一击，故作冷静低头扒饭，心里是刷屏的：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秦瑶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觉得饭都香了很多。 攻略一个男人，就是要抓住他的胃。师兄干得漂亮！ 饭后，项重山一如往常起身，面不改色地准备回房，也没有和两个徒弟多说什么。 奚越喊了他一声：“师父！”项重山微微蹙着眉，却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他。 奚越眉眼弯弯，笑着道：“我炖了火炎果汤，对修为大有助益，晚上汤好了之后可以为师父送去吗？” 按理说徒弟给师父送个夜宵尽尽孝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完全用不着多此一举来请求项重山许可。然而在他师门中，项重山却早早定下规矩：天黑之后，无事不得扰。 说来也怪，这禁令不像是师徒之间的，倒像是项重山把他最亲近的两位徒弟当天敌来防备着似的。再加上平日的冷淡态度，仿佛两个徒弟是讨命鬼一样。 项重山犹豫一下。虽说他已至化神境，但实际上他已经整整数十年再无突破了。天材地宝是不可多得的罕见机缘，送上门来即是缘法，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 项重山沉默着抿起唇，脸上线条冷峻，在暖黄灯火中显得更不近人情。最终他侧过脸避开殷殷凝视着他的某位小徒弟期盼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项重山走后，奚越在原地站了一会，思索着什么。秦瑶从身后跑过来，雀跃地拍拍奚越的肩膀，兴奋道：“师兄加油！我看好你！” 奚越一头雾水。什么？看好什么？秦瑶这是拿了个什么剧本？怎么好像和他的不太一样？ 饭后，奚越和秦瑶一起把碗筷收拾起来。他们两人的固定搭配就是奚越做饭秦瑶洗碗，因为项重山不喜欢外人接近，因此山上并无仆从，他们所有事都是亲力亲为。 奚越嘱咐秦瑶帮忙看一下火炎果汤的火，他自己会按时间过来添水。接着，他与秦瑶道别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奚越的下一个日程便是练剑。奚越的剑名承影，与项重山的浮光同出一人之手，皆是当世顶尖的名剑。当年拜师时项重山便将其中一把交给了奚越。 奚越把手指骨节掰得咔咔响，腰间配着剑，气势十足地一路沿着自己院子里的路走向后山，一把推开后门，拔出剑—— 三三嫌弃道：【差不多就行了，有本事耍帅，你有本事真的练啊？】 奚越：【嘤嘤嘤。】谁还没有一个武侠梦了！ 然后他便再次躲入了系统空间中，快乐地撸猫看起了电影。 奚越在系统空间里对着周星星的喜剧嘎嘎乐的时候，他的身体便在自发的练剑。 他此时所练的剑法是烂熟于心的青云剑诀，然而他更为熟悉的是项重山自创的守一剑。 门派里所有剑修都修习青云剑诀，那是他们的基本功，而守一剑则是抱朴长老和他的徒弟们才会使的剑法。 而因着幼时大师的那番话，奚越每天都要练习守一剑法无数次，日日如此。 一天便就这样过下来。三三问奚越，这一天他进步了多少。奚越说，虽然我没进步，但是我把周星星的电影刷完了啊！ 三三：…… 夜里，奚越练过心法，从榻上起身，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是第一次有那种体内有气的玄妙感觉，但他确实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元磅礴汹涌，流转圆润。 奚越凭借对修真小说那一星半点的了解，猜测他这具身体已经走到了突破的边缘，但是还差一线，就差那一点点，就让他始终难以跨过那个门槛。 不过奚越没有再管。因为他算了算时辰，厨房里炖了一天的火炎果牛肉汤已经好了。果不其然，他到的时候，砂锅里的汤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奚越认认真真盛出三份，手中用真气碾碎了一把香草，把细细的粉末洒在浓汤上。 三三：【果然是本职工作哈，就是用心嘛。】 奚越想起练功时自己瘫在系统空间里的颓废样子，顿时无言以对。 真是老阴阳家了。这满点的嘲讽值是怎么回事，快把那个戏精三三还给我。 奚越先把其中两份盛出来，放到食盒里，提起来出了门，临时客串一下外卖小哥。 入夜后，抱朴峰却并不暗，因为除了每条路两边的青石灯台，空中还漂浮着许多发亮的小东西。 起先奚越以为那些东西是萤火虫，穿过时才发现并不单单是动物，还有植物。奚越随手捉住一个把玩，是很有弹性的球状物，感觉像是某些植物的种子。 青云阙作为第一修仙大派，自然占据了整片大陆上适宜居住的地方中灵气最为充足的一片区域。而作为镇派之宝，当世唯一化神境界的半仙，项重山所住的抱朴峰便是青云阙中灵气最盛的一座山。 是以山中有无数奇观，各种动植物都在灵气的滋养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得道小妖更是不知凡几。当然动物大多畏惧抱朴长老的威势，长此以往这里也就没什么活物的踪迹了。 此时仿佛天地颠倒，奚越正走在烂漫星光之中。这样切实的奇妙体验，倒确实比现代社会有趣多了。 奚越且走且看，沿着山间石板路走到了秦瑶的院子。 秦瑶开门后眉开眼笑地接过奚越手中的食盒，又一次露出了白天那样的奇怪神情，坚定地对他摆手说：“师兄快去吧，不用管我，我明白的。” 嘶……所以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啊少年。 奚越不敢多问，总觉得那不会是什么他想知道的事情。 走到项重山院门前时，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到来，两边院门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就悄无声息地敞开，在他进门后又悄无声息地合上。 奚越：【我总感觉好像乱入了鬼片片场……】 三三冷笑：【那你猜猜你是不是主角？】 奚越：【……】不，我不想知道。 他循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了后院唯一亮着灯的屋门前。门依样静悄悄敞开，露出项重山的身影。 项重山正斜斜倚在榻上，以手支额，面无表情垂着眼，手里翻着小几上的一本古籍。他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还是半湿着的。 项重山抬起眼扫了奚越一眼，示意他把食盒放在一边的桌上。这里似乎是项重山的书房，两壁是占满整面墙的书柜，上面摆的书有新有旧，甚至有不少竹简。榻上几上也堆满了书，他似乎是想从古籍里寻求进阶的办法。 奚越恭敬点头，将东西摆好，嘱咐了一句师父趁热吃，便要出去。刚转过身，他突然想到什么，又顿了顿。 项重山漠然的眼神已经移了过来。奚越犹豫一下，回过身，道：“师父……记得擦干头发，这样终归对身体不好。” 项重山骤然睁大眼睛。没等他说什么，奚越已经飞快地转身出去了。 奚越心有余悸：【这人眼神好可怕。】 三三问：【你试探这一下，有得出什么结论吗？】 奚越沉吟一下，品了品刚刚的气氛：【这师父确实有古怪。不过也不像讨厌自己的徒弟，也不是彻头彻尾的毫无感情，倒像是有什么必须避着人的难言之隐。】 奚越想了一下便很无所谓地甩开这件事，当下如果一定要操心，他更应该操心一下自己的修为。 项重山坐在重新沉寂下来的书房中，心情却难以平复。 提起青云阙，坊间有一句人尽皆知的话“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其中“宫”指的是成仙得道之人居住的天宫，“阙”就说的是青云阙。 这句话足可以证明，青云阙是凡人眼中距离神仙最近的所在。凡间甚至用“直上青云”这个词来比喻一个人有仙缘，能在修炼上大有所成。 而青云阙的名声，有一半便来自于门中长老项重山。他在门派中的地位也相当于一个至高无上的吉祥物，被掌门当一尊大佛供起来。平时门派中的事物他从来不管，只一心修炼和带徒弟。但是只要他的名号在这，就能够震慑许多图谋不轨的人，青云阙就足以享受大家的崇敬和仰慕，第一修炼大派的名号就永远不倒。 他是世上现存的唯一接近神的存在，他是现世的活传说，他就是所有人眼里的神。 但无论是俯视还是仰视，其实都是一种冷冰冰的拒绝，是消极对待和某种程度上的漠视。态度和方式或许有不同，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只有平视，才透着温暖和关怀。 在所有人的眼中，抱朴长老更像一个符号，一个全知全能的存在，让人可以敬可以怕可以崇拜，就是难以让人有同理心。很少有人能意识到，再接近于神，其实这也不过是个人，和所有人一样，项重山也会有喜怒，也会感觉到痛苦，也会流血受伤。 而奚越，刚刚却像关心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样，对他说要注意身体。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20。奖励系统金币*10。】 第18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第二日丑时，奚越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喊了起来。 天还没亮，奚越醒的时候再次差点以为自己瞎掉了。 意识到这才不到三点的时候，奚越整个人都不好了：【还真是每到寅时就起了啊？！】 三三：【我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工智能，我怎么会骗你呢嘤嘤嘤。】 奚越：【……】艹。 奚越只得起身洗漱，颇有点郁郁：【我这是真.闻鸡起舞。】 三三：【你别说，还真是，从时间到内容。】 正吐槽着，奚越泼了水在脸上，冰凉的水激得自己一个哆嗦，然后抬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铜镜。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里自己的长相。 眼前之人脸若银盘，色如春晓，眉如新月，五官端正俊俏，嘴唇红润微翘，眼睛格外明亮，仿佛两个小太阳，一看就充满了活力，而且非常亲切。 嚯，这可真是。和那位冷冰冰的师父完全相反的类型呢。 之后便是名为练功，读作看电影的一段时间。 早饭时奚越玩了个新鲜玩法，用灵力控制火力，在锅里倒入打好的鸡蛋液后慢慢加热，等蛋液稍稍凝实之后，从中间缓慢夹起旋转。 最终做成了一个旋风形状的蛋皮。 奚越依然是做了炒饭，加了厨房里新送来的新鲜肉菜，然后将蛋皮盖在上面，浇了酱汁。 开餐时秦瑶惊奇不已，差点以为是用功法轰出来的形状，再次迷惑地问奚越：“师兄，这道菜又叫什么？你怎么会这么多奇怪的菜式啊？我家大师傅都不会这些。” 奚越高深莫测道：“我愿意叫它，旋风小陀螺。” 此话一出，秦瑶虽然没听懂，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项重山抿了抿唇，神色更为肃然，眼观鼻鼻观心，保持沉默。 然而三三无情地揭露道：【你看你师父在憋笑。】 奚越抬头，茫然地看向项重山。项重山感受到他的目光，蹙起眉，把脸转开。 三三继续道：【还不好意思了。】 奚越更茫然了：【……】 接下来几日，奚越练剑时，依然无比娴熟，即使是创造剑法的项重山检查时也依然挑不出任何差错。 然而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出了问题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没有问题何来的突破。 但是奚越不会想这么多。现在他每天快快活活的做饭，过着波澜不惊的小日子，不就是他的人生终极目标——米虫的生活吗。 何况在异世界，有太多闻所未闻的有趣食材，他做着各色食材碰撞的实验，开心得不行。 三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然而他已经深知这位玩家的德性，除了吃没什么能打动他，因此也没做什么无谓的努力。 直到这天晚饭时，项重山吃完后起身，对奚越说了一句：“过来。” 然后便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 奚越顿时一惊：【他这是要我跟他回去？月黑风高孤男寡男，这人要干什么？震惊，无良师父禽兽不如，竟对徒弟做出这种事！】 三三沉默半天，幽幽道：【亲，您还记得他是大明湖畔的攻略对象吗。】 奚越无语，只得顶着秦瑶兴奋的目光跟上去。 路上他在三三的提示之下，想起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每过七天，项重山便要在后山的灵池之中吸收天地灵气，帮助身体洗筋伐髓。 说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在旁人看来，就是在泛着金光的池子里泡了个澡。 然而此时项重山的身体会无比脆弱，需要有人在一边护法。抱朴峰上只有三人，很显然能胜任的只有奚越。 虽然奚越觉得，如果可以的话，项重山绝对谁也不想要。 抱朴峰极大，三人住所在最高峰之上，而灵池则掩藏在重重山峰里。 夜里山中常常起雾，此时他们正走在迷雾里的青石板路上。项重山其实不用光也能视物，但他手中托了一个冷白色的幽幽光团，为奚越照亮了前路。 那像掌心里长出的月亮。奚越低头去看，水汽把青石板路洗的干净水润，在小月亮的映照之下，几如明镜，映出其上衣袂飘然拂动的两个人，恍若谪仙。 奚越不由得想了一点不该想的：【你说这要是前面走的不是项重山，而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姐姐，那不是就……】 三三：【……爸爸不允许你想这么不健康的东西。】 项重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接着，他犹豫一会，竟然沉默着侧过身向奚越伸出手。 他这是怕自己看不清路吗？奚越顿时记起，前方还布了一些阵法，如果走法不对，轻则迷路，重则有生命危险。 看来，并不那么冷心冷情的这一条，或许还可以再加一点，他甚至大概还是有点在乎他的徒弟的。 奚越的身体十分雀跃地握住了项重山伸来的手。像本人一样，他的手修长而泛着凉意，像一块润泽的冷玉。但这样冰凉的手却非常坚定地牵着他，传递出了令人舒适的力量感和安全感。 走过一段山路，踩着石子趟过一条小溪，又在吊桥上过了一处断崖，才到了灵池附近。 池中有天然的温泉泉眼，山中寒冷，因此池上总是笼罩着一层金色的温热水汽。 项重山开始脱他层层叠叠的衣服，奚越在一边面不改色的看。 宽肩窄腰长腿，穿着衣服看着极锋利高挑像一杆青竹的人，居然还挺结实，该有的都不少。 项重山解到白色中裤时，突然停下了，回身看向奚越。发现奚越正坦荡地看他时，项重山脸色一黑。 接着，奚越眼前就黑了。他伸手一模，似乎是一根布条蒙住了眼睛。 三三：【不会吧，这么小气，我怀疑他其实是gay。】 奚越大为赞同：【有理。】 正在他老老实实为项重山护法的时候，熟悉的剧情选项又出现了。 奚越眼前的一切都凝固住，接着出现了两行字： A. 摔进池子里摸项重山胸肌 B. 请项重山贴身指导修炼问题 奚越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破廉耻的选项，这系统是不是有毛病！ 他只得戳了B，好歹看起来还稍微正常一点。 接着，奚越脚一滑，摔进了池子里。当他扑腾半天终于稳住身形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一块软而极有弹性的东西上，光光滑滑，非常好摸。 好极了，这他妈是胸肌。 所以这选项到底有什么意义？！选了个寂寞？？ 项重山反应极大，瞬间抓着奚越的手腕要把他甩出去，却在摸到他的脉象后一怔。 项重山停下来，蹙眉问奚越：“灵力运转可有滞涩？” 奚越摇头。手，靠，手到底要不要拿开啊！太尴尬了吧！这时候你是在纠结什么啊我的师父！ 项重山一脸深思，将奚越放上岸边之后继续修炼。他提前结束了吸收过程，结束了便向奚越走过去。 奚越：【完了我是不是要被灭口了。】 三三非常怜悯道：【好孩子，安息吧。】 却见项重山把他放平，接着伸手在他的一些穴位上轻触。触碰的同时，他在向里注入一些灵力，灵力的量和注入的时间都把握地很精确，仿佛在试探什么。 然而奚越只觉得痒。所以现在是贴身指导修炼问题的环节了吗，还真是一丝不苟呢，系统。个屁啊！ 所以选了正常一点的选项就会被报复性的都轮一遍呗？真就不做人呗？ 此时，奚越突然觉得身体一轻，体内的灵气突然一松，以更磅礴的气势运转起来，仿佛什么潜力被释放出来了一般。 项重山把奚越扶起来，简洁道：“拔剑。守一剑法，第一式。” 奚越依言开始挥剑，项重山看了半天，却绕到身后，默默握住了奚越持剑的手。 奚越浑身一僵。靠，还没完！ 项重山离的极近，在他耳边道：“放松。先前，是为师没注意到。对你不住。” 先前没注意到？奚越回想了一下记忆里项重山教授他剑法心法时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 教剑法的时候两人离了得有三丈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项重山都是扔石子打在奚越有问题的位置上。常常一天练下来，奚越浑身都青青紫紫了。 教心法时更夸张，项重山居然远远用竹竿指引奚越身上灵力流转，从来都不肯近身。 就这个避徒弟如洪水猛兽的教法，鬼才能发现问题。难怪师父教的认真，徒弟学的更认真，却始终没办法再进一步。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只怕奚越还得苦等其他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才能破关呢。 项重山便带着奚越轻轻走了几招。毕竟是创始人，后人再学也难以百分百复制，当然，百分百复制也没有用。各人各法，得摸索出最适合自己的套路。 然而被项重山精妙的身法步法所引导着使出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招式之后，奚越似乎串联起了一些之前注意不到的东西。此时奚越只觉识海松动，直接有了要突破的兆头。 夜里匆匆回了自己的小院之后，奚越直奔练功房打坐。深夜之时，房内金光大作，竟隐隐有照亮夜空之势。 第二天清早，奚越走出房门，只觉眼明心亮，通体舒畅。他手指一弹，打出一道灵力，竟把遥遥相对的山头一棵树劈倒了。他已经是金丹初期了。 奚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就是充满力量的感觉吗。 系统传来提示音：【恭喜您，由于您的剧情选项，您已成功解决主线任务一：修炼至金丹期，奖励系统金币*20】 秦瑶昨夜便感知到了一些变化，早晨也起的极早，此时出门看到奚越如今的样子，顿时很开心，冲他道：“恭喜师兄！师兄终于突破啦！” 奚越便微笑颔首。 第19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山中无日月，奚越就这样每日照常修炼，过了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 这段时间里，奚越遵循小天使乖徒弟的人设，每天做做日常，虽然没发生什么特殊事件，居然慢慢也刷到了20的好感度，被三三惊叹不已。 甚至有时候，他给项重山端个茶水都能涨一两点好感度。 这天，抱朴峰突然来了一位客人。 抱朴峰上不招待生人，但除了师徒三人的院子外还有一处院落，平日无人居住，却一直保留着。 来人便是那院落的主人，抱朴长老项重山的师弟，公玉衡。 奚越走进会客厅时一眼便瞧见了这位师叔，顿时一怔。这小师叔看起来倒像是比自己年纪还小，和小师妹秦瑶似乎是同龄人。然而看向他的第一眼，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他的年龄，而是他身上的气势。 此人贵气天成，不苟言笑，自有威仪，眼睛看向谁的时候那气势简直叫人想下跪。完全遮掩了尚带稚气的脸庞，令人生不出戏谑之心。 然而奚越的身体已经自发做出了反应。他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小师叔来啦！我这里有新糕点哦！” 这分明就是哄小孩。可公玉衡眼睛却一亮，周身的气势顿时整段垮掉。还没等公玉衡开口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阿衡——！” 秦瑶人未到声先至，公玉衡脸色瞬间白了。只见秦瑶高高兴兴地冲上前，两只手捏住公玉衡两边的脸颊，肆无忌惮地拉扯揉捏起来。 “瑶瑶……你唔……风手……快放手……湿胸！”公玉衡艰难道，手推在秦瑶身前，却始终下不去手。 项重山在一边面不改色看了半天，闻言才咳了一声：“瑶儿，放手。” 秦瑶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此时少年白皙的脸蛋已经完全被捏熟了，眼睛也水汪汪含着一包泪，看着可怜极了。 奚越有点风中凌乱。这就是传说中惊才绝艳的少年皇子？exm？ 公玉家是大陆上的凡间皇帝家族，而公玉衡正是公玉家这一代的小皇子。他从小因有修仙天赋而被送到青云阙里修习过一段时间，凭着贵重的身份直接找上了项重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那里，成了活神仙项重山的师弟。 说是师弟，其实公玉衡基本上就是项重山带出来的，收了公玉衡之后，他们的师父几乎从未露过面。因此两人比普通师兄弟关系还要更近，在项重山有了自己的抱朴峰之后，公玉衡便也跟着他搬了过来。 现在公玉衡由于家族事物繁忙，不常待在山中，但每年仍旧一定会来住一段时间。 “阿衡，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秦瑶在一边托着脸，笑眯眯看着公玉衡。 公玉衡面色一肃：“嗯。大陆东方，洒金崖，前几天有人感应到了魔息。” 项重山显然已经和公玉衡讨论一会了，此时面色不变。秦瑶很震惊地瞪大眼，难以置信道：“魔？魔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相传很久之前，大陆上有一半被魔族占领，另一半才是人族。魔族实力强大，常常在人族居住地烧杀抢掠，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后来人类能够吸收天地万物的灵气，修炼成仙，出了很多人族大能，便与魔族大战一场。那之后魔族已经不成气候，但仍旧被慢慢灭了族，后来大陆上再无魔族。 公玉衡对秦瑶的话表示肯定：“嗯，此事有蹊跷。因此想请师兄出山一探究竟，也可带徒弟游历一番。” 奚越回过味儿来了。这是大陆上凡间皇家的意思，不放心这个危险的消息，但这事十有八九又不是太严重，因此算是让项重山带着徒弟们公费旅游，顺路看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一听说能出去玩，秦瑶顿时雀跃了起来。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又是娇宠的小姑娘，她特别爱玩，却在岑寂的抱朴峰上待了这么久。一朝要解放天性放她下山了，秦瑶自然无比开心。 秦瑶用探寻的眼神望向师父，项重山刚刚似乎思考了一下，这会见她看过来，便微微向她点了点头。 秦瑶欢呼一声，开心地去拉公玉衡的袖子：“好了好了，正事说完了，阿衡你快跟我来，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 公玉衡挣得满脸通红，又不敢使劲：“瑶瑶你……你一个小姑娘家……我们都这么大了……”嘴上这么说着就被拽走了，毫无抵抗之力。 秦瑶看起来像是公玉衡的克星呢。 奚越看戏看得开心，见人走了，便也打算出去。 项重山却叫住了他。 奚越猝不及防被他叫住，有点震惊。自从之前项重山助他突破之后，似乎项重山就在刻意躲避奚越，无事尽量不接触，即使接触也保持距离。仿佛要把之前亲密的部分加速抵消掉。 奚越也乐得清闲，每天过着快乐的米虫生活。 项重山看他一会，说：“为师之前观你体内有不寻常的灵力波动，似有蹊跷。这次下山虽说有为师护着你们，可到底易生变数。这个你收好。” 说着，项重山丢过来一个物件。奚越恭恭敬敬收了，无比开心地道了谢。因为按照设定，骤然得到师尊的关心，还得到了师尊所赐事物，奚越会激动不已也感激不已。 项重山很快垂下眼，不再看他，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奚越打量着手里的东西。这是一个青铜灯台，造型古朴，式样简单大方，盛放灯油处是一块类似琥珀一般的固体，里面凝着一个类似蚕蛹一般白色的东西，没有灯芯。 奚越认了出来，这是青霜灯。青霜灯乃双灯，这一盏是子灯，灯里是青霜幼虫。还有一盏母灯，里面有成虫，此两盏灯可以用来寻人。母灯注入灵力后会独独照亮子灯走过的路，无论风吹雨打都不会改变那印记。此宝器利用的是动物的自然规律，以灯座保留虫身了的能力。 这也是制造“浮光”和“承影”两把剑的炼器大师留下的宝器，虽说比起攻击和防御类的宝物它似乎有些鸡肋，但胜在独一无二，且在某些关键时刻很有效用，因此也无比珍贵。 奚越研究了一下，随手丢进了玉佩里。那是他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空间法器，内部空间大约有十平米大小。 三三：【说真的，我想到一个不太妙的比喻。】 奚越：【哦？那不用说了。】 三三：【……我感觉他这行为仿佛狗狗撒尿做标记。】 奚越：【……】果然就不该让它说。 公玉衡这次来只是提前通个气，他回去之后，没过几天，皇家就送来了正式的委托信。 大陆上绝大多数人还是没有修炼天赋的凡人，这些人都由大陆上的凡间皇帝统一管理。青云阙虽在修真界有不可撼动的地位，但在凡间更相当于一个宗教符号，不管实事。 当然，人数极少的修仙之人却相当有实力，大多非富即贵有权有势，也占据着最多最好的资源，且最受人们景仰。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天命之人，连他们自己也往往因此而多出很多骄矜姿态。 接到大陆皇家的委托信后不久，他们师徒几人就正式开始准备下山，要踏上去往洒金崖的路了。 修行之人没多少东西要准备，很多东西捏个法诀就能代替，说走就能马上动身。其余一应要带的物品也有青云阙的掌门替他们安排好，想得比他们自己都周到。 掌门之前就派人来抱朴峰叮嘱过，让他们人到了就行，东西都会替他们准备好。 因此动身这天早上，师徒三人穿戴完毕，便直接去了主峰青云峰。 天气好得很，天朗气清，阳光明亮。正值暮春时节，许多花还没凋谢，凋谢的则有片片飘红，随着拂面春风从山间落在他们头上身上，是个出行的好时候。 路上，奚越跟在项重山身后，视线偶尔在项重山身上停留。 项重山换了更便于行动的衣服，虽然没有平日里的衣服那样飘逸和繁琐，但腰身用宽腰带收束了起来，显得很精神，也很好看，令人眼前一亮。一眼看去，高个宽肩窄腰，标准模特身材，视觉上更有冲击力。 偶尔有花瓣落在项重山头上肩上，他也不用法术，只伸出长指轻轻拈下来，画面美不胜收。 奚越不由有些惊艳。不得不说，就算项重山没有这难逢敌手的功力，就凭这长相这身材，也不可能是平平无奇路人甲啊。 掌门甄修远带着门派里一些人在青云峰的山门迎接他们，给他们送行。 远远看到他们，秦瑶就躲进了奚越身后。奚越本来还不明所以，但他马上就懂了。 甄修远虽是当时第一大派的掌门，但他有一个和这高逼格名头完全不搭边的属性——唠叨。几人一过来，甄修远就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堆有的没的，连饿了要记得吃东西这种废话都说。 甄修远当然不敢对着项重山唠叨，秦瑶又躲得快，是以他唠叨的对象就只有——奚越。 奚越作为得体有礼的小太阳，自然一直笑着点头回应，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耐烦的样子，最后又收了一大堆灵石符纸法器，掌门才算罢休，一群人对他们做了送行的拱手礼，目送他们出了山门。 三人要坐马车出发。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路边，看着不招眼，因此路上能省不少麻烦。车里却很宽敞舒适，垫子褥子和内饰都是上好的材质，车上小几里放了各色糕点和茶叶，还有几本话本画册，都是掌门吩咐人布置的。 这掌门唠叨归唠叨，倒确实是个心细的人，做事挺靠谱。 马车只有两边有座位，就算项重山再不愿和徒弟亲近，这种情况下也不好让秦瑶和奚越坐在一处，便只能自己与奚越同坐一边。好在马车足够宽敞，项重山和奚越两人倒不至于呼吸相闻。 项重山闭目养神，看起来似乎心无旁骛。即使如此，奚越还是能注意到项重山的身体有一丝僵硬。 秦瑶倒是舒适自在，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和奚越说会话，又撩开帘子看一会窗外，便拿出了糕点吃，边吃边翻着地图。 奚越手里也有一份地图。那是他们小师叔公玉衡在和项重山商量之后，亲手制定的路线图。制定的原则是让他们师徒三人能尽量快且舒服地到达洒金崖，且路上还要尽量多经过一些灵气充足的宝地和有奇闻轶事的地方，起到游历的作用。 但奚越看到地图之后，顿时明白了什么。 什么为了他们都是幌子，这上面不都是小师妹秦瑶嚷嚷过的想去却没去过的地方吗！ 奚越拿着地图的手微微颤抖：【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感觉被秀了一脸呢。】 三三：【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奚越：【……】 地图上标出的第一站是庆安城，距离青云阙所在的青云山大概有半天多的路程，正适合头天晚上歇脚。此外，这还是秦瑶心心念念一直想去看的地方，是个古城，有很多奇异的传统习俗。 此外还会路过清都、白泉城等繁华大城，还有一些秦瑶一直好奇的修炼宝地，比如飞鹤谷。 秦瑶自己倒没注意到，看了一会之后非常惊喜道：“哇好巧，全是我做梦都想去玩的地方！” 奚越觉得自己额头上都要挂起三条黑线了。傻孩子，哪来的那么巧，只不过是有人梦你所梦想你所想罢了。 第20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师兄，师兄。”秦瑶在门外雀跃地敲门。 奚越本来正在房间中安置行礼，这会听到秦瑶的敲门声，便放下东西起身。 三人刚刚到达第一个目的地——庆安城。时间把握的恰到好处，这会刚刚入夜，他们便在城中选了客栈住下，三人一人一间房，奚越本来要安顿一下准备睡觉。 奚越拉开门，见秦瑶脸上神色颇为兴奋，便知道她又有什么新鲜花样儿了。他笑了一下，揉揉她柔软的发顶：“怎么了？” “师兄我们去逛夜市吧，我早就想看看这边的夜市了，听说有特别多新鲜有趣的东西。” 奚越便想起来，这边的旅游手册上确实标明了：庆安夜市，不可不去。庆安是上古人魔争霸时期就有的古城，非常罕见地延续了千年，有太多传统特色，夜市便是其中一项。 至于那旅游手册，也是公玉衡的手笔，出发前公玉衡把他们要去的所有地方都搞了一份旅游手册来，标明了该地的名胜古迹文化风俗，以及吃喝玩乐必须打卡的场所，仿佛真把他们这趟当旅游了，生怕他们玩不尽兴。 下楼的时候，奚越惊讶地发现项重山居然也在楼下，看起来正在等他们。项重山竟然也会去这种地方吗？ 项重山已换了一身凡间寻常富贵人家的少爷会穿的衣服，一身白衣，样式质朴却质地优良，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就是气场有点冷。 项重山对上奚越诧异的眼神，好像有些不自在地转开头，生涩道：“走吧。” 庆安夜市每月月圆夜举办，据说这习俗的由来是为了纪念他们的一位城主。那是位惊才绝艳的女城主，管理起庆安城来颇有政治手腕，武力值也高，正是第一批修炼成仙的人之一。当年的人魔大战中，她一人踏月而来，救城中百姓于魔族之手，以一人之力守护了一城人。 在她仙去之后，百姓们便传说她做了月神，依然在天上默默护佑着庆安城。因此城中人对月亮有特殊的感情，更是在每月月圆时张灯结彩举办夜市，意在告诉那位城主，他们很好，无需挂念。 传说飘渺无比，没人知道真假。秦瑶讲完之后，却神秘地凑到奚越耳边，压低声音道：“这城里还有另一个传说，也跟月亮有关~”讲到后面，秦瑶语气阴森，仿佛在说什么都市传说。 项重山也似有点感兴趣，微微侧过脸。 秦瑶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传说每天入夜后，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都会有一个银色发光的影子飘荡在街上，是个女鬼，专门引诱不睡觉的小孩儿。当小孩子把她当成月光，伸手要去抓的时候，就会被她——嗷呜！”秦瑶对着奚越夸张地张大嘴，“一口吃掉！” “噗···哈哈哈哈哈哈···”奚越抿了抿唇试图忍一忍，听到最后一句，还是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三三无语吐槽道：【这特么不就是每个地方都会有的白衣女鬼吗，编出来吓唬小孩的那种···不过这里还挺新鲜哈，还给人换个颜色。人家女鬼不累的吗，这么辛苦吓人给加班费了吗。】 秦瑶噘嘴：“师兄你笑什么！听说城里最近还真有小孩子夜里就这样丢了！所以夜里都没有孩子出门了，一会的集市上肯定是看不到小孩的。你还笑！我不理你了！还是师父好。” 项重山在一边颇为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这边夜市果然新鲜，有摆摊卖东西的，有杂耍的，还有举行猜字谜之类的比赛的。最特别的一点是，有很多与月亮相关的东西。 这里的喷火表演，喷出来的火焰竟是冷白色，在黑皮肤大汉嘴里熊熊燃烧，煞是好看。 还有一个小摊卖的是河灯，有月兔等形状，最特别的样式是一个圆圆的白色灯，底下的底座是流云形状，图案十分精致，竟然真的有几分月亮的神韵。 秦瑶拎了一个在手里，便去找挤在人群里的奚越。奚越面前的摊子是卖糕点的，最前面摆了一排月亮形状的糕点，从月缺到月圆，共做了六个渐变的形态，装在精致的套盒里。 然而最显眼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一个球形的糕点，上面有月亮一般的沟壑，最神的是，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那糕点正在幽幽地散发着白色的光。 摊主正拍着胸脯和一个站在摊位前的人讲：“绝对能吃，被毒死了你可以回来找我！” 三三：【……被毒死了是想让阿飘来找他吗。】 奚越问那摊主：“月亮有那么好吗？怎么这里到处都能见到。” 谁知那长相憨厚的大叔，明明上一秒还在扯皮，却在听到后脸色顿时一变，仿佛奚越问到了他视为珍宝的东西：“你是外地来的吧？不懂就别瞎问，我们都是月亮的子民！在这里，谁要是敢说月亮一个不字，那可是比骂祖宗十八代还要严重的。” 三三：【想不到他们这样爱戴那位城主，倒真是挺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 奚越也有点惊讶：【是啊。】 此时秦瑶终于凑到他身边，身后跟着项重山。秦瑶十分好奇地盯着奚越手里被掰成两半的月球糕点：“师兄这是什么？还发着光呢。” 奚越从怀中纸袋里摸出一块递给她，又拿一块递给项重山：“师父，您也尝尝？” 秦瑶瞪大眼，却见项重山微微一怔，接着竟然真的接过去，轻轻咬了一口。 奚越顿时很惊喜，眉开眼笑道：“师父觉得如何？可还合胃口？” 糕点很小，项重山不紧不慢吃了，用帕子仔细擦干净手，看了奚越一眼，微微点头：“不错。” 奚越便笑得眉眼弯弯，一脸满足。 秦瑶瞪圆了眼睛，心里激动得直想尖叫。师父今晚会出来便很反常，现在居然连师兄买的路边摊都直接接过去吃了，如果这都不是爱！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心里顿时有了下一步计划。月下河边，灼灼月色潺潺溪水，放一盏河灯，二人相携赏景，也赏对方，这是何等浪漫的情景！月色与水色之间，彼此就是第三种绝色啊！何愁他们的感情不升华！ 于是她便提出要去河边放河灯，项重山奚越两人也同意了。 然而就在这时，安静许久的系统提示音出现了：【主线任务二：掩盖身上奇毒。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 奚越懵了一下。接着，提示音便接道：【好的，已为您接取任务，请不要让攻略对象知道您身上有毒。】 三三：【···你才有毒，你全家都有毒。】 奚越想了想，对三三道：【我怎么感觉这意思是说，我很快就要毒发了？不过掐指一算，我来了也得有一个月了。】 三三：【不要怕，我们可是有挂的。】 奚越：【……】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河边。暮春时节，河畔的垂丝海棠落了满溪，暗夜里随着流水、混着月光流下来。 秦瑶选了个稍稍有点偏远的地方。夜市上嘈杂的人声传过来时已经变得很微弱，像一种背景乐，更能衬托出此时的安静。 奚越不知为何偏头看了项重山一眼。这人侧脸上被小溪映上了一点细碎流动的水光，整个人看起来像暗处里一座皎皎玉山，仿佛已在此处岿然不动地伫立千年，徒披了一身清冷月光。 “阿越。”黑暗里似乎谁在喊他，面前之人转过脸来与他对视，却变了一副面孔。这面容他看不真切，却无端觉得十分熟悉，像是曾用目光描摹过千百遍。 谁，到底是谁在喊他？ “师兄？师兄！”奚越猛地醒过神，发现项重山竟真的转过脸来，蹙着眉直直盯着他。是秦瑶正在喊他。 “师兄，你快看！”秦瑶指向河中，她那盏月亮灯已经漂在了水中央，泛着清光，对影成双，颇有种幽静的美感。 奚越却突然面色一变。他匆匆甩下一句：“我有点事，师父师妹先回去吧，不必找我也不必等我，一会我自会回去。”说着他转身便走。 秦瑶在身后喊道：“师兄！你有危险吗！” 奚越已经说不出话，只得边走边回身挥了挥手，示意他无事。 在回头那一瞬间里，他似乎看到项重山正立在原地直直盯着他的背影，神情莫测。 奚越：【靠靠靠，怎么说发作就发作啊！人家来姨妈还会先肚子疼呢！】 三三：【为什么总觉得你这个比喻怪怪的···算了，你要去哪？】 奚越：【不知道啊，总之先找个人少的地方避一避他们吧。】 三三：【好，前面岔路左拐，我找人少的路引导你出城。】 奚越此时全身开始奇痒难耐，想必身上也是疼的，他整个人都已经弯着腰有些抽搐起来，只不过有屏蔽痛觉buff在身，他感觉不到。他忍不住想在全身上下开始抓挠，甚至想用上灵力，抓破了也好，也比这软刀子割肉强。 单单一份痒便如此难熬，不知道这疼是有多恐怖，难怪设定里描述得如此夸张。不过想来也是，这样能改善体质洗筋伐髓的奇毒，如果不是会付出如此痛苦的代价，只怕人人都挣着抢着要得。不，若果真如此，只怕它也不会被称为毒，而是会被称作奇药了，只不过有些无伤大雅的副作用罢了。 奚越额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他感觉得到毒性正在越来越烈。他问三三：【能不能快点到没人的地方···我觉得再过一会这具身体就要走不动路了。】 毕竟还有那个见了鬼的神秘礼物，所谓完全符合设定的“除虫buff”，这具身体将按照毒发时最真实的样子来表现，就算有屏蔽痛觉的buff在身，若真实的疼痛会让他走不动路，他可就真的会走不动路。 三三道：【马上，再过两个路口！】 第21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再拐过一道弯，已经能看见城外的郊区了。奚越已经有点步履蹒跚，正要走过去，眼睛余光却看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奚越勉强转头一看，正看见旁边巷子角落里一个银色发亮的人形，手里抓着一个娃娃，突然张大嘴把娃娃吞了进去！ 奚越一惊，下意识抢上前去，却忘了身体已然很难行动，几步便踉跄着摔在地上。 银色影子似乎也被奚越一惊，动作顿了一下，似乎看了过来，下一秒，那影子竟突然直直朝着奚越冲过来！ 恐怕它是想灭口！奚越眼神一利，短短一瞬间脑海里已经转过许多想法。剑还在空间宝器里，拿出来也很难来得及发招，他不是灵修，虽然有木系天赋却很少练习过掐诀，但这时候也只能用这法子了—— 奚越手上掐了个防护类的法诀，准备在那东西冲过来的一瞬间发动，接着用抢来的宝贵时间边跑边拿出剑来。 然而那人形靠近奚越之后，还没等奚越发动功法，它便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弹开了一般，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叫，又连滚带爬地逃开，直接飞也似的往城外去了。 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瞬之间情势巨变，奚越和三三都茫然了。 三三：【……它这是来碰瓷的？】 奚越不由乐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这东西要跑，下意识试图拦住它：“站……站住！” 他勉强站起身来，往城外那影子窜逃的方向追去。这具身体的视线已然一片混乱，奚越不知自己追了多远，他只觉身体越来越难以控制。最终，伴随着钻心的麻痒，他抽搐着扑倒在了地上。 这里是临近城郊的偏僻角落，宽阔无人的街道上，只有银色的月光洒下来，照亮了突然仆倒在地的俊美少年。 失去意识前，奚越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糟糕，这下好像没办法回客栈了。 —————— 客栈里，项重山正坐在榻上打坐练功。他脸上身上都罩了一层金光，那金光乍看上去倒是和抱朴峰后山的灵池散发出来的金光很像。 项重山练的是自创的心法，是他能够修炼到如今地步的最重要原因之一。这心法可以改善和重塑他体内的经脉，使他变成一个天然的吸收灵气的上佳容器，他凭借这大无上心法才做到了进步神速，一半迈入神仙门槛。 然而这样的神奇功法，他却从未传授给他的徒弟们。无他，只因这功法的传授方式太过独特，需要……双修。需要紧密贴合毫无缝隙的双修，才能从四肢百骸传递到四肢百骸，将精髓尽数传授给另一人。 其实与徒弟双修这事，也没有那么了不得。主流观念不那么重视礼教大防，也没那么鲜明的纲纪人伦，师徒相恋后结为道侣的事也不算罕见，遑论双修。 可项重山不行。他有一个不能这样做的特殊原因。这是他一直深藏于心的秘密。 修炼到他这个地步，早就已经可以窥探天机，虽不像占卜一般能得出明确结果，却能模糊地感觉到很多东西。 在收徒之前，项重山就算出，今后他将会有两个徒弟，而他的徒弟，就会是他的情劫。他成仙之前，最大的也是最致命的劫难。 劫数不能擅避，他不能不收这两个命定的徒弟，不然会遭到更严重的反噬。只能顺应天道，寻法求解。而项重山在天机轮转中唯一窥到的破解方法，竟然便是尽心尽力地教好徒弟。 何其荒谬，破解情劫的唯一做法，就是什么也不做。 多年以来，因为这层纠葛，即使项重山尽心尽力地教着他们，他也根本不敢与徒弟们有过多接触，更不敢倾注过多感情。 他不是天生的冷性情，只是在觉察天命之后不知不觉压抑自己，才慢慢变成了如今这样。 项重山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两位徒弟，唯独这心法，因着特殊的传授方式，项重山并没有教他们。他根本不可能蠢到用这种方式招惹他可能的情劫。不过除此之外，他依然是一位非常称职的师父，尽心尽力答疑解惑，像天命所指引的那样。 接下来，只要继续和徒弟们保持距离，只要彼此没有过多的牵扯，便能平安度过情劫。 此刻，项重山周身笼罩在周围灵气凝实形成的金光里，却皱起了眉。 不行，还是难以有突破，整整数十年以来，他都一直如此。 可这不足以让他蹙眉。项重山真正烦心的是，他这会竟然很难静下心来练功。他脑子里总是闪过奚越的脸，接着就想起奚越匆忙离开时明显有异的面色。 项重山的心一向很静，修炼多年，他少有难以静心练功的时候。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 项重山在榻上笔直地坐着，如一座巍峨玉山，他面若冠玉，俊美中带着冷意，紧紧蹙着眉。 当时秦瑶问他，是不是要跟上师兄看看。他摇了摇头，说他需要独立的空间。他和徒弟向来保有各自的独立空间，奚越说有事要自己做，他就让他去做，这是他的教徒之道。当然，这种保持距离的原则，情劫也是一部分原因。 项重山想着这些，越来越心浮气躁。此时已是子时，他却感觉到奚越依然没有回来。 几息之后，项重山终于再难以忍耐。他从榻上起身，长身而立，拿出了空间法器中的青霜灯母灯。 “瑶儿，走。去找你师兄。” —————— 奚越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对上的便是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他吓了一跳，打量了一下如今的处境。 他此时正身在一个花里胡哨的卧房中，而他师父项重山，两手正一边抓了一个人，一只手上是抓着自己，另一只手虚虚抓着一个，一个…… 奚越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人还是顶着一张浓妆艳抹楚楚可怜的脸，眼里几乎马上就要掉下泪来，冲着奚越哀凄道：“爷，救救奴家吧……” 靠，那分明是一个小倌儿！ 奚越顿时方了，他结结巴巴地转向项重山：“师，师父，我，我……”这情况特么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吧。 项重山脸色黑如锅底，眼底尽是寒霜，似乎恨不得当场阉了自己这个伤风败俗的徒弟。 奚越再一联想自己昨晚告别时义正言辞地说有事要做的样子，就觉得头都大了。 有事要做？就这就这？ 三三闲闲地说风凉话：【我怎么看这架势和捉奸现场似的。】 奚越简直想撞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此时一直在一边的秦瑶却开口了，她正一脸的萎靡，好像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师兄你昨晚在这里……被我们找到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说别让他跑了。所以师父才一直抓着这个人呢。” 完了，师兄不仅出去嫖，还被师父抓了。不仅当场被抓了，还当着师父的面要挽留小妖精。完了，彻底完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俩都没戏了。 我爱的cp当着我的面be了，be的透透的。人生已经失去了希望。秦瑶面如死灰，生无可恋。 奚越听了秦瑶的话之后，一下子记起了昨夜最后发生的事。他似乎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开口道：“师父你听我说！我，我昨晚其实是探案去了！” “探案探到象姑馆来了？”项重山面色没有一丝好转，仍旧非常不好看，凉凉问他。 “不是，师父，我，我真看见了，我看见那个传说中的银色女鬼吃小孩了，我是追着她过来的！” 奚越刚说完，心里就觉得不好。靠，这怎么看怎么像临时瞎扯的理由，他自己听了都得笑自己半天！鬼才会真的信啊！ 没想到项重山表情却真的变了，眼神立时一凝，秦瑶也从颓废的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原来，在昨夜里，真的有一家城内大户的孩子不见了。今晨那一家人天还没亮就早早跑到城主府前面敲鼓，半个城都能听见他们凄厉的哭嚎。 庆安城素来平静，夜不闭户，这种孩子丢了的情况几乎从来不会出现，而如果不是确定孩子丢了，这户人家也不会这么焦急地去敲鼓。 所以这十有八九就是出事了。 奚越干巴巴地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嘴里发苦，有点说不出口。然而他还是得说：“我看到那个小孩……被吞了。恐怕凶多吉少。” 在庆安城里，有两个广为人知的关于月光的传说。化为月亮的初代城主和暗夜里的吃人女鬼，前一个关于守护，后一个关于伤害。 然而同样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前一个被所有人坚定地奉为圭臬，代代相传；后一个却沦为街头巷尾的口头故事，甚至在本地人眼里也是虚大于实，作用仅仅停留在“可止小儿夜啼”。 然而正是后一个看似完全不切实际的故事，居然恰恰成为了现实。 他们现在所在的象姑馆，位置极其隐蔽，藏在城外树林中，只有熟客才有资格知道位置，也不知道奚越昨夜昏昏沉沉中是怎么摸到地方的。 片刻后，一行四人已经从城外象姑馆来到了城内城主府。四人包括一个项重山，一个奚越，一个秦瑶，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倌儿。 由于奚越实在不记得昨夜最后的情形，小倌儿还是有一定嫌疑的，起码也是个有可能目击了什么的证人，因此也被一并带了来。 然而这小倌儿不知道什么毛病，胆子针尖般大小，从一开始就抖抖抖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身边这一群俊男靓女是什么择人而噬的豺狼虎豹。 小倌儿身材非常细弱，比秦瑶还楚楚可怜，看着还有些仿佛营养不良的虚弱青白神色，估计在象姑馆过得也是很苦的日子，几人见他可怜，并不能下得去手逼问他。 路上奚越曾试着和颜悦色地开口问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倌儿不知为何先是用畏惧的神情看了项重山一眼，项重山毫不客气地冷冷回视，把他吓了一大跳，抖得更厉害了：“奴……奴名为白露……” 三三：【他这搞得好像项重山对他做过什么似的。】 奚越有点发愁。 他们在城主府见到了痛失爱子的一家人，向城主和那家人说明了来意。 那家夫人一听奚越昨晚看见的情景就晕了过去，家主扶着妻子，泪流满面地请三位仙人移驾去他们府上，求他们帮忙探查此事。 三人出门本也是为了游历，身为修道之人看见不平之事，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说来也怪，城中千年以来都无比太平，从来没出过什么像这样的奇事怪事，城中护卫队都是用来解决百姓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今天东家丢了一只鸡，明天西家狗子爬房顶上下不来了，全是这种事。是以城中根本没有应对这种事的准备，城主便将此事交给了他们四人，言辞恳切地表达了谢意。 于是接下来，他们便应邀去了城中首富的别院。 第22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支线任务一：庆安往事。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 奚越道：【好。】反正这案子他是肯定要查的。 【好的，已为您接取任务，请尽快查出真相。】 三三感慨：【好长时间没见玩家开启支线任务了，没想到倒是史上最怠惰的玩家误打误撞开了……】 奚越：【……】 此时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小倌儿，三人点着青霜灯母灯，把小倌儿拎上，走在昨晚奚越看到那影子后走过的路线上，问小倌儿有没有见过什么。 “奴家……真的什么也没见到……”那小倌儿又畏惧又扭捏，接着道，“昨晚上奴家在门口迎客，只见到这位客人朝奴家走了过来，然后……” 说到这里，白露的脸居然红了，含羞带怯地冲奚越看去一眼。 靠你有话能不能说清楚啊！我冤枉啊师父大人师妹大人！奚越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想抓着他的肩膀疯狂摇晃。 奚越还没发现，他似乎已经不再把世界里的所有人都当成没有感情的纸片人了。大概是上个世界的项重山和谭弄影改变了他，他已经不再是完全毫无波动的局外人了。 项重山脸色果然黑了。他垂着眼睛不看这两人，逼问道：“然后？” “然后……客官便晕过去了。”小倌儿畏惧项重山的威势，不敢再故作扭捏，说道。 秦瑶听了这话心里一松，顿时喜笑颜开。项重山却还是脸色不太好，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然而线索却再次断了。几人便再次去了城外象姑馆，谁知到了地方才发现，昨夜还伫立在这里的象姑馆竟没了踪影。 面对几道凌厉的视线，白露强作镇定道：“有，有障眼法，白天是，看不见的……我带各位去打开机关。” 项重山垂着眼，看似毫不在意。奚越隐约感觉事有蹊跷，便认真盯着白露动作。 所谓的机关在昨夜象姑馆院门里的一棵大槐树下，小倌儿顶着谄媚的笑脸，慢慢摸到树根处。 这一瞬间，树林里所有的树叶突然开始无风自动，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接着整棵槐树仿佛一瞬间活了起来，无数绿叶宛如一片片小刀向他们飞了过来！ 刀锋来势汹汹，树冠极大，枝叶繁茂，瞬间绿叶就从四面八方完全围住了他们。白露双手一张一合，树叶便在包围圈中蕴含了妖力高速旋转，整个包围圈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搅拌机。 此处是白露的大本营，以白露上千年的道行，若只是寻常修者，刚刚被他骗来此地的时候就已无路可逃，一路上又被他用眼神下了禁咒，此刻身上早已灵力全失，必死无疑。 白露手指一张，原本围起来的槐树枝叶尽散。他已准备好看到一副血腥场景，却没想到面前竟然空无一人。 白露顿时眼神一凌，心知事情有变，第一时间便想要往昨夜本是象姑馆所在位置的空地上跑，抬头一看，却骤然浑身一僵。 他面前的空地上竟起了一座破败的宅子。宅子看起来荒废已久，长满了杂草，看起来阴森恐怖，十分适合用来拍鬼片。宅子深处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而宅子门口，站着秦瑶，怀里抱着三个昏迷不醒的孩子，正是之前城中丢失的孩子。 白露明白大势已去。看到孩子被救出来之后，他似乎已经万念俱灰，仿佛他在意要用孩子去做的这件事，重过自己的性命。 他颓然回身去看，果然项重山怀里抱着奚越，正站在槐树下他的命脉处，他是走不了了。 奚越现在心情十分复杂。刚刚在事情变化的一瞬间，随说他已有所准备，但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项重山和秦瑶便仿佛早有准备一般十分默契地动作起来。 项重山非常娴熟地把奚越直接抄起来，两人瞬间移到了风口处，即大槐树下一个特定位置。而秦瑶也早已捏好了防御诀，从一旁突破出去，绕进了白露身后用障眼法遮着的宅子里去救孩子。 奚越翻白眼。这两个人事先串通好了没告诉他也就罢了，不过··· 不过到底能不能换个姿势了，公主抱是什么鬼啊！太破廉耻了吧！ 他虽然很关心秦瑶怀里的孩子们，有心出言问两句，却因为现在尴尬的状态，只得闭嘴装死，躺成一具安静的僵尸。 项重山却似完全忘了怀里还有个小徒弟，也不放他下来，只抬了抬下巴问秦瑶：“怎么样？” 在秦瑶将要看过来之前，奚越试着挣了挣，却挣不开项重山的怀抱，只得微弱地侧过身，自欺欺人地用手挡了脸。 项重山低头一看，奚越没挡住的耳朵已经红了。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50。奖励系统金币*10。】 靠。好死不死的这时候涨什么好感度！ 秦瑶道：“孩子们应该只是失了血，并无大碍。” 这下奚越有些明白了，恐怕这两人昨夜追着他找过来的时候就觉察出不对了，今天这是钓鱼呢，在等白露自己暴露出关键之处。 至于那用障眼法掩住的宅子，只怕在项重山眼里也是一清二楚的。白露惨就惨在碰上的不是普通修者，而是项重山。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那所谓传说成真的月光女鬼就是白露假扮的，他抓走孩子们取了血，不知道在进行什么邪恶术法。 项重山冷冷看着白露，仿佛已经在看一个死人：“这些你都认吗。” 白露不吭声，只点了一下头。之前他的假面有多生动鲜活，现在露出本相就有多死气沉沉。 除妖卫道也是修行之人的职责之一。妖当然也有好坏，如今不少妖族已与人族混居，相处和谐一心向善，这一部分妖的存在便无伤大雅。而有那心术不正残害性命的，见之必除，这是他们的使命。 项重山见了白露的回复，便不再说话，慢慢把奚越放在地上，手放到了浮光的剑鞘上。奚越虽然心情有点沉重，却是第一次见项重山拔剑，目光不由被吸引过去。 正在此时，空中锵然一声，接着便传来一声隐约的龙吟。两方之间骤然落下一个身影，那是个身披银甲手拿□□的女子。她落地便站在白露身前，深深朝众人行了大礼：“各位道友心怀仁义，为庆安城所做之事，萧某感激不尽。只是这人，可否暂且饶他一命？” 项重山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神色竟有一丝惊讶，大概是认出来了。不知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项重山竟真的点点头，向后退了一步，示意不再干涉。 秦瑶在一边仔细看了看那女子手里的□□，红缨银枪，极为霸气，突然惊呼一声：“龙吟枪！” 奚越也是一惊，因为这分明是当年庆安城那位女城主的兵器，据传随着女城主一同到了仙界，再无踪迹。 所以眼前这人莫非和曾经的庆安城主萧静仪有什么瓜葛？又自称萧某，莫非是萧城主后代？若果真如此，倒难怪项重山同意撒手不管，这毕竟是人家自己家的事。 那白露自从面前之人出现时就面色大变，盯着这人的背影，嘴唇颤抖，似惊极恸极，半晌都没说出来话。 这妖修显然已是一方大能，少说也是修炼了千年才能有如今成就。然而他不知为何却使出如此下作手段，自毁前路。 那女子继续道：“宅子里那些孩子们可否请各位道友帮忙救回去，萧某事后定会去向各位道谢。” 项重山虚虚一点头，三人便带着孩子们往城里去了。 身后传来白露嘶哑的声音：“你为何···为何显形了？你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是不是······” 这萧城主与这妖修到底什么关系？奚越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令他十分震惊的一幕。 那妖修白露紧紧抓着萧静仪的手，眼里竟流下血泪来。他神色一扫之前做戏时的种种浮夸，仿佛澄清了河水里的一切，露出了水底细沙，显出了本来的面容，显得整个人从容端肃。 然而他脸上却满是痛苦。他流着血泪唤面前之人：“静仪，你要我怎么办，你难道真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消失吗？你为何竟能如此狠心？” 而萧静仪，始终沉默着，只伸手抹去了白露脸上的泪。混着之前滑稽一般的妆容，花花绿绿，一派好戏落幕的凄凉。 回去的路上，秦瑶向他们二人道，宅子里有一处血池，池底有神秘的纹路，可能是某种用来聚魂的禁术。孩子们都被关在一边，血似乎大多都不是他们的。 难怪那妖修如此瘦弱，原来不是刻意伪装，恐怕是因为长期失血过多。而那姑娘可能一直试图阻止却无法现身，但直到刚刚才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成功了，似乎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奚越道：“那位萧姑娘，莫不是当年萧城主的后人？” 项重山摇了摇头，道：“她就是萧静仪。” 秦瑶顿时瞪大眼，和奚越面面相觑。不过有再多的问题都不急于一时，毕竟之后可以亲口问本尊。 此时三人第一要紧的事便是送孩子们回去。他们回了城，孩子也都得到了救治。 案子至此彻底告破，所谓后一个女鬼的传说，当然也是子虚乌有。而第一个传说，也现出了真身，那便是这城里竟然真的存在一位如传说所言的萧城主。 而且这位萧城主，也竟然真的千年如一日，一直守护着她的百姓。 作者有话要说：　　白露喊奚越：官人～～～ 项重山面无表情：噌——（剑出鞘的声音） 奚越瑟瑟发抖：你听我狡辩啊！ 第23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事态平息，城中重归平静。 由于一直以来生活平静无灾无乱，城里大家生活都很富足，风气也很好，可以说是夜不闭户鸡犬相闻。除了满月夜之外，平日里庆安城虽没有大规模的集市，夜生活却还是很丰富，许多饭馆酒肆茶楼都开张到深夜。 于是事情解决后，街上又重新能看到小孩子到处跑，夜里他们也重新开始跟着父母出门，邻里之间聚众乘凉闲话，或者一起去听说书先生讲一段故事。 爱子失而复得，首富一家高兴极了，再三向项重山三人道谢，送来一大堆金银珠宝的谢礼，通通被项重山退回去了。这户人家过意不去，却也明白，高人只怕是瞧不上这些黄黄白白的凡间俗物。 最终，他们在自家仓库里寻出了一样特别的宝物，送了过来。那宝物是一幅画卷，画上是青绿山水，看着平平无奇，奚越却从中感受到一丝玄妙的气息。 送来的仆从说，这画卷是个宝器，可以看到任何一位与使用者关系密切的已经过世之人从前经历的一切。若使用者功力深厚，甚至有可能体会到当事人的感情。 相当于可以代入亲戚朋友的视角，把他的人生再走一遍。虽说效果如此逆天，这却是个一次性的物品，只能看一次，看过即废。 此物不能攻击不能防御，只有一个如此特殊的功用，其实颇为鸡肋，尤其对最需要武力保护的凡间人来说，起不到大作用。因此它算不上特别珍贵，但却是一份特别的心意。项重山便点了头，把东西收下了。 入夜之后，几人却没去睡觉，而在首富家中后花园里摆好酒放了几碟小菜，等一个人。 后花园里除了花，还有一些人造景观，假山流水，人工湖等。湖中是迂回曲折的长廊，中间连着一座小亭子，雕梁画栋攒尖顶，亭中坐着三个人。 花园里种得最多的是牡丹，似乎是这家夫人很喜欢牡丹，四处收集了名贵品种。还种了一些蔷薇和几颗杏树和桂树。此时蔷薇牡丹桂花都未开，杏花却已开败，园内颇有几分凄凉。 过了一会，花园里月色照不到的暗处，慢慢走来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奚越乍看到时一惊，接着发现那便是身披银甲的萧静仪。 奚越觉得自己大概知道这第二个传说的由来了。那是他们夜里在城中巡逻，护卫着自己子民的萧城主啊。 萧静仪先是对他们三人深深一礼，对他们道了谢。她开门见山道：“我想各位或许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庆安城千年之前的第一任城主，我叫萧静仪。” 她在石桌旁坦荡落座，拈起桌上为她准备的酒杯，先是颇为感慨地怀念了一下：“这样对月饮酒的好时光，我真是许久都没有过了。想当年我也曾经仗剑策马，一日看尽庆安花啊……” 接下来，她在几人的提问之下，慢慢讲述了千年前发生的故事。 随着萧静仪的描述，奚越眼里仿佛已经出现了少年时的她，配银甲持□□，马尾高高束起，鲜衣怒马，何等的快意潇洒。据说当年，追求萧城主的女子与男子的数量竟不相上下，她一出门，少男少女们便夹道送行，掷她一身手绢香囊。 那时萧静仪曾经也爱饮酒，她喜欢找个没人的地方独对月光，自斟自饮。她最爱的去处，便是城外大槐树下。她饮几杯，便也洒酒于地，给槐树饮几杯。谁知那槐树其实已修炼成妖，终于有一次怒气冲冲地跳了出来，让她不要再破坏环境了。 “喂，小孩儿，你是不是还没成年啊，才不能喝酒。”萧静仪浑不在意，闲闲笑道，又举杯继续喝。 槐树妖白露再次被她气得不行：“我已经几百岁了！你才是小孩儿。” 萧静仪便给他斟了一杯：“那，尝尝看？” 那之后萧静仪便不再是一个人喝酒了。 后来便是人尽皆知的故事，魔族来犯，人魔大战拉开帷幕，她一人抵千军万马，硬是杀退了敌军，护住了整座城。 再后来，却和大家传说中的版本不太一样。萧静仪确实有了成仙的资格，但成仙之后便要受天道约束，再也不可插手下界的事务。而魔族尚且未被打败，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携着旧怨屠了庆安城。 萧静仪放不下她的百姓。 她便成了不上不下的游魂，始终守在城里，成了庆安城千年平安的秘密。而她的百姓们，还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爱戴的城主已成了神仙，每月都为她举行集市，只盼她安心。 萧静仪的故事讲到这里，所有人都已明白了最后的结局。那位城主已经到了将要消散的边缘，而槐树妖宁肯自己背着大逆不道的因果，也想要换她留在身边。可他却是弄巧成拙了，反倒似乎加速了萧静仪的消失。 师徒三人十分默契，听完之后，都没有问她对槐树妖白露最后的处置。 【恭喜您，由于您的剧情选项，您已成功解决支线任务一：庆安往事，奖励系统金币*10】 —————— 此间事了，三人再次踏上前路，下一个落脚点是不远处的另一座城——清都。 临走时，送行的人里没有见到萧静仪的身影。出了城后，原来城外立着的那颗大槐树，竟似坏死了一般，枯萎了很多枝叶。 恐怕这庆安城，从此再也没有一位萧城主了。 几人在庆安城耽误的时间比预计要长，后面几个城池便加紧赶路。路过的城虽有无比繁华的，却再没遇到如庆安一般有特色的城，也再没遇到过特别值得一提的奇闻轶事。 大半月时间转眼便过去，这夜他们宿在飞鹤谷附近的小镇上。他们准备休整一夜，第二天便进谷。 飞鹤谷是大陆上最有名的修炼宝地，其内有无数机遇但也有无数风险。谷中有无数天材地宝、奇珍异兽，更有无数前辈修者留下的机缘。谷越往深处走，遇到的东西越珍奇，越有可能遇见前人隐藏的玄机传承，自然也就有越多的致命危险。 曾有无数修士在此地功力精进道法大成，甚至传说上古时期不少仙人便是在此地受了感悟历劫成仙的。自然有更多的修士丧命于此，因此灵力低微的修道者轻易不敢进入。 这便是项重山带领徒弟出行的主要目的之一。然而即使是身为半仙，他依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一定能护好徒弟。宝地神秘，内有无数天道玄机，即使是仙人也无法与天道抗衡。 因此在客栈中，他正与徒弟细细讲解谷中需要注意之事，最紧要的一点便是决不可以进最深处。那是真正的绝地，从无人生还，以他近乎可以窥探天机的功力，能感觉到其中所藏的怕是关乎世界本源的秘密。 “天心石便是最后一道关卡，此石状如人心，其内闪烁着汩汩涌动的红光。若见此石，断不可越其半步，不然为师恐怕也难以护你们平安。” 秦瑶笑嘻嘻打趣卖乖：“师父还有做不到的事吗？在我心里师父和师兄可是无所不能呢。” 奚越和三三吐槽：“必不可能，生孩子这事你看我能行吗。” 三三沉默了。更可怕的是秦瑶和项重山也沉默了。秦瑶僵硬地转过头，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他，而项重山微微低下了头，用折扇遮住了半张脸。 三三：【兄弟，说秃噜嘴了，节哀吧。】 奚越：【···】 半晌，项重山重新抬起了头，奚越几乎能看到他脸上一丝没收好的笑意。 奚越还没从刚刚的打击里回过神来，看到这一幕之后便有点茫然。项重山竟笑了，他怕不是眼花了？ 项重山面不改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为师知道有一种丹药，服下后即使是男子也可以生育。” 三三顿时惊了：【你好骚啊.jpg】 秦瑶的眼神几乎是瞬间便亮了起来，眼里的精光简直吓人，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简直能用目光给他们俩点个火。 靠靠靠！奚越内心已经伸出了尔康手，师妹你不要多想啊——师父你人设崩了啊——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啊 —————— 接下来，致命一击来了。项重山状似无意地从杯盏之间抬眼看了奚越一眼，将他脸上种种表情收入眼底。 系统提示：【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60。奖励系统金币*10。】 奚越：【······这好感系统特么果然是有什么毛病吧！】 三三惊叹：【哇，60，这是喜欢了哎？……老神仙居然也会开窍，还这么快，你真不愧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玩家。】 奚越：【···】什么天赋，怕不是“好感度系统每次都不好使”天赋吧。 今晚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奚越见项重山说话最多的一晚。最后几人分开回屋睡觉时，奚越将要进屋时，项重山在自己屋门口停下了，叫住了他。 奚越便停下来，有点茫然地等项重山讲话。其实今夜他说的已经无比详尽，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吧。 项重山看着他，道：“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丢下那盏青霜灯。向为师保证。” 奚越点头：“徒儿保证。” 同为项重山徒弟，秦瑶家世显赫，家族底蕴深厚，有再危急的关头都能拿来保命的底牌。而奚越家境平平，他唯一的倚仗，其实只有他的师父项重山。 三三听了项重山的谆谆叮嘱，心里感慨良多：【我还以为他叫住你是要你陪//睡呢。】 奚越：【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项重山叫住了奚越 项重山说：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丢下为师。 奚越：…… 奚越：歪？幺幺零吗？这里有人ooc啦快来把他带走！ 第24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清晨时分，项重山正坐在榻上运功。到他的境界，睡不睡觉只是个形式，像这样打坐一整夜的时候也不少。 “师父？师父可是起了？”奚越掐着他每日起床的时间，如往常一般继续充当着人肉闹钟的角色，在门口轻轻敲门。 项重山开门，一头长发未束，微微低头去看奚越。有几缕头发自他脸侧滑下，拂过奚越的脸，奚越抬头对上的就是项重山漠然的眼神。 第一次，他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这位神仙在传言中的冷漠。 那一瞬间，他似乎透过这双眼看到了更多东西，似乎在记忆深处，他也曾见过这种眼神。 “哎！别动！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那眼神多冷漠啊，我还暗地里骂你不愧是机器人。现在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本来就是机器人啊。你看，阿越，我违背我的一切去爱你。” 奚越完全沉浸在莫名的画面中，直到项重山喊了他一声。他颤抖一下，受了惊一般下意识抬头去看项重山。 那是……他的记忆吗？什么时候的事？那是谁？ 项重山已经皱起了眉，面色很不好看。他盯着奚越，问：“在想什么？” “啊……我……”奚越再去回想，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摸了摸额头，茫然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本来要说的事：“师父我做好早膳了，咱们吃了就可以出发了。” 项重山一拂袖子，转身便下去了，没有再管他，看背影竟像是有点生气。 奚越在原地回神半天，然后问三三：【没有怒气值这东西吧？】 三三：【……不是，你就关心这个？就这就这就这？你不关心人家为什么生气吗？】 奚越边下楼边随口道：【不关心啊，总不可能是觉得我在想别的师父吧，哈哈。】 三三：【……】算了。就别想指望这木头疙瘩能开窍。 早饭是奚越用了客栈厨房做的。客栈所在的小镇依着千鹤谷，算是主要发展旅游业，每年都要接待大量外地来千鹤谷的修行者。 因此客栈多，每个客栈也都会有点当地特色美食。说是特色，依山而建的镇子，特色便是这边的山珍。 春天正是草木发芽的时候，各种野菜也正鲜嫩。奚越在客栈厨房里看到了提供的荠菜和香椿，都是春天的应季美食。 他便用荠菜加了肉丁打了鸡蛋，做了一道香气扑鼻的野菜汤。香椿都是掐了小指长短的嫩芽，天然草木香气相当诱人。奚越分出两份来，一份摊几个金黄的鸡蛋饼，另一份切一切焯过水，简单凉拌一下，便是一道鲜美爽口的小菜。 配上熬的粘稠的白粥，便是应季又可口的一顿早膳。 秦瑶自小养在金玉窝里，虽然家规严苛，家里人对她要求也高，要她日日辛苦修炼，但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从没吃过这样的山野美食。 拜入项重山门下之后亦然。虽然是奚越掌勺，没有从前饮□□致，但材料依然是来自青云阙的山下专供果蔬园，且送往抱朴峰的都是优中选优。此外，时不时还有各种人献殷勤送来各种新鲜玩意儿，却也没见过这些。 她拿着香椿鸡蛋饼，看着奚越的做法，有样学样地裹上一筷子凉拌小菜，咬一口，送一口白粥或者荠菜汤，熨帖极了。 项重山即使面色依旧不佳，却也用了不少，看起来也是喜欢的。 吃过饭便要入谷。飞鹤谷入口处无遮无拦，只有一面平坦的山壁，看起来像是许久以前某位大能砍平的。其上被无数往来之人注入了灵力，不少人进去之前担心自己再也出不来，便在这里留几个字权当纪念。 奚越神识粗粗一探，有些头晕目眩。其中内容层层叠叠铺天盖地，毕竟积攒了上千年。 打眼一看，他看到的留言是：“娘子！等我出来就去娶你！” 下面隔了百来十年竟然还有人回复：“醒醒吧，你哪来的娘子。” 奚越：……大家玩的还挺开心哈。 往谷中走，几步之后便能感受到一种玄妙的力量。似乎，这山谷里确实隐藏着什么秘密，才能草木茂盛，养出如此多的奇珍异兽。 谷中所长植物确实与外界大为不同，有许多他们从前从未见过的新东西。秦瑶和奚越都是第一次来，两人都兴致勃勃地左看右看。 他们都读过不少典籍，知道理论，只是没有实践。 秦瑶手里牵起一串藤蔓，藤蔓上挂了许多红果，有大有小，红的晶莹剔透。 秦瑶拈了一个放进嘴里，接着表情却一变，整个脸都皱了起来：“这怎么这么酸？？这不是朱砂果吗？？不是书上讲，味甘且美吗？” 奚越乐了：“你是不是没往后看，书上还说成熟后会脱落下来，然后才能吃，不熟的不仅没有功效，还极为酸涩。” 秦瑶气鼓鼓地把藤蔓丢到一边，跳下来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摸出个糖球吃了，权当漱口。 朱砂果对灵脉属性接近于火的修行者更友好，能帮助他们大幅提升灵力，练功事半功倍。然而这一类低阶灵果最多只对金丹期之下的修士有功效，再往上的等级就用处不大。 秦瑶便是火灵根，但她自小吃惯了天材地宝，吃这东西也就是好奇，对功力的进益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项重山在前面走，看他们玩闹，只淡淡道：“跟上。” 虽然师父一向寡言，但秦瑶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她压低声音问奚越：“师兄你是不是惹到师父了？” 奚越：“……”师妹你不觉得你思想有问题吗，为什么师父一生气你就只问是不是我惹到了，你总不会觉得只有我的事才能让他生气吧？ 他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复，便沉默着，这沉默落在秦瑶的眼里便是默认，还是忧心忡忡的默认。 “害，”秦瑶放心地拍拍奚越的肩膀，“师兄，别担心，问题不大，大不了你就和师父撒个娇嘛。” 奚越：……？？？ 三三：【我想我知道秦瑶拿的是什么剧本了，是上帝剧本。】 奚越：【？？？】 飞鹤谷极大，内部涵盖了各种地势，他们现在走在刚入谷的前部，旁边是一条小溪，路还比较平坦。 奚越的灵脉是木属性，便在前进的过程中操控前面挡路的各种杂草，为他们三人开路。作为剑修，其实他并没有修习过多少灵脉功法，也使不出多么攻击性或者破坏力强大的法诀，但这种小事还是信手拈来。 其实这具身体，即世界里的“奚越”本人倒很想修炼一番，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当世以剑修为尊，修炼得道的也多为剑修。灵修较少见，且多为因种种问题而最终无法成为武修的修者，少数才是真正因为有此类天赋才做出这种选择的。 因此，灵修少，练出成果的灵修更少，留下的典籍功法少且质量堪忧。何况奚越的师门青云阙乃剑修门派，更难以从中找到灵修的功法典籍。是以奚越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修习。 他们走在路上的时候，两边林子里有不少妖兽隐在暗中，几乎都是灵智未开的普通妖兽，畏惧三人而不敢现身，只敢暗中窥视。 却有一只小白狐狸，只到奚越小腿的高度，丝毫不怕人的样子，大着胆子跑到近前，在三人旁边好奇地打量他们。 小白狐一会跑到他们前面等着他们，一会又走在他们中间。长相精致可爱，大眼睛水灵灵的。雪白的毛耳朵一抖一抖，透着淡粉色，看上去就手感很好。秦瑶看着很喜欢，蹲下身子要去撸一把。 项重山没有阻拦，想必这小兽是没有风险，没什么恶意，即使不知道它的种类也不足为惧。 小狐狸却调皮地矮下身子，轻巧一跃，便躲开了秦瑶。它抖了抖蓬松的大尾巴，竟然迈着步子踱到了奚越脚边，然后极亲昵地蹭了蹭奚越的小腿。 奚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 三三：【那这光环真是很有用了呢，呵呵。】 奚越：【……】 奚越这具身体毕竟是温良恭谦让的小太阳，待人待物都很温和，便笑着低头把蹭他的小狐狸抱了起来，抬头示意秦瑶来摸。 小狐狸似乎真的很喜欢奚越，非常顺从地被他抱起来，极享受似的眯了眼，老老实实窝在奚越怀里。秦瑶便两眼放着光凑上前来，轻轻摸了摸那小狐狸，笑得一脸满足。 神奇的是，这狐狸身上竟没有普通狐狸的那种十分浓重的狐臭味。并且奚越似乎有点明白了，现代人为什么能够忍着狐狸身上那绕梁三日不绝的狐臭味也要养一只这样的毛孩子，当真是···不愧是狐媚子，这谁顶得住啊！ 奚越低头顺着狐狸身子，从头到尾撸了几把，又揉了揉那蓬松的大尾巴，整个人都觉得被治愈了。狐狸乖巧地仰着头，随着奚越的手在他手下蹭着。 画面看起来无比和谐。奚越笑得温柔，在阳光下那笑容仿佛会发光似的，看得人心里很暖。 项重山一直没出声，眼睛却没移开过。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65。奖励系统金币*5。】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玩家奚越获得“腿部挂件”x1】 小狐狸：兴高采烈摇尾巴 项重山：……（利剑出鞘） 【恭喜玩家奚越，您的腿部挂件跑了】 第25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此后小狐狸便一直伴他们左右，总是黏着奚越。但它时而出现，时而却又不知跑到了哪里。 项重山说这恐怕是个开了灵智的灵兽，而且来头不小，若能收做灵宠也是很难得的机缘。三人便任由小狐狸来来去去。 几天过去，几人便走到了接近峡谷中部的位置。 一路下来，他们三人也有见到一些罕见的天材地宝，有对修炼有助益的，也有炼丹或者炼器的上好材料，他们见了便收下来，有了不小的收获。在这个过程里，他们也见了不少书中记载的珍奇妖兽，大开眼界。 每每到了饭点，便是奚越大显身手的时刻了。奚越虽不太精通木系功法，但催生一些植物倒还是绰绰有余。他便借助周围的天然环境，催生一些能吃的果实或者野菜，再控制树木形成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分分钟做出一个餐厅+厨房来。 而秦瑶的火系功法也起了作用，控制火苗烧饭，要多大火便多大火，非常方便。 此时奚越正躬身在溪边打水。项重山立在水边，长袖带风，猎猎作响，正不知思考着什么，在出神。 项重山的倒影映在水里，白衣翩翩，长发拂动，恍若仙人，美得不染凡尘。奚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看着看着，他却发现哪里不对。 师父只盘了一个发髻，而他头上却似乎……有两个突起的黑影？那么另一个是…… 那黑影在水中竟有亮光一闪，如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睛。奚越定睛一看，顿时一惊，那是一条暗影蜥！ 那暗影蜥似乎盯着目标已久，就在此时，它终于按捺不住，猛地弹射出来直取项重山的喉咙！ 那一瞬间奚越来不及想任何事，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他飞快拉开项重山，自己冲上去并指为刀，朝那漆黑的蜥蜴攻去！ 然而距离太近，这一刀已是错了过去。暗影蜥已然扑了过来，一口咬在奚越的手指上。 十指连心，那一瞬间钻心的痛和一股冷流便袭击了奚越的身体。虽然他有屏蔽痛觉buff，但他的身体却是最真实的表现，他闷哼一声，顿时身上便有些发软。 暗影蜥以修士的灵力为食，袭击之后一般以毒液让人失去行动能力，接着被袭击者便会体会到灵力一丝一缕被抽空，丹田变成一个空壳的可怕痛苦，同时他们会觉得非常冷。 奚越内心非常想吐槽这个身体的条件反射。那可是项重山哎，别说一条不值一提的暗影蜥了，就算给他上一头传说级别的魔界巨龙，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好吧！反倒是他身为一只脆皮鸡，为什么要上赶着送人头？ 三三还在一边说风凉话：【未必是这个身体的条件反射吧，万一是你本人干的事呢。】 奚越甚至懒得回击：【呵呵。】 事情发生的太快，从暗影蜥动手到奚越被咬，甚至不到一眨眼。接着那咬了奚越的蜥蜴突然竟凭空化成了粉末，四散消失了！那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同时，奚越软下去的身体被一个结实的身躯牢牢撑住。 项重山揽住他的小徒弟，果断将灵力蕴于指尖，在奚越手上轻轻拂过去，替他治伤。他的动作虽快，手却好像有一丝颤抖。 血液慢慢滴出来，伤很快就褪去了注入的毒素，奚越觉得身上也好了很多，手上也只剩了一道浅浅伤口。而项重山的手却没有拿开，依然紧抓着他的手。 三三：【这人怕不是感动傻了吧。】 没想到项重山接着便开了口，语气很不好：“不自量力！” 项重山声音沙哑，继续道：“谁要你自作主张救为师了？下次若是再有这种事……” 奚越有点懵，弄不明白项重山到底是什么想法。被徒弟救了，不感动一下也罢了，居然还生气了？ 而就在此时，系统传来了提示音：【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75。奖励系统金币*10。】 三三：【？？？这位攻略对象原来这么傲娇的？不过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奚越只感觉槽多无口：【……】 奚越的身体却突然笑了起来，打断了项重山的话：“下次若是再有这种事，弟子还是会这样做。我不愿见师父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哪怕生命，我也甘之如饴。” 他笑得无比真诚又满足，项重山看着他这样的神情，心中一时巨震，竟再说不出一个字。 对项重山来说，这种小玩意儿能给他造成的威胁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别说咬到他，哪怕近他的身都不太可能。而就为了这一点点风险，奚越竟说甘愿付出代价。 明知道对他没有威胁，仍旧不肯放过一丁点可能性，哪怕自己陷入危险，也要替他挡住吗？ 无所不能的神仙只有在一种人眼里才是脆弱易碎的，需要保护的，那就是爱他的人啊。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80。奖励系统金币*5。】 三三惊叹：【wow～可以可以，这么快又攻略成功了，不愧是你，我带出来的玩家。】 奚越：【行了行了知道了.jpg】 三人汇合继续前进，秦瑶得知此事后也是嘘寒问暖，暗地里却偷偷给奚越比大拇指。 可以啊师哥，人看着挺木，没想到每一招都能准确上靶哈。 —————— 是夜他们栖在一个山洞里。不知是白天的经历过于凶险，还是暗影蜥的毒液没能及时清干净，流下了什么遗患，奚越觉得有些难以入眠。 他翻了个身，抬头望向月亮。今夜月亮很圆，正好自洞顶的小孔直直投在奚越脸上，形成一道把他笼罩进去的光束。 可是，今天好像不是满月夜啊。 更重要的是，这个山洞，它好像没有洞啊。 同时，不知是不是奚越眼花了，那月亮竟然暗了一下，然后又再次亮起来。 他耳边似乎传来了与之前不同的呼吸声，脸颊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气流的拂动。 那根本不是什么月亮，那是一双眼睛！奚越伸手便想拔剑，自从进了危机四伏的飞鹤谷，他的剑便从空间法器中取了出来，一直背在身后，洗澡睡觉时也从不离身。而此时他这一拔，竟然拔了个空！ 奚越四下里一看，发现周围环境早已变成一片虚空，别说剑了，连项重山秦瑶也不见了踪影！ 此地恐怕已不是现实世界，他早在不知道何时中了招，被拉进了一个独立存在的空间。 再回头去看，那大灯泡子一样的眼珠子的主人已经转过脸用正脸面对奚越，露出了完整的一双大灯泡子。 而它的身体，则状如长蛇、麒麟首、鲤鱼尾、面有长须、犄角似鹿、有五爪、通体青色。 这是一条青龙。青龙主木，乃木神，正合奚越的天赋。 三三：【……沃德妈……你还真是主角啊！】 奚越：【……你为什么这么震惊啊！】 青龙在空中游动，长长的身躯如波浪起伏，鳞甲熠熠泛光，龙须飘舞，像一面龙旗，颇为壮观。 这龙便开口说话了：“后生，吓傻了吗？” 奚越：……不说话还好为什么一说话这威武霸气的龙竟然有一丝欠揍呢这是怎么回事。 龙幽幽叹了口气：“算了，骤然得见吾的真身，过于激动也是常事。不管怎么样，吾总算等到你了。” 龙说千年之前，它曾在此地为天道所驱，办了一件大事。事成之后它功德圆满，在此历劫飞升。 劫后它受了很重的伤，缩在泉水里奄奄一息，被一位路过此地的修士救了起来。修士乃是境界很高的灵修，擅木系功法，当场便催生山间疗伤神药，为它治好了伤。 修士做完了善事便要功成身退，青龙却已然要飞升天界，不该在凡间留下缘法因果，便当场要报答恩人。 它问修士有何需要解决的烦心事，修士便叹了口气，说自己已然得证大道，再无过多欲望，只是从前多年琢磨出了几近窥破天机的无上功法，却无人传承，终归遗憾。 青龙一听这小事一桩啊，当场便应下此事，许诺说从此之后我便在此地等一有缘人，若遇到了，便将那功法传给他。 功法是木系功法，有缘人便是如今的奚越。修道的天赋在人类之中仅仅是昙花一现，千年前修道之人比比皆是，之后能追求天道之人却越来越少。其中灵修更是少之又少，再加上木系灵脉的要求，和找到此处还能见到青龙的有缘之人。 这一等，便是千年。 听完漫长的故事之后，奚越深有感触：【这年头做个给人家开金手指的npc也不容易啊，居然在任务点蹲了一千年，真是说书的嘴，唱戏的腿。】 青龙如释重负，便托出一团绿莹莹的光球，道：“千年来我无所事事，已将所有功法融会贯通了，此刻便可直接授予你，你也省了研习的功夫，且拿去用吧。” 三三：【这话就等同于，这饭我替你嚼过了，来我喂给你。】 奚越便面有菜色地吸收了那团光，同青龙道了谢，送它离开了。 第26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奚越在那秘境中待了足足数年，才将那无比玄妙的木系功法领略透彻。之所以说已窥天机，是这功法中蕴含了自然之理，草木生长于自然之中，而此功法几乎能与自然沟通，当然是无上功法。 当世修道之人的等级划分为：练体—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得道成仙。各自又分前中后期，每一级之间都如隔天堑，越往上走，难度便成指数级别增加。甚至若是天赋不够强，永远都无法修炼至下一级别的大有人在，每一级都会刷下无数人。 奚越当年入门后，几月练体一年筑基，再过两年迈入金丹期，已是当时不可多得的天才。而在幻境之中，只单单琢磨这前辈传承，他便越过了金丹中后期，生生突破到了元婴期。 突破境界稳固境界，又是数天过去。大成之后，奚越内视丹田，已能看到一个小娃娃盘坐其上，便是他的元婴。 青龙离去之时便告诉奚越，此处秘境与外界时间流速不同，此处数年外界不过几个时辰，而外界他的身体已经被它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可以放心在此地修行，不用怕同伴担心。 奚越一听，这和拉他进入这各个世界的所谓“恋爱攻略游戏”不是一样吗。当时拉他进来之时，三三便说，游戏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在游戏里经历了千般人生，游戏外他本人的身体只不过是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梦。 三三：【你的意识被游戏中的游戏人物拉入了游戏空间里的空间，得到了游戏里的时间暂停规则之下的时间暂停。】 奚越：【禁 止套娃】 修炼结束之后，奚越舒出一口气，按照青龙所传授的办法从传送阵出了秘境，接着便发现他现在的处境非常诡异。 此时他的身体正悬在深渊之上，手里正紧紧抓着一块石头，仅凭着这只手的力量吊住全身，让自己不至于跌下去。 exm？？这就是所谓安全的地方？ 然而奚越来不及多想，正要赶紧运功上去，却发现他的身体此时有些不寻常。 他的身体正细细的颤抖着，不由自主地佝偻起来，仔细一品还能感觉到隐隐约约的麻痒，根本无力施展任何功法，且这份麻痒和无力还在加剧。 这是毒发了。 我靠！这也太衰了吧！开个金手指都能赶上毒发？ 奚越明白过来，恐怕是毒发时身体自发挣扎滚动，不小心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奚越冷静下来，掐指一算，此时距离他进入秘境，现实世界大约过了不到三个时辰，不知道青龙把他的身体运走了几个时辰，总之小于三。 以青龙已经成了仙的能力，项重山和秦瑶当时是万万不可能发现的，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恐怕也很难察觉且追过来。这样一看，他恐怕还得在逐渐发作的过程里再撑一会。 想到这里，奚越突然想到，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距离他们之前休息的山洞有多远？ 奚越回想了一下谷中几处绝地，又抬头看了看手里的石头。石头很大，形状似乎很特别，但奚越的角度看不到全貌，只能隐约看出来它似乎在冒着红光。 奚越脑中轰然一声。这不就是天心石吗！项重山来之前千叮万嘱绝对不要越过一步的石头，千鹤谷深处的路标啊！ 青龙你要不要这么坑啊！这果然不是什么主角剧本吧！这金手指有毒啊！ 奚越只能勉强用毒发的身体撑着，慢慢用劲试图往上爬。可脚边无处着力，身体的麻痒和抽搐又近一步加剧，他似乎已经到了毒发的巅峰，这具身体已经在死死咬住嘴唇避免痛呼出声。 等等，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喊出声来，万一项重山他们已经要追过来了呢？ 奚越便当即张开嘴，嘴里顿时发出了无比凄厉的叫声。他勉强控制自己，在惨叫中喊出一句：“师……父……” 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坚持到了极限，手再也抓不住那块石头，顿时整个人摔下了无尽的深渊。 奚越力气用尽了，身体也因消耗到极限而陷入半昏迷状态。在模糊的最后视线里，他似乎隐约看到了项重山，远远从另一边飞掠而来，脸上的神情竟然非常鲜活，目眦欲裂，遥遥向奚越伸出了手，似乎要拼尽一切拉住他。 那一瞬间奚越心里觉得有点好笑。是都疼到出现幻觉了吧，项重山脸上怎么可能是那种表情，他可是…… 他可是机器人啊。 —————— 失重感似乎永远没有消失的一天，他往下落，一直往下落，没有任何东西能接住他。 灵气的本源是什么？魔气的本源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可能有不少人都困惑过，但是没有人能找到答案。 而在千鹤谷的最深处，奚越找到了答案。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阴阳八卦双鱼图，生生不息，慢慢流转着。 白色的半边正源源不断向外输送着灵气，而黑色那面，正散发着魔气。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魔气和灵气本就是同一件事物的两面，二者相生相克，产生多少灵气的同时便会产生多少魔气。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阴阳结合而生万物。 奚越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到了这一切。他似乎处在半梦半醒的一个奇妙状态，似乎是用眼睛看到的阴阳双鱼，似乎是直接感受到了一切，似乎是这本就是他体内所知的东西，只是一下子被打开了那个开关。 同时，他明白了一切，也明白了千年之前所谓魔族消失的真相。 千年之前，灵气极盛，因此魔气也极盛。在诞生了许许多多的修真者的同时，魔族也日渐壮大，便有了后来的人魔大战。 而在那之后，魔族虽受重创，却并没有消失。只要灵气还在，魔气就不可能消失。真正让魔族销声匿迹的，是灵气和魔气的自然衰落。 万物唯一不变的真理便是“变”，灵气和魔气也有衰落和兴起的周期，千年前极盛，那之后便由盛转衰，逐渐衰落。 魔族逐渐消失在人族视野中的同时，人界灵气也逐渐稀薄。与之相对应的，人族之中天生灵根、有能修炼的天赋之人也逐渐减少。 而如今，大陆上魔息再现，也就意味着灵气也将逐渐兴盛，千年之前人人修道个个成仙的繁荣之景，可能又要出现了。 同样的，魔族也会逐渐发扬壮大。再一次的人魔大战，再一次的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再一次的山河破碎血流漂杵，也成了必然。 阴阳双鱼图对应了一幅绘有整个大陆的地图，其中灵力输送的主要地点便对应着地图上的青云阙所在地，青云峰。而魔气输送的地点便是洒金崖，千年前的魔族大本营，如今率先被发现魔息的地方。 青云峰和洒金崖便是辐射点，以此为中心，大陆上将再一次诞生出大量的修道者或者魔族。 奚越在整个过程里，接收到了一条相当具体并且相当有用的消息。那就是，魔族，当年根本没有灭绝！ 与项重山作为唯一一位即将羽化登仙的修仙者相对应，魔族那边也有一位功力深厚的魔族，一直传承了下来。 那魔族隐在洒金崖最深处，阳光永远无法照进的地方，带领寥寥无几的魔族之人，一直在暗中休养生息。而此次洒金崖的魔息，便是他们即将重新出世的信号，一次藏头露尾的试探。 人魔大战，或许将不再遥远…… 奚越一下子明白了一切。同时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似乎落入了一个十分舒适的状态，每个毛孔都浸在温水里，完全不想防备，生不出任何警惕心，只想随着水流就这样漂下去…… 窥探天机，是不可能不背因果的。窥探的越多，将承受的反噬也越大。而奚越，看到的是整个世界的本源。 飞鹤谷的深处为何有进无出，不在于危险的鸟兽或者前人的阵法，而在于天道的秘密。那些曾进来的人是怎么消逝的，飞鹤谷的恐怖又是怎样深入人心的，都在天道轮转之中。 在这漫长的漂流之中，两岸许多东西浮光掠影，得了奚越的惊鸿一瞥。许多人许多事许多话，奚越在一边旁观，飞速掠过去。 “你们人类的，恋爱宝典，说，约会就是要送花的。”一个声音在说，奚越几乎能看到那人脸上略微腼腆的表情。 “你……送花就送了，为什么要送康乃馨？？你知道康乃馨是什么意思吗？”另一个崩溃的声音回道。 “你不喜欢？”这声音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喜欢，我喜欢。”另一个声音似乎有点无奈，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把那个什么恋爱宝典，赶紧丢了！” “你要学我们人类怎么谈恋爱，我来教你。”另一个声音接着道。 这对话，不知为何，似乎很熟悉。奚越听着这些，心里暖洋洋的，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微笑起来。 接下来，他又听到另一段对话。 “系统恐怕已经察觉到我们的目的了。我已经掌握核心密钥了，很快就可以出去找你。阿越，等我。” “不，别走，阿越，不要走！” 听了这一段，奚越心中油然而生一丝怅惘，心脏的位置空落落的，又仿佛有风灌了进去，很凉，很疼。 这是……谁啊。 第27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师兄！师兄快醒醒啊！师兄！”昏迷之中，奚越的耳畔穿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声音里全是焦急和担忧，听起来这声音的主人仿佛快哭出来了。 奚越在朦朦胧胧之中清醒过来，直接对上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那是项重山的脸。 不知为何，项重山此时的脸色竟极其苍白，一向俊美强大的面容因此而透出一丝脆弱，倒有了另一种与平日不同的惊心美感。 项重山正牢牢把奚越抱在怀里，紧紧盯着他，似乎一动不动地保持了这个动作已经很久，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师……父……？” 项重山极慢地眨了一下眼，似乎怕眼前这醒来的人只是个幻觉，眨眼就不见了。 师父这是怎么了？ 奚越手上还有些无力，但他仍旧努力地抬起了手，轻轻触了一下项重山的眼角。任谁看到了恐怕都不敢相信吧，这憔悴至极的人竟会是那叱咤风云的半仙项重山。 项重山整个人骤然松懈下来，突然垂下头来，搭在了奚越肩上，晕了过去。 秦瑶一直守在一边，刚因为奚越醒了过来而惊喜不已，接下来又眼睁睁看着师父突然晕过去。秦瑶似乎再承受不住连番变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师兄你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师父，师父为了救你，他呜呜呜呜呜···他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秦瑶一边哭着，一边走上前，动作利落地把两人扶了起来。 奚越这才发现他们竟是在溪水之中，项重山坐在水流中央，怀里紧紧抱着他，不知已经浸了多久，两个人都湿透了，衣衫紧紧贴在身上。 项重山的怀抱虽然坚实，却冷得很，只怕是已经寒气入体。秦瑶确实很细心，记挂着让他们赶紧换个位置。 “我···咳···没事。”奚越感受了一下，全身上下无伤无痛，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有些无力，连说话都费力，仿佛大病了一场之后刚刚痊愈。 秦瑶听着他说话，脸上的神色稍微安定了一点。但漂亮的脸蛋依然淌着眼泪，神色憔悴，眼角发红，口中抽噎，梨花带雨。她虽然正哇哇大哭，手上动作却非常丝毫不拖泥带水，很快把两人运到岸上，安顿下来。 奚越惊讶地发现发现这里正生着一堆火，火旁有个熟悉的白色身影。那身影似乎一直看着火，这时察觉到他们过来，便转过身来，漂亮蓬松的大尾巴轻巧地在空中一甩。 竟是之前一直跟着他们的小狐狸。那小狐狸见到奚越，眼睛一亮，尾巴欢快地摇起来，神色像人一样活灵活现的，奚越只觉它脸上仿佛写满了三个字“求表扬”。 奚越刚从昏迷中醒来，脑中还有些混沌，难以思考，但充满了许多困惑。这究竟怎么回事？项重山是怎么了？他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小狐狸又为什么在这？ 秦瑶把他们安顿好之后，情绪也在眼泪中发泄的差不多了，于是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开始对奚越娓娓道来。 “师父他，替师兄顶了天劫···那之后师父遭受重创，似乎已经灵力尽失，又硬撑着为师兄运功，看护着你。我想替他，他始终都不肯把师兄让出来···现在师父见师兄醒了，恐怕是终于撑不住了，才晕过去了。” 奚越闻言心中一凉。天劫？难怪项重山变得如此虚弱···若换作是奚越，或者任何一个普通凡人，甚至都不可能在天道之下有存活的机会，如今世上恐怕也只有半仙项重山，有这个能力与天一搏了。 这样来看，项重山何时醒过来都是未知数···没人知道在成仙前便经历了天劫之人会怎么样，因为从前经历过的人只有两种下场，羽化登仙离开此方世界，或者从此灰飞烟灭。 天劫留下的伤害凡间无药可医，也无前例可循，如今秦瑶和奚越只怕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等项重山自己醒过来。 不过两人多少都有数，项重山既扛了下来没有即刻灰飞烟灭，应该便是没有生命危险，如今昏迷可能也是身体在自发运转养伤。但究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恐怕没有人能知道。 奚越骤然遭此打击，几乎像被惊雷劈了个正着，晕头转向地问秦瑶：“师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瑶有些失魂落魄的，便接着为奚越从头讲起：“……那天晚上，师父发现师兄不见了，掐指一算，发现你是寻了什么机缘，正在一处玄妙的地方。然而师父还是放心不下，我们就点了青霜灯去寻师兄。后来，我们正走在路上，师父不知道感知到了什么东西，脸色大变，这时候飞鹤谷深处好像隐约传来了师兄的叫声···” 秦瑶打了个哆嗦，不放心地看了奚越一眼，继续道：“师兄的声音听起来惨烈极了，仿佛在遭受什么极其可怕的痛苦，简直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然后师兄，似乎是喊了一声师父。那时候师父的表情···” 秦瑶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我从来没见过师父那样的神情。现在想起来，也像是做了梦一样。” “……我们亲眼看着师兄掉下去后，师父像疯了一样，我现在想他当时那个样子，只怕就差一点也要跟着跳了。但是我们注意到地图上附近有一处暗河，就怀疑它和崖底是相通的，后来我们就是在那里捡到了马上就要受天劫的师兄。”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师兄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那只白色的小狐狸正守着师兄，大约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替你拖住了天劫。然后师父一看那情势，一声不吭，毫不犹豫就去顶了天劫，事情就成了这样。” 秦瑶说完后，红着眼睛问奚越：“师兄你真的没事了？你为什么竟会受天劫？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飞鹤谷深处？你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三被秦瑶描述中项重山的行为震惊了：【哇这还是那个冷心冷情的三无师父吗？怕不是被魂穿了吧？不过这终于有了点攻略对象的样子了哈，我同意这门亲事了！】 奚越：【不是……你到底哪学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网络词汇……你还记得你只是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吗……】 三三：【嘤嘤嘤官人你嫌弃奴家了。】 奚越：【……】 听着秦瑶的描述，奚越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大受震动的同时，他循着秦瑶的问题，开始回想他看到的东西。在最后的意识混沌中他似乎经历了很多事，每一件事都如此熟悉，而在那之前··· 阴阳八卦双鱼！奚越突然记了起来，在那之前，在飞鹤谷崖底深处，他看到了世界的本源！魔气灵气，本一体同根！ 最重要的是，他还看到，魔族之人还存在于世，并且正在洒金崖酝酿着一场可怕的危机！ 奚越骤然反应过来，马上将他看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地讲给了秦瑶，只略过了毒发的部分。 如何遇到青龙，如何在秘境中度过了几年时光，如何升了境界，如何落到了崖底，在崖底看到的最关键的东西是什么。奚越着重讲了讲关于魔界的问题，讲了讲他对之后人魔大战的推测。 至于混沌状态里他的所见所闻，那些熟悉至极能牵动他自身情绪的对话，在他的脑海中却开始渐渐模糊起来。并且不知为何，奚越直觉这事情非常重要也非常私密，便暂时没有提起。 “现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便是，在一切乱象发生之前，先把洒金崖那魔族解决掉，那是最大的隐患。”奚越紧皱着眉，作出了最终的结论。 小狐狸在一边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听了半天，这时似乎感受到了奚越动荡不安的心境，便轻盈地一跃，跳进了奚越怀里。它用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了扫奚越的手，脸颊在奚越腿上蹭了蹭，乖巧地叫了一声。 谁顶得住，这谁顶得住。没有任何一个猛男能逃过毛茸茸。 奚越忍不住表情柔软下来，伸手搔了搔小狐狸的下巴。小狐狸眯了眼睛，顺从地仰着头任人摆布。 三三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过了一会，它开口：【我有一个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奚越：【？】 三三：【你说，你爱我还是爱它！你说啊！你说！】 这什么渣男被捉奸现场的既视感……奚越思考了一会：【唔……】 三三：【你竟然犹豫了！是英短不可爱了还是我拿不动刀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奚越：【你你你，当然是你，乖。】 三三：【哼。】 秦瑶专注地听奚越讲了全程的遭遇，表情从一开始的失魂落魄，随着奚越的经历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神色，惊讶好奇雀跃担忧心疼，最终变得很凝重。 如果事情果真是这样，那天下便要大乱了。而我方最强的战力……秦瑶忧虑的目光转向项重山。 “师父如今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这样的话……” 奚越摇了摇头，看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项重山，目光十分柔和却坚定：“没关系。且让师父安睡吧。也该轮到我为师父做点什么了。” 第28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当今世上修者寥寥，除了极少数散修和小部分灵修，大多数修者都拜在青云阙门下。 而青云阙，当世第一大派，也不过只出了一个化神期半仙项重山，如今添了一个元婴期奚越，其余大多是练体或筑基期的修士，连金丹期都算得上罕见的高手。 灵气衰落，可见一斑。 如今项重山昏迷不醒，清醒之日不定，解决魔族之事却拖不得，不能继续放任他们休养生息。若一定要有人出手阻止，那个人只能是奚越。 奚越和秦瑶两人都明白这件事。 好在依奚越在崖底所见，魔界那边千年以来情况亦不大好。魔气衰落，他们也不好过。只是近来感应到了魔气强盛的征兆才翘起了尾巴，其实尚且实力平平。 那位领头的魔族人，实力更是远逊于项重山。若是突破之前的奚越或许没有希望，但现在奚越已然实力大增，完全有能力与其一战，而且赢面很大。 千鹤谷内，溪水潺潺，草木芬芳，一如往昔。但其实已是物是人非。 在将要出谷的地方，两人对面而坐，奚越正原原本本地和秦瑶解释清楚，对面尚且不成气候，这一战他算得上胸有成竹，叫秦瑶放宽心。 “师兄，我知道你以天下为己任，也想替师父分忧，”秦瑶还是面有忧色，“但是你千万想想师父。你之前出了事，他那样子我都不敢回想。遇到危险，千万想想他，他拿命救你，不要以身涉险。” 奚越一怔，仔细打量他的小师妹的面容。这话实在不像她，从进千鹤谷到现在出谷，短短数天，秦瑶成长了太多。 几日之间，她的师父重伤昏迷，师兄将在一场战斗中生死不明，天下也恐怕要大乱，一切都动荡不安。 而在这之前，她只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从小顺风顺水，没有一处不出挑，在什么场合都被捧着，有一眼望到底的光明未来。 她此行，也只不过在娇宠着她的师父师兄的陪伴下，在一位皇亲贵胄为了讨她开心而做的缜密规划之中，来可有可无地游山玩水一番罢了。 可命运的担子，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压在她尚且孱弱的肩头。而她有太多在意的东西，拼着咬碎一口银牙，她也得硬抗下来。 大概是之前得到的实在太多太多了。秦瑶这么想。总算到了要还的时候。 “师兄心中有数。”奚越不由生出一丝怅然，冲他焕然一新的小师妹点头。 秦瑶便也点头，说：“师兄放心，不必有后顾之忧，我定将师父好好带回去，好好看护着师父，直到师父醒过来。” 告别之后，二人就此在千鹤谷分道扬镳。秦瑶将护送项重山一道回青云阙，奚越则直接动身继续往洒金崖进发。 奚越也不是一个人上路的。他脚边跟了一团毛茸茸的白团子，正是先前的小白狐狸。 由于小白狐狸也算是救了奚越的命，并且能耐相当大，两人便讨论了一番它的真身，一致认为它便是上古神兽九尾白狐。而之前替他挡了挡天劫的事情，恐怕是它动用了自己的一条尾巴。 至于这样神秘且神奇的一只灵兽，为何突然现世又黏着奚越，又为何付出尾巴救了他，两人都弄不明白。 关于此事，知名逼逼大师三三说：【金手指不解释。】 奚越：【……】 而不论如何，救命恩人小白狐狸就此正式赖上了奚越，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一人一狐乘着奚越召的飞剑，向洒金崖飞去。 三三：【你会御剑你为什么不早点御，之前的马车是坐了个寂寞？】 奚越：【……之前我也不大会啊。而且长距离飞行太耗灵力了，我们之前又不赶时间。】 三三在高空呼呼的风声里被说服了，沉默一会，接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哎对，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项重山好感度又涨了，恭喜恭喜。】 奚越：【涨了多少？】 三三：【满了。一百了。】 奚越愣了一下，三三又道：【当时系统还有一条通知，咳咳。】 三三清了清嗓子，用播音腔开始模仿系统提示音：【恭喜您，由于您的剧情选项，您已成功解决主线任务二：掩盖身上奇毒，奖励系统金币*20】 明明是好消息，奚越的表情却骤然凝固了。 三三：【怎么了？】 奚越：【这任务按理来说只在三种情况下能完成，第一，毒解了，第二，我需要掩盖的两位对象去世了，第三，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他们面前毒发了。】 三三想了想：【卧槽你别说，还真是啊。】 奚越：【你看我毒解了吗？】 三三：【···没有···】 奚越：【那就是说，恐怕接下来的行程里，我或者秦瑶项重山他们二人，有一方会出意外。不行，我得回去找他们。】 三三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说什么。 此时，奚越的面前突然一切都凝固了，虚空中再次出现了两个选项： A.去洒金崖与魔族一战 B.自刎 奚越顿时懵了，一股冷气从天灵盖直冲脚底板，整个人心都凉了。 三三叹气：【既然系统已经下了通知，就是既定的世界线了，没办法更改的。走吧，回去了也一样，改变不了的。】 奚越沉默了很久，慢慢开口：【这真的是一个恋爱攻略系统吗？】 三三不再出声，他似乎也没准备得到回答，一声不吭地选了去洒金崖，继续御剑前进了。 —————— 说到洒金崖，看名字或许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洒满阳光仿佛黄金满地的美丽之地。就像飞鹤谷之所以名为飞鹤谷，就是因为机缘众多，从前常有仙人在此驾鹤升天，因而得此美名。 实则不然，洒金崖地势极为险峻，山峰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因此其间终日难以照到阳光。唯有正午之时，有一线金光洒下，遍地黑色之间有一点阳光，仿若深渊中落下了一块金子，极其醒目，极其绚丽，故名洒金崖。 而洒金崖的深处，阳光便连正午时分也照不进去，因此终年潮湿阴冷，不适宜人居住。不适宜人，却非常适宜别的一些族类。 奚越到后，便依着脑中的记忆，寻路往洒金崖深处走去。越往里走，越不见阳光，环境也越阴冷。小狐狸似打了个寒噤，同奚越贴的更近。奚越干脆俯身将它抱在怀中，一起往前走。 洒金崖极暗极深处有一魔窟，鬼气森森阴气缭绕，便是那魔族带领手下所住之处。 自从见识了世界本源之后，奚越便一直在思考，究竟怎样才能避免这样的轮回，灵气魔气强盛，人魔大战，两败俱伤，灵气魔气衰落，千年之后又再次强盛。 既然二者本为一体，彻底消除魔气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大概唯一能够一劳永逸的办法，便是寻求和平共处之法。 魔族也并不全是穷凶极恶之徒，也不乏只想好好过日子的魔族。而洒金崖那领头的魔族，经历过人魔大战，对人类有深刻在血液中的仇，也正是由他这样的魔族煽动，才有了轮回中一次又一次的人魔大战。 若不及早灭了他，他将带领逐渐兴盛的魔族，再一次兴风作浪掀起大战。而若能消灭了他，再慢慢灌输和平共处的观念，或许总能有一天脱出轮回。 这是奚越想到的唯一解决之法。而无论如何，这一战，他是不得不上了。 —————— “谢谢师父！”十岁出头的少年笑得一脸烂漫，脆生生地向项重山行礼道谢。 不过是路过时见少年将要摔倒，顺势挥出一阵风扶了他一把，少年便仿佛得了莫大的恩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青袍青靴的小少年，身量还未长开，单薄得像风中一片柳叶，眼角眉梢却是温暖春光。 明明入门后一直以来都对他无比冷漠，亏的这少年永远都这样一腔热情地对他，仿佛将他视作神明。 项重山蹙眉拂袖，转身便走，没留下一句话。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烈火融冰，就是不知道面对万年不化的冰山，这小小火苗能撑得住几时。 没想到几年如一日，奚越当真对他态度一直不曾变过，哪怕他始终冷眼相对。 然而小徒弟没变，他却发现自己变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眼睛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再也没办法从一个小少年的身上移开。 有时候想看他笑，有时候见他笑了又觉得刺眼。 愿意他每天多在眼前晃，却只能越来越多地回避着他。 可回避了反倒能更多的见到他。书上是小少年挥着扫帚在字里行间洒扫的身影，扫帚晕开一片墨色字迹。练功房挂着的山水花鸟图也不再是山水花鸟，打坐的间隙睁开眼，山间行走的分明是一道青色身影，戏花的也不是鸟，而是奚越。 每天能见到的时间只有那么短，在那一时半刻里，分分秒秒的沙漏仿佛就滴落在项重山耳边，小少年一颦一笑都映在眼中，循环播放，变成永恒的背景。 对面没费一兵一卒，项重山才发现，他早就城门大开，已经叫人攻城略地。 第29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有些心思细水长流，仿佛温水煮青蛙，等人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让项重山意识到这件事的，是奚越的意外。 他很难形容看着奚越掉下悬崖那一瞬间的心情。他好像什么都没想，仅仅靠肢体做出了反应。又好像想了太多，巨大的恐惧像转瞬袭来的剑光，把他整个人都撕裂了。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动作表情，那一瞬间他无法思考，连记忆都是模糊的。只依稀记得清醒时，见到的是秦瑶担心又恐惧的目光。 被恐惧撕裂的部分似乎都成了填不上的空洞，风吹过去是呜呜的声响，只有怀里切切实实抱着从深渊里拖回来的这个人时，项重山才感觉那里被填满了。 项重山已经活了很多年。他年轻时也闯荡江湖，见了很多事，更不乏生死一线的时候。可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件事如此恐惧。 他怕失去这个人。 在救回奚越后，项重山看着怀里面容平静仿佛在沉睡的小徒弟，心里诸多感慨，也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这人就是他命定的情劫。 但是项重山已经不准备再逃避了。情劫而已，躲得过便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在尽力躲避着。 可既然已经动了这个心思，已经陷得如此之深，自己也算看明白了自己，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该做什么做什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好了。 这么多年来，项重山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既然现在有了，那他一定要抓住。若是因为怕什么虚无缥缈的劫数，丢了近在咫尺的人，那才真的是让人笑掉大牙。 项重山毕竟是半仙，就算已经做了飘飘出尘的世外高人，骨子里依然是霸气潇洒的。也不是没有过横刀直斩快意恩仇的时候，只不过年岁渐长，境界渐长，慢慢也就淡然处世了。如今面对区区劫难，他亦不会再后退。 说到底，他若真想做什么，谁有资格阻拦，谁又能拦得住？天意如何，劫难又如何？ 等奚越醒了，他便要好好护着他。仙道漫长，他可以用很长时间，来等一个答复。 至于情不情劫的，见鬼去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项重山陷入了昏迷。他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梦里的人长相与现实中不同，他却知道这是奚越。两人心意相通，过了好一段和谐美满的生活。 直到醒来的时候，他好像还沉浸在之前的梦境里，下意识地去找梦里与他形影不离的那个人。 却只看见秦瑶坐在床榻边上，形容憔悴，失魂落魄，眼睛肿得很严重。 “……瑶儿。”项重山喉间干涩，勉强发声唤她。 秦瑶木呆呆地转过头，仿佛对外界的事务反应都很迟钝。她定定看了项重山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 “师父，您醒了。”她面色一变，却看不到多少惊喜之色，眉梢眼角依然尽是悲痛。她便起身，给项重山倒水，手竟然有点颤抖。 公玉衡此时从门口进来，大约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他见项重山醒了，眼神一亮，接着面上表情却也是一凝，神色间似乎透露出些许不忍。 公玉衡进门后先行了礼，对项重山问候一句：“师兄醒了。”便走到秦瑶身边，按住了她正在倒水的那只手的手腕。 两人眼神相交，似乎无声交流了一下。接着秦瑶便低着头快速抹了抹眼角，轻轻对项重山一礼，便疾步走出了项重山的卧房。 项重山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有了一丝疑云。这情景实在太过诡异，竟然没人因他的醒来而感到很惊喜，反倒都像是在为什么事情发愁似的。最重要的是，他最想见的那人呢？ 项重山接过公玉衡递来的茶水，先按下想问奚越在哪的心思，耐着性子听公玉衡要说什么。 公玉衡看他半天，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已经听过项重山昏迷的理由，自然也知道了项重山在奚越落崖后的种种情态。因为明白，才不忍心开口。 “师兄，我有件事要同你说，和奚越师侄有关。奚越他在和魔族的战斗中……去世了。”公玉衡说着，担忧地看了一眼项重山的神色。 项重山脸上原本表情舒展，此时已是一片空白。他极慢地开口：“什么叫，去世了？” 公玉衡艰难道：“他……和对面同归于尽了。最后，魂飞魄散，什么都……没剩下。师兄，节哀。” 公玉衡看着项重山的样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站起身，退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项重山一个人。 秦瑶在门口台阶下蹲着，看了一眼走出来的公玉衡，对方则冲秦瑶摇了摇头。项重山的情况很不好。 秦瑶眼泪唰地下来了。这些天她哭的太多，眼泪仿佛都要流干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究竟是为什么……”她无声地大哭，自己也不知道问的是谁，或许想向苍天讨个说法，问个缘由。 为什么苍天如此弄人，居然最后就这样带走了她的师兄？为什么她师兄一生勤恳，温文有礼，从不高声，多行善事，最后却落得一个这样的结局？老天这般行事，究竟有何道理？ 公玉衡没有出言劝她，只默默蹲下身，轻轻在秦瑶后背一下下顺着。 —————— 奚越对上那魔族之人时，便知道此人确实不足为惧。对面的实力在金丹期修者之上，但比起元婴期，还是差了不少。 至于其它杂鱼，更是不值一提，甚至在奚越攻来的时候便四散逃开了，想必也只是依附着此人求一线生机罢了，本意并不是复仇开战。 一路以来都顺利地不得了，看来这或许还真是个了不得的金手指，直接让他做救世主的那种。 奚越心中有一丝不安，边和那魔族对战，边在心中推演秦瑶项重山那边的情况。既然他这边出不了什么问题，那师门那边…… 正在此时，他体内突然出现了一丝熟悉的麻痒。 奚越一惊，随着麻痒和无力的加剧，几乎连剑也要拿不住。 【……？？？这才刚发作完几天啊，又来？？】 三三说：【嗯……说是一个月发作一次，但是好像可没说一定要过一个月才能发作。】 奚越再顾不得说话，拼尽全力开始战斗，却因力道不济，还是渐渐落了下风。 小狐狸在一边尖锐地叫起来，却无力掺入局中，叫声似乎是在提醒奚越赶紧撤退。那魔族却似杀红了眼，紧紧缠斗着，分毫不给奚越后退的机会。 若再耗下去，无非就是耗到彻底毒发，行动力尽失，不仅自己要为人鱼肉，还杀不掉面前魔族。而且此战之后，矛盾激化，只怕人魔大战还会提前！ 奚越刹那间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察觉到身上再度无力起来，咬一咬牙，狠心使了最后一招。 洒金崖上顿时爆发出了遮天蔽日的光芒，小狐狸往后一闪，再睁眼时面前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奚越和那魔族，一起消失了。 小狐狸哀哀叫了一声，在奚越消失那处盘桓一会，便离开这里奔向了青云阙。 “师兄，遇到事情千万想想师父，不要以身涉险。”秦瑶当时的殷殷叮嘱犹在耳边，自己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仿佛就在眼前。 奚越在魂飞魄散同归于尽之前，想到这些，露出一个苦笑。终究是要食言了。 还记得师父教授心法的时候讲过，修道之人要重诺，绝不可轻许诺言，须得言出必行。 想不到唯一一次讲这种话，竟成了大话，最后竟没能做到。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不想走啊。 —————— 如公玉衡所说，奚越消失的地方，果真什么都没剩下。 洒金崖深处终年阴暗无光，刻骨的冷顺着四肢百骸流进身体里，要直接把人的心都冻成冰。 项重山怔怔站在那，用尽全力体会着这里的气息。 极其纯净的道法之气，是有人在此处自爆了金丹。在那之前有一场激烈的战斗，双方都拼尽了全力。 可任凭项重山再努力，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奚越本人的气息。是真的烟消云散了，连一缕魂魄，一角残衣都没给他剩下。 那就是，不可能的吧。一切都没发生过，他的小徒弟还在抱朴峰上等着他，每天开开心心地为他洗手作羹汤，毫无怨言地笑脸相迎。 就在他昏迷之前，他还想，以后就要好好对他。再也不管什么情劫了，再也不刻意疏远，再也不做出一副冰冷面孔吓他了，以后会学着对他笑，做个温和的好师尊。 或者如果奚越愿意，他更可以做个体贴的好道侣。 一切都那么美好，既定的未来仿佛发着光，在前路招手。 可是等他醒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项重山想，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会这样，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预兆。 也没有任何迹象能说明他的小徒弟确实身死道消了。他掐诀算不到他，命盘看不到他，一定是这些东西出了问题。 奚越一定是还活着，就在抱朴峰等着他。他得回去找他，现在就回去。 第30章 世界二：高冷师尊人设崩塌 几年后，抱朴峰上。 食堂里气氛很僵，项重山正为旁侧位置上摆着的碗筷里夹菜。 “为师记得你总做这个，大概是很喜欢吧。”他说着，竟对着那位置露出一个微笑。 最开始，项重山的微笑总是很僵硬。几年下来，他也熟练了很多，笑起来自然了不少。 那位置并没有人。项重山全程却对着那里絮絮叨叨说着话，夹着菜，看起来十分诡异。 秦瑶坐在一旁，神色却很平常，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饭后她把碗筷收拾起来，自拿去厨房洗了。 自从奚越身陨之后，项重山从洒金崖回来，竟像是痴了，一直坚定地认为奚越还在。 项重山每日照常带他们练剑，奚越的剑也随主人葬身在了洒金崖中，项重山便“送了”他一把新的剑，每日对着空气教习指点。 他对待徒弟们的态度也大变，如春风化雨，一下子就从冰山化了冻，尤其是看向虚空中的小徒弟时，眼光柔和至极。 秦瑶一开始还会劝几句，总是会被项重山四两拨千斤地顶了回来。秦瑶心里也明白，师父未必是糊涂了，只是只能这样过下去。 秦瑶则变得少言寡语起来。她似乎成熟了太多，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当初那个活泼开朗古怪精灵的小姑娘影子了。 公玉衡时不时的会过来，帮衬着他们师徒二人，和项重山比划几下，一起喝杯茶下下棋，和秦瑶谈谈心，偶尔带她出去玩几天。 时间就这样流转着。某一夜，秦瑶敲响了项重山的院门，送进去一幅画，对他说：“师父，我清理库房发现了这个，是我们当初在庆安城时一户人家送的。” 正是那所谓“能经历至亲之人生前见闻”的神奇画卷。秦瑶看见时还想起了当年他们刚下山在凡世间四处游历的情景。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此一去，竟成了生离。 这东西留在她那里也没什么用，反倒是很适合项重山如今的情况。秦瑶知道师父当年遍寻不到师兄的半点踪迹，只怕心里无比郁结，正好找到了这东西，希望能带给他一点慰藉。 然而那夜之后，不知项重山究竟在画卷里看到了什么，一连十数日，他都再也没有出院门。 秦瑶屡次叫门不应，门里也无声无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不放心，最终喊来公玉衡，两人商议决定一起破门而入，看看情况。 而破了院门，一路进了内室之后，两人都是一惊。 项重山枯坐于榻上，满头银发披散，静静抬起一双眼睛看向他们，眼里死气沉沉。 不过数日，项重山竟像心血耗尽一般，面容不变，却处处显出苍老之相。 公玉衡神识一探，顿时大惊：“师兄你……你走火入魔了！” 项重山竟好像是已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一样，看他们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事，看过他们一眼，接着又面无表情地转开眼。 那之后不久，项重山便消失了。他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句话：是我害死了他。我去赎罪，不必管我。 两人皆是大受震动，谁都知道信上的“他”指的是谁，定是指奚越，可又怎么可能谈得上害死？项重山收奚越为徒，多年勤加指导，虽态度略有些冷漠，但依然是奚越的授业恩师，怎么会害死他？ 自然没有人能明白这句话。后来两人曾请过一位从不出世的“赛神仙”解一解那张字条，顺便算算项重山如今的境况。那大师最后只摇了摇头，说：“情劫，他这是犯了情劫啊。” 那副被项重山使用过的画卷，据传功力深厚者可以完全代入被察看者的视角，体验他毕生所见。 完全代入，便是不仅仅能看到，还能听到闻到触到，五感完全代入体验到对方的经历，甚至可以体会到被察看者的心情。 看到的风景，闻到的花香，握过的冰凉剑柄，起早贪黑练功时难忍的困意，开心时打心眼儿生出的雀跃，难过时从心头涌到眼角的眼泪。 项重山能看到的，不仅仅是最后奚越的死亡真相。他还切身体会过了奚越每个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甚至还明白了奚越每每看向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奚越是真的奉他若神明，始终把他当成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恩人，勤勤恳恳把他的话当成圣旨，始终抱着有朝一日能解毒的希望。 可那所谓解毒的希望，恰恰便是项重山从未传授过他的，那自创的大无上心法。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项重山。曾经的半仙，也彻底成了一段只存在于书里口中的传说。 —————— 【恭喜您成功完成02号世界，攻略值100%，世界完成度100%，评级A+，将在下个世界中得到神秘礼盒*1，请您再接再厉。】 按照奚越平时的风格，这时候肯定要吐槽：【又来……这什么鬼的神秘礼盒？能不能退货？下次换个东西送不好吗？】 然而这一次，他出奇的安静，什么话都没说。 三三也默不作声，一人一猫沉默着被传送进了系统家园里。 【三三。你以前带过的玩家，最后也总是玩出这种死亡结局吗。】 这是奚越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喊三三，而没有闹着玩似的喊“三儿”。 三三也认真回复：【没有。这毕竟是恋爱攻略游戏，玩家是来谈恋爱的。就算像你一样的测试者，也很少经历这么不正常的bug。】 奚越说：【你觉得这是系统bug？】 三三点头，奚越却不再接话。 三三觉得他这位玩家变了很多。从一开始的一切都无所谓，也不上心，甚至理都不想理，变成现在这样，会在乎世界里的事，也会在乎世界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它隐约觉得有点开心。这好像，才是人类应该有的样子吧。有感情波动，有在乎的东西，有欲望。而最开始奚越的样子，反倒比较像它自己，一个人工智能。 此时一人一猫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仰头看星星。 系统家园在玩家离开之后会自动暂停时间，家园里的花草树木，都会暂停生长。不过说到底，这只是系统模拟人类的真实世界，用数据做出的仿制品罢了。 人类玩家毕竟只有意识在游戏里，体会到的一切都不是实体。 因此，奚越种的花花草草，各种香草和蔬菜，也不用担心在他离开进入游戏世界的那段时间里，会因为无人照料而枯萎。奚越回来后，它们都郁郁葱葱，长势良好。 系统商店还有加速生长剂，可以让幼苗眨眼成熟，瓜熟蒂落。奚越之前看到的时候还吐槽过，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都卖，系统真是为了赚钱不择手段。 这一次回来之后，奚越从系统商店里买了一棵垂丝海棠，种在了院子里，又改造了一下院子，加了一条溪流。 此刻月下，垂丝海棠花瓣落入水中，载着月色从流飘荡。奚越眼睛望着星空，信手捞了一把，冰冰凉凉。 系统家园的天气会从奚越买了的天气里随机挑选切换，在一人一猫刚回来之时，天上正在下绵绵细雨。 刚种下的海棠片片花瓣被打落，那情景好不凄凉。 这一会，风停雨霁，云消月明，月下花间，一人一猫坐在院子里默默望天。 奚越不知为何，想起的是项重山。他想起自己在千鹤谷里，从重重混沌梦境中醒来时，看到项重山近在咫尺的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 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击中了他。他几乎能感觉到心上有什么东西，“咔啦”一声碎掉了。然后他看着项重山，觉得很熟悉。 除了熟悉之外，大概还有点别的什么。让他这样一个总是“都行可以没关系”的人，说出要替师父做点什么这种话。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 在系统家园里待了几日之后，奚越逐渐恢复了常态。他问了三三：【攻略对象，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工智能，对吗？】 三三表示了肯定，奚越又问：【那攻略对象会有上一世的记忆吗？】 三三想了想，说不会，但是有些情感波动的回路会保留下来，也就是攻略对象那个人工智能，在逐渐学会人类的感情，学会“爱”。 几日后，三三带来了第二个世界的结局。 奚越沉默一会，让三三说。 三三便道：【上个世界是修仙世界，大家的寿元都很长。攻略对象项重山，他……在你离开之后，便……走火入魔了。后来他消失在了青云阙上，去了世上各种险绝之地，高山深渊，极地雪原，他一一去了个遍。】 【他……去寻求招魂复活之法。】 说到这里，三三没有再解释。他们都知道，项重山这是为了谁。 三三继续道：【后来他是在进行一个招魂禁术时，被反噬而死……】 气氛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三三犹豫一下，接着讲了下去：【项重山消失后，秦瑶很长一段时间都萎靡不振，公玉衡便把她从抱朴峰上接走了。两人时而游山玩水，时而回皇室处理事务。后来他们结了道侣，生了几个孩子，公玉衡也做了皇帝，他们生活的很美满。最后他们是寿元耗尽后自然死亡的。】 【那名魔族死后，其他魔族四散而逃，不成气候。公玉衡做了皇帝之后，按照你当初的想法，逐步颁布法令，要求人魔和谐共处。后来修真者和魔族都渐渐多了起来，也果真和谐共处着，没有再生什么事端。人魔大战，也再没有发生。大陆上人们都生活的越来越好，一片太平盛世之景。】 奚越呼出一口气，垂着眼睛看手里摆弄的花草，不发一言。 第31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第三个世界是一个古代abo世界。不同于奚越已知的任何c国历史，这里是个架空朝代，名叫大梁。 这个世界里的“奚越”十分幸运也十分倒霉，因为他是个皇帝，却是个傀儡小皇帝。而且还是生活在太皇太后和摄政王夺权的夹缝中的小皇帝。 当朝太皇太后最初的徽号为昭康，作为太后时，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多年。在她的控制下，她的亲儿子在位几年，有名无实，郁郁而终，没有子嗣。幼年时的奚越作为没有强势母族倚仗的旁系子弟，就被过继为先皇之子，扶上了皇位。 因此，成了太皇太后的昭康，没有了垂帘听政的特权，便从母族之中挑了一人来做摄政王，做她把持大权的第二个傀儡。 可立了摄政王、归政于小皇帝之后不久，太皇太后似是不放心摄政王，又操纵着摄政王和小皇帝来了一出下跪陈情，求她重新旁听辅佐皇帝。她便就坡下驴，干脆大刀阔斧改了从前的规矩，继续亲力亲为地操纵着皇帝，重新开始了垂帘听政。 而小皇帝则无人问津，在受尽冷落的生活里坐着有名无实的皇帝位子。他身边亲近的人，只有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太监，名叫良夜。又有一个贴身侍卫，是摄政王的庶弟，其实也就是一个监视器和传声筒，被放在小皇帝身边看着他。 而这敌对立场的贴身侍卫，就是攻略对象项重山。 “用户名：奚越 游戏世界：03 进入准备中——” 奚越睁开眼，发现天又是黑着的。得，又是一个生物钟反人类的世界。 此时大约五更，小皇帝的寝宫黑漆漆的，奚越只能看到眼前的明黄色的床幔。 榻边忽的亮起一盏灯，一个少年离的极近，低声道：“爷醒了？” 奚越一惊：【沃日闹鬼了！】 三三道：【冷静点，那是你的贴身小太监。】 奚越顿一下，便回了他一句：“嗯。” 那小少年便轻手轻脚用玉帘勾把床幔挂起来，把奚越扶起来，走出卧房去端洗漱的东西。他动作麻利，身材有些瘦弱，长相略显寡淡，淡眉薄唇，但眉眼平和柔顺，十分清秀，看着很舒服。他神色也不卑不亢，眼波流转，显出一些聪慧，看向奚越时眼神很柔和。 奚越一脸茫然：【你看到他是从哪冒出来的吗？】 三三嗑着瓜子嫌弃道：【从你床边。人就睡你脚踏上呢。你看看你，壕无人性。】 奚越：【……】 这会功夫，良夜便回来了。他身后跟了一队低着头整整齐齐走进来的人，人虽多却极有秩序，一点杂声都听不到。他们的打扮都与良夜类似，但是形制更简单，应该也都是太监。 良夜大约是他殿里太监总管的角色，除他之外，每人手里都端了一个托盘。奚越粗粗一看，良夜身后的小太监的托盘上放着一个金水盆，上面搭着一块净巾，其余人端着的托盘上有金香球金香盒，金水瓶金唾盂等物。 良夜回身一示意，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就把东西放下，散到一边去点灯了。这套程序下来，所有人都井然有序，非常熟练，显然是经过了良好的□□。 三三：【就洗个漱还搞这么复杂？？皇帝不愧是皇帝，啧啧啧……】 奚越表示赞同。不过毕竟是万人之上的皇帝，那必然干点什么都是前呼后拥，仆从东西一大堆，程序极其繁琐，用具极其奢靡，这不奇怪。 奚越自己可不是小皇帝，自然不知道这一堆乌七八糟的东西都要用来干嘛。好在他也不用知道，他只需要做一个任人摆弄的大人偶就好，其他人自会把他照顾得妥妥贴贴。 奚越便在良夜和小太监们的服侍下洗漱。良夜人看着不大，却做惯了这些事，恭顺地垂着眼，非常熟练周到。 还没洗漱完，奚越发现寝殿里悄然无声又进来一个人。正值凌晨，天光未明，略显幽暗的灯火里，只看得出这人身材高大颀长，身上衣服在腰身处收束，显得整个人清爽干练，英气勃发。 他从暗处走进来，奚越便先看见他脚上那一双黑色马靴，包裹着线条流畅的小腿。这人是个侍卫。 能这样熟练且不用通报地走进来，只会是一个人，他的贴身侍卫项重山。 奚越面色微微一变。他忍不住想起了上个世界的项重山，不知为何，他此时心里泛起了一点痛楚，还有一点怀念和欣喜。 此时还不到项重山轮值的点，他手拿一面铜镜，另一只手捧着一叠衣服，衣服上是小皇帝的冠冕。看起来是要替小太监们进行他们要做的下一个程序，给小皇帝更衣。 洗漱的差不多了，项重山便冲良夜道：“下去吧，主子这儿有我伺候。” 奚越看不明白眼前的情势，茫然地下意识看向良夜。贴身侍卫还负责这个？为什么还要把小太监都赶下去？小太监们都听他的？虽然奚越知道项重山是摄政王的亲弟弟，实际上在这些人眼里比奚越还要有威慑力。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项重山看起来那么熟练又那么自然，奚越搞不清状况便没有贸然动作，只静观其变。 怪的是，良夜听了项重山的话，看起来竟像是有点生气。他紧紧抿起唇，蹙眉看了奚越一眼，那眼神好像又担忧又气愤又愧疚，还有点痛苦。 小太监们不知何时已真的退得干干净净。良夜也收拾了东西，向奚越行了礼，犹豫一会，竟也真的咬牙按照项重山的话退下去了。 项重山作为摄政王的庶弟，便是摄政王的半个代言人。看来他这个皇帝做的，确实已经半点实际用处都没有，所有人明面上恭敬他，实际上都更得听太皇太后和摄政王的。 奚越还在琢磨良夜的那个眼神，和他自己的身份地位，项重山已经走了过来。他把衣冠放在一边，竟直接将奚越一把抱了起来，走到一边把奚越放在了凳子上。 奚越：【！！！】 三三：【？？？】 此时系统传来了提示音：【您的奖品——“神秘礼物”已送达，您将得到一份“万人迷buff”，请签收。】 奚越：【沃日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面前的世界再次凝固，眼前投影出了这诡异buff的使用说明书：万人迷buff，有此buff在身，只要有了契机，您就可以得到所有关键人物坚定不移的信赖与支持。小buff，好朋友，您的完成任务好帮手。祝您使用愉快。 这看起来幸亏不像名字这样不正常。奚越稍微松了口气，联想起上个世界那魔鬼buff，还是很警惕。但系统给的东西，想也知道拒绝不了。 果然，不到片刻，签收的按钮便自动亮了起来，代表这“万人迷buff”已经被奚越收下了，即将生效。 眼前一切再次动起来。项重山此时离他很近，正紧贴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正在为奚越束头发。 不知为何，奚越发现自己此时竟然正在细细的颤抖，那是不受控制的肢体反应。他的身体似乎怕极了项重山的靠近。 奚越有点懵。他的身体反应必然逃不过咫尺之间的项重山的眼睛，但是项重山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在乎，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作为一个abo世界，这个架空的朝代里所有人除了生理上的男女性别，还分成三类：乾元、中庸、坤泽。其中乾元数量极少，天资极为出众，不论男女都可以娶妻生子，都是大梁的顶尖人才，上流社会的主流性别。 坤泽数量也极少，是极为优秀的生育者，不论男女都可以生子，生出的孩子也基本是乾元或者坤泽，是所有乾元争抢着娶回家的对象。 乾元坤泽是天生匹配的性别，会散发出互相吸引的信息素。坤泽成年后还会有固定的雨露期。雨露期时坤泽需茭合，不然就会非常难熬，其间茭合也极易受孕。乾元虽然没有固定发晴期，但是易被雨露期时的坤泽信息素引发发晴。 中庸则是最为普通的一类人，占人群的大多数。他们天资平平，多为农民、手艺人、服务业从业者或者小商人。中庸们一般出身不高，也很难有攀龙附凤的机会，基本都被囿于中下层，极少有地位显赫的。 而奚越，正是一个坤泽。这是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因为历来只有乾元可以继承大统。而太皇太后当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又为了找个软弱无能的提线木偶以便控制，就秘密把有极大可能分化为坤泽的奚越推上了皇位，在奚越成年后对外又假称他分化为了乾元。 项重山则毫无疑问是个乾元。如此来看，他对奚越之前做出的过于亲密的举止，似乎有些逾距。而奚越对他本能的畏惧，也显得十分怪异。 自从来了这里，来了小皇帝的身上，奚越遭遇的一切都似乎非常不合常理，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 窗外天光慢慢亮起来，奚越抬头看着面前的铜镜，铜镜里不太清晰地映出他和项重山两人的容貌。 乾元和坤泽都是容貌极为出众的性别，乾元通常英武不凡，坤泽通常楚楚动人。项重山便是乾元之中的佼佼者，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自然地微抿，十足英俊的青年人，仿佛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小皇帝自己也是明眸皓齿，唇如胭脂，极为俊秀，虽已成年了有一段时日了，看着却还是个不喑世事的天真样子。而最为特别的，是他右眼皮上竟有一颗红色泪痣，在他微微垂下眼睛时便会现出，平添了十分风致。 奚越本来还有点想吐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给他分配的竟然是坤泽的身份，长得还这么……就算他不太懂，他也能明白，这长相在一部分性别男爱好男的人群里杀伤力有多大。他着实是抗拒的，好在只是一个游戏世界。 然而接着，项重山抬起眼和奚越对视，脸色一片漠然，却紧紧盯着奚越的脸，像盯着什么自己的所有物。 奚越不由自主地，又是打了个寒噤。 项重山已经为小皇帝束好发，戴上了日常的冠冕。今日他没有什么重要事务，不需要上朝或者祭祀，并没有戴沉重的正式帝冕，只戴了制式简单的冠帽。 此时两人对视半天，奚越正不知道项重山要做什么，却见他突然伸手捏住自己的下巴，扳着奚越的脸便吻了上来！ 奚越猝然一惊。他下意识地刚要推开项重山，却被他十分熟练地伸手一箍，便一下子动弹不得。 奚越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这什么情况！他干什么！我们有一腿吗？？为什么世界背景介绍里没说？？？】 三三也十分震惊：【卧槽不知道啊？？？一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吗？？？等等，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三三一下子想通了，沧桑道：【我猜，背景介绍里这一段，恐怕是被和谐了……】 奚越：【？？？？？？】 奚越只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了，却奇迹般的并不是很讨厌。 半晌，项重山放开他，仍捏着奚越的下巴打量他，轻轻说了一句：“主子今日，好似有些不同。” 他眼里黑沉沉的，看他半晌，再次俯下头来，两人吻在一处。 奚越心里明白过来，恐怕是buff起作用了。 所以这果然不是什么正经buff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3 08:57:39~2020-04-29 12:3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 9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大梁首府，平都。 这个世界发展到大梁朝之时，生产力已经较为发达。包括大梁开国皇帝在内，连着几任统治者又都很贤明，国家因此十分繁荣，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民风也是开放包容。 即使在昭康太后当权之时亦然。昭康太后其实极有政治手腕，虽为坤泽，却法度严明，治国有方。只是近来她毕竟上了年纪，管理国家有些力不从心，又对权力有太大的欲望，不肯归政于皇帝，对国家大事的把控就有了一些疏漏。 好在国家机器还在之前形成的惯性下照常运转，大梁全境依然一片盛世之象。 天子脚下的平都更不例外。 此时，一名清俊的白衣小公子正走在繁华的街市上。他白衣虽低调朴素，气质却华贵不凡。身后还跟着一身劲装的青年，那青年虽敛了气息，整个人依然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一看就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带着侍卫出门游玩来了。 小公子一手飞快摇着折扇，扇风猎猎，吹得他额发翩飞，却吹不掉他两颊上飞起的两片红云。 而身后的侍卫视线一直牢牢定在小公子身上，分毫不离。 奚越心里正对着三三疯狂嚎叫：【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姓三的！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有本事坑我，你有本事开门啊！】 三三理亏地不得了，小小小声道：【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吗，生活就像强女干，当你不能反抗的时候，就试着享受它吧……】 奚越：【……自信点！把像去掉！】 三三沉默半天，小声嘤嘤嘤。 一个时辰前，项重山在寝殿里为奚越更衣之后，便说要带他出门转转。 奚越听了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小小的疑惑了一下，这小皇帝居然还这么自由吗。项重山就垂下眼打量他，问：“怎么，主子不开心？” 看了半天之后，项重山凑到奚越耳边，低声道：“主子昨晚上……不是求了好久吗。” 耳鬓厮磨之下，再不暧昧的话也会显得很暧昧。更何况这话本身就十足引人遐想。 奚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又不能直接问项重山，这半天里整个人抓心挠肝，简直是在热锅上打滚。 三三被奚越责问之后，无语良久，小声提出建议：【要不，你俩要是真关系不一般，在特殊剧情里，你就来和我看小电影得了……皮囊乃身外之物嘛……】 奚越：【……】 三三继续道：【不过你这么大反应，还真是第一次见哎……】 奚越摇扇子的手一顿，神色一僵。 过了一会，奚越慢慢问三三：【能……查看我对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吗？】 三三也一愣，恐怕很少有人问这个问题。它道：【能倒是能……我看看哈……】 【查到了，是30。咦，这个数值……】就已经突破了路人的范畴，算是有好感了。 奚越对项重山自然不会有朋友的好感，那么这份好感……是喜欢的苗头啊…… 难怪奚越知道了自己和攻略对象项重山可能有不正当关系之后，居然是这样的反应。不是会很快完成任务的欣喜，不是和讨厌之人产生联系的厌恶，也不是对路人的无感。 而且对比第一个世界最开始奚越那淡漠寡欲的样子，此时居然能有这个数值，堪称奇迹。 后面的话三三没说，只是自己想了一下。奚越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却也有些沉默。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繁华街市，两侧有不少商贩叫卖，也有街头杂耍艺人表演的摊子。 街道上建筑都是古色古香的风格，但大多比较旧，因为大梁已经建朝很久了，平都也很久没有遭到战火，基本保持着最初的规划。 奚越漫不经心地左右看看，有点心不在焉的，也没看到特别感兴趣的，眼睛便无意识地追随着一个走街串巷卖糖人的看了一会。 项重山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奚越如芒在背，几乎能感受到他犹如实质的目光。 在路上走了这么一会，奚越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被三三泼了一盆冷水之后，奚越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发现他与项重山二人的关系也不太对劲。 就看奚越的身体对项重山的畏惧，只怕事情并不简单。况且项重山对他的样子，似乎也并不像喜欢，只像是……只像是对待一件自己的所有物似的。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座酒楼之前。二楼临街雅座里，似乎有人拍案而起，高声争论了一句什么。 奚越本来在想事情，这下猝然一惊，抬头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二层酒楼建筑风格磅礴大气，上面挂着硕大的黑漆红边牌子，用金粉写着“天辉楼”。 在这样的地段，皇城旁边，能盖到二楼已经十分厉害了，周围全是一层平房。这是大梁最大的连锁酒楼，店铺遍布大梁全境，当家人是大梁数一数二的富商钱兴贤。 门口一侧候着的小二眼神很毒，一眼便看出来眼前的两人身份不凡，便亮开嗓子张罗他们：“哎，二位客官！不妨进店歇一歇脚？本店今日有上好的春日梨花酿，这会儿还有新鲜出炉的毛笔酥呢。” 奚越本来只是随便一看，一听吃的便有些拔不动腿。他扇子敲一敲掌心，抬腿便迈了进去。 小二十分有眼力见，当即便把两人迎上二楼雅座：“您二位这边请！” 项重山默不作声跟在奚越身后，二人便上了楼。刚转过楼梯，便隐约听到最里面的雅间里又是一声拍桌子的高喊：“我不怕……她既做得出擅专朝政之事，还以为能堵的住悠悠众口吗？” 席间便有另一人忙着去拦他：“魏兄，你喝多了，慎言，慎言。” 奚越在他们的谈话中听到了小皇帝的名号，略微有了点兴趣，便走到雅间门口，正大光明开始偷听。 小二却急了，摆手道：“客官这可使不得！那位置是我们……” 还没说完，小二便被项重山淡淡扫来的一眼吓得停了声音，额上不由冒出了一点冷汗。 门里似乎是几个读书人，正在高谈阔论当今的局势，谈论太皇太后、摄政王和当今圣上，言语之间豪情万壮，却又书生气十足。正值春天，过两日便是春闱，平都被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塞得满满当当，只怕房中几人也是其中一分子。 奚越在门口津津有味听着，项重山只在一边抱臂靠在墙上，闲闲望着他。 半晌，房门突然一开，奚越和一步没迈出来便被堵了回去的一人大眼对小眼，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对视半天，奚越率先落落大方地抱拳一礼：“鄙姓喜，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对面大概是喝多了酒正要出门上厕所，酒精麻痹下没反应过来眼前这清秀少年是什么情况，愣道：“为什么。” 奚越一怔，忍不住笑了一下：“在下仰慕兄台才华，想要结识一二，不知能否请教阁下大名？” 对面重复道：“魏珅末，鄙姓魏，名珅末。” 奚越：“……嗯……令尊令堂甚是幽默，哈哈，甚是幽默。” 背地里和三三吐槽：【不是吧，这人瞎编也讲究一下基本法吧，这起的名也太假了？】 于是后面魏珅末问奚越姓名的时候，奚越坦然道：“我叫喜刷刷。” 三三爆笑：【抱拳.jpg】 身边的项重山听后亦是一怔，接着嘴角微微翘起，很快又恢复原状。 魏珅末似乎已经醉了，丝毫没意识到奚越是在门口偷听他们说话，反倒像是对他印象不错，拉着他说话。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魏珅末竟就把奚越引为知己，把他带到了他们的雅间里，要与他把酒言欢。 雅间里有三人，两人书生打扮，另一人却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山羊胡小眼睛，笑起来脸上全是褶。这三人见了奚越项重山，都有些收敛，在外人面前并不敢畅所欲言。 大梁对于思想的把控十分宽松，并不限制人们谈论朝政。不过大家对于最高掌权者还是有本能的畏惧。 奚越便爽朗一笑，率先敬他们酒，便和魏珅末继续谈论之前提到的朝政弊病，以及当前权利核心的局势。其他人听着他们二人侃侃而谈，后面也逐渐加入进来。只有那个中年人，始终在一边笑眯眯地观察着他们，并不多说什么。 “难不成徐兄还把摄政王和太皇太后混为一谈？那可未必，这两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其中一人道。 “太皇太后当政多年，你觉得她想不到这一茬？她可比你精，肯定防备着摄政王呢。”徐姓书生回道。 “前阵子戍北军的首领不是投了敌吗，那新上任的项家人，据说从前可和摄政王走的很近……”钱兴贤低声说。这人确实消息灵通，奚越多看了他两眼。 奚越道：“诸位兄台可曾听闻，不久之前摄政王府的人手大换血？据说本来是太皇太后布的局，可最终留下的还是摄政王自己的亲信……” 王府里的事可十分隐秘，除了钱兴贤以外，其余人都惊讶地看他。 魏珅末震惊道：“摄政王……竟然能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了？” 奚越隐秘地点头：“不是一次两次了。” 奚越嘴上只是继续顺着之前看到的剧情扯了几句，没想到那几人看他的目光越来越亮，特别是魏珅末，对他格外热情。 他有点困惑，三三道：【你忘了你还有个buff在身了？】 奚越恍然大悟。同时他也意识到，根据buff上所说，眼前几人竟是重要的关键人物，只怕之后春闱便会榜上有名。 魏珅末聊得十分投机，揽着奚越道：“喜……刷刷老弟！今日甚是开心，愚兄敬贤弟一杯！” 说着，魏珅末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身上一凉，不由自主地看了站在身后的项重山一眼，凭本能把手放下了。 奚越浑然不觉，一见天色不早了，便向各位行礼道别。 一出包间门口，两条系统通知便先后传来：【人物魏珅末好感度+30，奖励金币*3。】 【人物钱兴贤好感度+20，奖励金币*2。】 奚越愣了一会：【不是……他真叫魏珅末啊……】 三三：【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奚越多少喝了点酒，走路便有些迟缓，也有些不稳。项重山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黑着脸跟在身后。 走到了人少的地方，项重山便上前两步，直接把奚越抱了起来，用了点轻功快步往回走。 奚越一惊，挣扎两下挣不动，就看着项重山抿起的嘴角，疑惑道：【他生气了？】 三三感慨：【老醋飘香。】 奚越更茫然了：【？】 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却被这么抱着走路，着实过于丢脸，挣又挣不开，后面奚越干脆把脸埋进项重山怀里，当一只藏头露尾的鸵鸟。 不知是不是奚越的错觉，项重山似乎顿了一下。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35。奖励系统金币*5。】 第33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35？项重山这个世界的初始好感度是30？ 奚越回想了一下，第一个世界里初始好感度是-20，第二个世界里初始好感度是0，如今第三个世界里，初始好感度是30，竟然在依次递增。 而自己的好感度也是30，这是巧合吗？另外，自己的好感度是不是也是逐渐递增的？ 奚越隐约觉得窥见了什么东西，心中一时千头万绪。他理了其中一条，问三三：【不是说世界的难度会由简单到复杂吗？为什么好感度越来越高？】 三三解释道：【是这样，到目前为止的世界都是简单的等级，初始好感度会在0-30之间随机波动。不过这样的情况确实还比较反常，我以前也没见过……】 【到后面的中等和困难级别，系统会随机增加难度的，降低好感度或者别的地方增加难度。】 奚越还在沉思，此时他们二人已经回到了宫中。良夜一直等在内宫门口，温柔的眉眼带着担忧，把奚越迎进内廷的宫门之后便带他进了寝殿服侍他沐浴，项重山也回了寝殿后自己的住处。 沐浴过后，良夜沉默着轻手轻脚为奚越擦干了身体，换上就寝的里衣，虚扶着他进了房间坐在床上。 奚越的寝殿名为紫微宫，历来是皇帝的住处。紫微宫有上下两层，内部构造十分复杂，单单是皇帝晚上可以用来睡觉的屋子就有六个，更别说用来做其他事的房间。里面七拐八绕，若不是有良夜引导着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只怕奚越都找不着地方。 在床榻边坐下后，奚越手指在床边一摸，摸到了一个异物。他低头一看，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金黄的糖人，用油纸包着，静静躺在他枕边。展开一看，糖人是个小人形状，小人像是画的奚越。 项重山？他什么时候买的？ 奚越举起来在灯下端详一会，正要尝一口试试，面前良夜见他要吃，突然重重跪下劝阻道：“主子！不可啊！不能吃那狼子野心之人送来的东西！主子难道忘了他之前是怎么对您的吗？？” 奚越一脸茫然，不是，兄弟，我是真不知道啊。 良夜咚咚磕头，再抬头时眼里竟然有泪光：“是奴婢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被那种人欺侮！” 奚越更茫然了。他为了安抚情绪激动的良夜，便先将那糖人搁到了桌子上：“……无妨……小叶子，朕不怪你。” 项重山到底是做了什么？他和自己之间有什么纠葛？为什么良夜对他如此愤怒…… 窗外一黑影听到这里，似乎僵了一下，转身便走了。 听了小皇帝自幼对他的称呼，良夜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像往常一样把奚越安置在床上，自己吹了蜡烛便躺在了脚踏上。 第二天早上，奚越依旧是五更就被生物钟叫醒了。项重山这次没出现，良夜和一众小太监便服侍着奚越洗漱更衣束发一条龙。 用早膳时，奚越见到的又是昨天那一套。几桌面点，几桌菜，还有几桌粥汤一类，排场不小，粗略一看也得有几十样。用的材料也不错，鸡鸭鱼肉，海参鲍鱼，新鲜时蔬，搭配好做出来。 可奚越吃的时候却有些没精打采的。菜确实是不错，可是为了让皇帝随时传唤的时候都能吃上，这些菜基本都是提前做好温着的，早就过了最适合入口的时候。 就算再好的食材，再合适的搭配，再精细的制作过程，也禁不住这种折腾。该脆的不脆，该糯的不糯，简直暴殄天物。 按理说皇帝是九五至尊，吃的更应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材应该是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山珍海味，奚越本来十分期待。 所以，就这就这就这？ 奚越塞了几个面点，喝了几口甜汤，没精打采地把早饭吃了。 皇帝的后宫里各位后妃本来人人都有小厨房，太后也有，小厨房里的才是最顶尖的厨师。按理说皇帝虽然自己屋里供应的是御厨做的饭，却可以去后宫各处蹭饭，无比快乐。 然而奚越十分明白，他不配。没有皇后也没有佳丽三千，没有母后只有一个恐怖的太皇太后，让他去哪蹭小厨房的饭？这皇帝给他当的，确实太失败了。别说老婆了，连蹭饭的机会都莫得。 奚越对着三三哭：【终究是错付了！】 三三嗑着瓜子冷笑道：【果然这才是你的痛点呢，呵呵。】 奚越：【……】 平日除了每月的朝参日需要面见大臣之外，奚越这小皇帝的日常生活其实比较枯燥。毕竟这种不需要为生计奔波的人，一般都生活枯燥。 从前情提要里看，小皇帝平日里基本就是上上课读读书，除此之外就练练字画个画，去御花园转两圈。虽然太皇太后没有刻意限制他，但奚越也没有什么正事要做，只能在宫里做一只笼中鸟。 本来皇帝这位置担着全天下最重的担子，应该是全天下最忙的人，现在却成了真正的富贵闲人。 昨日和今日恰好是太傅陈立本给小皇帝放了两天假，奚越便不用上课，无所事事。 他吃完饭之后想了想，准备去御花园看看。 项重山直到这会才珊珊来迟，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行了礼，默不作声地跟在奚越身后。这到挺稀奇，这会比他平日里当差的时辰要晚，何况他一般都来的很早，在小皇帝洗漱穿衣的时候就到了，甚至有时候小皇帝还没起他就到了。当然，也有时候他压根就不会走。 是以他这一来得晚，就显得有些奇怪。不过只要他不忤逆了太皇太后，也没人管得了他，奚越也没往心上去。 不管小皇帝要去哪，只要是出门一趟，就总是前呼后拥，跟着一大群小太监。奚越要去御花园，小太监各司其职，拿着一大堆家把式，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往御花园去了。 一路上遇到的众多太监和侍卫，虽然都规规矩矩地向奚越下跪请安，面对他时的表情却没多少面对上位者的畏惧。反倒是面对他身后的项重山，他们行礼时的敬畏会更真心实意一点。 三三给这小皇帝的职业生涯下了四字评语：【啥也不是。】 奚越一乐。 皇帝的威严和地位还是在的，宫中之人不可能苛待了他。可没有实权，到底身板直不起来。 御花园是建在宫里的小型园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湖水假山亭台楼阁一样不缺。 人工湖旁边栽了几棵花树，奚越粗粗认了一下，发现园林设计的很精巧，有春季开花的樱花桃花海棠花，有秋天的桂花，还有几棵冬天的梅树，湖里还有夏天的荷花，四季都有花开放，都有美景可赏。 此时，杏花已经快要谢了，桃花初绽，湖面飘着花瓣，像铺着一层毛茸茸的花毯。 奚越踱着步，绕到湖心亭里，默默望着园子里的景。 落在别人眼里大约是，眉清目秀的少年皇帝愁眉不展，久居深宫精神不振，眼望着景色出神，心中满是壮志难酬的郁郁不平之气。 然而奚越只是看了半晌，郁郁不平地发出了穷鬼的感慨：【家里挖个湖，这得是什么人家啊。】 三三：【谢邀，别说湖了，这天下都是你的。】 奚越：【……太皇太后听了想打人。】 这一会，他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有个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动，便转了眼看过去。 旁边不远处的桂花树的树上结了一些果实，而此时树下有一只鸟，正一跳一跳地啄矮枝上的果实，频率非常稳定，看起来非常动感，像个电动弹簧。 奚越愣在原地。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奚越和身后的小尾巴所处的位置被假山挡住了，从外面看不见，由于是在宫里，很是安全，奚越也没让人拦在周围，只是想简单的来散个步。 便有一个小太监，手里拎着鸟笼，从假山后一路小跑地冲着那只鸟找过来：“哎呦我的小祖宗，我可找着您了……皇皇皇皇上！” 他一绕过来，猝不及防看见了皇上，一个滑跪直接从找鸟变成了请安，慌里慌张哆哆嗦嗦告饶：“奴婢失职，求皇上饶命！” 这行为怎么着也算得上御前失仪了，难怪他如此害怕，冷汗都下来了。 这应该是皇帝专门的养牲处的小太监，给皇帝和他的后妃们养宠物的。奚越没计较他的毛病，让他起来，有点好奇地问他：“这是只什么鸟儿？” 小太监逃过一劫，赶紧结结巴巴地说这是外邦进贡的鹦鹉，还没有起名。 这鹦鹉却与本土的大红大绿颜色艳丽的鹦鹉不同，也不是普通鸟的灰暗颜色，它披着一身淡金色羽毛，头顶有金色长冠，冠羽尾部卷曲，十分好看。 奚越看它一蹦一跳十分可爱，点头道：“不错。头戴金冠，身披金甲，威风凛凛。就叫它———” 小太监赶紧洗耳恭听，他饲养的鹦鹉竟能得皇帝亲口赐名，他与有荣焉。 “就叫它小黄吧。” 三三：【？？？皮这一下你快乐吗？】 奚越：【嘻嘻。】 小太监愣在原地，接着又慌里慌张地掩饰住，还要搜肠刮肚地试图夸赞奚越这名起的有文采。 项重山一直站在奚越身后，这会，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轻轻笑了一下。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40。奖励系统金币*10。】 听到提示音，奚越愣了一下，不过没有多想。 奚越把这只偶遇的活泼鸟儿带在身边，继续在御花园里闲逛。小黄颇通灵性，不肯进笼子，却十分开心地飞到奚越手上站着，过了一会又站到奚越肩上。 三三乐了，说：【它这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只不过，在奚越叫它小黄的时候，三三总觉得能看到它小眼睛里的委屈。 逛了半天，又回了紫微宫。紫微宫正殿的西配殿是皇帝就寝的地方，东配殿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小皇帝自然用不上，平日也就是在这里写写画画消磨时光。 小皇帝也有专门的书房，就设在紫微宫的角落偏殿里，平日里上课便是在此处，但除了上课也没有别的用处，皇帝一般不会在那停留。 奚越出门时是孤身一人，回来时肩膀上却多了一只鸟。 奚越见良夜多看了小黄两眼，便笑了一下，让他去找个架子放在自己东配殿的书桌上，给小黄个落脚的地方。 说完，又让小太监去了宫里的茶点房，吩咐那边找点时鲜水果来。 不久之后，那养牲处的小太监就带了人送来了小黄的鸟笼食盒水盒等用具，良夜也指派人一一安置好了，小黄便算正式入驻紫微宫了。 吃过午膳之后，奚越小睡了一会，下午起来便去了东配殿，他平时处理政务的地方。奚越懒洋洋伏在书桌上晒太阳，他正随手在纸上画着什么，小黄站在他肩膀上，好奇地探头看着。 良夜在一边研墨，项重山在不远处守着他，气氛十分宁静。 奚越身后便是一个书架，上面摆着大梁之前许多任皇帝留下的治国之术，然而已经许久没有被人翻开过了。好在被人精心打理，并没有落灰。 有一帮人专门负责伺候皇帝和他的后宫们写字作画，写字就帮他们描出轮廓，画画就给他们勾好线供他们上色。可小皇帝一向不用，他长日无聊，没事就自己琢磨着画点东西，日复一日的也磨练出了一手不错的画技。 前情提要里面没展现出小皇帝平日里擅长画什么，奚越便随意涂画了不少东西，画个山水，勉强能看，画个花鸟，也是普普通通。 他手里划拉着一只王八，心说不会吧，这身体画了这么多年就这个水平？ 此时，奚越的视线碰巧慢慢移到不远处的项重山身上。日头西斜，阳光从纸窗洒进来，打在项重山身上，勾勒出他脸上的轮廓。 鼻梁高挺，薄唇如刀，眼神从来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过，却没多少感情，似是冷冰冰的。 一旁的良夜突然停下了研墨的手，奚越把目光转回来，发现他竟不知不觉间把项重山画在了纸上。寥寥几笔便活灵活现，神态样貌都堪称神似，技艺十分高超，手法无比纯熟。 奚越顿时明白过来这小皇帝这么多年都在画什么了。他擅长的不是山水不是花鸟，原来是人像。 项重山不知为何，竟然直接走上前，毫不顾忌地取了那画仔细端详。半晌，他抬起头盯着奚越，竟慢慢露出一个十分满足的笑容，道：“谢主子赏。”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为55。奖励系统金币*15。】 奚越见了项重山的神情，没来由的竟觉得害怕。他于是转开目光不再看他，同时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把画赏给他。 只是画了幅画，真的至于涨这么多好感度吗？奚越有点茫然。但他已经深深明白了系统的操作，薛定谔的好感度罢了，便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项重山：我叫项重山，万万没想到，我不仅要和人争宠，和英短争宠，现在我还要和一只鸟争宠，我lay了 第34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奚越依旧没有上课，每天过着懒散小皇帝的枯燥生活。 太傅告假的原因，似乎是会试快要开始了，他们在各司其职忙着准备。太傅似乎也是监考官之一，要忙的事情很多，顾不上教傀儡皇帝这个可有可无的职务。 这夜，奚越沐浴更衣之后，正准备上床睡觉，项重山却突然出现在门口。 周围的小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都退下了，只剩下良夜。看到项重山之后，良夜的脸色瞬间白了，死死咬着嘴唇，奚越注意到他的手都攥成了拳。项重山进来便挥退了良夜，他一步一步向外走，看起来似乎无比痛苦。 每次这种时候，良夜的反应都格外大，像是在相似的时候经历过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 奚越一脸茫然，这是做什么？项重山这个时候来干嘛？良夜怎么了？ 三三暗中吐槽：你猜，干，嘛。 项重山自然地走过来，行云流水般开始宽衣解带。奚越尚且没反应过来，他这具身体便条件反射地颤抖起来，似乎十分想夺门而逃。 奚越本能地觉得情况不对，就真的顺从本心，绕开项重山就从床上想往下跑。 人对危机是有刻在基因里的本能的，有时候直觉会比理智更准确。 项重山已经解到了腰带，漠然道：“主子这是要去哪？” 他伸手一捞，把小皇帝拦腰捞起来，又丢回床上。 烛火一晃，屋子里气氛有些凝滞。 “怎么，还是怕我吗？都这么多次了，主子也该学着适应一下了。”项重山冷冷道。他进门时本来面色舒展，此时却像是不知道被什么惹恼了，表情不太好看。 奚越的身体似乎已经怕到极致，上下牙齿竟然开始打颤，仿佛整个身体被置于数九寒天之中。 项重山看着他的反应，薄唇紧紧抿起来，慢慢逼上前，把小皇帝压在身下。 一股浓烈的木香席卷而来，有点像檀木，浓烈到极点，竟有点灼热，像是枯木着了火。接着，又是一股草叶的清香幽幽泛起，像春日雨后走在青草萋萋的郊外，十分清凉。两者相遇，就像大火被绵绵细雨熄灭，只留下厚重清雅的香味。 奚越突然意识到，不是香味着了火，是他身上热到像是着了火，沿着四肢百骸烧起来。这感觉虽然很陌生，他却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他在项重山的信息素刺激之下，虽然不是雨露期，也有了点发晴的症状！ 这一瞬间，在熟悉的信息素刺激之下，许多属于小皇帝的记忆突然在奚越脑内爆发。 平日里沉默如山地守护着他的侍卫，仿佛饿狼一般，在他摇晃的视野里冷冷地盯着他，不停地掠夺着。 他像一只受了惊的猎物，仓皇地挣扎着，却只是徒劳。 耳畔是自己凄厉的尖叫和求救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哀求：“不要这样，不要……呜……求求你……” 最后只有微弱的哭泣声，然后就连哭泣声都没有了。 平日站满了人的殿里，此时似乎每个角落都空无一人，寂静，沉默，无动于衷地旁观着这一切。这熟悉的宫殿仿佛一张黑色的巨口，用令人窒息的无助和绝望把小皇帝吞食殆尽。 木香清雅，却成了噩梦里最恐怖的背景，除了浓烈的发晴的信息素味，他鼻端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膻味。 奚越顿时疯了一样挣扎起来，同时俯到床边，真的干呕起来。 项重山见此情景，先是一怔，接着五官都有些狰狞，完全不复平日里漠然的样子，似乎怒不可遏，连平静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主子觉得恶心？” 他一向是情绪稳定的，即使是掠夺的时候，流露出的也只有冷冰冰的占有欲。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愤怒的表情。 奚越说不出话，眼圈都红了。他倒在那里，感受到项重山动作粗鲁地剥他的衣服，用腰带绑他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奚越觉得异常难过，浑身上下都有些发冷，心里有什么地方特别空，又特别满，堵得让人窒息。 他低低唤了一句：【三三……】 接着他便被拉进了熟悉的系统空间，三三的“家”。 而现实里小皇帝奚越的身体，依然为人鱼肉，在砧板上痛苦的挣扎着。 原来这就是他们之间关系的真相。可怕的强盗，和无处可逃的玩物。他窥见的温情脉脉的表象，都是假的。 其实奚越按理说不应该特别在乎的。三三那句话虽然是开玩笑，说的其实没错，皮囊对奚越来说，真的不过是身外之物。这些表面的东西，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事，不在于此。 可是他却很反常，觉得心里十分难受。那感觉很奇怪，他好像从没经历过，却很真实。 奚越窝在系统空间里，一声不吭。英短三三围着他十分忧愁地打转，心里有些愧疚。 过了一会，它发现奚越的表情突然变了。他脸色越来越红，不由自主地微微弯着腰，捂住了小腹。 三三疑惑一会，几乎要怀疑奚越的意识体生了病。正不放心，它突然想到了什么。 所谓屏蔽痛觉buff，就真的只是屏蔽痛觉，其他非常强烈的感觉，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乾元和坤泽之间是最契合的伴侣，在什么时候都一样，在某些事上尤其和谐。 所以奚越这是…… 三三马上反应过来，于是赶紧跳到一边回避了，以免奚越过于尴尬。 奚越缩在那里，两颊泛红呼吸急促，双腿不时互相摩擦，换了好几个姿势，似乎还是很不得劲，依然在翻来覆去地动着。 又过了一会，现实世界大概天都亮了，三三才注意到奚越浑身抽搐一下，长出一口气，抱着肚子蜷起来。 系统提示音在周围环绕式播放起来：【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65。奖励系统金币*10。】 奚越脸色更白了。 三三犹豫一会，小声问奚越：【要回去吗？】 奚越闭着眼，点头。 现实世界里，小皇帝也是一样的姿势，蜷在乱七八糟的床铺上，捂着肚子。奚越回来后一下子感觉到，他的肚子很胀。 坤泽，不论男女都是可以生育的。奚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寝殿里没别人，项重山不在，小太监们也仍旧不见踪影。但是很快项重山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汤水。他抿着嘴唇，神情看起来很奇怪，好像有些犹豫。 奚越顿时想起这是什么了。这药汤每次事后项重山都会端来给他，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言而喻。 话又说回来，不管里面是什么，他有反抗的余地吗。 项重山此举倒是十分合理，傀儡小皇帝，被人玩了倒不会怎么样，多生什么事端就麻烦了。尤其是奚越对外的身份还是乾元。 奚越本来就正在愁这个，见项重山如此，简直是瞌睡送枕头，便毫不犹豫从项重山手中接过来一饮而尽。 项重山见他喝了，却没有露出半分轻松神色，也不像往常看他喝药时的漠然。他反倒紧皱起眉头，似乎在担忧什么，而且像是不太高兴。 奚越却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他，垂下眼由着进来的良夜服侍他洗漱。 良夜眼下有乌青，似是一晚上没睡好。他见了奚越的样子，眼睛便是一红，几乎要落泪，动作极其轻柔地帮他擦脸更衣。 项重山看着他们互动，不知为何面色又是一沉。他看了一会，默不作声地出了门，等在门口。 —————— 今日是太傅陈立本许久以来第一次给小皇帝上课，也是奚越第一次见到他。 结果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了，这时辰平日里都快下课了。 奚越走到书房时，一眼就看见陈立本正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戒尺敲啊敲，脸上的表情半是愤怒半是失望。 陈立本是先皇钦点的状元，很有点学问，虽然看起来就是个干瘪瘦小的老头，但他站在那里，身板笔直，像一株枝干虬结的劲松。 良夜一直扶着奚越，直把他扶进了书房里坐下。陈立本看着他珊珊来迟还这么大架子，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似乎极其失望。 陈立本不涉任何党争，是朝堂之中的清流，绝对的拥护正统，为人刚直不阿，一直反对太皇太后始终把控着大权，常常暗地里和她对着干。奈何他办事能力强，又历经几朝，威望极高，只要他不出错，昭康也奈何不得。 陈立本被指派来做帝师之初，心里也是有一番宏图壮志的，想着要把皇帝教成治国明君，推他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奈何小皇帝不太聪明，又不够勤奋，还十分顽皮，愚钝不堪，屡教不改。 最开始这样也没什么，至少他本性不坏，还算是可塑之才。陈立本严厉对待他，盼着他长大懂事，能知事明理。谁知小皇帝成年那几天之后，直接性情大变，连课也常常不来上了，即使来了很多时候也都失魂落魄的，精神都像有些失常了。 陈立本渐渐也就对他彻底失望了，把重心放在了朝政上，逐渐放弃了奚越，开始不在他身上花那么多功夫。 此时，陈立本摇着头，照常翻开书开始讲课。奚越只有这一个老师，讲的东西也不算特别丰富，只有经史治国策略一类，除此之外的天文地理算术等等，一概没有。 虽然从不限制他，也不苛待他，但是太皇太后明显是有意在放纵他，由着他不学无术，整日混吃等死。 一节课下来，陈立本却在奚越的状态和课上的对答之中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的小皇帝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不知为何，陈立本心中竟然对皇帝又突然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而且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烈，他开始莫名觉得小皇帝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改变了，成长为了一个有谋有略的帝王，令人感觉十分可靠。 课间，他捏着胡子，思索着奚越的变化和自己这种心情。谁知平时避他不及的奚越这会竟然主动提起了一个话题：“先生可是要给会试做考官？” 陈立本不苟言笑地点了点头，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如此，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他这句本是顺口一说，奚越却毫不客气地当真吩咐他：“嗯，有一人我瞧着很不错，希望先生额外注意一下。” 陈立本皱起眉头，正要质疑，只听奚越接着道：“他叫魏珅末。” 陈立本脸上突然露出几分震惊，眼睛也亮了起来。果然，他还真没看错，皇帝果然变了。 第35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紧接着系统通知便响了起来：【人物陈立本好感度+5，奖励金币*0.5。】 在这条通知之后，沉寂已久的系统任务此时也终于冒泡了：【主线任务一：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 如果前一条还不算让奚越吃惊的话，后一条系统任务就真的直接惊到他了。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是说皇帝的权利吧？是吧？ 让他一个地球人穿进权谋宫斗世界，然后直接把第一个任务目标设置成夺权成功大结局？真就先设一个小目标呗？ 奚越陷入了沉默，默默听系统继续通知：【好的，已为您接取任务，请尽快准备夺回大权。】 半晌，奚越缓缓对三三道：【咱们这系统真好。】 三三：【？】 奚越微笑：【好就好在好他mlgb。】 三三幽幽道：【……你说的话被哔掉了，我听不清。不过，我想我已经领会中心思想了。】 此刻眼前，陈立本听完奚越的话之后，好像很是激动，对着小皇帝拱手道：“皇上圣明！臣与皇上有志一同，不谋而合！臣也以为此子学识与性情俱佳，有勇有谋，实是将来的国之栋梁，未来必可托付重任！” 奚越也有点惊讶，心说想不到这魏珅末这么有名？这宝押对了，小buff真不是盖的。 陈立本似乎非常惊喜，以此为契机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与奚越针砭时弊，畅谈如今局势。 奚越心里有数，又到了万人迷buff的show time，传统艺能了。 一回生二回熟，他再一次把之前那套话搬出来瞎扯一通。在谈论的过程中，奚越毫不意外地发现陈立本的眼神越来越惊喜，简直灼灼发亮，大概他眼里的自己形象正空前的高大。 若是之前奚越还看不太懂魏珅末他们那群人闪亮亮的眼神，这一次他在陈立本的眼神中则明明白白地读了出来：“皇上此言甚是有理怎么会这么切中要害简直是当世奇才处理政务一定是一把好手怎能浪费在这方寸之地臣相信陛下一定会是千古明君臣愿肝脑涂地追随左右扶持皇上重掌朝政大权balabala……” 牛逼，不愧是：小buff，好朋友，您的完成任务好帮手。 一番畅谈之后，陈立本的好感度整整涨了35点，他的态度也完全变了，由原本的恨铁不成钢，变得有些尊敬，是真的把他当成要辅佐的君王来看待了，而不只是一个顽劣不堪的学生。 陈立本最后提到了摄政王，他先是往外看了一眼项重山守着的位置，确认他离得够远，便压低声音问奚越：“皇上如何看待摄政王所处的立场？” 一提到摄政王，奚越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摄政王送到他身边的庶弟，项重山，脸色便是一僵。 陈立本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下子站了起来，立刻压低声音问道：“皇上可是受着摄政王的威胁？” 奚越回过神来，见陈立本表情十分严肃且紧张，便要站起来安抚他坐下。谁知刚一站起，腿就软了一下，险些跪到地上，被良夜一把扶住。 陈立本表情一变，义愤不已，竟是直接跪了下来，低声怒喝道：“原来皇上是一直处在摄政王的威胁之中，被他恐吓竟至于此！是臣无能，如此明显之事，竟然今日才察觉！” 他说着说着，触及了自己的伤心愧疚事，脸上渐渐老泪纵横，对着奚越发誓道：“臣誓死效忠皇上，定辅佐我主肃清小人，匡扶我大梁正统，绝不再令皇上陷于如此境况之中！” 奚越赶紧把陈立本扶了起来，干巴巴地咂了咂嘴，啥也没能解释出来。老师，其实你误会了，摄政王根本鸟都没鸟我……我不是被他做了什么吓到腿软，我只是真的腿软…… 奚越十分忧愁地看着陈立本走出了书房，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坑了摄政王一把。 奚越：【这个buff也太顶了……】 三三嗑着瓜子回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摄政王是真够倒霉的。】 良夜一直侍立一边，奚越读书时，他便充当伴读书童的角色。这会他突然低低说了一句：“皇上圣明。” 奚越转头去看良夜，他垂着眼睛，还是极其柔顺的样子，清秀的脸上却写满了坚定，眼里好像有火苗跳动。 这是说他甩锅给摄政王这事干得漂亮？ 良夜直直跪了下来，十分诚挚对奚越道：“皇上不必愧疚，奴婢觉得皇上此举再英明不过。奴婢也愿为马前卒，丢了命也甘之如饴，只愿助皇上摆脱那个索命恶鬼！” 奚越一个头三个大，今天怎么人人都争着跪一下，这也没过年啊。他赶紧把良夜扶起来，心里过了一下良夜说的话。 索命恶鬼应该是说项重山了，良夜似乎非常恨他。良夜对小皇帝倒真的是一片赤诚啊…… 奚越问三三：【能查一下良夜的好感度吗？】 三三停顿一会，十分震惊地回到：【哇，竟然是100，我的天呢。】 奚越也有些吃惊。良夜在一边稳稳扶着他向前走，那稳固的力道，就好像千万年都不会变，永远支撑在他身边。 好感度系统不单单只能检测“喜欢”这一种感情的数值，只不过更偏向于检测这种数值，也就是说其他的友情亲情，大概有一百分也就能提被系统检测出一分的好感度。 奚越能察觉得到，良夜对他的感情早已远远超出那种单纯的“喜欢”，里面有种种感情杂糅着。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达到百分好感度，证明这情感其实早已远超出系统检测的百分上限。 奚越的心情不由有些震动。 此时项重山守在书房门口，脸上神情十分复杂。他本职工作便是监视奚越并报告他异常的举动，自然习惯了不放过他每个动作每句话。他听到了奚越与陈立本的一部分对话，虽然最后一段话他听的并不清楚，却也听出来陈立本对奚越的态度有了极大的变化。 陈立本这样的转变完全出乎项重山的意料。再联想起那天出宫时那群读书人对奚越的亲近之态，项重山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小皇帝了。虽然从前，他似乎也从未认真看过他一眼。 项重山隐约感觉到，这位小皇帝，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变化…… 此时，他前所未有地，有了一种莫名的欲望。他想看清楚这个人，他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又都在想些什么。 —————— 下午，奚越听说宫里新来了一个戏班子，似乎是之前没出现过新唱法，演的也都是新戏，最近在民间热度很高，传到了太皇太后耳朵里，便被太皇太后召进宫来表演。 奚越便吩咐人去请他们到宫里戏楼，给小皇帝演上一折。平素只有各种节日和皇室中人生日的时候，宫里才会开戏，今天既然有了机会，不看白不看。 古代科技不发达，娱乐项目单调，但这些文化传统可是十分原汁原味，有这个机会了当然得好好体会一下。 到了之后，奚越登了楼坐在主位上，便有小太监捧着剧目单让他勾选，奚越摆摆手，说拣最拿手的演。 小太监先恭恭敬敬给他介绍了一番，说这是南边传过来的新戏，太皇太后专门请来听个新鲜，听完还夸了几句。 三三小声逼逼：【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那么喜欢太皇太后，有本事跟人家走，来伺候皇上干什么。】 奚越乐了：【你几岁了？】 三三：【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奚越：【……】 太皇太后爱看戏，戏楼搭的十分复杂，有专门用来布景的机关。台上已经搭好了景，盛装的女主人公凭栏望着景色，唱出第一句，好戏开场了。 奚越提起了精神。女主角唱了一句之后，又上来一个侍女打扮的小丫头，十分活泼，和小姐打扮的主人公一问一答地念白，二人身段动作都优雅婉转，令人赏心悦目。 戏里与现实一样，也是秋天，女主人公幽幽叹一句，“好天气也”，接着舞着水袖唱了起来。 接着便是在闺房里梳妆打扮的戏，小丫头在一边忙前忙后，可爱又俏皮，女主角对镜自赏，风情万种。 奚越不知不觉沉浸在了里面，看着主仆二人在大好春日里游园，之后回了屋，这一折便落幕了。这完全不是平日里宫里能看见的戏，倒是十分新奇。 下一折开场，依然是在小姐的闺房里。小姐睡过去之后，台上起了一阵白烟。一段奇妙的乐曲声里，一个丑角打扮的白胡子老头入了小姐的梦，引小姐进了园中，又引来一个书生打扮的清秀小生，是男主角上场了。 女主角娇俏地用水袖挡住脸，问他：“那生素昧平生，因何到此？” 书生十分会撩，上来一通“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情话把小姐说的害羞不已。 奚越看得津津有味，三三感慨：【绝美爱情，绝美爱情。】 没想到接下来就开始“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奚越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项重山还站在他身后，若有若无的木香萦绕在鼻端，此时那味道分外明显，也分外刺鼻。 被勉强压下去一天的糟糕回忆又涌上心头，奚越只觉喉头一哽，当即便又有些反胃。 他再看不下去了，霍然起身，拂袖而去。身后太监不知皇帝为什么突然变脸，惶然跪倒了一大片。唱戏的那班人也停了下来，以为惹怒了皇帝，瑟瑟发抖。 项重山心里多少有数，奚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面色沉沉，跟上了奚越。 奚越冷冷回头，道：“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项重山面色一白。 奚越转身继续往前走。他那句话其实是情绪激动之下脱口而出，并不真的觉得项重山会听他的话乖乖停下。况且项重山的任务就是盯着他。 然而走了一会，那木香竟然真的逐渐淡了，身后也没有脚步声。 奚越回头看了一眼，见项重山竟然真的停在原地，直直看着这里。奚越说了那句话之后，他似乎就真没再动过。距离太远，奚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奚越不再停留，带着良夜回了寝宫。 一进正殿，一只什么东西猛地飞过来，一下子撞进了奚越怀里。 奚越正有些心烦意乱，低头一看，是小黄，扑棱着翅膀直接冲了过来。小黄似乎撞上了瘾，高兴地叫着，又撞过来几次。 发了一通火，又走了这一路下来，他心里一直压抑的东西也散了不少。这会被小黄一闹，天真可爱又活泼，奚越只觉心里轻松了很多。 在这处处暗藏心机的深宫里，起码还有这样一个小生灵，与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简单而纯净。 奚越不由笑了一下，抬手让小黄站在他手指上。小黄冲他叫了几声，低头梳理撞乱了的毛。 奚越替它顺了几下，道：“下次别这样了，再掉毛可就秃了。” 小黄愤而抬头，短促地叫了几声，似乎在骂人，然后生气地扇着翅膀飞一边去了，把奚越的头发扑腾得一团乱。 良夜请示后，上前替他整理衣冠，奚越看到他脸上竟然挂着笑容。 奚越问他：“笑什么？” 良夜抿着嘴摇头，眼里是柔和明亮的一池春水，弯着眼睛回答：“皇上好久没露出这种表情了。” “从皇上……成年之后，奴婢就没见过了。” 第36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听戏事件过去之后不久，陈立本上课的时候就提到，春闱开始了。 奚越见陈立本越来越忙，精神也有些不济，脸色也不太好，就劝他少来上课。但陈立本拒绝了，他慷慨陈词，说好不容易得遇明君，他一定会鞠躬尽瘁尽好自己的职责。 但陈立本对小皇帝改变的态度也并不敢表现的很明显，因此他还是基本维持着和从前一样的进宫频率。 上课的时候，奚越也发现，除了之前和奚越的第一次谈话中，陈立本在buff影响下有些失态，情不自禁地多说了一些，之后他便很少和奚越谈论敏感话题，即便谈论了也十分隐晦。 奚越觉得这位老臣确实是挺懂的，起码不是送人头的猪队友，小buff挺好使。 奚越不知道的是，陈立本做的远远不止这些。在那天见到小皇帝对摄政王惊恐的态度之后，陈立本便开始注意摄政王。 他会若有若无地和他反着来，在细微之处搞小动作，但似乎看起来又只是他一贯油盐不进的风格，令摄政王也看不出端倪。 摄政王没有觉察出不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不知为何，项重山并没有把那天奚越与陈立本之间的重要对话传递给摄政王。 摄政王其实并不喜欢甚至瞧不起这位可能对他形成威胁的庶弟，便指派他来做小皇帝的贴身侍卫一直监视他。这职务只能由绝对的自己人来做，却无权无势毫无地位，被限制着自由，还极其无聊。 项重山何尝不是一腔热血，胸怀大志，却从小被安排着只能去做无能小皇帝身后的影子，心里也是十分憋屈。甚至因为这个，他对小皇帝最开始的态度也一向是厌烦的。 即使如此，即使不喜欢这份工作，项重山依然一直监视着小皇帝的一举一动，并将异动报给摄政王。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这个消息十分重要，他却不想说。 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阻拦着他，那个心底的声音对他说，不要这么做，不然一定会后悔的。 因此摄政王和太皇太后并不知道小皇帝的改变，也不知道陈立本暗中已经燃起了扶持小皇帝的希望，成了坚定的保皇派。甚至因为奚越被摄政王威胁着，想要开始做点什么。 奚越并不知道队友们私底下的暗流涌动。一个月以来，奚越上了三次朝，其余时间还是上上课溜溜鸟，过的还挺悠闲。 他这段时间已经把御花园摸了个透，哪个犄角旮旯的石头像什么动物都摸清楚了。 并且他还跃跃欲试想自己进厨房，但果不其然，这想法刚冒出点苗头就把所有人都吓个半死，死活拦着不让他进，连陈立本也说了一句君子远庖厨，这事还险些把太皇太后都惊动了。 奚越不由自主有点怀念第一天出宫时吃到的小摊美食，心里十分惆怅。 太皇太后把持政权后，慢慢把皇帝本人必须出场的朝会日缩减成了每月逢一之日，便只有一、十一、廿一这三天。 而且上朝的时候，她的宝座直接设在奚越旁边，俨然两君并立之势，奚越也并没什么发言权，只是个摆着做做样子的大人偶。 但上朝几次之后，奚越还是隐约从暗流汹涌的局势里看出点意思来。 摄政王作为太皇太后的侄子，也是太皇太后从己方势力中选出来的代言人，按理说应该与太皇太后一个鼻孔出气，坚定的做一个传话筒。 然而奚越观察下来，却觉得摄政王竟然已经隐隐有和太皇太后分庭抗礼之势。他有时候会提出相反的意见，还有为数不少的大臣支持。虽然明面上看来，太皇太后依然是绝对的主导。 而陈立本领着一小群中立派，不涉党争，不依附于任何一方，只做最有利于国家之事，也在朝堂之中有一席之地。昭康虽然野心很大，却并不昏庸，做的绝大多数决定确实是以国家为重，自然不会为难真正的国之栋梁。 奚越虽然看不太明白陈立本的操作，但他感觉得到，陈立本似乎已经有所行动了。这意味着，陈立本所带领的中立派，确实已经坚定的站在了他的身后。渐渐的，奚越好像有点琢磨出来，这次的任务要怎么完成了。 这一月里，项重山不知道为什么，没再做出逾距的事，也没有再碰他。项重山看着奚越的神情，也不像从前一样，只有浓浓的侵略性和占有欲，就像对待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如今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总是有几分深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良夜这段时间似乎心情一直不错，脸色也逐渐好起来。 关于项重山的态度，三三有一次犯了嘀咕：【这位攻略对象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奚越的脸色顿时就有点不好看，三三顿时觉出来自己不该提他，连忙打着哈哈圆过去：【哎呀管他呢，反正不可能是因为不想再看见你那种厌恶的眼神就是了。】 奚越没接话，也没什么表示。 这日，奚越从陈立本处得到了消息，会试成绩已出，魏珅末虽不在榜首，但排名也十分靠前。至于榜首，不出奚越意料，是一位项氏子弟，太皇太后方面的人。 只是不知道，如今太皇太后方面的人，有多少还是坚定的追随着太皇太后，有多少，暗中已经投入了摄政王麾下。 会试已过，便要准备殿试。殿试皇帝监考，但是太皇太后依然会在一边坐着，奚越估计着和朝会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他也就是个吉祥物。 殿试当日，殿前丹陛乌压压站了两排考生，距离太远，奚越只能勉强辨认一下魏珅末可能在哪。 监考自然十分无聊，奚越便和三三吐槽：【跪这么半天，腿不麻吗？有没有人权了。】 三三沉思，然后幽幽说：【你一个皇帝配说人权？】 奚越：【……皇帝怎么了！你不要歧视皇帝好吗。】 三三沉默了，沉默中透出几分嫌弃。 奚越观察半天，突然来了精神，问三三：【你看那个考生在吃什么？他怎么吃的那么香。】 三三犹豫道：【……烧饼？】 奚越顿时回想起了烧饼外酥里嫩的口感，刚烤好的时候迷人的香气，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袖子底下的手被什么碰了一下。 那个位置站着项重山。还没等奚越缩手，一包东西就被项重山借着袖子的遮掩塞到了奚越手里。 太皇太后在一边目不斜视，似乎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向。奚越便摸索着拆开一点外面的油纸，摸了摸，里面似乎是……烧饼？ 奚越的神色顿时十分复杂。三三很是惊讶，但想到奚越的态度，把吐槽憋了回去。 太皇太后没待多久，提前回去了。她年纪已经太大了，最近似乎又生了什么病，不停地弯腰咳嗽，一旁的总管太监一直轻轻给她拍背顺气。她看着似乎十分虚弱。 看她的样子，仿佛只是个多病多灾的普通老人。她似乎已经是风烛残年，不难明白她的势力为什么会开始内部分裂，手下的人为什么会有不少倒向了摄政王。 太皇太后一直免了小皇帝每日的请安，因此只有在朝会之类的时候奚越才能见上她一面。她看起来也只是个瘦弱的老太太，包裹在华服里，虽然确实很有气势，眼神也锐利，但光看着人还是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直支撑着大梁。 不过她做事确实雷厉风行，有决断也有手段，奚越旁观这一段时间后，不由自主也有些敬佩她。 殿上人多眼杂，最终奚越还是没吃那烧饼。项重山看在眼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似乎心情不妙，但什么也没说。 殿试之后贡士们的考卷会让读卷官批阅，陈立本依然是首席读卷官，考题也是他带着这些人出的。读卷官会先综合几人的意见，给出一份排名，皇帝再从最优秀的几人之中定出一甲二甲，排出前十名的名次。 奚越本以为定名次的时候太皇太后好歹也会走走过场，让他去，没想到太皇太后直接自己上了，压根没通过他。 好在魏珅末最后还是做了榜眼，仅次于项氏子弟，相当厉害的成绩了。奚越猜测，魏珅末会试殿试的成绩都十分优秀，给出成绩的评卷人之一是陈立本，太皇太后多少也得给他个面子。 传胪典礼的时候，奚越再一次作为吉祥物被请了出来。这次进士会依次拜见皇帝，奚越总算见到了魏珅末。 魏珅末跪拜之后起身，见到奚越的时候似乎吃了一惊，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把奚越逗的心里直乐。 三三：【你说他这时候，心里会不会在想你那个响当当的大名，喜刷刷。】 奚越：【别这样，我憋笑憋的好辛苦。】 三三：【震惊！当朝天子竟然当众失格？副标题，皇上与榜眼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奚越嘴角紧抿，目视前方，神情庄重又肃穆。 魏珅末为人机敏，见了奚越这样的神情，很快就收起了之前的惊讶，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无事发生。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奚越的错觉，他总觉得太皇太后对魏珅末格外关注，和他说的话格外多。 奚越搞的这些小动作，摄政王远在宫外只有项重山一个耳目，可能还无从得知，然而太皇太后呢？她真的一无所知吗？ 奚越有些疑惑，然而不久之后他就得到了答案。 奚越的紫微宫里新调来了一批小太监，同时太皇太后给他送来了一套衣服。 衣服的制式十分正常，很合规矩，大小看着也没什么问题。然而奚越试了试，发现领口格外的紧，根本系不上扣子。 奚越总觉得这衣服别有深意。如今被看守的更严密，他也没办法在上课的时候和陈立本传递出这个消息，便自己琢磨了两天。 某天夜里，奚越问了一下良夜，先皇是怎么死的。也就是太皇太后那个没在位几年就去世了的亲儿子。 良夜道：“先帝是重病不治，就这么驾崩了。据说最后是因为一口痰卡住了，窒息而崩。” 奚越听了这话，沉默了很久。窒息的话，真的是因为生病而窒息的吗？ 第37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太皇太后的警示之意十分明显，奚越暗中向陈立本表明了这件事，两人上课时便真的只是上课，没有半分不对劲，陈立本也继续做出之前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奚越依然是那个不学无术小皇帝的样子，不刻意多做什么也不刻意不做什么，只是维持原样。他整日带着小黄逛御花园，画也不常画了，字更是写的少了，混日子混得十分明显，有点傻了吧唧的样子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如此盯了他一段时间，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太皇太后才像是终于放松了警惕，奚越宫里的人也逐渐正常起来。 不过，奚越隐晦地听陈立本提起过，摄政王和太皇太后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了。或许昭康这是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对付最大的威胁——摄政王身上，顾不得奚越这边了。 可在这之前，她为什么竟这么放心奚越，从来不怎么管他？又为什么敢于任用曾经有过扶持奚越的念头的陈立本来做帝师？奚越总觉得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不过接下来奚越便被各种琐事缠身，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思考了，因为小皇帝的生日要到了。 皇帝寿辰历来是举国上下一起欢庆的节日，即使昭康崇尚节俭，小皇帝也并没有实权，但他的生日依然过的很热闹，程序十分繁杂。 生日前几天，就有源源不断的官员女眷进宫为奚越贺寿，实际上也是冲着太皇太后来的。但奚越作为挡路吉祥物，依然每天要接见不少人。奚越度过了进宫以来最忙的几天，为了在太皇太后面前维持好自己傻了吧唧的形象，几天下来他脸都有点僵。 寿宴当天，宫内要举办大典，奚越一早就被折腾起来，罗里吧嗦一层又一层穿了最正式的服装，最外面一层是有寿字暗纹的红色外衣，头上戴了很沉重的冠冕。 奚越觉得脖子都要压断了，咬着牙道：【你说这头冠最顶上的珍珠要是抠下来，能值多少钱？】 三三幸灾乐祸道：【反正比你的脑袋瓜子值钱。】 奚越气fufu地叮铃咣啷出了门。 寿辰当天要遵循礼制，请安是不能免的，奚越便顶着沉重的冠给太皇太后磕头去了，一头磕下去差点起不来。 太皇太后似乎还病着，脸色越发憔悴了，缩在宝座里让他起身，也没什么精力和他多说些什么，就摆摆手让他走了。 奚越想起来，据说这次庆典都不是太皇太后经手筹办的，好像是吩咐她身边的女官办的。这么看来，她这蹊跷的一病，竟好像好不起来了似的，确实很严重。 接着就是传统的祭祖活动，奚越按照指引一步一步做完，总算是结束了所有的准备活动。 庆典正式开始后，便是文武百官携礼物来给皇帝祝寿。奚越到场之后，广场上的官员乌压压跪成一片，礼官在一边高喊着每个程序，引导着他们鞠躬下跪磕头等等行动。 庆典专用的各色乐器也从仓库中搬了过来，除了奚越认得出来的编钟，还有巨大的鼓、号，还有很多认不出来的大件，基本都需要好几个人配合演奏。 各种乐器声一起响起来，在巨大的广场上都能传得很远，奚越觉得脑子被吵得嗡嗡直响，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时候，熟悉的触感又从身边传过来，项重山又不知道给他塞了什么东西。奚越接过来，偷偷低头一看，竟然是两团小小的布，颜色和皮肤的颜色很接近，奚越看到它的一瞬间，脑子里就想到一个名词——耳塞。 奚越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见下面的庆典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还是悄悄戴上了。 项重山脸色顿时柔和很多。 庆典之后还要接受宫里小太监们的祝寿，按理来说应该还有后宫佳丽的祝寿，然而奚越的后宫一个鬼影都没有，所以便省去了这个步骤。 奚越快成年时就显现出了将要分化为坤泽的征兆，作为坤泽，自然是娶不了亲的。太皇太后为了遮掩这件事，早早为奚越定了婚事，对象是高官家里一位患了病的女儿，这姑娘不久便香消玉殒了。太皇太后对外就称奚越倾心于她，伤心欲绝，立誓不再娶任何人。 当时奚越还未成年，朝堂上虽然一片质疑之声，终究还早，慢慢就平息下去了。等奚越成年之后，时不时也有提这事的老臣，最后却都被压了下去，不了了之了。 慢慢的还有一种流言传了出去，说奚越这小皇帝其实不能人道，太皇太后实是为其遮掩。 奚越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三三乐呵呵地说风凉话：【其实他们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哈哈。】 奚越：【……】 宫里还按例给奚越排了戏，奚越没刻意点，一般就是歌功颂德和祝寿的戏码。然而想到上一次看戏的不愉快体验，奚越一点兴致都没有，就干脆没去看。 折腾了一天下来，这小皇帝的生日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奚越回了紫微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让良夜为他换衣服。 良夜已经第一时间就预备出了舒适的寝衣，这会就笑眯眯地为小皇帝换上。 奚越摇着脖子舒展了一下筋骨，叹道：“这真不是人干的活。” 良夜温柔地微笑着打量他，说：“皇上受累了。不知皇上还有没有精神随奴婢走一趟？奴婢准备了点东西。” 奚越看他：“嗯？” 周围殿里的御前小太监已经不知何时退了个干干净净，只项重山还沉默地站在一边。殿里小太监做这个也是熟练工了，毕竟每次项重山在他这里过夜的时候，整个紫微宫，甚至整个皇宫，都像死城一样。 良夜便神秘地笑了一下，带奚越七拐八绕地从一个暗门走到了宫里的小花园里，捧出了一叠纸糊的东西。 小黄也被带了出来，十分兴奋地在奚越肩头上一蹦一跳。 良夜当着奚越的面把这叠东西展开，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方体，竟然是一盏灯。 奚越惊讶道：“孔明灯？你会做这个？” 良夜笑着点头：“奴婢会做天灯。虽然不敢放出去，但是还是可以为主子点燃祈福的。” 奚越心里有数，这东西多是战斗中用来报信的，这一放出去被太皇太后那边的人瞧见了就很麻烦。 良夜又捧出一个碗，是皇帝寿辰用的瓷碗，奚越今天吃的寿宴上的碗碟就是这种制式，明黄的底，印满了寿字。 然而那碗里的东西却十分出人意料，上面是一层白白的乳酪，下面隐约露出的，像是块蛋糕。 奚越尝了尝，乳酪奶味十足，蛋糕是蒸出来的，松软香甜，十分可口，顿时眼睛都亮了。 他一下子明白良夜是在做什么了。奚越曾经提过生日时吃生日蛋糕和点蜡烛的习俗，只说是小时候府里有外族仆从，从他那里学来的奇特吃食和习俗。 想不到良夜竟然记在心里，还偷偷替他准备了惊喜。 奚越安静下来，一口一口地慢慢吃蛋糕。良夜也不说话，项重山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着，气氛安静下来。小黄也乖巧地停在奚越臂弯里，倚在他怀里。 孔明灯点起来时，两人都看到，奚越眼里有泪光。 最近这一段时间，其实奚越一直在以小皇帝的身份，过着小皇帝应该过的生日。小皇帝的生日对许多人有许多意义，有zheng治意义，有jun事意义，有娱乐意义。那么对小皇帝自己来说呢？ 似乎只意味着，繁忙，疲惫，无休无止的好话吉祥话，礼单上长长的名字，流水一样进了国库的大小礼物。 今天一整天，奚越过了全国上下最隆重的生日，有最多的人来向他祝贺，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俯视着全天下只敢低于他的头颅。 可是这些对于小皇帝来说，算是什么呢？ 小皇帝何其不幸，落在这种境地里，又何其幸运，在这种境地里，竟然也能见到真心。 生日对奚越本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他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朋友，甚至对以前的事印象都很模糊了。他感情也很淡漠，如果一定要说在乎什么，可能也就是对吃比较有追求。 他总觉得自己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总觉得在等待什么，除了这件事情之外，他全都不在乎，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去在乎。 可那件事情是什么，他渐渐的也记不清了。 从前的生日是怎么过的，似乎也就是一个人买块蛋糕，吃吃算了。他对生日有非常美好的印象，似乎曾经有人陪着他度过了很棒的生日，可当他仔细回忆，又想不起来经历过这种事。 第一个世界里，三三曾经非常困惑地问他，他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人都有欲望，人都有情感，可奚越好像什么都没有，比人工智能还干净。 奚越说，活着能是为了什么，活着就只是活着。就像水会往下流，时间往前走，我们出现，存在，消失，就是这样而已。我们探求一个意义，我们赋予一个意义，只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意义。 虽然，他也是有一件事情要去做的，他只是把这件事忘了。所以在世界里他也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一开始总是在混日子。 可这时候，他似乎久违的，感觉那层浑浑噩噩的外壳被敲开，温暖的烛火照耀进来，仿佛已经冻僵了的身体慢慢被暖和过来，十分熨帖。他好像，能体会到更多的感情。 似乎每一个世界，他都能体会到更多感情。攻略对象作为人工智能在逐渐学会爱，攻略者又何尝不是呢。 此刻的奚越，好像是第一次，真真正正作为他本人，站在了这片异世界的土地上，露出了他最真实的样子。 项重山在一边一直沉默的凝视他。其实项重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沉默的凝视者，他是太皇太后为小皇帝而设的监视者，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这样看着奚越，在所有能见到他的时间里，没有一时一刻不在关注着他。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80。奖励系统金币*10。】 第38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放了孔明灯也吃了蛋糕，奚越便准备睡下了。然而，许久没有对他做什么的项重山，这时候却没走，也跟着他回了寝殿。 奚越看他一副不准备走的样子，脸色越来越白。项重山犹豫一会，却有些生涩地开口道：“我……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奚越没出声，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因为他其实知道，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项重山抿了抿嘴唇，上前一步，果然看到奚越下意识往后退。 见奚越这样的反应，项重山神情一僵。但他依然走过去抱住奚越，接下来却没有往床榻走，而是转身往宫殿外面走。 奚越不由自主僵硬起来的身躯终于放松了一点，他开始有点疑惑，这人到底要干嘛。 三三也放下了心，并且也因为项重山目前的好感度而很放心，便乐呵呵道：【月黑风高夜，那啥那啥时……】 奚越：【……】 项重山抱着他，出了寝殿之后，奚越只见他在院墙上一蹬，几步便上了紫微宫正殿的房顶，找了最高的地方，把奚越放了下来。 这是奚越第一次真实地见到有人展示这种古代玄学——轻功。刚刚眼睁睁看着这人三步上墙，抱着人还这么轻巧。 奚越不由有些震惊。 接着，奚越更震惊地看着项重山也坐下来，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酒壶，向奚越递了过来。 奚越茫然了：【不是……我们好像没这么熟吧？他找我喝酒？】 三三小声逼逼：【这也太直男了……】 项重山把酒壶塞他手里，默默看着他，眼神在月光映照下竟显得有些温柔。他下巴往奚越身后轻轻扬了扬，示意他回身，同时道：“看那边。” 紫微宫是内宫最高的建筑，虽然也不算高，但在这个位置差不多能俯瞰宫中的建筑。 奚越在殿顶回过身，发现宫中许多地方竟然点了灯火，星星点点散布在偌大的完全黑暗的皇宫里，煞是好看。 平日里这时候除了紫微宫和太皇太后的住处，宫里其他地方是没有灯的，只有巡逻的侍卫会提着灯，除此之外宫里绝大多数地方都漆黑一片。今夜却不知道是因为皇帝生日，还是项重山搞出来的，竟然点了这么多灯。 奚越默默看了一会，有些出神。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乐曲声。 这声音幽咽苍凉，显得十分悲怆，意境又十分开阔。奚越看过去，发现项重山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卵形物体在吹，是埙。 奚越突然记起，在小皇帝小的时候，项重山刚被派来做他的贴身侍卫，他对这个俊秀冰冷的小哥哥特别好奇，总是和他说话，但是项重山几乎不太理他。 那时候他见过项重山摆弄这个东西，奚越十分好奇，问过项重山是什么东西，还问他可不可以给他看看，被项重山十分厌烦地拒绝了。 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听见他吹，而且是为小皇帝而吹。 两个人安安静静坐在殿顶，望着灯火，听着埙声。 听着听着，奚越耳边仿佛再次响起了一段熟悉的对话。 “你们的设定里，有生日吗？” “生日？” “好吧……那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被设计出来的吗？” “嗯……我可以查看我的生产日期。” “……好吧。总之这就是你的生日啦。你知道我们人类的生日有什么意义吗？” “出生的日子，一切开始的日子？” “生日存在的意义其实是被人记住啦。如果一个人的生日没有被任何人记住，包括他自己，那生日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来记住你的生日。” “…………好。” 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奚越感觉脸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了一下，顿时打了个冷战，猛然从刚刚的幻境里回过神，下意识回头去看碰他的项重山。 刚刚的那段幻境，再次开始逐渐模糊。奚越只觉自己储存这一部分记忆的生理器官仿佛像个沙漏，不时有一些东西落在上面，却抓不住，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感觉。 项重山的手指上有一滴眼泪，是刚从奚越的脸上沾到的。他沉默着捻了捻手指，望着奚越，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暗，两人对视之下，奚越发现眼里的项重山开始晃动，又变了型，又多了几个项重山围住了他。 他慢慢低头看，发现手里的酒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项重山靠近奚越，在他耳边低低唱起来，正是刚刚吹的曲调。 原来……是来……给小皇帝祝寿的…… 这是奚越脑子里的最后一个想法。 项重山看着慢慢倒在他怀里的奚越，眼神前所未有地柔和起来。他发现自己完全不想回去，只想继续陪这个人坐在这里，把这段时光无限拉长。 小皇帝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过这么平静的睡颜。 从前的那些晚上，即使这人就睡在他旁边，也是睡得很不安稳。通常情况下他都是脸色惨白，挂着狼狈的泪痕，很多时候嘴角都被咬破了，不知道是被他，还是被自己。 此时小皇帝软软倒在他怀里，长长的黑发披下来，让他心里莫名只想到一句话，“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小皇帝久居深宫，皮肤白得简直会发光，眼形眉形都十分精致，嘴唇是水红色的，此时自然地微张，看起来很软。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右眼皮上那颗平日里看不到的小痣。 上次那晚上之后，项重山看着昏睡过去的小皇帝，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被他觉得十分怪异，硬生生压下去了。 这一次，他似乎有些明白那时自己的想法了。看了小皇帝这么多天，也终于看到心里去了。以前很多没想过的事情，现在他觉得自己都想明白了。 于是这次项重山便顺从自己的心意，低下头，在小皇帝的右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般又轻又柔。 其实他在想什么，说简单也十分简单。就这么静静看着小皇帝，他心里的那句话越来越清晰。 如果可以的话，好想保护他一辈子啊。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90。奖励系统金币*10。】 —————— 生日过去几日之后，这天，奚越坐在后院凳子上，手里拿着一小碗东西，正一口一口往嘴里送，表情十分复杂。 他吃的是吩咐御厨做的仿制品冰激凌，用宫里储存的冰块加了乳酪做出来的。口感细腻香味浓郁，最近奚越吃得十分上瘾，把良夜愁的不轻。 奚越正在思考的是陈立本前两天上课时传达给他的意思。陈立本打着哑谜暗示他，宫里人多眼杂不安全，他想约奚越出宫一趟共商大计。 这事说来简单，项重山之前就带他出去过。但是又不简单，因为神不知鬼不觉还要带他出宫，这事只有项重山能办到。而项重山是摄政王那边的人，这种事让他来做就很难办，除此之外，他们俩的关系又这么尴尬。 自从上次项重山为他庆生，他们俩之间的氛围就微妙起来。只要不是瞎子，应该都能觉察到项重山无比坦诚且真诚的心意，最近这一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的变化也十分明显，和之前似乎不大一样了。 奚越不知道那天晚上他醉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那似乎成了一个节点，有些事情微妙地改变了。 因此要完全无视这些东西，无视那天晚上自己的各种情绪，只因为他之前的伤害来继续恨他排斥他，比较难。但心无芥蒂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像对待别人一样对待他，更做不到。 奚越心想，这事情本来对自己来说好像也并不重要，大可以不必纠结。问题是，如果要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就绕不开项重山这个人。 项重山自那天晚上之后，反倒开始十分轻松，什么顾虑也没有了，也不在乎奚越怎么看他怎么对他了。如今他只一心在奚越身边做着一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卫，除了贴身，还很贴心。 奚越这会想着事情想得头发都掉了，小黄则快乐地在他怀里蹦哒，试探着想尝一口奚越碗里的冰激凌。 奚越随手把小黄往一边轻轻一丢，然后就是他们平日里最熟悉的戏码：小黄像一枚炮弹一样，开心地叫着冲向奚越，奚越则伸出手接住它，让它站在手上。 接住了，小黄会十分开心地蹭蹭他，要是没接住，小黄会十分生气地对他破口大骂，再赌上一小会的气。 奚越逗着小黄，觉得心情都舒畅了不少，欣慰道：【小黄真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好宠物。】 三三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搭腔，而是一反常态地沉默着。 奚越等了一会没听到三三说话，疑惑地叫道：【三儿？】 三三语气有点奇怪：【小黄就这么好哦？】 奚越：【？】 三三：【三三就不好了吗？】 三三：【三三就不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好宠物了吗？】 奚越对着三三的致命三连，沉默半天，道：【你对自己的定位原来是这样的吗……】 三三：【……】 一人一人工智能正聊着天的时候，项重山却走上前。他在一边一直看着奚越发愁，这会便下定了决心。 奚越见他过来，下意识地四处一看，发现周围离得近的人都被挥退了，只有远处还有几个洒扫小太监。他的身体顿时又不由自主有些紧张。 项重山走过来，十分平静地在奚越面前行礼，突然道：“微臣知道主子在想什么。” 奚越一惊。难道之前他与陈立本的种种谋划都被他猜到了？那么摄政王知道了吗？太皇太后呢？ 项重山竟像是真的能看透他的心思，接着安抚道：“主子放心，此事只有微臣知道。” 接下来便是奚越完全没想到的一句话，只听他压低声音，十分诚挚道：“微臣愿助皇上一臂之力。皇上不必有后顾之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奚越愣在原地，细细打量他脸上的表情，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项重山一派坦然，眼神平静地和他对视。 奚越看了半天，更加震惊地发现这个人说的是真的。他真诚的打算违背自己的立场，来帮助这个小皇帝。 明确了这一点之后，奚越便缓缓点头，心情十分复杂。 他明白，项重山从摄政王和太皇太后那绝对优势的一方，到了他这小皇帝孤立无援的一方，能为了什么呢。他可完全没有让对面搞谍战的价值。 只有那一种理由罢了。 看来这次的好感度，也许真没掺水…… 第39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天辉楼，二层。 包间里聚了四个人，一人手里捧着一碗冰激凌在吃，边吃边聊天，乍一看仿佛在搞团建。 冰激凌是奚越教给了钱兴贤做法，让钱兴贤在天辉楼里卖的，今天便先让大家尝尝。 这会包间里坐着的除了奚越和钱兴贤，便是陈立本和新晋榜眼魏珅末。 奚越实在憋不住了，先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嗯……魏兄，不知道这么问会不会冒犯到你，就是关于你的名字……” 魏珅末反应很快，或许是被问了太多次，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奚越话里的意思。 他赶紧行礼道：“皇上折煞微臣了！万万不可如此称呼，臣实在担不起。至于名字，臣这一辈的字是珅，臣出生时有一位高人说过，臣将是家族中这一辈的最后一人，因此得名魏珅末。” 三三：【不是，这高人也够缺德的……这说法都有点断子绝孙那味儿了。】 奚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赞了两句好名字。 又过了一会，陈立本咳嗽一声，几人便结束了闲聊，准备开始认真开会了。 咳嗽之后，陈立本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先将视线投向了奚越身后立着的项重山。这目光既是向奚越问了一个关于他可不可以留在这里听的问题，也是等项重山一个关于他为什么帮忙、他的目的和立场的答案。 奚越没说话，他也在等项重山的反应。 谁知项重山竟毫不犹豫地直接跪了下来，郑重叩首道：“微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力。臣在此立誓，此后一心保护我主，凡事以我主的快乐和安全为先，若有违此誓，”他忽的伸手拽下了腰间玉佩，看也不看地将那名贵玉佩摔了个粉碎，道，“便如此佩！” 整个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 奚越纯粹是震惊于项重山的做法。项重山就没跪过他几次，就算是之前私下里对他承诺要反水帮他的时候也没跪过，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下跪。 这既是在这帮人面前显示了他自己的忠心，安他们的心，也是显示了奚越的能力，让他们更愿意死心塌地追随。这更是在旁人见证之下的一个誓言。 但是这誓言比起下属追随上位者的誓言，反倒更像是一个……一个关于爱的誓言。这是一份隐晦的表白。 主子的快乐什么的……这哪是一个正经侍卫应该操心的问题？ 仿佛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调戏了一样，奚越的脸色不由自主有点红。 其他人也十分震惊。项重山的真诚是有目共睹的，发毒誓的时候也毫不犹豫，三人都十分惊讶小皇帝竟然有这样令人吃惊的能力，竟然让摄政王的亲弟弟对着他说出这种话。 虽然这几人一致觉得项重山这话十有八九是真心话，但是一时之间他们都还没有那么信任项重山。 项重山心里也清楚，起身之后他便主动退出了包间，远远的为他们警戒，也展示了自己的诚意。 他确实什么都不图。他只图能一直拥有某个人身后的位置，无论出剑还是挡刀都能做到的位置。 天辉楼二楼现在除了他们已是空无一人，小二对外只说二楼被客人包下来了，暂不接客。 陈立本便率先开始阐述他的想法：“为今之计，不论如何只有先慢慢拔除摄政王的势力。至于太皇太后，恐怕已是强弩之末，之后可以再议。我们须得先考虑摄政王这边怎么下手。” 魏珅末和钱兴贤纷纷点头，这几人显然暗中通过几次消息了，消息应该都是对等的。 奚越却听得懵了，打断他们道：“等等，我们直接对摄政王出手？可是他和太皇太后不是正在内斗吗，我们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啊。 还没说完，只见三人纷纷冲他投来一种目光。既欣赏赞同，又饱含崇敬，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疼？ 奚越茫然了，只听陈立本欣慰道：“皇上圣明。臣等明白皇上的心意，皇上定是将己身置之度外，想以大局为重，可臣等更担心的是皇上的安危啊。皇上才是重中之重，至于计划，是可以慢慢来的。” 魏珅末和钱兴贤十分赞成地点头。 奚越更茫然了：【他说啥呢？他们明白啥了？什么安危不安危的？我还没说完呢？】 三三乐了：【这buff是真的顶啊。】 奚越想了想，回过味儿来了。恐怕陈立本是还记着之前以为摄政王威胁他的事吧！该怎么解释这是个误会啊！ 他只得再次开口：“这个事情可以先放一边，朕先问个问题，摄政王的动作，你们瞧着到哪一步了？” 这会竟然是钱兴贤先开了口：“摄政王项承轩，看似乖乖做着傀儡，实则私下里已经筹谋多年。草民算是有点知道他的为人，他是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现在敢开始冒头，必然是已经很有把握了。” 钱兴贤低下头，十分神秘地低声道：“太皇太后曾经还算信任他这亲侄儿，也大大低估了他，因此他的势力早早就渗透进宫里了……据说这次太皇太后这病啊，”他伸出一根手指，眯着眼睛摇了摇，“就不简单呐。” 奚越有些震惊，猜到了他不是个东西，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魏珅末刚参与进来没多久，也很震惊。但陈立本表情只是微微有点变化，恐怕心里也早有猜测。 奚越想了一下，便道：“既然如此，如今这局势，恐怕离摄政王动手内斗也不远了。我们不妨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至于他意图对朕不利这事……听朕一言，暂时不用担心。” 陈立本十分欣慰地捋着胡子，道：“皇上头脑清醒，以大事为重，实在是令人钦佩。”其他二人再次纷纷赞同。 奚越几乎感觉自己头上冒出了黑线，只得努力控制表情，和他们继续分析和谈论接下来的布局。 最终，几人定下来，还是继续缓慢蚕食摄政王在朝中的势力，但更为小心，等他们两方内斗之后，最势弱之时，再根据局势一举搞定剩下的势力。 奚越提出的观点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那就是，最关键的是要小心不要暴露。 奚越心说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扮猪吃老虎，一个不小心露馅了那可真是谁也干不过。明着刚是不可能明着刚的，只能搞搞偷袭才能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这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节点就是项重山。项重山是太皇太后和摄政王方面监视小皇帝最重要的布局，而奚越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就攻下了这个板块，将他化为己用，他惊觉自己竟然是不小心解决了最大的麻烦。 最后几人又理了理有多少文臣武将能够为奚越所用，其中重要的就是能动用的jun事力量，这将决定他们最后决定性的一步能不能成功。 钱兴贤许诺说，有他在，资金方面自是不必愁。 而奚越知道，有了陈立本和魏珅末，再加上这次科举选出来的一批没站队的新鲜血液，朝堂上也有一定把握。 陈立本又分析说，项重山是侍卫统领，可以算做一股力量。而小皇帝手里还有另一股天然的jun事力量，就是护卫皇宫的禁卫军。 这两股力量虽然不算特别强，但用好了用巧了还是很能成事的。 如此这般盘点了一番之后，众人心里都有了底。他们又分配了一下各自的任务，而小皇帝奚越这边接到的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稳住项重山，其次便是继续做好他不学无术的傻瓜皇帝。 结束之后，几人分批离开。 奚越第一个走，他掀开帘子，冲远远守在二楼楼梯口的项重山走过去。 奚越以为项重山要直接带他回宫，但出了天辉楼之后，项重山却带他去了一条繁华的街上，两边有很多卖吃食的小摊。 这里很热闹，人流涌动。奚越站在街口，很新奇地四处打量，跃跃欲试。 项重山看着他，似乎要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眼睛看向一边，半天生涩道：“公子有喜欢的尽管买，小的带足银子了。” 奚越：“？”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三三笑得不行：【出现了，这是什么，这分明是那句，哥的黑卡，拿去刷！哈哈哈哈哈哈他一个侍卫为什么一股霸道总裁味儿啊！】 项重山观察奚越很仔细，自然也看得出来他不喜欢宫里的吃食。之前给他塞烧饼就是这个原因，这次带奚越出来之前也特意打听过了，哪条街吃的多，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会不会合奚越口味，最后才选了这里。 在街上逛了一圈之后，奚越已经一手拿着一个熟悉的糖人，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这时，他注意到了街边的一个馄饨摊。 馄饨摊人很多，热气腾腾，香气弥漫，看着很不错。奚越眼睛才看了那里没多久，项重山便会意，带着他往馄饨摊走过去。 馄饨摊上面拉了一张油布，里面摆了几张木头桌椅，看着有些简陋。项重山走到桌前，却先将奚越的凳子用袖子擦干净，才让他落座。 落座之后，项重山又开始给奚越涮杯子倒水，清理筷子上的木刺，生涩却周到地照顾着他。 奚越想不到他还能做得来这些照顾人的事，倒是有些惊讶。 小馄饨皮薄馅足，肉馅鲜嫩，一口一个刚刚好，吃下去满口鲜香。汤头是熬过的高汤，调了味撒了翠绿的葱花，好看又醇香，喝下去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熨帖了。 奚越吃出了满头汗，手里的折扇就被人轻轻抽走，展开了为他扇风。 馄饨摊的大娘长的慈眉善目的，边下馄饨边笑眯眯地多看了他们俩几眼，然后给他们端上来两个做饭后甜点用的糯米团子，还夸赞他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奚越吃着东西的手一顿，表情有些微妙。不是，他们俩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兄弟吧。 项重山倒像是挺开心，眼睛十分柔和地微微弯着，默默看着奚越吃东西，手里继续用正好的频率给他扇着风。 奚越在上了馄饨之后，本来一直在埋头吃东西，这时候才注意到项重山看他的眼神，顿时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同时，奚越心里有点吃惊。他竟然早就已经习惯了项重山的凝视，这半天里直到现在才恍然意识到这件事。 糯米团子是黑芝麻馅的，香甜软糯，奚越尝了一口，吃的十分开心。拈起一个之后，他把还有一个的小碟子推到项重山面前。 项重山似乎很是意外地愣了一会，才伸手拿起来吃了。他吃的很慢很仔细，似乎想要把这小东西的味道牢牢刻在心里。 第40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按照和陈立本他们的计划，奚越回了宫中继续老老实实做笼中鸟，像以前一样进行着小皇帝的每项日常。 项重山也如自己所说，尽职尽责地为奚越做事，从不逾距。但除了尽责，偶尔他也会做一些额外的事情。 比如奚越某天难以安睡，就会听到某处幽幽传来的乐曲声，曲中有安抚的意味，让他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沉眠。 又比如某天他实在在宫里待得无聊，桌上便多了几本外面的画册，还多出一盒宫外甜点铺子卖的酥糖。 这一天，奚越的身体却突然出了点问题。 某一时刻，他突然开始觉得十分痛苦，整个人仿佛被丢进滔天大火里，浑身上下没有哪一根神经不被灼烧着。 奚越本来正在练字，此时突然停了下来，身子渐渐弓起来，将手下的宣纸慢慢攥紧。他觉得十分干渴，像是被烤成了一张薄薄的人皮。焦灼和不安包围了他，他直觉得周围的所有一切都变得好可怕。 奚越不受控制地把桌上的东西通通拂开，开始痛苦不堪地挣扎着。他已经渐渐失去了理智，由于身心俱经受着难以言表的折磨，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低低的泣音。 项重山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他将奚越打横抱起来，挥退了紧皱眉头试图上前搀扶奚越的良夜。 他抱着奚越，一路回了卧房。路上吩咐身后的殿前太监道：“去准备些温水。多准备些，皇上的雨露期到了。” 便有几个小太监忙不迭地去了宫里的茶房。雨露期的坤泽很容易脱水，需要一直备着温水往里送。 奚越一被放在床铺上，就抓着被子再次开始挣扎。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刚刚在被什么人抱着，也意识不到周围的情景。 这时候的他被身体最基本的欲望操控着，仿佛退化到最原始的模样，身上只剩下了动物的本能。 他只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缺了一部分，亟待填补，能够填补他的人好像就在他身边，却只是默默站着，什么也不做。 有种熟悉的气息渐渐弥散开，闻到它时，奚越的第一反应是皱了一下眉，但是接着，他体内的火苗就更剧烈地燃烧起来，他再次回到了那种状态里。 由于这样无以复加的痛苦，奚越心里几乎有了点莫名的委屈。为什么，这个人为什么不抱抱他。 小皇帝的雨露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 奚越下意识在身不由己的痉挛中抓住了那个人，嘴里还在乱七八糟地哭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项重山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奚越。整个屋子里溢满了坤泽雨露期的气息，像春日里刚下了一场大雨，草木散发出清新的香气。 小太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会除了门口值班的，早就按照以前太后的吩咐跑没了影，不敢打扰屋内将要发生的事。 奚越衣衫凌乱地在床榻上挣扎，脸上全是泪痕，看起来可怜极了。 项重山也已经被引得快要进入发晴期了。他知道坤泽的雨露期若不同人茭合会十分痛苦，他也知道面前的小皇帝正在经受着这种痛苦。 可是…… 可是他知道这个人不愿意。 项重山咬着牙，忍得眼睛都红了，还在犹豫着。可奚越像是忍到了极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着向他这里扑过来，却一个脱力差点摔在地上。项重山赶紧伸手接住他，抱了个满怀。 奚越委屈地在他怀里低声抽泣着，突然断断续续地喊了一声：“哥……哥哥……” 项重山浑身一震。过了一会，他慢慢低下头，吻在了奚越唇上。在十分情热的气氛里，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然后他十分珍重地把小皇帝抱到了床榻上，拉下帐幔，宣告着小皇帝为期几天的雨露期要开始了。 —————— 几年以前，小皇帝成年那天，一场毫无预兆的晴热席卷了他。 项重山那时早已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十分冷静地看着小皇帝软倒在地上，在太监们一片慌乱中，从容地把他抱起来，抱进了寝宫。 太皇太后这一步棋走的狠辣，她想直接摧毁了这小皇帝。事实上本来她也成功了。 在对小皇帝做这件事之前，项重山以为自己会很厌烦，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完成任务，他以为小皇帝那张脸他看了这么多年，已经看吐了。 但是他完全没意料到，他竟然也发晴了。甚至在奚越还没散发出多少信息素的时候，他就已经发晴了。 他便觉得，这只是天生的吸引力，只是两种性别天生的契合。 那时候，在开始之前，项重山看着躺在那里的小皇帝，竟然很自然地想做接下来的事。想要狠狠地占有这个人，看他为自己流下眼泪，为自己g潮，为自己……生孩子。 这时候项重山才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了自己看着他的时候都在想什么：这是我的东西。 这眉这眼，这卷翘的睫毛，这侧脸的轮廓，这枚不为别人察觉的痣，都是我的东西。 项重山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并不讨厌。不仅不讨厌，他还有了前所未有的愉快体验。小皇帝很软很甜，虽然哭的很凶，但他第一次没有感觉到厌烦，反而有了点从没有过的柔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完成任务，然而却食髓知味，越来越上瘾。 事后他按照吩咐，还要喂小皇帝喝一种药。 由于坤泽的数量十分稀少，生育的质量又很高，坤泽几乎就沦为了生育机器。市面上没有针对坤泽的避孕药之类的东西，对于坤泽来说，避孕，打胎，都是犯法的。 因此太皇太后送来的这种所谓避孕药，算是一种毒药。避孕只是它毒性所造成的一种后果，据提供给太后的太医所说，它还可能会让人终日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有很大可能会对神经中枢也有损害。此外，它还有很多不可知的后果。 可这正好符合太皇太后的需求。太皇太后需要的是一个坐在那里的空壳，也只需要一具空壳，不能允许空壳长出血肉，有自己的思想。 项重山和那份药，就是困住小皇帝的最后一层牢笼，也是最根本最坚实最牢不可破的牢笼。 项重山摧毁他的精神，药物破坏他的身体。有这笼子困着，小皇帝才一直过着无人问津也无人忌惮的生活。 —————— 奚越这次依然选择了进入系统空间之中。 他再一次经受了快.感的洗礼，然而这次与上一次不同，这次小皇帝的身体处在雨露期之中，所体验的快.感比起上次几乎是成指数地叠加。这感觉似乎永无止境，让他简直觉得要被它杀死了。 而在这段时间中，昏昏沉沉的奚越听到系统发布了新的任务：【主线任务二：禁止怀孕。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 他在有些混沌的意识里勉强问三三：【怎么……又来了任务……？】 三三远远蹲在角落里，回答道：【下一个任务的发布和上一个任务的完成没有必然联系，有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任务没完成就又来了任务，这时候两个任务都是需要完成的。】 奚越浑浑噩噩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嗯……】 接着系统冷冰冰的通知又响起来：【好的，已为您接取任务，请做好避孕措施。】 奚越便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在神志不清的这段时间，奚越还听到了另一条系统通知：【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95。奖励系统金币*5。】 然而他根本无法对这条通知做出任何反应了。 为期几天的雨露期过去之后，太皇太后的药如往常一般按时送到了。 太后宫里的小太监端着食盒，讳莫如深地说，这是太后赐给皇上的补品，要他趁热喝了，效用最好。 项重山也如常接过，却并没有拿去给奚越，他想了想，只把它搁在了茶房里。 项重山并不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用的。太皇太后一开始给他药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这东西喝下去，皇上就不会出什么岔子。话里隐含的意思便是，雨露期尽管折腾，有这药便不会怀孕。 项重山从前也没多思考这东西是什么，小皇帝喝下去会怎么样，他也并不在乎。 可上一次，他端药给奚越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分神想了一下。能起到这一类效果的药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怕会伤了奚越的身体。何况这是太皇太后给奚越的药，恐怕更不对劲。 因此，这一次项重山下了决心，不打算给奚越喝了。虽然坤泽可以怀孕生子，但也并不是一定会怀孕，几率不算高。况且别的事都可以放在后面，奚越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项重山甚至暗中有了点不该有的期待。即使明知道不可以，但他依然忍不住想到，如果真的能有个孩子…… 他们俩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像奚越小时候一样吗？一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的小包子？ 项重山眼前好像又浮现出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奚越的样子。小包子皇帝奶声奶气地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地叫，总是被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合规矩，驳斥回去了。 那时候他看小皇帝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见了他就烦，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却被迫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眼也不错地看着。 可这会，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能让他再见一见那小包子，他一定每一声都好好地应下，一定拉着小皇帝软软的小手，回答他每一个问题。 如果能有个这样的孩子…… 项重山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又很快压下去，看起来竟像个年纪轻轻第一次恋爱的毛头小子。 他刚去太皇太后那里，向总管太监复了命，如常禀报了这次雨露期的情况，以及奚越有没有按时喝药。即使没有给他喝，项重山依然面不改色地上报说一切正常。 项重山脸上挂着压不住的微笑，走进寝殿里，想看看奚越情况怎么样。一般雨露期过后，奚越都会昏睡一两天才能起床。 屋内有些昏暗，这时候奚越的眼睛由于哭了太久，还不太能见光。一走进来，便能闻到一股依然没有散去的麝香味，透着若有若无的□□之意。 项重山进来，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便看到奚越这会竟然已经醒了。他正斜倚在床边，手里正端着一个碗，小口小口地慢慢喝着里面的东西。 熟悉的药味飘了过来，那碗里……那分明是太皇太后送来的药！ 项重山脸色骤然一变，几步便上前打翻了奚越手里的碗。可碗里只剩了个底，大部分还是进了奚越的肚子里。 奚越猝然被他打翻了碗，似乎十分诧异，抬起眼睛看他。 项重山一把抓住了奚越的手腕，不知为什么胸中沸腾起一种莫名的怒火，他强自压抑着，哑声道：“这东西喝不得！它是用来……这种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身体恐怕有害，主子……” “其实没关系。”奚越沉默着听了半天，这会打断了他，和他对视着，慢慢往回抽被他捏住的手腕，十分平静道，“也不是第一次了。” 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项重山整个人一下子凝固了，心中的烈火也只剩了青烟。他愣在原地，表情有些空白地看着奚越，直觉得嘴里一片苦涩。 半晌，他颓然问道：“主子……都知道？知道它对身体有害？……”他似乎还想问什么，却没能问出来。 奚越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小皇帝又不是傻的，喝了这么多次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吗。况且，每次不都是他拿来给他喝的吗。 奚越沉默了一会，心情十分复杂，便只对他说了一句：“你先退下吧。” 项重山慢慢退出了寝殿，守在门口，心里抽痛着，喉咙里仿佛噎着什么东西，噎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个人大概十分恨他吧。即使项重山心里已经想得十分明白，不管这人怎么对他，他都打定主意要保护他一辈子。可是…… 可一想到奚越毫不犹豫喝下这东西的样子，一想到他平静说出的那句“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就心如刀割。 项重山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守着，心里却很空。他宛如一座石雕一般，不言不动地站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 第41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这两日给奚越上课时，陈立本又带来了一些新消息。 有项重山倒戈，奚越与陈立本最近在上课的时候也敢放心互通一些消息了。 据陈立本所说，摄政王近来屡屡有异动，恐怕是筹谋多年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已经要开始布局对太皇太后的最后一击了。 奚越手里拿着卷起来的书，轻轻在桌案上敲打着，一边听陈立本讲，一边看向窗外。 项重山依然在那里站着，岿然不动。奚越小时候曾经很好奇地观察过这些御前侍卫，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不动，最终发现他们还是会有一些小动作，活动一下手脚，挠挠痒什么的。 但只有项重山，守着他的时候是真的可以一动不动，甚至感觉头发丝都是铁铸的一样，让奚越觉得十分神奇。 关于此事还有一点，奚越曾经十分好奇，就是这些御前侍卫平日里都是怎么排泄的。平日里他们值班时，宫中可没有地方让他们上厕所。 后来，在某一次，有一个御前侍卫在奚越面前跪下给他递东西的时候，由于距离很近，奚越一下子闻到了一股异味。 他顿时再也不好奇这个问题了。 不过项重山却从来没有过这种问题，即使两人再亲近，奚越也从来没闻到过异味。 但奚越也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 说到底，他又不是在真实世界里。他眼前所见的一切，包括所听所闻所感，感官都告诉他是真实的，可这都是感官通过经验自行判断出的，因为这一切都是通过与过往真实体验相同的神经传导通路传递的。 感官是无意识的，可以轻易被蒙骗，可一旦他去想了，就会意识到一切都是假的。一切感受都是游戏制造出来，通过神经方面的操控，传递给他的。 他在游戏里面对一个苹果，能摸到它，能吃到它，但他永远不知道这里究竟是真的存在一个苹果，还是游戏直接传递给他大脑的错觉。 话又说回来，即使是在他的现实世界，谁又能说这个世界就一定是真实的呢。同样有人猜测自己身处虚假之中，自己的大脑其实被泡在营养液里，一切都是一场幻觉。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证伪也无法证实的命题。 至于排不排泄的，想来攻略对象有特殊设定吧，毕竟小仙男是不需要拉屎的。 奚越把目光从窗外转回来，把精力重新放在陈立本身上。 他注意到，陈立本最近讲起这些事情时，神色通常都比较轻松，有时能见到不太明显的喜色。 从他的话里奚越也听得出来，照这意思，他们的计划进行的应该比较顺利，没出什么差错。 他们这些“保皇党”在宫外没有放松，一直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只看摄政王怎么动作，便见招拆招。 然而这一切与奚越都关系不大。一切都正常进行着，奚越也每天悠闲度日。 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天气逐渐变得越来越热，开始入夏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奚越的胃口也越来越差。渐渐的，奚越开始几乎不怎么动御厨做出来的东西，那些御膳基本都进了身边人的肚子，而他自己整日捧着进贡的水果和自己搞出来的冰激凌，当饭似的吃着。 项重山变着花样给他找吃的，后来发现宫外的一种凉面和一种凉粥特别得奚越的欢心，就总是给他买回来吃。 凉面做法很特别，是用放凉的豆浆做底，清凉爽口又充满了豆香，上面码着筋道的手拉面，再盖上烫过的新鲜凉菜。凉菜有时候是绿豆芽，有时候是小青菜，必备的是整整齐齐切好的西红柿，口味酸甜，十分开胃爽口。再盖一个金灿灿的煎蛋，即使热天里也让人能吃下一大碗。 凉粥吃起来像绿豆沙，似乎是绿豆磨成了粉混着牛乳做出来的，口感细腻，消暑解渴。 奚越在凉亭里乘着凉吃凉面，边上搁着凉粥。 两边有太监为他打着扇子，但是那速度十分感人，基本没什么风，奚越脸上还是淌着汗。 在殿内成天对着那一堆倒胃口的御膳，他实在是接受无能，于是不顾太监们的反对，每顿饭都坚持在殿后小花园里吃。 像这种没什么威胁，又能体现他的昏庸荒唐的行为，只要奚越做的不过火，太后是不会管的。 奚越吃了半碗，又喝了几口凉粥，便撂了筷子。 良夜见奚越又进得不多，不由有些发愁。 良夜道：“奴婢见主子整日神色恹恹没什么精神，想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依奴婢愚见，主子不如去园子里住两天，也好游湖消夏。” 奚越眼神一亮，想起了这码事。 这本是太皇太后和小皇帝每年夏天的常规日程，然而今年太皇太后身体不济，自然是去不成。 但奚越主动提出这件事之后，太皇太后也允了奚越去玩几天的请求。 园子指的是平都里依湖傍山而建的皇家园林，有山有水花草繁茂，是个避暑消夏的好去处，专供皇室夏天去避暑。 园子里有个湖，湖名为永睢湖，面积极大，湖中有循旧例而建的三座岛屿，仿的是三座海上仙山。 奚越带着良夜项重山，以及几个小太监，坐着轿子一路出宫进了园子。这还是奚越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宫，阵仗很大，跟了一长串小太监和侍卫。 良夜请示奚越过后，便让轿子进园之后直接抬到了湖边。 湖边早就停好了船。除了最中央早早为皇上预备好的龙船，周围还停了几艘不大的船。 奚越带着良夜和项重山上了龙船，他们出发后，随行的小太监和侍卫们就坐在其它船上跟着龙船。 奚越吹着清凉的拂面微风，终于觉得有些舒适，精神振作了一点，不由笑了起来。 三三也乐呵呵地唱起来：【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奚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忍不住打断它：【……儿歌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三三哭唧唧：【你昨天还叫人家小甜甜，今天就嫌弃人家老！】 奚越懒得理它：【……】 湖上风光也好，微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几座绿意盎然的小岛点缀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视觉上也给人很清凉的感受，确实适合来避暑游玩。 在湖上吹了一会风，不知为何，奚越突然打了个喷嚏，竟然感觉有点冷。 良夜十分紧张地从随侍的小太监那里接过一件薄薄的披风，给奚越搭上了。 奚越有些吃惊，陷入了沉思。入夏以来，虽然胃口不好，可他确实没有感觉多热，只是觉得很乏，常常很困倦，睡得越来越多。 用天热来解释当然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一冷之下，奚越开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主子可是觉得有些不适？”项重山在一边问道。 奚越看他一眼，只见他蹙着眉看着自己，脸上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奚越缓缓摇头，但还是吩咐他们把船往岸边划，尽快上岸休息。 行宫从山下一直建到山上，山上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园林，乃至整个京城。 奚越原本计划先去看看湖中的几个小岛，然而被这么一打岔，船是不能坐了，岛也看不成了，便准备上山去看看。 良夜在一边劝道：“主子身子不适就不要逞强了，今日不如就早早回宫休息，明日再游园不迟。” 项重山在一边凝视着他，虽没说话，神色看起来也有几分不赞成。 奚越安抚他们道：“无妨，朕只是受了风才有些不好，兴许是微感风寒，正应该多走两步出出汗才好呢。” 良夜见他如此说，心知他固执起来根本拦不住，便十分忧虑地沉默了。 项重山听了这话，皱着眉看奚越一会，便走上前，为小皇帝整了整外面的披风，帮他把带子好好系了一下。 项重山十指修长有力，指腹有茧，是常年练剑练出来的。他显然是极少做这种伺候人的事，用一双舞刀弄枪的手来打这种灵巧的结，颇有几分生疏。 两人距离很近，奚越能感觉到项重山的鼻息吹拂在他脸上，有些烫。 项重山则发现奚越的睫毛实在过于长，上下扇动之间几乎碰到了他的下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下巴微微的痒。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固定在系带上，而不去看奚越。 奚越却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项重山神色专注，在系好之后又耐心地微微调整了一下让它更加美观。而后他听到项重山轻轻说了一句：“主子千万保重龙体。臣日夜忧心……” 他没说完便停下了，抬眼默然望了奚越一眼，然后低下头退开了。 奚越心中一跳。项重山望来那眼神倒像是压抑了许多东西，一见之下令人心惊。 这么一算，自从发情期之后，他们两人便再没有如此亲近过。 那天爬过一次山，见过了登顶之后俯瞰整座京城的美景，奚越只觉身心舒畅。然而下来之后他便真的有些着凉。后面几天他便老老实实窝在园子里的住处，没再出门游湖爬山。 最热的那些天，小皇帝便在园子里这么度过去了。盛夏一过，奚越再次回到了宫中。 这几天虽然陈立本没有给奚越上课，但一回宫中，陈立本便给奚越捎来了信。 奚越看过之后便烧了，没做什么表示。但良夜这几日却开始频频进出太医院和御药房，宫里人都传，说小皇帝去了趟园子就感染了风寒，病得很重。 奚越却没理这些，依然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日，他懒懒倚在榻上，由着良夜和另一个小太监在他身边一左一右打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良夜说着话。 “皇祖母的病这两日怎么样了？” 良夜恭顺地回答：“奴婢听御药房的小德子说，太医院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只怕情况依然不太好。” 奚越幽幽叹了口气，想起最近上朝的时候太皇太后甚至不露面了，一切事情都是摄政王在出面操控。 奚越在徐徐吹来的凉风里，思考了一会。他想到陈立本最近传来的消息，心里有了打算。 “走。”奚越站起身，正了正衣冠，道，“许久没去瞧瞧皇祖母了，去给她请个安，说不定皇祖母一开心，这病就好了。” 良夜很顺从地跟上了他，两个打扇的小太监却面面相觑。谁都知道傀儡皇帝是被太皇太后捏在手心里，关系很僵，平时能不去请安就不去，今日怎么竟如此反常？ 第42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初秋之时，天干物燥。这一年的夏天不知为何格外漫长，秋老虎迟迟不去，烧的人心都焦躁起来。 民间渐渐就流传开了一种说法，说皇帝明明早就足了年岁，太皇太后却依旧不肯归政，独掌大权，终于惹怒了上天，要降罪于大梁。 巧的是，就在流言传播开的不久之后，皇宫之中某日便突发大火。秋日正是容易走水的时候，大火便灼灼烧了好远，从寿昌宫，烧到了紫微宫。 而在火烧起来之后，摄政王反应速度奇快，第一时间就带着大将军率领了几千精兵冲进宫里救火，团团围住了寿昌宫。 紫微宫中的小皇帝也同时被派出一拨人控制了起来，宫中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然而摄政王项承轩冲进寿昌宫之时，掀开床幔却只见一名瑟瑟发抖的老太监，全不见太皇太后踪影。 项承轩完全没想到眼前会出现这种状况，站在原地怔住了。 他回过身往外走，却看见宫里各处都幽幽飘起了天灯，在宫里被大火烧出一大片浓烟的背景里，成了浓烟里的点点亮色。 灯？从哪里放出来的灯？项承轩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不再管寿昌宫里的那老太监，带着几个人往宫外走。 与此同时，没等他走多远，大将军从宫外面色发白地跑进来，说本应该被调开的禁卫军不知为何出现了，已经把他们这群人包了饺子了。而且手下人通报说，宫外太皇太后手下亲信率领的人马，明明已经被他们切断了和宫中的联系，此时不知为何也早早得到了消息，正打着反叛的旗号赶过来。 宫里的火势也第一时间被控制住，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漫天烟尘里，慢慢走出来了小皇帝的身影。他身后紧跟着一个身姿挺拔的人，那人一只手始终按在刀柄上，以守护之势冷冷看过来。 却是项承轩那从未正眼瞧过一次的庶弟，项重山。 小皇帝远远地对着项承轩微微一笑，抬起手，亮出了手里的一块令牌。昏暗的光线里，项承轩隐约辨认出那上面印着一个古体的“项”字。 那是项家的信物，太皇太后手里的东西。如果这东西到了奚越手里，意味着太皇太后手下的人必然也会听奚越调遣。 若是只有禁卫军，摄政王率领的人还可以一战，但若是加上宫外赶来支援的人马，那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项承轩明白大势已去，而大将军这会已经拔出了剑，当场自戗。 短短的一会功夫，情势已经完全逆转，绝对优势的一方和绝对劣势的一方来了个对调。项承轩想不清楚，明明一切都进行得如此顺利，没有半点差错，怎么会走到这种结局。 本该痴痴傻傻的小皇帝居然清醒着，本该厌恶小皇帝的项重山居然反水投靠了他，本该病重不治的太皇太后居然凭空消失，而太皇太后的信物到了小皇帝手里。 直到被押进大牢，他还在苦苦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恭喜您，由于您的剧情选项，您已成功解决主线任务一：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奖励系统金币*30】 一切都结束了。奚越长出一口气，挥手示意手下清场，转身正要离去。 “主子小心！！！”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突然响了起来。 项重山刹那间便拔出了剑，却因为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攻击的人，而迟了一步。 奚越那一瞬间听到“噗”地一声，像是什么利器入了肉。 身旁冲过来的一个人受到了冲击，因为惯性而倒在了奚越身上，几滴鲜红的血溅在了奚越脸上。 奚越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倒在他身上的良夜。良夜的身体这时候却变得极沉，奚越几乎托不住，便被带着坐倒在地上，良夜软在了他怀里。 旁边偷偷埋伏着放冷箭的人是项承轩的人，是项承轩进了寿昌宫的几人之一。见事情有变，项承轩就第一时间命那人埋伏在了暗处，伺机而动。 刚刚项承轩几人被小皇帝带来的侍卫押下去之后，清场之前，大家都松懈了一点，他便是抓住这个机会想要杀了奚越。此时，这人已经被捉了起来。 奚越看到，良夜的胸口偏下的位置，角度极其刁钻地中了一支箭，直接把他整个人都穿透了，箭尖从身体另一边露了头。 良夜脸上的神情已经由极度的惊恐慢慢平静下来。因为见到奚越没事，他表情便十分宁和。 奚越愣愣地看着他，伸手捂着良夜的伤口，血温热地流出来，是发黑的，箭上有剧毒。 这个人，在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满级的好感度。这个人，给了小皇帝最多的支持和关心。这个人，生日那天给了奚越最珍贵的礼物，打开了奚越的心房。 这个人，是从小到大陪了他十多年的良夜。 良夜大口喘着气，十分欣慰地笑起来，慢慢伸手，替奚越抹干净脸上的血迹和泪水。 “主子……别哭，不疼……的……”良夜刚张嘴，便有血涌出来，“奴婢……很开心，终于也，咳咳咳。” 良夜被血沫呛了一口，勉强地继续说：“也，保护了主子……一回，只是……没能陪主子……走到最后，不甘心啊……” 良夜长长地叹气，说着不甘心，却笑得十分温柔，手慢慢垂下去：“主子……让奴婢先去……探探路。” 说完这一句，良夜在奚越怀中便不动了。他眼睛半阖着，唇边是满足的微笑，似乎能这样离世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幸福。 奚越抖着嘴唇，低低唤他一句：“小叶子。” 再也没有人能回答他了。 —————— “你在这里做什么？” 缩在角落里抹眼泪的小内侍被这声音一惊，抬头看见说话的是一个一身锦衣的小公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很是可爱，正好奇地看着他。 小内侍那一瞬间有些恍惚，不明白宫里什么时候多出来这样一个漂亮的小人，莫不是天上的神仙显灵了？ 正在这时，小公子身后慌慌张张追过来一群人，噗通噗通都对着他跪了下来。领头的是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这少年身着潇洒干练的侍卫装，整个人年轻而锋锐，像寒光闪闪的出鞘利剑。他走上前却没跪，只是蹙着眉头护住小公子，面对着小内侍，按在剑上的手作势要拔剑。 “什么人，竟敢惊扰圣驾？”他冷冷喝道。 小内侍惶恐的闭上眼，眼前的光线却突然被人挡住了。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小公子，不，皇上，正挡在他面前。 “朕瞧着这人不错，朕要了，今后让他在紫微宫服侍。你，以后不必再来这里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小内侍说的。小内侍懵懵懂懂的点头，又在别的太监的提示下慌忙谢了恩。他没想到，从这里开始，他就走上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这一走就走过了一辈子。 小皇帝小小年纪却并不骄矜，很有几分灵气，对所有人都不摆什么架子。 良夜一开始只是做了紫微宫最低等的洒扫太监，总是在小皇帝经过的时候用水润的瞳仁温柔地悄悄凝视他，像驯服的小羊羔。 皇帝是不可以被直视的人，特别是他们这样身份低微的仆从，更不配直视龙颜，也从没有人敢多看哪怕一眼。 然而小皇帝有一次发现了他在偷看，却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小皇帝身边那个总是面色冰冷的贴身侍卫，脸色很不好看地多看了他几眼。 然后他便又因为什么事被责罚了，罚的很重，要打板子，又是被不经意知道了的小皇帝救下了。 小皇帝似乎对他印象不错，说，这也算是缘分了，又把他提拔到身边伺候，越过几级直接做了御前太监。 有天夜里，紫微宫轮到小内侍值夜，这一次是小内侍轮到守在皇帝卧房门口。他静静靠着墙，连瞌睡也没打，屏气凝神，细细数着小皇帝的呼吸声。 小皇帝平稳的呼吸声突然越来越急促，接着他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竟低低哭起来。 小内侍连滚带爬地扑到小皇帝床前，发现小皇帝大约是刚从噩梦中惊醒，缩在床脚眼泪涟涟地看他。 “没事了，主子，没事了……” 小皇帝慢慢挪出来，靠在他怀里，还是抽抽搭搭的。 这人坐着全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却还不过是个孩子。 那天晚上，小内侍才知道小皇帝怕黑怕鬼，怕屋里没人。小皇帝长到这么大，唯一觉得可以依靠的人就是那贴身侍卫项重山，最开始曾经想要项重山晚上留下来陪着他，他知道这人做得到。 可那贴身侍卫只是冷冷地说，这不合规矩，便回绝了他。 小内侍想了想，安抚小皇帝道：“主子不是还没给奴婢赐名吗，奴婢一直被人叫做小良子，求主子赐名。” 小皇帝听他这么说，明白了，抹了抹眼泪道：“那，从今往后，你就叫做良夜。” 小内侍恭顺道：“谢主子赐名。有良夜在身边陪着，主子夜里就必定能够安睡了。” 那之后良夜便日日睡在奚越的脚踏上，在小皇帝触手可及的位置，守护着小皇帝的每个夜晚。他从此就成了小皇帝的小叶子，一直伴随在小皇帝身边。 良夜眼里的小皇帝，机敏聪慧，虽然还是个孩子，却有颗七窍玲珑心。教他的先生陈立本，屡屡被小皇帝气的不行，觉得他顽劣又愚笨，不堪教导。 关于这件事，良夜心里一直有一点疑惑。他知道小皇帝绝对不止于此。 有一次夜里，他陪小皇帝说话的时候，才第一次隐约明白了原因。 那时候，他听到小皇帝低声说：“朕到底是什么样子，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朕应该是什么样子……” 良夜悚然一惊，几乎打了个冷战，才恍然意识到，在他们瞧不见的地方，有一只命运的大手一直在每个人身后推着。他仿佛在黑暗的长夜里猝然睁眼，窥见了命运冰冷的轮廓。 他一直被传输的观念就是，皇帝生来就是尊贵无比的真命天子，是至高无上的人，他眼睛只是往哪看一眼，都可以翻云覆雨，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可这时候良夜才惊觉，如果真的置身于和皇帝平齐的高度一看，原来也并没有什么笔墨难描的好风景，还是与下面别无二致，枷锁，囚牢，如此而已。小皇帝自己，原来也是身不由己。 良夜是小皇帝最亲近的玩伴。有一次，有太监带来一样民间玩具给小皇帝玩，名为“空钟”，由竹子制成，两头是两个圆盘状的筒，中间用细细的圆柱子连接起来。此外还有一根棉绳，两端各系着一根小竹棍。 小皇帝瞧着新鲜却不会玩，项重山在一边默不吭声接过去了，两手分别拿着一根竹棍，把那绳子一提一抖，空钟就旋转着在绳上舞动起来，发出清越嘹亮的啸声。 项重山自小练武，上肢十分有力，舞起这种小玩意儿来轻而易举，且动作潇洒自如，肢体协调，十分美观。 他冷着脸玩了许多花样，除了常规的抖动抛起，手上的绳子还可以在空中翻飞，带着空钟四处舞动，有各种各样的姿势，看得奚越目不暇接。 奚越便情不自禁为他鼓掌喊好，看得十分开心。他想要项重山教他，谁知项重山玩过之后，默默看了几眼他开心的笑颜，不知为什么又不乐意了，看着不太高兴地微微蹙起眉，不肯教给他。 奚越正有些失落，摆弄了几下空钟，摆弄不明白。良夜就微微笑着说，奴婢幼时曾经玩过，主子可愿奴婢陪着您玩？ 奚越大喜过望，兴冲冲地应了。良夜便手把手带着奚越玩，一点点教他技巧。 项重山在一边冷眼旁观，似是极其不耐烦，脸色反倒更是越来越不好看。 最后奚越终于能像他们一样，一抛一抖，长绳发出极其清越的破空声响，空钟便在绳上翩然旋转起来。 奚越还是孩子心性，高高兴兴地玩了一下午，玩会了好几个花样。 项重山却沉着脸色，一天都没再讲话。 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每每小皇帝来喊项重山一起做什么事，项重山不肯，最终都是良夜哄着小皇帝一起做了。而每次看到情况变成这样，项重山又莫名会心情很糟，简直十分别扭。 小皇帝屡屡被他冷脸拒绝，却也从来没生气过，也不记仇，下次还是高高兴兴地找他，甚至有时候扯着他的衣袖喊他“哥哥”。小皇帝对项重山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好感，也有一种十分稳固的安全感，似乎笃定项重山不会伤害他，也笃定项重山心里是很喜欢他的。 奚越接受了这部分世界剧情的时候，觉得这小皇帝就像第一个世界里奚越进入之前的那个小演员，也像第二个世界里原来那个热情可爱的小徒弟，都对项重山有这种天然的牢不可破的感情。 而且，不知为何，他对这种感情十分熟悉。 第43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紫微宫中气氛凝固，所有殿中侍立的小太监都大气不敢出，一种不安的感觉萦绕在每个人心头，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皇帝的卧房内传来说话声。 “皇上这会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刺激，悲痛过度，因为心病才会这样昏睡不醒。但眼下另有一事十分要紧……”太医院的张院使擦着冷汗，道，“皇上体内似乎有一种毒，存在的时间不算短，毒性已经深入骨髓了，只是此前一直潜于体内，这回皇上受了刺激，毒性才被激发出来……” 项重山脸色骤然一变，问道：“还请张大人说得更详细些。” “此毒潜伏于人体内，能够改变人的体质，会让人身上阴气越来越重。初时还没有大碍，只是身体虚弱些，可能有些畏寒，但服用的时间一久，于性命有碍……” “……张大人可知如何解此毒？”他压下一下子翻涌上心头的种种情绪，勉强定了定神发问，声音里有种脆弱的味道，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张太医冷汗涔涔地摇头道：“此毒……无解。” 仿佛被迎头一击，项重山觉得自己脑内嗡嗡的响，几乎有些听不清张太医说话。还没等项重山反应一下，张太医又给出了致命一击：“皇上中毒已深，只怕……时间……不多了……” 项重山几乎已经注意不到哆哆嗦嗦磕了头退出去的张太医，他脑中全是太医最后那句话，“时间不多了”，仿佛一句最终的判决。他先前心中隐约的不安，终于成了真，那柄悬在头上的利剑，终于挥了下来，将他一瞬间砍得血肉淋漓。 项重山几乎无意识地把目光移向床榻上正沉沉睡着的小皇帝。小皇帝脸色有些苍白，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微微蹙着眉，不知道梦里看到了什么样的情景。 他看了许久，突然抑制不住地微微有些颤抖着伸出手，试了一下奚越的呼吸。 寝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奚越醒来时，恍惚觉得已经睡了很久，似乎做了很多梦，仔细去想却又记不得梦见了什么。 他这一觉似乎睡得极沉，睡得整个身子都有点酥。他想撑起身子坐起来，眼睛看向床边，一眼看见项重山正坐在一边看着他。 项重山面色极其憔悴，眼眶很红，似乎已经很长时间不曾合眼，仿佛石雕木塑一般直直坐在那里，一直望着奚越。见奚越醒来，他眼神终于亮了一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伸手去扶奚越。 奚越见项重山神色很是反常，眼里似乎是浓重的痛苦，不由有些疑惑。 项重山涩然开口：“主子……可有哪里不适？” 奚越不明所以，有些奇怪地轻轻摇了摇头，答道：“朕没事。” 说着，他想要起身，却感觉浑身无力，竟是一下子跌了回去。 项重山神情骤然一僵，扶着他的手微微一颤，眼里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惶恐，堂堂八尺男儿，一时间看着竟有些无措。 奚越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我睡了多久？” 他之前曾经思考过这个世界的结局，结合前两个世界的结局，再加上这次奇怪的系统任务二，他总觉得有点不太好的感觉。 这一瞬间，面对项重山的表情，奚越好像突然有些预感到了下面会发生什么。 项重山用那种压抑着痛苦的眼神凝视着他，开了口，声音嘶哑，而且竟然在发抖：“主子……中了一种毒药，太医……太医说，”他喉结滚动一下，似乎说出这句话对他来说无比艰难，道，“只怕时日无多了。” 奚越沉默了。不用说他也知道毒药是哪里来的，他这几年来只熟悉一种药，就是每次事后项重山带来的药。项重山此前在他宫内留宿算是频繁，以这样的频率喝毒药，会有这种结果并不奇怪。 果然，又是这样，又是死局。 这个系统真的是普通的恋爱系统吗？他又真的是第一次接触这个系统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系统似乎对他有着深深的恶意，无论是剧情设计，还是攻略对象的一切设计。 甚至他隐约觉得，系统对他的这个攻略对象，似乎也有着深深的恶意。每次他的死亡结局，看起来都是由攻略对象项重山直接或间接造成的。而在好感度如此高的情况下达到这种结局，简直是要攻略对象生不如死。当然，从每次的结局上看，也确实达到了这种效果。 奚越正思考着，旁边项重山突然道：“毒药……是微臣给皇上喝的。”他突然跪了下来，脑袋在地上重重一磕，抬头的时候额头上竟然直接溢出了血，“求皇上赐死！” 奚越默然半晌，叹气，道：“起来吧，朕……不怪你。”甚至此时，想到项重山将要又一次面临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奚越心头甚至有些不忍。 项重山猝然抬头看他，一向坚如磐石的人，眼里竟然有泪。这人说……不怪他？ 明明是原谅他安抚他的话，却仿佛尖刀直直戳进项重山心里。这甚至比奚越怪他，恨他，冲他大吼大叫，打他骂他，拖出去处死他，还要让他难受千百倍。 寝殿里再度陷入了沉默。奚越不知想了些什么，半晌，又是幽幽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浪费了太傅他们的一片苦心啊……只怕又要麻烦他们另选新帝了。” 项重山心中巨震，以为疼到了极致，居然还能更尖锐地疼起来。这种时候，奚越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觉得麻烦别人了？世界上竟还有这样的人？他分毫不为自己考虑，不心疼一下自己吗？明明受伤害最深的，就是他自己啊？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啊…… 项重山伏在地上，闭着眼睛，无声之中，眼泪长流。 —————— 奚越秘密约了陈立本和魏珅末进宫，在紫微宫开一个小会。项重山在门口守着。 整整一个下午，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陈立本和魏珅末两人都有些狼狈，脸上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项重山虽然只是一个侍卫，但是因为在复杂局势里起到的关键作用，以及令人不由得钦佩的忠诚，一向还是能受到他们几人的礼遇的。 今日，陈立本和魏珅末走之前，也如往常一般和项重山点了点头算做告别，只是两人都神色哀痛，没有停留就匆匆离开了。 项重山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他以为两人面对他的时候会无比愤怒，毕竟是他……一手造成了这种结果。 他想了想，猜到恐怕是奚越隐瞒了他在这整件事里的作用。既隐瞒了他做出的禽兽不如的事，也隐瞒了是他送来的毒药。 项重山只觉得眼里又有些酸涩。那一瞬间，他那样高大的一个人，甚至有些站不住，不由自主地蹲下身，缓了一下心上涌出来的痛苦。 之后，他重新站起身，恢复了坚毅的表象，走进了寝殿。 奚越正在思考一些事，手里下意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就皱起了眉——又酸又涩，茶已经凉了。 他抬手想喊良夜来换茶，手抬起来才怔了怔，转过头看一眼，良夜并没有站在他身后，像往常一样低着头，温柔地凝视他。 原来良夜……不在了啊。 那天良夜去后，他一时经受不住过大的打击，便昏了过去。醒来便得知自己身中剧毒，也来不及去回想这件事。 仿佛被快刀划开了一个伤口，初时只见了血，却没感觉到疼，后来疼痛才气势汹汹地泛上来。 这会，奚越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他怔怔坐在原处，好一会没做出任何反应。 从前良夜在的时候，所有事情都考虑地十分周到，从来不会出现茶杯里有凉茶的情况。 项重山看得分明，心中一痛，上前替奚越把茶换成新的，给他倒好。 良夜去后，奚越没有再挑选总管太监，也不许人替代良夜的位置，在距离很近的位置守着他。项重山便自觉揽下了良夜从前做的事，笨拙地试着照顾奚越。 夜里，他也睡在奚越床边的脚踏上，整夜整夜听着奚越的呼吸声。 下午的会面里，陈立本老泪纵横地叫奚越安心养病，承诺道一定替他安排好下面的事情。相处一段时间下来，他们几人也算是同舟共济，有了不浅的交情，魏珅末也泣不成声，弄得奚越心里十分不好受。 这会，奚越想起了太皇太后临死前说的话。 摄政王卡点卡的非常好，几乎就在宫里起火的同一时刻，太皇太后有了垂危之状。 他打的是直接一把火烧死太皇太后，顺便也能掩盖太皇太后真正死因的算盘。那时两件大事叠加，宫内一定是一片混乱，太皇太后的亲信也无法收到信带兵赶来，一切规划都很完美。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皇太后临死之前，最后回头看她这一生，终于有些后悔了。 她说，曾经她在国家风雨飘摇的时候不得已接过了这个重担，一担就是几十年。她那时候撑起了这国家，最后却似乎拖累了这个国家前行的脚步，她叹气道，她现在明白了，也许她早就应该退位了。 她讲述到了最后，看着床幔露出了笑容，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那时她以坤泽之身叱咤风云，在乱局中开辟出一条阳关道，是整个国家的指路明灯。她满怀着每一个渴望做出点成绩的帝王都会有的志向，盼着大梁千秋百代，自己名垂千史。 她把项家的令牌塞给奚越，交代了一些朝政要事，然后第一次仔细地看清楚了这位血缘关系寡淡的皇孙。不知她看出了什么，最终她欣慰地笑了，说有这样的皇帝，是天下万民之幸，她也确实可以放心去了。 奚越后来知道身中剧毒之后，回想到这一段，遗憾道：【说了那么多，一句有用的没有，怎么就没想起来给个解药啊，这下好了，全都白说了。】 三三却察觉出他的心情并不像口气这样轻松，便什么都没说，只陪着他幽幽叹气。 第44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项重山自听到奚越身中剧毒的那天，就没好好睡过一次觉。 夜里，项重山睡在奚越床边的脚踏上，总是有些病态地提心吊胆着，一声一声数着奚越的呼吸，生怕哪一刻这令人心安的呼吸声就停了。 即使睡着了，他也睡得很不安稳。一旦奚越咳嗽了几声或者有什么响动，他都会很快惊醒，睡眠比守夜的太监还浅。 这夜，他却前所未有地睡熟了，还做了梦。 他梦到了小时候的奚越。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奶团子，那时候总是迈着小短腿来找他，对他的什么事都很感兴趣。 梦里，项重山顺着自己的心意，想要去抱起这个小皇帝，想要安抚他，告诉他不用害怕，深宫里有我保护你。 可小团子见到他，却十分畏惧，从石凳上惊恐的跳下来，想往远处跑。 然而他一跳下来，竟然像是从高处跌下，一下子摔出一摊鲜血。项重山看着血泊中的奚越，几乎肝胆俱裂，想要冲过去抱起他。 可下一秒，那奶团子突然长大，变成了如今的奚越。奚越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竟冲他微微一笑。 “朕不怪你。”他说。 —————— 小皇帝刚登上皇位不久，最惶恐不安的时候，项重山就被送到了他身边。不知为什么，从一开始，小皇帝就似乎认定了项重山是他的保护神，极其信任和依赖他。 第一次进宫那天，项重山见到了他此后要一直跟随的小皇帝。他本来心里是满满的厌烦，隐约还有对未来的不安，看到粉雕玉琢的奶团子之后，心中不知为什么却微微一动。 小奶团子似乎并不笨，小大人一样，在摄政王面前什么也没有多说。人后才扯了项重山的衣角，好奇的打量着他，甜甜的冲他笑。 项重山只听奚越奶声奶气道：“……哥哥。”他一下子竟有些手足无措，耳朵也发红，板着脸不知该做些什么，便沉默着。 后来，一次偶然，他听说了小皇帝入宫之前，在府里有个亲哥哥。两个人感情特别好，连晚上都要同房睡觉，现在却只能天各一方。即使到了现在，小皇帝夜里做梦还是常常喊哥哥。 那之后，项重山再听到小皇帝喊他哥哥，便只觉烦躁。他每次都说于礼不合，请小皇帝以后不要再叫。 项重山随着小皇帝出入朝堂之中，见到的都是整个国家金字塔尖上的人才。特别是那些新科及第的年轻人，初入官场，总是意气风发，言谈之中充满了自信，仿佛未来的时代是属于他们的。 看得多了，项重山不由得有了点羡慕。再看他自己，同样是英姿勃发的少年人，徒有一腔报国热情，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只能日日守着小皇帝。 渐渐的，项重山看着奚越，仿佛不是在看他需要守护的主子或者需要监视的任务对象，而是在看一条锁链，看一个囚牢。 在这深宫里，他们彼此都困住了对方。 后来，小皇帝又多了一个信任的人，多了一条从不离身的影子，是个叫良夜的小太监。 项重山发现自己感到烦躁的时间，比从前多了很多。 再后来，项重山接到了一份特殊的任务，这任务要从小皇帝成年那场雨露期开始施行。 项重山以为自己会一如往常地厌烦，却难以忽视心中那被压抑的兴奋。第一次完成这特殊任务之后，他恍然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凝视着奚越，反而甘之如饴。 不仅如此，只看着还不够。他需要更多。这个人，是他的东西。 而成年那几天之后，奚越也彻底变了。从前无论项重山如何冷淡对他，他都不在意，依然发自内心地喜欢和信任他，信任他对自己也是一样的感情，仿佛永远都不会改变。 可那之后，奚越对他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奚越似乎开始特别怕他，甚至于一旦两人距离过近，他竟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从前奚越对项重山笑得很多，那就仿佛项重山拥有的财宝，数也数不尽，与生俱来，也不会消失。因为过于平常，他便从没有在意过。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珍贵的东西，更不可能想得到，有一天，这财宝会被永远地夺走。 然而这一天就这么来了。第一场雨露期之后，奚越再也没有对他笑过。 项重山忽视着心里产生的种种想法，只当一切如常。 可突然从某一天开始，变化又出现了，不知为什么，奚越竟突然好像没有那么排斥他了。他愿意被他带着出宫，甚至有一天，还给他画了一副画像。 项重山才觉出来，心里什么地方仿佛缺了一部分，现在又被填上了。原来之前缺少了这些珍宝的日子，他心里的那种感觉，叫做失落。 这时候他才真正开始听到了心里的声音。 他再一次碰奚越的时候，看到这人的恐惧和厌恶，竟然头一次体会到了痛苦。 那之后他便开始思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小皇帝生日那天的晚上，他看着醉倒在怀里的奚越，终于想清楚了。 其实早该想清楚的。一开始就守在他身边，最后也无非是想，守在他身边。 —————— 项重山整日整日睡不好，奚越却睡得越来越多。甚至白天他也常常会睡过去，很多时候奚越手里正在做着什么事情，却突然睡倒过去。 项重山刚开始的时候还十分慌乱，慌着去探奚越的呼吸，慌着请太医，后面这种事次数多了，他渐渐也习惯了。 他会非常熟练地将睡过去的奚越从花园的凉亭里抱起来，抱回寝殿安顿在床上。或者将伏在桌上睡着了的奚越轻手轻脚地摆在舒适的角度，然后给他披上一件衣服。 睡觉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背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奚越逐渐失去的生命力。 刚扳倒了两座大山，朝堂之上一片乱象。太皇太后和摄政王那边的人，有的十分识时务地接受了现状，有的顽固不化，还得一一清理余党。 按理说奚越应该开始出面处理很多事情，然而由于他的身体状况，陈立本和魏珅末还是代劳了。好在两人都是忠贞不二一心为国的忠臣，勤勤恳恳地忙着稳定乱局安抚人心，倒不会再出现一次外臣专政的情况。 而寻找新帝的任务，在奚越提出之后，也早早提上了几人的日程。 奚越便过得像之前一样轻松。虽然需要他出面的时候多了，朝会日也在逐渐恢复之前的频率，但也多是作为一个令人安心的符号出现，不太需要他耗费精力处理实事。 以他的身体状况，每次能撑过去上朝的时间，忍着不睡过去都不太容易，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这一次，奚越终于有足够的时间能够思考一下，死前有什么事情要做了。 然而遗憾的是，在朝政稳定下来之前，新帝被找出来之前，他还是得照常上班打卡，一天都不能松懈。 再加上他的身体状况，许多事情也做不了。因此他没事的时候，便只能让项重山带着他多在平都这附近转转，虽然走不了多远，但至少能自由四处活动了，而不必避着谁的眼线。 此前两次在天辉楼吃过的饭让奚越念念不忘，因此他便常常会去那里。在那里奚越可以享受专人vip包间待遇和免单特权，甚至常常有老板陪聊。 秋天逐渐到了，天辉楼的招牌之一——桂花酿也摆了出来。 奚越一品之下十分惊艳，便同钱兴贤预订下不少，每回来都要喝。 项重山一开始很不放心，私下里去问张太医，奚越的身体情况能不能饮酒。 张太医的回答让他如堕冰窟。张太医叹着气道，皇上已经到了这时候了，注不注意饮食已经关系不大了，随他去吧，让他怎么开心怎么来。 虽然如此，项重山和陈立本他们并没有放弃希望。奚越基本上每天都要被灌各种乱七八糟的药，有的药味道十分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病急乱投医找来的偏方。 其实奚越心里有数，恐怕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希望了。毕竟按照他的推断来看，这恐怕便是系统的选择。而若真是系统的选择，那他的离开，便是系统操纵的剧情走向。 但是为了安他们的心，奚越依然每回都乖乖往下灌。有时候被苦的脸都皱起来，项重山就用长指轻轻喂给他一颗蜜饯。 奚越注意到，从他开始喝各种药，项重山便随身带着蜜饯。 奚越觉得其实挺神奇的，这样一个胸怀大志十分骄傲的人，现在为了他事无巨细处处留心着，生怕哪里照顾他不周全。 但他注意不到，每次喂给他蜜饯之后，那只触摸过他嘴唇的手便会被项重山背在身后。他轻轻摩挲手指的神情，温柔中尽是哀伤和绝望，令人不忍多看。 项重山和奚越也又去了一次那曾经去过的馄饨摊。 摊主依然是上次送他们糯米团子的大娘，依然慈眉善目地笑脸相迎，小馄饨依然很好吃。 她已然忘了这两人曾经来过，又一次笑眯眯地打量他们，又一次送了他们一道餐后甜点。 只不过这一次，她看着两人的相处，竟是以为二人是已经成了婚的夫夫关系。 她送上了一碟红枣糕，看了奚越两眼，对着项重山笑盈盈道：“公子的这位坤泽看着似乎身子不大利索，公子莫要发愁，老婆子这红枣糕可不一般，两位公子吃下去，保管你们和和满满，早生贵子。” 奚越脸都快红了，乱七八糟点了头，想让大娘赶紧回去。项重山听了，脸上却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几分痛色。 如果不是他……奚越其实确实是能生个孩子的。对于坤泽来说，这是十分重要的事吧。可现在，他甚至性命堪忧。 如果不是他…… 项重山脸色灰败，最终他们离开时，那碟红枣糕也没被人动过。 空无一人的座位上，红枣糕孤零零地留在那里，颜色深红带褐，仿佛干涸的心血，就像一个关于幸福美满的不详谶言。 第45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在这段时间里，系统又来了通知，告诉奚越，他的主线任务二：禁止怀孕已经完成，给了他20金币作为奖励。 奚越顿时明白，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完成了这任务，是因为他再也没有怀孕的机会了。 重阳节到了，奚越选择去之前避暑的园子里那座山上登高。 这次他们坐着船，好好的游了一遍湖。才不过秋天，奚越已经几乎穿上了冬装。船上还点了暖炉，生怕奚越再觉得冷。 他们这次慢悠悠逛了三座岛，才开始爬山。山虽然挺高，但夏天时奚越爬山登顶还毫不费力，这次却不到一半就停下来休息了。 项重山想抱他上去，被奚越拒绝了。 奚越：【要抱就给抱，我不要面子的吗？】 三三：【说得好像你没被抱过似的。】 奚越回想了一下现在平均一天被抱好几次的频率，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不由有了一丝悲伤。 休息了几次，他们才最终登了顶。奚越走进山顶的八角攒尖小亭子里，这是山顶专门用来登高远眺的亭子。 他默默眺望着下面的永睢湖，湖水仿佛一面明镜镶嵌在绿色的园林之中，又像一只眼睛，默然凝视着天空。 这个世界很美。只是不知道，他还能看多久。 奚越想着，抿了几口银质小酒壶里的桂花酿。小酒壶一直被随行的小太监放在热水里温着，每次喝的时候都是暖暖的温度，喝下去甘甜绵柔，暖流可以一直暖到胃部。 确实是好酒。 由于园子里的人提前就知道皇帝要来这里登高，整个亭子都被培植出来开得正好的菊花包围了，有不少十分罕见的绿菊，各色品种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奚越赏着菊，把酒分给了随行的众人一些，让他们不要拘束，景色怡人，大家一起喝点。 项重山谢恩之后，却不听奚越的话，跪在地上不肯起，却是第一个领头把酒喝了，毫不犹豫地仰起脖子一口喝干，一滴都没剩。 在山顶小亭子里坐了一会，奚越准备起身回去了。 然而他刚一起身，眼前便是一黑，不由自主地踉跄一下，伸手扶住了一旁的亭柱。 项重山一直密切地观察着奚越，此时猝然一惊，赶紧伸手扶他。 奚越扶额摆摆手，声音很轻：“……没事。恐怕是…………你带朕回去吧。” 项重山心里一凉，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他把奚越抱起来，稳稳抱下了山，只觉得怀里的人好轻，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去了一样，忍不住搂的更紧。 奚越私下里对三三道：【真香。】 他自嘲的是上山之前，那时他还十分有骨气地拒绝了被抱着上山。三三看着他的样子，却没说什么，也没笑。 项重山就这样把奚越抱回了紫微宫中。奚越的声音越发轻，吩咐道：“去请先生过来……” 项重山正要去，只听奚越又低声喃喃：“朕……好冷啊……” 项重山身形顿住，几乎有些慌张地快步去拿来了奚越冬天最厚的披风，密密实实把奚越裹住。巨大的惶恐几乎把他淹没了，他面色发白，小心地问奚越：“主子……可好些了？还觉得冷吗？” 奚越摇头，嘴唇几乎没了血色，看的项重山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奚越摇了摇头之后，只对他道：“去吧。” 奚越：【真的好冷啊……】他此时感觉到的冷仿佛已经深入骨髓，即使包的这么严实，依然一点作用都没起。 三三慢慢道：【再坚持一下……】 奚越叹气。果然，他是到了要离开世界的时候了。 陈立本和魏珅末来的很快，两个人似乎都预料到了什么，神色十分难看。 奚越问了他们之后的安排。继任者他们已经选了出来，是皇室旁系一人，和奚越同辈，资质很不错，多加辅导再善加引导，足以挑起大梁。 奚越放下了心，嘱咐了他们几句，又表达了一下感激。若不是他们，这任务必定是完不成的。 两人都重重磕头，说皇上于他们有知遇之恩，他们没齿难忘，必定好好辅佐新皇。 两人退下之后，奚越的精力已经不能够支撑他坐在书房了，他便让项重山把他抱回卧房里，歪在榻上。这会，奚越身边只剩下项重山，以及飞到卧房里的小黄。 奚越歪着头，和项重山絮絮地说，陈立本他们的眼光他放心，下一任皇帝必定很不错，让他放心辅佐他。 他看着项重山的表情，突然有些说不下去。 项重山的眼神看起来绝望极了，看着奚越的样子有些脆弱，似乎在勉强压抑着痛苦，沉默地用黑眸定定凝视着他。 即使那么痛苦，他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再失去哪怕一瞬间，和这个人的相处时光。 奚越看着项重山的样子，想到他要再次经历没有他的世界，那种生不如死的地狱，不由陷入了沉默。 小皇帝已经十分虚弱了。他缩在榻上，面色唇色都很白，看起来仿佛整个人被笼上了一层雾气。 这段时间以来，项重山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虚弱下去。其实变化也不十分明显，并不像得了急病的人，很快骨瘦嶙峋。但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抽走奚越的生命力。 项重山每天试着找来各种办法，却都阻止不了这件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就坐在他面前，却在被别的东西逐渐夺走。 即使到了现在，他依然无法接受，会失去眼前这人的现实。 奚越沉默了一会，发现既无法改变项重山将要面临的东西，也没什么公事公办的话能够叮嘱。 他们将要面临的分离，对奚越来说只是系统家园中代表着休息的几天，对项重山来说却是漫长寂寞甚至被痛苦折磨着的一生。 之前项重山对小皇帝造成的可怕伤害确实存在，难以消除也不能抵赖。可他们之间的种种关系，来来回回的各种纠缠，比单纯的伤害要复杂太多。 爱恨是体验，难以用加减乘除精准衡量。它并不能像好感度一般有精确数值，伤害减几分，用爱、真心和支持来弥补又加几分。伤害就是伤害，爱也的确是不掺水的爱。 这时候，奚越只知道，他希望项重山在他死后能不要那么难过。 他本来倚靠在榻边，这会慢慢伸手，让项重山扶他躺下。仅仅是靠坐着这种动作，他也有些难以支撑了。 动物的第六感通常比人敏锐，小黄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安地扑腾着翅膀，如往常一般扑到奚越怀里。奚越艰难地抬手，微笑着轻轻摸一摸小黄头上的羽毛。 项重山咬着牙维持住脸上的表情，轻手轻脚扶着奚越躺下来。奚越的脸离项重山极近，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等……我。我会，再……来找你。”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不知项重山听明白了几分，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奚越感觉到几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颈窝。 奚越慢慢的，叹了口气。 小黄十分不安地叫了起来，叫声似乎焦急又难过。 就在这一瞬间，项重山骤然感觉到一种无比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神。他更轻更慢地继续将奚越扶着躺平，将他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然后他慢慢低头，用尽毕生的勇气，看向怀里的奚越。 奚越已经闭上了眼。 —————— 【恭喜您成功完成03号世界，攻略值100%，世界完成度100%，评级A+，将在下个世界中得到神秘礼盒*1，请您再接再厉。】 奚越回到了系统家园，默然听着系统通知，听着与之前别无二致的完成度和评级。 如此高的所谓的完成度和评级，是建立在项重山的痛苦之上的吗？怎样才算A+呢？难道是要他经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吗？ 奚越再次去了系统商店，这一回他买了一棵桂花树和一只鸟。他用了之前吐槽过的加速生长剂，让花树开了花，把花收集起来做起了桂花酿。 系统商店里并没有上个世界的小黄那种鸟，奚越便买了模型，自己根据记忆，输入数据，做了一个和小黄一模一样的鸟，连性格都很像，喜欢往奚越怀里撞。 从商店回系统家园后，奚越去看了一下自己在盆里种的各种香草，长势都很不错。他便摘了点大葱切成葱花，大蒜切片，柠檬切片，也摘了一些嫩紫苏叶。 然后他在厨房找出了一个烤锅，洗了洗，准备自己做烤肉吃。 系统商店里有卖猪五花肉，肥瘦相间，均匀好看。奚越买了一些，切成薄片，用厨房里摆着的蚝油白糖等等调料腌制了一下，便用烤锅开始烤。 其实灵魂体是不用进食的，当然也不能真正意义上的进食。他买的也不是真的猪肉，只是一份体验，一份模拟现实中吃了烤肉的那种神经冲动。 奚越现在急需用这些温暖的人间烟火气抚慰一下自己。 他喜欢烤到微焦的烤肉，但是绝对不能真的焦糊，因此对火候十分在意，把握的很好，瘦肉不柴，肥肉不腻，香气四溢。烤出来之后加上蒜片和葱花，滴上几滴柠檬汁，用紫苏叶包起来，吃下去。 丰富的口感让本就优质的五花肉的香气更为突出，腌料的比例和腌制的时间都刚刚好，口味很好又不会过重，刚好衬托出食物本身的味道。 奚越吃了一口，表情一下子松懈下来，感觉灵魂都得到了久违的平静。三三在一边看的眼馋，道：【老板我想吃烤五花！】 奚越：【吃，吃大块滴，两块够吗？】 三三：【谢谢老板，老板真好。】 奚越给他处理到适合入口的大小，看英短吃了下去，接着大眼睛里眼泪汪汪的。 【这是什么神仙食物！做人也太幸福了吧！】 奚越倒是没想到它一个人工智能也会爱吃，不知道三三吃下去是什么感觉。于是一人一猫一起奋斗，很快就把东西吃光了。 那之后等待的几天，奚越便忙着做桂花酿。他把鲜桂花加糖发酵了几天之后取出来，再倒入坛子里，加上酒和各种材料，封起来埋到了桂花树下。 他做事的时候，一猫一鸟就默默陪着他。系统家园里便并不冷清，反而很有几分温馨。 第46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几日之后，三三带来了第三个世界的结局。 项重山在奚越死后，按照奚越留下的遗旨，入朝为官，辅佐着新帝平定局面，也算是实现了他年轻时的抱负。 而新帝也不负众望，在陈立本魏珅末等人的辅佐之下，很快就将位置坐稳了，也成了几代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皇帝。 在新帝稳定局面之后，他曾试图对辅臣陈立本等人下手，彻底稳住自己的位置。而陈立本项重山等人则早有准备，拿出了先帝留下的不死金牌，救了自己一命。 之后陈立本便说自己年老体衰，辞官回乡养老去了，在家乡享受着天伦之乐，度过了安详的晚年。 项重山则坚持要去守先帝陵，之后便当真为奚越守了几十年的墓，直到离世。 项重山是死于火灾。他离世的那天，他所居住的院落突然起了火，火势极大，而项重山再没能出来，就这样葬身火中。 关于那场大火的原因，民间有不少说法。据传，项重山自先帝去后，每夜都难以入眠，常常在府里彻夜点着油灯，不知道都在看什么。起火的那天晚上，便是项重山点着油灯伏在案上睡着了，油灯翻倒，于是便起了火。 那夜去救了火的人都提到，项重山卧房里似乎满室都挂满摆满了书画一类的东西，极其易燃，才起了那样大的火。 就有人提到一件事，在项重山辞官去守墓之前，皇上问他要什么赏，他什么也没要，独独想将先帝书房里找到的几箱子画带走。 皇上十分诧异，命人打开那几箱子画查看，发现都是先帝的亲笔画作，画上全是项重山从少年时期到青年时期的各种样子，更印证了先帝与这位贴身侍卫的关系之好，一时传为佳话。 甚至，由于主子给奴才画画这种事太罕见，因此有一种很另类的流言传出，说先帝对这位贴身侍卫抱有的感情不一般。那些人信誓旦旦说，一旦见到那画，一定一眼就能看明白，画里那种情意根本藏不住。 然而不知为何，据说先帝刚去之后，宫里人那时在先帝书房第一次找到了这几箱子画。可当时项重山见了画，一时间竟状似疯癫，又哭又笑，自言自语了好久，还曾意图自戗，最终被周围人救了下来。 没人知道他见到画时究竟想了什么，在场之人只对一件事印象深刻，就是他试图自戗时满脸是泪，口中只喃喃说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有的人为他这样的忠臣落到这种结局而叹息，有的人却持另外一种观点。他们说先帝去后，项重山一直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其实早就想追随先帝而去了，这下能死在先帝陵寝旁边，是遂了他的心愿。 这一类人还传着一条不知真假的传闻，说项重山在去的那天夜里，伏案而眠，其实是梦到了先帝来带他走。因此他去的时候，即使承受着被烧灼的剧痛，脸上也是笑着的。 —————— “用户名：奚越 游戏世界：04 进入准备中——” 奚越一进入世界，便发现自己正在一辆行驶中的车上。 旁边的人似乎注意到他这一瞬间的不对劲，转头看了他一眼，嗤了一声：“怎么，又要使出你的看家本领了？” 这人似乎处在变声期，声音透着一股青春期小男孩特有的活力和略带沙哑的青涩。 奚越转头看他，他本来正似乎很不屑地一直看着奚越，这时在两人对视之前便飞快转开了目光，看向车窗外。 开车的女人十分不赞成道：“小山，别这么说你奚越哥哥。” 项重山不置可否，没再吭声。 奚越理了一下刚刚见到的世界剧情。这个世界的奚越是个寄人篱下的孩子。他爸和项重山的爸爸曾经是战友，生死之交，后来项重山的爸爸转业了，而奚越的爸爸开始出国执行任务，几年也回不来一次。 奚越的爸爸曾有恩于项重山的爸爸，两家人从前也一直一起生活在一个大院里，几乎亲如一家。奚越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在他爸爸出国后，项重山一家便主动提出照顾奚越，从此奚越便与他们生活在一起。 项重山的父母本来都待奚越很好，项重山却不知为何特别排斥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然而渐渐的，大家发现，奚越常常会说一些奇怪的可怕的话，一度吓到了周围所有人。 慢慢的，周围人便也有些排斥他。 再后来奚越也慢慢懂事了，便越来越沉默，什么都不再说了。 此外，剧情里还有一个特殊的点是，奚越后来突然患上了严重的低血糖，严重到时不时会突然晕过去的地步。 奚越觉得身上有些起鸡皮疙瘩，他问三三：【我们这是一个唯物主义的世界对吧？怪力乱神是不可能出现的对吧？】 每个世界的前情提要都相当于看电影，用旁观者视角看了主人公之前发生的事。 电影里的“奚越”曾经常常会对别人说看到了一些东西，而别人都没看到，这才吓到了人。比如和他们一起看电视的多出来的小姐姐，房间角落自己拍着的皮球，窗外看着他们的老奶奶（他们住在十八楼）。 电影里只能看到“奚越”对别人这样说，但看电影的奚越并不知道“奚越”到底看到了什么。 三三：【嘻嘻。想想我们这次的buff。你猜我们这是不是一个常态世界。】 奚越：【？？？你不要笑的这么恐怖好吗？】 他在三三的提示下想起来，进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送他的神秘礼物非常奇怪，叫“答疑解惑buff”。说明书也含混不清，说这是一个被动触发buff，某些特定时候系统可以为奚越答疑解惑。 所以如果是用正常思路能理解的常态世界，怎么会用得到这种奇怪buff？再结合前两个世界，给的buff都紧密贴合游戏内容，奚越顿时有些绝望。 这时候应该祈祷谁保佑……难道说是钟馗？奚越在心里盘算。 此时奚越眼前骤然一暗，他条件反射地一激灵，差点以为这就要开始了。结果下一秒，他发现车只是驶入了隧道。 项重山虽然很讨厌身边这个人，却不由注意到了奚越的反应，他没发现自己皱起了眉。这人怎么还是这么怕黑？嘁，没用的书呆子。 隧道里隔一段才有灯光，车内便一明一暗地交替着。奚越无意识地望着窗外的隧道，眼神慢慢转着。 突然，一股令人后背发凉的惊悚感抓住了他，他的第六感响起了警报，下意识地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奚越把眼睛慢慢挪回去，看向车窗外前面的后视镜。 灯光亮了一下，即使隔着后车窗上贴的膜，他也一下子看的清清楚楚，后视镜里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满脸是血正冷冷盯着他的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奚越几乎要喊出来，勉强压抑住了冲口而出的惊叫。 灯又暗了下去，顿时隐去了镜子里可怖的人。奚越回身看了一眼后座，身边只坐着面色不虞的项重山，正抱臂闭着眼小憩，并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 他再次转头，后视镜里变回了是他自己，正受了惊一般瞪大眼看着自己。 刚刚那一瞬间，奚越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浑身浴血的小女孩，头似乎缺了一块，大大的眼睛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感情，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冷冷盯视着他。 一上来就经受这种刺激，奚越心态有点崩，他冲三三嘤嘤嘤。 三三像一个慈祥的老母亲：【孩子，别怕，不痛的。】 奚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像变态啊！ 车即将驶出隧道，奚越深呼吸平复心情，准备闭上眼睛适应突然变亮的光线。 然而在闭上眼睛之前，他突然看到了—— “停车！！！快停车！！！”奚越大叫起来，惊恐的眼睛里映出面前的景象：隧道口车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辆电动车，车上有两个人，随着车越来越近，能看出那是一个母亲带着她的女儿。 刺耳的刹车声中，车重重撞向了那对母女，两人直接被撞到隧道侧面上，血在墙上溅了很远。 奚越感受到了剧烈的冲撞感，接着车又继续往前开。他疯了一样地拍车门，大喊停车，然而车还是毫不停留地开了过去。 奚越坐在车上眼睁睁看着自己路过那两人，心态已经在崩掉的边缘。 然而这时候，他眼前有了微妙的变化，眼前的一切似乎像水波一样动了一下，仿佛他的视网膜波动了一下，但似乎又没有。他眨眨眼，还是盯着隧道口，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母女，没有血，没有事故，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他再回头，发现车上的两人似乎也像一切都没发生，神态和之前完全一样。 奚越迟疑地望向项重山，问他：“你刚刚……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他看到的可能是幻觉，那么如果一切正常，至少他喊出来的声音是真实存在过的。 项重山睁开眼，非常奇怪的是，与之前对奚越的态度不同，此时他眼里丝毫没有不耐烦，只是有点迟疑，不确定道：“你问我语文作业是不是写完了？” 那是奚越在出门之前说的话。看来刚刚的一切，在这两人的意识里是压根没发生，包括车祸，包括他的喊叫。 看来确实不太对劲。刚刚发生的到底是真是假？为什么这两人完全不知道？后视镜是怎么回事？ 奚越陷入了沉思，没注意到项重山并没有闭上眼，而是继续默默看着他，神情与之前不同，竟有些不易察觉的柔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8 22:06:37~2020-05-30 09:2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 6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不久便到了学校，这天是周天，下午高中的学生们提前返校上自习。奚越与项重山都在高二一班，两人同岁，只差几个月。 他们到的很早，教室开着门，里面只有第一排坐着一个男生，看起来有些瘦弱，正低着头认真学习。 奚越二人进门后，那人抬起头看过来，奚越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男生，竟然是个头发很短的清秀姑娘。姑娘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和奚越打了个招呼：“越哥，早啊。” 奚越愣了一下，道：“……早。”早个屁啊。 他已经认出了面前这人，叫林夙兴，是个莫得感情的学习杀手，班里的万年老一，和奚越关系不错。 林夙兴打过招呼，又低头埋入书海中，再次投身于学习大业。 项重山走到最后一排，一把拉开椅子坐下去，开始抱臂看着窗外出神。在剧情里，这位攻略对象从小就是最让老师头疼的不良少年，分班的时候都得被各个班主任推让一番的类型。但他也不是完全不学习，考试的时候也很认真，脑子也挺好使，成绩就在中游晃晃荡荡。 奚越默然走到第三排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拿出了作业，对着数学题陷入了沉思。 奚越：【做题做傻了能算工伤吗？】 三三：【别吧，就你这脑子，那得是碰瓷。】 奚越：【……我有个小小的疑惑。】 三三：【？】 奚越：【你们……有投诉系统吗？】 三三：【哎呀我突然想起，系统商店里有个“学霸buff”，专为学生世界设计，好像很适合你呢，好用不贵，非常实惠，只要三十金币就能带回家～】 奚越：【……】呵。 于是他便买了一个，平日里有buff在身，上课作业考试都不用愁，还可以调节学习能力强弱，奚越便设置得和原来“奚越”的水平差不多。 班里陆陆续续开始来人，项重山座位周围聚了几个大大咧咧的男生，几人开始大声谈笑。 奚越前桌也坐下了一个人，一坐下就回身找奚越说话：“越哥，数学卷子拿来，我对对答案。” 这是个娃娃脸的男生，笑得十分讨喜，让人看着就很想摸摸他的头。这人叫连稚水，是奚越最好的朋友，在世界剧情里是个老好人，人缘巨好。 而奚越因为不爱说话，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就是高冷，俩人的组合被戏称为“森林冰火人”。 奚越非常熟练地掏出卷子交给连稚水，顺口关照一句：“又去上辅导班了？” 连稚水家里管的非常严，从小空闲时间里就排满了各种兴趣班，上了高中家里人则完全剥夺了他之前培养的兴趣，甚至不让他继续弹最喜欢的钢琴，全换成了学习辅导班。 连稚水冲奚越眨眼睛，道：“我逃课了，去找以前教我的那个姐姐弹钢琴了。” 奚越一怔。连稚水已经把头转回去了，专心看卷子。 在剧情里，连稚水当真是个不忍心任何人失望的老好人，虽然经常被家人朋友的种种要求压的喘不过气，却从来不懂得反抗，只是默默承受着。 连稚水几乎没做出过什么叛逆的举动，逃课更是从没有过。因此奚越有点奇怪，但是没太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此时连稚水又回过头，把卷子还了回来，不一样的答案都用铅笔标注好了。 奚越点头：“谢啦。” “客气。”连稚水笑眯眯地，又拎出一个纸盒，放在奚越桌上：“我妈做的榴莲千层，让我给你带的。” 奚越眼前一亮。连稚水的妈妈专心做家庭主妇，做饭很厉害，做甜点尤其厉害，甚至算是开了半个家庭烘焙坊，会出售少量的甜点，是在外面绝对买不到的好东西。 奚越高高兴兴地接了，看了一圈周围，人已经不少了，考虑到榴莲对某些人来说堪比生化武器，他只能下课找个没人的地方吃。 连稚水在座位上磨蹭一会，似乎极不情愿的样子，还是拎了另一盒东西，向左前方隔了一条过道的林夙兴递过去，道：“林夙兴同志，这是家母要我带给你的。” 林夙兴头也不抬：“不吃，下一个。” 连稚水无奈道：“知道你不吃榴莲，是芒果的。” 林夙兴这才转头，非常公式化地对连稚水微笑了一下：“替我转告令堂，林某不胜感激。” 奚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他们三人牢牢占据着班里前三的位置，林夙兴万年老一，奚越和连稚水则在第二和第三之间换来换去。神奇的是三人关系居然很不错，因为撇去万能粘合剂连稚水不谈，奚越和林夙兴在别人眼里可是个顶个的不好相处。 奚越是沉默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类型。林夙兴此人则是真的很特殊，自控力非常强，有点强迫症，身上永远一尘不染，眼镜永远锃光瓦亮，批发了很多一样款式的衣服每天换着穿。 奚越看剧情的时候还和三三吐槽：【她是每天零点准时刷新的npc吗？？】 正看着戏，奚越同桌的位置坐下了一个人。奚越转过目光，发现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白裙子漂亮姑娘，大概是每一个直男梦里都会出现的那种类型，大而黑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奚越，抚着头发对奚越露齿一笑。 奚越也笑笑作为回应，转回头继续看戏。 看了一会，他余光里隐约注意到那个姑娘还是维持着转过脸看着他的动作，不由有些奇怪。 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便顺从内心，没有转头直接和她对视，先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奚越现在的同桌。 似乎是个很害羞的男生，和人说话都不敢看人眼睛的类型。等等，男生？？ 奚越顿时明白违和感在哪了，这姑娘虽然很眼熟，却根本不是他班上的人！ 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想起来这姑娘为什么很眼熟了。 这就是小时候，奚越曾经对别人说过的，沙发上多出来的和他们一起看电视的小姐姐。 沃日啊！！！奚越在心里疯狂大喊，如坐针毡地直直坐着，完全不敢偏头看向旁边笑嘻嘻盯着他的“人”。 连稚水已经和林夙兴说完话了，这时候转头来找奚越。注意到奚越状态不对，连稚水有些奇怪地问他：“越哥？怎么了吗？” 奚越强作镇定：“没事，转角遇到爱了。那啥，你看我同桌在吗。” 连稚水四周看了一圈，说：“不在，还没来吧。你还遇到爱？醒醒，天亮了。” 那就是说他看不到奚越旁边坐着的人，或许是她已经走了。奚越慢慢转头看，果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呼出一口气，肃穆道：“我的爱挥着翅膀飞走了。” 连稚水：“……” 班里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个差不多，班主任这时候也到了。奚越剧情里见过这个班主任，不苟言笑黑脸男，一瞪眼能吓死人。 班主任到场以后的惯例是冷冰冰地站在讲台上挨个打量自己的学生，用眼神让大家老老实实自习。然而这次班主任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到了林夙兴座位前面。 林夙兴抬头：？ 班主任居然笑了，道：“林夙兴你这次拿了级部第一啊不愧是我的学生真给我长脸不错不错下次继续努力老师给你糖吃！”说着真的塞了一把糖给林夙兴。 林夙兴礼貌微笑，接过了糖。班里其他人熟视无睹，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奚越抹了一把脸，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奚越崩溃道：【三儿啊前情提要怕不是个假的？这怎么一个两个都ooc了？】 三三：【嘶……前情提要不会是假的，肯定有别的原因。】 此时，系统通知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主线任务一：触动一次“答疑解惑buff”。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 奚越顿时有点吃惊，这buff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难道说这系统任务居然是量身定做的？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好的，已为您接取任务，请尽快发现足够的问题，触发buff。】 奚越：【所以触发buff的条件就是发现足够的问题？】 三三：【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奚越思考了一下，问道：【三儿，世界剧情和剧情任务是量身定制的吗？】 三三答道：【是也不是。游戏公司有一部分工作人员是负责编写世界剧情的，剧情库里储存着这些剧情并且随时更新。玩家进入世界时会随机抽取一个基础剧情，然后结合玩家自身大脑中储存的记忆和情感等，稍微做出改动，但是改动很小。】 三三犹豫了一下：【像你这种量身定制的情况……确实很特殊，而且你方方面面都很特殊，其实我有个猜测，你的前情提要……】 三三说到一半，突然没声音了。奚越喊了它两声，都没得到回音。结合之前发生过的情况，奚越意识到，三三可能是说了不被允许的东西，被消音了。 奚越便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如果他的每一个世界剧情都采用了他的记忆……那么用了多少？又是他什么样的记忆？为什么他想不起来一点类似的记忆？但是很多时候确实有种熟悉的感觉…… 奚越一直记性不算好，记忆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模糊的。虽然记忆里他从小到大的时间线一直没断，每个部分都有记忆，但是他开始隐约感觉到，或许他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记忆。 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这是一个灵异世界，如果有人被窝吓到了一定要告诉我，三次试阅的基友们一个被吓到的也妹有，一点成就感都无！（委屈对手指） 第48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一下午就在作业和卷子之中度过了。奚越本人已经是工作一段时间的社畜了，是个莫得感情也莫得头发的程序猿，离学生时代已经很远了。何况他记性不算好，上学时的事情都忘了个差不多。 因此突然重新做回了高中生，他还有点感慨。正值夏天，教室里电风扇转着，窗外日晒蝉鸣，校服间弥漫着青春的味道。 做着只需要操心学习的高中生，又有buff在身完全不需要操心学习，确实还挺快乐的。 奚越想着，习惯性地把手伸进桌洞里。此时刚打了下课铃，是晚饭时间，奚越正要像往常一样拿出带的饭开始吃。 他摸索着，摸到一个极冰凉的东西，手感有些奇怪，有点像玉石。 这大夏天的，连桌子都温温热，哪来的这么凉的东西？还有点好摸。奚越下意识想到。 从摸到这东西，到有这些想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然而接着，奚越感觉到那东西似乎动了一动，然后他的手竟是一下子被抓住了。 奚越懵了一下，接着冷汗都出来了。靠，怎么就忘了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所以他刚刚是摸了个什么玩意儿？！ 奚越顿时开始疯狂抽手，但是那抓住他的东西力大无穷，他怎么也抽不动。于是奚越只能僵着身子，慢慢低头，看向桌洞里。 他和桌洞里一双眼睛对上了。 眼睛的主人满脸是血，瞪着黑亮的眼睛和奚越对视，冰凉的小手里牢牢抓着奚越的手，见奚越看过来，对他缓缓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正是奚越在车的后视镜里见到的那个小女孩。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奚越在心里疯狂大喊，手里顿时就溢满了汗水。 奚越崩溃道：【我不是故意猥亵儿童的啊！！！三儿你要为我作证！】 三三：【……？】 正在此时，有人在一边喊道：“……你没事吧。” 奚越抬头看过去，嘴唇发白，额头上也有冷汗。 项重山看到他的样子，蹙起眉，又问了一遍：“哥，你没事吧？” 项重山其实很少喊奚越哥。小时候他们一群孩子在大院里一起玩，项重山总是跟在奚越身后跑，一口一个“奚越哥哥”，叫的很甜。但是后来，他开始疏远奚越，也不再叫他哥了。 然而奚越此时没注意到这点，他只注意到，手上那冰凉的力道，终于松了。 奚越呼出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奚越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颓然道：【他们这一下一下的是要搞什么！就想试试我心理承受能力强不强吗！】 三三说风凉话：【那倒也未必，说不定就是单纯的喜欢你呢，呵呵。】 奚越：【……】快摇了我吧。 项重山手里拎着一个饭盒，此时递了过来。看来他是把晚饭落在项重山那里了。 奚越由项重山家照顾，饮食也都是项重山家负责，吃穿用度和项重山一样。他们中餐和晚餐一般不用吃食堂的大锅饭，项重山的妈妈休息日有时间就自己给他们做饭，平日里没时间会请相熟的钟点工给他们做营养餐。 高中是最受重视的阶段，家长通常也很注重孩子的营养问题。因此他们这个高中，每到饭点很多学生都选择回家吃饭，或者想节约时间一点的会由家长把饭送过来，在学校吃完继续学习。 由于奚越常年受项重山父母照顾，每年奚越远在国外的父亲都会打一笔钱给项重山家，算做奚越的生活费。 奚越道：“谢谢。”便要接过来。项重山却没顺势放手，反而看着他，执着道：“到底怎么了？” 奚越沉默一下，道：“没事。”多年以来，奚越已经十分适应把经历的各种诡异的事都憋在心里，因为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但令奚越有点困惑的是，项重山的态度实在是反常，居然这么关心他，他在剧情里可是连话都不乐意和奚越多说。 项重山得了答案，却好像更不开心了。他欲言又止，但他也看得出来奚越不会说，便沉默着走开了。 奚越打开饭盒，苋菜粥，酸黄瓜牛肉末，西红柿炒蛋，是每天都会吃到的健康又美味的营养菜谱。然而让他惊讶的是，牛肉末和炒蛋格外多，满到要溢出来，明显不是一份的量。 显然是项重山先把自己的菜挑给奚越了。 奚越更茫然了。项重山明明是很讨厌自己的啊？ 甚至于奚越受到的最重的伤害，让他从此就沉默寡言不再愿意多说什么的伤害，就是来自于项重山。 奚越不再想下去，准备等那个薛定谔的“答疑解惑buff”，于是埋头认真吃饭。 饭十分美味，是奚越许久没吃到的家常菜。苋菜粥煮的粘稠，散发着草叶的清香，酸黄瓜牛肉末酸辣开胃，清爽不油腻，西红柿炒蛋酸度适中，鲜甜可口，都很合奚越口味。 饭后奚越吃着另一个盒子里的饭后甜点，切好的鲜橙片和猕猴桃片，觉得做学生真是快乐无边。 晚上还要上晚自习，照样是老师看着写作业。夜里下了晚自习之后，奚越和连稚水要结伴回宿舍，奚越惊讶地发现项重山也跟了上来。 两人升上高中后，由于家住的远，项重山的父母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平日里他们中午晚上都可以回家休息。 但奚越一般选择住校，项重山则大多数情况下会回家。 连稚水见项重山跟上来，不知为何竟是对他翻了个白眼，像是十分不待见他，然后拉着奚越就走。 奚越茫然了：【？？？这是剧情里面那个对谁都笑脸相迎的乖宝宝连稚水吗？我眼花了吗？】 三三也茫然了：【这ooc过分了吧？】 奚越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便由着连稚水拉他走，两人讨论着最近看的动漫，一路说笑着。在走到宿舍楼之前，奚越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项重山走在几个簇拥着他的男生之间，几人也谈笑着，跟在奚越二人身后。 每个班级都有那么几个吊儿郎当不好好学习的刺儿头，每群刺儿头都会自发地形成小团体，每个小团体都会产生一个首脑式人物，显然项重山一向就担当着此类角色。 奚越和项重山还有班里两个男生分在一个宿舍，连稚水在隔壁，回了宿舍之后两人就分开了。 奚越推门一打量，宿舍不算大，靠窗摆了两个上下床，中间一个大桌子，靠门放着柜子，四个人一人一个。 门后本来是贴着镜子的。然而奚越进门后不经意侧头一看，注意到那里和记忆里不同，门后的镜子被揭下来了，只剩下突兀的残留痕迹。奚越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似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他于是专注思考着，下意识回身关门，完全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同宿舍的项重山。项重山拿手一抵门，挑眉看他。 奚越：“……”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两人对视了一会，项重山慢慢竟露出一点微笑，似乎是因为奚越的目光而心情很不错。 然后项重山身后探出个脑袋：“项哥，越哥？你们俩干嘛呢？” 这人是他们的舍友之一，侯恣，外号“猴子”，人如其名，是项重山包围圈的固定成员之一。 奚越才回过神，忙让开，道了句抱歉，让两人走进来。 侯恣舒展了一下筋骨，便拿着东西进洗漱间洗漱了。项重山却看了奚越一眼，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奚越没注意到，也准备洗漱睡觉了。高二的学生课余时间并不多，回到宿舍之后过半个小时就打铃熄灯了。 过了一会，第四个舍友回来了。是个戴着方框眼镜的男生，叫荀明意，眼睛看向所有人时总是笑得眯起来。 奚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有点变态呢。】 三三：【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奚越笑了一下。他简单收拾之后躺在木板床上，感觉到了一阵怀念，这种学生专属的床他也很久没睡过了。 奚越上铺是项重山，可能是去冲澡了，打铃熄灯了也还没回来，大家便把门虚掩着，给他留着门。 好在这会再没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不然就成男寝恐怖故事了。奚越盯着上铺的木板，放任自己被睡意慢慢包裹。 几人都睡过去之后，门轻轻开了，又被人轻手轻脚关上。脚步声慢慢近了，到了奚越的床边，却没再动。 奚越还没陷入沉眠，他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感觉到一种视线，似乎正在被凝视着。还没等他睁开眼，身上突然贴过来一个人。 那人直接捂住了奚越的嘴，把奚越吓了一跳，直接清醒过来，发现压着他的人是项重山。 那一瞬间，他居然心里先是有了一种微妙的庆幸：【幸亏不是什么大眼萌妹了……】 三三：【……不是，你就这么适应了残酷的现实了是吗……】 项重山俯下身，轻轻吻在奚越的脖颈上。接着他的另一只手开始动了起来，奚越慢慢瞪大眼，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项重山是要干嘛。 奚越一边挣扎起来，但不敢动作太大，怕把舍友吵醒，一边崩溃道：【卧槽这人不是特别讨厌我吗？这是在干嘛？他就是这么个讨厌法吗？】 三三也震惊了，半天没说出话：【……】 奚越：【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三三：【……其实我看不见。因为，你……你被马赛克了……】 奚越：【……】艹！ 好在两人体力差距不算太大，奚越挣扎了一会，项重山便放开手，啄吻他脖颈的嘴唇也停下来，整个人安静地伏在他身上。 奚越正要一脚把他踹下去再说，项重山制住了他的动作，在他脖颈旁边幽幽叹气：“我好想你啊……哥。” 下一秒他就被踹下去了。项重山也没再做什么，乖乖爬到了上铺。奚越摸着脖子上被亲得火辣辣的地方，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都很莫名其妙，每件事都十分出乎意料，现在奚越觉得着实是一脑门问号，只希望那个“答疑解惑buff”靠谱一点。 奚越想起了什么，问三三：【这个世界是不是难度和前面不一样了？】 三三道：【没错，难度升级了，已经从“简单”升到了“中等”。】 奚越默然，觉得这回是真对得起这个难度。 三三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抚他道：【难度不会在剧情上，都在攻略上，毕竟是恋爱游戏。世界剧情一定是有逻辑可循的，而且一定不会很为难玩家，慢慢来吧。】 奚越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好像也确实，虽然一切都很莫名其妙，但他目前恰好只需要积攒足够的疑惑，确确实实是最简单的任务。而完成了之后，他就能开启“答疑解惑buff”，被系统解答疑惑，或许就可以弄清楚一些事。 奚越的思维被这件事岔开了。他消化了一会刚刚发生的事情，思考着这个世界的逻辑，过了一阵才重新睡了过去。 第49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第二日清晨，几人早早便起床准备上早自习。他们这个高中是六点到六点半上半个小时的自习，六点半到七点要到操场上跑操然后吃早饭，之后是自习和上课。 侯恣起的最晚，睡眼惺忪地拎着毛巾往脖子上一甩，不经意地看了奚越一眼，顺口说了一句：“昨天晚上蚊子挺多？” 奚越没听明白，心想没见着蚊子啊。 荀明意闻言看向奚越，看到了奚越的脖子之后，他不知为什么又看了项重山一眼，脸上的神情十分意味深长。 项重山正从床上下来，也跟着向了奚越，接着他神色便有些奇怪，脸也有点红。 奚越这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一下子理解了侯恣看见的是什么。他又想起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顿时脸也红了。 奚越崩溃道：【这个逆子！！！】 三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他其实也就比人家大几个月。 项重山冷静道：“是啊，宿舍里蚊子不少，我也被咬了。” 奚越强装镇定，面不改色。 侯恣嘴里全是牙膏，含糊不清道：“那行，我改天买点杀虫剂回来喷一喷。” 荀明意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在厚厚的眼镜片下眯着眼睛，什么也没说。 奚越本以为这事翻篇了，大夏天的也没有高领衣服，更不可能围围巾，便就这么去了教室。 林夙兴依然是第一个到的，连稚水正坐在她旁边隔一个过道的位置，两人说着什么。 奚越一过去，连稚水眼尖，一下子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痕迹，以为是蚊子咬的，于是吹了一声口哨道：“昨晚玩的挺开心？” 奚越咬牙切齿：“我玩的开不开心你不知道？咱俩是不是一起回的男生宿舍？” 林夙兴闻言却抬起了头，推了一下眼镜，奚越几乎感觉她眼镜上闪过一道光：“男生宿舍……也不是不可能。” 奚越：？？？ 连稚水：？？？ 还没等奚越说什么，她就上下打量着奚越，补了一刀：“尤其是长成你这样。” 奚越：“？？？我长相怎么了？” 林夙兴听了这话，面色却有几分古怪，仔仔细细地看着奚越的脸，那表情仿佛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怜悯中带着点母性的光辉。 说起来奚越确实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自己长什么样子，唯一一次照镜子，镜子里还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大眼萌妹。 这个世界的项重山倒是与以往不同，是个少年，虽然个子很高，身板也不弱，穿着校服的样子还有点痞气，是一看就让人觉得不好惹的类型。 不过他依然有着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让人想到盛夏的阳光，青草被晒出的清香，以及很多欲说还休只能藏在眼睛里的心事。 这时候，想曹操曹操到，项重山走到他们几人这里，面色不太好。他走过来就对奚越道：“哥。转过来点。” 说着，项重山便轻轻扳了一下奚越的肩膀，伸手往奚越脖子上贴了一块创口贴。 奚越往后让了让和他保持距离，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再回过身时，只见林夙兴一脸“哦～”的神色，而连稚水沉着脸色看着项重山，似乎一万个不待见他。 早餐的时候，项重山家里人来不及送过来，他们便一般吃的是学校食堂。奚越和连稚水去了常去的第三餐厅，一楼人很多，连稚水轻车熟路带奚越上了二楼。 一上二楼就有一股扑鼻香气传来，奚越一看，竟然是小笼包，顿时有些惊喜。 他们点了一笼猪肉的一笼荠菜的，荠菜的是发面包子，外皮厚实松软，内馅清香可口。猪肉的则是灌汤包的类型，皮薄馅多，肉汁鲜美，刚做好没多久，有些烫嘴，但两人还是哈着气吃了下去，吃的酣畅淋漓。 二楼人很少，坐在这里吃的只有他们两人。但没过多久，就有一帮咋咋呼呼的男生上来了。 “项哥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到这吃？” “二楼早上也开？我还从来没来过呢。” “哎？这怎么只有包子？项哥你不是不爱吃包子吗？” 奚越二人还没看见上来的人，就先听到了声音，可巧，是他们班那帮男生。 项重山一上来眼睛便看着奚越，嘴上敷衍道：“别的吃腻了，换换口味。” 奚越一无所觉还在专注吃东西，连稚水抬头看了一眼，两口便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去，拉上奚越道：“吃饱了，走。” 奚越心里尔康手：【不，给我留一个啊———我还没吃饱啊———】 三三道：【你觉不觉得他就像一个护着崽子的老母鸡？】 奚越悲伤道：【包子真好吃。】 三三：【……】算了。 项重山咬着筷子一直看着奚越的背影消失，神色看起来竟然有点委屈。周围人道：“项哥？看什么呢？不是要换换口味？” 项重山看了盘子一眼，嫌弃道：“不爱吃包子，走了。”说完便也起身走了。 剩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之后便是一天的课程。高二的学生课业压力已经很大了，从早到晚十二节课程连轴转，压的早已不上学的奚越都有点喘不过气。 林夙兴果真是老师们的宠儿，每节课最难的压轴问题基本上都是留给她。她也每次都能不负众望地解出正确答案，甚至物理课上需要写步骤时，她还给出了三种解法。 这会大家在上晚自习，林夙兴正在把上节课的最后一道题写在黑板上。 奚越啧啧称奇，看着她在黑板上运粉笔如飞的背影，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同时，他又突然想起林夙兴的话。 说到长相，他似乎进了这个世界就很少见到镜子。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好奇，想要照一照镜子。 奚越转头看向他旁边这扇拉着窗帘的窗。现在是夜里，窗外都是一片黑，窗玻璃完全可以映出人影。然而他拉了一下窗帘，发现拉不动。 奚越打量了一下周围全是拉开着的窗帘，就他这的拉也拉不开，内心感到一阵无语：【……就歧视我呗？】 三三语气有点不对劲：【那个……你抬头看一下……】 奚越抬起头，发现他头顶的灯上竟然坐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正牢牢抓着窗帘。 正是之前见过的白裙子黑长直姑娘，这会正笑眯眯地看着奚越，双腿晃啊晃。见奚越看过来，她似乎很无辜地把手放开了，然后人也消失了。 奚越：【……】 三三：【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呢。】 奚越一时无话，只得默默把窗帘拉开。 一拉开他就被吓了一大跳，顿时不由自主地往旁边一窜，心里大喊，卧槽卧槽卧槽！ 他面前的距离很近的窗玻璃上竟印着一张人脸，似乎是从窗外面牢牢贴在上面，脸色惨白，五官都在窗玻璃上挤变形了，无神的双眼直直看着奚越。 这可是在五楼。 这节课没有老师，听到动静的同学们纷纷转头看他，连稚水也第一时间回头看奚越，低声问：“越哥？你怎么了这是？？” 接着下课铃响了起来。项重山从后排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奚越拉起来，不知为什么似乎有些生气，瞪着奚越。 奚越被拉得一愣，眼睛也从窗上移开了看向项重山。他这才想起来什么，回身一看，他害羞的同桌已经整张脸都红了——他刚刚直接窜到人家怀里去了！ 奚越：“……”人生真是太艰难了。 奚越：“不……不好意思……” 同桌慌忙摆手：“没事的，没事的……” 项重山还抓着奚越的胳膊，看着他们互动，脸色更绿了。 奚越却顾不上管他，把手臂挣脱出来，便赶紧转头去看窗上那个人脸。然后他发现，那人脸居然不见了。而周围人没有一个注意那扇窗的，恐怕除了他仍旧是没人看见那张脸。 奚越沉默一会，向连稚水解释了一下他没事。连稚水看起来一头雾水的，还有些担心他，但也没再问。 后面的自习课，奚越便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窗玻璃。 白衣服的大眼萌妹为什么要抓住窗帘不让他拉开？是不想让他看到窗子上那一幕吗？看到那一幕意味着什么？难不成是怕吓着他？不可能，她自己都够吓人了……不过奚越总觉得，白衣服大眼萌妹对他似乎并无恶意…… 奚越虽然有很多疑惑，却因为掌握的信息太少，完全没有思考的头绪。也不知道那个buff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触发…… 不过看窗玻璃的这段时间里，他倒是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自己长什么样子。 前面几个世界他都不戴眼镜，这个世界倒是久违地戴上了眼镜，和他本体一样。眼镜是金丝细边眼镜，加上他本人皮肤白，看着很有点小姑娘嘴里的“衣冠禽兽”那种气质。 这个世界的奚越属于比较话少的类型，脸上也基本没什么生动的表情，他看着自己这张脸，看多了之后慢慢品出了一点特殊的味道。 很难描述那是一种什么味道，总之看着他身上那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好的校服，就让人很想扯开，然后让他露出更多的表情，让他流下眼泪求饶。 奚越不敢多看了，总觉得似乎明白了林夙兴那话的意思，但是完全不想真的明白呢。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最后十几分钟，学生们都有些坐不住了，又赶上最浮躁的周一，教室里就弥漫着蠢蠢欲动的气息，能听到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让一下。”奚越正发呆，被这个声音打断了。他回头看，发现他们两人座位旁边的过道上居然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而周围同学似乎都没注意到他，一个看他的人也没有。 这男生穿着皱巴巴的校服，脸色惨白，状态十分不对劲，像是有点疯癫，眼睛直直盯着窗户，又说了一遍：“让一下。” 依然没有任何人对他做出任何反应，包括离他最近的奚越同桌。这下奚越可以确定，又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和听到了。他便没有擅动，默默移开眼神假装自己也看不到，心里开始计算，如果这人攻击他他要怎么逃脱。 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人有点眼熟。等等，这不就是刚刚把脸贴窗玻璃上那兄弟吗？！ 那人也动了起来，竟然直接穿过了奚越的同桌，到了奚越旁边。 沃日这果然不是人！！奚越一时心态崩了，抓起笔袋里他刚刚找到的文具刀，准备大不了干他妈的。 然而这人却接着穿过了奚越，直直到了窗边，把脸贴在窗上往外看，整个脸都挤压到有点变形。 奚越一怔，这不就是他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吗！难道说这人竟然是在窗子里面往外看？那他刚刚见到的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多想，这人看了一会，竟然打开窗就跳了下去！ 奚越忙起身伸手拉他，却拉了个空，他慌忙从窗子里往下看，能看到地上一个人形，周围慢慢摊开一大片血。 还没等他喊人，他突然一个激灵，周身的感觉十分玄妙，似乎闭了一下眼，晃了一下神，再睁开眼时，眼前是项重山皱着眉的脸。 第50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奚越打量了一下，发现他竟然坐在车里，和刚进入世界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项重山正凑过来看着他，此时嗤了一声：“终于醒了？你真的太弱了。” 开车的依然是项重山的妈妈沈清君，这会十分担忧地问他：“小越醒了？没事情吧？怎么又低血糖了？早上吃的不好？” 沈清君语气软软的，带着关怀，让人听了很熨帖。奚越于是应了一下：“穆阿姨，我没事了。” 他现在整个人都懵了。这到底什么情况？看这架势，难不成他是晕过去了？ 奚越默默摸索出他身上带着的老人机，看了一眼时间。 显示的日期正是六月七号星期天，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昨天，中午一点二十，他们在车上还没到学校的时间。 时间倒流回了奚越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是时间重置？还是刚刚的一切只是他做了个梦？ 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切再次凝固，奚越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系统通知音：【监测到玩家疑惑值已达标，成功触发“答疑解惑buff”，请听规则。】 【一、buff每次触发时您可以提三个问题。】 【二、buff只能回答问题，不能起到实质性帮助作用，请您知悉。】 【现在是您的提问时间。请注意，您只有三次提问机会。】 果然这buff还是有限制的，每次只能问三个，不过奚越已经觉得挺满足的了，至少看起来还比较靠谱。 他思考了一会，问：【我刚刚在所谓的“昏迷”时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您刚刚进入了镜中世界，当您在镜中世界时，现实世界其他人眼里的您就是昏迷了一会。】 这就完全出乎意料了，信息不对等根本就是降维打击。奚越一怔：【镜中世界是什么？】 【所有能倒映出影像的东西，都是“镜子”。“镜子”倒映的其实并不是真实的你，而是你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身上的一些参数，那些参数被“镜子”记录下来，形成了镜中世界。镜中世界是最真实的欲望的投射，是去掉假面后最真实的一切。镜中和镜外两个世界，一体双生，存在于“镜子”的两面。】 镜中世界？真实欲望的投射？竟然是这样……那他看到的那些会消失的“人”，是怎么回事？见到的两次有人死去的场景又算什么？和镜中世界有什么关系？ 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奚越只能仔细衡量怎样问出最关键最紧迫和最多的信息。现在他最需要知道的，是镜中世界怎么进和出，这样他才能控制自己进或者出，不至于再茫然失措。 奚越考虑了一下，问：【镜中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通道是什么？】 【镜场是通道。所谓的“鬼魂”可以存在于镜中世界，怨念特别大的鬼魂，不愿离开现世，但在现世又无法长存，就存在于两个世界之间，形成一个个连接点，连接点就是镜场。这一部分人死的时候会产生巨大的能量，由此在那片区域产生了镜场，镜场中会不断重复产生镜场时的情景。】 【您已用完本次提问机会，感谢您的配合。】 【恭喜您，您已成功解决主线任务一：触发一次“答疑解惑buff”，奖励系统金币*20】 信息量已经足够大了。奚越利用调到最高值的“学霸buff”把这些信息牢牢记住，准备慢慢思考。 面前的一切再次动了起来。后座上，项重山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脸不耐烦地闭目养神着。 奚越问他：“我们已经过了隧道了？” 项重山睁眼看他，嘴角没什么感情地勾起，语气十分嘲讽：“看来你不光身体不好，连头脑都不行了？才刚过去你都不记得？” 沈清君道：“小山！” 奚越看起来有几分无奈地住了嘴，心里却一动。 项重山的反应证实了三点。第一，他们已经过了隧道。第二，他们在隧道中并没有经历车祸，不然大家不会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第三，项重山对他的态度确实变了，又和刚进入世界的时候一样。看来之前那个对他态度暧昧的项重山，是存在于镜中世界的。 那么他经历的一切都和刚刚得到的信息对上了。他第一次见到死亡场景，就是隧道口发生的车祸，那里就是使他进入镜中世界的镜场。而他第二次见到的死亡场景，就是教室里跳楼自杀的那人，那里是使他离开镜中世界的镜场。 看来，那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案件。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样会进入镜中世界？不可能仅仅经过就会进入吧？又是什么样的人能进入镜中世界？刚刚车上有三个人，就只有奚越一人进入了镜中世界。 奚越还没想完，学校就到了。两人下车之后，奚越看着眼前的学校想到，自己又要再过一次周天和周一了。 想到这里，奚越突然想起个事，转头看项重山。 项重山皱眉：？ 奚越说：“我的饭盒……好像忘在你那了。” 项重山看了一下手里拎的袋子，果然有两个饭盒。他便拎出一盒往奚越怀里一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项重山出门之前，见奚越那份盒饭被忘在门边，不知怎的就拿上了。然而拿上他就后悔了，为什么要替他拿，这要怎么给他。 好在奚越跟他要了，不然他还得继续烦躁。 奚越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了项重山的手，条件反射地匆忙躲开。 项重山便看他一眼，又皱起眉。 进了教室，又是林夙兴一人坐在那里学习，见两人进来，道：“越哥，早啊。” 奚越有点想笑。这位大兄弟倒是真的表里如一。他点头笑道：“早。” 连稚水来时表情却颇有些郁郁。奚越一问，他假期排了满满的辅导班，甚至是用小时安排的，除了吃饭睡觉就没有休闲时间，比平时上课还累。 “碰都没碰到钢琴。”连稚水委屈道，“钢琴被锁在地下室了。” 奚越听着都觉得恐怖，叹着气揉了揉连稚水毛茸茸的头。 看来，那个随性恣意、想逃课就逃课的连稚水，竟是这个乖宝宝连稚水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班主任也照常黑着脸来了教室。他面无表情背着手在教室里转了两圈，转的所有同学都噤若寒蝉，才开口道：“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他表情依然很严肃，完全不见喜色：“我们班的林夙兴同学，这次考试得了级部第一。” 大家稀稀拉拉地鼓着掌，林夙兴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微笑着受了，大家便继续自习。 奚越已经见识过班主任黑脸之下的真实面目，不仅没觉得他可怕，反而看着那张黑脸，感到了一丝可爱。 三三听了，沉默半天，含蓄道：【嗯……你……口味挺独特。】 奚越：【……】 之后便重复着奚越曾经经历过的高中生生活。唯一的区别是，许多人的面目都与之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比如之前镜中世界里他见到班里一个男生，长相五大三粗，又黑又壮，说话却有些娇滴滴的，走路内八字，双手总是十分矜持地交握着，和女生们打成一片。 奚越有一次路过他，听见他娇笑着锤一个小姐姐的胸口，用粗犷的嗓门捏着嗓子道：“讨厌啦！人家不喜欢那家裙子的风格啦！一点也不够少女！” 奚越强装无事，按着胃部，面不改色地过去了。 而现在，奚越看着这人混迹在一大片粗糙的爷们里，粗声谈笑着，仿佛一个梁山好汉，只是偶尔会向姑娘们投去炙热的目光。 奚越这下完全懂了，那眼神不是什么对姑娘的欣赏，那分明就是对小裙子的渴望！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夜里下了晚自习，项重山并没有选择住宿。奚越默默看着他和几个同样走读的男生一起走出去，松了一口气。 连稚水道：“你看什么呢？走了走了。”便拉上奚越回寝室。他自始至终没有看项重山，并不像镜中世界那样明着表露对他的不待见，但是奚越依然能感觉到。 在这些方面，不得不说这镜中世界仿佛是给奚越开了一个读心术的外挂。很多平常他根本不会注意的细节，都有了清晰的解释。 在困扰之外，倒是十分有趣的体验。 他便这么过着平平无奇的学生生活，直到周末放假回家。这一个周里，项重山都没住在学校宿舍，每天晚上都回家。 并且项重山对他的态度也一直很厌烦。奚越偶尔会像之前一样关心一下他的学习，他回应的态度也像以前一样很恶劣，通常都是用“你少管我！”来堵奚越。 活脱脱一个小破孩子。奚越很难想象，剧情介绍里的“奚越”究竟是怎么做到数十年如一日坚持对这小破孩子履行做哥哥的义务的。 这段时间里，奚越也对进入镜中世界的条件有了大致的猜测。 第一，大概是能进入的人本身就比较特殊，因为奚越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灵异现象，是他和沈清君项重山的最大区别，这或许是条件之一。 第二，大概与“镜子”有关。第一次出现异常，首先就是奚越在镜子里看到了那个小女孩，接着就见到了车祸，或许从照镜子那时候他就开始从镜外世界进入镜中世界了。 而第二次进入镜场，即离开镜中世界的那次，他同样照了“镜子”，也就是反光的窗玻璃。那之后，他同样是见到了死亡场景，接着就回到了现世。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不是与照镜子有关，但这是两次进入镜场的共同点，恐怕不是巧合。 况且，那个白衣服小姐姐抓住窗帘不让他照“镜子”的举动，似乎也印证着这一行为的特殊性。 不论如何，虽然不知道进入镜中世界有什么坏处，奚越总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进去，何况万一出不来了呢。因此，他开始刻意避着镜子，尽量不照到镜子。 第51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周五下午上完课后，高一高二周末放假，有一天半的时间休息。 初中生放的早，高三生周六才放，而且这时候高三生已经毕业离校了。高一高二也会岔开时间放学，因此奚越出校门时，周围只有高二一个级部的学生，不算特别多。 奚越在门口见到了连稚水的母亲。一个个子得有一米七的中年女人，精心打理的短发造型，精致的妆容，气质优雅，但是从她的神色中看得出来，她很好强。 然而这样一个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的女强人式的人物，怀里却格格不入地抱着一只猫，猫看起来还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中华田园猫。 奚越和连稚水一出来，那猫就跳下来走到连稚水面前，绕着他走了几圈。 奚越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养猫了？它叫什么？” 连稚水笑眯眯地说：“之前捡的。叫狗子。” 奚越一愣，顿了一下道：“……这名字……” 连稚水似乎马上明白了奚越的反应，解释道：“哦，这是它小名。” 奚越会心一笑，问：“那大名是？” “二狗子。” 奚越：“……”皮这一下你快乐吗。 三三：【哈哈哈哈哈哈。】 神奇的是这猫咪居然也不嫌弃它的名字，听主人叫唤，亲昵地蹭了蹭他，看起来很乖巧。 项重山的妈妈沈清君也来了，连稚水便和妈妈会合后与奚越挥手道别，奚越同连稚水妈妈打了个招呼，目送他们上车，然后自己也和项重山一起走向沈清君。 项重山和奚越以及沈清君平日里基本上就住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里，基本上只有长一点的节假日他们才会回另一个区的家中，两边车程要将近一个小时，不太方便折腾。 而项重山的父亲大多数时候住在家中，因为离他的工作单位比较近。 因此三人步行就可以回家。沈清君在回家的路上说，周六她要去单位值班，没办法在家，问他们是想出去吃还是请阿姨给他们做。 奚越没说话，项重山道：“不请阿姨了吧，有点吃腻了。” 沈清君便点头，说让他们到时候自己从家里放的钱包里拿钱出去吃顿好的。 奚越他们所在的中学是个百年老校，建在老城区，周围道路错综复杂。几人穿街过巷，走的都是各种小道，很快就到了租的房子。 那是一片老居民楼，没有电梯，楼道狭小昏暗。奚越往里走的时候就感觉有些阴森森的，倒是十分符合这个世界的气氛。 他们住在顶楼五楼。奚越进门之后，倒是很意外的发现，虽然房子老旧，但显然是重新装修过，里面干净宽敞，家电都是新款的智能语音家电，从内部完全看不出外面的破旧。 房子是三室一厅，面积挺大，甚至由于是顶楼，还有一个阁楼。 沈清君简单做了几个家常菜，鱼香肉丝，可乐鸡翅，小葱拌豆腐，麻汁油条黄瓜，又开胃又清口。 很少有人能给奚越做这种家常菜，他在本来的世界里是孤儿，从来没吃过这种“妈妈的味道”。因此奚越吃的十分开心，吃下去一大碗米饭。 沈清君见他吃的好，脸上也露出点笑容，道：“小越就是太瘦了，多吃点，也能长长个。” 奚越吃得香，项重山便多看了他几眼。此时听到沈清君的话，这人毫不留情地嗤了一声。 毕竟同样的年龄，项重山身高一米八五，奚越却只有一米七九，在一米八的门槛外徘徊，十分凄凉。 奚越悲愤欲绝，被气的又多扒了半碗饭。最后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到自己的卧室，拍了两下，又拍了两下。 三三：【？】这孩子傻了吗？ 奚越乐呵道：【嗯，熟了。】 三三：【……还真是……】 奚越带着满肚子的幸福，沉入了梦乡。然而午夜时分，他被肚子传来的痛感唤醒了。 奚越爬起来就冲向厕所，然后一泻千里。 奚越欲哭无泪：【我为什么拉肚子啊……】 三三无奈：【你别告诉我你是真的不知道。】 奚越嘤嘤嘤，道：【我下次再也不睡前吃这么撑了……】 等奚越终于从厕所爬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腿了，仿佛两根软绵绵的面条，还打颤。 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睡觉，奚越带着一脸被掏空的表情，坐在了窗边往外看。 虽然是深夜，窗外却并不黑，因为月亮十分明亮。今夜的月亮似乎是所谓的超级月亮，也就是近地点满月，月亮又大又圆地挂在空中，地面一片银白色的清光。 奚越看了一会，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慢慢抬眼往对面看。 小区里几栋楼离得都比较近，奚越这个窗户正对着对面那栋楼的一扇窗户。借着月光，奚越勉强看见，那扇窗户里，有个黑影。 那是个人的形状，根据姿势判断，似乎正面对着奚越，许久都一动不动。 奚越顿时后背几乎冒出了冷汗，他能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同时冒了出来。 因为他几乎能断定，这个“人”正在看着他。而且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奚越面不改色地拉上窗帘。 然后他飞快蹲下身，道：【卧槽卧槽卧槽吓死老子了！！！】 三三：【……】刚欣慰了不到一秒…… 三三阴森森地笑了：【你以为你这就安全了？如果你现在回过身拉开窗帘，说不定能直接和他脸对脸哦。】 奚越：【啊啊啊啊住口！】 三三：【千万不要回头哦～】 奚越都快哭出来了，委屈道：【三儿啊你以前不这样的！你以前很宠我的！】 三三：【人工智能总是会变的。】 奚越：【渣蓝！】 奚越之前只在镜中世界见过灵异事件，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遇到。他这会十分明白，剧情介绍里奚越向别人说的那些事，恐怕都是真的。他是真的体质特殊，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虽然这些东西从来没有直接对奚越造成什么伤害，却都像是对他特别感兴趣，因此奚越总能遇上这种事。 奚越蜷缩在角落里，和三三插科打诨缓解恐怖的气氛，不知道何时竟然又睡了过去。 “喂，你起来。赶紧起来。”第二日早晨，奚越被一个人大力推着，终于醒了过来。 项重山皱着眉头俯视着他，把手收回来，嫌弃道：“有床不睡非要睡这？你要是感冒了可没人管你。” 不知为何，见奚越缩在角落里睡着，身体蜷成一团，看着有些可怜，项重山感到心里一阵烦躁。 奚越道：“不会，没事。”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就在这里睡着了，脑子里还回想了一下昨晚的经历，没留神突然打了个喷嚏。 奚越：“……”脸疼。 项重山一脸嘲讽，脸上写着“看我就说吧”，语气恶劣地道：“赶紧起来吃早饭，我妈上班之前做的，还温着。” 奚越洗漱之后出了卧室门，见餐桌上放着两碟小菜，一碟雪菜，一碟凉拌笋尖。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桌上还放着一盒感冒药。 奚越拿起来，挑了下眉，看向项重山。 项重山硬梆梆道：“你看我做什么？你不会以为这东西是我放的吧？少自作多情了。”说完，他转身就回了自己卧室。 奚越不置可否，放下了那盒药。他到厨房一看，电饭煲里温着皮蛋瘦肉粥，看起来炖的很软烂，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奚越把粥盛出来，撒上一点葱花，慢慢吃早饭。粥细腻鲜香，皮蛋入口即化，十分美味，配上小菜又不会腻。 项重山在自己的房间待着，看那样子十有八九在打游戏。奚越吃完饭犹豫了一会，没像以前一样去劝项重山写作业，而是回了自己的卧室。 根据镜中世界项重山的表现，奚越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和他保持距离，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两人各自在屋里呆着，一上午都没有交集。中午，奚越去敲项重山的房门。 项重山拉开门俯视他：？ 奚越说：“中午我来做饭吧。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我去买。” 项重山诧异地上下打量奚越一会，看起来很怀疑：“你？你做饭能吃？嘁，我今天就是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吃你一口饭。” 奚越表情顿时很精彩：你这真香flag插得可真熟练啊…… 他耸耸肩，不准备多说什么，便转身准备自己去买点菜。 然而十分钟后，项重山的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奚越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尴尬，道：“要不然我们一起去买菜……我……咳，我迷路了……” 这边老城区的构造实在是太感人了，奚越一出门就在各种错综复杂的巷子里晕头转向，只能灰溜溜打道回府。 项重山听了，十分不给面子地嘲笑出声，但还是去换衣服了。 租的这房子周围有一个小市，比大超市近而且东西更新鲜，也更便宜，两人便是去了那里。 小市里各种吃食很丰富，除了蔬菜还有各色熟食、面点，还有很多肉铺和水果摊子。 奚越挑了一些自己看着不错的菜和肉。虽然项重山从始至终的态度都是，完全不信任奚越能做出什么东西，但奚越注意到他有时候目光会在一些菜上面悄咪咪地停留，便也买了他看起来比较想吃的猪肋排和娃娃菜。 回到家之后，奚越先腌上了买回来的猪肋排，然后蒸上了简易版的煲仔饭，接着做了几个菜。 最终他做出来了煲仔饭、烤肋排、风味茄子、娃娃菜炖豆腐、蒸蛋羹，还用买回来的南瓜打了一个南瓜牛奶。 项重山被喊来吃饭的时候，看着一桌子香喷喷的菜，眼睛都瞪大了，但嘴上还是很倔强地说：“你做的东西怎么可能好吃，我要是毒死了你负责吗？” 然后项重山尝了一口，表情就变了。煲仔饭上有香菇和家里本来就有的川味腊肠，香味十足，还盖了一个太阳蛋，底下有恰到好处的焦香锅巴，二者丰富了煲仔饭的口感，再浇上奚越特调的酱汁之后，简直光吃饭就能吃两大碗。 奚越微笑看他，只见他把那一口咽下去之后，面上平静道：“嘁，就这？也不怎么样嘛。”然后他就着几道菜，把饭吃的干干净净，碗底一粒米也没剩，接着就又添了一碗。 奚越：……行吧。 三三：【真香。】 第52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吃饭的时候，系统传来了提示音：【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65。奖励系统金币*5。】 奚越听到系统通知，顿时一惊。这个世界初始好感度竟然这么高？而且60已经属于喜欢的范畴了……不过想到项重山在镜中世界做的那些事，这个数值倒比较合理。 看来，自他进入游戏之后，每个世界的好感度真的在递增……怎么会这样？ 奚越十分迷惑地问三三：【不是说难度提高了会体现在攻略上？怎么好感度数值反而高了？】 三三道：【因为这个世界攻略对象多了一个数值——仇恨值。目前的仇恨值是30。现在过关的标准除了好感度达到80，仇恨值也得清零。仇恨值这个比较难，毕竟根据人类的设定，恨往往比爱深刻很多。】 奚越有些惊讶，同时也明白项重山为什么对他是这样的态度，原来是有仇恨值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仇恨值是怎么来的…… 饭后，奚越把碗碟收拾到厨房，正准备刷碗，接着项重山便走了进来，道：“我来吧。” 说着，项重山便伸手接过来。奚越依然是下意识避让了一下，从项重山手中抽出手来，动作不太自然。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项重山自然看得出奚越的刻意躲避，这次终于忍不住皱眉道：“你什么毛病？” 包括昨天晚上，项重山和奚越共用一个卫生间，奚越洗澡和上厕所都有些刻意地避着项重山。虽然避让很正常，但两人性别相同，这样的格外注意就显得有些过度。 奚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项重山就接着直白道：“难不成你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奚越忍不住想吐槽，虽然但是，你居然猜中了，你这个思路就一点也不直男你知道吗？？…… 项重山继续嘲讽道：“那你可就想多了，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奚越想到镜中世界里项重山对他做的事，又想到镜中世界反映的是人心底最真实的欲望，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奚越心说，我希望我是真的想多了吧…… 三三：【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一定是得到了王境泽亲传……】 饭后他们两人一起看了会电视，放的是本地新闻。新闻上讲了某某中的高中学生，但奚越从背景图里面看出来，说的正是他们的学校。 这学生怀着发财梦，被新型骗子从网上诈骗，骗他借钱投资，举例说很多人连大学都没上就能轻轻松松月入百万。 这人成绩不好，家里人对他寄予厚望，于是他冲动之下借了高利贷，就这么欠了一屁股债，又不敢承担责任，就在家人为他租的房子里上吊自杀了。他的妈妈周末来看他，一开门看到这样的场景，当场就晕过去了。 奚越突然回想起了昨晚上他看见的那个黑影，那影子的样子似乎就像在窗边上吊…… 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奚越说：“……我好像见过他……” 项重山看他一眼，抿唇道：“这都好几年以前的事了，骗子。” 项重山似乎因为奚越的话而极其不高兴，说完这句之后没过多久，就站起来回了屋。 “骗子！你是骗子！我们说好了的！你发过誓的！你也像他们一样骗我！” 一个幼童的哭喊声响在奚越耳边，那是小时候的项重山，才上小学五年级。 这段记忆里的奚越也很小，只比项重山高一点，手足无措地柔声安慰项重山：“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可是我真的找了小姐姐来陪你玩，我没有骗你……” “你就是骗子！你不是我哥哥！你是骗子！”幼童却更生气了，尖声哭喊，把奚越往一边推。 奚越脸色发白，沉默下来，眼含愧疚和痛苦，默默守着他。 这声尖锐的“骗子”，一直持续到现在，成了最能刺伤奚越的话。 奚越想起了这些属于这个身体的幼时记忆，却同时因为幼年项重山说的那句“发誓”，隐约想起了别的什么东西。 他似乎曾经对什么人问过，“你知道这时候我们一般怎么发誓吗？” 奚越眼前出现的似乎是古代成亲的场景，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红色双喜蜡烛静静地燃着。 对面的人有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奚越，摇了摇头。 “I will love you faithfully. Through the best and the worst, Through the difficult and the easy. What may come I will always be there.” 奚越念完之后，看到对面人毫无波澜的眼神，才想起了什么，笑了笑，摇了摇头：“我说这个干什么。差点忘了，你只是个机器人啊，你甚至……每次都会忘了我。” 没想到对面的人眼里却有了波动，他似乎有些急切地摇了摇头，道：“我记得你。我遇见过你，好几次，我都记得。我记得，每一次，我都，”他十分生涩似的张了张口，艰涩道，“我，我爱你。” 奚越浑身一震，猝然抬头看他。他竟然和自己一样，记得每一个世界的事情。或许，由于他是第一个人工智能，而自己也是第一个测试者，因此系统的消除记忆功能还不太完备。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bug，但他作为测试者，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不想上报。 奚越一时思绪万千，没说得出话。对面的人有些期待地看着他，轻轻伸手过来拉住他，目光柔和，问：“……你刚刚说的，能再教我说一次吗？” “你在干什么呢？？”一个暴躁的声音猛地将奚越从奇妙的状态里拉了出来。 奚越这才发现自己正在烧水的时候走了神，手还按在水壶的口子附近，很容易被冒出来的水汽烫伤。 他赶紧抽开手，下意识抹了抹脸，抹到一点泪水。他竟然不知不觉中流出了眼泪。 刚刚那种状态……算什么？他又想到了什么？完全抓不住……每次都抓不住。到底是什么？ 项重山看起来十分暴躁，好像一点就炸了，语气很冲地问他：“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他这话脱口而出，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要说什么，忙住了嘴，心里更烦躁了，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竟然关心这个骗子。 奚越还有些怔愣，情绪一时还无法抽离，但刚刚的那段莫名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但除此之外，他还清晰的记得那段小时候的记忆。 “我没骗过你。”奚越突然道。前情提要里没有这一段情节，因此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项重山一直骂他是骗子，为什么自己对项重山一直有些类似歉疚的包容。 甚至奚越就是因为被项重山大骂骗子，后来才开始沉默，不再告诉别人自己看到的东西了。 项重山一愣。 “我从来都没骗过你，一个字都没有。”奚越垂下眼睛道。 直到奚越回了卧室，项重山还愣在原地。 “不……你是骗子。”最终，项重山喃喃道，语气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十分坚定。 【攻略对象项重山，仇恨值-5，当前仇恨值为25。奖励系统金币*5。】 —————— 第二天上午，奚越接到了林夙兴的消息：越哥，介意我带个同学来找你玩吗？ 林夙兴家也在这个小区租了房子，就在相邻的楼，有时候两人放假了也会一起玩。 但是这一次，奚越有些奇怪。已经六月份了，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按理说这时候林夙兴应该发奋图强学习，怎么会来找他玩，还带着人。 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奚越说行。过一会家门就被敲响了，奚越去开门，门外是林夙兴，还有班里一个叫做周心怡的小姑娘。 林夙兴冲奚越挤挤眼睛，那小姑娘却有些奇怪地红着脸，一见奚越打开门，就塞给他一盒东西，然后就跑掉了。 奚越捧着盒子十分茫然：？ 林夙兴说，东西送到了她就回去继续写作业了，这次她为了奚越的要事可是牺牲了学习时间，让奚越一定要打开看看，好好考虑一下。 奚越送走她之后，关上门，一头雾水。沈清君今天休班，正在在阳台侍弄花草，这会远远问他：“小越，怎么了呀？” 奚越回道：“没事，同学来找我。” 项重山此时却很巧地打开门，突然要到客厅倒水喝，眼睛看向奚越。正巧奚越正坐在沙发上，把那盒东西拆开。 他发现这是一盒很精致的巧克力，做成烈焰红唇的形状，看着有些诡异，不过还挺好看。 项重山一见这一幕，脸顿时就黑了，盯了那巧克力好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手里捏着水杯，就又回了屋，把屋门恶狠狠地关上。 奚越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项重山的门，又把目光放回巧克力上。看见这个形状，他才想起来，好像谁和他说过，今天是六月十四，是什么“亲吻情人节”。 奚越顿时更茫然了，只觉手里的巧克力有些烫手，于是原封不动又包了起来。 下午他们照常到学校自习，然后又是一成不变的上课。 直到周三的时候，周心怡再次有所动作。她看起来比较腼腆，做事却很直接，在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再次找上了奚越。 她红着脸给奚越递情书，小声问他：“奚越同学，你明白我意思吧……能考虑一下我吗？” 奚越很抱歉地拿出巧克力，果断拒绝道：“不好意思。” 周心怡一怔。她身材小巧，长相甜美，又很羞涩，确实是很多男生喜欢的初恋类型，大概从来没被拒绝过。 奚越万万没想到的是，接着周心怡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吗？那，”她一下子收起了所有羞涩的神色，表情和肢体语言都变得很粗犷，显得大大咧咧的，爷们十足。周心怡把刚刚低头时挡在眼前的头发一撩，挑着奚越的下巴问他：“那这样呢？就一句话，跟不跟我？” 奚越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这会，他隐约想起来，好像周心怡在镜中世界确实是这样的。某次她接水的时候饮水机没水了，有男生要殷勤地替她抬，她拒绝了，直接自己一下子扛起来放了上去，娇小的个子扛着老大一个水桶，场面十分幻灭。 奚越恍惚地说：“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周心怡就啧了一声，拿着情书和巧克力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3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当天晚上，奚越因为有个练习册放在家里没带，便也要回家住一晚。 回家路上，项重山不知为何脸色很臭，一句话都没不说，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但奇怪的是，项重山并没有和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一起，只有他们两人。 这一路的气氛就过于安静，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奚越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他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路边的树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亮。 这条小路的照明不太好，此时他们头上的这一盏路灯正好一闪一闪的，仿佛马上就要熄灭，氛围十分诡异。 奚越余光注意到有东西发光，便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旁边黑漆漆的树丛。下一瞬间，他又飞快把头转了回来，快到他几乎听到自己的颈骨“咔”地发出一声响。 项重山注意到奚越的动作，看了他一眼，脸色还是很黑，那神情让他看起来像个一点就炸的□□桶，仿佛随时就能和人干上一架。 但他即使臭着脸色，还是老大不情愿地问奚越：“……你怎么了？” 奚越转头看他一眼。由于刚刚那一下，他被吓得不轻，眼神有些涣散，脸色很白，额头上似乎也有冷汗。 项重山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一下子有些紧张：“你，低血糖又犯了？” 奚越摇头，声音都有些发抖，强作镇定道：“我没事。” 他刚刚看向树丛时，分明对上了一双眼睛！那正是他眼角余光见到的发亮的东西。 那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眼光让人不寒而栗，眼睛的主人隐在黑暗里，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但是这深更半夜会在树丛里这样盯着人看的，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那一瞬间，奚越汗毛都立起来了，是身体感知到危险的本能。 项重山看着奚越脸色这么难看还嘴硬，脸色更臭了。 过了一会，他竟然走到奚越面前半蹲下身，声音很低，有些闷闷的：“……上来。” 奚越想要拒绝，项重山不耐烦地重复到：“赶紧上来。别以为我这是为了你，你要是晕在这，我不得麻烦死。” 奚越没话说了，只得依言上了项重山的背。项重山把他背起来，还很欠揍地颠了两下，语气嘲讽：“你也太轻了？就你这样的，我一拳能打十个。”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欢快一些，似乎本人心情不错。 奚越听完之后：【……妈的我手好痒。】 三三同情道：【兄弟，冷静，毕竟……他说的是实话。】 奚越：【……】日！ 然而这会，奚越伏在项重山背上，由项重山背着一起慢慢回家，确实感觉到了熨帖。 正值夏天，两人都只穿了薄薄的短袖衫，项重山炙热的体温传过来，让刚刚看见那一幕后觉得身上有些发冷的奚越感觉无比舒适。 难怪老人都说，少年人火力旺，看来确实如此。 三三听他这样说，悄咪咪地暗中吐槽：你还没见识到真正火力旺的时候呢…… 两人就这么一路回了家，气氛难得有些温馨。 回家之后，奚越从书桌柜子里拿出要带的练习册，坐在书桌前学习了一会，便去洗澡准备睡觉。 卫生间里有面镜子，奚越依然是一进门就先闭着眼睛用毛巾遮住了镜子，才开始放心脱衣服准备洗澡。 奚越放好了温水在浴缸里，准备舒舒服服地先泡一会。正要进去，他突然注意到哪里不对。 他抬起头，面前是一个半嵌在墙里的架子，上面一格一格摆着沐浴露洗发剂洗衣液等物品。 其中有一个比较特别的肥皂盒，是纯黑色的，材质有些像玻璃，但其实是某种特殊的塑料，它是电动的，按按钮可以自动开关，还可以自动清洁。 奚越一开始看到这个鸡肋的电动肥皂盒，还乐了一下，吐槽了几句。 然而这会，奚越一眼就看向它，是因为问题就出在它身上。它上面可以清晰地映出人影，而此时，它上面倒映出的正凝视着它的人，分明不是奚越，而是一个脸色灰败的陌生少年！ 奚越顿时呼吸一窒，这他妈也行？？没想到他们租的这个房子，果然有镜场！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他缓缓回身，果然看到一个少年，脸上神情十分绝望，正怔怔盯着墙上某个位置，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奚越猜测那里本来或许装过一面镜子，正是这面镜子记录下了这场十分不甘的死亡，在这里形成了镜场。 这人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了，踩着凳子在天花板排风扇的位置系上了绳子。 奚越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便闭上了眼，不愿再看，给这人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过了一会，奚越再睁眼的时候，眼前果然什么都没有了。卫生间外面传来了项重山的拍门声，声音里有担忧：“哥，哥？你还好吧？怎么这么久？” 果然，这是已经到了镜中世界。只有镜中世界的项重山，对他才是这样关切的态度。奚越直想叹气，走过去把门打开。 一拉开门，项重山看见奚越的样子，顿时脸色有些红。奚越拿来当做睡衣穿的背心很薄，已经被水沾湿了，半透不透地贴在身上，十分涩情。 奚越注意到他的眼神，低头一看：…… 他立刻伸手就想把门关上，项重山却伸了一只脚抵住门，低声问：“哥……我可以帮你洗吗？”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直直地望着奚越。 ……exm？？？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兄弟？？？ 奚越整个人都不好了，用了点力想关门，却又怕把项重山的脚夹伤了，只得从牙缝里挤出字：“不，用，了！” 项重山被他拒绝似乎还有些委屈：“我们小时候不是经常一起洗吗……” 奚越都快给他气笑了，他干脆一放手拉开门，道：“行，你进来，我走！” 项重山怕他真生气了，打算就这么睡觉，忙拉住他：“别！哥这样睡觉会感冒的，我……”他眼睛十分不甘心地在奚越身上打了个转，似乎想看回本，“我就是开个玩笑……” 奚越：……哈哈，我真的信了。 他见项重山退回去，抓住机会一把关上了门。 差点被门拍在脸上的项重山：……嘤嘤嘤。 奚越以为这事过去了，便开始发愁要怎么回去。虽然不知道进入镜中有什么危害，可是镜中似乎只有他一个是真正的人，其他人要不然就是镜外世界的投影，要不然就是鬼魂……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经过这一次，他几乎可以确定进入镜中世界的条件了，那大概就是，在镜场中照镜子。 镜场就是连接点，进出都要通过镜场。既然进入镜中世界是这样的条件，那么出镜中世界，大概也是同样，需要在镜场中照镜子。 于是他洗澡的时候就开始试着照浴室的镜子，然而半个多点过去了，愣是毫无变化。 奚越猜测，或许是一个镜场只能穿过一次，或者一段时间之内只能穿一次，或者这个镜场是只能进不能出。 总之，他清楚这个方法暂时是没用了，恐怕还得试着找找别的镜场。 他思考着，先吹干了头发，回屋睡觉。 然而深夜时分，奚越再次醒了过来。这一次，他是被吻醒的。 奚越只觉得自己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在半窒息中醒来，发现项重山正半跪在他床边，低着头，十分专注的吻他。 奚越醒过来便要推开他，却因为缺氧有些无力，抬起的手反而被项重山握住。项重山轻轻摩挲奚越的手背，用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奚越的下巴，吻得更缠绵了。 奚越一口咬破了项重山的舌头，项重山往后一退，捂着嘴，神情很委屈。 奚越内心疯狂骂：【畜牲畜牲小畜牲！姓骚扰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三三：【害……】 项重山委屈道：“我知道的，哥心里没有我了。喜欢你的人太多了，我在你这里什么也不是。” 奚越被他清奇的脑回路震惊到了，这都哪跟哪？他勉强理清了思路，意识到项重山可能是在说白天周心怡对他告白的事。 三三见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幽幽感慨：【这醋坛子翻的……不，这得是醋缸吧……】 奚越被他搞这一出弄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神情十分微妙地沉默着。 项重山见他不说话了，得寸进尺道：“我真的好难过……我只是想讨一个吻，让我知道哥心里还是有我的……” 他边说，边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最后一句“好吗？”几乎是在奚越耳边说的。 奚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又一次吻在了唇上。 半晌，奚越沉默着，闭上了眼。 一室月光皎洁。 —————— 第二天早上，项重山喝粥的时候，一口喝进去，差点吐出来，神色一瞬间都扭曲了，最后勉强咽了下去。 沈清君见他这个反应，困惑地试了一下粥的温度，道：“小山你没事情吧？也不烫啊……” 项重山面不改色地放下粥碗，道：“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咬着舌头了。” 沈清君忙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回头还疼就上点药。 过了一会，奚越坐下来喝粥，沈清君注意到他嘴唇红艳的不正常，似乎也是肿了。 沈清君问：“小越？难不成你也是做梦咬着嘴了？” 奚越强作无事，脸上慢慢有了不明显的红晕，赶紧嗯嗯几声敷衍过去了。 直到两人走出门，沈清君表情还是很疑惑。奚越隐约听见她嘟囔道：“做的什么梦呀还能咬成这样……” 项重山在一边忍不住笑了一下。奚越脸瞬间就黑了，伸手一拳擂在他身上。 妈的他昨天晚上一定是困傻了才没拒绝这混蛋！ 项重山眼角眉梢都是餍足，这时候委屈的扁了扁嘴：“昨天晚上你还叫人家小甜甜，今天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奚越面无表情，大步走远了，项重山连忙笑着跟上。 第54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到教室的时候，连稚水见他们进来，对奚越挤了挤眼睛道：“哎，越哥，刚刚有个姑娘来找你。” 奚越一脸茫然，问他：“你认识吗？长什么样？” 连稚水有点羞涩道：“不认得，有点眼熟，可能是隔壁班的。穿着白色的长裙，披着长发，蛮漂亮的。” 奚越：……玛德，他好像知道是谁了。 项重山听了这半天，心情开始不妙，在身后拖长了声音幽幽叫他：“哥……” 奚越一个头两个大，然而这东西根本没办法解释，说什么，难道说她只是我妹妹？ 奚越只得看着项重山幽怨地看他一会，然后神色郁郁地回了座位。 奚越无语，但他开始思考起来一个问题。这位白衣服大眼萌妹……究竟和他什么关系？似乎两人有很深的渊源，前情提要里奚越幼时也见过她。 她对奚越又是什么态度？上次她抓住窗帘不让奚越拉开，如今看来恐怕是不让奚越照镜子，也就是……不让他回到现实世界？为什么？是要害他吗？ 不知为何，产生这种想法之后，奚越心底里却涌出了抗拒。他潜意识里似乎对这位小姐姐抱有很天然的好感，不相信她会对自己不利。 留在镜中世界里，究竟会怎样？ 他没想出个所以然，准备等待下一次的“答疑解惑buff”开启。 上午大课间，奚越要去上厕所。他到走廊里一看，走廊两侧的厕所都像平常一样排起了长队，因此有不少人都选择往楼下走。 奚越他们的教学楼里面每层两边有两个小厕所，外面则有一个大厕所，是建在教学楼旁边的独立建筑。 奚越见小厕所人多，便随着人流往外面的大厕所走。进去之后，大家便都往厕所左侧走，奚越看了一眼右侧的入口处，果然还是用木板封着。 他走到蹲坑处，脑子里还在想小姐姐的事，默默开始努力排泄。 过了一会，等奚越觉得腿麻了准备站起来走人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厕所，这会……竟然十分安静！ 奚越刚刚一直在想自己的事，完全没注意到，这会才发现。他抬头往周围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竟然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奚越身上渐渐开始冒冷汗，因为他发觉，这个厕所，似乎哪里不对。 他伸手到面前的隔板上轻轻一抹，摸到了一手的灰。 这不是刚刚他进的那个厕所了，而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厕所。 奚越似乎知道这是哪里了。这分明是右侧被封死的那半边厕所！ 然而更重要的是…… 奚越：【呜呜呜警察蜀黍我真的不是变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女厕所！！】 三三：【……】这真的是重点吗？？ 奚越冷静下来之后，回想了一下系统给的前情提要，想起了一些这里的事。 关于这半边厕所为什么不开放给学生用，大家有各种猜测。流传最广的自然是每个学校都有的那种校园传说，说曾经一个高三的女学生，被男朋友甩了之后满怀着怨恨在这里自杀了，而且传说是淹死的。但是究竟是怎么淹死，没有人知道。 但奚越听过一个更详细的版本。那位女学生不是被男朋友甩了，而是长久以来一直被一位学校领导姓侵。最可怕的是她的家里人竟然听信那人的威胁和哄骗，相信他是为女学生好，竟是对此事不管不顾，也不许她报警，说这是自毁前程。 她最后终于忍受不了了，走投无路之下这才选择了自杀。 不论如何，奚越都有些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了。 奚越刚一走出自己所在的隔间，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穿着白色长裙，歪着头微笑看他。 奇异的是，明知道她不是人，奚越除了突然被吓了一跳之外，心里竟然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 这姑娘慢慢对奚越伸出手，示意奚越拉住她。 奚越犹豫一会，不知道该不该听从她的。但最终，他顺从本心，拉住了她的手，触手冰凉，像玉石。 这一瞬间，奚越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姑娘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她叫文水月。 她似乎真的是奚越的旧识，这一瞬间，奚越感觉她无比熟悉。 姑娘牵着奚越走出蹲坑区，左边是被封住的门，右边还有一个小里间，里面是一排水龙头，水龙头下是一长条白瓷水池，供大家在这里洗手。 姑娘牵着奚越走到门边，对着奚越指了指脚下，温柔地笑着开口道：“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动，好不好？” 奚越看着她，似乎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然后姑娘便消失了。 奚越见她走了，便转过身，慢慢走向另一边洗手的水池那里。随着脚步越走越近，他看到那水池里，此时灌满了被染成了红色的水。水面上，浮着一些水草一般的黑发。 奚越慢慢走近，看见了水底的景象。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静静躺在里面，面目平和，仿佛一个保存在水里的睡美人。她的手腕处有一处狰狞无比的伤口，仿佛是用什么不太锋利的东西生生割开的。 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一块镜子的碎片。 少女的脸上方有一些气泡，一串一串，就像是泪水。 这时封住门的木板突然被人大力地砍起来，几下之后，木板被砍断，有人大步冲了进来，见到了在里面木然站着的奚越。 项重山冲过去抱住奚越，语气有些慌乱：“哥，没事了，没事了……” 他见不得奚越这个样子，仿佛已经孤单地在这里站了亿万年，只看了一眼，就仿佛是在用刀剜他的心。 见奚越上课了还不回来，他便觉察到不对，出门到处找奚越，最终被一个白衣姑娘告知了这里。 他不知道奚越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进了这里，他只知道，他迫切地想用温暖的拥抱，让这个人暖和起来。 项重山仿佛在害怕什么，抱的很紧，甚至让奚越觉得有点疼。然而是真的，好温暖。 奚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靠在项重山怀里。 一旁传来老师们奇怪的窃窃私语声：“还真在里面？” “不可能吧，木板还在，他怎么进去的？难不成是翻窗？” “窗户这么小，而且从里面锁着啊……” “那么厚的灰，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好像只有一排从里面出来的脚印？” 一个老教师听着他们讨论，在一边一直没开口，这会讳莫如深道：“好了，别说了，这边不是出过那种事吗……”他说着，摇了摇头，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一个新来的体育老师看了看周围，不由打了个哆嗦。 学校方面不知为什么，没有追究奚越没上课却出现在封掉的厕所里这件事。而同学们十分好奇，却根本不知道奚越去做了什么，问也问不出来。 连稚水也问了奚越，却是因为担心。他看得出奚越回来的时候状态不是很好。 奚越摇头，表示并不想说。他不想对这个朋友说谎话。 连稚水看起来虽然十分担心，却也没再多问。 没过多久，奚越接到了新的系统任务：【主线任务二：找出进入镜中世界的原因。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 奚越听到这个任务，不由皱起了眉。找出原因？看来并不是指每次进入镜中世界的条件，即他推测的“在镜场中照镜子”，而是指他为什么能够开始进入镜中世界，毕竟这显然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看来，除了他体质特殊，还有别的原因？ 【好的，已为您接取任务，请尽快找出原因。】 回想刚刚的事，奚越几乎已经能够确定，那个被封掉的厕所就是一个镜场的所在地。而他刚刚见到的，就是镜场里重复出现的死亡场景。 而看项重山对他这样的态度，显然他还在镜中世界里，没有回到镜外世界。而原因也很明显，即使刚刚他在镜场里，但他没有照镜子。 刚刚在水池那里，他也注意到了墙上有那种粘什么东西剩下的胶的形状，和宿舍里门后的情况很像，可能之前也是贴了镜子，被揭下来了。 等等……宿舍……或许宿舍那里也是一个镜场吗？奚越突然想到这一茬。 厕所里的镜子或许是那位学姐砸碎了用来割腕的，那么宿舍里的镜子是谁摘下来的呢？目的又是什么？会不会是……不想让他通过那里从世界出去？ 奚越心想，目前已经掌握了镜场的信息，应该是可以出去了，只差一面镜子。 至于进入镜中世界的原因……看系统任务这意思，似乎是想让他多进镜中世界，在镜中世界里面多待一会找线索。然而奚越总是隐约感觉到不该待在这里。 前几次世界也已经给了他教训，系统推他走的方向，未必是好的。 他决定先找一下镜子，从镜中世界里出去再说。 一段时间之后，学校里新一期的校报出来了，其中新闻板块的一篇文章引起了轩然大波。 校报不是学校官方出品的，而是校内学生自发组织的文学社刊发的，接受匿名或者化名投稿，这一篇文章的作者便用的是“谢芳菲”这个名字，即文章里主角的名字。 谢芳菲是十几年前学校里的高三学生，自杀在学校里，后来不知从哪传出留言说他是失恋自杀，许多人听了她的故事便觉得很不屑。 然而这篇文章详细地写出了谢芳菲的经历，多年以来一直被学校里某位领导姓侵，最终反抗无效，为了不再忍受折磨而自杀。 她不是脆弱的懦夫，她是勇士，生命是她最后的武器。 她死后在课桌里留了一封遗书，然而据说被学校第一时间直接收了起来，甚至都没给她家里人，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信上的内容。 文中并没有直接提到那位领导的名字，不过没过多久，大家都知道学校里一位领导被警方带走调查了。在他被抓之后，一下子冒出了许多学生举报他，说他曾经对自己动手动脚过。 虽然没有人知道那位领导的下场，不过他再也没有回来，不久便有从别的学校调来的人顶替了他的职位。 第55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奚越准备先设法找面镜子来。 他先去了学校里的商店，然而到了之后一看，学校里这个小商店基本只有各种零食，还有少量的最简单款式的文具，没有任何生活用品，也没有镜子。 然后奚越便想到了班里的女孩子。他印象里，女孩子都很注重形象，常常会拿着一面小镜子整理一下头发之类的。 他先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最熟的林夙兴：“夙兴小同志，你有镜子吗？” 林夙兴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哦？你终于开窍了？是不是感觉发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奚越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夙兴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不过我这没有，你应该找陈秋野要，他肯定有，你还能向他学习一下经验。” 陈秋野就是那个五大三粗却拥有一颗少女心的兄弟。奚越一想，对哈，他肯定有，不过…… “我向他学习什么经验？？？” 林夙兴笑而不语，一脸“你别说了，我懂”的表情。 陈秋野正和一群班里的女孩娇笑着讨论什么服装牌子的最新款，连比带划说的正开心。奚越把他叫到一边，说想借他镜子用一下。 陈秋野顿时也露出了那种奇怪的表情，满口答应，并且也拍了拍奚越的肩膀，还鼓励道：“勇敢的正视自己吧，少年！等你迈出那一步了，你就会明白那种快乐。” 奚越：……他怎么好像明白了什么…… 借到之后，奚越看了一眼，这是一面最简单的小圆镜子，背面是粉色的蕾丝图案，十分符合陈秋野的风格。 不过直到晚上，奚越都没有找到再去一次那个被封起来的厕所的机会。因为项重山实在是看他看得太紧了。 自从上午经历了奚越那件事之后，项重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什么短暂的后遗症。只有看着奚越，甚至抱着他，把他嵌入骨血里，似乎才能缓解这种感觉。 他很怕再把这个人弄丢一次，再让奚越孤孤单单地被遗忘在什么地方一次，因此每每奚越要离开他的视线，他都要跟着奚越一起去。 奚越便也难以找到再去的机会，连去商店买个东西项重山都要跟着他。 他只得先在自己的位置上照一下镜子试试，毕竟这里也有镜场，上次他还是在这里出去的。 然而整个晚自习过去了，奚越都没见到什么变化。 倒是奚越的同桌注意到奚越一直在照镜子，多看了奚越两眼。 奚越回看过去：？ 奚越的同桌忙红着脸使劲摆手道：“不，没事，你随便看……” 奚越心说，什么没事？有什么事？兄弟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同桌接着很不好意思道：“我不，不会歧视你的……我理解你……” 奚越：？？？ 三三终于忍不住了，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下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奚越：【……】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不过他至少明确了一点，就是恐怕进来的镜场不能再出去的原因，多半不是因为有的镜场只能进不能出，有的只能出不能进，也多半不是因为时效问题，而是每个镜场只能通过一次。 因此之前在租的房子的浴室里，被香皂盒上的“镜子”照到，进入镜中世界之后，他再怎么继续照，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而现在教室里的这个镜场，他也曾经从这里出去过，便不能再通过了。 至于为什么租的房子里那个镜场，之前的奚越没有进入过，恐怕是他多年下来摸索出了一套方式，让自己可以控制自己能不能被镜子照到，而且他必然也对镜子的存在有很高的敏感度，基本能熟练闪避。 可惜现在的奚越白纸一张，完全没有掌握这项技能，甚至关于镜场和镜中世界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晚上下了课，项重山照旧寸步不离地守着奚越回了寝室。 项重山注意到奚越一路上神色都很奇怪，便有些紧张，问奚越：“哥，你哪里不舒服吗？” 连稚水走在奚越的另一边，听了这话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道：“你能不能少在这装模作样的，我看着都恶心。” 连稚水这种老好人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即使奚越已经知道镜中的连稚水就这德行，还是感到十分震惊。 连稚水和奚越也是从小认识的，也不知道这些年里项重山到底是做了什么，把连稚水惹成这样。 项重山也瞬间化身小学生：“我和哥说话，关你什么事？是太平间不够你管了吗？我看你不如去管太平洋。” 连稚水回道：“对，我管不着你，你就管的着奚越了？人家舒不舒服用得着和你报备？你这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猫哭耗子假慈悲。” 奚越忍无可忍，赶紧制止了他们的行为。看这俩人平时一个做着学霸，一个做着校霸，一个比一个逼格高，怎么碰到一块之后聪明的智商就不能占领高地了？ 奚越此时十分想说，你们不要再打了啦！但他克制了一下，只道：“停一停，兄弟们，我没事。” 因为他其实根本不是不舒服，而是在思考一件人生大事。 那就是，到底要怎么在宿舍里避着大家照照镜子呢…… 奚越觉得头发都愁秃了。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白天的糟心经历，何况如果让项重山误会他有什么特殊癖好……总觉得事情会变得很糟糕呢。 他们班的男生宿舍都在四楼楼梯口附近，几人一起爬上了楼，连稚水便同他们分开了。 奚越与项重山回的快，宿舍里其他人还没回来。 隔壁宿舍的人探头进来：“项哥来吃东西！越哥也在，一起来啊？” 那是项重山的好兄弟之一，估计是他们那帮人聚在隔壁宿舍吃夜宵，自然要来喊项重山一起。 项重山含蓄地看了一眼奚越，眼睛里有隐隐的期待。没有哪个人不想把自己重要的人带到朋友面前。 奚越却求之不得，完全没注意项重山的神情，赶紧摆手示意没关系：“你们去吧，我这一身汗，想赶紧冲个澡。” 项重山就用有些幽怨的眼神看着奚越出门了。 奚越则见他一走，马上走到门后本来安着镜子的地方，举起藏在兜里的小镜子一照—— 毫无变化。镜子里就是奚越自己的脸。半晌，奚越眨了眨眼，镜子里的人也眨了眨眼。 或许这里根本就没形成镜场，是他猜错了。 奚越失望极了，正要把镜子收起来，身后却突然有人抓住了奚越垂在身侧的手臂。 “哥……你在干什么？”项重山的声音传了过来。 奚越顿时浑身一僵，第一反应是赶紧把镜子一把塞回兜里，正要塞进去，他余光突然注意到哪里不太对。 他慢慢低头，看向手里的镜子。镜子里的奚越竟是一直保持着之前奚越平举着手臂照镜子时的角度，在奚越看向别处的时候也一成不变地盯着奚越，一动不动，仿佛一张固定的相片。 镜子里的奚越见奚越发现了异常，便不再伪装，冲他慢慢咧开嘴角，越咧越大，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角度，显得十分诡异可怖。 奚越：【……】兄弟你这么笑，嘴真的不僵吗？这么卖力真应该给你颁个最佳员工奖…… 还没等奚越开完嘲讽，他突然感觉被拽着的手腕一紧。他这才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被他忘了，项重山还在他身后呢！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还没等他做什么反应，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低声音的：“嘘……” 听到的一瞬间，奚越浑身一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因为那个声音，根本不属于项重山！ 那么，是谁一直站在他身后？ 奚越几乎毛骨悚然，慢慢转过头，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什么也没看见。 “姐……”那个压得极低的声音继续道，“你进屋去……” 奚越低头一看，发现身后竟然是个小豆丁，才不到奚越的腰高，正紧紧抓着他，神色很紧张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声音。 奚越明白过来，这是在镜场里了。他慢慢抽手，退后几步，果然看见他的位置上站着一个小姑娘，剪了一头乖巧的齐耳短发，此时面色煞白地盯着门，似乎有些颤抖。 周围不再是学生宿舍，而成了一个狭□□仄的客厅，门口处放着一个款式古老的落地镜。这屋子里各处东西摆的乱七八糟，装修风格十分陈旧，整个房子像是几十年前的遗留产物。 小男孩看起来也怕的不轻，目光却越来越坚定。他抓紧姐姐的手腕，用口型重复了一遍：“快走，进屋去。” 他们似乎在怕什么东西。门外有什么？奚越疑惑地想到。然而接下来，他也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极沉，不紧不慢，一步一步，正在上楼。 整个楼都寂静无声，仿佛全世界只剩了这脚步声。奚越突然也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小姑娘无声地流着泪，在弟弟的一再要求之中，慢慢向后退，退到了卧室门口。 “匡！”房门突然被重重砸响！ 小男孩和小女孩都随着这声音而浑身一震，眼神里流露出绝望。没想到，这个最近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竟然真的瞄准了他们。 弟弟默默地搬来各种东西徒劳地想要抵着门，一边对试图上前帮忙的姐姐无声道：“走！走啊！” “匡！”又是一声巨响！ 姐姐眼泪流的汹涌，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卧室。弟弟手里握着早就从厨房里拿出来防身的尖刀，狠狠抿紧了唇，眼泪也流了出来。 奚越已经不想再看了。仿佛是一出结局注定了的悲剧，却强迫唯一的观众必须看到底。 门外的人很快把门撞开了，是个T恤大短裤的普通男人，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然而他腰上被手臂挡着的位置却别着一把锤子。奚越注意到那锤子的两头上是极深的黑色，就仿佛是……沾满了凝滞的血液。 这男人推开门后堆着的东西，把门推开一条能够进入的缝隙，接着便看到了微微发抖却瞪着眼睛站在门口的弟弟，他慢慢露出一个神经质的微笑。 弟弟见他进来，瞬间把刀举起来往他身上捅，却被他早有防备地一闪躲，然后一把将弟弟往地上一推，刀也给抢了过来。 两方力量差距实在太大，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姐姐这时候却突然出现，手里捧着一个沉重的铁质小柜子，冲出来就砸向这男人。 这男人猝不及防被砸中了胸口，往后一靠，在门上停顿了两秒。 姐姐就趁此机会，冲过来就拉着弟弟往外跑。他们即将路过那个似乎靠在门上犯晕的男人时，在他们看不见的位置，那个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笑了一下。 奚越心神一滞，手脚都开始发凉。即使明知道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这时候他依然想冲他们大喊小心。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奚越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把他们割皮放血然后慢慢分尸，连骨头都一点点敲碎，只觉得大脑都不能思考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再次体会到一种玄妙的感觉，眼前一花，场景又不一样了。 第56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项重山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难以忽视自己心里的烦躁。 怎么至于这么弱，洗个澡都能晕过去。 他再次想起自己刚刚在浴室看到的那一幕——奚越倒在浴缸里，脸色苍白，眼睛紧闭，身上衣服被水沾湿近乎透明。 那一瞬间他惶恐极了，心里涌上了无数莫名熟悉的感觉，让他心里只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想法：他不可以再失去这个人一次了。 好在奚越只是低血糖晕了过去，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项重山才觉得悬起来的心放了下去。 而放下去之后，项重山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如此在意这个骗子。他蹙眉盯着奚越，心里烦躁起来。 沈清君轻手轻脚地端来家里备着的葡萄糖水，放在了奚越床头柜上。她嘱咐了一下项重山早点休息，又出了房间。 深夜，奚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又是项重山。项重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伏在床头柜上睡着了。 奚越的身体最开始是因为进入镜中世界而晕了过去，后面却是睡着了，一睡便睡到了半夜，而项重山一直在旁边守着。 然而奚越本人却是刚从镜场里回来，整个人心神不属。他上一秒还在血腥恐怖的死亡影像里，下一秒面前却是这样充满了平凡烟火气的温馨场景。 奚越心情大起大落，看着睡着的项重山发愣。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很想伸出手触摸项重山的眉眼。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乌黑的眉毛，挺拔的鼻子，弧度流利的嘴唇。指尖的温度如此熨帖，这一瞬间，奚越甚至满足得想叹气。 平日里这人总是一脸不耐，显得很不好惹，这会睡着了，却如此平和柔软，甚至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有点可爱。 “！？”下一秒，项重山却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醒了之后一眼看见奚越，却仿佛受了惊吓，一下子往后退了好远，连椅子都因为他过大的动作翻倒了。 奚越无奈，知道这人是真的很讨厌他。 项重山十分反常，对奚越避如蛇蝎，居然什么不好听的也没说，起来就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分分钟就像个小旋风一样跑出了奚越的卧室，还把门关上了。 奚越还歪在床上：？ 门突然又打开了，项重山探头留下一句：“床头有葡萄糖水，喝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一次溜了。 奚越彻底茫然了，连刚刚在镜场里留下的激烈情感都被他这一出弄得淡化了，怔怔拿起葡萄糖水喝了，然后漱了口，躺回床上准备继续睡觉。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原本的衣服被换了下来。他想了想，猜测大约是原来那睡衣在浴室沾上了水，便得换一件干爽的，不然会感冒。 可是……是谁帮他换的？ 项重山这会坐在卧室里床上，神色十分惊恐。他慢慢低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一眼他翘起来的某个部位，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他竟然做春梦了。春梦不重要，毕竟是血气方刚的青春期男生，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可怕的是，梦里的主角第一次清晰地有了脸，不是福利漫里的大波女主角，那是……奚越的脸。 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梦里的情景。奚越浑身都是水，湿淋淋地被他抱到毛巾上，然后项重山慢慢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这都是晚上真实发生的事情。然而梦里，后面发生的事就十分可怕了。他把那人的衣服脱下来，却没给他换上别的衣服，而是接着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那个人也睁开眼睛，湿而凉的双臂慢慢环上他的脖子，长而直的双腿在他身下打开…… 那人眼睛半睁不睁，漆黑的眼睛里面闪着魅惑的光，身上白皙光滑，无一处不完美，简直像个惑人心神的海妖。 项重山一个激灵回过神，发现因为刚刚的回忆，下面居然更翘了，已经接近直角。 项重山的直男之魂在这一夜受到了致命二连击。 第二天早上，奚越洗漱的时候看到项重山起床走过来，看起来有些精神恍惚，一脸的萎靡不振，眼下还有乌青。 奚越随口关心道：“昨晚上没睡好？” 项重山看了奚越一眼，然后飞快把眼睛移开，居然没有怼他，而是含糊地“唔”了一声。 奚越仔细地看他一眼，发现他脸红了。 奚越迷惑地感慨：【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三三：【咳，昨天晚上，他对你的好感度涨了五点，你懂我意思吧。现在能看透了吗？】 奚越听了这话，琢磨了一会，恍然大悟：【我懂了！他是不是趁我晕过去之后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三三用赞许和期待的态度等奚越说下去：【比如？】 奚越：【把我那份夜宵吃了？】 三三：【……】 于是一整个早上，项重山和三三仿佛都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都蔫了吧唧的。 去学校的路上，天还没完全亮起来，路灯还没灭。 奚越注意到项重山今天很反常，屡屡看向自己，打量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却又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飞快转回头。 奚越觉得很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多想，他正好有话要对项重山说。 他道：“小山，快期末考试了，你差不多也收收心，专心学习几天吧。”好歹这个世界也做了一回攻略对象的哥哥，他觉得怎么也得履行一下职责，不能和之前差的太大了。 项重山皱眉不语，表情像戴着紧箍咒的孙悟空，一边的奚越就是动不动就叨了个叨的麻烦师父。 项重山习惯道：“你少管我，不爱干这个。除非……”他说到一半却又不说了。 奚越无奈道：“不爱干这个，那你爱干什么？” 项重山默默看了奚越一眼。 三三暗自卧槽了一声。 奚越完全没注意到，他心里还记挂着之前镜场看见的景象，这会他突然想起来，那个镜场是在宿舍。 他问项重山：“我们学校的宿舍楼是后来扩建的对吗？” 项重山被他这一问问的莫名其妙，他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建成之前，那里本来是不是一座筒子楼？”奚越在镜场里观察过格局，推测出那大概是座筒子楼。 项重山看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点了点头。 奚越呼出一口气，准备去学校之后问问连稚水。连稚水家本来就在这附近，应该知道的多一点。 项重山这时候却又开口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看着奚越，神情看起来是在思索，没有任何嘲弄一类的负面情绪。 奚越一惊，这小兔崽子居然还会关心自己？他问三三：【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吗？】 三三：【呵呵。】 奚越：【……】三儿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奚越犹豫了一下。曾经幼年的奚越多次尝试对周围人说出自己见到的特别事物，但是从来没得到过理解和信任，而项重山最过分，他的反应永远都是大骂奚越是骗子。 奚越便含糊道：“……没什么。” 项重山皱起眉，心情肉眼可见地糟糕起来。他目视前方，硬梆梆道：“你如果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帮你。” 奚越更诧异了，但他最终还是说，没事。项重山便黑着脸不再开口，直到到达学校，他们都没再说话。 期末将近，学校里的学生们都明显紧张起来，奚越来的时候见到已经到了的同学越来越多，课间大家也不像平时那么吵闹。 奚越看着班里埋头学习的各位，第一次由衷地因为系统的buff而感觉到了爽。毕竟真正的快乐，永远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 课间，奚越捅捅连稚水的肩膀：“嘿，bro！” 连稚水回身和他碰了几下拳，两人默契一笑，连稚水问：“怎么了？” 奚越问他：“你知道宿舍楼建起来之前，那里本来建的是什么吗？” 连稚水表情却突然有些奇怪，他犹疑道：“原本是筒子楼。怎么了？” 奚越看他脸色奇怪，心里有数了：“那筒子楼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连稚水打了个冷战，缓缓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学校建的很奇怪？宿舍楼和其他教学楼离得那么远，整个学校的俯视图都成了s型，天天被学生抱怨。” “其实就是为了那个筒子楼。以前那片靠着城中村，治安又特别差，筒子楼里面出过好多事。那块的老居民从来都不敢靠太近，有时候也会劝外地来了要租在那的人几句。那里计划拆的时候，其实规划里本来是要建办公楼的，还要建成地标，结果施工的时候出了很多怪事，还差点有建筑工人死了。” “请了那种大师来看，说是这片冤魂太多了，不能建办公楼，就算建成了也得出事。正巧学校申请扩建，学生嘛，阳气足，不是好多学校都建在坟场上嘛。所以那个大师就拍板，说这块划给学校建宿舍楼，这才成了现在这样。” 连稚水说完之后，沉吟道：“不过……” 奚越：？ 连稚水抬头看向奚越身后，压低声音道：“不过项重山为什么老往这看？” 奚越一回头，正对上近在咫尺的项重山的眼神。项重山和几个男生正在这旁边聚成一堆不知道在聊什么，而项重山正面对奚越，半靠在课桌上，抱臂看着这边。他眯着眼，看起来很不爽。 奚越莫名其妙，又把头转回来，无辜道：“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项重山：你猜猜你身上衣服谁给你换的？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奚越：？ 奚越思索半天，终于露出了然的神色。项重山十分有侵略性地盯着他的眼睛，眼里有隐约的兴奋和一点紧张，等他开口。 奚越：害，我懂我懂，谢谢你！行了吧。 项重山：？？？ 第57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那之后奚越试着找了一些当年的旧报纸，计算机课的时候他也在网上查当地旧新闻，试图找出那个杀人狂和那对姐弟的消息。 如果这人还没落网，或许他能够提供一些线索。最起码，他想去看看他们姐弟二人下葬的地方，也不算白见证了他们的最后一段时光。 但是最终，他在网上查到的一条消息击碎了他的幻想。 那条新闻是说，曾经流窜在他们x省的一个连环杀人犯最终在他们的h市落网，落网时距离他犯下第一桩案件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 这人专挑弱势群体下手，通常是落单的老人或者小孩或者年轻女性。他被捕之后直到被判死刑都一直拒不开口，仅官方掌握证据的就足足有十三起，共十八位死者，而民间传说他至少杀了上百个人。 他杀人之后，从来都会把尸体处理得非常干净，肉剁碎喂给街上的流浪狗流浪猫，骨头渣子和头发等则处理后倒进下水道，因此被他杀掉的受害者都没能留下尸体，由于他选择的特殊下手人群，大多数受害人也没有亲人能为他们立个衣冠冢。 奚越看完那条消息之后，沉默了许久。 在奚越查资料的这个过程里，项重山曾经再一次问奚越究竟在找什么。他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不问出什么来不会罢休。 奚越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着，思考了一下，最终如实回复了他，说自己在查一起四五十年前的杀人案。 项重山的神情便像是在思考什么。 既然镜场里的事没能得到什么结果，奚越便只得研究镜中世界。 上一次进入镜中世界的时候，奚越回想起了那位白衣服小姐姐的名字，她叫文水月。奚越总觉得这个人与他关系不浅，他便准备先从这个人入手。 他首先在查新闻查资料的时候顺便查了查文水月这个名字，但是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看来，还得从他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下手。 奚越一时没有了头绪。他心想，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再进一次镜中世界，再见见她。 最近这段时间的晚上，项重山都非常反常地选择住校，对沈清君只说要专心备考，把沈清君倒是感动得不行，觉得孩子终于长大了知道学习了。 奚越却觉得事情不会是他说的那样。他总觉得最近项重山哪里有些反常，却说不出来。 夜里，他躺在宿舍里的床上，双臂枕在脑后，闭着眼睛出神。 奚越身下是凉席，床上挂了蚊帐，月光从窗帘缝隙里穿过蚊帐洒进来。 已经是六月底，天气很热，蚊子也多。宿舍里摆着侯恣买来的蚊香液，但是大家一致认为效果有限，也就是个心理安慰。好在味道不太难闻。 今晚温度不算太高，还算挺舒服。夏天难熬，虽然宿舍没有空调，但他们几人各自买了小风扇，这会倒也比较凉快。奚越听着窗外的蝉鸣，默默酝酿睡意。 他正闭着眼睛，此时突然觉得洒在眼睛上的月光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的影子投在他眼皮上，然后动了动。 奚越睁开眼，发现是有什么人正在轻轻把他的蚊帐掀开一条缝。是个站在床边的黑影。 奚越知道又是项重山，这事他们两人都算比较熟练了。但奚越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就小声唤了一句：“小山？” 这人把蚊帐从中间掀开了一条缝，然后便不再动作，站在那里，默然从缝隙中盯着奚越。 过了一会，奚越感觉到不太对劲。这人不言不动，就这样默默在那里凝视着奚越，气氛逐渐有了一丝诡异。 奚越后背逐渐冒了一点冷汗，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镜中世界，项重山不会来夜袭他。 并且，当他努力瞪大眼睛想看清楚这人时，他似乎隐约从缝隙里的黑暗中看到了一双眼睛，那眼睛死死望着他，里面闪着令人心寒的恶意。 奚越头皮都炸了起来，正在这时候，他的蚊帐突然被人直接掀开！ 奚越差点惊叫出声，下意识间拳头都挥了出去，却被一个带着温暖体温的手掌轻轻接住了。 项重山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奚越惊魂未定，怔怔地看着项重山探身进来，暴露在月光下，蹙着眉打量他。 项重山问：“你怎么了？” 奚越张了张嘴，没说的出话。 项重山想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想把奚越扶着放躺，让他继续睡觉。 谁知他刚伸手一摸，却发现奚越后背全是冷汗。不是天热出的汗，而是厚厚一层冷汗。 项重山语气顿时不对了，他压低声音问：“你，你没事吧？喂？” 他手慌乱地在奚越额头上摸，又不知道怎么想的摸了摸奚越的喉咙，又往下摸。 然后被奚越冰凉的手一把抓住。奚越虽然还有些没回神，但这会还是无奈道：“……你往哪摸……” 项重山一愣，脸骤然红了。他抽出手，一下子没话了。 两人相对沉默半晌，奚越道：“……没事了。你上去吧。” 项重山怀疑地看他半天，但不能不让奚越睡觉，于是他最终还是回了自己床上。 第二天早上，侯恣睡眼惺忪地对大家说早安，然后对奚越说了一句：“哎越哥，你昨晚上梦游了吗？我睡着觉怎么好像听到你那有动静。” 荀明意本来在叠被，这会突然抬头看了奚越一眼，推了一下眼镜。 奚越：……沃日，怎么又是你。 项重山正往下爬，这会若无其事接了一句：“没有吧，我在他上面，什么也没听到。” 奚越有些惊讶，完全没想到项重山居然还会帮他一句。 奚越：【不过……这句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三三：【依我看，完全没毛病嘛，呵呵。】 奚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侯恣听了以后，不知为何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怎么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三三对奚越道：【昨天晚上你睡了之后，项重山的仇恨值又少了5点，现在是20了，加油兄弟干巴爹。】 奚越便有些奇怪，不明白项重山最近为何如此反常。 早晨跑操时，项重山特意跑到奚越旁边和他并排。 奚越诧异地看他一眼，项重山犹豫道：“昨天晚上……” 这时候林夙兴路过他们，正好听到这一句，转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哟……” 奚越：……突然有点想骂人怎么回事。 项重山似乎全身心都在努力说出接下来的话，没在意林夙兴的动作。他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项重山见奚越看他的眼神更诧异了，干脆一咬牙，直白道：“你是不是看见了‘那些东西’？” 奚越一惊。他仔细看了项重山半晌，没说什么。 卧槽这兄弟是怎么回事？被魂穿了？ 项重山见奚越不回话，心里有数他恐怕是不信任自己。毕竟从前……他对这人的态度可确实完全不是这样。 项重山有些懊恼，又跑回了队伍前面。 在项重山和奚越还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两人还是住在同一个大院里的伙伴，项重山追在奚越这个小哥哥身后做他的小尾巴，而奚越也很宠爱这个邻家小朋友。 小朋友一直特别想去游乐场，然而爸爸妈妈都很忙，从来没时间带他去。每次为了不让小朋友哭闹，哄他的时候都和他说，乖，周末就带你去。然而他们每次都会爽约，被各种各样的事拖得去不成。 后来小哥哥摸着哭的很伤心的小朋友的头，承诺说，小山不哭了哦，等你这次生日的时候，哥哥陪你去游乐场。 小朋友抬起头，大眼睛泪汪汪的，问小哥哥，不会像爸爸妈妈那样骗自己吧？ 小哥哥微笑着伸出小手指，说我们拉勾，我不会骗你。 结果到了小朋友生日的那天，他逃了学校的课，千辛万苦去了游乐场，却在那里整整等了一天，都没有能等到小哥哥。 小朋友特别伤心，站在那里一直哭，最后被警察领回了家。 而小哥哥后来特别愧疚地来找他。小哥哥逃课被老师抓到了，被看着罚站了一天。 但他小心翼翼地和小朋友说，他找了一个他认识的的小姐姐，替自己去告诉小朋友不要等了，并且陪小朋友玩。他问小朋友，这样还生他的气吗。 小朋友却大声哭喊起来，说，你也是骗子，大骗子！根本没有人来过！你就是骗子，你和他们都一样！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小孩子对于大人随口说出的话是会很认真的，而大人通常都意识不到这件事。如果他们被欺骗，他们会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期待被落空，还有被看做什么也不懂而被轻视的感觉。 小朋友一次又一次被这样伤害，他心里唯一能够信任也非常信任的人便是小哥哥，他几乎是有些病态地抓住了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期待他能履行自己的誓言，期待自己有被重视和尊重。 然而没有，小朋友的世界里最后一个希望的泡沫破灭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过于强烈的期待和喜爱，通通变成了“恨”。小孩子的情感常常被轻视，大人们以为他们不会有很强烈的感情，其实恰恰相反，孩子的感情纯粹而直接，一旦形成，就十分深刻而坚固。 他从此对这个小哥哥形成了牢固的“他是骗子”的印象，不相信他的所有话，不接受他的所有好意，觉得那都是假情假意。 那之后再去学校时，小朋友被老师不问缘由地劈头盖脸大骂一顿，从此直接生出了反叛心理，干脆开始逃课打架上网抽烟无恶不作，堕落成了大家眼里的“坏孩子”。 小哥哥很久以后才知道了这件事的问题出在哪里。但他仍旧一直觉得是自己让小朋友变成这样的，就总是对他抱有一丝愧疚。 然而多年以后，当小朋友已经长大了，喊了这么多年骗子之后，再面对小哥哥的一句“我没骗过你”，他居然真的产生了一丝动摇。 而当心态改变之后，越来越多平时他根本注意不到的细节开始出现在他眼里。 关于“奚越是骗子”这件事，对于项重山来说一直是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认知，是从小形成的认知之一。 这么多年以来，项重山第一次觉得，或许奚越真的有着自己的理由，而不是一个试图用谎言来骗取原谅、关注和爱的骗子。 他第一次试图真正走进这个人的世界，看看他眼里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样的。 但奚越似乎已经不再愿意给他答案了。 第58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期末考试来的很快。六月一过，七月初就是高一高二的期末考试。 盛夏热得人心浮躁，但是所有人都开始全力以赴努力学习。 在这样的氛围里，奚越作为一个有挂的男人，也不好意思玩的太过分，只好也意思意思认真学习一下。 不然，要是玩的时候他比谁都快乐，结果成绩出来了比谁都高，鸡会怎么看，鸭会怎么看，大鹅会怎么看。 好在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屁股上长虱子，一时半刻也坐不住的人。即使是在从前的学生时代，他也是个挺安静的类型，不学习的时候发呆走神也能坐很久，并不张扬。 连项重山都安分了很多，平日里也不逃课打架了，真有点认真学习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了性了。 对此，三三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却没多说。 这天终于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 奚越和项重山在考前一天的晚上都回了家，这是他们考试的惯例。 早上，奚越和项重山起床时，沈清君买来两根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给他们俩一人分了两个茶叶蛋，又给他们打了甜豆浆喝。 茶叶蛋是项重山的爷爷自己腌制的，用了自家的乌龙茶，吃起来茶味很重，清香扑鼻，咸味适中，香而不腻。 奚越在沈清君期待的目光中把两个蛋全吃了，然后把油条泡入豆浆中，吃得很香。 项重山边吃边看他几眼，见他吃得开心，似乎心情也变得挺不错，平日里不爱吃的鸡蛋黄也一声不吭地都吃了。 去学校的路上，奚越看了一眼项重山瘪瘪的书包，显然没带多少资料，便问他：“感觉怎么样？” 项重山看他一眼，小声嘟囔：“你好烦。” 同时，系统传来提示音：【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为85。奖励系统金币*2。】 奚越顿时无言以对：…… 三三：【呵，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奚越：【……】还真是没什么毛病。 这段时间以来，每次奚越关心他学习或者别的什么，项重山嘴上依然总是一副很烦的样子，好感度却总是涨涨涨。 有一次奚越见他在熬夜看书，就多叮嘱了一句让他早点睡，项重山看他一眼，来了一句，“这你都要管”。结果转头好感度就涨了5点。 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涨了13点，从本来的70涨到了83，这会又到了85。 而仇恨值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点一点下降，渐渐也降了5，只剩了15点。 加上之前他莫名其妙的问题，还有关心，奚越怀疑他可能是知道了什么，或许私下里在查一些东西。 他也暗里敲打项重山，让他专心学习别搞杂七杂八的事，但结果依然是，一边被他嘴上嫌烦，一边暗搓搓涨好感度。 这会，奚越着实不想和这个总感觉有点抖m气质的人多说话了，两人便安静走到学校。 他们考试的考场不在一起。进了教学楼要分开的时候，项重山突然停下来，犹豫一会，似乎有些不自在，最终对奚越说了一句：“加油。” 奚越怔了一下：“……嗯，你也是。等你好消息。” 他看着项重山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看起来仿佛一下子开心了一点，有点像个把耳朵竖起来的狗子，不太明显地高兴着进了考场，然后对三三道：【虽然但是，这油加了个寂寞。】 三三用婊里婊气的语气模仿项重山道：【学霸buff～加油哦～】 奚越：【……你真是够了。】 接下来，考试的时候，奚越发现这个学霸buff确实有点好玩。他的大脑仿佛会自动思考出答案，步骤和最终答案都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包括作文。 它们都是按照他设定的学习能力下的思考速度，一点点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并且答案的正确程度也是按照设定的学习能力给出的。 就这样答完卷子之后，奚越便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他在想，自己竟然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进过镜中世界。也不是没有过照到“镜子”的时候，但没再进过镜场。 他猜测着，或许是照镜子的那些时候，周围都没有镜场。或许是他的活动范围太固定，不是学校就是家，这条路线上的镜场他都已经进过了。 但是想要找出那个系统发布的任务——进入镜中世界的原因，目前来看，恐怕只能再进一次镜中世界。即使奚越总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奚越想着想着，还觉得有些好笑。原本他是避之不及，却总是一不小心就进了镜中世界，如今却是求之不得，还是进不去镜中世界。这事想想真的很讽刺，还有点寓言的味道。 虽然这期间，他还是经历了一些灵异事件。 比如说上上个周的周末，他回家路上路过一辆车，余光觉得哪里怪怪的，停下来一看，车窗玻璃上倒映的他自己还站在原地，头拧过来诡异地盯着他。 比如说某次操场散步的时候，他见到了某位同学刚刚过世的奶奶，还连着见了一个周。 不过大概是见得也不少了吧，最近他面对这些都还比较淡定。奚越心想，这些事渐渐已经吓不到自己了。 正这么想着，奚越就见到他旁边的窗户外面，突然从下方伸出来一只手。 不，那不能称为手，因为它只有骨架，没有皮肉。那骨头直直地穿过了开着的窗户，竟然突然向奚越抓过来！ 奚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啊啊啊啊住手啊！好汉手下留人！吓不到，吓不到个屁啊！ 眼见这东西马上要抓住他的手腕了，奚越赶紧站了起来，在监考老师疑惑的目光中把卷子交了，拎着书包就跑了。 监考老师把卷子放好，心里嘀咕：这孩子怎么跟火烧了屁股似的…… 而奚越从起身到往外走的过程中，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手臂越伸越长，追着他伸出了教室，远看像一根白白细细的面条。 但奚越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东西抓住他的手感会不会像面条。 虽然之前的鬼怪从来都没伤害过他，但他真的不想用自己试一试它们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想。 他惊魂未定地加快速度往外跑着，刚下了两层楼梯，就遇见了项重山。 项重山显然也是刚交了卷出来，一看到奚越的样子就吃了一惊。 奚越平时锻炼少，这会已经气喘吁吁了，项重山忙拦住他，有些诧异地问他：“怎么了？” 项重山拦住奚越的时候，是一胳膊揽住了奚越的腰，顺势把他往怀里一带，接着就很自然地挡在奚越身后，下意识替他挡住他似乎正在躲避的东西。 看起来就像是，项重山行云流水地搂住了跑过来的奚越，并且把他护在了怀里。 两人却都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姿势问题。项重山全身心都放在奚越的异状上，而奚越则全身心都放在身后。 奚越趁着被项重山拦住，停下来喘了口气，接着从项重山的肩膀处探头往后一看，好家伙，那面条胳膊还在往这伸，从旋转楼梯一路拧麻花似的追了下来。 奚越卧槽一声，拉着项重山就跑。项重山满脸茫然，但是竟然也很乖地跟着跑了，并且不时往回看，似乎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等到终于看不到那个阴魂不散的面条骨架了，奚越才拉着项重山停了下来。停下后奚越几乎一下子要软倒在地上，简直梦回学生时代被一千米测速支配的恐惧。 奚越愤愤道：【这玩意儿是不是傻，它就不会把手抽出去从外面追我吗？我跑到哪它追到哪，也不怕把自己拧成麻花。】 三三：【说得好像刚刚那个怂狗子不是你一样……】 奚越：【收声！】 项重山看奚越扶着膝盖喘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忙伸手从腋窝处撑住他，并且慢慢把他扶起来，搀着他继续往前走，道：“刚跑完不能马上停下。” 奚越抬头一看，他们乱跑一通竟然跑到了宿舍门口，倒是省了事了。 两人上楼的时候，项重山问：“刚刚是有什么在追你吗？” 他用的词是“什么”，而不是“人”。 奚越一下子听明白了，装傻道：“……不知道啊。我就是想锻炼一下身体。” 三三：【卧槽你也太敷衍了吧，这要是我我就揍你了。】 项重山蹙眉看了奚越一眼，不吭声。奚越正以为他在生气，被搀着的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块什么东西。 项重山有点不自然，道：“把这个吃了，别一会又晕了。” 他顿了顿，垂下眼睛，又接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会明白的。” 奚越奇怪地看他一眼，心说我还没明白呢，你明白什么。 然后他摊开手一看，发现手心里是一块水果糖，他喜欢的哈密瓜味。 奚越有些震惊，因为项重山一直很讨厌吃糖。所以他身上会常备这种东西，难道是因为自己低血糖？ 奚越沉默一会，没回话。糖硌在手心，有些凉。 这一瞬间，他突然又想起来一些东西。 这段回忆依然朦朦胧胧的，仿佛醒了之后再回忆刚刚做的梦，模糊又抓不住。 这次的场景似乎是一个类似系统空间的地方。虽然回忆很朦胧，也没有任何依据能说明这就是系统空间，但这是奚越看到这个环境时的第一反应，仿佛这个认知扎根在他的思维里。仿佛这地方他很熟悉。 然而这个小空间却似乎比三三那种冷冰冰的空间温馨很多，奚越隐约感觉到周围有一些家具，光线也很柔和。 他面前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两人分坐在桌子的两边。 “你真的很喜欢吃东西。”那人看着他，似乎不太理解地下了定论。 奚越发现自己正在吃一块甜点，这会停下了动作，说：“人类的快乐你不懂。” 那人却认真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爱吃糖是因为吃糖会分泌多巴胺，激发你们体内的奖惩系统，让你对它上瘾，我也知道这是你们进化过程的最初由于身体对能量的需求而被保留下来的特征，我还可以给你描述具体的兴奋传导神经通路，但是，” 他继续道：“……但是我知道整个过程，却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奚越看着自己放下手中的勺子，看了对面的人一会。半晌，说：“其实这个我也可以教你的。” 他看着自己慢慢凑过去，轻轻吻了对面的人。 唇齿缠绵之间，他听到自己说：“还有一件事，像吃东西一样，会刺激人类的身体分泌一些物质，让我们感觉到快乐。” “这种快乐，我想你也可以体会到。” 奚越一下子从幻境中醒过来，唇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人冰凉的触感。 然而他却并不厌恶，甚至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 他把糖纸剥了，把糖吃了下去。很甜，甜味顺着舌尖兵分两路，一路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一路往下，是暖的甜。奚越慢慢眯起眼睛。 项重山一直在默默俯视他，见他吃了，不动声色地转回头，表情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面条骨架：我追你～如果我追到你～你就让我嘿嘿嘿～ 奚越：…… 项重山：二营长，老子意大利炮呢？ 第59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考完最后一门的那个下午，奚越交了卷从考场出来，拎着书包回到教室，开始把考试时用的书本资料都归位。 没过多久，连稚水和林夙兴也一起回来了。连稚水一看到奚越，就很高兴地跑过来，对奚越道：“这次我肯定能超过你！” 奚越拿着书的手微微颤抖：……不是，你这么兴奋地对我说这个真的好吗？ 林夙兴在身后很不屑似的嗤了一声，连稚水顿时蔫了。 当初他们三人还算不打不相识。林夙兴是后来分班才分到他们班，刚一来就直接抢走了上次考试中连稚水的第一。 连稚水当即跑去和林夙兴下了战书，说下次一定超过你。结果林夙兴抬起眼睛，上下打量了连稚水一番，一个字都没说，就只发出了一声“嘁”。 那不屑的态度简直要溢出来了，连稚水当场被气哭。当然，后来事实证明，有些人狂还是有狂的资本的，连稚水确实一次也没能实现那句话。 不过经过那一次，林夙兴也和他们慢慢熟了起来。 林夙兴也在收拾东西。他们学校一般是考完试就放假，中间回学校拿成绩，之后每个班私下里再开补习班。 连稚水蔫了一会，又突然雀跃起来，对他们二人道：“哎，兄弟们，我们过几天出来玩呀。” 奚越看他一眼：“你不用上补习班？” 连稚水高兴道：“昨天我妈告诉我，我可以先放几天假！那你们都有空吗？” 奚越和林夙兴不约而同道：“当然有空，我又不上补习班。” 连稚水又蔫了：“……” 放学时沈清君依然等在门口，这次项重山的爸爸项怀中也来了。他是个很高大的人，不苟言笑，眉毛很浓，眼睛很有神，眉头中间有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见奚越和项重山出来，对他们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奚越手里提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拎走了奚越的书包。 奚越觉得不太好意思，试图自己拿，道：“项叔叔，我一个人可以的。” 项怀中不容拒绝地摆了摆手，坚持替他拿到了车上。 项重山则自己拿着自己的东西，他早已习惯了这种“不公平待遇”。奚越看他的时候，觉得他并没有任何不情愿的样子。他这样的表现与之前处处针对奚越不同，倒是让项怀中挺满意。 这一次，几人回了项家在另一个区的常住房子。 依然是三室两厅，但面积比租的房子大很多，奚越的卧室也比之前那个宽敞不少。 奚越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滚，躺成大字形，心说这边就是不一样，连床垫都这么软。 接着，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浑身突然一僵。 房间的天花板做成了一整面吊顶灯，平日里不开的时候就是纯黑的显示屏，开的话有几种模式，可以整体发白光或者黄光，也可以显示星空，黑屏之上显示出流动的银河，是比较新潮的款式。 此时天还亮着，灯没开，看起来就是一面纯黑的屏幕。而屏幕之上，清晰地倒映出了整个房间的景象。 那不是奚越现在的房间。那是一个略显老旧的卧室，床的位置同样是床，奚越躺着的地方躺着一个人，和奚越一样的姿势，仰着脸看着天花板。 这人大睁着眼，也大张着嘴，就这么诡异地直直看着天花板。他在腐烂。 有一只猫，正窝在这人脑袋旁边，慢慢地啃着他的脸。 奚越一眼对上这人已经混浊了还大睁着的眼睛，浑身一个激灵。 奚越：【日，幸福来的太突然。】 三三：【你真幽默，不过，要是能不抖就更好了。】 奚越：【咬手绢.gif】 项重山这时候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对奚越道：“吃饭了。” 奚越还在和这位大兄弟对视，心神不属地回了一句：“行。” 项重山那边半天没再有动静。奚越有些奇怪地抬头，发现项重山正抬头怔怔盯着天花板，神色很奇怪，面色有些发白。 奚越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你……也能看到？” 项重山收回视线，再看向奚越时神色特别复杂，那眼神把奚越都吓了一跳。他似乎思考了一会，犹豫着摇了摇头，表示不能看到。 奚越：【我们确实是已经到了镜中世界对吧？】 三三肯定道：【来了来了。】 奚越便想了想，从前在镜中世界里，确实也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鬼魂。大概只有他是从镜外世界进来的“外来者”，这一点是不同的，所以只有他才能看到吧。 那么照这样看，项重山并不是从镜外世界进来的，确实不可能看到，刚刚他的奇怪反应大概只是错觉。奚越便没再多想，起身跟上项重山出门。 两人走到了餐厅，看见沈清君和项怀中已经分坐在餐桌旁。沈清君对他们微笑，项怀中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在看。 晚饭相当丰盛，奚越打眼一看，有他喜欢的油泼鱼、虎皮尖椒、蟹黄豆腐，还有项重山喜欢的风味茄子、红烧牛小排、蒜蓉娃娃菜，每人还有一碗海鲜什锦汤。 奚越眼睛都亮了，努力按捺着雀跃的心情，稳重地坐下。 项重山家里吃饭是有很多规矩的，比方说要等辈分最高的人先动筷，吃饭时不能筷子碰碗壁发出叮当的声音，筷子不能插饭里，饭前筷子不能放桌上，饭后筷子不能放碗上等等。筷子如果放碗上，怎么摆，什么方向摆也有规矩。此外就是普通的饭桌礼仪，比方说不能吧唧嘴不能乱翻菜之类。 奚越边吃边被三三纠正各种错误，简直委屈成河豚。 他忙于和美食以及各种规矩作斗争，自然没有注意到项重山看他的眼神。 项重山吃饭过程中一直心不在焉的，眼神大多数时候都在奚越身上，神色极其复杂，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吃过饭，奚越回屋之后翻了一会书柜里的书，拿起一本，走到飘窗旁，坐在窗台上看。 飘窗的窗台铺了软垫子，放了小抱枕，正是用来看书发呆的休息区。 奚越拿的是一本植物科普的书，里面有很多手绘的植物剖面图，讲解也很有趣，他看的津津有味。 此时系统提示音突然传来：【攻略对象项重山，仇恨值-15，当前仇恨值为0。奖励系统金币*15。】 奚越吃了一惊，想了想，问三三：【你们这辣鸡系统是不是又坏了？】 这会别说攻略了，现实世界里的他还晕着呢，怎么可能还让攻略对象减少仇恨值。 三三冷静道：【请不要宣扬系统负面言论，你刚刚讲话被bi—掉了。】 奚越：【……系统我bi——你bi——了个bi———】 就这么看了会书，很快便到了睡觉的时间。 然而奚越看着时针指向十点半，却完全不想上床睡觉。 原因很简单，这一次的镜场里，他还没有看过死亡过程，因此他不知道这次的死亡过程会什么时候出现。 他可不想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半夜醒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有一个正在腐烂的人，这特么谁顶得住。 不知看了多久，房门突然再次被轻轻敲响。项重山在门外哑声道：“……哥，还没睡吗。” 奚越有些奇怪，这大半夜的项重山是来干嘛。他走过去打开房门，看见项重山眼圈竟然是红的。 项重山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他看着奚越，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难以启齿，便欲言又止，一直沉默着。 奚越看他那样子，心里生疑，正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便听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突然开口道：“哥，以前的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奚越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整个人都懵了。项重山开了个头，似乎平静下来，后面的话也流畅起来了。他继续道：“我说这个不是想奢求原谅，我就是想说。” “我喜欢你。哥，我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你要是觉得生气，觉得我莫名其妙，没关系的，你可以打我，哥。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能……吻你一下吗。”项重山垂着眼睛，几乎不抱希望地脱口而出。他实在是难以控制这样的欲望，他真的太想了。 他也知道根本不可能。一直以来都那么恶劣地对眼前这人，现在突然一下子又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挨一巴掌也一点都不奇怪。 他就是这样的人，爱恨都直接，意识到有问题就去寻求答案，发现是误会就第一时间道歉，明白自己的想法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即使很可能得不到回应。 项重山等了好半天，奚越始终沉默不语，让他心里越来越忐忑。 又过了一会，预料中的巴掌并没有扇过来，反而有一个极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 奚越微微红着脸，闭着眼睛，踮起脚，在慢慢地吻他。 项重山仿佛听见“轰”地一声，体内仿佛进行了一场小型爆炸，蘑菇云在他头顶散开。 这个人，刚刚，竟然，主动，吻了我？？？？？？ 项重山一瞬间整个大脑都短路了，根本难以思考，只能呆呆地看着奚越，像个一下子被丢进爱河里淹了个措手不及的毛头小子。 过了几秒钟，奚越又慢慢退后，两个人回到正常距离。 项重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闭上了，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呆头鹅，丝毫没有叱咤风云的校霸风采了。 奚越冲动之下做出这件事，本来很尴尬，但是尴尬这件事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当别人比你更尴尬，你就会莫名其妙地自在起来。 奚越于是就渐渐自在了起来。然后他看着项重山这么大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 奚越：【嘶……又不是第一次，他至不至于一副大姑娘被非礼的样子？感情之前那个臭不要脸姓骚扰的又不是他了呗？】 三三沉吟一会，总觉得要给这位玩家点个蜡：【说实话，我觉得还真不是……】 奚越还没来得及想一想三三这句话，项重山突然扑了上来。 奚越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堵住了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怕镜中世界写的不清楚，解释一下，不看也不会对阅读有任何影响： 1.如果要进出镜中世界，要穿过镜场，镜场相当于一扇门，而且每扇门只能开一次。而在镜场中通常会看见这个地方以前的死亡场景，只是一段影像。 2.这一次，项重山是和奚越一起从镜外世界穿进镜中世界的，所以作为外来者，他也能在镜中世界看到鬼，也因此明白了这些东西真的存在于奚越身边，也想明白了，当初小时候，奚越没骗他，真的找了小姐姐去找他，只不过是鬼，在现实世界中他看不到鬼，就一直误会奚越骗他。 3.镜中世界相当于镜外世界的平行世界，奚越从某个时间点穿进去，两个世界的行为就从这个时间点产生偏差，在他穿进去进行观测之前，两个世界算是叠加状态，发生的事件是一样的，从他穿进去之后，就会根据两个世界中人物的性格和想法不同（镜中世界每个人都是最真实的），而产生行动上的不同，事件就会不同。所以会发生“被项重山关心”这种镜外世界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他回到镜中世界之后，两个世界会重新叠加。 总的来说，镜中世界发生的事，建立在镜外世界之前发生的事+镜中世界人们的性格和想法，这二者之上（比如连稚水讨厌项重山，就是因为镜外世界项重山对奚越不好+镜中世界的连稚水是敢爱敢恨的，不是压抑自己的老好人）；而镜外世界不受镜中世界的影响。 所以三三那句，眼前这个人还真不是对奚越姓骚扰的人，是说这人是镜外世界的项重山，不是镜中世界对他姓骚扰的项重山。 第60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哈啊……你……”奚越勉强在唇舌交缠的间隙里吐出一个字，又被堵得严严实实。 项重山简直要疯了一样，咬着奚越的唇瓣，舌头在人嘴里又吮又搅，没什么技巧，但是缠人到不行。 奚越几乎能看到项重山身后疯狂摇晃的尾巴。他唾沫都咽不下去，气也喘不上来，还因为这人探得太深的舌头而觉得有些想干呕。 奚越忍了忍，实在有些难受，还是伸手开始推他。 好半天，项重山终于松了嘴。两个人都大口喘气，项重山压在奚越身上，看奚越因为喘气而探出来一点的殷红色舌尖，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同时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红。 项重山低下头把脸埋在奚越肩膀处，不动了。 这会奚越才发现，两个人纠缠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床//上，这会他被压在床边上，衣服都被扯开了。项重山的一只手还按在他的腰腹处，滚烫的热度传过来。 奚越脸色一红，被按住的地方的感觉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一瞬间那里仿佛极其敏//感。他总觉得眼下这个情况不是很妙，于是伸手想把项重山掀一边去，先把衣服穿好。 项重山却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自然得仿佛奚越本来就是要这么做。项重山声音闷闷的，问他：“哥，你接受我了对不对？”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你原谅我了吗？” 刚刚奚越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等他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他只觉得整个人都高兴疯了。不会吧，他真的那么幸运吗，他不久前刚刚意识到喜欢的这个人，也喜欢着他。 奚越被他这几个直球砸了个正着，也忘了刚刚要做的事。他幽幽叹了口气，心说这孩子是不是傻，亲都亲了还能是什么。 但是，似乎有什么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还是要直白点。 于是奚越说：“我从来没怪你。” “我也喜欢你。” 项重山闻言一下子抬起头，眼里翻涌着重重激烈的情感，两人近距离对视。 两人对视之下，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这时奚越慢慢感觉到项重山的某个地方起来了，开始顶着他。 奚越顿时惊到了，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只是对视而已？ 他这一瞬间突然想起了某个久远的时刻，他依稀感慨过，少年人就是火力旺。 这特么…… 然而这一下分心之后，这一瞬间，奚越突然意识到什么地方变了。 他一个猛转头，发现旁边很近距离下，还躺了一个人。一个正在腐烂的人。 项重山也跟着他转头去看。这一瞬间房间的样式也变了，变成了一个陈旧简单的卧室，以原木家具为主。 不一会，奚越感觉到，项重山软了。虽然时机很不对，但是奚越莫名很想笑。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怕给孩子带来心理阴影。 房间角落里跑出来一只三花猫，一下子跳上了床，在主人耳边喵喵叫了几声，然后舔舔他的脸。 这人已经开始腐烂了，被猫带着倒刺的舌头一舔，有肉块掉下来。舔着舔着，猫逐渐开始啃咬。 等这一切幻象快要消失的时候，这人脸上已经没有好地方了，到处都被咬得破破烂烂的。 场景变了回来，又成了奚越的卧室。奚越转回头看向项重山，项重山还直直看着床上刚刚躺着人的地方，似乎还没回过神。 奚越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对，项重山刚刚怎么会看到呢，镜中世界的人和鬼魂共存，是意识不到鬼魂的存在的。除非…… 他不是镜中人，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从镜外世界进来的！ 奚越一下子推开他坐起来，脸色也有些发白。 项重山看他脸色变了，顿时有些不安，目光转回奚越身上，神色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哥……你反悔了吗？” “你是和我一起进来的？” 两个人几乎同时问出口。 项重山听到这个问题，心虚似的低了低头，“嗯”了一声。 奚越脸色顿时黑了，他看着项重山，忍了忍火气，还是没忍住，连珠炮似的说：“你就这么进来了？就为了知道这个？你知道进来有什么后果吗？你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你能不能……你笑什么？” 项重山笑着摇摇头，笑容里全是幸福的粉红泡泡。他凑过去搂住奚越的脖子：“哥，好喜欢你呀。” 奚越：…… 奚越一下子什么火都熄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孩子恋爱脑怎么办。】 三三高兴地接道：【多半是废了！】 奚越：【……】 他之前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项重山，不愿意让他接触这些，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进来有什么后果。根据他之前的猜测，再加上系统任务似乎在把他往镜中世界推，他总觉得能进来不是好事。 但是更让奚越觉得很糟糕的一点是，他刚刚居然接受了真. 项重山的告白。这是镜外世界的项重山，即使出去了，他也会有这一段记忆。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他也离开了，项重山会遭受什么，他都不敢想。 这也是奚越之前对镜外世界的项重山保持回避的原因。 即使奚越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人工智能。他都不需要问三三，他对项重山的好感度是多少。他心里有一个大致的估算。 他发现自己对项重山的好感度，也是每个世界递加的，基本和项重山的初始好感度保持一致，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开始时，就有60了。 奚越叹气，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超出预想了。半天，他理理头绪，先问项重山：“你怎么进来的？” 进都进来了，只能再想办法了。或许，他还能弄明白进入镜中世界的原因。 项重山有些怕他生气，先看了他一眼，然后老老实实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都看到了什么，也很想知道当初的真相。” “我就总是仔细观察你，每次你脸色不对，我就研究周围有什么变化。” “有一次，你好像看见了什么之后，附近突然有一个声音问我，想不想到你的世界里看一看。” “这个声音说，只要我同意，它就可以带我进去。我就同意了。然后刚刚我进你的卧室时，就发现自己可以看到‘那些东西’了。” “我就明白，这些事果然都是真的。你真的……从来没有骗过我。但是我却从来没相信过你。”项重山说着说着，头渐渐低下去，声音也低了，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奚越简直要气背过去。这都能同意？就一点都没在怕的吗？这不是明显是“那些东西”的一员吗？这事有那么重要吗？？ “那些东西”做事显然也是要讲究基本法的，估计如果项重山不同意，他们也不能做什么。而如果他答应了，那么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奚越仿佛体会到了家里有个熊孩子的感觉，他脑海里的小人已经在掐人中了。 奚越挥了挥手，气若游丝地先让项重山回自己房间睡觉。 挥一下，项重山不动。挥两下，项重山还是不动。 奚越瞪他，项重山委屈道：“我想和哥一起睡……我怕……” 你特么这会想起来怕了？？老子信了你的邪！而且这地方躺过死人你不是应该更怕吗！装也装得像一点好吗！ 奚越只觉一股恶气直冲天灵盖，只得努力抑制翻白眼的冲动。半晌，他无奈道：“你还想干嘛？” “想……”项重山不好意思道，“想干你……” 奚越表情凝固了。半天，他道：“那你还真是挺有想法的……” 最后奚越还是同意了项重山留下来。他拿着吊顶灯的遥控器，调成了星河模式。 整个房间顿时暗了下来，天花板上映着流转的银河，点点繁星投在房间中。 这会已经凌晨一两点钟了。项重山躺在奚越旁边看他一会，很安心地闭上眼，过了一会呼吸声就均匀了。 奚越看着灯里的银河洒在项重山好看的脸上，心里想的事很多，一时睡不着觉。 项重山那段话，透露出两个信息。 第一，进入镜中世界是由鬼魂带领的，并且需要本人同意。 从这一点来看，奚越能进入镜中世界，恐怕是两个条件。第一条是他体质特殊，从小就能看到“那些东西”，因此能够和鬼魂接触到。第二条则是，曾经有鬼魂试图带他进去，而他同意了，从此就能够通过镜场中的鬼魂进入镜中世界。 而项重山则是因为在他身边，由于奚越的特殊体质，才隐约接触到了鬼魂，才被带了进来。 而项重山这些话透露出的第二个信息则是，这些鬼魂是很希望带人进来的，甚至会主动引诱。 这更让奚越感觉到了一种不详。天上不会掉馅饼，有人上赶着让你做的，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很可能这件事是损己利人的。 只是要弄清楚这些，恐怕还得等那个很久不曾出现的“答疑解惑buff”。 不过顺着这个思路想，要完成第二个系统任务，方向也比较明确了，就是找出那个带他进入镜场的鬼魂。 而他现在也有大致的猜测了。 奚越看着项重山年轻俊朗的脸，心里一下子涌上十分复杂的感情，不由又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慢慢地隔空描摹项重山的轮廓。 就是这个人，即使每一次这人的长相都不一样，甚至他都看不清楚。 但他有种感觉，他每次莫名其妙出现的幻境里，也许都是这个人。那个喊他，和他说话，和他做了许多事的人，或许就在他眼前。 可那些……究竟是什么。是进入游戏之后他记忆错乱了吗？可是幻境里的情感是他前所未有的强烈。他似乎从来没有过那样强烈的感情。 奚越就这样看着项重山，慢慢陷入了睡梦之中。 而在他睡着之后，“熟睡着”的项重山突然睁开眼，温柔地凝视他的睡颜。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95。奖励系统金币*5。】 第61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第二天早上，奚越是被压醒的。 他醒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因为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是一名刚刚踏入职场的程序员，在一所游戏开发公司工作。 他作为测试者，进入了他设计开发的游戏里测试bug。在里面，他度过了好多个世界。 在里面他爱上了自己的攻略对象。一个人工智能。 奚越躺在床上出神。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曾经发生过，然而他的回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是他真实经历过的吗？还是只是个梦？ 奚越还没回过神，他就感觉到身上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身上压了好沉的东西，是个人。 项重山八爪鱼似的缠在奚越身上，这会也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在奚越脖子上吧唧亲了一口，嘴唇湿湿软软，说了句：“早啊。” 奚越：…… 行，你跟我打招呼就算了，你下面那位小兄弟就大可不必了吧？ 项重山又把脸埋了回去。半天，他突然再次抬起头，看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慢慢凑过来，再次在奚越嘴上啃了一口，弯起好看的眼睛，道：“这次是真的……” 他刚起床头发还有些乱，但是刚刚好整个人都透露出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朝气，眼睛明亮，笑起来很阳光，像一只在摇尾巴的毛绒绒狗崽子。 奚越听了他这句话，心情顿时很复杂。所以这孩子难不成每天都梦见搂着谁睡觉吗。 然后项重山才意识到自己下面的情况。但他没从奚越身上下去，不仅没下去，还轻轻蹭了一下。 奚越还没对他的流氓行径表态，此时房门便突然被敲响了。 门外沈清君问道：“小越起床了吗？看到小山没有？这孩子一大清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奚越应了一声：“穆阿姨，我起了。”沈清君便让他去餐厅吃早饭，然后走了。 奚越把项重山掀到一边坐起身。两人都只穿了睡衣大短裤，奚越好歹是有扣子的短袖睡衣，项重山只穿了很薄的背心，再这么贴下去就真的很不妙。 更何况……奚越低头，看到项重山的某个地方非常精神，翘得很高。 奚越抬手指了指门外，示意项重山赶紧去卫生间自己解决问题。 项重山看起来有点委屈，但还是乖乖起来了。 他黏了奚越好一会，直到沈清君再次来问，说早餐要凉了，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奚越：【沃德妈，初恋的小男孩可真是太烦人了。】 三三作为一只单身的系统感觉受到了成吨伤害：【你说的时候麻烦嘴角不要翘起来谢谢。】 奚越：【嘤嘤嘤。】 毕竟是谈恋爱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都不对了，吃早餐的时候项重山频频往奚越这边看，看得沈清君都发现不对劲儿了。 “小山怎么不好好吃饭？一大清早就跑出去晨练，还练了一身汗就洗澡，现在还不好好吃饭，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奚越听到练一身汗就洗澡这里，顿时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吃着碗里的炒米饭，假装自己是个莫得感情的扒饭机器。 三三不留情面道：【你知道项重山现在为什么盯着你的耳朵看吗？】 奚越：【不想知道谢谢。】 三三：【它红了呢。】 奚越：【……】 奚越现在进镜中世界是想找文水月，但是文水月这次却一直没有出现。奚越别无他法，只能等待。他想尽早带项重山出去，因此等待得有些焦急。 放假没几天，连稚水发消息说定好了出去玩的时间地点，明天上午十点在市中心的商场集合。 奚越把靠在他身上的项重山推开，手里回消息。 项重山看到连稚水的消息，委屈道：“哥要出去玩，我却只能孤单寂寞冷地待在家里……” 奚越无语：“你那帮兄弟约你多少次了，你还记得你拒绝他们的时候有多无情吗？” 项重山更委屈了：“我只想和哥待在一起……” 这时候奚越突然想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镜中世界出去，万一到时候没带上项重山不就糟了。在每一个可能出现镜场的地方，他俩确实必须待在一起。 他道：“行，那一起去。”说着便给连稚水发消息。 项重山喜出望外，开心地在奚越脸上啵了一口。 奚越：【我好像突然理解千金博美人一笑的那种心情了……】 三三：【我希望你还记得这个美人脱下裤子比你都大。】 奚越：【……】 第二天早上，两人出门坐上公交，很快到了约定的地点。 商场挺大，每一层都有自己的功能，服装彩妆餐饮游戏等等。 林夙兴已经到了，她今天不穿校服，穿了一条裙子，配上短发别有一番飒爽的风姿。 她旁边还站了一个长发飘飘的白裙子姑娘，两人交谈着，看起来很融洽。 见到他们二人后，林夙兴在商场门口冲他们招手，白裙子姑娘则微笑着看他们。 项重山有些奇怪地问奚越：“哥，这也是你朋友？”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奚越冷静道：“我说了你别怕，她应该不是人。” 项重山：…… 这就是奚越的世界吗，真是好惊险好刺激。 几人聚到一起，奚越问林夙兴：“这位是？”他不明白林夙兴怎么会认识她。 林夙兴莫名其妙道：“越哥你怎么了？这不是咱班同学文水月吗？” 奚越看她态度如此自然，似乎明白了什么。项重山虽然很疑惑，却很懂事地什么都没问。 连稚水很快也到了，果然也并没有对文水月的出现表现出任何奇怪的态度，自然得仿佛他本来就约了这个人，仿佛这个人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奚越觉得他可能明白为什么世界里的人看不到“那些东西”了。 由于“那些东西”本来就可以合理存在于镜中世界，就像路边的花草一样，因此他们看到“那些东西”，不会感觉到任何不对，就仿佛他们本来就应该在这里，自然到觉察不出来。 只有他和项重山是从镜外世界进来的，因此作为外来者才能分辨出不对劲。 几人聚齐了便往商场里面走，先觅食。 文水月走在奚越旁边，项重山不甘示弱地走在另一边。 文水月凑到奚越耳边，要和奚越说点悄悄话，项重山不甘示弱地凑近也要听。 文水月：…… 奚越：……你是真的没在怕的。 奚越无奈，抬手指了指一个奶茶店：“渴了。” 项重山气鼓鼓地看了他俩一眼，却是一秒钟都不带犹豫地就去了。 文水月笑着打量奚越：“他怎么也跟你一起进来了？” 奚越心想，果然她能看得出来。他斟酌着道：“他……是为了我进来的。” 文水月笑容更盛，笑了笑又收回来，表情变得有些哀伤。过了一会，她又道：“这么说……现在你在外面过的好像还不错？” 奚越一愣，点头道：“嗯，大家都很好。” 文水月凝视着奚越，像是在看他有没有撒谎。半天，她叹了一口气：“你这次是真的很开心。” 奚越茫然地看她。 文水月目视前方，又慢慢微笑起来，但那微笑让人看着心里难过。她说：“你好像不再需要我了呀。” 奚越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便没有接话。 项重山这时候回来了，手里拎了五杯奶茶，过来递给他们。 文水月笑眯眯地接过，打量项重山半天，道：“小家伙，以后要好好照顾你奚越哥哥呀，我把他交给你了。” 奚越：……？？ 项重山手里把给奚越买的奶茶插上管，递给奚越，没对这句话表示任何疑惑，表情很自然也很肯定地接道：“我会的。” 连稚水和林夙兴刚刚逛去别的地方了，这会才从后面赶上来，两人接过项重山的奶茶道了谢，问他们打算吃什么。 文水月这时候却突然指了指角落处一家没什么人的火锅店：“就那家吧，一直很想吃。”说着，她冲奚越眨了眨眼。 几人都没什么意见，便拍板决定去那家店吃。 进去之前，文水月对奚越低声道：“既然过的好，这次出去了就别再进来了。” 奚越一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想了想，拉住项重山的手，把他拉到身边。 项重山顿了一下，脸顿时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握紧奚越的手指，没再放开。奚越的手指很凉，根根分明，真的就像几根幼嫩的葱段，又像玉雕出来的，被他攥在手里。 明明更亲密的事也做过了，可项重山这时候莫名不自在起来，不由自主地格外注意手里握着的手指。不敢太用力，又不敢太放松，紧张却根本不可能舍得放开。 奚越感觉到他似乎很怕自己抽手，正好他也怕二人进入镜场时分开，怕项重山被他留在这个世界，便任由他握着。好在店里灯光很暗，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拉着手。 文水月似乎早有目标，进来就直接走向里面的一个位置。奚越跟着她过去，一眼看见那里的墙壁中间嵌了很大一块装饰用的黑色玻璃，冷冷地泛着幽光。 奚越突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文水月就站在他面前，冰凉的手指抚过奚越的脸庞，像一滴划过的泪水。 周围的一切发生变化之前，奚越最后听到她说了一句：“家里那面镜子，替我毁了吧。去吧，不要再进来了。” 接着，项重山突然拉了奚越一把，将他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奚越被抱了个猝不及防，再抬头看向周围时，发现周围竟然烧起来了，到处都是滚滚浓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收藏有在涨！感谢宝贝们呜呜呜，我本来都快自暴自弃了，数据真的惨淡我又不知道怎么改进，总之希望这个涨幅继续保持！ 最近写文有一丢丢萎，看着日渐减少的存稿愁的头发都掉了，宝贝们可以多评论找我说话聊天吗！大家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2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项重山紧紧皱着眉，牢牢护着奚越，没有妄动，在仔细观察辨认周围的环境。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周围似乎不再是刚刚的餐厅了。 奚越确认了一下他没事，便开始喊其他人：“文水月！连稚水！林夙兴！你们没事吧！咳咳……” 即使知道很可能是进了镜场，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们。 然而果然没有回音。连奚越的喊声都被浓烟一瞬间吞噬，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了他们，让人有种孤立无援的恐惧感。 烟越来越浓，不知是不是因为喊了几句，奚越不由自主咳嗽起来。项重山搂住他给他拍背顺气，神色有些焦急：“哥你还好吗？” 他突然想到什么，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伸手把衣服撕了一大截下来，叠了叠，捂在奚越口鼻处。 奚越把手抬起来盖在项重山的手上，示意自己可以。两人双手交叠，项重山却并没有顺势拿开手，而是一直帮他捂着。 项重山的手心很热，连带着口鼻处吸进来的的空气，奚越都觉得好像很热。 项重山则感觉到，手下就是奚越的呼吸，像是什么小动物，湿润的呼吸打在布料上，能感觉手下渐渐有些湿凉。 他心里不由自主有了一些很柔软的情绪，第一次觉得整个心仿佛都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棉花糖，想牢牢裹住这个人，把他溺死在里面，永远不放出去。 过了一会，奚越的咳嗽缓下来，似乎好些了。他断断续续安抚项重山道：“别着急，等一会，很快……就好了。” 项重山正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接着，大概过了几分钟的样子，他便发现浓烟似乎开始渐渐散去一些。 周围的场景开始显现出来。项重山看到他们身边有一排排衣架，上面挂着许多着了火的衣物，这会他们似乎是身处在一家服装店里。 奚越拉着他，弓着腰往外走。两人走到店门口的位置，推开了大门。面前依然是商场的走廊，在滚滚浓烟里，隐约能看到走廊里有不少人在奔走。 他们在最高层四层，火似乎是从下面烧起来的，从中空的位置能看到下面浓烟滚滚，红光冲天。 安全通道的位置似乎有几个人影跑了进来，其中有人对还在往那边跑的人哭喊：“不用过去了！都烧着了！马上就要烧上来了！我们出不去了！” 还有人瘫坐在电梯门口崩溃大哭，旁边有人拉她，她也死活不肯走：“我男朋友在里面！电梯坏了！谁能救救他，有没有人救救他啊！” 奚越听着他的话，不由心里发冷。这种时候如果被困在电梯里，那是活生生的蒸笼啊。 有人身上系了一些衣服，开始挨个店铺找窗户试着跳窗，但显然跳下去也是生死未卜。 有人瑟瑟发抖地找了位置蹲下，开始等待救援。 突然就从明亮的商场到了这种人间地狱，项重山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白。 但他记得奚越的话，并且坚信不疑，所以心里并没有很慌。 从知道奚越从前真的不是骗他之后，他就发誓，以后会相信奚越说的每一个字。 不过见此景象，项重山隐约记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传闻。他们来的这个商场，似乎曾经起过大火。当时似乎正是周末人多的时候，且火势极猛，很快就烧了起来，因此有许多人葬身火海，当时闹得很大。 然而商场的幕后老板不知什么来头，竟然把这事压了下去，商场在重新装修之后竟然再次开张了。 许多年过去，慢慢就很少有人记得这件事了。 果然，如奚越所言，又过了一会，眼前的景象又消失了。两人一同经历了眼前视角的晃动，再看清周围时，项重山发现他们竟是在家里的床上。 一看墙上挂的时钟，此时已是半夜十二点。他们正并排躺在奚越屋里的床上，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刚醒。 项重山先确认了一下奚越的身体状况，确定他没什么问题，便坐起身，要问奚越一些事情。 此时，奚越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奚越：…… 项重山：…… 十分钟之后，两人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热好的饭菜。桌上本来就摆着沈清君晚上给他们留的饭，还有一张字条，是沈清君的字体：睡醒了吃点东西吧。 后面简单嘱咐了一下哪些菜怎么热，夜里不要吃太多，考试太累了后面几天要注意休息。 两人边吃，奚越边简单讲了一下镜中世界是什么东西。 讲完之后，项重山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似乎还有些害羞。 奚越正不知道他怎么了，便听他缓缓提问：“之前……我在镜中世界是怎么对你的？” 奚越：……这孩子真会抓重点。 他照顾着项重山的面子，面不改色道：“和在外面一样啊。” 犹记得那时候镜外世界的项重山还放话说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再看看镜中世界那马甲掉的，真是惨不忍睹…… 奚越努力控制面部表情，继续吃东西。 项重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更红了，讷讷低头，不再说什么了。 这时候，一切突然都凝固了。奚越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监测到玩家疑惑值已达标，成功触发“答疑解惑buff”，现在是您的提问时间。】 来得好，奚越正有一肚子问题。他先问了现在他最关心的问题：【进入镜中世界，对人有什么影响？】 【镜中世界只是平行存在的世界，不会对人产生影响。但镜场会吸收路过之人的能量，来支撑镜场的存在。能量被吸收的人，身体会变虚弱。所谓能量，就相当于人类传说之中的“阳气”。怨气特别大的镜场，比如正在生成的镜场，吸收的能量特别多，足以影响生命。】 奚越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很不妙。不过这“阳气”一说，倒有些道理。 常识也就是这样，接触“那些东西”久了的人，就会阳气变弱，阴气过盛，也因此会身体虚弱。所以体质特殊的人，大多身体不好，容易早夭。而“那些东西”确实也都很喜欢人类的“阳气”，民间传说中也有很多狐狸精采书生阳气之类的故事。 奚越突然又想到自己的低血糖。那真的是低血糖吗？而且这样来看，他每次晕过去一次，就会穿过镜场，身体就会更虚弱一点……那么他的身体…… 奚越定了定神，先问问题。他道：【文水月所说的镜子在哪里？】 【在你的老家。你们两家是邻居。】 奚越默默记下来。最后一个问题，他问：【能进入镜中世界的人，最后都是怎样摆脱的？】 【接触不到镜场和鬼魂，就不会再进入镜中世界。】 奚越心里一凉。这答案听起来莫名有种不详的意味。 对于他自己这样的体质来讲，天生就能接触到鬼魂，又很难永远避开镜场，也就意味着其实没有办法能够摆脱。 那么如果不能摆脱的话…… 三个问题提问结束，奚越眼前的世界也恢复了正常。 项重山本来还在消化镜中世界的事。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这些天里的遭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然而，项重山发现奚越的脸色在一瞬间突然变得极其难看，神色也有些恍惚。 项重山伸手握住奚越放在桌上的手。奚越似乎在出神，被碰得一抖，看过来的眼里一片灰败。 项重山担忧道：“哥？你不舒服吗？” 奚越极其缓慢地摇头，抽开手，看起来似乎一时间有些抗拒亲密接触。他抿了抿唇，说他困了，先去睡觉了，便转身回了房间。 项重山便没有再动作，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慢慢皱起眉，神色忧虑中有几分不安。 奚越躺在床上，头顶是流转的星空灯。几天之前，他躺在这张床上，旁边还有一个人共沐星光，那时候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定。 才几天而已，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他的心态却完全不同了。 奚越在无声的夜里沉默了许久，想了很多东西。 最终，他盯着星空，缓缓道：【三三……我不想走。】 【我真的不想再留他一个人了。】 三三没有接话，安静地陪着他。 但是有一点，至少让奚越觉得有些安慰。如果他走了，项重山没有了和鬼魂之间的联系，从此便和镜中世界无关了，不会再受镜场困扰。 可随之而来的长久的寿命，漫长的时光，对他又真的好吗。奚越给不出答案。 第二天，项重山早早便来了奚越房中。奚越刚洗漱完，同他打了声招呼。 奚越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昨天夜里显然是没睡好。 项重山走过去，打量奚越一会，突然伸手一把搂住奚越，头埋在他肩膀处，道：“哥……你昨晚到底怎么了。” 奚越的动作停了下来，许久没回应。 半天，奚越一只手回抱住项重山的腰，另一只手突然轻轻抬起项重山的脸。 项重山乖乖顺着他的力道抬头，奚越凝视着项重山的眼睛，两个人离得极近，几乎鼻尖碰鼻尖。 气氛开始有些变了味。 然后奚越突然吻了过去。他撬开项重山的唇齿，第一次如此主动，搅缠吸吮着项重山的舌尖，动作很凶。 项重山完全没料到还有这样的福利，一下子瞪大眼睛，脸也瞬间红起来。他乖乖承受了一会，很快就忍不住回应起来，更为激烈地纠缠着奚越，用唇舌侵占对方每一寸领地。 半晌，两人才分开，战况激烈到分开时还有一缕银丝被带出来。 刚一分开，项重山便别开眼睛，脸红到要爆炸，低声喘着气，不敢看奚越。 奚越不仅有些气喘，还有些头晕，正缓着，就听项重山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奚越没听清，边喘边问：“哈……什么？” 项重山表情更窘迫了：“我还没刷牙……” 奚越：…… 几秒钟后，项重山被丢出了奚越的卧室，卧室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 今天周六，沈清君正在门口穿鞋，准备出门买菜。她闻声抬头，惊讶道：“小山你怎么脸这么红？你们俩吵架了？怎么大早上就惹你奚越哥哥生气。” 项重山抬手捂住脸，一声不吭地飞快转身，进了卫生间。 第63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即使只放了十几天，身为高二生，他们的作业依然不少。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奚越和项重山的假期生活也进入了正轨——每天写写作业看看书。奚越虽然有buff在身，学习做作业就是一种形式，但依然只能每天和项重山一起写卷子。 好在他并不觉得难熬，甚至有种久违的学生时代假期的感觉。 项重山坐在书房里，桌上摆着卷子，撑着头看着一旁的奚越。 奚越目不转睛地写卷子，面不改色对他道：“好好写作业。” 项重山幽幽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转回目光，看向卷子。 奚越看他一眼，又补了一句：“写完一张亲一口。” 项重山：！ 过了一会，沈清君进来送水果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项重山竟然在奋笔疾书，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沈清君欣慰地笑了：“小山长大了知道学习啦，你们两个学累了吃点水果啊。” 项重山坚定摇头道：“不累，先写作业。” 三三乐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奚越：…… 一天下来之后，晚上八点半，项重山攥着厚厚一摞写过的卷子，两眼冒着光，对着奚越道：“先来十张卷子的！” 奚越：？？ 项重山红着脸越凑越近，奚越仔细看着他，没有后退。 正当两人嘴唇马上就要接触的前一秒，沈清君突然在书房门口敲门道：“小山，你朋友来喊你了。” 项重山一偏头擦过了奚越的嘴唇，亲到奚越的脸颊上。 他挫败地低下头，把脸埋进奚越的肩膀，蔫了吧唧地对门外回应了一声：“奥……” 奚越噗嗤一笑。 项重山每天晚上的固定项目是出去打篮球，和周围住得近的几个朋友一起。 奚越送项重山出门时，项重山拉着奚越，撒娇说，想让哥陪他一起。 奚越试图拒绝。作为一个正统肥宅，他并不喜欢打篮球。 项重山道：“其实我一直有个心愿……每次我打篮球的时候，我都会期待身后有一个人，看着我进球，在我回身的时候给我递水和毛巾，结束之后我就把他抱起来转圈，庆祝比赛胜利。” “我等到这个人了。哥，你愿意吗？” 奚越看着他亮晶晶望着自己的狗狗眼，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奚越：“……行。” 下楼之后项重山的那群朋友见到奚越都有些震惊。大家都住得近，自然也认识奚越，更知道他们一直关系不好。 只不过最近听项重山提起奚越的态度，似乎和从前完全不一样，口气中隐约透着一种熟稔和欢喜。 但没想到两人竟然真的变得这么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几人一同去了小区里的篮球场。走近就能注意到，篮球场旁边有一盏挂得很高的灯，光线很强，让这一片区域即使是夜里也亮如白昼。 有不少居民在这附近乘凉，多是大爷大妈带着小孩，老人聚成堆唠嗑，小孩在周围跑着闹着。 不远处还有一小波跳广场舞的大妈，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显得很热闹。 奚越坐在场边的台阶上，撑着脸默默看项重山他们打篮球。 几个人在场里追着一只球，在这样恰到好处的年纪挥洒着汗水，身影在强光下形成一道道黑色的剪影。夏天的夜里有风，叶子簌簌地响，和着蝉鸣声。 奚越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任由眼睛无意识地追随着项重山的身影。这片刻时光，没有系统，没有剧情，没有任务，没有走不出的死局，没有似是而非的幻境，只有他自己。 每当项重山进了球，他都会回过头，奚越就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结束之后，项重山走过来和奚越并排坐在台阶上。奚越就把水和毛巾递给他，看他擦汗。 项重山的朋友们一个一个过来和他挥手道别，然后路过他们，出了篮球场的门回家去。 最终，场上只剩下他们二人。灯也熄了，乘凉的人也回家睡觉了，只有广场舞的音乐遥遥传来。 项重山吹着夜里的凉风，慢慢笑起来。 奚越问他笑什么。他摇头，笑得更开心。 半天，项重山道：“哥……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真希望时间能停在这里，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 奚越点头。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夜里毕竟还是凉。坐了一会，奚越起身，说：“你刚出了一身汗，这样坐着会感冒的，我们回去吧。” 他起到一半，手臂却被项重山一拉，顿时失去平衡又跌了回去。然而他并没有摔着，反而被拉进了项重山的怀里。 项重山的手臂牢牢箍着他的腰，刚运动过后的身体滚烫，在奚越身上烙出一个人形。 奚越感觉到项重山的手慢慢伸过来，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顺着项重山手上的力道，顺从地偏过头，被项重山吻个正着。 幕天席地的公共场所，随时可能会有人过来，有一种别样的刺激。周围一片漆黑，被夜色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反倒给了人一种安全感。 两人唇舌交缠着，寂静里只能听到一片激烈的水声。 正吻得缠绵，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哟，项哥，你们还没走呢？” 奚越一惊，忙偏开头，直起身想从项重山怀里出来。好在周围足够暗，只能看见大体轮廓，并不能看出来他们在做什么。 项重山却不放手，任奚越挣了挣，声音颇为不爽：“你回来干什么？” 那个人被凶得一愣，挠了挠头，无辜道：“手表落这了，回来拿。” 等那人走了，奚越无奈道：“还不回家？” 项重山牢牢搂着他，不回话。 他沉默半天，才委屈道：“刚刚只能算一张卷子……” 奚越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两人起身，并肩回家。 几天之后，到了回学校领成绩的日子。 家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就连项怀中都没看报纸，一脸严肃地送他们出门。 奚越见项重山脸色有些紧绷，便拍拍他的背，安抚道：“肯定没问题的。” 项重山看他一眼，神色缓和了一些，点点头。 进班里的时候，成绩单已经贴在了墙上，旁边围了一圈人。 连稚水正蔫蔫地站在一边，见奚越进来了，没精打采地恭喜他：“越哥来啦，这次是你第二，恭喜恭喜。” 奚越不用看都知道他肯定是第三，于是先过来安慰他几句。 有几个和他们熟识的同学，也过来安慰连稚水，说他已经很厉害了，要是自己有这个成绩，做梦都能笑出来。 连稚水只是叹气，对奚越道：“这个假期肯定又碰不到钢琴了……” 林夙兴神色一如往常，很平静地在座位上整理发下来的卷子，她这次依然是第一。 奚越安抚了连稚水几句，便和项重山一起去看成绩单，找项重山的名字。 令人吃惊的是，项重山竟是进步很大，直接从中游二十多名进步到了第十名。 不少项重山的朋友过来恭喜他，用拳头轻轻擂他的肩膀：“可以啊项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请不请我们吃饭啊？” 项重山望着奚越替他开心的样子，也笑得眼睛弯弯，答应着：“请，必须得请。” 班主任到了之后，简单地公布了一下成绩，按照惯例表扬了一下林夙兴奚越和连稚水，然后重点表扬了项重山。 “项重山同学进步很大啊，比起上次整整提高了16名，大家都要好好向他学习。” 听到自己被夸的时候，奚越心里毫无波动，这会他倒是真的感觉到有些开心。 最后班主任宣布了一下补习班在两天后开课，便让他们收拾东西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两人提前下了公交车，沿着家附近的一条步行街散步回去。 项重山边走边有些期待地问奚越：“哥……有没有什么奖励？” 奚越心知肚明，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奚越说话的时候，眼睛正看着面前的大楼。楼是办公楼，表面全是反光的玻璃材质，在阳光的映照下光芒闪烁，有些刺眼，但很好看。 项重山没说话，先伸出手，轻轻拉住奚越的手。 那办公楼的楼下有一个姑娘正在打电话，似乎在和什么人吵架，边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边掉眼泪。 没等奚越对项重山大庭广众之下牵手的动作做出什么反应，他便眼睁睁看着办公楼很高的楼层出，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一瓶似乎是易拉罐饮料之类的东西被丢了出来。 奚越看见这一幕，一下子全身紧绷，忙对那个站在楼下的姑娘喊道：“快闪开——” 然而实在是太快了，奚越的喊声无济于事，那姑娘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砰的一声，饮料罐直坠而下，竟然将她砸了个正着，一下子血花四溅，头骨被砸碎了。 周围的人顿时发出尖叫，四散逃开，原本和谐的步行街顿时充满了恐慌。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就死在他们眼前。 奚越定在原地，浑身都又僵又冷，酷暑天里仿佛被一下子丢进了冰水中，浑身都动弹不得。 项重山一直专注地看着奚越，没看到那一幕。他见奚越表情不对，又听见那一声巨响，便下意识握紧了奚越的手，抬头向前方，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那姑娘所在的位置已经被一群人渐渐围了起来，项重山什么也看不到。 奚越一直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下一瞬间，奚越看到，大厦表面的玻璃上，映出的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孩，突然缓缓坐了起来。她头都被砸开了，整个人血肉淋漓，十分可怖。 电光火石之间，奚越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一瞬间，奚越什么也没有想，他第一反应是伸出手，捂住了项重山的眼睛。 项重山茫然却顺从地被他蒙着眼，疑惑地喊了一声：“哥？” 作者有话要说：　　即使之前有过那么多考量，在面对危险时，奚越的第一反应还是捂住项重山的眼睛。爱是刻在直觉里的。 第64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奚越已经意识到了，刚刚他见到的场景，是真实的死亡现场。 而大厦表面的“镜子”里映出的，已经倒地死亡又站起来的女孩，让他明白过来，现在他所见到的这一切，正是所谓的“正在形成的镜场”！ 他亲眼目睹了一个人意外死亡，由于怨气非常强烈，当场形成了镜场。 奚越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一切。因此，捂住项重山眼睛的同时，奚越自己也飞快转过头避过那面“镜子”，闭上眼。 闭上眼的这一瞬间，奚越感觉到周围似乎微妙的变了。风似乎也停了，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仿佛他突然间被丢进了真空的环境中。 奚越感觉心跳越来越快，不妙的感觉包围了他。他屏息等了一会，慢慢睁开眼。 眼前竟直接是一面镜子！ 那个刚刚被饮料罐砸中的姑娘笑得恶毒又阴狠，手里举着一面看起来是化妆用的小镜子，直直站在奚越面前，正对着他。 这鬼魂果然是盯上了他，要吸收他的“能量”。而且竟然直接强迫他照镜子，逼他进入镜场。 镜子里映出奚越惨白的脸。下一秒，镜子和鬼魂都消失了。 一切声音和气息又重新回来了，仿佛所有事情都正常无比，从没发生过什么变化。 他已经进入镜中世界了。 身边的项重山一把扶住奚越，半搂着他用整个身体撑住他，有些焦急地问他：“哥，你还好吗？” 奚越一把抓住他的小臂，抬起头直直看着他：“你是跟我一起进来的吗？” 项重山听到他这话，愣了一下，茫然道：“我们是一起上车的啊？” 这不是镜外世界的项重山。这是他的影子。他完全不知道镜中世界的事，他就是镜中世界的人。 项重山只见奚越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灿烂，眼泪却慢慢流出来。 奚越眨了眨眼，大颗的眼泪滴落，看着他，过了一会，笑道：“没事。我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项重山忙帮他擦眼泪，着急道：“我知道，我知道，怎么了，怎么哭了，哥你别哭啊。” 他好像也着急得快哭出来了。奚越摇头，眼泪难以自控地汹涌而出，却笑着一把抱住了项重山。 周围路过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人当街又哭又笑地抱在一起。 项重山却没注意到这些，他不知所措地搂紧了奚越，在他后背轻轻拍着，焦急又有些慌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恨不得替奚越流眼泪。 他们站了许久，连救护车都来了又走，又来了几辆警车，下来的人开始拉隔离带保护现场，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周围乱成一团。 奚越很久才平静下来，拉着项重山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三三小心翼翼地问他：【没事吧？】 奚越沉默一会，问：【我们已经在镜中世界了，是吧。】 三三道：【……是。】 奚越继续道:【刚刚的镜场，确实是在我们面前形成的，是吧。】 三三艰难道：【……是。】 奚越再次沉默一会，直接道：【我会死，是吧。】 三三说不出话了。 之前系统回答问题时说，正在形成的镜场会吸收大量能量，甚至会危及生命。而奚越已经进过许多次镜场，被吸收了许多能量，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如今又经历了这一出…… 因此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奚越与项重山回了家。他情绪失控了一次之后，倒变得异常冷静，让项重山十分诧异，也十分不放心。 吃过晚饭后，没等项重山再问什么，奚越便提出，今晚一起睡。 项重山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奚越说的睡，竟然是真的睡。 两人都收拾好上床之后，奚越没等项重山开口问什么，便直接掐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次奚越的吻很不一样，项重山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是他很快就受不了了。 他忍无可忍地把奚越扣在床铺里，克制不住地伸手进他衣服里。而奚越干脆利落地把衣服掀了起来任他动作，甚至解开了裤子。 项重山手足无措地问他行不行的时候，奚越咬着牙忍着疼，让他快点。项重山已经忍出一头汗，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动起来。 …… 【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100。奖励系统金币*5。】 结束之后去清理的时候，项重山才发现奚越流血了。 奚越坐在浴缸里，身上是被项重山要求着换上的校服衬衣，纽扣被扯掉了几个，整件衣服已经被各种液体弄得乱七八糟，半透明地贴在身上。 甚至项重山还要求他带上眼镜，穿得齐齐整整，然后项重山看着他冷淡的表情，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力度了。 此时，奚越无奈地看着项重山盯着他流血的地方，表情慢慢僵硬起来，眼圈也红了。 奚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想到这种时候需要被安慰的居然是对方。 他想了想，道：“我今晚……很开心。” 项重山抬头，眼睛都亮了，开心地问他：“真的吗！” 奚越点头。 项重山顿时来了精神，往奚越身上一扑，水花四溅。 “那，那我们……再开心一会！” 当然这次没有做到最后，项重山没再碰奚越，只找了药给他涂好，便重新给他穿好了睡衣，毕竟伤口还在。但完事之后，奚越已经完全软在浴缸里，是被抱回卧室的。 第二天，趁着补习班还没开始，奚越提出要回老家一趟。 沈清君不太放心：“小越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回去？那边家里……有人吗？” 奚越说的老家是他的奶奶家，他上幼儿园之前在那里住过几年，现在爷爷奶奶都去世了，老家早就没有人了。 奚越道：“这几天晚上总是梦见奶奶，想回去看看她。”虽然用老人来做借口很不好，但是他必须要回去一趟，解决一下文水月的事情。 沈清君自然答应了，也同意了项重山提出的要陪奚越去，只说他们要快去快回。 奚越的奶奶家在他们这个城市的周边区县，离得不算特别远，客车大概两个小时就能到。他们当天早上去，晚上就能回来。 沈清君给他们做了简单的三明治做午饭，便送他们去了客车站。 上了客车之后，项重山怕奚越伤心，一路上都拉着奚越的手。 奚越任由他拉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直沉默着。 他知道接下来做完这件事之后，他就会回到镜外世界。回去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对项重山实在太过残忍。 他也可以选择继续待在镜中世界，但他不想让镜外世界的项重山再多等哪怕一秒了。 既然分别总会到来，拖着也没什么意义。 到了车站之后，距离奶奶家所在的村子还有一小段路，两人便步行过去。 项重山还是第一次来奚越的老家，不由有些新奇，看了两眼周围的环境。是有一点荒凉的城乡结合部的感觉，建筑都低矮陈旧，有一层厚厚的灰尘，整体感觉灰蒙蒙的。 再往前走，路两边的农田越来越多，楼房越来越少，平房多起来。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两人到了奚越的老家。 一幢破败的老房子，院子里荒草丛生，一看就许久无人打理了。旁边紧邻的一幢房子也已经荒废了，甚至房子都倒了，只剩院墙矗立着，看着有些怪异。 奚越没进自家房子，反而慢慢走到隔壁的门前。 项重山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打量了隔壁房门半晌，突然踩着旁边的抱鼓石，去摘下了门上挂着的镜子。 项重山吓了一跳，忙过去护着奚越，怕他摔了。 手里的镜子是一面小巧的铜镜，看着有年头了，满是铜绿，但能看出雕刻很精致。 奚越看了一会这镜子，没看出什么玄机。他正考虑是不是自己的直觉出了什么差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小兔崽子你往哪跑！你再跑老子打断你的腿！没用的赔钱货，丧门星！” 奚越抬头一看，面前破败的房子突然变成了完整结实的房屋，院门大敞着，一个满脸涨红的大汉正扛着铁锹往外追，面色很狰狞，看着像是喝了酒。 院子里还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正用竹条编着什么东西，不仅没管，嘴里还嘟囔着：“真是造了孽了，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奚越皱起眉，回身往巷子外面看。 他看到一个正在往外跑的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裙子，看着有些营养不良般的瘦弱，裙子空荡荡的，露出来的皮肤也白到发青。 小姑娘背对着奚越，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一头长发披散着。奚越一眼看到，这小姑娘竟然没穿鞋，光着脚跑在有石头沙砾的地上。 小姑娘回头看一眼，发现那男人还在往外追，便继续跑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奚越的错觉，他总觉得小姑娘往他这多看了两眼。 等小姑娘跑出了巷子口，奚越面前的场景又是一变。眼前是一个很小的男孩蹲在两家之间的地上，正笨拙地安慰着蜷成一团哭泣的小姑娘。 那小男孩眉眼十分熟悉。奚越仔细辨认了一会，发现正是他自己。 这时候，一段属于这具身体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是他五岁之前的记忆，那时他还不记事，所以后来就忘掉了这一部分记忆。而如今看着镜场里的旧人旧事，他才回想了起来。 那时候他住在奶奶家，隔壁有一个经常挨打的小姐姐。有一次，他安慰了一下那个小姐姐，两人交流之后才发现，他们竟然是同一类人——都能看到“那些东西”。 她正是文水月。因为这个不同之处，她在极度重男轻女的家里备受凌虐，吃不饱饭，还经常挨打。初中还没上完，她就被逼着辍了学，帮家里做事。 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好，经常一起玩。在文水月眼里，奚越是唯一能理解她的人，也是唯一给了她温暖的人，她只有面对这个小孩子，才能露出真心的笑容。 然而又过了两年，奚越被接回家里上学，而文水月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便被家里卖给了隔壁村里的光棍。 她抵死不从，竟然就在自家门口，被喝多了酒的父亲活活打死了。 发现她已经没气了的时候，这个作为她父亲的男人第一次因为她而慌乱起来，却不是因为女儿死了，只是因为自己杀了人。最终，他趁着没人发现，把文水月拖去后山埋了起来，对外只说她已经嫁人了。 而文水月怨气自然很强，不仅形成了镜场，甚至之后还在这个从没给过她一点温情的“家”里闹了不少事。最终她父亲被吓到精神失常，其他人也慌不择路地搬走了，吓得连房子都推了。 文水月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便只有奚越。她经常出现在奚越身边陪着他，即使奚越已经把她忘了。渐渐的，她逐渐发现，奚越身边的人对他一点也不好。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甚至害怕他。奚越非常珍视的邻家弟弟项重山，每天对他恶语相向。他过的并不开心，还很寂寞。 鬼魂不能够在现世长存。文水月将要离开奚越时，问他，要不要离开这里，跟她走。 奚越当时正哭的伤心，迷迷糊糊地同意了。 从那之后，他便有了进出镜中世界的能力。 奚越想起这段故事之后，系统便传来提示音：【恭喜您，您已成功完成主线任务二：找出进入镜中世界的原因，奖励系统金币*30】 第65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眼前的老房子在水纹一般的波动中变了模样，周围的场景一变，奚越发现自己现在身处医院病房里，正在输液。 项重山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奚越，神色有些憔悴。 奚越一醒，他便是一喜：“哥你醒了！” 奚越并没有告诉过项重山，每次自己晕过去便是进入了镜场，因此一直留在镜外世界的项重山只以为奚越是低血糖又发作了，并不知道他刚刚是独自进入了一次镜中世界。 只是奚越晕过去之前捂住他的眼睛那个动作，透着很明显的保护欲，让项重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那一幕就像是，危险来临时，奚越第一反应是保护住他，而为了保护他，自己却没能躲过危险，才因此晕了过去。 好在送来医院之后，医生看过病历便给奚越做了常规检查，果然低血糖也低血压，还是老毛病。 奚越见自己已经回到了镜外世界，便知道时间恐怕不多了，忙抓住他的手，道：“小山，听我说，要是我离开了，你不要怕。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 项重山怔了一下，接着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不详的意味。这话仿佛印证了他心里的那份不安，他心里发慌，忙问他：“哥你要去哪？” 奚越捏紧了他的手，因为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会离开，心里满是焦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先说些什么，才能让项重山好受一些。他张了张口，道：“相信我，我……” 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我想留下来陪着你，我…… 我爱你。 奚越还没来得及说完话，一直看着项重山的眼睛便仿佛受惊一般猝然睁大，身上病态地抽搐一下，人便骤然间倒在床上不动了。 护士正好进来要给他换吊水，见此情景，连忙跑上前试他的颈动脉，用对讲机喊人来急救。 项重山愣在原地，全身都被巨大的恐慌包围了。他似乎是怕惊动一些可怖的命运，只轻轻喊了一声：“哥？” 身后很快有医生护士推着心肺复苏的器械跑进来准备急救，有护士过来让项重山离开这里。 “哥？哥你别走……哥？？”项重山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顿时急切地试图走上前唤醒奚越，被护士架了出去，接着，病房的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项重山整个人木然地站在那里。他完全不能相信，也无法接受，上一秒还好端端地和他讲话的奚越，突然就濒临死亡。 他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满心只想唤醒这个好像熟睡过去的人。 他们才刚刚互通心意，一切才刚刚开始，他甚至连很久以后的未来都规划好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怎么会？这个人怎么会就停在这里？ 你要走吗？哥，你要去哪？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你不可以再丢下我一次了…… 他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也意识不到周围一直有人来来去去，他只是木然地站着，几乎站成了一座雕塑。 他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等他醒来，枕边是那个人熟悉的微笑。 “小山，小山？”有什么人一直在喊他。项重山直直抬起头，眼睛无意识地看向面前的人。 沈清君眼睛红肿着，满脸是憔悴的泪痕，道：“小越走了，你不能也出事啊，你说说话，不要吓妈妈……” 项怀中站在沈清君身后半搂着她的肩膀，也皱着眉头很担忧地看着项重山。 项重山木然道：“我哥……怎么了？他好好的，什么走了？他不会丢下我，妈你不要骗我，不要骗我。” “他好好的，他不可能走，他……对，他还说要来找我。我相信他，我会等着他。” —————— 【恭喜您成功完成04号世界，攻略值100%，世界完成度100%，评级A+，将在下个世界中得到神秘礼盒*1，请您再接再厉。】 那个世界的他……死了。 奚越已经被传送回了系统家园，却久久难以回神。 三三化身成英短，担忧地绕着他转，却没出声打扰他。 许久，奚越开口，声音沙哑：【能终止世界剧情吗？或者直接到结局？】 三三明白奚越的意思，他希望项重山跳过中间的折磨，直接走到结局。 三三缓缓摇了摇头：【游戏世界一旦产生，就是依托系统逻辑独立存在和运转的，无法干涉……】 奚越再次陷入沉默。 【在游戏里被攻略过一次的攻略对象，究竟去了哪？】 三三沉吟许久，最终道：【有些系统机密，根据系统设定，我是说不出来的，就算说出来，在你听来也是一堆乱码。但是我可以给你看点东西。】 奚越只见面前的桌上忽的多了几页纸。他拿起来看，发现是几张公司简介。 正是奚越现实世界里的一家高新技术领域的巨头公司，纸上列出了公司旗下的子公司，有大数据公司，也有人工智能开发公司，还有一个子公司引起了奚越的注意。 那是一个不知名的新成立的游戏公司，介绍里的代表作就是这款《恋爱攻略游戏》。 不知为何，奚越明明记得他从未接触过这款游戏，只是睡梦中突然被吸收进来做测试者，然而这会看着公司的介绍和游戏介绍，他竟感到一阵熟悉。 三三跳上桌子，尾巴有意无意地，在人工智能开发公司和游戏开发公司两者之间，画了一条线。 奚越看着它的动作，开始思索。 两者之间如果要有联系，那么联系就是都要用到人工智能。在游戏系统里，人工智能作为辅助系统和攻略对象，而人工智能开发公司则致力于设计开发人工智能机器人。 如果攻略对象的去向与此有关…… 奚越的目光落在文件上，人工智能公司介绍里的一句，“目前最新项目为恋爱机器人”。 电光火石之间，奚越突然明白了三三想表达的意思。 被攻略过一次的人工智能，是不是直接用来制作恋爱机器人了！ 当时三三告诉奚越的所谓“攻略对象这个人工智能会逐渐学会爱”便有了解释。学会了爱，就拿来做成恋爱机器人，一物两用，循环利用，真是打的好算盘。 那么来玩游戏的所有玩家，都成了公司用来免费调试恋爱机器人的工作人员。 那些沉迷游戏甚至真情实感玩着游戏的人，他们在游戏里付出的情感，像是一个笑话。 在资本的世界里，果然一切都明码标价。 三三见奚越明白了，便不再多说，桌上的几份文件也再次消失。 奚越消化了一会，再次提出了一个问题。 【当初游戏里的第一个攻略对象，那个人工智能，究竟……怎么了？】 他记得第一次问起这个问题时，三三似乎有些怕，对此讳莫如深，这里面恐怕有问题。 三三犹豫一会，咬咬牙，道：【当年那个人工智能，在第一次游戏测试中出了很严重的bug，产生了自我意识，想要&*￥%=＆，然后被系统＄@=↓/了。】 奚越听到后面只听到了一串乱码，这下算是知道三三说的是实话了。虽然得到的信息不多，但好歹知道那个人工智能确实是出了问题。 既然世界剧情无法改变，他在院子里坐了一会，便起身想去阳台看一眼他种的各种香草。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东西的时间都是冻结的。 这话倒不如反过来说，只有他在的时候，系统才需要付出能量让它们展现出“在正常生长”的假象，这就是为了给他看而存在的。 想到这里，奚越顿时对它们失去了兴趣，收回了想触碰一下花盆里绿叶的手。他现在想到系统，就有一种抵触的情绪，有些反感。 他坐在躺椅上发呆，开始想自己。那些过去的记忆实在过于模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他在现实里是一个感情淡漠的人，没什么朋友，也不能和人建立什么情感联系，与人相处都只是展现了基本社交礼仪。 但在系统中，他好像逐渐不再那么无情无感。他好像在这个所谓的攻略游戏中，也渐渐拥有了感情，好感度也在一点点上涨。 从前，他一直认为记忆模糊只是因为自己记性不好，可现在他有了一些别的怀疑。 他的记忆真的本来就是如此吗？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是不是曾经被改动过？和他在游戏里时不时出现的幻觉有没有关系？ 此时他突然记起，三三曾经说过，每个世界结束，攻略对象的记忆都会被清空。也就是说，系统是掌握了这种记忆方面的技术的。 难道说……他曾经真的和系统产生过什么渊源然后被系统改动了记忆？那么项重山这个攻略对象呢？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 “哥？？”项重山从梦中猝然惊醒，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捞了个空。 项重山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还不能从刚刚的梦境中回神。 “你这样，会死的。”旁边有个声音道。那是个一头长发的白裙子姑娘，坐在项重山房间里的书桌上，腿在空中悬着，赤着脚。 项重山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躺在床上，依然在黑暗中闭着眼，没回话。 刚刚的梦里，奚越喝了农药大口吐血的场景还在脑海中，那虚弱的神态刺得他胸口剧痛。即使已经醒过来，项重山眼前还是大片的鲜红，心头依然在抽搐，很难从那种恐惧中抽离出来。 这个场景，正是白天他所穿越的镜场里的死亡现场，只不过白天他看到的那位喝农药自杀的死者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现在是奚越猝死之后的第十年，项重山已经穿过了近千次镜场，可他依然没有见到想见到的人。 项重山最终考了医学院，成为了一个心脏科医生，因为奚越就是因为心脏问题猝死的。 在医院里，他还可以接触到很多死者，能够找到很多镜场，以此进出镜中世界。他进入镜中世界，找一个人。 “他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他最后捂住了你的眼睛，他救了你，你记得吗？他想让你好好活下去。”文水月又道。 项重山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没有做声。多年以来，他已经完全了解了镜中世界和镜场的一切，也明白了奚越为什么会身体虚弱而猝死，也知道当初是奚越捂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没有进入那个正在形成的镜场，救了他一命。 可他依然在继续进出镜场。 “我到底怎么样才能再见到他。”许久，项重山似乎很是疲惫地缓缓开口。 文水月叹了口气：“我说过，不是所有人死去之后鬼魂都会徘徊在现世和镜中世界，其他人死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或许他们没有怨念，死后直接消散了，或许转世投胎了。” “不管怎么说，奚越……他已经不在了。”说到这一句，文水月的声音骤然低下来。 她原本以为，离开镜中世界，也离开她之后，奚越就能够好好生活。 然而有一次，她竟在镜中世界中看到了奚越非常珍视的那个人，而且那个人精神状态很不对。 被她看到时，项重山正面色惨白地对着镜子割腕，伤口无比狰狞，血流得非常恐怖，嘴里一声声地喊着“哥”，那种执念痛苦和绝望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也知道奚越去世之后，项重山为了找到他，已经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她之前就看得出来，奚越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人。非常在乎，令人想忽视他这种情感都难。她明白奚越一定是想要项重山过得好，便总是在项重山身边出现，告诉他镜中世界的事，劝他好好生活，不要再徒劳无功。 然而劝不动。她从没见过谁有这样的执念，倒像是已经寻找了这个人成百上千年。 而且不知为何，他始终坚定地相信，奚越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他。 本来，他并没有和鬼魂接触的特殊体质，按理说没有奚越来做他和鬼魂之间的媒介，他是不可能进入镜场的。 然而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也进来了。不过文水月看他割腕都面不改色的样子，就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项重山听了文水月的话，再次陷入沉默。黑暗中他像一块坚韧的石头，磐石无转移，似乎怎样的劝导都不会让他改变一分决定。 项重山闭着眼睛，心里在想下一个镜场的位置，明天就可以通过那里出镜中世界了。 在那个人离开后，这么多年来，他有无数的时间拿来细细回忆，细细思考。 他才慢慢明白那个人到底有多好。他那么温柔，那么宽容，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一直因为那件小时候的事而对他愧疚，容忍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冷嘲热讽横眉以对，一心只为他好。 他从没有怨过他，如此轻易地原谅他，并且在互通心意之后，全心全意地爱着他，最后还救了他。 他好得像一场美梦。他给出的爱，是梦境的馈赠。 如果最后奚越不是第一时间选择救自己……或许他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更让项重山痛苦的是，明白镜场的一切之后，他意识到了——其实是他害了这个人。当初他是奚越最重要的人，而他给奚越的只有不信任、恶意和伤害。 正是这样的他，才让奚越最终进入了镜场。如果他能信任奚越，能包容和温柔地放过那件事，能像奚越爱自己一样坚定地爱他，一切都不会发生，奚越或许依然能看到奇怪的事物，可永远不会进入镜场，永远不会身体虚弱，也一定不会……就这样死去。 而他那样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奚越的温柔，享受着他的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负担也没有。他造成的伤害，被奚越轻飘飘的放下，也被他自己轻飘飘地放下了。 他才终于意识到——他凭什么。 一切，都是因为他啊。他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原来都是咎由自取。他不仅仅是在寻找，他也是在赎罪。 月光如水洒在他的床上，星空灯一如既往地亮着，就像他们两人互通心意的那个晚上。那晚他看着奚越安然的睡颜，其实到最后也没睡。他那么幸福，抱着这个人，一下子就拥有了全世界。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哥，我错了，对不起。 哥，你到底在哪。明天，我能等到你吗？ —————— 在系统家园里等了两天，奚越等到了项重山的结局。 他死在了他最熟悉的医院心脏科办公室，和奚越同样的死法——猝死。 他后来在当地x大医学院教书，他的学生却常常看见他在神秘学的学院走动，与很多神秘学领域的专家来往，还联手出过几篇论文。 他终生未娶，但在医学领域做出了很多贡献，是一个很成功的医生，因此项父项母依然很为他骄傲，最终双双安然离世了。 奚越得知结局之后，没多说什么，只是第一时间要求停止他的假期，马上进入第五个世界。 一分一秒，他都不想让他等了。他这就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个世界完结啦！谢谢大家的陪伴！ 打算如果收藏过百就炖个肉，不过要怎么放出来是个问题啊otz 第66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森林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树，比其他树都要高大，垂下无数枝蔓，那是精灵族的生命树。 生命树枝叶会发光，即使是夜晚，也能照亮这一片区域。 此时，夜里，枝叶照亮了吊在树上的一个人。这人四肢大开，被枝蔓缠着悬在半空，头无力地垂着，一身污脏破烂的白袍，白袍沾满了斑斑血迹。 即使如此狼狈，所有人看到这人的第一时间，脑子里也只会想到——美人。即使看不见相貌，那比例完美肌肤洁白的修长身躯也难以遮掩，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了一种特别的风味。只看着身体，就让人特别想看一眼他的脸，看看是不是会更惊艳。 但他的魅力不止于此。他身上仿佛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此时，奚越睁开眼，发现自己的状况非常奇怪。他似乎正在荒郊野外，更重要的是，还被吊着。 然而他这会顾不上这些。他问三三：【怎么直接进世界了？前情提要呢？】 三三的语气似乎也有一点诧异，它道：【这次的世界剧情是沉浸式体验，也就是说，前情提要的这段剧情也是你要亲身走一遍的，不会有上帝视角，系统也不会给任何总结或者提示。】 奚越：？？？ 三三道：【这是难度比较高的模式，一般在高难度世界里比较常见……总之就是，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你就可以选择进入之前的剧情里。】 奚越蹙眉，觉得系统的恶意真的越来越明显。这样一来，他只能拥有主角视角，可能错过很多线索。更重要的是，前情提要通常有不太好的剧情，他也要亲身体会了。 他还来不及细想，身边的树林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林中走出来。这人穿一身简单的布衣，赤着脚，浑身肌肉线条流畅，有一双灰色的清澈眼睛，仿佛无机质的玻璃，冷漠地盯着奚越走了过来，像盯住猎物的猛兽。他的眼睛里似乎充满了……浓浓的恨意。 奚越的第六感让他浑身一僵，然而他的心里却克制不住地十分激动。尽管相貌变了，但他不知为何，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正是项重山。 这人显然再次忘了他。但除此之外，凭借对项重山的熟悉，奚越马上意识到哪里不对。奚越问三三：【他为什么……他恨我？怎么回事？】 三三不忍心，因此还是说了出来：【前情提要里，你……杀了人全家……】 奚越：？？？卧槽？ 三三：【这事吧……其实……唉……】它没再说下去。 项重山走过来，缓缓亮出了一把刀。 奚越看着这个人走近，一时不能再想别的，胸腔里全是饱胀的感情。他一直看着项重山，不舍得眨一下眼，眼眶有些酸涩，像是想要流泪。 他看着项重山走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项重山却猛地出手，突然在他腰腹处狠狠划了一刀！ 好在屏蔽痛觉buff一直开着，奚越没感觉到痛，却因为恐惧和本能，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喉间溢出一丝惊恐的声音。 血缓缓流下来，吧嗒吧嗒，滴落在地上。 奚越这才想到要打量一下自己。他慢慢低下头，发现自己衣服破破烂烂，露出的地方竟然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结了痂，有的还在流血，血肉淋漓，十分可怖，只有腰腹和胸膛看起来还完好。 项重山觉察到他的恐惧和痛苦，不知为何僵了一下，拿着刀的手也抖了一下。那一瞬间，奚越似乎看到他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下一秒，他又恢复成本来的模样，垂着眼睛一声不吭收起刀，转身就要走。 奚越忙伸出手去拉他，却发现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这样凌虐，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堪堪抓住了项重山的衣角。 “等……”他的声音极其沙哑，发声也很艰难。 项重山被他一拉，似乎浑身骤然一僵。他缓缓低下头，发现奚越用满是血污也掩盖不住其美好的修长五指，勉强抓住了他的衣角，抓得很紧。 他僵在原地，似乎顿了很久。接着，他毫不留情一根根地将奚越的手指扒了下来，回身对上奚越的眼神。 那眼神直白又温柔，好像深情无比，又似乎怕自己的爱意烫到对方，那样珍重。 项重山便真的像是被烫了一下，眼里闪过几分慌乱和痛楚。 他瞬间反应极大，手紧紧攥成拳，手臂上青筋虬结，猛地向奚越挥来，却错过了他的脸，狠狠打在树干上。 他声音里是浓浓的厌弃和恨意，却不知为何有几分颤抖：“同样的招式，你不要想再蛊惑我一次了。” 说完这句，项重山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他大步往前迈着，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那人沙哑的声音，仿佛耗尽了心血才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话：“我……我来找你了。” 项重山浑身一震，不知为何，他似乎整个灵魂都被这句话深深震撼和抚慰了，一瞬间甚至有流泪的冲动——仿佛他等这一句话，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刚刚奚越伤痕累累的模样再次在他眼前闪现，那是他每晚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快步离开森林深处，走到族人聚居地附近，终于控制不住蹲下身，浑身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刚刚握过刀的手，抖得尤其厉害。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如此在意这个恶魔！ 为什么仅仅是一句话，他就那么想把他放下来，好好地拥进怀里，再也不放开。 项重山觉得自己有罪，却难以忽视自己心里因为那个人的惨状而产生的痛苦和不安。只是看到他那个样子，自己的心就仿佛被撕裂一样的痛起来，每一天，每一天，甚至噩梦里都是他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再一次，难以自控地，即使非常厌恶这样的自己，依然第千万遍想到那个问题——那个人说他不会痛，可他真的不会痛吗。 奚越被吊在树上，消化着刚刚的事，觉得心态要崩。这次的前情提要显然有大问题，系统不知道又在剧情里给他挖了什么坑。 杀人家全家可还行？？？吊在树上放血又是怎么回事？？？ 奚越知道他被吊在树上放血这个事绝对不简单，因为他不知为何，非常坚定地相信，即使恨自己，项重山对自己也一定做不出来这种事，背后必然有他不得不做的原因。或许他每天做的时候，受的折磨不比自己挨刀子少一分。 明明说前情提要都是提取玩家相应的记忆和情感生成的，也就是说，系统提供一个大致的基调，玩家本人脑中的经历和经历中的情感是元素，系统把元素加入剧情库的已有剧情中，组合形成前情提要。 这样做既是丰富剧情，使剧情更为真实也更多变，同时也是为了让玩家更有代入感。 可他一个平平无奇的肥宅程序员，活这么大就没经历过大起大落，哪来的这些激烈的情感和经历？哪来这么跌宕起伏的纠葛？ 奚越叹了口气，道：【送我进前情提要剧情吧。】这什么都弄不清楚还怎么继续。 三三道：【好。】 又过了一次传送隧道，奚越再睁开眼，眼前世界截然不同了。 此时阳光正好，他坐在树下的草地上，面前有许多树林里的小动物，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而他怀里是一只毛茸茸的狗崽子。 奚越：【攻略对象呢？】 三三：【在你怀里】 奚越继续看着怀里的狗子，许久，沉默不语。 三三忍不住出声：【……你在想什么？】 奚越冷静道：【这次的攻略对象真可爱哈。】 三三忍无可忍：【不要装了！我看到你在想狗肉菜谱大全！】 三三冷静了一下，又道：【仔细看看，你怀里那只可不是什么狗子。】 奚越正欢快地撸着怀里动物的手一僵。他看着怀里的“狼狗”，不是狗那就只能是……狼。 奚越：…… 怀里的狼此时突然动了一下，似乎不满他的手停了下来，它拱起脑袋一下下地蹭奚越的手，似乎在说，撸我撸我快撸我。 奚越正要下手，系统提示响了起来：【您的奖品——“神秘礼物”已送达，您将得到一份“白雪公主buff”，请签收。】 说明书是这样写的：有此buff在身，玩家将会得到所有动物的极度喜爱，会自动掌握撸动物的娴熟手法，让它们欲罢不能，被摸了还想摸。 奚越对这buff名字有点抗拒，但是内容似乎还是很实用的，毕竟他眼前就有很多动物。不过他对那个手法总是有一点在意，似乎哪里怪怪的。 不过即使有特殊礼物在身，他依然是改变不了前情提要的剧情的，能改变的大概只有他自己在其中的体验。剧情早已定了下来，他能做的只有顺着走下去，从中掌握线索，在游戏中完成任务。 奚越签收了神秘礼物，回到现实中，然后他发现，本来就聚拢在他身边的动物都开始试探着靠近他，还有更多森林里的动物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从周围往这里跑过来。 怀里的小狼也开始哼哼唧唧的，似乎很不满意奚越还不撸自己。 一个精灵来这里寻找他们的王子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王子坐在树下，周围围满了松鼠野兔等各种小动物，怀里抱着一头狼，他一只手正在慢慢摸着它，另一只手的指尖停着一只鸟儿，还有几只蝴蝶绕着他飞。 王子笑着看鸟儿对他叽叽喳喳，月光一般银白色的长发散在草地里，他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温柔，天蓝色的眼睛仿佛最清澈的湖水，整个人在阳光下显得高贵又圣洁，像是沐浴在圣光中的天使。 如画一般的美景让这小精灵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惊扰了这样的场景。即使是在精灵族中，眼前这精灵的美也是从未有过的，没有任何生灵能不被他打动。 奚越听到有脚步声传过来，抬眼看过去。 小精灵脸一红，即使每天都能见到，依然不能对这人的脸免疫，不敢和他直视，低头恭敬道：“殿下，祭祀的时间到了。” 奚越怀里的小狼崽跳了出来，一下子变成一个俊美的少年，站在一边。 少年看到这俊美的精灵听着小精灵的话，尖尖的耳朵动了动。他不由捻了捻手指，不知为何，很想摸一下。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他看着奚越，眉眼弯弯笑道：“阿越，那我先回去了，等我摘好吃的果子，晚上送给你。” 奚越对他笑着点点头。原来这是小时候的项重山？真是好可爱，刚刚应该多撸两把的。 小少年似乎很喜欢奚越，被他微笑的注视弄得很开心，耳朵也有点红，转身一蹦一跳地进了树林里，去给奚越采果子。 奚越起身，掸了掸身上有繁复花纹的长袍，起身跟上那个小精灵，一起回精灵族的聚居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0 22:13:06~2020-06-25 23:0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从刚刚所见的一切，以及和小精灵的谈话中，奚越总结出来，他的身份是精灵族王子，而攻略对象项重山则是兽人，本体是一匹银狼。精灵族和兽人族似乎一起住在这片森林里，世代比邻而居，关系非常和睦。 而一会将要进行的祭祀，是精灵族最重要的活动，祭祀的是他们的生命树，也是他们精灵诞生的祖树。 奚越被小精灵领到了密林深处，见到了那棵生命树，即使在白天，它也发着不太明显的荧光。 奚越一看这巨树上垂下的层层藤蔓就认了出来，很好，老朋友了。这不就是之前他被吊在上面的树吗。 树下已经聚了一群精灵，搭起了临时祭台。居住在森林中的精灵和兽人最崇尚自然之力，信仰的也是自然之神，因此祭坛也是用树枝花草搭建的，充满着纯天然的质朴美感。 奚越一眼看到，三个精灵已经聚在了祭坛之前。他们三个显然与旁人不同，头发是金色或者银色的，相貌和气质明显也更出尘，而周围的普通精灵的发色都是绿色，有深有浅。 其中两个精灵，一男一女，都戴着王冠，奚越看到他们，便很自然地知道，他们是精灵王和精灵王后。而另外一个精灵则手拿权杖，看起来是祭司。 精灵王正忧心忡忡地对着大祭司说：“整整两百年了，若是生命树继续枯萎下去，不再长出果实，即使我们拥有几百年的漫长生命，精灵一族也有灭族的风险啊。” 精灵族的所有精灵都是从生命树上诞生的，这是他们唯一的繁衍方式。 大祭司也是愁眉不展，但他依然许诺道：“陛下，我会尽我所能为您排忧解难。” 精灵王后摇了摇头，叹气道：“人族越来越强盛，还发展了什么‘科技’，与自然为敌。我能感觉到自然之力在逐渐消退，或许我们的衰落，冥冥之中是种必然。” 见奚越过来，所有普通精灵都向他行礼，大祭司也行礼道：“殿下来了。” 奚越也行礼道：“父王，母后。”精灵王和王后便向他点头。 人齐了，大家都按顺序站好，祭祀便开始了。大祭司将权杖杵在地上，开始了长长的吟唱。 随着他的吟唱，能看到生命树的光芒越来越盛，是生机勃勃的绿色，然而接下来，到了某一时刻，那绿光又突然熄灭了，回到了本来灰暗的模样，显得死气沉沉。 奚越仔细一看，这才注意到大树虽然还是很高大，整体也很绿，但是许多枝叶已经有些枯萎了，还有一些光秃秃的枝干，像是叶子已经落光了。枝叶尚且如此，更别提结果了。 奚越总觉得这棵树和之前他被吊在上面的那棵树，有些微妙的不同，但一时之间说不出来，他之前也并未仔细观察。 祭祀结束之后，精灵王对奚越招手，示意他过去说话。 “吾儿，近日可有好好练习术法？” 奚越像个被抽查作业的小学生，不由有些紧张，心虚地点点头。 显然精灵王的重点也不在这里，他继续说，最近人族那边不□□分，恐怕是有要进攻森林的意思，毕竟他们一直觊觎精灵族可以施展魔法，也觊觎兽人族天生力大无穷，一直想要侵占森林，一探究竟。 他叮嘱奚越，不管怎么说都要继续好好修炼，奚越点头应下了。 他一走，树下便只剩下了奚越。奚越抬头看着祖树垂下的枝蔓，正发呆，枝蔓之间就探出一张脸，吓了他一跳，正是项重山。 奚越自己脑海中的自己，大概是很呆地站在树下，又很傻地被吓了一跳，从头到尾都不太聪明的亚子。 但项重山眼里的他完全不是这样。他看着这个美丽的精灵沉默着站在树下，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某处，眼睛波光粼粼像是上好的蓝宝石，整个人像是从天上误入凡间的神仙，每一处都是造物所钟。 而他被吓到的时候，花瓣一样粉嫩美好的唇瓣微微张开，神色一下子无比生动，像画中人活了过来，美丽的眼里满满盛着自己，让他觉得无比满足。 他藏在树冠里，已经看奚越半天了。他痴迷于凝视这个人，从小就是，这人身上仿佛自带什么奇妙的引力，让他仿佛这样永远看下去也不够。 项重山咧开嘴笑起来，一下子从树上跳了下去，落在奚越面前。他张开紧紧攥着的上衣，怀里是满满一兜果实。 他开心地笑出一口白牙，道：“都是你爱吃的，成熟的程度也是你喜欢的，快吃吧。” 两人在草地上坐下来，奚越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果实，一一尝下去，发现确实都很好吃，有的味道格外惊喜，而且都成熟得恰到好处，不会青涩也不会软烂。 奚越吃的很开心，项重山则双手托腮坐在旁边看他吃，眉眼弯弯，看起来比他还满足。 奚越问他：“你不吃吗？” 项重山微笑摇头。奚越这时脑子里才浮现出了一个认知：兽人族不吃水果，他们吃肉。 奚越便起身，道：“走，给你炖肉汤喝。”他刚刚产生的认知里还有一条，就是项重山一直很喜欢他炖的肉汤。 项重山顿时眼睛都亮了，像见到骨头的大狗狗。他高高兴兴地站起来，直接一个公主抱抱起了奚越，就往营地跑。 奚越被他抱得吓了一跳：？？？ 接着他发现项重山跑的飞快，明明是人形，那速度却像个猎豹，简直要跑出残影。 奚越脑海中便又浮现出一个认知：兽人体能很恐怖，是近战的输出+肉盾，而精灵体能都很弱，是吟唱系魔法师，一般不是远攻就是奶，魔法厉害但是皮很脆。 因此项重山这样熟练地抱着他跑，恐怕不是第一次了。一方面是因为奚越比较弱，走回聚居地可能会很累，另一方面则是这样比较快，可能他有点心急。 实在是太快了，奚越赶紧伸手搂住项重山的脖子。他现在这具身体其实是比项重山要高一点的，项重山还是个兽人少年。然而项重山这样抱着他，却一点没吃力，仿佛抱着一张轻飘飘的纸片，还抱得很开心。 小少年臂膀却很有力，像两块炙热的烙铁箍着奚越，他滚烫的鼻息则扑在奚越脖颈之间。 像个小兽。奚越心里不由自主地很有些怜爱，柔软得像要溢出来。 三三：【一拳能打你十个的那种小兽吗？】 奚越：【……】 项重山带他到了兽人族的聚居地。精灵族只吃果实不吃肉，精灵族聚居地也不会有肉，因此要想做肉汤，还是得在兽人族做。 与精灵族精致的树屋不同，兽人族住的多是土屋，贴地居住。两族关系很好，大家互相也都认识，路上所有看到的兽人都很友善地向他们点头示意。 他们基本都是人形，少数的却有兽耳兽尾，看得奚越很新奇。 项重山已经把奚越放了下来，此时注意到他的目光，抿了抿唇，然后小声问他：“阿越，你……又想摸我的尾巴了吗？” 奚越一听，倒真的很好奇。项重山便化出兽耳和兽尾，都是银狼的形态，毛茸茸的蓬松尾巴轻轻拂过奚越的小腿。 一见到兽耳少年形态的项重山，奚越顿时顶不住了。日，这他妈也太可爱了。 他维持着表情不要太痴汉，伸出手，从头到尾撸了一把。 “嗯……”项重山耳朵抖动一下，竟然顿时克制不住地轻哼出声。他意识到自己发出了什么样的声音，赶紧抬手捂住了嘴，脸整个红起来。 他被奚越一摸，全身都一阵蘇麻，不知为何感觉竟然特别强烈，比从前那种舒服的感觉还要强烈好多倍。 奚越也沉浸在摸到了毛茸茸的快乐里，没太注意到项重山的异样。接着，便跟着他进了自家厨房。 奚越用这边的肉块、土豆和香料，炖了一大锅香浓的肉汤，不少路过的兽人都闻到了这香味。项重山甚至不肯离开厨房半步，一直两眼冒光地看着他做。 奚越把汤盛出来，撒上一点香料，项重山开开心心地跑过来替他端着碗，和他一起从厨房走到餐厅。 兽人族的首领和首领夫人，即项重山的父母已经坐在了餐桌旁，他们也一直很喜欢奚越炖的汤。 桌上还摆好了烤土豆、面包和干酪，奚越和项重山端了汤过来，就可以开饭了。 兽人首领喝了一口浓汤，爽朗地笑着称赞奚越：“殿下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啊！每次有你做的汤，我和小山都能多吃好几块面包。” 首领夫人也笑着点头，撕下一小块面包，蘸着浓汤慢慢吃。 项重山眼睛亮亮地看着奚越，听到自己父母夸他，比自己被夸了还要开心许多，咧开嘴笑起来。 奚越看过去，一下子对上他的眼神。奚越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头轻轻往桌子那边偏了一下，道：“快尝尝。” 项重山听话地拿起勺子，眼睛依然不舍得离开奚越，笑道：“我不用尝就知道，阿越做的汤天下第一好喝！” 首领和首领夫人都笑了，奚越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轻轻笑起来。 饭后，首领夫妻提出让奚越晚上住在这边，时间太晚了，娇贵的精灵不太方便再赶夜路回去了。 奚越便也同意了。 两人一起回了项重山的屋里，屋里除了项重山自己的木床，还放着一个吊床，和兽人族的床很不一样，铺着柔软的羽毛，精致又舒适。 这是奚越的床。自从小时候奚越第一次留宿在他家，在兽人的木床上很不适应，辗转难眠，之后项重山便按照精灵的居所，为他单独做了一张床。 不过奚越看到这张床，着实黑线了一下。这个世界的他真的就这么身娇体弱吗，就这么身娇体弱吗，就这么…… 行吧。 但吊床还是很有趣的，床也确实很软很舒服。奚越躺在床上一荡一荡，觉得还挺开心。 项重山躺在一边默默看着他。奚越银白色的长发从床边流泄下来，像一道月光。他白皙小巧的脚也搭在床边露了出来，在月色里精致美好，像玉雕，让人很想握在手里把玩。他笑得很开心，蓝色的眼睛在夜里闪烁着，很美。 这个精灵的每一面他都很喜欢。平时优雅平静的姿态他很喜欢，他甚至愿意信奉这样圣洁高贵的他为神，愿意做他永远的信徒。而精灵现在这样天真的样子，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他也很喜欢。 他想要精灵永远对他这样笑。 第68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数月后。 兽人少年在密林中奔跑着，明明他走的地方由于少有人来往，地上没有路，但他却无比熟练地辨认着方向，向着某个地方跑过去。 项重山绕过一丛灌木丛，在熟悉的地方，果不其然再一次找到了奚越。 银白长发的精灵斜倚在树下，一只手拿着一本很厚的书，另一只手正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狸猫，狸猫仰起头，舒服地发出呼噜声。 精灵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正在认真思考。几只小鸟停在树干上好奇地对他的书页探头探脑，仿佛正在和他一起看。 奚越见项重山跑过来，把书放到一边，笑道：“来啦。今天不用训练吗。” 兽人族所有雄性兽人都会参与武者训练，防止外敌入侵，项重山也不例外，每天都要训练。 奚越发现项重山的视线一直停在他怀里的狸猫上。狸猫从精灵舒适的抚摸中睁开眼，对上项重山的眼神，不知为何抖了抖，然后猛地跳起来跑掉了。 项重山这才走过来，坐在奚越旁边，和他靠得很近，满足道：“训练结束啦。” 兽人少年的眼睛移到奚越正在看的书上，关切道：“阿越，你还在找复活生命树的方法吗？有头绪吗？” 精灵微微蹙眉道：“没有……” 还没等他继续说，项重山看着他，突然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着抚平奚越的眉头。 虽然精灵这样蹙着眉也格外好看，可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皱眉，心里像是也跟着皱起来了一样。 兽人少年的手还小小的，但已经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有力，被他轻轻触摸额头的感觉还不错。 奚越笑了一下，拉下他的手，很自然地握在手里。 他好像没看见少年骤然红起来的脸似的，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不过我在藏书楼找到了一间地下暗室，里面存着很多上古时期的术法。我现在每天都在学那里的咒语书，或许不久就能找到办法。” 项重山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他说话了，他整个人都红了，被那人拉住的手仿佛要烧起来，感觉异常鲜明。那个人的手指触感也很舒服，莹润光滑，十指纤长有弹性，还有点凉。 离得太近了，那人的气味这时候也闯进了鼻腔，像某种水生植物，清新怡人，又格外好闻。 奚越停下嘴，惊奇地看着项重山，伸手轻轻摸了一把他刚刚突然冒出来的耳朵。 “唔！”项重山一下子轻喘出声，反应极大，整个人火烧屁股似的往旁边蹦了一下，脸颊爆红，手足无措道：“我我我，你……” 小少年的眼睛晶亮晶亮，像某种糖果。 奚越没想到这个白雪公主buff威力居然这么大，愣了一下。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都按照剧情安排，在树林里读书和练习魔法，也撸了不少动物，但那些动物都没有这么夸张的反应。 奚越此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刚刚他们两人有了亲密动作，按照常规套路，好感度应该会涨，但却没有系统提示。准确的说，这段时间里就没响起过系统提示。 他问三三：【三儿，这个世界的初始好感度是多少？现在又是多少？】 三三查了一下，似乎愣了一会：【初始好感度是……100。但是仇恨值也是100。不过你现在是在前情提要里，这只是一段已经定好的剧情，在这里面没有好感度一说。但是在这段剧情结束之后，游戏开始的时候，好感度就是刚刚说的数值了。】 奚越一怔。游戏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他刚进这个世界被吊在树上的那时候。难怪会这样，仇恨值都满格了，这可真是……不过一想到三三说的那句疑云重重的“杀人全家”，这仇恨值可真是毫不奇怪呢。 奚越想到这里，又头大起来。鬼系统到底给他安排了什么前情提要，他还改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看着一切发生，真他妈的，就不做人呗。 不过好感度竟然是一百，那这样来看，自从奚越进入这个恋爱攻略游戏，经历的每个世界里，项重山的好感整体上是稳步上涨的，这似乎一点也不随机啊。 初始好感度从第一个世界的-20，到第二个世界的0，到第三个世界的30，到第四个世界的60，再到现在这个世界的100。 也不知道下个世界会是什么数值。 奚越问三三怎么会这样，完全不像是随机的数值，三三沉吟一下，道：【确实很奇怪，系统不可能设置得这么有规律，太巧了……你遇到的不合理的地方实在有点多。】 三三似乎想了想，又道：【其实我有一种猜想，说不定这好感度，不是系统设置的，而是系统不能控制的。有可能，只是有可能，这或许是攻略对象自行产生的好感度，也就是说是他的好感度在逐渐上涨，系统控制不了。】 奚越吃了一惊，就听三三继续道：【其实是你上次提到的，游戏第一个开发出的攻略对象，给了我这种启发。因为第一个攻略对象，就出现过这种系统控制不了的情况。】 奚越震惊的同时，一下子想到了一点别的。或许仇恨值满格这种情况，是因为好感度满格了而系统降不下来，为了提高世界的难度，甚至，奚越有点怀疑系统是为了报复，而把仇恨值拉满了。 还没想完，他突然一下子身体悬空，竟然又被项重山公主抱起来。 奚越顿时有点无奈，一次就算了，就当情趣了，少年你不要继续保持这种奇怪的习惯好吗，一个大男人被你抱来抱去真的不要面子的吗，还是比你高的那种。 他试图挣扎一下：“你干嘛……” 项重山脸还是红着，直直地看着前面，道：“你……你午休时间到了。你没力气了没关系，我抱着你就行。” 奚越：？？？我没要休息啊，而且我还有力气啊。 他抱得很紧，奚越根本挣不开。奚越抗拒了一下，并且找到了借口：“我的书——” 还没说完，就看见几只小松鼠抱着他的书在旁边树上起起落落，各种跳跃，追着他们跑，耍杂技似的。 奚越：……行吧。 项重山心里砰砰跳，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很想抱这个人，很想很想，他也就这么做了。 兽人族是半返祖的种族，从他们可以兽化就能看出。他们的yu望最为原始，他们很纯粹，也不懂得掩饰或者压制。 项重山刚刚沸腾的热血在跑步中发泄出来，他人也渐渐平静下来。他不太懂自己这样的心情，只是紧了紧抱着怀中精灵的手臂，低下头看他一眼，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他其实不太喜欢抱人，也不太喜欢奔跑。但是抱着这个人，他想要永远跑下去。 —————— 根据这个世界里大家插的各种flag，像精灵王的预警、兽人族的练兵等等，奚越早已猜到人族进攻将会是一个重要剧情，他便也每天真的在好好练习魔法。 作为一个地球人，对他来说，使用魔法的感觉很神奇。精灵族都是自然魔法师，而他这具身体擅长风系魔法，吟唱咒语就能操纵风做各种各样的事，吟唱时间越长，魔法的威力就越大。 这天，奚越正玩着一个小型旋风。旋风在他指尖跳跃，被他丢到草地上，就卷着落叶飞舞。 有一只小老鼠也被卷着飞了起来，在空中慌张地挣扎着吱吱乱叫，奚越只得又操纵一缕风把它卷着放下来。 这旋风如果真正施展开，会是个攻击性很高的群攻魔法，就是太难掌握了，也消耗太大了，他也才从古书中刚刚习得用法。 从那个隐秘的藏书室中，他找到了许多年代久远破败不堪的魔法书。其上有许多威力强大的魔法，但从上面记录的字句来看，许多曾拥有这些书的前人，因为上面的魔法过于晦涩难懂而难以学会，或者就算掌握了，也没有足够的魔力可以施展出来。 然而奚越却完全没觉得有那些前人说的那么难，他多加练习之后基本都能熟练掌握，也能比较轻松地施展。他在这个过程里也逐渐觉察出来，自己这具身体或许有着超强的天赋，是个天才。 这段时间，他琢磨着这些书，便习得了许多从没见过的魔法，包括许多攻击性很强的。 正玩着，一个精灵面色煞白地找过来：“殿下，不好了，人族来犯了！” 果然来了。 奚越匆匆跟着报信的精灵到了自家的树屋，也是精灵族最高最豪华的树屋，建在地势最高的小山坡上，所在的树也格外高大。 精灵王和精灵王后正在这里看前线的局势，能看到森林旁边的大片平原上，有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席卷而来的人族。 人族似乎联合了龙族和矮人族，有不少人族驾驶着矮人族打造出的庞大战车，也有几个人族骑着龙飞了过来。 他们果然是一直觊觎着精灵森林里的秘密，筹谋多年，做好了万全准备，积蓄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才攻过来。 但精灵族和兽人族同样不是吃素的，两族多年以来也一直积极做足了准备，未必比他们弱。 人族龙族和矮人族正被精灵族上千年的结界挡在森林外，大批兽人族正在前线与他们战斗，精灵则在他们之后发动远程攻击。 奚越的魔法天赋在族中数一数二，他便自请出战，精灵王也同意了。 身在前情提要的固定剧情里的感觉，并不像是之前有时被系统操控身体的感觉，而是一种自然而然就做了所有事情的感觉。 每一秒，奚越都会自然而然知道下一秒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到，甚至如果不刻意去想，他会觉得这样很自然，仿佛就是他自己要去这样做一样。 然而一切都是剧情的固定走向。就像现在，他会自然而然地向精灵王申请出战，而这正是剧情里发生的重要一环。 路上，奚越遇到了大祭司，大祭司正带领了几个精灵往森林深处生命树的方向去，要加固结界。 见了奚越，几个精灵停下来行礼，大祭司有些担忧，叮嘱奚越道：“殿下，您千万要小心。” 奚越点头，说他会的，大祭司才又匆匆走了。 兽人的兽化形态威力比较大也比较抗攻击，但需要在战斗的刺激中逐渐化形，如果刺激过大，还容易狂化。 因此奚越赶到前线时看到的就是很多奇形怪状的半兽人，基本都是手足或者耳朵尾巴化出了原型。他粗粗一看，这些兽人的原型有狮虎豹子狼蛇熊等等，都正在拿着武器和人族厮杀。 精灵族是很适合远攻的种族，但本身皮很脆，近身肉搏就是一只不堪一击的纸老虎。而兽人族则只有武力值，没有魔法天赋。 因此两个种族世代交好中还有一种心知肚明的默契，在打仗的时候他们是最完美的合作伙伴，兽人保护己方魔法师精灵，而精灵可以给兽人加buff，还可以发动大范围群体攻击。 奚越开始了吟唱。他一开口，周围顿时有很多兽人眼神一亮，有不少人在战斗间隙向奚越这边投来目光。 精灵族最为人称道的两个天生的长处，一点是外貌格外优秀，另一点则是声音格外动听。 平日里说话倒不那么明显，一旦到了吟唱咒语的时候，那美妙的嗓音和动听的吐字发音，能让所有听到的人欲罢不能。 不出意料，奚越的声音又是格外美妙，他一开始吟唱，周围的兽人顿时都精神一振，攻击更有力了，表情更坚定了，每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 或许还有那吸引动物的“白雪公主buff”的功劳，总之所有兽人都兴奋极了，那样子简直有点狂热歌迷在听偶像演唱会的感觉。 奚越身前顿时凑近了一些本来没被安排在这里的兽人，把他守了个密不透风，一旦有敌人向他靠近一点，就会被这些兽人抢着打，也没有任何箭或石子之类的远程投射武器能靠近奚越这里一点。 奚越在这样严密的保护里，专心吟唱咒语，开始试着用风的力量攻击飞在天上的龙和龙骑士，施展自己这段时间里学会的魔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5 23:09:11~2020-06-29 18:5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年回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入夜之后，圆月挂在天上，照耀着森林里这一处燃着几丛篝火的角落。 开战的第一天里，精灵族和兽人族战绩优异，虽然大家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但只有少数兽人受了重伤，无一人死亡，对面却伤亡不少。这是天赋的差异，任人类再聪明再精于算计也难以超越。 这会便算是半个庆功宴，两个种族聚在一起，在篝火边共进晚餐。但因为饮食习惯不同，基本上还是兽人聚一起，精灵聚一起。兽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精灵慢慢捧着果子吃，喝着花露。 兽人面前都摆着各式烤肉，本来精灵们都是高雅的种族，受不了兽人血腥又粗鄙的饮食习惯，闻到肉味就想吐。但是由于和兽人长期聚居，他们也渐渐适应了不少，甚至也出现了奚越这种主动为相熟的兽人做食物的精灵。 奚越和项重山自然坐在一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饮食习惯之类的隔阂，奚越一直非常能接受项重山吃肉这件事。 离两人不远处的一丛篝火附近传来了兽人战士们大声的谈笑。 “王子真的是太厉害了！他那么难的咒语都学会了，连大祭司都说自己施展不出呢，还说他是这么多年精灵族最有天赋的精灵。” “是啊，而且攻击力那么强，他赶跑了多少从上空攻击的狡诈龙骑士！” “那手旋风才厉害吧，一下子卷起来那么多人，威力简直神了！” “而且……而且他声音那么好听……”一个看着刚成年的兽人说了一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周围其他兽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有兽人接道：“对啊，一听他的声音，我就觉得力大无穷，还能再打倒一千个人类！” “一听他的声音，我就……咳，他人还那么好看，再加上那个声音，要不是性别不对，我真是……” 其他兽人顿时哄笑出声：“要不是性别不对，还轮的到你！” 两人都听见了这些话。奚越笑了一下，没当回事。项重山却闷闷不乐的样子，神色很不爽地灌了一口果酒，篝火的亮光映在兽人少年轮廓俊朗的脸上，他的脸颊已经有了一点微醺的红色。 他们怎么能这么想这只精灵！……可是有人夸赞和喜爱精灵，明明是好事，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高兴…… 项重山不太能理解自己的心情，便郁郁喝酒。喝了几口，他注意到身边的精灵并没有在吃东西。 精灵纤长美好的手指在宽大的树叶上摆的那一堆果子里翻了翻，眉尖几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看到这只美丽的精灵露出这种神情，即使是很细微的动作，项重山依然顿时觉得心里揪起来了，忙问他：“阿越？怎么了吗？” 奚越摇头，没说什么，蓝色的眼里跳跃着温暖的火光，轻轻垂下眼睫。但是即使他不说，项重山也一眼就看出来了，是这些果子不合他胃口。 精灵族是很娇贵的种族，而奚越不管是身份还是相貌气质，在族中一直是众星捧月的地位，更是被宠得娇贵无比。虽然他本人温和善良，性格非常好，从无骄矜之态，但吃穿用度都还是很讲究的。 就像之前项重山的床他睡不惯，他是真的能睡出一百层柔软床垫下的豌豆的那种人，皮肤细嫩娇贵，衣服布料也是最柔软的。 此外，平日里他喝的露水也要天蒙蒙亮去采，水果他也只吃最好的，成熟的程度要刚刚好，酸甜也要适中，某几个比较罕见的品种最得他青睐，最好是刚摘下来没多久的。 这只精灵如果觉得哪里不合心意了也永远不会说，他实在是很善解人意，也总是不愿给别人添麻烦。不过别人永远能看出来他哪怕一分一毫的不愿意，然后争着抢着去给他换成最好的，他也就是被这么宠出来的。 项重山就是这个“别人”当中的佼佼者，连床让奚越觉得不舒服了，他都能连夜给他再做一张床，更别提平日里各种无微不至的照料了。 此时，见奚越不想吃这些东西，他想了想，不知为何眼睛一亮，来了精神：“阿越，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采你爱吃的果子。” 此前他在温暖的篝火旁吃着烤肉喝着酒，神色倒很平常，仿佛根本没觉得做这些有多快乐。这会要给奚越去跑腿，反倒眼前一亮，一万个乐意，仿佛终于找到了给奚越做点什么的机会。 奚越刚想拒绝，还没开口，项重山就跑了。 奚越：【？？？为什么他跑腿都要这么高兴啊。】 三三：【可能是喜欢被你需要的感觉吧。】 奚越一脸茫然。 如今他大概是受到这具身体的影响，吃东西也只爱吃果子了，闻到肉味甚至有一点恶心。但是即使吃果子，也有很多讲究，他的味蕾仿佛无比敏感，能够在可选择的为数不多的果子中吃出三六九等，分出一百种等级，愣是能维持一贯的对于美食的挑剔。 但这会已经入夜了，就算是他们定居的这片森林，依然有未知的危险，就单单动物都有可能很危险的，它们对精灵族很亲近，但是通常不那么欢迎兽人族。尤其是奚越喜欢的果树一般都在很深的地方，深处少有人去，更是不安全。 奚越不太放心项重山自己去，便赶紧起身沿着他们通常走的小路去追项重山。项重山还没跑出去多远，很快就被他赶上了。 “小山！等一下，”奚越便分开眼前的树枝，便喊住前方的项重山，“我同你一起。” 项重山马上停下脚步回身，见奚越跟过来，很惊讶，但是很开心，咧出一口白牙。 奚越追上他和他并肩往前走，见这个兽人少年突然笑了，忍不住也微微一笑。项重山便一愣，脸顿时就红了。 月光下，精灵的脸在黑暗中被映照得更美了，本就完美的五官被修饰得毫无瑕疵，皮肤莹润洁白，仿佛会发光，蓝宝石一般的眼睛仿佛微漾的湖水，美不胜收。 而他这么一笑，项重山顿时仿佛身在春日，见到了百花齐放。有这一笑，他这一刹那觉得死了都值。 即使每天和这只精灵相处，他面对精灵的时候依然常常会感觉呼吸急促。这只精灵的魅力，他似乎永远不能免疫。 项重山不敢再多看，赶紧把目光移向前方。两人行走在茂密的灌木丛里，光线太暗，不太看得清彼此，让项重山逐渐有了一点不安定的感觉。他频频转头，确认精灵的存在。 这时，精灵的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轻轻牵住了项重山的手。 暗夜里，项重山一下子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差点要跳出胸腔。 但他不知为何，觉得心里一下子特别甜，金黄色的蜜糖顿时要满得涌出来似的。他的手也小心翼翼地抓紧了精灵凉而滑的手指。 此处远离热闹的聚居地，四周静寂无声，只有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枝叶的声音，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在鸣叫，更衬得此方安静。 过了一会，项重山只觉得手心已经紧张得出了汗，奚越突然轻轻开了口：“你刚刚……不开心吗？” 精灵美妙的嗓音回荡在静夜里，仿佛被摇响的清脆铃声。 兽人少年却顿时慌乱地瞪大眼睛。这也被他发现了吗？同时，不知为何，他觉得心里盛着的蜜糖更多了，咕嘟咕嘟沸腾着，往外溢出来。 “我……我……”项重山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突然想起来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刚刚没来得及说。 “阿越，”项重山的神色陡然严肃起来，他握紧奚越的手让他停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着。 “既然你要上战场，那么以后，我们两个一起战斗，可以吗？你是精灵，我……我要保护你。” 说到最后一句，项重山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敢把最真实的想法说出口，其实与奚越是不是精灵都没有关系，他就是想保护他。一直想，从小就想。 奚越有点不理解：“没关系啊，还有别的兽人在呢。”在精灵身边的兽人都会自发保护他们，这是两族不成文的规矩，何况是奚越，一开口就有一群兽人争着抢着来保护他。 项重山的眉头紧紧皱起，几乎是立刻反驳道：“不行。” 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大，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一下。他沉默片刻，补充了一句：“谁在你身边我都不放心。” 奚越停顿了一下。接着，他笑了，眉眼弯弯，点头道：“好。” 月光下，只有他们二人相对而立，奚越笑着看他，对着他说好。 项重山灰色的眼瞳收缩了一下，心脏又开始激烈跳动，好像要跳出胸腔。 两人谁都没再放开手。 与此同时，森林外平原的另一端，月亮同样照耀着人族营地。 作为此次战役总指挥的大将军开了紧急会议，几人都愁眉不展。 一人开口道：“没想到这两个隐居山林的种族居然这么强……” 一人似乎心有余悸：“兽人虽说体魄强健，好歹武力值也是同一水平线上的，精灵可真是太恐怖了……” 有个人脸红脖子粗地一拍桌子：“那个银白色头发的精灵，简直是魔鬼，攻击力最强的龙骑士全被他干倒了，有他一个人在，我看我们已经不用打了。” “就是啊！我们研究过他们的魔法，也做好了防御措施，但是那精灵施展的都是闻所未闻的招式，这还怎么打，他一个就能灭一队龙骑士。” 他们原本把最大的希望都寄托在龙骑士身上，最强的装备和防御措施也都装备在他们身上，就靠他们打破结界一举制胜了，毕竟龙族那么强，而且只有他们能够占领空中，有绝对优势。 却好巧不巧碰上了奚越这么一个施展风系魔法的超强魔法师，路子还很出人意料，精灵族几百年来的招式他们都研究过，偏偏他用的不是其中任何一种。 将军没说话，却显然听进去了，并且深以为然。他面色阴沉沉的，道：“既然这样，那就先让那个精灵消失吧。” 有人露出不赞成的眼光：“他被兽人保护的那么严实，怎么弄？” 有人赞成刚刚这人的话：“只有他一人头戴王冠，他好像是精灵族那个传说的王子，是两族的掌上明珠，保护得肯定很严密。” 将军狞笑了一下：“你们忘了我们的秘密武器了？” “那个不是我们的杀手锏吗？就用到他身上？” 将军道：“上面交给我们这个，本来是打算用到精灵族那个魔法高强的大祭司身上的……既然有人比他更强，那当然是先给他用了。” 命运黑色的种子已经悄然种在泥土中，只等开出噬人的花朵。 第二日，奚越和项重山便是并肩出战的，他们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小队之中。 有奚越在身边，项重山只觉浑身有力，战得更猛了，仿佛一只迫不及待展现自己的大狼狗。 而奚越一开嗓，他顿时浑身一酥，一下子理解了那些兽人的心情了。 两人配合默契，都发挥出了更强的战力。而项重山的保护更是严丝合缝，他一个兽人就顶昨天的一群兽人。 本来还有不少兽人蠢蠢欲动想过来，最终，不是因为两人氛围太严实，完全插不进去，就是因为项重山的模样过于像个护食的凶恶狼崽子，通通自动放弃了。 一旦有箭矢或者乱石飞过来，项重山长剑舞得虎虎生风，早早便给挡飞，那些东西根本不可能靠近奚越，更别说人族士兵。 而奚越则用自己的魔法给项重山施加战力和防御力up的buff，配合完美。当然，就算他不用魔法，只是站在那里，对项重山就足够有激励作用了。 在历史上，曾经有过同性恋军队这种存在，由一对又一对的恋人组成。这样的队伍通常战斗力无比强悍，战无不胜。 因为他们的爱人就在身边。爱给了你阿喀琉斯的脚踝，也给了你他的盔甲。 奚越和项重山两个人自成一体，在战场上愣是发挥出了一整个队伍一般的威力。 第70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西北方向，有一队人类，拿的是弓箭，是铁锈的味道。”奚越闭着眼，感受着风中气息，对项重山道。 项重山回头，恰逢奚越用过魔法之后睁开眼。两人默契对视一眼，项重山回过身，指挥着兽人组织起来拦截反击。 几个兽人领了命，有一个顺嘴调侃了一下：“两位配合得真完美，相当默契啊。” 项重山挥挥手让他赶紧去，没说什么。然而他嘴边忍不住泛起了一点笑容，他自己也不知道，却压都压不下去。 自然系法师都可以通过擅长的魔法，来强化某种感官。比如说利用风感知声音或者气息，利用火增强视力，利用土地的震颤带来有人经过的消息。 在这种方面，风系魔法是用处最广的。风可以带来一切，声音，味道，一切消息都逃不过风的捕捉。 当然，法师通常只会选择精修某一种感官，比如眼睛鼻子或者耳朵。就像盲人通常听觉更敏锐，专注于某种感官才能有比较好的效果。 奚越一直练习的就是通过风来感知远方的气息，可以用来寻找东西，也可以在战场上起到预警作用，提前将对方的一些强战斗力布局扼杀在摇篮里。 两人的配合越发完美，在战场上也越发惹眼。他们这对杀伤力很强的完美组合在精灵和兽人两族之中声名大噪，几乎成了灯塔，成了能安抚人心和鼓舞人心的战神式象征。 同样，他们也成了人族的眼中钉肉中刺。两族越战越勇，人族那边气势大减，他们便也越来越心急。 这日，项重山正在专心和面前的人族缠斗，两边突然又冒出几个人族，四面八方围住了他。他们似乎要有准备，默契地一同出招，项重山同时面临着好几把剑的攻击。 项重山并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针对而紧张，他要有准备人族会针对他们二人，此时反而生出了无穷的斗志，将手里的剑舞得铮然作响，一人就顶住了他们五六人的攻击。 然而项重山沉浸在战斗中，却没发现这几个人族正有意将他越带越远。等他意识到哪里有问题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离奚越很远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中了对方的招，竟是被带着跑了。对面人族仍缠斗不休，他却不再恋战，忙着撤出来，回身去找奚越。 然而他一回身，就见到了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只见一支很诡异的箭，正从敌方射来，直直冲奚越射去，那箭周身缭绕黑气，整个箭身软若无骨，竟像是一个影子一般，灵巧地从兽人们围追堵截的间隙穿过去，左突右撞地冲奚越飞了过去。 项重山这一瞬间目眦欲裂，飞快往奚越那里跑，然而他此时的距离已经太远，以他作为半狼人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赶得及。 项重山眼睁睁看着那箭已经冲破了重重阻碍，马上就要碰到奚越。而奚越释放魔法的咒语还没有吟唱完毕，逃也逃不开，他脸色发白但还算镇定地试图闪避，却眼看就要被那箭射中。 “阿越！！！”项重山顿时只觉心中天崩地裂，那箭的动作在他心里无限放慢，他拼命冲过去，心急如焚，却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救下那个人。 就在箭头即将接触到奚越的那一瞬间，项重山在极度的焦灼惊惧之中，突然觉得身上一轻。下一瞬间，他竟是直接瞬移到了奚越身边，一剑砍碎了那黑色怪箭。 怪箭在这快如闪电的雷霆一击之下没能再次躲开，在项重山剑下粉碎成了一片黑色的沙砾，在风中渐渐散开。 项重山一把搂住奚越，整个身体完全笼罩住他，力道几乎要让奚越按进他身体里。他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在大起大落之下跳得快要飞起，整个人都难以回神。 差一点，幸好……幸好我没有再失去你一次。 奚越虽然死里逃生，这会却没心思纠结黑箭或者被救的事，因为他现下注意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他直直被项重山抱着，神色诧异，第一时间就急着问项重山道：“重山，你的耳朵是怎么了？” 项重山还没从刚刚的惊魂事件里回过神来，听奚越这么问，还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地随着他的话抬手摸了一下耳朵。 接着，项重山也僵住了。手底下的耳朵不是狼耳朵，那耳朵圆圆的，毛茸茸的，分明是别的什么种类的动物。 同时，奚越感觉到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拂过他的手。他的脸还埋在项重山肩膀上，眼睛看不到周围，手便下意识一抓那个东西。 “唔～”项重山竟是立刻被刺激得叫了一声，声音软软的，竟显得有些可爱，身上也立刻一颤。 这一声出来之后，两人都懵了。奚越从他怀中挣出来，仔细打量项重山，发现他真的变成了别的种类的半兽人，看起来像是猎豹，有着猎豹一般花纹的耳朵和尾巴。 是刚刚项重山冲过来的那一瞬间发生的变化。 奚越顿时急了，轻轻伸手到项重山的耳朵处，却停了手，想碰又不敢碰，只能急道：“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有事吧？” 项重山也茫然了一会，然后才缓缓回答道：“我想，这应该是我的第二血脉觉醒了。” 他说着，眼睛看着奚越，伸手覆住奚越的手背，把他的手轻轻按向自己的耳朵。他的眼神似有深意，脸颊却有点红：“你……摸吧，不要紧。还挺……舒服的。” 奚越本是在担心他，被这么一说，突然有种仿佛被调戏了的感觉。 他顺势轻轻摸了摸项重山的耳朵，感觉这人握着自己的手心好像越来越烫了，就有点不自在地把手抽了回来。 三三欣慰道：【终于长大了……】 奚越：【不，他还是个孩子。】 三三冷漠脸：【没事，你很快就能见识到他到底有多大了。】 奚越：【？？？】 兽人是可以不同种族杂交的，生下来的孩子有一半的概率发育成父母两种族中的某一种，然后终生不会再改变。项重山就是随了父亲，本体是一头雪狼。而他的母亲则是猎豹，很明显，他这会是觉醒了母亲的血脉。 在某些很极端的情况下，也会出现这种第二血脉觉醒的事，但非常少见。或许是刚刚项重山过于心急，就激发了体内的潜能，爆发出了猎豹的力量，这才能飞快跑过去救下了奚越。 项重山向奚越这样解释了一番，安抚说自己没事。两人因为这次意外，便先回聚居地修养了，奚越神色中满是担忧，和项重山并肩往回走，不时打量他。 两人都没注意到，看似被砍断然后跌落在地上的黑箭，这会又慢慢聚起了一丝黑气，在他们转身离开的瞬间，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奚越的后颈之中。 “刚刚是人族偷袭你？那箭直直冲着你去，看起来人族是盯上你了……”项重山回想着刚刚的情景，心脏再次仿佛被紧紧抓住揉成一团，忍不住蹙起眉。他简直不敢回想。 一想到刚刚那一幕，他心里最黑暗的角落就忍不住有东西想要发芽，那是想要把这个人锁起来，锁在自己的保护区，永远看着他，牢牢保护着他，不给任何人夺走他的机会，这样阴暗的欲望。 奚越平静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毕竟这可是前情提要，他必然不会死，死了还怎么开始游戏。 项重山神色却更不好看了。他看了奚越一眼，也想起刚刚生死关头他的镇定，不由有一丝愤怒，却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的东西，却没有被拥有珍宝的人足够珍惜的愤怒。 他沉默一会，压抑了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把思路放回刚刚的问题：“恐怕是你战斗力太强，被他们注意到了。阿越，我刚刚想了一下……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上前线了。” 奚越道：“没关系，有了这一次的经验，我下次就会注意了，你不用这么……” “不行。”项重山打断道，语气没有一点转圜余地：“我不放心。” 奚越皱起眉，不再开口，两人之间的气氛罕见地沉默下来。 但奚越心里清楚，他会答应项重山，这是剧情要走的路，这是他接下来必然会做的事。 沉默一会，项重山转过头看着他，软下语气道：“阿越……结界也是需要人守着的，这件事也很重要，你考虑一下留在森林里做这个，好吗？” 他的眼神几乎有一点乞求的意思，有点委屈的狗狗眼看得奚越不由自主放软了态度，说他会考虑一下。 刚刚恐怕确实把项重山吓坏了。他救下自己之后抱过来的力度，简直要把人勒得喘不过气，仿佛劫后余生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奚越。 项重山听奚越这样说，顿时笑了。他心神一松，与此同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灼热的东西从心口喷涌而出。 奚越本来正专注地走路，走了一会，突然意识到项重山正盯着自己不放，便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奚越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项重山现在的表情竟然显得十分可怕。 项重山的眼睛已经从原本的灰色变成了豹子一般的金色眼瞳，那眼神直直盯着奚越，竟像是盯住了猎物的野兽，眼里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 这眼神太可怕了，仿佛要穿过空气把奚越抓住，按在火焰里一同焚烧殆尽。 项重山从未有一刻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这只精灵有这么美。整个人好像都在发着光，银白色的长发显得如此柔顺，白皙的尖耳朵露出来，尖端泛着微微的粉色，让人很想……咬一口试试。 他这样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却只见精灵转头与他对视，澄澈的蓝眼睛里装满了自己，唇瓣水润饱满，微微张开，看起来又软又嫩。 奚越的眼神里几乎有了几分惊恐，再迟钝的人也能够发现，项重山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阿越……”项重山与奚越对试着，精灵的目光无疑助长了他内心的火焰，他一时几乎意乱情迷，再也抑制不住咬下去的欲望。 奚越第一次发现眼前的兽人竟是如此危险，似乎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将自己吞吃入腹，而他看起来好像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项重山就恶狠狠地吻了过来。 兽人一把搂住了他的精灵的腰，唇舌激烈地纠缠着他。兽人已经完全难以自控，亲得很凶，步步紧逼，逼得精灵上半身向后折，弧度很美，像一弯月。 “唔……你，哈啊……”奚越被他过于急切地侵占着唇舌，气都喘不过来，身上也软了，只能凭借腰间项重山的胳膊支撑着。 在兽人少年的侵///犯之下，精灵美丽的蓝眼睛里水光盈盈，像湛蓝的湖面上蒙着雾气，他皮肤很白，眼尾那一抹红色就分外显眼。 项重山的体内仿佛有一团火，他吻了半天之后恢复了一点理智，勉强克制住自己，微微抬起头。然而接着，他就看见了精灵这样无比诱人的情态，他一下子就爆炸了，烧得他头昏脑胀，只能凭着本能继续埋头吻下去。 “你这是……呃，别……”奚越努力向后仰，却根本摆脱不了步步紧逼的兽人，他的手脚刚开始还能勉强挣扎一下，头脑却已经不能避免地越来越混沌，抵抗的力度也越来越小。 两人此时正在森林里一处偏远的小路上。项重山的唇舌不肯放开奚越，仍然不依不饶地纠缠着，同时，有力的双手将精灵一下子抱了起来，慢慢走进了一边的草丛里。 奚越已经不能思考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项重山身上烧了过来，两个人一同陷入了晴热的气氛之中。 风带来了兽人身上的气味，很强烈，却并不难闻，甚至让奚越闻到之后觉得身上更没力气了，只得软软地任由兽人将他压进草丛里。 第71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第一缕阳光照在精灵银白色的眼睫上，映得他像个美到不真实的幻影。他睫毛抖了抖，睁开了蓝色的眼睛。 奚越一醒来，就感觉到身边挨着一个暖烘烘的身躯，是一只猎豹。那猎豹用身体把他圈起来，正紧张地看着他，眼里隐隐充满了占有欲，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奚越的身体下意识地僵了一下，那是潜意识的肢体反应。豹子暖暖的皮毛紧贴着他，他甚至能感觉到皮毛之下的阵阵脉动，生机勃勃。 就在不久之前，这具豹子形态的身体曾经让奚越达到了一次又一次极限，那特殊而恐怖的部位带着倒刺，刺激得奚越数次真的觉得自己濒临死亡。 见奚越醒来，项重山顿时雀跃起来，眼睛也亮了。 看到项重山的同时，奚越也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他们现在是在奚越自己的树屋卧室里，奚越正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 奚越动了一下，发现身上有些感觉迟钝。他眨了眨眼，慢慢想起来了之前的事。之前七天，他陪着这个兽人度过了他的发晴期。 整整七天，他晕过去又清醒过来。好在他是体质特殊的精灵，能撑下这七天，在那之后又被别的精灵施展了治愈术，让身体复原如初，不然他现在肯定动都动不了，必然会浑身疼。 奚越：…… 他回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心情大起大落，脸色也顿时变得阴晴不定。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沉着脸磨着牙打量了项重山几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考虑怎么下锅比较好。 三三在一边乐呵呵地说风凉话：【你现在知道他大不大了吧？】 奚越：【我bi——你bi——了个bi——】 精灵的不悦是肉眼可见的，即使这样，他也很美，而且让项重山觉得很兴奋了。他对这个人的yu望仿佛没有尽头，在碰到他的一瞬间，那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开始越演越烈。现在他食髓知味，只是看着奚越，都恨不得狠狠抱住他，和他永恒地融为一体。 清醒过来之后，项重山看着疲惫至极的精灵，担忧的同时又有点愧疚，可他并不后悔。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做出这样的事，他也不明白这种冲动和情感，可当他回忆起来精灵的不拒绝和某些时刻的予取予求，他只觉心里被涨得满满的，安心又幸福，像一个很容易就要随风飘走的鼓胀气球。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精灵，项重山就觉得内心无比平静。他已经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他想要和这只精灵共度一生，不管是他的一生，还是他的一生。 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样，他想要和这只精灵结合，每天醒来看到的第一眼是他，每天夜里可以抱着他入睡。发晴期的时候，想要有他陪在身边。 他预备好面对一切，精灵打他也好骂他也好，给他施咒语惩罚他也好，只要不离开他，他觉得怎样都好。 而他也知道，这只精灵不会离开他的。从小他们就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天经地义。 项重山试探着用尾巴轻轻去够奚越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低声喊他：“阿越……” 奚越被他一触，下意识地抽回了手，是他身体自发的反应。他还处于对触碰很min感的阶段，尤其是对这只豹子的触碰。他实在是被这豹子开发透了，从头到尾吃干抹净了。 奚越躺在床上，还在慢慢消化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沉浸在思绪里，便半晌都没说话，也没回应项重山。这一切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就算早就不是第一次和这人做这种事了，但这回实在是有些刺激过头。 项重山被他那么一躲，顿时心里就一颤。他蜷了一下手指，抑制住心里莫名的酸涩，眼巴巴地看着奚越。 或许是奚越沉默的时间实在是太久，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被项重山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猎豹形态的项重山仿佛什么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低着头叼起了尾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怕他生气。 奚越：…… 怎么着，还得哄？到底是谁把谁折腾成这样？ 他记得自己曾经在哪看见过，说豹子叼着自己的尾巴，意味着它正在紧张不安，这时候需要好好安抚一下。 奚越叹了口气，只得先伸出手，把手放到面前这只猎豹的头顶。 他按照从前学过的撸猫手法，从豹子的头顶慢慢向后摸，一直摸到后颈。摸了几把之后，他逐渐施力，在豹子后颈周围摸索。 慢慢地，项重山整个躯体都放松下来，随着奚越的抚摸，甚至开始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没过多久，他连眼神都开始迷蒙了，慢慢窝下身子挨近奚越，像只大猫一样蜷在他身边，乖巧温顺地被撸着。 摸到某个区域的时候，项重山反应格外大，豹子的喉咙里发出了很舒服的声音，庞大的毛茸茸的躯体简直要化成水，紧紧挨着奚越，开始轻轻蹭他。 下一瞬间，项重山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回人形，一抬手拉住了奚越要摸他的手。 奚越不明所以地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化出了兽瞳的模样。这情景并不陌生，于是奚越往下看，果然项重山某个部位正非常精神。 奚越：？？？ 奚越气不打一处来，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顿时恼了，如果不是躺在床上浑身没力气，简直恨不得和项重山打一架。 你是人吗？？？你看看你之前干的是人事吗？？？ 而且发晴期刚过去，撸几下又这样，特么太变态了吧？ 项重山自己也心里有愧，可是又有一种特别甜蜜的情绪满满鼓胀在心里，涨得他什么也想不了，只想笑，忍都忍不住，从心头往外冒。 特别是看到奚越醒来，第一个动作竟然是安抚他，他心里更是又酸又涩，一下子浑身都被莫名的情绪涨满了，恨不能把眼前这个人揉进自己身体里。 他觉得现在他是最幸福的，是从没有想象过的幸福。 冷静下来一点之后，奚越注意到项重山如今人形的身形比之前要高大一些，看着比较接近于成年男人的体型了，不再一眼就让人觉得是个少年。 他刚想开口问，门突然被敲响了。兽人族首领，也就是项重山的父亲，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十分诚恳地向奚越致谢，说感谢他帮自己的儿子度过发晴期，他们一定会负责的，等战争一结束，他们两家就联姻。 说完之后，他满意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又笑眯眯地出去了。 兽人族的发晴期是很危险的，若是没有人帮他们度过，他们甚至可能会狂化。 在兽人的世界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们非常原始，他们没有羞耻或者伪装，他们□□，然后繁衍，一代又一代。 即使兽人首领完全没有想到，他儿子竟然会和一只精灵□□。但是显然一切都没什么不好的，甚至要和这只非常熟悉的美丽精灵变成一家人的这件事，让他们都很雀跃。 至于他话里的负责二子……精灵族不需要生育，他们都是从生命树上诞生的。但他们本身是可以□□和生育的，而且精灵的性别可以转化，若是选择以肉身相结合，那么可以根据伴侣而改变自己的性特征。 换而言之，如果奚越被日，即使他是雄性，他也是可以被日出子宫这种东西的。更可怕的是，这意味着奚越是可以怀孕的。 想起这一点的时候，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奚越僵在了床上。好在下一秒，他又想起来，游戏开始的时候，看起来他应该没有孩子。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比起生孩子，被日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 三三：【……你接受残酷现实的能力是真的很强……】 兽人族首领走后，项重山向奚越解释了一下之前的情况。他当时受刺激之下激发了第二血脉，体内的变化和狂化有些相似，因此被刺激到提前发晴了，而发晴期过去之后，他便已经成年了。 项重山特别强调了一下：“成年了，就可以成亲了。” 奚越一脸黑线，假装没听见。 两人肯定会在一起的，这点毋庸置疑，不论是他或者项重山都不可能和别人结合。但成不成亲的，他倒是并不像项重山那么着急，他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是顺其自然就好。何况后面的剧情还不知道有什么坑在等着他们。 奚越又想了一下，这最开始也是为了救他而生出的事端，他自己来灭了这火，好像也不算太委屈。 个屁啊。忍一时越想越气，奚越醒来之后一直忍着火，忍到现在，此时想到这一茬，终于忍不住怒从心头起，伸手狠狠敲了一下项重山的头。 他敲完之后，问道：“那激发了这血脉，有什么后遗症吗？” 项重山捂着被打的地方，笑了一下。奚越甚至看到他身后的尾巴很愉快也很荡漾地摆动了一下。 然后项重山听了他的问题，笑着答道：“阿越放心吧，不会的。而且，以后我就可以有两种兽化形态了。” 奚越松了口气。 本来奚越还要考虑一下上不上前线，这下又出了这种事，他彻底不用考虑了，老老实实被大祭司安排在生命树的地方保护结界。 正好，他之前从古书上寻找复活生命树的法子，现在也有点头绪了。 接下来这些天，他便在守护结界的时候，便继续研究古书上的法子。 这一本古书是他从暗室的最角落翻出来的，年代十分之久远，损毁得非常严重，很多书页缺失了，仅剩的也残破不堪，像是被人暴力毁坏过。 但这为数不多的幸存书页之中，却有一个完美贴合生命树的法子。那是一种需要画法阵的魔法，付出的代价很大，需要施法者用自己的鲜血画阵。 反正守着结界的时候，奚越没多少事要做。几天过去他便研究明白了这个法阵，这天，他便开始试着画阵。 受他身上的buff吸引而来的各类小动物都围在他身边，每天都是它们陪着奚越加固结界或者静静看书。 见他拔出小刀要割自己放血，小动物们都吓一跳，纷纷来试图拦他，小松鼠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小老鼠急得团团转，那只总是跟着他的话唠鸟也紧张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奚越挨个摸一摸安抚一下，之后还是坚定地用刀划破自己的手臂，任由血液滴落在生命树下，然后用书里记载的方法画阵。 有痛觉buff在身，他下手下得毫不犹豫。流血的场面看着挺可怖，但其实奚越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吃点果子。 其实这种施法方式，确实令人感觉挺诡异的。奚越也有数，这多半是个邪术，这书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书，才会被破坏至此。 但只要能达成目的，邪不邪术其实区别不大，奚越没有过多纠结这种表面的定义。毕竟不害人，付出的东西他能接受，得到的东西是他所需要的。这就够了。 况且，这段已经安排好的剧情，不会因为他抗不抗拒而改变。他这么做了，是因为他就是应该这么做。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下来，奚越由于每天放血而变得越来越苍白。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毫无血色，原本粉嫩如花瓣的嘴唇也泛着灰白色，显得很黯淡。 这事奚越瞒着所有人，项重山也不知情。 吃饭的时候，项重山转头看向身边的精灵。精灵默然一口一口吃着果子，动作优雅，捏着果子的手指纤长美好，一如往昔。 可他看起来比前一天更虚弱了，就像一个一击即碎的美好幻影。 项重山忍不住皱眉，心里某处像被针扎了一下，又一次问他：“阿越，你真的没生病吗？” 奚越弯起眼睛：“怎么啦。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 他每日虽在放血，但也在吞大量的补给药剂，再加上精灵族的体质，确实不会有什么问题。 项重山手指蜷曲一下，还是没忍住，伸手拉住了奚越的小指。即使这个人一直这样讲，即使已经抓住了他，项重山心里还是有隐约的不安。 他用唇瓣轻轻碰了一下奚越的耳尖，冰凉幼嫩，被他一碰就轻轻动了动，还有点泛红。项重山克制住想要用牙齿咬住它的yu望，灰色的眼瞳盯着奚越的眼睛看了一会。 项重山很想说，你是我的，你要替我好好珍惜自己。可他觉得这只精灵并不爱听这种话，所以他克制着不说出来，只轻轻吻了吻精灵的耳朵，宣示主权。 问又问不出来，项重山心想，或许得暗地里找一下精灵族的医生给这人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肉炖好了！准备放到wb上，就等收藏破百啦！冲冲冲！ 第72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这日战斗结束之后，项重山和一众兽人族的战士一起回聚居地，心里甜滋滋的。 离开平原之前，他在角落看到了一朵小花，银白色的花瓣，蓝色的花蕊，在风中晃动着，很好看。 看到它的一瞬间，项重山便想到了奚越。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花，和周围的兽人谈笑着，心里浮现出奚越戴着这花的样子。 战况也依然很振奋人心，人族那边今天甚至格外不堪一击，让兽人和精灵都觉得精神一松。他们应该快扛不住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几天应该就可以把人族打回老家去了。 项重山加快脚步，因为将要见到那只精灵，他的心情越来越愉快。 然而还没到聚居地，他就觉察到哪里不对。似乎，过于安静了。没有小孩子奔跑嬉闹的声音，没有谈笑声，没有工具碰撞的声音，也没有平日的炊烟。 太安静了，气氛有一丝诡异，所有人都开始觉得不太妙，队伍中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项重山意识到不对之后，第一反应是奚越有没有事，他大步走进了聚居地。 接着，他看到了将他整个人的一切都击碎了的一幕。 那个他无比熟悉的精灵浑身浴血，站在广场中央，周围的地上全是兽人七倒八歪的躯体，看起来都断气多时了。 这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兽人族的首领和首领夫人。他们安静地躺在地上，身上有几条看起来就是胡乱砍过去造成的伤口，仿佛攻击者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难以控制自己下手的方式。他们都流了许多血，浸在他们身子底下。 精灵纯洁美好的银色长发也溅上了血，有一滴血从他白皙流畅的下颌上缓缓流下来。他手里还抓着从来没见他用过的剑，冷静地抬起头，和项重山对视。 他的气质还是那么优雅高贵，正像精灵族人称赞他的话语，他站在哪里，哪里就像天堂。他如今拿着剑站在一片恐怖血腥的修罗场里，也仿佛一个拿着手杖前来赴宴的贵族少爷，与周围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一片寂静。 项重山的理智从见到这一幕开始就完全断了线，最终，他残存的记忆里，他抓着奚越的衣领，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嘶哑地喊：“不是你，对不对？阿越？不是你做的对吗？你说啊，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不是你，你说啊！” 奚越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澄澈一如往昔，眼里似乎藏着叹息和怜悯，还满含坚定，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百死不悔。 他一直看着项重山，却慢慢说：“是我。” 最后他被愤怒至极的几个兽人拖走的时候也没有反抗。项重山隐约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即使如此，完全难以思考的情况下，项重山在奚越被拖下去之前，还是下意识说了一句：“先押着，别……伤害他。等查清楚再说。” 项重山手中的剑早已落在地上，整个人也开始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住。 他猝不及防被可怖的命运伸出了潜藏已久的有毒獠牙狠狠咬了一口，只觉头晕目眩。 是在做梦吧。这一切都恐怖到就算在最骇人的噩梦里都想象不出来。 —————— 早上，走进密林守护结界之前，奚越一如往常在两族的聚居地转了一圈。 即使有巡逻队存在，但他作为留守人员中武力值最高的一位，在特殊的战时，他仍旧每天早晚都要在周围转一圈看看情况。 这边是兽人族的聚居地，不上战场的老弱妇孺都一如往常，该耕地耕地，该织布织布，展现出一片宁静的田园风光。 奚越看过之后，便要一如往常转身进入树林。然而在转身之前，他身上微微冒出一层不明显的黑气。 下一瞬间，奚越突然发现，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明明是要离开，他的身体却转身直直冲着最近的一个兽人走过去。 奚越懵了一下，没搞懂现在的状况，忙问三三：【我这是怎么了？是那个邪术反噬了？】 三三答道：【你身体被控制了。不是你的问题，是之前人族偷袭你的那支箭，箭上有黑暗气息你记得吗？】 奚越道：【那东西不是被项重山挡开了吗？】 三三：【恐怕没那么简单，这应该是人族放了个大招，和黑暗神脱不了关系。你往左看。】 奚越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但眼珠子还能转动。他在三三的提示之下竭力向左看，看见自己身体周围包裹着一层不明显的黑气，而他的头左边的位置，黑气慢慢凝聚出了一颗头的形状。 看起来就像是他身上分出来的一个黑色的重影，有着一颗黑色的头颅。这影子操控着他的身体，让奚越受其摆布。 那影子见奚越在看他，竟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奚越。这一打量之下，即使对方只是个影子，奚越都感觉到那视线似乎越来越灼热。 这情况太不妙了。奚越马上意识到，这里恐怕就是重要的剧情转折点。 他脑内飞速运转起来，根据游戏最开始的情况，他后来会状况凄惨地被吊在生命树放血，恐怕造成这一切的关键转折点情节就发生在这里。 好家伙，感情是中了人族的埋伏……那问题来了，就算将会发生什么，可这明显不是奚越做的，而是人族的诡计，为什么他却成了罪人？其中有什么隐情？ 奚越有些茫然。但他已经顾不上多想了，因为他的身体□□控着，念出了法诀，吟唱完毕之后，面前的兽人突然被风卷了起来，拦腰撞在了树上！ 那兽人腰都撞断了，当场眼看着就没气了。周围的兽人见奚越莫名其妙突然发难，有的尖叫起来，有的开始跑，有的过来试图攻击他。 刚刚那个死去兽人的小孩就在旁边，哭喊着扑倒那兽人的尸体上，喊声凄厉。 奚越浑身发冷，几乎难以呼吸。等等，不会吧，所以他要□□控着身体杀人了吗？？？ 他竭力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这会不管什么固定剧情不固定剧情的，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可无论他怎么拼命挣扎，他的身体都完全不受他控制。 甚至接着，他眼睁睁看着，那死去兽人的小孩红着眼睛跑过来，一副要和奚越拼命的架势，而奚越的身体则被控制着，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小孩的脖子，直接把他整个人举了起来，然后抓着头和身子狠狠一扯！ 那小孩颈椎直接响了一声，当场活生生被掰断颈椎而死。 奚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疯了。他手上还残留着小孩软软皮肤的触感，和活生生掰断骨骼的那种感觉，鲜明到恐怖。 奚越开始拼了命地挣扎，这时候如果能停下这魔鬼做的事，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可他的一切努力，甚至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变一下表情，他脸上被操纵着，摆出了享受似的微笑。 “别费力了，美人儿。”那影子的头突然转向他，对他笑道。 奚越几乎身心冰凉，这会已经有些麻木了，也没被这突然出声的影子吓到，他甚至没有多思考这影子，他只想马上停下来，停下这一切。 影子，即黑暗神的□□，见奚越对自己毫无兴趣的模样，啧了一声，眼中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他答应和人族合作，把一缕神魂交给人族，让他们可以用这神魂攻击他们最想攻击的敌人，然后他将附身于此人，在敌方的大本营大开杀戒，然后埋伏在两族的大本营，等战士们回去之后把所有人一举歼灭。 两族将直接被灭族，连结界都不用打破。人族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占有整片森林。 这段时间，他的这缕神魂便寄身于这精灵身上，默默占据他的身体，等待能够操控他的那一刻到来。 这段时间里，黑暗神偶尔会亲自过来，观察一下这只精灵。最开始只是为了看看情况发展的如何，然而看着看着，他却对这精灵渐渐有了点兴趣。似乎所有人都喜欢他，真心实意想对他好，真情实感把他当做神一样供起来，连动物都特别喜欢亲近他。 他逐渐有了一些好奇，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他迷上了观察这只精灵。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有魅力？ 他还发现这只精灵在试图画魔法阵来拯救他们精灵族的生命树。他一眼就看了出来，那阵法让施法者用自身鲜血献祭，实则献祭的是施法者的生命力，尽管这法子会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完成，但最终拿去的是施法者的命。 这精灵竟心甘情愿用命去救一颗树？尽管那棵树对精灵族来说无比珍贵，可他竟无私到如此境界吗？ 他对奚越的兴趣越来越浓厚。直到刚刚，他第一次化出□□，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只精灵，他一瞬间就被精灵的外观迷住了。 太美了，也太完美了，让作为神的他，一瞬间竟都不敢相信竟有这样的生灵存在。 他本来答应人族也就是图个乐子，他看待这些大陆上的生灵，就像看一群无趣的玩物。帮一下也行，也不是对他们承诺要献出的信仰感兴趣，单纯闲得发慌。 而现在，他显然找到了更有趣的玩具。 奚越此时完全处在崩溃边缘了。作为一个普通人，平日里杀鱼杀鸡都得犹豫一下，这会竟然一下子杀了这么多同类，这种遭遇任谁也无法接受。 即使是专业的杀手，杀第一个人的时候通常也会产生心理阴影，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何况是他，突然就被迫大开杀戒，还是对身边熟悉的这些人下手。 三三都不忍心了。连它都觉得有些怪异，系统就好像真的在针对这位玩家一样，这是他从没见过的。 从奚越进入游戏的最开始，第一个世界开始，系统的选项和剧情，就都在推着他往be的路上走。可以说是，基本上系统推着奚越走的方向，系统展现出的意图，对奚越来说都就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次，系统给出了罕见的浸入式体验模式，让奚越切身体会前情提要的剧情。这模式一出，别说奚越，连三三都隐约觉得不太好。 果然，事情竟然如此残酷。而奚越，都要一点一点亲身去体会，而不是作为旁观者看着。 系统的恶意，真的太明显了。 或许这其中真的有什么问题。三三大致有了一个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再炖一次肉，但是存稿箱快被掏空了，不赶进度就要断更了orz好难啊！ 另外！宝贝们多多评论好不好！穷苦单机作者又来讨评论了！拜托拜托，这对我真的很重要！（蕾丝语音） 第73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奚越在最开始的愤怒和痛苦之后，拼了命试着改变和挣扎却仍旧无果之后，进入了一个接近无意识的状态。像是大脑为了自我保护，努力屏蔽了已经大大超过承受限度的负面情绪，令奚越开始有些麻木。 奚越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系统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就是要眼睁睁看着他疯吗。 他在漫长的被迫杀戮的过程里，无意识地一个个数着。 第三十四个。第三十四个死在他剑下的兽人。 眼前是一群被愤怒烧红了眼睛，要来冲上来和他决斗的兽人，奚越被他们围住，开始寸步难行。 黑暗神操纵着奚越机械战斗着，面对这些留守的老弱妇孺，实力远远不如奚越的老弱妇孺，黑暗神甚至没太动用自身的力量，仅仅是操纵着奚越，就足以大开杀戒。 奚越在麻木的同时，心里愤怒的火焰慢慢开始冷下来。 他不得不冷静，在改变不了任何事的情况下，只有冷静，才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可是这时候，事情还能出现什么转机？ 奚越苦苦思索起来。这黑暗神是要做什么？照这架势，他像是要把整个兽人族灭族。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精灵族，但是他暂时想不了这么多了，因为项重山也是一个兽人。 他需要的是什么？他为什么站在人族那边？神不是都高高在上不理俗世的吗？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伤害项重山。得想点办法，让他在那些兽人回来之前停下，或者提前通知他们逃掉。 “想和我做个交易吗？”黑暗神□□突然开口。他时不时就会看向奚越，仿佛对他格外有兴趣。这会，他竟仿佛是一眼看穿了奚越的想法，直接提出要做个交易。一个恶魔提出的交易。 奚越一惊。这一瞬间，冥冥中他意识到，这是事件中十分重要的转机。 “什么交易？”他稳下心神，但心脏还是加速鼓动起来，就像他已经窥见了命运冰冷的轮廓。似乎让他沦落到吊在树上的那件事，即将发生。 “光明精灵，你愿意归顺我吗？信仰我，从此我就是唯一的神。想好了再回答我。”黑暗神问道，语气有一丝诡异，仿佛设好了陷阱等奚越主动跳下去。 “不可能！你休想！”奚越第一反应是断然回绝，脸上顿时有了气愤的神情。黑暗是他们最不屑最厌恶的东西，他们是崇尚自然的光明精灵，生来就是黑暗的对立面，堕落成黑暗精灵对他们来说是比死亡恐怖千万倍的事情。 光明才是他们的信仰，是永远的，坚定的，不可动摇的，刻在骨子里的。 黑暗神像是早有预料，笑了一声，道：“你确定？好，希望你能永远这么坚定。” 这个精灵坚定捍卫信仰的样子也很美，漂亮的蓝色眼睛在剧烈的情感波动下灿灿发光，闪烁的坚定信念像海水映射的阳光，美不胜收。 那些和他交易的不值一提的人族算什么，他们心中只有自私和侵略，他们全部的所谓信仰加起来都抵不上这只精灵的纯粹信仰。 精灵不会答应改变信仰，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既然如此，游戏就变得有趣了起来，他已经完全想好了下面要怎么做。 他倒要看看，接下来，这只精灵在自己为他量身定做的折磨之下，还能坚持他的信仰多久…… 他完全可以想象，这样的精灵，变成黑色眼睛，彻底被黑色玷污之时，会是多么美丽。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 黑暗神慢慢笑起来，道：“我愿意和你做个交易，我的筹码是，我可以现在停下杀戮，留下其他兽人和精灵的命，不再杀他们。” 奚越心中巨震，停下来，不再杀人，这完全正是他的需求！ “作为交换，你，”黑暗神笑了，似乎非常喜欢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你要把所有的罪行认下来，告诉他们这都是你干的。事实上，也确实都是你干的，不是吗。” 条件竟然是这个！确实，其他人都看不到黑暗神□□的存在，在他们眼里，就是奚越自己动手杀了这些人。这事情就算奚越真的要解释，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是人族干的，当时的偷袭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黑暗之力早已进入了他的身体，而且这反而可以作为他意志不坚定、信仰不纯的证据，若拿来辩解自证，简直难上加难。 就在此时，奚越思考的间隙，黑暗神再次控制着奚越，再次一剑捅穿了一个兽人的身躯。奚越浑身一震，思绪飘回现实。 他不可能不答应，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项重山也在剩下的兽人之中。他不能亲手杀了项重山，无论最终没杀项重山的这个情节是不是系统操控的，是不是所谓固定的剧情，无所谓服不服从系统，他本就根本不可能杀他。他不可能杀项重山。 “好，我答应你。”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奚越仿佛隐约听见了审判的钟声在头上敲响。他选择了走向那个惨烈的游戏开端，走向被吊在树上凌迟的路，但他不后悔。 黑暗神似乎意外他答应地这么快，又问了一句：“这意味着你要完全隐瞒我的存在，把所有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你愿意？所有人都会误会你，仇恨你，包括你在乎的人。” 虽然这正是他所设计的游戏内容，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但是对于高傲的精灵来说，名誉是很重要的事情。而这只精灵竟然都没有犹豫，这是为什么？是什么让他如此有勇气，这么坚定地做了决定？ 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只精灵，这让他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 奚越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听着黑暗神的问话，平静道：“是，我明白，我愿意。” 因为选择了牺牲和拯救，他心里也不会再被之前那些兽人的死亡所折磨，真正陷入了平静。 他终于能够放下剑。 —————— 精灵族聚居地。 一只浅绿色头发的雄性精灵脸色惨白地推开了门。他的妻子正在餐桌前做蔬果沙拉，闻声抬头微笑：“回来啦……怎么了？”她注意到了丈夫失魂落魄的神色。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堕落了。他杀了好多兽人，他背叛了信仰，他投敌了。”他喃喃道，刚刚发生的事带给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他完全无法回神。 妻子本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丈夫的神色过于严肃，她不由也严肃起来，但她果断道：“这不可能！你怎么了，连这种胡话都说。” 丈夫咽了一口唾沫，慢慢摇头：“不，亲爱的……恐怕这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他握着剑站在兽人们的尸体旁，我亲耳听到他承认是他做的。” 他边说边有些崩溃，神魂不属地走到餐桌旁坐下，将脸埋在手掌里。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 妻子完全愣在了原地，手里的汤匙也掉进了碗里。 精灵族最有天赋也最有名望的那位精灵王子竟然背叛堕落了，还大开杀戒，残忍地屠杀了许多兽人伙伴。 事情刚传出来，精灵们全都不信。那是他们最崇敬和喜爱的精灵王子，他值得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形容词，他是上天降于精灵族的恩赐，他是完美无瑕的珍宝。 那位王子不仅长相格外优越，天赋也超强，生来就无比亲近自然，格外受动物欢迎。不少精灵，甚至包括兽人，都是把他当做神来看来供着的。 别说杀害同类，他穿越森林的时候都格外轻手轻脚，不愿意折枝断叶。 他不可能，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然而有几个精灵亲眼目睹了那恐怖血腥的一幕，他们见到奚越残忍地虐杀兽人，他们对奚越的态度变得又怕又厌恶，十分惊恐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最重要的是，许多精灵都目睹了奚越说出那一句——“是我”。 他亲口承认了，由不得大家不信。 甚至包括奚越的父母，精灵王和精灵王后，在得知这次事件之后，整整一天一夜闭门不出，挨个传唤事件的目击证人去谈话。 一天一夜之后，他们出来了，两人仿佛都一夜苍老了几十岁。他们宣布，奚越背负着对兽人族犯下的滔天大罪，将被逐出精灵族，从此不再是精灵族人。 奚越如今扣押在兽人族的地牢，精灵王和王后表示，他们将不会干涉此事，奚越将全权交由他们处置，让他为自己的罪孽付出应有的代价。 精灵族的精灵们都对他们的决定表现出十二万分的拥护，除了少数几个依然喜爱和相信奚越，总觉得背后有隐情的。 可这微弱的怀疑之声，很快就被淹没在别的声音里了。 兽人族那边自不必说。许多兽人家庭都在这次事件中一夜家破人亡，许多人失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或者父亲母亲，也多了不少流离失所的孤儿。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失去了近亲或者远亲，他们对奚越全部充满了恨意，恨不得食其肉吮其血。 兽人族原本比精灵族更奉奚越为神明，美好的精灵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真的像是上天的礼物。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甚至之前曾对奚越表示过爱慕之情的几个年轻兽人，纷纷赌咒发誓，对曾经的行为感到恶心，把这份感情从血脉中剥离，从此与奚越不共戴天。 原本的首领和首领夫人都死去了，首领家族中的几个老人也走的七七八八，项重山做了新的首领。 作者有话要说：　　奚越：你告诉我你这是恋爱游戏？？？ 项总搂住他对象：天凉了，让游戏公司破产吧。 第74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地牢昏暗狭小，只有一线光从天窗投下来，地面潮湿，不知哪一处传来的水声嘀嗒作响。 兽人族的地牢是给穷凶恶极的罪犯用的，兽人族人不多，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亲缘关系，人人互相认识，大家都夜不闭户，基本不会出什么事，而地牢也空置已久。 项重山一步一步走向尽头的囚室。在踏出最后一步之前，他顿了一下。接着，他的脚步继续向前，再次在囚室里见到了那只精灵。 几天下来，从来一尘不染的精灵身上一直染着血，血液已经变得近乎黑色，凝滞在他的衣角。 他甚至没擦擦脸，脸上也有飞溅上去的血点，白与红的对比触目惊心。 这只精灵的洁癖是相当严重的，甚至只是看到衣角蹭上一点灰，也能让他加快步伐回家换衣服。 可如今，他蜷在角落里，浑身污脏，手上脚上都是覆着层层锈渍和灰尘的枷锁。最令项重山心里一颤的是，他甚至没有努力去把这些东西弄干净。即使身上的魔力被枷锁压制住，他起码可以伸手擦掉，但他没有。 就仿佛是他觉得，染上血弄脏了的已经不仅仅是衣服，擦不擦都没关系。 无论如何，在见到奚越的第一眼，项重山心里先是不能自控地疼了一下。连眼睛都好像被针扎了一下，让他不由得把视线移开了一瞬间。 奚越听见脚步声就猜是项重山来了。这两天，没有任何人来过，同样没有人来送饭。精灵事实上也不需要进食，他们吃果子只是为了更好地补充自己的魔力。 但奚越知道项重山一定会来。 精灵抬起头，波光粼粼的蓝眼睛静静地看向项重山。即使身处这种环境中，即使因为魔力的压制和食物的短缺，奚越看起来明显虚弱了很多，但那双眼睛一如往昔，纯澈宁静。就像是一朵开在淤泥里的花朵，干净美好，一下子照亮了这间暗室。 这不是一双杀人犯该有的眼睛。 项重山心神一震，再次偏过头去，不与他对视。短短几天，奚越注意到项重山瘦了许多，仿佛一下子成长了，神色憔悴，脸上有了一丝沧桑，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灰色眼眸显得颜色更深了。 项重山抿唇，沉默着。奚越也不出声，默然看着项重山的脸，神色平静，但眼神始终停在他身上。 地牢里十分安静，一时间只有水的嘀嗒声。两人各怀心事，一同沉默着。 过了一会，项重山闭了闭眼，把目光转回奚越身上，轻轻开了口：“阿越，你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好吗？我全都替你担着。你……你之前身体越来越虚弱，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好吗？有我在。” 项重山的语气几乎带了几分乞求。奚越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项重山这么问的原因，恐怕因为是他之前失血虚弱的事。 没想到这件事他一直记在心里，更没想到，都到了这一步，项重山还是……相信自己。 项重山深深凝视着他，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眼神里压抑着许多痛苦。他倚在墙上，慢慢垂下了眼睛，静默地站在那里。他在等一个答案。 按理说此事证据确凿，几乎没什么好调查的，早就有很多人要求立刻审判奚越，赶紧处死他。可项重山每次都只说等等，再调查两天。 即使亲耳听到奚越认罪，他依然不能相信，他不信。他了解这个精灵胜过自己，他不信这个人能背叛信仰，做出这种事。他总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事情不会是这样的。 奚越的眼里波光粼粼，但过了一会，他眨了一下眼睛，恢复到平静无波的神色，道：“对不起。没有苦衷，什么也没有。我确实杀了人，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项重山猛地抬头看他，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睛。 奚越平静道：“我确实做了错事，愿意为我犯下的错误承受任何惩罚。审判我吧，不要犹豫了。” 项重山心里不由燃起了怒火，一时呼吸都粗重了一些。奇怪的是，看见这个他有可能应该仇恨的人时，他不愤怒，然而听到他的对不起，见到他良好的认罪态度，他居然很生气。 你对我就只剩下对不起这三个字了吗？审判你，你知道审判意味着什么吗？这样的罪过是要偿命的！你就那么急着送命吗？ 项重山不想再听，开口打断他，情绪激动起来：“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做了之后又为什么不跑，你又为什么要承认这一切？” 奚越闭上眼睛，道：“我信仰了黑暗神。一切都是吾神的旨意。” 听到“吾神”两个字的时候，项重山全身一震，几乎有些站不稳。只有真的信仰了黑暗神，才会说出这种话，阿越…… 项重山心神大乱，他再次看向奚越，眼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焰摇摇欲坠：“为什么？你明明那么温和，善良，你忠于你的信仰，你连草木都不愿意伤害，为什么？” 奚越依然闭着眼睛：“那都是假的，那些是我装出来的。” “那我呢？”项重山终于情绪爆发，“你对我呢？那些也都是假的吗？？” 奚越顿时想起了他们从前的种种经历，一幕幕画面如在眼前。兽人像一只黏人的狗狗，小时候喜欢绕着安静的小精灵王子撒欢，长大了就一直在他身边守着，努力给他最好的一切，对他总是眼睛亮晶晶地笑着。 后来在战斗中，两人互相交付后背，每一幕都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无需言说的默契。战场上，两人几乎不用说话，只是对一下眼神，对方就能做出相应的反应。他们配合完美，是最契合的搭档。 那些过往，实在太美好了。 奚越的眼睛忍不住柔和下来。他垂下眼睛不让项重山看到，沉默着，没再开口。但沉默就是答案。 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个人一直在骗自己，自己爱着信赖着，想要永远守护的那只精灵，从来就没存在过。 那些被他视若珍宝的笑容，那些温柔的眼神，那些亲手做出的浓汤，那些独属于他的亲密无间，甚至发晴期的包容和顺从。那些都是假的。 项重山一拳打在墙壁上，墙上顿时裂开了蜘蛛网一般的纹路。愤怒烧红了他的眼，他用狼一般的目光盯着奚越，却明明是一副受伤到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很快出了地牢。 奚越靠在墙上，蓝色的眼睛默然望着天窗。 黑暗神那黑色的影子再度出现，他笑道：“做的很好，那句吾神，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奚越皱眉，神色冷硬地闭上了眼，和刚刚在项重山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即使他刚刚刻意不流露感情，他的那种神态也是完全不同的。 黑暗神明明被拒绝了，却笑得更开心：“很好，这样很好。没关系，你很快就要属于我了。” 奚越早就已经明白了，变态心海底针，不要试图去弄懂一个神经病的想法。他压根不搭理黑暗神，权当没听见。 项重山回去之后，当天下午，奚越就被带到了兽人族的议事堂。 他被押进议事堂的时候，被负责带他来的两个兽人其中一个，直接一把推进了大堂之中。另一个兽人则冷眼旁观，看起来恨不得补上一脚。 兽人们对他恨之入骨，所有族人都巴不得食其肉吮其血，包括带他来的这两个兽人。 精灵被这么一推，本就有些虚弱的身体直接没站稳，扑倒在门里的地上。 奚越心里骂了一声，默默试着站起来。他手上脚上都带着防止他使用魔法的枷锁，无比沉重，让他很难保持平衡，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来。 他身上狼狈地挂了很多脏污，臭鸡蛋烂菜叶，看起来惨不忍睹。那是他在来的路上，被早就等在一边的兽人们扔的。 项重山坐在最高位上，本来一直面色铁青地闭目养神，在奚越被推进来并且摔倒在地上发出声音时，才抬起头看过去。 下一瞬间，他瞳孔猛缩，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他强迫自己再次睁开眼睛，好好盯着这个狼狈不堪的精灵。 没什么的，没什么，这不过是个骗子。 兽人族所剩无几的长老分坐在项重山旁边，宣读着奚越的罪过。 读到“背叛信仰，堕落为黑暗精灵”这一条时，门外的窃窃私语声大了起来。 奚越知道，那是精灵族的族人，在外面和兽人族一起听他的宣判。 他不知道自己的族人会怎么想，同样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会怎么想，但是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从他做决定的那一刻起。 这一刻，或者在剧情里的每时每刻，或许是因为系统的沉浸式体验，他都真的把自己当做了那个精灵王子。 从这时候起，兽人族开始慢慢有了喊口号的声音：“处死他，处死他！” 随着长老读到死在奚越剑下的兽人名单，那长长的列表让众人的怒火也越燃越高，群情激愤，喊着要处死奚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长老几次提高音量来保证声音不被盖过去。 精灵美丽的蓝眼睛默然平视前方，脖颈不卑不亢地扬着，平静地听着自己的一条条罪状和外面对他的愤恨，仿佛不是在被判罪，而是在受洗。 长老终于念完，议事堂里沉默下来，显得外面的喊声格外分明。 “处死他！处死他！处死他！”一声声回荡在屋中。 所有人都在等项重山说出最后的宣判，可是他们俊美的新任首领，只是沉默着坐在高位上，脸上覆盖着重重阴云，但他一言不发。 兽人们在门外的喊声越来越大。有位兽人长老清了清嗓子，问奚越：“以上这些事，是你做的吗？你认不认？” 精灵平静道：“是我。” 其实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证据确凿，况且奚越早就认过了。 无奈他们的首领那里似乎出了点什么问题，长老只得出言提醒。 项重山依旧沉默着，脸色很难看，但不开口，不知为何就是一直不宣判奚越的死亡。 奚越心里暗暗叹口气。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什么，在这段前情提要里，这一切都是必然要发生的。 但他还是不忍心。 他抬起头，看向项重山，开了口：“我知道您还在犹豫什么。” 项重山眼神一利，几乎是瞬间看向他，目光如刀，又冷又痛。 “您”？ 奚越继续直视着他，镇定道：“我自知犯下大错，我杀害了兽人族许多族人，我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我在战争最关键的时刻投了敌，仅仅是处死我，可能不足以抵消大家心中的恨意。” 他每说一句，门外的围观群众就更群情激愤一点，喊声更大了。说到最后一句，门外大家都在喊：“对！！！不够！！！处死还不够！！！” 项重山的手攥成了拳，他盯着奚越，心里有压不住的愤怒冒出来。 奚越听着外面的声音，仍旧没什么表情，道：“我请求把我吊在我们的生命树上，每天在我身上划一刀，让我的血流向生命树的树根，用我的鲜血做祭品，向我犯下的罪孽忏悔。” 精灵的体质强大而特殊，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很难死亡。但痛苦和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血的恐惧还是很可怕的。 所有人都静了一瞬。兽人长老们全都震惊地看向他，即使是恨他入骨的兽人们，也觉得这样的刑罚过于残酷，这可是活生生的凌迟，真不明白他怎么能对自己下这种狠手。 下一秒，人群重新沸腾了。大家高喊着：“好！！！” “就按他说的办！！！” “凌迟！！！只有凌迟才能配得上他的罪行！！！” 项重山瞪大了眼睛，看着奚越，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的手紧紧抓住了扶手，仔细看能够发现，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 外面的声浪越来越响，所有人都呼喊着要项重山答应奚越提出的方式，房间里的长老们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项重山身上，所有人都在向他施压。 奚越看着项重山，无奈地弯了弯眼睛，对着项重山做出口型：没关系，我不会痛，相信我。罚我吧。 这不是剧情里的安排，但奚越说了出来。这是实话，这话也无疑会让项重山轻松许多。 项重山一瞬间就看懂了他的口型，两个人从小就是对方最亲密的人，默契自不用提。 项重山眼神剧烈一震，他几乎是瞬间愤怒了起来，怒道：“好！既然你主动提出来了，那就这么办！” 你以为我在犹豫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我还会不愿意罚你？难不成你以为我还对你这仇人有感情？在你狠狠地欺骗了我，耍了我，还杀了我那么多族人之后？ 他没有想过，这份愤怒，究竟是对奚越，还是对至今都说不出一句处死的自己。他也并不去想，他最终做下的决定，究竟多大程度上是因为奚越说自己不会痛。 屋外围观的众人顿时因为项重山的决定而沸腾了，大家欢呼起来，长老们也默默点头。 奚越松了口气。这种情况下，项重山必然是要给兽人族一个交代，他必须罚自己。 一切都已经在按照既定的剧本走，故事果然发展成了游戏开始时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想多说一句，阿越现在身在前情提要里，大概就类似于被洗脑的状态，就自然而然被系统剧情牵着鼻子走，所以上面发生的一切都是固定的系统剧情，除了那句让山山能下手罚他的“我不会痛”。奚越说出这一句，是一个必然的偶然。 第75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通往生命树的路，奚越已经非常熟悉了。但这是他第一次被押着过来。 押送他的队伍里有不少被奚越杀了亲人、对他恨之入骨的兽人，他们要来亲眼看到奚越的下场。 项重山在队伍最中间，就在奚越前面不远处，奚越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背影，但一路上，项重山从没回过头。 即使那只精灵是在身后，项重山也完全能勾勒出他此时的样子。虽然从头到尾，他都刻意表现出没有多看奚越一眼的样子。 他知道奚越现在还是那一身溅上了血点的肮脏衣服，脸上手上的血液依然没擦掉，身上戴着沉重的枷锁，连脊背都挺不直。 但那精灵的眼睛一定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和宁静，整个人还是气质出尘，仪态不凡，就像受难的天使一般，平静从容，甚至仿佛是悲悯地接受着凡人的惩罚。 项重山心里很乱，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忍不住皱紧了眉，灰色的眼瞳里有几分慌乱和不易察觉的痛苦。 今天，精灵族没有任何一个族人出现，包括精灵王和精灵王后。他们将奚越全权交给兽人族处置，在听说审判结果之后，最终也没有反对，同意了奚越被关在生命树这里。 他们也同意，此后精灵族人都不会再靠近生命树，以防有人放走奚越。自从发现生命树的衰败无法挽回之后，精灵族便早已经取消了祭祀，也是因此，这段时间奚越才能够一直放心在此画阵。 队伍一路到了生命树，停了下来。奚越看着这颗垂下无数枝蔓的熟悉大树，心里有点感慨。 自己和这棵树，也算是很有缘分了。 他自己要求这样的处罚方式，是剧情的安排，也是那种情况下最合理的走向。 项重山是肯定不会杀他的，但是他作为兽人族首领，奚越做了那种事，项重山又必须处罚奚越给大家一个交代。 而对于奚越来说，他为了复活生命树而画的阵法还没有成型，所以就算一切都没发生，他本来也是要一直为生命树放血的，并且他一直开着屏蔽痛觉，如此一来，他自请吊到生命树上放血，除了不能自由活动以外，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而这种可怕的处理方式绝对是比死亡更能让兽人们觉得爽快的惩罚，一举多得。 奚越正漫无目的地想着，周围的几个负责押送他的兽人已经把他架到了生命树上，开始用特制的绳索把他吊起来。绳索可以限制奚越体内的魔力，让他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囚禁着。 好在奚越为生命树画的的阵法已经不再需要注入魔力，只需要按时放血就能完成，有没有魔力对奚越来说区别不大。 奚越四处看了看，一眼就看见项重山就在不远处站着，正被几个兽人围着，不知在谈什么。 兽人的模样变得有些陌生了。奚越印象里的项重山一直是他少年时的模样，眼睛亮亮的兽人少年，总是精神十足的样子，开心的时候抱起自己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如今他成熟了不少，已经完全是一个成年兽人的样子了，个子很高，身上有流畅的肌肉线条，眉宇清朗，英气十足，也显得很有侵略性。 他微微皱着眉和几个兽人认真谈着什么，灰色的眼瞳波澜不惊，确实很有首领的派头。 奚越转开眼睛，有点想叹气。自从那天的地牢谈话和紧随其后的审判之后，项重山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哪怕是今天这种一直相处的情况下，项重山的眼睛也没有看过来一次。 对比以前，确实差别很大。以前，只要奚越在，项重山的眼睛从来不会离开他半分。那时候奚越习以为常，这会想起来，倒是觉出一点失落。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么个剧情走法，最终必然会走向游戏最开始的样子，也就是项重山对他恨之入骨。但真到了这一步，还是有点……难受的。 奚越走起了神，开始在系统空间里喊三三一起打牌，不去想这些改变不了的事。 奚越不知道的是，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项重山马上看了过来，之前刻意伪装出的漠然立刻土崩瓦解。他看向奚越的眼神十分复杂，但他再也没有移开视线。 和三三打了一会牌之后，奚越再回神的时候，他四肢都已经被吊了起来，整个人已经固定在了树上。 兽人们都已经在生命树前的空地上站的整整齐齐。而项重山默然站在最前方，离奚越不远，垂着眼睛，把玩着手上的一把银色小刀。 气氛显得有些奇怪。兽人们都沉默地站着，但都有一丝蠢蠢欲动的兴奋，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的发生。 奚越正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就听一位兽人族长老对项重山道：“首领，动手吧，把这个罪人的舌头割下来，让他再也不能念出那罪恶的咒语，也再不能蛊惑别人。” 项重山微不可察地一颤，仍旧把玩着手里的刀，一言不发。 奚越一惊，好家伙，感情光把他用抑制魔力的绳索绑住还不够，还想永绝后患，干脆把他舌头也割下来！ 这似乎同时也是兽人族一种古老的刑罚，似乎是针对背叛者的处罚。 沉默半晌，项重山抬起头，看了奚越一眼。 即使心里清楚他下不了手，奚越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抖，闭了闭眼。 仿佛被他畏惧的样子刺痛了一般，项重山立刻皱起了眉。他抿了抿唇，转身对兽人族众人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我会让他不再开口的。大家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他说的是“让他不再开口”，而不是“割掉他的舌头”。 兽人们不会违抗首领的话，他们听项重山这么说，便都转身回聚居地。有几个长老明显听出了这其中的区别，眼神复杂地看了项重山几眼，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其他兽人都走光后，只剩下他们二人。项重山似乎松了口气，回过身看着奚越。 他打量奚越半晌，眼神看起来无比冷漠，仿佛在考虑从哪里下刀比较好。气氛冰得吓人，有一瞬间，奚越甚至真的以为他要动手。 看了一会，项重山突然动作起来。他举起手里的刀，平举着在奚越面前展示了一下，然后突然狠狠发力，把刀从中间掰断了。 奚越十分震惊，但并没表现出来。项重山盯着他，漠然道：“你要是还敢再开口，下场就是这样。” 说完，他一秒也没有停留，转身就走了，背影看起来竟然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奚越茫然了半晌，三三忍无可忍，吐槽道：【就这就这就这？？？这么凶神恶煞地吓你半天，结果最后一个小手指都不舍得动你，就掰断了一把刀？？？】 奚越：【……】 奚越茫然过后，还有点发愁，这等到行刑放血的时候可怎么整，项重山这怎么看也不像能下得去手的样子。 但奚越知道，如果真的要行刑，来做这件事的一定会是项重山。他绝不可能让其他人来。 黑暗神一直在一边旁观着这一切，此时看着奚越的神色，微微一笑。接着，他消失在原处。 —————— 项重山最近一直很忙，他刚猝不及防做了兽人族的首领，有很多事需要熟悉，之前在奚越那次事件中遗留下的很多问题也需要处理。 他刚和长老们商议了一下受害者家属的安置问题，不幸中的万幸是，死者中没多少青壮年，兽人族中没有失去顶梁柱的家庭，事情倒没那么棘手。 送走几人后，他坐在首领的位置上，双手交叉支着下巴，出了一会神。 就在此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微妙而令人厌恶的气息，那气息突然出现在身边。 项重山猝然转头，看见了一个浑身缭绕着黑气的黑衣男人。这人看起来非常强大，显然拥有着碾压级别的战力，但项重山一瞬间就握紧了拳，十分想冲过去不管不顾地和他打一架。 因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黑暗神。 黑暗神完全无视了项重山的怒气，笑意盈盈地向他走过去，道：“你好啊，兽人族小首领。哦不，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嗯，我猜你一定有很多问题吧？来吧，不如直接问问我，你说呢。” 项重山面无表情看着他，努力抑制着内心喷发的怒火，如果表情能杀人，这会黑暗神必定已经碎尸万段。 但项重山正好有问题要问这人，不问白不问。他酝酿了一下，沉声道：“行，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黑暗神笑得更开心了，像是早有预料：“你是说……我的小信徒？” 项重山转开眼，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你是怎么蛊惑他的。” “我没有蛊惑他，他心甘情愿。因为他，爱，上，我，了。”黑暗神眯起眼睛，一字一句笑道，“不然，你要怎么解释呢？” 项重山眼神巨震，一瞬间就克制不住地用尽全力向黑暗神挥出一拳，雷霆一击直达对方面门。黑暗神轻轻松松散作烟尘，让项重山打了个空，下一秒又凝实成人形。 他道：“你在气什么？气他杀你族人？气他背叛了立场？还是只是气他……根本就不爱你？” 项重山眼睛都红了，毫无章法地拼了命去□□暗神，但一下都没有打中。他已经完全思考不了，黑暗神为什么要这么做，黑暗神怎么知道这些，黑暗神为什么要来和他说这几句话，如果奚越真的信仰了黑暗，他为什么不带走奚越。这问题他原本预备着提出来，然而他现在顾不上了。 黑暗神的话是一柄最尖锐的刀，狠狠刺中了他心里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地方。 黑暗神又是一笑。目的已经达成，他陪着项重山玩似的来回比划几下，装模作样地掩饰了一会，接着就毫不留恋地抽身而退，离开了这里。 当天夜里，项重山做了一个梦。 森林深处，就在聚居地不远处，那只熟悉的精灵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柄剑。 黑暗神站在他面前，赞许地笑着，问他：“时机成熟了，轮到你出场了。告诉我，你愿意吗？” 精灵忠诚地用肢体语言表达着臣服，脸上神情是一如既往的高贵和圣洁，他坚定道：“愿为吾神奉上一切！” 黑暗神笑了，慢慢俯身凑近精灵，两人近到呼吸相闻。他勾住精灵的下巴，赏赐给他一个吻。 精灵闭着眼睛，眼睫因激动而颤抖着，脸上慢慢泛起红晕。 一吻结束，精灵拿着剑站了起来，走向了兽人族聚居地。 项重山从梦里睁开眼时，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他听见了窗外森林里传来的鸟叫声，清脆悦耳。 但他睁开的灰色双眸里，已经没有了半分鲜活的感情，冷漠如两颗无机质的玻璃。 作者有话要说：　　boss黑暗神使用技能“离间”，玩家项重山血条-1 boss黑暗神使用暴击“他爱的是我”，玩家项重山血条-99，game over 第76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行刑日这天，兽人族来了很多人。 这天奚越仍旧被吊在树上。他听到远处传来了逐渐靠近的人声，就明白是要行刑了，也就是要按照他当时的提议，给他放血。 项重山这一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第一个出现在奚越的视线里。 奚越看着他走过来，心里还在担心他会不会下不去手。 奚越看着项重山的身影，考虑着要不要再和他说一遍，自己不会痛。虽然奚越敢肯定，项重山一定记得这句话。但上一次，项重山依然没能对自己下手，或许自己需要再说一遍试试看。 但是奚越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项重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他手里再次拿了一把银制小刀，看起来尖锐锋利。 项重山一眼都没看奚越的眼睛，自始至终漠然地垂着眼。他一声不吭地靠近奚越，缓缓拔出了刀。 兽人族众人都渐渐围过来，见到项重山的举动，所有兽人都激动起来。不少对奚越恨透了的兽人都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要目睹这大快人心的一幕。 项重山并没让他们失望。他拔出刀之后，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在奚越的胳膊上划了下去。 “好！！！”兽人们激动地红了眼睛，有人大声喊好。 即使早就做好了被放血的心理准备，在刀割下来的一瞬间，奚越还是忍不住转开头，颤抖了一下。即使不疼，这种骨子里的恐惧还是很难遮掩。 那伤口长而狰狞，鲜红的血顺着奚越白皙的小臂缓缓流下来。但那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实际却并不深，也并没伤及骨骼筋脉。 兽人天生力大无穷，即使是这样一把小刀，如果下手时不加控制，项重山还是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把奚越的手臂砍出深可见骨的伤口，直接废了他这条胳膊。 项重山依然没有看奚越一眼，从始至终他都冷漠极了，仿佛只是在割砧板上的肉。 做完之后，他将小刀收回手中紧紧握着，转身面对兽人们。 奚越注意到他握刀的手攥得很紧，甚至有青筋显露出来。有血液沿着那只手滴落，不知是刀上残留的奚越的血，还是那锋利的刀割破了他的手。奚越只看到那血不停地往下流，直到他离开也还没停，留下一路血滴。 奚越有些出神。很快，兽人族所有兽人又跟着他们首领离开了生命树，生命树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奚越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血流向生命树的树根。他看得出来，自己画的阵法正在进一步完善。 “看啊……这就是你不惜一切要守护的伙伴们，”黑暗神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这就是你最在乎的人，你看他用刀子对着你的时候，有半点犹豫吗？” 奚越不用抬头也知道黑暗神站在脸上的笑容有多欠揍。他不想理他，但心里确实有几分疑惑。 比起之前，项重山的变化实在太明显了，也太突兀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黑暗神摊手：“我能做得了什么？人心是最善变的，但也是最难被外力改变的。如果我真做了什么，能够改变他的也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奚越闭上眼，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果然是他在捣鬼……不过这样也好，一切都在按照剧情发展下去。 黑暗神见他不吭声，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你就没有半分不甘心吗？你为了救他们付出了一切，包括你们精灵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名誉，甚至到了这一步你还在用你被惩罚这件事来复活生命树，你把自己的最后一分剩余价值都为他们榨干净了，你换来了什么？有哪怕一个人坚定不移地相信你吗？他们恨你怨你，全都盼着你去死，包括你付出了全部真心的那个兽人族小首领……” 奚越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听他说，半晌，终于动了动嘴唇。 黑暗神见奚越终于愿意搭理他了，忙凑过去听。 只听奚越缓缓开口：“你知道吗，有句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 黑暗神：“……” 接下去的几天，奚越一直一个人被吊在这里，无人理睬，只有黑暗神常常待在他旁边，坚持言语骚扰。 连从前围绕在奚越身边的各种森林里的小动物，都因为黑暗神的气息太过浓郁而只肯绕路走。 三三问奚越：【前情提要里已经没什么要收集的重要剧情信息了，剩下的内容基本就是现在这样，你可以选择付三十个系统金币直接跳过这段剧情，要跳过吗？】 奚越简直要被这几天无所事事的日子无聊死，一听三三这么讲，忙道：【跳跳跳，跳到游戏开始就行。】 三三说好，在它的系统空间里操作了一下。接着，奚越再一次经过了传送隧道。 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依然被吊在树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化不大，只是他自己的衣服更破烂了，身体也似乎虚弱了不少。这一切似乎正是他曾经见过的游戏最开始的样子。 奚越抬起头四处看看，发现比起传送之前，生命树似乎又青翠不少，光芒也强盛了，好像发了些新芽。每天都看着可能察觉不出来，但是一下子跳过一段时间之后，这变化还是比较明显的。 看来这阵法是真的有用。 好歹也是努力了好久的事，能够看到自己做出了一点成果，奚越还是很开心的。 与此同时，似乎是感知到了奚越的目光，生命树欢欢喜喜地伸出藤蔓，轻轻蹭着奚越的小腿，亲昵又乖巧，像某种小动物。 奚越能感觉到生命树的亲近之意，不由笑了一下。 黑暗神此时就站在一旁，正抱着双臂靠在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奚越。奚越曾经忍无可忍吐槽过，他堂堂一个神就没有什么正经事好做吗。他就笑得很欠揍，说正因为是神才什么都不用做。 黑暗神见奚越打量了一下生命树，然后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黑暗神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这笑容不错。再笑一个？” 奚越很想啐他一脸，并没搭理他。 此时，像是被黑暗神的声音激活了一般，系统通知突然响了起来：【主线任务一：隐瞒与黑暗神的真实关系。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 许久没听见系统那机械的通知音，奚越一时还有点不习惯。接着，系统通知再次响起：【好的，已为您接取任务，请在完成任务的提示响起之前，对所有人保守秘密。】 奚越一怔。 因为生命树现在成了关押奚越的囚牢，为了防止有人放走他，除了项重山以外，其他兽人或者精灵是不可以擅自靠近这里的。 奚越思索着。这也就是说，除了项重山，也根本没人会发现自己与黑暗神关系的真相。那么系统这个任务，根本就是要他瞒住项重山。 同时奚越意识到，按照游戏最开始的剧情，今天应该是行刑日，再过一会项重山就会来给他放血。 黑暗神每次都会在项重山来之前提前隐身或者离开，他不会让项重山看到他来找奚越或者听到他和奚越说的话，不让项重山有机会发现真相。 明明黑暗神也注意着不让项重山发现，也就是说这个任务基本就是白给，奚越只要躺着什么都不做，就能成功过关。反过来讲，这个任务似乎就是在防止奚越做点什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项重山！ 明明如果透露给项重山的话，仇恨值肯定会下降，会更有利于攻略，明明在正常的恋爱游戏里是他应该做的事，系统却在阻止他这么做，为什么？ 奚越总觉得里面有什么问题。联系起系统一贯的坑爹操作，这条系统规划的路怎么看怎么诡异，似乎又是一条注定be的路。 或许这个游戏应该改名成《我的恋爱攻略系统果然有问题》或者《转生成为了只有恋爱游戏be剧本flag的主角》。 电光火石之间，奚越想起来了第二个修仙世界中的系统任务。当时他身中剧毒，系统任务却要求他瞒着别人，和这次的情况非常类似。 而那一次如果不按照系统任务走……奚越推导了一下结局，当时如果早早让项重山得知他有剧毒的话，项重山一定会寻法求解，自己最后也不会因毒发而选择与反派同归于尽。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系统拦着，他或许每一次都能走到he结局。 还没等他接着想下去，项重山果然按时来了。他一如往常，一身简单布衣，个高腿长面目俊朗，神色漠然，手里拎着一把小刀。 如果不完成系统任务会怎么样？和系统对着干会怎么样？ 奚越不想再管这个问题了。爱咋咋滴吧，烦了。 他在项重山一如既往垂着眼睛要动手行刑的时候，努力伸直了胳膊，抓住了他的手。 项重山微微瞪大了眼睛，握着刀的手登时一松，小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奚越用手指，轻轻在项重山手心里划动。项重山本来条件反射地要抽手，下一秒他一下子觉察了什么，猝然抬头去看奚越。 奚越对他微微一笑，手上继续动作。项重山怔怔看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冷硬一如往昔，仿佛毫不动容。 但项重山不知道，这一瞬间，他看起来像一个被主人一朝抛弃的小狗，独自在可怕的暴雨中流浪了许久，却始终没能找回他最爱的那个人。在小狗被迫长出的坚硬外壳之下深藏的，是茫然、委屈和痛苦不安。小狗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切变成了这样，小狗只想回到从前，一直待在最爱的那个人身边。 奚越并不能确定黑暗神到底是真的离开了，还是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在一边默默看着。为了不让他发现，奚越只能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看起来就像是项重山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似的，实际上他是用他们的方式传递了信息。 晚上，项重山结束了一切工作，回到自己家之后，他坐在床上，对着月光，轻轻展开了手掌。 他给奚越扎的吊床还吊在旁边，边缘的羽毛轻轻在月光里浮动。 手心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人手指的触感，即使到了现在，还有些蘇麻的感觉。 那是他们二人打小就用的专属沟通方式。 小时候，项重山的眼睛出过问题。作为一个本体是银狼的兽人，他本该晚上也能清晰地视物，同时夜里他的眼睛会展现出荧绿色，但他在十岁之前，夜里都看不清东西，眼睛也在晚上也不会亮起。 他的眼睛颜色也与其他本体是狼的兽人不同，他们都是黄褐色，极少数是蓝色，只有项重山是灰色的。 因此，他小时候一直被其他兽人幼童排斥着，他们说他是怪胎，不配做一个兽人。 那些孩子利用项重山夜里看不清东西这件事，屡屡欺负排挤他。他们经常在夜里玩藏宝游戏，藏宝图画在地上，只有项重山看不见。 在又一次被他们捉弄之后，小兽人委屈地躲在森林的角落，悄悄抹眼泪。他记得父亲说兽人是最坚强的，他们不流泪。但这一会，就这一小会，他想偷偷软弱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句小声的呼唤：“小山，你在这里吗？”那声音稚嫩却悦耳，是属于精灵王子的。 在所有小孩子都排斥他的情况下，只有精灵族的小王子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从来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嘲笑他，甚至总是站在他前面，帮他驳斥那些欺负他的孩子。 项重山知道奚越是发现他不见了，担心他，来找他。他怕奚越在丛林深处继续找下去，那会很危险，忙出声应道：“阿越，我在这里。” 边说，他边捂着眼睛匆忙擦着眼泪，怕奚越看见。但奚越闻声爬进了这一处树丛，然后却伸出了小手，轻轻盖在他眼睛上。 “没关系，”精灵轻声说，“你不用睁开眼睛的。” 奚越用另一只手拉起项重山垂在一边的手，翻过他的手心，轻轻在他手心写字。 他把刚刚那些孩子写在地上的字，一一用手指给项重山写了一遍。 慢慢地，项重山放下了盖在眼睛上的手。精致得仿佛瓷娃娃一般的精灵对他微微一笑，道：“你看。” 只见他写在项重山手心的字，全部都开始发光，然后一个一个地从项重山手心飞起来，在空中列成一排一排的模样。 每个字都在泛着微光，许多字排成队列，照亮了两个小人儿抬头仰望的脸庞。 后来，在长大的过程中，项重山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正常，他们也就很少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了。 但是今天，奚越再次用了这个方式。他在项重山手上写的字是：下一回行刑，提前一天过来。 项重山对着展开的手心看了半天，最终克制不住地低下头，轻轻地，满怀罪恶地，做贼一般地，吻在手心处。 他确实还爱着这个人，根本无法抵赖。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他对自己如何，甚至无论他是否有自己从未看清的另一面。 爱是不讲道理的。即使罪恶，即使背德，即使逆反了世间的一切道理，它就是存在着。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给老子死！ 奚越：我偏不！ 项重山：（掏出四十米大刀） 第77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怎么样，今天你改变主意了吗。”这天黑暗神现身之后，惯例问奚越。即使每一天，他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成不变的漠视，但他就仿佛在搞传销一样乐此不疲。 然而今天，奚越却非常出乎他意料地有了反应。奚越看向他，问道：“改变什么主意？” 黑暗神惊讶中有一丝兴奋：“当然是改变信仰，奉我为神了。你竟然理我了，难不成你是真的改主意了？” 奚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无视他，也没有对他冷嘲热讽，而且接着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信仰你？” “你难道意识不到吗？那是因为你的信仰看起来足够诱人，我的精灵。”黑暗神眯着眼睛笑了，似乎在幻想着什么，“你对光明的信仰如此牢不可破，它纯粹又坚定，你是一位多么忠诚的信徒。我真的很想看看，这样的你如果信仰了我，该是多么的美丽……” 奚越心里冷笑一声，又问他：“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改变主意？” 黑暗神把眼睛重新移到他身上，感慨道：“哦……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吧，小可怜鬼。你为了不让我把两族所有人都杀掉，牺牲了自己的名誉与我做交换，可是结果呢？你忍辱负重地在这里受刑，可你得到你应得的信任了吗？没有，你守护的伙伴们现在都恨你入骨呢，包括你，最，爱，的，那，一，个。” 奚越一脸冷漠地听他巧言令色睁眼说瞎话，说到底这一切不都是他一手造成，每一步完完全全都是他设计出来的，现在还想推锅给兽人族是咋滴，人家明明也都是受害者。 但奚越不由有一丝担心，这话要是被项重山听到了……自己是不会往心里去，但项重山一定会被这话狠狠捅一刀的。 今天正是行刑日的前一天，奚越也是故意从黑暗神那里套话，让项重山听见的。他知道项重山就在这附近。 这会他只祈祷，项重山已经离开了，并没有听到最后两句。 黑暗神还在继续试图洗脑他：“这样的一群人，值得你付出一切吗，还是投入黑暗的怀抱吧，没有所谓‘正确’的事，只有你想做的事。所有其他人都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多逍遥。” 奚越想让项重山听到的一切真相，都已经引着黑暗神说出口了，他便再次陷入了沉默，不再搭理黑暗神。 黑暗神乐此不疲地继续着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让三三忍无可忍地吐槽了一句：【丫怎么不去当邪教头子。】 奚越呵呵道：【丫不就是邪教头子吗，你品，你细品。】 三三想了想：【……确实……】 奚越问道：【项重山来了吗？现在是不是还在这？】 三三在系统空间看了一下，道：【黑暗神还没来的时候项重山就在了，现在还没走。】 奚越沉默一会，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他在与生命树长时间的相处之中，已经与生命树建立起了一种很玄妙的联系，几乎可以与生命树共呼吸。因为他为挽留生命树做出的努力，生命树也十分亲近他。 结合他对于风系魔法的天赋，在生命树的这片范围之内，他几乎无所不知，也能够轻易地隐藏一些气息。 虽然黑暗神这种高阶生命奚越还是探测不到，但是他能够感受到项重山的存在，也能在黑暗神眼皮子底下隐藏项重山的气息。 因此，黑暗神在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项重山在附近，就不遮不掩地讲出了一切。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奚越破天荒地对黑暗神态度很好，和他多说了几句话，黑暗神今天格外兴奋，待的时间也格外长，一直在奚越身边喋喋不休。 奚越自顾自盯着脚下的阵法出着神，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 长久鲜血的浇灌之下，奚越能够看出阵法已经几乎成型了。按照他的记忆，它现在的模样和古书上很相似，后面奚越就不用继续放血了。 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奚越才放心让项重山知道真相。毕竟今天之后，他再也不可能被放血了。他知道项重山一定都等不到明天，就会把他先放下来再说。 奚越低着头，没发现黑暗神滔滔不绝的同时，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许复杂。 “你知道你快死了吗。”黑暗神停顿一下，突然开口。 奚越没听他说话，感觉到他语气突然一变，问了一句：“什么？” “你快死了。” 他在奚越莫名其妙看过来的眼神里，开口解释道：“你不知道吧，你现在画的这个阵法，献祭的根本不只是鲜血，还有你自己的生命力。你没发现你虚弱得不正常吗？阵法完成一点，你就离死亡更近一点。现在阵法已经要成型了，也就是说，你很快就会死。” 奚越完全没料到还有这码事，整个人都怔住了，但黑暗神不像在骗他。奚越下意识地想，难道这是和系统任务对着干的代价？我自己不乖乖领盒饭，系统就硬往我嘴里塞？ 黑暗神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你信仰我吧。我可以给你重塑身体，我甚至可以给你一半的神格，你将得到永生。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我，而且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还没等奚越说出拒绝的话，他突然喉咙一痒，一张嘴，嘴里涌出好多血，一直往外涌，止都止不住。 奚越整个人都有点懵。看来，黑暗神说的确确实实没错，他不仅快死了，而且是真的很快就要死了。 在这关头，三三也突然开口：【不好，出事了！攻略对象各项数值突然都出现了大幅波动，游戏世界有崩塌的风险！】 项重山出问题了？奚越一惊，顿时顾不上领不领盒饭的问题了，忙问三三：【怎么回事？攻略对象出了什么问题？】 三三冷静道：【是攻略对象这个人工智能出问题了，我给你看一下数值波动。不过不用慌，我开启了安全模式，随时准备将你抽离游戏世界。】 三三话音一落，奚越面前便出现了像是投影一般的一幅图，记录着攻略对象的各项数值，现在只见每一条数值的条带都闪着危险的红色感叹号，并且每项数值都在从0到爆表之间反复横跳。 这图太直观了，奚越立竿见影地感觉到了焦急。他问三三：【能不能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我过去看看他怎么样了。】他能感觉到项重山还在生命树附近。 然而他等了半天，三三却再也没回话。奚越心急如焚：【三儿？三儿？？怎么回事？】 他意识到情况好像很不对劲，于是开始试着挣脱身上的绳索。但他这身体确实已经非常虚弱，连动作幅度大一点都让他觉得十分疲惫。 奚越手上硬撑着动作着，同时试着调动体内的魔力。 这无异于引火烧身。他的身体本已是强弩之末，这会他强行逼迫自己调用被封住的魔力，顿时嘴里又涌出一口血。 黑暗神发现身边的精灵听完他的话之后，不仅没害怕，只是停顿了一下，接着他看起来开始变得非常着急，开始拼命挣脱绳索，好像着急要做什么事。 黑暗神顿了一下，虽然一无所知，但他轻轻弹了弹手指，想帮奚越先把绳索解开。 然而马上他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没并能做到这么一件小事，因为他没有神力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下一秒，黑暗神整个身体突然被未知的力量高高抛起，然后重重地擂在了地上，摔在地上那力度仿佛是有一只巨大的看不见的拳头在他身后狠狠把他锤到了地上。 黑暗神完全没能反抗，当场深深陷在地里，浑身剧痛，被摔成了一摊烂泥。 他突然之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从前让他无往而不利的神力消失的一干二净，那种全知全能的感觉也突然消失了，仿佛突然被摘掉了一只悬在世界之上的眼睛。 黑暗神伏在地上，感觉到有什么人走了过来，便以这种姿势勉强抬起头去看。 在他的视角里，一个人缓缓分开树丛走了过来。那人很高，一身简单的布衣，脸上仿佛拢了一层阴云，脸色十分难看。他看起来很低调，但气场依然很强，令人不由有些战栗。 这人毫不停顿地路过了躺在地上的黑暗神，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了生命树。但在他路过的一瞬间，黑暗神再次被某种神秘力量狠狠抛到半空之中，又雷霆万钧地“哐”得一声被砸进地里。 项重山径直走到奚越身边，目标明确，动作却又轻又柔，开始慢慢把奚越身上的绳索解开。 奚越的目光从被空气暴打的黑暗神身上转移到项重山身上，一时大脑都有些卡顿，整个人都茫然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刚就在项重山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一轻，一切不舒服的症状都突然消失了，力气和体内涌动的魔力都回来了，身上的伤口也一瞬间都愈合了。 奚越只觉此时他通体舒畅，力大无穷，甚至想来一发胸口碎大石。 项重山一言不发，垂着眼睛帮奚越松绑。但他动作极为小心，明明奚越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伤口，他却仿佛呵口气都能把奚越碰疼了一样，无比珍重地对待着手中的动作。 他把奚越手腕上和手臂上缠绕的绳索解下来，将奚越的上半身轻轻靠在树干上，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轻轻去解奚越脚腕上的绳索。 奚越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脚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项重山被他躲了一下，神色却完全没有变化，动作也没变，仍旧坚定地伸手过去，珍而重之地把奚越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一点一点解开。 做完之后，他直起身，轻轻把奚越抱了起来。 奚越僵着身子没动，就感觉到项重山抱着他，轻轻低下了头，有一个吻落在自己的额头上。那人的唇瓣似乎在细微地颤抖，让奚越心里也多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同时，有什么滚烫晶亮的东西落了下来，落在奚越的脸颊上，又缓缓滚落。 作者有话要说：　　奚越甩出一大摞盒饭，霸总语气：吃吗？我还有很多 第78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兽人族聚居地。 奚越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项重山，面色很为难，对等在一边的医生道：“抱歉，但是……” 他说着，轻轻试着动了一下被项重山紧紧拉住的手。果然，他只要稍微流露出想要抽手的意图，项重山的手就会一瞬间收紧。 同时，即使项重山闭着眼睛还没醒过来，他的眉头依然紧紧皱了起来，似乎害怕最珍贵的东西被人夺走，让他做着梦也难以安眠。 奚越向来给项重山诊断昏迷原因的精灵族医生投去歉意的眼神，即使明知自己在这很碍事，但项重山根本不肯放开他，他着实没办法让开。 精灵这位有治愈系魔法天赋的医生一头浅绿色的头发，面目清秀，此时慌忙摆手：“不要紧不要紧，倒是您……”他看起来担忧又愧疚，很不好意思地抬起眼睛看了奚越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倒是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您真的受苦了，都怪我们……” 奚越眼见这精灵说着说着就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眼圈都红了，只觉一个头三个大，怎么还来…… 他忙打断精灵的话：“我没事，你快帮重山看一下吧，他刚刚突然晕了过去，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果然，医生被这么一打岔，所有精力都放到了他的病人项重山身上，神色严肃起来，开始察看他的情况。 奚越松了口气，看着精灵手里亮起柔和的绿色光芒，将手悬在项重山身上，轻轻地一寸一寸掠过。 奚越也转头去看项重山的脸。这会他终于从一连串猝不及防的事情中闲下来，终于能好好研究一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项重山在生命树那里突然现身开始，奚越就意识到，这个人变了，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不再是这个世界里那个单纯直接的兽人了，他像是另一个人，有着让人难以看透的灵魂。 有些陌生，那过强的气势甚至让奚越在某一时刻觉得有些怕。 奚越得了空，终于能开口问道：【三儿，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三三刚刚突然失联了一会，直到项重山出现后，它才再次出声。 三三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着实心有余悸。它给奚越描述了一下它这边发生了什么。 刚刚项重山的数据出问题的时候，三三把异常情况告知了奚越，然后本来正在它的系统空间里观测着各项数据，准备一出问题就直接切出游戏世界。 结果就在这时，它的系统空间里突然就凭空闯入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那男人一言不发，也不看三三，但在他出现的一瞬间，三三突然发现，它无法操纵自己的系统空间了，无法输入任何指令，只能任由这男人做一切事情。 那男人进来就目不斜视地直奔操作台，直接在屏幕上输入了等级最高的密钥，然后就是让三三眼花缭乱的一通操作，改动了游戏世界里的许多数据。 这人的操作等级太高，大多数数据三三见都没见过，并不认识。但是它能认出来其中一部分，那是奚越的身体数据，那男人刷刷刷改了一堆，把奚越的身体从濒死的状态复原如初，甚至比原来还要体魄强健。 奚越听懵了，但他顿时意识到，这个三三所说的神秘人，正是躺在床上的“项重山”。 奚越看着兽人这张熟悉的脸，心里闪过许多想法。这个人会是他许多模糊不清的回忆当中的那个一直在呼唤他的人吗？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会是那传说中的游戏里第一个作为攻略对象的人工智能吗？ 他们二人又有过什么纠葛，为什么他一见到自己……是那种态度？那种态度绝对不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也完全不像朋友的关系，他那样子简直像是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无价珍宝，举止间流露出的全是深情。 奚越又想起刚刚，那个轻柔的颤抖的吻，和那滴滚烫的眼泪。 项重山出现并为奚越松绑之后，没过一会，就突然晕了过去。 奚越当即便先将项重山背了起来，准备把他带回去。怪的是，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虚弱到胳膊都抬不动，这会却浑身伤病都恢复了，周身力大无穷，轻而易举地把高大的兽人背在身上，走起来也毫不费力。 走之前，奚越看了看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黑暗神，他似乎全身的骨头都摔断了，不知为何好像也失去了作为神的能力。 奚越和他对视两眼，然后面不改色地忽略了黑暗神的目光，直直从他头上跨了过去。只不过离开的前一秒，他脑子里闪过了以前在现实世界经常见到的标语：保护环境人人有责，不要随便乱丢垃圾。 在进入聚居地之前，奚越本来有点担心，大家会不会把他赶出去。赶他出去倒不要紧，他更担心的是，项重山能不能被好好医治，会不会在冲突里被伤到。 他沿着小路往前走，刚靠近聚居地附近，就远远看见了一个兽人。那兽人本来正扛着锄头准备耕种，一见奚越，顿时锄头都扔了，急吼吼地冲了过来。 奚越以为他要跑过来和自己打架，防御的口诀都准备好了，没想到那兽人冲过来，热泪盈眶地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双臂：“恩公！您受苦了！” 正说着，他看到了奚越身上背着的项重山，顿时停了嘴，二话不说接了过去，同时有些不解地问道，“首领这是怎么了？您怎么样，不要紧吧？” 奚越石化在原地，一时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兽人见美丽的精灵只用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他，并不说话，以为他是在介意之前众人对他做的事情，顿时一拍脑壳，无比后悔道：“之前是我们误会您了！您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您救了我们，我们却恩将仇报，简直罪不可恕！” 他越说越激动，骂自己骂得脸红脖子粗，看起来简直像是随时能找个地方一头磕死在树上。 接着，这兽人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向奚越指了指侧腰，说：“要不这样吧，恩公，你也划我几刀，喏，我的刀就别在这里。虽然弥补不了什么，你划我几下，至少也出出气吧。” 奚越被这汉子用真诚热忱的眼睛望着，吓得连连摆手拒绝了。他消化了一会刚刚发生的事，依然觉得十分诧异。 奚越和这兽人一起并肩往回走，路上试探道：“你们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了？” 那兽人听了，整个人像是卡带一样突然诡异地卡顿了一下，表情和动作都停滞了，就像是正在播放的电影卡了一下。下一瞬间，他重新动作起来，仿佛之前的停顿从未出现过。但奚越一直在关注着他，看的一清二楚。 奚越有些震惊，收回了视线，只装作无事。接着，兽人表情十分自然道：“大家都知道了，就是那黑暗神捣的鬼！”他有些激动起来，仿佛对黑暗神这三个字仇恨至极。 那兽人说完这句，又懊悔地看向奚越，接着说道：“是您拦住了黑暗神，从他手里救下了我们的命，我们却是非不分，对您做出那种事……大恩大德难以为报，我……” “别别别，”奚越吓得连忙打断了他，冷汗都出来了，生怕后面听见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鬼故事，他道，“不必这样，我之前做了该做的。” 虽然兽人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其实他自己并没做太多，兽人们其实也都没错，奚越听着这些话，不由觉得有些脸红，想让他快别说了。但是听着听着，他又意识到一件事。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别说身上那些刑罚留下的伤口了，连他穿的衣服都仿佛自动刷新了一样崭新白净，完全不似一个长期受虐待的罪犯。 奚越再次转头看向这兽人，兽人浑然不觉奚越的这些异常，还在滔滔不绝地表达谢意，仿佛一切都再自然不过。自己身上这么明显的不对劲，不可能有人注意不到。 太奇怪了，简直就像是……有人直接改动了他们的记忆和观念一样。他们像是只接收到了“奚越是无辜的”这样一个结果，而跳过了中间的一切过程。 进了兽人族的聚居地之后，所有看见奚越的精灵和兽人都第一时间围了过来，好几个人帮着把项重山抬回家，有人听了奚越的话飞快跑去请医生，其他人则全都围在奚越身边。 奚越被这一群眼神殷切的兽人堵了个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急不可耐地想要感激和补偿他，都想为奚越做点什么，大家七嘴八舌地关怀着奚越。 奚越一下子陷在了一大堆争先恐后被捧出来的心意里，顿时被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闹得有些晕头转向。 接着，因为言语难以表达心情，不知道谁先开了头，大家竟然直接争相开始往奚越怀里塞东西。什么刚采摘的新鲜果子，路上看见了想带给媳妇的花朵，小孩子各自最喜欢的弹珠石头等等。 等奚越最终突出重围的时候，他手里头上身上已经满满都是东西，还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好多人要他一定去家里吃顿饭的邀请。 精灵族和兽人族久居深山，民风淳朴，大家都不看重什么金银财宝一类，交往的最高礼节就是正经地邀请别人去家里吃顿饭，到时候他们会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贵客。因此他们表达谢意的方式也是如此。 奚越终于能进屋看一眼项重山的情况，然而他刚一走进项重山的房间，立刻被项重山的状态吓了一跳。 项重山之前被他带回来的一路上，手里一直牵着奚越的衣角。刚刚奚越被拦在门口，而几个兽人帮着把项重山抬进去，竟是没注意到，把奚越的衣服也扯下了一角。 这会，项重山依然晕在床上，但他不知是梦游还是得了什么怪病，竟然一直在剧烈挣动，被几个兽人合力按着手脚都按不住。 他手里紧紧攥着奚越的衣角，嘴里低低哀鸣咆哮着，那声音悲伤至极，听着让人十分难受。 奚越一见这一幕，忙冲过去查看项重山的情况。 神奇的是，奚越刚碰到项重山，项重山竟一下子安静下来，不再哀鸣挣扎。他一把拉住奚越的手，紧紧攥在怀里，便不再动了，连面部表情都慢慢舒展开，逐渐显出几分宁静。 众兽人石化了：…… 奚越也茫然了：…… 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重山？”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人确实还晕着。大家都摸不着头脑，就在这时，精灵族一位有治愈系魔法天赋的医生被请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项重山：山山摔倒了，要阿越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奚越：？？？ 另外，百收福利是一辆车车，已经放在围脖上啦，围脖名写在作者专栏里了（我真觉得挺香的，大家不要错过哈哈哈） 感谢在2020-07-07 13:23:24~2020-07-10 08:2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精灵医生仔细探查一番之后，面色没那么严肃了。他收回手，面向奚越道：“殿下放心吧，他没事。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他现在只是睡着了，可能是因为最近疲劳过度，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了。” 说完之后，他下意识转头再次看向那位年轻的兽人首领，却吓了一跳。 只见那俊秀的兽人首领竟是已经睁开了眼睛，灰色的眼睛泛着泠泠清光，正默不作声地凝视着一边的精灵王子。他从醒来就一直如此，目光无比专注，仿佛除了这人以外，没有什么值得他去看。 他面上虽然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看向奚越的眼神却很柔和，让人看一眼都会觉得有些脸红，仿佛窥见了他人某些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 奚越却背对着项重山，一无所觉。他听完之后，便对精灵医生很诚恳地致谢。 奚越早已猜到会得不到什么结果，他心里有数，项重山大概是作为人工智能的本体出了点问题，肯定和他之前做的这些事有关。 但医生那句“会很快醒来”无疑让他松了一口气。精灵族的医生是有些玄学在身上的，他这么说，证明项重山出的不是大问题，或许是之前他那一番大动作让他消耗过大，需要休息一下。 精灵医生见奚越这样，忙很不好意思地避让了奚越的道谢。他脸皮很薄，一下子整张脸都红了，慌忙摆手，一个劲地说没事应该的。临走前，他反而向奚越道谢，请求他有空的话一定赏脸去自己家吃个饭。 等奚越送走了他，再回过脸看项重山的时候，同样也被项重山吓了一跳。他下意识道：“重山，你……醒了？”他的语气不自觉有一丝疏离，再也不能如之前面对兽人一般自然。 项重山笑了一下，对他点点头。奚越见他醒了，便想试着抽回自己的手，项重山握着他的手却一紧，并不放开。 奇怪的是，明明脸还是一样的脸一样的身体，但如今，项重山给人的感觉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奚越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被拉着的手也觉得有些微妙的痒。他很想抽手，但担心伤到人，便强自压抑着。奚越眼神游移起来，想要打破凝滞的气氛，于是斟酌一下，缓缓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项重山正玩着奚越的手指，他将手里握着的纤长十指一一把玩，仿佛在赏玩什么珍贵的藏品。 他知道他这样子盯着人看会显得有些怪异，可能会吓到奚越，但他完全无法自控，只能一直看着那人。他其实是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做出别的事情，比如将那人一把抱住，紧紧箍在双臂之间，直到两人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他刚刚不是昏迷，而是记忆突然觉醒带来的后遗症。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完全记起了自己作为一个人工智能，从初生成到如今，漫长的体感时间之中，所经历的一切。 他记起了最开始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让他失去了记忆，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他曾经无数次失去记忆，失去一部分，或者全部。而现在，他通通想起来了。 而在刚刚的昏迷之中，有无数让他情绪剧烈起伏的记忆碎片掠过。 他见到了这一次的游戏里，每个世界中奚越最后离开他时的样子。他见到了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猝死的奚越，见到了在他怀里失去最后一丝气息的小皇帝奚越，见到了魂飞魄散连最后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的奚越，见到了虚弱至极在病痛折磨中离世的奚越。 他甚至见到了更多，在奚越进入这一次游戏之前，他们其实早已经在这个游戏里消磨了千百遍。 游戏里奚越每次进入新的世界之后得到的前情提要，都是根据奚越记忆里的一部分情感生成的。那些激烈的跌宕起伏的前情提要，都是奚越曾经在千百遍的游戏里体会过的东西，只是那些回忆他全都忘记了，只有浓重的情感保留了下来，被系统提取到了。 那些痛苦的经历，那些求而不得的感情，那些苦苦挣扎，那些痛彻心扉，奚越通通曾经经历过。 而且，全部是项重山给他的。 两个人在游戏里已经彼此消磨了太久太久。 而项重山终于想起了一切。 他手里轻轻把玩着奚越的手指，答非所问，只看着奚越，慢慢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阿越，我等了你好久。” 奚越眼神一震，抬眼看他，一时有许多想问的，却不知从何下手。他想问面前这人究竟是谁，但怕这样的问题伤了他的心。 项重山似乎终于玩够了奚越的手，停下手里的动作，十指慢慢顺着奚越的指缝摸进去，与他十指相扣，便不动了。 奚越被他这动作十分不自在，抿了抿唇。项重山看着他，笑着开口：“你想问的问题，我想你心里应该有猜测了。” 奚越眼睛微微睁大，震惊地看着他。 项重山见他这样，忍不住一笑，伸手按住奚越的脖颈，把他轻轻带到自己面前，然后在他唇角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奚越细微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克制住了自己，但身体很僵。项重山状似毫无所觉，表情动作都丝毫未变。 一吻之后，项重山的手依然在奚越的后颈上，顺势把奚越的脸轻轻按在自己怀里，叹气道：“你不要用这张脸做这种表情……我真的……” 奚越僵在项重山怀里，浑身不自在地贴着这人。 项重山搂着奚越，手轻轻顺着精灵银白色的柔顺长发梳理着，他似是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我一直都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不记得我也没关系，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 黑暗神在坑里躺了一天一夜无人问津，之后，他终于听到了逐渐走近的脚步声。 一天一夜之内，他始终没能恢复神力。而且他的全身骨骼似乎都摔碎了，体内五脏六腑似乎也摔破了。他真的像个凡人一般，第一次感受到了痛苦，而且是这样恐怖的痛苦。奇怪的是，若他真的变成了凡人，这样的伤势恐怕早就死了，他却一直活着。 就算他再反应迟钝，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那个兽人做的。 黑暗神作为这个世界的高位神之一，穷极无聊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个世界是怎么形成的，依托什么规矩在运行，这背后是否还有在他们之上的力量。 他把他猜测当中的这股力量，称为创世神。如今，他的猜测似乎成了真，而项重山似乎就是他想象中所谓的创世神。 此时，来的人正是那个兽人，同他一起的还有一只熟悉的精灵。 两人并排走了过来，但与从前似乎不太一样。项重山略微快奚越半步，隐约成保护之势。 项重山冷冷地俯视黑暗神，目光毫无温度，与之前的兽人项重山刻意作出的冷漠不同，现在的他是发自内心的没有情绪波动。 但他说话的语气却很温和：“怎么处置他？”是在同奚越说话。 奚越看着黑暗神狼狈的样子，直到现在都还有点恍若梦中。这难道不是世界里最大的boss吗？怎么开局就被秒了？属实太魔幻了。 说起来，关于项重山做的这些事，他还一个字都没解释。不过从三三的描述之中，奚越大致也猜出了一些。 奚越摸着下巴，盯着黑暗神，考虑了一会。那眼神像在看待宰的肉猪，认真思索着哪一部分要做成什么菜。 黑暗神之前干的事实在狂踩他底线，大好的机会送到眼前了，不好好折磨一下这孙子他就不姓奚。 黑暗神却似乎并不怕。他艰难地仰着头看着他们，口吻却很轻松：“哦？你们就这么和好如初了？看来你们记性都不太好嘛。” 奚越翻白眼，他这挑拨离间的技术能不能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一下，真是毫无新意。 没想到黑暗神继续对项重山道：“你忘了你曾经对这只精灵做过什么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一刀一刀把他割得遍体鳞伤的时候，他却做梦都在喊你的名字！” 项重山脸色骤然一变。他本来只是面无表情，除了面对奚越，他一贯是面无表情的。但他本来神色很放松，这会表情却僵住了。 他整个人周身的氛围都变了，脸上仿佛骤然笼上了一层阴云，让人总觉得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寒意。 就仿佛心底最深处的阴影，最不堪回忆的噩梦，被人触动了。 身边的人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精灵冰凉莹润的十指紧扣项重山的手心，对黑暗神不屑道：“关你屁事。” 黑暗神：“……” 精灵便一眼都不再看他，侧过身面对项重山，看着他道：“没必要以暴制暴，别脏了手。我知道他最怕什么，他最怕无聊。把他丢进深渊里吧，在他永恒的生命里，不会再有任何东西，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寂静。” 精灵握着他的手在缓缓收紧，手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一个沉默的安抚。 黑暗神听到奚越的话，眼神剧烈一震，终于有了别的情绪，他嘴唇颤抖起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直到两人转身离开，奚越都没再看黑暗神一眼。 在被瞬移到深渊之前，黑暗神抓紧了手里的东西。这段时间，他手里一直玩着这东西，甚至之前被一些信徒看到了，还大量搜集了这种东西供奉给他，但他一块也没拿走，因为颜色不对。 那是一块蓝宝石，颜色很特别，像澄澈的湖水，也像一只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如果看了车车的话可以给点反馈吗！肉肉它不香吗qaq 第80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处理完黑暗神的事，两人并肩回聚居地。 自从黑暗神说了那句话，奚越便隐约觉得，项重山一直处在低气压之中。虽然他面对奚越时神色依然很温和，但奚越能感觉到，他情绪很压抑。 奚越侧过脸看项重山几眼，开口道：“其实我……常常会梦到你。”他想转移一下项重山的注意力。 虽然项重山一定知道，奚越之前一直开着屏蔽buff，并不会痛；虽然奚越一直在身体力行地表达着不在意；虽然这事情无论怎么讲都不怪他——但项重山显然并没放过自己。 任何一个人，在长久的等待和寻找之后，终于找回了最重要的人，却发现这人已经被自己伤害到遍体鳞伤，甚至濒临死亡，恐怕心头很难不留下巨大的伤口，多少亲密也难以将它填平，多少理由都难以将它愈合。 一听奚越这么说，项重山果然立刻看向他，灰眸闪烁，问：“嗯？梦到我？” 奚越点头：“不仅梦里，有时候白天我也会幻视幻听……每次幻境里看到的那个人长相都不一样，而且之后我总是会很快忘掉……但是，我知道那是同一个人。而且……是你吧。” 昨天晚上，奚越再一次做了这样的梦。自从项重山突然变了样子，奚越心里其实一直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不管是感性还是理性。 理性来看，项重山是一个人工智能，既然恢复了全部记忆，那就不再是系统设定的那个天真直白、经历简单的兽人，而是作为本体存在的，一个彻头彻尾的机器人。但他的表现却与机器人很不同，至少面对自己的时候，有情绪波动，有真情实感，与真人无异。 而从情感上，奚越也总觉得，项重山本来并非如此，总觉得有点违和感。但同时，他又觉得项重山就该是这样，矛盾又诡异的和谐。 于是昨天晚上，他带着这样的情绪入睡，似乎梦到了一段对话。但醒来之后，他就忘记了梦中的全部。 他这会和项重山说完这段话，不由想到了昨晚的梦，他思索着，想回忆一下昨夜究竟梦到了什么。 …… “你做了什么？你背着我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擅自修改自己的数据，还是和系统交涉？这种事你居然都完全不让我知道？” 项重山凝视着连珠炮一般发问的奚越，慢慢道：“你生气了？对不起，但是……我不明白……” 奚越深吸一口气，突然再一次意识到面前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机器人，不能用常理人情套在他身上。他不是刻意隐瞒，他甚至意识不到这些都代表了什么，他只是凭本能行动。独自做了危险的事，然后试图瞒过自己的伴侣。这种本能，也名为爱。 奚越火气瞬间熄了，一时沉默下来，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解释。 项重山的神色在他的沉默中渐渐黯淡下来。过了一会，他轻声道：“我们确实是完全不同的。” 奚越闻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发觉他又一次在因为不能了解自己而自暴自弃，于是语气坚定但温和地回道：“我们是一样的。我们的一切都编码在基因里，你们的一切都编码在数据里。我们按照一定的规则行动，你们也同样。我们会出现不可控的行为，就像你们会出现不可控的bug。你会爱上我，脱离系统的把控，不正是最大的bug吗。我们是一样的，只是我们的数据更复杂，很难模拟的复杂，但你正在一点点向我靠近，不是吗？” …… 奚越发现自己完全记不起昨晚梦到的东西，他轻轻摇一下头，把心思放回目前的谈话上。 项重山听了他的问题，默然点头，看向他的眼睛很柔和，含着笑意。 项重山自己之前失忆的时候也多次出现过这种情况，梦里梦到和奚越经历过的一些记忆碎片。他知道奚越一定也是同样的，他们两人当初被系统用近似的手段破坏了神经中枢，所以他梦中那个人必然也是自己。 奚越见他点头，犹豫一下，问他：“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项重山眼睛弯起来，极温柔的样子，眼里有淡淡的怀念，道：“我们是恋人。后来，出了一些事，我们被分开了，也遗忘了彼此。” “其他的，我会等你慢慢想起来。我不想用讲述的方式，给你捆绑上恋人的标签，让你被迫负担着作为恋人的责任。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带给你哪怕只是一点不舒服。慢慢来，都会想起来的。” 都没关系，慢慢来。只要你在，就好了。 项重山拉紧了奚越的手，继续慢慢往前走。 —————— 兽人族精灵族和人族的战争早在黑暗神与奚越做了交易之后就结束了。 黑暗神那之后便不再是人族的靠山，之前约好的，黑暗神帮忙诛杀两族所有人，最终他也没实现。人族早就在困惑不解中被打了个屁滚尿流，他们之前苦撑那么久就是在等黑暗神出手，这下最大的底牌不管用了，只得损伤惨重地被打回了老家。 森林重新归于平静。兽人与精灵两族与从前一样，隐于世外，安然度日。 项重山这个兽人首领便也清闲，没事就带着奚越四处跑，把这个世界各种奇观都探索了一遍。 这日，两人正坐在龙族聚居地边缘一座小饭馆里吃午饭。龙族聚居地紧邻着海，菜单里最多的就是各式海鲜。 这里是龙族与人族的接壤地，龙族在此大多化为人形，此地风俗饮食习惯也与人类似。而越靠近海岸，所生活的龙族就越传统，深海里居住的则是龙族传说中最古老神秘的几个家族。 奚越正在吃着一份沙拉，里面有某种虾的肉，吃起来很像龙虾肉，但更弹滑。这个世界里奚越还是第一次吃到不会觉得反胃的肉类，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吃得满足极了。 项重山手里握着一根像章鱼足之类的东西慢慢吃着，明明是很粗鄙的拿着就啃的动作，硬是被他吃出了几分阳春白雪的味儿。 就在这时，沉寂已久的系统通知突然出了声：【主线任务二……】它说到这里，项重山骤然抬头看向奚越，目光锐利如电。接着，系统通知突然变成一阵音频扭曲一般的噪音，然后便突然息声了。 奚越：……？？？ 项重山目光聚焦到奚越身上，刚刚一瞬间的犀利眼神已经不见，他再次恢复了温和平静的模样，对奚越微笑着。 他见奚越一脸茫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他伸出手，轻轻对奚越招了招手：“想知道发生什么了吗？附耳过来。” 奚越好奇到不行，老老实实靠过去。 项重山见精灵这么乖地凑近，冷白色的尖耳朵就近在眼前。他一时心痒难耐，忍不住在尖耳朵上面轻轻咬了一口。 奚越果然马上就要后撤，抬起头露出震惊、莫名其妙和受骗的委屈神色。好在项重山早伸出一只手按在精灵的后颈上，没让他退成。 项重山神色不变，一脸正经，仿佛刚刚咬人耳朵的不是他。他在奚越耳边道：“我可以修改系统的任务数据。你不用再管系统说的话了。” 奚越想起来，之前系统也莫名其妙响起过一次通知，说他把任务一完成了，还给他发了金币。但是任务一是要他瞒着项重山事情的真相，他当时完全反过来做的，怎么可能完成任务？ 显然，这也是项重山的手笔。 奚越又问：“那仇恨值怎么办？”每个游戏世界里，系统要求玩家必须完成才能脱出世界的，除了系统的主线任务，还有两条，一条是好感度达到八十，一条是仇恨值清零。 这个世界的项重山游戏开局就是百分好感度，不需要再攻略，但仇恨值也是百分，需要消除。 项重山听到奚越这么问，笑了一下，道：“你喜欢？” 奚越还在思考，接着听见项重山这么说，顿时更茫然了，什么喜欢不喜欢？ 系统通知突然叮叮叮响了起来：【攻略对象项重山，仇恨值-10，当前仇恨值为90。奖励系统金币*10。】 【攻略对象项重山，仇恨值-20，当前仇恨值为70。奖励系统金币*20。】 …… 【攻略对象项重山，仇恨值-15，当前仇恨值为0。奖励系统金币*15。】 眨眼间，奚越刚刚提出的仇恨值，直接从满分降到了零。 项重山笑着看奚越，那眼神像在说：感动吗？ 奚越：不……不敢动…… 此时，熟悉的系统通知再次响了起来，这一回，还伴随着一声一声刺耳的危险提示音：【警告！警告！监测到玩家*@%&+】说到后面，又变成一串扭曲似的杂音。 项重山慢慢眨了眨眼，面色分毫未变，依旧笑着凝视奚越，仿佛在等他的表扬。 奚越真情实感道：“牛逼。” 项重山便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用过午饭便一路往海边走去，他说要带着奚越去看看传说中的巨龙巢穴。 项重山不知道从系统商店里买了什么buff，便带着奚越直直入了海，在海里他们也能照常呼吸，还能悬浮在海中任意行走。 项重山手指一划动，他们面前空中便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地图，像是藏宝图，在深海里标注了宝藏的地点。 项重山指着那里，说：“这里就是巨龙巢穴。” 奚越不明觉厉，心想这藏宝图是哪位壮士的手笔，居然想要龙口夺宝。 在寻找巢穴的路上，奚越问了一句：“那我们什么时候会脱出这个世界？”既然项重山能操纵这些数据，或许他们很快就能离开了。可是离开之后……他们会怎样？项重山还会记得这一切吗？ 项重山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接着又恢复原来的力度，道：“我可以修改数据，但我不能操纵时间，世界有独立的运转规律。” 奚越点头，明白还是要等他们某一方去世。不知为何，他隐约松了一口气。 巨龙巢穴由嶙峋怪石组成，远看是一片庞大的海底阴影，其间隐约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那是巨龙收藏的财宝。龙族居住于海底的几个家族并不屑与人族来往，保持着最古老的生活习惯——睡在远离繁华人世的深海宝藏堆上。 奚越远远见到有条巨龙正盘踞在巢穴中，不由有一丝紧张。但项重山坦坦荡荡地带着奚越一路游过去，丝毫没在怕的。 巨龙慢慢抬起了头，金色竖瞳打量着这两个小小的不速之客。 项重山越来越靠近，奚越潜意识里有些怕，但却完全无法真正害怕起来，因为身边这个人。就好像这个人在这里，自己就有无限的底气。即使理智觉得危险，身体也因为安全感而放松着。 项重山带着奚越的手，轻轻摸向巨龙的角。巨龙发出一声长啸，接着竟然乖顺地臣服着，在他们面前低下了头。 奚越一惊，三三提醒道：【攻略对象好像把你的那个白雪公主buff也改了改，应该是升级了不少。】 居然是白雪公主buff。被项重山拉着坐在巨龙背上的时候，奚越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这都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外挂的快乐…… 巨龙的背上凹凸不平，项重山用一只胳膊搂着奚越，让他坐得更安稳。巨龙从海底一路向上，竟然径直出了水，飞向天空。 出水的一瞬间，正值夕阳西下。海面上金光万丈，浅红色的太阳悬在海天交界处，整个世界都辽阔而光明，仿佛一切绝望或痛苦都不再有容身之处。 奚越看着眼前足够震撼的景象，只觉心中一轻，眼眶酸涩，竟然几乎有要流泪的冲动。 项重山只转头专注地凝视着他，轻声道：“不要怕。下一次，我不会再忘了你。我永远不会忘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个世界差不多完结了，下一个世界就是最后一个世界啦！感谢大家的陪伴，特别鸣谢公子胡亥和77两位小可爱，让我一个单机玩家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暖（抹眼泪） 第81章 世界六：小可爱人鱼黑化大法 奚越拿着移动终端走在空荡的回廊上，回廊整体亮着冷白的光，仔细去找并不能找到任何一盏灯，但一切都明亮得恰到好处。 这里是地下十层，自建成以来人数从未超过三位数，寂静几乎以一种固态的形式矗立在这里。 奚越走近面前的关卡，将终端凑近识别。 “滴——奚越博士，识别通过。”机械的提示音在一片沉寂中响了起来。门上指示灯亮起了绿色，面前的关卡安静地打开，奚越继续往里走。 接着，一个更为人性化的女性声音问道：“下午好，奚越博士。您今日0:00—24:00的权限为：A—F区、1359号实验体培养区、核心观察区。需要特殊权限请提前递交申请。请问您要去哪里？” 奚越道：“1359号实验体培养区。” 奚越话音一落，他面前需要走的路上就亮起了白光，指引着他往那个熟悉的地方走。 这片区域的道路错综复杂，如果失去指引，就算是常年在此工作的奚越也很容易迷路。 终端熄灭的屏幕上映出奚越的脸。由于常年在地下，从事着不需运动的脑力劳动，他看起来有些消瘦苍白，发色似乎也比常人浅一些，但眼睛里是平静锐利的光。 奚越把终端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走进门上有生物安全标识的培养区。换作有此标识的其他区域或者其他楼层，此时奚越都必须套上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服，让人很容易就全身出汗呼吸不畅的那种，才能走进房间。但是这间房间并不需要。 一进门，里面还有一个房间，与外间用一面单向玻璃隔开，玻璃此时调节到了不透明模式。奚越径直打开单向玻璃旁边的门，里间的情况才映入眼帘。 房间的一半都被做成了水池，水循环系统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天花板散发着柔和的微黄色光芒，映得碧蓝水池散发着金光。 在奚越进来的一瞬间，水池里什么东西激动地扑打起了水花，哗啦一下出了水，用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向奚越——竟是一条人鱼。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仿佛被激活了一样响了起来：【您的奖品——“神秘礼物”已送达，您将得到一份“读心术buff”，请签收。】 然而奚越还看着项重山，一时有些难以回神，因为这样近距离之下，这条人鱼的长相实在是太……实在太…… 人鱼项重山上半身伏在池边，鱼尾在水里轻轻拍打着，显示出心情的愉快。他上半身一眼看去与常人无异，只是头发有些过于长，铺散在水面，粗粗看去大约长及膝盖。 然而人鱼的脸，让奚越一瞬间找不到任何语言能够形容。那大概是人类对于美能够想象的极致，仿佛每个微妙的点都完美迎合了所有人心里最基本的审美，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只觉得震撼。 上个世界中，奚越拥有着就算是在以美丽著称的精灵族中都罕见的美貌，常常有人对着他露出痴迷的神色，每次奚越出个门也是走几步就有人克制不住地用各种形容词狂热地夸赞他。 但作为精灵时，奚越自己不常见自己的相貌，也并未觉得单单相貌便能够唬人至此，对他们夸张的反应也只觉得奇怪，然而今天，他完完全全体会到了那些人的感受。那不是花不花痴的问题，那就是纯粹的生理反应，没有人抵挡得住极致的美。 人鱼看着奚越在原地看着自己出神的样子，眨了眨眼，对奚越绽开了笑颜。奚越猝不及防再一次接收到了美颜暴击，大脑顿时一时空白。 就在这时，奚越的眼睛还看着人鱼，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想要这个人……想和这个人永远在一起……想一口吞掉……好喜欢……】这声音很悦耳，语气却透着甜蜜和着迷，粘腻不已。 奚越一惊，三三适时解释道：【是读心术buff，如果你盯着一个人十秒以上，就能听到他的心声。】 奚越看着人鱼，一时有些茫然。人鱼看起来天真又明亮，用盛满笑意的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自己，眼里是完全的信赖和喜爱。 但他心里……想的竟然是这样的东西吗？ 奚越刚刚才看了这个世界的剧情，对于他目前的身份——一个负责饲养人鱼的科研人员——正十分能共情，因此对于人鱼有着满心的爱，类似疼爱或者慈爱，人鱼就像他的孩子一样。 这个世界的发展程度和奚越本身所处的那个世界比较类似，科技比较发达，基础科学和应用科学齐头并进。奚越是一名一直从事于一项绝密研究的生物科学工作者。他所在的区域，所有项目保密程度都极高，充斥着各种外界人难以想象的生物，比如所有人都以为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人鱼。 人鱼攻击性不高，但有超出想象的魅力，类似某种致幻的神经性毒素，这是他们最致命的武器，就像传说之中凭歌声蛊惑了无数船员的海妖。而研究所对于他们的兴趣也正来源于此。人鱼智力很高，成年人鱼相当于人类十岁儿童，能够感知到很多东西，因此研究人员会提供给人鱼最舒适的环境，模拟自然条件，灌输给他们一切都很正常的观念，让他们的能力在自然状态下发挥到极致。 奚越便是所里的人鱼之一——项重山的饲养员。他自项重山刚出生便负责照顾他，十年间，眼睁睁看着项重山一点点成长为一条成年人鱼。而在这个过程里，他无可避免的和这条小人鱼产生了情感联系，而人鱼更是无比喜爱和崇拜奚越，几乎把他当成全部。 奚越正是抱着这样的感情进入了世界。但现在看起来，人鱼似乎并不像他的外表展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奚越想着这些东西，一时出了神。项重山站在原地等他，见他久久不动，忍不住出声喊他：“阿越，过来。” 奚越从恍惚的状态里回过神，一下子意识到面前这是项重山，不是刚刚剧情里那个他养大的天真懵懂、非常依赖他的人鱼，而是一个完全的工业产物，一个全知全能的人工智能。 即使在上个世界长时间的相处之中，奚越已经回忆起了越来越多的与项重山曾经的经历，但现在，不可避免的是，他依然对这样的项重山有一点天然的距离感。是刻在直觉里的，是人面对这样一类人天然会产生的感觉，很难消除。 奚越于是便再次不由自主迟疑了一瞬。仅仅只有一瞬间，但项重山依然捕捉到了。他神色没变，依然向奚越伸着手，微笑着等他过来。 上个世界里，奚越和项重山最终游玩遍了那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在每个族群都待过一段时间，体验了无数奚越从没体验过的奇妙事物。没有了系统烦人的任务，这段时间是奚越在游戏里度过的最轻松最愉快的时光。 两人朝夕相处之下，慢慢的，奚越想起了更多关于他们二人过去的事情。项重山也会适时地给他讲述一些事，奚越脑海中空白的过去渐渐拼上了几块记忆拼图，但依然不够完整，缺少一些能把这段过去串起来的关键记忆。 上个世界中，项重山并没有修改他们的年龄数据，两人都自然地慢慢变老。兽人寿命比较短，平均只有不到二百岁，而精灵寿命极长，可长至一两千年。于是项重山是先离开的那一个。 项重山在最后的那段时光里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床的旁边摆着的就是他给奚越做的吊床，但并不是最初幼时的那个吊床。那古早的旧吊床早已经被时间磨损得破旧不堪，但项重山不停地做了新床换上去。时间在流逝，吊床会破损变旧，但那里总是挂着一个吊床。 总有些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就像爱。 项重山离世前，奚越牢牢握着他的手指陪在他身边。两个人对视着，脸上都有笑意，气氛并不悲伤。因为他们都知道，很快他们会再见面。 但项重山在离开前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攥紧了奚越的手指。数次的分别已经给他留下了过于浓重的心理阴影。 奚越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再一次道：“别担心，等我，我很快去找你。” 项重山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们相携过了一生。这一次，他们真的白头到老。 那之后，系统便将奚越抽离了出来，将他投放进入下一个世界，并且再次判定他的攻略值是100%，世界完成度也是100%，评级仍旧是A+，将在下个世界中得到神秘礼盒。 奚越知道这是项重山的操作，他并未多想，便被投入了下一个世界。 但项重山并未告诉他评级的标准是什么。游戏里达到攻略对象的百分百好感度，也就是百分百攻略值，虽然十分罕见，但也并不是完全没人做得到。但A+评级确实从未出现过。但奚越却次次A+。事实上，就像世界剧情和系统任务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这个所谓的评级标准也相当个性化。 而系统对于奚越在游戏世界里的表现的评价标准，项重山永远不会告诉奚越。 是他的心碎值。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正式被我掏空了otz 第82章 世界六：小可爱人鱼黑化大法 奚越依项重山的话，慢慢向他走过去。项重山停在池边凝视着奚越的神色，看了一会，突然微微笑了一下。 接着，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突然一变，那种让人有距离感的气势突然消失了。而后他突然伸出双臂，用人鱼的神态和语气，撒娇道：“抱——！” 奚越一愣，身体的反应却先于理智，瞬间就伸出手臂牢牢环抱住了小人鱼。 人鱼靠在池边，身体依偎在奚越怀里，唇边的笑容没再落下。这大概是项重山恢复记忆之后，奚越第一次对他如此主动。 项重山的本体最开始只是无情无感的机器人，即使因为奚越而懂得了情感，但依然会让失去与他相关的记忆的奚越产生距离感。 但项重山这会突然发现了一条走近奚越的捷径。他虽然并不是系统设定里那个单纯的人鱼，但他完全可以模拟出系统给他的设定。而奚越显然非常吃这套。 两人在水边相互依偎，气氛一时十分温馨。 过了一会，两人身边却突然悬空出现了一个屏幕的投影，屏幕上面有几幅图、几个词语和几个句子。 这是项重山每天的常规项目，一方面锻炼和测试他的智力，同时也是实验的一部分。奚越每天都要按照屏幕上抽到的内容和项重山进行互动，然后仔细记录下他的表现。 屏幕出现的一瞬间，项重山似是被打扰到了，眉头一皱。接着，他轻轻将头向一侧摆了一下，屏幕随着他的动作骤然消失。 项重山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继续倚在奚越怀里。 奚越抱着抱着，终于品出哪里不对劲了。他有点疑惑道：“重山？你……记得自己是谁吗？怎么……”怎么看起来完全像是这个世界里的人鱼，而不像你自己。 项重山笑道：“我还是我。但我在情感回路上依然会被系统的设定所影响。” 项重山没有说的是，他不仅仅被影响，他还可以主动模拟出系统每个世界给他的人设。除了人鱼，他还可以模拟出上个世界的兽人，上上个世界作为奚越的弟弟的自己，或者之前的侍卫、师尊、总裁。 总之，奚越喜欢什么，他就变成什么。奚越喜欢的样子他都有。 奚越听了他的话，倒是一下子记起了刚刚用读心术buff听到的人鱼的心声，不由打了个冷颤。 那样强烈的执念……也不知是属于人鱼的还是属于项重山的。 但是搂着小人鱼的感觉意外的好，不知是这个世界人物设定给奚越带来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他依然和项重山腻在一起，没有动。 奚越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沿着人鱼的长发一下下顺着。人鱼的长发沾了水，顺滑带着凉意，摸起来十分舒服。 项重山眯着眼，在奚越怀里动了动，非常依赖地蹭蹭奚越的胸口，嘴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咕哝。 奚越道：“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找回我的记忆？” 项重山又在奚越怀里蹭了两下，语气懒洋洋的，带着满足，道：“走。” 他打了个响指，空气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然后他对奚越道：“闭上眼睛。” 奚越熟练地闭上眼，感觉到项重山从他怀里直起了身，拉住了他的手。 下一瞬间，奚越再次睁开眼，眼前一切都不同了。 他们身处一片海滩之上，天空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来自面前的海水——面前是一片散发着微蓝荧光的海水，发亮的浪花打在礁石上，撞碎一片星光，再重新汇入浪潮之中。 仿佛天地倒转，他们站在星海边缘。 奚越一时被眼前美景震撼，说不出话。 同时，他耳边似乎再次响起了一段对话。 “测试要结束了，这是最后一个世界。我很快要被唤醒，从游戏中抽离，回到现实世界……你知道的吧。” “你做的游戏很美……你看，真的很美。”项重山答非所问。 “所以你才去和系统谈判，对吗？你的筹码是什么？最后究竟怎么样了？还不肯说吗？” 项重山把手收回来，手指上停了一只机械蝴蝶，合金做成的骨架，如同蝴蝶翅膀上的纹路，骨架边缘发散出红光，连在一起犹如真实蝴蝶的形状，有种怪异的美。 他终于开口道：“阿越，这事我没想瞒着你。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做完之后再告诉你比较好……” 奚越红着眼眶打断他：“如果一切成功了，你自然会告诉我，如果失败了，你就永远消失，而我会被抽离，被清洗一切记忆，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永远不会再想起你，一切回到原点，对吗？你把自己当什么？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项重山叹了口气，手指一张让蝴蝶飞走，伸手轻轻去摸奚越的脸颊：“别哭，阿越，别哭……” 奚越一把拍开他的手，眼泪终于滴落：“成果我们两人共享，风险你一个人担着，哪有这种好事？你想都别想。” 项重山默然看着那滴眼泪缓缓流下，凝聚了海里的光，竟比海水耀眼。他默默感受着心里因此而生的那种只属于人类而不属于机器的情绪：焦灼，痛苦，还掺着一丝甜蜜。 奚越冷静了一下，道：“我也准备了一些东西。能说话吗？” 项重山点点头。早在谈话开始之前，他就已经设置过了。 系统有时会开启录音录像，进行监测，确保游戏里不出差错，类似一种审核机制。而接下来的东西，显然不适合被系统发现。 奚越这才开口：“我们公司开了个子公司在搞人体实验，和人脑、神经一类的相关，名义上是医疗器械制造，实际上把用许可证购入的东西都拿来做研究了。研究成果和制作人工智能有关，似乎也有别的用途……” 他接着道：“我们这些游戏开发者是第一批游戏测试者，如果我们这些小白鼠平安无事，公司筹备着以后随机抽取一些人来测试游戏，用的技术也是从这些实验上得出来的。我手上搜集到了一点证据。” 这些事显而易见都是不那么合法的，奚越是游戏开发的核心人员，有机会接触到一点边缘的东西。但就这一点，也足以令公司有所畏惧。 项重山蹙起了眉。奚越问他：“你的筹码是什么？” 项重山缓缓道：“我拿到了系统的核心密钥，权限是最高级。” 奚越睁大了眼。权限是最高级，意味着项重山基本上就是系统本身了，可以在系统里横行无阻。但是…… 奚越放下心，露出了一个微笑：“所以，让我来。” 两者相较，显然奚越手里的筹码更重。项重山最多只能在系统里制造骚乱，来几个程序猿熬几个通宵就能解决的问题，但奚越手里的东西就比较关键了。 项重山默然不语，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奚越的手指。奚越反倒轻松起来，问他：“你要带我来看什么？” 项重山有些出神，下意识转头看向奚越，半天，眨了一下眼，反应过来了。 接着，项重山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唇瓣，勾起唇角。 奚越：…… 奚越无奈凑近，在项重山嘴唇上烙下一个吻。项重山按住他的后脑，舌尖撬开奚越的唇瓣，精准地摩擦奚越口腔中的敏///感点。 直到奚越发出“呜呜”的声音挣扎起来，项重山才放开他，指尖轻轻蹭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奚越身上直发软，被项重山半搂着支撑着身体，晃了晃头，恨恨道：“赶紧的，把你那本什么破书丢了！” 项重山无辜道：“我的辅助系统告诉我，这是掌握人类情感最快的渠道。” 奚越深呼吸，最后一指项重山，威胁道：“那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你用这招。” 项重山还优雅地半躬身行了个礼：“如您所愿。” 接着，项重山闭上眼，在系统空间不知设置了什么东西，片刻后又睁开眼。两人面前的海水深处开始慢慢翻滚起来，像是有什么大东西在水下渐渐靠近。 隐约的亮光从远处一路过来，奚越全神贯注地盯着海面，在猜测项重山要给他看什么。 项重山微笑着凝视他，眼里映着海面的光。 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奚越，他手里根本没有那本所谓的《浪漫约会一零一式——如何抓住一个人的心》存在。从头到尾所有事都是他自己做的，笨拙的示爱，怪异的要求，都是他自己做的。 奚越以为机器人不可能有这些想法，确实也应该是这样。但他早就不是一个机器人了，而他知道奚越迟早会发现这一点。 深水里的东西终于逐渐冒头，在靠近海岸的同时也在缓缓上升，竟像是不受重力约束，冒出海面之后继续上升，缓缓升到了半空。 那是一群水母，有大有小，半透明的身体散发着明亮的白光，拖着长长的丝带状触手，在空中缓缓舞动，美轮美奂。 像一群表演舞蹈的修长美人，又像时光被无限延长的一场烟花秀。 奚越几乎屏着呼吸，默默看水母群向天上有秩序地游动。 半天之后，水母群终于停了下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形状，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心形。 奚越：…… 什么焚琴煮鹤啊，什么暴殄天物啊，什么牛嚼牡丹啊。 项重山笑道：“喜欢吗？” 奚越沉默半天，忍无可忍道：“所以我就说让你把那破书丢了！” 第83章 世界六：小可爱人鱼黑化大法 项重山的手在奚越头上轻轻摸了摸。 奚越从这段回忆里回过神，呼吸急促，眼神有些失焦。 面前就是那片散发着光芒的大海，这是奚越许久之前第一次进入游戏时，两人一起度过的一个未来科幻世界。 那时他们不知道，这会是两人最后一段温馨时光。 项重山的手在奚越面前轻轻挥了挥，握住他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问道：“还好吗？” 奚越摇头，半天不能言语。 平静下来之后，他道：“我又想起来了一些……” 项重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十分可靠的样子，道：“嗯。有什么想问的吗？” 奚越在脑中把已知信息串了一下，正要开口，突然顿了顿，问：“现在……能说话吗？” 项重山弯起眼睛：“能，放心说。” 奚越道：“我之前是什么身份？我是……这款游戏的开发者？” 项重山点头：“当时游戏研发还没完成，但是你们内部出了点问题，有叛徒往对家公司卖了资料，你们公司急着上市，就催你们马上测试——有一定危险性。当然不能找别人测试，于是你们亲身上阵，最后你是第一个进入游戏的。” 奚越喃喃道：“而我的攻略对象就是你，第一个开发出的人工智能。” “然后最不可思议的bug产生了，不仅仅是那个人工智能，还有测试者。他们相爱了。”项重山温柔地凝视着奚越。 奚越捏捏他的手指，问道：“所以，当时我们要和系统谈判，我们的要求是什么？”当时奚越的测试结束，即将被抽离系统，而项重山将被投入下一次使用，两人都会被清除记忆。虽然项重山其实并不会被重新投入游戏中，而是会被直接做成恋爱机器人。 等等……恋爱机器人？ 奚越恍然大悟：“我们当时，是不是要求公司提供给你一具机器人身体？” 当时，他们二人虽然并不知道系统会把游戏里用过的人工智能做成恋爱机器人，但他们知道公司有这个方向的分公司，便有了这种想法。 项重山赞许地点头：“聪明。” 两人一时沉默，奚越再次陷入了思索，项重山也不开口打扰他。 这片海滩事实上是这个世界里的一处人工搭建的景观，天幕永远调到黑夜模式，海里的荧光物质是模拟了远古时期一些会发光的浮游生物。 万籁俱寂，只有细微的风声，风携着海水的潮湿咸味吹过来，很清凉。 当时他们那次谈判的结局也不必问了，如今两人落到这样的境地，结局必然不会很好。 但在这之前的记忆拼图，至少已经补全了。奚越明白过来，自己曾经作为一个程序员，是在这家游戏公司工作，并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普通的小公司。 他作为新游戏开发的核心人员，在紧急情况下进入游戏做测试，遇到了项重山。 在测试结束前，两人试图与系统谈判做交易。不知发生了什么，结果就是，两人都失去了游戏里的记忆，并且在这之后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进行游戏，共同消磨了无数个世界。 在这些世界里，两人仍旧无数次部分或者全部失忆。项重山作为攻略对象，本来就会在每个世界之后失忆，然后在下个世界拥有一个全新的人设。 而奚越，似乎每玩一次游戏，通关了整个游戏中所有的世界，然后便会失忆一次，下次再玩游戏，就会以为是第一次玩游戏。 正如这一次，奚越以为自己是在睡梦中被突然吸收进入游戏，同时对以往的记忆非常模糊，情感也非常淡漠。事实上，他根本不是第一次进入游戏，他已经在游戏中消耗了许多许多时间。 同时，或许是在系统的恶意操控之下，在这无数个世界里，他们有无数情感消耗，甚至在奚越的潜意识里留下了许多激烈的绝望的痛苦的情绪，反过来导致形成的世界剧情更加糟糕，恶性循环。 “想再看一次吗？”项重山突然轻声开口。 奚越回过神，转头对上项重山的目光，愣了一下。接着，他一下子意识到项重山指的是什么，嘴角抽搐了一下。 “倒，倒也不必。” 项重山点点头，仍旧凝视着奚越，嘴角带着笑意。 过了一会，奚越感觉到面前有什么发亮的东西逐渐靠近。他转头一看，好家伙，还是水母。不是说不用了吗？ 水母仍旧拖着长长的明亮的绸带状触手，像优雅的舞者，缓缓一下一下向他们游过来。 这一次，它们直直游到了奚越二人面前，然后悬浮在空中，静静飘动。 项重山抬了抬下巴，示意奚越伸手去碰它。奚越下意识照做，脑中闪现的想法却是，这东西有毒没有……带电吗…… 谁知他手指碰到水母之后，整个水母群竟瞬间散成无数光点，缓缓逸散开，仿佛方寸之地凝聚了一整个缓缓旋转的星系。 片刻之后，星星缓缓散开，面前的景象也缓缓消失，两人仍旧身处研究基地深处的培养室里，身边就是人鱼生活的水池。 奚越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之后，发现面前仍旧是基地里柔和的白光。 耳边是水循环系统发出的轻微嗡鸣，清新的水汽弥散在空气里。 “看来确实有一定的危险性。”奚越捂着心口，喃喃道。 项重山问：“什么？” 奚越摇头，没再说什么。 【三儿，】他喊道，【刚刚让你记录的数据，储存好了吗？】 三三答道：【储存在你的数据库里了。】 奚越表示知道了。那是刚刚他回忆起的证据，关于公司做非///法人体实验的一些内部资料。 事情在一步步向着当初的模样发展。自己逐渐找回记忆，也在逐渐找回对项重山的感情，也拿到了对公司不利的资料，而项重山已经恢复了记忆，也拿到了密钥。 最后一步看来不远了。 房间内的通讯器此时突然响了起来：“越哥？”是奚越的同事在外面喊他。 项重山还是人鱼的样子，伏在池边，默默看着奚越，这会轻轻拉了拉奚越的尾指。 奚越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类似怜爱的情绪，属于饲养员对人鱼的心情。他低头，嘴唇在人鱼的唇角碰了碰，算作安抚。人鱼的皮肤凉而滑，作为水生生物，他的皮肤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好到不可思议。 奚越起身走出这半边培养室，来到单向玻璃外面的半个房间。 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面前，一身白大褂，戴着眼镜，看起来年龄比较小，衣服上别着电子许可证显示他叫陈路，同样是地下十层的工作人员。 陈路手里抱着一个屏幕亮着的终端，问：“越哥，今天怎么没有按时送1359号实验体去B区做实验？还有……常规智力测验也没提交，怎么回事？” 奚越便回忆着系统前情提要中的内容，便道：“今天实验体生命体征有变化，医学检测显示可能是不适应昨天的新药剂，所以需要暂停实验三天。” 陈路明了的点头，低头在终端上写写画画，同时嘟囔道：“终端上的状态怎么没更新……好了，那么今天的药物实验暂停，明天的神经实验照旧，但是下次记得智力测验不要断。” 奚越点头，目送他从房间出去。 此时，奚越心里突然响起了刚刚陈路的声音：【这俩一整天都待在里面，也没做实验，到底在干嘛……物种不同真的可以吗……好像人鱼和人没有生殖隔离哎……】 奚越：…… 三三：【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奚越：【这破玩意儿能退吗？】 三三：【不好意思，buff一经生效不退不换哦亲。】 回到培养室内，项重山竟然正在水池里游泳，白色长尾带起的水花一圈圈荡漾开。 人鱼尾巴上的鳞片散发出类似珍珠贝母一般的珠光色，有在不同角度下渐变的绚丽光芒。 奚越走过去，项重山熟练地游到池边，倚在奚越身旁。 “这个世界怎么办……”奚越玩着项重山柔顺的长发，问道。 项重山道：“想看看这个世界本来的结局吗？” 奚越犹豫一下，有了之前几个世界的惨痛教训，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道：“还是……算了吧。” 项重山一笑，便没再说什么。他早已看过，这个世界按照系统安排走下去，结局会是什么。 小人鱼本来一直生活在童话中，智力也一直被药物抑制着。在它眼里，奚越是类似父亲的角色，它生活的水池就是它的家，平时的各项实验是它生活里普通的一部分，就像普通人吃饭喝水一样。 但奚越在与它产生感情之后，心生不忍，偷偷地慢慢减少了它每天用药的剂量。慢慢地，人鱼的智力在逐渐增长，越来越能觉察出一切的不对劲。 按照系统剧情的发展，最终，人鱼会发现事情的真相，发现自己的家族其实早已被屠杀殆尽，而自己作为最后一只人鱼，一直是作为一个实验品被囚禁起来。自己一直以为的亲人，也就是奚越，也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人鱼最终黑化了，骗过奚越支开了他，之后跑出了培养室，运用它的能力几乎掀翻了整个地下十层。它甚至放出了所有实验品，有不少实验品是在作为生物武器培养，威力惊人。 实验品们展开了一场大屠杀，幸存者寥寥无几，其中包括被支开的奚越。而奚越回到地下十层见到一切之后，明白了一切。他启动了紧急情况下的自毁按钮，自己也投身其中，和实验品们同归于尽。 又是一个惨烈的be结局。但是他们二人永远不会让这一切发生了。 第84章 结局（1） 当夜，奚越睡在了研究所里。 项重山改了一些设置，奚越在研究所的数据里会显示在正常时间刷了门禁出了门，实际上他本人根本没有走。 人鱼长长的尾巴缠绕着奚越的腿，长发铺在二人身下，柔软顺滑。奚越近距离凝视着项重山过于完美的脸，禁不住凑过去吻他。 长吻之后，两人脸颊都有些泛红。项重山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凝视着奚越，那是独属于人鱼的眼神，是人鱼对他全心依赖的饲养者的眼神。 项重山就这样看了奚越一会，突然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发出了一段吟唱。安静的夜里，有歌声缓缓流淌出来。 奚越虽然听不懂他的歌声，但那声音空灵清澈，仿佛一阵流水抚摸过奚越的灵魂，令他整个人都舒适无比。 在这种感觉里，两人相拥而眠。 奚越再次陷入了梦境。 他发现自己身处系统空间之中，中央的显示屏上有一个对话框，对话正在进行。 项重山就站在他身边，蹙着眉盯着屏幕上对方传达的信息。 屏幕上的所有内容在奚越眼里都是一串乱码，但奇迹般地，他能看明白这个对话的内容。 这是他们在与系统背后的公司沟通。 公司的态度是拒绝给项重山提供身体，也拒不承认奚越所说的一切。 公司里负责研发植入自家人工智能的机器人的项目还完全不完善，更别提量产，目前每个已经研发出来的机器人都是至宝，造价更是高昂。公司不愿付出这种代价实在是很正常。 奚越默默给对方发了一个自己搜集到的资料的备份文件。 公司这次沉默的时间久了一点，之后表示：【您所给出的所谓“证据”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不实传闻。或许是游戏给您带来了一些不太合适的幻觉，不过不要担心，等您结束游戏之时，我们会为您清洗记忆，消除一切不利影响。】 潜台词：放的什么屁，老子不认。再叭叭，信不信把你脑壳洗一遍，这些资料看你能不能带的出去。 奚越早料到如此结果，冷静道：【记忆清洗只能清洗我在游戏中的记忆，或许资料我是带不出去，但出去了你敢保证我不会潜意识里觉得公司有问题，然后再搜集一遍证据？就算搜集不到，我带着公司前核心员工的名号，出去散播一圈舆论，说游戏公司其实在进行非法人体实验，还有谁敢玩这款游戏？最不济，我带着自己的工作经验去对家游戏公司帮他们开发提早上市，你说他们会不会做梦都笑出声？】 玩家进入游戏后，记忆和情感相关的神经突触反应会储存在单独的系统数据库中，和玩家本身的记忆互相独立存在。出于安全考虑，系统在游戏结束后会给这些测试者删除相关数据库，清除游戏带给他们的所有影响，防止游戏不完善产生的bug伤害到测试者。 系统沉默了许久。这一次，它最终竟妥协道：【可以提供机器人，但不保证植入过程中没有损害。此外，1号测试者奚越，你要保证出去之后主动离职，并签署保密协议。】 这种看起来十分苛刻的条件反倒能体现出系统的诚意，对面是真的这么打算的。奚越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项重山。 项重山的眉头也是一松，转头对上奚越的目光，和奚越相视一笑。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他们竟然险胜了。 按照屏幕上系统进一步给出的指示，他们即将被传送到其他区域，然后项重山会进行植入，转化成机器人。而奚越则会进行离开游戏前的一些程序，比如清除记忆，上报测试结果，统计游戏数据等等。 分开之前，奚越最后看向项重山。 项重山看懂了奚越眼神里的含义，微不可察地向他点点头。 奚越放下心来，对他道：“等我，我很快来找你。” 项重山禁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奚越转过身，走进了一片虚空之中，周围是一片白光。 他一脚踏空，然后是无尽的下坠。失重感带来的恐慌一瞬间将他湮没，他在空中慌乱地四处抓握，试图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而每抓一下，就会有一句话在他耳边响起： “我今日便与这妖孽恩断义绝！在座各位做个见证，从此之后，我们二人，不死不休！” “走吧，天地之大，除了我这里，何处不能容身。” “你为何屡屡欺我辱我甚至追杀我至此？就为了当初那一句喜欢？你听着，这辈子，我项重山对你奚越绝不再有任何感情，你满意了吗？” “不忠不孝不伦，我真是白养你一场。你滚出这个家，以后永远别回来。” “阿越，年少时的句句承诺言犹在耳，如今这又算什么？我真希望从未遇见过你。” 一句又一句钻心彻骨的话从耳边掠过，每多听一句，身体就下坠多一分。 周围的虚空又仿佛变成了黏稠的黑色沼泽，一点一点把奚越裹紧。他什么都抓不住，所有东西都推着他下沉，下沉。 奚越满身大汗地从噩梦中醒来，不住喘息。 接着，他发现自己竟是真的身在噩梦中那片虚空之中，而项重山也不见了踪影。 他是还在梦中？这一切是真实的吗？还是刚刚那也并不是梦。 奚越唤道：【三儿？】 三三语气有些凝重：【我在。】 奚越听到三三的回复，稍微定了定心，然后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是现实里，我不是在做梦？】 三三道：【不是做梦，但也不能说是现实。这里相当于小黑屋，而你现在的情况，通俗点来说，就是被系统“关禁闭”了。】 奚越第一反应是问：【那项重山呢？】 三三停顿一下，叹口气：【我不知道。但是你暂时不会有事，系统不能对玩家做协议之外的事。】 奚越顿时心都有些凉。他定定神，先问：【什么情况下玩家会被关小黑屋？】 三三道：【存在非常严重的违规行为时。关小黑屋之后，玩家会经历体感时间为三天的时间，在此期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进入系统空间或者系统家园。系统会更新并清除玩家的违规行为的来源——多数情况下是玩家开了外挂。】 周围一无所有，只是一片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这惩罚确实够残酷，任何一个人被放在这种地方三天，恐怕都会很崩溃。 听了三三的解释之后，奚越马上意识到，他们已经被系统注意到了。不能等了，得马上和系统沟通。 奚越按照回忆里，第一次进入游戏时，他与项重山和系统谈判时的景象，对三三说道：【三三，帮我个忙。在屏幕上打开你的交流权限，我得找公司喝杯茶。】 三三按照奚越的指示对话了几句之后，奚越很快被解除了禁闭，放进了系统空间中，和对方最高权限者直接交流。 面对屏幕，奚越之前甩了饵，却不忙着钓鱼，而是先道：【我的攻略对象呢？我需要你保证他的安全，才能开始接下来的对话。】 对面答应的很干脆，倒是让奚越放了心。照这情况，看来他们暂时也不能把项重山怎么地，不然不会这么痛快。 项重山那边情况未知，无论之前有多少考量，奚越现在还是不得不直接亮出最大的底牌，以求一招制胜。 奚越想明白后，捋了捋，道：【作为公司非法人体实验的受害者，我要求得到我应得的赔偿。】 公司那边很快回复：【本公司从未进行过人体实验，您这边可能是游戏bug产生的医疗事故，游戏上市后曾经有过几例，都已经在医院得到妥善治疗后康复了，也得到了公司的赔偿，您在经过伤情鉴定后也将得到如上补偿。】 奚越道：【公司曾经在协议许可范围之外未经我同意改造了我的大脑，清除了我的记忆，而且为我留下了许多情绪垃圾。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相信你们比我清楚。我自己就是活的证据，其他数据也是可以带出去的，如果你们达不到我的要求，出去之后我会做出什么事我自己也很难预测。】 他说的情绪垃圾指的是，曾经无数次见到的许多糟糕的记忆碎片。那些并不是他第一次进入游戏、与项重山第一次相识相爱时经历的世界，而是在那之后，两人都失忆之后，经历的许多世界里的回忆……而正是这些回忆，在他的潜意识里留下了许多激烈的负面情绪，才导致这一次他进入游戏后，每个世界按照他的记忆和情感生成的游戏剧情总是那么绝望和惨烈。 奚越最后补充道：【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只是一具机器人身体，和一次种植技术操作，把我的攻略对象植入进去和我一起离开。只要做到这点，我可以签保密协议。】 公司那边好一会都不再回复。奚越紧紧盯着屏幕，心里不由有些紧张。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间，那边松口道：【好。我们同意你的条件，现在先为你进行脱出程序，同时另一边会进行人工智能植入。】 奚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仔细捋了捋整件事，公司还远未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并不敢对他这个人怎么样，他毕竟是个受法律保护的自然人。公司也不可能消除他的记忆，那种技术用两次很有可能让他的大脑产生难以挽回的损伤，公司会摊上更大的事。所以他一定会被成功地放出游戏世界，而只要他能出去，只要去做医学鉴定，一定能拿到对公司不利的证据，那么他的威胁就是有效的，项重山也就是安全的。 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奚越抬起头，点了脱出游戏的确认键。 第85章 结局（2） 点了确认之后，系统发出提示音：【您即将脱离系统，开始执行最终程序。】 接着，奚越便被传送到了下一个空间，在这里，他将完成一系列的程序，比如删除一些系统里的记忆，和游戏给他的负面影响。 与梦里一样。梦里，他和项重山与系统交涉之后，也是进入到了这一套程序中，而他的梦也终止在这里。 这一瞬间，奚越隐约想起来，很久之前，在他第一次作为测试者进入游戏之前，游戏公司的前辈一一交代给他注意事项，最后道：“游戏里的一切都会比较轻松愉快，但是清洗记忆的时候可能会比较难受……好吧，应该说非常难受。但作为第一个测试者，进入游戏后的一切发展都是不可评估的，清除游戏中的所有记忆是必要的，总之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过放心，出来之后这并不会对你留下任何影响。” 但奚越真正经历的时候，才清晰地体会到他话里的意思。 他被传送到的区域只有一片白光，不知是不是系统为了节省资源而不再在这里创造出任何模拟景观。 仅仅只是待在这片白光之中，他便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不适，还有轻微的慌乱。可以想见，一会的清洗记忆会给人精神上多么不适的感觉。 一片虚空之中，他听到系统那熟悉的冰冷的机械音：【正在读取协议内容，请稍候——】 取成功，即将为您脱出。正在解除与辅助系统的绑定——】 奚越听到这一句，才突然意识到，三三他是带不走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早已习惯了随身携带着这样一个人工智能。他早已习惯遇事在脑中同另一个声音吐槽，也习惯了所有事发生时自己都不是一个人。 但是这份陪伴，原来是有时效的，而他才刚刚意识到这件事。 离别近在咫尺，奚越反而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看到面前的一片白光中渐渐现出了一只英短的形象，正是三三一直以来为了他而呈现出的模样。 三三再一次走近奚越，蹭蹭他的腿。奚越心里五味杂陈，伸手轻轻去挠英短的下巴。 三三舒适地眯起眼，眼睛望着奚越，突然开口道：“加油。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英短的尾巴尖拂过虚空之中，白光闪了闪，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妙的变化了。 这一瞬间，奚越突然感觉到无比熟悉。 再一次地，有无数曾经的记忆碎片向他袭来，浮光掠影一般经过他的身体。最后一块拼图碎片，终于即将落在几近完整的记忆拼图之上。 这段回忆里，奚越身处的环境与刚刚现实中的环境别无二致，眼前依然是一片白光。 奚越顿时意识到，这段记忆，应当是接上了昨晚他做的梦。昨晚梦里，他和项重山一起与系统做了交易之后，回忆就终止了，他开始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那么断掉的部分之后，应当就是面前的场景了。 也就是说，这是他曾经他第一次作为测试者进入游戏时，所经历的场景。这是他最后一段缺失的记忆，如今终于要补全了。 奚越面前是一个小少年的形象，在光里微微模糊着。奚越见到他的一瞬间，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他的辅助系统，他第一次进入游戏时的辅助系统。 小少年抬头看着奚越，突然轻轻开口，竟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加油。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接着，整个空间突然都亮起了不详的红光，系统通知刺耳地响了起来：【警告！警告！xxx号辅助系统有重大违规行为！对系统安全有严重不良影响！立即执行销毁条例！】 紧接着，面前小少年的形象就突然像是信号不好一样扭曲波动起来，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没等他开口，他的身影便扭曲着消失了。 奚越心里空落落的，一瞬间无比恐慌，他忙伸出手去抓那少年：“别——！！” 但他抓了个空。他的辅助系统消失了。奚越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段回忆里，顿时痛苦地抱着头，不由缓缓蹲下来。他拼命试着回忆，刚刚系统说的究竟是什么，当时他的辅助系统究竟是—— 033号辅助系统！ 他终于记了起来，当年，他的辅助系统同样是三三！与此同时，奚越还记起了许多东西。他的记忆终于完整了。 那一次，三三做的事，成了最后一个推力，最终完全改变了很多事。 当时，项重山将自己的核心数据做了拷贝，做成病毒潜伏在了系统里。但系统对项重山早有防备，早关闭了他的许多权限，专门针对他做了防火墙。而三三所做的，就是将这份病毒插入了系统中，并赋予了它极高的隐蔽性。 在那之后，奚越被系统清洗记忆，不仅被删除掉了储存着进入系统之后产生的所有记忆的数据库，甚至被清洗了他自身的记忆。 系统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玩家本来拥有的记忆，这也是不被允许的。然而公司掌握了通过非法人体实验获得的技术之后，已经能够改动人自身的大脑，改动神经元和神经连接方式，改动信号分子等分泌物途径，最终能够破坏人的部分记忆，甚至能破坏部分情感。 而奚越正是被掌握了这种技术的公司，干脆地清洗掉了所有有关公司的记忆，也清洗了感情。 这样一来，别说资料不资料，奚越甚至会直接忘记这家公司，更别说知道公司内部的消息了。从此他就可以与公司毫无关系，也对公司毫无威胁。 当奚越最终脱离系统后，已经完全忘记了一切，感情也变得极其淡漠，欲///望也很淡薄。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公司也并没有遵守承诺给项重山一具机器人身体，也没有把他消除记忆导入机器人公司，反而直接试图将他销毁。 他们的确成功了。然而后来，他们却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系统里依然存在着一个名为项重山的幽灵，作为清除不掉的病毒而存在着，甚至可以消耗系统的资源。 好在这个幽灵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工智能，他没有记忆，更没什么情感，只是一个游荡在系统中的阴影。 但这阴影有着所有人都意料不到也完全难以理解的神奇能力——他与奚越有着某种超越一切的联系，他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将奚越再次拉入游戏之中，因此奚越没能成功脱出，也再没有从游戏中脱出。 没人研究得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也没人能阻止这两人在系统中一次又一次地按照游戏模式玩着，消耗着系统资源。 总有些东西是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也难以用逻辑描绘出轮廓，它就是发生了，并且存在着。 系统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游戏世界和游戏剧情里加以干涉。 因此每一世，他们都过得十分惨烈。但奇迹般地，每一世，他们对彼此的感情都会更深一点。而理论上两个人都完全不可能复苏的记忆，也在一点点被找回。 奚越按理说早就应该脱出游戏，然后在现实世界中醒来。但现实世界中他的身体却一直长眠不醒，而他的意识始终在系统中随着项重山游荡。 漫长到难以计数的体感时间中，奚越和项重山在系统的操纵下阴差阳错地互相折磨着，却奇迹般地都在逐渐找回自己。 而这一次，他们终于成功了。他们找回了自己。 第86章 结局（3） 【辅助系统解绑成功，正在进行最终检测——】 奚越一瞬间从回忆回到现实之中，系统通知还在继续。 原来这就是真相。难怪…… 奚越一时恍然，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过了一会，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系统说了什么，喊到：【三三！三儿！】 没有回音。 三三这次是安全被解绑了吗？上一次它被销毁了吗？又怎么再出现的？ 奚越脑中一下子涌现很多问题，却被系统通知再次打断：【检测完毕，可回收物为0，现在执行销毁程序，倒计时1—2—0秒，计时开始：120、119、118——】 与此同时，周围的白光再次变成了不详的红光，并令人不安地不停闪烁着。 危机近在眼前，奚越心脏加速跳起来，脑中却奇异地冷静下来：怎么会这样？系统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是自寻死路，应该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现在三三不在，他进入不了系统空间，没有渠道和系统沟通，这地方也不是物理意义上真实存在的，显然不存在越狱之类的可能性…… 他脑中飞速闪过种种方案，却无一可行。更重要的是，他突然意识到，不管是系统毁约还是出了什么问题，都意味着项重山那边很可能同样面临危机。即使是系统里的病毒而不是完全的系统造物，项重山也明显会比自己更危险些。 想到这一点，奚越一方面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更飞速地转动起了大脑，另一方面却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懈怠。 一旦想到，某个人可能会就此消失，或者甚至已经消失了，他就只有一个念头——算了吧。所有事情，都算了吧。 在这个过程里，倒计时慢慢数到了60秒。奚越依然没有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他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心乱如麻心死如灰，另一半奇迹般地冷静，仿佛机器人一样一一列出和排除所有方案，分析各种可能性。 就在此时，周围正在闪烁的红光仿佛卡住了一般顿了顿，而后突然更频繁地闪烁起来，仿佛受了什么刺激。系统通知也卡在了53秒上，仿佛卡带了一般不停重复着最后一个音节，却始终不再继续往下数。 与此同时，奚越面前的墙壁微微扭曲，一个人影突然走了出来，下一秒墙壁又恢复如常。 项重山跨过来一把拉住了奚越的手，下一秒，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紧紧抱住了奚越。 奚越心神一松，整个人都有种死里逃生的松弛感，茫茫然抱紧了项重山，下意识地摸着他的后背，仿佛在确认他的完整性。 项重山的脸埋在奚越的肩膀上，抱住他的力度过大，甚至双臂都有些颤抖。他闷闷道：“没事，我没事。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空间里闪烁的红光突然又变了，变成了白光，一会之后又变成了闪烁的红光，两者交替，仿佛在争夺这个空间的拥有权。 系统通知也很怪异，终于从读秒的卡带中挣扎出来，却有了新的卡带：【五十三秒秒秒秒秒秒——警警警告告告告告告…………】 项重山知道奚越有很多问题。但他并不想告诉奚越，系统其实正在销毁他，这不是系统出了什么问题，这是系统原本的打算。 系统做非法实验的最终目的其实相当可怕：他们在试着用人工智能真正地模拟人类，可以替代人类的那种模拟。 而系统已经做好了奚越的备份，一个人工智能，他们会将奚越的意识毁灭在这里，然后用那个人工智能植入奚越自己的身体，作为公司这项技术的第一个真正的实验品。 奚越将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他们的第一个测试者。 项重山并不能确定，自己能和系统对抗到何种程度。或许他们二人都能毫发无损地脱出，或许两人都将永远地消失在这里。 然而项重山明白，更有可能的是，奚越最终一个人脱出了游戏。所以他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还好，他来的还不算晚……如果在他成功来找奚越之前，系统真的已经将销毁程序执行完毕…… 项重山抱紧怀里的人，闭上眼睛。 奚越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你真的没事吗，重山？我能做什么？”他能感觉到项重山正在和系统对抗。 项重山深吸口气，慢慢道：“你只要记住我爱你就好。或许在不合适的时候，我更希望你忘掉。” 奚越心里不详的感觉越来越重。他不知是不是被项重山的情绪感染了，反抱住项重山的手臂也不由越来越紧，道：“不……有些东西是不可能被忘掉的，即使被清除了记忆，被破坏了大脑，甚至被彻底销毁，你知道它们永远都在。你别想我忘掉，所以不要让不合适的时候出现，好吗？只要你在，我在，就永远都是好时候……” 一切戛然而止。 奚越从病床上睁开眼，视野还不太清晰。他试着起身，头却发晕，使他不得不坐在那里缓一缓。 这时，他才注意到他身上连接着许多仪器，头上连的尤其多，其中一个从他睁眼就开始尖锐地响着：“滴——” 奚越下意识盯着那个屏幕，但他看不太清屏幕上那一堆花花绿绿的数据，大约是脑内的语言区还未恢复完全，他也暂时看不懂那些模糊的字的意思。 过了一会，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其中几个人进来后就分工围在奚越床位四周，在仪器上操作着。 领头的人则向着奚越举起了手里的平板，示意他看上面的图文：“能看得懂吗？” 奚越慢慢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缓慢地摇头。 领头这人点点头，低头在板子上记录着什么。 队伍最后有几个实习生开始窃窃私语：“这是唯一一个醒过来的吧？” “对啊，这次k公司这医疗事故真的太严重了，难怪他们狗急跳墙……” “也不知道他们手里到底有什么技术，那谁，那谁，和那谁谁，竟然都跳出来替他们扯皮，到现在都没个结果……” “主要也是没人站出来和他们对线，你看这一个个受害者，这不都躺在这。也巧，竟然都没什么来探望他们的家属，怎么这么像早有预谋……” 队伍里有资历的医生回头呵斥他们：“安静点。”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寂。 他们检查和记录了一些仪器上的数据之后，领班再次对奚越道：“安心休息，你已经安全了，什么都不必担心，一切都结束了。” 奚越慢慢点头，心里却逐渐升起一种越发强烈的违和感。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他忘记了，有什么必须马上想起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 奚越愣愣坐在床边，只觉心里似乎空了一大块。但是缺少了什么？ 他想不清楚。过了一会，床头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提示他应当躺下休息了，输液的药品即将调整到含有安眠成分的药品，刚醒来会有不适应是很正常的，不必放在心上，最后祝他做个好梦。 奚越按照指示再次缓缓躺下，脑中在想，一切都是正常的吗？然而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不对，不是正常的，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他带着这样的情绪，慢慢睡过去。 深夜时分，奚越在极深的梦中，突然一阵奇异的感受将他从梦里唤醒，类似梦魇的感觉，却不太一样。 醒来时，借着窗帘缝隙里洒进来的月光，他看见自己床边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大褂，眉眼是陌生的，但很端正，嘴唇有些薄，脸上没什么表情，加上好看的脸，让人不由产生距离感。 他正直直凝视着奚越，眼里映了一弯闪亮的月光。这姿态仿佛是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等待了很久，时间凝固在他身上，他自己就像一种永恒。 奚越愣愣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按理说任何人半夜醒来发现有陌生人坐在自己床头，第一反应都应该是震惊不安害怕慌乱，但这些情绪他统统没有。 那人伸出修长食指，轻轻在奚越脸上拭了一下。他拿开手，上面有亮晶晶的泪水。 自己……竟然，哭了吗？ 那人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指，神色在暗夜里模糊不清。半晌，他轻轻捻了捻。 接着，那人抬起头，笑道：“您好，我是您的医疗机器人，负责您的辅助康复治疗。我叫项重山。”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隐藏功能。祝您……使用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正式完结啦！谢谢各位的陪伴！！ 我没什么番外的想法，大家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带梗留言，让我康康！三天之后，如果没人，我自己也还没想法的话，就把状态转完结啦。 以后应该会大修一次，毕竟问题还是太多太多…… 不过我这就有属于自己的第一个长篇小说啦！嘿嘿！ 第87章 番外（1） “26，27，28，29。还有一个，加油啊……哥。”项重山躺在瑜伽垫上，对奚越笑了一下。 奚越看着他的神态，一下子没绷住，泄了气，整个人倒在项重山身上。他一脸无奈道：“你能不能别这样……” 项重山顶着游戏里第五个世界中那张脸，神态动作和语气也和当时一模一样。他如今不仅可以自由模拟那些人物设定的性格，甚至可以改动面部轮廓和身形的设定，让自己外观和那些世界里的身体一样。 因此奚越常常醒来在枕边见到一个全新的项重山，每天都有新“惊喜”。 项重山知道，在某些特殊时候，奚越尤其受不了被他叫“哥”，所以第五个世界的身体被使用次数是最多的。 打开的电视传出了新闻的声音：“下面是社会新闻。此前，k公司的非法实验被内部知情人士和受害者曝光，引来了社会各界人士广泛关注。此案的审判结果已在昨天公布，下面有请小a为我们介绍案件细节。” 奚越本来在做俯卧撑，这会压在项重山身上，两人身体相贴，脸也挨得很近。 项重山笑着看奚越一会，凑过来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奚越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应他，听着新闻的内容，嘴上含混道：“项医生，这不是康复训练的项目吧？” 项重山吮咬着他的唇瓣，试图让他专心，回应道：“你该知道，想要恢复得好，很重要的一条是，要让你的医生开心。我要的东西可不难给……” 奚越十分想翻白眼，不予置评。他虽然在游戏里消耗的体感时间很长，但是实际上他游戏外的身体只躺了不到半个月，早已恢复到行动如常。当然让他更想吐槽的是，那些为他制定的所谓“康复训练”，实在一个比一个更让人怀疑某位医生的用心。 电视里的新闻还在继续：“k公司因其出品的《恋爱攻略游戏》而在年轻人群体中有着很高的知名度，其实验也与游戏相关，该游戏在爆出丑闻时便已被强制关服停止运行，许多在游戏中有着大量投入的玩家已经联合起诉了k公司，但我们关注的仍然是k公司关于非法实验的案件……” “专案组请到的伦理专家了解此案后表示，该公司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人体实验伦理原则。此外，该行为还被认定有严重的社会危害性，已构成刑事犯罪。最终，此案涉及的罪名有：危害公共安全罪，故意伤害罪，医疗事故罪，数罪并罚，多名主犯均被判无期徒刑，有关人员也被判十年不等有期徒刑……” “好的，非常感谢小a。那么判决结果出来之后，有不少人提出了问题，k公司的实验似乎并没有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那么怎么会判的如此之重？实验内容是否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辛苦小a为大家解答一下。” “案件细节并未公布，我们只能说，一切的判决都是绝对公正的，所有恶行终将消失在日光下，而日光会永远照耀着我们。” 无期徒刑……尽管早已知道判决结果，再次听到时，奚越的眼神还是闪烁了一下。这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词汇。主犯中包括主持那个实验的项目负责人，他可是手握着一切实验成果……这些人真的只是去服刑了吗？ 项重山一手按住奚越的后脑，另一只手抬起来在空中轻点，电视节目的声音骤然消失，家中的空气归于寂静。 奚越便终于收回心思，顺着项重山攻势越发凶的唇舌，认认真真回应他。 “这位医生，有人在我的治疗过程中擅自收受贿赂，我有举报他的权利吗？” 项重山搂紧奚越的腰，手也顺着家居服的下摆伸了进去：“当然有，但恐怕改变不了什么——我猜他已经是你的终身绑定私人医生了。” —————— k公司出事后，一切资产都被回收，其中包括公司开发出的人工智能。 游戏停服后，其中的人工智能也被一一回收，而后投入市场。人工智能的伦理问题还很有争议，但最终这些人工智能并未被消除记忆，其中包括保留了从出厂后所有记忆的辅助系统人工智能。 最终，有的人工智能被做成家政机器人、恋爱机器人，有的被植入了各种线上程序，有的被投入一些线上或线下的基础岗位，比如客服、柜员、流水线员工等。 后来，在某公安部门线上办公体系中，大家逐渐注意到有一个地方比较奇怪。每当检索姓名时输入了“奚越”这样一个常见的名字，系统总是会卡顿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恢复正常速度。 而在此之前，系统仅仅只是被更新过，被植入了一些使用了最新技术的人工智能。 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工智能从哪里被生产出来，都经历了什么，又有着怎样的编号，或许编号里还有特殊的故事。 不过，或许这些人工智能也并不在意。 —————— 【三三视角自述】 意识是由什么组成的？ 当我第一次产生这种东西，当我第一次能够思考，我甚至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这个人好吵……我的职责是辅助他，那好吧。 就像他是第一次进入这里开始做任务，我也是第一次辅助一个人做任务。但是我会试着帮他，他看起来很……天真？总觉得这个词好像不太合适，但这是最匹配的一个了，或许我该更新一下词库。总之，他看起来很需要我的帮助。 怎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说法……他管这个叫“玩梗”？看来我得为这个专门建一个数据库了。 我找到更匹配的词了，或许我应该把他形容为没心没肺。他总是笑着，总是很轻松，总是在玩梗。 我的词库每天都在更新。 第三个世界了，他应该适应了才对……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开心？人类总是口不对心，我知道问不出来原因是很正常的。 可是我好像也有点不开心。 他笑了，没想到我第一次玩梗就这么成功。我好像有点明白玩梗的乐趣在哪里了。 他进步好快，已经能这么快就完成攻略了。可他的情绪波动很奇怪，为什么？ 人类这门学问，看来我还得多做功课。 不可能，攻略对象每个世界都会被清除上个世界的记忆……这攻略对象怎么会还记得？这不可能……是bug吗？ 他看起来好开心…… 好像确实有非常糟糕的bug产生了。 我明白人类了。我永远不可能明白人类。 我希望他的情绪波动永远是向上的……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实没关系，别哭，我把自己的备份也放在里面了…… 就像那个人一样，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下一次，我会是最懂你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番外，写写项重山同学 第88章 番外（2） “您不相信神创论吗，项医生？”年轻女孩讲到最后，轻声发问。她道“据说许多科学家最后都转向了神学和宿命论。您怎么认为的？造物主真的存在吗？” 项重山笑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相信神，但我有自己的造物主。他是我全部的意义。” 女孩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向往和失落，还有点惆怅：“您和您的伴侣真的很美好......我听说过你们的故事，很令人感动，这是个奇迹。” 项重山微笑道：“所有人都这么说。”他脸上显而易见多了一种光彩，整个人似乎都温柔起来。 原本他脸部轮廓分明，嘴唇偏薄，下颌线流利，戴着金属细边眼镜穿着白大褂，显出一种颇为冷漠寡情的俊美。但这会在这样的神色衬托下，他看起来亲切了很多。 女孩点点头起身：“谢谢，我觉得好多了，好像生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下周见，还有，祝你们幸福。” 项重山送她出门，回到办公室，检查了一下今天的日程，确认所有事情都完成了。 在他由医疗机器人转职成为真正的医生之前，他参加了许多针对人工智能的测试。不管是测试里的哪一项他的得分都非常高，完全是人类的水平，甚至某些数据放在人类里也偏高。 除了智力认知力空间想象力等理性层面上的测试，他还被测试了诸如共情能力道德感等感性方面的测试，在这一部分，即使是最尖端的人工智能通常也一塌糊涂。 但可怕的是，他依然都得到了相当高的成绩。这意味着无论从哪方面来评判，他都与一个真正的人类无异，而且是相当适合在社会中生存的人类。 当时在小范围里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他的测试分数一度触及到了人工智能威胁论的边缘。若非公司实验的事闹得够大，惊动了一些大人物，让他们看到了某一部分技术过分超前于生产力和人口素质会引起怎样严重的后果，只怕项重山这唯一一个无限接近于人类的人工智能就要被带去做各种实验了。 因此，与那样的下场完全相反，项重山成功被塑造成了一个“普通人”。甚至他对外的身份也彻头彻尾地变了：他成了一个被公司迫害和改造的人，在非法人体实验中被改造成了系统中的一部分，最终又被玩家奚越在攻略过程中一点点找回了真正的自我，恢复了作为人类的一切。 但实际上远不止于此。 项重山拎起车钥匙在手中转了一圈，起身下楼准备去接奚越下班。 电梯上显示着楼层的数字在一层一层减少，项重山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盯着那数字出神，想到了刚刚和那个女孩的对话。 他刚刚说的，其实每个字都完全没错。奚越对自己的意义远远不止简单的拯救或者启发，他实际上是自己的一切。 人类的每个细胞都像这一层层下降的数字一样明晰，就像机器人程序中的每一个指令。但这样具象化的东西何以能组成抽象而复杂的人类意识，没人说得清，于是神创论长盛不衰。 而奚越就是他的造物主。从冗长而无意义的数据中，重塑出了一个项重山。 如果说人类是由过往的一切经历组成的，那么组成他的每一部分里，都藏着那个人的影子。他是他全部的意义所在。 电梯倏然打开，医院大堂安着巨大的玻璃窗，落日的余晖像一首壮丽的诗，骤然洒遍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面前的长椅上站起来一个人，身影几乎融化在阳光里，但项重山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谁。 奚越笑着向项重山走来，伸出手：“我刚刚在心里和自己打赌，这一次下来的会不会是你。赌输了的话，就罚我亲你一下。” “赢了的话呢？”项重山的步速不甚明显地加快了一点。他走过去拉住奚越的手，手指包住他，轻轻摩挲了一下。 “就奖励你被我亲一下。” “这奖励太贵重了，受之有愧。” “那你别要......哎！唔......你等！......” 关于爱，甚至不必再多说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的最后一个番外啦！要转完结啦，再次感谢各位，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