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暗恋对象想和我重蹈覆辙》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重生后暗恋对象想和我重蹈覆辙 作者:增值税 文案 谢决暗恋了江灼六年。 曾经,他把这样美好的暗恋形容为行星绕着恒星旋转。 后来,他把这六年的奋斗历程归纳为“狗改不了吃屎”。 可惜的是,直到死了,他才真正醒悟。 再次醒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回到了高中时期。 谢决:去你妈的暗恋。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暗恋对象也重生回了高中,只不过…暗恋对象好像还没有听说他的死讯。 江灼:谢决,为了我,重蹈覆辙吧。 谢决:你他娘的要脸不?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重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受:谢决+攻:江灼 ┃ 配角:朱问、苏锐、毛峰、严守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追妻火葬场 ================== ☆、重回高中 “人生总是充满着意外,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踩在脚下的,是水泥地还是香蕉皮。”谢决柔声对着身旁眼眶通红的陶辰安慰道。 只见他吸了吸鼻子,“谁说的。” “我最喜欢的作家苏楼。”谢决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将手里的书合上递给他,“这本送给你,我已经看过八遍了,第九遍交给你,振作起来啊兄弟。失恋并不代表结束!” 闻言,陶辰揉了揉眼,“真羡慕你,长得帅,个子高,又有钱,只可惜稍微笨了那么一点…但也比我强…呜…” “行了啊,快别哭了,我得先去一趟南校区,会长还等着我给他送稿子呢…回来哥给你带一份麻辣小龙虾。”谢决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手上动作也不停,将桌上那一摞稿子塞进包里以后便匆匆忙忙地推门而出。 隆冬腊月,江南也难得飘起了雪,一片片凭风起舞,挣扎过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摔在地上化成一小滩积水。 临近圣诞,街上的圣诞树下都堆满了礼物盒,而树上挂着的彩灯也在夜晚点缀着整个城市。 拥有百年悠久历史的南安大学共有三个校区,其中作为本部的南校区在繁华的近市中心地段拥有三千余亩的面积,光是新式教学楼就有十几栋。 而谢决所在的则是供南安大学附属三本院校使用的北校区,不仅位置偏僻,面积小,内部建筑也都陈旧不堪。 因此,看惯了南校区学生趾高气昂的模样以后,北院的学生都非常不喜欢往本部走。 至于谢决,他去南校区也不过是为了能看几眼江灼,再加上脸蛋比较吃香,受到的待遇差别也就不算太大。 走出校门以后,他便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给江灼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嘟嘟——”声在耳边响了好一阵后,另一头才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喂?江灼?我今晚会去南校区一趟…”说这话时,他的心里莫名雀跃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兴奋才跺了跺脚… 然而,电话另一头嘈杂声不断,隐隐还能听见有人扬声大喊“干杯”。 “你在喝酒啊?”谢决忍不住问道。 江灼的声音这才响了起来,“对。你今晚来南院?正好…我有件事跟你说。” 闻言,他的脸上立马浮现出喜色,“好,我送完稿子就去找你,你少喝…” 听到这时,电话另一头的江灼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点酒。”谢决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界面弱弱地将话补完。 这时,信号灯才由红转绿,他便迈着轻快地步子向前走去。 不管怎么样,今晚可以见到江灼了! 他一边满怀期待地乘车往南校区赶去,一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直到确认了要送给江灼的圣诞礼物在包里后才松出一口气来。 江灼要跟自己说什么呢?他会不会也给自己准备了圣诞礼物? 之前算命先生说自己的姻缘会在二十三岁这年修成正果,难不成时机就要到了?长达六年的单恋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想着想着,他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的道理,他在六年时间里已经切身领悟过无数次,因此,每到这种飘飘然的时候,他也总会习惯性地让自己恢复理智。 “师傅,您不用掉头了,靠边停就好。”谢决指了指路边说道。 等车子稳稳靠边停下后,他才解开安全带,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色纸币递给司机师傅,而后关上车门转身走到斑马线前等着绿灯。 小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此刻在谢决的眼里却显得尤为可爱。 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键。 只可惜,电话另一头的那人并不是江灼。 “喂?谢决?”学生会会长林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到哪了?” 谢决抬眸看了看信号灯,再过几秒就要变成绿灯了。这条路上的车流量大,因此行人绿灯的秒数较短,一旦错过便又得傻等上两分钟。 “会长,我现在已经下车了,稿子马上就给你送过去…”谢决属于一被催促就会发慌的人,说完便卡着红灯的最后一秒往前走去。 林超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接着说道:“有个事情…” “什么?”谢决伸手捂住另一只耳朵,将嘈杂的鸣笛声阻隔在外。 “你知道外院的谭语吗?”林超的声音稍微放低了些。 在本就美女如云的外院之中,谭语更是毫无争议的高岭之花,无论是饱受称赞的外表还是格外优越的家世都足以令无数人艳羡。因此,尽管不在同一个校区,谢决也没少听过她的名字。 “她跟江灼在一起了。” 活了二十多年的谢决头一次领会到,原来世界真的可以在瞬息之间变得漆黑一片… 他的耳边回响着自己刚才安慰陶辰时的话语。 失恋并不代表结束。 真是放他娘的狗屁。 接连闪烁的车灯与响彻云霄的鸣笛声依旧没能让他回过神来。 …… 如果人生重来一次,他应该宁可错过这一次绿灯… 如果人生重来一次,他应该不会捂耳去听清这句话… 如果人生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喜欢江灼… 只可惜,这些,都是在他被车撞到半空中时才蹿出来的想法。 他看着雪花从眼前飘过,甚至有一种自己也只是凭风起舞的错觉… 从背包里掉出的那一沓演讲稿铺满了整片天空,密密麻麻的文字间,他只看清了那一句话。 人生总是充满着意外,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秒踩在脚下的,是水泥地还是香蕉皮…… 嘈杂的鸣笛声不停地顺着冷风灌进耳中,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如流星般往下坠去,最后重重地与油柏路相撞,脑内顿时响起“嗡——”的声音。 只可惜,他没能立刻失去意识,鸣笛声倒是没了,耳边尽是自己像在哭泣一般的呼吸声,眼前也不再是蚂蚁般密集的墨字,似是灯光闪烁,仿佛星光迷离,片片银色雪花带着暖黄而明亮的光徐徐落到眼眶之中,最终化成一滴热泪顺着眼尾流下…… 太痛了… 世界骤然寂静,灵魂像是遨游在海洋之中,无力地随波飘荡着、飘荡着…… …… 不知在黑暗中过了多久,谢决突然感觉到有人伸手推了自己一把,这才猛然间睁开眼来。 “你哭什么?睡傻了?”眼前这熟悉到令他心里一颤的少年正一脸不耐烦地皱着眉头问道。 他茫然地坐起身来,视线却始终定定地落在少年江灼的身上,大有想将他看穿的气势在。 阳光从窗外铺洒进来,像在江灼的黑发与鼻尖上洒下了一层金粉。此时的他虽然也很张扬,却仍旧是个穿着校服的干净少年,身上还没有沾染独属于成人社会的那种痞气。 “这是什么眼神……”江灼被盯的浑身发毛,于是小声疑惑道。 此刻的谢决也有些说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只是鼻子酸的厉害,喉咙也像是堵着了似的难受。 他伸手掐了自己一把,感受到一阵酸痛以后更是说不出话来。 “谢决!” 又一道刻骨铭心的声音响起,吓得从高中毕业已有三年之久的谢决也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站起来。”语文老师姜华扶了扶金属眼镜框,等他依言站起身以后才继续沉声说道,“刚才的问题听见没有?你怎么总是……” 哪怕是严厉如姜老师,在看见一个十七岁的男孩泣不成声时也会不忍心再教训下去。 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坐了四十号人的教室里却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哭声。 “你……你怎么突然哭了呀?”姜华老师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老师也是希望你好好听课……” 这时,下课铃声恰好响起,姜老师干脆将他拉到走廊上好言好语地安慰了一阵,直到见他情绪稳定下来才安心地抱着课本往其他教室赶去。 太丢人了……谢决吸了吸鼻子,确认眼泪都被擦干净以后才推门重新走进教室里去。 “谢决哭鼻子噜,呜——”马春阳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戏弄他的机会,嗓子大得恨不得方圆八百里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不会又被江灼甩了吧?” 话音刚落,江灼立马眼疾手快地摔了本书过去,“敢造你大爷的谣?” 就连第一时间的否认,也都是以他自己的角度出发。 马春阳这人皮归皮,但谁能惹谁不能惹他看的一清二楚,于是立马笑嘻嘻地闭了嘴,还屁颠屁颠地把书捧回到了江大爷面前,这阿谀奉承的嘴脸简直像极了古时宫里的内官。 送完书后,他还非要趁着这个机会再奚落他一句,“哭鼻子噜~” 原本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的谢决心里莫名又升起一阵委屈,只好赶在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前先伸手将脸捂住,可这样拼命压抑着的崩溃最终也在难以克制的抽泣声中暴露无遗。 “马春阳。”江灼难得板起了脸,“差不多就得了啊。” 要换作以前的谢决听到这话时肯定得感动的一塌糊涂,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他才想明白这句话并不代表着维护,而是在说,不过度的欺负都可以被接受。 铃声又一次响起,所幸这一节是自修课,这才给了谢决充足的时间整理情况。 虽然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看这情形自己好像是重生了? 想着想着,他偷偷通过指缝看了看面前摆的教科书,硕大的“高二一班”四字令他心头一跳。 等他将手放下时,眼前便是江灼递来的纸巾,微微犹豫了一阵后,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还不忘轻轻地道声谢。 “怎么突然哭成这样?”江灼一手托着腮一手转着笔漫不经心地问道,“上次梦到我去非洲,这次又梦到我去哪了?” 他倒也知道自己在谢决心里占了多大的分量。 谢决捏着纸巾擤了擤鼻子以后才回道:“不是梦,也不是你。” 江灼看了看那团被他随手丢进垃圾桶的纸巾,有些纳闷地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谢决转过头去与他四目相对,通红的眼眶中已经不再泛着泪花,眼神之中倒是多出了几分笃定,“江灼,我的梦里再也不会有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俺先来发个第一章冒个泡泡,正式更新会从四月份开始哦~喜欢的宝贝们加个收藏吧~爱你们!!笔芯!! ☆、送伞 “没有我?”江灼轻笑一声,“那你还想梦见谁?” 看着他的笑容,谢决都忍不住感到有些疑惑,自己究竟得有多喜欢他,才能让他在这种时候都能表现的这样从容不迫。 “中午吃食堂?”江灼漫不经心地将椅子往后翘了起来,掏出手机随便刷了刷以后问道。 “我不吃。”他毫不犹豫地说道,而后便翻开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可事实上,原本就背的磕磕绊绊的《滕王阁序》对于高考完已经有三年的他来说只会变得更加陌生,甚至有些生僻字的读音都被忘了个一干二净。 江灼的视线离开了手机屏幕,在谢决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落到他的侧脸之上,“随便你。” 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谢决在耍小性子,并且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他硬杠。 这就是独属于胜者的从容。 而从前的谢决也确实每次都以诚惶诚恐的认怂助长了他的有恃无恐。 真是太没骨气了…陷入回忆之中的谢决忍不住在心里忿忿道。 每当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修时,同学们总习惯提早那么四五分钟去食堂,眼看着分针指向了“9”,尽管下课铃声还没有响起,大家也都十分自然地放下笔站起身准备去吃饭。 坐在谢决前头的少年名叫朱问,见其他人有所动作也就不管解到一半的数学题立马放下笔来,笑嘻嘻地转过身对着后面两人问道:“今天中午去哪吃啊?” 话音刚落,江灼便收起手机直接冷着脸朝外走去。 看这情况,朱问便和同桌苏锐面面相觑一阵,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吵架了?” 谢决看着眼前这好像许久没有见过的人依旧有些恍惚,勉强笑了笑说道:“没,我中午不去吃饭了。” 见他状态不太对劲,两人也没再多问,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便小跑着追向江灼。 偌大的教室转眼间变得只剩下他一人。 “真是要命……”他忽然泄了气似的无力地趴在课桌上,闭眼听着墙上挂钟的秒针嘀嗒嘀嗒不知疲倦地向前走着。 他不知道陶辰是不是还在等着自己承诺的那一份麻辣小龙虾,也不知道会长的演讲是不是被自己搞砸了,更不知道……江灼会以什么表情出席自己的葬礼…… 明明已经身在此间,他却好像看到了圣诞夜里白雪落到自己棺上的模样,仿佛听见了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还有江灼放下那朵白菊时衣角摩擦所发出的簌簌声…… 可这簌簌声却掺杂着人声越来越响,于是谢决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啦?”朱问笑着将一袋外卖提到他的桌上。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用手揉了揉眼睛以后又拍了拍有些发晕的脑袋,“你们这么快吃完饭了?” 见他这幅样子,苏锐一脸复杂地说道:“你指的是晚饭吗?” 闻言,谢决心里一惊,一转头看见窗外的天边已经泛起了橙光,于是愣愣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五个小时……幸亏今天下午只有老白的课,要是碰上王老虎可有你受的。”苏锐说着说着都忍不住啧啧直摇头,“你那呼噜,简直都快打到楼下去了。” 上课睡觉居然还敢打呼噜……谢决作为万年学渣难得羞愧了一回,眼神也就不自觉往旁边瞟去。 朱问下意识觉得他是在找江灼,“灼哥去练钢琴了。” “哦。”谢决面无表情地应道。 每到星期三晚自习的时候,江灼总要去体艺馆练习钢琴,而谢决也总喜欢抱着课本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也正是因此,谢决本就不高的作业完成率一到周三就更加惨不忍睹。 “你不去体艺馆?”苏锐挑眉问道,有意给他指了一个台阶下。 然而,谢决却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外卖吃起了饭,“天大的事情也要等吃完饭再说。” 朱问笑着点了点头,调侃道:“哦——吃完饭再去?” 他摆了摆手,“吃完饭当然要开始学习啊,青大可正愁招不到我这样的好学生!” “……”说到这个份上,两人都有些茫然了。 这哪里是平时那个就算没有台阶也要自己滚下台的谢决? “小谢同学?”朱问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见体温正常反而慌了,“你真睡傻了啊?” 他扒开朱问的爪子,一边吃着烤肉饭一边翻开语文课本开始温习《滕王阁序》,看着看着又走投无路般翻出了新华字典。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可热爱学习总归是好事,于是两人不再打扰他,倒也像是受了刺激似的刷起题来。 多亏了谢决小学渣的带动,整个晚自习的学习氛围好到让年级段长严文伟都止不住点头。 “1123…不对不对,1132……”谢决陷入了沉思,水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又划划了又写,最终只能长叹一声。 他在大二时分明看到过彩票中奖的新闻报道,当时还跟陶辰半开玩笑地背了几遍,怎么这会儿到用时屁也不记得了! 难道就这样和五百万大奖擦肩而过了吗?苍天啊! “轰隆隆——” 正叫苦不迭的谢决被这突如其来的打雷声吓得一激灵。 朱问转头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啊”了一声,“灼哥没带伞啊。” 于是乎,等正沉迷猜彩票的谢决抬起头时,他才发现周围一圈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干、干嘛?” “快去吧。”苏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谢决咽了咽口水。 虽说他不打算再吊死在江灼这棵树上了,可好歹也是同桌兼室友一场,连个伞都不送的话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谢决喜欢江灼这事儿几乎到了全校人人皆知的地步,就连很多老师都有所耳闻。 原先大多数人都抱着不看好的想法,可时间一久,见多了谢决被甩时可怜兮兮的样子后大家居然还有了点怜悯之心。 以至于现在同学们见他决定去送伞时反而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直到此刻,谢决抱着两把伞站在教室门口用心体会众人的视线时,他才意识到,操…原来自己一直在被同情着… “啪——”教室的后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携着雨水打进走廊,他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地砸了一顿。 他咬了咬牙,抹了把脸以后才下楼朝着体艺馆走去。 江南的暴雨总是来的气势汹汹,狂风更是毫无人性,直接带着豆大的雨珠给谢决来了一个360无死角清洗套餐。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穿雨衣呢… 可气的是,等他站在体艺馆门口时,风却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雨水淅沥沥地打在地上。 他随手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顺去,而后低头看了看几乎湿透的校服以及一步一个的水脚印,忍不住又在心里暗骂了几句臭江灼,不好好考大学,瞎学什么钢琴,等将来高考失利可有的哭了。 既然湿成了这个样子,他干脆没走进馆内,只站在门口等着江灼。 看这时间,应该也差不多要出来了。 果然,一阵脚步声从里头传来,他立马站直身子转头看去。 然而,来的人并不是江灼,而是一个背着黑色双肩包的少年,他的手上还捧着乐谱,整个人像是踩着雨声一步一涟漪似的朝外走来,最后被雨帘困在他的身旁。 这少年长得不算特别好看,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润气质。尽管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一隅也毫不慌乱,指尖则似乎还在回味着琴键的韵味。 “同学…”谢决忍不住出声喊道,等他转过头来时才举起手上的伞,“我借你一把?” 话音刚落,又一道脚步声响了起来,这回倒是江灼没错。 一瞬间,谢决心里咯噔一声,脑子头一回运转的这么迅速。把伞借给这位同学的话,也就是说…自己要和江灼撑同一把回去? 不行不行… 于是谢决赶忙趁着那位同学将伞接走以前死死攥住,而后瞟了瞟他的校牌小声商量道:“林秋屿同学…不如这样…你哪栋楼的?我送你回去吧,也省得你之后再特地跑一趟还伞。” “谢决!”江灼忽然喊道,惹得门口两人纷纷转头看他。 这时,林秋屿才淡笑道:“我是公立校区的,有点远,麻烦你了。” 谢决赶忙摆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远才好呢,最好出了体艺馆的门就和江灼分道扬镳。 两句话的功夫,江灼也已经走到了门口,微微皱眉将浑身湿透的谢决打量一番后才问道:“等多久了?” “就那么五六七八分钟吧…”谢决极其敷衍地回道,而后把手上那把还没淋湿的伞递给他,“这把给你。” 接过伞以后,江灼的眼睛便微微眯了起来,眸中隐隐传递出一丝危险的信号。 不能怂!谢决咬牙想道,而后不动声色地往林秋屿那边靠了靠。 光这一小步,江灼就忍不住怒道:“谢决,你发什么疯?” “人家没带伞,我助人为乐怎么就成发疯了?”谢决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江灼轻笑一声,“他缺的是伞,你跟过去干嘛?” “我…我把他送到了再把伞拿回来啊…”他的气势还是弱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江灼真正生气的时候不会皱眉,反而会像这样轻轻地笑起来。 这时,林秋屿也说道:“伞是这位同学借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闻言,江灼又轻轻地笑了笑,根本没搭理他,只是看着谢决淡淡说道:“随便你…” 说完以后,他便直接撑伞径自朝着教室走去。 而谢决就这样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心里忍不住想道,光这一天就听见了两句“随便你”,自己这花了一整年才积累起来的好感实在不经耗啊… 也难怪过去六年依旧没能追到… “走吧!”他收回视线,强打精神对着林秋屿说道。 于是两人这才撑伞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听着雨声走过一段路后,公立校区的大门才远远地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林秋屿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你们是吵架了吗?” 谢决不禁苦笑,怎么连刚认识的同学都关心他俩吵架没有… “你也听说了我跟他的事情?”谢决问道。 林秋屿十分坦诚地点下了头,“公立校区也有很多人在…讨论。” 他淡淡地点头,有心要转移话题,于是问道:“不过啊,你每周还得特地跑私立校区来练钢琴,不嫌麻烦吗?而且我们校区的音乐老师收学费还挺贵吧?” “郑老师教的好,一节课四万多倒也不算贵。”林秋屿显然被带跑了。 比起江灼的十几万块一节课来说,四万还真不算贵。 “我本来也很想学钢琴的。”谢决说着便举起了自己的手,“但好像手指不够……” 话到一半时,忽然有一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十分精准地与他十指相扣,而后将他整个人往后一拉…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我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拖延症真的是病 得治 ☆、狗江灼 雨珠顺着伞骨流下,在漫天雨水中自成一道风景。 直到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后,谢决才勉强睁眼看清了面前的人。 江灼二话不说,拉着他便往回走去。 转过身来的林秋屿扬声朝着谢决喊道:“你的伞…” “送你了。”回话的却是江灼。 江灼手上的雨伞本来就不大,再加上两人的那点身高差,尽管他已经有把伞往谢决这边靠的意思,可实际上根本挡不住多少雨。 于是乎等回到宿舍时,两个人几乎都被淋湿了个遍。 房间内的灯还暗着,而他们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毕竟,没有必要把对方的狼狈看得那么清楚。 谢决有些无力地背靠着门站立,身上滴下的雨水落在瓷砖上嘀嗒作响。 他知道江灼生气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什么时候,他在江灼面前都是这样的手足无措。 他明明只是想放弃喜欢他而已,并不是想把局面搞的这么难堪… 沉沉夜色下,只有外面的白色路灯隐约让房间里有了些光亮。 然后,谢决就借着这份光,依稀看见江灼朝自己走来。 彼此之间的距离一再缩小,不知什么时候起,江灼将手撑在了他的耳边,而后慢慢地低下头来… 人在夜晚情难自禁,谢决失了神似的垂眸看着江灼的唇越来越近,而后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而,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 “谢决,你不想梦见我…”江灼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轻快与得意,而后陡然压沉,“没门。” …… 操。谢决咬牙看着江灼满脸得意地拐进了浴室,而后忿忿地一掌拍在灯光开关上。 江灼,不愧是吊了他六年的男人,简直是情场上的推拉之王,无论是巴掌还是甜枣都给的恰到好处,实在是… 实在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负心汉!狗渣男! 也许是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直到睡着以后,谢决还有些神智不清地骂道:“狗…狗…咳咳。” 对面床正在玩手机的江灼漫不经心地瞟他一眼。 这时,谢决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于是江灼看了看指缝间夹着的卷烟,而后还是按在烟灰缸里给掐灭了。 “咳…狗江灼。”谢决的梦呓又一次响起。 “……”他先是微微皱眉,而后才轻笑一声,说的那么决绝,不还是梦到了么… 雨势已经转小,这才真正有了春雨绵绵的味道。等到晨光破晓时,雨花便像雾一般拢在眼前。 谢决的早饭依旧是和江灼一起吃的,只是整个过程中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倒也不是谢决在闹脾气,而是他总觉得有些提不起劲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雾缭绕着,身上便一阵阵地发冷。 “哈啾——”谢决同学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朱问被吓出一个激灵,而后一脸嫌弃地伸手抹了把脖子。 “小谢同学感冒了?”苏锐回过头来问道。 谢决吸了吸鼻子,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朱问一边用湿巾擦着脖子一边劝道:“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 也对…考清华不急于一时,还是明天再开始努力吧… 见谢决要起身了,苏锐便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江灼的大腿。 “干嘛?”江灼抬头问道。 见他挑破了,苏锐也干脆将暗示改成了明说:“小谢同学昨天给你送伞才感冒的吧?你难道就不应该…?” 江灼挑眉瞟了谢决一眼,“他自己没腿么?” “谁让你背他了,你就陪他去一趟啊。”苏锐急道。 于是江灼又收起手机转头看向谢决问道:“你要我陪吗?” 听到这个问题时,朱问和苏锐都已经露出了大功告成的欣慰笑容。 然而,谢决的回答给了他们当头一棒,“不要。” 就连江灼都有些意外,而后淡淡道:“爱谁陪谁陪,他的死活关我屁事。” “你说真的?”原本一脸淡然的谢决还是被这句话狠狠地扎了心,“我死了你也觉得没关系?” 这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对于两人来说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分量。 江灼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搞的更加烦躁,正要开口时,一抬眸才和他四目相对,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气话顿时就被堵了回去。 他看见谢决的眼眶变得通红,看清了他眼底写着委屈与失望。 忽然之间,他不禁怔住了。 最终,他只能这么沉默地看着谢决缓缓朝外走去。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朱问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直接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江灼也想知道。 犹豫了一阵后,朱问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等他到校医室时,校医姐姐正从病房里出来。 “李校医,他没什么事情吧?”朱问走上前轻声问道。 只见李校医歪了歪脑袋,“看这样子是感冒了,但他好像还有点妄想症?” “……什么症?”朱问吓得睁大了眼睛。 于是李校医重复了一遍,“妄想症。” 朱问伸手捂了捂嘴。 “他刚才问我相不相信人死还能复生,还说他自己之前出车祸死过一次…”李校医说着还忍不住叹出口气。 卧槽……朱问心痛极了,好好一孩子怎么被刺激成了这样。 “这样,我再开一些安心宁神的药,你帮他带回去。”李校医说着便走到药柜前捡了几瓶递给他,“一天几次一次几片上面都有写,让他记得按时吃药。” 朱问连连点头,而后打算先抱着这一堆药回教室放好,顺便再谴责一下江灼同学。 他进门时,不少同学都被这数量惊人的药瓶子给吓了一跳。 朱问就这样在众人的密切注视之下,将药瓶一罐一罐端端正正地摆在了谢决桌上,每放一罐还都得叹一声气,直到手上空了他才又转头看向江灼,十分痛心疾首地喊道:“江灼。” “你搞批发啊…”江灼随手捡起几罐看了看。 朱问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谢决疯了。” “哈?”苏锐纳闷道。 江灼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看你才像疯了。” “是真的,李校医说他有妄想症…”朱问接着说道。 闻言,苏锐轻笑一声,“他不是天天妄想自己跟江灼的婚后生活吗?” “……”朱问语塞,顿了顿才说道,“不一样,他这回妄想的是自己死过一次。” “你这么一说…”苏锐也板起脸接道,“他昨天不是还妄想自己能考上青大吗?”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齐齐哭道:“我们小谢啊…可怎么办呐…” 话音刚落,谢决便推开教室后门走了进来。 见他回来了,江灼立马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别过脸不看他。 幼稚!谢决暗暗在心里骂道。 “小谢同学,怎么样?好点了没?”苏锐关心道。 谢决一边点了点头,一边指着桌上满满当当的药瓶子疑惑道:“这些…” 朱问答道:“这些药是李校医让我帮你带回来的。”说着,他伸手拍了拍一罐褐色药瓶,开始了堪比销售员的激情介绍,“这个早中晚都得吃,一次三片;这个也是早中晚都得吃,一次两片;那个白色小瓶的只要早上吃四片;还有这个只要晚上吃四片…” 等他一个不漏地介绍完以后,上课铃才正式响了起来,体育委员梁超同学扬声喊道:“同学们去体育馆里集合,今天打篮球。” 于是江灼冷着脸往外走去。 朱问和苏锐也乐呵呵地带着篮球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叮嘱他一句,“小谢同学你要是还不舒服就不用勉强,我们帮你跟老师请个假。” 虽然是没什么力气打球,但也不至于到缺勤的地步。 谢决吸了口气,还是拍拍腿起身朝着体育馆走去。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大家好像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因此像这样聚在一起打球的时间少了很多。 所以,哪怕今天打不了,他倒也挺想再看看同学们打球的样子。 然而,等谢决占据了最佳观众位置时,肚子却突然开始隐隐作痛。 “哎哟…”他捂了捂肚子,起身朝着体育馆的洗手间走去。 本来这边的厕所就没什么人用,年久失修的门挡板全都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一边。 谢决虽然很想挑一块板子来遮上一遮,可这肚子的情况实在紧急。 反正没什么人来,于是他也管不上三七二十一,随便找了个位置开始办事。 就在这时,突然从外头传来了一片脚步声。 “什么情况…”谢决低声喃喃道。 只见三班班长马文强同学怒气冲冲地带着五六个男同学走了进来,而五班班长蒋振威同学也气势汹汹地领着六七个人紧随其后。 两波人马非常默契地以谢决的所在为分界线对立而站。 操…这什么情况…还让不让人方便了…谢决忍住想骂娘的欲望,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甩开一张纸巾遮了遮脸。 马文强率先开了口,“你们说吧,这事儿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蒋振威的气势也丝毫不弱,“讲不讲道理啊兄弟,你们教室门敞那么开,凭什么丢了钱就是我们班人干的?” 闻言,马文强笑了笑,“平时班门开着也没进贼啊,怎么就跟你们班换了一堂课教室就丢了呢?” “马文强!进得了这个校门,大家都不是缺钱的人,谁差你那两万块钱?”蒋振威怒道。 一听这话,马文强立马笑了起来,“哟?你怎么知道丢的是两万块?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蒋振威“啧”了一声,“这他娘不是刚才你自己说的吗!” 话音落后,两方人马又陷入了僵持,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恨不得提起拳头就上。 “噗——”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让两班人都愣了愣。 谢决忍不住叹了声气,操,这他妈也太尴尬了… “你谁啊?”马文强捂了捂鼻子,皱眉问道。 于是他慢慢地放下手冲他讪笑一声,心里忍不住暗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拉屎啊? 看到是谢决以后,马文强倒是展开了眉头。 说起一班谢决,脑海里立马会蹦出两个关联词。 一是有钱,二是江灼。 而这两个词不管是哪个,都很了不得。尤其是江灼,他们绝对不想招惹。 于是乎,马文强若无其事地继续跟蒋振威掰扯,“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周六晚上八点红杏路,谁不来谁孙子!” “来就来!怕你不成!”蒋振威伸着脖子红着脸应道。 定下战约后,十几个人才浩浩汤汤地从厕所挤了出去,只留下孤零零的谢决低声骂娘。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不出意外应该都是24点更新滴啦,宝贝们可以早上起床了再看哦~爱你们,我一定会战胜拖延症,早早放进存稿箱的! 笔芯笔芯!! ☆、十佳歌手报名 太丢人了,简直比被江灼拒绝那会儿还要耻辱。 经历过这种事情后,谢决也实在没什么心情再去观赏他们打球,于是乎便自己怀着淡淡的忧伤回到了教室。 直到此刻,他独自坐在位置上也忍不住觉得神奇,自己居然还能有这样坦然坐在这间教室里的时候。 时间总是趁人发呆就走的飞快,耳边乍然响起的下课铃声将谢决的思绪拉了回来。 下一节是地理课,对于一班的同学们来说算是非常难熬的时光。 他们可爱的王大志老师有着天一般大的脾气以及海一样宽的嗓门,骂起人来都不带重复用词的,因此,只有地理这门学科就连谢决都会每次按时上交作业。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时间,王老师就已经端着电脑走进教室开始做课前准备,而后又百无聊赖地背着手徘徊来徘徊去,等待着上体育课回来的同学们。 幸亏大家最终还是赶在铃声响起以前回到了教室,否则这一堂课指不定要变成爆破现场。 “把窗户都打开。”王老师心情欠佳地说道,“一个个的浑身是汗,臭死了…” 闻言,刚脱完外套的朱问低头往自己身上嗅了嗅,而后又凑到苏锐边上,“我身上有味儿吗?” “哇靠,你别过来啊…”苏锐说着说着还忍不住干呕一声。 朱问感觉非常受伤,自己又不信邪似的重新闻了闻,居然也忍不住“呕”了一声。 “……”虽然很不应该,但是谢决竟然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味道才能这么具有杀伤力,于是便不动声色地往前靠去。 这时,江灼忽然一伸手把自己的外套甩到了谢决脸上。 刚才笼罩在教室里的那一股汗臭味顿时被阻隔在外,尽管因为感冒嗅觉变得不那么灵敏,可谢决依旧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钻入鼻腔。 洗衣液的清香附着在衣服上,阳光的气息尚有残留,再与沐浴露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最终便成了独属于江灼的味道… 谢决伸手将外套取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攥在手里后才看向了江灼。 江灼一脸漫不经心地将手挡在鼻子下面,明知道谢决正在看他,却也铁了心似的不与他四目相对。 “把上周末布置的试卷拿出来。”王老师一边扬声说着一边走下来巡视一圈。 谢决时隔多年重新感受到了紧迫感。 按照常理,王老虎布置的作业自己应该不敢不写…应该不会… “操…”他看着自己从包中翻出的那张空白卷子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偏偏王老师这会儿正好转到他们这组来,而谢决向来是重点关注对象。 “谢决。”王大志带着淡淡的笑容柔声喊道,“还想不想学了?高考还参加吗?咱们退一万步说,哪怕不高考,你把地理当成旅游攻略学不好吗?” 哪个旅游攻略还会写上板块运动… “真想把你的脑袋放亚欧板块和太平洋板块交界挤一挤…”王老师接着说道,“跟同桌一起看!” 谢决哪敢说话,只能点头如捣蒜,而后迫不得已往江灼那边凑了凑。 等王老师重新回到讲台上以后,江灼才从桌下把试卷抽了出来。 谢决定睛一看,居然也他妈是空白的… 他忍不住“啧啧”两声,而后摇头晃脑地想道,大概就是这一次次可耻的偷懒,才造成了江灼将来高考时的发挥失误。 “干嘛。”江灼瞟他一眼,没好气道。 谢决刚一抬眸,却看见了窗外悄悄探头的林秋屿。 为了不被老师发现,林秋屿就半蹲着身子,从窗户开着的缝隙间举起手中的伞笑着朝他晃了晃。 于是谢决微微往前倾了倾,想要越过江灼去看他。 然而,他才刚有所动作,江灼便直接伸手将窗户“啪”得关上,突如其来的动静惹得众人纷纷扭头望向这边。 “江灼?干什么。”王老师问道。 江灼不假思索地答道:“风太大,看不清试卷。” 听他这么说,王老师便点了点头,继续开始讲下一题。 这时,谢决才咬牙低声问道:“你干嘛?” “说了风大,听不懂人话?”江灼皱着眉头看他。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一动也不动的树叶,大个屁大… 于是乎,剩下的半个小时里,两人便神情各异地盯着这张空白试卷发呆。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王老师才放下试卷,拿起粉笔转身往黑板上布置今天的作业。 “今天中午吃什么?”朱问一如既往地转过身来问道。 江灼随手将试卷胡乱塞回抽屉里去,一边站起身一边淡淡地回道:“食堂。” 等三人都站起来后,谢决的屁股却依旧紧紧地贴着椅子,他冲着两位前桌讪笑一声,“你们去吧,我有点事…” 闻言,朱问和苏锐四目相对着一阵挤眉弄眼,而后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江灼往外走去。 正当他打算趴到桌上歇一歇的时候,突然有人伸手敲响了教室后门。 于是他回过头去看,顿时被吓了一跳,“林秋屿?你怎么还在这?” “还没把伞交到你手里,我怎么能走…”林秋屿一边将手中卷得整整齐齐的伞递给他一边笑着说道,“你不去吃饭吗?” 正觉得愧疚的谢决忽然一拍手,“你也还没吃饭吧?” 见他点了点头,谢决便立马笑着将伞随手放到桌上,而后拉着他往食堂走去,“让你等了那么久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正好一起吃顿饭。” 等两人走到食堂时,里头的人早已经排起了长队,正在犹豫该上几楼时,谢决一个不经意间的转头却偏偏和往楼下走来的江灼四目相对。 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可他却莫名觉得有些窘迫,于是只能低下头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江灼他们与自己擦肩而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着这渐远的脚步声应声而裂… “我们去二楼吧?”谢决重新抬起头,一脸若无其事地对着林秋屿问道。 林秋屿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澄澈,像是能洞穿一切伪装,以至于谢决下意识别开了眼不敢与他对视。 “好。”他淡笑着应道。 公立校区的校服和私立校区完全不同,因此林秋屿在人群中便显得格外醒目,再加上身旁站着的谢决,顿时引得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向这边,谢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啊…拉你来食堂吃饭好像…不太明智。” “没事的。”林秋屿轻笑道,“我其实不怎么在乎别人的视线。” 闻言,谢决才点了点头,也不再管其他人的视线,自顾自地吃起饭来,“不过,你今天上午怎么有空来这边?” 林秋屿先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而后答道:“再过几天就是校园十佳歌手比赛,我趁着自修课来找老师拿琴谱。” “十佳歌手?你报名啦?”谢决惊道。 林秋屿淡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被拉去伴奏组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听说江灼今年也会进私立校区的伴奏组。” 这他倒是知道。 上辈子他可是报名参加了比赛的人,死皮赖脸地求了江灼好几个星期,可他却转头就笑嘻嘻地答应给高一的小学妹伴奏。 还记得当时比赛前一天晚上下着小雨,小学妹怯生生地拉着江灼一起到体艺馆练歌,自己也屁颠屁颠地偷偷跟了过去。 可是,有胆子跟,却没胆子走进体艺馆的门。 他怕自己显得太多余,也怕推门以后看见江灼眼里的嫌弃与烦躁… 所以他就呆呆地站在外面淋了三节课的雨,等那两人出来后却又吓得转身就跑。 偏偏淋的这三节课雨还导致他嗓子发炎,第二天比赛时唱的活像公鸭叫… 更可笑的是,后来江灼只用一句轻描淡写的“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就轻而易举地让他死灰复燃了。 实在是,太傻逼了。 自己怎么就没早看出江灼的直男本性呢?白白遭了六年的凌迟之苦。 “听说你有学过美声,不打算报名吗?”林秋屿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犹豫一阵后,谢决还是点下了头。 当初他就一直为帮他伴奏的同学感到过意不去,也为自己的发挥失误感到遗憾。 毕竟,唱歌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了。 哪怕只有那么一次,他也想在高中的舞台上留下属于自己的闪光点。 于是乎,吃过饭后谢决便径直回了教室,冲到班长周停木面前喊道:“班长!” 周停木缓缓抬头,扶了扶金属眼镜框看向他,静静地等着下文。 “班长班长,你是不是进了这次十佳歌手的伴奏组?”谢决也不拖拉,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以至于教室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而后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江灼。 周停木倒没想那么多,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跟我一组?”谢决双手合十,一脸期待地问道。 ☆、留校 然而,十分出人意料的是,周停木居然摇了摇头。 谢决愣了,明明上辈子自己就是和班长一组的! “为什么…”他问道。 周停木的视线重新落回作业本上,“我跟沈朝一组。” 沈朝?谢决回忆了一下,这才回想起了隔壁班那个呆呆愣愣又柔柔弱弱的男生。 可是,自己的记忆中沈朝并没有参加过十佳歌手比赛啊? “哦——那好吧,你们加油!”谢决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起书来,全然不顾身边那位臭着脸的人。 这可怎么办… “小谢同学要参加十佳歌手比赛?”朱问回过头来问道。 谢决点了点头,而后拉起朱问的手一脸诚恳地说道:“小猪哥,你不是会拉小提琴吗?” 闻言,朱问摆了摆手,“嗐,实不相瞒,我那小提琴都快发霉了。” 说完以后,他还朝着谢决一阵挤眉弄眼,就差没把他往江灼身上怼。 “灼哥的钢琴你忘了吗?”苏锐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近水楼台先得月,等着别人把他拐走啊?” 谢决瘪了瘪嘴,“那也得人家心甘情愿才拐得走,我还是算了吧。” 听他话里有话的样子,江灼便挑眉看他,“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下个星期会有个‘很’可爱的学妹来找你帮她伴奏,我何必自讨没趣。”谢决头一回敢用这种似是抱怨的语气跟他说话。 “什么学妹?”江灼怒道,“谢决你发什么神经?你这两天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就铁了心地要跟我过不去?” 见两人又要吵,朱问和苏锐赶忙从中间将他们的视线阻隔开来。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嘛!”莫名挨了一拳的朱问十分委屈地捂着脸问道。 眼见着战火殃及池鱼,江灼和谢决才安静下来。 倒是苏锐讪笑一声,“刚刚那拳好像是我打的…” 朱问白他一眼,又对着两人重新问了一遍,“你们最近到底怎么了?” 然而,两人一个望天一个看地,就是不看他。 午休铃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响了起来。 “算了算了,小猪猪咱们别管了,等下午放假回家一趟就好,小别胜新婚,距离产生美,咱俩自己过,让他们折腾吧。”苏锐一脸无奈地拍了拍朱问的肩膀,拉着他在江灼的死亡凝视下转回身去。 其实就连谢决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两天自己和江灼的相处模式实在怪异的很,很多事情,好像也顺着跟以往不大一样的方向展开了… 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是语文课,姜华老师找了一篇文章让同学们做随堂阅读练习。 文章的标题是《蝴蝶效应》。 曾几何时,谢决也有向江灼请教过什么是蝴蝶效应,而那时他的回答是…是… 正在努力回想时,他却猝不及防地被点了名。 “谢决。”姜老师看着他喊道,“来回答一下第一问。” 他愣愣地站起身来,看着投影屏上的题目。 请根据文章内容解释一下什么是“蝴蝶效应”。 江灼当初给他的回答是… “你的稍不经意,牵动我的千思万绪。” 一旦回忆起来,当时的场景便历历在目,就连那双看似含情脉脉的眼睛都格外记忆犹新,甚至耳边仿佛还有当初江灼说这话时难得温柔的声音。 谢决的耳根子不禁发起烫来,半句话也憋不出。 “没关系的,坐下吧。”姜华老师显然也是怕了他,柔声安慰了一句便挥手示意他坐下。 坐回去以后,他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想不到那么多年前的一记糖衣炮弹至今威力犹存… 这可太操了。 随着下课时间越来越近,班里渐渐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甚至有同学已经提好了背包随时准备冲刺。 终于,铃声按时响起,姜华老师急忙加快语速,赶在打铃结束前做了个总结,而后才挥手放人。 早做好准备的同学们立马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刺而出。 朱问则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记下作业后再把需要用到的资料都塞进包里,而后回过头看向毫无动静的江大爷问道:“灼哥不回家?” “家里没人,不回。”江灼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丢了个充电宝过去,“帮我充满带回来。” 朱问同学非常善良地将充电宝放进了包里,然后看了看哼着小曲收拾书包的谢决,“小谢同学要回家?” 按照惯例,每到江灼不回家的周末,谢决都会留下来陪他。 “我家有人,干嘛不回?”谢决兴高采烈地说道。 仔细算来,他可是将近有半年没回过家了,忽然间每周回一次家还真有些让人忍不住感到雀跃。 也不知道自己爸妈三年前的模样是否与记忆中相同。 “你确定家里有人?”江灼难得主动开口跟他说了句话,“叔叔阿姨不是下个月才回国?” “……”这么一说,谢决就想起来了。 高二那段时间自己爸妈忙着开拓海外市场,三天两头往国外跑… 那自己何必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去独守空房?然后第二天下午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回学校… “你怎么知道?”谢决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江灼则用关爱傻子的眼神回望过来,“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也是…至少两天前,自己和江灼还是无话不谈的。 嗐…下个月就下个月吧… 谢决一脸遗憾地坐回位置上,苦兮兮地跟朱问和苏锐挥了挥手,“你们路上小心。” “你们俩趁现在好好谈一谈,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就成。”朱问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正打算继续往下说时,他才感受到了江灼如刀扎一般的视线,顿时悻悻地闭嘴走人。 他们一走,慌张的人倒成了谢决。 要换成以前,这种独处机会简直让他馋到流口水,可现在摆在眼前却只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他确实下定了决心要放下江灼,但感情这种事情要控制起来绝不简单。 人多的时候,他还能靠着转移注意力硬熬,而现在的处境就好比饿狼眼前出现了一块血淋淋的鲜肉… 不能再这么呆下去… 于是谢决腾地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去。 “你去哪?”江灼抬眸看着他问道。 他的脚步不自觉顿住,“吃饭…” 闻言,江灼收起手机后也站起身来,直接压了他半个头多,而后把两只手懒懒地插进口袋里对着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走前面。 操…谢决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 这个王八蛋偏偏在这种时候不放过自己。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并肩朝食堂走去,短短五分钟的路程,硬是走出了一辈子的感觉。 “你不生气了?”谢决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江灼偏头瞥他一眼,“我气什么?” “……”谢决同学忍不住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刮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真的要参加十佳歌手?”江灼问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余晖温暖,他的语气也难得显得格外温柔。 谢决下意识转头看他。 秋风簌簌,路旁的银杏树还没有黄透,只有零零散散的几片随风飘落下来… 心动从来都不会是一场意外,持续了六年的喜欢更不会像落叶一般轻易飘散,哪怕真散了,也总要耗费不少时间来烂化成泥。 他咬了咬牙,收回视线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信心过预选?”江灼又轻笑着问道。 他忍不住微微蹙眉,不满道:“瞧不起谁呢?” “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伴奏。”江灼继续说道。 饶是谢决认识江灼已经有六年之久,也愣是被这句话惊得心跳漏了一拍。 “我不要。”他停下脚步回道。 曾经,他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输在了江灼偶尔一时兴起的安抚之下,像个傻逼似的期盼了六年,结果等来的却是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消息。 既然已经知道没可能,他又何必再把自己吊死一次? 也许是他的回答太出乎意料,江灼也停下来面带疑惑回过身看他。 “江灼。”谢决抬眸与他四目相对,眼神之中满是隐忍,“你知道我喜欢你到了什么程度吗?” 问归问,可江灼又怎么能知道答案呢? 于是他自顾自地回答道:“喜欢到…我一旦决定放下你,我们就注定不能再有交集。” 否则,死灰注定要复燃,覆辙他也注定要重蹈。 “所以…你放过我好不好?” 说完以后,谢决便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去。 江灼果然没有跟上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叹一口气,只能怀着复杂的情绪打了菜坐到角落里刷起手机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偏偏学校论坛被顶到最上面的还是他和江灼的818帖。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点了进去。 楼主的ID也格外清奇,名叫“卓绝cp情报站”。 最新一层楼赫然写着:震惊!谢决和江灼疑似决裂! 除此之外,他还列举了两人最近没有一起吃饭等各项证据来佐证自己的观点,底下的评论也是吵得沸沸扬扬。 “什么鬼…”谢决低喃道,“这人是我们班的吧?眼睛比监控还好使,嘴巴比喇叭还管用啊…” 与此同时,正瘫在寝室里的江灼也刷到了这篇帖子,再回想起刚才谢决说的话,心里顿时更加烦躁。 刚准备丢开手机时,消息提示音便响了起来,于是他又耐着性子点开消息界面。 刚蹿上来的消息会话来自朱问,而他发来的最后一句话则是… [朱问]:你妈? 这充满挑衅的语气顿时看得江灼眉头紧锁。 然而,直到他发来的图片加载出来后,江灼才冷静下来。 [江灼]:干嘛? [朱问]:我妈拉我陪她逛街,结果碰到你妈了,你不是说家里没人的吗? 问起这个,江灼只能定定地看着屏幕,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朱问]:哦——你是不是想陪着小谢同学? [江灼]:闭嘴。 [江灼]: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傲娇是没有出头之日的(bushi) ☆、找茬儿 最终,短暂的周末愣是被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人用沉默熬得格外漫长。 令人惊讶的是,谢决居然真的按时写完了作业。 “假的吧?”朱问手捧着他的作业本惊得合不上嘴,“这真不是灼哥代写的?” 还不等谢决反驳,苏锐就率先摇了摇头,“灼哥哪会错这么多…” “……”谢决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他一把拿回自己的作业本气道,“一口还吃不成胖子呢...” 这时,忽然响起了敲窗的声音,众人便下意识循着声音望过去。 大多人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窗外那位五官小巧而精致的女孩,只有谢决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 只见那女孩很努力地比了比手势。 “什么?找我?”朱问一脸窃喜地指了指自己。 女孩赶忙摆了摆手。 实在看不下去的苏锐干脆伸手“哗——”地将窗户打开,“找哪位?” 这时,女孩才将手伸向了正趴在桌上补觉的江灼。 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地被吓到了。 居然敢吵醒江灼?看她这手,似乎还是朝着江灼的脑袋拍去? 就连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谢决都有些意外。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江灼缓缓醒了过来,第一反应是蹙着眉头看向谢决,语气不善地瞪视着他问道:“干嘛?” 操…这都要让他背锅?! 谢决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幸亏站在窗边的女孩没被这架势吓跑,立马笑嘻嘻地喊道:“哥!” 哥??? 吃瓜群众们张大了嘴。 “哥?!”谢决更是直接脱口而出。 江灼瞟他一眼,而后才转头看向窗外的女孩问道:“找我干嘛?” “哥,这次十佳歌手比赛你帮我伴奏好不好…”江然双手交握着,眉头微蹙露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然而江灼却不吃她这套,随手翻了本书出来放在桌上以后回道:“不行,你找自己年级的组去。” 江然耍赖似的“啊”了一声,“他弹的哪有你好?” “他?”江灼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挑了挑眉接着说道,“人家愿意帮你伴奏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放过我吧…” 闻言,江然一脸失望地“啧”了一声,刚才撒娇时可怜可爱的模样顿时消失殆尽,看似无奈地问道:“哥,你开个价吧,多少钱才肯干?” “……”这浓重的社会气息…果然是江灼他妹没错… 然而,江灼似乎对此非常不满,瞪她一眼问道:“靠自己的手赚过钱吗就敢学人家暴发户的台词?嫌生活费太多就直说,哥给你报个钢琴补习班,明年比赛你自弹自唱。” 突然被教训了一顿的江然气得脸蛋通红,伸手重新将窗户重重地关回去以后便转头走人。 教室里顿时迎来了一阵沉默。 “你还有妹妹?”朱问拍桌问道。 江灼按了按太阳穴,“我堂妹。” 朱问恍然般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对着谢决问道,“所以…你之前说的‘很’可爱的小学妹就是指他妹?” 谢决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 “对啊,小谢同学又是怎么知道的?”苏锐也转过头来看他。 这要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见过吧? 于是他磕磕巴巴地开口回道:“我、我道听途说…” “那你连他妹的醋都要吃?”苏锐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操…谢决简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做人果然不能乱说话,否则事后总要被揭无数次伤疤。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姜华老师带着满脸笑容抱着作业本走进教室,“同学们,周末的文言文翻译作业老师都看过了,在此我要特别表扬一下谢决同学,虽然作业中的错误很多,但是学习这件事情不管什么时候开始努力都不晚,老师相信你!” 闻言,许多同学都一边发出“哦~”的声音一边转头看向他。 倒是他本人觉得非常惭愧,写次作业而已居然还要被特别表扬… 将作业本发回来以后,姜老师才开始讲解翻译答案。 “大家看第一题,‘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该怎么翻译?”姜老师问完以后还抬眸扫视一圈,最终和谢决对上了眼,于是便道,“来,谢决你念一下自己的答案。” 谢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暗骂自己没事抬什么头。 慢慢站起身后,他才捧起自己的作业本一字一句地念道:“天下人随地大小便,应该用道德援助他们;嫂子随地大小便,应该用手帮她……” “……” 班内安静一会儿后陡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唯有江灼微微蹙眉低骂道:“傻子。” “嫂子几岁啊还要把尿?”马春阳又补了一刀。 另一位同学张洋也接道:“随地大小便还要道德援助?怎么着人家便秘你得在旁边喊加油?” 谢决的耳根子微微变红。 他也是念着念着才发觉自己的翻译答案竟如此诡异,然而,覆水难收,念出口的答案也撤回不了,只能任由大家笑个不停。 “谢决,请坐。”姜老师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这个‘溺’字啊…” 接下去的解释谢决根本无心去听。 倒也不是因为太丢人的原因,而是马上要到吃饭的时间,他实在不想跟着江灼一起吃,只好开始紧急联络自己在四班的发小。 [谢决]:阿毛阿毛,你中午去哪吃饭啊? [毛峰]:应该食堂吧,咋了? [谢决]:帮我带饭回来吧。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对方却忽然显示离线了… 正在谢决担心自己哥们是不是落网了的时候,回复才弹了出来。 [毛峰]:你说啥? 妈的…谢决暗骂一声,这发小真靠不住。 [谢决]:带饭! [毛峰]:好的老哥。不过…你跟江灼真吵架了? [谢决]:没吵,直接掰了。 [毛峰]:牛啊哥,我听说隔壁班蒋振威准备去找你呢。 蒋振威?不就是上回在厕所遇到的五班班长嘛? [谢决]:他找我干嘛? [毛峰]: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这个人莽得很,你没对他干什么吧? 谢决同学努力回忆了一下。 [谢决]:对他放屁算吗? [毛峰]:难怪看他脸色不怎么好,哥,保重。 什么鬼…还不让人拉屎放屁了? 收起手机后,他有些茫然地晃了晃脑袋,不会是想跟自己借钱吧? 大概小学渣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宁可发呆都不愿意听课。 姜老师依旧非常仁慈地赶在下课铃响前做完了总结。 铃声刚一响起,走廊上便立马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脚步声。 朱问依旧回过身来问道:“今天也是食堂?” “你们去吧…”谢决讪笑着摆了摆手。 朱问刚要开口时,便听见江灼丢来冷冷的一句“别管他”。 两位前桌对视一眼,而后只能叹着气朝外走去。 等人都走光后,谢决才不紧不慢地刷起了手机。 原本以为自己经历了三年大学生活后应该会习惯独处,可事实上,大学之所以能接受孤独只是因为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孤独。 而在高中,这样形单影只的生活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唉,多活的那几年真是光长岁数了…”他忍不住感叹道。 “谢决!”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于是他坐直身子回过头去看。 只见蒋振威正带着两三个人站在教室后门边上看着他,“你出来一下。” 什么情况… 等谢决慢吞吞地走出去以后,四人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将他逼得背靠墙壁站定。 “听说你跟江灼闹掰了?”蒋振威瞪大了眼睛以增加自己的气势。 谢决笑了笑,“哟,昨天掰的,今天你就知道了?” 闻言,蒋振威倒是一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谢决推测他下一句话是不是“跟我混”的时候,蒋振威却突然提高音量问道:“那我他妈还真得问问你,是不是你给严文伟通的信儿?” 这可把谢决给问懵了,“什么东西?” “还给爷装呢?当时在厕所约红杏路的时候,除了两帮人不就多一个你么?”蒋振威说着还扬了扬下巴,“害得老子忍着恶心和马文强那狗东西装兄弟,装完还得写两千字检讨,我呸…” 谢决抹了把脸,听倒是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大哥,你们打架关我什么事?你们打架被抓又关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不是你打小报告我们能被抓?难不成严文伟那老头去红杏路打网游?”蒋振威简直像头牛,一旦自己认定了,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变。 谢决本来就解释得心累,围观人群又越来越多,有的人脸上写着幸灾乐祸,有的人脸上则写着同情怜悯。 从各个角度传来的视线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牛的不行。”蒋振威还在用大嗓门不停地嚎着,生怕引不来更多看客,“没了江灼你就算个屁。” 这傻逼骂人还挺一针见血…谢决有些肉痛地皱了皱眉。 然而,就在这时,蒋振威的骂声却突然停了下来。 于是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只见江灼两手插在兜里,正面无表情地朝这边走来。 吃瓜群众倒也非常有灵性地专门给他空了一条路出来。 忽然间,谢决觉得有些委屈,而后就再也不敢看他,只能低头看着花岗岩地板。 蒋振威刚才的气焰顿时灭了个尽,此时也一脸紧张地观察着江灼的动静。 看着他越走越近,所有人都忍不住放慢了呼吸。 “让开。”江灼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寂静,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善。 挡在他面前的那位五班同学下意识往旁边靠去。 而后,众人便眼睁睁看着江灼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教室。 见状,蒋振威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他笑着松出一口气来,气焰又涨了回去,得意洋洋地指着谢决的鼻子骂道:“你看看自己以前心甘情愿地当哈巴狗有什么用?人家理你吗?谢决,这件事情,我跟你没完,晚自修下课走路最好给我小心点。” 丢下最后两句威胁的话语后,四五个人便转身挤开人群往食堂走去。 刚才还门庭若市的高二一班顿时又冷清下来。 谢决吸了吸鼻子,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正打算转身回教室里去时,毛峰的声音恰巧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了不得了,现在就要开始过上和蚊子斗智斗勇的生活了,生活不易,税税叹气。 大家早点睡,愿梦里没有蚊子(双手合十)。 ☆、音乐课 由于严段长规定不能在教室内吃饭,谢决干脆拉着毛峰一起到教学楼附近的小凉亭里坐着。 “啊?他真来找你了啊?”毛峰惊道,“那他怎么说的?” 谢决嘴里嚼着年糕,口齿不清地说道:“他嗦…样我放学小心。” “喔哟,口气不小,这事儿江灼知道吗?”毛峰一边问着一边偷偷捡了根薯条往嘴里塞。 一提起江灼,谢决就觉得有些食欲不振,于是筷子便顿在了半空中,“他看见了。” “看见了?”毛峰又抓起一根薯条,“那他怎么说?” 谢决眼疾手快地将他手里那根薯条夹了回来,“他没说话。” “你们真的掰了啊?”毛峰惊讶道,“为什么?你表白又被拒绝了?” “没有。”他瘪了瘪嘴,又用筷子戳了戳年糕,“我不打算再追他了。” 闻言,毛峰没再嚷嚷,只是一脸欣慰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大不了以后我天天帮你带饭嘛。” “阿毛…”谢决非常感动。 “跑腿费一次五十。”毛峰举起巴掌笑嘻嘻道。 去他妈的友谊。 在冷风中吃完冻到发硬的年糕后,谢决才回到了教室。 “小谢同学!”朱问对着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十佳歌手的报名表发下来了,我帮你领了一张。” 谢决笑着接过,“谢谢小猪哥。” 朱问摆了摆手,“客气。不过听说今年想报名的人挺多,你可得抓紧了。” 话音刚落便响起了一阵敲窗声,众人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手里拿着报名纸朝江灼挥了挥手。 然而,江灼只是淡淡地瞟她一眼,而后直接伸手将窗帘给拉过来,顿时将教室内外给隔成了两个世界。 苏锐一脸无奈地吸着酸奶,“接下来几天还得忍受无数次敲窗声。” “小谢同学,你赶紧把灼哥收了吧…”朱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谢决讪笑两声。 这时,马春阳忽然跑过来说道:“谢决!听说你被蒋振威找麻烦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蒋振威?就是五班那个胖子?”苏锐问道,“他找你干嘛?” 谢决琢磨了一下,总不能说自己办大事的时候听见他们约架然后被误会成通风报信的人了吧… “没什么,他…他就想让我跟他混。”他别开眼神嗫嚅道。 毕竟朱问他们和江灼不同,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被找麻烦了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这个说法实在有些奇怪,幸亏午休铃及时响起,两人这才没有追根问底,只能转回身子开始午自习。 谢决终于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江灼,后者正十分嚣张地玩着手机,感受到他的视线以后也抬头望他一眼。 恰巧这时严文伟段长慢悠悠地从窗边经过。 虽然是自己说不能再有交集的,可一回想起江灼刚才见死不救的样子,他还是觉得不开心,于是便出声大喊,“段z…唔唔唔…” 后半句话最终还是被江灼用手给堵回了肚子里头。 “你想怎样?”江灼咬牙怒视着他问道。 谢决使劲将他的手扒开,“你死我死一起死!” 江灼“啧”了一声,干脆将手机甩回抽屉里去而后趴着睡起了觉。 塞进桌里的手机还不安生,隔三差五震动两下。 见他放弃作案了,谢决才自顾自地翻开不知什么时候买来的五三开始以青大为目标而努力。 十分钟后,谢决发自内心地觉得五三的大小厚度拿来当枕头简直完美,而书皮上的贴膜更是精妙无比的设计,完美地防止了口水损坏书本内容。 倒是朱问看了看手机以后回过身来轻轻地拍了拍江灼,而后把屏幕对向他。 江灼捋了捋头发,干脆将手机接过来。 [沈宽]:猪猪哥,你帮我找下灼哥噻,这哥怎么聊到一半人不见了。 [朱问]:好,你等一下。 于是江灼又继续干起了违纪的事儿来,手指飞快地敲击在屏幕上。 [朱问]:你继续说。 [沈宽]:说啥?是灼哥吗?该说的我都发给你了啊。 看着这条消息,江灼瞟了自己身旁睡的像死猪一样的谢决,试着将手探进抽屉里去。 然而,抽屉里的书本塞的满满当当,手机也不知道被自己甩进了哪道缝里,动静稍大一点,谢决都会有所反应。 [朱问]:再发一遍。 没一会儿,对方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沈宽]:事情是这样的,五班的人之前不是和二班换过一节课教室吗,二班的马文强说他丢了几万块钱,就来我们班闹,蒋振威就跟他约好星期六晚上打一架,然后吧,也不知道为什么谢决刚好目睹了他们的约战现场,所以他们打架被严文伟抓了以后,蒋振威就觉得是谢决告的密。 [沈宽]:要是以前,他肯定不敢找谢决的麻烦,这不是最近你和谢决闹掰了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他气不过才抱着侥幸心理去找他嘛。 上面那一大段字,江灼扫了两三眼便滑了上去,可是下面这段话,他却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 [朱问]:不是谣言。 [沈宽]:啊? [朱问]:他是想跟我闹掰,可我不答应。 [沈宽]:嗐,蒋振威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没脑子的。要我找他说几句吗? 看到这句话,江灼下意识想回个“嗯”字过去,可字都打好了,他却又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谢决。 [朱问]:先不用。 他其实也很好奇,这种情况下,谢决会怎么办。 或者说,他在一如既往地等着谢决向自己低头。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江灼盯着沈宽回复的“好”字看了一阵,而后随手将手机丢回给朱问后便趴下继续午睡。 朱问将聊天记录翻看了一遍,终于还是忍不住偷笑两声。 偏偏在这时响起了敲窗的声音。 朱问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代替江灼对其他选手表示了拒绝。 然而,敲窗声却变得更重了一些。 朱问蹙着眉转头去看,正纳闷是谁这么没眼力见时,窗外那张熟悉无比的面容就吓得他脸色一白,“段、段长…” 严段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勾了勾手。 “操…”朱问低骂了一声后才带着手机出去自首。 午休结束铃恰巧伴随着他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惊醒了枕着五三酣睡的谢决同学。 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以后又伸了个懒腰。 “大家带好教材去音乐教室。”音乐课代表王莹同学扬声提醒道。 音乐课!谢决忽然打起了精神。 正是十佳歌手的比赛期间,音乐老师将会对参加比赛的同学进行指导。 当初谢决一心只想着拉江灼帮自己伴奏,就连比赛曲目都没有定下来,因此几乎是白白浪费了老师的指导。 而现在情况不同,怎么说他也算是比别人多出了三年的练习时间,这要是还没进前十可有点说不过去。 果然,等同学们到了音乐教室以后,音乐老师梁霄便问道:“这次十佳歌手比赛咱们班有报名的吗?” 于是乎,谢决和音乐课代表王莹举起了手。 “就两个吗?”梁老师又确认了一遍后才压压手示意两人放下,“那伴奏组的呢?” 这回举手的变成了周停木和江灼。 梁霄老师点了点头,“刚好也是两个,那江灼、王莹,你们两个先来…” 闻言,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丝毫不加掩饰地任由着自己的视线在江灼与谢决之间徘徊着。 江灼便一脸不耐烦地顶着他们的视线站起身径直朝着钢琴所在的位置走去。 见他起身了,王莹也战战兢兢地走到梁老师身边站定,没一会儿,她选定的比赛曲目的乐谱就出现在屏幕上。 忽然间被这么密集的视线所包围,她显然紧张了起来。 向来没什么耐心的江灼难得没有出言催促,抬眸将乐谱扫了一遍后便将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同学们非常温暖地用掌声激励着她。 终于,王莹微微含笑对着江灼点了点头。 下一秒,江灼修长的十指便一一抚过琴键,在秋日里叫人仿佛看见了夏荷摇曳、蜻蜓点出层层涟漪的模样。 阳光透过玻璃又穿过纱帘,落在蓝白校服上,落在指缝间,也落在了旋律中。 这并不是谢决第一次看见江灼弹琴的模样,可是以前他看着江灼的时候,所有声音都变得格外遥远,以至于在认识他的第六年、在自己死过一次之后,他才真正地听清了由江灼奏响的琴声。 居然会是这样触及灵魂的动听声音… “谢决?”朱问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啊?”他猛地回过神来。 朱问不禁失笑,“到你了,加油哦!” “小谢同学加油!”苏锐也回过头给他打气。 “……”谢决同学吸了吸鼻子,握了握拳以后才站起身朝前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祸后遗症导致的经常性精神恍惚,以至于和江灼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江灼的视线居然落到了自己身上。 而那一声低低的、听起来有些别扭的“加油”也就更像是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火勺哥哥弹琴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鹅、鹅、鹅。 ☆、严守 “谢决。”梁霄老师轻声喊道,“你的比赛曲目定好了吗?” 谢决立马点了点头,“《永远与你一起》。” 于是梁老师飞快地敲击着屏幕开始搜索乐谱,而周停木则十分认真在一旁为吉他调弦,调整好时屏幕上也恰巧出现了谱子。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梁老师一边说着一边退到角落里站定。 谢决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便立马对着周停木比了个“ok”的手势。 熟悉的旋律立马在耳边响起,明明是同一首歌曲,此时听来却又和往常大不相同。吉他所奏响的声音格外富有磁性,总能巧妙地在心间勾起共鸣声,令人情不自禁地感到怦然心动。 也许是吉他的弹奏实在太过流畅,抑或是这首歌曲实在刻骨铭心,谢决几乎是遵循着本能一般唱了起来。 “凌乱的发丝,现在如何梳理都无济于事。” “失去焦点的眼眸,现在如何想见也无可奈何。” “闭上眼后,若是脑海中只有我。” “就请打开我们彼此的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教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首歌曲的音调并不太高,也没有太多需要歌唱技巧的地方,却很难有人能将曲中这样令人动容的情感恰到好处地传递出来。 谢决的声音格外清澈,节奏不急不缓,顿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听了那么多年也始终不会腻的歌曲,他自然对其中的情感体悟深刻,以至于无需刻意地投入也能让这样深沉的情感自然流露。 “即便沧海桑田,也要牵你的手同行…” “哪怕万物变迁,我的爱情永远与你一起…” “就算世界改变,我的爱情,依旧永远与你一起…” 大概是很久没听过这样满载深情的嗓音,直到曲终许多人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谢决唱歌的模样,现在倒是实打实地被惊艳了一把。 谢决先是对着周停木笑了笑以示感谢,而后便从容不迫地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江灼并没有看他,只是用手懒懒地托着腮盯着屏幕。 犹豫了一阵后,谢决还是说道:“这首歌…是我曾经想唱给你听的。” 如果说曾经的江灼没能听懂这首歌,那么现在,自己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说话声并不响,却恰好能让江灼听清。 于是他转过头沉声道:“谢决,我没有成为你的过去,不要把‘曾经’这个词用在我身上。” 闻言,谢决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一声。 说到底,输的始终是他。 如果真的彻底放下了,他又怎么会置自己于这样狼狈不堪的处境之中呢? 可他又实在不想再经历像过去六年那样如凌迟般的痛苦,只好挣扎着在自尊彻底破碎前先小心翼翼地护好。 “将来的你,会比现在更喜欢我。”江灼的语气之中充满了确信,仿佛在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下课后,梁霄老师又留下谢决和王莹稍微指导了几句,“你们一定要找到适合自己的伴奏,这个其实影响很大,平时多练练,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来找我。” 两人纷纷点头,而后朝着教学楼走去。 十月的风温度恰好,悠哉悠哉地穿堂而过,却带不走少年人的一桩心事。 谢决摸出手机给毛峰发了条消息过去。 [谢决]:阿毛阿毛,你们班有同学进了伴奏组的吗? 没多久,毛峰就回复了消息。 [毛峰]:有啊。 [谢决]:那他组好队友了没! [毛峰]:没啊。 谢决差点没忍住在课堂上笑出声来。 [谢决]:那…能不能… [毛峰]:干嘛?你想找队友?没问题![/ok] 太感人了!这实在是太感人了! [谢决]:阿毛,爱你,下次请你吃火锅! [毛峰]:嗐![你跟我客气你妈了个逼啊.jpg] [毛峰]:事不宜迟,我下课就带他去见你! [谢决]:好的阿毛。 “耶!”谢决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于是低声握拳喜道。 不知不觉间,下课铃就这么响了起来。 江灼起身端着茶杯去灌水,而谢决则兴致勃勃地坐在走廊的花坛边上等着他的好阿毛。 没多久,阿毛就带着他那位高高瘦瘦、仪表堂堂的同学出现了。 但是吧…仔细一看,他同学手上拎着的,像是二胡? “来!严守同学!是时候展现你的技术了!”毛峰拍了拍那位同学的肩膀说道。 于是严守也一屁股坐在了花坛的边上,摆好姿势就非常投入地拉了起来,声音之刺耳实在非同寻常。 “这首《菊次郎没能挺过的夏天》送给你,我亲爱的朋友。”毛峰装腔作势地介绍道。 这时,严守的手势急转,又换了一首曲子。 “这首是最近很火的《告别之夜》。”毛峰又介绍道。 没多久,旋律又猛然一变,听着还格外耳熟。 毛峰继续兢兢业业地介绍道:“想必你也听出来了,正是《生日不快乐歌》。” “……”谢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以及他身后纷纷探出脑袋来围观的班上同学,顿时觉得严守锯的并不是二胡,而是他的脖子。 这生日快乐歌简直是要把人给听去世的水平。 谢决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不觉间蹬直了的双腿,简直冷汗直冒。 车都没能把自己彻底撞死,这二胡居然差点让自己见了阎王… 灌完水回来的江灼淡淡地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眼神之中竟然有几分难以掩藏的怜悯。 更可恶的是,江灼都已经坐回位置上了,还要翘着椅子再看他们一眼,而后非常顺手的把教室后门“咚——”地关上。 操… “严守兄弟?”谢决伸手拍了拍身旁那位朋友的肩膀,总算是让那杀人于无形的声音停了下来,“你怎么想到要学二胡的?” 事实上,他想问的是,“你是怎么混进伴奏组的?” 严守轻轻叹息一声,“我也不想,这不是我爸非要逼我嘛。” 谢决颇为同情地点了点头,“你爸是谁?我去帮你跟他说。” “我爸叫严文伟。”严守同学答道。 “……”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等等…谢决忽然睁大了眼睛,“你是段长的儿子啊?!” 严守拉着二胡点下了头,为自己配了段苦情bgm。 难怪这水平还能混进伴奏组…谢决咽了咽口水,“兄弟,加油。” “那你要跟我组队吗?”严守又问道。 这也太他妈尴尬了。 “那什么…”谢决眨了眨眼,“兄弟,我打算明年再参加比赛的,先提前了解一下伴奏组情况而已,你别太在意。” 平时听着像催命的上课铃声此时却像救世主,将光与热撒到了谢决的心间。 “妈呀上课了,你们快回去吧,待会儿迟到了要被骂的,我就不送了!”他笑嘻嘻地朝两人挥了挥手,而后径直朝着教室走去。 他显然是忘记了后门刚被某个王八蛋给关上了,只顾着目送两位兄弟远去,下一秒脑门便结结实实地撞到门上发出沉重的“咚——”声。 “卧槽…”谢决痛到蹲下身子捂着额头骂道,“狗江灼。” 再一抬头,他就这么恰巧地和江灼四目相对…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 而后,门又“咚——”地一声被重重关上了。 操… 幸亏他们班这一堂课是自修,即便踩着铃声进门也不会被老师的眼神杀死。 属于十七岁谢决的一天又不知不觉要从指缝间溜走。 “人生苦短呐…”他握着mp3感叹道。 最后一节晚自习都已经结束了,朱问和苏锐背好包转过身来看他,“下课啦小谢同学,还不收拾东西准备在教室过夜啊?” 谢决摇了摇头,“你们先回去吧,我再练会儿歌。” 于是朱问偷偷打量了一下江灼的神情,“行吧,那你加油,哥回去帮你把被窝暖好~” “谢谢小猪哥。”谢决笑着挥了挥手。 教学楼的灯一盏盏暗下去,直到负责关灯的大叔催促了几声他才背着包往宿舍楼走去。 “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削个!椰子皮!” 似乎所有人都有一种错觉,戴上耳机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同时拥有了天籁之声和绝对音感。 然而,正当谢决准备飙高音时,一只手突然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上,愣是将“气沉丹田”给重新震散了。 “哎哟不错哦,还有心情唱歌?”蒋振威的面容在路灯下显得更加狰狞。 这欺软怕硬的家伙居然还真的找上来了… 谢决十分无奈地叹息一声,“大哥,我说过了,不是我告的密,你们打架被抓了我能捞到什么好处不成?” 蒋振威果然是头倔牛,伸手一把将他的耳机扯下来以后说道:“怎么没好处?当不成江灼的狗,你倒是看上了严文伟?谢决你好眼光啊。” “……”这话实在说的太难听,就算谢决脾气好也觉得心里直冒火。 “你自己说,当时那地方是不是就多个你,难不成我们几个去打架的人贼喊捉贼?”蒋振威不依不饶道。 谢决吸了口气,直视着他沉声道:“我说了,不是我。你要非得把这屎盆子扣我脑袋上我也没办法,那你说吧,要怎么办?” 闻言,蒋振威和身边那四五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像极了小人得逞时的模样。 “你不是最会当狗吗?”他笑起来时脸上的肉挤成一团,更像个肥头大耳的猪头,“我给你三个选择,要么舔我鞋,要么从我裤子底下钻过去,再要么…就被我们打一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放存稿箱,好险好险(税某人于11:59分打下了这句话… (税某人听起来还有点像睡美人哈哈哈哈哈 睡了睡了 ☆、怕不怕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 江灼捋了捋头发,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嘴里还忍不住念叨着:“又不带钥匙…” 然而,推门而入的却是朱问。 只见他手里提了个大榴莲不住地朝里张望着,“嗯?这都快熄灯了,我们小谢同学还没回来?” 江灼皱着眉头“啧”了一声,伸手捂着鼻子说道:“吃屎也不知道藏着掖着点。” “我这不是想来勾引勾引小谢嘛…”朱问笑道,“谁知道他现在还没回来。” 说起这个,江灼也忍不住看了看谢决的床铺,而后便拎上钥匙起身往外走去。 “干嘛去啊!有这么臭吗!”朱问委屈兮兮地喊道。 从教学楼到宿舍的路有五条,可谢决向来只会沿着喷泉广场那条路走。 于是江灼毫不犹豫地朝着那边走去。 没多久他便遥遥看见了不远处杵着六七个人,走近了以后还能听到蒋振威的大嗓门。 “那群傻逼还说什么提起一班谢决,一是有钱,二是江灼,我呸,全他妈傻子。” “错了。”江灼的声音凭空冒了出来,吓得这一群人背后蹭蹭冒冷汗,一脸惊恐地回过身去看他。 只见他面色有些不善地继续说道:“一是江灼,二才是有钱。” 明明江灼两手只是懒懒地插在口袋里,脚上穿着的还是黑色人字拖,可刚才还气焰极盛的几人却立马偃旗息鼓。 江灼的视线越过他们,落到后头跌坐在地的谢决身上,脸色顿时又差了几分,当即二话不说提着拳头就照着蒋振伟的肥脸上挥去。 这胖子根本招架不住,踉跄几步后一屁股栽倒在地,等回过神来才捂着脸苦兮兮地说道:“灼哥…没打,他自己摔下去的。” 闻言,谢决怒道:“你他妈不搞我能这样?” “哎哟大哥,你别用‘搞’字行不行?”蒋振威急道。 江灼根本懒得搭理,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 蒋振威立马屁都不敢放,转身拔腿朝着宿舍楼跑去。 最终,这一片黑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谢决的额头已经冒了层汗,他咬了咬牙,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脚踝,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在痛的龇牙咧嘴后又跌回原地。 完蛋了完蛋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肿到发紫的脚踝,又抬头看了看两手揣在衣兜里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江灼。 嗐,彻底完蛋了…自己恐怕得爬回宿舍…他自暴自弃地想道。 然而,就在这时,江灼却蹲在了他的面前。 见谢决一直发愣,他便催促道:“快点,要熄灯了。” 操…谢决一边慢慢地趴到江灼背上,一边忍不住想着,要是以前的江灼也对自己这么温柔过的话,哪怕真的死于车祸他恐怕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有这么痛?”江灼突然问道。 谢决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回道:“不痛。” “那你哭什么。”江灼又问道。 哭什么…当然是哭这几天的忍耐与煎熬全都付诸东流,当然是哭自己没骨气。 然而,这些话,谢决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只顾着将脑袋埋在江灼的颈侧低泣。 路旁银杏树叶的颜色随着灯光减弱而逐渐变暗,却又有几片落叶簌簌而下,借着灯光逐渐露出了原本的金黄色。 江灼就这样背着他走过由银杏叶铺成的黄毯。 回到宿舍后,他先是将谢决丢到床铺上,“明天再去医务室。” 谢决点了点头,虽然垂着脑袋,却能感觉到江灼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顿时耳朵被盯的发烫。 “你刚才一个人的时候害怕吗?”江灼的声音淡淡的,语气也平平的,却没有平时那种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虽说不是从小到大没打过架,可是被五六个凶神恶煞又蛮不讲理的家伙团团围住的感觉实在不好。 他瘪了瘪嘴,要说怕像是在示弱,要说不怕则像在逞强。 “谢决,我没有在让你低头。”江灼微微将声音压低,“我问你怕不怕。” “怕…”他只好坦诚回道。 闻言,江灼沉默了一会儿,话题却又猛地一转改说起了别的,“明天早上想吃什么,让朱问去给你买。” “……哦。”他低声应道。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后,谢决呆呆地看着自己肿的像小山丘一般的脚踝,内心倍感绝望。 这脚还没踩上地,光挪几下就痛得他鼻子发酸。 挣扎着洗漱完后他便坐回床上发呆。 江灼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大清早就冲了个澡,拿着毛巾极其敷衍地擦了擦头发以后便往他面前一蹲,“上来。” 昨天晚上没什么人,自然也没什么害臊不害臊的,可现在往窗外随便一瞟,哪条路上都全是人影… “今天早读王老虎坐班。”江灼淡淡道。 这么一说,谢决简直恨不得直接飞到教室里去,也管不上什么丢人不丢人的,立马乖乖地趴到江灼背上。 一路上,谢决都死死地低着头,鼻息混着江灼头发上偶尔滴下的小水珠一起湿润了他的脖子,视线则落在他的喉结之上。 就算是这样,谢决也已经在擦肩而过的人群中看到了好几部手机,甚至有人嚣张到偷拍都不关闪光灯,于是他干脆也就不再挡着脸,大大方方地随他们围观。 互联网时代的消息简直像生出了翅膀,光走完从宿舍到教室这段路的时间里,江灼背着他的照片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谢决一边吃着朱问帮忙带的热早餐一边刷着消息,专业八卦人士毛峰立马弹了消息过来。 [毛峰]:谢决同志,你和江灼和好啦? 和好?就连谢决自己都忍不住琢磨了一下,这究竟算不算和好…… [谢决]:算…算是吧。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他确实很感谢江灼。 [毛峰]:也好。现在伴奏组就剩严守和江灼没有组队了… 就剩两个了?难怪今天早上敲窗的频率格外高。 只可惜林秋屿同学和自己不是同一个校区,而十佳歌手比赛向来没有跨校区组队的可能。 毕竟,冠军属于哪个校区也正是这个比赛的一大看点。 这时,王莹同学走近来说道:“谢决,你的报名表填好了没有?下午就要上交了。” “没。”谢决的嘴里还塞着一口红糖年糕。 “还没啊?”王莹有些意外道,“那你中午记得交给我。” 他立马点头如捣蒜,“好。” 嘴里的红糖年糕忽然不香了…谢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报名表,队友信息栏全是空白一片。 要不...要不这次还是弃… “谢决。”江灼忽然喊道。 于是谢决转过头去与他四目相对。 只见他一手懒懒地托着腮回望过来,“二胡还是钢琴,选一个。” 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设为了选项,而将选择的权力交给谢决。 也正因为是第一次,谢决就总觉得要是拒绝了的话,恐怕就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江灼的甜枣总是给的这样恰到好处又恰是时候。 他继续嚼着嘴里的红糖年糕,感受着甜味逐渐自舌尖蔓延开来,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灼缓缓收回了视线,看似漫不经心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年糕终于咽了下去,像是一桩心事就此落下。 谢决伸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而后把自己的报名表递过去,“我选你。”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来袭。 可要是悲痛避无可避,那又何必连欢喜都弃之不顾呢? 他想,就算是重活一回,也应该要顺其自然。 不管将来江灼会喜欢上怎样的女孩,至少占了先机的是自己,那么,现在非常偶尔地稍微耍耍赖应该也无可厚非吧。 填好信息以后,江灼也没再把表格还给他,而是直接起身去交给了王莹。 等他回来时,早读结束铃恰巧响了起来。 “去校医室看看?”江灼居高临下地对着他问道。 谢决抬头看了看课表,整个上午就没一节自修课,第一节还是他最弱的数学课,“不行,数学考20分是进不了青大的,等中午再去吧。” 听他这么说,江灼也不反对。 就他这个成绩,确实该好好听课,反正只要好好坐着也没什么事情。 然而,两节课后,谢决又轻轻地揪了揪江灼的袖子,讪笑着轻声说道:“那个…我…” 江灼以为他只是听不懂课程,于是手里转着的笔依旧不停,随口解释道:“氟元素既有氧化性也有还原性。” 管它能氧化还是能还原,谢决轻咬了咬牙,“不是…我想…上厕所。” “……”笔终究还是落到了地上。 江灼低头看了看他的脚踝,淤肿当然没有丝毫要消下去的意思,看起来似乎还更严重了一点,“站得住吗?” 这也是谢决愁的问题,“不知道…” 反正早上几乎是跪在椅子上刷完的牙。 “那…要我帮你把着?”江灼挑眉问道。 操…那画面简直没眼看… 万万没想到,前两天自己那格外扯淡的文言文翻译现在还要被重新搬出来补刀。 ☆、你变了 上午第二节下课后是跑操时间,铃声刚一响起,同学们就纷纷脱起了外套,只有江灼一脸无奈地蹲在谢决身旁。 谢决则咬紧牙关努力地想要站起身,然而,脚才刚踩到地上稍一用力就痛得他眼前一黑。 操,这要怎么办… 他一脸痛苦地趴到江灼背上,自暴自弃道:“不行…站不住。” 痛到这种程度的话简直有骨裂的嫌疑了。 江灼淡淡地“嗯”了一声,走出一段路后又问道:“你多少斤了?” “一百二十差不多?”虽然谢决的个子从高中到大学拔高了一些,可是体重却始终维持在这个数字,“干嘛…你背不动?” “背倒还行。”江灼扬了扬嘴角回道,“要抬着的话够呛。” “……” 稍微还算幸运的是,当他们到洗手间时里面还没有人满为患,于是两人毫不犹豫地占据了最角落里的那间隔间。 锁好门以后,江灼才借着墙上反光的地方与谢决四目相对,而后微微扬了扬下巴。 谢决窘迫地像只煮熟的虾,实在有些没脸见人,别开视线后轻声问道:“你能…抓着我的腰吗?” 于是江灼将他放了下来,刚一踩到地的谢决立马痛的高喊“卧槽”。 这时,江灼才伸手揽住他的腰。 偏偏他又怕痒,轻轻地挣扎了两下才拼了命忍耐下来,“那个…” “又干嘛?”江灼显然也被折腾的够呛。 “你能不能把耳朵挡住…”谢决讪讪道。 一想到有人会把所有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他就实在憋不出来。 江灼“啧”了一声,难得富足的耐心终是消耗殆尽了,紧皱着眉头催促道:“我没手,你快点。” 一经催促,他的动作立马快了起来,解开腰带将裤子拉下去后又将手抬上去遮住江灼的耳朵。 “谢决!”江灼气的直皱眉头,“你他妈…” “嗐,我手干净的!”他当然知道江灼有轻微洁癖。 闻言,江灼压低声音问道:“你放不放手?” “大不了待会儿我再用湿巾…”谢决只好继续安抚道。 然而,话到一半,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江灼这王八蛋居然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地发出哄小孩一般的“嘘——”声。 操! 谢决的耳根子立马变得通红,身上像有一股电流钻过似的酥痒起来,“别…” 这他妈也太操了! “江灼。”他咬牙切齿地喊道,“你他妈的做个人会死吗?” 折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完事后,江灼才纡尊降贵地重新背起谢决推门走出去。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人满为患的洗手间里,只有他们所在的隔间外被留出了一小块空地… 啊…谢决后知后觉地想道,全他妈被别人听见了… 就他们这暧昧的对话,任谁听了都会想歪! “不是的!”他不自觉喊道。 顿时,一大群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了过来。 偏偏大家只是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谢决终究还是沉默了,自己居然趴在人家背上说着这种疑似“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完蛋了完蛋了。 “不是什么不是,洗手。”江灼顺便给自己洗了个手后对着他催促道。 于是谢决赶忙把手凑过去用力搓了搓,恨不得立马逃离现场。 直到把他丢回教室以后,江灼才脱下外套朝着跑操广场赶去。 谢决的脸色依旧通红,深吸几口气缓了缓神后,他才伸手摸摸已经紫到发黑的脚踝。 两只脚都受伤的情况下,拄拐杖也救不了自己,就算能坐轮椅,想上厕所的时候还是得有人帮着… 那也太尴尬了。 跑操的专用音乐响起,同学们喊口号的声音遥遥自广场传了过来。 以前跑操的时候他总巴不得自己腿上挂点彩,现在真残了倒又开始渴望挥洒青春的汗水。 然而,事实上汗水是洒不掉的,只会被一群少年原原本本地带回教室。 “都这个天儿了怎么跑步还出一身汗?”朱问随手抄起一本书开始扇风。 “全球变暖没学过啊?”苏锐也抽出纸巾来擦汗,“今年还是暖冬,运动会不都推迟了半个月。” 闻言,谢决的反应倒是不小,“运动会推迟啦?” 苏锐点了点头,“我听严守说的,他应该是从他爸那儿听来的。” 谢决皱了皱眉,段长儿子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为什么推迟?就因为暖冬?” “不是,好像是最近学校要把塑胶跑道稍微翻新一下。”苏锐答道,“欸,不是,小谢同学这么关心运动会干嘛?” 他能不关心吗! 上辈子他就因为运动会上毫无人性的三千米长跑比赛差点休克,本来还想着这次脚扭了可以顺势躲过一劫,居然还他妈推迟了! “我…我热爱运动啊。”他讪笑道。 这时,刚汇报完跑操分数的体育委员梁超同学恰好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那感情好,等十佳歌手过去之后就差不多该准备运动会了,你要是有什么感兴趣的项目就来找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谢决立马笑嘻嘻地摇头摆手,“不不不,我这双蹄子怕是无能为力…” “还有一个多月,到运动会的时候你的脚应该已经好了。”梁超眨了眨眼笑道,“没关系的,重在参与嘛。” 当年他就是这么稀里糊涂被梁超连哄带骗地报了名,虽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江灼参加了比赛。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自己没有必要再追在江灼身后,那又何必再去吃这个苦。 “不过啊…”朱问不知从哪里摸出一袋酸奶吸了起来,“小谢同学的脚伤成这样,你们以后去体艺馆排练都挺费劲。” “比赛前几天稍微磨合下就好。”江灼从容不迫地看了他一眼,“只要他的节奏不出错就没有问题。” 谢决忍不住翻着白眼冷哼一声,瞧不起谁呢。 这时,上课铃响起,教室里才重归寂静。 班主任黄易馨带着一脸憔悴推门走进教室。 一班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毕业于名校,又有过留学经历,因此说英语时不会具有浓重的本土气息。 或许是年龄差比较小的原因,黄老师和同学们也就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此时大家见她的脸色不好看便关心道:“老师,您不舒服吗?” 黄老师勉强笑着摇了摇头,顿了顿才说道:“上回英语小测的成绩我已经批出来了,有些同学得打起精神,否则下学期可能就会被调到二班甚至三班去。” “不是有人考二十分都能‘赖’在一班吗?”张洋瘪了瘪嘴说道。 闻言,他的同桌管泰多笑了笑,“有本事你也给学校捐栋楼啊。” “……”谢决咬了咬牙,本来想着忍一事少一事,可一转头又觉得,自己上辈子已经忍过了,难不成现在还得任人说长道短的? 于是他朝着张洋那两人的方向瞪过去回道,“哎,你当我家钱是天上吹来的?说捐楼就捐楼?” “好了好了。”黄老师扶额劝道,“什么捐楼,从哪儿听来的,没这回事。” 张洋看起来还不服气,低声嘟囔道:“那他这成绩能不去其他班?” 黄老师轻轻叹息一声,“是老师把保留名额给了谢决同学才会这样的。不讲这个,周停木,来帮老师发一下试卷…”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这堂课对于谢决来说是半点儿也听不进去了。 人一旦无聊起来,真是什么谣言都能编造得出。 就算他们家确实挺有钱,可放眼整个学校就没有哪幢楼的造价在千万以下,这又哪里是随便掏掏口袋就能丢掉的数目? 全他妈脑子有坑。 谢决似乎真的被谣言给气的不轻,两节课里整个人都心不在焉,以至于连下课铃响起都没注意到,空洞的眼神依旧落在黑板之上。 “你们去吧,随便帮我们打包点回来。”江灼对着前面两人说道。 于是朱问比了个“ok”的手势,拉上苏锐就立马朝着食堂飞奔而去。 谢决听着身边匆匆而过的脚步声忍不住有所感慨。 曾经他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现在可好,连吃饭都排不上号了。 “去医务室?”江灼伸手往他桌子上敲了敲问道。 他淡淡地点点头,目光依旧直愣愣地往前飘着。 原来一直以来被可怜着的不光是他自己,大概还有他父母那颗殷切地望子成龙的父母心。 “谢决。”江灼忍不住轻轻皱眉喊道,“你在想什么?” 虽然他谢决在大学也只是过着混吃混喝的日子,可是多少还是被这个小社会给磨的成熟了许多,以至于现在重回十七岁时,眼底里也增添了几丝不同的味道。 这就是岁月不饶人的结果,硬生生地往青春里也塞了苦楚与沧桑。 他收回视线,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后才伸手将试卷盖上,“没…” “张洋高估你了。”江灼还是瞥见了那硕大的红色数字“6”。 还二十分呢,连两位数都没够到。 像英语这种足有五十五道选择题的科目,只拿六分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谢决气不过似的瞪他一眼。 嗐,罢了罢了,人家也没说错,他自暴自弃地瘪嘴摇头晃脑地想道。 江灼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突然说道:“谢决,你变了。” ??? 谢决一脸茫然地抬眸看他。 尽管从大学生转变成高中生的过程非常突然,可他仔细回忆一阵后依旧认为自己是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的。 然而,江灼也没打算将他变化的地方一一指出,而是伸手往他脑袋上乱揉了一把,而后一边缓缓地在他面前蹲下一边接着说道:“不要变得太多,最好…” “一直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刺激… ☆、手癌 “校医怎么说?”朱问将手中打包带回来的蒸饺放到桌上以后便问道。 谢决一早就饿的肚子直叫,手上忙着拆盒子,“没有很严重,过两天就能正常走路,再过半个月就完全恢复了。” 闻言,朱问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挺好,那还能赶上运动会。” 运动会还是算了…三千米这种鬼玩意儿哪里是给人跑的。 “听说今年没有三千米。”苏锐看着手机屏幕说道。 嗯??谢决猝不及防被饺子呛了一口。 没有三千米?那他当年是在梦里跑的不成? 只见苏锐伸手将页面往下滑了滑,而后轻轻地“啊”了一声,“改成马拉松了。” “噗——”谢决忍不住将韭菜猪肉馅给喷了出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饱含着嫌弃之情的“噫——”声。 苏锐十分贴心地抽出几张餐巾纸帮他惨遭摧残的同桌擦了擦脸,嘴上还谴责道:“小谢同学,你残害我小猪猪的同胞就算了,还要把骨灰喷他脸上?” “……” 骨灰… 谢决和江灼莫名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实在是倒人胃口的说法。 不过… “锐哥,你刚才说的马拉松是?”谢决咽了咽口水问道。 提起这个,苏锐干脆把手机递给了他,“干嘛?小谢同学对马拉松感兴趣?” “别别别…”谢决赶紧撇清关系,“我不是我没有。” 手机屏幕上的是学校官方公众号发的推文,比赛项目表上除了什么跳高跳远一百米这些常规项目以外,与往年相比大不相同的就是由马拉松比赛代替了三千米长跑。 他看着马拉松项目后面标注的数字忍不住揉了揉眼。 “一万米?”谢决惊道,“这这这,不会出人命?” 就连体力较好的朱问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对,而且好像每班至少得有一人参加,否则其他项目成绩作废。”苏锐说道。 废话,这种没人性的项目要是不加强制的话恐怕根本没人报名。 太狠了。 谢决赶紧把手机还给了苏锐,铁了心不再跟运动会沾上一星半点儿关系。 上辈子的三千米都差点把他跑休克,一万米估计能直接把他送去跟阎王一起吃火锅。 这时,午休铃恰好响了起来,于是朱问和苏锐一边嘟囔着“睡觉”一边转回身去。 午间阳光正好,树叶也恰好稀疏,漏下几束阳光打进窗来。 江灼难得没玩手机,漫不经心地刷了几道题就趴下开始午睡,勉强有了点优秀生的样子。 只有这时,谢决才敢偷偷地看他。 他装出一副解题思路受阻的模样用水笔轻轻地敲了敲脑袋,眼珠子却不由自主地往身旁看去。 你妈的,都是天天玩手机的人,怎么人家江灼就能动不动拿个第一。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就开始乱飞。 也不知道江灼刚才说想要自己一直喜欢他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只可惜他当时的语气太没有波澜,因此一点端倪也看不出。 其实吧,三千米都变成了马拉松,江灼万一也喜欢自己了呢…… 最终他还是赶在思绪变得太乱以前收回视线继续解题。 反正,他再跟江灼表白就是小狗。 “唉,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让我回到没有告白的时候…”他忍不住低喃道。 睡醒后的第一堂课就是体育课,同学们原本惺忪的睡眼被阳光给刺激的更加恍惚。 “那我们去啦,小谢同学你乖乖在教室里呆着。”朱问抱着篮球说道。 “他也跑不到哪去。”江灼嗤笑一声,而后稍微低头轻咬着领子随手把外套拉链一拉到底。 闻言,朱问点点头,“也是…” 于是乎,谢决同学目送着他们以健全的身姿朝田径场的方向走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了才偷偷摸摸地从抽屉里把手机翻出来。 [谢决]:阿毛阿毛。 没一会儿,毛峰就回了消息。 [毛峰]:咋了哥? 谢决愣了愣,自己找他倒也没什么事情,就是… [谢决]:我闲得快长毛了。[/打滚儿] [毛峰]:嗐…我偷菜呢。 偷菜? [谢决]: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偷菜?? [毛峰]:那,哥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开个黑? 看到这条消息,谢决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谢决]:来!我刚上荣耀呢![/得意] [毛峰]:牛啊哥!带我! 两分钟后,两人终于在王者峡谷碰头。 [黄山毛峰]:哥…是你吗? [独钓寒江雪]:是我。 [黄山毛峰]:哥…你说的荣耀,是荣耀黄金吼? [独钓寒江雪]:今天的小黄金你爱理不理,改天的我你高攀不起。[/烟] 下一秒,黄山毛峰的头像就暗了下去。 [毛峰]:哥,我们老班来了,下次我叫上严守咱们再一起开黑。[/爱你爱你] 操…谢决忿忿地回了个竖中指的表情。 这货分明是嫌他菜。 [谢决]:下次是什么时候? [毛峰]:今天晚自习!我争取带你爬上铂金!不过… 还有条件? [谢决]:什么? [毛峰]:能不能叫上江灼?[/眨眼] 江灼? [谢决]:为什么要叫他? [毛峰]: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荣耀王者,有国标的! 看着这行字,谢决一脸不屑地“啧啧”两声。 [谢决]:瞧你这点出息。等着,晚上哥带你飞。 [毛峰]:好嘞哥! “不就一个国标嘛…”谢决一边嘟囔着一边重新打开游戏,随手充了点钱把前几天刚出的英雄和皮肤买了以后才对着界面发起呆来。 排在好友天梯榜第一的正是江灼,他的游戏id就是本人名字,大概是因为光打名字会跟别人重复才在后面又随手加上了个句号。 看着看着,他便忍不住回忆起当年自己疯狂往游戏里充钱买玫瑰送给江灼,就是为了刷高亲密度跟他建个亲密关系。 结果亲密度是刷满了,建立关系的邀请也发过去了,江灼这王八蛋却死活都不肯点确定。 谢决咬咬牙,决定先玩个几把暖暖手,毕竟大学天天往外野,打游戏的时间反而少了很多。 几十分钟后,他终于意识到。 别人的“玩个几把”是表示数量,而他的“玩个几把”则表示质量。 “操,怎么又死了?这特码是个聊天软件吗?”谢决看着第n次暗下去的屏幕自暴自弃道。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同学们陆陆续续地重新回到教室,刚进门就见到某位疑似快要被游戏逼疯的残疾人士。 “唉…” 伴随着一声叹息,屏幕上终究还是出现了大大的失败二字。 “你妈的…”谢决捂了捂心口,“我打游戏不就图个轻松,怎么还打出一肚子火…” 说完,他便把手机丢回抽屉里,而后从那一大堆药罐子里倒了几片药就着冷水吞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药的效果太好还是他被气到心疲力竭,短短几分钟过去,他居然就已经连打了三个哈欠。 直到第四个哈欠结束,朱问他们才提着冰矿泉水抱着篮球回到教室。 “小谢同学刚睡醒?”朱问见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便问道,还非常热情地将自己手上的矿泉水瓶往他脸上贴了贴。 谢决摸了摸脸上残留的冰水,“没…但我现在想睡。这什么定心丸的效果也太强了…” “你还真吃啦?”朱问惊道,“想睡就睡吧,晚上哥帮你带饭回来,下回可别再乱吃药了。” 闻言,谢决一边继续打着哈欠一边点了点头,而后便闷头趴倒在桌上开始呼呼大睡。 大概是睡姿不太端正的原因,做的梦也就美不到哪里去。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座独木桥上,而桥的两端都站着江灼。 左手边的江灼穿着干净整洁的蓝白校服,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整个人就像沐浴着阳光一般清爽,他就这样载着暖意对他伸出了手,“谢决,到我这里来。” 而右手边的江灼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两只手都揣在棉衣外套的口袋中,眼神变得锐利了许多,声音也更加低沉而冷淡,“谢决,过来。” 这种局面,不仅仅是“前有狼后有虎”就能形容妥当的。 甚至连梦中的他都忍不住开始慎重考虑起来。 如果真的可以选择,自己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回到未来? 独木桥隐隐有要塌陷下去的趋势,谢决咬了咬牙,扭头看了看右侧的那抹身影。 原来从高中到大学的几年间,他也长高了不少,所以才能将这宽大的棉衣穿的这么好看。 可是,他不想再回到那样穷途末路的时候。 他收回视线,终于下定决心迎着光与热朝左侧走去。 至少在过去,他还拥有选择的权利。 选择放弃,抑或是…飞蛾扑火。 这莫名其妙的梦境悄无声息地破碎了,谢决皱了皱眉头,双手已经被压得发麻,腰也酸的够呛,一时半会儿居然还直不起身。 耳边响起熟悉的上课铃声。 课间时间实在太… 刚抱怨到一半的谢决看着窗外已经暗下大半的天空愣住了。 这…难不成是夜自习的上课铃? 他猛地坐起身,脸上压出的印子慢慢变红,而后伸手从抽屉里把手机给摸出来一看,“八点?!” 屏幕上方恰巧弹出消息提示。 [毛峰]:我的哥!你啥时候来啊,我跟严守都组好队大半天了!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谢决]:来来来,这就来。 发出消息以后,他立马点开游戏开始登陆。 “同学们。”黄老师忽然从前面走进教室扬声喊道,“今天课后作业改成第76页的内容,79页有些语法我们还没有学到,明天上完课再写。” 就在话音刚落下与同学们应声的那一道寂静的缝隙里,一道格外突兀的声音响起。 “Timi!” “……” 偌大的教室里竟该死的安静。 谢决的眼神飘忽一阵,而后灵机一动,开始捏着嗓子喊道:“Timi!Timi!Timi!” “……” 黄老师无奈地叹息一声,对着众人又叮嘱几句后才急匆匆地转身走了出去。 操…谢决哭笑不得地捂了捂脸。 丢死人了。 直到老师走远后,教室里才爆发出一阵笑声。 游戏里头的毛峰还在催他。 [黄山毛峰]:老哥,点确认呐! 谢决颤抖着手点下了确认。 [独钓寒江雪]:我被老班抓到了。 [黄山毛峰]:被抓啦?那你怎么还…额,黄老师好,我今天请假回家的,作业质量已达标,预习工作已做好,打完这把就睡觉,明天早读不迟到。 [独钓寒江雪]:……你有病吧。 [黄山毛峰]:咦?本人? 谢决正要打字时,突然从旁边草丛冒出一个大汉对着他猛捶,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黄山毛峰]:看这技术倒像是我决哥。 关键是,耳边居然还有一道轻轻的嘲笑声。 “Timi.Xie,技术不错。”江灼的脸上挂着笑容,嘴里的话倒是带着刺。 你妈的…谢决咬了咬牙,揉揉手腕准备开始动真格。 十分钟后。 [黄山毛峰]:哥!你别跟那小兵过不去了!我求你了! [独钓寒江雪]:你懂个屁,这是拆塔游戏。 最终,谢决看着屏幕上灰暗的“失败”二字,认命般摇了摇头。 [黄山毛峰]:哥,能不能叫上江灼啊… 谢决忍不住转头瞟了江灼一眼。 之前倒还没什么,刚才这么被嘲讽,他还真挺想看看江灼什么水平。 要是拉上他一起,自己说不定也能逮着机会损两句。 于是他贼兮兮地笑了两声,用胳膊肘碰了碰江灼问道:“一起来?” 江灼从容点头。 只可惜段位差距太大,四人只好放弃排位改打匹配。 有这位国服大佬在,毛峰立马十分自觉地让出了打野位,改玩起了射手。 [独钓寒江雪]:你妈的那我玩什么? 刚才还屁话贼多的毛峰同志忽然一句话也不说了。 结果还是坐在身旁的江灼大发慈悲回了一句。 [江灼。]:随便。 “……”回了跟没回一样。 百般纠结后,谢决才选了手钟馗准备钩人玩。 点下确定后,他才百无聊赖地轻声哼起了歌,“要是能重来,啊我要选李白~” 距离开局倒计时五秒,江灼忽然转变心意,踩着最后一秒改用李白打野,游戏id前那个花里胡哨的国服标志格外显眼。 嗐…好看,也是挺好看的。 加载进去后,谢决晃晃悠悠地往中路走去,视野却一直朝着野区拖。 其实吧,这国标好看是好看,但就很容易被针对,再加上玩的是匹配,要是对面恶心一点,直接跑四个人过来反野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谢决早早地在草丛里躲好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人头走来了…”他看着对面也躲进了草丛里的小狐狸忍不住兴奋起来。 吃我一钩! 在他点下技能的那一刻,这只小狐狸在他心里已经无异于一具尸体了! 然而,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钩子径直朝自家蓝buff而去,并且非常精准地钩到了自己身边。 我靠… 江灼也没料到他这一手反自己家野的操作,不过幸亏他反应也极快,一技能位移再加一个惩戒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收了回去。 “……” 谢决在草丛里愣了两秒,而后沉默着走回了塔下。 嗐,咱还是老老实实打小兵吧。 就这么悠哉悠哉地清了无数波兵后,战况才逐渐激烈起来。 下路的毛峰同志正在和对面进行拉锯战,谢决赶紧跑过去支援,钩子一甩,居然还真把人从草丛里给钩了过来。 只可惜,他听不到身在四班的毛峰同志惊呼了一声“卧槽”。 好不容易钩中人的谢决喜笑颜开,激情释放了个大招,最终连带着毛峰同志一起被对面铠皇一刀砍死。 两人的尸体倒在一起显得格外凄凉。 黄山毛峰(孙尚香):大哥!你给我钩来个爹啊! 独钓寒江雪(钟馗):你妈,我大了个寂寞。 吃一堑长一智,复活以后的谢决这回决定死守中路,哪儿也不去了! 这时,唯一的路人队友看不下去了。 林妹妹(孙策):哎,钟馗你看不到我们打团的吗?来钩一下对面后羿啊! 独钓寒江雪(钟馗):好。 于是他屁颠屁颠地朝着人头攒动的地方赶去,最终成功在一片人群中钩到了一只无辜的小野猪。 林妹妹(孙策):…… 你妈的。 谢决点开战绩图看了看。 江灼以“14-0-7”的数据一骑绝尘,阿毛打了个“7-2-5”也不差,就连严守玩个草鱼都能有“6-3-18”… 而自己…“1-5-4”…放这里头实在太寒碜了。 独钓寒江雪(钟馗):对不起,我钩不到他… 估计路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没再说话。 这时,江灼突然发了条消息。 江灼。(李白):嫁给我。 ????? 谢决清楚地看到,小地图上队友们正在移动的头像突然都顿了顿。 哈?? 江灼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轻轻地“啊”了一声后抬头看他一眼,纠正道:“交…” 哦,原来是打错字了… 听到归听到,游戏里面也应该解释解释。 于是谢决装模作样地跟着发了一句。 独钓寒江雪(钟馗):你怎么回事啊老公 “……” 这手哇,它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听使唤… 这回又换成谢决转头看向江灼解释道:“哥…” 江灼淡淡地“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依旧不停。 等谢决的视线再落回屏幕上时,对面后羿的头像已然挂在了左上角。 以及… 林妹妹(孙策):99 黄山毛峰(孙尚香):99 我爸是段长(庄周):999999 9你妈个大头鬼! 作者有话要说:  推拉之王开始发力了 ☆、洗澡 平时格外漫长的夜自习时间忽然像开了倍速似的,转眼时针就指向了“9”,下课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恰巧这时游戏也结束了,谢决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金闪闪的“胜利”二字后伸了个懒腰,一激动起来差点儿准备自己站起身走人。 直到双脚触地时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后他才回过神来。 “你们先回去。”江灼一点也没有要放下手机的意思。 朱问疑惑道:“你们不走?” 只见江灼对着谢决扬了扬下巴,“等他练会儿歌再回去。” 闻言,两人才恍然般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便朝外走去。 教学楼的灯一盏一盏暗得飞快,负责关灯的同学只留了教室最后方的两盏灯给他们,气氛就忽然变了几分。 “我…”谢决讪讪地开口道,“这样我唱不出来…” 面前坐着全班人也好、坐着千百个人也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有些窘迫,莫名给了他一种江灼衣冠楚楚而自己却□□的羞耻感… 江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依旧落在屏幕上。 “……”于是谢决从包里翻出耳机,准备跟着旋律轻声哼一哼。 “谢决。” 江灼的声音赶在音乐之前传进了他的耳中。 “跟我表白,你后悔了吗?” 好像越到这种时候,江灼的语气就越平淡。 因此,谢决始终读不懂他隐藏在话里的情绪。 原来自己中午随口的一句低喃也被他听见了、记住了。 耳边熟悉的旋律响起,味道却大不相同。 “后悔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到过。”他继续说道,眉眼之间依旧不减张扬。 谢决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犹豫一阵才说道:“我确实是想回到还没有跟你告白的时候,然后…” 说到这时,江灼却突然站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嗯??还在组织语言的谢决忽然怔住了。 你妈的,自己这是被江灼给丢了吗?! 恰巧这时,歌声戛然而止,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谢决颤抖着手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操!偏偏在这个时候没电? “江灼!”他扯着嗓子怒喊道,“你丫要是不叫个人把爷接回去,爷就先爬回宿舍,然后再爬你的床!一路上碰到什么垃圾爷都塞口袋里给你带回床上去!爷…”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脱口就被吞了回去。 江灼稍微眯了眯眼看他,把手里的那一袋东西丢到他桌上,“什么?” “爷、爷爷给我爱吃的喜之郎果冻!”谢决一脸心虚地别开了眼神,而后伸手戳了戳袋子,“这什么东西?” “你的晚饭。”江灼答道。 说起来,自己这一觉睡到八点,直接错过晚饭居然还给忘了。 “你居然还记得我没吃饭…”谢决受宠若惊道。 难得这么体贴。 江灼坐回位置上漫不经心地回道:“刚刚那人骂你比美团还能送的时候才想起来。” “……”去你妈的体贴。 刚才忙着打游戏的时候还无知无觉,现在一想起来也就感受到了自己这空荡荡的肚子。 等他吃饱以后,两人便朝着宿舍走去。 教学楼的灯光已经灭了个干净,喷泉广场的路灯倒还一盏盏明亮得很。 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风在吹动着竹影摇曳。 直到现在,谢决倚靠在江灼的背上才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组织好。 他确实想回到还没有向江灼告白的时候,然后以另一种更加惊艳而诚挚的方式作为新的开始… 可是…哪怕经历过重生这种事情,上帝恐怕也不会再给自己第二次反悔的机会。 所以… “我不后悔。”谢决将脑袋埋在江灼的肩窝处低声说道。 江灼的脚步顿了顿。 谢决垂落的发丝刺的他一阵酥麻。 “反正后悔也没用了…唉。”最关键的后半句话这才补了上来。 闻言,江灼忍不住“啧”了一声,“信不信我把你丢到旧校舍去?” 旧校舍是整个学校年事最高的建筑,现在几乎只起到了积灰的作用,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会有人走过去。 要是被丢到那儿去,他估计真得爬着回来。 “把你丢到六楼绑起来。”江灼又掐断了他自救的可能性。 “你他妈的,这可是犯罪!”谢决一边吼着一边像个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扒在他身上。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江灼好像轻笑了几声,抬着他腿的双手忽然抓得更紧。 “现在几点啦?”谢决问道。 “九点半。”江灼随口回道。 距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洗个澡应该… 等等… “卧槽?”谢决挺了挺身子,“那我要怎么洗澡?” “……” 回到宿舍后,江灼先把他丢到床上坐着,而后随手端起一张木板凳放到浴室里头,“你自己坐着洗。” 洗倒是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吧… 自己肯定得挨着淋浴开关坐,换下来的衣服可以丢在地上,待会要穿的睡衣总不能也放旁边跟着自己一块淋水吧? “嗯……”谢决忍不住别开了眼神,心里头默默组织起了语言。 江灼一下就看出了他在想些什么,于是扬了扬下巴轻笑道:“求我。” 靠。今天江灼又他妈的不做人了。 “江灼,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谢决一本正经地说道,而后双手合十搓了搓,“只好求求你了。” 他妈的,君子能屈能伸。 于是江灼带着一脸得逞的笑容走上前将他拦腰抱起,“待会我帮你把衣服送进去。” 谢决生怕自己会掉下去,一边死死地扒着他一边“哦”了一声。 熄灯的同时热水也会被断掉,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磨磨叽叽了。 幸亏伤到双脚也丝毫不影响他双手的灵敏度,这会儿时间紧迫,谢决干脆左手洗发露右手沐浴露飞快地抹了一遍。 温热的水流从高处喷洒而下,一路铺开缕缕水雾,湿润的空气中充斥着香味。 “真你妈的迷幻…”他忍不住喃喃道。 水声最终赶在熄灯铃响起的前一秒停了下来,于是江灼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后才起身拎起那堆衣服走到浴室前敲了敲门。 直到谢决应声后他才推门而入。 眼前到处氤氲着水雾,谢决就这么背对着他坐在那张木凳之上,两手撑着凳子,双脚则轻轻地踮在地上。 谢决本来就白,身型又较瘦,这会儿洗了热水澡后皮肤便泛着点红。 水珠顺着头发滴落下来,而后从琵琶骨之间沿着笔直的脊骨流淌,最终连带着腰窝处残留的水滴一块往下。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谢决这才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用那双沾了水汽后显得格外灵动的眼睛看向他。 “给你。”江灼伸手将衣服丢给他。 “我靠…”谢决赶紧伸手一顿狂抓,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衣服,“你他妈都进门了还用丢的?” 话音刚落,外面的灯便黑了下去,一瞬间,就好像整个天地的缝隙里只剩下这么一间亮堂的地方。 江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夹着卷烟的触感还稍有残留。 原来那烟迷眼又呛喉,却能让他莫名地兴奋,现在缭绕在眼前的水汽没有那么烈,心里倒依旧止不住一阵怦然。 “好了。”已经穿好衣服的谢决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说道。 说完,他还伸直了双手,一副孩童般耍着赖要抱抱的样子。 于是江灼走上前去,直接以树懒抱的姿势将他从凳子上给抱起来往外走。 谢决也被这有些说不出的暧昧姿势吓了一跳。 幸亏从浴室到床只有几步之遥,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觉得尴尬,屁股就已经结结实实地挨在床铺上了。 而后他就看着江灼连手机都不拿,直接上床盖被子睡觉。 奇怪… 于是谢决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后就不再吵他,自己也躺了下去。 长夜漫漫,繁星缓缓地挪动,拉扯着一片熹微的晨光重新染上天空。 窗外的银杏已经隐隐有要变黄的趋势,映着阳光显得格外灿烂。 “小谢同学咋的了?”朱问一边把带来的早餐放在谢决面前一边问道,“怎么一大早就趴下了。” 谢决无力地抬起头。 又到了周三,算起来,今天也就是他的头七。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帮自己过头七…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还挺想给自己烧点纸钱过去。 “没事,我昨晚有点没睡好…”他吸了吸鼻子回道。 这时,王莹走过来对着他说道:“谢决,梁老师让我通知一下你记得下周一晚上去礼堂参加预选。” “好。”谢决点点头。 “你、你没事吧?”王莹有些担忧道,“晚上七点开始,可别迟到了。” 直到见他又点了点头,王莹才转身走回了自己位置。 “下周一就预选啊?”朱问转过来说道,“你们俩到现在有一起练过哪怕一次吗?” 这回谢决又摇了摇头,“明天再练吧。” 起码今天是唱不出什么能入耳的歌来了…而且,等到明天自己的脚应该也能好那么一点。 见他这有气无力的样子,朱问只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哄道:“行了行了,歇着吧。” 一天就这样晃晃悠悠地混了过去。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江灼这才收起手机准备去体艺馆练琴,走之前还不忘对着瘫在桌上的谢决叮嘱一句,“要是想上厕所…” “我会找小猪哥的。”谢决竖起了大拇指。 “你最好给我憋着。”江灼挑了挑眉说道。 谢决偷偷翻了个白眼,“切。” 江灼这才转身朝外走去。 学校花园里的桂花树上满载着橙黄的花朵,一小簇一小簇地拥在枝头,顶着夜色依旧不辞辛劳地飘香万里。 路上还有不少美术生也朝体艺馆走去,其中一名匆匆跑过的同学怀里抱着画板,纸张上有一片星空。 其实,不光谢决觉得没精打采,他这一天也过的心不在焉。 “江灼?”顾老师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于是江灼转头看向她。 “这次比赛是比较权威的,拿了奖对你将来高考面试也很有好处。”顾老师继续说道,“老师知道你的成绩很顶尖,你母亲的意思也是希望能有个保险。” 保险…他笑了笑,“我知道了。” “好。”顾老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老师帮你把报名表交上去,你这两个月的进步非常显著,按现在这个水平要拿奖是完全没问题的。” 江灼点头不语。 “好了,那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顾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琴谱往外走去。 他看了看依旧留在钢琴谱架上的那份琴谱,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琴键继续弹了起来。 琴声空灵,与桂香一起飘远… “《river flows in you》。” 江灼的手顿了顿,将谱子收回来以后干脆盖上了琴键盖,而后才看向站在门口的林秋屿。 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可林秋屿还是能从他的神情中读取到“有何贵干”四个字。 “江同学也喜欢这首曲子?”林秋屿淡笑着问道。 倒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只是他觉得谢决的歌声应该需要同样富有情感的曲子相配,这才让老师帮忙找了几首类型差不多的来练练手。 江灼懒得跟他多说,于是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声。 “那你知道‘river flows in you’的意思吗?”林秋屿倒是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 闻言,江灼微微挑眉,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的心河。” “这是别人翻译出来的版本。”林秋屿笑道,“换作是我,应该会译成‘心之所向’。” 江灼嗤笑一声,“所以呢?” “所以你弹不出曲子该有的色彩,只能依葫芦画瓢凭借难度高的曲目拿奖。”林秋屿回道。 江灼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往外走去,“如果上次比赛你的名次再高一些的话,这些话听起来也许会更有道理,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酸味。你说呢?既不是第二也不是第三的…林同学。” ☆、造谣 “九点二十五…”谢决趴在桌上,看着秒针转过一圈又一圈,“他不会练完琴自己就回去了吧?” 有可能!他赶紧摸出手机给江灼发了条消息过去。 [谢决]:大哥,你不会自己回宿舍了吧? [谢决]:[/打滚儿][/打滚儿] 所幸江灼没多久就回了消息。 [江灼]:马上。 “怎么会练到这么晚…”谢决忍不住嘟囔道。 话音刚落,江灼就从后门走了进来,“手。” 于是谢决将双手伸直,做好要被背的准备。 “两只手放一起。”江灼又说道。 放一起?这是要扛回去吗? 疑惑归疑惑,他也还是依言把两只手并在了一块。 而后,江灼才伸出自己一直藏在身后的手,缓缓将那一把已经被捂得温热的桂花撒到了他的手掌上。 “桂花?”他低头看着散落在自己手上的小小的花朵。 “走了。”江灼蹲下身子说道。 谢决将手里的花朵攥紧了,而后才趴到他的背上。 也许是在花间逗留得太久,以至于直到现在江灼的领子上与发丝间还残留着清淡的香气。 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朝着宿舍走去。 “下面这首歌,是由高二一班朱问同学点播的,请欣赏。”路边的音响里传出广播社成员的声音。 一听见朱问的名字,俩人都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去听。 下一秒,熟悉的旋律就响了起来,正是早年红遍大江南北的曲子《猪八戒背媳妇》。 “……” 操。 令人欣慰的是,第二天早上,谢决的脚总算开始消肿了,至少站着已经不至于再痛的嗷嗷叫。 “小谢同学能走路啦?”朱问见他准备独自起身去厕所便笑着问道。 谢决竖了竖大拇指,一脸骄傲地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走了出去。 距离早读开始还有十五分钟,江灼随手将早餐盒子收拾好丢掉以后才将英语书翻出来。 正在刷着手机的苏锐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朱问立马一脸好奇地凑了过去,可一看到屏幕神情又立马黯淡了下去,“我靠?” 见他们表情不大好看,江灼才微微蹙眉以示疑惑。 苏锐和朱问面面相觑了一阵,而后才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屏幕上的是一篇校园热帖,标题上黑体加粗一行大字:818私立校区某位江姓同学得奖的幕后真相。 就连江灼都有些被这标题所吸引。 他倒想看一看,自己拿个奖还能有什么真相。 楼主ID叫木无,看这等级像是小号,第一层里发出了上回国际比赛中的评委名单,还格外贴心地把顾丹秋这个名字用红色涂鸦笔圈出来,在旁边标注了一行小字“江灼同学的钢琴老师”。 此外,这人还发出了顾老师和另一次比赛中某位评委老师的日常合照。 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看完以后,江灼的内心只浮现出两个字,就这?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朱问一边说着一边“啧啧”直摇头。 江灼把手机推回去,“行了,不用管它。” 发这种东西出来,无非就是想败坏一下他的名声而已。 但这手段也太幼稚了… “底下的评论是疯了吧?”苏锐滑下去看了看惊道,“这都有人信?” “别看了。”江灼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从自己抽屉里把手机给翻了出来。 如果想问学校论坛的事情,当然还是得找… [江灼]:沈宽。 [沈宽]:在呢,哥有什么事儿? [江灼]:看见学校论坛里那篇热帖没? [沈宽]:热帖?我去看看。 他们学校的论坛是私立与公立共用的,因此发帖数还挺多,而沈宽也不知道怎么给混成了管理员。 没多久,沈宽就发来了一个黑人问号表情包。 [沈宽]:哥,恕我脑子不好使,那人是在明里暗里说你靠走后门拿的奖吗? [江灼]:不然你觉得他在夸我琴技精湛? [沈宽]:……要不我去把帖子删了? [江灼]:不用,我就想问问你见没见过这个id。 [沈宽]:木无?这什么傻逼名字,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哥,你等等哈,据我推测,这应该是个小号,而他的大号,就藏在他的关注列表里! 看着这段话,江灼不禁挑了挑眉,这倒是个新奇的思路。 果然,没多久沈宽就发了张截图过来。 [沈宽]:哥,你看,他关注人数是1,那肯定是他大号没跑了! 听起来是挺有道理。 然而,五秒钟后,沈宽同学又发了个挠头的表情包过来。 [沈宽]:嘿,他关注的那人是你… “……” [沈宽]:不过这id我确实好像在哪里见过个类似的…[/沉思] [江灼]:想起来了跟我说。 [沈宽]:好嘞哥! “这帖子应该是公立校区那边的人发的吧?”苏锐忽然开口说道。 朱问转头看他,“何出此见?” “你看啊,他特地在‘江姓同学’前面加了个‘私立校区’。如果是我们校区的同学,一提到姓江和拿奖不就自动锁定灼哥了嘛,还有必要强调?”苏锐摸着下巴说道,“所以说,这篇帖子其实主要目的是想让公立校区的同学们注意到灼哥…” 闻言,朱问恍然般拍手“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道,“注意灼哥干嘛?” “我亲爱的猪。”苏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忘了马上要十佳歌手大赛啊…” 提起这个,朱问才彻底明白他的意思。 这帖子一出来,之后江灼就算在比赛上拿了第一名别人也会以为是走后门来的。 “太恶心了吧…”朱问忍不住瘪嘴,“他们是不是看我们校区蝉联三届冠军才狗急跳墙?” 江灼按了按太阳穴,“行了,别叭叭了。” 朱问还要开口时,苏锐便伸手碰了碰他,而后用眼神瞟了瞟坐在不远处的周停木。 这时,他才回味过来自己有意无意间已经把冠军的头衔安在了江灼头上,多少叫别的参赛者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于是乎,等到谢决以龟速挪回教室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有些诡异的寂静。 “不是早读吗?”他一脸纳闷道,“怎么一个个比自修课都安静…” 话音刚落,黄老师就推门走了进来,“同学们,运动会的消息都听说了吗?” 一听这话,同学们立马开始议论纷纷。 “梁超。”黄老师转头对着体育委员喊道,“报名的事情还是交给你组织,有空拉着大家多去练练,还有一个月多的时间,进步也是能有的。” 梁超立马点头,“好的老师。” “行了,大家开始早读吧。”黄老师说完这句才转身又走了出去。 运动会啊…也不知道马拉松得让谁来跑。 想了想,谢决猛地回过神来,自己这是瞎操的什么心。 早读结束后,梁超立马抓紧时间走上讲台拍了拍黑板说道:“同学们,我现在写一下这次运动会的项目,大家有想参加的项目就直接举手示意。” 话音刚落,同学们就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而话题的中心始终围绕着一万米长跑。 随着白色粉笔越磨越短,被写在黑板上的项目种类也越加丰富。 “我!”班里个子最高的徐阳阳同学举起了手,“跳高跳远。” “好!”梁超竖起了大拇指,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鼓掌。 同学们立马非常配合地拍起了手。 而后便是一阵格外尴尬的安静时光。 “我记得…去年短跑我们班有同学拿奖了的吧?”梁超摸着下巴回忆道。 马春阳不知道嘴里在偷吃什么东西,说起话来有些口齿不清,“杜汶希不是被调二班去了嘛。” “哦——”梁超一脸遗憾地点了点头,“那去年铅球实心球我们也拿奖了啊。” 这回接话的是张洋,“李凯去三班了。” 梁超无奈道:“这样啊…” 霎时间,班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低迷起来。毕竟,历届一班作为尖子班,不光成绩稳定第一,运动会上也从没有掉出过前三甲的位置。 “黄老师也真是的。非要保的话,怎么不留下个有用点的…”张洋翻着白眼嘟囔道。 谢决忍不住皱了皱眉,这话说的未免太毒,可毒就毒在他无法反驳。 气氛顿时降到冰点,梁超正准备打个马虎眼混过去时,却忽然瞥见江灼举起了手,“江灼?你要参加运动会?” “一千米和一千五百米给我。”江灼淡淡道,眼神有意无意地朝着张洋所在的方向瞟了瞟。 “额,好…”梁超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喜色。 这时,朱问也开口说道:“那两百米和四百米我来吧。” 闻言,梁超像是怕他们反悔似的赶紧把名字写了上去,而后又丝毫不加掩饰地将视线投向了苏锐。 “我…去当志愿者行不行?”苏锐讪笑道。 梁超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女子四百米和八百米交给我。”陈小菲同学爽快道。 “好!非常好!”梁超同学喜笑颜开。 看着黑板上的格子一个个被填满,谢决忍不住握了握拳。 他其实不怎么擅长运动,偶尔跟着同学打篮球也就是个混子,充当着接到球就立马传的那种工具人角色。 可是,张洋说的话也确实没错… 这样的自己,凭什么挤掉人家占据这个保留名额呢? “这个马拉松其实还好,一万米的路程学校就设置了四个补给点,一路吃吃喝喝混到终点就行。这项目不图名次,哪怕走到终点都没问题,当然…全程走的话是不行的哈,关键就是要保障其他项目的成绩不作废。”梁超又开始忽悠人,“我要不是得在擅长的项目里拼成绩,还真挺想试试的。可惜每位参赛者最多报两项…” 只可惜次数多了,自然也没人再信他的鬼话。 “哎哎哎同学们!同!学!们!”梁超提高音量说道,“将来长大后要寻找青春的味道去哪里寻?当然就是这次永生难忘的高中马拉松比赛啊!你们…这是多好的一次挑战自我的机会啊!过了这个村儿!就没…” 接下来的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高高举起的一只手给堵了回去。 “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收藏一多,我写着都老得劲儿呢。(叉腰) 火勺哥哥都夸好哈哈哈哈哈 ☆、预选赛 一万米想想固然可怕,但谢决总觉得,要是这一步没有迈出去的话,将来就更难咬牙向前了。 “谢、谢决同学?”梁超有些意外地喊道,“你的伤没关系吗?跑马拉松会不会导致复发啊?” 其实,这话问出口时已经算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扭伤而已,校医说过很快就会好。”然而谢决拒绝下台。 梁超这才点点头,“那好!来!掌声!” 许多同学们又一次非常配合地拍起了手。 看着黑板上被填的满满当当的格子,梁超一脸欣慰地拍拍手走下台去。 “不是…小谢同学,你真要参加马拉松?”朱问一脸惊讶地回过头来。 谢决坚定地点点头,“至少,这点作用还是要起的。” “哦?”江灼挑了挑眉,“你确定自己一定能跑过终点?” “那是当…”他的话忽然卡住了,“等等,什么意思?不是每班有个人参加就行的吗?” 闻言,朱问忍不住捂了捂脸,“光参加没用啊,你跑个一步难道学校还会把成绩算进去吗?又不是傻的…论坛里面说了,必须要跑到终点才算达标。如果中途弃赛或者晕倒,班级其他项目成绩减半…” 操!没人这么告诉过他啊! 照这么说,这一万米还真得实打实地跑下来?! “……”谢决有些自暴自弃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发起了呆,而后喃喃道,“你们谁对着我脚踝再踹一脚吧…” 一万米是什么概念?就是绕着四百米一圈的操场跑上整整二十五圈! “听说这次运动会时间有四天,最后一天专门为了马拉松留出来的…”苏锐看了看手机屏幕说道。 谢决的下巴忍不住颤抖起来,“操,我以后一定不会乱过马路了!” 怎么偏偏就回到这么要命的时候!摊上这么要命的事情! 另外三人则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这怎么还跟过马路有关系? “一个月后的事情就一个月后再说吧。”朱问笑着安慰道,“还是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一听这话,谢决也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预选应该不成问题,我觉得那些评委老师不会舍得把江灼刷掉。” 闻言,江灼忍不住冷笑两声,“想的挺美。预选比赛是清唱,你要是被刷掉了的话…你猜会不会有人来找我重新组队?” “……”谢决咽了咽口水。 照这么说,现在肯定有一票人巴不得他过不了预选赛… 这时,上课铃声才猛然间响起,姜华老师立马抱着课本慌慌张张地小跑进了教室。 与此同时,江灼拿出了手机。 [沈宽]:哥,我知道在哪看过这个id了。之前学校官方帖里面有艾特过一个叫“木吾”的学生,好像是公立校区一个得了奖的学生。tjsszxxx.com 公立校区?得奖?江灼的眉头不自觉皱得更紧。 发这种帖子的人,要说他心里没什么猜想是不可能的。 果然,点开沈宽发来的链接后,页面立马跳到了那篇通报帖里头去。 “高二一班…”江灼低喃道,“林秋屿。” [沈宽]:嗐,但是吧哥,这事儿其实咱们也没必要管了。 [江灼]:? [沈宽]:您当我们私立校区的女生吃素的啊?都有人扒出比赛当时的视频来了,还重点截出了顾老师给的分数,配上一顿有理有据的分析,我这实在忍不过都给那分析帖加精了,堵的公立那帮人屁都说不出,不对,话都放不出。 这事儿要怎么收尾他倒也还没想好,于是极其敷衍地回了个“嗯”字后便把手机往抽屉里一甩开始听课。 “讲什么了?”江灼探头往谢决课本上看了看问道。 难得认真做了次笔记的谢决正要一脸得意地开始讲解时,江灼却又收回了视线,“下课再说。” 行…他咬牙想道。 日子一天天大同小异,过起来也格外飞快。 转眼就到了周一的晚上,谢决满心忐忑地等在大礼堂外,“我要是这次比赛真进了前十,之后就收拾收拾准备出道去。” “得了吧。”朱问笑道,“阿姨不把你耳朵揪下来才怪。” 想想自己老妈,谢决也点点头,“也是,搞不好还没出道就先出殡了…” “小谢同学你这词都记熟了没?”苏锐问道。 “记熟了记熟了。”谢决自信满满地点头回道,“我都听了六年了,这要还没记下来我铁定是脑子有问题…” 闻言,两人才松出一口气来。 “六年?”偏偏江灼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歌一四…去年刚出的,你上哪多听那四年?” 谢决的笑容淡了下去。 你妈,一来就拆台。 恰巧这时学生会负责组织活动的同学走出来喊道:“谢决同学在吗?可以准备一下了。” “哦!好!”谢决立马举手扬声应道。 朱问赶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谢同学加油!” “别紧张!好好发挥!”苏锐也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好!”谢决飞快地点头,“行了,马上响铃了,你们回去吧。” 于是乎,朱问和苏锐一边喊着“加油加油加油”一边朝着教学楼慢慢挪去。 直到那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江灼才喊道,“谢决,不要让我再为别人弹琴了。” 谢决有些被他这样认真的语气给镇住了,心里头顿时酸甜苦辣乱作一团,感动道:“江灼…” 再回忆起自己前不久拼命跟人抬杠的样子,顿时有些羞愧起来。 “记谱子真的很麻烦。”直到这后半句话被补了上来。 “那还真是他妈的麻烦您了。”谢决愤怒地丢下这么一句后便气冲冲地朝礼堂内走去。 要是允许的话,他甚至还挺想把参赛曲目给改成《怒放的生命》。 …… 天气稍稍有了些要转凉的势头,蝉声终究还是死在了夏天的尾巴里,莲池之中又只剩下一片墨绿。 校园十佳歌手的正式比赛定在本周五举行,而通过预选的选手名单则会在周二晚上张贴出来。 “贴出来了贴出来了!”马春阳风风火火地从走廊冲进教室大喊道,“王莹通过预选了!” 第一个应声的是谢决,“那我呢?!” 马春阳翻了个白眼,“我关心你干嘛?” “……”切。 谢决将笔往桌上一拍,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然而,等他站到公告栏前时,两只眼睛却闭的严严实实的。 “你可以的,谢决,相信自己,你可以的!”他自顾自地喃喃道,“倒数三声就睁眼,三、二…” “别睁眼了。”江灼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耳边响起,“我帮你看了,合格。” 咦? 他缓缓地将眼睛打开一条缝来,果然在名单上看见了“谢决”二字。 卧槽! 谢决立马喜笑颜开,下意识伸出手想跟人击掌,可以转头就瞥见了一脸淡然的江灼同志… 赶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他又赶紧化掌为拳,“哦耶!” “恭喜啊小谢同学!”朱问笑着从窗户探出脑袋来。 “对了。”原本正在刷手机的苏锐也探出来看着他们说道,“这周五就比赛,你们的服装准备好了吗?” 服装? 谢决有些茫然,“穿校服不行吗?” “……校服?”苏锐忍不住有些嫌弃地瘪了瘪嘴,“算了,我让我姐给你们送两套来吧…” 众所周知,苏锐他姐是很有名的服装设计师,三天两头往米兰搞个时装秀的水平。 “谢谢锐哥!”谢决立马展颜笑道。 三天后,刚收到短信的苏锐立马风风火火地朝门卫室跑去,而后满载着一堆行李归来,最后统统放到了后面俩人桌上。 “你们的衣服。”苏锐冲他们眨了眨眼说道,“我姐特地送到干洗店洗过了的。” 江灼淡淡点头,伸手将袋子给提下来靠边摆着,“谢了。” 而谢决则是恨不得立马换上试试。 于是乎,晚自习的结束铃刚一响起,他便拎上袋子飞奔回寝室开始洗澡。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站在聚光灯下的自己,究竟会是什么样。 等江灼晃晃悠悠地走回宿舍时,谢决都已经带着一头湿发换好衣服在全身镜前转悠了。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衣,领口设计非常特别,是不对称的样式,右侧领子和寻常白衬衫差不多,左侧却将锁骨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外,衣服下摆也是一边高一边低,直接露了大半片白花花的腰。裤子则是搭了一条比较普通的黑色破洞牛仔裤,显得双腿格外修长笔直。 “还挺好看!”来串门的朱问竖起大拇指夸道。 “灼哥的呢?”苏锐则忍不住往江灼手上拎的袋子里瞟了瞟。 就连正在臭美个不停的谢决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想知道啊?”江灼笑了笑,“等明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会发两章哦:)因为总感觉这两章要连起来看着才舒服 欢迎来评论找我van呀!围脖也可以! 感谢收藏的宝贝们!也感谢灌溉的小天使们!我虽然点了感谢,但是我永远都不知道它会在哪一章下面显示出来(捂脸 嗐,我又来叨叨几句,是这样的哈,火葬场是一定会火葬场的,爽是一定会爽的,但我这也不能给你们剧透的嘛,也不能一上来就把火勺给火化扬灰咯(捂脸 文还那么长,虐火勺来日方长的嘛。 ☆、十佳歌手比赛 正是中旬,天上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夜空中,凋零在地的丹桂奉献着自己的最后一抹香气。 “差不多了。”朱问用手肘碰了碰苏锐,眼神使劲往墙上挂着的表看去。 下课铃声终于不负众望地响了起来。 “呜呼——”整座楼内充满了兴奋的呐喊声。 十佳歌手比赛即将开始,同学们纷纷晃着手中的荧光棒朝大礼堂走去。 “你看。”朱问又扯了扯苏锐的袖子,指着不远处那个瘸着腿的小胖子低声说道,“那不是蒋振威吗?” 于是苏锐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嗯?他怎么成这样了?” 就这样?还得拄着拐杖去看比赛? “哎哎哎!”朱问一把揪住差点擦肩而过的沈宽。 “猪猪哥?”沈宽笑嘻嘻地晃了晃手里七彩色的一把荧光棒,“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早点去前排可就没了!” 朱问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怎么也会比公立校区的早到。你知道那蒋振威怎么回事吗?” 闻言,沈宽笑着摆了摆手,“他前几天下楼梯踩空了。本来呢,我们那帮弟兄都选好地方堵他了,结果他搞这么一出,我们也不好意思打个瘸子…” “哦——”朱问恍然般点了点头。 “对了。”沈宽一边非常大方地分了两人几支荧光棒一边继续说道,“哥哥们,你们知道贴吧那事儿了吗?” 朱问和苏锐点点头。 “我刚看到比赛名单,上面居然就有那造谣者的名字,呵,我tui。”沈宽不屑道。 “嗯?”朱问惊道,“知道那帖子是谁发的了?” 见他们这个反应,沈宽也有些意外,“啊?灼哥还没告诉你们啊?那帖子就是公立校区负责伴奏钢琴的同学发的,名字好像叫什么…什么林秋屿?” “林秋屿?”苏锐皱了皱眉,“你确定是他?” 沈宽立马点头如捣蒜。 “你认识啊?”朱问用手里的荧光棒戳了戳他。 苏锐点点头,“听过名字,在公立校区也算挺有名。就是上回和小谢同学一起去食堂吃饭那个,还记得吗?” “……小谢同学也认识?”朱问歪了歪脑袋。 怎么…怎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谢决同学。”校文艺部的同学喊道。 正在啃面包的谢决立马举起手来,“这儿呢!” 那位同学笑着望了过来,“按照抽签顺序,你们组排在倒数第二个,等快到的时候我会来提醒你们,最好不要随便离开后台。” “好的!”谢决信誓旦旦地点头应道而后才将嘴里干巴巴的面包咽了下去。 倒数第二个…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不管怎么样,这个位置得到的分数,相对来说应该是比较客观公正的。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台下观众席已经座无虚席。 这才下午两点多钟,日头正是最亮的时候,只是这礼堂恰好背阴,之后再把这大门一关、顶灯一灭,气氛立马就出来了。 “小谢同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只见朱问和苏锐俩人每人带着一小把荧光棒朝他们走来。 谢决这才感觉自己一直紧绷着的心稍微松了松,“你们找到位置了吗?” “正中间第三排,现在让沈宽帮我们占着呢。”朱问笑着回道,而后转头环视一圈,“灼哥呢?” “他去换衣服了。”谢决回道。 话音刚落,便从礼堂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于是他又瘪瘪嘴说道:“嗯,看样子是回来了…” 果然,没多久,江灼就掀开帘幕走到了后台,一见他们三个杵在一堆还有些意外,微微挑眉对着两位手拿荧光棒的朋友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朱问和苏锐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视线不约而同地把江灼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这位哥的脸不用说,平常那最为朴素的蓝白校服都能被他穿出高端名牌的质感。 而他现在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条纹雪纺衬衫,原本就轻飘飘的布料将身型若隐若现地勾描出来,衣摆则被懒懒地塞进了裤子里,宽松的裤子显得双腿格外笔直修长,脚踝处白皙的皮肤紧裹着分明的筋骨,看的人心里有些痒痒… “难怪那群女生喜欢嚷嚷…”朱问对她们的心情表示了理解,“换我也得叫,叫的比她们都响。” “切…”谢决悄悄地表达了不屑。 偏偏这一道声音还是混着嘈杂声一起传进了江灼耳中,他转头看向谢决,“没有腹肌就秀肚皮?待会儿伴奏要不再顺便打打鼓?” 嚯!谢决稍微掀了掀衣摆,满脸不服气道:“你妈呀,我这还是有人鱼线的好吧?怎么叫肚皮?” 江灼轻笑一声,干脆抓起他的手贴到自己小腹上,而后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淡笑着挑眉。 愣了一会儿后,谢决低下了脑袋,有些惆怅地微微叹出口气。 有一说一,确实输了。 “你俩这是时装秀还是唱歌比赛啊?”朱问忍不住问道。 苏锐拉了拉他,“竞争总是在无形之中诞生,我们别凑热闹了…” 朱问一边被推着走一边急急忙忙地甩了甩荧光棒喊道:“小谢同学加油啊!我会给你送花的!加油!哦对了!看外面这天阴沉沉的,指不定一会就下雨了,待会比赛结束你们记得来找我们拿伞!” 闻言,谢决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时,有两位穿着公立校区校服的女生怯生生地捧着手机走到江灼面前站定,“江同学,我们是公立校区文艺部的,能不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啊?” 一听这话,谢决立马转变状态进入吃瓜模式。 正好奇江灼会怎么办时,后者却突然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指尖恰巧触到硬邦邦的锁骨之上,“你们问他要。” ??? 这是什么操作,谢决眉头拧起,“我他妈是你经纪人还是私人秘书?” 江灼咬牙低声道:“闭嘴。” 于是他转头望向那两位女生,脸上重新挂上笑容,飞快地报了一串数字出来。 所幸她们早有准备,手指快把屏幕给敲出花来,发完申请后才冲着两人笑笑,满脸激动地走开了。 江灼这才收回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扯了一把椅子过来坐着。 谢决偷偷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碎碎念道:“桃花管开不管收…” 耳朵向来很灵的江灼难得没有听到这句,只是将两条长腿架在一起,视线朝着远处的某个角落望去。 那边正坐着一堆公立校区的学生,而处在中间的正是林秋屿。 再怎么样,名次也不能比他低。 江灼的好胜心其实并没有很强,他从来只在意自己究竟有没有做到最好。 但这一回显然情况特殊。 活动主持人已经开始念稿子了,文艺部的同学们都慌慌张张地确认着各组同学的位置,而后拉着第一组到舞台边等候。 一首歌不过三四分钟的时间,转眼间十六首曲子听下来,还真是唱什么的都有。 “接下来上场的是第十七组参赛选手,他们是来自私立校区高一一班的江然同学以及高一一班的蒋司同学。”主持人的声音从舞台传来。 嗯?江然? 谢决下意识转头看向江灼,“你妹?” 听见这声,江灼皱眉看向他。 “我是说…”谢决叹出口气,“到你妹那组了。” “早晚都要到的。”江灼显然又在嫌他咋咋唬唬。 总共也才三十六组,转眼这都过半了。 忽然开始紧张的谢决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一会仰头看看天花板一会儿抖抖腿跺跺脚,而后又拧开瓶盖灌了口水。 “啧,你喝的是我那瓶。”江灼说道。 还没有完全咽下去的谢决一脸无辜地伸手指了指自己鼓鼓的腮帮子又指了指他。 是什么意思很显然:要不还给你? 见他这反应,江灼倒是笑了,“你就不怕我真要?” “……”吓得谢决立马咽了下去,“这么小气干嘛,比赛结束之后我买一箱还你行吧?” 就这么点儿时间过去,又是一阵掌声从舞台下传了进来。 这时,原本坐在远处的林秋屿闻声站了起来,和身旁那位女同学并肩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还隔着好一段距离,谢决就已经发现了他,于是立马非常热情地冲他挥了挥手,“下一组到你们啦?” 林秋屿面带笑容点点头。 “加油!别紧张!好好发挥!”谢决双手握拳给他加了把劲。 “谢谢。”林秋屿笑道,“你也是。”说完,他还有意无意地瞟了江灼一眼,而后继续迈着步子朝舞台上走去。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远去后,江灼才闭着眼稍微揉了揉太阳穴,被这种人气得偏头痛可太不至于了。 造谣这种事情,听了就信的人才是傻子,他无话可说。 可是谢决…怎么也这么傻了吧唧的。 自从林秋屿走了以后,公立校区那一片人都安静的像哑巴似的,因此台上的琴声就连后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确实还不赖,却也仅此而已。 “究竟到什么水平,才能弹出这种声音啊…”谢决低喃道。 闻言,江灼还是忍不住皱眉,感觉脑袋一阵发痛。 所幸的是,后台的宁静也算维持了许久,因此他勉强休息上了一小段时间。 “下一组就到我们了。”谢决伸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说道。 江灼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里却迫不及待地想要燃一支烟。 终于,台下又响起哗然的掌声。 文/化部的同学也掀开帘子喊道:“谢决同学、江灼同学!” “请准备上场。” 作者有话要说:  别骂了别骂了,比起提拉米苏那一本的攻,火勺已经很好了哈哈哈哈 我再解释一下,小谢也不是贱,他这也没有在追嘛,只是作为同学正常相处,并且他现在还并不知道火勺重生的事儿啊。 火勺也不知道小谢的死讯嘛。 实在要骂的话,打零分也好嘛,别打负嘛(卑微对手指) ☆、实至名归 当谢决踏上舞台时,他总觉得自己像踩在棉花上。 台下其实是一片漆黑的,他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只见到那一支支荧光棒在不停地挥舞着,只见到头顶的灯光几乎将眼前的每一粒灰尘照的分明。 现在,他要对着这一片荧光海歌唱… 几乎刻在脑海中的旋律响起,尽管背对着江灼,他却仿佛能看到那双修长白净的双手如何在黑白键盘上像游鱼般舞动着。 也许真是习惯成了自然,那一句句歌词几乎是自己从他口中蹦了出来,甚至没有多余的功夫让他去考虑音调是否准确。 “……” “即便沧海桑田,也要牵你的手同行…” “哪怕万物变迁,我的爱情永远与你一起…” “就算世界改变,我的爱情,依旧永远与你一起…” 台下的荧光海开始顺应节奏摇摆起来,明明面前坐了这么多人,耳边却只能听见自己的歌声在与琴声缠绵着。 呼吸浅浅,心却怦然。 直到钢琴那最后被按下的键重新弹回上来,歌曲才算正式结束。 台下的观众们立马毫不吝啬地献出了一片掌声与喝彩。 于是乎,谢决心里头涌起一阵波澜,说不清也道不明,只是莫名地令人兴奋而又满足,以至于在走下台后脸上都还挂着傻笑。 最后一组同学的歌曲也悠悠然进入尾声,接下来就到格外引人注目的公布排名环节了。 经过一小段计分时间后,音乐组组长陆念老师终于带着名单走上了台,“同学们请安静,接下来,我将开始宣布本次十佳歌手大赛的结果。第十名…” 听到这里,谢决立马将手比成“C”靠在耳边,然而,下一秒就被江灼给直接拉了下来。 “至少也从第五开始听…”江灼一脸恨铁不成钢道。 行吧…谢决瘪瘪嘴放下手。 事实上,从他走下舞台的那一秒开始,他就忘了自己都唱了些什么东西,因此心里完全没底。 随着陆老师报的名次渐渐靠前,现场就越发安静起来。连朱问他们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第四名…”陆老师低头看了看名单,“私立校区高三四班王思思同学与高三二班梁羽凡同学,恭喜。” “呼——”朱问松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与此同时,观众席后方某个角落里则传来一片欢呼声。 只见陆老师将名单往后翻了一页,“获得第三名的是…” 是?谢决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私立校区高二一班谢决同学与高二一班江灼同学。” “耶!”现场唯一的欢呼声仅仅来自于谢决。 其他人纷纷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江灼第三?” 无数人都在重复着同样的疑问。 连朱问也带着满脸惊讶与遗憾望向他。 然而,江灼却依旧一脸风轻云淡,只是那么从容地坐在位置上任由别人丝毫不加掩饰地将他看来看去。 光这么一句话,私立校区的观众席上就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反观公立校区则隐隐有了一股喜气洋洋过大年的气氛。 不管现场反应如何,名次公布依旧不停。 “本次比赛第二名。”陆念老师接着说道,“公立校区高二二班傅辰同学与高二一班林秋屿同学。” “嗯???” 疑惑声再次爆发。 公立校区的同学们也立马蔫儿了,气氛一秒从新年转为了清明。 终于到了这迷一般的第一名。 所有人几乎都竖起了耳朵,生怕听漏了这神一般的组合。 “获得第一名的是…”陆念老师特地顿了顿,惹得众人心里又急切三分。 “私立校区高二一班周停木同学与高二二班沈朝同学。” “……” “嗯??”礼堂内爆发出一阵惊疑声。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谢决也忍不住咬牙,心里顿时一阵内疚,果然上辈子周停木同学被自己连累得够惨… “请以上报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 随着话音落下,谢决便和江灼一块起身朝着舞台一侧走去。 文艺部的同学招呼着他们按顺序排好,“江灼同学、谢决同学请站这里…” 谢决的脸上堆满笑容,兴奋地对着站在前面的林秋屿说道:“恭喜恭喜!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没有,运气好而已。”林秋屿淡笑着回道。 弹钢琴还讲究运气?这显然不可能。 听他这么说,谢决赶紧摆手:“哪儿呢,绝对的实至名归!” “……”原本面无表情的江灼忽然垮了脸,含着怒意稍一抬眸,倒是恰巧看见了林秋屿眼里得意洋洋的味道。 “欸!江灼同学你去哪里!”文艺部的同学急忙喊道。 此时观众席的灯光已经全部亮了起来,因此,几乎所有人都目送着江灼走出了礼堂。 就连谢决也是一脸茫然,下意识想要追出去,却又被那一张奖状给绊住了脚步。 颁奖仪式当然还是照常举行,只是其它组合都是两人并肩笑盈盈地捧着奖杯奖状拍照,而谢决则是孤零零地站在这一堆人中间。 礼堂里的人像潮水般退去。 谢决怀抱着那座水晶奖杯,呆呆地坐在门口边的座位上。 “小谢同学!”朱问背着包朝他走来,“灼哥怎么了?” 他稍微歪了歪脑袋,“我也不知道…” 这时,苏锐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和林秋屿说了什么?” “我…我就客套了两句。”谢决弱弱道。 闻言,朱问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不是我说,小谢同学,你觉得灼哥拿第三正常吗?” “如果搭档是我,其实还挺正常…”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换句话说,连他这样与别人相比非常不专业的唱歌水平都能拿到第三名,江灼的琴技可见一斑。 朱问急得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单指他的钢琴。” 谢决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啊。所以我说林秋屿是实至名归,没说他是嘛!” “……”这话倒是听得朱问忍不住一愣。 “你当着他的面说林秋屿拿第二是实至名归?”苏锐立马抓住了重点。 “啊——”朱问也忍不住捂了捂脸。 谢决点了点头,也不禁有点懊恼起来,“我当时可能兴奋过头了,说话有点不过脑子…但是客套话嘛,他也不至于被气走吧?” 听他这么说,苏锐才想起来之前说帖子那件事情的时候谢决根本不在场。 “你跟谁说客套话都没事,但他不行。”苏锐一边蹙眉说道一边掏出手机点开页面给他看。 谢决疑惑地接过,“这是什么……啊?你的意思是?” “沈宽说这个帖子是林秋屿发的,不过既然没有明确证据我也不能笃定地告诉你是他干的。”苏锐说道,“但就算不是他本人,你觉得这件事情会跟他没关系?” “……”谢决忍不住抱着脑袋冷静了一会儿。 而后三人面面相觑一阵,却只能相继叹息。 外头忽然哗啦啦响起一片雨声,伴随着同学们慌慌张张踩水而过的脚步声回荡在礼堂内。 “也不知道灼哥去哪了…”朱问说道。 本来就心里愧疚的谢决立马拍了拍大腿站起身,“我去找他。” 闻言,朱问和苏锐立马互换了一个眼神。 “去吧,我这把伞借给你。”朱问十分慷慨地贡献出了那顶印着向日葵图案的雨伞。 谢决一脸严肃地接过,“谢谢小猪哥,奖状和奖杯你帮我带回去吧,我走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即将入冬的秋雨,下得格外气势汹涌,铁了心要将那一树仍旧带着绿的银杏树给冲刷成金黄色。 江灼会去哪里呢? 谢决的鞋早就湿透了,尽管已经加上了一件外套,雨水时不时飘来依旧带着几丝凉意。 寝室里空空如也,就连开过门的痕迹也没有,教室里只坐着几位减肥中的女孩子,操场更是空无一人。 就连食堂,他也一层层、甚至每一桌每一桌地看过去了,却始终没有见到江灼的身影。 “呼——”谢决实在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手举着雨伞,听着雨点打在伞上发出鼓点般的声响。 桂花终究还是被无情地打落在地。 天上的云阴沉沉地连成一片,只有那么一小处缝隙间,隐隐有着要拨云见日的气势在。 “江灼…你妈的…”谢决咬牙道,而后继续朝前走去。 果然,骤雨虽然还没停,那一缕光倒先漏了下来。 谢决一边收起伞一把推门朝体艺馆内走去。 要是这里再没有,那他可以合理怀疑江灼这个王八蛋溜出学校了。 走进几步后,他却忽然听见了钢琴声。 “这是…《river flows in you》…”他顺着声音走向江灼练琴的教室。 这是谢决很喜欢的一首曲子,因为总觉得曲中有着数不尽的温柔。 仍有水滴沿着伞尖落在走廊的瓷砖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啪嗒声,窗外雨点不依不饶地继续拍打在玻璃窗上。 “江灼…”他忍不住喊道。 于是弹琴的人转头望向他。 “谢决。”江灼缓缓说道,“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他忍不住觉得心口有点发堵。 他忘记了自己之前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求江灼放过自己,更不知道眼前江灼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 “我见不得你胳膊肘向外拐。” 作者有话要说:  嗐,火勺发大招了,顶不住顶不住(捂脸 ☆、日落 “对…”谢决低了低头,鼻尖有点泛酸,“对不起…我不知道帖子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继续低声补充道,“我没有…向外拐。”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江灼伸手缓缓将琴盖按下,转头看向他。 谢决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偷偷地打量一番江灼的神情。 然而,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窗外那一片光芒所吸引。 原先只能容许几缕光束泄下的那样狭小的裂缝,现在却已经被彻底地撕裂开来,光束连成一片,将远处摇摇欲坠的红日从漫天乌云中拉扯了回来。 “江灼!”谢决忽然展颜喊道,“你有在下雨的时候看过日落吗?” “啊?”江灼一脸不明所以地应道。 没记错的话… 于是乎,他径直走上前拉起江灼朝外走去。 体艺馆他来过的次数当然不算少,因此对于内部构造还算熟悉。 “天台?”江灼立马猜出了他的目的地。 果然,又走上两层楼梯后,那扇稍微有些生锈的铁门便出现在了眼前。 雨点敲击在门上,发出一道道清脆的声响,推开门的那一霎那,猛然间袭来的狂风就带着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谢决率先将手中的伞撑开走了出去,一朵金灿灿的向日葵瞬间盛开在雨幕下,像是燃起了一簇火焰。 他回过身看向江灼,伸手将伞往前送了送,示意他也赶紧躲进来。 “搞什么…”江灼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无奈地跟着走了出来。 而后,他的视线才不自觉地顺着谢决望去的方向飘远。 天上的乌云依旧如排山倒海般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透明而又晶亮的雨点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顺着风的意志划出一道弧线。 偏偏有一片光芒,就那样不服气似的破云而出,向夕阳借来一把火,毫不吝啬地将周遭云雨染成嫣红。 身上的衣服一点点被打湿,没有规律的风将刘海吹得格外杂乱… 呼啸声穿耳而过,雨点打在石砖上、铁门上、伞上,小水洼中涟漪不断… 忽然间,江灼似乎明白之前林秋屿会将“river flows in you”翻译成心之所向的原因了。 万千雨点并入河中,披星戴月奔海而去,最后的最后,那里就是心之所向。 那里…就是心之所向… 突如其来的一道轻笑声似乎也在不知什么地方引出了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涟漪。 谢决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江灼,却见他正伸手将浸湿几分的头发往后捋了捋,平时显得比较冷峻的眉眼也因为笑意而温柔了许多。 于是乎,眼前的光忽然间耀眼了几分… 骤雨来时急,去的也急,连带着原先那一片白茫茫的云朵一块消失的一干二净。 等两人吃完饭回到教室时,里头倒是非常难得地坐满了人。 “回来得正好。”梁超正站在讲台上,“我刚要讲运动会的事情。” 等他们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后,他才继续说道,“关于比赛报名,上次我们班内已经讨论过,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待会就把表格交给体育组老师了。” 说完,他特地将同学们都扫视一遍,最后又在谢决身上顿了顿。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这个就确定下来了。参加比赛的同学们抓紧在剩下的三个星期里练练项目。”梁超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笔记本,“另外一件事情,就是班服。” 一提到这个问题,女同学们立马齐刷刷地抬起头。 然而,梁超却苦笑两声,“这次的班服,学校统一规定要穿卫衣,不过图案什么的可以自己设计。” “卫衣?”陈小菲同学接道,“毫无个性可言…” “公立校区呢?”袁忆同学嘴里叼着根棒棒糖问道。 闻言,梁超翻了翻本子,“公立校区是连帽衫。” “那我还是更喜欢卫衣…”陈小菲妥协了。 “另外…”梁超清了清嗓子,“每个班的班服颜色通过抽签决定。” 提到颜色,原先一脸漠不关心的男同学们才终于抬起了头。 “我们班的颜色是…”只见梁超同学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而后强打精神竖起大拇指说道,“Pink!” “哈?!”后排的男生们齐齐拍案而起。 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徐阳阳满脸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你要我穿粉色卫衣?” 几乎是同时,皮肤黝黑的黄谨也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见他们有诸多不满,周停木才站起身来,“二班荧光绿,五班玫红,八班屎…是黄绿色。” 闻言,同学们忽然安静了,效果甚至比刚才的“连帽衫”更胜一筹。 “继续。”周停木对着梁超扬了扬下巴,而后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又重新坐了回去。 于是梁超立马接着说道:“那么班服图案的设计…韩静,能不能交给你?” 韩静同学就是他们班的美术课代表,曾经有画作被选入省级中学生艺术展,当初班旗的图案设计也是由她完成的。 “好,大概什么时候要?”韩静十分爽快地点头答应。 “下周交给我就好。”梁超回道,“至于口号,咱们还是沿用上次运动会的。其他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时,晚读铃恰好响起。 谢决从抽屉里把英语书翻出来,一想起自己那一万米心里就忍不住发怵。 怎么可能跑得完… “灼哥!”朱问笑嘻嘻地回过头来,“待会夜自习结束一起去练跑步吗?” 江灼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他,“你呢?要跑一万米的小谢同学?” 操。 “我就…”谢决讪笑道。 然而,话到一半,朱问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那可是一万米。” “……我就要去!”他咬牙道,“非去不可!” 不光是他,对于这次报名了的同学来说,一万米恐怕都是一个新的概念。 没有人曾经抵达过这一万米的终点。 而竞技又是世间少有的公正所在。所有人的起点一样,终点也一样,差距只来自于每个人迈出的或大或小的每一步。 可话是这么说… “小谢同学,你是来看我们跑的?”朱问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对着他问道。 谢决一脸无奈地拉开外套拉链,脱下来随手丢到地上后也开始跟着热身。 等他跑完,恐怕宿舍早就熄灯锁门了。 已经热好身的江灼第一个戴着耳机跑了出去,而朱问也在半圈后出发了。 谢决终于站到了起跑线上,深吸一口气后才迈出步子往前跑去。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觉得跑道有些可恶。 如果是笔直的、哪怕看不到尽头的一万米,也好过这样一圈又一圈仿佛永远没有出口的一万米。 这几天本来就多雨,再加上他之前脚上受伤,课间跑操掰着手指算也只不过参加了那么一两次。 脑子不用会生锈,双腿不跑则会灌铅,以至于现在每迈出一步都像要了他半条命一般艰辛。 江灼已经不知道与他擦肩而过多少次了,可他每次都只能看着江灼的背影越来越远… “小谢同学!” 他看着朱问站在起跑线附近冲自己挥手。 “加油!跑完这圈回宿舍啦!” 回宿舍?!终于! 上一秒还奄奄一息的谢决忽然像打了鸡血似的朝终点发起了冲刺。 “跑了五圈还能有力气冲刺?”朱问笑着把手里刚买到的矿泉水递给他。 “平均六分钟一圈…”江灼毫不留情地挖苦道,“这要是还没力气的话,我们班不如直接退出运动会。” 正在喝水的谢决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口,“切,反正能跑完就行。” “也是。”江灼难得笑了笑,“能跑完就够厉害了。” “走吧!”朱问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领子,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去冲澡。 于是三人齐刷刷朝着宿舍楼走去。 走到操场外的林荫道时,谢决忽然惊叫一声,“我外套忘拿了…” 语毕,他便自顾自地往回跑去。 “你先去吧,我等他。”江灼伸手拍了拍朱问的肩膀说道。 满身是汗的朱问二话不说挥手开溜。 操场里还有不少人在练着自己的项目,整个夏天都充斥着蝉叫声的林荫道现在已寂静无比。 其实操场离宿舍仅仅只隔着一片绿色防护网而已,路灯更是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刺眼。 也不知道等个什么劲儿…江灼自己在心里纳闷着,两只手揣进口袋里百无聊赖地对着路边无辜的小石子踢了一脚,而后一步两步慢悠悠地朝前走着。 谢决伸手拍了拍校服外套上沾的灰,小跑着朝外走去,直到转进了林荫道时,他才发现仍旧站在不远处的江灼。 他正仰着头,视线也不知对准了天上的哪一颗星星,以至于眼里都像是盛了光芒。 于是谢决下意识停住脚步,也跟着仰头往夜空看去。 树影斑驳,灯光刺眼,月亮都显得黯淡了几分。白天刚下过雨,夜空也就格外干净。 可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见半点星星。 正当他纳闷时,江灼才回过身来,见他呆呆地仰着脑袋便挑眉道,“谢决,你傻不傻?站在路灯下面怎么看得见星星?” “……”谢决这才回过神望向他,刚要还嘴时,却又被打断了。 “到我这里来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受到火勺哥哥的爱了嘛! 火勺火勺!引领风骚! ☆、所向披靡 九月立秋后,凉意才来势汹涌,逼得人们不得不套上外衣。 “所以…”黎智老师有些无奈地看着谢决说道,“你为什么要报一万米?” 为什么?谢决咽了咽口水,“想为班级出一份力。” “有这个心当然是好的。”黎老师忍不住用水笔敲了敲记分板,“但是,你真的能坚持跑完全程吗?” 对于这个问题,说实话,谢决自己心里也没个准数。 不出意外的话,哪怕速度慢点也能磨磨蹭蹭地跑到终点。可是,仔细一想,上辈子运动会时自己跑三千米的速度也算不上多快,却已经到了快休克的地步… 见他答不上话,黎老师只好轻轻地叹息一声,转头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梁超招了招手,“梁超,离运动会还有一个月不到,你赶紧带着他一起练练长跑。” “好的老师。”梁超一边应着一边转头对着谢决笑了笑。 而后,黎老师便对着其他同学们拍了拍手,“运动会有项目的同学可以自己去练习,其他同学多练练仰卧起坐俯卧撑什么的…” 闻言,朱问才依依不舍地将篮球放到角落里,拉着江灼和苏锐一块朝这边走来。 谢决当然不用问,于是朱问便伸手拍了拍梁超的肩膀笑着问道,“超哥一起去?” “行。”梁超十分爽快地点了头。 空气中的凉意带着些许湿润,正是个适合跑步的日子,操场上也就十分难得地充满了人影。 朱问和江灼的赛程要短一些,因此只是简单做过热身后便站上起跑线出发了。 苏锐则是非常兢兢业业地站在起跑线旁为他们计时。 “谢决。”梁超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跑步的时候一般都会想什么?” 突然问起这个,谢决便忍不住仔细斟酌起来。 上一次参加长跑还是大学期末的体育测试,当时的自己究竟面对着没有尽头的跑道在想些什么呢? “终点在哪里?”他轻轻地皱着眉,语气中却透露出了十足的不自信。 “那不是会很累吗?”梁超展颜笑了笑,“不管什么时候,终点都是很远的,不如想一些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讪讪地伸手摸了摸脑袋,“我跑步的时候就总会想着食堂的肉沫炊饭。” 闻言,谢决恍然间回忆起了当时自己被困在一圈圈跑道上像具行尸走肉般朝着终点而去时,嘴里一遍又一遍念过的名字。 “江灼……” 明明连校区都不同,却也能光靠着这两个字咬着牙继续迈出一步又一步。 简直太傻逼了。 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梁超也没再说话,只是径自站到起跑线前去,等苏锐掐了表才迈步开跑。 “小谢同学!你还不跑?”苏锐一边晃了晃手里的计时表一边朝他问道。 于是谢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一边不停地嘟囔着“肉沫炊饭肉沫炊饭……”一边朝起跑线走去。 “肉沫炊饭?”苏锐一脸茫然地跟着重复了一句。 然而谢决顾不上给他答疑解惑,甚至连他有没有开始计时都没注意,只是自顾自地朝前跑去。 呼吸声越发粗重,风声一阵阵呼啸而过,也不知是谁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数秒过后才又终于擦肩而过。 眼前偶尔会出现别人的背影,偶尔又只剩下空荡荡的跑道。 自己就这样被笼罩在一片寂寥之下,一开始逞强般念叨着的肉沫炊饭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累……”他干脆停止了摆臂,两只手撑在腰上慢慢地朝前挪去,“好累。” 已经不知道拐过了几个弯道…… “小谢同学!”依旧站在起点线旁的苏锐朝他挥了挥手,“最后一段!” 最后一段……他多想像昨晚一样意气风发地冲向终点,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反而一下泄了气。 “小谢同学,照你跑完五千米这个情况,一万米能行吗?”朱问担忧道,“离运动会也就剩下两个星期…” “这我也没有从头到尾跑完过……”谢决大剌剌地瘫在草地上,用手臂挡在了眼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呼吸有些急促,他说话时居然隐隐带了些哭腔,“我不知道……” “你哭了?”江灼蹲下身去,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往上拎了拎。 “你他妈才哭了呢……”他干脆坐起身来,有些不满地剜他一眼,而后才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一万米,我死也要死在终点!” 就在其他人都被这份觉悟所感动时,江灼却面无表情地重新站起身,嘴里还骂道:“傻逼。”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谢决忽然恢复了精神,恨不得蹦起来问道,“江灼,你他妈一天不骂我会丢钱?” 然而江灼却懒得理他,只是自顾自地朝篮球场走去。 吃瓜群众朱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不如比赛的时候就让灼哥多骂你两句,效果估计比兴奋剂还管用。” “我这不是兴奋!”谢决立马纠正道,“是气愤!” “好了好了,回去集合。”朱问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膀一块往回走去。 体育课后紧接着语文课,尽管姜老师的声音格外动听,这晦涩难懂的文言文依旧惹得谢决上下眼皮直打架。 他晃了晃脑袋,干脆摸出手机来给毛峰发了条消息过去。 [谢决]:阿毛阿毛,你们班有人报了马拉松吗? 没多久,毛峰就回复了消息。 [毛峰]:那可不必须的。我们班有两个人报呢! 就这种没人性的比赛项目,居然还有两个人报名?! 正纳闷时,下一条消息才蹦了出来。 [毛峰]:不过严守是被他爸给逼的… “太惨了…”谢决表示非常同情。 两人又天南地北瞎扯一通后,下课铃声才姗姗响起。 梁超赶在众人像猴子般蹦出去以前走上讲台拍了拍手,“同学们,韩静同学的班服图案已经设计好了,大家看一看。” 话音落后,韩静便捧着素描本在一片掌声中走上了讲台。 这时,众人才看清被投影到屏幕上的图案。 “去年我们班运动会成绩是年级第一,甚至压了公立校区20分,所以我觉得这是当之无愧的…”韩静同学说着也转头看了看屏幕上的四个大字,“所向披靡。” 幕布上映出的四字实在霸气而不失潇洒,光是看着都觉得热血沸腾,更别说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感受了… “挑最嫩的色儿,印最狠的字儿…强。”同学们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 “大家如果都没有异议的话就这么定了。”梁超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台来。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修课,干什么的都有。 临近下课时,朱问手里正不停地往书包里塞东西,嘴巴也不停,“小谢同学,你这周也不回家?” 谢决满脸羡慕地看着他们收拾书包的手,“我妈下周才回国。” 闻言,朱问深表同情,从包里摸出一根巧克力棒递给他,接着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继续问道:“那灼哥呢?” 江灼连头也不抬,轻飘飘地丢了一句“不回”。 听到这个答案时,朱问和苏锐忍不住对视一眼,立马读懂对方那点小心思,而后便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见状,谢决忍不住叹息一声。 自己回不了家好歹还会收到安慰,人江灼,还得被嘲笑!这多可怜啊! 于是他将手中的巧克力棒朝江灼递去,“还是给你吧……” 江灼挑眉看他,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 被盯到心里发毛的谢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正不知要将这根巧克力棒怎么办时,下课铃声恰巧响了起来。 有家可归的同学们立马展翅朝外面飞去,江灼收起手机问道:“去食堂?” 谢决立马点头如捣蒜,对着两位前桌挥了挥手才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 虽说他也纳闷江灼为什么这几周都不回家,可又不敢随便问。 恐怕任何人都想象不出江灼示弱的样子,他始终将自己武装的很好,不漏一处软肋。 “你……”可他还是不要命地开了口。 “你鞋带掉了。”江灼淡淡道。 嗯??谢决低头一看,白色鞋带上已然沾了不少泥土,于是匆匆忙忙地蹲下身去系,心里头也趁着这个时间将语言重新组织了一遍。 一定要自然地插入这个话题。 然而,等他清了清嗓子重新站直身子时,才发现停在前方不远处的江灼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妹子。 等等,卧槽,这什么情况! 谢决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而后盯着江灼手中那份比他们班服颜色还要粉嫩的信封陷入了沉思。 自己就他妈系个鞋带的时间,江灼的桃花就又开了一朵? 这也太操了…… 那妹子满脸娇羞地说了几句话后便慌慌张张地逃走了,只留下江灼和谢决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过来啊。”江灼无奈道。 谢决这才回过神来,小跑几步朝他走去,“刚才……” “你想知道什么?”江灼随手将信封揣进口袋里后问道,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犹豫一阵后,他才笑着继续说道:“刚才那个女生挺可爱的。” 闻言,江灼侧过脸深深地看他一眼,“嗯。” 作者有话要说:  运动会过去就开始火葬场(躺平 ☆、天才 “操,果然睡觉前不能喝太多水……”凌晨两点重新睁开眼的谢决如是说道。 某人已经一觉醒来,而某人却还没入睡。 他一边掀开被子慢吞吞地下床一边看了看对面依旧亮着手机屏幕的江灼,“有空的话,我建议你百度一下英年早逝的意思。” 天天这么熬夜,鬼才吃得消。 闻言,江灼瞥他一眼,“你也可以去查一查什么叫未老先衰。” 操……需要起夜的谢决无话可说。 不过,江灼天天捧着个手机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东西。 正纳闷时,他才借着月色发现对面书桌上那封已经被拆开的情书,好家伙,原来是在把妹…… 于是乎,从厕所办完事出来的谢决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朝江灼那边凑去,眼睛拼了命地往他手机屏幕上瞟,“江灼,你数据线借我一下。” 但是吧,看这页面,不像是在跟人聊天啊…… 这一副贼眉鼠眼的神情恰巧被这时转过身来的江灼抓个正着,幸亏他也没有戳破,只是指了指桌子的第二格抽屉。 偷瞄被抓怎么办?那只好光明正大地凑过去看了。 “钢琴比赛?”谢决惊道,那一大页密密麻麻的赛制介绍吓得他直皱眉头,“你就看这个看到现在?” 已经习惯了安静的江灼被这猝不及防的嚷嚷声吵的头疼。 见他这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谢决也非常识相地闭上了嘴,带上数据线就钻回自己被窝里头去了。 这时,江灼才伸手在屏幕上一滑切换成另一个页面,标题上赫然写着“长跑注意事项及建议”九个黑体大字。 刚才切的太急,以至于连看到第几条都来不及记,现在干脆重新一条条地翻下来。 屏幕上方的时间慢慢跳动,等页面被拖到底时已经快到三点,他才随手将手机丢到一边准备睡觉。 秋夜少了花香与蝉鸣,又没有冬夜里悄然落下的白雪,只剩下微微凉意中裹挟着的几丝寂寥。 向来一沾枕头就能见周公的谢决难得失眠了。 他听到江灼躺下时的动静,不久后楼上又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钝钝的声响,平时注意不到的声音此刻都格外汹涌地奔袭而来,将心里那簇以焦虑为燃料的火一阵阵推得更旺。 于是乎,晚自习的时候,谢决和江灼趴得格外整齐。 这时,梁超拿着张纸朝苏锐走来,递给他以后才指了指后面两位轻声问道:“他们俩这是怎么了……” “可能周末加训累的吧。”苏锐说完自己也觉得不信,干脆转移话题晃了晃手里的纸,“这个是?” “哦,差点忘了说正事,你不是我们班志愿者代表吗,分配到的任务就是物资补给,具体的事项上面都有写。”梁超一边解释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交到他手里,“这个,是学校提供给你的代步工具。” 还有代步工具?!朱问接过来一看,“宝马?!但怎么跟我哥那把不太一样……” 苏锐伸手往他后脑勺拍了一掌,将钥匙抢过来后仔细看了看,“你见过哪款宝马会往车钥匙上面印这么大‘宝马’两个字的?” “关键不应该是咱们未成年还不会开车吗……”梁超讪笑道,“等到运动会当天会有学生会同学告诉你怎么做的。” “好。”苏锐一边应着一边将钥匙收好。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敲窗声,急促而有力,以至于后面两位正在补觉的同学纷纷被吵醒。 谢决一脸呆滞倒是很正常,而江灼的脸色显然就不大好看。 于是苏锐轻轻地将窗帘掀到一边,这才看见了窗外那个红着脸的妹子,正是前两天递情书的那位,校牌上赫然印着“高一七班陈婉”。 等窗户被推开后,她才怯生生地开口问道:“你好,请问江灼学长在吗?” 苏锐偷偷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而后笑道:“妹子,什么事儿我帮你跟他说。” 闻言,陈婉立马喜笑颜开地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麻烦你帮我给他。” 苏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杯温热的奶茶,“那个,妹子……” 话到一半,人家早已经红着脸跑开了。 “灼哥只喝果茶的……”苏锐弱弱地补道,而后转过身看向江灼,满脸无奈地将自己手里的奶茶放到他的桌上。 “小谢同学你脸上还有压痕。”朱问指了指谢决的左脸笑道。 谢决立马伸手去摸,果然从指尖传来褶皱般的触感,“睡觉当然都会有,不信你看江灼,他肯定也……操,为什么没有?” 难道真正的帅哥都是拉屎不放屁,睡觉没痕迹的吗? 太操了。 正在抱怨世界不公的谢决迟一步察觉到江灼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到了自己身上,“干嘛……” “左脸有压痕。”江灼低声喃喃了一句。 “什么?”他稍微凑近去听。 只见刚才还一脸阴霾的江灼忽然笑了笑,也往他这边靠过来低声说道:“你刚不会是在偷偷看我吧?” 操!谢决差点吓得摔下椅子,“天地良心,下次我睡觉一定记得打呼噜。” 闻言,江灼忍不住轻笑两声,而后拎起桌上的袋子朝外走去。 “嗯?灼哥你去干嘛?”苏锐吸着自己花四块五毛买的酸奶问道。 “还给人家。”江灼答道。 直到他已经推门而出后,谢决才哼哼唧唧地说道:“切,刚才人家还在的时候不还,非要现在跑回去……” 说完,他便又伸了个懒腰继续趴了回去,还闹别扭似的特地朝左边侧着脸。 然而,左边的视野实在太开阔,大家手中的笔好像从没停下过,他们正在一字一句地堆砌着未来的人生。 顿时浑身上下都觉得别扭起来。 于是乎,他又习惯性地转过脑袋,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笔纸相磨而发出的“沙沙”睡了过去。 倒并不是不想努力,只是有的时候,在迈出足够坚定的第一步前,始终觉得有气无力。 入冬的脚步逐渐加快,银杏叶在一个不留神间就被染得橙黄,从此校园里的夕阳又明艳几分。 “同学们。”梁超和周停木一起扛着一个大袋子走进了教室后扬声喊道,“大家按照自己尺寸来领一下班服,我们是统一送到干洗店洗过了的,所以明天可以直接穿。” 话音落后,立马有不少人围了上去。 朱问以矫健的身姿一举将四人的班服都捞到了手,顺手还将差点被淹没在人群中的谢决给解救了出来。 “这么粉?”苏锐惊讶道。 “这颜色,稍微黑点就顶不住啊。”朱问也忍不住咋舌。 说完,两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江灼。 最关键的是,根本想象不出江灼穿粉色衣服的样子。 这时,梁超又拍了拍手,“同学们,明天早上六点四十五我们在篮球场集合,七点钟就是开幕式,所以大家千万不要迟到,否则班级会被扣分的。” 闻言,同学们纷纷点头以表回应。 而后,正准备走回自己位置的梁超忽然被一只手给扯了回去,于是他疑惑地望向蹲在讲台桌旁的周停木,“干嘛?” 周停木也停下动作仰头看向他答道:“班旗呢?” 忽然问起这个,梁超也不禁一愣,跟着蹲下去一块找,“就放在这儿啊……嗯?怎么会……卧槽,不会吧?” 这两人的动静终于还是被其他同学们注意到了。 “咋了咋了?”马春阳凑上前去问道。 梁超眉头一皱,探出个脑袋对着生活委员杨凯问道:“老杨,我们班旗呢?” “班旗?不是就放在讲台桌下面吗?”杨凯说着不信邪似的起身走了过去。 两分钟后,四个人齐刷刷地蹲在讲台桌前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是被老鼠叼走了?”马春阳猜测道。 话音刚落,杨凯便恍然般一拍手,“啊!我们班班旗不是压在一个纸箱子里吗,后来捐赠旧书的时候不会一块给弄走了吧?”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那怎么办?!”梁超不禁揪住他的领子问道,“我们一班难道要拄着根铁棍进场吗!非要被公立校区的那群人笑死不可!”说完,他又忍不住懊恼起来,“唉,这事儿也怪我没早点确认。” 周停木扶了扶眼镜缓缓站起身来,“现在去印肯定来不及,还有没有纯白的旗子,我们直接手绘。” “这个……之前学生会的来问过要不要定做班旗,我给拒了。”梁超讪讪道。 “完蛋了完蛋了。”杨凯抱头苦道,“怎么办啊!” 就在众人都束手无策时,坐在角落里翘着腿玩手机的江灼忽然头也不抬的来了一句,“不是有军训旗吗?” “……” 短短一句话,便将全班同学的视线全部拉扯到了黑板旁边墙壁上挂着的大红色旗子。而上面印着的两个黄色大字格外瞩目——“一连”。 操。 众人又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仍然一脸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的江灼身上。 “天、天才啊。” ☆、运动会 “哎哎,看见一班班旗了吗?”二班负责举牌的薛丞同学偷偷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那位扛着旗子的高个男生。 只见那人推了推黑金眼镜框后将手放下,这才将胸前校牌上的“夏祎”两字露了出来,“他们是班旗设计就这样还是直接用了军训旗?” “我记得他们高一班旗是一个狮子图案的,不长这样啊……”薛丞说道。 夏祎倒没再管他们的旗子,视线丝毫不加掩饰地锁定在了一班方阵最后排那位看起来没睡醒的同学身上,“那就是江灼?” 薛丞立马跟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而后笑道,“哟,他还挺适合穿粉色。” 与此同时,站在江灼身边的朱问稍一偏头,立马和二班排头那两位视线相撞,于是立马伸手往左边碰了碰,“二班扛旗那个就是这学期来的转校生?一来就当上班长那个?” 闻言,江灼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稍一停留便又收了回来,而后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谁知道呢。” 说完,他才伸手拍了拍谢决的脑袋,“别睡了,待会去帮苏锐搬东西。” 突然被拍了这么一下,谢决才猛地惊醒过来,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将身子站直。 “不是,你们俩什么情况?这几天夜里去做贼了啊?”苏锐忍不住问道。 谢决满脸惆怅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晚上老失眠……” “小谢同学,你这个状态比赛撑得住吗?”朱问担忧道。 这时,苏锐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钥匙,“别慌,小谢同学比赛的时候,我一定开着爱车宝马全程陪跑!” 二十分钟后,四人站在体育器材室的门外相对无言。 “这就是你的爱车宝马?”朱问憋着笑指了指面前那辆三轮车。 苏锐忍不住扶额,“我太天真了真的。我以为给我钥匙了就一定是电动的,没想到是这大锁链子的钥匙……” 江灼轻轻地笑了笑,“全程陪跑,加油。” 就连谢决都觉得有些同情,于是伸手拍了拍苏锐的肩膀,“锐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马拉蹬…不是,马拉松比赛实在太没人性,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 等到四人一块将矿泉水和面包搬上去后,学生会的成员才拎着一个喇叭递给苏锐,“有需要的话可以用上。” 苏锐接过以后按下了播放按钮,立马从喇叭内传出一道似曾相识的女声,“面包矿泉水有需要的吗?面包矿泉水……” 后半句话终究还是被掐断了。 而后,苏锐讪笑着将喇叭放到了一边。 这时,朱问指了指不远处角落里的那一堆纸箱子问道:“那边的是什么?” 学生会的同学回过头一看,“哦,那是今天晚会要用的烟花。所以……”说着,他转头看向了苏锐,“苏锐同学晚上七点前要记得过来搬。” “好。”苏锐先是点头应道,而后低头看了看手表又转头看向朱问,“你两百米什么时候开始录入?” “八点零五分,现在还……”话到一半,他才瞟见墙上的挂钟,顿时心里猛地一跳,“卧槽,这就八点了?” 苏锐笑嘻嘻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宝马三轮车,“帅哥,要不要送你一程?” 车座上虽然堆了许多面包矿泉水,却也勉强还能留出一个坐人的位置,于是朱问二话不说开始把车朝外推去,“赶紧赶紧,就剩五分钟了啊大哥。” 苏锐心里也慌得一批,助跑两步后才坐上去拼命蹬了起来。 这不蹬不知道,每踩一脚车子都会发出骏马嘶鸣般的声音来,着实引人注目。 等朱问把厚重的粉色卫衣脱下来丢给谢决后,三轮车早已经带着马鸣声遥遥地被蹬到了拐角处,“你妈呀!苏锐!我他妈还没上去!” 话音刚落,三人便听见一声“哎哟卧槽”,而后眼睁睁看着这小破三轮车被苏锐给蹬翻了… 蹬、翻、了… “……” 等他们晃悠悠地到达录入处时,周围已经站满了人。非常微妙的是,两个校区的选手们都非常默契地以运动服颜色而划成了两个阵营。 已经录入完毕的朱问当然也心照不宣地站到了黑色运动服所在的一侧,此时正揪着苏锐的耳朵恨不得跟他打上一架。 “热身还是很有必要的嘛。”苏锐笑嘻嘻地安抚道,“行了,你赶紧准备准备,我得去送水了。” “滚滚滚。”朱问摆了摆手。 于是苏锐又重新坐上了他的小三轮车,一边往前蹬去一边喊道:“小猪猪,跑第一的话哥给你送个小面包。” “拉倒吧!” “高二男子两百米第三组的同学们可以入场了。”学生会的同学拎着板子过来喊道。 参赛选手朱问还没什么反应,倒是谢决先慌慌张张地挥舞着粉色卫衣嚷嚷起来,“啊啊啊小猪哥,加油!冲冲冲!” 江灼显然要淡定很多,“终点等你。” “好。”朱问笑着跟两人击过掌后便转身排进队列朝着运动场内走去。 谢决盯着这一队人的背影微微出神,感受着自己正在狂跳的心脏忍不住纳闷道,自己也不知道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走了。”江灼喊道,而后直接伸手拎着他的卫衣帽子一块从其他通道朝场内走去。 学校规定运动会项目进行时,除了参赛选手和志愿者以外,其他闲杂人等只能呆在观众席,幸亏江灼和谢决身上都已经别好了参赛号码牌,这才成功地浑水摸鱼溜了进去。 “灼哥!”忽然从观众席上传来一道喊声。 两人回过头去看,便见梁超简直恨不得站到护栏上面去,手里还不停地挥舞着应援棒。 而他身后坐在观众席的同学们则整整齐齐地喊着口号为场上参加比赛的同学加油助威。 “这个给你们!”说完,梁超便从观众席上丢下来一包东西。 江灼的表情上写满了拒绝,奈何他的手还是不够快,没能及时拦下谢决。 “这是……”谢决伸手将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拎了出来,两条印了‘所向披靡’的配套应援发带,可是为什么是绿色的?还有……两根同款草绿色应援棒。 “朱问交给你们啦!他跑完两百就要立马赶去四百米录入的!”梁超一边说着一边冲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起跑线上便响起一道枪声,观众席上的尖叫声立马伴随着参赛选手一块朝前奔去。 “下一组就到小猪哥了!”谢决赶忙拉了拉江灼的袖子,一边慌慌张张地把应援头带往脑袋上绑一边马不停蹄地朝终点线跑过去。 江灼也只好系上头带跟着过去。 然而,他们才刚在终点线旁站定,附近的观众席又是一阵骚动,惹得谢决忍不住顺着声音的来源瞟去,这才发现了已经满脸通红的陈婉。 操,忘了这边是高一观众席来着…… “要开始了。”江灼看着下一组比赛选手开始做好准备姿势便提醒道。 他赶忙回过神来,语无伦次道:“哪里哪里!小猪哥是几号跑道来着!” “二号。”江灼应道。 闻言,谢决赶忙举起已经吹足了气的应援棒随时准备呐喊,然而,这手才刚往上一举,应援棒就已经像卡住了似的顿了顿。 于是他满脸疑惑地转头看了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简直要折寿十年。 “谢决!”江灼伸手将那根怼到自己脸上的应援棒挪开后咬牙切齿地喊道。 “卧槽,我不是故……呜呜呜”他的话才刚说到一半,脸就已经被江灼给捏住了,心里顿时慌得一批,以至于眼睛都被吓得睁大几分。 就在这生死关头,远方的枪声终于响起。 江灼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而谢决也在这样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依旧伸直了手坚持不懈地敲着应援棒,“小租哥,葱啊啊啊!” 两百米,在观众的眼中似乎只是不到半分钟的短暂路程,可只有双脚踏在赛场上的选手们才知道这两百米究竟有多么漫长而难熬。 转眼八位选手都已经跑入了最后的一段直道,以江灼他们所在的角度其实很难辨别出孰先孰后,因此心里都忍不住为朱问捏了把汗。 直到选手们距离终点线越来越近,两人才看清了那抹身穿黑色运动服的身影究竟与其他选手拉开了多少差距。 “喔喔喔喔!小猪哥!小猪哥冲啊!”谢决激情呐喊道。 朱问显然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伸手比了个“V”后终于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而后带着满脸灿烂的笑容朝他们走去。 恰巧这时苏锐也蹬着嘎吱作响的三轮车赶了过来,非常慷慨地从后座拿过一瓶水和一块三明治朝他丢去,“小猪猪牛逼牛逼。” 谢决和江灼也十分贴心地上前开始提供按摩服务。 “四百米是八点五十分去录入,还有时间,你先好好休息。”江灼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说道。 朱问灌了口水又溜达了一会儿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们这头带怎么回事儿啊?” “这是梁超给的。”谢决一边回道一边伸手扯了扯,而后便吃痛地哀嚎一声,“卧槽,什么情况……我绑到头发了吗?” 闻言,朱问立马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江灼大发慈悲瞟了一眼,“傻子吧你?还系死结。” “操,怎么办,我现在脑袋瓜子嗡嗡的。”谢决试图直接将发带从前面掀开,然而之前激动之下绑的太紧,额头被勒红了一片也解不下来。 江灼只好满脸嫌弃地说道:“你别动。” 他这才放弃挣扎,“江灼你别趁机打击报复啊我跟你说,观众席上你那小粉丝……” 说着说着,谢决的视线也不自觉地往观众席飘去,却在看清陈婉的表情后再也接不下去了。 陈婉的神情他又怎么会看不懂,可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用这样写满了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 正纳闷时,后脑勺传来的痛楚便骤然间让他回过神来,“卧槽。” 发带确实是解下来了,可是头发看起来也没少掉。 “你妈……” 然而,“的”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决便又一次怔住了,他看着江灼那双光看起来就与钢琴绝配的手轻捻着发带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直到将“所向披靡”四字对正后才重新贴在了额前,而那双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则顺着发带往后开始打结。 谢决忽然明白了。 这他妈换成谁能不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乐!!! ☆、比赛 “男子四百米即将开始录入,请参赛选手及时前往录入处。”广播站的成员温馨提醒道。 “猪猪,哥载你一程?”苏锐挑了挑眉说道。 朱问二话不说,飞快地踩了上去,而后拍了拍苏锐的腰催他出发,“赶紧的。” 而谢决和江灼则依旧悠哉悠哉地跟过去。 四百米后的下一个项目就是江灼报名的一千米,谢决忍不住摸了摸脑袋,自己要是站在终点等他会不会有些奇怪? 正纠结时,谢决一抬眸恰巧发现迎面走来的两位公立校区女生脸上挂着有些怪异的笑容看向他们,嘴里还在不停地窃窃私语着:“他们真的在交往吗?” 卧槽……谢决忍不住借着朱问的粉色卫衣稍微遮了遮脸。 都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不知道他表白被江灼拒绝的事情? “谢决。”江灼微微侧过脸看他。 于是谢决也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干嘛。” 江灼顿了顿,眉尾微微上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却只丢下一句“没事”便自顾自地继续朝前走去。 独留谢决独自挂着满脸问号。 录入处依旧人满为患,不同的人脸上的神情也各异。自信的人眼中总有着无比坚毅的目光,而缺乏信心的人此刻则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虑不安。 “嗯?”朱问嘴里正含着巧克力,以至于说话间总会露出棕色的牙齿,“那不是二班的班长吗?他也报了四百米?” 苏锐叼着根棒棒糖坐在他的小破三轮车上,手里翻着从学生会同学那里顺过来的运动会手册说道:“他还报了一千五百米,跟灼哥是同一组。” 闻言,谢决也忍不住朝不远处坐着系鞋带的夏祎望去,嗐,果然强者在这种时刻依旧满脸从容。 “现在还是预选赛嘛,不慌。”朱问倒是非常乐观地说道,而后还转头操心起了江灼,“灼哥也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一千米了。” “待会儿我去终点把猪猪驮回来。”苏锐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地伸手勾住谢决的肩膀,“小谢同学,灼哥交给你了。” “行。”谢决晃了晃手中的应援棒信誓旦旦地应道。 话音刚落,学生会的同学便拎着板子过来催选手们排成列队入场。 “小猪哥加油啊!”谢决最后对着朱问嚎了一嗓子才低头看了看手表,九点十分,距离一千米的录入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也不知道江灼现在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很紧张…… 然而,当他回过头看到正靠在长椅上打着哈欠的某人时,问题的答案非常显而易见。 他紧张个屁。 正当谢决打算去帮他振作一番时,陈婉便已经小跑着站到了江灼面前。 “学长,待会的一千米比赛,我会为你加油的!”她的脸蛋依旧因为害羞而变得红扑扑一片。 江灼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嗯,谢谢。” 这样没有起伏的一句话,却能让小姑娘像吃到世界上最甜的糖果一般兴奋起来。 此情此景,看得谢决忍不住抱头冷静。 他居然从陈婉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操,恋爱脑实在太可怕了……” 再看下去的话,谢决恐怕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他干脆把头一扭,勉勉强强可以借着缝隙窥视到运动场内的情况。 朱问此时已经站在了起跑线前,而隔壁跑道站着的夏祎正在做着最后的热身准备。 “看这热身动作就贼专业……”谢决看得啧啧直摇头,又在心里暗暗为朱问捏了把汗。 正看得起劲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谢决?”毛峰惊讶地喊道,“你怎么在这?” “阿毛!”谢决也吓了一跳,而后悄悄用舌头指了指江灼所在的方向,“我陪他来录入的。” 毛峰的脸色瞬间变白几分,“录入……江灼不会报了一千米吧……” “你没看手册?”谢决非常热心地替他翻到男子一千米的页面,“哦哟,这不看不知道,居然还就在你隔壁跑道。” 说完,他便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毛峰的肩膀以表安慰,“运动会明年还会有的。阿毛,加油!” “操。”毛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 “请参加女子八百米比赛的选手准备入场。”学生会同学提醒道,而后才等待着选手们按照不同组别排成列队朝场内走去。 距离录入时间还有五分钟,谢决看向独自坐在长椅上的江灼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才对着毛峰挥了挥手便朝他走去。 “你衣服要脱吗?”谢决走过去将长椅上剩余的空位占据,而后看了看他身上那件厚重的粉色卫衣问道。 江灼懒懒地应了一声,却丝毫没有要动起来的意思,只是偏过头看他一眼。 这一瞥的时间很短,可谢决依旧能迅速地捕捉到他眼神中的一丝倦意。 而后,他便听见江灼轻声说道:“谢决,你坐过来一点。” “啊?哦。”谢决愣愣地依言照做。 “还有五分钟?”江灼又问道,见他点头才缓缓地将脑袋抵在了谢决的肩窝处,“借我休息一下……”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得谢决呼吸一窒,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憋红了脸呆呆坐着。 江灼的呼吸轻缓而灼热,像一束荆棘般缠绕在谢决的脖颈上,刺得他心尖发痒。 路过的人有不少都朝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眼神之中都充满了难以言明的笑意。 然而,谢决已经无暇去感受别人的视线,他忍不住将呼吸放轻,时不时地偷瞟江灼一眼。 怎么会有人的眉眼明媚的这样恰到好处? 江灼的眼神总是无端给人一种距离感,因此有人望而却步,而谢决始终觉得庆幸。 幸好他看穿了暗藏在那层淡漠背后的温柔。 他始终知道,江灼比任何人都好,也因此,他才会比任何人都喜欢江灼。 只不过…只不过江灼不喜欢自己而已。 五分钟时间说长也不长,无非是四百多下怦然不止的心跳,可说短也不短,至少是一百次缓而轻浅的呼吸。 “请参加男子一千米比赛的选手及时前往录入处。”广播提示音响起。 江灼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赖床般轻蹭了蹭才重新坐直身子,而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展颜笑道:“谢了。” “……”谢决就这么一脸呆滞地看着他起身朝负责录入的同学走去,半晌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摸了摸刚才被江灼的指间撩拨乱了的几缕发丝,而后低骂一声,“操。” “小谢同学!”正坐在宝马三轮车上的朱问遥遥挥着手冲他喊道,直到车子缓缓在长椅边停下后他才跳下来四顾一周问道,“灼哥呢?” “他去录入了。”谢决一边将卫衣还给他一边答道,“小猪哥跑的怎么样?” 问及这个,朱问便伸手摸了摸脑袋讪笑起来,“惭愧惭愧,组内第二,进决赛应该没问题。” 第二,这么说…… “那个夏祎简直快的像只八爪鱼。”苏锐不禁感叹道,“也不知道他长跑是什么水平。” 话音刚落,江灼便已经完成了录入朝这边走来。 只见他两手抓着衣摆将卫衣往上一掀,动作非常利落地脱下来后才毫不客气地塞到谢决怀里,而后又坐回到长椅上将鞋带重新系了一遍。 光看着他的动作,谢决就已经忍不住紧张得心跳加速。 尽管自己记忆中的江灼在运动会上从来只拿过第一,可就像十佳歌手一样,结果总是因为细小的某些变化而大不相同… “女子八百米还剩四组,估计也快要入场了。”苏锐伸长了脖子朝运动场内望去。 果然,没过多久,学生会的同学便来催着参赛选手们排成列队。 见状,朱问和苏锐便立马从小破三轮车上摸出刚才由梁超分发到手的一班专用草绿色应援棒齐刷刷地挥舞起来,“灼哥加油!!” 谢决嘴巴微张,却又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只能呆呆地目送着他朝运动场内走去。 江灼的个子很高,再加上那格外令人瞩目的绿色头带,尽管已经走出去一大段距离也依旧能让人在众多背影中仅靠一眼就锁定他。 “小谢同学,走了!”朱问伸手勾住谢决的肩膀一块朝着一千米的终点线走去。 当江灼的身影暴露在众人视线中后,观众席上的气氛立马开始升温,下一秒,就有不知道多少个手机摄像头对准了他。 “天呐,这助威的气势……”饶是马春阳都被这场面给吓愣了。 梁超也被这来自四面八方的呼喊声给震撼得不轻,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又一次重重地将手中的两根应援棒敲击起来,“同学们!我们作为灼哥的同班同学可不能输给她们!喊起来啊!!!” “灼哥!冲啊啊啊啊!”马春阳立马扯开嗓门高喊。 他身后正坐在观众席上的同学们自然也不甘示弱,于是都扬声喊道:“高二一班!猛虎下山!灼哥出手!金牌必有!” 听着这迷人的加油口号,江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趁着开跑前将发带重新调正后目光才朝着远处终点线旁的那道身影望去。 粉色卫衣本来就格外显眼,再配上翠绿色的应援头带,简直是人群之中最闪亮的一颗星。 江灼不禁展颜发笑,放眼整个运动场内,估计也只有自己和谢决两个人戴着这傻不拉几的绿色头带了。 “下一组准备!”裁判老师吹了吹哨子后对着起点线前的选手们说道。 于是一行八人依言上前一步,等待着下一道号令。 “预备!各就各位!” 清脆的枪声终于在红色跑道上响起,不知道惊得多少人心跳漏了一拍。 而此刻站在起跑线后方的八位参赛选手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在迅速跨出了第一步后得以重新舒缓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嘛,劳动节嘛,要勤劳的嘛,所以说,第二更来啦!前五个评论的小盆友我发个小红包叭!但是不能给负分喔!不能给负分呜呜呜! ☆、第一 那铺天盖地般扑来的阵阵声浪忽而变得渺远了几分。 谢决几乎是在万籁俱寂间紧盯着江灼的身影,看着他像身披无数星点一般遥遥地向着自己跑近。 他的余光可以瞥见朱问和苏锐此刻喊得有多么卖力,只有他被彻彻底底地惊艳住了,宛如曾经那一百零一次的心动,势不可挡。 下一秒,江灼的身影终于自眼前掠过。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谢决感觉自己的视线似乎有那么一瞬与他相交,看着这每一处起伏都恰到好处的侧颜,他忽然明白了“眉目有山河”究竟是什么样子。 等他再一回过神来,眼前便已经是那一段迎着风恣意飘扬的绿色发带…… 谢决忍不住咬了咬唇。 观众席上的同学们也逐渐因为江灼的遥遥领先而气氛高涨,声援力度顿时更大几分。 等谢决回过神时,恰巧见到不远处位于队伍中后方的毛峰,于是立马挥了挥应援棒喊道:“阿毛!加油!” 明明才刚开跑没多久,毛峰的脸就已经变得扭曲了几分。 他分明比江灼还要靠近内道,却在枪响之后毫无疑问地被抢了跑道,这就算了,其他外道的同学也借着江灼的气势一股劲往前冲去,结果反倒是占了内道的同学们一个个被挤到了后排…… “我收回说二班班长是八爪鱼的那句话。”苏锐清了清嗓子说道,“灼哥才他妈的是八爪鱼。” 朱问听了忍不住大笑,“你小心他待会来捶你。” 跑步比赛,对于选手们而言是越发艰难的一步又一步脚踏实地所累积而成的路途,对于观赛者而言却只是一道道身影在呼吸的间隙之中不知不觉间由远及近。 “要来了要来了!”朱问赶紧抓紧应援棒,“灼哥加油!!冲冲冲!!” 果然,江灼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近,近到谢决能够将他的呼吸声听的一清二楚。 谢决不自觉地张了张嘴,却又始终无从喊起。 明明只是短短的“加油”两个字,他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听着耳边无处不在的呐喊声,谢决才有些恍然,他不想因为这千篇一律的宛如机械般的话语让自己的声音也被淹没在浪潮中。 朱问低头看了看手表惊道:“我靠,照这个速度下去,灼哥可以跑进三分内……操,他是人吗?” 能不能跑进三分还不知道,但他不是人倒是真的…… 萦绕在运动场内的呼声经久不衰,所有人眼见着江灼即将跑入最后一段直道,情绪不禁又攀升一阶,拼了命地喊着“加油。” 一班的同学们也毫不示弱,硬是凭借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冲破层层杂乱的呐喊声将声音传入了江灼耳中。 “灼哥!冲啊!”梁超一边摇着红红火火的班旗一边扬声呐喊。 朱问高举着手比了个“1”,苏锐也拼了命地敲着应援棒,可谢决,他就像是呆滞了一般,看着江灼踩着自己的心跳声而来。 江灼终于还是毫无意外地第一个穿过了终点,一瞬间便带起了许多人的惊呼声。 “灼哥!牛逼啊!”朱问立马上前伸手将他搭住。 江灼也忍不住展颜一笑,将头发往后捋了捋才朝谢决伸了伸手。 “嗯?”他一愣。 “衣服。”江灼说道。 闻言,谢决这才反应过来,将手中那件粉色卫衣递给他。 而后,四人才顶着密密麻麻的视线朝一班观众席走去。 “朱哥!灼哥!牛逼!”马春阳第一个冲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就连梁超也临时放下旗子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道:“两位大哥可太强了。对了,班长说过,要是我们这次运动会能压过公立校区拿下年级第一的话,他周末自费请全班吃饭。” “不愧是周停木,阔气。”苏锐笑道,“定下哪家酒店了吗?” “没呢。”马春阳回道,“嗐,按照今天这个形势下去拿第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吧……”说着,他的视线便朝着谢决飘去。 一旦马拉松比赛出个什么意外,同学们拿的分再高也全都付诸了东流,那么约好的这顿饭自然也无从说起。 “如果因为我的原因没拿到第一,这顿饭我来请。”谢决稍微垂下脑袋说道。 然而,马春阳哼哼唧唧地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你以为有几个人愿意去吃你的谢罪宴?有空说这个还不如咬咬牙跑完呢。” “谢罪?”江灼挑了挑眉,“我印象中……马拉松报名的时候只有谢决一个人举手吧?你猜,他当时要是没站出来的话会怎么样?”说着,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是你会举手?还是张洋会报名?” 闻言,马春阳也是一愣,而后脸色忍不住涨红几分。 连举手的勇气都没有,他又凭什么让别人咬紧牙关呢? 这时,梁超也伸手拍了拍谢决的肩膀安慰道:“不用这么紧张的,只要尽力去跑了,我相信同学们也会看得到。” 就连坐在观众席前排的几位女生也晃了晃应援棒接道:“对呀!尽力了就够了!我们都会为你加油的!” 谢决仿佛看到了人性的光辉闪耀在她们身后,顿时脸上写满感动,“谢谢!” “跳高比赛也快……嗯?!”梁超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了依旧奋战在田径场上的徐阳阳同学,于是立马重新冲回到护栏边上。 正巧轮到徐阳阳的回合。 “现在什么情况?”梁超伸手搭住周停木的肩膀问道。 “高度接近一米九,公立校区那人已经触杆两次了。”周停木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一遍。 “一米九?”朱问惊得张大了嘴,“这么说他能从我脑袋顶上飞过去了?!太强了。” 于是众人的视线又一次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跳高比赛区。 此时徐阳阳同学内心有多么紧张可想而知,只见他拍了拍胸口,深吸两口气以后才开始了助跑。 “阳阳放心飞!一班永相随!”梁超领着同学们齐声喊道。 然而,也不知徐阳阳是不是被这助威口号给吓到了,愣是在跑到杆前时杀了个回头枪,又重新绕回到了助跑的起点。 “阳阳不虚!阳阳不惧!”梁超干脆换了句台词,“你一喊,我一嚎,阳阳明天就出道!” “……” 众人遥遥看见徐阳阳似乎正朝这边喊着什么。 “他说什么?是不是想喝水?”梁超转头问道。 “他让你闭嘴。”周停木答道。 “哦……” 于是梁超回过头对着众人做了个“收”的手势,观众席上顿时宁静了许多。 徐阳阳这才定下心来,原地跳了跳以后终于咬牙飞速沿着练习过无数次的弧线轨迹朝前冲去,抵达横杆边后下蹲起跳一气呵成,几乎做出了最为标准的背越式动作。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在心里默默地为他鼓着劲。 然而,那道横杆,终究还是顶着众人殷切的期盼掉落下来…… “唉!太可惜了!”梁超气得牙痒痒。 徐阳阳的脸上也写满了遗憾,却也只能起身朝一旁走去,等待着对手的第三次试跳。 身穿白色运动服的那位公立校区同学此时也紧张的直跺脚,毕竟,这将成为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或许是心理压力过大的原因,他热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朝前跑去,背越姿势也格外赏心悦目。 连观看者都不禁为他在心里捏了把汗,滞空时间分明只是极短的一瞬,却在这种关头像是被无限慢放了似的惹得人不敢轻易眨眼。 直到横杆在轻微晃动后掉落下来时,梁超才如释重负般松出一口气来,“这他妈也太刺激了。” 与此同时,徐阳阳也伸手将额头冒出来的那一层冷汗拭去,而后站到助跑起点的位置。 “阳阳冲呀!!!”梁超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嚎了一嗓子。 “最后一次。”周停木撑在护栏上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苏锐也倚着栏杆问道:“他练习的时候跳过最高的成绩是多少?” “一米八六。”梁超答道。 闻言,朱问立马笑了起来,“一只灼哥那么高。” 江灼不禁皱了皱眉,“只?” “……位。”强大的求生欲促使他改了口。 这时,广播站同学的声音从音响中传了出来,“下面为大家播报男子一千米成绩。” 男子一千米! 刚才还充斥着各种声响的观众席忽然安静下来。 江灼确实是他们那组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没错,可谁也不知道第二组参赛选手里会不会凭空冒出匹黑马来。 “高二组第八名,高二七班祝晓。第七名…” 随着排名逐次上升,谢决的眉头也不自觉微微蹙起。 这感觉,简直他妈比十佳歌手还要紧张。 “第二名…” “不行不行不行…”一群人都开始喃喃道。 倒是江灼本人见他们这样有些想笑。 “高二二班冯远。” “稳了稳了稳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泄出一口气来,等待着广播站成员继续播报。 “第一名,高二一班江灼。” 梁超立马举起班旗一阵挥舞,“阳阳!听见了没!第一!要拿第一!” 这回徐阳阳倒是没再嫌弃他,反而展颜冲着观众席比了个“ok”的手势。 “来了来了!”梁超看着加速朝前奔去的徐阳阳忍不住咋呼起来,一手抓着周停木激动道。 …… 转瞬之间,徐阳阳已经摔落在了垫子上,而后第一时间转过头望向那一根决定成败的横杆。 杆子似乎正在轻轻地颤动着,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不会摔落下来,然而尘埃落定,他们只能等待着。 时间像是凝滞了一般,不知有多少视线附着在了横杆之上。 终于,裁判将手中的白旗高高举起,就此宣告了这一场战役的最终结果。 一班的同学们立马扬声欢呼起来,“啊啊啊啊!阳阳牛逼!!” “嗯?”只有谢决满头雾水看着他们狂欢弱弱道,“可是,裁判举的不是白旗……” “笨蛋。”江灼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 ☆、烟花秀 每到运动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吃过晚饭后,四人才纷纷叼着一袋酸奶朝物资储备室走去。 “这么多箱都要搬出去吗?”苏锐指了指角落里那足有十来箱的烟花问道。 只见那位学生会的同学扶了扶眼镜,“段长的意思是尽量都放掉,到明年这些烟花也就过期了。” “半个小时,也放不完吧?”朱问走上前翻开箱子看了看,“这每一箱都这么满满当当的。” 学生会同学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开始把箱子通通搬到那小破三轮车上。 他们正不停忙活的时候,同学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观众席,甚至有不少人还备上了许多零食。 将烟花搬到运动场内放好后,四人才朝着观众席走去。 “来来来!”梁超一见他们便笑着招了招手,而后指了指身后那一片零食,“这些都是我自费请的,随便吃随便吃!” “超哥这么客气!”朱问展颜笑道。 众人围坐在一堆,颇有几分野餐的架势。 “这全家桶也太坑了,哪里够一家子人吃。”苏锐一边将那层纸盖子掀开一边说道。 朱问笑了笑,“嘿,不懂了吧,这个全家指的是鸡的全家。” “那这只鸡怕不是家破人亡…”苏锐不禁苦道。 虽说每一桶里的分量少,可架不住梁超的大手笔,最后还是让每个人都吃了个撑。 “来,小谢同学,张嘴。”朱问突然笑嘻嘻地说道。 谢决不明所以地张开了嘴。 只见朱问舀了一大勺冰淇淋到他嘴里,紧接着又给他灌了口可乐。 这是什么奇葩的吃法… 正抱着好奇的心理细细品尝的谢决忽然感觉喉间一呛,“噗——咳咳。” 见他这反应,恶作剧得逞的朱问立马捧腹大笑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苏锐拼命使着眼神,却被两人给无视了,又只好用手肘捅了捅他。 “干…嘛…”朱问刚一回头,便看清了江灼的粉色卫衣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片仍在冒着泡泡的污渍,更惨的是,就连脖子上也被喷到了不少… 谢决也被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顿时心里更慌起来,“我这…人有三急…嘴巴要喷我也挡不住啊…” “……”江灼的脸色又暗了几分,“你过来。” 过去还了得?谢决脖子扭的飞快,“我不。” “过来。”他挤出笑容,却不知道这样看起来反而更吓人,“不然我过去?” 操… 谢决苦着脸朝他挪去。 只见江灼伸手将卫衣衣领朝下扯了扯,扬起下巴说道:“给我擦了。” 闻言,谢决战战兢兢地点头,开始寻找纸巾,然而,KEC附送的纸巾早就被挥霍得一张不剩。 没办法了…他只好将手缩进袖子里,而后小心翼翼地用卫衣袖子去擦。 这种情况下,哪怕江灼的喉结只是轻轻滚动一下都会惊得他指尖一颤。 擦着擦着,谢决便再也不敢盯着他的脖子,动作也不自觉急躁了几分。 幸亏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这才不至于将微微憋红的脸颊暴露在别人眼中。 “……”江灼蹙眉抓住他的手腕,指了指自己被蹭的通红的脖子,“你刷碗啊?” “哈哈哈哈哈。”朱问忍不住笑道,而后冲他抛了个媚眼,“这事儿我也有不对,剩下的我给你擦?” 江灼剜他一眼,伸手往他嘴里塞了个鸡腿,“吃鸡.吧你。” “……”怎么听起来有那么点不对。 谢决正打算趁机偷偷挪回去时,江灼又指了指自己的锁骨,“这里。” 他妈的… 然而,他的手才刚抬到一半,一簇烟花便摆着尾巴游上了夜空。 一道钝钝的轰响声后,数不尽的光点向四周漫去,以至于叫人分不清那究竟是星光还是烟火。 直到烟火下坠,同学们的惊叹声才晚一步响起。 运动场内负责点烟花的老师们正忙的焦头烂额,甚至只能从眼前的光影变化感受花火绽放的魅力,可是听着从观众席传来的欢呼声,他们依旧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你们说,要是咱们观众席也人手一支仙女棒该有多好。”陈小菲同学不禁惋惜道。 一听这话,杨凯便跳了起来,“有啊!” “嗯?!”一班的同学们惊了。 “有有有!我和超超下午出校门顺便带回来的!”杨凯笑着竖起大拇指骄傲道,“没用班费,我出的钱!” “凯哥牛啊!!!” 于是乎,十分钟后,一班的同学们人手一把仙女棒。 “可是吧…咱们没火啊?”梁超忍不住歪了歪脑袋,“要不谁下去跟老师借一个来?” 这时,江灼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往口袋里一摸,“啊”了一声后掏出一个打火机来。 “牛!!太牛了!”杨凯都惊呆了,“咱们班真是,卧虎藏龙,一个更比一个牛…” “来来来,点着了的同学互相借个火!”梁超招呼道,“大家小心一点,别烧着衣服了啊!” 没多久,一班所在的观众席上便多出了一片星空般闪耀的焰火海,连对面观众席的人都忍不住一阵艳羡。 这时,二班的班长夏祎同学终于还是顶着班上同学的沉重期待过来了。 “请问,你们班…这个烟花棒还有多嘛?”他有些尴尬地摸着脑袋,显然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情。 梁超看了看地上堆着的好几盒烟花,估计都还够自己班的同学们再玩个两三趟,“有啊。” “我想出钱买一些。”夏祎开门见山地说道。 果然…梁超当然没有立马给出答复,而是转头看向了同学们。 杨凯清了清嗓子,站起身笑道:“这里就应该是本生活委员出场的时候了,请问你出什么价,买多少?” “一百块一支,买八十支怎么样?”夏祎开口格外豪爽。 一百块一支的话,八十支也就是八千块,这一大堆买过来八百都不到…哪怕是从来不缺钱花的杨凯都忍不住心动了。 周停木干脆直接出声问道:“同学们,卖不卖。” “卖啊!”大家纷纷应声。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二班这群二傻子了。 于是杨凯一手拎起袋子一手拿出手机收钱,光速完成了交易。 见自家班长交易成功,二班的同学们忍不住一阵雀跃。 “还有…能不能借一下你们的打火机。”夏祎说着,视线直指江灼。 “行啊。”江灼爽快答应,“一千块租给你。” 一千块,还是租?这也太黑了… 尽管夏祎财大气粗也不至于这么认栽,只见他沉思片刻后说道:“点一支给你一百怎么样?” “我靠?”谢决吓得口吐芬芳,“这人是傻子吧?” “不行。”江灼不假思索道。 “我靠?”他又忍不住望向江灼,“你也是傻子?” “……”江灼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个傻子闭嘴。”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天空中又炸开了两簇金色焰火。 “行,一千我租了。”夏祎说道,“转给你还是…” “给我们生活委员吧。”江灼笑了笑,“我也不太想加你。” “……”夏祎面色不改,又往杨凯账号转了一千块以后才接过打火机往自己班观众席走去。 这时,谢决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行??点一支一百,八十支不就是八千吗??” 江灼压根儿懒得跟他废话。 于是朱问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谢同学,点完一支,他们那边不就有火了?你以为是八千,其实只有一百。” 操,好他妈有道理。 “牛…”谢决心服口服。 烟花接连铺满天空,让同学们的眼中也盛满流光。 直到七点半烟花秀才进入尾声,运动场上灯光大亮,各位老师们纷纷捋起袖子朝赛场中间走去。 运动会的晚上就是属于老师们的比赛时间。 第一晚的项目是拔河,各位老师们按照不同的教学组分队,最后获得冠军的教学组将获得学校加资印发的教学资料,当然,资料大多以试卷居多。 “为什么老师们拼命拿了奖,受苦的却是我们…”谢决一想到将来一沓一沓发到自己手里的试卷就忍不住头疼。 朱问也很头疼,“关键是,还不让体育组老师参加比赛。” 这时,数学组组长韩束红老师笑着冲观众席招了招手,“同学们放心,为了你们的进步,数学组的老师们一定会咬牙坚持的!胜利必将属于数学组!” “……”听着这颇有气势的说辞,同学们快感动的哭出来了。 语文组组长沈北行老师也不甘示弱,“同学们,数学固然深奥,可语文才是遍布在生活每一处角落的高深文化!熟练运用文字方能提高自身的文化涵养,谈吐才不会显得粗俗,语文组,使命必达!” 这一段清新脱俗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同学们。 下一秒,观众席上便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呐喊声。 “美术组!加油!美术组!加油!” “音乐组!加油!音乐组!加油!!” “梁霄老师冲冲冲!” ☆、钓鱼执法 正是秋冬之交,白蒙蒙的水雾缭绕在校园之内,凭借刺骨的凉意帮众人提了把神。 等人都到齐以后,班长才领着他们朝看台走去,而苏锐则是照例去蹬他的爱车宝马。 “哇塞,学校有没有人性啊,一千五百米比赛居然放到十点半?”朱问翻着手册忍不住说道。 十点半,正是肚子隐隐开始饿起来的时间,在这种状态下跑一千五百米可够呛。 “灼哥别慌!”梁超安慰道,“到时候我会去找校医拿葡萄糖的!” 江灼一脸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朱问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勾住谢决的肩膀,“昨天灼哥跑一千米的时候,小谢同学是不是偷懒了?” “……”提起这茬,他便忍不住别开了眼神,“我,我喊了加油啊。” “给阿毛?”江灼挑眉看向他。 操…这都能被听见? “我…”他不禁一阵语塞,“阿毛也是我朋友,给他加油天经地义的,反正你第一已经稳了。” 听到“天经地义”四个字时,江灼的眉头就已经忍不住蹙了起来,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却也什么也没说,继续看向比赛场上。 “哎哎哎!”杨凯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你们听说那件事没有?” “什么什么?”马春阳嘴里叼着棒棒糖应道。 只见杨凯贼兮兮地笑了两声,“昨晚烟花大会的时候不是有很多学生会的同学在观众席上走来走去嘛,那都是被段长派来抓早恋的,等运动会结束一个个都得被拉去谈话。” “什么?!”梁超惊道,“这算不算钓鱼执法,严段长也太狠了。” “这不是关键。”杨凯接着说道,“关键是啊…” 说着,他还特地顿了顿。 “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朱问忍不住催道。 杨凯这才笑了笑,接道:“关键是段长他儿子也被抓了!” “牛啊!”马春阳竖起大拇指说道,“不知道严段长见到自己儿媳妇是什么感觉哈哈哈哈。他满意吗?” “满意个屁,我正要说呢!”杨凯恐怕是得了不卖关子就会死的毛病,“他那儿媳妇…是…” 是?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他。 “是个男的。”杨凯终于抛下了一记重弹。 男的…不知为什么,谢决的脑子里立马蹦出了一个名字。 卧槽,不会…不会是阿毛吧? “听说学生会同学是用抓拍的方式,而段长他儿子被抓的时候,正在跟另一个男生…接…接…”杨凯突然犯起了结巴。 马春阳“咦”了一声,“别说了别说了,我早饭还没消化完呢…” 嗯?谢决不禁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为什么两个男孩子只是做出了像平常情侣一样的事情,就会惹来这种反应呢? 那么…自己当时被江灼拒绝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别人在饭后闲谈的时候又是怎么说的呢? 忽然间,他回忆起了昨天自己和江灼并肩走在路上时吸引来的眼神。 揣测、猜疑、嘲讽… 尽管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尽管他们只是并肩前进着… 不对…比起这个… 谢决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冲下了看台。 “哎呀!”杨凯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马春阳皱了皱眉,“你真是!能不能看着点说话!” “我…我怎么了我,不是你自己跟发现新大陆了一样过来嚷嚷的嘛!”马春阳也委屈道。 朱问则是看着谢决的身影从看台下飞快地跑过忍不住担忧道:“小谢同学没事吧?” 闻言,江灼也淡淡地扫了一眼,“没事,会回来的。” 哪怕加油的时候会偷懒,可他不觉得谢决会错过自己的比赛。 此时的谢决正一股脑地往寝室冲,从被子下面将手机翻出来以后便立马给毛峰发了条消息过去。 [谢决]:阿毛阿毛,你在哪? 过了好一会儿,毛峰才回复了消息。 [毛峰]:我…在家。干嘛? 在家?怎么会在家? [谢决]:你为什么回家了。 [毛峰]:我就报了一百米和一千米啊,这不昨天都比完了… 就算自己参加的项目已经结束了,运动会也绝不是可以随随便便赖在家里的。 犹豫了一会儿后,谢决才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谢决]:你连我也不告诉? 最主要的是,他不仅仅是谢决,还是从五年后重生回来的谢决。 尽管这样,他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情,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刚才偶然听见,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就会是永远的秘密。 接下来的三分钟时间里,毛峰的id下面不知道有几次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 [毛峰]:我…你跟江灼这个样子…我怕你听了心里难受。 操… [谢决]:我难受你妈个锤子。我现在从别人嘴里听到才他妈难过! [毛峰]:……对不起 看着这三个字,他吸了吸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谢决]: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段长有说什么吗? 照理说,按照毛峰他们家的条件,哪怕严守去上个上门儿婿其实也不能算吃亏。 可严段长始终有着作为高知要去维护的“脸面”。 [毛峰]:不知道啊…可能得分吧。 …… [谢决]:怎么就可能得分了?你们是认真的吗? [毛峰]:我是。但我哪能说得准他呢? 说着说着,谢决忽然想起来,大二那年,阿毛给自己看过他女朋友的照片… 这么说来… [谢决]:那你好好地问清楚嘛,别自己瞎做决定。 [毛峰]: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段长… 谢决气结。 [谢决]:你是跟他谈恋爱还是跟他爸? [毛峰]:行吧… [谢决]:还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 [毛峰]:好,谢了兄弟。 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儿后,谢决才回了个“嗯”字,而后将手机静音带在兜里重新朝运动场跑去。 一路上脑子里的思绪乱如麻线,他甚至怀疑他们家那块地方是不是风水有问题。 等他回到观赛席上时,一千两百米比赛都已经进行到高二组了,梁超正将手上的葡萄糖口服液递给江灼。 “小谢同学回来了!”朱问展颜笑道。 江灼淡淡地瞟他一眼,而后一手直接将口服液玻璃瓶推断后仰头喝了下去。 “你再晚点来灼哥可就已经在录入处了。”朱问又道。 谢决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时,江灼的声音便已经响了起来。 “那他也会来找我。” 这极其盲目的自信,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罢了罢了,巴掌也好,甜枣也好,都是五年后那个江灼一个接着一个给的,眼前这个…勉强也还算无辜。 “对对对,我会去找你的。”谢决十分敷衍地接道,“现在要去录入了吗?” “对的对的!”梁超率先接道,“灼哥就交给你们啦,我们会在观众席上拼命加油的!” 说完,三人便朝着录入处的方向走去。 高二组的一千两百米也已经进入了尾声,广播提示音响起,催促着即将参加一千五百米比赛的同学们开始录入。 刚走到拐角,三人便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夏祎以及薛丞。 那两人的视线显然也从他们身上掠过,夏祎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地朝前走去,薛丞则是带着笑容朝他们吹了声口哨,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幼稚…”江灼嗤笑一声。 坑过人家钱之后再讲话这气势就是不一样。 录入结束后,江灼便懒懒散散地又坐到了长椅上,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 不过,今天倒是没见陈婉跑过来… “找谁呢?”朱问见他视线飘来飘去便忍不住问道。 他不禁讪笑着摸了摸脑袋,“没,我去买瓶水。” “行,待会灼哥跑完之后估计也会渴…”朱问说道。 此时的超市里面简直是人山人海,等谢决勉强拿到瓶矿泉水挤到结账队伍末尾时才发现,好巧不巧,排在他前面的居然就是二班的夏祎… 这也太他妈尴尬了…但是,等自己挤到其他队伍再排到结账,江灼怕不是都已经入场了… 于是他干脆将头埋低一些。 然而,就在他距离收银台只有一步之遥时,夏祎的动作却忽然顿了顿,而后有些慌张地回过头来,“同学…” “嗯?”谢决呆呆地应道。 “你是一班的…”说着,他低头朝他胸前别着的校牌看了看,“谢决同学,我的卡忘记带了,能不能麻烦你先垫付一下?我双倍还给你。” 原来是没带卡… 谢决直接将自己手里拎着的那瓶矿泉水递给收银小哥,而后十分爽快地把饭卡拍到了感应区上,“不用还也没关系的。” 真要说起来,昨天把人家当猪宰成那样,其实也怪不好意思的… “要还的。”夏祎却冲他笑了笑说道,而后才将东西装进袋子里,“谢谢你。” 谢决看着他逆着光朝外走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出神。 夏祎的体型其实和江灼差不多,背影看起来虽然像是写着硕大的“坚毅”二字,却又掺杂着仅剩的一些少年人稚气。 至于江灼,尽管偶尔行事作风还是有些幼稚,可他的背影却又始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稳气息。 有哪里不一样… “小谢同学!”朱问一见他从超市里出来便挥手道,“快快快!灼哥马上要入场了!我们也得赶紧去站好位置,今天学生会守门的人放松了一点,好多人混进去了!” 谢决赶紧答应一声,再一转头时,恰巧瞥见了正要朝运动场内走去的队列,而江灼恰巧排在了队伍的最末端。 他的身型高挑,一手懒懒地撑在腰上,另一只手则捋了捋头发,分明是一副慵懒而又漫不经心的样子,却莫名让人觉得可靠。 果然,感觉有些奇妙… “走了走了!”朱问拉上他急急忙忙地从另一侧的通道朝里走去。 场内的人显然比昨天多了不少,大多都是冲着江灼的比赛而来,此时一见他已经入场,立马兴奋地围到了跑道边。 “我靠,这么多人,什么情况…”朱问看着那一片人墙忍不住瘪嘴,“长得帅可真好,我跑步那会儿怎么没这么多妹子给我加油。” 谢决不禁失笑。 一切准备就绪后,随着一声枪响,高一组的同学们便像离弦之箭般破风而来。 “今年的高一小同学们也不赖啊。”朱问笑着说道,而后顺口喊了几声“加油”。 直到此刻,江灼才漫不经心地做起了热身运动,惹的围观群众一阵乱嚎。 操…伸个懒腰都叫? 他离得太远,自然不知道这个动作隐约暴露出的腰线让多少女生心跳加快。 观众席上呐喊声不断,转眼高一组最快的选手都已经进入第三圈了。 “还剩一圈多…”朱问忍不住朝起跑线望去,眼神之中隐含着担忧之意。 谢决自然看了个清楚,于是问道:“那个夏祎,真的跑的很快吗?” 朱问被这突如其来的疑问弄得一愣,而后才苦笑道,“当然快,否则我的四百米不至于摘银。他是冲刺型选手…我最讨厌的那一类。” 当你认为眼前空无一人,当你以为冠军唾手可得时,却忽然有一道身影以极其蛮横的身姿冲进视野之中,这种感觉无疑是糟透了的。 于是乎,谢决也忍不住咬紧牙关朝着起跑线望去,以至于连高一组的选手什么时候开始冲刺了都无知无觉…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阿毛也是弯的,嗐。 ☆、一千五百米 “那一千块。”正在压着腿的夏祎忽然开口说道,“我会通过运动会成倍从你们班手里拿回来的。” 闻言,江灼干脆停下热身动作,两只手懒懒地插在运动服外套的口袋里笑道,“这种话最好还是做到以后再说,否则的话,脸会疼的。” “那不如来打个赌?”夏祎说着,伸手指向了远处站着的谢决,“如果我是第一,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怎么样?” 江灼顺着他的手望去,而后忍不住皱眉,“不赌。”说着,他露出一脸狡黠的笑容,“赌约成立的条件是两方都有获胜的可能,你,没机会赢。” 夏祎正要回话时,裁判老师便出声喊道:“下一组,各就各位!” 两人最后对视一眼,而后齐步站到了起跑线前。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朱问看着裁判老师高举起的发令枪便忍不住激动起来。 话音刚落,远方的枪声便猝然响起,参赛选手们飞速跨过起跑线的同时,那一面人墙也开始齐声呐喊,“江灼!加油!江灼!加油!” 果然,江灼的应援声永远也不会少。 “来了来了,小谢同学你可别偷懒了。”朱问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而后又立马喊道,“灼哥!加油!冲冲冲!!” 谢决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这一段直道的竞争可谓是非常激烈,所有人都争着要冲到前排,江灼的起跑位置本来就很不占优势,尽管反应能力与速度极快,此时也不过挤着人群勉强冲在第三而已。 “操,怎么人都挤成了一团,这也太恐怖了吧…”朱问看的眉头直皱,“我靠,有人摔了…” 谢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见一个相对瘦弱些的男生正倒在跑道上,连带着后面两三个都差点遭殃。 那个男生的膝盖被蹭破了一大片,正往外不停地渗着血,可他却也不管不顾地爬起来继续朝前跑去。 进入第二段直道的时候,江灼便直接从外道发力将前面两个人超了过去,而被挤到第三的夏祎显然也不甘示弱,将眼前的那人超了以后便安安稳稳地跑在了江灼身后。 自此,排名几乎已经稳定了下来,夏祎也再没有要超过江灼的意思,只是紧紧地以一两步之差跟在他的身后,看样子似乎是打算等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再一举发力将第一拿下。 江灼自然也能听到身后始终紧跟着的脚步声,却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反而面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他怎么还笑了?”饶是谢决认识他已经有许多年,却也读不懂这一抹笑容的意味。 朱问歪了歪脑袋,“或许,夏祎虽然会投机取巧,但咱们灼哥也不一定会给他空子钻。” 说着说着,他又回忆起了自己昨天被夏祎残忍超越的情形,顿时有些抓狂起来,“啊,我也不知道了…这太刺激了…” 观众席上的同学们显然也感觉到了形势的严峻,一个个恨不得站到护栏上面喊加油,梁超则依旧疯狂地挥舞着班旗,“灼哥!冲冲冲!把他甩开!” 然而,尽管第三圈的时候江灼已经加快了步伐,可夏祎也始终维持着仅差两步的距离。 “他怎么跟个跟屁虫一样?”朱问忍不住恼道。 “……”谢决转头看他,“你说江灼是屁?” ……朱问赶紧摇头,“天地良心,我没有…” 眼见着即将进入最后一圈,两人的差距却依旧只有这么点,谢决紧张的忍不住将手中的矿泉水瓶捏的卡嚓作响。 “我们往前一点吧。”朱问拉着他往终点线以前的地方走去。 这时,谢决才发现围在那一圈的人里居然有陈婉… “灼哥!加油!”朱问对着又一次从眼前掠过的江灼喊道,“最后一圈!” 两个大男孩站在一群女孩子中间显得格外突兀。 朱问忍不住抓了抓脑袋,谢决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在想着,自己明明也很想像别人一样,十分自然地为江灼加油… 可是为他加油的人实在太多,他既不想让自己的声音淹没在声浪中,也想不出还能喊些什么别的… “灼哥开始冲刺了!”朱问作为大高个子实在极有优势。 谢决也忍不住转头朝着另一侧直道的两道身影望去。 在江灼开始冲刺的一瞬间,夏祎也飞快地跟了上来,一副要将江灼给压到后面的气势。 “妈的,他是鬼吧…”朱问人都看傻了。 尽管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周围的女生早已经扯开嗓子拼命地喊了起来。坐在观众席上的一班同学也几乎不要命地喊着,说什么也要将二班的应援给比下去,两班人全都喊的脸色涨红,就差没撸袖子开打了。 眼看着两人一起冲进了最后一段直道,所有人的心脏都不禁紧了紧。 谢决看见了江灼紧要着的牙关、高高蹙起的眉头以及额间将头发浸湿了几分的汗水,顿时感觉呼吸一滞,而后便不管不顾地大声喊道:“江灼!要拿第一!” 也许是因为之前偷懒太多次,这回他的喊声中气十足,以至于站在他身边的那位妹子猝不及防地被吓出了一个寒颤。 哪怕在这样的人群之中,江灼依旧凭借余光将他抓住,眼神之中暗藏着一丝不易捕捉的雀跃,而后以最为意气风发地姿态冲过了终点线。 而夏祎则是以两步之差获得了第二。 江灼一脸得意地冲他比了个“二”的手势,嘲讽之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二”实在寓意了太多,寓意了他所在的二班,寓意了他获得的第二,也寓意了这贯穿始末的两步之差。 直到看着江灼冲过终点后,所有人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观众席上,一班同学们满脸写着得意,简直恨不得对着二班同学们跳上一支潇洒的恰恰。 朱问和谢决也立马向江灼所在的位置跑去。 “灼哥牛逼牛逼!!”苏锐也从另一侧赛道蹬着三轮车赶了过来。 江灼只是展颜一笑,而后伸手将被汗水打湿了一些的刘海往后捋去,“有水没?” 闻言,苏锐回头一看自己空荡荡的小三轮车,“嗐,我这刚被人拿光了,正要回去补货呢,等我顺一些回来给你。” 朱问则是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捅了捅谢决。 他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的矿泉水,于是伸手朝江灼递去。 几乎是同时,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的陈婉也拎着一杯果茶送到了江灼眼前。 卧槽…这他妈太尴尬了。 谢决赶紧将手往回缩,却忽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给抓住了手腕。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江灼,却见他面带不喜地说道:“你缩回去干嘛?” “……” 这下尴尬的人成了陈婉,她红着脸看向江灼。 江灼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口水以后才看向她,“同学,或许是我上次没有和你说清楚?我不喝奶茶的原因,是因为不是他送的。”说着,他伸手拍了拍谢决的脑袋。 ???这什么情况? 谢决的一对眼珠子贼兮兮地转了起来,却始终搞不懂这是个什么状况。 自己又被当成挡箭牌了吗? “我…”陈婉红着脸支支吾吾大半天,最后只挤出一句“对不起”就跑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江灼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往谢决的脑瓜子上拍了两下,“真好使…” 操。 稍微溜达了一会儿后,苏锐才蹬着小三轮去补货,而余下三人则朝着观众席晃悠而去。 “灼哥牛逼!!”一班的同学们刚看见江灼便扬声大喊道,一个个眉飞色舞的,差点没把二班的同学给气死。 梁超也捧着小笔记本说道:“我去打探过了,公立校区现在分数最高的也是一班,他们是480分,然后据我在计分处当志愿者的朋友所说,二班应该是475分左右…” “那我们班呢?”马春阳立马问道。 只见梁超将笔记本一合,笑嘻嘻道:“我们班现在是503分,明天是集体项目测评,只要大家都参加了,分数顶多被拉回去那么五六分,所以…” 说着,他的视线落到了谢决身上,“只要马拉松不出问题,我们的聚餐就稳了!” “耶耶耶!!”同学们立马齐声欢呼起来,俨然一副已经将冠军收入囊中的神情。 “我觉得山茶庄园挺好的!”甚至已经讨论起了聚餐地点。 而周停木伸手推了推眼镜,然后笑着采纳了意见,“好。” 谢决顿时觉得压力巨大…甚至有些慌乱地开始怀疑自己坐在一班的席位上是否格外突兀? 这些同学们实在是太优秀了,无论是学习还是运动都是佼佼者,家世也都是一顶一的好… “不过…”梁超又说道,“我刚才知道,马拉松不是在田径场举行的,而是在我们学校对面的那个公园。” 谢决稍微回忆了一下。 他自然是对学校对面那个中央公园有印象的,公园一共分为三区,占地面积广大,环境良好,倒也确实是个非常适合举行马拉松比赛的地方。 “那挺好啊,路上风景好跑起来也比较有动力。”朱问笑着搭住他的肩膀,“是吧?” 梁超这才接着说道:“但是这个应援就不好组织…” 说到这,谢决才恍然大悟。 如果说在田径场比赛的话,那么梁超组织大家喊口号喊加油就不会有人不给面子,因为这不光光关系到谢决,更关系到一班的颜面。 可如果比赛在公园的话,恐怕连人到没到齐都不好说…更别提应援的事了。 甚至他觉得,就连江灼都不一定愿意特地跑到公园去给他加油… 这么一来,这一万米,该有多么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同学马上要跑马拉松啦。 另,请记住这个山茶庄园哈哈哈哈哈。 ☆、马拉松 运动会的第三天大多是集体项目,一班的男同学们倒还好,一个个平时就跳脱地很,什么运动都会摸两手,因此平均分算下来还挺优秀。 只可惜女孩子们大都是文文静静的,分数和其他班的相比自然就要差上一点。 “没事没事!”梁超贴心地安慰道,“我们之前那么拼命拿分数原本就是为了希望你们的压力可以小一点。你们都尽力了,这就很棒了,对不对?” 说着,他用手肘捅了捅周停木的腰。 “对的。”周停木一本正经地点下了头。 “……”梁超只好又朝杨凯的腰间捅了捅。 “说得太对了!”他立马附和道,“我们也得给人家公立校区留点面子的嘛,拉个三十来分太夸张了…” 听见男生们这么笨拙的安慰,一班的女孩子们才忍不住展颜笑了起来。 “对了,关于明天的马拉松比赛。”梁超拍了拍手说道,“明天比赛结束后还有闭幕式,正式的放学时间是后天中午,所以大家不要趁这段时间溜回家或者逛个商场再回来!明天的马拉松比赛是很关键的,谢决需要我们每个人的支持!” “好!”女孩子们立马笑着应声。 许多男生也都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 反正有这个热闹可以去凑,那就不看白不看。 而剩下的人,也有那么三两个极其敷衍地瘪瘪嘴耸耸肩。 说完,梁超还特地转过身来拍了拍谢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一定要注意好好休息。” 谢决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而,越到这种重要关头,链子却掉的越是勤快。 明月朗照,却照不亮他那条引他入梦的路。 漫漫长夜终究还是在半梦半醒间的无数次辗转反侧里缓缓爬过。 “你这黑眼圈是怎么回事!”朱问吓得筷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谢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知道,昨晚说什么都睡不着。” “这可怎么办。”苏锐顿时也慌的一批。 “没事啦…”他强打精神冲两人笑了笑。 不管怎样,他也不会让同学们咬牙夺来的分数化为泡沫的。 由于只剩下马拉松一个项目,而且还是所有报名者同时出发,因此比赛开始的时间就定在了九点钟,以便选手们可以更加悠闲地做好准备。 班上的同学们大多一早赶去了公园,尽管比赛还没有开始,看看风景也是不错的。 “也差不多要开始录入了,我们准备过去吧?”朱问低头看了看手表以后说道。 谢决立马点头,心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这噩梦一般的一万米… “你们先去。”江灼说道。 谢决一愣。 “灼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去?”朱问也有些疑惑。 然而,江灼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便端起餐盘起身走人了。 “他,可能就去个厕所。”苏锐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 谢决笑着点点头,“没事。他不来,其实也没关系。” 毕竟那是一万米,陪跑太费劲,傻站着又没意思… “别这么说嘛。”苏锐揉了揉他的脑袋,“你锐哥的宝马可是已经准备就绪了,我跟小猪猪都商量好了,前半段他骑,后半段我骑!我们会一米不少地陪着你!” 闻言,谢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锐哥,小猪哥,你们真好…” 于是,三人也端好餐盘起身朝外走去。 平时只有零零散散两三个游人的中央公园难得迎来了这般热闹的日子。 或许是这的动静太大,甚至有不少住在附近的居民们也都趁着空闲时间过来看个热闹。 录入结束后,谢决便将运动服外套给脱了下来,单穿着一件短袖运动服。 虽说刚一脱下来还有点冷,可这怎么说也是一万米,要是穿着外套跑,指不定到终点时得汗成什么样。 陪着他录入完后,朱问和苏锐便又风风火火地赶回去提车了,因此他也干脆找了个角落稍微压压腿、揉揉腕。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人群之中的严守。 想必大家也没少听说什么小道消息,此时看向他的眼神总掺杂着些难以言喻的奇怪情绪。 “严守同学?”谢决走到他身边站定后轻声喊道。 他似乎被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呆呆地盯着谢决看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了,“哦,谢决同学。你好…” “好好好。”谢决笑着点了点头。 严守小心翼翼地看他几眼,欲言又止好几回才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件事情…你也知道了吗?” 提起那事,谢决便有意想要耍耍他,于是故意眨了眨眼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什么事啊?” “啊…”严守愣了愣,立马改口道,“没事。” 这个呆子… “唉,骗你的。阿毛都告诉我了。”谢决继续说道,“你现在什么打算?” 问及这个,严守便忍不住垂下了脑袋,“我打算,在马拉松比赛拿第一。” ????跟这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读懂了他脸上写满的疑惑,严守解释道,“我爸说,如果我能在这个比赛拿第一,他就不管这件事情了。” 闻言,谢决忍不住一怔。 严段长这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先开出一个看似有可能达成的条件让当时走投无路的严守进入圈套,最后再根据结果让他哑口无言。 高,实在是高。 “那你能拿到吗?”谢决忍不住担忧道。 毕竟,严守虽然个高腿长,但是看起来不像个擅长跑步的人。 果然,他也满脸愁容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会拼了命往前冲的。” 刚才脸上还写满了不自信的少年此时却忽然露出了极为坚定的眼神。 正要有所感慨时,身后便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谢决!”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看,这才越过层层人群与江灼对视。 他看见江灼对自己招了招手,于是便转身向他走去。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可是江灼已经来了。 他有些出神地仰头望着江灼,傻傻地“嗯?”了一声。 只见江灼将手中的那瓶葡萄糖口服液掰开递给他,“本来应该再早点喝的,不过反正你要跑很久…” “……”谢决不禁失笑,接过来一口喝下去后甜味瞬间刺激着每一个味蕾,连带着兴奋指数都飙高几分。 江灼将他手中已经空掉的玻璃瓶接回去以后又抓着他的手继续朝前走去。 “去干嘛?”他问道。 江灼头也不回地答道,“厕所。” “我两分钟前刚去过…”谢决嘟囔道,“就算我晚上要起夜也不至于两分钟一趟吧…” 然而,江灼却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拉着他继续前进。 幸亏公园的公共厕所从来都有人按时清扫,并且此时还不至于人满为患。 江灼拽着他进了靠里的隔间后才将门反锁上。 “干、干嘛…”谢决还是看不懂他的操作。 “把衣服拉上去。”江灼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摇了摇头。 见他不动,江灼便干脆自己上手将他的运动服给撩了上去。 学校发的运动服里面有一层吸汗用的网纱面料。 江灼微微蹙眉瞟他一眼,“自己撩着。” 操…谢决的脸已经胀得通红,连带着脖子都变了色,却还是依言照做了。 紧接着,他便看见江灼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张创可贴。 江灼哪里顾得上他此时的窘迫,只是小心翼翼地用那双修长的双手捏着创可贴将纸撕开,而后贴在了谢决胸前的两处突起之上。 谢决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江灼完事以后才重新将衣服拉直,“这个…什么东西…” “创可贴。”江灼极其敷衍地答道。 “我他妈当然知道是创可贴。”谢决的脸依旧通红,“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贴在…那里…” 江灼一边洗手一边透过镜子与他四目相对,“你希望通过终点的时候自己胸前挂着两道血痕?” “……” 居然,居然还会这样? 谢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衣摆,那层网纱确实比较粗糙,路程短倒还好,一万米的话说不定还真会… 所以,江灼刚才原来是去校医室了… “好好跑。”江灼抽出纸巾将手擦干,“山茶庄园我也挺想去看看。” 切…搞半天也是为了聚餐… 谢决忍不住将这份感动打了个折。 “现在正是茶花盛开的时候…”江灼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们一起去。” 谢决有些呆呆地仰头看着他。 枝桠上的绿叶已经泛起了黄,一阵风来,寥寥数叶摇曳着身姿从枝头坠落。叶影斑驳,而那几片小心翼翼地从枝叶的缝隙间洒下的光斑像是兴起水波的湖面,由光影交织成一道无声的海浪,硬是将谢决又推回到了那避无可避的风口浪尖之上… ☆、终点 这几天,谢决想过最多的问题就是,站在起跑线前究竟是什么感觉…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地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滋味。 明明双手已经冰凉,两腿正在不停发颤,可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却又跃跃欲试地叫嚣着。 眼前有许多道背影,每个人身上的号码牌都别的端端正正… 一声枪响,所有人都像是挨了一鞭子似的,拔腿朝前冲去。 “小谢同学冲冲冲!!!”朱问和苏锐立马大声喊道。 然而周围嘈杂的呐喊声实在太多,两人也不确定这道声音究竟能否传入谢决的耳中。 事实上,谢决是听到了的。 而后,下一秒他就被身后的人给超了过去。 没事没事,不慌,只要跑到终点就好,名次是其次的,坚持才是最主要的。 一定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他拼命地在心里安慰道,自顾自地按照平常练习时的节奏前进着。 他一边跑着一边看着此时遥遥领先于其他人的严守,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刚开始就冲这么猛的嘛… 也不知道阿毛有没有来看他的比赛。 原本今天是个难得艳阳高照的日子,幸亏公园的沥青路旁绿树参天,两侧携起手为人们搭了一条遮荫长廊。 谢决机械地重复着步伐,一开始还能悠闲地顺道欣赏一下沿途风景,可到后来就连扭扭脖子转转眼珠的余力也没有了,只能看着这黑到发亮的路面。 光斑不规则地分布在路面上,星星点点宛如银河。 如此艰难的时刻,他终于想起了梁超对自己说过的话。 “肉沫…炊饭…”他咬牙喃喃道,想借此继续不懈坚持下去。 “谢决!加油!”梁超的声音恰巧从围观群众中间传了出来,“冲冲冲!坚持住!!你可以的!” 可以个屁…谢决忍不住在心里苦笑,可脚下也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没过多久,他又听见了班上女孩子们的声音。 “谢决!加油呀!!你太棒了!!” 居然真的都来了,太感人了… 他不知道剩下的路还有多少,更不知道终点究竟在多远的远方,他只是不停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不知道现在的未来变成什么样了…明天放学就可以回家见到爸妈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抱抱他们…现在是2015年,也就是说,外婆还没有去世…江灼,江灼也还没有女朋友… 回想起这个,他便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呼吸顿时有些凝滞起来… 不行不行…还是想想肉沫炊饭吧… “小谢同学冲冲冲!”苏锐和朱问依旧在赛道外蹬着三轮车紧跟在他身边,不过此时已经改成由苏锐骑车了,这么看来,自己已经跑了过半了。 他不禁精神一振,深吸了口气以后卯足劲继续往前跑去。 然而,他忽然发现不远处似乎出了什么意外。 什么情况? 一边抱着疑惑的心理,他一边朝前跑去,这才发现严守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而他的同学正急急忙忙地拉着李校医朝这边跑来。 谢决心里咯噔一声。 看这样子就知道,严守平时估计没这么练过,一下子冲的太猛,直接半路休克了… 操…他不禁咬牙。 原先还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等待着奇迹降临,结果还是被当头打了一棒。 本来看着干劲满满的严守,谢决也多少受了些感染,铁了心地觉得死要死在终点,结果现在严守就倒在了他身后的沥青石路面上,他不禁也有些泄气… 这时,一道喊声将他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谢决!加油!” 听着这道声音,他不禁一愣,而后扭过头去看,果然见马春阳和张洋正站在赛道旁冲他喊道。 “加油!”尽管张洋依旧臭着张脸,喊得声音却也着实不小。 加个油还这么凶巴巴的,真是绝了… “一定要到终点!”马春阳又喊道,“不然…不然我不会因为以前欺负你感到愧疚的!” 闻言,谢决勉强举了举紧握成拳的手以表回应。 已经不知道在身后留下了多少个脚印,也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步等待着他去跨越。 只是,每多一步,呼吸便要沉重几分,以至于喉间隐约有些股腥甜的味道。 最后也最艰难的这一段路,究竟要靠什么才能坚持下去呢… 谢决在训练时还没有体验过后半段这几千米的滋味,心里没底顿时便更加慌张起来。 一定、一定要跑完… 光斑一片、一片地缓缓向后挪去,他看着光点在自己的鞋面上、手指尖舞动着,像具机器般不停地朝前奔跑。 怎么办…他感受着自己短暂急促的呼吸,感受着像要炸裂开来的胸腔,感受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地的双腿,终于忍不住紧紧地蹙起眉头。 他忍不住想,看不见尽头的路其实一点也不好…每一步都给人深深的迷茫与无望,每一步都饱含着寂寞与沧桑… 他终于回忆起了大学体测时的情景,最后的那一段路,最后不停呐喊着的那个名字。 江灼…江灼… 同样的光影浪潮下,他仿佛又看见了江灼的笑颜,听清了那句难得温柔的话语。 “我们一起去…” 就在这样痛苦到眼眶中几乎要泛起泪花的时候,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谢决!” 江灼微微蹙眉,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朝他挥了挥手,“把头抬起来!” 抬头? 谢决依言将脑袋抬了起来,双眼不禁被枝叶间泄露下来的光斑晃了晃。 “笨蛋!我让你看我!看前面!”江灼一边马不停蹄地往前跑去一边笑骂道。 “……”谢决眨了眨眼,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操。 而后,他才看着始终跑在自己前面的江灼有些后知后觉地想道,江灼这是在陪跑? 江灼,居然在陪自己跑步? 或许是受到的惊吓太多,以至于冰冷的身体都变得缓和了几分。 他的眼前不再是黑乎乎仿佛没有尽头的沥青石路,而是尽管偶尔会被一两个人隔开,却又始终会在下一个空隙里被自己捕捉到的江灼的身影… 道路旁笔直挺拔的林木间栽满了娇艳似火的月季,一株株色彩纷呈,傲然将自己饱满的花朵摆在了枝头。 有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将游人引向一方飘着莲叶的小池塘。 江灼就这样披着光芒,成为了这画布般惊艳的风景的中心。 恍惚之间,他突然明白了。 他明白江灼和夏祎明明身型相差无几,背影却截然不同的原因了。 因为,江灼的背影,始终会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跟随上去… 谢决感觉自己像是着了魔一般,无知无觉地朝前跑去,直到看到不远处那围满了人的地方才回过神来。 终点居然就这样缓缓来到了自己眼前… 越过终点线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迈出下一步了,幸好在栽倒下去之前就被早几步到达终点的江灼给接住带到了旁边。 “不能坐下…”江灼干脆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而后转头看向还在停三轮车的朱问两人,“还不过来接着点?” “来了来了!”朱问非常利索地赶过来将他另一只手搭在肩上。 此时的谢决虽然累的够呛,可心里面却已经乐开了花。 不管怎么样,这颗大石头总算落下去了。 学校早就在终点附近搭了休息用的棚子,苏锐急急忙忙地用一次性纸杯去接了热乎乎的红糖姜茶回来喂给谢决。 然而,谢决的视线却被此时坐在休息棚内的严守给牵扯住了。 严段长正坐在他的对面吹胡子瞪眼,黑着脸厉声问道:“你真的蠢的可以,真以为一股脑儿往前冲就能拿到第一?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班级?万一这次马拉松比赛只有你一个人报名呢?整个班都要为你的行为买单,他们拼来的分数全要因为你减半!” 此时的严守哪里有心情听他发牢骚,只是低低地垂着脑袋。 可尽管如此,谢决依旧能察觉到他那微微抖动着的肩膀… “哇!谢决!!!牛逼!!!”梁超骑着自行车赶到了终点,“你太强了!我就说你可以的嘛!” 谢决白着脸勉强冲他笑了笑。 说完,梁超立马掏出手机往班群里发了条消息。 [梁超]:我已经到终点了。 [杨凯]: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陈小菲]:见到谢决了吗! [梁超]:同学们…… [马春阳]:淦,超哥,你这语气怪吓人的… [张洋]:能不能好好说话。 [梁超]:可以开始定聚餐地点啦!!!!!!! [陈小菲]:耶!!!! [韩静]:太好了! 紧接着,周停木非常迅速地发起了投票,将有人提议过的地点全都设为了选项。 同学们参加投票的速度之快也格外惊人,而大多数票都毫无意外地被投给了山茶庄园。 于是乎,周停木宣布了结果。 [周停木]:那大家这周六晚上七点半在山茶庄园集合,具体的包厢和菜品我会在明天中午发出来,现在对菜品有什么推荐的也可以告诉我。 [梁超]:啊啊啊啊班长真好![/爱你][/爱你] ☆、火树银花 马拉松比赛结束后的那个下午,学校才举行了运动会闭幕仪式。 校长举着麦克风念着稿子,对这次校运会的圆满结束表示格外满意,同时也赞扬了同学们奋力拼搏的体育精神。 而后才由广播社的同学接过话筒开始播报各班分数,“下面开始公布本次运动会中各班得分情况。” “高一年级最高分625分。第十名,公立校区高一七班386分。” “625啊…”梁超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周停木的肩膀,“你说待会我们班分数出来,会不会一片哗然!” 周停木淡笑着推了推眼镜睨他一眼。 “对了。”梁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咋咋唬唬道,“如果我们班分数全校第一你得上去致辞的,想好怎么说了吗?” 闻言,周停木十分自信地扬了扬嘴角,“去年说过的台词,一句不少,全在脑子里。” “牛…”梁超竖起了大拇指。 作为一班的班长,这点准备还是要有的。 几句话的功夫,广播社同学的计分表已经翻到了第二页,“高二年级最高分705分。” “哇靠?!” 事实果然如梁超所料,现场立马响起一片惊呼声。 与此同时,二班的同学们都已经一脸慌张地开始讨论起来,想必公立校区的一班同学此刻也正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 “第十名,私立校区高二五班302分。” 随着排名逐渐往上,同学们的呼吸也不自觉放轻了一些。 “第三名…私立校区高二二班605分。” 话音刚落,二班的同学们便扬声喊起了自己班级的口号。 尽管差强人意,但怎么说也是占据了前三中的一个席位。 接下来,就到了关键所在。 高二年级的冠军究竟属于哪个校区? “705应该是我们没错吧?”杨凯不禁咽了咽口水,拉了拉梁超的袖子又确认了一遍。 被他这么一问,梁超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应、应该是我们没错吧?”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从对方不确信的眼神中感到了一丝慌张,顿时有些抓狂起来。 “第二名…” 来了来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竖了竖耳朵。 “公立校区高二一班628分。” 话音落后便从公立校区所在的方阵传来了一班喊口号的声音。 虽然听着响亮而又充满着激情,但所有人都能听出声音中饱含着的不甘。 “呼——”梁超这才松出口气来,笑嘻嘻地对着杨凯揍了一拳,“你差点没把我吓死。” “第一名…” 趁着台上报出来之前,梁超便率先回过头对着同学们嘱咐道:“同学们,口号喊响一点!” “私立校区高二一班705分。” 私立校区的同学们都格外配合地摇了摇班旗。 而梁超则是直接握着旗杆格外张扬地挥了起来。 “高二一班!出入平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听见这个口号,有不少人都忍不住笑场了。 拿了第一还偏要用这种滑稽的口号,真是任性… 校领导们都格外仁慈,大手一挥便宣布了今天的晚自习取消,并且还决定取消门禁两个小时,以便同学们能趁此机会放松一下。 然而,当苏锐吃饱喝足回到学校时,才突然接到了一个尤为残忍的消息。 “苏锐同学,你们志愿者是要留下来打扫场地的,因为找不到你,观众席由学生会的同学代替你去清理了,希望你现在抽空将储备室打扫干净。” “……”苏锐讪笑着连连点头,等那位学生会同学走远了才苦笑道,“这事儿没人跟我说过啊!” 朱问一手捧着奶茶,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我们帮你一起清理嘛。” 于是乎,四人齐刷刷地朝着运动场走去。 “灯都关啦…”朱问看着漆黑一片的操场忍不住说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咱们扫室内。” 储备室的钥匙正插在门口上,苏锐伸手将钥匙转了一圈,木门便“吱呀”一声朝里打开。 “我靠…”苏锐看着眼前这凌乱成一堆的各色纸箱盒子以及运动器材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我他妈…要是一个人来不是得搞到天亮?” 朱问也看得瞠目结舌,“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学生会长了?给你留这么一个风水宝地…” “赶紧理完回去。”江灼拍拍手说道。 其余三人这才风风火火地行动了起来。 他们得先将纸箱内杂七杂八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用胶带将纸箱重新封好以后再搬到适合的地方堆整齐,遇上弄脏的器材还得用抹布擦干净,因此工作量不可谓不大。 “哎呀喂我的腰…”苏锐弯得太久,以至于刚直起身时腰部便一阵酸痛。 谢决伸手将最后一个铅球放进对应盒子里之后才丢下抹布站起身来,一时间两眼直发黑,晕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才恢复过来。 “差不多了吧?”朱问将跨栏道具搬到墙边放好以后环顾了一圈问道,而后视线又落向了角落里那一箱箱烟花,“这烟花还剩这么多?” 闻言,其余三人也顺着望了过去,果然,随便一数就有十来箱。 “不是说到明年就过期了?”苏锐接道,“真浪费。” “不如我们…”朱问说着不禁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眼神,而后便走上前将纸箱子扒拉开看了看,“这还有降落伞呢…哎哟,圣诞树也有,种类繁多啊…” 看着看着,他又回过头来看向另外三人,“怎么样?来不来?” 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谁都对美与自由有着难以抑制的向往。 江灼伸手从口袋中将打火机摸出来朝他丢去,“放完就跑。”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灼哥。”朱问一手接下来以后便挑了不少好玩儿的烟花放进一个纸箱子里往外搬去。 漆黑而又空旷的操场简直是放烟花的最佳地方。 只是,前几天晚上的花火是一场盛大的表演,而现在即将绽放的烟花,则会沉淀在这几位叛逆少年专属于青春的记忆深处。 “锐锐你负责放风,有老师来了立马喊上我们跑,灼哥…灼哥已经提供了作案工具,我负责点火,小谢同学…你…你就负责拍手叫好!”朱问一边将烟花从盒子里搬出来摆好一边分配起了工作。 “好好好。”谢决立马点头。 直到烟花都隔着一段距离整整齐齐地摆好以后,朱问才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问道:“都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点火了!” “你倒是点啊…”苏锐忍不住笑道。 语毕,原本漆黑一片的操场内忽然多出了一簇火光。而后,光点逐渐变多,终于引燃烟火在这深沉的夜色中炸出一片火树银花。 这一刻,他们便在银河的中心。 于是乎,原本漆黑的眸子里也就有了光亮,像在燃烧着的火炬,借着爽朗的笑声愈燃愈烈。 陀螺炮像精灵似的在地上游走着,步伐轻盈而又灵动。 宿舍楼内的同学们终于被这片光海吸引了过来。 “咦?”站在窗边的女生拉了拉陈婉的袖子,指着光海之中的一道背影问道,“那是不是江灼?” 其实陈婉早就认出来了,“啊?嗯…” 女生推了推她,“你快去啊!” “去哪?”陈婉不解。 “你傻啊,看烟花这种事情,隔着那么多人和站在身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位女生说道。 她当然也知道不一样,大不一样。 “可是…”她的视线不禁落在了江灼身上,看着他脸上自然流露出的笑容,看着他伸手抚摸谢决脑袋时的温柔,便只能暗自苦笑,“我已经过不去了…” 过不去了,他的心里早就满了。 她不禁感到有些苦涩。 江灼这样优秀的人,被多少人喜欢着都不奇怪,光是表白墙上的那些都超过一个班的人数了。 而在江灼的追逐者中,有着一个赫赫有名却又屡战屡败的人。 那就是谢决,他的同桌,一个看起来格外清秀甚至可爱的男生。 可这件事情,到如今也不过被当作一个梗流传在同学们口中,从来没有人想过他们也许真的会在一起。 为什么?因为他们的性别一样,因为他们至今仍然好好地在相处着。 因此,在大多数人眼中,谢决所谓的表白失败,其实更像是朋友之间的一种玩闹罢了,哪怕谢决是认真的,江灼也绝对不会认真地去对待他的表白… 但是现在,陈婉忍不住有些怀疑,那些人的眼睛是都瞎了吗? “来,我把这个降落伞点了,咱们比比,没接到的三个人请客怎么样?”朱问笑嘻嘻地提议道。 “行啊。”身高排在第一的江灼自然毫无畏惧。 而个头最矮的谢决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过转念一想,不就是请客嘛,于是也欣然点头。 引线上的火星逐渐燃到末端,下一秒,烟火便蹿上半空中,伴随着一声轰响,一个小小的红色降落伞缓缓地朝下飘落。 “在哪在哪…这乌漆麻黑的,我他妈啥也看不见啊。”朱问的眼珠子转的飞快,却也没能在这茫茫夜空中捕捉到那一抹红色。 这时,苏锐突然慌慌张张地喊道,“老师!老师来了!快跑!” 果然,话音刚落,远处便响起了一道低沉而饱含沧桑的声音,“哪班的小兔崽子?!站住!还跑?!” 四人溜的飞快。 “夏祎!快跑!”江灼非常冷静地往夏同学脑袋上扣了一口黑锅。 谢决反应也不慢,立马回了一句,“蒋振威你跑快点儿!” 朱问也十分顺口地跟着嚎了一嗓子,“马文强你赶紧的!!” “夏祎、蒋振威、马文强是吧?好、好…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我非逮着你们不可!”从身后的夜色中传来了男老师怒不可遏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人在班中坐,锅从天上来。 ☆、回家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吴老师。”严文伟段长点了点头说道,“你是说,我们年级的二班班长拉上三班班长和五班班长一起在大晚上的操场放烟花是吧?” 吴老师愣是给听傻了,他负责教的是高一年级,哪里知道这些,“他们不在一个班啊?还都是班长?” “烟花的事情,应该不是他们干的。”严段长喝了口茶以后才笑道,“这件事情我会查出来的,真是幸好有吴老师阻止,否则出个万一的话,学校可实在没法跟家长们交代。” 听他这么说,吴老师笑着摆了摆手,而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门便又一次被敲响了。 “进来。”严文伟喊道,而后看向推门而入的简秋同笑道,“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简秋同看起来也有些头疼,将手上关于组织元旦晚会活动的文件放到他桌上以后答道,“老师想问我昨晚放烟花的人是谁? “好,不愧是你。”严文伟笑了笑。 “清理现场的工作向来由副会组织,我可什么都不知道。”简秋同瘪了瘪嘴回道。 见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严文伟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少来。你个小兔崽子,越说不知道,想到的就越多。” 这倒确实,简秋同没有反驳。 可他觉得,想到是一回事,要不要说是另一回事。 “老师您想查难道还不简单?干嘛非要我告诉你…”他有些不满地回道,“您要查不到了再来问我不是更好?” 毕竟,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有了几分打小报告的味道,虽然举报同学的违规行为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错,但难免不招人喜欢,再加上他是学生会会长,这种事情肯定会有损风评…将来组织活动也会影响同学们的积极性… 严文伟实在很欣赏这位学生,二十几年的教书生涯里,他见过不少聪明的学生,但真正将自己的聪明运用的恰到好处的只有眼前这位。 “下周一升国旗得让他们做检讨,今天不找出来,事情又得拖一周。”他说道。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于是简秋同轻叹一声,“昨天闭幕式结束后我走的时候看到了你们段一班的苏锐,他是志愿者,但没留在操场,所以肯定没参加清扫工作,那我猜他会被副会安排去打扫储备室。但是储备室打扫工作不轻松,所以他选择叫上朋友一起过去。而剩下的烟花都放在储备室,他也许看到了保质期才想把烟花都用完,事实上我也这么想过,但是我跟我们段长提议的时候他不答应…” “所以…你觉得是苏锐?”严文伟总结道。 “昨晚看到了烟花的同学说操场上一共有四个人。”简秋同继续分析道,“他们报出那三个名字一定不是偶然。分散在三个不同班级的人,为什么会在那种情况下从他们口中蹦出来?目的显然是希望他们背锅。所以说,他们和马文强、夏祎…蒋什么的同学一定有过交集,并且肯定是有点过节…这就是你们年级自己的事情了,我了解不到。” 当听完这段话的时候,严文伟的脑海中已经自动补齐了剩下的三个名字,顿时佩服地有些说不出话来,“不愧是你…下学期就要高考了吧?你准备去哪?” “当警察去。”简秋同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个职业也正和严文伟所想的一样,“你很适合。我相信将来我们国家犯罪率会下降不少…” 简秋同不禁失笑,“帮您找找钥匙逮几个叛逆小同学就能降低国家犯罪率?我可承受不起…” “行了,你这文件我晚点看,先去逮人。”严段长放下茶杯起身朝外走去。 十分钟后,一向雷厉风行的严段长便已经站在了高二一班地门口,伸手将后排那四个给点了出来。 “昨晚放烟花的是不是你们几个。”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他们的态度格外坦诚。 这倒是让严文伟猝不及防地一愣,“承认的这么爽快?” 反正昨晚宿舍楼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随便拉上几个一问都能猜出来是谁,与其扭扭捏捏的还不如爽快承认了好。 “你们有没有想过可能会出什么意外?”严文伟皱起眉头板着脸问道,两手更是环在了胸前以增强气势。 闻言,朱问举手答道,“想过!所以我们特地带上了一瓶灭火器。” “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两句?”严文伟被气笑了。 朱问赶紧缩回手摇了摇头。 “幸亏吴老师及时发现并制止了你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严文伟两手背到身后,“你们每人都给我写一份检讨,不少于两千字,下周一晨会去国旗下念出来…” “好的老师…” 直到严文伟转身重新朝着教师办公楼走去后,四人才嬉笑着回到教室。 “万万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国旗下讲话居然是去做检讨。”朱问摇头晃脑地说道。 提起这个,苏锐便问道,“下周哪个班派代表去国旗下演讲来着?” 这时,恰巧经过的周停木答道:“我们班。” “……”这下可好,一去去五个… 转眼又到了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修课,朱问照例开始收拾书包,顺口问道:“小谢同学这周要回家了?” 谢决笑嘻嘻地点头,“我爸妈昨天回国了。” 闻言,朱问便又笑嘻嘻地望向江灼,“那…灼哥也回?” “你管这么多…”江灼随手拿起一块巧克力朝他砸去。 不过,说是这么说,没过多久,他便也开始收拾书包了,答案显而易见。 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家了,谢决的嘴角便忍不住疯狂乱他妈上扬。 铃声刚一响起,他便立刻以一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校门外奔去。 为了防止校门口被接送车辆堵死的惨剧发生,学校特地在校门外圈出了一片停车场。 “儿子!” 一道熟悉到令他心里一颤的声音响起。 “妈!”谢决满脸惊喜地回过头去。 面前那位正摸着自己儿子脑袋的女士一愣。 嗐,他妈的认错人了… 谢决吸了吸鼻子,讪笑着继续往前走,在广阔的停车场内寻找着他妈专用的那辆藕粉色玛莎拉蒂。 “儿子!”这回肯定没错了! 他满脸惊喜地转过身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果然是宛如人间富贵花的简茹女士。 “妈…”他不禁鼻子一酸。 原本以为不过差了四年时间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变化。 可现在乍一看来,哪怕简茹始终很小心地保养着皮肤,岁月的痕迹也依旧一道不少地刻印上去了。 与四年后相比,眼前这朵人间富贵花显然还是要更显雍容。 简茹走近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妈处理完工作就来接你了,幸好那时候还没堵车…” “嗯…”谢决应道。 简茹一边领着他朝停车的地方走去一边继续说道:“好久没见了,我儿子又变帅了不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妈亲自…” “妈,你要下厨?”谢决惊道。 这是什么绝世好母亲,原本两脚从来不踏进厨房的地,如今却愿意为了自己的儿子而下厨。 “傻孩子。”简茹笑了笑,“妈亲自帮你告诉张婶…” “操…”前面那段感慨就当自己放了个屁吧… “听说你们这周运动会啊?”简茹坐进车里后才将墨镜给摘了下来。 谢决点点头,“我们班第一。” “哦哟,这么厉害?”她笑了笑,“也对,毕竟是一班嘛…儿子你报了什么项目?” “马拉松。”谢决答道。 刚启动的车子被吓得停在原地。 “马拉松?多少米的…”简茹惊道。 谢决回想起这痛不欲生的跑步过程,忍不住捏了捏现在还酸的发胀的双腿,“一万米。” “一、万、米?”简茹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望向他,“儿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会报马拉松?” 他沉默一阵,总不能说自己学习拖后腿所以要靠马拉松做贡献吧… “就想试试看,挑战一下也不错。”他将窗户开下一些,任由这稍有些凉意的清风将刘海拨乱。 简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儿子真棒。” “明晚我们班要去山茶庄园聚餐。”谢决又说道。 “山茶庄园啊,挺不错的。”简茹回道,“明天爸爸妈妈要加班,你自己打车去吧,等结束的时候再去接你回家。” 谢决点点头,“好。” 到家时,张婶正在厨房里头忙的团团转,见谢决回来了才展颜笑道,“小决回来啦。” 谢决也笑着喊了声“张婶”,而后便背着包朝楼上走去。 难得四个人都回了家,他们那个小群里面也就更甚以往地热闹起来。 [朱问]:兄弟们,明天晚上你们都怎么去呀? [苏锐]:我妈送我过去。 [谢决]:打车。 [江灼]:我也打车。 [朱问]:天呐,怎么都混成了这个样子,我还想让你们谁顺道载我一下呢…算了算了,我让我哥送,你们两位打车人士要不要搭这顺风车。 [江灼]:行啊。 有顺风车不搭是猪头。 [谢决]: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小猪哥,也谢谢大猪哥。 [朱问]:大猪哥?? [苏锐]:就是你哥。 [朱问]:哈哈哈哈哈哈哈操,有被笑到,那我爸岂不是老猪哥哈哈哈哈。 [谢决]:我可没这么说过…… 这时,简茹女士才发了条消息来催他下楼吃饭,于是他这才放下手机跑下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他妈其实超温柔的。 重头戏就快来啦(疯狂摇手) ☆、山茶花 这一天虽然气温有所降低,可阳光却格外明媚,班群里异常热闹起来。 [梁超]: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杨凯]:你说。 [梁超]:山茶庄园的亮点不是山茶花吗?我们晚上去吃饭,这黑灯瞎火的,看得见个屁… [陈小菲]:这你就不懂了吧… [韩静]: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山茶庄园格外热门吗? [梁超]:……为什么? [韩静]:这几天都是大晴天,月相还恰好是满月,晚上看山茶花更加别具一格。 [杨凯]:[原来如此.jpg] [梁超]:哦哦哦!班长真是有心! [周停木]:……我只是觉得大中午聚餐有点奇怪,大家现在应该差不多可以出门了吧? 立马有不少人拍了自己正在路上的照片发出来。 正站在自家门口等待顺风车的谢决不禁有些慌张起来。 毕竟,他可没有在这些照片上看见朱问的消息。 然而,下一秒,朱问的消息就打消了他的疑虑。 [朱问]:小、谢同学…我吗快到了 ?? 他正要回消息时便有一辆宝蓝色的宝马停在了眼前。 他下意识朝着一手坐着脸坐在后座的江灼望去。 江灼里面穿着一件水洗牛仔衬衫,外面套了件带有细软小绒毛的红色毛线针织衫,裤子则是浅色的牛仔直筒裤,两条长腿就那么委屈兮兮地架在一起。 他的刘海有些凌乱,却因为夕阳下橙光镀上的一层滤镜而显得更加好看。 谢决又一次忍不住怀疑,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恰到好处… 可是,为什么感觉他和朱问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 “默哥好。”谢决非常有礼貌地对着朱默打了个招呼。 朱默也非常友好地冲他挥了挥手,“快上车!” “……”他莫名感到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一下子说不上来,只好先坐上车去。 十分钟后,当车子尽情奔跑在高速公路上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妈的大冬天开什么敞篷车…… 直到车子停在了山茶庄园的门口,三人才用几乎快要冻僵的手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谢谢哥,我们走了…”朱问的笑容也格外僵硬。 朱默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而后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默哥喜欢在冬天感受风的力量?”谢决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耳朵问道。 朱问也往自己手里哈了哈热气,“别提了,他那顶篷前几天被人划坏了,这不是还没修好只能这么着嘛…” 三人顺道买了杯热咖啡才朝着庄园里面走去。 庄园一共有三个入口,一个直通地下停车场,一个则是蜿蜒着前进以供来客能够欣赏沿途美丽的茶花,而谢决他们所在的便是第三个入口。 这是一条只有青石板路铺成的小道,两侧栽着品种各异的茶花,在这橙黄的夕阳下一朵更比一朵娇… “班长他们已经到了。”朱问指了指远处那间亮着灯的竹木屋子说道。 两人顺着他所指的视线望去,果然见许多同学正在那附近溜达着。 “嗨!”梁超也远远地看见了他们,“这儿呢这儿呢!” 于是三人加快步伐向那边走去。 “等苏锐和杨凯到了就可以开始上菜了。”周停木拍手说道,“大家先进去坐吧。” 闻言,原本正在欣赏着各色山茶花的同学们才意犹未尽地转身朝房间内走去。 这竹木小屋搭建的格外精妙,翠绿色的竹子与周围茶树的绿叶相呼应,里面的空间格外宽敞,大约是工作人员了解这是班级聚会后特地有所妆点,陈饰摆设纷纷透露出些许书香韵味,意境营造的恰到好处。 屋子里总共只摆了两张大的圆桌,要坐下四十个人却绰绰有余。 三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以后没多久,苏锐便推门走了进来,冲着大家打过招呼后便挨着朱问坐了下来。 “嗐,老杨找不到地方,我去接他。”梁超失笑道,“大家先吃吧。” 前菜早已经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桌上,听他这么说同学们也就依言提起了筷子。 都是自己班同学,也没什么好装模作样的。 “灼哥!”朱问率先将那一瓶红酒给拎了过来,“干不干?” “你开啊。”江灼随手将红酒开瓶器递给了他。 朱问一看就是老手,接过以后动作非常利索,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将红酒塞给拔了出来,“来,锐锐,杯子…” 倒好以后,他又往自己杯里倒上一些,而后再顺手帮江灼也倒好,可惜谢决离他实在有好一段距离,他无能为力,只好将酒瓶递给了江灼。 于是江灼接过瓶子往谢决面前送了送,示意他将杯子递过来。 然而,谢决一个脑抽,不知怎么地就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那口瓷碗。 “……你要倒这儿?”江灼也有些茫然,低头瞟了瞟那口青花瓷碗“嘶”了一声,“有品位。” 谢决愣愣地看着江灼真就这么将红酒倒进碗里,“我他妈…” “哈哈哈哈哈小谢同学,用碗喝红酒,你绝了。”朱问简直快要笑出猪叫声。 于是乎,在其他同学优雅地品尝美酒的时候,谢决硬是喝出了马上要去景阳冈打虎的气势… 菜单是由同学们激情探讨后才敲定下来的,事实证明大家的眼光着实不错。 黄谨同学不胜酒力,可是皮肤太黑,愣是没从脸上看出丝毫变化,只有眼眶变得通红。他已经开始拉着其他同学表达衷心的祝福,一会儿祝福毕业一会儿祝福新婚快乐的,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一顿硬是给吃出了散伙饭的感觉。 梁超显然很会玩,一会儿拉着这个唱歌一会儿拉着那个跳舞,气氛也就随着笑声不停地变热。 “同学们,吃完饭以后大家可以去附近赏一赏茶花,等九点钟左右再回这里,我们开始烧烤。”周停木扬声说道。 “好好好,班长…新、新婚快乐!”黄谨醉醺醺地捏着酒杯接道。 其他同学们不禁捧腹大笑。 吃的差不多了以后,朱问才转头看向早已经放下筷子的另外三人,“咱们出去逛逛吗?这酒喝的我有些热…” 见他这满脸通红的样子,三人便点头拽着他一块往外走去。 “听说这条路走到底有一个专门的花房,里面培养的还都是比较名贵的品种。”苏锐指了指脚下这条路的前方说道。 话音刚落,朱问便捂了捂肚子,“我靠…” “小猪猪?”苏锐被他吓了一跳,抓着他问道,“你怎么了!猪!你没事吧!” “你妈你放开我…”朱问本来就脑子发晕,被这么一晃更不得了,“不行,憋不住了,我要去厕所,锐锐!给我送纸!!” “……”三人就这么傻站在原地目睹着他风风火火地冲向了厕所。 苏锐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们俩先去吧…” 说完,他便往回走去。 于是乎,只剩下谢决和江灼两个大眼瞪小眼。 “走吧。”江灼冲他扬了扬下巴以后才继续往前走去。 谢决只是垂着脑袋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他平常其实很少碰酒,再加上这酒的后劲较强,因此这会儿也有些晕乎乎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原因,他总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快许多。 和江灼独处对于他来说本来就是一件极具挑战的事情,更何况是在这样四下无人而又浪漫无比的景致中。 他仍然记得江灼陪跑时身侧盛放着的月季花,记得江灼伸手摸自己脑袋时眼中倒映出来的金灿灿的烟火… 曾经江灼说过他变了,可是仔细想来,江灼又何尝没变呢? 可却偏偏变得更加致命… 晴天满月,将微弱的路灯都盖过几分,脚下的青石板路似乎也在映着奶白色的月光。 “那个就是花房?”江灼望着不远处那个玻璃棚子说道。 直到走近了时,两人才看清了里面摆着的一盆盆茶花。 棚子的门只是虚掩着,而里面的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枝叶,看样子是不久前刚有人来修剪过花枝。 在玻璃棚子里,月光似乎又明亮了几分,朗照下来将每一片花瓣都照的清清楚楚。 一朵朵鹤顶红就像是灯笼一般挂在枝头,金茶花在绿色枝叶间尤为引人注目,在月光下像极了一颗颗金色铃铛… 谢决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醉了,因此说话过不了大脑。 他记得自己下过决心,再向江灼表白就是狗。 可他也永远记得陈婉的眼神… “江灼…”他伸手握住了江灼的手腕,等他回过身以后才仰起头去看他。 他并不知道此时自己带着醉意的眼神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多么迷离,“你喜欢我吗?” 江灼先是一愣,而后才缓缓展颜,歪了歪脑袋反问道,“你说呢?” 说的好像答案非常显而易见… “我不知道才会问你。”谢决微微蹙眉,“你给过的巴掌和甜枣都太多,我分不清哪个才是你真的想给我的…我跟你说过了很多次,但是…这会是最后一次。” “江灼,我真的,真的喜欢你。” “不是别人口中误以为的玩笑话…”他说着说着,鼻尖便酸的通红,“我真的…喜欢你。” 江灼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将手收了回去,“谢决,这种话,你不应该趁着喝醉的时候说给我听。” “我没有醉…”谢决的眉头不自觉越皱越深,“喜不喜欢你自己不可能没有感觉,我的喜欢没有那么浅淡,藏不住的…” “是我醉了…”江灼回道,“我醉了才会想答应你。” 闻言,谢决有些不解,于是愣愣地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只要我足够清醒,就不会答应跟你交往。”他的声音平静的可怕,可是每一个字都像刀尖一般尖锐。 然而谢决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 “拒绝的意思。”江灼总在平静之中杀人于无形。 “……”谢决也说不准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无地自容?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万念俱灰?早在自己出车祸的时候就该如此了… 那是什么呢?该怎样形容现在的自己呢? 谢决想到了。 这叫做自取其辱。 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境地自取其辱… 作者有话要说:  轻、轻点骂。 骂火勺,骂小谢都行,千万别骂我。 我受不了这个委屈,也别给我打负分,球球了(苍蝇搓手) ☆、醉酒 谢决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以为三千米可以变成马拉松,江灼也会变得喜欢自己吗? 这一个月来势汹汹的甜枣还是冲昏了自己的头脑,而这一个响遏云霄的巴掌也终于将他打醒。 “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将这一个字从牙缝间挤出来的,只是说完以后便再也没有了力气,以至于转身往回走的时候都止不住一个踉跄,幸亏堪堪扶住了一旁台案的边缘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谢决…”江灼轻声喊道。 可他的脑子里已经一片混沌,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无知无觉地继续朝前走去,一直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已经办完事的朱问和苏锐也并肩朝花房走去,遥遥地看见他便挥手喊道,“小谢同学!” “怎么样!看到花了吗!”走近了些以后,朱问才继续问道,“咦?灼哥怎么不见了…你们…” 说到这时,朱问才注意到他一片通红的双眼,“怎、怎么了?小谢同学?” 苏锐也伸手揉了揉谢决的脑袋,“你怎么了?” “我有点喝多了…先回去。”谢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他们显然不大放心。 他摆了摆手,“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有那么多同学在呢…” 闻言,两人便这么傻傻地愣在了原地,看着谢决用着比跑马拉松时还要踉跄的步子往回走去。 九点左右,赏完花的同学们才陆陆续续地回到了竹木小屋。 工作人员们早就在小屋外的那片小院子里摆好了烧烤架,就连炭火都已经升到了最佳的温度。 “来来来,今天就让本烧烤小王子来露一手给大家看看!”杨凯一脸自信地握上一把肉串走到了烧烤架前。 看他这花里胡哨的手法确实不一般,同学们便一个个十分捧场地端好盘子排好了队嗷嗷待哺。 而谢决只是独自坐在屋子里靠窗的位置喝着服务员提来的啤酒。 酒的味道一点也不好,可是,再不济也比头脑清醒时的痛苦要强点。 啤酒罐子接连倒在地上,他终于开始觉得头脑发晕,趴在窗子上仰头朝天上看去,一时间居然分不清天上挂了几个月亮。 同学们的嬉笑声也混杂成一片,像咒语似的传入耳中。 朱问在外头转了一圈也没找着人,进屋一看才发现了已经醉倒在窗边的谢决,于是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小谢同学?小谢同学…你怎么喝这么多?” 谢决哪里还听得明白,只顾着一阵傻笑。 幸好他属于醉了也不怎么会发酒疯的那一类,怎么说也省心一些。 直到近十点钟,烧烤活动才告一段落,不少同学已经接到了家长催着回家的电话,于是同学们这才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组团朝出口走去。 “灼哥,怎么回去?”朱问拍了拍江灼的肩膀问道。 “杨叔待会过来接我。”江灼笑着回道,而后垂眸看了看依旧趴在窗边神智不清的谢决。 苏锐耸了耸肩,“我妈接我,但是我家跟小谢同学方向完全不一样…” “要是他这个样子坐着我哥那敞篷吹冷风…”朱问捂了捂脸,“肯定得吹出毛病来。” 闻言,江灼淡淡地“嗯”了一声,“我送他回去。” “那小谢同学可就交给你啦!”苏锐笑着竖了竖大拇指,最后顺了一串烤肉才低头一看,“我妈到了,我先走了!” “哎一起一起,待会儿我一个人走出去怪瘆得慌。”朱问赶紧跟了上去。 江灼这才低头看了看谢决,而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醒醒。” 谢决脑袋一歪,缓缓睁开眼睛一脸呆滞地对着他眨了眨。 “回家了。”江灼继续说道。 可谢决还是毫无反应。 他不禁轻轻地叹出口气,伸手将谢决拉起来,这浓重的酒气立马熏得他直皱眉头。 好在谢决虽然醉的不轻,却也还知道自己走路。 来时的小路像是洒满了金粉,每一点都敞亮到了心里头,而现在脚下踩着的分明也是同一条路,却似乎被铺满了白雾,吸入肺腑的尽是锥心刺骨的冰渣子。 谢决只觉得自己踩在云团上,忽然脚下一崴,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栽去,等江灼反应过来再去拉时早已经来不及了。 他就这样栽进花丛中,不小心将那几朵带着晚露的花朵给打了个七零八落。 幸亏泥土足够松软,后脑勺只是钝钝地撞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说不上来是因为酒而头晕还是因为磕着脑袋才发起昏来。 温热的眼泪几乎在一瞬间顺着眼尾滑落下去,他皱紧了眉头从花间恍恍惚惚地看向那一轮圆月,“我他妈怎么就这么贱…” 六年都打不醒的,除了傻子,还有他谢决。 “谢决。”江灼弯下腰去拉住他的手,“起来…” 他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只能任由江灼拉着坐了起来,眼泪还在扑簌簌地往下掉着,就连月光都盖不住他哭得通红的鼻尖。 “我为什么…没能死在那里…”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只是感受着心里那最后一点希冀被燃成了死灰,说话也就没了把关。 “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江灼听的眉头紧皱起来。 可谢决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任由泪水从指缝间溜走。 在十一月的冬夜里,山茶花盛开的地方,有一束灵魂摇摇欲坠。 “谢决…”江灼终于有些慌张起来,他看着眼前的谢决,明明毫发无伤,却又像是千疮百孔,“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 然而,谢决连头也不抬,只有肩膀因为喘息而在微微抖动着。 他只好缓缓地蹲下身去,冰凉的指尖抚上谢决的额头,吓的他连低泣的声音都顿了顿。 谢决这才愣愣地抬起头看他,找不到焦距的眼神之中充满了茫然。 犹豫一阵后,江灼才用双手捧起他的脸来,单膝跪地往前倾去,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唇覆在了谢决的双唇之上… 谢决的口中还残留着一些啤酒的苦涩味道,可唇齿间又隐隐有着丝丝红酒的芬芳,于是苦中又觅得了几分酸甜。 山茶花的芳香混着湿润的露水气一阵阵闯入鼻腔,使这个月光下黑暗里花丛间的吻变得更加缠绵… 直到谢决的气息变得紊乱了几分后,江灼才退了回来,满脸无奈地看着有些失神的谢决。 “走了,回家…”江灼低声说道,而后才用力将他从地上给拉起来,一手抓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另一手则揽住他的腰慢慢往前走去。 十一月的夜里总归还是冷的,两人站在一家生活超市门口等着车,有阵阵暖气从超市里头飘出来还是要暖和不少。 “站好。”江灼轻轻地拍了拍谢决红扑扑的脸蛋说道。 然而,谢决不仅丝毫没有要照做的意思,反而飞快地扑了出去。 ?!江灼看着他的动作,顿时心生一种不祥的感觉。 果然,醉酒后的谢决动作格外迅猛,根本来不及阻拦就已经长腿一跨坐到了超市门口的那辆摇摇车上,并且还傻乎乎地说道,“坐车…回家!” “……”江灼忍不住捂着脸笑了起来,而后才伸手从口袋中将手机给拿了出来,将摄像头对准了谢决以后才按下视频拍摄键。 “回家!我要回家!”谢决依旧坐在摇摇车上撒泼,还生气了似的伸手对着方向盘拍了拍,“它怎么不开!哦——我知道了…” 说着,他伸手戳了戳投币口傻笑起来,“我还没给钱呢!” 倒还没有傻得彻底。 只见他慢吞吞地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币,对了好半天才终于将那枚硬币给丢进了投币口。 “好!回家!”他一边傻笑着喊道,一边大力拍下了那个大大的开始按钮。 下一秒,摇摇车便拼命地晃了起来,同时还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谢决也跟着晃了起来,本来就晕得走不动路,这会儿简直就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似的… 已经拍完录像的江灼十分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收好,准备以后睡觉前都放他个百八十遍的。 这时,一个小男孩牵着自己妈妈的手正从超市里往外走来,指着谢决说道,“妈妈,这位大哥哥也喜欢玩摇摇车呢…” “……”就连江灼的脸也不禁跟着变红几分。 “呕——”谢决终于还是被晃的七荤八素,从摇摇车上翻下来以后直接蹲在角落里吐了起来。 目击市民小男孩被其母亲带着飞快地逃离了案发现场。 江灼走上前替他拍了拍背,“小酒鬼…居然喝成这样…” 这时,他才发现谢决口袋里不停震动着的手机,于是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谢决他妈打来的。 “阿姨好。”按下接听键以后他便开口喊道。 “嗯?”电话另一头的简茹显然愣了愣,“是江灼吗?” 江灼立马应声,“对的。谢决有点喝多了,现在跟我一起,阿姨不用担心,我送他回家就好。” “好好好,那就麻烦你了。”简茹这才松出一口气来,“阿姨改天请你吃饭。” 闻言,江灼倒也没有特地拒绝,客套着道过谢以后才等着对面挂断电话。 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进口私家车便停在了路边。 杨叔急急忙忙地走下车来,刚一伸手想要帮忙搀着点谢决时,江灼便已经直接将他给抱了起来,“杨叔,帮我开下门…” 在大街上不停撒泼的谢决一坐上车反而安分了许多,整个人靠在座椅背上,脑袋跟着车子不停地晃动着。 江灼一手懒懒地托着腮看着他,一到大转弯的时候便得及时将他拉住,后来干脆就把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车内的暖气吹的人脸颊发烫,他便将车窗打开,直到晚风拂面让这股莫名其妙的炽热降下去几分才重新将窗户又关了回去。 当车子停下时,简茹早已经等在了门口,她将谢决扶住以后便伸手摸了摸他红扑扑的脸蛋,“怎么醉成这个样子…”而后又抬头对着江灼展颜道了个谢以后才扶着他朝里走去。 江灼垂眸望向那片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车座上的红色花瓣,终于还是伸出手将它捡了起来。 想来应该是谢决摔在花丛里的时候沾到的花瓣… “少爷…”杨叔透过车内后视镜望他一眼。 “回家吧…”江灼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继续骂。但我作为存稿型选手还是不得不站出来(卑微地)说一句,其实我个人感觉,相比之下火勺要更喜欢小谢,别看他表面上牛逼轰轰的,其实真正卑微的也是他…(捂脸)具体怎么回事儿,后面就知道了。之前也有读者吐槽火勺吊着人,也因为这个挨了不少骂,但总是有原因的嘛,真喜欢享受别人追捧的话,当初运动会表白的那个妹子他就不会拒绝的那么果断的嘛是吧。还有至于说小谢不努力学习的,他人设就属于需要一个点下定决心之后才猛然发力那种,前半本或许大家对于小谢的印象不大好,这也确实是我在他的人设上面下的工夫不够足,但我还是觉得,他一定不是个讨人厌的孩子,他真的就是心太软,可以说他天真,天真到读了四年大学也依旧天真,这和生长环境是脱不开关系的,始终被父母温柔以待,并且江灼的甜枣从来也不是敷衍的好,大家都把他保护的很好,想法就非常的单纯。而且这本文不像隔壁提拉米苏,提拉米苏我是直接打了复仇虐渣的标签的,这一本是校园文,而且我还打了甜文的标签(但是放心,该火葬场,还是不会手软的,毕竟火葬场我也是明确说过了的,并且会有两段,大概两三章后会开启第一段火葬场,后面那段直接葬到结局,nice),我始终觉得校园青春的暗恋还是应该有与众不同的味道(和我自己经历没关系哈,我高中完全流连于花间,只顾着跟漂亮妹妹们好)。 因为我写书向来是全文存稿的,只按自己心意写,但是这一本,我还是根据了评论的意见稍加改动(就加大了一点点火葬场的力度,至于小谢开始好好学习是本来就有的,所以他真不是光说不做,只是掉队太多的时候一下子追上去显然不可能,所以就显得格外吃力,因此让人泄气,需要一个足够坚定的点,只要有这个点,就会铆足劲儿冲了。) 忍不住叨叨了两句。非常感谢耐心看下来的读者宝贝们。 我其实自己没料到你们看前面会觉得那么憋屈(捂脸),可能我麻木了,我感觉就还好的亚子,我写文是想给你们带来快乐的。 不过被憋屈到不行的朋友们大概率也已经弃了,那我就只能心里默默给各位道个歉了(道歉对象不包括“恶意”刷负的,微笑.jpg)。 重点来了(高亮):明日双更。 放送名人名言两则: “火,当然是,越烧越烈的。”——by江火勺 “坟,当然是,越掘越深的。”——by谢“扌屈” ☆、返校 一觉睡到大中午的谢决几乎是被那一阵阵偏头痛给刺激地醒了过来。 他看了看摆在自己床头的那碗热粥,而后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怕醉的时候昏昏沉沉人事不知,醒来时却依旧是成倍的痛苦卷土重来。 “他妈的…”他看着镜子里宛如顶着一头鸡窝的自己便忍不住骂道,越想越觉得耻于见人。 不过…这勉强也算是意料之内的结局。 并且,一定一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谢决,就算死,也绝对不会再跟江灼表白。 或许是这回的决心太过坚定,以至于刷牙时都格外的气势汹汹。 下午就要返校了,自己究竟要怎么面对江灼… “啊啊啊…”他有些自暴自弃地哀嚎了几声。 这时,浴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儿子?你没事吧?头还晕不晕?”简茹关心道。 谢决满嘴都是泡沫,因此口齿不清的回道,“我没四…” “粥我再给你拿去热热,你洗好以后就下楼来吧。”简茹又叮嘱了一句才踩着棉拖朝外走去。 漱过口以后,谢决才冲了把脸朝楼下走去。 “妈,你怎么没去公司?”谢决随手倒了杯水以后问道。 简茹起身将海鲜粥从微波炉里重新端出来摆在他面前以后才回道:“你昨晚醉成那个样子,你爸也不放心,就让我留下来陪陪你。” 昨晚…说起来… “昨晚是你去把我接回来的吗?”谢决歪了歪脑袋,对于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根本一概不知。 简茹摇摇头,“江灼把你送回来的。” 一听见这个名字,谢决的手便不禁抖了抖,勺子里的热粥立马撒到了桌上。 “儿子…”简茹的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担忧,她伸手摸了摸谢决的脑袋,柔声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知道你不喜欢喝酒的。” 闻言,谢决的喉咙不禁有些发堵,因此便有些说不出话,只好摇了摇头。 “和江灼吵架了吗?”简茹继续问道,“妈知道你很喜欢他,他也是个非常好的孩子,有什么误会你们可以好好地去调解开。”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些问题,调解不开。” 听他这么说,简茹也只能轻叹一声,“妈妈不能代替你做出选择,但是儿子,只要是你深思熟虑后得出的决定,妈妈一定支持你。” “好…”谢决笑着点点头,“谢谢妈…” 自从重生回到这边后,他始终不敢想象当他妈见到他的尸体时会是什么心情… 这个始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容貌以至于从来不会轻易皱眉的女人,该会哭得多么伤心欲绝… “乖,把粥喝了再去休息一下,晚点妈送你去学校。” 当这一碗海鲜粥下肚后,谢决的心里也就有了打算。 谁也不能强行让单向的箭头变成两厢情愿,喜欢这种事情,哪里有什么对错… 反正自己喝醉了,干脆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之后再找机会换个座位,离江灼越远越好。 好,很好,非常好! 于是乎,下午回到教室时,他几乎强行露出了这辈子最灿烂的笑容跟江灼打了个招呼。 “……”对此,江灼选择了无视。 “小谢同学,我来采访一下。”朱问说着便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而后将手握成拳头装成话筒对向他,“醉酒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决讪笑道,而后强行给自己安了一个台阶,“喝完以后连自己干了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江灼微微挑眉瞟他一眼。 “嗯?你这个不知道…是从喝红酒开始还是喝啤酒?”朱问继续挖掘道。 谢决忍不住在心里给小猪哥颁了个奖,“这红酒喝得太上头了…” “后劲是挺强的,我后来都有点晕。”苏锐对此表示了肯定。 朱问忍不住笑着摸了摸谢决的脑袋,“别人喝上头了要么撒酒疯要么睡觉,你倒好,换种酒接着喝。” “卧槽!”苏锐突然惊叫了一声,而后伸手拍了拍大腿,“我忘了件事儿。” “什么什么?”朱问一脸好奇地转头问道。 谢决的视线也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 “检讨还没写呢…”苏锐苦着脸说道。 操…谢决心里一惊,“我…我也没写。” “靠!他说要多少字来着?一千?”朱问也急急忙忙地从自己包里将纸笔翻了出来。 “两千。”江灼一脸风轻云淡地提醒道。 话音落后,三人立马开始奋笔疾书,磨蹭了一整个夜自习才终于将各自的检讨书给写了出来。 回到宿舍后,谢决几乎是心力交瘁,刚进门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江灼瞟他一眼,而后自顾自地翻出睡衣换了起来。 “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犹豫许久后他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谢决当然很想装作听不见,可是也不能一直这么趴到天亮,只好稍微转了转脑袋,“我要记得什么?” 江灼当然没有无聊到一次次去揭他的伤疤,因此只是淡淡点头,而后从抽屉中将烟盒给取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的每周例行晨会是在毛毛细雨中举行的,当周停木作为一班代表发表完演讲后,四人才念着自己写下的检讨好好忏悔了一番。 “你们四个…”黄易馨老师对着他们喊道,“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多危险啊。这次没造成什么意外,段长也算从宽处理了,要是给弄了个处分什么的,将来档案里都不好看。” 朱问展颜笑了笑,“知道了老师。” 苏锐也立马点头保证,“一定没有下次。” “你们两个呢?”黄老师的视线从江灼和谢决身上扫过。 “知道了老师。”两人齐声应道。 别人在国旗下演讲,自己却在国旗下检讨,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 转眼两节课过去,窗外的小雨花依旧没有丝毫要歇息的意思。 “这么下去,下下节体育课不会得改自习吧?”朱问抱着篮球满脸担忧道。 苏锐倒是不以为然,“改了不也挺好,下星期可就要期中考了,你倒是紧张着点。” “唉,我这名次沉沉浮浮也就那样了,我妈也没指望我能上个青大北大的。”朱问说着便转头望向了谢决,“倒是小谢同学,你这刚考进来的时候不是成绩还挺优秀的吗!至少那会儿你不需要保留名额也能呆在一班的啊!” 然而,直到说完他才发现谢决根本就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小谢同学,你在听吗?” “嗯?”谢决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你发什么呆呢?”苏锐不禁纳闷道。 闻言,谢决才蹙起眉头,歪了歪脑袋回道,“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听这话,江灼也忍不住转头看他。 “什么什么?”朱问满脸好奇道。 苏锐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人家小谢同学都说想不起来了…” 这时,卢岸伟老师才抱着数学课本推门而入,“同学们,准备一下,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 将崭新的数学书翻出来以后,谢决继续盯着黑板发呆。 自己似乎确实忘记了某件事情,不是表白,也不是表白被拒绝,而是藏在记忆某处的,原本就属于他生活轨迹中的一件事情… 这时,他忽然听见了身边的动静,原来是江灼把口袋里的手机、打火机统统掏出来丢进了抽屉里头。 “来,这道题,大家求一下答案,不管用什么方法,当然越简单越快就越好。”卢老师将一道题目抄到黑板上以后才示意大家动笔开算。 话音刚落,江灼手里的笔就没停下来过,没多久便在最后的等号旁写下了最终答案。 “江灼?写完了?”卢岸伟老师的眼睛是雪亮的,“答案是多少?” “二分之一。”江灼淡淡道。 卢老师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的,你用的是什么方法?” “微积分。”他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这可把老师给整蒙了。 于是卢老师带着些许疑惑的表情走下来准备看看他的解答过程,顺便拍了拍谢决的脑袋,“还不快动笔?” 谢决吓得赶紧把题目抄了一遍。 “你这,涉及大学的知识了啊…”卢老师惊讶地推了推眼镜,“可以啊江灼,不过填空题这么算没事,大题可不能这么写,你这超纲了。” 听了这话,班里的同学们立马“哦——”地瞎起哄。 只有谢决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转头盯着江灼看了一会儿。 “这么看着我干嘛?”江灼挑眉问道,“不会写?要我教你?” 谢决瘪了瘪嘴悄悄翻了个白眼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黑板上的题目一道道多了起来,谢决却莫名觉得焦心起来,脑袋里面早就乱成了一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下节体育课不会真要体测吧… 所以自己死活都想不起来的事情可能就是这个。 下课铃响起后,卢老师恰巧讲解完最后一道填空题,于是便领着数学课代表黄谨同学去办公室领作业。 “超超!这节体育课还上不上?”朱问抱着篮球指了指窗外那飘扬着的小雨花问道。 梁超站起身回道,“公告板上没写取消,那应该是要上的。” 话音刚落,其他班的同学便已经带着球向体育馆的方向走去,于是同学们这才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 然而,当谢决和江灼刚换好外套时,抱着作业回来的黄谨同学便站到两人面前说道:“江灼、谢决…段长让我叫你们两个去他办公室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准备,又可以骂了。 生活不易,税税叹气。 火勺马上要掉马了。 小谢要受暴击了。 ☆、深思熟虑 “去他办公室?”率先接话的反而是朱问,“干什么?检讨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苏锐却摇了摇头,“如果是因为检讨,那我们两个也应该去啊?” 说着,他便对着黄谨问道,“段长只说了找小谢同学和灼哥吗?” 黄谨立马点头如捣蒜。 “我知道了…”谢决蹙眉回道。 事已至此,他才终于回想起自己忘记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高二那年,江灼在宿舍抽烟的事情暴露了,算下来时间也恰巧就在这几天… 而这件事情,当年是由自己顶下来的。 先不说江灼究竟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不管是作为斩获多项大奖的天才钢琴家还是作为江家继承人之一,任何污点就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况且,当年江灼的母亲还因为这件事情特地来找过他…那个眼里向来充满着骄傲自负的女人,好声好气地拜托他为江灼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 那么或许现在…就是自己画上句号的机会。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站在了段长办公室的门前。 江灼抬手敲了敲门以后,里头才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进来。” 于是两人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一共坐着三个人,一位是严段长,一位是宿管老师,剩下的那位,则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铁面副校长蔡建文老师。 “知道为什么把你们叫过来吗?”严段长率先开口问道。 江灼正要开口时,谢决便已经抢先答道,“知道。” “知道?”严段长也不禁愣了愣。 而江灼也忍不住蹙眉看向身旁的谢决。 “烟是我抽的。”谢决面不改色地说道。 江灼的眼睛不禁睁大几分。 “是你抽的?”蔡建文老师提了提那个透明袋子里装的几个烟头,“你确定吗?你应该听说过前几年我们学校旧校舍因为烟头着火的事情吧,那就应该知道学校对于抽烟行为有多么深恶痛绝,一狠心的话,开除也不是没可能。” 开除…谢决确实听说过着火事件,但还是没想到处罚会上升到这个地步。 上辈子自己只是被记了次大过而已,现在想起来,恐怕还是因为有江灼他妈帮着说了两句。 “是我。”谢决毫不犹豫地回道,耳边回荡着的始终是他妈说过的那句话。 “只要是你深思熟虑后得出的决定,妈妈一定支持你。” “谢决,你疯了吗?”江灼抓住他的手腕忍不住问道。 “江灼。”严段长喊道,“你冷静一点。”说完,他才站起身走到谢决面前与他四目相对后才沉声问道,“谢决,这烟真的是你抽的?” 闻言,谢决笑了笑,“段长难不成觉得江灼会抽烟?” 一个宿舍,总共只住了两个人,不是他谢决抽烟,那就是江灼。 严文伟不禁语塞。 “你想清楚一点。”他只好重申道,“我们学校可以说是全国数一数二,如果你真的被罚开除,不是靠钱靠关系就能轻易解决问题的。而且,处分一旦下来,教育局那边立马会记入档案。” 自家学校是什么作风他心里当然一清二楚,一个能把运动会办的像市里庆典一般的学校,一个无数富二代削尖了脑袋砸无数钱也会因为距离分数线仅差一分而不得不望而却步的学校,一个…怎么说也已经承载了他整个青春的学校… 谢决忍不住咬了咬唇。 “其实…”宿管老师突然插道,“这些烟头,是从谢决同学的抽屉里发现的。” “……”饶是谢决自己已经做好要背锅的打算,此时也不禁愣了愣。 “你他妈的…”江灼立马止不住朝宿管老师怒吼起来。 然而,大半句脏话都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就已经被严文伟给喝断了。 “江灼!”严文伟皱紧了眉头看他,“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把你们叫过来就是为了问清楚的,还是说大家打一架,谁赢了就服谁?” “这烟是我抽的,不关他的事。”江灼沉声说道。 坐在首座的蔡建文副校忍不住笑了起来,刚要说话时便被另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你再说一遍?” 这熟悉到有些刺耳的声音让谢决都忍不住心里一个惊颤。 果然,江灼的脸色也立马变差几分,“妈…” 许婧踩着黑色高跟走了进来,一抬手就毫不留情地甩了个巴掌给他的宝贝儿子。 “江太太…”严文伟赶忙喊道,“这,还不能确定是江灼抽的…” “是我抽的。”他依旧咬紧牙关说道。 “确实不是他。”几乎是同时,谢决也接道,“刚才宿管老师也说了,是从我抽屉里找到的。” 说着,他的视线沉沉地落到了宿管老师身上,后者自然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人为财死,他无话可说。 不管这个时候许婧有没有出面,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要向着江灼说话。 谢决家有钱虽然算是人尽皆知,可跟江灼一比依旧相形见绌,更何况许多权力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抽烟这个事情的性质就非常恶劣啊。”宿管老师义正严辞道,“江灼同学品学兼优,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听了这话,许婧的脸色才缓和几分。 “既然这样…”蔡建文老师开口说道,“你们先回去上课吧。” 闻言,两人才迈着异常沉重的步子朝外走去。 办公室里外不过隔了一扇门,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直到拐角处时,江灼才忍不住出声喊道,“谢决。” 可谢决根本不应声,只是像机械一般盲目地朝前走去。 “谢决!”他克制不住喊道。 谢决终于停下了脚步,有些脱力似的倚在柱子上。 “你为什么…”江灼皱紧了眉头。 “为什么?”谢决微微侧过脸,卷长的睫毛一下又一下地轻颤着,冷笑道,“你不知道?” 无非就是因为喜欢,否则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傻子。 他谢决可以装醉,装傻,装作不记得。 可他江灼凭什么? 那样撕心裂肺的告白,居然只成为了那片山茶花独守着的秘密? 两人干脆没有去上体育课,只是沉默地并肩坐在教室里头。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上完体育课的同学们才抱着球回到了教室。 “灼哥,小谢同学。”朱问一进门就冲他们两个喊道,“你们怎么一去就是一整节课,段长说什么了?” “嗯?”坐回位置上的苏锐率先发现了不对,“灼哥你的脸怎么有点红了…” 见两人这副样子,他们不禁面面相觑一阵。 “怎、怎么了?”朱问担忧道。 谢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小猪哥,下下周就期中考了,要不要我传授你一点经验?” “经验?”朱问疑惑道,“你说。” 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道,“英语听力的时候,大家是不是一般都会紧紧地盯着卷子?” “那肯定。”朱问接道。 “我就不会。”谢决笑了笑,“我会看着其他同学。我跟你说,听力一念到正确答案的时候,有一大片同学立马刷刷刷地提笔写答案。” 闻言,朱问和苏锐都不禁睁大了眼,“牛啊!” “还有。”谢决继续说道,“考砸了的时候,爸妈无非有两个反应,一是骂,二是打。挨骂的话,还是好好挨着吧,如果要开打的,你就得先发制人,赶在爸妈的巴掌落下来之前先叹一声气。” 两人显然是听入迷了,“然后呢?” “然后就说,唉我怎么会考成这个样子,我肯定没救了,我将来是不是会变成一个没有出息的人,会变成社会的蛀虫,爸爸妈妈你们肯定因为我觉得很丢脸…”谢决声色并茂地说道。 “牛啊!”朱问立马拍大腿称绝。 苏锐则是一脸无奈道,“唉,这只在爸妈宠孩子的情况下才有用,换成我爸估计还会跟着附和两句,顶多夸夸我有自知之明。” 一听这话,谢决倒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办法,是他从阿毛那里学到的。只是他爸妈实在太过温柔,以至于成绩烂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依旧没有用武之地。 正想到这时,便有人敲了敲敞开着的教室后门柔声喊道,“谢决…” 明明只是被喊了名字,他却忽然感觉胸口被满是酸涩的味道。 “阿姨好。”朱问和苏锐微愣之后才齐声喊道。 江灼则像是冻住了一般,有些僵硬地回过头去,“阿姨好…” 简茹淡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而后才对着谢决挥了挥手。 谢决这才站起身走了出去,“妈…” 她伸手将墨镜摘下以后才摸了摸谢决的脑袋,“去收拾一下书包吧?” “妈…”他有些慌了。 “老师都跟我说了,妈相信你。”简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蔡副校说过不会开除你,但是要停课一周然后留校察看,妈担心你,所以就干脆帮你请了这半天假。” 直到这种时候居然还在担心自己…谢决忍不住低了低头,紧咬着牙关有些说不出话来。 “去吧。”简茹柔声说道。 他咬紧牙关点点头,这才转身回到教室里开始收拾书包。 停课一周回来后就是期中考试,哪怕之前成绩再差,现在他也不打算再这么自暴自弃下去了。 可江灼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立马抓住他的手腕问道:“你干嘛?” 谢决皱着眉头将手抽了回来,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时,朱问又忍不住问道:“小谢同学怎么了?” 他这才回道,“我妈帮我请了半天假。” 听到是请假,江灼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请假?为什么?”朱问不解道。 谢决勉强冲他笑了笑,“没什么,家里有点事情…” 说完,他便拉上书包拉链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才起身朝外走去。 十二月上旬,街道旁的银杏树已经开始簌簌落叶,整个城市也就凭空多出几分荒凉的味道。 车子停在了下一个红绿灯前,简茹转头看了看正盯着窗外发呆的谢决问道:“儿子,明天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去爬山?” 谢决摇了摇头,“不用了妈,我没事的。再过一个星期就要考试,我也该看看书了。” 他可是到现在都还记得高二这段时间,自己爸妈因为海外市场的事情忙的多么焦头烂额,怎么还能让他们多花一份力来操心自己呢? 闻言,简茹也点头称好,“等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再带着你一起出去玩。” 谢决点点头,而后继续盯着路边堆着的黄色扇形小叶,“妈…你之前说江灼是个非常好的孩子,那现在呢?” “现在?”简茹回道,“现在也是啊。” 听到这个答案,他不禁面带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她。 “他一定是非常非常好,你才会这样去保护他的对不对?”简茹笑了笑,“抽烟确实对身体不大好,但其实…妈妈以前也抽过烟。” 说着,她的眉眼微微弯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不过后来遇到爸爸之后就戒掉了。妈妈相信,江灼以后一定也会遇到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麻麻超级好,所以小谢脾气也超好,就可惜看人眼神没继承到。但其实,火勺也没有真的那么差(弱弱地说道) ☆、流星 回到家时张婶的热菜正巧出锅。 吃完饭后简茹便急急忙忙地赶去了公司,而谢决则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坐在窗前发呆。 没多久,手机便响了起来,是毛峰发来的消息。 [毛峰]:卧槽,你怎么也回家了?? 谢决不禁苦笑一声。 [谢决]: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毛峰]:这不他妈的废话,我坐阳台看书呢,眼睁睁看着你妈载着你回来的。 阳台? 谢决起身朝阳台走去,立马就见到了斜对面正瘫在阳台上的阿毛,而后干脆一通电话响了过去,“我靠阿毛,你有没有搞错?你这打算再也不去学校了?” “我……”毛峰语塞,“也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一个星期?那倒是和自己被停课的时间差不多。 “我现在真的怀疑我们这片地方风水有问题。”谢决瘪嘴道。 毛峰叹出口气,“我他妈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严守…不对,不是说你呢吗,怎么又扯我身上了。你为什么回来啊?” “我…”谢决咽了咽口水,“也就停了一星期的课。” “哦,为什么?”毛峰追问道,而后才反应过来些什么,“等等,停课?你是停课?” 他忍不住讪笑两声,“江灼抽烟的事情暴露了…” 斜对面的阳台上,毛峰直接气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然后你就给他背锅了?谢决你脑子有病吧?你等着,老子现在就下楼过去找你,我非把你脑袋瓜子打裂了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类型的垃圾。我这几天老觉得严守是个废物,在他爸面前跟孙子一样,没想到还是江灼更胜一筹啊?” 说完,他还真就将电话挂断了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 “开门!” 谢决不禁失笑,走下楼去将院子的大门给打开。 “你啊!”毛峰一进门就戳了戳他的鼻子,“真他妈是个傻子。亏我还想着过两天你生日的时候偷偷溜回学校给你送爱心送温暖呢。” 听他这么一说,他才恍然想起,居然不知不觉已经快到自己生日了… “你今年生日想要什么?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本大爷有求必应。”毛峰勾住他的肩膀一块朝楼上走去。 闻言,他转了转眼珠子,“还真有那么两个事情…” “还两个呢?”毛峰挑眉道,“行,你说。” “第一个。”谢决伸手比了个“1”,“你能不能教我功课…” 毛峰忍不住笑了笑,“你一个一班的,找我个四班的补课?你丢不丢人?行吧,反正我妈过两天会帮我请个家教,你也一块过来得了。” “成!”说着,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这第二个,你要不好好跟严守谈一谈?” “……”毛峰的笑容顿时僵了僵,“上次你说了之后,我有想过找他,但是吧,你知道我跟他,几百上千页的聊天记录里面,唯一的一个‘爱’字,是他跟我借爱奇艺会员。你说说,这他妈还有什么可谈的。搞不好我跟他其实根本就没开始过…” 谢决微微蹙眉,“运动会马拉松比赛的时候你来了吗?” 提起这个,毛峰便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我没去给你加油是有不对…但是吧…” “不是我。是严守。”他回道。 “我这不就是怕看到他才不去的嘛!”毛峰急道。 谢决忍不住轻叹一声,阿毛果然不知道… “马拉松比赛的时候我遇到严守了。他跟我说,如果能在比赛拿到第一,段长就不再干涉你们的事情。”他开口说道。 毛峰听了不禁苦笑,“这他妈根本没可能。” 没有专门进行过长跑训练,要拿第一谈何容易。 “没可能?我听完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谢决接着说道,“其实严守心里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但你知道吗,直到他跑到休克以前,一直都跑在第一名…” “休克?”毛峰吓得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跑休克了?” 他点点头,“这样你还觉得他不喜欢你?” “……”毛峰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头五味杂陈,而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将手机翻出来点开了他和严守的聊天消息界面。 消息历史记录里带有“爱”字的果然只有一条。 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点下那一条搜索结果后,屏幕上立马显示出了那句话前后的对话记录。 [严守]:在吗? [严守]:我想跟你借一下 [严守]:爱奇艺会员 [严守]:你有吗? “靠…”毛峰忍不住骂出声来,这呆子居然还玩过这么一手藏头诗,自己居然还没看出来,真就傻愣愣地把会员账号密码给发了回去… 谢决并没有探头去看他的屏幕,因此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他有些急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明天就回学校去,放心,我晚自习都会回来上家教课,你的生日我不会缺席的!” “……”谢决愣愣地点头。 这两人凑到一起,显然复习计划是泡汤了,尽管只是呆在房间里,一个下午依旧过的有滋有味,简直有几分颐养天年的感觉。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毛峰才起身回自己家里头吃饭去了。 躺在床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谢决滑开一看,原来是简茹发来的消息,看这样子今晚又得加班好一会儿,所以才特地发短信来提醒自己吃饭。 回过消息后,谢决便走下楼去。 张婶刚好做完最后一个热菜,见他下来了便冲他展颜一笑,而后脱下围裙准备下班回去给自己那一大家子人做晚饭。 于是乎,这原本就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活了这么多年,甚至已经死过一次,灵魂在那样深沉的黑暗中飘荡过许久,他虽然依旧没能习惯孤独,却也已经能够忍受下来。 吃过饭后,他便将碗筷收拾好放进水池里头,而后倒了一杯热牛奶走上楼去。 夜里忽然降起温来,周围都飘起了白茫茫的水雾。 他随手拎起一本教科书后便裹着厚毯子捧着热牛奶朝阳台走去。 其实这会儿夜深人静时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虽然一直都喜欢着江灼,可实际上也并没有真的为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高一那会儿自己天天早起跑食堂去帮江灼打包早餐,晚上又风雨无阻地去帮他买点夜宵,当时还能感觉自己正在对喜欢的人好。 可后来能打包的早餐江灼都吃腻了,夜宵点来点去无非就那么几样,于是他便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只是像块牛皮糖似的死活黏着他。 哪怕按照自己对未来几年的记忆来看,送礼物是普通朋友之间也会做的事情,真正能算上小小地做出了牺牲的,其实还真没几件… 自己一直都是这么笨拙而又毫无用处地爱着江灼。 这时,他突然发现毛峰同志匆匆忙忙地夺门而出朝着小区外跑去,动静之大,以至于阿毛家养在院子里的大白狗都被吓得叫了几声。 他忍不住好奇地站起身朝他喊道:“阿毛!你去哪!” 毛峰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你看微博了吗!今天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雨,我要去找严守了!” 喊完以后,他便继续头也不回地朝前跑去。 看着那道在路灯下逐渐拉长的身影,谢决忍不住笑了笑,“真好…” 热牛奶不停地冒着热气,谢决重新将毯子披好,又坐回到了沙发之上,继续翻看着英语书。 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黄老师发来的消息。 [黄易馨]:再过一个星期就期中考了,在家也一定要记得好好复习哦,这个文件里面是各科老师整理出来的复习资料,希望能派上用场。 谢决心下一热,赶紧点下接收文件后才敲进屏幕回复消息。 [谢决]:谢谢老师,我会好好复习的。 文件里的各科资料都分的整整齐齐。语文老师将题目中常见的病句类型配上例句解释理得清清楚楚,文言文中常见字的各种释义也都附上了原文例句;数学老师则是将每道题目和解析过程一一对应好,方便他能写完以后立马检查自己的步骤。 所有老师的用心良苦都分毫不少的倾注在了字里行间。 这怎么能不令人动容? 他忍不住仰了仰头,却忽然见到天空中有一道绚丽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 居然真的有流星雨… 到底是百年难得一见,没多久,流星的数量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一条条像是银丝般穿梭在夜幕中。 忽然,阿毛家的大白狗子又“汪汪”地叫了起来。 谢决忍不住蹙了蹙眉,该不会遭贼了吧,于是便放下手中的热牛奶站起身往下看了看。 道路两旁的路灯照亮了周围那一小片沥青路面。 而在那一片光影之中,在这原本四下无人的小路上,忽然多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江灼的身上依旧是那件蓝白色校服,在这样浓郁的夜色中显得有一些突兀。 他还没有注意到站在阳台上的谢决,只是嘴里叼着一支烟,正有些手足无措地在路旁徘徊着。 直到偶然一个抬头,他才与谢决四目相对。 他看见谢决懒懒地披着一块米白色的毯子,白皙的脸颊因为夜里的丝丝凉意而微微变红,那对澄澈的眼眸中倒映着柔和的灯光。 霎那间,一阵浅浅的风吹了过来,将谢决额前柔软到微微有些发卷的头发撩拨起来。 而远方那一颗闪烁着光芒的星星似乎也乘着风飞速划过… 谢决似乎也被某颗星星吸引住了视线,脑袋微微仰起,喝过热牛奶以后变得红润柔软的双唇微微张开,将自己柔和而又流畅的下颚线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江灼眼中。 原本江灼以为,自己是想和谢决一起看星星的。 可原来不是。 他想看的,只有谢决。 作者有话要说:  火勺这个臭猪蹄子,准备接受毒打吧。 ☆、五年 “你来干嘛?”谢决一边推开院子的大门朝外走去一边蹙眉问道。 江灼背在身后的手上夹着那支还未燃尽的卷烟,“我有很多问题…” 问题?他的眉头不禁皱的更深,“什么?” 只见江灼稍微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与他四目相对,“你为什么知道段长找我们是因为抽烟的事情?” “……”谢决下意识别开了眼神,“我猜的。” “猜?”江灼轻挑着眉毛,“光靠猜的东西,你就敢那样自爆?” 闻言,他不禁轻叹一声。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都他妈已经为爱背锅了,现在居然还要被质疑。 “还有…”江灼继续说道,“你上次说...说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在那里…这是什么意思?” ???他睁大了眼睛,眼神之中蓦地多出几分惊慌,“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你,喝醉的时候。”江灼的语气变弱了几分。 想来他自己也觉得荒唐。 怎么会把喝醉酒后说出的话当真呢? “什么意思。”可他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道。 谢决嗤笑一声摊了摊手,铁了心决定装蒜到底,“江灼,我怎么之前没看出来你脑子也挺不正常。” “你以前也和校医说过。”江灼顺势抓住他的手腕,“说自己…死过一次?” 这他都知道? 一瞬间,自己出车祸时的记忆疯狂涌来,而当时锥心的疼痛也都变得格外鲜明,顿时呛得他眼前有些发黑。 “干嘛?你信啊?”他将手收回来以后反问道。 尽管夜色深沉,他也依稀能够看见江灼的眼眶变红了几分。 “谢决,你告诉我…”江灼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我的未来,还有你吗?” 闻言,他忍不住愣了愣,而后轻笑一声。 谢天谢地,他谢决好歹还算是江灼人生里必不可少的过客。 “没有了。” 确实没有了。 不管是上一个已经走到尽头的未来,还是现在即将面对的未来,都没有了。 这次抽烟的事情,就当是自己画下的一个句号,勉强证明了这场单恋对于江灼来说也并非毫无意义的句号。 指缝间夹着的烟头终于还是带着灰掉落在了地上。 “你将来会遇到一个叫‘谭语’的女生,她长得很漂亮,成绩斐然,性格也很温柔…你会很喜欢她的。”谢决一边用最后的耐心淡淡说道一边伸手将身上的毛毯又裹紧几分。 江灼咬了咬牙,“谁他妈喜欢她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听了这话,他终于忍不住疑惑起来。 江灼分明是个不信邪的人,可现在这是什么反应,他居然会相信那种一听就极其荒谬的话? “你…”谢决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忽然间,那一堂数学课上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那一道用微积分解开的题目,以及江灼把手机、打火机丢进抽屉时的神情,都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似的呈现在眼前。 “你知道?”他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你知道抽烟的事情会暴露对不对…可你连回寝室一趟去藏着掖着点都不愿意?” 闻言,江灼的神色之中立马多出几分慌张,“我,我没想过要你替我…” 话到一半,谢决便已经笑了起来。 自己一直以为至少眼前朝夕相处的人,真的是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阳光的少年。 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没关系,这和五年后的江灼不一样,他不一定接受不了自己,也许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可现实又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原来自己有这么不配…这么卑微… 他甚至已经无力再感到愤怒,只有那漫上了胸膛的失望带来了无尽的窒息感,让彻骨的凉意袭遍全身。 “你知道的。”他说道,“你知道我会这么做,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所以你才会这么有恃无恐。我知道自己一厢情愿,可你不能说的好像…好像是我多此一举了…” 夜幕中的流星一颗颗向着远方坠去,那一道道流光仿佛是它们无声的呐喊… “谢决。”江灼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是我说的不对。但我真的不希望重来一次还要你帮我背锅…那个宿管老师,我不会放过他的,还有举报的人,我也一定会找出来。” 他苦笑一声,就连挣脱的力气也没了,“你记不记得自己以前也对我说过一样的话?我当时其实还挺感谢你,至少花了嘴皮子功夫算是哄了哄我…” 江灼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谢决…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你应该跟我一样是从五年后来的吧?但是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五年后…那倒确实一样。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死讯甚至没能传进江灼的耳中。 那江灼又是为什么会从未来回到这里? “我一直在想办法回去,但是,如果未来没有你…我就不走了。”江灼说着,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几分。 他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还有二十天。” “什么?”江灼微怔,心脏像被人狠狠握住了一般,就连呼吸都跟着轻了几分。 “五年后,我的忌日。”谢决淡淡道。 那双握住了他心脏的手骤然收紧,痛得他哑然无声。 谢决的视线像一把冰刀似的刺在江灼身上。 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当江灼得知自己的死讯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惊愕的、悲伤的、淡然的…他几乎想过所有可能出现的反应,却唯独没有料到过眼前这种… 江灼有些微长的刘海垂落下来,时不时被风撩起几缕。他的眉头分明只是浅浅地皱着,却又像是拢起了这世界上最沉重的悲伤。 那双漂亮到让人不敢与之对视的眼睛正在一下下轻眨着,卷长的睫毛因为沾了泪水而显得更加浓密。 谢决看着那一串串几乎不受控制地从江灼通红的眼眶中滑落下来的泪珠,心里想到的却是此刻天空中不停划过的流星。 江灼的眼泪,像星星一般…每一颗都坠入了谢决心口的那道银河之中,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沉。 “你真的…”江灼根本没有勇气将“死”字说出口,“为什么…” 记忆又回溯到了那个飘着小雪的冬夜里。 “车祸。”他有气无力地回道,耳边似乎响起了自己当时犹如哭泣般的喘息声。 话音落后,江灼便又缓缓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伸手将他抱住,“幸好…幸好我在这里,幸好这里有你…” 闻言,谢决闭了闭眼,双手撑在他的胸口将他推开。 已经被看了整整六年的洋相,他又不是鱼,上了钩便任由人宰割。 咬了六年的钩,被傻傻地吊了六年,除非他是真的疯了才会继续挂在这根杆上。 江灼往后退出去几步,眼眶中还闪着泪光,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 看着眼前这个第一次伸手将他推开的谢决。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冷冷地丢下最后这么一句,谢决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而后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等他磨磨蹭蹭地回到阳台时,小路上已经不见江灼的身影了,他这才松出一口气来,重新窝进沙发里头。 原本就已经装了一团乱麻的脑子此时又变得更加混乱。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过,江灼居然和自己一样,是从五年后来的… 可是,说到谭语的时候,江灼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学生会会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确有其事,那会长一定不会这么笃定地告诉他。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被丢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滑开一看,屏幕上立马加载出了阿毛拍来的流星照片。 [毛峰]:谢决谢决,这颗流星是严守拍的,我已经帮你许好愿了,你跟江灼一定能成的!说不定你这次帮他背了锅,你们俩就好上了! 操… 他忍不住捂了捂脸。 [毛峰]:淦,这保安叔叔不让我走了??? [谢决]:你不是本来就打算明天回学校的吗? [毛峰]:这…我书都还在家啊! 看着这一行字,谢决的心里头莫名有些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多久下一条消息就蹦了出来。 [毛峰]:谢决,我从小到大,就认你这一个兄弟,现在咱们也算互相出柜了,那就是过命的交情,是不是? [谢决]:送书就送书…屁话这么多。 [毛峰]:果然是兄弟,还没开口呢就什么都知道了。顺便帮我跟我妈说一声我回学校了啊。[/比心][/比心] 回了个“好”字以后他便起身准备出门。 原本从家里到学校保守估计得花上将近一个小时,可这会儿已经过了堵车高峰期,因此速度要快上不少。 眼看着马上要到校门口了,谢决便摸出手机给阿毛发了条消息催他出来。 [毛峰]:你这就到了?!这么快啊? [谢决]:你赶紧的。 [毛峰]:我这边、有点情况,你等一小会儿,我尽快过去… 谢决无奈地收起手机,下了车以后便拎着那一袋子书杵在校门口吹着从西伯利亚刮来的的进口冷风。 要不是他们学校门卫室寄存东西的手续实在太麻烦,他一定把东西丢下就立马转头回家。 这时,一辆进口的黑色私家车拐进了校门口的停车场中,惹得谢决不禁转头去看。 这个时间,估计也是谁家孩子缺点什么东西才让家长过来送温暖的吧… 然而,直到看清那道从车上下来的苗条身影后,他便立马被吓得挪开视线,而后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举手投足间写满优雅、眉目之间又尽是自傲的人,除了许婧还能是谁? 可她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学校? “谢决?”许婧的声音在这一片本只有冷风呼啸声的寂静之地响起。 他赶忙转过身去,展颜轻笑着喊道:“阿姨好…” 许婧的脸上也挂着笑容,威严的气势却丝毫没有减弱下去,“上午的事情,阿姨还得跟你说声谢谢。” 面对这样的道谢,他倒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毕竟,这个女人也许一早就跟宿管老师串通好了说辞。 况且,现在哪怕是过路人看见他在这个时间站在校门外都会觉得纳闷,以她的精明,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处境。 许婧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反应,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阿姨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也没等他表态便笑着挥了挥手,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学校里走去。 谢决看着她曼妙的身影被灯光越拉越长,忍不住有些出神。 许婧会来学校,只有可能是因为江灼… 一定是江灼又出什么事情了。 不过…反正现在也已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分针又磨磨蹭蹭地往前转了几度后,毛峰才远远地挥着手喘着大气朝这边跑来。 “英语、数学、地理还有化学都在这了,还有那些资料我也都给你装进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少的,我下次再顺便给你捎过来。”谢决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沉甸甸的袋子往前送了送。 毛峰大概是跑急了,只是连连点头,伸出手将袋子接了过去,直到见他转身就要走才急急忙忙喊道,“哎!你这就走啦?” “大哥,我是停课,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想回去上课就能回去啊?”谢决苦笑道,而后还指了指身后停着的那辆出租车,“人家司机师傅还等着呢。” 毛峰眨了眨眼,“你就不好奇我说的有点情况是指什么?这事儿可跟江灼有关系。” 闻言,谢决忍不住叹息一声,刚要说“不”时,阿毛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江灼把二班的王康给打了一顿…听说就是他拉着严段长打的小报告,还特地带着宿管老师去你们寝室翻箱倒柜地搜烟头…”毛峰说着还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你都不知道江灼打起人来有多狠。” 真是疯了…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一哭二闹算是凑齐全了,接下来是不是得三上吊了… “他自己抽烟违反校规本来就不对,怎么听你这话还像是站他那边的?”谢决淡淡道。 “不是吧大哥?”毛峰惊得张大了嘴,“那可是王康?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啊,抽不抽烟看个人选择的嘛,那学校规定不能带手机,他王康也玩的不亦乐乎啊。” “而且他这个人欺软怕硬,还特别喜欢狗仗人势。高一的时候把他们班班长欺负的休学了,名声甚至臭到公立校区,所以刚才他被江灼摁着打的时候都没人愿意帮忙拦一下。”说着说着,他都忍不住直瘪嘴,“说起来,最开始造谣说你妈捐楼的也是这个王八蛋…你居然还同情他?” 这么一听,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毛峰戳了戳屏幕,“我说什么来着?照片这就有了,你看!” 说完,他便将手机屏幕转向了谢决。 好歹是隔壁班的同学,平常进进出出也见过不少次,可尽管如此,他也没能认出屏幕上那个脸肿的仿佛被蜜蜂蛰过的人。 底下的评论也有不少吃瓜群众在问这人是谁。 不过当王康的名字被发上来以后,原先那点怜悯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有些人忍不住暗暗叫起了好。 “行了,不跟你扯了。”谢决急道,“你赶紧进去吧,我走了。” 要是再拖上一会儿,指不定又得跟许婧打个照面,运气再背点,遇上江灼也不是没可能。 毛峰当然也知道时间不早了,只好将那一堆废话咽回肚子里去,挥了挥手目送着他坐上车以后才往回跑去。 车子按照原路返回,一路依旧畅通无阻,街灯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往后倒去,橙黄色的灯光像是汇成了一条河流。 忽然之间,他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于是便低头滑开一看。 [江灼]:我没有只是哄你… 区区七个字,就让谢决的胸腔里像是炸开了一团火似的烦躁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真的不知道说啥了,给大家拜个早年吧。嗐。 ☆、家教 “你到底想怎么样?”许婧的美目微微敛起,瞪向坐在身旁的江灼。 他的右脸上也不偏不倚地挨了一拳,此时已经涨红了一片。 “问你话呢。”许婧看见他这幅模样便火气更盛,“抽烟打架,你倒是够横的啊?” 闻言,江灼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淡淡道,“你骗我。” 许婧微微一愣,而后气得笑了起来,“我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谢决是为了他爸妈在海外的生意才帮我背锅的…”江灼忍不住垂眸。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现在他就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站出来。 可是自己,居然也会相信… 许婧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她确实有想过以这个为条件让谢决帮忙,只不过现在根本还没来得及将好处送上去,事情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我没说过这种话。”她淡然道,“既然是他心甘情愿,你也不欠他什么…本来你为他做的也够多了。”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后稳稳地停了下来。 “你这两天给我呆在家好好反省,学校那边我会处理。”许婧最后冷着脸警告他一句话才甩上车门径自走了。 “少爷。”杨叔打开车门后对着他让了让手。 他这才拎起书包走下车去。 房间内书桌上摆着的乐谱间还夹着那一片山茶花瓣,他看了看手机时间规划局里头排在最上端的那行字。 距离谢决生日,还有2天。 盯着发了一会儿呆后,他才又添加了一条,时间设定为五年后的12月23号,也就是谢决所说的意外发生的那一天。 不管怎么样,五年后的这一天,哪怕要跨过千山万水,他也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谢决身边… 看着看着,他又想起之前那条消息到现在都没得到回复,于是便重新点开了对话框,可是打完又删删完又打,始终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发些什么,琢磨半天最后却发了句干巴巴的晚安过去。 “晚、安?”此时的谢决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字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想怎样…” 这样温暖的两个字,由江灼发出来就莫名显得杀气腾腾,仿佛在无声地责怪着他迟迟不回消息的行为。 事到如今,难道江灼还指望自己也和和气气地也回一句晚安? 没可能…他盯着那句晚安看了一会儿后便非常干脆地把江灼给拉黑了。 反正等停课结束回学校时就是考试周,考试结束他就立马跟老师要求换个座位。 至于寝室,如果毛峰开始上家教课后每天都回家的话,自己搭个顺风车倒也还是很方便的。 他跟江灼,没必要再有交集。 这回倒不是怕死灰复燃,而是现在的自己一定摆不出什么好看的脸色给江灼看,那么朱问和苏锐夹在中间未免太难做人,倒不如让自己来撇个干净。 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他也多少松出一口气来,正准备将复习资料翻往下一页的时候,电话却又响了起来。 谢决下意识以为是简茹打来的电话,漫不经心地接起来说道,“喂?” “喂什么喂!”江灼显然已经炸毛了,“你拉黑我干嘛?” 他忍不住有些后悔,怎么就没看一眼来电显示,“没事我挂了。” “有事!”江灼立马接道,而后声音放轻了几分,“你把我…从黑名单里面放出来…我他妈就跟你说句晚安还说进了黑名单?我…” “江灼。”谢决面无表情地打断道,“你现在搞这些,是想感动谁?” 闻言,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阵,而后江灼才回道,“我没有想感动谁…我就想…就想跟你说说话,听听你的声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见你。” “你最多可以听听我呕吐的声音。”谢决咬牙狠狠地回道,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而后非常迅速地赶在他回拨过来之前先手屏蔽了这个号码。 再多说两句阿毛家的大白狗都要气的叫起来了。 自己宁可花时间去背英语单词都不想再跟他扯淡。 现在想来,或许这次停课也确实有它的意义所在,至少空出了几天时间让他好好地冷静下来。 更幸运的是,清醒过后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选择走向不同的未来。 夜幕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恢复到了原来黯淡的模样,十二月的一个寒夜,又这样悄无声息地偷偷走过。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生日当天,谢决才刚起床就收到了许多人发来的祝贺消息,朱问和苏锐更是非常豪爽地发了个红包过来。 谢决一一回复了消息,却并没有要收下红包的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友验证,他琢磨了一会儿,既没同意也没拒绝。 毕竟,这有可能是江灼搞来的小号。 然而,没过多久毛峰便发来了消息。 [毛峰]:谢决谢决,你收到好友验证了吗? [谢决]:收到了,干嘛? 发完以后,他又觉得纳闷,于是便补上一句。 [谢决]:你怎么知道的? [毛峰]:废话,我能不知道吗,就是我让人家加的你。 [谢决]:加我干嘛? [毛峰]:那就是我说的家教啊!他今晚就会来我家开始上课,时间定好了他通知你也方便嘛。 他这才恍然大悟。 也对,江灼哪能纡尊降贵地开个小号来加他… 于是他切到好友验证的界面点下同意申请。 刚才只是扫过一眼就没再去管,现在仔细一看,这家教老师的头像似乎就是他本人。 照片上的大部分面积都被一只橘色肥猫的大脸所占据,只有右下角露出了家教老师的一部分面孔。 他那笔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眼镜框,浓密的眉毛下有着一对如外国人一般深邃的眼睛,眼尾则因为笑意而微微弯起。 尽管只露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脸,却也能叫人一眼就认出这必定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并且无端给人一种亲切温柔的感觉。 带着些许好奇的心理,他忍不住戳进了老师的朋友圈里去。 “简欢虞?”他轻声念道,难怪觉得亲切,原来和他妈是一个姓。 果然,无论是从他拍角度还是比较奇异的自拍角度来看,这张脸几乎都是无可挑剔的。 令人稍感意外的是,这位看起来斯文儒雅的青年居然有着做糕点的爱好,并且成品的卖相颇好,甚至比不少甜品店里摆着的商品看起来还要精致许多。 除此之外,他似乎还对花滑比赛有着极大的兴趣,经常会分享苏道霄选手在比赛中的精彩片段。 等他逛完一圈回来后才发现,对方居然已经发了条消息过来。 [简欢虞]:你好,是谢决同学吗? [谢决]:对的对的,是我,老师好! [简欢虞]:不用喊我老师,其实算起来我应该只比你大四五岁。 居然这么年轻?! [谢决]:好的,那不如…我喊你小虞哥?[/挠头] [简欢虞]:可以。[/ok] [谢决]:小虞哥是在读大四吗? 大自己四五岁,也就是和重生前的自己差不多大。 果然,简欢虞立马回复了个“嗯”字。 这么一对比,谢决也更加深刻地感受出自己在大学究竟有多混了。 人家大四一边忙着毕业答辩一边顶着压力找工作还能顺便当个家教老师,再看看自己,大学四年度年如日,被失恋打蒙了以后还直接出了车祸… [简欢虞]:今晚大概七点半开始上课,我到小峰家以后会给你发消息的。 [谢决]:好的好的! 这边刚结束对话,转头毛峰便又发了消息过来。 [毛峰]:怎么样?[/呲牙] [谢决]:什么怎么样… [毛峰]:我跟你说,简哥可是浙大风云人物,当年高考分数线是直接跳进青北大门的,他就是不想出省所以进了浙大,现在成了我外公的学生。[/得意][/得意] 因为不想出省…谢决不禁失笑,居然这么任性的吗。 [谢决]:看他的样子是不打算读研? [毛峰]:对啊…我外公也说,他这学生哪哪都好,就是太佛了。 说起来… [谢决]:对了,家教费用是多少? [毛峰]:开玩笑?这还轮得到你给?本来简哥卖我外公面子才帮我补课,我们家怎么会少给他钱,而且他说过了,教我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没打算多收。[/呲牙] 这多不好意思… [毛峰]:你也不用觉得尴尬,看简哥的穿着,家里应该也挺有钱的,当家教也就是打发时间。 [谢决]:好,我之后给他备份礼物好了。 [毛峰]:也行。那咱晚上见! 冬日的夜总是早早来临,这才刚到七点,天已经黑得像染了墨。 谢决照例坐在阳台上喝着热牛奶。 乌云密布,将漫天繁星遮挡了个干净,以至于本就寂静的夜变得更加悄无声息。 远处有两束车灯照射过来,瞬间将这片死气沉沉的黑暗冲破。 果然,下一秒手机便响起了提示音。 [简欢虞]:我已经到了,今天讲英语,把前三册教科书带上就好。 飞快地回复完消息后,他才仰头将剩下的热牛奶一口饮尽,而后起身走到书桌前将课本和提早准备好的笔记本都给翻了出来。 等他跑下楼推门而出时立马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位身型格外挺拔修长的男人正站在毛峰他们家的门口。 难得的是,平时一嗅到陌生人气息就要汪汪直叫的大白狗现在却只是傻呵呵地在院子里撒丫子狂奔。 男人穿着一身熨得服服帖帖的正装,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灰色棉衣外套,正微微低头看着手腕上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名表。 尽管光线晦暗,他那棱角分明的侧颜依旧颇为亮眼。 “小虞哥?”谢决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那人这才回过头看望向他。 他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拢到了脑后,鼻梁上虽然没有架着头像上的那副金色眼镜框,可是带着笑意后微微弯起的眼角还是让谢决立马便确定了下来。 “谢决?”果然,简欢虞笑着喊道,而后微微抬眸看了看他身后还没完全关上的院门,“原来你们住这么近啊?” 谢决也笑了笑,“我跟他从小打到大了。” 闻言,他便恍然般点了点头,“那早知道我就晚一点给你发消息了,小峰好像还在回来的路上。” “这个点估计有点堵车。”谢决回道,正在犹豫要不要拉着小虞哥去自己家里坐一会儿时,远处便有一辆黑色私家车缓缓驶来,刺眼的黄色灯光让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了闭眼。 作者有话要说:  简哥来了,被我无情地当作工具人。 要是这时候简哥跟小谢说一说苏道霄那点屁事,小谢都要觉得火勺还挺好了……(捂脸) ☆、生日 车子缓缓在两人面前停下以后,毛峰才拎着书包走下来讪笑道,“路上堵车,不好意思啊简哥,还让你在这吹了一会儿西北风。” “没事。”简欢虞的脸上挂着一抹好看的笑容,“我也刚到没多久。” 毛峰这才笑嘻嘻地摸出钥匙开门,“我妈也真是的,出门也不跟我说一声儿。” 直到进了屋里后,他才又指了指简欢虞手里拎着的盒子问道,“简哥你手里提的是什么啊?” “这是我下午刚做的提拉米苏。”简欢虞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他,“先放冰箱里吧,等上完课再吃。” 毛峰满脸惊喜地眨了眨眼,“今天谢决生日,能吃到简哥做的提拉米苏也算他小子运气不错。” “今天你生日?”简欢虞有些意外地望向谢决。 突然身处话题中心,谢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生日快乐。”简欢虞展颜笑道,“你要是有什么喜欢吃的甜点可以告诉我,我下次做好带过来。” 他赶忙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提拉米苏我就很喜欢吃!” 小虞哥本来就已经够忙了,自己哪里还好意思这么麻烦他。 “其实…”毛峰接道,“我也定了一个蛋糕,所以,我们三个人有两个蛋糕…”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已经想象出自己吃蛋糕吃到发腻时的场景。 “先上课吧。”简欢虞总算提起了正事,于是三人便一块朝楼上的书房走去。 其实就像朱问之前所说的,最开始的谢决确实是凭着实力考进一班的,分数甚至还能在一班名列前茅。 只是后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装了太多,上课不听,作业不写,整天都没个正形儿,成绩自然也就刷刷刷地往下掉去,退步的速度简直和前几天流星划过夜空的速度相差无几。 不过,脑子虽然钝了,可只要肯花功夫去磨,那股聪明劲儿就会回来。 再加上大学英语的考级也是极其重要的任务,谢决还没将老本丢个一干二净,此时重新捡起来倒也不至于太过费力。 “这个词汇是大学六级才有要求的…”简欢虞指了指课外习题上的那个单词,而后有些惊讶地望向谢决,“你的词汇量其实还挺丰富。” 谢决讪笑两声,说出来他们可能不信,就在两三个月前自己才刚参加完英语六级考试… 不过八成是没过的。 “谢决你行啊,这两天真有好好复习?”毛峰笑嘻嘻地伸手捅了捅他。 简欢虞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时针已经隐隐有了要靠向“十”的趋势,“行了,今天就先到这吧。” 说完,他便给毛峰偷偷地递了个眼神,而后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起身朝楼下走去。 谢决有些茫然地对着他们的背影扫了一眼,而后才继续埋头整理自己的笔记。 当他写完最后一行后准备起身下楼看看时,书房的顶灯却忽然灭了下去。 “停电?”谢决低喃道,而后转头望向窗外,却见外头的路灯依旧兢兢业业地亮着。 正纳闷时,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两人才各自捧了一块插满了蜡烛的大蛋糕朝里走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快乐!”毛峰倾情演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唱完还忍不住惋惜道,“唉,早知道我应该把严守也一起拉过来的,这种场合怎么能少了他的二胡?” “他那二胡能直接把我人给拉没…”谢决不禁失笑道。 毛峰“哼”了一声,“跟你的江灼当然是没法比。” “……”他的笑容僵了僵。 幸好这片黑暗太过浓郁,另外两人察觉不到他的神情变化。 于是他赶紧恢复过来,自己跟江灼的事情以后再慢慢告诉阿毛就好。 “快,许愿吹蜡烛。”毛峰又笑道,“本来每个人只能许三个愿望,但是你有两个蛋糕,所以可以许六个。” 闻言,谢决便双手交握着开始认认真真地许愿。 “希望小虞哥毕业后可以找到心仪的工作;阿毛将来能够考入理想的大学;还有阿毛要跟严守好好的;再希望父母的身体可以一直健健康康…”说到这时,谢决不禁顿了顿,平时愿望多的数不尽,可现在却又一时间挤不出来了,“希望我也能考到自己想去的学校,最后…” “最后一个愿望不能说出来。”毛峰赶紧提醒道。 于是谢决依言闭上了嘴。 最后,希望自己和江灼之间…能有个善终。 六个愿望都已经播种到了各个蜡烛上,而后他才将一簇簇火星吹灭。 “哎,完了,我啥也看不见!”毛峰嚷嚷道。 话音刚落,顶灯便又被简欢虞给重新开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强光让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睛,面面相觑一阵后纷纷失笑。 直到此刻切身尝过以后,谢决才明白原来之前毛峰对于提拉米苏的夸奖不仅丝毫都没有添油加醋,反而算是非常单薄朴素了。 每一勺舀进嘴中都甜而不腻,带着浓郁的醇香弥漫在舌尖,令人由衷地心生出一股幸福而满足的感觉。 “绝了。”毛峰忍不住感叹道,“我一个不怎么爱吃甜品的人,还是拜倒在了简哥的提拉米苏之下。” 然而,再怎么好吃,要靠三个人就将这一大个解决掉显然也不现实,于是毛峰便将盒子重新盖回去准备待会儿放回冰箱里。 接下来该愁的就是另一个由毛峰定来并且目前还没有动过一星半点的蛋糕。 “为表敬意,我们先每人吃上一口。”毛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沾了点奶油舔掉,“然后,就可以开始搞事情了!” 说完,他便立马将自己的魔爪往蛋糕上一拍,蹭上满满一巴掌奶油以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谢决的脸上攻去。 “我…”谢决根本反应不急,大半张脸上都已经沾上了奶油。 眼看着防守失败,他便干脆也抓上奶油朝着毛峰扑去。 战况逐渐激烈起来,简欢虞捧起了自己刚在楼下泡好的枸杞红枣茶悠闲地看起戏来。 “简哥!”毛峰显然没打算放过他,刚喊完就直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挥了一大坨奶油过去,见他中招以后还格外得意地捧腹大笑。 十分钟后,三人排着队将脸上的奶油冲干净以后才看着乱成一团的书房有些哭笑不得。 “就…跟我妈说蛋糕不小心打翻了吧。”毛峰两手撑在腰上。 谢决仰头指了指天花板上沾着的那一坨白色奶油,“翻到天花板上?” “……” “行了,寿星就别操心了。”毛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又转向简欢虞说道,“简哥也是,你还得赶在门禁之前回去呢。” 而后,两人便被他连拖带拉地推了出去。 “真不用我帮忙?”谢决笑着问道。 毛峰“嗐”了一声,“不用不用,走你!” 简欢虞要赶在门禁时间前回学校,因此时间有些紧迫,也就不跟他客套了。 “明天见明天见!”毛峰将他们送到门口后挥手说道,而后便急急忙忙地奔回楼上去继续收拾烂摊子。 “那小虞哥明天见了。”谢决也转身笑着对着简欢虞说道。 简欢虞则淡笑着点头。 这时,谢决才瞥见他额角处居然还残留着一小块奶油,于是便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提醒道,“小虞哥,你这里还有一点奶油。” “嗯?”简欢虞疑惑了一声后便伸手去摸,可是不管怎么蹭都完美地错过奶油所在的地方。 谢决看得忍不住笑出来,而后干脆伸手想要帮他擦掉。 见状,简欢虞也十分配合地稍微弯了弯身子,直到额角处有指尖抚摸过后才展颜一笑,“谢谢。” 谢决作为颜狗感觉心灵受到了暴击。 长得帅的人随便说句话都显得那么动听。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简欢虞又低头看了看手表,估计是时间实在有些紧迫,于是便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而后才转身朝外走去。 谢决忍不住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他很好奇,五年后自己在夜色中顶着寒风踽踽独行时的背影是否也能像简欢虞这样写满坚毅勇敢。 “没想到还能过上第二个十八岁的生日…”他一边笑着喃喃道一边转过身朝自己家走去。 钥匙插进锁孔中旋转一圈后便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咔哒”声。 然而,还不等他推门而入,余光之中便忽然闪出一道人影向他扑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后背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院墙之上,痛得他不禁直皱眉头。 “谢决…”江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刚才那个人是谁?” 谢决仰头与他四目相对,不耐道:“关你什么事?” “我他妈在这吹冷风等你两个多小时就是为了看你跟别人眉目传情的?”江灼的鼻尖已经被冻得发红,此时说话时隐隐带着些鼻音。 传情? 谢决当然知道他误会了,只是,他又有什么必要跟江灼解释? 于是他笑了笑,“是我打电话求你过来看的吗?” 江灼似乎被他冰冷的眼神所刺痛。 接近零度的冷风都没能让他打寒颤,可谢决却做到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谢决…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未来没有你了,但你不要让我感觉现在的你也离我很远…” “我可以对你很好很好,所有甜枣都给你…”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决:呵,tui。 ☆、考试 谢决以前之所以认为江灼是情场上的推拉之王,最大的原因就是总敌不过他这样好声好气的示弱。 可江灼也许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 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甜枣,其实就是在给他毒药。 “你给我又怎样呢?”谢决反问道,“你要跟我这么你来我往地混一辈子吗?” 闻言,江灼却丝毫没有退步,“一辈子怎么了,你以为我给不起吗?” 谢决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拒绝了自己六年的人,现在说要给他一辈子。 “给我一辈子?”他冷冷地重复道,“你以为我现在还想要吗?” “我…”江灼一窒。 从始至终,他都觉得自己和谢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直到前两天他才想到,谢决原来会因为一场车祸、因为任何一场意外而消失不见。 他以为很长的路,可能会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迎来尽头。 可是现在,意外还没有到来,谢决就已经不要他了。 谢决挣开他的双手,“你只是很自私地不想失去一个满眼是你的人…” “我原来…看起来像是这样吗?”他低喃道,神色之中有着夜色都难以掩盖的悲伤。 谢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灼的长相和简欢虞完全不同,同样的距离之下,后者会给人一种柔和的视觉享受,可江灼的长相实在太具有攻击力,在月色之下简直像一件精美到令人挪不开眼睛的艺术品。 他的笑容会往谢决心里添一把火,他的悲伤更是直通谢决的心河,动辄掀起一阵波澜。 直到现在,波澜依旧壮阔。 只可惜,谢决却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挡下这股惊涛骇浪。 这显然要更可怕一些。 “这个给你…”江灼说着,将口袋中的盒子放到了他手上,“谢决,生日快乐。” 他立马冷着脸将盒子往回推。 可江灼哪里会接,用那双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看了看他后便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他这一走,阿毛家的大白狗立马摇着尾巴叫了几声。 接下来的几天,谢决都过的格外悠闲,无非是清早起床背背单词,吃过饭后刷刷习题,而晚上则是根据小虞哥的空闲时间安排家教课。 至于被他随手丢在书桌上的那个礼物盒子他压根就没有拆开看过。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过十八岁的生日,江灼送了什么礼物他还是有印象的。 那是江灼花重金从一个当代购的初中同学手里买到的进口手表,不过刚一拿到手,他就瘪了瘪嘴判断道,“果然是山的…” 本来他也就是卖老同学一个面子,可直接丢掉未免也有些浪费,然后干脆就随手丢给谢决当十八岁生日礼物了。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谢决才觉得神奇。 江灼这样将山寨货当成恩赐般的行为固然令人迷惑,可他自己居然也真的将之视若珍宝就更加令人难以理解了。 简直是个傻子。 不过,明天就要回学校了…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能坦然接受别人的视线。 并且,虽说只抱了几天的佛脚,但期中考怎么说也算是一次反馈,这份成绩单将会对他的这点努力做出非常直白而客观的评判。 怀揣着各种不安,第二天终究还是来到了眼前。 简茹特地留下来陪他一起吃过早饭后才开车送他去了学校,到门口时还忍不住担忧道,“儿子,考试尽力了就行,别太紧张。” “好。”谢决笑着点头,而后转身朝着学校里走去。 这会儿距离早读也就只剩下几分钟时间,因此教室里的人都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了。 经过其他班时,谢决都有些被这密密麻麻的人头压迫到,更别提此时一出现在班级门口就吸引到全班同学视线时的窒息感觉。 “谢决你回来了?”正站在公告栏旁边的梁超第一个对他说道,“快来看一下你的考场安排。” “好。”谢决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朱问和苏锐立马转过头来,“小谢同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可想死你了!” 说完,苏锐便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到他的桌上,“这是我们两个送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谢决展颜笑道,而后伸手接过来打开来看,只见里头装着一个格外精致典雅的仙鹤形状的金属书签。 这只仙鹤刻的栩栩如生,甚至每一根羽毛都形状分明,每一处色彩都点的恰到好处。 比某人的山寨手表不知道强了多少。 可是某人却不自知,盯着他空荡荡的手腕问道:“我送你的表呢?” 谢决充耳不闻,只到见他准备动手才转头冷冷地看他,脸上仿佛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大字。 江灼气结,面色有些不善地开始收拾考试用具。 最后一个早读的复习时间,同学们的专注度更胜以往,半个小时内除了翻书声和低声背诵的声音几乎再也听不到其他内容。 直到早读结束铃响起,同学们才纷纷合书起身,气势之盛,宛如即将出征的战士。 “哎哟谁有多的橡皮借我一块呗!” “我掰一半给你吧!” 当然,也少不了有掉链子的战士。 “小谢同学哪个考场啊?”朱问拎起自己的文具袋问道。 谢决也拿好考试用具,“我去看看。” 说完,他便朝着班级公告栏走去,戳了戳考场分布表上自己的名字,而后往后看去,B栋504…最后一个考场… “B504啊…那离得有点远…”朱问遗憾道。 何止有点远,放眼整个一班,只有他一个人被排到了B栋。 “是有点远。”谢决答道,“那我就先过去了!” “好。”朱问点头应道,而后一手握拳给他加了把劲儿,“小谢同学加油加油!冲冲冲!” “小猪哥也加油!”谢决一边回道一边朝着B栋考试楼走去。 他在私立校区本来也早就借着江灼的光小有名气了,再加上前两天公告栏上贴出的处分通知更是直接小火了一把,现在一转进B栋楼便立马引来了无数视线。 然而,当他走进504教室时,倒是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二班的班长夏祎同学居然正坐在教室里最角落的位置上。 什么情况?他忍不住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教室上方的号码牌,自己应该没走错吧? 他的动作显然被夏祎捕捉到了,于是便失笑道,“你没走错。” 谢决讪笑一声,而后走到了最前排左手边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时,他才回想起来,夏祎是这学期才刚转学过来的,所以学校没有他的以往成绩。 难怪会被分到这个考场。 没多久,监考老师便抱着试卷推门而入,对着大家强调了一下考场纪律后便将答卷发了下去。 谢决坐在首排,领到以后便立马将剩下的往后传去。 这一转身的功夫,他就瞟见了对面A栋楼也坐在靠窗位置的江灼,顿时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以前看着觉得赏心悦目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巧合,现在看到就糟心反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开考铃声响起,这才将他的思绪拉扯回来。 这次的期中考试是四校联考卷,难度其实中度偏低,因此就连谢决答起题来都感觉格外顺手,以至于收笔时还多出了四十分钟的空闲时间。 将答案检查过一遍后他才彻底放下心来,视线轻飘飘地落向窗外。 虽然他有刻意不往江灼所在的方向瞟,可来自那个方位的视线实在气势太强,顿时盯得他如芒在背。 于是他干脆一鼓作气恶狠狠的皱眉瞪了过去,江灼这才有些委屈兮兮地别过脸去。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谢决便在无尽的哈欠声中度过。 考试结束铃终于响了起来,最后一排的同学们起身开始收试卷。 谢决所在这一排最后排坐的正是夏祎,他接过谢决递来的答卷后便十分光明正大地浏览了一遍才交到监考老师手中。 “谢决同学。”夏祎回过身来两手撑在他的桌子上笑着喊道,而后伸手戳了戳他桌上剩下的大半张草稿纸,“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谢决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那点钱真的不用还。” “没人规定我一定是为了还钱才跟你要联系方式的吧?”夏祎回道。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嗯?” 除了之前在超市的那件事情以外,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还和夏祎有过交集。 “之前那个处分…”夏祎挑眉说道,“其实本来不应该是你吧?” 闻言,谢决的神色不禁一僵。 “上次运动会的时候,江灼随身带打火机我就觉得奇怪。”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而且,我鼻子其实挺灵的,能闻出烟草的味道。” “然后呢?”谢决希望他能说的更直白一些。 夏祎耸了耸肩,视线也朝旁边瞟了瞟,不出意外地和A栋的江灼视线相撞,“我觉得你很讲义气,所以想跟你交个朋友。” “……”谢决一怔,他显然已经猜到自己是替江灼背锅的,再加上运动会当时的打火机确实是江灼的,如果把这个说法传出去,或许真的会有不少人信。 反正这口锅自己都已经背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这才动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撕下来递给夏祎。 拿到纸条后,夏祎才心满意足地收好,“有空一起吃饭。” 说完,他便重新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而后满脸得意地对着对面楼正朝着他竖中指的江灼翻了翻白眼又吐了吐舌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迟来的深情,比那啥玩意儿还要轻贱,嗐,我忘了咋说了,大家懂我意思就好(捂脸) 另外,我不得不嚎一句,夏夏后面超好的。 ☆、排舞 由于学校非常不客气地将晚自习时间也算进了考试时间,原本需要三天时间的期中考试便硬是被压缩成两天。 这高强度的考试压得同学们叫苦不迭,因此周三一早便都像是打了霜的茄子。 “你想换座位?”黄易馨老师有些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谢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见他这一副坚定的神情,黄老师只好点点头,“那行,老师尊重你的想法。不过,老师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换座位,是和江灼吵架了吗?” “没有。”谢决赶忙摇头,“我就是想洗心革面好好学习,坐江灼身边的话压力太大…” “好。”黄老师回道,“我知道了,那你换到徐阳阳旁边可以吗?” 问完见谢决点头后她才笑着继续说道,“那老师下午去问问肖康,没问题的话就这么定了。” “谢谢老师。”道过谢以后,他才转身走出教室办公室。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总算不用再过着和江灼朝夕相处的日子了! 当他回到教室时,广播恰巧响起,校长的声音从音响中传了出来,“同学们,期中考试已经过去,今天下午将进行一场全校性的大扫除活动,每个班级都要将教室和包干区清扫干净。体艺馆、科技楼等公用场所去年是由高一同学负责打扫的,那么今年轮到高二同学了。” ??? “操,那明年轮到高三又他妈是我们?”马春阳第一个抱怨道,“就这脑子,当什么校长?” 不过,大扫除也好,谢决暗暗想道,自己最好能趁这个机会十分自然地把座位给换了。 显然黄老师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便借着大扫除的时间询问了一下肖康同学的意见,而后遥遥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谢决的心这才彻底放稳,以至于擦着玻璃的劲儿都跟着大了几分,一股恨不得要将窗户擦到反光的气势萦绕在周身。 教室内部彻底清扫干净以后,同学们才搬着自己的桌子归位。 谢决一马当先,将自己的桌子搬到了之前徐阳阳的位置旁边。 其他同学们看着他的位置都忍不住愣了愣。 只有江灼一脸淡然地搬着自己的桌子靠了过去。 ???谢决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刚要开口骂人时却又被人打断了。 “也对,我们班都好久没有换过大组位置了,这样对视力不好,还是谢决想的周到。”梁超笑着夸道。 这时,其他同学们才纷纷恍然大悟。 ???谢决的眼神中充满了问号。 他,换个座位而已,怎么原来那一大组同学都跟着搬了过来?那不就等于没换吗? 一张张课桌光速恢复原位,嘈杂的噪音将谢决骂娘的声音淹没殆尽,而肖康显然也被这么一手给整懵了,于是也愣愣地搬回到徐阳阳身边的位置坐好。 这可把谢决给看傻了。 他干脆带着询问的眼神走到肖康面前站定。 然而,肖康甚至来不及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神色就被不远处江灼递来的眼神给吓得一僵。 操,这他妈谁还敢换过去? 谢决看着疯狂冲自己摇头的肖康忍不住叹息一声,只好又黑着脸坐了回去。 “同学们!”组织委员韩静同学站到讲台上对着众人说道,“马上就要到元旦晚会了,学校的安排是在31号那天下午先由各班级自行组织班内活动,晚上再去礼堂进行元旦文艺汇演。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有!有有有!”陈小菲立马兴奋地举起了手,“班内随便搞啦,大家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文艺汇演的话,我们排个舞吧!” 闻言,不少同学的眼神之中都透露出了好奇的信号。 “排舞?”韩静回道。 “对!舞蹈我都已经扒过了!”陈小菲简直恨不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韩静淡笑着点点头,转头对着其他同学问道,“其他同学们有什么想法吗?” 同学们纷纷含笑,有什么建议也都被陈小菲炽热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求你们了,圆我一个梦想吧!”她双手合十对着大家说道。 其他同学们忍不住失笑,而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那小菲,你上台来说一下你梦想的蓝图。”韩静也笑道。 陈小菲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上台去,“舞蹈名字呢就叫《troublemaker》,大家应该也有听过吧?等我来找找视频给大家看看。” 说着,她便用教学用的计算机点进了网页,“这个舞蹈是有两个C位的,大家觉得…” 话到一半,众人的眼神便已经转向后排,丝毫不加掩饰地锁定了一脸心不在焉的江灼以及一脸魂不守舍的谢决。 “……”谢决顶着密集的视线,讪笑着稍微坐正一点身子,“我,没学过跳舞。” “你放心!我把这支舞扒的底裤都不剩!动作分解下来都很简单!”陈小菲立马接道。 毕竟,谢决和江灼这两人,正是她圆梦计划的核心。 这两个长得都格外好看身材又极好的人跳起这支舞来,究竟有多能令人血脉贲张。 “操了…”陈小菲想想就止不住地兴奋起来。 “我…”谢决一百个拒绝的理由在看见她的表情时便无从说起。 见他似乎有点不情愿,陈小菲立马双手合十搓了搓,“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他有些为难地咽了咽口水,“行、行吧…” 跳舞嘛,反正是大家一起跳,每个人练好自己的part就好。 这时,网页上的视频也恰好加载完毕。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公演舞台,率先响起的则是台下粉丝们的尖叫。 而后,音乐才正式响起,站在舞台上的两位少年立马踩着点开始了动作。 不得不说,这种类型的表演,放到晚会上几乎能一秒点燃全场的气氛。 果然,视频中的粉丝们立马放声尖叫起来,而班上的同学们显然也亮了亮眼睛。 谢决看着屏幕上正扭着屁股的少年差点喷出一口水给朱问洗头。 不仅如此,这两位C位少年的互动动作也暧昧得令人面红耳赤。 操,这跟他想象中的也差太多了!不行不行不行…让他跟江灼跳这个还不如鲨了他。 更何况,以江灼的性格也不可能会答应。 于是,视频结束后,他便弱弱地开口道,“那个,陈小菲…你的这个梦想…” “我们圆了。”江灼接道。 谢决立马甩了记眼刀给江灼,甚至血气上涌,急得他直接伸手攥住了江灼的衣领,“你他妈的…” “停!”陈小菲喊道。 谢决忍不住转头看她,心里十分感动。 陈小菲大概也看出了他的心不甘情不愿,所以想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吧。 “这个动作不错,我可以改编到舞蹈里面去!”陈小菲继续说道。 “……”不仅没救,还一脚把他踢进了更深的火坑之中。 就在这时,韩静也满脸欣慰地开口说道:“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辛苦你们了,一班与你们同在!” “还得要几个伴舞,感兴趣的同学举个手!”陈小菲继续说道,“今天就把人员给定下来,明天咱们就开始排练!” 话音落后,朱问和苏锐不得不在众人的逼视之下举起了手,紧接着,梁超、杨凯、周停木也纷纷着了道。 “静静你也来?”陈小菲对着韩静一阵挤眉弄眼,“女生的伴舞位置就咱们俩来。” “行。”韩静爽快点头。 就这样,一班的表演节目被正式地敲定了下来。 自此以后,被安排到表演阵容中的几位同学便失去了快乐的自修时间。 “那么现在我们即将面临的第一个问题…”陈小菲双手环在胸前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说。”周停木推了推眼镜,声音已经透露出了有气无力的味道。 只见陈小菲的眼珠子不停地在谢决和江灼之间徘徊来徘徊去,“这个C位嘛,本来也是分男位和女位的,那么问题来了,两位大哥谁跳女位?” 一听这话,江灼便扬了扬下巴,无声地在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谢决恨不得直接伸手把他的下巴给掰回来。 “这样吧,虽然我个人感觉还是灼哥更适合男位…”陈小菲接着说道。 这么说谢决可就不服气了,“为什么?” “……”陈小菲对着他眨了眨眼,“你屁股比较翘。” …他该高兴吗? “这样吧,你们俩打个响指试试?”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男位开场的动作就是这个。” 打响指…这可戳到了谢决的痛处。 谢决的手其实也是白净修长到好看的不行,但是打响指是他截至目前都还没能掌握的一项技能。 江灼当然也知道,于是随手打了个格外清脆的响指以后便笑着对他挑了挑眉。 他气得咬紧牙关,非常努力地想要打出一个响指,却都毫无意外地以失败告终。 “你在数钱吗?”陈小菲面无表情地问道。 站在一旁看戏的众伴舞们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嗯,那男位就归灼哥了。”陈小菲下了最终判决,“我们现在开始抠动作,因为伴舞是中途加入舞台的,所以你们可以先自己看着视频稍微学一下动作。” 众人纷纷应声,排练室内变得忙碌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搞事。 ☆、练舞 不知不觉从开始练舞已经过去了两周,整支舞蹈被扒了个干净,众人也终于能够完整的将舞蹈表演下来。 “我们的服装已经定下来了!”陈小菲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上的图片放大给众人看。 首先是伴舞们的服装,为了最大程度地将观众的视线集中在C位上,他们的服装也就格外的朴素,只是黑色飘带T恤配上黑色工装裤,属于中规中矩又不失潮感的衣服。 几位伴舞同学本来就都格外佛系,因此看过之后只是淡淡点头。 这时,陈小菲才将图片滑到下一张,将两位C位的服装给展示了出来。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件黑色薄款雪纺衬衫,衣袖被设计成了蝙蝠袖的样式,尽管面料十分轻柔,可衣服的垂感依旧明显。 衬衫领口处有同样布料裁成的领带垂落下来,虽然还没有穿到身上,却已经几乎可以想见雪纺领带被松松垮垮地系在锁骨之下的禁欲感。 除此之外,这件衣服最为惊艳的地方,大概就是那片从衣摆处非常有层次感地向上蔓延来的白色星点,一下便让这原本还显得有些朴素的衬衫变得更加耀眼。 “我看那设计师说衣服上的星点是用了什么什么特殊的玩意儿,所以你们跳舞的时候这些小星点如果角度对上了就会一颗一颗地闪着。”陈小菲十分体贴地解释道。 至于裤子则是非常百搭的黑色破洞裤,配上这衣服直接将风骚二字展现到了极致。 “你们看这衣服的领子,不太好抓,所以…”她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自己用手示范了个动作,“那个抓衣领的动作改成扯领带好了,扯到最末端的位置再亲一下,操,我简直是个天才!” “……”谢决面无表情地重重叹息一声。 “还有还有。”陈小菲还没放过他,“我刚刚看了一下,感觉搭肩的动作有点多,我们把蝴蝶步后面那个搭肩改成摸腰吧。” 摸什么???谢决睁大了眼睛。 “穿这个衣服不秀腹肌简直天理难容。”她自顾自地说道,“既然上台了,就得让所有人都为我们尖叫!” 想听尖叫?谢决恨不得现在就叫给她听。 然而,叫是没能叫出来,只能弱弱地问了一句,“等一下…谁摸谁的…” “灼哥摸你的。”陈小菲回完以后就直接将刚想好的动作演示了一遍给他们看,“灼哥你右手先直接把谢决的衣摆往上撩,左手再从另一边蜿蜒着往上摸…” 操他妈的。 谢决甚至忍不住开始好奇她脑子里都装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好。”江灼点头。 “好个屁好!”他立马接道。 只可惜,这声抱怨被非常爽快地无视了。 “来来来,你们现在就试试看,谢决你就侧着脸,把最好看的角度展现出来,然后跟着灼哥摸的方向顶腰就好。”陈小菲说道,见他不动还摆了摆手催促几下。 “……”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江灼站到他的身后,用右手将他的衣摆撩起,等他找好侧脸的角度后,另一只手才朝着他的腰上抚去。 “眼神眼神…”陈小菲提醒道,“灼哥眼神再狠一点。” 闻言,谢决也不自觉朝着面前的镜子望去,想要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猝不及防地和江灼视线相撞,不得已将他眼神中燃烧着的炽热全盘接受,肚子里立马有一团火炸开似的难受,甚至感到有些反胃。 这时,江灼的指尖恰巧摸上了他的小腹,惊得他不自觉挣扎起来,脑袋往后一仰便直愣愣地撞上了江灼的下巴。 江灼痛的闷哼一声,而后收回手捂了捂下巴,“你…” 谢决脑子还在发懵,稀里糊涂地道了个歉,便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然而,刚跑到拐角处时,他就猝不及防地和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他又立马说道。 “谢决?”对面那人却喊出了他的名字。 于是谢决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了面带笑容的夏祎。 “元旦晚会你也表演节目啊?”夏祎问道。 这会儿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因此愣愣地点头。 “你怎么了?”夏祎这才看出他不对劲,干脆微微弯下身子,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问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室?” 谢决皱了皱眉,他确实觉得有点难受,“我,有点想吐。” “想吐?!”夏祎也被吓了一跳,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有一点烫,能走吗?我背你去校医那里看看?” 闻言,他摆了摆手,干脆自己转身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见状,夏祎便慢慢悠悠地跟在他身边。 “你不排练了?”谢决抬眸扫他一眼。 他笑着摇摇头,“练完了,我负责锁门的。” “哦。”谢决淡淡地应了一声,“其实你不用跟着我。” 估计就是个低烧,也不至于晕在路上。 “顺路。”夏祎回道,而后转头看他,“你们班这次准备的什么节目?” 哦哟,还来打听小道消息呢。 “你们班呢?”谢决狡黠一笑问道。 夏祎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因此这会儿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想法,毫不犹豫地回道,“舞台剧。童话故事改编的,没见过吧?” 确实没见过…他忍不住有些惭愧地笑了笑,“我们班是舞蹈。” “之前听过你唱歌,现在又能看到你跳舞了。”夏祎展颜笑道。 两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一边走出了体艺馆。 然而,才刚走出去没几步,谢决便听见有人喊他。 “谢决!”江灼的声音从三楼的舞蹈教室的窗口传来。 听他这语气,如果不是在三楼的话恐怕都要直接翻窗跳下来了。 谢决连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去,还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江灼比他疯多了。 他觉得自己能追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六年都不放手确实很疯。 但是江灼,能抓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六年都不放手简直比他还要更疯。 到校医室的门口后,夏祎才终于放心地往回走去。 而他则又一次躺在了校医室的病床上睡了过去。 或许是这几天舞蹈练的太猛,浑身上下都酸痛的厉害,又或者是因为距离圣诞越来越近的原因,他才总是不停地梦到自己出车祸时的场景。 刺耳而可怖的刹车声将他从梦境推回到了现实。 一手撑着坐起身来后,谢决才转头看向趴在床边的江灼。 一瞬间,他居然觉得有些恍惚,要不是江灼和自己身上都还穿着蓝白校服,他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回到了未来。 “你醒了?”江灼被他的动静吵醒,“你他妈是不是傻?怎么发烧也不说?” 谢决不大想说话,因此一手捂了捂脸呆坐着。 “还有哪里不舒服?”江灼立马问道,“我去帮你把校医叫过来。” 虽然觉得没有必要,可他还是没有出言制止。 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江灼的背影,觉得有些可怜又可笑。 原来感受到自己不想要的体贴时居然是这样的滋味。 当李校医推门而入时,他正坐在床沿系着鞋带。 “谢决,感觉好点了吗?”李校医柔声问道,“不舒服的话可以再歇一会儿,老师那边我可以帮你签请假条。” “谢谢李校医,我没事了。”他展颜回道。 闻言,李校医才笑着点点头,将手中的退烧药递给他,“饭后吃两颗。” 接过以后,他便对着校医挥了挥手朝外走去。 江灼自然也跟了出来,可谢决就是像机械般目不斜视地自顾自往前走着。 “谢决…”江灼有些急躁地喊道,“你真的打算这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就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我?” 谢决微微垂眸。 “就连二班的那个谁,就连他都可以跟你肩并肩走在一起,你会跟他说话、看着他笑。”江灼干脆挡在他的面前沉声道,“你不想理我,可你最起码要告诉我为什么吧?因为我上次拒绝你?还是因为处分?或者因为刚才那个动作让你感觉不舒服了?” 谢决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向他,“你问我为什么?那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在我喜欢你的时候不屑一顾,又为什么在我要放弃你的时候死缠烂打?” 闻言,江灼几乎是情不自禁地重重叹息一声,“我他妈现在就是在问你为什么放弃我啊?我他妈怎么就…被你放弃了?” 看着他的神情,谢决隐隐有些想笑,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直接绕过了他。 “谢决。”江灼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他丝毫不予理会,自顾自地继续迈步。 “我们在一起吧。” 脚步终究还是顿住了,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眼神之中写满难以置信四个大字,表情也是难以言喻的空洞。 ☆、记仇 相视一阵后,谢决开口了。 “你不应该趁我发烧的时候问我的。” 谢决的脸上仿佛写着“记仇”二字,而后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不然我脑子一热就想给你一拳。” 说完,他也不管江灼的脸色有多难看便自己扭头继续朝着教学楼走去。 不喜欢自己,又说要跟自己在一起? “真是脑子有病。”他忍不住低声骂道。 等他回到教室时正是课间休息的时候,可是同学们却都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站在讲台旁的黄易馨老师则眼眶泛红。 什么情况? 直到江灼也推门而入后,黄老师才吸了吸鼻子说道,“好了,现在同学们也到齐了,其实我就是来告诉大家一件事情,下个月…我就会辞职了。” “辞职?”同学们纷纷疑惑道。 “为什么啊?”陈小菲更是直接问道。 黄老师无奈一笑,“因为家里有很多很多复杂的事情,所以不能陪你们度过剩下的高中生活了,老师也觉得很遗憾。下个星期学校应该就会找到接班老师了,教学进度这些都不会耽搁的。” “下个星期?”梁超惊道,“那老师,你还能看到我们元旦晚会的表演吗?” 提起这个,黄老师脸上的遗憾便更重几分,“我们学校门禁很严,不知道会不会让我进来…” 闻言,整个教室便陷入一股沉默之中。 不是相顾无言的沉默,而是千头万绪无从说起的沉默。 “我们一定会拍下来发给老师看的。”周停木率先打破了寂静。 “好。”黄老师这才展颜笑着点头,而后看了看班上的各位同学,“你们是我当班主任带过的第一届学生,也是我遇见过最懂事最贴心的学生,老师希望你们都能够好好地学习,让这三年不留遗憾。虽然在毕业之前提早迎来了和你们离别的时刻,但是,我寄予在你们身上的‘前程似锦’的期愿永远没有尽头。” 原来大多数时候,离别都是这样悄无声息又令人不可抗拒地摆在眼前。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同学们在英语课上的积极程度比以往还要高涨几分,而参加演出的同学们也不约而同地在练习时更加卖力起来。 哪怕只是通过视频,他们也希望能将更好的演出展现在老师的眼前。 晚自习照旧被拿来练舞,直到第三道下课铃响起,周停木和梁超才从门卫室将表演用的服装给取了过来,“大家来把衣服领一下,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 作为c位的服装自然无比显眼,因此谢决是最先拿到衣服的,而后他便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率先往回走去。 然而,刚出门没多久,江灼便跟了上来。 虽然感觉有点别扭,却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他便只顾着自己埋头往前走。 “谢决。”江灼跟上来喊道,“小谢同学?” 操,这人指定是有点毛病。 “决哥,我喊你哥行了吧!”江灼急道。 谢决的步伐不停,嘴上好歹还是回了一句,“我他妈还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你跟我在一起。”江灼毫不犹豫地回道。 在一起?他忍不住笑了笑,“我不要面子的啊?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 听这话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被一口咬死,江灼便忍不住展颜笑了笑,“行啊,我追你。你之前为我做的,我也可以。我可以每天早上帮你买早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不想要!”谢决沉声回道,“江灼你他妈的有病吧?你又不喜欢我,放过我不好吗?!” “要是不喜欢你的话,你以为我这几天是在存心给自己添堵吗?”江灼却道。 闻言,谢决终于还是忍不住感到疑惑起来,“你喜欢我?那谭语呢?” “又是谭语?我跟她没什么啊!你干嘛老把我和她拴一块?”江灼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委屈之色。 怎么会…谢决伸手推开寝室房门将自己的衣服丢到书桌上。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到这边来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 江灼想了想答道,“十一月四号,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在这里的,那时候这边还在放暑假。” 十一月?! 谢决忍不住恍然般张了张嘴,原来是比自己来的还要早,难怪他不知道自己出车祸的事情。 这么说来…和谭语交往的人,其实不是自己追了六年的那个江灼? 居然还能有这种事情? 不过…就算如此,那个拒绝了自己六年的江灼,那个就连为了他跑一趟寝室藏烟灰都嫌麻烦的江灼,又怎么会突然喜欢上自己? 他只是,习惯了有个人始终围绕着他。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江灼的声音瞬间将他的思绪拉扯回来。 然而,谢决却根本不想答话,只是自顾自地缓缓地在床边坐下。 他实在想不明白… “谢决…”江灼朝他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喊道,语气却无比轻柔,“我真的怕了…之前是我脑子有病,每天端着个臭架子,现在我都已经想清楚了,没有什么比你呆在我身边更重要,你想听我表白的话,我可以天天说给你听。你现在不想答应我没关系,我总得先还你点什么,等你心里觉得平衡了,你再好好看看我…” 谢决也说不准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烟我再也不抽了…”江灼又道。 话音刚落,谢决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他妈说过的话。 总有一天,江灼以后一定也会遇到这样的人。 到头来这个人居然会是他自己。 谢决冷笑着应了一声,“我他妈少吸一天二手烟,将来就多写一页长寿秘诀。” 闻言,江灼顿时有些窘迫地微微垂下眸去。 洗漱过后,谢决便早早地躺上了床。 第二天,江灼果然将早餐给买了回来,零零散散地摆了满桌,简直比当年谢决那阵仗还要夸张。 然而,刚刷完牙的谢决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而后就揣上饭卡自己往食堂走去。 上午第三节的英语课,新的英语老师才头一回出现在了一班同学们的视线之中。 同学们看着讲台上那位戴着厚眼镜年近四十的女老师,心里都忍不住担忧起她的口语发音来。 上课铃声响起后,她才对着大家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同学们好,从今天开始,我将接任你们黄老师身上的重担,既成为你们的英语老师,也担任你们的班主任。” “我姓曾,你们喊我曾老师就好,如果被我知道你们私下起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外号…”说着,她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英语课上,我对大家的要求是要在我教到之前先将下一个单元的单词都背好,这样我们上课效率也高。” 光听这段话,同学们脸上便露出了各异的神情,显然有些无所适从。 “我还有一个问题。”曾老师说着便晃了晃手里的纸,“你们的期中考成绩我已经看过了,不是说能进一班的都是年纪里名列前茅的吗?那么这个名次排在两百名的同学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两百名,许多同学们的视线便齐刷刷地指向了谢决,直到发现江灼的脸色不大好看才慌慌张张地转回去。 谢决不禁苦笑,答道,“黄老师把保留名额给了我。” “这样子啊,那你是不是什么特长生?”曾老师恍然般问道。 谢决如实摇摇头。 见状,曾老师立马板起面孔,“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的保留名额一定不会留给你。” “……”谢决沉默了。 不知不觉,这个未来居然已经变了这么多。 原本在一班平平安安混了三年的自己现在却好像收到了逐客令。 他的余光忽然瞥见江灼抄起了桌上的字典,于是赶忙伸手按住,“你疯了?” 此刻盛放在江灼眼中的怒意几乎吓到了他。 “这次还想要我给你背锅?”他有些恼怒道。 老师似乎也注意到他们这边不对劲,便出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谢决一边回着一边将厚重的字典从江灼手中夺了过来。 “如果你去了别的班,我陪你。”江灼咬牙道。 谢决剜他一眼,烦躁道:“我他妈躲你都来不及…” “不行,你就算是转学了我也要跟着。”江灼毫不犹豫地回道,“异地恋的苦老子吃不起。” 这算哪门子异地恋了… 谢决眉头紧锁,“谁跟你恋就是谁倒了八辈子血霉,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那这八辈子血霉。”江灼却笑着接道,“你倒定了。” 闻言,谢决“呵”了一声,便不再理他。 ☆、疼吗 第四节是体育课,同学们才刚集合完毕,天上便忽然飘起连绵的小雨,于是黎老师干脆拉着隔壁班的老师一块搞了场篮球比赛。 一班的男生平时就喜欢凑在一起打球,一听这话便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个捋起袖子便开始对着二班的人邀战。 见状,二班的人哪里会退缩,一群人气势汹汹地簇拥着满脸无奈的夏祎应下了战书。 谢决平时虽然也会跟着他们打球,但相比起来球技确实要比江灼他们逊色一筹,于是便干脆拎了瓶水坐在场边。 战争一触即发,除了两班人以外也有不少其他人闻风而来,大部分是来围观江灼的,余下的则大多是来围观夏祎的。 之前运动会的时候,谢决看江灼时实在加了太多层滤镜,现在褪去以后也就不过如此了,倒是之前看着隐隐有些不顺眼的夏祎变得画风正常许多。 这么一看,夏祎倒属于耐看型的帅哥,浑身上下都有着说不出的爽朗气息,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二班的同学们才普遍喜欢他。 场上的人显然都不是混子,形势变幻莫测,没有人能说得准篮球在下一秒会落到谁的手中。 谢决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而后抬眸看了看记分板。 四十六比四十四,光从这个比分,也能想象到战况之激烈了。 耳边尽是篮球拍在地面上以及球鞋摩擦着地面的声音。 “传球!”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然而,紧接着响起来的却是一道提醒声,“小心!” 谢决下意识一转头,这才看到篮球居然正笔直地奔自己而来,于是顾不上还没来得及拧上的瓶盖立马伸手去挡。 然而,球却在碰到他的手之前便被人给截了回去。 “看着点传啊!”那人一边继续往回跑去一边扬声喊道。 谢决忍不住看向那道背影,居然是夏祎,也是绝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看着夏祎的背影失笑的时候,站在球场中的江灼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蓄满着悲戚。 “灼哥!拦住!”朱问高声喊道。 这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气势汹汹控着球而来的夏祎便忍不住咬牙,而后才掐准时机起跳准备拦他一手。 只可惜,他显然低估了夏祎的弹跳能力,又由于走神而和比他早一步跳起的梁超撞在了一起,眼睛旁边几乎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肘击,痛得他眼前一黑。 场内立马响起一片惊呼。 可江灼却立马转头看向了坐在场边的谢决,眼前虽然还依旧有些眩晕,他也很努力地眯起眼去看,这才终于看清了满脸无动于衷的谢决。 他忍不住想,如果是以前,谢决早已经奔自己而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一脸视若无睹地坐在原地。 忽然,他居然觉得自己被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大悲伤彻底笼罩住了。 死死地咬了咬嘴唇后,江灼才对着其他同学摆了摆手,用衣袖飞快地往眼前一蹭,“我没事…继续。” 于是裁判吹了吹哨,比赛继续。 只不过,几球以后,倒是夏祎先下了场。 他刚一走到场边,原本坐在长凳上的二班同学便忍不住问道,“怎么不打了啊?” 夏祎笑着摇摇头,随手拎起一瓶水拧开以后才回道,“再打要出汗了。” “强…”问话的同学冲他竖了竖拇指。 夏祎依旧展颜笑了笑,而后居然迈步朝着坐在不远处的谢决走去。 谢决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身后同学们的神情,见他们没什么反应才稍微松一口气。 这位同学,居然敢孤军深入敌营。 场下这边才刚有所动作,江灼的脸色便已经沉下来好几分。 “给你。”夏祎将自己手上拎着的那瓶矿泉水递给他,笑了笑说道,“我已经拧开了,但没喝过。” 谢决刚才手上的那瓶水,在他准备接球的时候几乎被捏地全洒了出来。 一瓶水而已,倒也没必要推来推去的,于是他淡笑着接了过来,“刚才谢谢你。” “没事。”夏祎顺势在他旁边坐下,笑得十分灿烂,“那球我进了。” 闻言,谢决咽了咽口水,跑到敌营说这句话实在嚣张。 “你觉得哪边会赢?”夏祎看了看记分板以后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 或许是因为凑的确实有点近,以至于不看场内谢决都能感受到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朝他们这边射来。 “我们班。”谢决回道。 闻言,夏祎没点头也没反驳,而后忽然变了变脸色,低低地“哎哟”了一声。 “你怎么了?”谢决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他。 只见他一手按着膝盖,而后扭了扭身子,低声说道:“有点抽筋了…” 抽筋??? 谢决的眼睛惊得睁大一些,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啊?那我…怎么…” “兄弟…校医室…”夏祎一边继续按着腿一边冲他眨了眨眼轻声道。 谢决有些慌张地往二班观众席看了一眼,“那我去帮你叫个同学?” 夏祎立马拦住他,“别别别。我也要面子的嘛,刚才打球还那么跳,一下场抽筋了多搞笑啊?” “亏你也知道啊。”谢决忍不住笑道,“那怎么办?” 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你搀着我点,我尽量不露馅地走出大众视野,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之前自己发烧的时候,虽然自己没有要求,但人家也还是非常热心地陪着自己一块去了… “行。”于是谢决点点头,而后一手拉着他起来。 “我…”夏祎咬着牙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朝体育馆外走去。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一走,居然还有不少女生跟了出来。 于是乎,这一路都只能强忍着朝校医室走去,倒是白白让谢决笑话了一整路。 直到坐到校医室的病床上以后,谢决才说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夏祎却道,接着又忍不住低低地抖着肩膀笑起来。 “你笑什么?”谢决问道。 只见他抬眸望向谢决,而后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但就是想笑。” 这时,李校医恰巧推门进来。 正当谢决开始组织语言告辞时,夏祎便率先笑着开口道,“行了,你回去上课吧,谢了。” 于是他也笑着点点头,挥了挥手便走了出去。 既然已经决定好好学习,他就不想错过任何一堂课,更何况,刚才江灼也在球场上算是受了点伤,说不准待会儿就朝校医室来了…… 然而,当他回到教室看见满脸阴郁地坐在位置上的江灼时,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多在校医室留一会儿。 “谢决。”江灼转过头看向他,居然像委屈似的说道,“我受伤了…” 他面不改色地坐到位置上,“学校有校医室。” “我本来想去的,但又怕了…”江灼缓缓说道。 怕?谢决微微挑眉,却没再接话,只是自顾自地坐回到位置上翻起书来。 “我怕看到你和夏祎在里面…”江灼继续说道,而后眼圈就不由自主地变红几分。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扯了扯谢决的袖子,“谢决,你看看我好不好?看看我哪里受伤了…问问我到底疼不疼…” 谢决冷着脸缩了缩手,淡淡问道,“疼吗?” 仅仅两个字,江灼的脸上立马雨霁云开,刚要回话时却又听见谢决继续接道,“不够疼我再给你来一拳怎么样?” ☆、隐忍 午饭过后,谢决便拉着阿毛一起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内的大厅是所有同学共用的场所,因此不能大声喧哗,而里面的几间隔间则是专门留给学生讨论用的。 谢决和阿毛早早地占了一个小房间用来补课。 最近因为舞蹈排练没能回家,自然也就错过了许多节小虞哥的家教课,所以他才拉着阿毛来抄笔记。 至于严守,他估计就是来凑个热闹。 “谢决你行啊,期中考都过去了,学习的劲头还这么足?”毛峰见他这么勤快便感叹道。 闻言,谢决手上的动作不停,“我们班换了班主任,她说了保留名额不会给我。而且,捐楼这种话,我听着太刺耳了。” “捐楼?”接话的却是严守,“是指我们新校舍吗?” 谢决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那好像确实是学生家长捐的…”严守皱了皱眉说道。 笔尖突然顿在纸上,他有些茫然地抬头。 “我之前看我爸电脑的时候不小心看见过…”严守继续说道,“不过,具体是谁捐的,就不知道了。” 谢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神闪烁了两下才继续落回到课本之上。 只是…翻页的速度显然慢了许多。 毛峰忍不住偷偷给严守递了个眼神,似乎在无声地责怪他多嘴了。 接收到那道充满嫌弃的眼神后,严守就一直闭上了嘴不敢出声儿。 午休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却让谢决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到了令人心头发痒的地步。 直到午休结束铃响起时,谢决才收好课本,对着阿毛道了声谢便自顾自地回了教室。 刚一进门,朱问就发现他这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于是忍不住开口道:“小谢同学怎么了?” 谢决缓缓摇了摇头,“我刚听说…我们学校新校舍,好像确实是学生家长捐的。” 闻言,朱问不自觉和苏锐对视一眼,神情显然有些不大对劲。 “你们知道?”他试探性地问道。 只见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刚要开口时却又被打断了。 “表演节目的同学们这节体育课去舞蹈教室排练。”梁超对着同学们嚎了一嗓子。 于是乎朱问和苏锐立马话头一转,“走走走,先去练舞。” 奇怪…谢决盯着他们看了一眼,却又不能说什么,只好跟着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四下无人的花园中后,江灼又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像只苍蝇似的围在他身边打转,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你要怎么才原谅我?谢决,你能不能看我一眼?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就连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不给我?你不是说自己喜欢我吗?为什么现在又不理我…” 可不管他说什么,谢决始终充耳不闻,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 “谢决!”江灼终于还是红着眼喊道,却见他连脚步都不顿一下,心脏简直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你不是想知道新校舍是谁捐的吗?” 听到这话,他才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我捐的…”江灼继续说道,区区三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谢决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望向他。 捐楼的人,是江灼?怎么可能是江灼? “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把我妈签的那份文件翻出来给你看。”江灼的眼眶里似乎还隐隐泛着泪光,说着便立马打开手机翻起了记录。 其实,光看他的神情,谢决就已经知道了,江灼没有说谎。 可是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他忍不住蹙眉问道,心里的思绪早已经乱成了一团。 江灼抬眸看着他,“为了把你留在一班,为了能天天看到你…” 所以说,自己的保留名额,不是黄老师给的,而是江灼给的? “谢决,你不能躲我。”江灼咬了咬牙说道,“你不能这样躲着我…” 一时间,谢决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学校新校舍的造价过亿,并且,这件事情许婧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连许婧都知道江灼和自己的事情? 可他想不明白,许婧又怎么会同意? 他还在愣神的时候,江灼已经逼近过来沉声说道,“谢决,我就想一直把你留在身边…你能不能理理我,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此时此刻,他已经急的想用任何一根稻草将谢决捆在自己身边。 谢决忍不住叹息一声,有些无力地看向江灼。 “你不是喜欢我六年了吗?”江灼说道,“现在换我喜欢你好不好?你只要别躲着我…我就能一直一直喜欢你。” 闻言,谢决不禁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 江灼确实拿捏住了他的每一寸软肋,他几乎是猝不及防地被这价值一个亿的人情债给打懵了。 “这件事,你怎么说服你妈的?”他问道。 江灼微微垂眸,“只要我多参加钢琴比赛,以后拿个高考状元,再…再答应我妈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妈和学校都不会有意见…谢决,比起异地恋,我更希望你能在我身边…你放心,名额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的,我不会让你走的…” 这么一说,谢决便想起来,当初他们那一届的高考状元,确实是他们学校出的。 可是当时江灼明明告诉自己… “你的高考分数…是骗我的?”他皱眉问道。 江灼并没有点头,可他的神情,早已经说出了答案。 自己居然还真以为江灼高考失利…原本他以为简欢虞不去浙大已经够令人惋惜的,没想到江灼和他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或许江灼真的也喜欢着自己? “谢决…”江灼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手,“这次钢琴比赛的决赛会在米兰举行,时间在寒假,所以不耽误上课,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点点头,脑子里已经一片混沌。 这时,不远处才传来了朱问的喊声,“小谢同学!灼哥!你们还在那干嘛呢!要打就去练舞室打啦!” “知道了!”江灼回道,而后低头望向谢决,“走吧?” 距离元旦晚会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宝贵的练习时间当然不能浪费。 于是他还是愣愣地点点头,率先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你们终于来了。”陈小菲一早坐在地板上等着他们,“怎么样怎么样?衣服都试过了吗?合不合身?” “合身!”朱问第一个接道。 陈小菲挥了挥手,“去,问你了吗?” “嗐…”生活不易,朱朱叹气。 “谢决,你试过没?”陈小菲干脆点名问道。 谢决这才回过神来,琢磨了一下才回道,“有一点大。” 陈小菲点点头,“大一点的话没有关系,要的就是飘逸风骚,灼哥的呢?” “差不多。穿着还行。”江灼回道。 “好。”她这才放下心来,拍拍手站起身,“那我们赶紧开始练吧。对了谢决,之前灼哥跟我说把摸腰的动作改一改,我后来想了一下,要不改成抬下巴?” 然而,沉默一会儿后,谢决才缓缓摇了摇头,“不用改。” 陈小菲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 “不用改。”他重复道。 他确实隐隐在抗拒着和江灼有肢体接触,但是刚才猝然得知的事情又明晃晃地告诉他,他似乎不该这样… 这六年里,他所付出的东西,所隐忍的东西,似乎比江灼要单薄… 仅仅三个字,就让江灼的眼中闪了闪光。 最后两天排练的时间,陈小菲同学也就更胜以往地严厉起来,恨不得把每一个动作都抓到完美。 “好!”她看着这两天自己死磕出来的效果忍不住拍了拍手,“不夸张的说,完美了。让公立校区那群小朋友见识见识,哼。” 周停木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好了,同学们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争取将最好的状态留给舞台。” 众人这才纷纷拍手解散。 回到寝室以后,谢决飞快地洗完澡,连头发也顾不上吹就直愣愣地躺倒在了床上。 “谢决。”江灼柔声喊道。 谢决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便干脆打算就这样装睡。 见他没有反应,江灼也没再喊他,直接走到床沿边坐下,而后用手上的干毛巾帮他擦起了头发。 这哪里还装得下去? 谢决不得不睁眼坐了起来,却也没再抗拒,只是任由他小心翼翼地帮自己擦着头发。 江灼自己的头发也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偶尔从脸侧滑过,可他却毫无反应,视线就像是被黏在了谢决身上。 直到头发被擦到半干时,他才又柔声问道,“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不用了。”谢决摇了摇头。 因为实在不想再承他的情。 闻言,江灼的眸光不由得黯淡几分,他伸手将谢决抱住。 刚碰到时,谢决还是下意识用力地挣扎了一下,可后来又好像是释怀了,干脆就像块木头似的呆呆坐着。 “谢决…我求求你了,不要这样…”江灼哑声说道,说话时的尾音几乎都在微微发颤,“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 谢决有些无奈,“不用你帮我买回来。但是…勉强可以跟你一起去买…” 闻言,江灼才松开他,有些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一起去?” “嗯。”他淡淡道。 下一秒,江灼便展颜笑了起来,喉结上下攒动着,眼神甚至兴奋到无处安放,半晌后才忍不住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而后,便不出意外地被谢决一脚踹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火勺真的更喜欢小谢。所以,先给卑微火勺一点温暖,再进入第二段火葬场。后面几章还是会甜一下的。 ☆、元旦 元旦这一天终于还是姗姗来到,这样的日子里,各科老师的心情也普遍极好,课后布置作业也就不知不觉地手下留情了一些。 下午的时候空给各班同学们自行安排,韩静特地下了十来部口碑较好的恐怖片,这会儿正齐刷刷地摆在屏幕上任由他们挑选。 “《咒怨》大家看过吗?”韩静挪动着鼠标指向某个文件夹后问道。 许多同学都点下了头。 “那《昆池岩》?”韩静同学又问道。 这回倒是没几个人点头,于是她便非常爽快地点开文件后播放了起来。 谢决一向对恐怖片不大感冒。 小时候他爸就老拿这些东西吓唬他,以至于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留下了一些阴影。 电影开播后,坐在窗边的同学们非常上道地将窗帘给拉了起来,顿时,整间教室里便显得阴森了几分。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一直闪躲着屏幕的视线,江灼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而后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紧紧扣住,不给他半点儿缩回去的机会,等他转过头来后才轻声问道,“你怕鬼?” 怎么说也活了二十多年,怕鬼这种事情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可他也没有否认。 看着他有些窘迫的神情,江灼不禁失笑,而后不动神色地将椅子挪近一些,直接将自己的肩膀与他挨在一起。 他感觉到江灼一直在用指腹轻轻地蹭着自己的指尖,动作轻柔却又有着几分霸道的味道。 “我想起…高一的时候我们有一次闲着没事去旧宿舍搞了个什么探险活动。”江灼微微垂眸说道,“我当时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提起这个,谢决脑海中的记忆也逐渐鲜明起来。 高一那个时候的他们还对太多事情抱有好奇,听人说起旧校舍里的种种诡异的怪事便天不怕地不怕得要去看看。 旧校舍的建筑老化的也算厉害,再加上前几年有过一场火,漏风漏雨都很严重,因此什么奇怪的声音他都在那天晚上听遍了。 当他独自一个人被丢在旧校舍里,怕得寸步难行的时候,他能将屋顶漏水的声音听成玻璃珠滚动的声音,能将风从缝隙中刮过的声音听成笑声,也能从自己很没出息的呜咽声中听出满腹恐惧的味道。 “我居然…把你丢在那里。” 谢决淡淡道:“已经过去了。” 影片结束后,窗帘才重新被拉开,刺眼的阳光又一次将教室填满。 “好,接下来的时间,我们来玩游戏吧!”梁超拍了拍手说道,而后组织着同学们将课桌朝两边挪去,中间空出一片地方来进行活动。 梁超站到教室中间后才继续说道,“咱们就按座位分组吧,每一列同学是同一小组。然后我们各个小组之间进行battle,最后积分多的小组将获得我们班委准备的大奖!不过,参加表演节目的同学们只能参加第一轮游戏,我们还得提前为晚上的表演准备一下。” 话音落后,同学们纷纷摩拳擦掌。 要知道,一班的班委可是出了名的慷慨大方,以至于高中生活过半,他们班的班费都还没有花出多少。 “那先让我们本次舞蹈的两位C位所在的小组battle一下。”梁超说着便对着两组同学们招了招手,“游戏规则很简单,哎反正你们的对手也就是同桌,你们先猜个拳,决定一下由谁来抽签决定项目。” 抽个签而已,大家都同桌有段日子了,干脆也没有猜拳,直接笑嘻嘻地随便由谁去抽。 “去抽吧。”江灼也对着谢决扬了扬下巴。 恰巧此时梁超端着抽签盒子来到了谢决面前,于是他便伸手进去摸了张纸条出来,“夹大腿?” 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梁超便解释道,“这个游戏很简单,就是一个人夹着另一个人的双腿,被夹着的人要用力撑开双腿,夹着的人就用力不被撑开,其实就是比力气大小…” 规则确实很简单,一听就懂,谢决一边点头一边将纸条重新折好放回了箱子里头。 前面的同学们也已经抽到了自己的项目,梁超赶忙风风火火地主持起来。 “小谢同学你们抽到了啥?”朱问回过头来问道。 “夹大腿。”谢决如实回答。 朱问点点头,“我们抽到的是掰脚趾。” 掰脚趾?他忍不住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这都什么奇葩的游戏… 五分钟后,他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掰脚趾。 “哎哟卧槽你妈的,苏锐我求你了,你他妈输一下会死吗?”朱问硬是在这大冬天里出了一头汗。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而又残忍。 相比之下,谢决认为自己抽到的夹大腿还算不错。 没多久,胜负终于分了出来,朱问欲哭无泪地将自己被夹得通红的大脚给收了回来。 “现在两组的成绩是2:2平,关键就看最后一组了!”梁超激情主持道。 “灼哥!加油!”苏锐伸手拍了拍江灼的肩膀,却被后者一脸嫌弃地躲开了,“卧槽,我这只手没摸过脚的!” 前排的同学们也纷纷回过头看向他们。 两人这才慢慢地朝前挪了挪凳子。 第一局由谢决进攻而江灼防守。 直到江灼将他的双腿紧紧夹住,梁超才开口说道,“三局两胜啊,三十秒以内没能撑开就算失败了,准备好了吗?” 见两人点头,他才按下计时,“开始!” 话音刚落,谢决便感觉到江灼的双腿开始发力,狠狠地将自己的双腿禁锢起来,丝毫也动弹不得。 “小谢同学加油啊!”朱问急忙开始为他打气。 可是力气这种东西,也不是几句加油就能凭空提上来的。 他的手紧紧地抓在椅子的边缘,面色也因为咬牙用力而涨红起来。 见他这副样子,江灼勉强将自己的嘴角压下去,不动声色地将腿上所用的力气收敛了一些。 “第一局,谢决胜!”梁超立马挥舞起了手中的小旗子宣布道。 “不是吧灼哥?你这放了个太平洋啊?”苏锐将他脸上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立马揭穿道。 江灼却只是淡笑着挑了挑眉,“我乐意。” 第二局很快开始,这回被夹着腿的换成了江灼。 谢决依旧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 然而,计时器才刚按下没多久,江灼稍一使劲就直接顶得他两腿大开。 这个姿势莫名让他的心头漫上一阵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尤其是当他与江灼四目相对后,整张脸立马因为恼羞成怒而瞬间红透。 江灼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么想赢?” 谢决哪里还敢看他,干脆别开了视线。 “那没办法了。”江灼转头对着同组的其他同学说道,“要什么奖励我送你们。” 其他同学们本来也就是图个乐,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乎,胜利几乎是丝毫没有意外落到了谢决手中。 梁超一边往黑板上计了分一边对着他们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先去为晚上的表演做准备。 回寝室的路上,江灼才拉起他的手看了看。 谢决的手格外白净,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黑色手表。 “我给你的那块表你不喜欢?”他问道,“我以前送给你之后你就天天戴着,我以为…” “喜欢。”谢决回道,“之前喜欢是因为,那是你送的。现在不戴…是因为那是山的。” “山的?”江灼一愣,“怎么会是…” 说到一半,他才回想起自己以前说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山的。你真当我冤大头花几百万去买一块山寨货?” 闻言,谢决不禁疑惑地望向他,“你不是说…” “开玩笑,卖我假货的同学,我还给他什么面子,早就丢进黑名单了。”江灼回道,“亏你也信。所以你以前把那块表当成山寨货还开心了那么久?” 操…听起来就特别傻。 可他还是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江灼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就你这小脑袋瓜子,听什么信什么的…” 谢决不甘心地剜他一眼。 “我的错我的错。”江灼赶忙好声好气地低头说道,顿了顿才又突然说道,“谢决,我们在一起吧…” 谢决的脚步顿了顿。 “或者,我也不介意用朋友的名义跟你做着情侣该做的事情。”江灼说道,“名分什么的…” 名分?? 说着,他又自己立马反悔道,“不行,我就想当你男朋友。” 谢决依旧不语。 “你不拒绝…”江灼自顾自地接道,“我就要当你答应了。” 这时,谢决才缓缓点了点头。 相比之下,自己欠江灼的,确实太多。 见状,江灼立马喜形于色,捂着脸在心里呐喊了一声后才又转头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不行。”他不假思索地回道,而后伸手将江灼正缓缓凑过来的脸推开。 妥协归妥协,但这是谢决在心中斗争权衡无数次才勉强做出的最后一次妥协,难免会格外小心翼翼。 并且,他感受着自己几乎毫无波澜的心情,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神奇,长达六年的暗恋终于成真,可或许是他已经真的麻木了,眼下这点微不足道的欣喜,似乎根本不足以弥补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 等他们到寝室时,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在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了。 两人穿越人群回到房间后格外从容地先点好了外卖。 什么准备也不如好好吃顿晚饭来的实在。 因此,当其他伴舞的同学们回到寝室时,看到的便是两位正十分悠闲地吃着晚饭时的场景。 仅用一秒,陈小菲就反应了过来,“来来来!造型师姐姐呢?先搞伴舞的。” “两位大哥机智啊,你们先吃饭,省得待会儿把衣服给弄脏了或者把妆蹭花了。”说着,她还对着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则淡笑着点头,吃好后才慢吞吞地进浴室换衣服。 “伴舞化完了吗?”陈小菲几乎忙得快要跳起来,“好好好,赶紧的,两位C位哥哥已经开始换衣服了!” 刚说完,她一个回头便看见江灼他们房间浴室的门打开了… ☆、圆梦 “我操…”陈小菲忍不住捂嘴,而后抓着身旁韩静的手晃了晃,“我可以了,我的梦想圆满了,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一贯非常云淡风轻的韩静此时都忍不住被惊艳地说不出话来,缓了缓才笑道,“我已经可以想象出到时候舞台下面会有多炸了…” 就连现在都已经有许多其他班的同学开始不停地往这边张望着。 “快快快,造型师姐姐。”陈小菲又催促道,而后才看向其他伴舞同学,“咱们也赶紧点些外卖垫垫肚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造型师姐姐对着两人的脸犹豫了好久后还是决定只上层淡妆。 就这颜值,搞得多了反而画蛇添足。 “现在其他同学们已经开始入场了。”刚去探完点的梁超风风火火地跑回来说道。 陈小菲点点头,“没事儿,咱们的节目排第三个,还早还早。” “前两个节目加起来不到十分钟…”周停木提醒道。 “操!赶紧的!”陈小菲立马变脸,“准备好了的同学先过去吧。” 话音落后,两位造型师姐姐的手也刚好停下来,松出一口气说道,“行了。” “好了?”陈小菲立马急急忙忙地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谢决和江灼正不约而同地起身朝外走来,尽管逆着光,却依旧让看的人止不住地拍手称绝。 “妈的绝了,不愧是卓绝cp…”陈小菲低喃道,而后才出声催着他们俩也赶紧往礼堂走去。 此时,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坐在了礼堂之中,因此路上冷冷清清,只有三两个其他班表演节目的同学来往奔波着。 奔波着奔波着还不忘掏出手机对着江灼和谢决偷拍几张。 当他们进入礼堂后台时才发现,里面早已经有不少女生在蹲守着,以至于江灼刚一露面,里头便响起一阵直传观众席的响亮尖叫声。 “不得了不得了。”陈小菲晃了晃自己的高马尾忍不住感叹道。 这时,学生会负责主持的同学们才握着话筒走上台去,观众席上立马哗然一片。 简单地念过开场词后,第一个节目立马开始,灯光暗下,三班的同学们急急忙忙地开始布置道具。 他们班准备的是一出较为简短的小品,作为开场渲染一下轻松的气息简直再适合不过。 “大家,平时训练怎么来待会上台就怎么来!”陈小菲叮嘱道,“不用紧张,我们就是坠吊的!” 不说的时候倒还好,她这么一提,大家反倒不由得紧张起来。 “哎哟,这个什么动作…”朱问忽然拍了拍身旁的苏锐开始请教起来。 就这么点时间过去,观众席上已经响起了一片掌声,陈小菲看着从舞台上走下来的三班同学们忍不住张大了嘴,“这么快?” 与此同时,五班两位穿着长褂手拿折扇的同学火急火燎地朝台上跑去。 “一班同学准备一下。”学生会的同学十分贴心地对着他们提醒道。 众人连连点头。 “紧张吗?”江灼微微含笑望向谢决。 相比起上次的十佳歌手,好歹这次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有这么多… 于是他摇了摇头。 “小谢同学不怕,我们练了这么久,效果没得说!”朱问练好刚才忘的动作后又立马自信了起来。 谢决点点头,“小猪哥你也可以的!” 接下来的几分钟,简直比他们任何一次排练的时间都要过得漫长许多。 终于,舞台上的灯在两位同学鞠躬后暗了下去。 主持人重新拿着话筒走到舞台的中心,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台下的同学们就已经沸腾了起来。 “看台下同学们的兴致如此高昂,想来大家都已经看过节目顺序单了呢。” “接下来的舞台,将要交给高二一班的同学们,他们将为我们带来舞蹈《troublemaker》,请掌声欢迎!” 回音还未彻底消散开来,掌声与欢呼声便已经彻底将其压了下去。 舞台上的灯光又一次暗了下去,一班的同学按照之前踩点排练时定下的位置站好。 聚光灯从上方打落下来,将江灼与谢决的影子拉的极长。 “啊!!!!” “啊啊啊!鲨了我吧!” 尖叫声几乎像约定好了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音乐盖过喧嚷声回响起来,江灼率先动了起来,抬手打了个响指以后前奏恰好结束。 两人这才按照排练时的动作同时动了起来,刚开场的动作就已经令台下惊叫不断。 “操!江灼这个顶胯,直接顶我心里了啊!!” “妈呀,谢决扯领带的眼神也太欲了吧?这什么神仙组合!只有帅哥能进一班吗??” “我找到学习的动力了!妈妈呀,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考进一班啊啊啊!” 舞蹈大约到一半时,台上的灯光才全部亮了起来,几位伴舞同学也踩着点一起跳了起来,气焰瞬间又高涨几分。 风华正茂的少年少女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毫不吝啬地展现着自己经过漫长练习才掌握的动作。 他们的脸上写满自信与张扬,他们的笑容里盛满了光芒。 “不行了,我喊不动了…”台下的某位同学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嗓子。 偏偏在这时,江灼一手绕过谢决的腰,将他那轻飘飘的衣摆往上撩去。 那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的腰腹立马暴露无疑。 “啊啊啊啊啊!”刚才还在说着喊不动的同学立马继续尖叫起来,分贝则随着江灼不停往上游走的手越来越高。 台下的观众们已然因为这个动作而炸开了锅。 “你们要鲨了我吗!!!” 直到舞蹈结束,尖叫声才开始渐渐平息下来,现场俨然有了几分演唱会的味道,甚至有人开始大胆表白江灼。 谢幕时,表演的同学们齐刷刷地站到舞台中间,负责摄影的同学立马捧着相机凑到台前。 见状,江灼干脆一手勾住谢决的肩膀,而后笑嘻嘻地冲着镜头比了个“V”。 而谢决则是下意识地展颜一笑,双眸中的笑意仿佛在闪着光… 实在是耀眼极了…… 刚才还嘈杂一片的观众席居然在转瞬之间安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江灼太过耀眼,往往他刚一出现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以至于谢决这样长相也格外优越的人都被他的光芒所掩盖。 而此刻,两人都站在了光芒的中心,同学们才被谢决身上突然大放的异彩所惊艳。 表演才刚结束,学校的论坛就已经彻底沦陷了,表白墙上也是无比热闹。 一排刷下来全是表白谢决和江灼的,这么多人吹着彩虹屁居然还能不撞台词,实在很有难度。 “就这舞台,谁看了不说声绝?”陈小菲得意道。 韩静不禁失笑,“行了行了,你圆梦了就行啦。”说完,她又转头望向其他人,“大家这段时间排练都辛苦了,有没有什么想喝的?我和小菲去帮你们买。” 众人立马七嘴八舌地报出了自己想喝的奶茶。 “等等等等,你们手机发消息过来好了,不然我们记不住。”韩静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陈小菲往校门口走去,“你们先回观众席等我们就好。” 等她们走后,江灼才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跟谢决先回寝室拿下外套。” 其他同学们的衣服里面还能套件打底衫什么的,贴个暖宝宝就完全将冷气隔绝在外,可他和谢决的衣服实在太飘,还得时不时地露个腰,自然要挨冻。 “好,你们快去吧。”其余几人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才转头往观众席上一班的位置走去。 两人这才并肩穿过花园朝寝室走去。 “冷不冷?”江灼握住谢决的手搓了搓问道,“我手有点冰,刚摸你腰的时候都不敢完全贴上去…” 谢决轻飘飘地瞟他一眼,“都让你占了半个多月的便宜了,还在这卖乖。” 闻言,江灼干脆与他十指相扣,“早知道还是得让陈小菲把这个动作换了的。” “嗯?”谢决有些狐疑地挑眉看向他。 “让那么多人看了我心肝宝贝的腰,气死我了。”只见他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说完,他又晃了晃谢决的手,“我们明天去约会吧?” “不行。”谢决摇摇头,“明天要补课。” 江灼转头看向他,“补课?我教你啊。” “你教我我那还能听得进去?”谢决一脸哭笑不得地回道,“后天吧。” “嗯?”江灼愣了愣。 他淡笑道,“约会。” 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往谢决的眼睛上镀了一层光,晃得江灼的心湖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干脆停下脚步,伸手环住了谢决的腰,动作不像刚才在舞台上那样霸道,而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圈着自己的宝物,“其实,约会从现在开始也可以。” 说完,他便缓缓地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上了谢决的双唇。 刚碰到的时候,谢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立马被江灼宽大的手掌给挡住了退路。 曾经有一次,他也差点亲吻到谢决的嘴唇,只是当时那么狼狈的自己还在自以为是地戏耍着谢决。 天知道后来他有多少次在好奇着谢决的嘴唇究竟有多软又有多甜。 那个在山茶花间的吻,是他和山茶花的秘密,是夹杂着酒味的苦涩。 而现在,是他们任由月光在头顶照耀,情不自禁要闭眼享受的亲吻。 是甜的,是每一次触碰都满是留恋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没,学习第一了。 ☆、电影 元旦假期的第二天就是返校日,因此虽说是约会,却也没有留给两人什么打扮的余地。 唯一的变化,或许就是谢决手腕上的表已经换成了江灼送他的那一块。 收拾好书包以后,谢决便穿上校服外套等在了楼下,没过多久便有一辆熟悉的黑色私家车徐徐停在了他的面前。 还没等他抬手,江灼便已经帮他开好了车门。 直到车子沿着国道开出去好一段路后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问起了目的地。 “我有个堂哥开了家私人影院,设备都是顶配,基本只对熟人开放,想看什么电影都能安安静静地从头看到尾。”江灼笑着回道。 闻言,谢决点点头。 没多久,车子便拐入了地下停车场稳稳停好,江灼推开车门拉着他下车。 这个私人影院所在的位置一点也不偏僻,甚至过条马路就有一个人满为患的大商场,却也确实如江灼所说的那样几乎看不见其他客人的身影。 刚一进门,立马有两位工作人员迎上前来,却又一句话也不问便挂着笑容往前带路。 每间影厅的布置似乎都极具风雅,他们被带去的是一间比较复古优雅的影厅,坐椅则是极其典雅而柔软的中世纪风格沙发。 将他们带到以后,两位工作人员才带上影厅的大门退了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找了个适合观影的位置坐下。 “想看什么?”谢决转头问道,“刚上映的也都有…” 不过现在刚上映的对于他们来说也都是好几年前的电影了。 “都可以。”江灼牵起他的手,看到他手腕上的表时又忍不住笑起来,“我就是想跟你安安静静地从头到尾…” 谢决瞟他一眼,而后干脆往后一靠,“那就随便他放什么,我们就看什么。” 闻言,江灼不禁失笑,挨着他靠在沙发上后才回道,“好。” 屏幕上正在放的是一部外国影片,两位主人公分明都格外真挚地爱着对方却又始终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想法… 导演几乎将两人细腻的情感展现的淋漓尽致,每一种拍摄手法都运用的非常独到而恰好。 影片中的场景切换到夜晚,一轮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夜空中,两位主人公一前一后地穿梭在原野间,惊得不少萤火虫从腐草间飞舞起来。 两人的步伐始终不停,直到走在前面的少年一脚踏进了潺潺的流水之中…跟在后面的那人这才追上了他。 这时,谢决感觉到江灼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腰,于是转过头去看他。 “这部电影我看过。”江灼的声音响起,与电影中涓涓流水的声音交杂着便显得更加挠人心痒。 谢决眨了眨眼,“那要换一部吗?” “等一下就好。”江灼回道。 “嗯?”他显然没有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江灼干脆伸手挡住他的视线,“他们要脱衣服了…你不能看,我也不能看。” 他忍不住淡笑起来,“我成年了,你也成年了啊?” “我他妈人都坐你旁边了,还能眼睁睁让你看别的男人的□□?”江灼挑眉道。 行吧…谢决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能看?” “你这是认真问的吗?”江灼的语气里多出几分戏谑的味道,“我看了的话,你就要出事了…” 操…谢决不自觉低了低头,却还是憋得整张脸通红。 果然,少年栽倒在水中时发出的清脆声音响起,他身上薄薄的衣服沾了水以后便变得透明了几分,湿答答地贴在白嫩的皮肤上,而后跟着少年的胸腔一起上下剧烈地起伏着。 溪流横穿在原野中,一层一层地映着银白色的月光。 此时赶到的另一位主人公所看到的,就是自己肖想了许久的少年正以这样满是诱惑的模样躺倒在眼前。 最后也最深的试探,就这样热烈地在四下无人的角落里展开… 谢决听着从电影中传来的暧昧声音,忍不住有些窘迫起来,于是下意识抬眸看了江灼一眼。 而江灼却像是被这一瞥电到了似的,“你先…先别看我。” 一看就忍不住要心动。 直到这一场景过去后许久,两人都还没能彻底缓过神来,空气中也莫名多出来几分别样的味道。 又过了一会儿,江灼才重新伸手抱住谢决。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将影片剩下的部分看完。 两位主人公最终还是没能共度余生,却也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彼此心中某个夏夜里最亮的那一束月光。 “真好…”谢决忍不住感叹道。 “好个屁。”江灼一秒将这清新的氛围打破,“当什么月光,我要的就是你的下半辈子。”说完,他才又继续问道,“饿不饿?中午想吃什么?” 谢决思索了一阵回道,“吃火锅吧。” 于是乎两人便起身朝着对面的大商场走去。 此时正值元旦假期,又是饭点,因此每家餐馆几乎都是座无虚席,而火锅店则更加夸张,有不少人四处张望着寻找空座。 “要不让李叔送我们去别的商场?”江灼环顾了一圈也没发现空位。 可是去别的商场未免太麻烦,人家李叔也是要吃饭的嘛。 因此谢决摇摇头,“吃别的吧。” 这时,不远处忽然有一人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喊道,“小同学!”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过去,只见窗边的真皮沙发座上有一对情侣正含笑看着他们。 犹豫一阵后,他们还是迈步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哎呀,这校服太怀念了。”那身型有些微胖的男人忍不住感叹道,“我盯你们好久了,我们已经吃好了,这个位置让给你们。” “现在的学弟颜值都这么高吗?”戴着黑色眼镜框的女士则忍不住笑道,“看来我入学太早了。”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收拾东西站起身来。 谢决和江灼齐声对着他们道了个谢。 “没什么。”微胖男人乐呵呵地摆了摆手,“虽然不知道你们高几,但是高考要加油哦!” 两人笑着点点头。 谢决心里则忍不住暗暗想道:这何止加油,未来的高考状元都已经站你面前了… 多亏学长学姐的帮助,两人总算是顺利地吃上了火锅,将暖冬里本就不怎么凛冽的寒意也给驱散得一干二净。 返校日当天,学校向来规定同学们到校时间不得晚于四点钟,因此悠哉悠哉地吃过午饭后,两人溜达了一会儿消消食才乘车向着学校赶去。 晚自习依旧是悠哉悠哉地刷几道题就飞快地闪过。 回到宿舍以后,谢决便抱着睡衣进浴室洗漱,等他推门而出时才发现江灼正低着脑袋坐在桌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于是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问完还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烫倒是不烫,却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没事。”江灼握住他的手回道。 可这么一碰,谢决便立马察觉到他的手正在不停地微微颤抖着,“你哪里不舒服?” 江灼摇摇头,干脆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身上蹭了蹭,“有点犯烟瘾了…” 闻言,谢决才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居然也忘了眼前这个是从五年后过来的老烟枪了,戒烟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哪里有那么简单。 “你让我抱一会儿就好。”江灼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活像一只正在呜咽着的小狼崽。 谢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犹豫道,“你要不去洗洗?” 话音刚落,江灼立马抬头看他,眼中的雀跃即使在这片深沉的黑暗中也尤为明显,“晚上…能不能一起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保证!” 谢决不自觉皱了皱眉,“不”字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了,却又看到了江灼有些苍白的脸色以及小心翼翼的眼神,“嗯…” 谢决的睡眠质量一向极好,躺个十分钟再睁眼几乎都是天亮以后,可这会儿床上多出一个人的感觉实在让他整个人忍不住紧绷起来。 江灼的手松垮垮地环在他腰上,谢决依旧能隐约感受到他在轻轻地颤抖着。 他不知道烟瘾发作起来究竟会有多难受,只是听他妈的形容是仿佛心里头有一条虫子在爬… 于是他忍不住翻了个身子,伸手轻轻地用指尖将江灼紧皱着的眉头抚平,“很难受吗?” 江灼搂着他的手缩紧了一些,却没说话。 见他这样,谢决的心里也有点不好受,盯着他看了半晌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轻轻的一碰,却像是一滴溅入热油中的水珠,在江灼心底掀起一片巨响。 江灼立马以极其霸道的姿态吻了上去,舌尖轻巧地撬开谢决紧咬着的牙关后便更加肆无忌惮地侵入进去。 直到谢决被他挤到角落的位置实在退无可退时,他才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双唇从谢决嘴上挪开,微微往回退了退说道,“宝贝,你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招我…” 谢决领口处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解了开来,胸膛处那一片白嫩的皮肤毫无掩饰地撞进了江灼的眼中,无端又往他心里添上了一把火。 “我…”谢决喘了口气,抬眸看着他,眼神中莫名有着几分委屈的味道,“怎么就算招你了…” 刚才躺着的时候,谢决就已经察觉到江灼的反应了。而他大概是顾虑着自己的想法才悄无声息地往后挪了挪,手也只是轻轻地搭在自己腰上。 说完后,他就再也不好意思去看江灼的脸,因此便缩在角落里盯着自己撑在床板上的手… 下一秒,江灼的大手就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另一只手则帮他将扣子重新扣好,而后重新抱住他,“睡吧…” ☆、期末考 元旦过去后,期末考试的步伐也渐渐逼近。 每一次的期末考试成绩,就是同学们分班的依据,因此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经过近一个月的恶补,谢决的成绩才勉强好看一些,至少算是告别了七班八班,发挥的好一点还能冲到五班。 “还有两个星期就要考试了…”朱问满脸愁容地说道,“小谢同学你还有哪门比较弱的,抓紧补一补。” 谢决苦笑起来,“我这再怎么补也来不及,不过,我可以争取下下个学期回来。” “我一想到下学期你可能要去别的班就觉得不适应。”苏锐也蹙眉说道。 江灼就更不用说了,脸上正明晃晃地写着“不爽”两个字。 可是这两天谢决点灯夜读他都看在眼里,心疼都心疼坏了,哪还能再说什么给他心里添堵的话。 最近这段时间小虞哥也忙着实习和毕业的各项事情,因此只能在周末抽时间给他们上家教课。 于是江灼立马自告奋勇地开始帮他补课。 幸运的是,谢决发现其实只要专心去听的话,江灼教的并不比小虞哥差,从解题思路上来说,反而更贴近他的方式。 考试周还是在一半同学的期待与另一半同学的恐惧下来临。 曾老师又来对着同学们下通牒,“大家都好好发挥,我话先放在这里,这个保留名额我会给上一次考试拿到第一名的同学,也就是说,这个学期的保留名额我会给江灼,其他同学们,哪怕只是这一场考试没发挥好,你们也会被调到其他班级。” 同学们都是面无表情地继续收拾着自己的考试用具。 “都听见了没?”曾老师只好问道。 “又不是聋子…”陈小菲同学瘪着嘴小声嘟囔道。 曾老师立马一记眼刀甩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听到了,老师。”陈小菲挤出笑容回道。 曾老师这才板着脸点点头。 其实,她的做法谁也不能说有错,毕竟分配保留名额是她的权利,而分给第一名是她的选择。 只是,无论是她的言辞还是做法,对于同学们来说未免有些刻薄而不近人情。 因此,暗地里的针锋相对几乎在所难免。 “小谢同学加油!”朱问按照惯例第一个为他加油打气。 谢决也一如既往地回道,“小猪哥你也加油!” “加油加油!”苏锐也笑着喊道。 谢决重重地点头。 这时,刚收拾好考试用具的江灼才站起身来,笑嘻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等你。” “好。”谢决冲他展颜一笑。 考场分配与期中考试相同,于是谢决朝着B栋的504教室走去。 熟悉的位置,心境却大不一样。 等他坐到位置上以后,夏祎才从门口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却又在即将擦肩而过时忽然退回来几步停在他的面前。 “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吗?”只见他微微弯下身含笑问道。 谢决点点头,如实回道,“有。” 具体是什么就没必要一一说尽了。 夏祎点点头,视线往下挪去,而后落到他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青紫色痕迹上。 谢决赶忙抬手扯了扯领子。 “这个给你。”夏祎伸手将两张门票拍在桌上,“你跟他一起去吧。” 他低头看了看,“游乐园?” “Vip门票,到明年六月之前都有效。”夏祎笑着冲他说道,“怎么说也是朋友,我不惦记你之前借我的钱,你也不用跟我计较这两张门票。” 闻言,谢决倒也大大方方地收了下来,“谢了。” 反正离过期的时间还长,据说园里的vr体验馆挺有趣,改天有空拉着江灼一起去一趟倒也不错。 考试铃声响起后,他便收敛思绪开始专心答题。 试卷比起期中考试来说要难上不少,因此答题时所花费的时间也就更多。 以防万一,谢决还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很多遍,直到再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修改才放下手中的笔转头往窗外看去。 只可惜,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空气较潮,A栋的考试楼开着空调,窗户上便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叫人看不清教室内的情景。 B栋的教室是以前的老教学楼,虽然后来也被用作自修教室,却只在一楼安装了空调。 谢决只好一手托腮对着江灼坐的那个窗口发呆。 这时,他忽然发现有人伸手开始在那块玻璃上涂鸦,不一会儿,那片水雾之中便多出了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谢决不禁失笑。 考试期间,不同班级的氛围大不相同,平常嬉闹声不断的一班也都变得鸦雀无声。 直到仅剩下一门英语时,同学们才渐渐恢复了精神。 赶在午休开始前,周停木走上讲台拍了拍手,等同学们都望向他以后才开口说道,“同学们,这个寒假展开的冬令营活动,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去年不就给我们搞了个数学补习班嘛…还冬令营呢…”马春阳瘪着嘴抱怨道。 周停木沉默一阵,“去年是由卢老师带队,今年…是曾老师陪我们一起去。” 这话一出,班内立马响起一片哀嚎。 “强制参加吗?”陈小菲举手问道。 周停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一个都不能少。” “时间呢?”江灼转着笔一脸漫不经心地问道。 闻言,周停木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纸,“时间不长,也就一个星期而已,从2月4号开始到10号。” “然后再过十天就开学了…”某个角落里传出了一句嘟囔声。 周停木也不否认,“大家想一下这次冬令营的主题吧,或者对活动有什么建议也可以告诉我,我们2月3号下午在校门口集合一起出发。” 这时,江灼抬了抬手,“我3号晚上的航班回国,下飞机后自己过去。” “行。”周停木点点头,“那我之后把确定好的地址发给你。” 而后江灼顺势将手往谢决肩膀上一搭,“谢决也跟我一起过去。” “哦——”总有几个人会不约而同地瞎起哄。 “好,那就这样,大家有什么意见跟我说,好好休息吧,下午的考试加油。”说完,周停木便收起纸张走回到自己位置上。 谢决低头看了看满页的英语单词不自觉地轻轻叹息一声。 “别看了。”江灼干脆将他的书合上,“睡觉。” 谢决还想挣扎着再看几眼,却又觉得只有休息好了听力才能更加专注,于是也就依言趴倒下去。 深冬的正午难得阳光高照,从窗口倾泻下来,将黑色的头发照得发烫。 连夜的复习实在劳神,这一觉谢决睡的很沉,直到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江灼才将他叫了起来。 “最后一门了,冲冲冲!”朱问挥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这才清醒了一些,打起精神朝着考场走去。 毕竟也是前不久刚参加完六级考试的人,高中英语的语法知识和大学本就相差不多,因此对于英语,他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 或许是因为看得格外仔细的原因,答完题目后剩余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不到,于是他将选项与答题卡上的答案又核对了一遍后才安下心来。 所有考试都已经结束,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 考试结束铃响起,为同学们的这一个学期画下一个句号。 接下来的两天便是特地留出来供各科老师讲解期末考卷的时间,也就是这个学期真正的最后几堂课程。 “小谢同学估了分没?”朱问理好东西后便回过头来看向他。 谢决点点头,“620多分的样子,运气好点能够到四班的门。” 如果能调到四班去的话对他来说倒也不错,至少接下来的这一个学期还能有阿毛跟他做个伴。 这时,马春阳忽然咋咋唬唬地跑了进来,“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你?”杨凯一边理着书一边随口问道。 “曾姥姥的保留名额还真填了江灼!”马春阳笑道,“不过,这次期末考排名前一百的,我好像没看到灼哥…” 后面这句话,他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可谢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前一百?”他低喃道,而后一脸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江灼。 一见他这个表情,江灼就忍不住心虚地摸了摸头发。 谢决自然知道他是怎么个想法。 学校分班的制度非常明确,能进入一班的同学只有年级前四十名和拿到保送名额的同学。 江灼之所以压分压到这个地步,无非就是为了当垫脚石帮他往前挪一个位置而已。 “你跟我出去一下…”他拉起江灼的手便往外走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到上了实验楼旁几乎没人看得见的楼梯上时,他才停下脚步,回过身去。 他看着江灼脸上来不及掩藏起来的那一丝慌乱,眼眶立马不受控制地变红几分,“你他妈的是不是傻子?要是她没把名额给你呢?你要怎么办?” 他知道江灼或许不介意这些,可许婧一定非常看重。 “那我就跟你一起。”江灼毫不犹豫地回道,神情中似乎还隐隐有几分没能如愿的遗憾。 直到这时,谢决才恍然明白,自己六年的坚持,原来为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起”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火勺,是真的喜欢小谢啊… ☆、米兰 寒假刚开始的几天,简欢虞依旧像从海绵里头挤水一般腾出时间为他们补习,直到大学的学期任务结束,他也就得赶在年前回家,这才不得不将家教的重担卸下。 谢决特地拉上江灼一起去挑选了一块偏商务风的男士腕表送给他。 一开始简欢虞说什么也不肯接,直到谢决安上了“出师礼”的名头,他才终于收下了礼物。 等简欢虞走远以后,江灼才两手揣在兜里哼哼唧唧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要买给我的…” “你生日不是还早吗?”谢决看他一眼淡淡道。 江灼蹙眉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说道,“宝贝,你一个弯的,怎么想法还这么直男。送礼物非要等生日吗?再过两天春节、情人节、元宵节、清明…不是,我呸。反正能送礼物的机会多着呢。” “好。”谢决淡笑道,“那你想要什么?” 闻言,江灼立马展颜笑起来,“我想要你…收下我的戒指。” 他微微一愣,“这算什么想要的礼物…” 江灼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只是笑嘻嘻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朝他打开来,“这是我刚才偷偷买的,不喜欢也只能委屈你先凑合戴着,等以后看到你喜欢的,我们就再买,所有的戒指都拿来把你套住。” 说话间,他已经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款式简约的银色圆戒套在了谢决修长的手指上。 “那开学之后怎么办?”谢决问道。 他们学校可是恨不得将女生们头上花里胡哨的发夹都给统统铲除掉。 “开学…开学之后就好好收着。”江灼回道,“反正你现在戴上了,以后就跑不了了。” 话音刚落,他的电话便响了个不停,于是他将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看,“又催我回去练琴了…你行李收好了没?” 谢决点点头,“你去吧,我也回家刷刷题。” “好,那明天下午我过来接你。”江灼一边说着一边凑上前亲了亲他,而后才心满意足地挥手往回走去。 第二天下午,谢决早早地将行李拎到了楼下。 倒是简茹急得团团转,“护照带上了没?钱已经换好了吧?够不够用?要不要妈妈再给你一点现金?” “护照带上了,钱也够用。”谢决回答道。 语毕,谢决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他便腾地站起身来,而后便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拎着行李往外走去。 那辆熟悉的黑色私家车果然已经安安稳稳地停在了外面。 幸亏这个时间道路上的车辆并不多,等他们到机场时,距离登机时间甚至还有一个小时。 虽说订的位置是头等舱,可毕竟飞行时间足有十三个小时,因此还是坐得人浑身难受。 等飞机降落时已经是北京时间的凌晨四点,而意大利却刚被夜色笼罩不久。 江灼他妈自然是抽不出这么多时间来陪他参加比赛的,因此便早早地安排好了接应的人。 车子行驶在米兰的街道上,谢决便透过车窗去领略这座城市的风采。 这里的人们总是自由而奔放的,沿街到处传来优雅而悠扬的音乐,爱人之间拥吻的时间永远只取决于何时动情。 只可惜此时的他们显然没有余力去游赏一圈,行李刚提进房间就不约而同地栽倒在了床上。 江灼迷迷糊糊地往谢决的额头上落了一吻,柔声问道,“累不累?” “困…”谢决如实回道。 “那洗洗就睡觉吧。”江灼一边说着一边率先站起身来,而后架着他一块朝浴室走去。 来到米兰的第一晚,就这样在睡梦中悄然而过。 等谢决再一次睁眼的时候,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江灼穿着一身服帖的黑色正装站在落地窗前,正低头整理着袖子时才察觉到他的动静,于是回过身来笑道,“醒啦?快换衣服,吃完饭带你去看比赛。” “钢琴比赛吗?”谢决坐起身来,“我可以去看?” 江灼捋了捋头发失笑道,“我让你陪我来这里难道是为了让你在酒店帮我看行李的?” 闻言,他立马从床上蹦起来,迫不及待地溜进浴室开始洗漱。 这次比赛的规模之大,他很早就有听说过,评委都是颇有名望的钢琴家,来自全球各地的参赛选手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因此,奖项含金量极高。 无论是之前熬夜看赛制还是近两个月的努力练习都足以证明江灼对于这次比赛的重视。 吃过饭后,两人便朝着被定为本次比赛场所的歌剧院而去。 下车后,江灼才将门票交到谢决手中,“把票给工作人员就好,她们会把你带到座位上的。” “好。”谢决点头应道,“你好好发挥。” “我不紧张。”江灼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想唱给我听的歌,我已经听了,也记住了。但是我想弹给你听的曲子,你还没有听过。” 谢决稍微松出一口气来,“虽然要记住有点困难,但我会用心听的。” “好。”说完,江灼便牵起他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而后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转身朝琴房的方向走去。 直到江灼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以后,谢决才攥着门票朝工作人员走去。 果然工作人员立马兢兢业业地开始为他带路。 厅内的装潢格外富丽堂皇,宽大空旷的舞台被围在了观众席的正中央,上面只摆着一架孤零零的钢琴。 几位评委老师正坐在观众席的最前排交谈着,最中间那位蓄着大胡子的老先生就连谢决都觉得有些眼熟。 观众们渐渐落座,比赛终于正式开始,谢决忍不住坐直身子,炽热的视线笔直地落向台上。 第一位出场的是来自俄罗斯的选手,不知道为什么,谢决似乎从他的眼神之中读取到了“视死如归”四个字。 琴声响起,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牵扯出一段奇妙的旋律,谢决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欣赏水平有待提高,便悄悄地开始观察其他观众的神情。 眉头紧蹙,嘴角下压,看来不大好? 又过了四五个选手后,谢决忍不住纳闷起来,这老哥怎么听谁弹都是这个表情… 直到他从音响中听到“China”一词,心脏便猛地紧绷起来。 果然,轮到江灼了。 可是他的神情自若,脸上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容,视线在呼吸间便锁定了谢决的位置… 他那修长的手指终于顶着众人的视线有所动作,以极其优雅的姿态在黑白琴键间舞动起来。 这首曲子谢决是第一次听,眼前却仿佛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曲中所写的故事。 他看见秋日的阳光一级一级跳下台阶,也看见冬夜的繁星一颗一颗闪在眼前。 他回想起自己睁眼时看到的那一束落在江灼肩头的阳光,那就是他疯狂心动的信号。 冬日的阳光依旧和煦,他的爱意始终如一。 天上的云朵半明半暗,一如他初见江灼时的喜忧掺半。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通过歌声将沉甸甸的情感传递给江灼算是很了不得了。 可是现在,他听着这首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的曲子,就已经被那势不可挡的爱意惊得难以言语。 等他回过神时,江灼已经停下了手,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望了望。 直到掌声响起时,谢决才猛然想起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挂满笑容的,甚至有不少人竖着大拇指点了点头。 至于那位全程皱眉瘪嘴的老哥此时也已经展颜淡笑起来。 谢决的笑容中这才多出几分安心的味道。 接下来的几天,江灼硬是被他妈安排来接应的人给限制在酒店里练琴。 虽说总决赛的名单还没有公布,可练习总是不能先泄了气。 对此,谢决倒没什么意见,他答应江灼来米兰本来就不是为了观光游玩,因此不仅毫无怨言地陪他在酒店里练琴,时不时还得安抚安抚他。 直到总决赛结束,自由才终于来到。 趁着夜色还未来得及将天空彻底染黑,江灼便神秘兮兮地拉着谢决出门。 “去哪?”谢决眨了眨眼问道。 江灼牵起他的手,刻意将那对银戒挨在一起,“一个我想带你去的地方。” 夕阳已经逐渐转红,车子缓缓在街边停下。 眼前是一个格外宽敞的大广场,中央的大铜像下坐着许多正在悠闲地喂着鸽子的人们。 “米兰大教堂?”谢决看着不远处那座极具魄力的哥特式建筑,眼睛都不由得稍微睁大几分。 走近以后,两人才更加深刻地领略到这座闻名于世的建筑究竟有多么令人惊艳。 这座被马克·吐温称为“大理石之诗”的教堂以极其艳丽而雄伟的姿态伫立在他们眼前。 无论是墙上精致的浮雕还是富有内涵的玻璃花窗都令人叹为观止。 常有人说建筑能体现艺术,可其实,有些建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艺术。 等他们重新回到广场时,谢决还迟迟没能从那样五光十色的美丽之中回过神来。 这时,忽然有一位脸长而方的小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后便往他手上套了条红绳。 而后,他便看见江灼也伸出手去任由那位小哥也给他套了条一模一样的红绳,手里还被塞了一袋鸽子食。 再然后,江灼便递给了他一张二十欧元的纸币。 “我明明听见他刚说了句‘For free’!”谢决急道。 然而,那位小哥早已经接过钱奔向了下一个冤大头。 江灼笑了笑,“他挺聪明的,知道要先往你身上敲。” “为什么要先敲我?”谢决不解,“我看起来那么好骗?” 只见江灼轻轻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着,“不是好骗,而是因为你戴着好看。” 谢决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捂了捂脸。 忽然,不远处坐在青铜雕像下的两位青年男人对着他们挥手喊了一声,“Hey!”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发现他们也正十指相扣地并肩坐着。 鸽群振翅向前飞去… 他们看见那对青年伴侣笑着打了个手势。 坐在右手边的男人抬起了他的手,而左手边的那位则指了指他爱人戴在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Dio ti benedica!” God bless you! ☆、冬令营 直到第二天坐上了回国的飞机,谢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还会意大利语?” 江灼笑着冲他眨了眨眼。 “你后来跟他们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啊?”谢决忍不住问道。 “我说,明年他们将会在那里狂欢,还说…”江灼顿了顿,与他重新四目相对后才接道,“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明年,彩虹旗将会飘扬在这个充满自由与浪漫的国度。 谢决点点头。 飞机平稳地向前飞行着,两人干脆盖上毯子睡个一觉,等醒来时窗外天色已暗,而飞机也已经开始缓缓降落。 等着行李箱的时候,江灼才翻出周停木发来的地址看了看,“长潭庄园…离这儿倒也不是很远。” 对于长潭庄园,谢决也有印象。他在小时候曾跟着父母去过一趟,那里的山水风光格外秀丽,即便是这样的深冬里林木依旧不会有一股寂寥的味道。 又经历一个小时的车程后,两人终于拖着行李到了目的地。 经过漫长的讨论,同学们还是决定放弃了搭帐篷野营的致命想法,改住进了温泉旅馆。 朱问和苏锐早早地等在了门口,鼻尖都被冻得通红,见他们来了才立马喜笑颜开,帮着提了提行李朝里走去。 “房间是两个人一间。”朱问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说道,“你们两个就住我们对面。” 而后苏锐又接道,“房间里面有浴池,但是只有普通的热水,泡温泉还是得到公浴那边。” “好。”江灼应道。 这时,两人才注意到他们手上的红绳银戒,顿时忍不住吭哧吭哧地笑起来,“我们俩已经泡过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过去吧,晚点还有烧烤呢。” “烧烤?”谢决肚子里的馋虫显然开始作祟了。 江灼则将行李箱打开,把那两盒特地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甜点递给他们,“给你们带的特产。” “okok.”两人十分上道地点点头,“我们会誓死守卫住你们那份烧烤的。” 说完,他们便撒丫子溜了。 而江灼和谢决则悠哉悠哉地抱好衣服朝着泡温泉的地方走去。 这会儿时间也不算早了,因此里头的人并不多。 两人找了排空柜子便并排开始脱衣服。 虽说淋浴的地方是有隔间的,可毕竟从这里走过去也有那么一段路,因此谢决的视线便有些飘忽不定起来,实在找不到什么能安放的地方。 “别乱瞟了。”江灼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你男朋友的比他们都大。” 操……谢决羞得没脸说话,干脆加快步伐准备找个隔间躲进去。 然而,刚一开门,他就被里头正弯腰捡沐浴露的人给吓了一跳。 江灼反应要快一些,直接展开毛巾将谢决的关键部位挡了挡,而后满脸不快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只见夏祎笑着将湿漉漉的头发顺到脑后,“这家温泉旅馆是我们班同学亲戚开的,冬令营选这里奇怪吗?” 说完,他又笑眯眯地对着谢决挥了挥手,“嗨~” 谢决只是稀里糊涂地点着头,原因无他,江灼只顾用毛巾帮他挡着,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贴的有多近。 “嗨你个头。”江灼翻了个白眼,而后便直接搂着谢决继续往前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别用他洗过的那间。” 自从见到夏祎以后,江灼的心情就变得一点都不美妙,甚至泡着温泉都给人一种正在受刑的感觉。 “别皱着张脸了。”谢决伸手戳了戳他。 他这才松开眉头,一把握住谢决的手腕说道,“很奇怪,以前碰上林秋屿的时候,我都没有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谢决不解。 也许是因为温泉的水蒸气缭绕着的缘故,江灼的眼眸上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你可能会被抢走的感觉。” 谢决微微一怔。 他知道江灼在不安,因为自己而不安,因为害怕失去而不安。 “我怎么会被抢走呢?”他不禁失笑道,而后抬手把江灼额边湿漉漉的头发往耳后撩去,“而且,也没人要来跟你抢啊?” 听他这么说,江灼才终于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凑了凑,而后在他微微涨红的肩头上轻轻地落了一吻,“这可是你说的。” 等他们回到房间时,苏锐和朱问都已经带着烧烤坐在沙发上开吃了。 “快来快来!”朱问一边顺手帮他们俩各开了罐啤酒一边招呼道。 江灼随手将毛巾往肩上搭着,“喝酒?明天不上课?” “这次冬令营没有什么数学语文英语课了,主题是‘全力提高我校同学身体素质并全面促进同学们掌握各项课本知识以外的生存技能’。”苏锐朗声道,“所以,明天我们班同学去钓鱼,明天晚上吃烤鱼。” 说着,朱问就一脸满足地笑了起来,“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冬令营活动啊。” 话音刚落,被他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谁啊?是我的鱿鱼烤好了吗?”朱问扬长了脖子去看。 站在床边的江灼瞟了一眼,“贾雨青?” 一听这名儿,吃着烧烤的两位便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 朱问赶紧擦了擦手,“灼哥,帮我丢过来。” 苏锐则是贼兮兮地笑着。 接过电话以后,朱问便趿拉着拖鞋跑阳台去接电话了,江灼和谢决这才坐过去问道,“谁啊?” “猪猪他女朋友。”苏锐回道。 女朋友?!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时候的事儿?” “早就有了啊。”苏锐也是一脸纳闷,“你们不知道?这女朋友还是他妈帮他找的呢,天南地北的硬是给凑成了一对。” 居然还是他妈撮合的? “等他回来你们自己问吧,我记得他也给你们说过的啊?”苏锐摸了摸脑袋,“你们俩自己没仔细听吧?”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歪了歪脑袋,倒也不是没可能。 于是乎,等朱问挂完电话走回来以后,他们才继续问道。 “你这女朋友是什么情况?”江灼挑眉看他。 朱问笑了笑,“什么情况你还能不明白?京城大小姐,我妈的干女儿,将来的儿媳妇…” 商圈联姻的事情其实不少见,尤其是那些大企业家,简直恨不得跟各行各业的老板们都沾上点亲缘关系。 “可是…”谢决下意识接道。 他认为婚姻的基础应该是感情,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只是他所认为的而已… 因此,他虽然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却又接不下去。 朱问当然也懂,“我这成绩勉勉强强挂在一班,我妈都已经懒得说我了,将来反正也是要结婚的,幸好我现在没有遇到个什么爱得死去活来的人,这大小姐长得又可爱性格又好,真要算起来是委屈人家了。” “那如果你遇到了呢?”谢决忍不住问道。 如果已经遇到了,如果将来遇到了… “过去已经没有如果了,将来遇到的话,也只能一笑而过了。”朱问顿了顿,而后笑着继续说道,“其实这句话,贾雨青也有问过我。她问我如果将来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这桩婚事要怎么办。我反问了她一句,如果我真的遇到了,她会怎么办。你们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三人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她说,只要她足够优秀,别人就惊艳不到我,所以她会努力。”朱问接道。 多么成熟而自信的女孩子才能说出这种话来呢? 苏锐点点头,握起酒瓶跟他碰了碰,“我就说,她肯定是喜欢你才会同意的。你都不知道贾易有多疼他女儿。” “这么说…”江灼也笑着端起一罐啤酒,“可以开始准备礼金了?” 谢决也赶紧跟他们碰了碰杯,可这酒喝下去,依旧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味道。 第二天早上的阳光格外明媚,照得远处的水面闪着金光,格外刺眼。 一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起了床,而后拎着钓竿和水桶朝着水边走去。 江灼对这种老年人活动兴致不高,因此随便找了个地方甩了竿便一屁股坐在折叠椅上继续打瞌睡。 朱问和苏锐属于狂野派,不用钓的,打算直接走到下游的小湖泊去用手抓。 因此谢决便自己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位置开始钓鱼。 这地方的灌木或疏或密,没有经过人工的悉心打理,因此长得格外狂野。 谢决就这样坐在浅浅的荫下等着鱼儿上钩。 这时,一串脚步声响起,他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就这里吧。” 由于有一小片灌木隔着,那两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而他便透过缝隙偷偷地瞥了一眼。 原来是夏祎和薛丞。 看样子他们班今天的菜谱上也有鱼类。 谢决并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个风水宝地,于是便一言不发地坐着。 “同学!” 然而,人家却还是找上了门来。 “借个饵。”夏祎伸手拨开那一片垂下来的藤蔓说道。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坐着的人原来是谢决,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笑容,“幸好是你,如果遇上江灼,还不知道是打火机和鱼饵哪个更贵。” 谢决伸手将装鱼饵的盒子递给他,毫不留情地挖苦道,“那你倒是自己记得带啊。” “有道理。”夏祎笑着点下头,“谢了朋友。” 半个小时以后,谢决就后悔了。 都是一个地方,都是一样的饵,怎么就没有鱼咬他的钩呢? “这条不行,太小了。”隔壁甚至还要放生一条小鱼。 这简直是在嘲讽他。 “小宝贝,我放你走。”夏祎一边说着一边捧着那条小鱼走到水边,“你记得回家去把你爸妈叫回来。” 噗——谢决握着水瓶的手抖了抖,顿时猝不及防地呛了口水。 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什么人啊? 夏祎大概是听见了他的笑声,于是又掀开藤蔓对他说道,“一只都没钓到还好意思笑呢?” “……”笑容忽然像融化的冰雪般褪去。 “要不要过来?”夏祎又接着说道,“你那片水沟就没几条鱼能过得去。怕晒的话我把帽子借你。” 权衡片刻后,谢决才搬着凳子走向了他们那边,“帽子就不用了。” 反正薛丞也在,一起钓个鱼而已。 这不看不知道,原来这岸边居然还有一小块凸出去的地方,难怪夏祎说没几条鱼能到他在的那片水沟… 果然,换了个地方,鱼儿咬钩的频率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鱼儿它妈来了…”夏祎一边收竿一边笑道。 又钓了一会儿,薛丞才起身收竿道,“差不多了,回去吗?” 夏祎也拍拍手站起身,“好。”说完又转头看了看谢决,“你还不走?” 跟他们一起回去还得了? 于是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管自己。 然而,夏祎的神色忽然变了变,似笑非笑地望向不远处的某个位置。 谢决不自觉顺着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脸色有些阴沉的江灼…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一个让火勺感到危机的男人。 ☆、新年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往回走的路上,谢决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江灼的手里拎着水桶,转过头看他,“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闻言,谢决愣了愣。 本来也就一起钓个鱼的事情…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但你如果因为我跟他们坐在一起不高兴的话…”说着说着,他又不知道该接什么,总感觉用“解释”的话有些不对劲… “就怎样?”江灼跨大一步挡在他身前。 谢决抬眸看了看他,“如果你因为这个不高兴的话,我可以哄你。” 闻言,江灼便将手上拎着的水桶放到一边,而后重新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对着他说道,“那你现在哄吧。” 于是谢决也丢下手中的鱼竿,伸手抱了上去,脑袋抵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低声在他耳边问道,“你真生气了?” 江灼立马紧紧地将他抱住,“你要是想酸死我的话,以后就多跟他说几句话。” 谢决不禁笑了起来,鼻息一阵阵打在江灼的脖颈上,“他就跟我借个鱼饵,那个地方鱼多才会坐在那里的。” “借?”江灼挑了挑眉,“说得好听,他拿什么还?”说着,他又觉得不对劲,立马改口道,“算了算了别还了…” 就这么抱着站了一会儿后,江灼的脸色才缓和许多,两人这才继续往回走去。 可谢决没想到的是,他跋山涉水才找到那一片风水宝地,到头来钓的鱼居然还没江灼一个睡懒觉的多。 “这里都是你钓的?”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面前那个大水盆里看起来肥嫩鲜美的黑鱼问道。 “这有什么…”江灼扬了扬下巴,“最大的那条都没在这里面。” 还有更大的?谢决的嘴角疯狂上扬,觉得今晚的烤鱼算是有着落了,“在哪在哪?” 只见江灼转过头对着他笑了笑,而后伸手戳了戳他的鼻尖,“你啊…” 操…谢决气的想张嘴咬他。 这时,去下游湖泊捞鱼的小分队也凯旋归来了。 “哇塞。”陈小菲惊得合不拢嘴,“我们班,这是要去海鲜市场摆摊儿的节奏啊。高二一班海洋捕捞公司,还有谁要入股吗?” “别捕捞公司了,烧烤公司赶紧再来几个人帮忙!”梁超急急地吆喝道。 话音刚落,陈小菲就拍了拍杨凯的肩膀,“去,杀鱼。” “我来啊?”杨凯指了指自己。 陈小菲点点头,“对啊。我信佛,杀不了鱼的。” “哦,不能杀,但是能吃?”杨凯疑惑道。 “赶紧,去!”陈小菲干脆强制他执行命令。 直到暮色沉沉,原先搁在树梢上的落日也已经落下了地平线,这一处的灯光变得越发耀眼时,烤鱼才终于出锅。 “快快快,把桌上那个锅底下的火点起来。”梁超催促道,“好了吗?好了我就端过去啦!” 过了一会儿,陈小菲的声音才从里间传了过来,“好了好了!” 锅盖一开,鱼香四溢,鱼肉都还没有入嘴,鲜味就提前冲入了众人的鼻腔。 “同学们。”周停木开口说道,“我们把老师叫过来一起吃怎么样?” 作为班长,他不仅仅要为同学们的各方面提供帮助,更重要的,是作为老师与学生之间的纽带。 这段时间,曾老师和同学们的相处,他全都看在眼里,并且深刻地认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还有一年半的光阴,大家不能在这样针锋相对的关系下越走越远。 “把伟哥也一起叫过来吧!”梁超率先回道。 伟哥就是他们对严文伟的称呼。 虽然严文伟平常巡逻巡得最勤,抓人抓得最狠,但他也会在冬令营即将到来之前冲到校长办公室严词拒绝趁此机会补课,更会在学校计划取消春游的时候站出来反对。 这一方面,他绝对是一位贴心的好老师。 “行啊!”其他同学们也纷纷应道。 “赶紧的吧,别让二班的人先把他们给抢走了。”甚至有人催促了起来。 周停木点点头,转身朝着老师们喝茶吃饭的地方跑去。 “怎么感觉…”陈小菲摸了摸脑袋,“这么早就吃出了毕业散伙饭的味道了…” 众人不禁失笑,可笑着笑着,心里头又多出了几分苦涩的味道来。 毕竟,开学以后,有多少人将不再坐在曾经的那个位置还不得而知。 为期七天的冬令营徐徐过去,等同学们带着行李回家时,距离春节也不过剩下四五天时间。 这一天下午,谢决经过书房的时候才发现简茹正在订机票,于是便走上前去,“妈,你订机票干嘛?” 简茹回过头去看他,“妈想在年后去看看外婆,最近你舅舅经常打电话来说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谢决点点头。 按照自己的记忆来看,外婆因为糖尿病去世也就是明年十一月的事情… “我也去。”他说道。 上辈子他就一直因为这一趟没有去外婆家看看而遗憾了很久。 “也好。”简茹立马笑着点点头,“只要赶在你开学前回来就行。” 新年将至,可不知道为什么,年味比以前淡了许多,没有在大街小巷里撒丫子狂奔的小孩儿,也没有响彻整夜的烟花爆竹,就连以前翘首以盼的新衣服和红包都已经变得稀疏平常。 谢贤难得在家吃过饭以后不用再急匆匆地赶去公司,于是便搭着谢决的肩膀一块坐到了沙发之上看春晚。 “这次你跟妈妈一起去外婆家?”他微微侧过脸瞥了谢决一眼后笑着问道。 谢决剥着橘子点点头。 闻言,谢贤便忍不住轻叹一声,转过头看着简茹说道,“哎,我也好久没去看看咱妈了。” 公司里头那一堆事情还等着他去处理,实在是分身乏术。 “老婆,你回去的时候把那箱山竹带上吧…”他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那一大箱山竹说道,“下火的。”说完,他又自己摆了摆手,“算了,你过去再买吧,这拎着也怪沉的…嗯?” 听这声儿,谢决心里头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这橘子刚塞进嘴里都没敢咬下去,一转头就和自己老爸四目相对。 “儿子,长大了,也懂事了…”谢贤脸上的笑容写满了阴谋二字。 “爸,吃橘子。”谢决双手将已经剥好的橘子呈上。 谢贤忙摆了摆手,“你吃你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有力气才好扛山竹。” 果然…他立马将手上的橘子收了回去,“您刚不是还说过去再买吗?” “那山竹是你马叔叔从泰国带回来的,市面上那些跟这根本没得比。”谢贤眨了眨眼说道。 话音刚落,简茹就赶在他开口之前接道,“没事儿,过去了再买一样的,不就是没那么好吃、你外婆吃着没那么高兴嘛…” “我扛!我扛还不行吗!”谢决急得快把整个橘子给咽下去了。 谢贤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好孩子。爸爸果然没有看错你。这山竹还是让爸爸明天去邮寄吧…” “……” 这时,忽然间响起的手机让他从被摆了一道的寂寞心情中得以抽身。 来电显示为江灼,于是他又捡起一个橘子便朝楼上走去。 “喂?”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而后又不约而同地失笑。 “宝贝,你在家吗?”江灼的说话声中还夹杂着烟花在空中绽开时的那道轰鸣声。 谢决一边应了一声一边推开门走上阳台,“你那边在放烟花?” “对啊,我都快被吵死了。”江灼无奈道,“你们那边都没有人在放的吗?” 闻言,谢决仰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夜空,“没,我们这安静得像没人一样。” 就这片小别墅里头住的大多都是老爷爷老奶奶,最年轻的孩子…估计就是毛峰他们家那条大白狗了。 “那你想看烟花吗?”江灼又问道。 “想。”他如实回道。 电话另一头的江灼立马轻笑了一声,“好,等我。” 说完,也不等谢决回话,耳边响起的便是一串“嘟——”的挂断提示音。 于是他便盯着手机,等着江灼回拨一通视频通话过来。 然而,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他的手机就像没电了似的始终没个动静,甚至就连他发过去的通话邀请也都没个回应。 那江灼让自己等他…难不成… 正疑惑时,他便发现阳台玻璃栏杆上忽然闪起了金色的火花,像是秋天花园里的丹桂一簇簇地绽放,又像是那夜划过天空的流星一般闪烁着… 谢决站起身朝前走去。 那条黑色的柏油小路上,那条曾经有星星划过的小路上,正有一束灿烂的花火绽放。 不远处时代广场的跨年钟声遥遥地传了过来,让新旧之年的交界格外分明,手机上的消息以爆炸之势涌来,提示音顿时连成一片。 手机的每一次震动,都与怦然不止的心跳重合。 上一次,江灼迎着光而来。 这一次,江灼带着光而来。 手机响起,他恍恍惚惚地按下接听键。 “谢决,新年快乐。” “我爱你。” ☆、简安 过完年以后,假期便只剩下一周左右的日子了。 谢决马不停蹄地赶着寒假作业,硬是连半点儿空余时间都没有留给江灼。 “我之前还觉得开学以后不在一个班得多难受…”江灼在电话另一头不停地絮絮叨叨着,“现在想想,在学校好歹也能天天见,至少还住一起…” 谢决“嘶——”了一声,“等等等等,我先听个听力。” 气得江灼直接挂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谢决便收拾好行李跟着简茹一块坐上了飞机,等到舅舅家时恰巧是吃晚饭的时候。 毕竟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过了,因此待遇就格外的高。 谢决一手被塞了一个大红包,碗里还多出一个大鸡腿,跟长辈们一个个寒暄都来不及。 热热闹闹地吃过饭以后,他才被安排去跟表弟睡一个房间。 他这表弟名叫简安,今年刚上小学三年级,小小年纪鼻梁上就已经挂上了一幅眼镜,玩手机时的样子活像在处理着上亿的交易。 直到一道低低的叹息声在房间内响起。 “叹什么气啊?”谢决好奇道。 只见简安两手背在身后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女人心,海底针。” 哟?这么小还就琢磨起女人心了? “怎么就海底针了,你给我说说?”他饶有兴趣地问道。 “表哥。”简安的两只小手绞在一起,“你知道暗恋是什么感觉吗?” 暗恋这个事儿,他还真有资格说上一说。 “知道啊。”谢决笑着回道,“暗恋就像夹娃娃。” 简安显然不大理解,“暗恋怎么会像夹娃娃呢?” “就是很像啊。”谢决坚持道,“你想要的娃娃明明就在娃娃机里,但你怎么都抓不到它,你喜欢的人明明就在你身边,可你又追不到他,你说像不像?” “有道理。”简安这才点点头。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安安有喜欢的女孩子啊?我猜猜,前桌?同桌?还是后桌?” 小学时的暗恋,范围往往不超过一米。 “都不是。”简安毫不犹豫地答道。 谢决觉得脸有点疼。 “是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子。她总是被人欺负。”简安继续说道。 喔唷,小小年纪就搞些校园暴力。 谢决立马义愤填膺,“那你有没有站出去保护她?” “没有。”简安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谢决有些语塞,电视剧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她自己打回去了。”简安接着说道,“打得比欺负她的人还狠。” ?!谢决的眼睛忍不住睁大几分,“原来你喜欢彪悍的女孩子?” 闻言,简安歪了歪脑袋,“我不是因为这个喜欢她。” 谢决捂了捂脸,这孩子说话就不能不大喘气儿吗? “我喜欢她是因为有一次回家的路上看到她一个人偷偷在哭。”说着,简安嘟起了小嘴,“她不怕那些人欺负她,她害怕的是没人帮她。” 不知道为什么,谢决感到有些惊讶。 原来真正的喜欢是不分年龄的,哪怕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也可以将自己的喜欢看的清清楚楚。 他正要开口说话时,房间却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只见简茹和简诚并肩朝里头走来。 “安安,小决。”简诚稍微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待会儿你们要去领外婆的压岁钱…” “为什么?”简安显然察觉到了不对,“外婆没有工作没有钱,爸爸你不是不让我收外婆给的压岁钱吗?” 至于谢决,他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立马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站到简茹身侧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安安啊…”简诚稍微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外婆的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就想把好的东西留给你们。你们待会进去拿了钱以后,要对外婆磕三个头知道吗?哥哥会带着你一起的。” 说完,他便对着谢决递了个眼神。 谢决会意,牵起简安的手便朝着外婆的房间走去。 不过几步路而已,他却想了许多。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自己虽然没有回来,却也和外婆打过视频通话,老太太的脸色固然不好,倒也还能说会笑的。 可现在才刚过春节,居然就已经卧病不起了。 房间里头的窗户紧闭着,浓郁的药味经久不散,舅妈还坐在床头给老太太喂饭。 “小决,过来让外婆看看。”老太太颤巍巍地笑起来,眉眼处深深的皱纹,“安安也来啦。” 她抓着两人的手轻拍了拍,似乎并没有多的力气说话,却也能叫人一眼看出她心里头究竟有多高兴。 “外婆,安安这次考了全校第一名呢。”简安笑嘻嘻地说道,“老师都夸我聪明。” “外婆,我也考了第一。”谢决笑着接道。 不料简安立马拆台,“哥哥吹牛,姑姑可都告诉我了。” “……”这小王八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这才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多出了些欢笑声。 聊了一阵后,老太太便累得直眨眼,于是给了压岁钱,听了他们的磕头声就躺下睡了过去。 于是谢决又领着简安往回走。 简诚和简茹依旧坐在房间里。 “外婆睡了。”谢决说着便顿了顿,而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病情怎么一下恶化了这么多?” 简诚叹息一声后回道,“前几个月不小心摔了一跤,本来身体就吃不消,你外婆又说梦到外公在那边过得不好,心里就揪着疼…” 闻言,谢决也直想叹气,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这种时候,叹气声只会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让哀愁以更加肆虐的姿态席卷而来。 “行了,大过年的,大家都苦着个脸算怎么回事儿。”简诚一拍大腿站起来说道,“你们两个早点睡,明天早上吃饺子,起晚了可就没了。” 说完,他们便又强打着精神朝外走去。 “那我们…睡觉?”谢决一手抬到开关附近后转头对着简安问道。 “等等等等。”简安一边急急忙忙地换上小恐龙睡衣,“等我上床了再关灯。” 他忍不住笑了笑,小屁孩还怕黑呢… 直到简安摆着尾巴钻进被窝里躺好以后,他才将灯给关了,而后摸出手机给江灼发了个打滚的表情包过去。 [江灼]:我听听力呢。 “真记仇…”谢决忍不住“啧啧”两声。 说完,他才丢开手机转头看了看简安。 刚才还一脸神气的小孩现在却缩成了一小团,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着。 “安安…”他轻声喊道。 “干嘛?”简安奶凶奶凶地回了一句。 谢决有些犹豫。 按理来说,九岁的孩子已经开始记事儿了,安安又格外聪明懂事儿… “如果外婆不见了,你会难过吗?”他一边百无聊赖地伸手揪着简安的恐龙尾巴一边问道。 揪着揪着,他才发现简安的肩膀居然正在一下一下地耸动着。 “以后…再也没有人偷偷往我手里塞糖了。” 谢决也忽然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天天从外婆的口袋里拿糖果时的情景。 就算年味越来越淡,记忆越来越淡,可那块糖的甜味,他现在依旧记得。 谢决想,长大以后表达爱意的方式有很多,可无论是大金额的红包,还是包装精致的礼物,都没有小时候收到糖果时那样纯粹的快乐。 即便都是快乐,味道也大不相同。 他看着眼前这个在黑暗里还要躲在被子底下低泣的小男孩忍不住心疼起来。 可他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于是只能伸手抱了抱他,“糖果还会有的…” 夜色愈发深邃,窗台上的月光逐渐朦胧了几分,两人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这时,被谢决丢到一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最上方的消息来自江灼。 [江灼]:我写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滴好喜欢安安啊,乖巧的小孩子真的太可爱了呜呜呜咻 ☆、夜樱 第二天一早,谢决就被江灼发来的一串充满威胁之意的表情包给吓得不轻。 [谢决]:我…我后来睡着了。[/捂脸] [江灼]:梦到我了吗? 想了想,谢决觉得恋人之间还是要坦诚以对。 [谢决]:没,但我可以争取一下今晚梦到你。 [江灼]:[/微笑] 刚看完这个小黄豆表情,简诚便来催着他出去吃早餐,于是他急急忙忙地漱过口朝外走去。 “小决还有几天开学?”简诚一边帮他把蘸料端出来一边问道。 谢决抄起筷子后答道,“还有五天。” “五天?”正在嚼着饺子的简安惊讶道,“我还有七天才开学呢。” 谢决也被吓了一跳,现在的小学都这么恐怖吗?开学时间直逼高中? 吃过饭后,谢决实在闲着无聊,这才自动请缨要帮自己的小表弟检查作业。 可当那一本练习题被拍到桌上后,他的心忽然颤了颤,“奥、奥数啊?” “对,正好有几道题想问哥哥。”说着,简安便翻开习题念道,“教室里有十盏灯全部亮着,现在关掉四盏灯,还剩几盏灯?” 总归还是小学的题目。 谢决笑了笑,“六盏。” “错。”简安得意一笑,“灯虽然关了,但是它依旧存在,答案是还剩十盏。” 操…这他妈是奥数题还是脑筋急转弯? “王伯伯家养了两只公鸡、六只母鸡,共生下了二十四个鸡蛋,请问平均每只鸡生了几个蛋?”简安又问道。 谢决这次多留了个心眼,“四个。因为公鸡不会下蛋。” “错。”简安面无表情道,“鸡作为除数,既包括公鸡也包括母鸡,所以答案是三。” ???谢决忍不住开始庆幸自己当年小学毕业的早。 “再来。”他不服气道。 “其实…”简安低了低脑袋,“有一道题我还没解开。” 这么一说,谢决的兴致立马上来了,“我看看。” 只见简安伸手戳了戳“趣练”版块的那道题目。 “三杯可乐加起来是30块,一杯可乐加两个汉堡是20块,一个汉堡加两份薯条是9块,那么一杯可乐加一个汉堡加一份薯条需要多少钱?”谢决刚一念完题目答案就已经浮现在了心头,“17块啊?这你都不会?” 简安一脸郁闷地翻开了答案,“答案是30。” ?!谢决睁大了眼睛,甚至连答案的页面版块都确认了一遍,确实是刚才那道题的答案没有错。 但答案怎么会是30呢?! 怎么可能是30? 一阵抓耳挠腮后,他才说道,“等着啊,哥哥给你搬救兵。” “不是你的救兵吗…”简安小声嘟囔道。 话音落后,他便摸出手机对着题目“卡擦”一声,然后发给了江灼。 [谢决]:学霸在吗?教我个题嘛… 没多久,江灼就回复了消息。 [江灼]:如果答案是17,你应该也不至于会发给我。 [谢决]:[点头.jpg] 过了一会儿,江灼才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江灼]:答案是不是30? 神了! [谢决]:你怎么知道? 下一秒,一张图片加载了出来。 KEC双层汉堡套餐,价格三十元。 “……”谢决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谢决]:谢谢学霸哥哥,i了i了。 [江灼]:什么时候回来? 谢决一边给小表弟解释着,一边回复着消息。 [谢决]:再晚过两天开学也就见到了。 [江灼]:想抱你想亲你想跟你做色色的事情。你这帮我戒了烟,我转头又上了你的瘾,完蛋了。 他不禁失笑。 [谢决]:开学给你亲一百下行不行? [江灼]:这还差不多。 说起来… [谢决]:你今晚有空吗? [江灼]:干嘛?你什么时候找我,我就一定把那段时间空出来。 时间嘛… “安安。”谢决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表弟,“你昨晚跟我说的那个,是什么时候来着?” “八点开始。”简安还穿着小恐龙睡衣,圆嘟嘟的脸蛋看起来格外可爱,“哥哥你要去吗?” 谢决一边打了个“八点”发过去一边回道,“去啊。我们那边都没有这种活动,要不要哥哥带你一起去?” “瑶瑶应该也会去…那我就去吧。”简安说着说着便屁颠屁颠地跑到衣柜前面挑起了衣服。 谢决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哟,瑶瑶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吗?” “瑶瑶是喜欢我的女孩子。”简安摆着小尾巴钻进衣柜里,“她看见我的话会更开心一点。” “……”慈祥的笑容不见了。 谢决的神情变得复杂几分,“看不出来还是个小万人迷啊…” 于是乎,当晚吃过饭以后,一大一小两位少年便朝着目的地出发。 路上同行的人也不少,只是大家都信步闲庭地走着,有的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有的是男女情侣携手前行,只有谢决和简安这样的搭配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到了公园以后,两人便干脆找了张长椅坐着。 长椅正对着公园里的时钟,分针像蜗牛似的徐徐往前挪动。 直到时针即将指向“八”时,谢决才摸出手机给江灼发了视频邀请过去。 接通的一瞬间,他便飞快地转换成了后置摄像头,对着周围转了一圈。 早春时节,气温比常年偏暖,樱花也开得早了一些,一朵朵粉中带白,挂在枝头又可怜又可爱。 公园的夜灯在八点准时亮起,灯光柔和而又温暖,让眼前的夜樱更加别具风情。 谢决这时才将镜头换了回来,满脸兴奋地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江灼垂眸看着屏幕上那个站在夜樱中间的少年,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花瓣,嘴角的笑意便怎么也藏不住了,“喜欢。” 虽然答得是牛头不对马嘴,可谢决依旧笑得很灿烂。 “你男朋友吗?”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道软糯软糯的声音。 屏幕另一头的江灼挑起了眉毛。 “你管这么多?”谢决揉了揉简安的小脑袋瓜子。 简安鼓了鼓腮帮子,继续仰头用小爪子抓着偶尔飘下来的那一两片花瓣。 似乎是因为知道身边还有个小灯泡的原因,江灼难得在视频的时候净说人话。 直到手机快要没电了,谢决才不得不挂断通话准备回家。 公园的时钟显示的时间为九点半,来观赏夜樱的人接踵而至,每个人在仰头看见繁盛的花朵时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你见到瑶瑶了吗?”谢决收起手机后才关心起了自己的小表弟。 简安这才坐直身子点点头,“她见到我了。” “见到了?那你怎么不去找她玩?”谢决纳闷道。 只见简安从长椅上跳了下去,拍拍屁股后回道,“我不喜欢她,就不能让她以为我也喜欢她。” “……”此时谢决心里居然感到有些自愧不如。 “安安,你脑子里都装了些啥啊…你是不是重生来的?还是穿越?”他忍不住问道。 “哥哥,老师说我们要当科学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简安一边举起小手等着他牵上一边回道。 科学…在谢决重生以前,他也一直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 两人就这样悠哉悠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再过两天哥哥就要回学校去了,还挺舍不得你的。”谢决缓缓说道,语气之中倒是一点儿也没体现出不舍的味道来。 简安显然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指了指前面草丛里的一个小亮点说道,“萤火虫。” “萤火虫?”谢决惊道,“真的假的,现在不是才三月吗?” 简安摇摇头,“爸爸说今年暖冬,萤火虫活动的本来就早,而且…我们这里还有雪萤,所以冬天也能看到萤火虫。” 冬天的萤火虫? 谢决看着草丛里头那个小小的绿色光点,“安安,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的人也能看到这里的萤火虫?” “视频啊。”简安不假思索地答道,“你刚刚不就是这么让他看到樱花的吗?” 谢决当然也有想过。 可是夜樱和萤火虫显然不一样。 如果自己在一片黑乎乎的地方跟江灼视频的话,在他那边估计除了绿色的点点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这又有什么美感可言? 但自己也不能把这一片萤火虫都绑架回去… 算了,还是找时间拍几张照片发过去好了… “哥哥。”简安又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喜欢跟你视频的那位大哥哥?” 这都能看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谢决好笑道。 简安答道,“就像外婆会给我糖果一样,你也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嗐,再甜几章就要准备进入下一段火葬场啦哈哈哈哈 ☆、不走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该回学校的日子,谢决和简茹收好行李后便等着简诚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然而,行李才刚搬上车,舅妈便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喊道,“老简,妈又喊着难受…” 一听这话,三人立马往屋里冲去,果然见老太太疼得脸色通红,嘴里头不知道在重复地念叨着些什么。 三位长辈立马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来往医院赶去。 谢决转头看了看从门框边探出小脑袋的简安,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起来了,外婆刚刚喊的,是外公的名字。 “外婆怎么了?”简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决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外婆没事…” 闻言,简安点点头,“那哥哥不走了吗?” 问到这个,他自己也有些茫然,于是对着简安笑了笑,干脆带着他一块去客厅看起了电视。 半个小时后,简茹才拨了通电话回来,说话声里有着难以掩盖的疲倦,“儿子,要不你自己打车去机场吧?妈妈再多留几天。” 然而,还不等谢决应声,另一头电话里又传来了简诚的声音。 “让小决不用走了…他也得在…” 谢决心里咯噔一声,鼻尖瞬间泛起酸来,他静静地听着简茹低泣的声音,心脏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难受。 又过了一会儿,简茹才勉强镇静下来对着他说道,“儿子,现在舅舅开车回去,你带着安安一起到医院来。” “好…”他应道。 电话被挂断,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出“嘟——”的提示音。 去医院的路上,一车子里坐着三个人,可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连简安都只是将沉沉的目光放在了窗外时不时飞过几只的萤火虫上。 下车后,简诚先领着他们去附近的馆子里吃了饭,而后才转身朝着医院里走去。 病房外的休息区零零散散站了许多人,大多是见过面却喊不出的长辈,还有几位已经步入职场的表哥表姐们。 乌泱泱一顿人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就像一群乌鸦。 直到简安被舅妈哄着去逛超市后,谢决才对着徐恩表姐问道,“外婆怎么样了?” 徐恩的眼眶也有些发红,见到他还有些意外,“你也来啦?”而后才低声回道,“外婆刚睡下,医生的意思是应该挺不过今晚了…” 说到这种地步,哪怕捱过了今天晚上,该来的也总是要来的。 谢决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徐恩的肩膀以示安慰。 简茹这会儿正忙的焦头烂额,一边帮其他长辈们端茶送水,一边还要安慰几句。 大人就是这样,就连悲伤都要挑时间来。 在这个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掩住的夜里,有许多人在静静地守着一簇快要熄灭的生命之火。 直到天边蒙蒙亮的时候,舅妈才推开房门去轻轻地喊了喊老太太。 然而,再也得不到回复了。 病房外顿时又响起一片呜咽声。 谢决觉得心里实在闷的慌,于是干脆走到休息区外连着的天台上去透透气。 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江灼暂时回不去的事情,可他的手机还在舅舅车上的双肩包里头塞着。 恰巧徐恩吃完早饭也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赶忙走过去说道,“恩姐,能不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徐恩十分爽快地将手机丢给他,报完密码后就继续朝前走着消消食。 江灼的号码他倒背如流,因此他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地输入号码后就拨了过去。 虽然现在时间还早,太阳甚至才刚爬上山头,可待会儿他应该也得忙得团团转… 令他意外的是,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喂?”江灼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急躁。 可就是这股急躁,让他心里回暖几分。 “哪位?”江灼又急切地问了一句。 “江灼…”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可江灼却立马分辨了出来,“谢决?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他回道。 这时,电话的另一头才传来了江灼松出一口气的声音。 “谢!决!”而后耳边就是一声怒吼,“我他妈都盯着你那趟航班平安落地了也没打通你的电话!我这一晚上过得比之前犯烟瘾的时候还要难受!难受多了!” “我可能要晚几天回学校。”谢决低声说道。 江灼愣了愣,“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外婆…”谢决刚一开口,便见简茹在不远处对着自己挥了挥手,于是急道,“我晚上再找你。”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朝着简茹跑去。 停灵的几天时间里,一家子人都忙得团团转,谢决就负责给来吊唁的人递香,因此眼睛被熏得干涩通红,全靠徐恩慷慨施舍的那罐眼药水才勉强好受一些。 这么几天里,简茹就已经瘦了一圈,可谢决去安慰她的时候,她又总是挂着牵强的笑容说着没事。 直到谢贤加班加点把紧要的工作处理完赶过来以后,她的眼泪便说什么也憋不住了。 谢决这才恍然,不是每一个肩膀,都能任由眼泪流淌的。 “哥哥。”简安拉了拉他的衣摆。 谢决低头去看他,“嗯?” “你晚上有没有躲在被子里哭啊?”简安问道。 他愣了愣,而后摇头,“没有…” “爸爸说,就算是男孩子,难过的时候如果不哭出来的话,会更难过的。”简安眨巴着眼睛说道。 谢决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有这么多烟熏着,哥哥哭不出来的。” 听他这么说,简安便鼓了鼓腮帮子,一脸无奈地跑开了。 葬礼当天飘着毛毛小雨,长辈们都在因为宴席而奔波劳碌着,这就实在没有什么谢决能帮上忙的地方了。 于是,吃过晚饭后,他便带上手机沿着乡道散步。 走到四下无人的乡野间,走到耳边几乎只剩下风吹动草垛的声响时,他才给江灼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然而,电话响了好一段时间也没接通。 谢决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屏幕,今天不是周末吗? 不过既然江灼没有接,那应该就是有事情要忙… 他定了定神,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任由已经稍稍转暖的晚风掀动着额前的碎发。 有些离别,来势并不那么汹涌,甚至让你短时间内反应不过来,直到某天夜深人静,晚风又格外温柔的时候,悲伤才一阵一阵像凌迟般漫上心头。 谢决的眼睛依旧干涩,因此即便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似的难受,眼泪也始终流不出来。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看着桥下蜿蜒着的小溪流缓缓流淌着,夜色渐渐深沉下来,为金灿灿的田野换上了冷色调的滤镜。 腐草堆里的小萤火虫终于在暗夜里点亮了自己,而后便炫耀般飞舞起来,那片小溪流则成了帮助他们欣赏自身舞姿的镜子。 盯着看了一会儿后,谢决便举起手机找好角度对着那片荧光闪烁着的角落连拍了许多张。 而后他才挑了几张看起来还不错的照片发给江灼。 然而,照片发送出去的同时,他就听到了附近传来了一阵连续的消息提示音。 谢决下意识转过头循着声音望去,只一瞬间,眼眶便湿润了起来。 他微微仰头看着眼前那个带着浅浅的笑容看向自己的少年,刚才还在独自飘零着的心一下便找到了归处。 他不由自主地低喃了一句。 “我的救兵…”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要开始搞事情啦,预警一下。修罗场,来感受夏夏的魅力! ☆、回校 谢决几乎是撞进了江灼的怀里。 带着春风,与他撞了个满怀。 他将脑袋埋在江灼的肩窝处,已经酝酿了好几天的眼泪这时才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再抱紧一点。” “好。”江灼柔声道,手上的力道也加大几分。 就连安安都会躲在被子里哭,会为自己的悲伤套上一层铠甲,他又怎么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痛哭流涕呢? 幸好,幸好还有人千里迢迢赶来给他一个坚定不移的拥抱。 直到情绪重新稳定下来后,谢决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毛告诉我的。”江灼一边回着一边用纸巾包着捏了捏他的鼻子,“我怕你一个人偷偷哭鼻子,想想就可怜。” “就因为这个?坐两个小时的飞机过来?”谢决揉了揉眼睛问道。 “对,就因为这个,这个就够我风尘仆仆走这一趟了。”江灼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眼睛这么红…” 萤火流转,两人的眸中都有点点光芒在闪烁着。 谢决不由得回想起那部影片中的场景。 同样的黛色夜晚,同样缺了一半的月亮,同样旷远无边的田野,同样被蒙上了一层月白的秸秆,还有同样浪漫到令人挪不开眼的飞火流萤。 …… 进入高二下学期后,周末假期又被明里暗里地削了一点,因此江灼几乎要赶着第二天一大早的航班飞回去。 又过去两天后,所有的事情才终于告一段落,谢决这才跟着爸妈一块回了家。 “儿子,洗个澡赶紧歇了,明天早上爸爸送你去学校。”谢贤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谢决点点头扛着自己的行李箱朝楼上走去。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学校。 刚一进门,他就随手将行李丢在一边,整个人歪在沙发上躺了半晌才掏出手机给江灼发了消息。 [谢决]:我到家了,明天就回学校。 然而,发出去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似的,等谢决洗完澡吹完头发也没个回信。 他将书包收拾好以后便钻进了被窝,翻了翻聊天记录才发现,上一次发消息居然已经是前天早上的事情。 显然不对劲,明明之前还一直催着自己回学校,怎么现在连个屁也不放了? 于是乎,他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谢决]:你睡了吗? 过了一会儿,江灼总算回了消息。 [江灼]:我刚回寝室洗完澡,你明天到学校的时候跟我说。 看着这条消息,谢决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正纳闷时,下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江灼]:早点休息,明天早点来,爱你。[/心][/心] [谢决]:好,晚安。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抱着些许怀疑,谢决跑学校论坛转了一圈,然而,最近的帖也不过是抱怨开学作业多的,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算了,明天去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谢决这才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出现在眼睛下的那对黑眼圈几乎是明晃晃地传递着一个信息,他没睡好。 吃过早饭后,谢贤便开车送他去了学校,还非常慷慨地给他塞了一把生活费。 学校里大多都是住宿生,因此早晨的校门口格外冷清。 谢决先是朝着校门口的公告牌走去,上面贴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分班情况表。 虽然心里知道不大可能,可他还是看了看高二一班的名单。 江灼、周停木、梁超、韩静…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列在纸上。 “夏祎?”谢决有些意外,“他也进一班了…” 直到手指滑到名单的最后一个名字。 他有些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也许,除了保留名额以外,还会有别的生机… 最后的这个名字,显然是两个字的。 “马春阳也掉出一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余力替别人操心。 踌躇了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将手指挪开。 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这才撞进他的眼中,惊得他眼睛都忍不住睁大几分。 “谢决!”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却没能让他从惊愕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毛峰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晃了晃问道,“我理解,刚开学大家的内心都是痛苦的,但好歹你这学期还有我跟你作伴啊!” 谢决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抓着毛峰的手臂,眉头高高蹙起。 见他这副样子,毛峰不禁疑惑地和严守对视一眼。 “谢决?你怎么了?虽然掉出一班是挺打击人的,但是你发挥的也很好了!至少也进了四班不是吗!咱们这学期再努力努力,下学期就能回到一班!”毛峰赶紧安慰道。 “对啊,你之前也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肯定不会抛下你不管,以后吃饭学习我们可以一起。”严守也跟着说道。 谢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你们特地来校门口接我?” “那不必须的吗!”毛峰笑着朝他胸口轻捶了一拳,“咱们俩谁跟谁啊!来来来,小的给您拎包。” “我来我来。”严守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接过谢决手里沉甸甸的书包。 谢决失笑,“不用了,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 “行了,你就让他提着吧。”毛峰干脆将他的书包夺了过来,“就你现在这个脸色,得亏附近没个什么能反光的,否则你自己看了都得吓死。” 闻言,谢决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就连指尖都已经有些发白,触到脸上时活像在摸着冰块。 “走了走了。”毛峰拉着他朝教室走去,“你跟我可还是同桌。” 同桌?谢决转头看了看严守,“你不跟严守一起坐?” “先不说你觉得段长会不会同意,我看起来像那么重色轻友的人吗?”毛峰回道,而后又笑嘻嘻地补道,“反正严守离得也不远,就坐我后面。” 他这才点点头,跟着他们朝四班的教室走去。 四班的班主任老师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老师,鼻梁上架着有些旧的红色眼镜框,一转头见三人走进教室便开口喊道:“谢决。” 于是谢决停下脚步看向她,“胡老师好。” 胡老师笑着点点头,柔声问道,“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谢决连忙点头。 “好,那你找时间来我办公室销个假。”胡老师叮嘱了一句后便挥手示意他坐回自己位置上去。 直到屁股挨着椅子上以后,谢决才低声说道,“感觉这位老师好像人挺好的。” “开玩笑,真不是我吹牛,不说全校吧,全年级反正没哪个老师比我们胡老师更善解人意了。”毛峰笑嘻嘻地接道。 谢决点点头。 这么一想,其实这个学期能考到四班也算是极大的幸运了。 趁着早读的时间,谢决赶紧将这几天的笔记给补了上来,直到教室门口有人喊了声“灼哥”,他的笔尖才顿了顿。 “去,把谢决叫出来。”江灼对着沈宽扬了扬下巴说道。 “好嘞。”沈宽应了一声后便屁颠屁颠地跑到谢决桌边敲了敲,“灼哥找你呢。” 谢决“嗯”了一声,将刚才抄的单词补完才放下笔往外走去。 来的人不止江灼,朱问和苏锐也都挂着笑容朝他挥了挥手,“小谢同学!” “怎么早上到了也没给我发消息?”江灼则逼近几步问道。 谢决不自觉别开了眼神,“那时候早读快开始了,就没有跟你说…” “小谢同学,你知道灼哥这次成绩第几名吗?”朱问笑嘻嘻地说道,“我看曾姥姥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闻言,江灼立马瞪他一眼。 “灼哥考了四百多名你敢信吗?”朱问却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江灼“啧”了一声,“我那是有三门答题卷都是空白的。” “是是是。”这回是苏锐接道,“曾老师不就因为这个才气的半死嘛。” 闲扯了一阵后,三人才看了看时间准备回教室。 “江灼。”谢决突然出声喊道。 三个人纷纷回过头来看他,而后朱问和苏锐立马读懂了他的眼神,竖了竖大拇指说道,“那我们俩就先走了。” “怎么了?”江灼则是走回到他面前站定后柔声问道。 谢决犹豫道,“我有个问题…” “你说。”江灼淡笑着回道。 他的眉头又不自觉地蹙起,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一班名单上的谭语,是我想的那个谭语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谭语戏份不多的,并且火勺确确实实不喜欢她。大家放心,基本气不到。毕竟夏夏很能打。(我也是求生欲极强了) ☆、接力练习 江灼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宝贝…” 答案已经十分明显,谢决点点头,“我知道了。” 江灼急的拉起他的手,“你他妈知道什么了?就算是她又怎么样,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跟她没什么的。” “好。”谢决笑了笑。 或许江灼根本理解不了他为什么会对谭语这么忌惮,可他自己心里面却很清楚。 因为这是一个让他曾经感受到整个世界在瞬间就变成一片灰暗的名字。 那种像是被孤立在世界中心的感觉实在太过可怕,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尝一遍。 可既然江灼已经解释过了,他就选择坚定不移地相信他。 更何况,他也不想扭捏作态地逼着江灼去疏离人家。 “要是这么不放心的话…”江灼又说道,“你就早点回一班来。” “嗯,知道了。”他点着头回道,“行了,你赶紧回去。” 距离上课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两人这才不得不分道扬镳。 学校的生活一如往常,无非是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只能勉强从枯燥中挖掘属于自己的乐趣。 “同学们。”体育委员姚华同学走上讲台说道,“为纪念五四运动,学校将在五月四号的时候组织一场火炬接力赛,我们班有想参加的同学吗?” 接力赛? “需要四个男生四个女生。”姚华又补充道,“大家积极报名啊,现在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练习。” 话音刚落,毛峰就举起了手,“我我我!” 他一举,严守自然也跟着举手。 姚华面带笑容点点头,而后视线一偏,就这么落在了谢决身上,“谢决你校运会参加了马拉松对吧?接力赛要不要试试?” “我?”谢决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 毛峰立马跟着怂恿起来,“来啊来啊!” 谢决当然也知道他们这是在帮他融入班级,“我…跑得不怎么快。” “没事啊!”许多同学纷纷开口说道。 “重在参与嘛。”姚华也笑着说道,“名次是其次的。”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好点头答应。 “好,那男生再算我一个就够了,各位姐姐们呢?让我看到你们的手好吗?”姚华这才将重心转移到了女孩子们的身上。 自此,校园生活总算有了些许波澜。 周四的晚自习课,姚华特地从体育器材室借到了接力棒,而后便拉着参加接力赛的几位同学去田径场练习接棒。 今天的晚风舒适到让人心头都忍不住跟着愉悦几分的程度,田径场上有许多人零零散散地伫立着,大多是其他班也来练接力的同学。 忽然,他从远处的那一片人群中发现了江灼的背影。 而江灼身边站的,是谭语。 “谢决?”姚华的声音惊得他回过神来。 “什么?”他下意识问道。 毛峰笑嘻嘻地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发什么呆啊,问你跑第几棒呢。” “我?我都行。”谢决回道。 这么回答的结果就是,压力最大的最后一棒毫无意外地落到了他的手里。 “哈哈哈,谁让你说都行的。”毛峰毫不留情地幸灾乐祸道。 姚华也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办法,我要抢一下起跑时间。” 定好顺序后,八人才正式开始练习接棒。 然而,他的视线始终无法安定下来,不知不觉就会飘向江灼所在的那个角落。 一班的同学们看样子也在练习接力赛,男生除了江灼以外还有梁超、朱问和夏祎。 “谢决!”跑在他前面一棒的毛峰一边跑着一边喊道。 他这才收回视线,稍稍往前跑了一小段才伸手将棒子接过。 “有点差强人意,但也不错…”姚华面无表情地说道,“到比赛的时候一定不能掉棒,然后我们尽量将交接棒的时间压缩的短一点。”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好,我们再来一次,这次大家都认真地跑起来。”姚华拍了拍手示意他们站回到自己的点位上去。 于是毛峰一手搭住谢决的肩膀,“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他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啊。” 听他这么说,毛峰也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就此停在原地。 谢决独自走向最后一个点位,而后对着第一棒的姚华挥了挥手。 这时,附近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他不由自主地转头望了过去,便见另一侧跑道上的谭语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地上,而一班的同学们立马朝她所在的方向涌去。 他看见谭语对着江灼伸了伸手。 瞬息之间,谢决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难过?委屈?好像有那么一点,可是更多的,是抗拒,并且不仅仅是对谭语的抗拒… 可是当他眼睁睁地看着江灼将她背起来的时候,心里便又一下熄了火。 当初自己站在马路上浑身像被冰冻住一般的痛苦一下重新挤入心脏。 “小心!” 谢决讷讷地转过头去,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毛峰,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两人就这么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谢决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立马往后栽倒下去,后脑勺钝钝地撞在跑道上,痛的他眼前一瞬间发了白。 “谢决!”毛峰皱着眉头看向他,“你怎么回!卧槽…你你你…你流鼻血了。” 闻言,谢决虽然还是有些头晕,但也还是下意识地胡乱伸手去捂住鼻子,却反倒将猩红的血迹越抹越开,看起来格外瘆人。 忽然,有一双好看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轻轻地捻着一张纸巾递给他。 他下意识抬起头,逆着光与那人对视。 “快接着。”夏祎催促道,说完见他还是呆愣愣的样子便干脆自己上手将纸巾按在他的鼻子上,另一只手则伸到后面按着他的后脑勺。 谢决干脆闭了闭眼睛,努力将刚才疼出来的泪花给憋回去。 “他们好像…没看到你。”夏祎则是看了看已经拐出田径场的那几道身影说道。 直到缓过来一些后,谢决才伸手自己将纸巾按着,“谢谢。” “谢决?你没事吧?”四班的其他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围过来关心道。 “你去医务室看看吧。”姚华担忧道。 听了这话,夏祎便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我陪他去。” 毛峰的眼珠子在他和谢决之间徘徊来徘徊去,而后对着谢决偷偷地挑了挑眉。 “我自己去就好,你们接着练吧。”谢决对着班上的同学们讪笑两声,而后自己朝田径场外走去。 他当然不可能去校医室,现在去肯定会跟江灼他们撞个正着,那样未免尴尬。 夏祎静静地跟在他身边,走了一段路后才好笑道,“怎么我每次跟你走一块都是去校医室的路上?” 谢决睨他一眼,“我不去。” 闻言,夏祎转过头看他,见那张纸巾几乎已经被血染透便又递了一张给他,“那你去哪?” 去哪?谢决愣了愣,这个样子回教室也学不进什么,反而打扰其他同学,可是回寝室的话,他又怕江灼回来… “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夏祎冲他笑着挑了挑眉说道。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一手勾住谢决的肩膀往前走去。 “科技楼?”谢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这大晚上的,科技楼里只有走廊上的几盏小白灯亮着,乍一看去还有些阴森森的。 “嘘——”夏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被巡逻的门卫大叔抓到了。” 说完,他才朝里面探了探头,确定没人后对着他招了招手,两人就这么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 “你有去过这里的天台吗?”夏祎压低声音问道。 谢决摇摇头。 他只去过体艺馆的天台,在那里,他和江灼一起看过雨中的落日。 见他摇头,夏祎便展颜一笑。 顺着楼梯爬到顶时,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一扇铁门,而是上了锁的推拉门。 “这…”谢决指了指那扇门,“这怎么过去?” 夏祎却神秘兮兮地对着他单眨了下左眼,而后走上前去轻轻地将推拉门整个往外扯了扯。 原来门框和墙壁早就被人给拆分开了。 “这都行?”谢决惊得合不拢嘴,“你干的啊?” 直到走上天台以后,夏祎才一脸委屈地耸了耸肩,“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发现这扇门可以拉开。” 闻言,谢决看向他,“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对啊。”他笑着点点头。 一个人,跑到科技楼的楼顶? “那个时候我刚转学过来,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瞎跑,所以才发现了这里。”夏祎说着又对他招了招手,“到这边来。” 说完,他便走进了天台上那间圆顶小屋里去。 看着那漆黑一片的小屋,谢决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天文望远镜?”他又一次刷新了对自己学校的认知。 夏祎点点头,“我试过了,没有坏,你想不想看看?” 他立马点头如捣蒜。 于是夏祎便开始动手调校各个镜头,对好以后就让了让身子。 谢决这才凑上去,原本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的眼前忽然多出了一颗银白色的天体。 在宇宙深邃的黑暗中,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格外娴静温婉,而表面上或明或暗的坑洼像是它的花纹,那一片月海在美好之中又给人些许淡淡忧伤的感觉。 虽说平时本就没有少从网上看到月亮的样子,可无论哪张图片,都不及眼前这样惊艳亮眼。 “谢决。”夏祎轻轻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谢决这才回过神来,重新站直身子望向他,却见他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抬头。” 他不自觉依言照做,这才发现圆顶上居然镶了许多会反光的小圆石,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被拼成了二十八星宿的样子。 整间屋子里的黑暗似乎都被驱淡了一些。 “这些,就是我发现的宝藏了。”夏祎笑着说道。 谢决也终于重新展颜。 他感觉这段时间始终蒙在自己心头的那层阴霾也随着这片黑暗淡化。 “那…谢谢你把宝藏带给我…” ☆、接力赛 直到最后一节夜自习的结束铃响起后,两人才朝寝室走去。 快进门以前,夏祎还特地拽住谢决,而后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 “看得出来吗?”谢决也有些担心道。 夏祎笑着摇了摇头,“你要不找个时间去做个体检什么的,这一会儿发烧一会儿又流鼻血的…” 谢决不禁失笑,“我这次流鼻血是给撞的。” “也是…”夏祎回道,而后才勾着他继续往里头走去。 在楼梯口分道扬镳以后,他才又吸了吸鼻子,确定没事了才往自己寝室走去。 他看着房间里已经亮起的灯,第一次觉得推开门是这样艰难的事情。 尽管他已经时时刻刻地在收敛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避开着锋芒… 然而,手才刚抬到一半,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江灼的脸上布满阴霾,他低头淡淡扫了谢决一眼后又转头看了看走廊,像是在寻找着某个人的背影,直到确认过没有后,神情才稍微缓和一些,伸手直接将他给拉进去便反手关上了门。 “你去哪了?”江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问道。 他淡淡道,“我去操场练接力了。” “你也在操场?”江灼饱含着怒意的眼神里终于多出了别的味道,随后,他便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和夏祎一起回来?” 谢决这才抬起头看他,“因为你走了。” 看着他锐利的眼神,江灼蹙了蹙眉,“我…她当时摔了,又非要我背她,别人谁都不行,那能怎么办,难不成让她自己爬到校医室?” 原本以为自己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的谢决立马又被气得眼前发黑。 他几乎是吼着说道,“让她爬啊!” 江灼一愣,而后脸上竟然猛地浮现出一丝惊慌的神情。 谢决只觉得自己被气到头晕,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上才发觉有哪里不对劲,于是下意识抬手往鼻子上一抹,果然,刚洗干净的手上又一次沾上了鲜红的血迹。 “谢决!”江灼急的用手去捂着他的鼻子,却被他给一把拍了开来,而后又去慌慌张张地抽了几张纸过来,“谢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他皱着眉头将江灼推开,而后冲进浴室里头用自己的毛巾敷在鼻梁上。 镜子里头,他的脸色几乎是惨白一片。 “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忍不住有些郁闷地低喃道。 这时,江灼凑到浴室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宝贝,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我跟你保证,我以后连谭语的头发丝都不碰了,我连看都不会再看她。宝贝,你开个门…” 一听到那个名字,谢决就觉得累得不行。 直到再不开门江灼就要破门而入时,他才无奈地伸手将门打开。 江灼轻轻地伸手将他抱住,凑到耳边柔声问道,“好点了吗?” 谢决将毛巾挪开看了看,确认没再流血以后才将毛巾洗净挂了回去。 “谢决…你理理我啊…”江灼不依不饶地围着他打转,“我保证不靠近谭语,你以后也离夏祎远点行不行?” 闻言,谢决便停下脚步与他四目相对,爽快道,“行。” 本来他和夏祎也没有太多的交集。 见他答应了,江灼立马展颜笑起来,转头说起了别的,“你也参加了接力赛?跑第几棒啊?” “最后一棒。”谢决一边回答一边挤牙膏开始洗漱。 “真的?我也是…”江灼也跟着开始刷牙,手又非常不安分地环在了他的腰上,而后不出意外地被谢决皱着眉头扒了开来。 还没等到熄灯,谢决就自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被子的另一侧被人掀了起来,而后江灼就十分轻车熟路地钻进了被窝。 “别闹…”谢决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用自己最后那点力气将腰上那双手按住,“我很累。” 可江灼丝毫没有要作罢的打算,依旧极尽缠绵地吻着他的颈侧,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谢决无奈,只能沉沉地叹息一声,“我说我很累。” 这时,江灼才不得不停下动作,老老实实地躺着。 …… 伴随着逐渐暖和起来的微风,四月缓缓走过,而五月则带着学校花园中娇艳绽放的玫瑰来到。 五一劳动节的假期结束后,同学们才在四号的早晨陆陆续续回到学校。 “谢决谢决,你作业写完了没?”毛峰一进教室的门就开始找救兵。 经过这段时间的刻苦学习,谢决的成绩也算进步神速,偶尔发挥好的时候还能在班级的小测验中名列前茅。 “你要哪门?”他无奈地将这次假期的作业翻出来放到桌上。 也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还会成为答案的提供方。 下午体育课时,参加接力赛的同学们又被拉着去操场狠狠地练了一番。 “毛峰,你五一在家光躺着了吧…”姚华看了看计时器忍不住问道。 毛峰讪笑两声,而后毫不留情地拖谢决下水,“我,就躺谢决隔壁呢。” “现在这成绩。”姚华皱了皱眉,“撑死拿个第五。” 虽然之前说名次是其次的,可面对比赛总要认真,一旦认真,就容易较真儿。 “没事儿!”毛峰笑嘻嘻地挥了挥手,“第五名不也有奖金嘛!两百块钱,咱们全班撸个串岂不美哉?” 听了这话,姚华也一改面色,“也是啊。” 而后,四班的各位选手们便十分佛系地朝着教室走去,嘴里还在不停地自我安慰着,“追逐名次未免太累,咱们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闻言,谢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捋不清楚,只好先闭嘴跟着一块往前走。 夜幕终于降临,晚自习铃声响起的同时,各班同学们纷纷排成列队朝观众席上走去,而参加比赛的选手们则向着录入处而去。 各班选手们的状态各异,有紧张到直咽口水的,有自信满满的,也有四班这样一脸佛系的。 比赛前,其他班来应援的同学都是劝选手们别太紧张的,只有四班负责应援的范雯雯同学弱弱道,“你们是不是该紧张点儿啊?” 谢决其实也这么认为,“我觉得,虽然名次是其次的,但我们应该要拿到对得起这段时间训练的成绩。” 闻言,毛峰十分配合地鼓起了掌,“说的好,加油加油,争一保五,冲冲冲!” 话音刚落,学生会的同学便来通知他们入场了。 于是几人互相击了击掌,转身往田径场内走去。 操场上的大功率灯并没有亮起来,因此观众席上的同学们只能根据火炬棒的位置判断赛场上的情况。 高一年级最后一组比赛即将进入尾声,学生会的同学们便先领着下一组的四个班级在主席台下等候着。 “我们跟一班是同一组啊?”有位女生低声问道。 谢决转头看了看与自己只隔了一个班级站着的一班同学们,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这一回,自己和他们所站的已经不是同一条赛道。 “好了,请各位选手入场。”学生会同学看着已经冲过终点线的上一组选手说道。 各个接棒点的选手们便跟着负责带路的同学走去。 夜色朦胧,谢决向着最后一棒的位置走去,时不时抬头看一看偶尔闪在夜空中的星星。 既然和一班在同一组,也就是说,自己会和江灼站在同一条线前。 正想到这时,江灼便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搭住了他的肩膀,还十分不要脸地低声凑到他耳边说道,“宝贝,我要是跑第一的话,有奖励吗?” 他显然没有意识到,现在他的胜利,同时也意味着谢决的败北。 “有啊。”谢决回道。 “什么?”他立马好奇地问道。 谢决转头看他一眼,“学校会给你们两千块奖金。” “我他妈,谁问你这个奖励了。”江灼语塞,“我又不稀罕它给多少钱…” 他笑了笑,“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再亲你一百次。”江灼狡黠一笑,“还想跟你去约会。” “好。”谢决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到达最后的接棒点时,领路的同学便停下了脚步,而后先安排第四棒的同学们站到各自班级的跑道上。 直到各个接棒点的裁判们挥舞了手中的旗帜时,起点线的裁判才吹响了哨子。 “高二年级8x100米接力赛第一组即将开始,一号跑道高二九班,二号跑道高二一班,三号跑道高二四班,四号跑道高二七班。” 广播站同学的声音自音响中传出,让许多同学都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而那一根紧绷的弦,终于还是在起点的枪响声后断裂开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四道橙红色的光点之上,加油呐喊声不绝于耳,像是一阵又一阵的浪潮拍打过来。 第四棒的同学们出发后,学生会的同学便立马催促着他们站上跑道。 他们不像观众席上的同学们那样清楚地掌握着赛场上的局势,因此只能在这片黑暗中焦急地等待着那灿烂的光芒奔自己而来。 忽然,亮光终于迎着满腔期待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只可惜,那人并不是毛峰,而是谭语。 谢决就这样看着接到火炬棒的江灼率先朝着终点跑去。 尽管他的心里清楚,就一班这个阵容,除了江灼以外,另外三人又有哪个不是在校运会里拿到奖牌的呢? 可他还是不希望自己与江灼的差距太大,就好像,如果他能早一点跨过终点,距离江灼也就能近一点,而他自以为存在的那道隔阂,或许也就浅薄一点… 可是,他又不由得想道,这样未免太累了一些… 算了算了… 第二个、第三个人都携着光亮出现了,却依旧不是毛峰。 直到另外两个人跑出去一段路后,第四道光才映入谢决眼中。 “谢决!”毛峰咬紧了牙朝他跑来,拼了命地将手中的火炬接力棒递给他,等他接稳开跑后才接着喊道,“冲啊!” ☆、逃避 当谢决跨过终点线时,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原以为会有的成就感。 他只感觉到了一片虚无。 而这片虚无,在他看到一班参加比赛的同学们围成一圈狂欢时变得愈发深邃。 将接力棒交还给学生会同学后,他便自顾自地朝着田径场外走去。 他走到操场外的游泳馆内,而后随便找了个水龙头冲了把脸。 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感到害怕起来。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现在应该也在为一班的胜利而暗暗高兴着。 可是现在,仅仅是因为多了个谭语… 这时,忽然有人从里面推门而出,吓得他忍不住一个寒颤。 “干嘛?”夏祎稍微晃了晃有些被水打湿的头发,淡笑着望向他,“怕鬼啊?” “不能怕?”他反问道,而后伸手用袖子将脸上剩余的水珠擦干,“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夏祎伸手将头发顺到脑后,“我这个人比较慢热。” 闻言,谢决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慢吗? “你是例外。”夏祎显然读懂了他的疑问,笑着冲他眨了眨眼,“我很少主动追着人说话的。” 谢决又瘪着嘴点点头,这副样子又像在说:行吧… “我之前给你的游乐园门票,你用掉了吗?”夏祎干脆换了个话题,“六月份可就要到期了。” 他这么一提,谢决才恍然间回想起来,“哦——过两天就去。” 夏祎这才笑着“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就自己朝外走去。 反正江灼说想要约会,刚好可以去游乐园。 等谢决回到观众席时,四班的同学们正一阵嘻嘻哈哈地在聊着什么。 “谢决!”毛峰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自己边上来,“你去哪了?” “我去游泳馆冲了把脸。”他如实回道。 姚华这才讪笑着摸了摸脑袋,“这次接力赛,是我拖后腿了。” 听了这话,谢决不禁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 “我,我指定是眼神有点问题,看了半天没找到我们班接棒的同学…”姚华一脸懊悔地说道。 毛峰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急的陈瑶瑶直接从他手上抢过来拔腿就跑。” 万万没想到,练了那么久的接棒,最后居然败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下… “那我们班排第几?”谢决问道。 姚华战战兢兢地比了个“九”。 “嗯…还行。”他淡笑着回道。 毛峰也伸手拍了拍姚华的肩膀安慰道:“都说没事的啦!” 这时,沈宽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嚷嚷道,“好消息好消息!” 顿时惹得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我听说,下星期五要春游啦!”只见他满脸兴奋地说道。 说完,众人又不约而同地望向严守,直到见他点下了头才放心地激动起来,“真的吗?!去哪啊!” “计划是去影视基地…”严守说道,“但是还没确定下来。” 一听要去影视基地,周围的女同学们便纷纷兴奋地直拍手,而男生们则有些提不起劲来。 谢决显然也对春游没多大兴趣,反正颁奖典礼也没他们班什么事,于是他便干脆拍了拍毛峰的肩膀站起身说道,“我先回寝室了。” “好。”毛峰点点头应道。 而后他便转身走下观众席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这段时间无论是学习还是接力都累得他够呛,以至于回寝室不到两百米的路程此时都显得格外遥远。 “谢决!”忽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这道熟悉到不用看也能认出来的声音,除了江灼还能有谁? 他站定身子,转过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见一班的许多同学正齐刷刷地围在超市门口,这会儿一个个也正含笑看着他。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江灼便过来拉着他凑了过去,“我们待会打算去学校附近的烧烤城吃一顿,你要不要一起?” “对啊,小谢同学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朱问也笑着勾住他的肩膀。 谢决心里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回绝时,便有一个女生率先开口道,“这顿不是庆功宴吗?” “什么庆功宴啊…”谭语笑盈盈地推了推刚才那位女生的手,“大家拿第一了,吃个高兴而已。” 闻言,谢决忍不住抬眸看了看站在自己对面的谭语。 她确实不愧是公认的外院第一院花,尽管现在脸上还写满了青涩懵懂,眉眼之间就已经是波光流转,十分惹人喜爱。 “我就不去了…”谢决还是笑着摆了摆手。 说到一半,他就看见夏祎对着自己偷偷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顿时有些想笑,“你们去吧。” “那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回来。”江灼继续问道。 他依旧摇头,“我不饿,你去吃吧,我先回寝室了。” 说完,他也不再给江灼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过身继续朝宿舍走去。 其实就连他都有些看不清自己的状态。明明江灼已经确实按照他的想法和谭语拉开了距离,可是为什么焦躁感依旧半点不少呢? 回到寝室洗漱完以后,他便干脆又早早地躺上了床。 每天紧绷的神经只有在这时才能稍微舒展开来。 然而,累归累,刚才几乎快要溢出的睡意此时又一下烟消云散了。 他有些无奈地摸出手机,戴着耳机放上音乐后便百无聊赖地刷起了论坛。 有不少同学正在讨论着今晚接力赛的事情,也有一部分帖子是关于下周春游活动的,随便看了几眼后,新的热帖才又顶了上来。 最上面的那个帖子终于将谢决的视线牢牢地拉扯了过来。 [刚刚去烧烤城买夜宵,你们猜我看见什么了?!] 烧烤城…谢决戳了戳那篇帖子,发出来不过十几分钟,回复就已经快到一百楼了。 往下翻了几层后,他才看到了一段视频。 不出所料,出现在视频上的,正是围坐在桌前的一班同学们。 明明心底里在强烈地抵触着,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点开了视频。 由于距离隔得稍微有点远,因此听不大清他们的对话,只有一阵阵的笑声格外清楚。 当进度条过半时,视频上才有两个人站起身走到一起。 这两人都太有辨识度,因此尽管视频画面算不上太清晰,却也能让所有看到的人都认出来。 他冷眼看着屏幕上的谭语一脸娇羞地和江灼喝着交杯酒,一时间居然有些想笑。 他终于发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他以为眼前的江灼是干净的少年,可原来这都只是蓝白校服给他带来的错觉,眼前的是五年后的江灼,是烟酒全沾流连于花间的那个痞子… 或许江灼确实喜欢自己,也确实对自己挺好,可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说过这辈子只喜欢自己。 幸好他也足够小心翼翼。 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后,谢决才退出了论坛,将耳机音量调大,歌曲定时结束后便丢开手机继续躺着。 好累…太累了…他抱着脑袋,身体逐渐蜷缩起来,喉咙里忍不住一阵发堵。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特地赶在江灼醒过来以前先溜到了教室。 “谢决?”毛峰皱着眉头对他打量了一番,“你这满眼的红血丝…你不会因为接力赛哭了一晚上吧?” “啊?”姚华立马凑了过来,又一次诚心诚意地感到愧疚,“都怪我,我这个周末就去医院查一查有没有夜盲症…” 谢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有,想什么呢,我这两天有点没睡好而已,偏头痛犯了。” “又偏头痛?”毛峰接道,而后干脆把牛奶叼住,伸手往他太阳穴上按了按,“来,我给你揉揉。” 这时,胡老师带着保温杯走进教室,扫了扫台下的同学们以后笑着说道,“同学们,有个好消息,下周五咱们学校就要展开春游活动了,大家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最好一起去。咱们学校的分班机制大家也都清楚,以这样的成员进行的春游,或许只有这么一次。” 闻言,班长金叶良举了举手,“那…不参加的同学来跟我说。” 谢决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的时候,毛峰就已经按住了他的手,咬牙说道,“你必须去。” “为什么?”谢决反问道。 “还为什么?”毛峰翻了个白眼,“大哥,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脸色有多难看啊?再不出去放放风我怕你哪天抑郁了都不一定。” 他展颜笑了笑,“你说的也太夸张了,我就没睡好而已。” “不行,一起去。”毛峰接道,“你以后就要回一班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可以一起春游的机会,你还想不去?我他妈就是拿绳子也要给你绑上春游的大巴。” 说完,他还转头给严守递了个眼神,立马便多了一名从犯。 谢决无奈,“我去我去,你把手松开,我摘个笔记。” 听他这么说,毛峰才满意地收回爪子。 早读结束铃悠悠响起,谢决的哈欠打到一半,就被身后重重的敲门声吓得接不下去了。 他看着站在教室后门边的江灼,只恨自己不会隐身。 磨蹭了一会儿,他才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你早上怎么一个人走了?”江灼皱眉问道。 谢决随口答道,“今天我值日。” 闻言,江灼轻笑了一声,而后指了指他们班黑板上值日生的名单,“你骗我连草稿也不打?” 他不禁语塞,既然被戳穿了就干脆不再说话。 “你看见那个视频了?”江灼稍微放轻了语气问道。 谢决抬眸看了他一眼,居然下意识选择了掩饰,“什么视频?”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笑容有多假,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中还剩下多少期望。 然而,江灼却有些烦躁地摸了摸头,“没什么。” 最终,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江灼逐渐远去的背影,感受着心中那段枯木被火星烧的噼啪作响,而后才哂笑一声转身走回教室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小谢眼中,火勺早已经凉了。 ☆、春游 春游的前一天晚上,毛峰一时兴起便拉着严守一块跑到了谢决他们寝室,手上还端着平板电脑笑嘻嘻地说道,“谢决,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见他神情不大对劲,谢决便问道,“什么电影?” “《闪灵》。”毛峰说着,严守又比着手势补道,“2!” 果然… “我不看。”谢决立马摇头,“你们叫的比鬼还吓人。” 闻言,门口两人对视一眼,“那看《寂静之地》也可以,我们一定不会出声的。” 说完,两人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冲上去拽着他上床后便三个人窝在一块看起了电影。 或许是恐怖片的后劲实在太大,直到月上中天时,谢决的脑海里还在不停地重复着影片中的场景,因此怎么辗转反侧都睡不着。 尤其是耳边现在一片寂静,每时每刻都在让他将自己代入到电影之中,恐怖的气氛顿时更盛。 “睡不着?”江灼将手上的谱子塞到抽屉里以后便关掉台灯走到他床边轻声问道。 谢决这才将脑袋从被子下探出来,而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刚才看的是恐怖片?”江灼又问道。 他则依旧迷迷糊糊地应声。 于是江灼弯腰柔声问道,“我抱着你睡。” “不用了。”谢决淡淡道,而后又伸手拉了拉被子,把脑袋重新蒙住。 …… 周五的天气格外晴朗,甚至给人一种夏日即将来到的感觉,天空蓝得澄澈,而白云一小团一小团地缓缓飘荡着。 吃过早饭后,各班同学们便整整齐齐地排在校门口的停车场上。 毛峰的眼睛上也挂着一对浓浓的黑眼圈,“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看恐怖片了,这他妈不是自讨苦吃吗?” 这时,严守看了看本次春游的活动手册,“嗯?这影视基地里居然有鬼屋,看起来还挺专业,由一些群演工作人员化妆假扮的。” 刚发完誓的毛某人眼睛忽然亮了亮,“哪里哪里?真的假的,我们去玩吧?” “……”谢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闪过一万个念头,最终都浓缩为了一个问题。 他到底是来散心的,还是来闹心的? 大巴车准时驶入了停车场,各班同学们陆续坐到车上,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便在他们的歌声中悄然而过。 “大家下车以后自由行动,十一点半准时回到停车场,我们要一起出发去吃午饭。”胡老师赶在同学们跑开之前叮嘱道。 “知道了老师!”众人应声后才飞快地跑了开来。 谢决看着自己被毛峰拽去的方向,顿时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真的去鬼屋?你想清楚了吗阿毛!” 虽然毛峰自己也是个胆小鬼,但他还是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活动册要打卡三个地方,鬼屋只要转一圈就好了,总比看一小时的秦王登基要好吧,我们三个人一起没事的!快快快,去晚了肯定有很多人排队。” 没想到,当他们到鬼屋时,居然还真的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谢决看着眼前这足有三层楼高的建筑,心里直打退堂鼓。 “我…”他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毛峰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没事的,我家严守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让他打头阵就行。” 谢决扶了扶额,刚想开口时,工作人员便对着他们让了让手。 “走走走。”毛峰一边催着一边伸手将严守推到了最前面。 三人就这样慢吞吞地拖着沉重的步伐朝鬼屋内走去。 上一组游客的尖叫声顺着楼梯传来,吓的他们心跳都忍不住加快几分。 “别怕别怕。”严守象征性地安慰了一句。 但很显然,屁用都没有。 毛峰死死地拽着严守,另一只手则拉着谢决的手。 两人的手心都已经冒出了薄薄的汗。 但凡身边的道具墓碑挪动一下,他们都恨不得蹿上天花板去。 磨磨蹭蹭地上了二楼以后,转角处的服务台里便站着一个面目狰狞的护士装姐姐,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娃娃。 三人刚一转头,道具小娃娃便冒着光疯狂地动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怪叫声,吓得他们往前跳出一大步。 这时,一直等在窄走廊里的轮椅大叔便疯狂地推着轮椅朝他们冲来。 “卧槽啊啊!”毛峰惊叫起来,扯着严守便躲过他便沿着长廊跑到了底。 谢决自然也被吓得不轻,可他没能躲过轮椅大叔,就这样极其狼狈地被追着跑了一圈才冲进长廊里头。 可是毛峰和严守早已经没了身影,他根本不知道该朝哪边跑去,身后又有轮椅大叔嘶吼着向他扑来,于是便胡乱推开了一扇门朝里冲进去。 “操…”他心有余悸地背靠着房门站定,看着眼前这吊着道具假人的房间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轮椅大叔在门外重重地捶了两下门以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谢决伸手将刚刚猝不及防被吓出来的一点泪花擦掉以后便摸出手机给毛峰发了条消息过去。 [谢决]:你妈的阿毛,我三天之内鲨了你。[/微笑] “操…这要怎么办…”他有些茫然地抓了抓头发。 这走廊里有那么多扇门,他手上又没有拿着活动手册,根本不知道这鬼屋的路线,总不能真的一间一间试过去吧? 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 …… 三分钟后,终于走出鬼屋的毛峰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一脸淡然的严守,发自内心地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再一回头,“卧槽?谢决呢?” “我们好像把他…弄丢了…”严守的脸色也不禁变差几分。 而毛峰则战战兢兢地举起手机,“完了完了,他说三天之内鲨了我…你三天之内就要开始守寡了…” 这时,严守一转头,与正在排队的夏祎四目相对,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拉了拉毛峰的衣角,而后对着夏祎的方向努了努嘴。 毛峰立马跟看见了救星似的朝他冲去,“同学!” “你好啊。”夏祎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 “咱们上次在操场见过的,你还记得吧?”毛峰开门见山地问道。 夏祎点点头,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看你和谢决关系好像也挺好,能不能…帮我个忙。”毛峰双手合十问道。 只见夏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鬼屋里面,“谢决在里面?” 他立马点头如捣蒜。 “迷路了?”夏祎又试探性地问道。 毛峰依旧点头。 “你希望我把他带出来?”夏祎恍然大悟般说道。 毛峰惊得合不拢嘴,“绝了啊兄弟!你救救我,不是,救救他吧…” 这时,恰巧轮到夏祎那组朝里走去,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比了个“ok”的手势便走了进去。 “呼——”毛峰这才松出口气,一转头却又瞥见了后方不远处队伍中的江灼,然后视线对着他身边那位女生扫了扫,“那个就是这学期转到一班的谭语?她怎么跟江灼混到一起了?” “他们两家不是本来就是世交吗?应该挺早就接触过了吧。”严守回道。 闻言,毛峰就忍不住“嘁”了一声,“我看着都不爽,也幸亏谢决现在不在。” 或许是他们的视线太过不加掩饰,江灼居然也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望来,而后又往周围瞟了瞟,却始终没有找到谢决的身影,顿时心里有些纳闷起来,于是用手机给谢决发了条消息过去。 [江灼]:你在哪? 然而,消息迟迟没有回应。 直到队伍缓缓朝前挪动后,他才忍不住对着毛峰他们问道:“谢决呢?” 毛峰的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却也不好意思不搭理他,便对着鬼屋扬了扬下巴。 “他一个人在里面?”江灼急道,说完便想往前走去。 可他才刚迈出一步,就被排在前面的阿姨给拦了回来,“哎哟哟干嘛呢?哪个学校的小同学啊?还想插队怎么的?” 而他身后的谭语也立马伸手拉住他,“干嘛?你走了我怎么办?” 严守将这边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他忍不住凑到毛峰耳边低声说道,“你说,如果他知道夏同学已经去找谢决了的话,他是会松一口气还是会更着急?” 毛峰斜斜地睨了江灼一眼,“我怎么知道…” ☆、请客 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尖叫声,谢决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 当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站起身来的时候,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道敲门的声音,而后他便听见有人在喊着他的名字。 一瞬间,他如蒙大赦,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伸手将门打开。 几乎是同时,门外也有人朝里推来。 谢决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而后不禁愣了愣。 “原来你在这里。”夏祎终于松出一口气来。 这时,百无聊赖的轮椅大叔又翻着白眼跑过来对着谢决做起了鬼脸,吓得他转身便想缩进房间的角落里去。 然而,他才刚跨出一步,手腕就被人一把拽住拉了回去。 夏祎的胸膛因为笑着而轻颤起来,“大叔,你别吓他了。” 闻言,轮椅大叔十分得意地笑了两声,而后晃晃悠悠地走开了。 “你居然是真的怕鬼啊?”夏祎似笑非笑地低头看他。 谢决有些窘迫地别开脸。 “我带你出去,别怕。”夏祎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推开走廊上另一扇门沿着楼梯往上走去,时不时还会提醒他哪个位置哪个位置会有扮鬼的工作人员冒出来。 由于他保护得太好,这一路走来谢决几乎没有正眼瞧见过几只鬼,只听着嘶哑的嚎叫声直奔出口而去。 …… “江灼他们都进去了,谢决怎么还没出来?”毛峰急道。 话音刚落,夏祎便拉着谢决从走了出来。 “谢决!”毛峰立马迎了上去,双手合十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也被吓傻了吗…” 谢决剜他一眼,恶狠狠地比了个拳头,“吃东西去,你请客。” “行行行,我请我请。”毛峰点头如捣蒜,还十分慷慨地对着夏祎也发送了邀请,“夏同学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虽说确实有帮到他们的忙,可毕竟还是不那么熟,于是他笑了笑,正打算拒绝时,谢决却率先开口接道,“他那份我请。” “好啊。”他立马点头。 于是四人并肩朝着美食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谢决都有些懵懵的。 他想起最开始夏祎找自己要联系方式的时候说过,他觉得自己仗义,所以想交个朋友。 可实际上,真正仗义的,是他自己。 交这个朋友,是他谢决赚了。 “你刚刚是走完一遍之后回过头来找我的吗?”谢决开口问道。 哪怕活动手册上有鬼屋路线图,也不可能会详尽到连哪里有机关都会标出来。 夏祎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走完第一遍的时候没找到你。” “谢谢。”谢决忍不住笑了笑。 闻言,夏祎便大剌剌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你跟我客气什么?” 美食区果然是人满为患,于是四人便两两分开排起了队,快要排到时,谢决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震动着。 按下接听键以后,他才开口道,“喂?” “谢决,你在哪?”江灼急道。 谢决看了看周围,“美食区这里。” 话音刚落,排在他们前面的那对小情侣便捧着奶茶转身走了,夏祎则回过头对着他问道,“谢决,你喝什么?” “一颗柠檬红,去冰。”他毫不犹豫地回道。 电话另一头的江灼立马听出了端倪,“你跟谁在一起?” 谢决还没来得及回话,耳边便又响起了谭语的声音。 “江灼,鬼屋这边的章盖好了,我们现在去哪?” 他愣了愣,而后轻笑一声,“你也去鬼屋了?” 听到这个问题后,电话另一头只有一片沉默。 这时,奶茶店的服务员开口说道:“四杯奶茶,一共九十四,请问现金还是扫码?” 谢决干脆直接将电话挂断,急急忙忙地赶在夏祎付钱之前回道,“扫微信。” 东西买好以后,他便拉着另外三人一块朝别的休息区走去。 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万一待会儿江灼找过来,场面估计好看不到哪里去。 幸亏这影视基地够大,要躲一个人实在是游刃有余。 “说起来…”夏祎突然问道,“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这么怕鬼?” 说起这个,毛峰就忍不住叹息一声,“我和谢决小时候可能真见过鬼。” “真的假的?”严守惊道,“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你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说了你能信吗?”毛峰瘪嘴道。 严守点点头,“也是,那你先说给我听听。” “我不。”毛峰摇头拒绝。 前面两个小情侣闹着玩,夏祎自然也不去掺和,于是便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捅谢决问道,“怎么回事儿?” 撇开重生这种无比扯淡却确实存在的事情不说,谢决倒还真和毛峰有过一段神奇经历。 那会儿他们才刚上小学,两家人一块去山上搭帐篷搞了个野营什么的。 大人们在忙着烤肉,他和毛峰就在附近瞎跑。 跑着跑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多出了一座木桥,而木桥的尽头,有一家宽广到看不见围墙尽头的旅馆,门口还站着两个身型高大的男子,一个手执桃木剑,另一个则拿着苇索。 他们就这么呆呆愣愣地看着,再一眨眼又什么都没了。 后来无论他们怎么笃定地和大人们说,也始终没有人信他们的话。 “桃木剑和苇索?”夏祎皱了皱眉,“怎么感觉像是门神…” 谢决笑着睨他一眼,“你还真信啊?” “为什么不信?”夏祎笑嘻嘻地反问道,“你们都说亲眼见过,不至于过了这么多年还拿这个来骗我吧。” “说不定只是小时候做了个梦,然后拉着对方说半天,结果两个都以为是亲眼见到了呢?”他将自己心中认为最可靠的解释说了出来。 夏祎也点点头,“也不是没可能。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谢决轻轻一笑,“那你也太可爱了。” “……”第一次被人用可爱形容,感觉稍微有些奇妙,谢决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由于活动册上需要盖三个章,他们挑来选去,最后还是顶着烈日看了秦王登基。 时间转瞬即逝,到下午三点左右,同学们便都陆陆续续地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夏祎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后才向着一班同学们集合的角落走去。 “谢决。”毛峰一脸贼笑地搭住他的肩膀,“我感觉夏祎对你挺有意思的啊。” 谢决一把将他的爪子扒开,正要开口批评时才猛然想起阿毛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和江灼交往的事情,于是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我已经跟江灼在一起了,你别瞎说些有的没的。” 至少,现在还算是在交往中的…不过估计也就快分了。 “什么?!”毛峰的惊叫声几乎将全停车场的视线都给集中了过来。 而后他便煞有介事地抓住谢决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谢决思索了一下,“上学期末吧。” “我靠…”毛峰吓得松了手,回想起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后才恍然道,“你在报复我吗?” “没有。”谢决理了理领口,“我以为我跟你说过了…” 毛峰这才释怀地点点头,随即又皱眉道,“那…都跟你在一起了,江灼还跟别的女的一起去鬼屋?” 闻言,谢决不禁一怔,而后转头看向他问道,“你看到他了?” “看到了啊。”毛峰回道,“我还跟他说了你一个人在鬼屋里面呢…” “……哦。”谢决面无表情地应道。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又不停地震动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而后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阿毛,我先上车,待会胡老师来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虽然各班老师都规定要等班上同学到齐后再上车,可谢决实在急切地想赶在江灼到停车场之前先躲起来。 等毛峰点头以后,他便立马转身朝车上走去。 ☆、夏祎 回校的路上,玩累了的同学们都无比安静,一个个几乎都拿衣服盖着脸睡了过去。 谢决看着窗外街道边的树木留着残影往后退去,胸口堆积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觉得很奇怪,究竟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开始害怕见到江灼… 或许是,明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望与慌张,却还是不知该怎样收场。 然而,尽管他费尽心机地要躲,江灼也会想法设法地找过来。 刚走下车没多久,他就听到了身后那串脚步声,而后江灼便带着几分怒意喊道,“谢决!” 谢决回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向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江灼一边追上来一边问道。 谢决收敛好神情,若无其事道,“我班上同学都在睡觉。” 闻言,江灼倒也不再追究这个,“那你为什么又跟夏祎在一起?好好的一个春游我他妈就光顾着找你了。” 谢决时刻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好好说话,因此语气格外平淡轻柔,“他把我从鬼屋里带出来的,我就请他吃了点东西。” “他把你带出来的?”江灼的语气也不自觉地随着他稍微放轻了些,而后又有些烦躁地摸了摸脑袋,“我跟谭语,春游被分到了一组…我就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早点搞完去找你…” 谢决对着他展颜笑了笑,却没接话。 直到走出其他同学的视野区,江灼才牵起他的手继续说道,“宝贝,你答应过要跟我去约会的。” “行,你想什么时候去?”谢决淡淡地回道。 既然是答应了的事情,倒也不能反悔。 “明天?”他晃了晃手,语调之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你想去哪?” 谢决想了想回道,“去游乐园吧,我这里正好有两张门票,再不用就要过期了。” “游乐园?”江灼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却也只是淡笑着点头,“听你的,那我明天去接你?” “不用,我们直接早上十点在游乐园入口见面就好。”他摇了摇头回道。 江灼一边举起谢决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一边低声回道,“好。” 于是乎,当晚洗过澡后,谢决便随手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捧着手机走到阳台的沙发上窝着刷起了攻略。 夏祎给他的那两张都是svip门票,无需排队就可以直接体验项目。而游乐园中还有许多新项目是今年刚建立起来的,口碑大多极佳。 谢决看了看各个项目的介绍,恨不得把所有刺激点的项目都给玩遍,因此一定要合理安排好路线。 最终,他找到一篇比较合心意的攻略分享给江灼。 [江灼]:这些都是你想玩的? [谢决]:对。 [江灼]:好,那我们明天就按这个路线来,我记住了。[/wink][/心] 谢决盯着这行字看了好一会儿才回了句“晚安,明天见”过去。 一直以来,游乐园好像都是情侣们约会地点里必不可少的场所。 不用去坐什么浪漫的摩天轮,也不必看什么绚烂的烟花秀,只是他觉得,两个男孩子,如果可以大大方方地牵着手一起出现在这样仿佛约会圣地的场所之中,其实就已经足够勇敢。 就好像,这么做了以后,他也不用再如履薄冰。 周六的天气依旧很好,一望无际的天空中看不到半片云朵,而温度又比昨天要稍降些,就连街边慵懒的老猫都晒着太阳伸起了懒腰。 当他到达游乐园入口时,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才刚到九点半。 或许是因为恰逢周末,尽管还早,游客却依旧络绎不绝,除了大多数年轻的小情侣以外,还有不少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又或者是约好了的一小群朋友。 当然,站在门口等人的也有不少。 谢决看着自己身旁不远处等来了女朋友的少年,不禁有些焦急地低头看了看手表。 “十点十五…”他一手挡着太阳后才将时间给念了出来。 这个时间,路上不至于堵车吧? 而且手机也没有未接来电。 又站着等了一会儿后,就连比他晚半个多小时来的另一位小姑娘都等到了她男朋友,他这才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表。 他向来是个有耐心又不喜欢催促的人,可直到十点四十五,他才实在按捺不住给江灼拨了通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一阵才被接起。 “喂?江灼?”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江灼应了一声后轻声问道,“宝贝,你没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他愣了愣,将手机切出通话界面点开软件才看到江灼所说的消息。 [江灼]:宝贝,我突然有点事情…游乐园我们下次去行不行? 可是这条消息发来的时间,也已经是十点半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跟我说?”谢决几乎是掏出自己最后的耐心问出这句话。 只要他告诉自己,哪怕满心期待泡了汤,他也依旧会选择理解。 “我怕你生气…”江灼的声音里居然还让谢决读到了一丝委屈。 最后一根稻草,还是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砸的他头昏脑胀。 他气得呼吸都紊乱几分,“呵,你在耍我吗江灼。你不是怕我生气,你是怕我生气以后对你恶言相向。” 另一头的江灼沉默不语。 “江灼。”谢决咬了咬牙,“你怕我跟你提分手吗?” “谢决!”江灼立马厉声喝道,顿了顿,又放缓语气接道,“我怕…我怕得要死…你别拿这个吓我。” 怕?他居然怕? 这么长时间的惴惴不安,看起来像是因为谭语,可实际上更是因为江灼… 挂断电话以后,谢决便走到附近的长椅上呆坐了一会儿。 直到时间将近午饭点时,游乐园入口旁在等待着的人都已经等到了他们想见的人,只有谢决一如既往地坐在长椅上。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心情接电话,可他还是低头看了看。 来电显示居然还是陌生人,不过地点倒是本地的。 “喂?”他接起来以后开口道。 “谢决?”这道声音听起来格外耳熟。 仔细辨别一番后,谢决才反应过来,“夏祎?” 这还是自己给他联系方式以后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 “是我。”夏祎笑了笑,“我有一件事情,虽然好像和你关系不大,但还是想告诉你。” 夏祎的语气难得一本正经,于是他忍不住紧张起来,“什么?” “可能…”夏祎说道,“再过两个月,我又要转学了。” 又要转学? 或许是因为他短暂的沉默,以至于游乐园中传来的尖叫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你那边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在…”夏祎显然是听出来了,而后顿了顿,有些尴尬地说道,“你不会现在和江灼一起吧?那我岂不是挑了个最差的时间跟你说…” “没有。”谢决扯了扯嘴角,“他放我鸽子了。” 这回沉默的成了夏祎,他愣了半晌才纳闷道,“他放你鸽子?” 谢决苦笑着“嗯”了一声。 “好,你等我一下。”说着,电话另一头便响起一阵咚咚作响的声音,“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等谢决回了个“好”字时,夏祎那边关门的声音都已经响了起来。 半个多小时后,夏祎才喘着大气在他面前站定,“吃、吃饭了吗?” “还没。”谢决回道,“你跑这么急干嘛?” 夏祎拉起他便朝售票口走去,“那我们一起去里面吃好了。” 而谢决则直接拽着他往检票口转去。 “干嘛?你下次不跟他一起来了?”夏祎疑惑地看他一眼。 还来锤子来…谢决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进去以后,游客们的尖叫声顿时变得更加清晰,简直是360度环绕音。 “谢决同志。”夏祎的眼睛忽然亮了亮,“我的第一次游乐园之行,就交给你了。” “你没来过?”谢决惊道。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爸妈忙得全国到处飞,我又是家里的独子,还天天转学。如果和同学还不熟的话,春游我就不参加了。所以,今天是第一次。” 闻言,谢决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握着的票根,“所以,你当时把门票给我的时候…” “当然是想跟你一起来的。”夏祎脱口而出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正式火葬场了! ☆、逃跑 返校时,谢决才刚拐进教学楼就被一早等在楼梯口的江灼给堵了路。 实在绕不过他,谢决只得顿下脚步抬起头来,“干嘛?” “还在生气?”江灼问道,“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爽约确实是我不对,但有个饭局,我妈非要我跟她一起去。” 谢决蹙了蹙眉,“你有事情来不了,跟我说一声很难吗?” “是我不对。”江灼拉起他的手一脸诚恳地说道,“你原谅我这一次,下次约会,我一定只会早到。” 闻言,谢决恨不得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宝贝,你也答应我,下次别拿分手吓唬我行不行?”江灼皱着眉头问道,“你知道我放不开你的。” 如果现在不点头,江灼一定会烦他到死,于是他非常敷衍地点了点头。 江灼的神情这才变得好看一些,往旁边让了让身子后和他一同往楼上走去,“都快期中考了,我们以后中午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好不好?你不会的题目我都可以教你。” “好。”谢决淡淡道。 反正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情便跟着逐渐稳定下来,学习上的效率也就跟着有所提升。 “谢决你可以啊!”毛峰看着成绩单激动地拍了拍谢决的肩膀,“你这排名都已经到二班了,还有好几个月呢,一班稳了稳了。靠,这进步速度,你他妈居然还是个天才?” 自己的付出得到回报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谢决笑了笑,“那当然,小虞哥之前不也夸我聪明吗?” 况且,经历过大学微积分的摧残以后他才发现,高中的题目居然都这么可爱。 “行了吧,夸你两句还上天了。”毛峰哼哼唧唧地说道。 说着,谢决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左右,“不跟你扯了,我得去跟胡老师要张假条出去一趟。” “干嘛去?”毛峰疑惑道。 “买点吃的。”谢决不假思索地回道。 毛峰立马乐呵呵地说道,“哟哟哟,这就要开欢庆会啦?有我那份吗?” “庆你个头啊,没有,我走了。”谢决一边说着一边背上包准备走人,“江灼找我的话,你就跟他说我有事出校门了。”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起身朝外头走去。 算算时间,离夏祎要转学的日子已经没几天了,虽说搞不出什么红红火火的欢送宴,但是一起简简单单地吃点东西送个别也是应该的。 毕竟,有些人一旦分开,下次再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订好了吃的以后,他就给夏祎发了条消息过去。 [谢决]:晚上一起翘个晚自习? 没多久,夏祎就回复了个“ok”回来。 “再买点什么呢…”他走进超市里转了转,犹豫了一会儿才拎上两罐啤酒去结账。 等他拎着两大袋东西回学校时,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空中居然还飘起了小雨花。 原先作为自习教室开放的两幢教学楼最近都因为考试而在各间教室上了锁,体艺馆又被周四参加培训的美术兴趣小组同学们占据了,而这毛毛小雨下的猝不及防,露天喝酒的计划也显然已经泡汤。 谢决只好抱着最后的希望去科技楼探了探点,最终成功被门口坐着的保安叔叔给劝退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夏祎拉到了实验楼的楼梯。 这面楼梯正对着校园外,外面大马路上的车灯闪烁着前行,而马路对面则是之前谢决参加马拉松时去的那个公园。 公园里的夜灯通通亮了起来,彩色的流光一束束下坠。 因此,谢决认为这个楼梯口,也算是学校里风景独好的一处风水宝地了。 “虽然坐楼梯上是寒碜了点儿…”他笑着将啤酒打开,“但是这里没有保安叔叔来巡逻,还很少有人会来,也算是我的宝藏了。” 夏祎的眼里映着马路上的灯光,因此笑意便更加明亮,“不寒碜。这里能看到星星。” “你这么喜欢星星?”谢决一边将开好的一听啤酒递给他一边问道。 “喜欢啊。”他不假思索地答道,“你知道我们现在看到的光或许是星星在十几万年前发出的光,所以,这道光,从十几万年前就坚定不移地奔我们而来。如果这样还不被人喜欢的话,它得多难过啊。” 谢决不禁失笑。 他忍不住觉得惋惜,自己上辈子居然没有交到这个朋友,可刚惋惜完又觉得不对。 幸好上辈子不认识,否则夏祎的人生中将要多经历一次死别,未免太难过。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直到手中的啤酒罐空了一半,忽然从楼下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平静舒适的氛围立马破碎开来。 谢决下意识拉了拉夏祎,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楼下的人显然还没有发现他们,因此说话的声音丝毫没有压低。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见这道声音,谢决的眼皮就不禁跳了跳,而夏祎也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在跟他谈恋爱?” “没有…”男生的声音并不像女生那样响,语气又稍轻柔些,却还是惊得谢决心头一颤。 “没有?没有的话你为什么不敢告诉他我们有婚约的事情?” 男生长长地叹息一声,咬牙道:“反正我以后会跟你结婚不就行了?你管我跟谢决的事干嘛?” “……”谢决的眼睛睁大几分,这样的朦胧的黑暗中,他甚至也能看清夏祎眸中同样溢出的惊愕。 这是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婚约?那自己算什么… 手中的啤酒罐不受控制地向下落去,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啤酒泡沫铺了满地。 谢决吓得一颤,而后一脸哀求地对着夏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以后便飞快地跑到走廊的拐角处躲了起来。 他听见江灼走了上来,语气颇为不善地说道,“夏祎?你在这干嘛?” “关你屁事?”夏祎的语气却还要更恶劣一些。 江灼垂眸扫视一圈,“你一个人?” 夏祎笑了笑,“我倒是希望谢决也在。” 一听这话,江灼的脸色又变差几分,“刚才你听到的,要是敢告诉谢决,就算你转学了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直到楼下两人走开的脚步声响起,夏祎才放下手中的啤酒罐,急匆匆地朝走廊拐角处走去。 然而,谢决早已经逃走了。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冲到了学校门口,也顾不上两位门卫叔叔惊疑不定的眼神便说道,“叔叔,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用吧用吧。”门卫叔叔立马让了让身子,还赶在他电话他电话拨通以前安慰道,“小同学,咱要是这次没考好就下次再努力嘛。” 谢决勉强扯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给他。 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好一阵后才接通。 “喂?哪位呀?”简茹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决忽然就感觉自己心里那道苦苦维系着的防线瞬间骤然崩塌,扬起的尘埃呛了喉,眼泪接连不断地从眼眶中往外冒,他就这样痛苦到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喉咙间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喂?”简茹又说道。 “妈…”谢决艰难地开了口,“你、你能不能…来接、接我回家…” “儿子?你怎么了?”简茹当然听出了他的不对劲,可回答她的只有谢决那一下下抽泣着的声音,“我现在就去接你…” 半个小时后,简茹就开着她那辆粉色的玛莎拉蒂赶到了校门口,而后满脸担忧地弯腰摸了摸谢决的脑袋,“儿子,我们回家。” 谢决这才点点头,按了按快要蹲麻的双腿后踉跄着站起身来。 回家的路上,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简茹虽然担心得很,却始终没有开口打破寂静。 直到进了家门以后,她才热好一杯牛奶朝楼上走去。 谢决正坐在阳台上发呆,双眼空洞的像是丢了魂魄,直到简茹递来一杯热牛奶才稍微回过神来伸手接住,却也只是呆呆地捧着。 “儿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会这么难过?”简茹柔声问道。 这么一问,谢决的眼眶立马又变红起来,而后便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去。 简茹也不逼他,只是继续说道,“不想说也没有关系。但妈妈想知道你现在难受到了什么程度,妈妈又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妈…”谢决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再去学校了…”说着,他又想起江灼知道自己家在哪,于是又补道,“我也不想再呆在家里…” “那你想去哪里?”简茹问道。 去哪里?他愣了愣,而后猛然间想起以前姑姑问过自己愿不愿意出国留学去跟表哥做个伴儿。 “我…我可以去找阿越表哥吗?”直到此时,他的眼睛里才重新亮起了光,就像是从绝境中找到了一条新的生路。 简茹当然舍不得他出国留学,却也始终会选择支持他的想法,“可以啊。有阿越表哥照顾你,妈妈也能放心,等公司的事情忙完了,爸爸妈妈可以经常过去看看你。那你想什么时候去呢?” 多呆一秒都害怕江灼会找上门来,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回道,“明天。” “明天…可能有点来不及。”简茹无奈道,“后天好不好?你先过去找阿越,手续的事情交给爸爸去办。” “好。”谢决点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点解脱般的笑容,“谢谢妈…” 简茹这才能稍微放下点心,“快,把牛奶喝了以后就早点睡,明天把行李好好收拾一下。” “好…” ☆、留学 第二天晚上,就连谢贤都特地撇开工作回了家。 吃过饭后,谢贤便搭着他的肩膀一块走上了阳台,仰头望了一圈后才嘟囔道,“今晚怎么都看不见月亮…” 谢决也仰了仰头,果然见天上一片漆黑。 “儿子。”谢贤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决定好要去留学了吗?” 他点点头。 “好。”谢贤也笑着点头,“那手续的事情就交给爸爸。” 每到这种时候,谢决都不由得感到有些羞愧。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天天让爸妈跟着操心。 “爸,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他将手撑在栏杆上问道。 谢贤反问道,“为什么要问?爸爸这么努力工作,就是希望你在做选择时不会受到金钱上的限制。爸爸觉得留学是好事,你可以去看看远方,体会到不同的生活方式,感受那边的风土人情,以后年纪大了,这些都会成为非常宝贵的经历。” 谢决点点头,由衷地为自己能拥有这样开明而温柔的父母感到庆幸。 说着,谢贤又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儿子,太早遇到过于惊艳的人不是好事。人在看到美好的东西的时候,就很容易迷失自我,但你还好,你很聪明,给自己重新找了一条路。” 语毕,他便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谢决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行了,你早点睡。” …… 直到去机场的路上,谢决才有勇气将手机开了机。 屏幕刚一亮起,消息提示就像惊雷似的炸起。 他先点开了和夏祎的聊天对话框。 [夏祎]:谢决,你去哪了? [夏祎]:你没事吧… … [夏祎]:要不要我去帮你把江灼打一顿? 看到最后这条消息,谢决心里一惊,赶紧打字回复。 [谢决]:别别别,我没事,那天我没跟你说一声就跑了真的对不起,你不用担心我。 发出去以后,他便退出去又点开了阿毛发来的消息。 [毛峰]:谢决??段长刚刚来教室加了点作业,他可能发现你不在了,你他妈赶紧回来啊!! [毛峰]:好家伙,你就一整晚都不回来啦? [毛峰]:你不会被人拐了吧??? [毛峰]:什么情况… … 看着这一片消息,他的手顿了顿才敲着屏幕开始回复消息。 [谢决]:我没事,我以后…不会再去学校了,你要不跟老师说说,和严守当同桌吧。 再退出来时,最上面那条消息对话框便成了江灼。 虽然没有要回复的打算,但他还是点进去看了看。 [江灼]:你怎么还没回来? [江灼]:你请假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江灼]:?你他妈的倒是回一下消息。 [江灼]:又拉黑我电话?我又怎么你了? … [江灼]:你今天也请假? [江灼]:谢决你怎么回事? 看完以后,他就退回到了消息主界面,然而,下一秒就有一通电话拨了进来。 看了看来电显示后,他才按下接听键。 刚一接通,毛峰就炸了,“谢决你什么情况?什么叫你不会再来学校了?” “我现在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谢决回道。 “什么?”毛峰疑惑道,“机场?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去留学吗?”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突然去留学?”毛峰立马追问道。 谢决下意识想逃避这个问题,“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我他妈收到你消息就跑厕所来了啊,我隔壁不知道那个憨批在上大的,臭死了。你他妈倒是赶紧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去留学?”毛峰却显然不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最终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是不是因为江灼?” 谢决沉默了。 相处了这么多年,毛峰哪里能不知道他的性格,这一闭嘴心里立马就笃定下来,“他妈的,我非套个麻袋把他揍一顿不可。” “行了吧你,你打不过他的。”谢决回道。 “那我就花重金去雇人,打得他半年下不来床。”毛峰又道。 谢决不禁失笑,“不关他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他已经再也不想跟江灼有什么牵扯了,那么毛峰再帮自己去计较这些,也没有多大意义。 “那你怎么也不早点跟我说一声?”毛峰问道。 “我也是临时做的决定。”谢决苦笑道。 电话另一头的毛峰沉沉地叹息一声,“行吧行吧,那你路上小心,到了以后给我报个平安,等我暑假过去找你玩。” “好。”他笑着应声。 而后毛峰才挂断电话推门走了出去。 幸亏这会儿时间还算早,停车位空得还多。 虽然简茹的心里是无条件支持自己儿子选择的,可真到离别的时候,该不舍还是会不舍。 她干脆戴上墨镜,将自己通红的眼眶遮了起来,叮嘱了好几声才目送着他过了安检。 又是长达十个小时的飞行,谢决努力压制着自己脑海里乱飞的念头,拼命提醒自己这次的目的地是伦敦而不是米兰。 正当他准备盖毯子睡上一觉时,隔壁座那位高高瘦瘦黑衣黑裤、头上戴着顶鸭舌帽背靠大鲨鱼抱枕的男生忽然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你也去伦敦?” 这叫什么问题。 “不然…我中途给你表演个花式跳伞?”他疑惑道。 那男生似乎听乐了,好看的眉眼笑得微微弯起,于是又换了个问题,“那,你也去留学?你哪个学校的?今年也读高三?” “我高二。”谢决自动无视了前两个问题,非常敷衍地回道。 可那人也丝毫不介意,而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去留学啊?”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躲着江灼,可要说为什么躲,那解释起来未免太复杂。 “那你呢?为什么去留学?”谢决反问道。 问起这个,那人又露出一脸笑容,“没办法,谁让每个省高考状元只有一个呢,为了我男朋友的幸福快乐,我只好选择放手。” 听了这话,谢决不禁失笑,“哎哟,你这意思是,你不出国的话,高考状元就是你,你出国的话,高考状元就是你男朋友?” 那人却满脸自信地点点头,“我有预感,今年六月,我男朋友会上热搜。” “还上热搜呢?就算真是高考状元,也不见得就会上热搜吧?”谢决质疑道。 “关键我男朋友他长得帅啊。”那人说话时,眼神中满是骄傲的光。 谢决看着他的神情,居然忍不住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有些羡慕起来,“真好…” 能这样无时无地得被偏爱着,真好… “他没上热搜我就给他买一个。”那人又念念叨叨地补了一句,“我家乔哥可是要C位出道的,哈哈哈哈哈。” 多亏这位隐隐带着些沙雕气息的帅气少年,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过程倒也变得有趣了许多。 下飞机以后,那位带着鸭舌帽的少年才格外潇洒地冲着他挥了挥手便领着自己的行李箱走人了。 又站着等了一会儿,谢决才看到自己的行李箱从传送带上缓缓地转了出来。 于是,他一边推着行李往外走去一边摸出手机给简茹打了个电话,“喂?妈,我到伦敦了。” 简茹这才松出一口气来,“好,那你快跟阿越联系,不要自己乱跑。”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谢决失笑道。 “行了,你专心走路,到家给我发个消息。”简茹又叮嘱道,等他应声后才将电话挂掉。 然而,等他走出机场大厅时才发现,外头居然下雨了 正当他准备翻翻行李箱将雨伞找出来时,忽然有人从后面伸手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脑袋便又被狠狠地薅了一把。 “越哥?”谢决惊喜地喊道。 他这表哥全名叫周之越,个头挺拔,脑袋又是一顶一的聪明,长得又无比俊俏,往那些五官立体的英国小哥中间一站也丝毫不逊色,几乎是把周谢两家所有的精华都给继承下来了。 “小老弟,两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啊。”周之越笑道,“怎么突然想到来英国陪我?” 或许是因为环境改变了,谢决的心情也稍微转好,笑了笑说道,“姑姑可是让我来看着点你的。” “看着点我?”周之越立马警惕起来,而后便忍不住“啧啧”两声,“同样是叮嘱,舅妈让我照顾照顾你,我妈让你看着点我,差距啊差距…” 刚感慨完,他又自顾自地拦下一辆出租车,“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哥带你去。” “我想吃火锅。”谢决回道。 周之越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行,咱们买菜回家煮…” 从机场出发大约十几分钟后就到了周之越住的公寓,两人将行李放好以后便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许多新鲜的食材。 “谢决,你下次让舅妈寄衣服的时候顺便塞几包火锅底料过来吧…蘸料也塞一点,只有老干妈的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周之越夹了一筷子牛肉后便忍不住说道。 谢决也深以为然,于是非常爽快地点点头。 “说起来,你小子到底为什么突然跑伦敦来找我?”周之越问道,“失恋啦?嗐,你哥我就不是个八卦的人,嘴巴又这么严实,简直是最好的倾诉对象。还是说…接下来几年,你都要怀揣着秘密跟我在互相怀疑的眼神中度过每一天?” “……”他当然了解自己表哥的德行,于是忍不住问道,“越哥,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喜欢你,你会愿意跟另一个人结婚吗?” 闻言,周之越不禁疑惑地皱了皱眉,神情浮夸地扭着手腕转了转筷子后开口说道,“当然不会。有喜欢的人,却跟别人结婚?我居然一下子想不清楚究竟该同情哪一位…” 也是…谢决愣了愣,好像,谁都挺可怜的。 “干嘛?你要跟谁结婚啊?”周之越一边夹起一块小番茄一边问道。 谢决扶了扶额,“谁说我要结婚了…你这番茄的皮别吐茶几上,找张纸垫一下吧…” “嗯…”周之越嘴里叼着番茄的皮连连点头。 于是谢决转头随便翻了翻,最后抽出一张报纸来。 “这个不行。”周之越艰难地咬着那层薄薄的番茄皮说道。 他只好又换成了另一张草稿纸递过去,而后才看了看刚才的那张报纸,“零七年的报纸你放到现在?干嘛,搞收藏啊?” “你懂个屁,我这是为了爱情和友情。”周之越一边将报纸叠好放回去一边对着他眨了眨眼说道,“赶紧吃,吃完早点洗洗睡,明天哥带你逛一圈,最近刚好有个国际电竞比赛在伦敦办…” 谢决点头应声,视线不自觉又朝着报纸上最大的那一块版面看了看,标题上赫然印着几个黑体大字,山镇女童连环女失踪案。 作者有话要说:  越越和他老婆的故事详见《逆流》,刑侦文,以后会填。 ☆、暴走 “找我干嘛。”江灼一脸不耐烦地在沈宽面前站定,“烦着呢,如果是废话就别说了。” “灼哥…”沈宽战战兢兢地喊道,“我,我刚才上厕所的时候听见我们班毛峰在打电话。” 闻言,他便忍不住有些烦躁地摸了摸脖子,“他打电话跟我有什么…等等,毛峰?” 沈宽立马点头如捣蒜,“就是谢决他发小。” “那他是在跟谢决打电话?”江灼问道,见他点了头便又接道,“说什么了?” 瞬息之间,他的心里头都已经冒出了无数个猜想。 发烧、感冒、流鼻血…甚至连水痘他都想到了。 “谢决他…他留学了。”沈宽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情一边低声说道。 “流血?”江灼皱了皱眉,“又是流鼻血?” 只见沈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里头反省着自己普通话是不是不够标准,“不是‘流血’,是‘留学’。” “留学?”江灼的眉头因为惊讶而舒展开来,“你说…谢决他…出国留学了?” 沈宽立马连连点头。 一瞬间,江灼仿佛感觉到自己心中用来放宝藏的匣子忽然空了。 “放你妈的狗屁!”他怒道,而后便二话不说地朝着四班的方向走去。 刚灌完水准备回教室的毛峰立马被逮个正着。 “你告诉我,谢决去哪了?”江灼的眼神凶得像着了火似的。 毛峰看了看跟在江灼身后的沈宽,顿时恍然大悟。 感情刚才在厕所里释放毒气的那位憨批就是沈宽,操,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跟你有关系吗?”毛峰的气势丝毫不弱,满脸不爽地回道。 江灼勉强压下心里即将炸开的怒火,“他真的去留学了?”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嘛?”毛峰嗤笑一声回道。 或许是江灼的脸色实在太过吓人,严守急的直接翻窗蹿到两人中间,而后将毛峰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哪里。”江灼沉着声音问道,“他去哪了。” 毛峰面不改色地回道,“我没问,他也没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江灼居然真的愣愣地问道。 只见他嘴角往上扯了扯,“因为我们都不想让你知道。” 就连一点机会,都不给。 果然,江灼的眼神立马又暗了几分。 严守不动声色地再一次往毛峰身前挡了挡。 “不想让我知道?”江灼有些失魂落魄地低喃道,而后才猛然间回忆起谢决不见的那一夜自己在楼梯口看到夏祎的事情。 他这才恍然大悟,于是又带着满腔怒火往回走去,一进教室就攥住夏祎的领口将他提起来,而后握紧拳头对着他的脸就是结结实实的一拳,“你他妈敢骗我?” 夏祎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下一拳便已经重重地落了下来。 “灼哥!”朱问和苏锐齐刷刷喊道,而后匆匆忙忙地上去将他拉住,“怎么回事?!” “滚开!”江灼的眼里已经看不见别人了,恶狠狠的眼神直勾勾地钉在夏祎身上。 他看见夏祎咧嘴笑了笑,嘴唇边缘因为沾了血而变得通红,“我骗你?那你呢?你骗了谁?” 江灼愣了愣。 骗了谁? “灼哥!”朱问喊道,见他回过神来才接着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江灼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而后一手捂着脸低声回道,“谢决走了…” “小谢同学?”朱问疑惑道,“他、他去哪了?” 这也正是江灼焦急的原因。 如果他知道谢决去了哪个城市,甚至哪个国家,他都有勇气立马带上行李去把他找回来。 可是谢决什么也不告诉他…就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留给他… “我不知道。” 短短四个字里,满是失落与挫败。 他以为,哪怕将来谢决知道了也会气势汹汹地来质问自己,那自己也大可以用未来的所有时间跟他解释。 他从来没有想过,谢决会不告而别。 究竟得有多失望、多不抱希望,才会连问都懒得问就选择了放弃? 而后,他便沉默着转身朝外走去。 走出一段路后,他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江灼!”谭语一边小跑着跟上来一边朝他的背影喊道。 江灼停下脚步,回过身去看她,“来得正好。你前天不是问我有没有跟谢决谈恋爱吗?那天我骗你了。老子就是他男朋友,买过戒指、在米兰大教堂前面接过吻的男朋友。” 谭语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呢?” “你问我然后?”江灼简直气得要笑起来,“然后我他妈决定不结婚了。” 闻言,谭语朝他走近几步,“你确定吗?你跟谢决能生出孩子?没有孩子你能分到继承权吗?将来能继承到的遗产又有多少?你妈…会任由你这么胡来?” “你如果这么想结婚…”他沉声回道,“就跟那堆钱结去吧。”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继续朝着校门口走去。 “江灼!”谭语急的眼眶发红,“我会去跟阿姨说的!”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个满含着怒意的“滚”字。 江灼只是自顾自地埋头往前走着,而后也不管两位门卫的阻拦就这样直接一步也不停地走着。 他已经有整整一天一夜没有见到谢决了。 仅仅一天一夜,就已经能让他慌成这样。 他几乎是无知无觉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看着沿途的风景出神。 曾经有一个夜里,有一个满天都是流星的夜里,他也经过了这里。 车子拐入小区以后缓缓停下,他又一次站在了那条柏油路上。 可是这一次,他仰起头时,已经看不到心里头住着的那个少年了。 直到此刻,江灼才真的慌张起来,他终于意识到,找不到了,他真的找不到谢决了… 一股凉意渐渐渗入到血液中,眼前就像是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怎么也拨不开。 他就这样呆坐在草坪上,直到一辆粉色的玛莎拉蒂缓缓在面前停下,他才被晃眼的车灯与近在咫尺的开车门声惊得回过神来。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比墨还要黑,路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盏盏亮起了光。 “江灼?”简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谢贤第一次见到江灼,却也从两人脸上的神情读取到了一些信息。 江灼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开口说道,“叔叔阿姨好。” 简茹下意识有些茫然地和谢贤对视一眼,而后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呀?” “我…”他仓皇道,“我来找谢决。” 闻言,简茹也有些无措地看向谢贤。 “你叫江灼是吗?”谢贤先是问道,见他点头便笑了笑,突然转问道,“吃过晚饭了没?” 就连午饭都没吃,更何况晚饭。 他如实摇了摇头。 “那你就跟叔叔阿姨一起简单吃点怎么样?”谢贤笑着问道,而后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将院门推开后搭着他一块朝里走去。 直到三人围在桌边坐好时,江灼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的谢决能够一直过着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日子长达整整六年。 既是因为他喜欢自己,也是因为他骨子里的那一份温柔。 可是这样的谢决,却被自己逼的张牙舞爪仓皇逃跑。 … “江灼啊。”谢贤吃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后才喊道,“是这样的,谢决他是自己决定要去留学的,这个决定确实比较突然,但是他也有这么选择的原因。刚到国外要忙的事情有很多,所以他可能忽略了去和你们联系,或者根本没有好好地道过别。叔叔希望你再给他一点时间,只要他想的话,自然会联系你的。” 只要他想的话…江灼不禁有些失落地垂下眸去。 他不知道谢决究竟将和自己的事情说出了多少,更摸不透谢贤对自己的态度算是好还是坏。 “叔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去哪了?”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谢贤不禁有些无奈地叹出口气。 知子莫若父,他当然猜到谢决出国就是为了躲开某些人或事,可他并不确定这究竟和江灼有没有关系。 “这样,我给谢决打个电话,你跟他聊一聊?”谢贤一边说着一边摸出手机准备给谢决拨电话过去。 这话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他如果想知道谢决在哪,只能从他自己的口中问到。 听着那一段“嘟——嘟——”的声音,江灼的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些。 要说些什么,才能让谢决原谅自己?要说些什么,自己才能把谢决找回来? 然而,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所有念头都烟消云散了,只有一圈圈的涟漪在眼前缓缓荡开。 “喂?”谢决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谢贤笑了笑,“儿子,吃过饭了吗?” 话音刚落,江灼便听到了另一道男声。 “谁啊?” 他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 “我爸。”谢决显然也在回复着那人,而后才回答道,“在吃呢,你们吃过了吗?” “吃过了。”谢贤这才开始转入正题,“你有个同学来我们家了。” 谢决“嗯?”了一声,接着又恍然大悟,“是严守吗?他来帮阿毛搬我的复习资料的吧,我反正也用不上了,就都给他吧。” “不是。”谢贤回道,“你这个同学,名字叫江灼。” 一听见这个名字,电话那头便沉默了。 于是谢贤将手机递给江灼。 “喂?谢决…”他哑声喊道。 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没有丝毫犹豫地被挂断了。 谢决不仅根本没打算让他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江灼听着这一声声冰冷残酷的通话结束提示音,一瞬间如坠冰窟,心脏就好像被一寸一寸地冰冻住了,动作稍大些就会裂开,而后鲜血便顺着冰面汩汩流淌下来… 谢贤似乎也不禁感到有些意外,顿时有些讪讪地看向眼前这个双眸忽然黯淡下去的少年。 他当然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可是一个特地找到家里来并且在被挂断电话后会露出这种神情的人,他不觉得这是能够装出来的。 正当谢贤犹豫着该怎么安慰他时,江灼已经将手机递还给他,而后率先开口道,“谢谢叔叔…我会等他回来的…”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简茹也道过谢以后才告了个辞往外走去。 柏油马路旁的灯光兀自亮着,往黑色的路面上打了一圈黄色的光,江灼就这样独自朝前走去,无论他多么倔强地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也会刺得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着,可喉咙里却始终像是堵着什么东西。 原来痛苦的时候,脑子甚至会因为缺氧而有些昏沉起来,简直就像是喝醉了一般连行动都感到身不由己。 “要死了…”他痛苦地低喃道。 没有谢决,快要死了… ☆、四年 四年时间转瞬即逝,谢决看着正在客厅里收拾行李的周之越忍不住羡慕起来,“你已经定好明天的航班了?” “干嘛?你要送我?”周之越对着他挑眉笑道。 这有什么好送的。 见他沉默不语,周之越便忍不住啧啧直摇头,“瞧你这委屈样儿,再过两天你不也要回国了吗?” 谢决瘪瘪嘴,“没办法,谁让我妈不放心我自己在这边…” 闻言,周之越站起身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回去不也挺好吗?一个人背井离乡那简直寂寞如雪,没意思,吃火锅都失去了灵魂,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钻石窝。况且,你这失恋都过去四年了,过去的伤痛,咱就把它的骨灰扬咯,日子还得照样过你说是吧?” “…是个屁是。你这么急着回国不也是为了赶紧去找你的白月光、心间宝吗?”谢决拆台道。 周之越冲着他眨了眨眼又嘻嘻一笑,“我的白月光、心间宝又没伤害过我脆弱的心灵。” “……” 同居四年,谢决第三千次萌生出了想把眼前这人打死的心。 “不跟你扯了,我手续都还有一堆没办好。”他干脆背上包准备出门。 自从周之越完成学业准备回国后,简茹就每天都打无数通电话来催他办手续。 可是在这国外办道手续都得磨磨蹭蹭地等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保守算下来等他回国以后再过几天就又是新学期开学了。 因此,当他历经磨难拖着行李回到家以后,约好一起搓一顿的毛峰已经开学了,而简茹和谢贤甚至先丢下工作准备陪他去大学附近玩了一圈,顺便借此机会把时差给倒一倒。 “对了儿子。”简茹看着不远处那家护肤用品店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开学以后还得军训呢,妈给你买点防晒霜。” “军训?!”谢决猝不及防地被西瓜汁呛了一口,“我不是大三吗?为什么还要军训?” 谢贤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军训不也挺好,你也该锻炼锻炼了。” “军训也有学分的嘛,你之前在国外没有军训这事儿,学校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特地安排你跟新生们一起练。”简茹也笑道。 操…谢决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道。 “没事,军训教官都是你们学校自己的学生,不会太狠的。”简茹安慰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后,谢决心里头的不安感反而愈涨愈烈。 由于军训活动,大一新生要比大三学生早半个月开学,因此当谢决推开宿舍房门时,另一张床位上空空如也。 不过,根据桌面上东西的摆放以及寝内各个角落的干净程度来看,他的这位室友显然是一位很爱整洁的人。 “宋斐然?”他看了看寝室门上贴着的姓名条,“这名字有点好听。” 虽然还没有见过面,可他却已经能想象出一种人如其名的干净清爽感。 当晚,宿管大叔还非常贴心地帮他把迷彩服给送了过来。 这不出意外将会成为他人生中最后一次的军训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正当他止不住叹息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崔逸]:谢决,你到学校了吗? 崔逸就是他们班的班长。 于是他立马回复了个“是的”回去。 [崔逸]:好,那你加一下今年的大一新生群吧,你跟训的是临床医学2班,关于军训的事情都会在新生群里通知的,加油! [谢决]:好的,谢谢班长。 而后,他便点开班长推来的群聊发送了申请。 刚一进去,群公告就弹了出来。 “早上六点十分在大礼堂集合?六点十分?”谢决目瞪口呆地看着通知上标着的时间。 他转头看了看仍旧躺在地上的一堆行李。 等自己收拾完行李铺完床洗完澡再洗个衣服就差不多快到十二点了,而六点十分以前自己还要起床吃早饭,这睡觉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五个多小时。 于是乎,他也不敢再磨蹭了,风风火火地收拾了一顿后便歪头一倒睡了过去。 当闹钟响起的时候,外面的天才刚蒙蒙亮,谢决一脸痛苦地起床开始洗漱,而后也顾不上吃早餐,套上军训服就向着大礼堂跑去。 签过到以后,他便找了个后排居中的位置睡起了回笼觉。 半醒半梦间,他好像听见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虽然没能立马将这道从音响中传来的声音与自己记忆中的面孔对上号,可是心里头却已经本能地悸动起来。 突然有一片洪亮的掌声在礼堂内响起,吓得谢决从梦中惊醒,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嘴角以后才不明就里地跟着鼓起了掌。 “接下来,请各位同学前往田径场进行训练。”站在台上的教官代表握着麦克风说道。 这就开始训练了?谢决一脸茫然地站起身来,跟着其他同学们转身向着田径场的方向走去。 “临床医学二班在哪…”他站在田径场门口,望着里面一小堆一小堆像谷堆似的站着的学弟学妹们。 正纳闷时,有不少教官都已经开始整队了,于是他赶紧兜兜转转地打听起了临床二班的位置。 好不容易找到后,他才小跑着过去冲着教官喊了声,“报告。” 正在检查军仪的教官立马抬眸朝他望了过来,“怎么回事?第一天就迟到?” 这时,站在一旁的助辅同学才走过来解释道,“这是留学回来的那位大三同学,昨晚没来我们班会,估计是一下子没找到位置。” 闻言,教官才恍然般点点头,“原来是我们同届的啊…” 一听说有个大三学长要跟着一起训练,一旁的新生们便纷纷朝他投来好奇的视线。 “新生群应该进了的吧?军训通知都看过了吗?”教官的语气稍微柔和一些后问道,见他点头以后才接着说道,“行,那我先来检查检查你的军人仪表。” 军人仪表?谢决愣了愣,他可不记得昨天的新生群里有发过关于这个的通知。 “首先,腰带没有…”教官指了指他的腰,而后又拎了拎他的袖子,“还戴着手表。” 说完,他又扬了扬下巴问道,“手机带了吗?” “带了。”谢决如实回道。 “你什么情况?”教官气得有些乐了,“觉得自己是大三的,所以能搞搞特权?” 他这两声问得响亮,周围就连不少其他教官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还煞有介事地说道,“看见没?大三的都照样训,你们都给我小心点。” 谢决忍不住在心里叫苦,“不是。” “那你说说自己是怎么回事呢?”教官皱眉问道。 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他才谨慎地回道,“我看到的通知里面,没有关于军仪要求的。” 教官显然不信,“你没看到?” 谢决点了点头。 于是教官便转过头对着临床二班的同学们扬声问道,“同学们,昨天你们有没有看到学长在新生群发的关于军仪要求的通知?” “有…”几位同学弱弱地回答道。 “声音大点!”教官吼道。 “有!” “……”谢决忍不住想叹气,却又不敢有所动作。 可他确确实实将每一条通知都看过了。 “那为什么就你没看到?”教官又对着他问道。 谢决心里也正纳闷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因为他把我拉黑了。” 这就是刚才在礼堂里他觉得无比熟悉的声音,当时虽然没能辨别出来,可现在撇开音响中夹带着的一些杂音亲耳去听时,心头几乎是一瞬间就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江灼。 他一下子僵在原地。 比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训时还要慌张无措。 你妈的全国有那么多大学,自己偏偏和江灼在同一所? 这概率比鸟屎砸头还要低,倒几乎是鸟屎刚好掉进嘴里的概率。 那位教官显然是认识他,刚刚才一脸凶恶的表情顿时一扫而光,“江学长。” 学长?谢决瘪了瘪嘴,而后才想起自己出国时重读了一年高二,现在确实是要比他小一届。 江灼这一露脸,田径场上立马有不少同学都看了过来,人气丝毫不减当年。 “嗯,我来看看新生军训。”他先是回道,而后视线笔直地落到谢决身上,“我找他有点事情。” “我现在也有事。”谢决立马接道。 教官看向他,“你有什么事?忙着挨我骂吗?快去!” 说完,教官便径直地走回到临床二班同学们排好的方队前去。 操。他委委屈屈地咬着牙,死活也不动一下。 然而,他不动,江灼会动。 他就这样僵硬着身子感觉到江灼朝自己靠近几步,而后轻声问道,“谢决,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我吗?” 谢决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不得已回过身自顾自地朝田径场外走去。 再不走的话,要是江灼再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他剩下这三年大学生活可怎么过。 走到四下无人的花园路后,谢决才停下脚步望向跟在身后的江灼。 四年时间,他确实变了不少,却又和上辈子大四时的样子截然不同,没有那样浑身尽是痞气,倒是真的成熟稳重了许多。 “有什么话你最好就现在一次性说完。”谢决率先开口说道。 江灼却道,“说不完。已经攒了四年的话,以后每一天也都有新的话想跟你说,这辈子都说不完。” 闻言,谢决不禁烦躁起来,“那你继续攒着吧。” 这样淡漠的眼神,仿佛真的只是在看一个活在自己过去的人。 “谢决…”江灼有些无措地去牵他的手,却被躲开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骗你的,婚约我已经取消了,你已经罚了我四年,还没消气吗?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谢决忍不住嗤笑一声。 四年前的自己也确实蠢得可以。以江灼他妈的性格,就算可以纵容江灼和自己谈个恋爱,又怎么可能会让他没有孩子? 自己当时居然还真的一位一对银戒就能锁住后半生。 这天真劲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而现在,就算江灼真的和谭语解除了婚约又怎样?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又不只她谭语一个。 “罚了你四年?”谢决挑眉问道,“你知道我是以什么心情逃走的吗?我他妈都觉得自己很傻逼。当初你让我答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有纳闷过你为什么突然会喜欢我,后来我知道你为了我捐楼的事情,我以为原来你的喜欢也不是突如其来的,可是我却没有怀疑过你之前那么多次拒绝我的原因。” 说着,他的眼眶也变红几分,“江灼,你觉得我们那叫恋爱吗?我觉得不是,那叫偷情。如果一开始,你也能意识到不对,后来又为什么要来拖我下水?你早跟我说,我也不会那么不要脸地追着你不放。” 语毕,他便绕过江灼,自顾自地往回走去。 江灼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却硬是被谢决接下来的那句话给喊停了脚步。 他说:“我如果知道你在这里,一定不会回来。” ☆、宋斐然 接下来的每一天,谢决几乎都是一下楼就看见了手提着热早餐的江灼。 尽管他明确地表示了拒绝,可江灼既不依也不饶,并且只会将被拒绝的早餐丢进垃圾桶。 一开始,谢决依旧满心无所谓,扔就扔吧,浪费粮食也不是他干的。 再后来,江灼直接把手机里存了四年多的视频亮给他看,他看着视频中醉酒后坐着摇摇车的自己,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么蠢的样子,偏偏江灼还要拿来威胁他,“你再不吃的话,我就把这段视频发到学校论坛上面。” 至此,谢决才不得不每天咬牙切齿地接过他的早餐。 就因为江灼这丝毫不加掩饰的做法,以至于还没正式开学,学校各大院的群里消息都已经满头飞,论坛里关于他的帖子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一下子什么神秘海归、大有来头的转学生几乎闹的人尽皆知。 谢决简直被烦得说不出话,高中那点地方当个风云人物也就算了,怎么到大学了都不放过他? 不过,那位异常严厉的教官后来对他的态度倒也好了很多,连他带了手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倒是唯一一件还算不错的事情。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谢决正吸着江灼买来的热牛奶朝田径场赶去时,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喂?”谢决接起来以后应道。 电话另一头的周之越笑嘻嘻地喊道,“谢决,国内的大学生活怎么样?” “我他妈正走在去军训的路上,你说怎么样?”谢决沉声回道。 “军训?”周之越惊道,而后便哈哈直笑。 这人大清早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笑话自己? “你有事吗?”谢决不想再给他说废话的机会。 见他有要挂电话的打算,周之越立马接道,“有有有,再过两天不是舟哥要结婚了嘛,你不是要给他当伴郎去?请好假没有?” 哦…差点儿忘了这事。 “最好今晚也请个假,跟我一起去舟哥那吃个饭,再去试个衣服什么的。”周之越又补充道,“晚上七点我去你们学校接你。” “我…”谢决才刚吐出一个字,电话就被掐断了,于是下文硬生生变成了一个饱含怒意的“操”字。 白天军训就够累的了,还去吃饭试衣服? 幸亏军训后期的教官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魔鬼,就连他临时的请假要求都很快被通过了。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谢决便回寝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而后晃晃悠悠地朝校门口走去。 刚走出去没多远,他就看见了和一群高高瘦瘦的男生并肩走在一块的江灼。 他们手里都提着几个碧绿的大西瓜,看样子是今晚要送去给新生们的。 他吓得心里一跳,下意识想躲开时,江灼就已经远远地喊了声他的名字,而后径直朝他走来。 “你去哪?”江灼问道,“吃过饭了吗?” 谢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经意瞥见其他人朝自己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这个给你。”江灼将手上那袋已经切好装盒的西瓜递给他。 “哦——”等在远处的那一群人忽然开始起哄。 谢决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抬眸望向他,“江灼,如果你不想以后丢脸的话,现在最好收敛一点。” “谢决,我喜欢你,不想再藏着掖着了。”他一脸认真地回道,“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也绝对不会和除你之外的人结婚。我知道你还在生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原谅我?” 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一辆非常亮眼的红色玛莎拉蒂gt跑车就这样牵着许多人的视线停到了他们身旁。 只见车窗缓缓降下,谢决这才看清了主驾驶上坐着的那位戴了墨镜的骚包。 除了周之越还能是谁? 他压了压墨镜,出声催促道,“快点。你个小王八蛋,打你电话还不接,我差点以为你又把我鸽了…” 谢决睨了江灼一眼,而后转身上了车。 踩下油门以前,周之越还特地深深地看了江灼一眼,开远了才笑着调侃道,“行啊你,这才几天啊,就有人追你啦?小青年长得还不错,也就比我稍逊一筹吧。” “不是…”谢决回道。 “不是?你觉得他长得比我帅?”周之越疑惑地瞥他一眼,而后随口猜道,“前男友?” ??谢决惊了,一脸讶然地望向他。 “我这白月光心间宝都还没找着,我弟都已经有前男友了嘤嘤嘤…”周之越叹道,“那你们刚才什么情况?他想和你复合?” 谢决将空调调低一些,“算是吧。” “你不同意?”周之越又问道,“为什么?” 谢决忍不住白他一眼,“你审犯人啊,问题这么多。” “我们当警察的,时刻都要保持一颗追逐真相的心。”他却煞有介事地回道,“所以你就是为了躲他才出的国?” 这人,自己还什么也没说呢,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有未婚妻。”谢决转头望向窗外。 车子遇到红灯后缓缓停下,周之越恍然大悟,“哦,所以你觉得自己被他骗了?那现在呢?他还是有未婚妻?” “没了。”谢决答道。 闻言,周之越点点头,“那倒确实可以追你。如果这次没在骗你的话。” “……”谢决忍不住转头看向他,“可以追我?那你觉得,我还可以答应他?” “为什么不可以?”周之越反问道,“能撑过四年的喜欢,也不简单了。” 四年…何止四年。 谢决抬眸看了看灰蒙蒙的夜空,“哥,你喜欢你那白月光多久了?” “从小学开始到现在,十多年了吧。”周之越一边踩下油门继续往前开一边回道。 日思夜想着苦苦熬过的十多年。 那一朵朵灰白色的云朵便缓缓往后飘去。 …… 当谢决吃完饭回到宿舍时,他才发现寝室里的灯居然已经亮了起来。 他摸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下一秒就和一位穿着干净白T和浅色直筒牛仔裤的高个男生四目相对。 这位男生的头发似乎有点自然卷,因此头发有些微微翘起,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框眼镜,仔细看去,鼻尖处恰好有着一颗黑色的小痣,显得人更加清秀精致。 “你好。”男生放下手中厚厚的一叠书后才开口对着他说道,“我叫宋斐然。外号是双飞人。” 双飞人??究竟是谁给这么好听的名字起了外号? “你好你好。”谢决展颜笑道,“我叫谢决。你也是临床医学专业的吗?” 宋斐然摇摇头,随手拿起一本书指了指封面,“我是临床心理学的。” “你学心理啊?”谢决的眼睛闪了闪,“本来我也想学心理专业的,感觉心理学的课都挺好玩的。” “你感觉错了。”宋斐然却道,“不过我学心理也不是因为感兴趣。” 不感兴趣?那难道是被调剂过去的?可是没记错的话,心理学专业的录取分算是很高了。 “那是为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宋斐然看了他一眼,坦诚道,“为了我喜欢的人。” ?!谢决点点头。 什么情况,怎么最近哪个人身上都到处冒着粉色泡泡?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于是他解锁戳开消息看了看。 [崔逸]:谢决,你的学分统计出来了,加上接下来两年必修课和选修课的学科学分的话,想要顺利毕业还差20点素拓学分,我建议你多去参加些比赛啊什么的,加油! 谢决欲哭无泪,他真的再也不想从班长那里听到加油两个字了。 “宋斐然,你知道怎么拿学分最快吗?”他一边回着消息一边向自己室友打听道。 “加入学生会。”宋斐然回道,“只要进去了,就能拿到五分,如果再参加组织活动,也能拿到学分。” 只要进去就是五分? 谢决立马问道,“那我要怎么才能进去?” “再过两天就是社团招新,学生会报名也会在那个时候开始。”宋斐然答道,“不过学生会本来就很难进,你又是大三的,最多就只能帮上两年忙,价值不大。” “……”谢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位朋友也未免太耿直了。 两天后,新生军训终于正式结束,而其他各级同学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学校,社团招新活动也就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当谢决按照通知所说的时间到达学生会面试地点时,一早等在大厅里的新生们忽然一片哗然,视线都或轻或重地从他身上扫过。 “完了,今年招新名额又得少一个。”不乏有同学叫苦连连。 他听得眉头直皱,这都什么跟什么? 直到学生会同学喊到他的名字时,他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五分,他势在必得。 然而,等谢决推开门看到房间内坐着的五位同学时,他忽然明白其他同学会有这种反应的原因了。 坐在这五人里最中间位置的,正是江灼。 ☆、缘分 “为什么!”谢决拍桌怒吼道,“我报名表上的志愿部门明明填的是宣传部和外联部,为什么最后进的是办公室?” 宋斐然则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愤怒,“进了不是挺好的。” “也是,反正我就想混个学分而已。”他这才回过神来,“那我现在的学分是自动加五了吗?” “找学生会主席签个字就有了。”宋斐然解答道。 签个字就行?居然这么简单? 正这么想着,谢决便猛地回忆起面试时坐在最中间位置的江灼,于是弱弱地问道,“我们学校的校学生会主席…不会是叫江灼吧?” “你居然知道?”宋斐然意外道。 操…那自己去找他签字不就等于羊入虎口吗? “那,没有别的办法能拿到这五分吗?”他苦着脸问道。 只可惜答案非常残酷,“没有。” 要不这五分还是算了,不如去参加点比赛。 “你也可以去参加比赛。”宋斐然显然也想到了,“大型比赛拿到一等奖的话能有两分。” 大型比赛的一等奖才两分,那他谢决估计是这辈子都毕不了业的。 他终于还是认命了,犹豫半晌后咬牙把江灼从黑名单里头放了出来,而后发了条好友验证过去。 估计刚开学这段时间江灼也忙得够呛,因此过了好一会儿才通过了验证。 该怎么说呢?他还在措辞的时候,江灼就已经率先发了条消息过来。 [江灼]:想要学分? 既然他都猜到了,自己也没必要装模作样。 [谢决]:对。 刚发出去,对方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江灼]:好好完成部门工作的话,我会给你的。 “小宋!”谢决喊道,“你不是说这五分只要进学生会就会有的吗?” 宋斐然点点头,“是啊。” 操他妈的,江灼这狗逼居然滥用职权。 [谢决]:比如什么工作? [江灼]:比如跟我谈恋爱。 这是在光明正大的以公谋私。 [谢决]:那我宁可这辈子毕不了业[/微笑] 发出这句话时,江灼那边输入中的状态顿了顿。 [江灼]:开玩笑的,最近准备迎新晚会,你有空就来礼堂帮个忙。 准备迎新晚会?这个倒是感觉还不错,自己只要找个时间过去露个脸就成。 [谢决]:行。 这时,宋斐然突然将手机丢了出去,玻璃屏幕在桌面滑出一段距离后才堪堪停下。 “你这是…怎么了?”谢决茫然地问道。 只见他一脸呆滞地站起身转头答道,“我喜欢的人,要来找我了。” “这不是好事吗!”谢决展颜笑道,“你怎么吓成这样?” 宋斐然咽了咽口水,“我已经有三年没见过他了。” 说完,他才慌慌张张地将手机捡回起来。 “他说…”宋斐然有些呆呆地说道,“明天中午请我吃饭。” 谢决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气道:“去吧,加油。”顿了顿,他又忍不住好奇道,“你跟喜欢的人是怎么认识的啊?” “他是我学长。”宋斐然一边回复着消息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像…蒲公英。” “蒲公英?”他疑惑道,“为什么?” 怎么会有人像蒲公英? 宋斐然抬了抬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因为他的眼睛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给人的感觉就像蒲公英一样,好像风一吹就会散掉。” 这小青年,平时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一说起自己喜欢的人居然还会打比方了。 听着这样的形容,谢决忽然想起宋斐然之前说过自己学心理就是为了喜欢的人,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他有抑郁症?” “轻度抑郁。”宋斐然回道。 闻言,谢决点点头,而后又轻轻叹息一声,“咦?” 他看着朋友圈里刷到的那张照片,顿时有些惊喜地点开小窗给人发了条消息。 [谢决]:小虞哥!你也在首都吗! 没多久,简欢虞就回复了消息。 [简欢虞]:是啊,你也在? [谢决]:我在青大[/笑容] [简欢虞]:真的?我就说你其实很聪明,果然没有看错,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谢决回忆了一下周围的著名美食店。 [谢决]:那我们明天中午去沁堂春吃吧。 [简欢虞]:我明天中午有约了,不如明晚去? 看到这行话时,谢决不自觉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宋斐然。 不可能吧… [谢决]:okok [简欢虞]:你是哪个专业的啊? [谢决]:我是临床医学的。 [简欢虞]:我有一个学弟也在青大医学院,不过他学的是临床心理学,说不定你们见过。 “……”谢决将这段话翻来覆去地看过一遍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重新看向宋斐然,“小宋…” “嗯?”宋斐然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你喜欢的人。”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会叫简欢虞吧?” 与此同时,简欢虞的下一条消息也发了出来。 [简欢虞]:他叫宋斐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手机又一次被摔在了桌上,宋斐然疑惑地转头看他,可是嘴巴张了半天,愣是半个字也挤不出。 [谢决]:何止听过…他是我室友[/捂脸] [简欢虞]:这么巧?我明天中午就是约了他,既然你们认识,那就一起过来好了。 卧槽,这怎么了得。 见他神情不对,宋斐然便立马凑过来看了看,而后伸手攥住他的领子,“不行。” 他当然也知道不行,宋斐然都因为这事儿高兴成这样了,自己跟去当电灯泡未免也太残忍。 [谢决]:哎呀小虞哥,我突然想起来明天有要紧事,要不等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吃? 简欢虞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回复了“好”。 “所以,小虞哥有轻度抑郁?”谢决疑惑道。 宋斐然似乎有些后悔刚才跟他说了这么多,“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我要知道你们认识也不说了。” 确实,自己就算知道了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如果乱说了什么话说不定还会让小虞哥感到压力。 于是他只能轻轻叹息一声。 第二天中午,宋斐然难得在镜子前面停了好半晌,直到整理好头发后才背上包准备出门。 他前脚刚跨出去,谢决也走了出来。 “你干嘛?”他满脸戒备地问道。 谢决无奈了,“我也得吃饭的嘛!要去食堂的嘛!” 宋斐然这才安下心来,继续朝前走着。 然而,刚走出去没多远,两人就见到了正向着这边走来的简欢虞。 “卧槽?”谢决心里一跳,“小虞哥小虞哥,怎么办!” 宋斐然也急得眼珠直转,恨不得找条地缝把他给塞进去,“你早不吃饭晚不吃饭,怎么就偏偏要现在吃…” 这话说的?谢决冷哼一声,“人有三急不行啊?急着吃饭、急着洗澡、急着睡觉…” “斐然!”简欢虞也已经看见了他们,脸上立马挂起了笑容,走近了以后才疑惑道,“谢决?你现在也去吃饭?” 谢决讪笑两声,“我…我吃过饭了,正要去大礼堂帮忙准备迎新典礼。” “他可是学生会的骨干人员,很忙的。”宋斐然也附和道。 闻言,简欢虞才恍然般点点头,而后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话便已经被宋斐然直接拖着走了。 谢决满脸笑容地站在原地冲他们挥了挥手,刚准备放下时,忽然从身侧横过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惊得转头去看,“江灼?” “你不是说要去准备迎新晚会?”江灼冲着他扬了扬下巴,“正好顺路。” 谢决咬了咬牙,将手抽回来才说道,“我他妈饭都还没吃。” “那我陪你吃。”江灼又道。 他揉着手腕自顾自地继续朝食堂走去,打好饭菜以后还故意找了个只剩下一个空座的桌边坐下。 然而,江灼丝毫不慌,轻声细语地对着谢决对面坐的那位女生问了句,“同学,你能不能跟我换个位置?” 吓得谢决筷子上夹的那块肉都掉在了桌上。 那位女生的脸微微胀红,视线在江灼和谢决之间扫来扫去,半天才十分腼腆地挤出来一句,“为什么?” 江灼对着她眨了眨眼,而后稍微压低些声音回道,“我在追他,拜托了。” 虽然他确实有压低声音,可现在还没到用餐高峰时段,因此食堂里面还比较安静,周围这一小圈人几乎都能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脸上便都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谢决面无表情地看着江灼成功在自己面前就坐,而后居然还十分自然地夹了块肉放到自己碗里,“江灼,你是疯了吗?” “没有。”江灼淡笑着看他,“四年前你不见的时候,我才是真的疯了。” 那个时候的他,甚至会在街边醉到天亮,整个人活像具行尸走肉,就连许婧都板不住脸开始心疼起来。 “谢决…”他微微垂下眼眸,仿佛在试图掩藏着眼底浓郁的悲伤,“你要是再消失一次,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迎新晚会 吃完饭后,谢决才极不情愿地向着大礼堂的方向走去。 礼堂里有不少正在忙碌着的同学,见到江灼时便纷纷笑着打了个招呼,而后视线又十分自然地扫到了谢决身上。 他顿时感觉如芒在背,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我干什么?” 闻言,江灼便扫视一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角落,“你去跟他们一起把背景板刷一下。” “行。”他点头,说完就立马朝那边走去,然而,才刚跨出去一步就被江灼给拽住了,“干嘛?” 江灼没有答话,只是兀自将挂在一旁的座椅背上的那条美术生专用围裙拿过来给他套上。 “我自己来。”谢决立马皱眉说道,而后便自己背过手去。 可他摸了半天却怎么也抓不到那两根系带,只能任由江灼给绑了个蝴蝶结。 绑完以后还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腰,“去吧。” 谢决咬牙瞪了他一眼后又比了比拳头,而后才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那一堆人也十分友善地将刚调好的颜料桶递给他,并且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下背景板上不同区域的标记是什么意思。 “哎,兄弟。”蹲在隔壁的那位男生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他开口问道,“你跟江灼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说出来怕吓他们一跳。 “高中同学。”他回答道。 也不算骗人吧。 “那你怎么比他低一届?”那位男生又纳闷道。 谢决一边刷着板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我重读了一年高二。” “哦——原来是这样。”男生点点头,“那论坛里面说江灼在追你是真的吗?” “……”谢决转头看了看他,“你觉得呢?” 只见男生瘪着嘴琢磨了一会儿,“我觉得是真的。江灼在我们学校可是出了名的难撩,追他的人那么多,就连我们学校那校花,顾温你知道吧,她都热脸贴冷屁股去追江灼了,可他连看都没看人家一眼,真绝。以前我还觉得纳闷,现在倒也不奇怪了…” “怎么不奇怪了?”谢决问道。 男生展颜笑了笑,“你说这心里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别人努力还有什么用?兄弟,我真觉得他对你不一样,难怪还没开学那会儿就传闻满天飞了,喜欢一个人,真的藏不住。” 闻言,谢决忍不住笑了笑。 这一看就是对爱情还带着美化滤镜的单纯青年。 将这几大块背景板都上好色以后,谢决才重新站起身来。 两条腿因为蹲的太久而有些发麻,眼前更是冒出了以前旧电视信号不好时会出现的雪花屏。 他听到站在礼堂门口的江灼远远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于是转头望去。 “来帮个忙。”江灼喊道。 他只好将手中的刷子丢回到颜料桶中,擦了擦手朝着门口走去。 “你让我帮忙…”说着,他指了指面前那架黑色的大钢琴,“搬这个?” 这时,负责运输的叔叔笑着说道,“小同学,这得三个人才搬得动呐。” 得亏这还有个叔叔在,谢决才不至于觉得江灼在刻意刁难自己。 于是三人便合力将钢琴往台上搬去,好不容易才抬上了三级台阶,距离目的地也就不远了,偏偏在这时,那位叔叔在跨最后一级台阶时居然被突出去的那一小截给绊了脚。 谢决一个人哪里撑得起这半侧钢琴,手上一下压力剧增,钢琴也就不受控制地降了下去,不偏不倚地压在他的脚上。 猛然间袭来的剧痛让他连惊呼卧槽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痛到失声,鼻尖一下子酸红了。 “谢决!”江灼急得赶紧跑过来看。 运输师傅也吓了一跳,讪讪道,“小同学,你、你没事吧?” 他摆了摆手,刚要回话时手腕就被人给抓住了。 “我陪你去医务室。”江灼说道,“还能走吗?用不用我背你?” 以前高中那会儿是两脚都走不了路才让他背的,现在只不过砸到一只脚而已,他就是蹦都要自己蹦到医务室。 更何况,一听江灼说到背这个字,谢决都会忍不住想起他背着谭语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情景。 太膈应了。 “走开,我不想被你背。”他一边皱眉说着,一边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然而,他正要走下台阶时,忽然有一双手揽住他的腰直接将他扛起来朝外走去。 “□□妈的,江灼!我自己走!”谢决立马挣扎起来,手肘毫不留情地捅了捅他紧实的后背。 江灼一步也不停地朝外走去,“你再动一下我就改成公主抱。” “……”毕竟也认识了那么多年,江灼是什么人他哪里会不知道,既然这么说了,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于是谢决不敢动了,只好伸手扯过江灼外套上的帽子套在自己脑袋上。 幸好军训过去后医务室里也就不再人满为患。 江灼把他丢到床上以后才去将校医给请了过来,只见校医戴着老花眼镜看了看他脚上肿起的那一大块问道,“怎么搞得啊?” “被钢琴砸了一下。”谢决回道。 校医老师点点头,而后伸手重重地按了下去,立马疼得他咬紧牙关。 “痛吗?”校医老师问道。 “……”谢决点了点头,“痛。” 老校医摘下眼镜,“没事,你这就是砸肿了,没骨折,涂点药膏冷敷一下就好。” 而后他就转身从柜子里拿了瓶喷雾丢过来,又指了指角落里那台冰箱说道,“冰袋在下面第二层,敷的时候注意一下别冻伤了。” 就这?谢决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江灼就已经笑着接过了他手中的喷雾对准他肿起的地方喷了起来,“你们医学院的校医果然不一样。” 操…他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是医学院的。 喷完以后,江灼又去将冰袋拿了过来,敷上以前还特地先垫上了两层纸巾,以免外层液化的水滴流的到处都是。 “很痛吗?”江灼微微垂着眸,看着那一片青紫色痕迹问道。 谢决根本懒得回答。 可江灼也不在意,只是眼中写满心疼,而后弯下去亲了亲他的脚踝。 谢决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缩了缩脚,颇为戒备地瞪向他,“你干嘛?” “我连你大腿根的痣都舔过…”江灼挑眉道。 操。他的脸色忍不住变红几分,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才说道:“谁他妈问你这个了?” “宝贝…”江灼柔声喊道,“你原谅我好不好?” “行。”他点头,而后对着脸上瞬间写满欣喜的江灼继续说道,“你把那五分给我,以后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顺利毕业的嘛。 江灼眼中的光又熄了下去,“你差多少分?” “二十分。”谢决坦诚道。 “好。”江灼点点头,看着谢决眼中燃起兴奋的光便不禁有些被刺痛到,“这一年的时间里,只要你多来学生会帮忙,我给你签。” 听他这么说,谢决居然都忍不住心动了。 反正江灼已经大四了,不管他读不读研,之后都会开始忙碌起来,那自己去学生会帮个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点头,“行。” “还有一件事。”江灼又说道,“下个月我们在首都的高中同学准备开个同学会,朱问和苏锐都会来,你跟我一起去吧?” 同学会…说实话他并不太想去,可当年毕竟也是他不告而别,江灼就算了,对于朱问和苏锐,他还是有些愧疚的。 “什么时候?”他问道。 “下个月五号的晚上。”江灼答道,“我到时候过来接你。” 五号…谢决摇摇头,“不用。那天我有事情,晚点过去露个脸就行。” 闻言,江灼只好点头。 冰敷了一段时间后,肿块终于消下去许多,走路时也就不至于痛的咬牙切齿,因此谢决便撇开江灼独自回了宿舍。 幸好宋斐然还算有点良心,至少还帮他打包了一份吃的回来,这才不至于让他瘸着腿去食堂排队。 转眼又是新的一周,迎新晚会总算被大一的新生们给盼来了。 谢决一如既往地翘着二郎腿在寝室里享用着宋斐然打包回来的饭菜时,手机屏幕上忽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江灼]:今晚迎新晚会,你来不来? 都说是迎新晚会了,又没他什么事。 [谢决]:不去。 [江灼]:下来。 ??谢决咽下嘴里的饭菜,“小宋,你能不能帮我去窗边看看,楼下有没有站着一个傻逼。” 宋斐然非常热心地帮忙看了,“傻逼没有,江灼倒是站在楼下。” “嗯。”谢决点点头,“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傻逼。” 说完,他才出于礼貌又回复了一句。 [谢决]:不去。 [江灼]:走不了的话我背你去,或者用抱的也行,你只要下来,剩下的路我来走。 看着这条消息,谢决就纳了闷了,怎么还就非要让他去看迎新晚会呢? [谢决]:我不去。 [江灼]:我等你。 “我操了,江灼是属驴的吗?”谢决气道,干脆将手机往旁边一丢,继续看着平板上正在播的综艺下饭,而后立马被节目里的场面笑得直不起腰。 碗底都被刮干净时这一集节目也恰好播完,谢决一边笑着感叹了一句,“这节目请林渡来真是绝了。”一边将碗筷都收拾好丢进垃圾桶去。 这时,他才注意到宋斐然居然也在端着平板看节目,于是伸了个懒腰凑过去问道,“看什么呢?” “我们学校的迎新晚会。”宋斐然一边刷着题一边时不时抬眸瞟两眼。 谢决干脆也搬了张凳子凑过来看,“居然还有直播呢。” “我们学校各大晚会都是出了名的高质量,直播都有挺多外校人来看。”宋斐然回道。 他点点头,前几天刷背景板的时候他就已经多少感觉到舞台布景的精致了。 屏幕上,有一位穿着红衣的女生正在翩翩起舞,每一个动作在聚光灯下都显得格外优雅动人。 最终,灯光伴随着旋转的动作渐渐暗了下去,等到再次亮起时,站在舞台上的便成了两位盛装打扮的主持人。 谢决正在摸索着抽屉里的那包瓜子,因此并没有仔细去听,直到“江灼”的名字从他们口中说出时,他的动作才僵了僵。 “小宋,那包瓜子你塞哪去了?”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见宋斐然伸手指了指下一级抽屉才伸手去翻。 然而,直到他的瓜子都被翻了出来,屏幕前也还是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宋斐然纳闷道。 谢决心里一跳,江灼不可能还在楼下等他吧? 于是他放下瓜子,蹑手蹑脚地躲到窗边,只露出半个脑袋往外头看了一圈,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就在这时,一片掌声夹杂着尖叫声从平板中传了出来。 而后,一段熟悉到令他起鸡皮疙瘩的旋律传进了耳中。 这是…四年前他和江灼一起去米兰时听他弹奏过的曲子。 是他飞行了十几个小时才听到的曲子。 是江灼说想要弹给他听的曲子… 直到此时,他才恍然间明白江灼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让自己去看迎新晚会。 可是,现在毕竟不一样了。 曾经他甚至愿意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听这一首曲子,现在他却连下个楼都不愿意。 宋斐然盯着屏幕上的江灼看了看,而后低喃道,“这首曲子…本来就是这个调的吗?我怎么感觉和我之前听过的不大一样…” 确实,谢决也觉得不同。 尽管过去了四年,他也依旧记得当时音乐厅内观众们的神情,也记得每一个音符中流露出的美好与幸福。 而现在,哪怕隔着屏幕,就连宋斐然都能听出曲子里浓郁的悲伤色彩… ☆、联谊 迎新晚会过后,江灼不出意外地在表白墙上又被刷了一波屏,连带着谢决也在校外狠狠地火了一把。 就连去上课的路上,都有无数人看着他窃窃私语。 直到走进了教室才稍微清净一些。 上课铃声响起后,教授便开始热情地讲解着知识,这时,谢决视线一瞥才发现三个鬼鬼祟祟蹲在教室后门边的同学。 三人和他对上眼以后就开始一顿挤眉弄眼。 谢决明白他们的意思,于是比了个“ok”的手势,将他们从地上滑过来的书本捡起来放到桌上后便趁着教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示意他们赶紧溜进来。 “谢了兄弟。”坐他隔壁位置的男生笑了笑说道。 他刚要摆手时,另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便插话道,“你不是那个谢决嘛!” 谢决都忍不住愣了愣,自己居然都火成这样了吗? “你就是谢决啊?”隔壁那人也才反应过来,“你好,我叫何冬。” “我叫严岐。”黑框眼镜的男生笑着说道,而后还指了指坐在最外边的那人介绍道,“他叫蒋大伟。” 谢决点点头,冲着他们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哎,江灼还在追你啊?”严岐忍不住问道。 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帮他们忙了。 “那你是不是拒绝他了?”奈何人家丝毫读不懂他眼神里的尴尬,只是自顾自地问道。 谢决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三人却不约而同地睁大了些眼睛。 “那他现在是还在死缠烂打吗?”这回问话的变成了何冬,“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就报答你刚才帮我们的忙。” 解决这个问题??谢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这三个人,能拿江灼有办法? “怎么解决?”他好奇地问道。 只见何冬笑嘻嘻地回道,“这不是很简单吗,只要你有女朋友了,他还能怎么纠缠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女朋友又不是天上掉下来说有就能有的。 何冬显然也看出来他的想法了,于是接着说道,“正好我们今天约了隔壁师范学院的女生联谊,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说不定会有喜欢的女生呢?实在不行,请人家帮个忙假装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不太好吧…”谢决想了想回道。 “没事,你要是觉得不用也没关系,那就当再帮我们一个忙,我们本来就少了一个男生。兄弟,大学不参加一次联谊多遗憾啊。”严岐也劝道。 听他这么说,谢决才勉强点点头。 不管怎么样,在班上交点朋友也是好事。 下课后,三人便跟他要了联系方式,而后约好晚上八点在北校门口见面。 于是乎,吃过晚饭后,谢决便带上钥匙准备出门。 “你去哪?”宋斐然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道。 谢决笑了笑,“联谊。” “什么联谊从晚上八点开始?”他纳闷道,却也觉得自己不该多嘴,便又改成了叮嘱,“早点回来,别吵着我睡觉。” “行行行。”谢决笑嘻嘻地挥了挥手,“钥匙我都带上了。” 等他到校门口时,何冬他们都已经拦好了车,一见他便笑着挥了挥手。 “我们去哪啊?”谢决问道。 何冬回道,“解放西路知道吗?” 虽说开学前自己有跟爸妈在附近溜达过,却也没去过解放西路,因此他摇了摇头。 “没事,去了就知道了。”何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跟你说,我们认识的那几个可都是师范女神级的人物。” 说话间,谢决不经意瞥见车内后视镜中司机师傅的眼神似乎有些怪异。 由于路上有些堵车,等他们到达时都已经是八点半了。 谢决看着眼前这条灯红酒绿的街,“酒吧?” “不算酒吧,这里的都是青吧,附近很多大学生都喜欢来这里玩的。”何冬笑着搭住他的肩膀,“走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难怪…谢决忽然有些不安起来,难怪刚才司机师傅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们。 倒不是说去酒吧就不好,而是刚才何冬说的话难免听起来有些暧昧。 推开门后,嘈杂的音乐声立马冲入耳中,五颜六色的光不知道从哪个角度照来。 另外三人轻车熟路地领着他朝舞池旁的卡座走去,立马有四位穿着连衣裙的女生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一见到谢决,女生们便十分好奇地问了起来。 “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何冬答道,而后挑眉笑了笑,“有兴趣吗?” “有啊。”一位打扮比较成熟的女生十分露骨地回道,而后指了指酒单对着服务员说道,“上一杯长岛冰茶。”等服务员走了以后又对着谢决眨了眨眼,“姐姐请你的。” 谢决心里已经后悔跟着来了,赶忙摆了摆手,毕竟以后不打算再有什么牵扯,也就没必要承人家这个人情。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皱紧眉头呆坐在位置上听着嘈杂的音乐,看着何冬他们闲谈大笑或者在舞池里扭着腰。 “干杯!”不知道又是谁起的头。 谢决无奈地端起酒杯跟着碰了碰,直到脸上开始发烫后,他才起身朝厕所走去。 厕所门口还有一对正在缠绵深吻的男女,他有些窘迫地别开视线绕过了他们朝里走去。 明明只喝了一杯,为什么就已经感觉有点晕乎乎的? 他一边纳闷着,一边接过水往脸上也拍了拍。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喂?”他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谢决?”江灼显然听见了他这边不绝于耳的音乐与欢呼声,“你在哪?” “我?”谢决有些犯起迷糊来,“我在…解放西路。” 闻言,江灼急忙追问道,“你去解放西干嘛?” 他显然是醉了,说话有些浮躁起来,“关你什么事?” “你在解放西的哪家酒吧,我去接你。”江灼问道,语气之中满是急躁。 然而,谢决却再也没有回他,也还没有挂断电话就将手机给塞回了口袋里头,而后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卡座的位置上瘫着。 其实他也意识到自己喝醉了,也能辨别出对面那位女生看他时的笑容里藏着些难以言喻的味道。 何冬看了看他,忽然扯了扯嘴角,“我也是没想到,江灼居然会喜欢男的。也不知道顾温刚知道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估计会哭出来吧。”严岐则笑呵呵地举杯说道。 “江灼要是知道连他都没追到的人栽到我们手里会不会气死?” “……” 听到这里,哪怕谢决是傻子也明白了他们的居心叵测,可他却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只能像即将被宰的小羊羔似的在他们喝尽兴以后被架着拖了出去。 “这就快十二点了?”何冬看了看手机屏幕惊道,“怎么整?开几间房?”说着,他的眼神便转向了打扮成熟的那位姐姐。 只见她缓缓笑起来,而后从严岐手中将谢决的一只手接了过来,“你们看着办吧。” 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几人立马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正准备抬手拦车时,严岐忽然一脸惊慌地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正朝他们走来的一道身影,“我、我操!”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连谢决都迷迷糊糊地认出了一个轮廓,“江灼…” 江灼一边恶狠狠地骂着一边提着拳头就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脸上砸去。 三人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挨了拳头瘫坐在地上时都还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哪里是他们平时见到的江灼? 几个女孩子立马吓得尖叫起来,而后急得踩着小碎步风风火火地溜了,而何冬他们三个就连清醒的时候都架不住江灼的一顿揍,更何况现在还喝过酒,于是没一会儿便被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何冬难以置信道。 江灼哪里会理他,一听他还有力气说话立马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直到酒吧的保安过来拦住,江灼才勉强压下怒意收了拳头,转身将已经醉到脸色通红的谢决从地上给抱起来上了车。 他随手擦了擦嘴角裂出的一点血迹,转头瞥了正在副驾驶睡得极其安稳的谢决一眼,简直气得恨不得要把他摇醒了再好好地骂一通。 怎么就有人会这么狼心狗肺?让别人心惊肉跳地熬了异常漫长的几个小时后,自己却还睡得这么安稳。 可是…看着看着,他又止不住地后怕起来,于是伸手帮谢决将安全带系上后才踩下油门离开了这片仿佛弥漫着瘴气的地方。 ☆、同学会 当谢决重新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醉酒后熟悉的头疼感袭来,他皱了皱眉头,视线漫不经心地往旁边一瞥,而后僵硬地顿在江灼的睡颜上。 十秒钟后,他小心翼翼地掀了掀被子,发现自己裤子还在时才终于松出口气来。 昨晚的事情未免有点迷幻,谢决捡起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刚一取消飞行模式,消息提示音就接连不断地响起,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江灼果然被吵醒了,摸了摸头发便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问道,“头疼吗?” 他不问倒还好,一问起来谢决就感觉到后脑勺有一阵一阵的痛感传来,伸手一摸才发现居然肿起了一个大包,“卧槽?” “光顾着打人没接住你…”江灼讪讪道,“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谢决点点头。 见他点头,江灼便又接着说道,“谢决你都几岁了还见到人就跟着走?你笨不笨啊?” 操了。 “你他妈以为我是因为谁才被算计的?”谢决怒道。 江灼微愣,“什么意思?” “还不都他妈赖你。”他不服气道,“人家心心念念的女神天天追着你跑,还被你给拒绝了,这么一来二去的,结果挨刀的成我了。” 其实,谢决心里也清楚,这哪里能怪在江灼的头上? 但是做人嘛,大部分时候说的和心里想的都不大一样,尤其是在争一口气的情况下。 正当他等着看江灼被气到七窍生烟时,预料中的暴怒却并没有到来。 “对不起…”他只听见江灼红着眼睛低声说了这三个字。 这三个好像原本一辈子都不会从江灼口中说出来的字。 谢决愣了愣,直到这时,他才明白,江灼是真的因为昨晚的事情害怕了。 “我…”他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开口道,“我请你吃早饭?” 毕竟,他也确实算是被江灼给救了,承了人情就得立马还,将来才能各自安好。 江灼点点头。 于是乎两人便起床洗漱,吃过早餐后又急急忙忙地赶回学校上课。 宋斐然显然也担心了很久,“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我没事我没事。”谢决赶紧安慰道,说完还低喃一句,“要报警也是他们报警…”说完,他才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我们平时上课的请假条要找谁签啊?” “你们临床医学的辅导员应该是邹逸。”宋斐然说着伸手指了指图书馆对面的那幢大楼,“我没记错的话,他办公室是在二楼。” 谢决点点头,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 说完,他便风风火火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后天就是十一月五号,也就是他堂哥谢远舟结婚的日子,因此假条还是早一天拿到手交给老师比较好。 邹老师刚一听完就十分爽快地给他签了字,顺便还关怀了他几句,“以后在学校有什么地方不适应的话都可以来找我说,行了,回学校的时候记得来找我销假。” “好,谢谢老师。”谢决笑着回道。 五号的阳光格外明媚,大清早就暖的不少人心里绽开了花。 周之越的红色跑车直接停在宿舍楼下,再加上脸长得也十分不赖,没一会儿就引得一片路人围观。 “快点快点。”他两手插在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整个人懒洋洋地倚在车边对着谢决催促道。 谢决干脆将左手的两个包子朝他丢去。 “我吃包子,哦哟,还是菜包。你吃加了肉的杂粮煎饼、茶叶蛋还有豆浆?”周之越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我这份是人家送的…”谢决一边回着一边坐进车里。 闻言,周之越就忍不住“啧啧”直摇头。 这是谢决第一次当伴郎,因此全程都只是稀里糊涂地跟着其他伴郎四处奔走。 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比较乖巧,伴娘们也都十分温柔地放他一马,挡酒时就更用不着他上场,全都被其他伴郎们拦了过去。 晚宴过后,谢决便拽着周之越和长辈们打过招呼后一块开溜。 “我今天还就为你那俩菜包卖命了是吧?”周之越不满道。 “下次请你吃肉。”谢决敷衍道,而后输入目的地开始导航,“这里。” 周之越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往导航仪瞟了一眼,“沁堂春?你还要吃?” “不是,高中同学会,我就过去露个脸。”谢决回道。 毕竟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居然下起了小雨花,等谢决到沁堂春门口时,同学们正好刚从里头出来。 “要下雨啦?”马春阳伸手往外探了探,“那怎么办?我们还要赶下一场吗?” 陈小菲和韩静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我们宿舍门禁早,得先回去了。” “我现在实习忙死了,也不去了。”杨凯也摇头道。 这时,江灼才看到那辆红色跑车,嘴角立马忍不住扬了扬。 其实谢决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大家看起来像是要散了似的,自己这时候过去未免有些尴尬。 江灼大概也明白他的想法,因此拽着朱问和苏锐停在原地,跟其他同学们挥手算是告了个别以后才说道,“谢决来了。” “小谢同学?”两人齐齐惊道,而后目光开始四处游走起来,“在哪呢?” 贾雨青也跟他们站在一块,见他们反应这么大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谢决是谁啊?” 话音刚落,谢决便推开车门朝他们走了过来。 “真的是小谢同学!”朱问惊讶的忍不住捂嘴,而后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介绍道,“这是我高中朋友,高二的时候屁也不放就跑去留学了,真是…” 说完,朱问又对着贾雨青扬了扬下巴,而后看向谢决笑道,“这是你小猪嫂。” 苏锐也笑嘻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可算回来了。” “我当时走得慌,就没来得及跟你们说。”谢决讪笑道,“对不起啊小猪哥、锐哥。” 寒暄一阵后,几人便干脆朝着附近的Ktv走去,打算好好地叙叙旧。 说是唱歌,可实际上却是被朱问和贾雨青塞了满嘴的狗粮。 朱问显然是真的很高兴,以至于一杯又一杯的啤酒下肚连拦都拦不住,于是后来贾雨青也就随他喝了。 由于前几天醉酒的记忆实在不大好,因此谢决没有跟着他一起喝,而是一边往他的酒杯里放点水果一边又往他嘴里塞点糖。 “不、不行…”朱问忽然皱着脸说道,“我有点想…呕…” “卧槽!”惨被殃及的江灼拎着衣摆跳了起来,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衣服上那湿淋淋的一片。 贾雨青也吓了一跳,赶忙去把朱问扶住,而后跟江灼一块把他架着朝厕所走去。 包厢里顿时就冷清下来,只剩下谢决和苏锐两个置身事外的在大眼瞪小眼。 “小谢同学。”苏锐将麦克风递给他,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之前…为什么突然出国啊?” 谢决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他递来的麦克风出奇的重,想了想,他才回道,“因为觉得留不下来了。” “你刚才向我和猪猪的道歉是真心的吗?”苏锐含笑问道。 “当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苏锐点点头,“其实你不用跟我们道歉,反正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还是朋友。” 闻言,谢决的心里不禁一暖。 苏锐继续说道,“但是灼哥,他后来去伦敦找过你整整一个月,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他说,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了。” 一时间,谢决都不知道应该先惊讶于江灼来伦敦找过自己还是应该先疑惑自己和谁在一起过了。 “谢决。”他压低声音喊道,“你多少也知道灼哥他爸的作风,为了不联姻,他把所有的继承权都放弃了,今年他那个私生子哥哥就要继承他爸的公司,你…” 话到一半,江灼忽然推门走了进来,见房间内气氛有些诡异便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我帮小谢同学点歌呢。”苏锐接道,而后还煞有介事地问道,“你刚才说哪首来着?” 他十分配合地报了首歌名过去,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凝重得很。 江灼去伦敦找过自己,那他应该是误会自己跟周之越在交往了,所以,他是带着这个误会等了自己四年?也是带着这个误会,依旧为了躲避联姻而放弃继承权? 实在有些可笑。 “猪猪呢?”苏锐转头看了看门外后问道。 江灼回道,“贾雨青陪着他坐在大厅醒酒,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苏锐点点头,“我送他们两个回去好了,你跟小谢同学反正同路,我可就不管了啊。” 语毕,三人便各自收好东西朝外走去。 小雨花已然变成了倾盆大雨,像泼似的连成一片砸下来。 苏锐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于是三人便在电梯口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雨点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声,几乎是数年难得一见的大雨。 江灼将他往后拉了拉,以免飘进来的雨滴将他打湿,“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说完,他便抬起一手挡在头上朝着停车的位置跑去。 雨势如倾如倒,不一会儿车便停在了门口,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江灼似乎还有要撑伞来接他上车的架势。 谢决赶紧自己跑着钻进了车里。 就这么点路,衣服都湿了大半,他不禁转头看了看江灼,这才发现他的头发都已经湿漉漉地顺到了脑后,简直像是刚从游泳池里钻出来的。 “雨太大了,我们晚点走。”江灼看了看眼前连雨刮器都来不及扫开的雨水说道。 谢决轻轻地应了一声。 江灼转头看他一眼,“苏锐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只顾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他说什么了。”江灼稍微压过来问道。 这么点大的地方,他实在避无可避,只好与他四目相对,“江灼…为什么在我走了以后,你才觉得继承权没有我重要?” 近在咫尺的距离,江灼神情的那一瞬空白被他收入了眼底。 “如果我当时没有走,你应该就不会取消联姻的事情了吧?”他继续问道。 雨珠一串串打在车上,所有的窗户都被模糊了,以至于让人感觉像是远离了尘嚣,处在一片净土中。 “我以为…”江灼微微敛眸,“我以为你就算知道了,至少也会来大声地质问我,然后我就会跟你解释,只要继承权定下来,婚约我立马就退。那是我爸和我妈一起建立的事业,我妈不想让别人的儿子拿走…我不知道你会直接消失,所以我吓得什么也不要了,满脑子觉得只要再也不用联姻,我就能把你追回来…” 谢决听着他所说的话,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不该信。 “但我去伦敦找你的时候,看到你跟别人一起买菜一起回家。”说着,江灼的声音有些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也不是说想解释什么,只是谢决还是觉得应该澄清一下,“那是我表哥。” “我后来知道了。”江灼回道,“叔叔阿姨告诉我了。” 自己爸妈居然还跟他解释过这个?! “宝贝,你原谅我好不好?”他几乎是在哀求道。 当初下定决心离开时需要勇气,现在原谅却更需要天大的勇气。 谢决有些心烦意乱地呼出口气,而后指了指窗外,“雨小了,走吧。” ☆、篮球赛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雨点打在窗面发出一道又一道清脆的响声。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宿舍楼下,谢决才解开安全带准备走人,然而,手才刚一抬起就被江灼给紧紧地按住。 于是他一脸疑惑地转头望过去。 “下周二的篮球赛,是我的最后一场比赛。”江灼说着,眼里忍不住闪着期盼的光,“你来看好不好?” 虽说下意识还是想要拒绝,可是耳边又不自觉响起刚从苏锐说过的话,再加上自己前两天确实被江灼救了… “几点,在哪,要门票吗?”他别开脸嘟囔着问道。 江灼立马展颜笑起来,“下午两点开始,就在一教对面的体育馆,不用门票。” 闻言,谢决“哦”了一声,而后推开车门溜走了。 回寝室时,宋斐然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一看到他就忽然开始念叨着,“杂粮煎饼、茶叶蛋、豆浆…” 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你说得什么东西啊?”他一边将衬衫的袖扣解开一边问道。 宋斐然歪了歪脑袋看向他,“你的早餐。” 难怪听起来这么耳熟。 “你怎么知道的?”他纳闷道,“我出门的时候你不是还没起床吗?” 宋斐然随手将毛巾往肩上一搭,“你没看到学校论坛上面第一篇帖子吗?” “你居然还会逛论坛?”谢决一边惊讶道一边摸出手机准备去围观围观。 “论坛是个好东西,有些学长学姐会在上面卖旧书笔记。”宋斐然说完便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谢决点点头,心里暗暗感叹一句“不愧是你”后便吸着牛奶刷起了论坛。 最上面那篇帖子的标题赫然写着:记录一下江大校草每天送早餐的日子。 江大校草?江灼? 他戳进去看了看,帖子的最上层整整齐齐地列着江灼从开学以来每天给他送过的早餐,甚至连江灼几点开始站在宿舍楼下都有做记录。 除此之外,帖主还十分细心地标出了每样早餐是从什么地方买到的。 就比如今天谢决吃的杂粮煎饼和茶叶蛋是来自学校一食堂三楼的窗口,而根据豆浆的包装来看应该是从三食堂买到的。 底下评论里还有不少同学说道:确实是三食堂的豆浆好喝很多!!他也太贴心了吧!! 而昨天吃的面包是学校对面街上和果子店买到的,甜牛奶则是专门定人配送过来… 就连谢决自己翻下来都觉得离谱,所以说,江灼一大早从经济学院赶过来以前,还得奔波好几个地方给自己买早餐。 看着下面几层回复中清一色的羡慕嫉妒,谢决的耳根都烫了起来。 他以前也有为江灼买过早餐,可当时并没有觉得多辛苦,毕竟高中学校再怎么大,食堂也就只有一个。 所以他下意识地认为就算江灼每天给自己送早餐,其实也就是在做着和当年自己做过差不多的事情。 可实际上差别大了。 路远了几倍不说,他也确实没有想到江灼用心到了这个地步… 翻着翻着,他又突然看到一条记录。 [9.24(周日) 菜单为:肉松鸡蛋三明治+芦荟酸奶 6:35开始等(中途去超市加热过一次,但是看样子今天没有等到,还把火腿分给了宿舍楼下的小狗。)] 每到周日,谢决就喜欢赖床,而江灼又从来没有打电话催过他,有时候就干脆将午饭作为一天中的第一顿了。 只是现在看着这段字,他居然忍不住感到有些愧疚起来。 不过这发帖子的人也属实强悍,居然还没漏记过几天。 评论中有不少女生都发出了土拨鼠尖叫,一会儿心疼一会儿又是柠檬。 其中一条热评则说:江灼以一己之力抬高了全青大学生的择偶标准。 “小宋。”谢决犹豫道,“下周二你跟我一起去看篮球赛吧。” 他自己一个人去的话,就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跟电视里面经常演的那种去球场给自己男朋友加油桥段似的,光想想他就觉得有些别扭。 “下周二几点?”宋斐然回过头来问道,刘海在吹风机的作用下显得十分狂野。 “两点开始。”谢决回道。 闻言,宋斐然挑了挑眉,“下周二下午不是有个讲座吗?” 这一提起,他才猛地回想起来,“卧槽,我给忘了…” 青大这次特地邀请到了几位在各医学领域中甚至名闻海外的专家来开设讲座。由于机会实在难得,学院也格外重视,在讲座中途还会放出问题让同学们现场扫码答题。 更变态的是,扫码所用的软件是青大学生专用的内部学习软件,不支持扫码相册照片上的二维码,因此只能现场扫码。 这么一来,中途逃走的话几乎是无处遁形。 “讲座一点半开始,听完再去吧。”宋斐然显然也知道这次讲座的重要性,于是劝道。 谢决点点头,只要在比赛结束前赶到就行。 新的一周开始后,医学院内到处都张贴上了关于讲座的海报,文娱楼外甚至还拉了个大横幅。 周二下午,同学们早早地在演讲厅内坐好了,直到墙上的挂钟转到一点半时,几位专家便准时走上台去。 掌声立马像惊雷般响起。 谢决看着这几位著名的医学院士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一张张只在新闻报纸上见过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实在令人有些恍惚。 几位院士各自做过自我介绍以后便开始逐个地讲述自己从事医学研究多年来所获的经验教训。 整个讲座过程中,同学们随时都可以举手提问,前排的某位男生就非常勇敢地举起了手,被院士点起来以后便朗声问道,“韩院士好,我是临床四班的学生,我想问问您,您第一次帮患者做手术时紧张吗,您又是怎么克服的呢?” 听到这个问题,韩院士便会心一笑,挥手示意他坐下后才回答道,“紧张,当然紧张。不仅第一次紧张,次次都紧张。为什么?因为你手下的是一条人命啊。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手术失败的时候是26岁,刚读完研出来,还不是主刀,当时从手术室出来以后,我回到办公室就哭出来了。我平常不爱哭的,很坚强一人…” 谢决正听得入神,不经意一瞥才发现墙上的钟都已经转向两点半了。 比赛都过去半小时了… 谢决这人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就是太善于将心比心。因此,他始终知道怎样的行为是不好的——就比如放鸽子。 去体育馆的路上,他看着那几位拿着加油棒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生就觉得不妙。 果然,体育场内的顶灯都已经关掉了,观众席上更是连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这学校大的离谱,连个篮球赛都赶不上… 正当他顶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站在观众席上时,不远处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而后他就看见江灼从不远处昏暗角落里的长椅上起身朝自己走来。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谢决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问道。 江灼直接一手撑着翻上观众席来,在他面前站定后才回道,“因为想见你。比赛就是个幌子,我只是想见你。” 说完,他便将脑袋靠在谢决的肩上,两手将他圈住,谢决越是挣扎,他就圈的越紧。 正无奈时,谢决才听见他的低喃声。 “你以前在游乐场等我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吗?”江灼说道,“我后来去游乐场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就觉得,你来晚了也没关系,无论多晚我都得在…谢决,我真的再也不想错过你了。” ☆、组织团建 回到宿舍后,他便忍不住坐着发起呆来。 正出神时,刚上完课回来的宋斐然忽然推门而入,将包放下后说道,“我刚听其他学院的人说实习通知发下来了。” “实习?”谢决疑惑道。 医学院是五年制的,并且大部分同学都会选择继续读研,因此目前来说,实习的事情似乎与他们关系并没有太大。 宋斐然点点头,翻开本子开始整理笔记,“江灼不是大四的吗?” 闻言,谢决恍然般点点头,“但他应该会读研吧?” 就算不喜欢,但他不得不承认,江灼这种脑子,不读研都是暴殄天物。 “他不会的。”宋斐然却笃定道。 他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他没时间了。”宋斐然坦然道,“江致清从前年开始就经常要住院治疗,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江致清就是江灼他爸,虽然谢决也有听说过他爸身体不大好,但也没想到会不好到这种程度。 这种关头,要是江灼再读三年书的话,他们江家的事业或许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谢决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爸住院的?” “杏林私立医院,我家的。”宋斐然言简意赅地答道。 谢决惊得张了张嘴,“杏林私立医院,去年排行第一的那家私立医院?你家的?” 厉害了。 “那你这不是泄露你们家医院患者的信息了吗?”他咽了咽口水弱弱地问道。 闻言,宋斐然放下笔回过身看向他,“干嘛?你要去告我?” 谢决连忙摆手。 “我又不在我们家医院上班,顶多算个目击市民宋先生。”宋斐然徐徐说道,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们学生会领学分的名额应该也会在这几天报上去。” 学分?! “这还有名额限制?”谢决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宋斐然点点头,“每年三个,所以一般都会把名额分配给大四快毕业的学长学姐。” 对此,谢决也不得不表示认同。 比起还有三年才正式毕业的自己,当然还是学长学姐们的情况要紧急一些。 不过,江灼毕业以后,学生会主席当然也会换人,那自己之前打拼到的学分也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慢吞吞地接了起来,“喂?” “谢决,看到我发在群里的公告了吗?”江灼问道。 “没。”谢决一边回道一边猜测着会是什么公告,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关于这次名额分配的事情。 说完,他便用平板点开了学生会办公室的成员群。 “团建?”他看着群内弹出来的公告消息说道。 江灼轻轻地“嗯”了一声,“大四下个月就正式结课,所以趁现在组织一次团建活动,也当欢送会了。” “哦——”他恍然般应道,手指往下滑了滑,而后顿在“全体成员参与”这几个字上。 既然是强制参加的活动,江灼肯定不是打电话来给自己发邀请函的。 “你想让我组织这次团建活动?”谢决试探性地问道。 电话另一头的江灼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几声,“对的。其实也不难,我问过阿隆他们的意见,这次活动搞个别墅趴就好,食材什么的大家自己会看着买,你只要帮我们找好地方就行。” 找地方还不简单?谢决的嘴角立马往上扬了扬,“行。” “还有一件事。”江灼接道,“今年加学分的名额…” 果然还是要说这事儿…他正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回应时,江灼便已经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嗯?? “但是现在学生会工作才安排到12月的演讲比赛,满打满算也只能给你加14点素拓学分。”江灼继续说道,“剩下的那6分,你可以考点证或者参加比赛,比赛需要准备的东西我帮你做好也没关系。” 谢决的嘴几乎乐得快要合不上了,“14分?” 就连宋斐然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或许是因为他话音里的欣喜不够明显,因此江灼便有些慌张起来,“还有一个下乡的活动实在太辛苦,我就没帮你报…” “我没有嫌少。”谢决淡淡地回道。 听他这么说,江灼才松出一口气来,“好,那你定好地方以后把地址发给我。” “好。”谢决应完便挂断了电话,而后又将团建活动的公告看了一遍。 时间就定在下周二的晚上,说起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点开手机通讯录,而后给列表最下面那位拨了通电话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喂?” “哥…”谢决笑嘻嘻地喊道。 周之越远远地打了一个寒颤,“干嘛?” “你不是这两天就要调到诠州市局去了嘛?”他低笑两声后问道。 闻言,周之越也跟着笑了笑,“怎么着你要送送我啊?” “送,当然要送。”谢决立马回道,“然后吧,还有个事儿…” 周之越哼唧两声,“你说。” “你这两天不是都住在山庄的那幢别墅嘛,下周五我们学生会有个团建活动想搞个别墅趴,哥,你懂我意思吧?”他嘿嘿笑了两声问道。 “我懂。”周之越淡淡道,“就是你送我去远方,我送你一幢房。” 嗐,这话说的。 谢决忙解释道,“不是送,就借用一晚上,我们不动你主卧,就住那间铺了榻榻米的房间。” “行吧…”周之越无奈道,“资料都不许碰,烧烤只准在院子里搞,用完烧烤架要给我洗干净放回原位,游泳池的水我会叫人换,影厅的沙发不准乱挪,用厨房必须开油烟机,厨具都要给我洗干净,还有,进门必须脱鞋,浴室不对外开放。不行…要不你先给我交三万押…” “谢谢哥!”谢决忙打断道,而后飞快地赶在他反悔以前挂断了电话。 就这样,团建活动的地点敲定了下来。 周日早上,谢决特地大清早就赶到机场去给周之越送行。 对此,周之越觉得非常新奇,“人家送行都是从家里送到机场,你倒好,来的比要走的人还早。” “哥…钥匙。”谢决两手平摊着开门见山地问道。 周之越一边将钥匙拍到他手里一边威胁道,“要是不给我收拾干净,等我下回拉着你做足二十四小时的口头教育。” 谢决立马点头如捣蒜,装出一脸不舍的样子目送着他过了安检以后才给江灼打了电话过去。 下一秒,江灼就接了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压低了说话声音,“谢决?” “我拿到钥匙了,你不是说最好先踩个点吗?”他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以后回道。 说话间,谢决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车轮从瓷砖地面上滚过的声音,格外耳熟。 “好,我下午去找你。”江灼柔声道。 谢决应了一声以后便将电话挂断,瞬息之间,他又忽然明白刚才那道熟悉来自哪里了。 那是医院里病床移动时的声音… 看样子江致清的病情确实有些严重。 转眼到了十一月底,寒风一阵阵地刮来,冷不丁地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决格外悠闲地坐在咖啡厅里,等江灼发了消息后才起身结账朝着约好的路口走去。 没多久,一辆熟悉的黑色库里南便拐入视野之中,最终稳稳地停在他面前。 “冷不冷?”江灼一边问着一边将刚买到的热牛奶递给他暖手。 他随手接过,另一手则开始输入导航。 “用你哥的房子真的没事?”江灼问道。 谢决点点头,“比较私密的房间他都锁好了。” 闻言,江灼也点点头,踩下油门朝着目的地驶去。 这幢三层别墅位于半山腰的位置,最近的邻居也隔了足有一百米远,夏天还能有蝉声作伴,冬天就静谧无声到有些冷清。 院子左侧是停车库,右边铺了一片草地,靠着围墙的一侧挖了个小池塘,碧绿的莲叶正蔫着匍匐在水面上。 两人脱了鞋进屋后,谢决就领着他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家用影厅不仅是顶配,还兼备了ktv的功能,周之越十分慷慨地留出几部vr游戏机设备供他们使用,三楼甚至还有个房间里摆了两台自动麻将机,不出意外应该是谢决他姑姑买来的。 后院的游泳池也已经换过水了,水温始终维持在大冬天大水也丝毫不会觉得冷的程度。 当江灼把录下的视频发到群里时,里面立马有一片人开始叫好,还有人问起了老板的联系方式准备当个回头客。 直到谢决发消息说这次团建不收费后,办公室的成员们便不约而同地炸了起来,一个个都信誓旦旦地承诺着一定不会弄脏地方,说完又简直恨不得把他给夸上天去。 谢决看着满屏的彩虹屁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并肩站在阳台上,看着日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落到地平线以下,城市里像被撒了一层金粉似的闪着光芒。 江灼稍微偏了偏头,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到谢决的侧脸上,“谢决,我下个星期就不能再给你送早餐了。” 闻言,谢决便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轻而易举地读懂了他眸中的意味,“早餐我自己会买。” ☆、团建活动 周二的下午,两人先其他同学一步赶到了别墅,将烧烤架和桌椅搬到前院的草地上摆好,而后又将提前备好的一次性拖鞋放到玄关的柜子里。 从三点钟开始,学生会办公室部门的其他同学们才陆陆续续地拎着自带的零食饮料和食材找了过来。 人一多起来,这半山腰的地方居然也热闹了许多。大家一会儿嚷嚷着烤肉一会儿又乐呵呵地切起了水果,几袋子吃食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就着夕阳吃到肚里去。 将用具都清洗干净后,众人才开始计划其他打发时间的活动。 “我刚上楼看到了麻将机欸!有没有会搓的!” “来了来了,我可是江湖第一赌王。” 就这样,一波人又分成了三派,有搓麻将的也有围观的,有看电影的也有跑榻榻米房间玩vr游戏的。 幸亏旁边没有其他居民,否则这深更半夜的非要被告扰民不可。 谢决依旧遵从习惯非常悠闲地捧着杯热牛奶坐在阳台上。 白天本就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周围这一片又没有繁杂的灯光,因此星空也就比以往要耀眼许多。 或许是看的实在太入神,以至于连身后的房间被关了灯都无知无觉。 直到落地玻璃窗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他才下意识回过头去看,便看到江灼走了出来,而后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热牛奶恰好见底,于是他便起身想将杯子洗洗放回去。 “现在最好别过去。”江灼却道,“女生已经睡了,阿隆他们在看恐怖片。” 闻言,谢决立马毫不犹豫地坐了回去。 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江灼又柔声喊道,“谢决。” 他下意识转头望过去,只借着前院的小路灯与江灼四目相对,却还是能感知到他眸光中暗藏的几许温柔。 “生日快乐。”说着,江灼伸手从外套口袋中摸出一把小小的钥匙递给他,“礼物我已经藏在学校里了。” 藏?谢决看着躺在自己手心上的小钥匙。 “我给你留二十天的时间,如果二十天后你还是没找到,那就等平安夜的晚上我带你一起过去。”江灼笑着说道。 “二十天?”他挑了挑眉。 他们学校大归大,可是去掉道路绿化还有一些不能随便进入的建筑便少了很多,二十天的时间简直绰绰有余。 江灼又补充道,“那如果…这二十天里面,你没有找到的话,能不能给我一次重新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一听这话,他就不禁有些警觉地皱了皱眉,“你不会藏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吧?” “没有。”江灼立马接道。 “那如果我找到了,我们以后大路朝天各自走怎么样?”谢决扬了扬下巴问道。 闻言,江灼不由得抿了抿嘴,眼神之中有着百般悲凉,“好…” 既然这样,倒也可以试一试,于是他点点头。 见他这一脸自信的样子,江灼又有些慌了起来,“要不还是十五天吧…” “不行,你自己说二十天的。”谢决当然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早知道那个下乡的活动也应该报个名…”江灼低低地嘟囔了一声。 谢决立马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江灼一边淡笑着站起身来,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后才继续说道,“你的杯子,我来洗。” “……” 刚要推开落地窗进屋时,江灼却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说道,“你要睡觉的时候叫我。” “干嘛?”谢决疑惑道。 “那群狗子睡相很吓人的,我要把你跟他们隔开。”江灼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朝里走去。 叫是肯定不会叫的,不过第二天早上从房间角落里醒来的谢决还是看了看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以及架在自己身上的那两条大长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到底谁他妈比较吓人? 他按捺住自己想要对着江灼踹上一脚的心情去洗漱后才走下楼去。 女孩子们已经非常贴心地做好了早餐,并且十分热情地邀请他过去当试味的小白鼠。 “还行,稍微有一点点咸。”谢决细细品味着口中那块荷包蛋说道。 这时,江灼也捋了捋洗脸时有些沾湿的头发朝楼下走来。 “灼哥也醒啦,刚好赶上最后一份早餐,那些睡懒觉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正忙碌着的主厨学姐笑道,而后再一转头看向已经空了的塑料袋子,“啊,一次性筷子没了…” “没事。”江灼一边说着一边朝谢决眨了眨眼,“我用他的。” 已经坐在一旁吃早餐的其他同学们都忍不住抬头看向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地觉着嘴里的鸡蛋突然不香了。 “呵。”谢决冷笑一声,吃完以后就随手将自己的一次性筷子给丢进了垃圾桶。 见状,阿隆笑嘻嘻地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两根筷子,“要不用我的?” 江灼沉着脸去收了一双别墅内早就备好的筷子去洗了洗。 吃过早餐以后,众人便一块将别墅给仔仔细细地打扫一遍,而后才各自散了。 谢决还在锁门的时候,江灼便站在池塘边跟人通着电话,看他的神情有些严肃,显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送你回学校。”挂完电话以后,江灼便转过头来对着他说道。 谢决摇摇头,“我上午反正没课,你有事的话不用管我。” 闻言,江灼冲他淡淡笑了笑,“那些东西,我以前就可以为了你通通都不要,现在一样也可以。” 说完,他也不再给谢决拒绝的机会,直接说道,“上车。” 谢决捏了捏口袋里的那把小钥匙,而后才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学校里经常能看到拖着行李箱走动的大四学生,而江灼似乎也忙的晕头转向,以至于连发骚扰短信的时间都挤不出多少。 有一次他甚至只发了“我爱”两个字过来,最后那个“你”字还是在三个小时以后才补上的,实在让谢决有些摸不着头脑。 约定好的二十天转眼已经只剩下四天,可谢决依旧没有找到那份被江灼藏起来的礼物。 下课铃声响起后,老师留了作业便挥手催着他们快走,免得占了下堂课同学们的位置。 谢决这才有空接起已经在口袋里震动大半天的电话,“喂?阿毛,我刚下课呢。” 电话另一头的毛峰笑道,“刚下课啊?正好,我给你寄的快递到了,你赶紧去取,这可是贵重物品我跟你说,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送到。” “行行行。”他失笑道。 今年真是收几份生日礼物都格外不容易。 每逢下课时间,取快递点总是人满为患,等他取到快递搬回寝室时,居然硬是在大冬天冒了一层汗。 勉强怀着那么一丝期待,谢决拆开了纸箱,而后拎出来一盒沉沉的乐高模型以及压在盒子下的那封粉色书信。 “我亲爱的…严守???”刚念了个开头,谢决就茫然了。 于是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毛峰,并附上了一串问号。 下一秒,毛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卧槽,搞错了!我把你和严守的包裹寄反了!妈的严守之前还跟我说他看上这双限量联名球鞋大半年了一直抢不到,结果我我我…我没给他买就算了,还搞到了这么一双签名款给你,他要是看到了不得气死。” 如果只塞了双鞋倒还好糊弄,关键是里面那封信,严守只要拆开一看立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那你赶紧跟快递公司说啊。”谢决好笑道。 “对对对…”毛峰恍然应道,这边电话没来得及挂就直接拿另一部手机给快递公司拨了电话过去,“啊?已经…送到了啊?那、那签收的人,表情怎么样?你没看到?那没事…打扰您了。” 毛峰那边开着免提,因此通话内容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谢决…”毛峰苦道,“我这个平安夜,恐怕平安不了了…” “你就说自己把信装错了。”谢决非常仗义地开始帮他出谋划策。 毛峰愣了愣,“有道理。那你就先收着乐高模型,等下次出联名款我再送你…咦?” “怎么了?”他疑惑道。 电话另一头沉默一阵,而后毛峰才开口道,“江致清上新闻了,江灼和他哥也在…厉害了,这还是我头一回在新闻上看到自己认识的人,不愧是他们江家,定个继承人都这么轰动。” 闻言,谢决也忍不住点开平板刷了刷,居然连热搜榜上都能看到江致清的名字,而新闻下的评论则是百花齐放。 有不少夸着江灼颜值的,也有玩梗认亲的,更多的是在猜测着江致清究竟会让哪个儿子继承自己打拼下来的江山。 谢决饶有兴趣地翻了翻网友们的分析,大多都说的十分诙谐,却又有理有据。 正看的津津有味时,宋斐然也终于吃过饭回了寝室。 “小宋…”他立马放下手机转头问道,“如果让你在学校里藏一个盒子,你会藏在哪里?” 宋斐然不假思索地答道,“图书馆。” “为什么?”谢决不解。 “那是整个学校里对我来说最有意义的地方。”宋斐然淡淡道。 最有意义的地方…难道是在体育馆? 宋斐然轻飘飘地瞥他一眼,猜测道,“你要找东西?” 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江灼给我的生日礼物。要是没在二十天之内找出来,我就跟他复合。” “那就合吧。”宋斐然回道。 嗯??谢决愣了愣。 似乎是读懂了他脸上疑惑的神情,宋斐然反而挑了挑眉,“你既然会答应他,那不就是愿意的吗?你要是真的不想复合,现在就不会这么悠闲地坐在这里。” “那我要是找到了呢?”他问道。 “找到了,你还可以放回去。”宋斐然想也不想便回道。 所谓的结果,仅仅取决于谢决的选择罢了。 ☆、结局(上) 约好的二十天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天了,谢决将整个体育馆的角落都翻了一遍,却依旧没有找到礼物的影子。 见他一脸挫败地回到宿舍,宋斐然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年学生会加学分的名额出来了。” 谢决点点头,只是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边坐下。 见他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宋斐然干脆把屏幕怼到他的眼前。 本年度获得学生会素拓学分加分名额的同学:15级国际经济与贸易二班王珂人、15级会计四班薛明明、15级电子商务一班姜雅凝、16级临床医学二班谢决。 “四个?”谢决皱了皱眉,疑惑道,“你不是说每年只有三个名额的吗?” 宋斐然指向屏幕上谢决的名字,“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会被加粗吗?” “为什么…”他愣愣地问道。 “因为本来学生会会长默认占一个名额。”宋斐然淡淡道,“你的名额,不是学生会给的,是江灼给的。” 闻言,谢决的心里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他自己素拓学分应该够了吧…” 这个问题,宋斐然只能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犹豫一阵后,他才给江灼打了个电话过去。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另一头终于响起了江灼的声音,“喂?谢决?” 他还在踌躇着该怎么问出口时,江灼便已经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你找到了?” “没有。”他回道,“我就想问问你,你自己素拓学分够了没…” 江灼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如实说道,“我毕业前再考两本证书就行了。” “……”谢决不禁愣住,就像电流蔓延过后留下一片酥麻的感觉那样令人哭笑不得,“江灼,你别是个傻子吧?” 一听这话,江灼便忍不住笑起来,“我下午去学校找你。” “今天下午?”他疑惑道,“你不是说平安夜再带我去拿吗?” 闻言,江灼“嗯”了一声,“礼物明天再说,今天晚上我就想陪着你。” 说话间,电话另一头隐隐传来了催促的声音,于是江灼急急忙忙地补了一句“爱你”,而后通话便不得不就此结束。 放下手机后,谢决却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郁结已久的心事,终于还是消散开了,散成了最绚烂的云烟,染出了最艳丽的花朵,从此以后,满目都是春夏,再无秋冬。 或许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看书就怎么也入不了脑,于是他干脆放下笔,转头开始扯宋斐然一块闲聊,“宋斐然同学,你打算考研吗?” 只见宋斐然微微仰起头,大概是在认真思索着,“看简哥什么时候需要我吧…如果现在还不要,那我就考。” 来了来了,小虞哥头号粉丝发言。 “那如果等你考上以后,小虞哥才需要你呢?”谢决又问道。 宋斐然毫不犹豫地回道,“那我就去陪他。” 谢决刚准备为他鼓个掌时,手机便又响了起来。 看这时间也差不多到晚饭点了,难不成江灼已经到了? 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站起身走到阳台往下瞟了瞟,“喂?” 还没听到江灼的声音响起,其他各种嘈杂的噪音便已经传进了耳中。 “谢决,你吃过晚饭了吗?”江灼先是问道,而后又来不及听他的回答便率先接道,“我这边有点事情走不开,可能会晚点过去,你先好好吃饭,呆在寝室里等我。” 谢决倒也并不介意,因此便应了声“好”。 “等我。”江灼压沉声音又说了一句后才将电话挂断。 这么严肃的语气不禁听得谢决微微一愣。 明明今天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日子,可是为什么他总感觉江灼却像是有一股执念似的,非要在今天见到自己。 难不成,因为今天是复合的第一天? 正纳闷时,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为陌生人。 “喂?”他接起来以后率先开口道。 “喂?请问是谢决学长吗?”电话另一头的女声带着几分慌张的味道。 谢决的心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是我,什么事?” “学长…”那位女生急道,“张果把你前天给她的主持稿弄丢了,那么多参加比赛的同学,现在肯定也来不及一个个问他们的顺序,我、我就想问问你那儿还有没有备份的。” 主持稿居然丢了?他赶忙低头看了看手表,这都已经六点半了,演讲比赛还有半个小时开始。 “这样,我找到了给你们送过去,你们先记一下排前面几位同学的顺序和演讲题目,开场的词自己打个稿子。”谢决一边应着一边慌慌张张地开始翻起了桌上的一堆草稿纸。 电话另一头的女生都急得快要哭了,吸了吸鼻子才说道,“谢谢学长。” 虽然不忍心再厉声责怪,可他还是皱眉问道,“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张果一直以为她已经把主持稿交给我了,我们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找到,就、就不敢给学长打电话…”女生弱弱道。 他不禁苦笑一声,“我又不会吃了你们,行了,等我过去。” 挂完电话后,他便加快手上的速度翻着桌上那叠草稿纸,翻来覆去三四遍才终于将主持稿的原件给找了出来,而后立马拎上钥匙往外走去。 直到他踩着拖鞋风风火火地跑下楼时才发现,外面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洋洋洒洒的小雪。 学校周边的小商铺都已经在门口摆好了圣诞树,一串串小彩灯遥遥闪烁着,将空中飘扬着的小雪花都染成了五光十色的模样。 谢决紧了紧刚才匆忙套上的羽绒服外套,看着即将转绿的信号灯忍不住急得跺了跺已经被冻到发红的脚。 呼出的气都化成了一阵白烟,摇曳着徐徐淡去。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起来,刚一按下接听键,耳边便是学妹焦急的声音,“学长,你到哪啦?” “快了快了。”谢决一边应着,一边踩着信号灯变绿的瞬间迈出了步子。 一条条斑马线铺了老长。 忽然之间,有一朵雪花钻进他的眼眶,惊得他下意识闭上了右眼,眼前像是镀了层透明的膜,灯光都变得难以捕捉起来,耳边的充斥着嘈杂不堪的噪音。 他听到了或远或近的鸣笛声,听到了电话另一头的学妹在喊他“学长”。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朦朦胧胧的记忆就快要破壳,刚落入眼中的雪花终于还是化成一滴热泪顺着脸颊落了下去,眼前重新清晰起来。 当他看清斑马线尽头那人哭丧着的脸时,总算回想起这一切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什么地方。 下一秒,他便感觉自己被两束橙黄色的光包裹起来,心脏也随着越来越近又越来越尖锐的刹车声逐渐静止… 然而,有一双手,毅然将他推出了这片光芒的包围圈。 栽倒在地的那一瞬,眼前几乎就只剩下一团撩拨不开的黑暗,灵魂就像是回到了曾经飘荡过的那片寂寥之地。 鸣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白色的雪花打在睫毛上,浓郁的黑暗这才渐渐淡开一些,他终于回过神来,甚至没有察觉到手上蹭出的伤口便撑着柏油马路站起身。 空气中多出了一股腥甜的味道,他看着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那道身影,感觉胸腔里忽然多出了一团凶恶的烈火,将所有血液都烧的滚烫。 “江灼…”他踉跄着步子径直朝前走去,“江灼!” …… “你真的要走?”许婧的美目中明显有着怒意,语气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在质问。 江灼的双手绞在一起,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你知不知道现在走了的话,等你再回来,什么都已经决定好了?”她勉强压着火气,尽量平静地问道。 “我知道。”他答道。 许婧气结,“你就真有那么喜欢谢决?” “有。”江灼依旧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给出了答案,而后缓缓抬起头看向她,“他就是我的命。” ☆、结局(下) 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谢决只觉得脑袋里空白一片,以至于连自己究竟是怎样坐上救护车都已经没了印象。 他握着江灼逐渐冰凉的手,眼泪几乎不间断地一直往下落去,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着。 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刚才江灼所说的话。 他说,“谢决,我爱你…再、再给我一个六年…我们、我们从头来过…我求求你…” 医院的消毒水味很浓,一阵一阵地冲进鼻腔,刺得人直皱眉头。 谢决独自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里面的米色毛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远远看去都十分触目惊心。 不知道就这样呆坐了多久,许婧才踩着高跟鞋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 这个一向优雅自矜的女人显然已经方寸大乱,通红的眼眶里正闪烁着泪花。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谢决一眼,而后便压抑着哭泣声坐到了另一边的长椅上。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守在手术室外,又过了一会儿,简茹才和谢贤一块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医院,一见谢决身上那片暗红的血迹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可简茹担心归担心,看的手术室门上依旧亮着的灯以及坐在另一边掩泪低泣的许婧时,也得收敛好情绪,只能伸手摸了摸谢决的脑袋,压轻声音问道,“儿子,你没事吧?” 谢决摇了摇头,眼尾和鼻尖都已经哭的通红,手上沾到的血也还没有洗掉。 他知道江灼现在该有多痛,可越是知道,心脏就越是被绞着似的难受。 见他这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谢贤忍不住轻叹一声,不动声色地拉了拉简茹的手,朝着许婧坐的位置扬了扬下巴,而后又拉着谢决起身去洗手间稍微清洗了一下。 “怎么回事啊?”谢贤这才问道。 谢决的眉头越皱越紧,“我过马路,就要被车撞到的时候,江灼…他、他把我推开了。” 闻言,谢贤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儿子,其实有些事情,你没有说,爸爸妈妈也就没有问。但是爸妈都知道,你喜欢江灼,江灼也喜欢你。” 喜欢江灼… 谢决愣了愣。 这四个字,在高中时,他几乎每天都会从别人口中听到,几乎每个人都知道。 而现在,在大学里,大家都知道的,是江灼喜欢他,是江灼在追他… 他们,明明都在不遗余力地向对方表达着爱意。 “你去伦敦之后,江灼来家里找过我们。”谢贤继续说道,“一开始,他希望我们告诉他你在哪里,后来他请我们一定要帮他。” “帮他?”谢决不解道。 谢贤点点头,“他说,只有今天,他一定得陪着你。爸爸现在也觉得很神奇…” 今天,一定得陪着自己… 这么多年,发生变化的事情有那么多,就连他自己都认为未来已经截然不同的时候,江灼却从四年前就开始救他了… 从四年前,以为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的时候开始… 谢决觉得,他好像一次又一次地低估了江灼对自己的爱。 等他们回去时,手术已经结束。 谢决实在读不懂许婧的神情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万念俱灰,因此立马拉起简茹的手,小心翼翼地喊道,“妈…” 后面的话,他没有勇气问出来,但简茹自然也能明白。 “手术成功了。”简茹拍拍他的手回道,“江灼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过几天才准探望。” 稍一安心,眼泪就好像又要气势汹汹地夺眶而出。 于是谢决咬紧牙关仰起头,却还是抵挡不住走廊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光。 夜色深沉,四人才一块慢悠悠地走出了医院。 许婧的状态实在不大好,来的时候又太过匆忙,连司机都没有带上,因此便干脆由简茹开着她的车把她送回去。 上车以前,许婧的步子又顿了顿,而后折返回来看着谢决说道,“谢决…他今天跟我说,你就是他的命。我本来觉得很可笑,但现在看来,比起他自己的命,你更重要。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情况,以后究竟会不会一起过一辈子,我只希望,你也能稍微对他上心一点。” 毕竟,江灼也是她的命。 坐上车以后,谢决定定地望着窗外。 此时已经是凌晨,平时总是堵得不成样子的大马路格外空旷,偶尔才会有车灯从眼前闪过。 虽然谢贤和简茹都希望他能回家休息两天,可他实在想在江灼醒过来以后第一时间赶到他眼前,因此选择留在了学校。 学校宿舍早已经过了门禁,于是他便在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才换上简茹买来的衣服回到学校。 一上午的课听得他头昏脑胀,心里满满当当装着的都是江灼。 刚一吃完午饭,他就打车去了医院,然而,在病房外守了整个下午,江灼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回到学校时,天色才刚刚暗下来,沿路有不少同学正满脸挂着笑容准备出去欢庆平安夜。 谢决伸手摸了摸口袋中那把小小的钥匙忍不住开始出神。 他想知道,江灼想在平安夜这晚给自己的礼物,究竟被藏在哪里。 对于自己和江灼来说最有意义的地方,又会是哪里? 关于四年前的记忆就像冬夜里的星星,一点一点闪在眼前。 青大教学楼的每个教室大多是用门口挂着的牌子上所标的英文字母来区别的,只有多媒体教室是用数字区分的。 而对于他和江灼来说,始终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一班。 于是,谢决立马转身向着多媒体教室的方向跑去。 “有流星!”他听见擦肩而过的那对情侣齐声说道。 果然,一道银色流光划过夜空,仿佛在原本满是寂寥的冬夜里燃起了一簇火花。 可他无暇为流星驻足,反倒毅然决然地与流星背道而驰,迎着他自己心中的光与热而去。 空无一人的一班教室里,成排的座位后摆着一排柜子。 柜门大多都歪歪扭扭地开着,只有最中间的那扇被锁的动弹不得。 “找到了…”他低喃道,呼吸因为刚才的夺路狂奔而变得有些紊乱。 钥匙几乎毫无阻碍地插进了锁孔中,当那一声清脆的“啪嗒”声响起时,谢决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柜门缓缓被打开,这才将里面那棵精致而又可爱的小圣诞树露了出来。 小圣诞树的树尖儿上还委委屈屈地顶着一颗星星,而星星的上面又挂着一个小小的圣诞帽,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有些想笑的地步。 而圣诞树下还堆着好几个小盒子。 谢决先拿起了粉色盒子拆开看了看,里头装着的是一片小心翼翼地用透明薄膜保护着的山茶花花瓣。 他和江灼一起看过的山茶花,大概也听到了他对江灼的表白吧。 将花瓣放回盒子里面装好后,他才将手伸向了第二个盒子,里头装着的是一个小U盘,上面还贴着江灼写的纸条。 “你喜欢听的歌,每一首都录好了,我亲自弹的。” 纸条的右下角还画着一颗有些歪的爱心,像极了很早以前某人在考试时画在窗户上面歪七扭八的那颗。 谢决不禁失笑,而后才拿起了第三个礼物盒子。 里面装着的是两张游乐园门票,还有一封江灼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道歉信。 信纸展开后足有一张A4纸那么大,反省的话写了一整张,字里行间满是愧疚与后悔,看这架势好像恨不得接下来的每一个月都要拉着他去一趟游乐园。 看完以后,谢决总觉得心里像是打翻了无数个罐子似的,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打开了最后一个盒子。 终于,他看着盒子里那枚银色的戒指忍不住哽咽起来… 这枚戒指显然是专门请人定制出来的,几乎精致到令人眼前一亮的程度。 戒指依旧是细的款式,只有朝上的那半圈稍微宽些,通过奇妙的角度雕琢,从上往下看去时便能隐隐看出一朵立体饱满的山茶花形状,创意与制作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作为男式戒指来说,惊艳却又不会显得花哨。 四年前江灼也给过他一枚银戒,却始终被他封锁在了抽屉最黑暗的角落里。 因为,一旦见了光,他就能听到疤痕裂开的声音。 那时江灼就说过,要拿所有戒指来套住自己… 忽然,口袋中的手机响起,将这一片寂静给震了个碎。 他常用的手机昨天被丢在了马路上,而知道他这个号码的人,除了他爸妈和阿毛以外,就只有下午在医院又一次遇见的许婧。 “喂?”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谢决…”江灼的声音带着几丝沙哑传了过来,“我想见你。” “好,我马上过去。” 说完,谢决便将礼物收进了包里,而后马不停蹄地朝外跑去。 流星依旧偶尔从空中闪过。 这一回,换他披星戴月地奔向江灼。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一直以来的陪伴。 火勺已经熬出头迎接幸福人生了,苏刀削的苦日子就要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