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双璧 作者:残巷 文案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少年郎,竟敢否认楚王殿下的进谏? 楚王非但不杀不贬,还……… 这是一个怼天怼地怼上床的故事(啊不是) 【霸气傲娇王爷攻×儒雅腹黑谋士受】 盛世风波,硝烟弥漫。绝世双璧,联手破局,探查平静之下的层层迷雾。 “不求其他,只求无愧于心。” (-文案仅供参考-) 阅读指示: 1.偶见狗血惊雷 2.剧情发展总体较快,谨防晕车 3.HE,攻受一见钟情却浑然不知 4.剧情恋爱不分主次,没有孰轻孰重 5.文笔渣+剧情渣,写文就是图个开心 6.主BL,内含BG,介意慎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洵,赵烨 ┃ 配角:隐竹,魏澄,景湛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求其他,只求无愧于心。 立意:不求其他,只求无愧于心。 探子报失踪 朝堂之上,气氛格外严肃。 “诸卿有何看法啊?”龙椅上那个穿着龙袍的男人用他那君王特有的口吻问道。 众臣噤若寒蝉。 一道声音响起。 “禀陛下,臣以为此法不可。” 众臣循声望去,想看看是哪个一天吃饱了撑的想找死的傻子敢跟楚王赵烨作对。 站出来的是个少年,约莫十八.九岁,脸上有些苍白,像是大病一场,不过容貌倒是佼好,清秀俊雅。 少年的眼眸好似潺潺清水,眼里流露出的精光让人知道这人不容小觑,秀挺的琼鼻有着那般好看的弧度,薄唇很淡,荡漾着令人眩目的笑容。这样一位少年站在跟前,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般的温润。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赵烨不屑地瞥了少年一眼,冷笑了一声,道:“莫不是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成?” 众臣心里都在为这位少年祈福,毕竟,惹了楚王,下场不是被贬,就是被一贬再贬,最后贬无可贬。 赵烨穿着一身高贵大气的紫衣,光滑靓丽的贡品柔缎,目光如匕首出鞘。带着一种绝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居高临下的独特气质。 “臣以为,查办这些官员牵连过广,不如从长计议。” 众臣嘴角抽了抽。 谁不知道赵烨是为了清除刘相在朝中的党羽,既然人家刘相都没发话,你个少年郎瞎凑什么热闹。 一路走好! 赵烨皱了皱眉,道:“哦?”这是升调,示意少年继续说下去。 “如有这么多官员同时被革职,定会导致朝政内外瘫痪。依臣下拙见,陛下不如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赵烨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一双眼睛满是轻蔑。 早朝散后。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盘问中,知晓了少年的来历。 少年姓宋,单名一个洵字,字子扬。翰林院林老先生最得意的门生便是他,前秘书丞因病辞官,林老先生便向当今陛下举荐宋洵暂代此职。 话说这宋洵在京中也是小有名气。一是他谋略超常,;二便是他那张脸,除非是性格令人讨厌至极,否则如何叫人不爱? 宋洵性格就如其相貌,温润如玉,格外好相处,众臣与这位后生也是很聊得来,充满赞赏。 也有几位大臣想故意刁难刁难这位后生,哪知几番对话下来,这少年说话逻辑严谨,滴水不漏,竟是驳得几位大臣哑口无言。 “不愧是林老先生最得意的弟子啊!” “后生可畏啊!老喽老喽!” …… 众人赞不绝口,对这位后生又生了几分赞许与敬畏。 这时,赵烨走了过来,步伐稳健稍快却又不失端庄威严,众臣连忙让道。与宋洵的平易近人不同,赵烨浑身上下都在叫人滚远点。 “看来这位”,赵烨驻足,看向宋洵。“很是受赏识啊!”没有谁会认为赵烨是在夸人,讽刺,满满的讽刺。 众臣噤声。 宋洵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只是和几位前辈瞎聊了几句罢了。只是子扬没想到楚王殿下竟如此不凡,就连鼻孔也如此通灵性,还会瞪人呢。” 语气平淡,面对赵烨如此强大的气场临危不惧。不过这句话……咳咳,众臣想笑,但又得憋着。就是傻子也能听出来宋洵是在骂楚王高傲自大,此时谁若是敢笑,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了。宋洵敢这样怼楚王,众臣在心里又是默默地点了一个赞。 “那倒是多谢扬子兄夸奖了。” 什么??!众臣一愣。 令人谈之色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楚王殿下,居然有闲心在这里怼人??! 赵烨把“子扬”唤作“扬子”,想必是故意而为之羞辱宋洵。 宋洵却毫不在意,道:“楚王殿下的记性,到真是不怎么好。” 好胆量! 众臣在心里又是一个双击点赞。 赵烨“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见赵烨一走,众臣又重新“唰唰”地围上来。 宋洵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望着赵烨离去的背影,面带笑意。 楚王府。 “魏澄,去查一个叫宋洵的人。他的身世背景、父族母族、在朝中是哪一派,只要能查到的,本王都要,明日午时之前放我书房。” “是。”唤作魏澄黑衣少年应下了,自家王爷的心思,他自是最清楚不过了。 见魏澄许久未退下,赵烨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禀殿下,王府的暗卫捉拿戚渊后押送回京,路遇雪崩,戚渊……” “怎么了?说!”赵烨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他还是厉声问道。 魏澄知道自家王爷正发怒,料到他已经猜到了,但主命不可违,道:“等待化险为夷的时候,戚渊已不知所踪。” 赵烨扶了扶额,魏澄又接着道:“如今已派人前去追查,殿下大可放心。” 良久,赵烨才开口:“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那依您看……” “本王也不敢妄自揣测。” 看赵烨的神情,此事必然是十分棘手,魏澄暗自思索了一番,才发觉种种的线索,未免太巧合了? 魏澄拱了拱手,暗自退下了。 书桌上的烛焰摇曳着,赵烨皱了皱眉。 翌日。 “殿下,关于宋洵,能查到的都在这了。”这么多年在赵烨身边,魏澄自然知道赵烨说一不二,说次日午时之前要就就一定要在午时之前得到,楚王府的暗卫办事倒也利索。 赵烨屈身拿了几份看,然后转身对魏澄说道:“就这么点?” “能查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他总不能大半夜跑到人家家里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人家把自己的生平经历全都写下来吧? “我倒是该跟这位宋公子好好认识认识。” 一听叠字,准没好事。 谁想跟你认识啊!魏澄在心里暗道。 “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传过来吗?” “未曾。” “看来,本王得亲自走一趟了。” 魏澄怔了怔,显然对这个决定有些惊讶。 “殿下,那……京城这边……” “你留下来。” “可是……”魏澄欲言又止。 “我明白,我没有更放心的人选了。” 赵烨给予他如此重任,魏澄只好顺从。 “是。” 合欢香下生 “哒哒哒哒哒……”一少年骑着马,从林间的小路飞奔而过。 “咻咻——”几支暗箭飞出,直朝那少年而去。 “吁——” 少年动作极快,翻身下马,拔出腰间的佩剑。 那剑一看就不是什么俗物,黄金打造的剑柄上镶嵌着价值不菲的宝石,剑身锃锃发亮。 那只握剑的手骨节分明,一连击飞好几支箭,察觉到来人已去,缓缓走到一支箭旁,蹲下身,将箭捡起来查看。 呵,果然淬了毒! 少年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这种把戏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少年一身利索的玄衣,没有束发,如瀑的长发披在肩上,目光是那样的犀利,那样的,无情…… 不错,此人正是赵烨。 虽然自己封锁了自己出京的消息,但别人能知道这件事他丝毫不觉奇怪,甚至完全没有去揪隐藏在楚王府的细作,似是认定了“你就算知道我的行踪也不能奈我何”。纵使想杀赵烨的人很多,但是事实上,能奈何赵烨的人,好像……目前还真没有。 那人清楚知道赵烨这一路北上会选择走偏僻小路。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赵烨赶时间。不过这种程度的……废物,对赵烨丝毫构不成威胁。 赵烨在心里合算着自己还有一日便可到达临安城,获取最新的情报,却不知是该喜该忧。 “参见殿下。” 一到临安城,赵烨就奔向楚王府在临安的据点。 “还是搜寻无果?”赵烨面色不怎么好看。 “是。”说话的自然是临安城楚王府暗卫的头子。 赵烨甩了甩衣袖,道:“废物!” “不过,殿下,魏大人在您到一个时辰之前派人押送了一个人到达了这,说是殿下很乐意见他。” “……” 赵烨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了,只是他没想到,魏澄派来的人竟然比自己先到。 “带本王去见他。” “是,殿下这边请。” 楚王府设在临安的牢房不怎么样——至少赵烨觉得不怎么样。 “魏澄怎么抓住他的。”赵烨自那日与那人对视一眼,便知那是个不好对付的厉害角色。 “听押送他来的侍从说,是用了合欢香。” 合欢香,是楚王府秘制的一种毒药,服用了它的人会内力全失,忍受痛不欲生之苦。合欢香本身无害,那些服用他的人都是在痛苦中自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凡事都总有例外,这个例外便是赵烨,他生生挨到了七日——合欢香药效消失。 待人打开牢房后,赵烨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下去。 躺在地下的人一身白衣已肮脏不堪,头发凌乱,脸上粘上了些许灰尘。双手握拳,紧咬牙关,忍受着合欢香的药效。 赵烨皱了皱眉,显然很不满意牢房里的特殊气味。 “楚王殿下,别来无恙。”一道特别虚弱的声音从躺在地下的白衣少年——宋洵口中发出。 赵烨蹲下身探了探宋洵的脉,不由惊讶,此人从未习武,却生生挨了合欢香五日!整整五日!!! 赵烨更加确定宋洵不是普通人,毕竟许多绝世高手都死在合欢香下。 “我能活到现在,殿下是不是很吃惊?”宋洵的声音弱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似的,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见赵烨不答,宋洵又道:“还有两天,药效一旦过了,殿下会拿子扬怎么处置?”声音很弱,但面对赵烨的气场毫不畏惧。 “本王对你,很感兴趣呢。”赵烨道。 宋洵又咳嗽了几声,没有答话,双拳握得更紧了,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面色苍白得吓人——合欢香药效又发作了! 合欢香药效发作,非但不会随时间减弱,只会一次比一次更甚! 宋洵根本不在乎赵烨此刻看见自己的窘态,表情狰狞。 “啊!!!……”宋洵开始在地上打滚,然而这并不能减缓他的痛苦,赵烨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 宋洵叫得撕心裂肺,但他知道,他不能死!他要挺过去!他要活着!!! 终于,又挨过了一次。 对于赵烨,他不会怜悯任何人。纵使楚王府暗卫面对宋洵的煎熬都看不下去,但他赵烨,无感。 又双叒叕熬过合欢香药效的宋洵有些神志不清,嘴里细声念叨着:“水……水……” 赵烨耳力极好,自然听见了。 走出了牢房,暗卫们在牢房外候着,赵烨开口对他们说道:“里头那位,送点水过去吧。” “是。”为首的暗卫应下。 “另外,为他准备一间房,门外让人看守就行了。”赵烨可不想他下次来看宋洵的时候还要忍受着牢房里的……嗯,特殊环境。 沐浴完的赵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完美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更加增加一种禁欲的美感。 赵烨此刻思绪极乱,虽然他面上从来都是从容不迫。 戚渊失踪,匈奴再犯,齐王回京,宋洵出现……所有的事情都出现在那一个时间点,毫无头绪…… 一切不可能是巧合,这背后有一只手,在布局,在操纵着一切…… 七日已至,宋洵身上的合欢香得解。 “我想,殿下如今很迷惑,对么?”虽然合欢香已解,但宋洵还是虚弱至极,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赵烨神情严肃,未语。 “我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本王为何要信你?或者说,本王凭什么信你?” “殿下还有其他的选择么?……咳咳……与其不信我,不如赌一把。想必殿下已经知道,我并非习武之人,殿下想杀了我,岂不容易?”说完,宋洵的嘴角上扬。 “若是你将本王引入绝境,杀了你,本王依旧还是身处绝境,不是么?” 赵烨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宋洵已经看到了赵烨的答案。 “既然楚王殿下选择相信在下,那先让在下好好饱餐一顿吧。”宋洵望着他。 “本王何时说过信你?” “殿下究竟是在骗子扬还是在骗自己?” “本王不在乎赌这一把。”赵烨看向宋洵,二人四目相对。 赵烨目光虽犀利,但却比不上宋洵的眼睛,能洞察人心! 云生阁阁主 末城,顾名思义,正是大宣王朝北边最后一座城池,来往关塞的商队络绎不绝,鱼龙混杂,甚是好掩人耳目。城西二十里处,正是戚渊失踪的地方。 宋洵一行四人——他、赵烨和两名楚王府暗卫——化作商队,顺利进入了末城。 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楚王府的两个暗卫——阿九和李襄很快就抓了一个向导来。 “带我们去城中最好一家客栈。”阿九道,说完还拿了一些碎银给眼前这个满脸笑嘻嘻的中年油腻向导。 “是,几位跟我来,跟我来!”向导尽显阿谀奉承之态。 “架!——”阿九开始驾车不紧不慢地跟着向导。 马车内,两人脸色都不大好。 宋洵自是因为身体还没好,而赵烨……就有点一言难尽了……因为拖着宋洵这个病号,这一路走走停停,耽误了好些日子,否则他赵烨最起码能于十日前就赶到末城。而且这一路,宋洵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才华”,要不是赵烨知道姓宋的这人对自己有用,别说半路,估计还没启程就得踢宋洵下车。 “到了到了!” 宋洵率先下了马车。 寒冽的冷风“嗖嗖——”地吹着,宋洵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接着赵烨面无表情地下了马车,望着客栈打量了一番,皱了皱眉。 宋洵不似赵烨那样从小养尊处优,走进了客栈。 伙计门正忙活着,一个小二看见宋洵一行人,立刻赶来,低头哈腰,道:“几位里边请,里边请。” 旁人也许无法洞察一些细节,但他宋洵可以。他清楚地看见这家客栈的伙计手上都起茧。起茧很正常,但起茧的位置很不正常,他们分明是常年习武之人! 赵烨也发现了向导的不对劲,带他们来这就想跑?阿九的刀已经架在了向导脖子上。 “你跑啊!有本事就跑啊,怎么不跑了你?”阿九一脸的居高临下,让宋洵不禁想到一个词叫“仗势欺人”。 宋洵也来了点兴趣,向向导走进几分,道:“带我们来黑店,胆子不小啊!” 比起阿九,宋洵虽然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却让他真的害怕了。 另一边,客栈里的伙计都操起了家伙,向他们扑来,阿九立刻点了向导的穴,和李襄一起投身战斗。 宋洵后退了几步,饶有兴趣的观战。 阿九和李襄虽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毕竟楚王府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二人受了一些伤,不过好在却是把一群人给打趴下了。 “掌柜的不见了。” “发现了。”赵烨转身吩咐李襄:“去查。” “是。” 阿九准备去解向导的穴,带回去审问,宋洵打断道:“留着没用,杀了吧。” 见赵烨未反对,阿九拔刀刺向向导要害…… 三人准备离开,一个女人却像疯了一样朝宋洵扑过来,死死抓住宋洵的衣服。 “你杀了我相公!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宋洵一脚将其踹开,笑吟吟地望向阿九,道:“人是他杀的,莫要纠缠我了。” “……” 阿九:好大一口锅! 一行人离开,只剩妇人在原地咆哮。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肯定无法再以商队的身份在末城待下去,于是乎,赵烨找上了县令,将自己的令牌给县令看过后,称自己是奉楚王殿下的命令外出查案。 …… 县令信了…… …… 房内,赵烨用手托着额头,闭目养神,宋洵独自对弈。 宋洵手捧着暖炉,另一只手轻拈了一枚白玉棋子,道:“两拨人。不是齐王,不是刘相。” 前句是指今日客栈一事和劫走戚渊的是两拨人,后句是指这两件事的幕后之人,皆不是齐王和刘相。 说罢,棋子落下。 赵烨未答。 “齐王势力多在南方,且其势力范围不足为虑,他要把手伸到北方来对付楚王殿下您,可还真是登天之难。再观刘相,他不傻,戚渊于他唯一的价值就是殿下您想得到他。几次刺杀殿下您,多为试探,以他的谨慎,绝不会贸然出手,看着自己‘一朝失足千古恨’。当然,刘相和齐王之间极有可能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与此事无关。殿下只不过是想以戚渊的证词来还当年祈妃娘娘一个清白。这背后必然有第三方势力,在布一个局。”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宋洵只觉喉咙有些发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宋公子好像对本王的皇弟和我朝宰相甚是了解。” 宋洵勾起嘴角,道:“敌在暗,我在明,这背后的那只手,只怕比你我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明知这是一盘死棋,楚王殿下还要下吗?”宋洵从棋盒里捡了一枚棋子,径直走到赵烨面前。 棋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清脆。 赵烨睁开了眼睛。 “既已猜到,为何不说?” “宋阁主。” 云生阁,闻名于江湖乃至于朝廷,暗探遍布天下,搜罗各种情报,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单凭暗探做到这个地步,自然是不够的,各路人士还可以去云生阁交换情报,只要你愿意拿出其它情报——云生阁有的,或没有的。而宋洵,正是这位从未露面的阁主。 今日的那个妇人,正是云生阁的人,趁着抓住宋洵衣服的时候,将情报送入了宋洵手中。 “如果子扬说,那只是冰山一角,我的庐山真面目并未被揭开,殿下信么?” 烛光摇曳,赵烨只觉得眼前这个笑意盎然的少年,比他心里所想的,更加深不可测…… 他信。! “殿下若欲揭开谜团,可前往漠北。”在说到“漠北”两个字时,宋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情严肃。 “出了末城,便不再本王势力范围之内,宋阁主是在引本王朝火坑里跳?” 虽然口头这么说,但他已经决定去漠北了。 宋洵咳嗽了几声,道:“此去漠北,的确危险重重,不过子扬相信殿下福大命大,定能化险为夷,平平安安回到楚王府。” “……” “殿下大可放心,子扬断不会有害您之心。我帮殿下,自是有我自己的打算,我宋洵,绝不会做亏本生意。” “本王对宋阁主想要的东西,颇感好奇。” “一口一个宋阁主,多显得生疏啊!好歹子扬也是被殿下下过药的人,就不能亲切点么?” “阿洵。” “……” 宋洵差点当场突出一口老血,关键是他赵烨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叫出来!!!? 宋洵脸上的笑容抽搐着。 “呵呵呵还真是亲切哈……” …… 当年,淑妃欲加害皇后和赵烨母子二人,是祈妃救了赵烨一命,年仅四岁的赵烨亲眼看着自己的母后死在自己面前。皇后死后,是祈妃抚养赵烨,教他四书五经。后来,仅因为赵烨是嫡长子,淑妃便亲自杀死自己孩子嫁祸给祈妃,祈妃含冤而死。赵烨开始独自一人在后宫的夹缝中生存,变得杀伐果断…… 无情之人,却比谁都有情…… “殿下是真的打算去漠北?”宋洵不知为何祈妃于赵烨来说如此重要。 赵烨虽未言语,但宋洵看出了答案。 “既是殿下自己要去的,那便最好,逼迫亲王的罪名,子扬可受不起。” “那殿下好生歇息。” 说罢,宋洵转身离开…… 赵烨看着宋洵的声影随着房门的关闭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 二人齐赴宴 昨夜末城下了雪,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大雪纷飞,足以湮灭万物,遮覆一切污秽。 宋洵穿了一身白貂裘衣,缓缓走到窗前,伸出手推开了窗户。 雪业已停下,放眼望去,天地共色,皆是一片白茫茫的,无边无垠。 凛冽的寒风迎面袭来,毫不饶人。宋洵右手轻轻握拳,拄在嘴唇上一连咳嗽了好几声,长舒一口气,哈出团团白雾后,将窗户给关上了。 天山三丈雪,岂是远行时。看样子,漠北暂时是去不成了。宋洵在心里暗道。 宋洵坐下来静心煮茶。 但是……一个人的出现没让他静得下来…… 与宋洵正好相对,赵烨穿着一身黑貂裘衣,乌黑的头发以嵌玉银冠束起,一双眼睛四射寒光,身形极为修长,腰带上坠着一枚白玉。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着高不可攀,卑微、渺小到就如尘埃一般。 来人右手执一个酒壶,左手持一只酒杯,漫不经心地望向宋洵,举起酒杯,似笑非笑地问道:“宋阁主小酌一杯?” 宋洵嘴角微微勾起,道:“承蒙殿下美意,子扬谢过了。只是子扬身体抱恙,不宜饮酒,只是可惜了,错过了此等佳酿。” 谁有病大清晨喝酒啊! 赵烨有病…… 赵烨望向酒杯,仔细打量了一番,道:“的确是上好的佳酿。” 宋洵:我又不喝,佳不佳酿关我屁事? 赵烨扬袖坐在宋洵对面,淡淡开口道:“本王要喝茶。” 谁有病酒还兑着茶喝啊! 赵烨有病…… 白雾从壶口不断地冒出来,水已冒出如鱼眼般大小的泡,宋洵将称好的茶放了进去。 少顷,宋洵将茶壶从火炉上提起来。 “殿下有上好的佳酿,子扬这儿也有上好的茶叶。” 两人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在这边境苦寒之地,末城县令却有上好的美酒和茶叶招待他们,其中必有猫腻。 “昨夜大雪,漠北暂时是去不了了,不过……”赵烨故作停顿,的确很吊人胃口,但宋洵是真的没胃口。 算了算了,就当卖他个面子吧!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就是宋洵,即使是卖个面子也没什么好话,还要在心里记账。 “本王发现,末城,是个,很有趣的地方。” 宋洵:呵呵……一口气说完会死??? “昨日客栈背后之人呢?”宋洵哪里是不知道,只是如果等赵烨说,不知道多久才能扯进正题。 “明知故问。” 宋洵伸出左手轻轻扶住右手袖子,开始为二人斟茶。 茶水注满后,宋洵开口道:“末城虽然名义上是大宣辖城,实则不是。黄涛这条地头蛇在末城盘踞多年,私下里净干一些非法的勾当。毫不过分的说,黄涛就是末城的皇帝老子。” “客栈背后之人是黄涛。”赵烨喝了一口茶水,不觉有些烫嘴,顾及颜面,硬是将茶水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 这一切自然没能逃过宋洵的眼睛。 帮你楚王殿下保守秘密,又欠我一个人情。 “结合末城形势,并不难猜到是黄涛。” 嘲讽。 赤|裸裸地嘲讽。 宋洵抿了一口茶,道:“只是不知,殿下想做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赵烨来找自己,绝不是两人喝喝茶,聊聊天这么简单。 “让黄涛死,收复末城。” 宋洵觉着这位王爷还真是有远大的抱负,真想为他鼓掌。 黄涛盘踞一方,整整三十多年,为何无人敢管?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任凭他赵烨再怎么足智多谋,黄涛也是经历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风云人物,况且这里还是黄涛的天下,收复末城?痴人说梦。 不过该劝劝的,还是得劝劝,就算他赵烨又双叒欠自己个人情吧。 “末城县令的位置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任谁谁都不想接过来。如今的末城县令黄粱胆小怕事,活生生的就一个缩头乌龟,他断然不会助殿下。昨天殿下还打伤了黄涛的人,不用殿下出马,他自己也会找上门来的。黄涛那边我可以解决,末城这边还掀不起大风大浪。” 他这暗示得很明显了吧,莫管闲事,剩下的他宋洵来摆平。 只是赵烨怎么可能撒手不管? 昨日黄涛的人对他起了杀心,那么他必要了黄涛的狗命! 宋洵看着眼前的人满脸的不开窍,还真是…… “云生阁在末城的势力可供你使用。” 宋洵索性好人做到底。 赵烨一句话也没有,起身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 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你妹的赵烨浪费我口水。 宋洵又双叒叕记账。 “两位大人,本地乡绅黄涛黄先生即将迎来六十大寿,将于明日在府邸设宴。听闻两位大人恰巧在末城,特此托付下官邀请两位大人前去,还请二位大人赏个脸。” 黄粱屈身,双手递上了请柬。 宋洵看向赵烨,宛然一笑。 赵烨道:“乡绅这个称谓着实好笑。” 宋洵:啊喂重点不是在这里啊! 倒放:“不用殿下出马,他自己也会找上门来的。” 黄粱战战兢兢。 宋洵接过了请柬,转身递给了阿九,凑近黄粱悄悄到:“黄大人,我有一点很好奇啊,你跟这个……乡绅黄先生,是什么关系啊?” 黄粱连连摆手:“大人误会了,没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只是同宗,只是同宗。” 宋洵打了个哈哈,道:“那请柬我们就收下了,黄大人跑这么一趟也辛苦了,请回吧!” “不辛苦不辛苦,下官告辞。” 待到黄粱走后,二人走进了院子。 “去吗?” 宋洵偷偷瞟了眼赵烨。 又不说话……就当你的哑巴吧! “不知殿下有没有想过,黄涛和黄粱,背地里有什么交易?” “想过。” 宋洵:还真是金口难开,惜字如金…… 院里有一株梅花,临着寒风独自开放。 宋洵不禁有感而叹:“京都如今已是花开时节了吧。” 赵烨没理他…… “不知回去还能不能赏花。” 赵烨还是没理他…… “殿下,生辰宴是个好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宋洵笑道:“楚王殿下着实有宋某的谋略!” 赵烨:夸我还是夸你呢? 一日的时间着实有些紧了,但宋洵根本不需要谋划…… 黄涛的府邸有些一言难尽,大红大绿…… 门口人来人往,前来祝寿的人络绎不绝。 一人身着大红的袍子,对赵烨和宋洵行了行礼。 “想必二位就是楚王殿下门下的两位大人吧,不知二位大人名讳?” “魏澄。” 远在京城的魏澄此时打了个喷嚏。 宋洵颔首以示敬意。 “宋洵。想必阁下就是黄涛先生吧?” “黄涛正是鄙名。魏大人,宋大人,请。” 大闹生辰宴 宋洵二人将贺礼交由黄涛的侍从后便踏进了黄府的大门。 宋洵只觉这黄府的装修分外辣眼,原谅他没有黄涛那种经历,故也不懂黄涛那种审美。不过宋洵倒是挺好奇这位楚王殿下看见这番“良辰美景”感觉如何? 走到廊子的分岔处,带路的小厮提醒道:“二位这边请。” 宋洵四处打量,听到这句话后,嘀咕道:“还有多久才到啊!”在这又穷又乡下的边境之地能修这么大宅子的,估计除了黄涛也没有谁了。 小厮好声好气地回应着:“二位稍安勿躁,您看,前面便是了。” 宴席设在后院,与这黄府的别处不同,后院的布置倒是清新别致,让人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喂!魏大人,你说这黄府为何是这样的景致啊?还真是‘府’中有天地!”宋洵往赵烨身上蹭了蹭。 “无聊。”赵烨往旁边站了点,害得宋洵打了个踉跄。 宋洵撇撇嘴,道:“看来是我又自讨没趣喽!” “大人!大人!……”声音由远及近。 黄粱很快就站在宋洵和赵烨身前,对着二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宋大人,魏大人。” 宋洵打趣道:“黄大人还真是身体矫健啊!” “不敢当不敢当。” 宋洵朝黄粱凑近了几分,道:“黄大人可知这后院的布置为何与别处不同啊?” 这一脸好奇的模样,赵烨觉着宋洵还真是演得淋漓尽致。 黄粱一五一十的告知:“宋大人有所不知啊,这黄先生有位夫人……” 宋洵打断道:“诶?这我知道!” 沉默…… 黄粱战战兢兢地问道:“宋大人,还……继续么?” “当然了!你接着说!” “是。这位黄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是黄先生做土匪时撸去的……大人放心,黄先生已经改过自新了,这些年里还为末城百姓做了不少善事!” “放心放心,黄先生做的善事,咱们大家有目共睹,是吧,魏大人?” 赵烨没理…… 宋洵又对着黄粱道:“所以说,后院的布置皆是黄夫人的手笔喽!” “是,大人果真聪慧。” 宋洵不禁抽了抽嘴角。这种明知故问,就算不知道也能说出来的如此浅而易见的答案,宋洵真不知道黄粱是如何看出“聪慧”二字的,不过既然是夸自己的,那还是欣然接受得好。 “黄大人谬赞。” “黄大人!这边,快过来!”有人招呼黄粱道。 待到黄粱离开后,宋洵又重新靠近赵烨道:“我看不全是。” 赵烨微微点了点头,道:“有埋伏。” 这院中布置埋伏的,恐怕就不是黄夫人了。 “怎样?有把握么?” “若带着你这个拖油瓶,说不准。” 宋洵:我怎么就成拖油瓶了??? 忍,得忍。自己到时候还要依靠这位楚王殿下的保护呢。 宋洵好声好气,保持着上扬的嘴角问道:“要是打不过呢?” “阿九和李襄不是带着云生阁的人在黄府周围的吗?” 宋洵不满道:“你以为我云生阁干什么的?打架的啊?我可不想我的云生阁损兵折将。” “这些年损的兵,折的将,恐怕也不少吧。” “……” “二位大人还在做什么呢?赶紧入座啊!”此时介入的黄涛结束了这场喋喋不休的争论。 宋洵说话收放自如,没让黄涛听到半个字眼。黄涛来时突然缄口不言,也正好让他起疑心。 “哦对了,二位大人初来末城时我手下客栈的伙计不懂事,我在这里给二位大人赔不是了。” “黄先生不必如此。”我旁边这位楚王殿下可是要杀您呢! 宴席开始。 黄夫人坐在最上席,不难看出这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不过令宋洵佩服的一点是,这位黄夫人跟了黄涛几十年还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举手投足间端庄优雅,雍容大方。 宋洵探过头问赵烨:“你有没有带兵器,我这有把匕首。”说罢将匕首递与了赵烨。 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侍女听见。 如宋洵所料,侍女听闻后便退下了,一个新的侍女被替换上来。新换上来的侍女显然是练家子,但并未出手。 既然要杀黄涛,众目睽睽之下,就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如果没有的话……那就让黄涛先出手好了! “魏大人为何还不动手?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一样。” 侍女倒也沉得住气,没动手。这下侍女没激着,赵烨倒激着了。 黄涛想必早已嘱咐过,若只是言语相激,不可贸然动手。黄涛是只老狐狸,不会轻易上当,宋洵要的,只不过将计就计,掩人耳目,吸引黄涛注意力。 三、二、一…… 宋洵在心里默数着。 果不其然,一侍者凑到黄涛耳边说了什么,黄涛大怒,愤然起身,指向宋洵和赵烨,道:“把他们给我抓了!” 潜藏在暗处的人冲了出来,将二人团团围住,引得前来参加生辰宴的人议论纷纷。 赵烨拔出宋洵给的匕首,用一只手抓着宋洵的手腕开始与黄涛的人厮杀。 用匕首得近攻,而黄涛的侍卫用的刀,在兵器上二人显然不占优势,但赵烨身手极快,刀刀见血封喉,一会就将人……全干掉了。 回放:“若带着你这个拖油瓶,说不准。” 宋洵:说好的没把握呢??? 宋洵被拉得晕头转向,死死拽住了赵烨的衣袖。 “松手。” “……” 某人松手。 “黄县令,快将这两个贼人就地正法!” 宋洵听了这番话,轻笑道:“黄涛之罪我已有足够证据,黄大人,捉拿黄涛我可以饶你包庇之罪。倘若你真的诛杀了我们二人,只怕黄大人一人死还不够,您的家人还可以在黄泉路上陪您做个伴。” “这这这……”黄粱十分为难。 “黄大人如此犹豫,想必是与黄涛有所勾结喽?” “下官不敢啊。”黄粱立刻跪地。 赵烨觉得宋洵太过于啰嗦,直接上手杀了黄涛。 “……” 这场面总得圆回去,宋洵开口道:“今日在此地击杀黄涛,末城县令黄粱立有大功,我一定会如实转告楚王殿下。” “多谢二位大人。” 宋洵摆摆手,和赵烨一起离开了,边走边道:“不谢不谢!” 好好的生辰宴变成这样,看见赵、宋二人离开,众人也都纷纷散了。 回住处路上。 “殿下不问那侍从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宋洵:还真是听话…… “子扬有些饿了,晚上再与殿下详谈。”宋洵决定吊吊赵烨的胃口。 京都风云变 宋洵横躺在赵烨房中,丝毫不显得拘谨,不时从身前的果盘里捡了个水果放入口中。 宋洵本来想憋憋赵烨,没想到这位楚王殿下还真是能憋,硬是没开口问自己,把自己看着赵烨一脸好奇地听自己侃侃而谈的心愿给粉碎了。 赵烨坐在案几前,提笔写着什么。那双手既不臃肿,又不显得太瘦骨嶙峋,煞是好看。 赵烨写完后将笔扔进笔洗里,道:“想说就说。”接着将纸折好以后封好,就那么随意地撂在案几上。 看着赵烨做完这一切后,宋洵开始道:“黄涛夫妇老来得一女,唤黄韵。黄涛夫妇十分宠爱这个小女儿,这位黄韵姑娘的相好呢,是我云生阁在末城的一名探子,世事总是如此巧合。黄涛生辰宴当天,黄韵借故身体不适,未去参加宴席,去见她那位相好了,然后的剧情自然是假意挟持。” 赵烨嘲讽道:“宋阁主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搅屎棍啊。” “哪里哪里,彼此彼此。” 宋洵又捡了个果子吃后,道:“话归正题,黄涛失踪一事殿下好好思衬思衬。” 赵烨面色一变,拔出长剑,几步飞跃到宋洵身前,将刀架在了宋洵脖子上。 “让本王去漠北的是你,不去漠北的也是你,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说法!” 宋洵感到脖颈有些微微发凉,赵烨的剑锋已划破了一层皮肉。 “且不说从头到尾子扬都只是个提建议的角色,殿下千里迢迢将我从京都绑到临安城,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赵烨想到了魏澄的鲁莽行事,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罚他。 “怎么,殿下没有话说了?”宋洵注视着赵烨的眼睛,似是想从里面窥得些什么。 “杀了我,只怕殿下以后的日子不大好过。” 赵烨不禁心头一紧,此人能创造出云生阁这样强大的情报网,其背后的势力将会是何其的恐怖! 赵烨撤下剑,凝视着宋洵,那目光似吃人的野兽,要将面前这人生吞活剥。 宋洵丝毫不畏,迎着那道目光,道:“殿下可知山河图。” 赵烨装作不解,道:“什么山河图?” “千里追踪,仅为祈妃冤案,何人会信?至少,我不信。” 赵烨本来也没指望能瞒过宋洵,说道:“是又如何?” “能查到戚氏一族,看来咱们陛下的这位儿子不容小觑。” 赵烨听了这句话不由一怔,心想莫不是这位宋阁主与皇家有什么渊源? 宋洵站了起来,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纸条给了赵烨。 宋洵本想拍拍赵烨肩膀,发现自己与赵烨之间的微妙身高差之后放弃了这个想法,道:“该知道的也让你知道了,路,你自己选。” 宋洵就这么离开了,没错,就是这么毫无征兆。 宋洵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后直接进宫见了帝王。 “臣宋洵拜见陛下。”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道:“朕知道你向来不爱这些虚的,起来吧。” “陛下急召子扬回京所谓何事?” 皇帝伸出手指了指宋洵,道:“你啊你,这个明知故问的坏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得过来啊!” 这对君臣,确切来说是主仆之间的关系不知比皇帝和自己的儿子那种毕恭毕敬、十分生疏的关系融洽上多少倍。 “朕才让你上一天.朝,就声都不吱一下跑北方去了。” 宋洵笑道:“所谓一心为陛下,那都是假话,子扬就是特别实在一人,为了陛下利益放弃个人利益,子扬不愿。” 皇帝大笑,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宋郎真乃真性情矣!” “陛下觉得先从谁下手好呢?”这大殿内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了。 “你心中有数便好。” “子扬还是想问问陛下的意见。” “先从户部尚书王守开始吧。” 户部尚书王守是刘相派的人,宋洵马上心领神会,道:“届时再将罪名安在楚王心腹上。” “知朕者,莫若宋郎矣!” 不知道此刻正在回京路上的赵烨对自己被老爹和宋洵联手坑了的感觉如何呢? 第二日阿九和李襄便发现宋洵不见踪迹,将此时禀告了赵烨。 赵烨说道:“他昨夜便离开了。” 阿九诧异道:“殿下为何不拦。” “拦不住。”赵烨心里明白,他其实是不想拦,拦了又有何用? 赵烨毅然决定回京。一是仔细琢磨了宋洵的一番话;二是要坐镇朝中局势。 魏澄知道自家王爷要回来了别提有多高兴,自家王爷离京后楚王党群龙无首,刘相那一派不知有多嚣张。但当赵烨真的回到楚王府后,魏澄倒是后悔曾经那么期盼自家王爷回来了。 大宣王朝玄武八年四月初九,户部尚书王守死于家中,经刑部查实,幕后凶手为兵部侍郎陈逸,现已将陈逸收押刑部大牢,于四月十五游街问斩。 毫无疑问,这位陈逸大人就是从楚王党里揪出来的一个替罪羔羊。 赵烨一到京都就听到陈逸将于本月十五问斩的消息,顿时大怒。 “属下知错,望殿下责罚。”魏澄战战兢兢跪在赵烨身前。 “都是群废物!” 赵烨只当是有人借刘相之手铲除异己,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父皇——宋洵的主子。 “殿下息怒,不如进宫替陈大人求情?” “你是巴不得让父皇知道陈逸是我的人吗?” “属下愚钝。” 魏澄作为赵烨身边最亲近的侍卫也未见过赵烨有如此怒颜。 “属下愿以死谢罪。” 说罢,魏澄拔出了长刀,赵烨见状一掌将魏澄击倒在地。 “身为楚王府暗卫,原则是什么?” 魏澄吐了口血,喘着粗气道:“一切……听从……殿下……指挥……” “本王让你死了么?” “没……” 赵烨瞧了瞧魏澄这副狼狈模样,嗤鼻道:“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看到赵烨用手势示意后,几个楚王府暗卫进来将受了赵烨一掌重伤在地的魏澄抬了出去。 赵烨一人在厅内徘徊。 刘相舍了个尚书,钓了个侍郎,怎么看怎么不划算,这背后究竟还有谁呢? 忽然,赵烨想到了一个人,能把京都搅成这样,估计也只有那根“搅屎棍”了! 翰林再见君 翰林院内。 翰林院是天下读书人都极为仰慕的地方之一,它是朝廷养才储望之所。翰林院学士是社会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集中了知识分子中的精英。翰林院还有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重责,并且是成为阁老重臣以至于地方官员的垫脚石。 不过赵烨却是不怎么喜欢这里,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酸腐味。 “小王见过林老前辈。”对于这位曾经担任过自己父亲——当今陛下的太傅的林老前辈,赵烨明面上的礼数还是做足了的。 “老臣惶恐,该是老臣见过楚王殿下才是。”林老先生拖着一把老身子骨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林老先生单名一个奇字,人如其名,这位林老先生也算几十年前京都的传奇性人物了。林老先生出生士族,奈何家道中落,投入了当时晋王的门下,及得晋王赏识,更是凭着一篇文章名满天下。皇位轮一轮的,不知怎么的就轮到了毫无野心的晋王,而曾经的门生也成了两朝元老,受万人尊敬的文坛老前辈。 “不瞒前辈,此次小王前来是想与您的爱徒——宋洵宋先生畅谈一番。” “他年纪尚小,哪里称得上什么先生,楚王殿下实在是谬赞。老臣年老体衰,不便行动,只好让他人领路,望楚王殿下不要觉得在我翰林院不受待见。”虽然口头说着是“缪赞”,但这个两鬓斑白的老者为楚王殿下如此尊重自己的宝贝徒儿得意着呢,同时也感到几分欣慰。 宋洵虽不是翰林院的学士,但由于跟跟林老先生师徒的这一层关系,在翰林院这种群英荟萃的地方竟也有一个小院子。小院子虽小,却也摆明了宋洵在翰林院的地位。 园中靠墙的地方中了一片竹,郁郁葱葱,青翠欲滴。不过这院中最引人注目的景致是一道小水渠。这道小水渠引用活水,曲曲折折,从院子这头蜿蜒至院子那头。小水渠旁中有一颗小桃花树,落花掉在小水渠里,睡着流动的清水远去…… 流水落花春去也,花落随流去,何见逐流还。 一白衣少年立于门前。 少年面容十分清秀,尤其是一双眸子生得极其好看,清澈得就像荡漾的水波。 看到来人后,白衣少年对领路人说道:“公子喜静,为何带人来了?” 领路人有些尴尬,道:“这位是楚王殿下,前来寻宋公子谈论一二。” 知道来的是王爷,白衣少年非但不行礼,反而毫不退让,道:“公子身子不好,素来喜静,概不见客,楚王殿下还是请回吧。” 此时,一道声音打破了两方的僵持。 “隐竹,让殿下进来吧。” 这声音极其的温润,似要把人都融化一般。 赵烨认出了这就是在末城日日萦绕在自己耳边的声音,推门而入。魏澄尾随赵烨准备进去,却被隐竹挡于门前。 “隐竹,把门带上。”隐竹听见后随即将房门关闭,现在屋内,就只有宋洵和赵烨两个人。 “子扬见过楚王殿下。” 赵烨冷笑道:“在末城可未见宋公子如此恭敬。” 宋洵听完只是笑笑,坐下。 宋洵屋子里的布置清新淡雅,倒还真像一位体弱的才子所该有的。 早在进屋时,赵烨就发现宋洵身前的琴名贵无比,此刻走进才知这是千年前遗留下来的古琴“琳琅”,岂是“名贵”二字能形容的。 “竟不知宋公子还通晓乐韵。” “哪里哪里,不比楚王殿下,子扬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两人就这样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着。 宋洵知道对方来的目的,不想浪费宝贵的生命,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殿下此行一定有很多疑问吧,但有两个问题在当下看来是最该问的。第一个问题,我为何着急回京?我只能告诉你是我的主子急召我回来。第二个问题,王守一案我究竟有没有掺和?答案是有。楚王殿下对子扬的回答可还满意啊?” 见对方对自己全部摊牌,赵烨也不感意外,宋洵就是这么一个令自己琢磨不透的人。他现在只是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宋洵这只凶猛的野兽驯服,收入麾下。 “楚王殿下选择了回京,看来不傻。” “还要多谢宋公子提点。” “戚渊”失踪的地方在末城以西,北面是巍峨的雪山,西面是大宣关隘大雁关,有重兵把守,故“戚渊”只能南下。但云生阁探子又在漠北发现了“戚渊”的踪迹,两个“戚渊”,必有一假。此时贸然去漠北,一则是可能抓到的是假“戚渊”,二则是突厥可能会以宣国探子偷偷潜入突厥为由挑起战争。如今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沉住气,等真正的戚渊浮出水面。 “客套什么,相互利用罢了。” 宋洵纤细的手指开始在琴弦上撩拨起来。曲音低沉深奥,就如同宋洵那般令人琢磨不透。 瑶琴淙淙,角羽宫商, 流水诗情赋;风雅韵浓, 太音希声,飘渺思太古。 七弦泠泠,独坐幽篁, 云深不知处;纤指轻拨, 广陵绝响,萦迴山水途。 诸葛空城,悠悠禅乐, 退劲敌无数;伯牙抚丝, 澹澹清音,知心向谁诉。 珠玑胥引,青山衔月, 玉涧急飞渡;唐宋朝歌, 古韵尘风,日月同归暮。 赵烨凝神仔细听着,不由得感叹宋洵琴技高超,却又好奇这究竟是哪支曲子。 曲毕。 赵烨问道:“不知宋公子所弹何曲?” 宋洵两个漂亮的酒窝露了出来,道:“弹琴只为抒发心境,何故要墨守成规弹曲子呢?” 虽只是论琴,这句话却不知能点醒多少沉醉的人。 何故墨守成规? 隐竹拦下了魏澄。 “公子只说了让楚王殿下一人进去。” “这……” “隐竹只听公子之命。” 听见宋洵唤后,隐竹将门关上了。 魏澄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眉眼清秀只听主命的翩翩少年。 这少年面容还未长开,显得有一些稚嫩,和宋洵一般皆是清逸脱俗的美男子,只是少了几分病容。 “你……看着我做什么?”隐竹有些忍不住,好奇发问道。 “你真好看。” 隐竹怔了怔。 察觉自己话说得不妥后,魏澄道歉道:“那个……对不起啊,你长得真的很好看!嘿嘿嘿……” 隐竹觉得面前这个黑衣少年有些莫名其妙。 屋内响起了琴音。 隐竹向魏澄炫耀道:“公子的琴技天下无双,倒是便宜你了。” 魏澄挠了挠后脑勺,道:“我不懂琴……嘿……” “那你会做些什么?” “打架。” 真是粗鲁! …… 门开了。 宋洵和赵烨并肩走了出来。 “殿下。”魏澄行礼。 “公子。”隐竹行礼。 下了台阶后,宋洵止步,笑道:“楚王殿下再会啊!” 会再会的! 魏澄随着赵烨离去了。 宋洵目送着二人离开。 隐竹道:“公子和那位楚王殿下聊了些什么?” “哈哈哈隐竹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嘴了?” “隐竹不敢。” 奉旨下江南 由于铲除末城盘踞一方的恶霸黄涛有功,宋洵名正言顺地被皇帝提拔为了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还被特许免了早朝。 此事在朝中引起了不少非议,坊间也有传言说这位小宋大人是陛下遗留在民间的私生子,才如此破格提拔。 这位皇帝陛下和我们的小宋大人自然没有理会这些传言。 “陛下。” 皇帝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口热茶,道:“朕直说了啊。朕想派你下江南,寻求各地官员贪污腐败的证据,这吏治,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南王生辰将至,陛下此时派子扬下江南,只怕是想撤藩吧。” “宋卿想不想去?” 宋洵打了个哈哈,道:“只怕不是臣下想不想去的问题了,现在陛下称臣下一声‘宋卿’,那必定是以天子的身份命大理寺少卿这个官儿去,圣命难违啊!陛下可别治我一个抗旨的罪名。” “哈哈哈哈哈你倒是直爽!” 宋洵拱了拱手,道:“臣下想让楚王殿下陪同臣下一起。” “得。但朕希望你行事有分寸,你知道朕不愿看到自己的心腹和楚王走得太近。” 宋洵点了点头,一看就知道在敷衍的那种点头,过后道:“臣下想亲往楚王府宣旨。” “朕依你。” 皇帝拍了拍龙椅,道:“上来坐,不以君臣的身份。” 宋洵提起衣服,走上台阶,做到那不知有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也要坐上的庄严龙椅上。 宋洵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皇帝的私生子了。 “德公公,拟旨!命楚王赵烨和大理寺少卿宋洵下江南巡视。” “老奴这就去。”被唤作德公公的太监急急忙忙地赶去拟旨了。 皇帝对宋洵一笑,道:“坊间传言你宋子扬是朕的儿子。” “子扬怎么敢当。” “若朕个个儿子似你这般,倒是不用每天发愁了!” “个个都似我这般那还不得天下大乱?” 皇帝似是很喜欢宋洵的“直言不讳”,说道:“此等大逆不道之话你也敢说,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 “陛下喜欢子扬这般,自然舍不得让子扬人头落地。” “给朕按按头,最近老是头痛。” 宋洵起身,将自已的手置于皇帝太阳穴处,轻轻按揉了起来。 皇帝十分享受地闭了目。 “云生阁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要么是些没用的,要么是些与朝政无关的。” “力度再大一点。” “好。” …… “奉天承运,皇帝欶曰: 今封大理寺少卿宋洵为江南巡查史,楚王赵烨为副使,前往江南彻查贪官污吏,以整顿吏治,却予卿先斩后奏之权。望二卿志行之命,勿骄勿躁,为朝廷献力。 钦此。” 宋洵想亲自来宣旨的原因就是——看见不可一世的楚王殿下赵烨对着自己下跪真的太爽了!!! “儿臣领旨谢恩!” 磕头的感觉其实更爽啊!!! 宋洵清了清嗓子,道:“楚王殿下,现在您可就是我的副使喽!”虽然这么说,但赵烨终究还是亲王,随时都能了结了自己的一生的那种地位。 看着赵烨将圣旨递给下人后准备离开,宋洵道:“难道楚王殿下都不请你的上司喝喝茶?” 赵烨吩咐道:“魏澄,带他去书房。” “是。宋公……大人这边请。” 一路上兜兜转转的,很快就被魏澄领到了书房前。 “殿下何时过来。” “还请宋大人稍等片刻。” 宋洵走进了楚王府的书房。 屋内所有摆件都十分整齐,无论哪儿都十分干净,称得上是“一尘不染”。 书桌上摆有几封密信,宋洵没兴趣去看,既然他楚王府都能知道,云生阁又不是饭|桶,自然也能打探到。 吸引宋洵目光的,是一把扇子。 宋洵认出这是前朝书画大师蒋旻的遗作,刚想取下来仔细瞧瞧,赵烨却进来了。 宋洵开始对赵烨娓娓道来:“此次江南巡查不仅是为了彻查贪官污吏,还有就是……” “撤藩。” 宋洵很不喜欢别人打断自己的话,虽然自己有时也打断别人的话。 “对,陛下想撤藩。南王生辰,朝中官员必会送礼,我想的是我们可以与那些生辰礼共乘一船,通过贺礼的价值可以查查朝中哪些官员勾结南王,届时再南王与朝中官员勾结为由定他个谋反的罪名。只要南王一倒,这藩,难道还不好撤吗?” “哦对了!”宋洵转了个身,“此次生辰礼皆由南王亲兵护送。” “什么时候出发?”这才是赵烨关心的问题。 “后日午时。我们掩去身份,这样更好监视那队亲兵。” “嗯。” 后日。 “楚王殿下。” 赵烨微微颔首。 宋洵和赵烨站在船头,隐竹和魏澄在二人身后,四人看着船工们一箱一箱地往船上搬着生辰礼。 半晌,宋洵淡淡开口道:“众生皆苦。” 循着宋洵目光望去,几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南王亲兵用鞭子抽打着船工。 “原来宋大人竟是悲天悯人之人。” “感叹罢了。” 不知隐竹和魏澄什么时候凑到了一起窃窃私语。 “我觉得你家殿下远不及我家公子。” “殿下武功盖世,天下能与之匹敌之人用十根手指头就能数得完。你们家公子看起来病怏怏的,说不定哪天就在床上起不来了。” “你懂什么?我家公子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哪像你和你家殿下,都是只会武功的一介莽夫。” “殿下才不是只会武功,你以为单靠武功殿下就能在朝中站稳脚吗?” “就算你说的对吧,但他的谋略跟我们公子比起来简直就是黯然失色。”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宋洵转过身来。 隐竹道了句:“公子。” 听到这句话后,魏澄的脸霎时白了。自家王爷的耳力极好,会不会因为几句话将自己刚得来的挚友给解决掉啊? “百因必有果,等着报应吧!”说完宋洵对着二人一笑。 魏澄看着宋洵这一笑觉得后背发麻,才明白自己得罪了这位大理寺少卿,而自家王爷不见得是个会护短的…… …… 船行了。 赵烨一如既往的话少,面对刚才二人的讨论一言不发。宋洵总觉得这人是在记账,他已经随时准备好护短了。 天是蓝的,海水也是蓝的。 海天一色,船就这样航行着 生辰礼失踪 船在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上航行。 风将海面吹得“哔——,哔——”地响,掀起了一朵朵美丽的白色浪花。海天一线,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空。 海风迎面徐徐吹来,隐竹有些担心自家公子的身体。 “公子,船头风大,别受了风寒,还是进到船舱里歇息吧。” 宋洵转身面对隐竹道:“风是有些大了……咳咳咳咳……” “公子您又咳嗽了!”隐竹的眼里写满了担心。 “无事,走吧。”隐竹扶着宋洵进入了船舱。 “殿下,我们……”魏澄道。 许是想起来魏澄前几天才挨了自己一掌,赵烨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 海风将赵烨的衣袍灌起,满头青丝也随着风儿飘舞…… 夜。 夜空中缀满了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宋洵披了一间披风,双手抱住双腿,仰望着点点繁星。 以前他也时常这样仰望星空。想到这里,往日的种种不堪的、痛苦的回忆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之中……宋洵的双手攥紧,竟是指甲陷到肉里也没察觉。 “这孩子,唉,将他沉海吧……” “你活着就是宋家的祸害!……” “怪只怪你娘生出了个贱|种!……” …… 隐竹远远地看着宋洵,因他痛而痛…… “不许动!” 一群南兵冲了出来,将刀架在了宋洵和隐竹的脖子上。 另一边的赵烨也遭到了同等的待遇,被人推攘出了船舱,赵烨很是嫌弃地避开了他人的手。 “说!南王的生辰礼被你们这群贼人藏哪了?”为首的南兵发问道。 “那你说说我们为何要藏啊?”宋洵已经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南兵头子走去。 “这一船就你们四个外人,不是你们是谁?” “喂!麻烦你搞清楚,这是官船。既然都是官家人家,何必如此呢?”宋洵用两指夹住了刀往外移。“如果我们能找到生辰礼呢?”宋洵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人脊背直发凉。 “笑……笑话!天大的笑话!你……你们藏的你们当……当然知道在哪啊!” “本官乃大理寺少卿,”宋洵将官印扔了过去,“你现在觉得本官是在说谎吗?” 那头子翻看了官印,上面赫然写着“大理寺少卿”五个字。本来他也就是仗着南王手握重兵才肆无忌惮,没想到今天撞上一只真老虎了! “哦,对了,忘了跟你介绍,那位呢是当今陛下的嫡长子,楚王殿下赵烨。” 南兵头子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艘小小的破船上居然还这两尊大佛——一个是亲王,一个是朝廷正四品命官。 南兵头子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楚王殿下和少卿大人恕罪。”说罢还对着赵烨和宋洵各磕了一个忒响的响头。 其他的南兵都望着面前这个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人……这还是他们的头子吗? “看什么看?还不把刀放下见过楚王殿下和少卿大人!” 宋洵早就走到了赵烨那边,毕竟像他这么“善良”的人怎么舍得让这群不懂事的小喽啰磕两次头呢? 众人齐跪。 “见过楚王殿下,见过少卿大人。” “都起来吧。”对于这种场面上的仪式赵烨早就司空见惯了,下意识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宋洵也不想无端浪费时间了,对南兵头子说道:“带我们去放生辰礼的舱室。” “此次生辰礼一共有十八箱,现在无端失了六箱。” 宋洵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的。发现剩余的箱子上全都打了石蜡,问道:“为何打这么多石蜡?” “禀大人,是为了防潮。” 宋洵嘴角一抽,自己问的是这个意思吗? “防潮也用不了这么多。” “多打点总归好。” “打石蜡的事是谁在做?” “是我的副官亲自监督的。” “几时发现生辰礼不见的?” “就在刚不久。” “没有人守着?” “没有派人守着,但是弟兄们每隔半个时辰会来检查一次。” 宋洵又问道:“各间舱室都查过了吗?” “都已经排查。” “你带人再去排查一遍,尤其注意地板上有没有暗格。” “是。你们几个跟我走!” 宋洵拍了拍手,对着外面还在守着的南兵说道:“你们也先去查房吧。” 几名南兵犹豫再三,还是去了。 见宋洵把旁人都支开,赵烨问道:“怎么?有发现?” “用这么多石蜡,势必会留下刮痕,来时的刮痕和去时的刮痕只要仔细,就很好区分。” 魏澄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支开啊?” 隐竹没好气地嘲讽道:“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如果幕后主使在他们中,公子不把他们支走就提这件事的话势必会让他们警惕,可以毁坏刮痕怎么办?还真是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一看出门就没带脑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 魏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那我们现在就循着刮痕去找吗?”魏澄此刻对宋洵充满了敬佩,故没有问赵烨而是直接问了他。 “不必了,给他们缓口气的时间,先回房吧。” 宋洵死皮赖脸地跟着赵烨回了他的舱室,见宋洵跟着,隐竹也跟着。 进了舱室,宋洵立刻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喝。赵烨看着宋洵手上的石蜡粘到了茶壶和茶杯上,脸色黑了几分。 “回你们的舱室去。” “殿下,别呀!咱们聚在一起才好破案对吧?” “魏澄,取水来给宋大人净手,然后将茶壶和茶杯各擦五遍。” “是。” 原来还是个洁癖!宋洵在心里偷着乐,以后看他怎么整赵烨! 宋洵吩咐隐竹:“去告诉那个当头子的谁,查完房后将全部南兵集中在一起。” “是,公子。” 甲板之上,所有南兵分成四列站好了,宋洵一个一个地与他们对视。 不少人不敢直视宋洵的目光,与宋洵对视完后还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起了一层虚汗。而赵烨也站在最前方瞪着所有人,那凛冽的目光像利刃一样。受到宋洵和赵烨双重目光的压迫,那滋味还真是…… 当宋洵与最后一个人对视的时候,他目光闪烁了一会儿,仅仅是一小会儿,却被宋洵尽收眼底。紧接着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原本只要他的目光一直闪烁宋洵都不会怀疑他,可现在,宋洵不由勾起了嘴角…… 烨洵放戒备 宋洵不由勾起了嘴角,回头对南兵头子说道:“好了,现在让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别闹得人心惶惶的。” “是是,都听少卿大人的话,回去休息吧!” “那小人也退下了。”宋洵点了点头。 又双叒叕只剩下四个人,空气开始变得安静…… “魏澄你愣着做什么?” “啊?”魏澄不大明白宋洵是什么意思。 隐竹插嘴说道:“公子这是在嫌弃你没眼力见呢,不知道主动帮忙做事。” “那我要做些什么啊?” “……”隐竹觉得这人脑子不是忘在家里了,是他压根儿就没脑子吧。 宋洵难得觉得魏澄一脸懵|逼的神态还有些可爱。 “你还真是块木头,以后我就叫你大木头吧。” “那我叫你什么啊?” “随便你。” 隐竹犯了一个错,一个天大的错。魏澄此时一脸下|流地叫出一句:“小竹竹。” “……”隐竹沉默。 “……”宋洵沉默。 宋洵:你俩搁这儿腻歪啥呢? 宋洵突然想到上次在末城赵烨唤自己的一声“阿洵”……咳咳,不能想……不过这主仆俩还真是蛮像的…… 宋洵对着魏澄嫣然一笑,说道:“魏澄啊,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百因必有果,等着报应吧’这句话么?” 魏澄的脸“唰——”一下白了。 “将他沉船吧。” 魏澄连忙摆手,惊慌失措道:“啊不是,宋大人我我我我哦我我我我……殿下您您您您您您……” 宋洵猜想他想说的是“宋大人我错了,殿下您救救我”。 赵烨沉默,这算是默许。 魏澄在心里发好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惹宋大人! 隐竹看着魏澄这副模样不觉有些好笑。 宋洵步步逼近魏澄,道:“魏澄啊,我呢非常仁慈的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你自己跳下去;这第二个选择嘛……嘿嘿……” 宋洵凑到魏澄耳边将话说完了。 宋洵说的是“让你们殿下把你踹下去”。 魏澄:仁慈个毛线啊!!! “内个,宋大人,有没有……第三个选择啊?” 看着眼前人乞求的小眼神,宋洵……没有心软! “仁慈”的宋洵轻笑了一声,继而说道:“当然有啊,像我这么善良的人,当然会给你准备!不仅有第三个选择呢,还有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魏澄眼底燃起了一丝希望。 “不过呢,都是同一个内容了,并且内容及其的简单,一个字——死。” “扑通——”一声,魏澄立刻跳了下去。 隐竹颇为担心,向“仁慈”“善良”的宋洵问道:“他不会有事吗?” 宋洵扬了扬下巴,示意为“夫”担心的小隐竹看水里。 他和魏澄的关系,宋洵早就看出来了。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使劲整整魏澄这小子,到真是不知道自己这“老丈人”的厉害。 魏澄已经将头探出了海面,正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殿下!宋大人!水里有石蜡!我觉得箱子应该在船底下!” 隐竹欣喜地望向“仁慈”“善良”的宋洵。 宋洵将握在手中已久的扇子展开摇了摇,随即递给了隐竹,对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某人道:“殿下,我们去喝茶吧。” “喂!你们不能走啊!殿下!宋大人!我还在水里……诶不是,别走啊!喂!喂!殿下!……” 魏澄一个人在水里绝望地扑腾着…… 丢失的六箱生辰礼都在船底被打捞起来了,同样被打捞起来的还有那位在海里扑腾的大木头。 “阿嚏——” 魏澄现在正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一白衣少年忙前忙后地跑着。 臭小子平时没见你这么勤快!宋洵在心里暗道。 隐竹端了碗姜汤递给魏澄,哪知后者不感谢,还死皮赖脸地说道:“我要小竹竹亲手喂我。” 宋洵抽了抽嘴角,这是把他和赵烨当空气吗? 察觉到船舱内的微妙气氛后,宋洵拉着赵烨的手走到了甲板上。 等等……他刚刚……牵着赵烨的手!!! “阿洵准备牵到几时?” 宋洵刚想缩手,自己的手却被赵烨的死死握住了。 那是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覆在自己冰凉的手上,带来一丝丝的温暖。 宋洵的紧张也因为这只手带来的温暖消失不见。 “殿下要看星星吗?” “嗯。” 二人坐在甲板上,看着星星,宋洵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去拉赵烨剩下的那只手,一抹红色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 赵烨就任由宋洵将自己的手拉了过去。 “本王小时候生活在深宫之中,没有什么玩乐的小伙伴,也没有太多可做的事情,每当晚上就会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赵烨说这么多话,宋洵一瞬间没适应过来。这是赵烨第一次向宋洵提及自己的过去,也是赵烨第一次向别人提及自己的过去。 “我母后死得早,那些女人们千方百计地想我死,从祈妃死后,本王就意识到,本王必须要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究竟是为什么?赵烨要对自己袒露这些?宋洵觉得他跟眼前人的关系变得有些许微妙。 既然赵烨都对自己袒露了这些,宋洵也将自己不愿面对的过去告诉了赵烨。 “我七月半鬼节出生,家人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将我扔了出去,幸得老师在游历途中捡到了我,才有我宋洵今日坐在这,和殿下一起看星星。” 两人彼此袒露心迹,又彼此隐瞒了一些事情…… 宋洵问自己,他是喜欢上赵烨了么? 另一边赵烨也在问自己,自己为何说这些?他究竟是怎样看待宋洵的? 两人都浑然不觉,有两个人正在偷看他们…… 魏澄:原来宋大人是楚王妃啊…… 隐竹:原来自家公子也喜欢男人啊…… 宋洵试着将头靠在了赵烨的肩膀上。赵烨微微一怔,将左手从后面绕过宋洵置在宋洵腰间,右手握着宋洵的两只手…… 到江南了。 离南王生辰还有些日子,赵烨提议先去漳州,听到这两个字宋洵眉眼间的笑意荡然无存。 一路上,绿水青山,尽收眼底。 不过一日的路程,众人便到达了漳州。 宋洵看着这座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城池,不知该如何面对…… 漳州见老妪 “怎么了?”赵烨看见宋洵怔住,开口问道。 “无事,走吧。” 魏澄要拉着隐竹去逛逛,宋洵和赵烨默许了,约定好到时城西的豆腐铺见。 “这次我可是大功一件,殿下准备赏我些什么?”这次自然指的是找到生辰礼。 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宋洵自顾自想着赵烨是给他珍贵古籍呢,还是名贵古琴呢?又或者是他惦记已久的前朝书画大师蒋旻的遗作呢? 好地,完美地,毫无误差地撞在了前人的胸膛上。 “……”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殿下您怎么停了呢哈哈哈哈哈……” 那张俊美无比的脸缓缓靠近,炽热的气息喷在了宋洵的脸上,后者的脸不自觉的红了。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们后,宋洵才放下心来。 “那,阿洵想要什么赏赐。”赵烨笑了。 只要赵烨一笑,八成没就什么……好事…… 老狐狸也有失算的时候,宋洵在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看路?并下定决心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看着眼前人红扑扑的脸蛋,赵烨调笑道:“莫不是阿洵觉得本王英姿飒爽想要以身相许了? “……”宋洵嘴角抽了抽。 赵烨夸自己时脸不红心不跳,宋洵简直都要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魏澄假冒的? 魏澄:关我什么事??? “殿下,你的人设……”宋洵腰间一紧,才发现赵烨竟然一直搂着自己!!! “嘶……” 赵烨勾起的嘴角此刻竟显得有一丝邪魅。 赵烨你……玩阴的!!! “本王想问阿洵痛吗?”说罢,将放在宋洵腰间的手更加用力。 “啊啊啊啊啊啊!殿下您真是英勇非凡英勇无畏武功盖世无人能敌武貌双全貌比潘安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宋洵不带喘气地就是对“英姿飒爽”的楚王殿下一阵夸。 “英勇非凡英勇无畏武功盖世无人能敌武貌双全貌比潘安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赵烨将自己的手放松了,宋洵直接将赵烨的手从自己腰间扔出去,只觉自己没法见人了。 城西豆腐铺。 “阿婆。” “两位公子是要买豆腐吗?”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妪向二人问道。 “阿婆,我是……”,宋洵看了赵烨一眼,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是曾柔的儿子。” 看到有外人在,老妪没有将宋洵当年的名字吐露出来。 “是小姐的儿子啊,坐。” 赵烨不知什么时候又握住了宋洵的手,让后者觉得十分心安。 三人在摊里十分简陋的小板凳上坐下了。想到当初嫌弃末城客栈的楚王殿下,此刻竟然坐在一个小豆腐摊里,宋洵觉得有些委屈他了。 “阿婆,这些年你还过得好吗?” “人老了,不中用了,也只能开个豆腐铺喽!小公子你呢?” 阿洵笑着说:“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公子,如今我叫隐竹,是大理寺少卿宋洵宋大人的手下。” “这么说来,那位少卿大人还和小公子是同宗。” 宋洵笑笑,不语。 魏澄和隐竹正手牵着手朝这边走来,两人手腕上各系了一条小红绳,是同心绳。察觉到楚王殿下和少卿大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后,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缩了回去,然后跑向豆腐铺。 “殿……”魏澄话还没出口,听见自家王爷清了清嗓子,立刻憋了回去。 “魏……大人,隐竹公子。” 隐竹很识趣地没有开口说话。 “那……那个男人现在怎么样?”宋洵问老妪。 魏澄悄悄问隐竹:“那个男人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公子某位故人吧。” 老妪满头的银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乱。 “小姐死后,他续了弦,又生了几个……咳咳咳咳……” “阿婆!怎么了?”宋洵连忙起身去拍阿婆的背。 老妪摇摇头,示意他别拍了。 “人老了……咳咳……” 从豆腐铺出来后,宋洵脸色就不怎么好。到了晚上,更是噩梦连连,额头上不断冒出一层又一层细汗。 一个青年高高地站在石阶之上,一脸的居高临下。一个头发凌乱不堪的夫人跪在石阶之下,不断地向青年磕着头。一个只有三岁的小男孩躲在竹筐里目睹了这一切。 “相公,求求你,放过孩子吧!要杀要剐,我都如您的愿,只求您能放过孩子!他也是你的骨肉啊!……” 青年人不屑理会,道:“你爱跪就跪吧,随你!” 妇女的额头已经磕破,正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可是她依旧不停下。 “相公!相公,你就这么忍心对待你的孩子吗?” “我能容忍他活到现在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那个藏在竹筐里的小男孩十分害怕,浑身上下都在哆嗦…… …… “怪只怪你娘生出了个贱|种!” “你活着就是宋家的祸害!” …… “公子!公子!” 宋洵睁开了那双疲惫的双眼。 “您连夜高烧不退,真是吓死隐竹了!” 宋洵苍白的面色上微微泛红,嘴唇发白,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公子,先喝点水,我已经吩咐魏澄去请郎中了。” “不想喝。”宋洵又将双眼合上了。 “郎中来了!小竹竹,郎中来了!”魏澄率先跑进了门。 随后,郎中也进了门。 “郎中,快给我家公子瞧瞧。” 郎中为宋洵诊了脉,隐竹领他到门外。 “公子体弱,怕是从小就落下的病根,是短寿之兆。若不根治,只怕这身子会越来越差。老夫才疏学浅,暂无根治之法。回去老夫会开个方子叫人抓药送来的。” 隐竹递了些碎银给郎中,道了声“多谢”,走进了屋子。 魏澄问道隐竹:“大夫怎么说?” 隐竹对着魏澄挤了挤眉头。 “不必瞒我。大夫说的是短寿之兆吧。”声音有些略带沙哑,是从宋洵那儿传来的。 小时候没有被沉海,多活了这十多年,短寿又如何?宋洵已经知足了。 “赵烨呢?” “殿下不在客栈,也未向属下说明到哪去了。”魏澄一五一十地回复着宋洵的问题。 宋洵长舒了一口气,艰难地从床上坐起,隐竹连忙去扶。 “隐竹,给我把今日的衣物准备好。” “公子……” “快去。” 见宋洵一脸的不可忤逆,隐竹只好应了下来。 “是。” 宋洵身世揭 隐竹为宋洵备好衣物后,宋洵独自出了一趟门,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信封。 看见魏澄守在赵烨房前后,宋洵问了问:“殿下回来了?” 魏澄点了点头。 宋洵推门而入。 魏澄把门关上后,宋洵用戏谑的口吻笑着对赵烨说道:“去楚王府在漳州的据点了?” 赵烨用同样的口吻回问道:“去云生阁在漳州的据点了?” 宋洵将手中的信封递与了赵烨。 “这是漳州郡守这些年来的所有资料的整合,里面的内容呢想必殿下也已经知道了,想再看看第二遍也无妨。” 赵烨接过信封后顺手放在了桌上。 “我的意思呢是说,漳州郡守虽然有点小贪小污,但总的来说还是为民做了点实事的。咱们就这样吧,直接去扬州。” 赵烨从椅子上起身,一下个头就比宋洵高了不少。 “官商勾结,可不是小事啊!” 宋洵哪里不知道漳州郡守的这些破烂事,只是和郡守勾结的……是宋府。 赵烨使劲抓住了宋洵的手腕举起来。 “宋府就是当年抛弃你的那个宋府,对吧!” 宋洵的手被赵烨抓得生疼,他撇开赵烨的目光,沉默不言。 十九年前。 “夫人,加油啊!” “夫人您再使把儿劲儿啊!” …… 侍女来来往往,众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床上的产妇面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了一粒又一粒豆大的汗珠,双唇微微张开。妇人双手将被子攥得死死的,生产的剧痛让她无法忍耐。 “小姐,咱再用一下力吧!”旁边的老婆子说道。 “啊!——”妇人直接将被子给撕破了。 几个产婆忙前忙后,不断地说着那些重复的话。妇人旁边的老婆子看着自己从小望着长大的小姐如今如此辛苦,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妇人的手,眼含泪光,哽咽道:“小姐,没事的,没事的……” 生产持续了二天一夜,在七月十四——七月半鬼节,宋家的小少爷出生了。 家里所有的老人都觉得这位小少爷的出生是不祥之兆,而那位妇人的丈夫整天花天酒地,和妇人并无实质上的夫妻感情,也就任由家里的长者去了。 妇人产后身体还为恢复,便跑去书房外跪着求自己的丈夫保下这苦命的孩子。 那天晚上,适值天下大雨,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就在门外一直跪着。 男人终究还是没有那么绝情,那么狠心,走了出来。 “你且回吧。” “老爷,我求您救救孩子吧!” 男人皱了皱眉头,似是对妇人及其厌烦。 “按理来说,这孩子入不得族谱。罢了,我且为他赐一个名吧。小草万人践踏,就叫他草吧,取个贱名好活下来。” 不知男人赐名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小草不仅是万人践踏,更是欣欣向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这襁褓中的婴儿,显然属于后者。 妇女什么都不懂,他还以为老爷开恩肯让孩子活下来,欣喜万分。 而婴儿因为在男人书房外淋了一夜的雨,自此体弱多病。 令妇人没有想到的是,时隔不久,那帮族里的老者又来闹事,要杀死孩子,妇人十分害怕,将孩子送回了娘家。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孩子三岁了。 那孩子记事及其之早,知道自己母亲所受的屈辱。 妇人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觉着孩子是宋家的人,不可能在娘家住一辈子,在孩子三岁时将他接回了宋家。 孩子成天混在府里过日子,就连下人也瞧不起他,对他唯恐避之而不及。他哪里有什么少爷的样子,渐渐也知道了,自己在家里并不受待见。 宋家的长辈又开始计划杀死孩子,但孩子此刻还完全被蒙在鼓里。 一天,他被仆人从房里赶了出来,寻了处竹筐,钻了进去。 他睡了一觉,醒来后就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青年高高地站在石阶之上,一脸的居高临下。一个头发凌乱不堪的夫人跪在石阶之下,不断地向青年磕着头。 两人并不知道一个只有三岁的小男孩躲在竹筐里目睹了这一切,男孩知道,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娘亲。 “相公,求求你,放过孩子吧!要杀要剐,我都如您的愿,只求您能放过孩子!他也是你的骨肉啊!……” 青年人不屑理会,道:“你爱跪就跪吧,随你!” 妇女的额头已经磕破,正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可是她依旧不停下。 “相公!相公,你就这么忍心对待你的孩子吗?” “我能容忍他活到现在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那个藏在竹筐里的小男孩十分害怕,浑身上下都在哆嗦…… 长者们不知何时又计划着将母子俩一同沉海,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可妇人偏偏带着孩子熬到了五岁! 她再也没有精力去抵抗了,面对压迫,她选择了妥协。她身边的老婆子看见此景后私自带着小少爷逃了出去。 最后,妇人被沉海了。 老婆子深知自己给不了小少爷什么,将他扔在了郊外,仔细嘱咐过他好好活着后,便离开了,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小少爷遇到个好人家。 风把野草吹得东歪西倒,男孩一个人在荒郊野岭,他十分害怕。 就在绝望与害怕中,一个中年人男人向他伸出了手,将他带到了京都,教他识文断字,教他诗词歌赋,教他琴棋书画,以及其他各种各样才子应该具备的才华。 这孩子天赋异禀,一点就通。当中年男人变成白发老翁之后,男孩也长成了英俊潇洒的少年,且成了他最得意的门生。 这个男孩,就是宋洵。 这段记忆,就是宋洵不愿面对的过去。 …… “宋洵,你告诉本王你究竟在怕些什么!” 宋洵也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他在……怕些什么? 他本该什么也不怕啊!他都有胆量做皇上的心腹谋士,他在怕什么? 是怕面对过去…… 过去的种种犹如在他的心上深深划了一刀,使他无比煎熬。 宋洵的眼眶红了,但却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这副样子,比哭泣更加惹人心疼,赵烨鬼使神差地将宋洵抱住了。 他比宋洵高,骨架也比宋洵宽大,正好可以把宋洵整个儿搂入怀里。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一定很痛苦吧。” 有些痛苦,自己承担就好。 到目前为止,宋洵从没有想过将这些告诉赵烨,只是倚在他怀里。 那是多么温暖的怀抱,就像做梦一样…… 宋洵疑隐竹 宋洵就像一只小猫一样,依偎在赵烨怀里,享受着温暖的依靠。然而某人已经对他流露除了一抹嫌弃之情。 宋洵在外出时衣服上落了灰,而那些 灰又由于两人的亲密举动沾了一些在赵烨看似简朴却十分华丽的黑袍上…… 待到二人分开之后,赵烨迅速脱下了黑袍,大喝一声:“魏澄!” 某个被点到名的家伙推开门飞奔而来。 “殿下,宋公子。” 赵烨将黑袍递与了魏澄,说道:“这件袍子拿下去烧了。” 魏澄道了声“是”,准备遵命行事。 “唉等等等等等等等,”宋洵绕到了魏澄跟前,从他手中一把把黑袍抢过,说道:“殿下,您看这这么好的料子,烧了得有多可惜啊!还有,您就当真那么嫌弃子扬?” 那语气像极了撒娇。 魏澄像根杆子似的杵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魏澄啊,你就先下去吧啊。”宋洵拍了拍魏澄肩膀。 魏澄觉得自家王妃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啊! 就在魏澄准备脚底抹油——溜之际,赵烨冷冰冰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谁才是你的主子?” 魏澄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双膝与地面瞬间亲密接触。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一看就没少跪过。 宋洵向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属下知罪!楚王府暗卫只听殿下一人之命,在没有殿下特许条件下,属下不该听王妃……啊不是,宋大人的吩咐。” 赵烨神色如常,可魏澄却感到逼人的寒气迎面“嗖嗖”地刮,这寒气里面蕴藏了无数带有杀气腾腾的钢刀,他们刺在自己背上、胸口上、腹上、腿上……魏澄连此刻自己正在发抖都浑然不觉。 赵烨一步步向魏澄逼近,后者只觉如坐针毡,差点就开口喊“娘亲你在哪”了。赵烨蹲下身来,敛去一半杀气,嘴角微微勾起…… 只要赵烨一笑,八成就没有什么好事…… “你说说,本王何时纳的妃?” “这个……嗯……唔……内个……”魏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吐出个有用的字出来。 “答不出来,罚两月俸禄。” “殿下……未曾纳妃。” “那你刚刚说的‘王妃’所代何人?” “属下……属下只是,一时口误!” “那你觉得本王罚你多少俸禄合适?” 魏澄满脸都写着委屈二字,哀求道:“殿下,属下的俸禄都已经扣到明年了……” 赵烨像是没听见一样,说道:“不如就三月俸禄吧。” 魏澄一脸的生无可恋,不过好在跟着楚王殿下混包吃包住,否则他真应该在跳江投河、悬梁自尽、服毒自|杀等众多死法中选一种了结余生。 魏澄识相地爬起来去给赵烨拿了件新袍子。 宋洵瞅了瞅手中的黑袍,道:“殿下,那这个?” “烧了。” “……” 宋洵听了想打人,但是他不能。所以他只好将黑袍劈头盖脸地朝魏澄扔去,道了声“烧了”,走出了房门。 宋洵前脚刚踏出赵烨的房门,后脚就被隐竹架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某人看着桌上大碗小碗的汤汤药药,抽了抽嘴角,开口问道:“这些药,你备的?” 隐竹非常骄傲地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身子不好,这些汤药中除了那郎中开的方子外,都是些大补的药。” “……” 宋洵:你是想把我补死??? 宋洵端起了其中一碗汤药仔细打量了一番,药汤黑漆漆的,好像还有些糊味。 “谁熬的?” “禀公子,隐竹知道公子行事谨慎,所以这些药都是隐竹熬的,未经过他人之手。”隐竹露出一种等待夸奖的表情。 “倒了。” “……”沉默。 “啊?”沉默之后,又是惊讶。 宋洵倒不是什么怕喝药的人,只是隐竹熬的药有些一言难尽……他是真的不敢喝。 “让你倒了便倒了,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说完这句话,宋洵禁不住想到赵烨说过的那句“谁才是你的主子”,笑容就如花朵绽放般在宋洵脸上浮现。 隐竹跟了宋洵好几年了,从后者口里,前者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重的话,只得乖乖地去将汤药都倒掉。 看到隐竹离开后,宋洵拿出了一枚做工精美的白玉哨子,轻轻吹响,一个黑衣人立刻从房梁上窜了下来。 “去这家客栈的厨房弄到刚才那人煎药的药渣,送到城南翠遮胭脂铺,直接找掌柜的,就说是‘上面来的人’,他知道后面该怎样去做。” “是。” 应完这一声后,黑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如他来时般悄无声息。 是的,没错。宋洵已经对隐竹起了疑心,从他的脚迈入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小憩了一个中午之后,宋洵感到通体舒畅,他吩咐隐竹下去备些点心来用以聊慰自己没有吃午膳的肚子。 “我有点想念京城曹家的糕点了。”宋洵一只手拿着一块咬了一半的点心,另一只手托着腮,眼神空洞,像是在发呆,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隐竹笑道:“等回了京城,公子想吃多少有多少!” 宋洵叹了口气,说道:“曹记糕点的队可不是那么好排的。” “公子想吃什么,还似从前那样,吩咐隐竹去帮公子卖!” …… 就在主仆二人交谈享受惬意午后的时间的时候,“不速之客”赵烨来了。 来人没有说一句话,抓住宋洵的手就往外走,惹得被抓住的人十分,哦不,是万分的不满。 “唉不是,赵烨你干什么,轻点儿!” 赵烨一直拉着宋洵径直走出了客栈,一辆马车正停在客栈门口,想来是赵烨安排的。 此时赵烨才开口说道:“直呼亲王名讳可是大罪。” 宋洵白了他一眼,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说道:“赵烨赵烨赵烨赵烨赵烨赵烨赵烨赵烨赵烨赵烨赵烨!略略略……” “……” 赵烨拿出了一条白绫,遮住了宋洵的眼睛。 “上车吧。” 赵烨扶着现在看不见的某人坐进了马车。 “我们是去哪儿啊?”宋洵耳畔已经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 “到时你便知道了。” “不说算了。” 说罢,宋洵好几次伸手去扯白绫,但都被赵烨挡住了,于是乎只好安分守己。 许是怕看不见会给宋洵带来恐慌,某人不要脸地将手伸到了宋洵腰间,将其揽入自己怀里。 宋洵此刻看不见赵烨正笑着,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笑容…… 宋府灭满门 马车停了下来。 赵烨对宋洵附耳说道:“到了。” 语气及其温柔,似要把世界都融化。 白绫从眼前滑落,映入眼帘的是赵烨那张俊美无比的面容,宋洵实在没忍住,伸手捏了捏赵烨的脸。 察觉到赵烨正在用一种及其不友善的目光看着自己,宋洵迅速缩回了手。 然而……还是没来得及…… 赵烨一把握住了宋洵缩到一半的手的手腕。 宋洵已经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哪知赵烨一句话让他猝不及防。 “别闹。” “……” 宋洵不明白这家伙反应是有多慢,难道不应该是他捏住赵烨的脸,赵烨一句“别闹”,他再把手缩回来吗??? 细思极恐的是,这句话似乎带有宠溺的意味??? 赵烨松开了宋洵的手腕,然后……两人就这么坐着…… “到了。” “……”宋洵嘴角一抽。 马车停了傻子都知道是到达目的地了好不好!再说了,赵烨刚才不是已经说过“到了”吗? “怎么不下车?” “……”宋洵嘴角又是一抽。 他是不想下车吗?问题是在……是在……是在他现在坐在赵烨怀里根本不敢乱动好不好! “阿洵莫不是想要本王抱你下车?”赵烨对着宋洵一笑。 “……” 宋洵一下子钻出了马车。 果不其然,赵烨一笑,八成就没什么好事…… 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门前,“宋府”两个字高高悬在牌匾之上,宋洵呆住了。 他也曾无数次想象自己重回宋府,让宋家那群人悔恨……不止悔恨,他还要将他们碾在脚下……可如今真的站在了这里,他没有勇气,他害怕面对…… 赵烨不知何时握住了他的手,将宋洵的恐惧驱散了半分。 二人对视一眼,赵烨对宋洵点了点头,示意他有自己在,不必在意什么。 宋府管家站在门口,笑脸迎客。 宋洵和赵烨并肩走上了门前的阶梯。 “魏公子,我家老爷已经在正厅恭候多时了。” 由管家引路,宋洵赵烨二人走在管家身后。 宋洵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全赖于赵烨握住他的那只手。纵然他这些年经历过生死磨难,在狂风巨浪之前也毫不畏惧,甚至可以说毫无感情。可几人又能在揭开自己伤疤上结的痂时面不改色十分从容呢? 宋洵此刻倒是十分好奇,究竟赵烨是亮出了什么身份,才能让“那个男人”在正厅待客? 宋府管家活的时间长了,估计见过的事情也多了,看到赵烨和宋洵手牵着手也并未露出半分惊讶之情,只管带着路。 宋家是做盐商生意的,家境富裕,家底殷实,这几年更是过得风生水起,试问整个江南,有几人不知晓漳州宋家? 到了正厅,赵烨和宋家的家主,宋洵的父亲宋之澜互相寒暄了几句。 “宋老板,久仰久仰。” “魏公子不必如此,谁不知工部侍郎家的公子风华绝代。” 宋洵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厮是盗用了工部侍郎魏远儿子的身份。虽说魏远膝下只有一女,哪来的儿子,不过魏远这厮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楚王党,想来问题不大。 宋之澜与赵烨交谈之际余光瞟到了宋洵,有些微微发怔。 三人落座。 “宋老板,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你的盐,本公子全要了,您开个价吧。” 不得不说,赵烨演技还是不错的。 “公子怕是要不了这么多盐。” 赵烨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一”,说道:“我出一万两。” “魏公子,您这个价格,怕是……” “我说的是黄金。” “只是宋某如果将盐全部卖给了您,宋某那些老朋友们不好交代。” “那宋老板可以尽情考虑一下,明天本公子再来要答案。” 宋之澜本想送客,转念一想起宋洵那张脸,便说道:“若二位不嫌弃,可在宋府暂住一晚,也省得明天再跑一趟。” 宋洵抢在赵烨之前应下了。 是夜。 宋之澜将宋家知道那件事的老者都聚在了一起。 “那孩子像极了当年的曾柔,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宋之澜对众人说道。 老者甲说道:“可那祸害应该死了!” 老者乙觉得宋之澜未免太杞人忧天了,说道:“只是长得像,不一定就是那个孬|种。” 老者丙相对来说比较理性,他说道:“问清楚那孩子的姓名,家住何许了吗?” 宋之澜摇了摇头。 “你们一定很好奇吧。” 门被人推开了,众人循声望去,是宋洵,而赵烨正站在他的身后。 “太像了!” “简直和他娘一模一样!” …… 宋洵投以众人一个微笑,说道:“在下姓宋名洵,算是京都人士吧。” “姓宋!他他他他……他姓宋!”老者甲有些激动过头。 宋之澜不可思议地看着宋洵。 “你……就是当年那个贱|种?” “也只有贱|人才会生贱|种。” “你你你你……说谁贱|人呢!” “说谁谁自己心里清楚。” “老子今天让你们有来无回!” 不知何时,宋府的家丁将这间屋子给团团围住了。 赵烨准备出手,被宋洵拦住了。 宋洵拿出了那枚白玉哨子,吹响。 与上次不同,这次出来的不是一个黑衣人,是十几个。 宋府家丁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全部身亡。 宋洵拿出了那把上次在末城被赵烨使用过匕首。 “当年你们想杀我,不如今天我就让你们体验体验被杀的滋味。” 宋洵论动起手来可能还不如宋之澜,故将匕首扔给了赵烨。 赵烨接住,匕首出鞘,寒光四射。 赵烨一一将几个老者解决之后,望向了宋之澜。 宋之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停地向后退着…… 突然,宋之澜感到胸口热热的,无数的鲜血那里涌出来,而赵烨正站着擦拭匕首上的血迹。 宋之澜的实现逐渐模糊,断了气。 杀了这么多人,赵烨身上滴血不占,足见身形之快。 赵烨准备带宋洵离开,却被宋洵制止。 “见影卫者,死。” 玉哨吹响,整个宋府,一夜灭门。 “为何不杀我?”赵烨问道。 “因为舍不得杀你,所以不杀你。” 说罢宋洵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这句话在赵烨脑海中回荡。同时在他脑海里盘旋的,是宋洵灭宋家满门时的毫不留情,是听从宋洵指挥的神秘影卫…… 宋洵啊宋洵,你究竟是谁…… 扬州会世子 虽然已是初夏时分,于江南来说最佳赏景时节的春季已经过去,但花草树木依然延续着春天的柔美,并且还平添了几分朝气蓬勃。 宋洵和赵烨行走在江南青山绿水之间。 “云生阁那边有戚渊的消息了,这次之后,我想独自去一趟漠北。” “你必须去吗?” 宋洵爽朗地笑了,说道:“也不是哈哈哈哈,只是影卫不能这么早露面。” “反正都得露面。” “殿下莫是舍不得子扬走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烨有些略带生硬地说道:“本王没有。” “咦——,”宋洵故意拉长了声音,“我信你个鬼!” 宋洵思衬了半天,终于拉下脸来,去牵起赵烨的手。 “你说你不想我去漠北,那我就不去。” “爱去不去。” 宋洵在心里面暗笑,还真是口是心非! 赵烨突然停住了脚步,宋洵回头望向他。 “我不想你去。” “……啊?” 宋洵原本料定了赵烨一定会摆架子,不会对他说那句话的。他自己真没搞懂,自己算计天下,却唯独算不准赵烨,一而再地栽跟头。 赵烨又重新漫步起来,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本王真的看不透你。” “我的身份,会一点一点揭开的,心急反而还会适得其反。” 两人沉默不言,又是走了很长一段路。 宋洵走了这么远,身体明显吃不消,不停地喘着粗气。 “啊赵烨,不是,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喂!” 赵烨将宋洵背起,开始往回走。 宋洵瞬间羞红了脸,回去让隐竹和魏澄撞见了,不知道又要编造些什么玩意儿出来。 远处的马车越来越近,魏澄和隐竹正在一起,不知聊了些什么,两人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宋洵贴着赵烨的耳朵小声说道:“快放我下来。” 赵烨像是自动屏蔽了他说的话似的,一直将他背到了马车旁才放下。 魏澄目瞪口呆,心想自家王爷什么时候转的性,思索过后最终得到一个答案——在心爱的人面前,人是会变得不同的。 “该继续赶路了吧。”宋洵说道。 “是。”魏澄应下。 魏澄驱车,隐竹为了不打扰小两口子腻歪,坐到了马车外面,正好也可以看着自己家的“大木头”。 扬州与漳州相隔不远,不过一日的路程,但加上宋洵和赵烨踏青用了些时间,到了扬州城已是深夜。 好在因为持有通行令牌,四人依旧顺利进入了扬州城。 “扬州的繁华夜景可是赫赫有名呢,只可惜今日来得太晚,没有欣赏到呢。”宋洵掀开车帘望着空空荡荡的大街说道。 不过一瞬,宋洵转而吩咐魏澄道:“去曼玉楼。” “啊?曼玉楼……是青楼吗?”从未去过青楼的“大木头”有点不知所措。 “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到时你便知道了。” 所为曼玉楼,其实是一间酒楼,不过为满足一些顾客的要求,也提供一些特殊服务。因为要提供特殊服务,自然酒楼也配有房间。 宋洵要了四间房。 酒楼掌柜早就接到了通知,知道是阁主来了,将为阁主一行人备的房全面打扫,床和被子都换成了新的。 赵烨和宋洵又双叒叕地混到了一间房间。 “南王虽手握重兵,威慑四方,然而他的两个儿子极为不和谐。” “所以阿洵是想从南王的两个儿子入手。” 曼玉楼的酒很不错,赵烨正悠哉悠哉地喝着小酒,和宋洵把话来聊。 “不错。虽然南王立大儿子为世子,但他本人却及其偏爱小儿子,日后最有可能世袭南王爵位的是小儿子,而这位世子殿下又是一个及其有野心,不甘居于人下的人。我已经约好了南王世子明日面谈。” 曼玉楼的美酒宋洵无福消受,只得喝着江南今年新采的茶叶泡的茶水。 “何时约的?”赵烨敢保证,这几天除了自己、影卫和隐竹他们小俩口,绝没有任何人接触过宋洵。 “早在京都便定下了,我一到扬州云生阁的人就会去送信。”宋洵冲着赵烨笑了笑。 赵烨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本王还是看轻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殿下是在夸子扬吗?” 赵烨没有回答,举杯一饮而尽。 宋洵看了看赵烨,也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曼玉楼今日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来人衣着华丽,但一直有些有些遮遮掩掩。 白天酒楼还未营业,故宋洵说话也放得开些。 宋洵一边下楼一边说道:“在我的地盘,世子殿下不必遮掩。” 南王世子对着宋洵一拜。 宋洵摆了摆手。 宋洵已经走到了南王世子跟前,对后者说道:“坐吧,世子殿下不必拘泥。” “说吧,你们想利用我做些什么?” 宋洵惯例性地投以南王世子一个微笑,说道:“世子殿下可能误会了,这怎么能是利用呢,应该叫做合作。” 宋洵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世子殿下面对南王对您弟弟的宠爱很不甘心,我们可以帮您除掉心腹大患。” “阿甘可是我的手足兄弟。” 阿甘是南王小儿子的乳名。 宋洵轻笑了一声,说道:“权势面前,这点儿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那父王呢?你们准备拿父王怎么办?” “自然是不能留的。” 南王世子从袖子里拔出了暗剑,指向宋洵。 “你可知你说出这句话的后果是什么?” 宋洵将茶杯使劲儿摁在了桌上。 “后果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在乎世子殿下愿不愿与我合作。我不需要世子殿下参与杀南王和您弟弟的任何一环,您只需要在届时主动放弃藩王之位。” “那我跟你们合作有什么意义?” “您弟弟继承藩王之位后,您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但如果您跟我们合作,虽不能当藩王,但能在朝中任个闲职,再被陛下封个爵,也是一世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样我手里就没有了四十万亲兵。” 宋洵打了个哈哈,说道:“世子殿下难道真以为您能世袭南王?” 南王世子收起了暗剑,对宋洵说道:“合作的事我会考虑。” “那世子殿下何时给在下答复?” “想清楚了我会差人来的。” “那就不送了。” 送走了南王世子,宋洵上了楼,这才发现某人一直在楼上偷看着他。 “很好看吗?” 赵烨将宋洵往怀里揽了揽,说道:“南王世子的容貌着实不差。” 宋洵嗤笑道:“比起子扬呢?” “不及你一二。” “哈哈哈哈哈哈……殿下还真是会开玩笑。” 宋洵推开了赵烨的手臂,冲后者做了个鬼脸然后跑开了。 察觉赵烨没有任何反应后,宋洵灰溜溜地回到赵烨身边,踮脚轻轻啄了一下赵烨的嘴唇,又跑开了。 赵宋互还债 赵烨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宋洵就已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刚刚,是亲我了吗? 赵烨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也无法将偷亲完他就跑开人和身份成迷、杀伐果断的云生阁阁主联系起来。 赵烨跑去推开了宋洵的房门,之后又放慢了脚步走到宋洵跟前,用手扶住宋洵的后脑勺,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是本王还你的。” “……” “殿下还真是……公平啊。” 赵烨做思考状,然后对宋洵说道:“好像不是很公平,你刚才亲本王哪里来着?” “滚!” 宋洵伸手去打赵烨。 赵烨绕到宋洵身后将后者抱住,然后前者用自己的两只手抓住了后者的两只手腕。 “殴打亲王可是死罪。” “子扬可用不着殿下来给我讲大宣律法,殿下莫不是忘了子扬深不可测的背景?” “本王总有一天会揭开你的面纱的。” 宋洵笑道:“那子扬等着那一天!” “公……”隐竹进门发现两人抱在一起,立刻退了出去,还特别贴心的给两人把们带上了。 宋洵嘴角抽了抽,赵烨感到怀里的人不安地动了动。 宋洵面露难色地说道:“殿下,您说……” “嗯?” 宋洵咽了一口口水,继而说道:“他们会不会误会些什么?” “本王自有办法堵住他们的嘴。” “……”宋洵嘴角再次抽了抽。 问题是出在这儿吗?还有堵住他们的嘴不是等于变相的承认了吗? 唉!宋洵觉得赵烨那颗脑袋虽然比常人的要聪明些,但于人情世故还真的是一点不通,活脱脱的“铁板板”,连一丝风都透不过去的那种。 宋洵决定转移话题。 “殿下,您……喜欢我吗?” 说完宋洵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什么鬼问题,真真好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本王就算喜欢南王世子也不会喜欢你。” 宋洵撇了撇嘴,说道:“那你去抱南王世子去啊,抱我干嘛?” “手自己想抱的,不关本王的事。” “……” “我信你了……”,宋洵脱离赵烨的怀抱,转身踮起脚尖往赵烨头上摸了摸! “我信你了个大头鬼啊!” “宋、洵。” 某人对宋洵的摸自己头的行为很不满意,于是乎甩了甩袖子,摔门而去。 “……” 宋洵站在原地看着赵烨离开,嘴角又双叒抽了抽。 翌日。 宋洵刚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向下走着。 下了最后一级阶梯后,酒楼掌柜递来了一封信。 宋洵很是随意地拆开了信封,看着信上的内容。 看完以后,宋洵将信揉成了一团,还给了酒楼掌柜。 酒楼掌柜去把信给销毁了。 楼上,隐竹正密切注视着宋洵的一举一动。 宋洵上楼,隐竹立刻藏了起来。 “咚咚咚——”,宋洵敲响了赵烨的房门。 “进来。” 宋洵咧开嘴笑着说道:“殿下早啊!” 赵烨正看着一本兵书,没有理会宋洵的问候。 “明日就是南王寿辰,我们今天该去拜会拜会了。” “嗯。” 见对方对自己爱搭不理,宋洵说道:“殿下您大人有大量,不会还在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吧?” “殿下,理我一下呗!” “殿下!” “殿下!” “殿下!” …… “殿下……唔……” 赵烨贴上了宋洵的唇瓣,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赵烨微冷的舌滑入宋洵口中,撬开了宋洵的齿关,贪婪地吮吸着属于他的气息,毫不放过地探索着每一个角落。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彼此…… 宋洵伸出手勾上了赵烨的脖颈,热情地回应着…… 听见有什么响动后,宋洵立刻推开了赵烨,往后退了好几步。 看到宋洵这副样子,赵烨不由得笑了出来。 宋洵立刻羞红了脸,不敢直视赵烨的眼睛。 赵烨走到宋洵身前,说道:“还你的,因为你太吵了,本王加了点利息。” 赵烨微微俯身,意思是“现在该你了”,宋洵立刻在赵烨额头上吧唧一口,将欠的“债”还清。 赵烨摸了摸宋洵的头。 “……” 宋洵:还真是耿耿于怀…… “午膳之后便过去。” “好的殿下,那没事子扬就先走了?” 赵烨掩去了笑意,说道:“当滚则滚。” “嗯。” 南王府。 南王世子立在南王身旁,接见着二位客人。 “下官见过南王。”宋洵对着南王一拜。 “少卿大人请起。小王见过楚王殿下。” “不必多礼。”赵烨微微颔首。 宋洵:还真是奇妙的循环! 南王是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相貌平平,满脸的胡须,这一绺,那一绺,像极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与南王不同,南王世子却生得有几分英俊,想必南王夫人一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妙人儿。 南王世子是嫡出,而南王的小儿子确却是妾室所生。 宋洵朝南王世子使了个眼色,南王世子心领神会。而南王自然是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来人啊,去领楚王殿下和少卿大人到客房去休息。” “下官告退。”宋洵毕恭毕敬的行礼。 宋洵房内。 宋洵为南王世子斟了一杯茶。 南王世子看到茶水注满后,说道:“这件事我没有让母亲知道。” 宋洵笑着说道:“嗯,在下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夫人一直恪守妇道,一心忠于丈夫。” “你们要怎样解决掉阿甘和父王?” “之前在下就说过了,这件事不用世子殿下参与。” 南王世子神色严肃地说道:“至少让我知道你们怎么做,有没有把握。” “这些事情不是世子殿下该考虑的,我们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你们哪来的自信?” 宋洵轻笑了一声,说道:“为了让世子殿下安心,在下便在此立誓。如若事情败露,绝不会牵扯世子殿下,当然,在下也不会失败。” “你们二位一位楚王殿下,一位大理寺少卿,希望能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 送走了南王世子,房间内就只剩下了宋洵和赵烨二人。 “殿下。” “嗯?” “您是不是该回自己房间了?” 赵烨将宋洵的碎发拨到耳后,说道:“要赶本王走?” “我哪敢啊!” “早点休息。” 宋洵朝赵烨挤出一个微笑,然后说道:“殿下千万休息不好哟!” 南王府陷害 南王府的众人都在忙前忙后地准备着今晚南王生辰宴的相关事宜,生怕出一丁点儿差错。 宋洵和赵烨闲来无事,在南王府院子里随意地溜达着,隐竹和魏澄紧随其后。 “南王过个生辰还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宋洵戳了戳赵烨的肩膀。 “诶殿下,您的生辰是多久啊?” 见自家王爷没搭理王妃,魏澄十分狗腿地对宋洵说道:“宋大人,殿下的生辰是十月初九。” “魏澄啊,谢谢你啦!” “王妃笑起来真好看。”魏澄小声对隐竹嘀咕道。 “公子生得十分好看,就是不笑,也是翩翩的美男子。” “嗯嗯。”魏澄迎合媳妇道。 迎面而来的一支婢女中一个小丫头不小心将热汤洒在了宋洵身上。 “嘶——” “公子没事吧?”隐竹赶紧上前搀扶。 婢女连忙跪下认错。 “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公子恕罪!” 魏澄上前一步,说道:“你烫伤了王……宋大人该当何罪!” 掌事的丫鬟跑来对着四人认错。 “楚王殿下,少卿大人,刚来的丫头不懂事,冒犯了二位,还请二位恕罪。” 丫鬟又转身“啪——”地扇了婢女一巴掌。 “这二位可是府里的贵客,做事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来人,将她拉去柴房!” “是!” 丫鬟又对着赵烨和宋洵二人微微一笑,说道:“让二位见笑了,奴婢这就差人将膏药送去少卿大人房间。” 说罢丫鬟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有了这么一出,四人只好回房。 隐竹为宋洵褪去了上衣。 宋洵的整个左臂皆已红肿,还起了泡。 隐竹拿了根银针放在烛焰上烧了烧,再帮宋洵把起的泡挑破。 “公子,这群下人真不小心!” 宋洵将双眼闭上了。 “恐怕是有意而为之。” “其实公子不必把每个人都看得那么复杂。” “想得多些总归是好的。” 隐竹已经将泡全部挑破了,放下银针,拿起了旁边的烫伤膏药。 “公子且忍耐一下。” 隐竹将膏药仔细涂抹在宋洵的左臂上。 宋洵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希望公子还是不要留疤得好。” 隐竹将宋洵半垮的内衫提了上去,宋洵这才睁开了眼睛。 “回去让赵烨向宫里的娘娘讨点药便好,不会留疤的。” 宋洵将内衫系好,穿上了外衣。 “咚咚咚——” “谁?”隐竹问道。 “是我。” “大木头!”隐竹打开了门。 “宋大人,殿下让我来问您伤势如何?” 屏风后的宋洵笑了笑,说道:“让殿下亲自来吧。” 魏澄像是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嘴唇,说了声“属下告退”后笑着跑了出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赵烨便进来了,隐竹识相地退了出去。 赵烨走到宋洵身前,扒开了宋洵的衣服。 “赵烨你干什么!” 宋洵雪白的肌肤有些微微泛红。 “你不是让本王来亲自查看你的伤势吗?” 宋洵几乎已经想象出了魏澄在赵烨那里说了些什么以及魏澄是怎样理解自己的话的…… 赵烨从怀里摸出一盒膏药,给宋洵涂抹着。 膏药冰冰凉凉的,抹在手臂上还有几分舒适。 “本王向南王夫人讨的养颜膏,阿洵放心,段然不会留疤。” 宋洵严重怀疑魏澄在敲门之前还趴在门口偷听了一会。 涂抹完养颜膏之后,赵烨捏住了宋洵的左手手腕。 宋洵感到一股十分温暖的气流从左手手腕一直向上,充盈了整个左臂。 “现在应该不会痛了。” 赵烨为宋洵穿好了衣物,而宋洵整个人就呆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找本王来什么事?” “让你杀人。” “本王知道要杀南王和他的小儿子。” “殿下,你听我说……” …… 生辰宴如期开始,赵烨却缺席未到。 南王坐在首席,搂着自己的美妾,他压根不关心什么狗日的楚王什么王的有没有来,就连皇帝老子都得敬他三分。 无数的美人在厅内跳着舞。 宋洵看得有些乏了,想必南王也有些乏了,搂着美妾离开了。 既然南王都走了,这场宴席也没有奉承的对象了,众人也就陆陆续续地散了。 宋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后,赵烨还是没有出现,他开始有些担心。 宋洵听到房梁上有声音。 宋洵又气又笑地说道:“赵烨!” 赵烨穿着一身夜行衣,从房梁上飞下。 “快去换衣服!” 宋洵将赵烨推到了屏风后面。 “你帮我换。” 宋洵白了他一眼。 “出事了!甘公子让所有人到大厅里!”门外传来了喊声。 “快点!”宋洵催促道。 大厅。 南王小儿子阿甘站在大厅正中,旁边摆着南王的尸体。 “父王在今日不幸遇刺身亡,我们现在要揪出刺客!” 阿甘吩咐了旁边的侍卫,侍卫接过话说道:“今日是属下当值,那刺客武功高强,不过好在的是,属下刺中了那人的背部。” 阿甘看了看赵烨,说道:“楚王殿下,也不是在下有意冒犯您,不过今天的宴席您的确不在,可否让大家伙都看看您的背部是否有刀伤?” “是谁给你的资格审问亲王?” “楚王殿下莫不是怕了,不敢承认?” 此时南王世子搀扶着南王妇人走了进来。 南王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南王尸体的旁边。 阿甘拍了拍手,说到:“大哥,你来得正好。据我所知,你几天前和楚王殿下及少卿大人见过面,昨日在府中又与这二人再次会面,莫不是你想杀了父王趁机上位不成?” 宋洵道:“阿甘公子这话便不对了,既然是趁机上位,您不是也有可能么?可否把您的背部给我们大家一看啊?” “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便看!” 阿甘掀起了衣服,而他的背上,正好有一道伤痕,据痕迹来看,应该是新伤。 众人议论纷纷。 “怎……怎么会!” “南王次子,杀害父亲并嫁祸给朝廷命官及手足兄弟,今日本官便将你就地正法,回京之后,自会联合楚王殿下禀明陛下!”宋洵摆起了官威。 阿甘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你这是先斩后奏!” “也未尝不可啊!” 赵烨的剑出鞘,阿甘人头落地。 宋洵向众人宣布道:“南王已死,理应由南王世子继承南王衣钵。” 南王世子履行约定,说道:“在下无德无才,愿放弃南王之位,将四十万南王亲兵归于朝廷编制。此事在下会修书皇上明奏。” 众人对南王世子的做法甚是不理解,交头接耳。 “都散了吧。”南王世子说道。 人群一哄而散,南王夫人也被下人扶回了房间。 “你们究竟是怎样嫁祸给阿甘的?” 宋洵笑了笑,说道:“我们故意让侍卫刺伤,然后到阿甘公子房内点上了一种暂时能麻木人感觉的香,在他背后留下了相同的伤。” 南王世子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是如何料定我会遵守约定的?” “看到自己父亲和弟弟的死,就足以证明了我们同时也具备杀掉您的能力。” “在下佩服。” “不必不必。殿下,我们走吧!”宋洵望向了赵烨。 “嗯。” 隐宋先后离 南王也死了,四十万南王亲兵也归顺朝廷了,赵烨和宋洵也决定启程了。 “隐竹,你真的不走吗?”魏澄眼圈红红的。 隐竹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对魏澄说道:“我还是不走得好,你一定要保重,我在扬州等你。” 再多的千言万语,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来了,魏澄抱住了隐竹。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隐竹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泪珠顺着脸庞慢慢划下。 隐竹闭上了眼睛,尽情地享受着这最后一刻的拥抱。 宋洵和赵烨站在马车旁看着这对儿小情侣依依惜别,相视一笑。 半晌,宋洵说道:“该走了!” 魏澄不舍地放下了双手,哽咽着说道:“以红绳为信物,不管再次相见时我们多老了,都能彼此认出对方……” 隐竹看了看系在手上的红绳,一瞬间竟有些失神。等到再抬起头时,看到的却是逐渐远去的马车…… 昨日晚上。 “隐竹,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公子请讲。” 隐竹一边收拾着书桌上笔墨纸砚,一边回答着宋洵。 “你就留在扬州吧。” 隐竹整个人都怔住了。 “公子,您是什么时候……” 宋洵打断他的话说道:“在漳州的时候,我从赵烨房里出来后被你扶回了房间,进门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书桌上的毛笔未干。” 隐竹苦笑道:“是我大意了,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公子您的眼睛。” “对你起了疑心后,我让人去查了你为我煎的药的药渣。” “公子,纵然隐竹背叛了您,”隐竹摇了摇头,“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宋洵起身走向隐竹,在他面前五步的距离停下。 “我从没说过你想害我,经查验,药渣没有问题。” 隐竹知道自己不能再瞒了,也瞒不下去了,便向宋洵坦白道:“先生自从知道公子您与陛下来往密切后便暗地里嘱咐隐竹将公子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交给他。先生说您太年轻,怕您误入迷途,身陷囹圄,最后招来杀身之祸。” “面对终日相处之人,我终究还是大意了。” 隐竹听出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自己是公子信任之人,却选择背叛了公子。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念着主仆情分,我不杀你。只是自此以后,你不能留在我身边了。” “隐竹明白了。” 宋洵微微一笑,说道:“你不必操心什么,衣食住行自会有人帮你料理。” “隐竹谢过公子。” 魏澄一边架着车,一边泪流满面。 “再哭就给本王滚下去!”车内传来赵烨的声音。 宋洵皱着眉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刺激魏澄了。 “阿洵难过吗?” 面对隐竹的离开,宋洵没有丝毫的难过之意,不是他无情,相反,他也舍不得。宋洵是一个很能压抑自己感受的人,无论内心是如何的,都不会在表情、行为上体现出来。可是面对赵烨的这一问,宋洵忍不住了。 宋洵将脸凑近赵烨怀里,小声抽噎着。堆积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发泄出来了。 他不光为隐竹而哭,这些年藏在他心底所有的难过,所有的悲伤都随着第一滴眼泪的流出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眼泪浸湿了赵烨的衣赏,赵烨不知怎样安慰人,只是像当年祈妃哄自己那样将手放在宋洵背部,轻轻地拍打着。 许久之后,宋洵抬起了头,用手拭去了泪水,对着赵烨挤出一个微笑。 “我没事。” 赵烨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脸贴拢宋洵的额头,感受着后者的体温。 宋洵心里五味杂陈,他也即将离开。他明白此去漠北,危险重重,并且极有可能一去不回…… 想到这里,宋洵吻住了赵烨的唇…… 赵烨变被动为主动,而宋洵则闭上了眼睛,任由对方索求着…… 翌日早晨。 赵烨睁开了双眼,然而身旁却空空如也,不见宋洵。 赵烨苦笑一声,果然他还是走了。 宋洵何时走的他自然知道,但他不知为何,没有去拦。 魏澄算准了时间,自家王爷该醒了,又怕打扰到王妃,轻声说道:“殿下,宋大人醒了吗?” “他走了。” 传来的是赵烨听起来让人觉得几乎没有丝毫感情的回复。 “啊?” 魏澄激动得跳了起来,跟赵烨相比起来宋洵更像是魏澄媳妇似的。 突然,魏澄撩开了帘子,一脸坏笑地说道:“殿下,您莫不是对宋大人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然后……” “你的俸禄还想要么?” “想!当然想啊!” “那还不启程?” “是是是。”魏澄非常狗腿地说道。 京都。 “殿下,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刘大小姐来过一次,送了一幅画。”楚王府的管家向赵烨报告着。 “扔了。” 魏澄连忙说道:“殿下,别呀!这刘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才女,她送的画作自然也不会差!” 赵烨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说道:“跟宋洵学的?” “属下不敢!” 提到了宋洵,赵烨不免开始担心。 他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明白此行将会是多么的危险…… “殿下是想宋大人了?” “你今天很闲?” “属下这就告退。” 魏澄走的时候还不忘碰碰楚王府管家,示意后者赶紧下去。 赵烨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 他一直留到现在才打开,是想为自己回京都找一个借口。 信封上写着“赵烨启”三个字。 赵烨将信封拆开,看着信上的内容。 『殿下, 请恕我之不辞而别,吾知此行艰难重重,甚或一去不复返,或言不与汝说明,恐再无机会。汝为我平生最为珍重之人,吾之世惟子,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珍重 子扬亲笔』 赵烨苦笑一声,念叨着:“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所以,这是遗书吗? 赵烨将这封信放进了盒子里,决定珍藏一辈子。 自己与宋洵相处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浮现,那一声声殿下仿佛还萦绕在耳旁…… 赵烨从怀里拿出了一对红绳——那是他在漳州看见魏澄和隐竹带上之后背着所有人买的,赵烨将他们一并放进了盒子。 “宋洵,你若不能归来,本王必让你死也不能安生!”赵烨对着盒子说道。 说罢,自己笑了。 他听不见啊…… 突厥遇厮杀 冷风“嗖嗖——”地吹着,宋洵的衣袍被狂风灌起,满头青丝随风舞动。 总算遇到一户人家,宋洵敲了敲门。 “有人吗?”宋洵用突厥语问道。 一位突厥装扮的姑娘打开了木门。宋洵天生一副柔弱相,就是这姑娘看起来,也比他要魁梧几分。 “你好。” 宋洵点了点头,说到:“你好。我是路过此地的旅人,可否在姑娘家借宿一晚。” “请。” “多谢。” 进到屋子里后,宋洵将披风的帽子放了下去。 姑娘为宋洵端上了一碗酥油茶后问道:“你是中原人?” 宋洵身上还着着中原服饰。虽然如今两国关系有些僵持,不过却一直有着商业往来,若扮成突厥人,反而显得刻意。 “是。” 姑娘十分热情地说道:“我叫查娜尔,你叫什么名字?” “宋洵。” “你是商人吗?你的货物呢?” 宋洵这次也真算是倒霉透顶了,半路上马病死了,可偏偏四周又荒无人烟,他走了大半天才看见查娜尔的小木屋。 “路上马病死了,货物运不了了。” “哦。”查娜尔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我打算去突厥国都进一批货再返回中原。” 说罢宋洵笑了,的确是进货,只不过进的“货”是戚渊而已。 “我不久之后也要去到国都,我的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们都在那里。” 宋洵突然来了好奇心,问道:“那你为何居住在此?” 查娜尔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说道:“我在等一个人,我喜欢的人。” “为何要在这里等?” 查娜尔抿了抿嘴唇,说道:“因为他和你一样,是个中原男人。” “能让查娜尔喜欢,想必他一定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查娜尔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可以带你去国都,当你的向导,他要明天春天才会来哩!” 宋洵觉得查娜尔十分有趣儿,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来时能尽快见到自己,甘愿舍弃国都的繁华,提前许久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一个人居住着。 突厥国都。 查娜尔将宋洵安置在了一间客栈,告诉宋洵自己要回家一趟,明天来找他。 待到确认查娜尔已经走远后,宋洵走进了客栈旁边一家中原人开的蜜饯铺子。 宋洵用中原话说道:“有甜枣吗?要酸的,不要甜的。” 铺子老板说道:“既是甜枣,哪还有酸的?” “我不管,我就要酸的。” 铺子老板把宋洵引进了铺子里面。 “是阁主派来的人吧。” 宋洵一笑,说道:“我就是阁主。” 铺子老板跪下对着宋洵行礼。 “参见阁主。” “嗯。” 铺子老板提起衣袍站了起来。 “阁主要调什么信息?” “戚渊。” “是。” 铺子老板去整理相关资料。 宋洵想了想,又开口说道:“还有赵烨。” 宋洵离开赵烨已有快将近一月的时间,北上途中虽然抽调了不少大宣京都的消息,却从来没有过问过赵烨。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铺子老板递给了宋洵两个信封。 “上面一个信封是楚王的消息,下面的是戚渊的,里面还附有突厥目前的局势。” “好。” 回到客栈,宋洵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上面一个信封,几乎不带喘气地读完了它。 这一个月赵烨和刘相的政斗十分激烈,不过最令宋洵牵肠挂肚的却是信纸上最后一句话: 『十日前楚王因病告假,疑似不在府中,还待探子确认』 他是来找自己了吗? 宋洵又打开了第二个信封。 读完后宋洵将两封信在蜡烛上点燃,扔进了火盆里。信纸连同信封在火盆里渐渐化成了灰烬…… 宋洵这段时日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影卫按照他的吩咐比他提前到了突厥国都,早已做好部署,现在差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间点。 在突厥国都大约待了半月的时间,宋洵开始了他的计划。 已是深夜,宋洵披着黑色斗篷行走在偏僻的巷口,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就是这了! 宋洵停下了脚步,他顺利来到突厥国都以及一路上的毫无阻碍使他警觉起来。 有一个人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带着他飞上房梁。 宋洵第一反应是用脚踢对方下盘。 “嘶——,长能耐了啊。” 宋洵怔住了,这个声音…… 是他! 几个突厥人提着灯从路上走过,从他们步伐的稳健来看,都是习武之人,并且绝非俗流。 赵烨小声对宋洵说道:“去哪?” 宋洵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位置,赵烨带着宋洵使轻功飞了过去。 宋洵拉着赵烨闯进了房间。 屋内,一个中年人正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对二人的闯入并不感到惊讶。 赵烨拔出了剑,瞬移到中年人面前,将剑对准了中年人的要害。 “戚、渊。”赵烨一字一顿地说道。 “楚王殿下找老夫一定找得很辛苦吧。” “还好,不辛苦。” 宋洵趁二人废话之时看了看戚渊写了些什么。 “戚前辈写这些药方做什么?” 戚渊不屑地说道:“这都是些失传已久的药方。” 宋洵微微一笑,说道:“戚前辈真厉害!” 说罢宋洵踱步至赵烨身旁,继续说道:“晚辈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戚前辈。” 戚渊捋了捋胡子,说道:“爱问不问!” 宋洵嘴角抽了抽,这脾气,还真是跟某人……如出一辙。 “前辈可知道山河图?”宋洵摆出一脸诚恳的模样。 戚渊怔住了,回过神来之后问道:“你怎会知道山河图?” “想知道,自然便可以知道。” 戚渊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说了,你们可以放过我性命?” 宋洵点了点头,看向赵烨,又补充了一句。 “只要你肯殿前指认淑妃谋害先皇后及先祈妃一事。” “老夫答应你们。这山河图,是我戚家世世代代镇守的秘密,山河图藏天下宝藏……” 宋洵低声对赵烨说道:“他在拖延时间。” 赵烨点了点头,说道:“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一代人传一代人,山河图在哪儿也早已没有人知道了,我们一族人也只是知道这个秘密而已。” “戚前辈还真是废话连天啊。”宋洵嘲讽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难道你们以为今天,你们能活着走出这儿么?” 宋洵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说道:“试试看。” 赵烨拉起了宋洵的手,用脚踹开了门,提起剑与院子里的突厥武功高手厮杀。 宋洵用另一只手吹响了玉哨,十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虽然有了影卫助力,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只能勉强应付。 突然间,一道刀光朝着宋洵闪来,而赵烨正巧被另一人拖住,眼看刀就要刺破宋洵喉咙,赵烨立刻将宋洵揽入怀中,独自扛了那一刀。 “没事吧?” 赵烨摇摇头,带着宋洵飞出了院子。 突厥返京都 赵烨带着宋洵一直逃到了郊外,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 “赵烨!你没事吧!” 看着宋洵满脸的担心,赵烨笑了。 “之前在末城时你故意误导本王回京,是害怕本王有事吗?” “问这些问题干嘛?” “刀上……有毒。” 宋洵完全怔住了。 一滴清泪缓缓地从宋洵脸上划过。 “本王记得你说过,你的世界只有本王,”赵烨还特意把那句话念给宋洵听,“‘吾之世惟子’。” “你死了就都不作数了!” “谁说的本王会死?” “你不是说刀上有毒吗?” “谁说的中毒就一定会死?” 宋洵此刻真想将赵烨生吞活剥了! 宋洵往赵烨胸口上拍了一巴掌。 “哎哟!” 宋洵翻了个白眼,说道:“今天你话怎么这么多?” “本王好久都没有和阿洵说话了。” “……” “滚吧你!”宋洵站起来轻轻踢了赵烨一脚。 赵烨从地上站了起来,嫌弃地把自己手上的泥土往宋洵的斗篷上抹了抹。 “……” 赵烨对着宋洵一笑,说道:“走吧。” “好。” 没走两步,赵烨出乎宋洵意料地倒了下去。 果然还是逃不出那句话,赵烨一笑,八成就没什么好事…… 赵烨有些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房内不再是突厥的装修风格,而是大宣王朝古朴而气派的装修风格。对!正是他和宋洵上次来末城时县令安置他们的地方! 宋洵走进了门,赵烨立刻将眼睛闭上装睡。 宋洵走到床边坐下。 “醒了?” 赵烨睁开了眼睛,抓住了宋洵的手,问道:“你怎么知道?” “哼,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赵烨露出一抹坏笑。 “那阿洵猜猜本王现在在想什么?” 说罢赵烨不给宋洵回答的余地,起身吻住了宋洵。 许久之后,赵烨才放过了宋洵。 “戚渊呢?” “死了,不过死前他把所有事都坦白了。” 从突厥国都到末城,赵烨有些不相信自己晕了这么久,问宋洵道:“为何本王现在才醒?” “我给你下了迷药。” “还真是长本事了。” “……” 宋洵怀疑赵烨是不是还对自己踢他下裆的事耿耿于怀。 宋洵赶紧岔开话题。 “这次我们能够回来还多亏了一个突厥姑娘,她叫查娜尔。” 赵烨面色黑了几分。 宋洵故意装作嗅鼻状,说道:“殿下,什么味道啊?” 宋洵又装作思考状。 “好像是醋坛子打翻了。” 说罢宋洵在赵烨额头上亲了一下,像哄小孩似的说道:“好了啊,听话,真够熏人的!” 赵烨长舒了一口气,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和你一起。” 赵烨用手刮了刮宋洵的鼻梁。 “真乖。” “……” 那日。 没走几步,赵烨便晕倒了。 宋洵十分焦急,不知道是出于本能反应还是怎的,即使知道这样做没有用,宋洵也还是拼命地想摇醒赵烨。 尽管宋洵吹了好几次白玉哨子,然而影卫还是没有出现。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宋洵是第一次觉得这么的手足无策。 远方传来一点微弱的灯光,宋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赵烨扛到一颗树的后面。 现在的他只能祈祷,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把赵烨挪一个位置了。 万事总是如此的巧合,来人竟是查娜尔。 “这是怎么回事?”查娜尔十分惊讶。 宋洵活的这些年来,从没有求过任何一个人,他只靠自己,且坚信别人都是不可靠的。可是现在,因为赵烨,他不得不求查娜尔。 “我求你救救他!” 查娜尔没有多问,帮助宋洵带走了赵烨。 来到查娜尔家,宋洵才知她是突厥国师的女儿。 查娜尔很乐意帮助宋洵,为赵烨找了突厥上好的医生,并且答应宋洵准备了迷药。 临别之际,查娜尔将一封信递给了宋洵,生硬地用中原话说道:“请把,这个,带给,我,心爱的人。” 宋洵答应了。 随即查娜尔将那人的信息对宋洵说了一遍。 “放心,我一定会带到的。” 大宣京都。 兜兜转转,宋洵和赵烨再一次从末城返回了京都。 宋洵回到了翰林院,找到了自己的老师。 “隐竹的事您怎么解释?” 林老先生对自己安插在宋洵身边的眼线被发现丝毫不感到惊奇。 “洵儿,我劝你早日回头啊!圣心难测,说不定哪一天……唉!” “老师,学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种种后果。这是学生自己选择的路。” “唉!拗不过你,你记住,凡事一定要把握好分寸。” “学生谨记。” 林老先生注视着宋洵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摇了摇头。 “正好今天你来了,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嫣儿到了要出阁的年纪了,前几天对她父亲袒露了心迹,说她早已把你当做心上人……” 宋洵打断了林老先生的话,说道:“学生是不会娶林嫣儿的。” 林嫣儿是林老先生的长孙女儿,小辈里面就数她最得林老先生喜欢。由于从小得到林老先生的亲自教导,故这林嫣儿可是整个京都数一数二的才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然无父无母,这件事就该我做主!” “学生已经有心上之人了。” 说完宋洵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一向偏爱宋洵的林老先生这一刻强硬起来,说道:“我自会进宫向皇上请求赐婚,到时候便由不得你。” “那老师大可试试。” 宋洵闲来无事,加之林嫣儿也闲,时不时派人去给他送些什么东西,故宋洵决定去楚王府避避。 “宋大人,您还记得我们吗?” 宋洵笑着摇了摇扇子,说道:“阿九,李襄。” “正是属下。” “殿下呢?” “在书房。” 宋洵摇着扇子悠哉悠哉地走向了赵烨的书房。 “殿下。” “阿洵,本王这儿有上好茶叶,不妨来品品?” 赵烨从翰林院的学士口中打听到这位宋公子爱茶爱琴爱书画,特意在府中准备了好茶,以防宋洵哪天上门。 婢女在一旁的茶水间煮好茶之后为赵烨和宋洵上了茶。 宋洵喝了一口茶,还没有咽下去,就见魏澄跑进书房对着赵烨一拜。 “林家小姐又为宋大人送去了一幅画。” 宋洵“噗——”的一声将茶水喷在了赵烨的脸上。 …… “殿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魏澄:这下肯定玩完了…… 赵烨微愠道:“宋洵!” “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帮您舔干净?” “……” “再说了,谁让魏澄非要说一个‘又’字。” 宋洵成功的把锅甩给了魏澄。 魏澄:我太难了…… 烨洵终表白 赵烨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宋洵讨好地说道:“殿下你放心,林嫣儿我是不会娶的。” “那你想娶谁?” 宋洵被难住了,说娶赵烨好像也不对啊! “嗯……这个……” 一旁的魏澄十分不识相地没有退下去。 赵烨已经走到了宋洵的面前,宋洵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赵烨轻含住了宋洵的唇。 魏澄捂眼、转身、跑。 与前几次不同,这次宋洵觉得被赵烨吻得生疼。 四周好像都安静了,只能听见唇舌交|织的渍渍水声。 赵烨不满足只将战场放在嘴唇了,他顺着宋洵的肌肤一路往下,在宋洵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小红印。 “本王没有让魏澄随时报告你的消息。” “哦。” “你真好看。” “……” 宋洵嘴角抽了抽,这话题岔得有些远了吧? “本王越看你,就越觉得好看。” “……” 等等,他好像读懂了什么…… 赵烨坐了下来,把宋洵放在了自己腿上。 宋洵感觉下面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在顶着自己。 “赵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流|氓了?” “遇见你之后。” “……” 这样就把锅甩给自己了?宋洵想了想自己甩锅给魏澄,勉强接受了赵烨的答案。 “其实老师挺想让我娶林嫣儿的。” “那阿洵想娶谁?” “……” 宋洵: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那……殿下呢?” “本王想娶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宋洵感到脸火辣辣地烧。 “你跟本王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宋洵苦笑道:“可能是我背负得太多了吧!有时候甚至觉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本王可以做你的根蒂。” 宋洵怔住了一小会儿,随即说道:“哈哈哈哈哈哈……殿下,子扬需要在你身上种菜吗?” “宋洵。” “嗯?” 赵烨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喜、欢、你。” 宋洵明白,一个“我”字,代表了赵烨此刻是放下了身段,平等地向他表白。 “我也喜欢你。” 宋洵思索片刻,对赵烨说道:“我一会儿回来!” 宋洵走出了房门,魏澄行礼道:“王……宋大人,你的脖子……” 宋洵这才想起来脖子上的印记,连忙用手捂住。 “是属下擅自报告宋大人的消息给殿下的,害怕宋大人被别人抢走。” “……” “魏澄啊,你去找丫鬟借些胭脂水粉,另外吩咐膳房,我一会儿过去。” “是。” 等等…… 他家王妃怎么吩咐得这么行云流水,十分自如呢? 也对,人家是王妃,是楚王府主母,魏澄连忙跑去办事。 宋洵挽着袖子,满身都是面粉,为赵烨端上了一盘糕点。 “殿下,您吃点糕点!” “嗯?” 宋洵小声地说道:“在漳州,亲自给男子做糕点代表着倾慕已久,愿意……” “愿意什么?” “嗯……”宋洵的脸“唰——”地红了。 “以身……相许。” 宋洵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他究竟是在暗示些什么啊! “阿洵就那么想本王……嗯。” 宋洵猜到那个“嗯”字究竟代指了什么内容…… 他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 “还是快吃糕点吧。” 赵烨拿起一块糕点,仔细打量着,这糕点卖相倒是极好。 赵烨轻咬了一小口,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怎么样怎么样?” 看着宋洵期待的眼神,赵烨不忍心说出实话,用手轻轻揩了揩宋洵脸上的面粉。 “好吃。” “真的吗?”宋洵两眼放光。 “嗯。” 宋洵端起糕点走向了了魏澄。 “魏澄啊,你也吃一个吧。” “嗯好,王……” 赵烨说道:“私底下可以叫王妃。” 魏澄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嘴中。 “……” “王妃好手艺。” “那是自然。”赵烨补充道。 宋洵用笔尖沾了沾磨,在纸上勾勒出一条条线条。 是赵烨。 “隐竹,去给我把画晾干后收好。” 话毕,宋洵才想起隐竹已经不在了。 “洵儿哥哥!” 一个粉衣姑娘映入眼帘。 弯眉杏眼,鼻梁挺拔,下颌微尖,朱唇玉齿,嘴角如弦月般微微翘起。 虽算不得绝美,却也能算作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来人正是林嫣儿。 林嫣儿手持一幅画卷,对宋洵说道:“嫣儿作了一幅画,还想请洵儿哥哥为我指点一二。” 宋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的画扔到案几底下,然而还是被林嫣儿瞥到了。 “这画的可是楚王殿下?” “呃……没什么,我画着随便玩玩的。” 林嫣儿没有多在意,将画卷展开了。 是一幅花鸟画。画卷中的麻雀站在枝头,正欲飞起。 宋洵知道,花鸟画看似简单,但却很难画出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而林嫣儿的画,少的正是那种感觉。 “鸟儿欲飞,这幅画虽然十分神似,但太静了,少了一种动感。” “嫣儿受教了。” “论起评画,老师比我擅长多了,嫣儿不妨去问问老师怎么看。” “洵儿哥哥已经指出了其中的不足之处,嫣儿不想再麻烦祖父了。” “嗯。” 宋洵正欲出门。 林嫣儿叫住了他。 “洵儿哥哥!” “怎么了?” “你打算去哪儿?” 宋洵觉得很有必要让林嫣儿死心,说道:“去见我心爱之人。” “嫣儿也要去,嫣儿想看看能得洵儿哥哥喜爱的究竟是哪家姑娘?” “你就不必了。” “洵儿哥哥!” 宋洵走进了京都最有名的一家茶馆。 歪打正着,撞着赵烨了。 宋洵有些后悔说了那句“去见我心爱之人”了。 “阿洵也在啊?” “殿下好。” 魏澄跟在赵烨身后,道了句:“王妃好。” “嗯。” “殿下,子扬还有朋友要见,恕不奉陪。” 赵烨撇了撇嘴,说道:“阿洵还有什么朋友比本王重要?” “魏澄,带你家王爷回去,他欠你的俸禄我全部还给你。” “是!” “你以为本王不想走,魏澄能把本王带走?” “王爷肯定不愿为难子扬。” 赵烨离开了。 烨洵共床枕 宋洵走进了最里面的那间茶室。 “宋大人来了?怎么没有带人?” “我们可是来谈交易的。” 宋洵在一蓝衣青年对面坐下。 “一百万两黄金。” 蓝衣青年笑了笑,说道:“宋大人真是豪爽,不过在下想再提高一点儿价格。” “直说,要多少?” 宋洵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茶。 “二百万两。” “没有问题,我再追加五十两吧,二百五十两黄金。” 蓝衣青年面色有些难看。 宋洵打破尴尬的局面,说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宋洵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接着起身,对着蓝衣青年说了句:“茶不错。” 蓝衣青年看着宋洵离开,目光悠远而难测。 宋洵刚一踏进门,就看到赵烨坐在自己屋子的椅子上,盯着自己…… “见的朋友是谁?”某人是非常容易吃醋的。 “其实这是第一次见面,我们只是合作伙伴。” “第一次见面就是朋友,第二次见面是不是就成你夫君了。” “……” 这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这还是赵烨么? “殿下,我发现一个问题。” “嗯?” “您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本王有吗?” 宋洵肯定地点了点头。 “本王当初因为刘相否认过本王的一次进谏,本王便和那只老狐狸杠上了。后来,刘相曾三番五次想与本王交好,都被本王拒绝了,对立的局面就一直延续到现在。” “……” 宋洵算是明白了,赵烨哪里是变得这么小气?而是他一直都这么小气…… 宋洵猛然想起自己也否认过赵烨的进谏,不由得有些后怕…… “本王就是这么小气一人。” 宋洵一刹那竟然觉得吃醋的赵烨有些可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我会全部向你坦白的。”宋洵说道。 赵烨站了起来,将宋洵揽入自己怀中,对后者说道:“我相信你会的。” 赵烨把玩着宋洵的手,两双生得及其好看的手摆在一起,煞是养眼。 “本王记得阿洵说过要一身相许。” 声音十分低沉,炽热的气息喷在宋洵耳上,后者的耳朵霎时红了,脸上也渐渐泛出红晕,宋洵感到自己的脸正在火辣辣地烧。 “不知阿洵说过的话可还做数?” “……” 宋洵把头低了下去。 “今夜本王要留在阿洵这里休息。” “……那王爷在这里好生歇息,我去大理寺住……” 赵烨堵住了宋洵的唇。 “唔……” 是夜。 宋洵跟赵烨同睡在一张床上,但由于身旁多了个家伙,宋洵怎么也睡不着。 宋洵看着赵烨,那张脸十分俊美,似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宋洵忍不住吧唧一口…… 然而,某些人以为某些人睡着了,但是某些人根本没有睡着…… 忍不住亲一口换来的结果是…… 赵烨欺身而上。 宋洵有些微微发抖。 “你……轻点……” 赵烨在宋洵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笑道:“想什么呢?” “……”宋洵是不会承认自己刚刚在想什么的! “睡觉。” “哦,好。” 宋洵还是睡不着,一连翻了好久个身。 “别乱动。” “……你还没睡啊……” 赵烨把宋洵揽到了自己怀里。 那是多么温暖的怀抱啊! 宋洵就这样依偎在赵烨怀里睡着了。 “禀皇上,突厥屡次越过边境线,在我大宣境内作乱,臣恳请皇上发兵讨伐突厥。”刘相说道。 “臣附议。”宋洵向旁边走了一步。 “前尚药局尚药戚渊学识渊博,心系天下,一生救人无数,奈何惨死于突厥人之手。臣恳请皇上发兵讨伐突厥。” 赵烨见宋洵如此说,也向旁走了一步。 “儿臣附议。” 众臣惊讶。 楚王殿下……居然没有否认刘相??? “儿臣也附议。” 说话的是齐王赵焌。 这齐王同他皇兄赵烨一样,面容俊美,不知是京都多少女子的心上人。但与赵烨不同的是,赵焌少了些冷冽,看起来比赵烨好相处得不是一丁半点儿。 见大宣朝中三位权势最大的人都发话了,众臣纷纷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此事还待朕斟酌,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皇帝身旁的老太监听见后立刻扯着嗓子喊道:“退——朝——!” 众官齐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走了之后,众臣才站起来,纷纷往外走。 宋洵趁着人多眼杂,悄悄地绕过大殿进了宫。 唯一注意到他的,只有赵烨一人。 “来,给朕说说此番去突厥的奇遇吧!” “子扬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戚渊当真是突厥人杀的?” 宋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本来戚渊是不会死的,可偏偏遇上了突厥人,他就不得不死了。” “嗯。” 皇帝显得对他的回答十分漫不经心。 “林奇来找过朕了,说想把嫣儿嫁给你,你看如何?” “子扬不会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 “那宋郎可有心上人?给朕说来听听。” 宋洵微微一笑,说道:“他是个普通人,不足挂齿。” 皇帝笑道:“不愿说就算了,朕不强求你。” 沉默了一会儿,皇帝又开口说道:“朕想给楚王和刘相牵一条线,让刘相女儿嫁给楚王,你看如何?朕真是想想都觉得有趣。” 宋洵怔了一小会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刘相和楚王化干戈为玉帛,只恐大宣朝政皆归二人掌控。” “以你的了解,二人会交好么?” 宋洵顿了顿,说道:“人心最是难测。” “朕觉得宋郎能测得很好。” 出宫时,宋洵意外发现赵烨在宫门口等自己。 “直到如今本王才猜到,宋阁主的主子竟是我父皇。” 宋洵微微一笑,说道:“与其做一颗棋子,不如做那个下棋的人。” “那本王想做那个与你对弈的人。” 宋洵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你还记得在末城时我对你说过,这背后有一只手,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吗?” “记得。” “他算准了你一定要捉活的戚渊,却没算准我用迷药把你直接运回大宣。” 赵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宋洵说道:“那阿洵有没有趁着本王被迷|晕做出什么事情?” 赏星光弥漫 “……” “我可是非常洁身自好的。” “哦?是吗?本王怎么记得有人半夜偷亲本王?” “……” 宋洵嘴角抽了抽,好像赵烨亲自己的次数比自己主动的时候多得多吧? “跟我回王府?” 宋洵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朝服还没换呢!” 赵烨默默记下了,要在楚王府给宋洵备几件衣服,看宋洵平日里多着白衣,那便白色吧! “那我陪你。” “好。” 话以出口,宋洵才觉后悔。 陪自己……换衣服???自己还“好”,好什么好,好个毛线啊! 赵烨也还未褪去朝服,两人就这么走在大街上……还真是引人注目…… “紫色的朝服好像是亲王穿的吧?” “看上去他旁边那个好像还是个四品官哩!” “现在的官员怎么这么招摇,都不坐马车的?” “人家有权有势,人家乐意!” “算了算了,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 宋洵弱弱地开口问道:“你马车呢?” “因为等你,所以本王让马车夫先回去了。” “……” 赵烨好像……又把锅往自己头上扣了? “我的马车好像还在宫门口……” 赵烨冲着宋洵一笑,说道:“本王对你的马车夫说了,本王会亲自送你回去。” “……” 围观的人都看够了稀奇,散去了大半,然而总有些怀春的少女一直注视着赵烨与宋洵二人。 “那位公子生得真好看,温润如玉,你看你看!他笑起来真是要了我的命!” “的确好看,但我更喜欢他旁边那位,虽然有些冷冰冰的,但话本里不都这么写的嘛,冰山少爷愿意为自己喜欢的姑娘融化!” “人家说什么也不会为你融化就是了!” …… 宋洵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径直走去拿衣服。 然而某些人对某些人没有理会自己的行为十分不高兴。 宋洵拿起衣服准备走到屏风后面时,被赵烨拦住了去路。 “叫夫君。” “……” “别闹!我要换衣服!” 某些人居然以为他在开玩笑? “叫不叫?” “让开。” 宋洵非但没有等到赵烨让开,而且还等到了一个措不及防的吻。 这是一个十分霸道,充满了占有欲的吻,男人的气息借着吻被毫无遗漏地展现了出来。 宋洵被吻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满脸涨得通红。 赵烨松开了宋洵的唇,然后在宋洵脖子上咬了一口。 “嘶——” “叫不叫夫君?” “夫……君……” “嗯,真乖。” “……” 宋洵到屏风后面将衣服换好了,然后走到铜镜前打量了一番自己。 看来有必要做几套高领的衣服了。 宋洵想着。 赵烨看着宋洵出来,打量了一下宋洵,然后面露嫌弃地说道:“头发乱了。” “……” 赵烨亲自为宋洵整理好了头发。 “阿洵,其实本王想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 “那你是不满意我是男的喽?” 赵烨摇了摇头,非常认真地对宋洵说道:“本王想光明正大娶你。” “本王想光明正大娶你。” 这句话一直在宋洵脑中回荡,使得他想起了今日皇帝说过想给赵烨赐婚。 他要是个姑娘那该多好! 赵烨要争储君之位,然而谁又能忍受未来的天子是个断袖呢? 宋洵思衬再三,最终决定开口。 “今日陛下对我说,想把刘相女儿嫁之与你。” “本王不会娶。” “殿下,你是要争储君之位的人……” 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再多的千言万语,此时此刻也都与这个吻融为一体。 “本王发誓,本王爱的只有你一人。” 宋洵想到赵烨喜欢自己叫他“夫君”,于是乎,轻轻唤道:“夫君。” “叫本王什么?” “没什么……” “本王还以为这辈子除了刚才逼你那声,再也听不见一句‘夫君’了。” 宋洵火速羞红了脸。 “娘子。” “……” “能不能……换一种称呼啊?” “不能。” “哦。” 赵烨看着宋洵那双清澈明亮却又令人看不透彻的眸子,他知道,藏在宋洵眼底的,是自己…… “洵儿哥哥!” 门外想起了林嫣儿的声音。 宋洵立刻拉起了赵烨的手,寻找藏身之处。 谁知赵烨一笑,带着宋洵从窗户而出,奔向了楚王府。 今日难得无云,宋洵和赵烨一起在楚王府院子里看着满天繁星。 “阿洵,你说,哪一颗星星是最亮的?” 宋洵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他也是离本王最近的一颗星星。” “嗯?” “你眼里星光弥漫,本王一生都无法忘掉。” 说罢赵烨笑了,笑得及其温柔,与平日的冷酷无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温柔,是发自眼底的,宋洵明白了,赵烨也只不过是一个用坚硬的外表来掩饰内心的柔弱的人。 这一次,是换宋洵沉默,赵烨滔滔不绝地讲了。 道尽了话语,赵烨躺了下来,宋洵也躺了下来,只不过和赵烨方向相反,二人的头挨在一起。 晚风清清的吹着,在这夏日竟有一丝的凉意。 二人同时转头去看对方,薄唇相抵。 从遇见你开始,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该来的还是来了。 皇帝下旨赐婚,将刘相长女刘湘湘许配给楚王赵烨。 宋洵不常上朝,自那之后,便再没见过赵烨——赵烨不来寻自己,自己也不去楚王府见赵烨。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转眼间,便到了赵烨大婚的日子。 来往楚王府的宾客络绎不绝,然而宋洵没有去。 纵使宋洵许久没有见到赵烨,但他也不愿去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和他人成婚。还有一个原因,他这些天一直在追查戚渊一事,今日,他要去见一个人。 京都某偏僻处一间小屋。 “曹、世、林。”宋洵戴了一个面具,一字一顿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正是在下。” 回答宋洵的人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少年,普通到丢到人群里就会消失。 “希望阁主能履行诺言。” “自会。” 叫做曹世林的少年对宋洵吐露道:“我家是做镖局生意的,家父正是东南镖局的头子……” 前面这些话对宋洵来说全是废话,他在与别人见面之前就会查清楚那人的背景、身份。 过了一会儿,宋洵才从曹世林口中听到他想知道的内容。 “一日,一个神秘人找到了我,想要我加入他所创建的神秘组织——三清阁。他需要我为他做的事不过向他提供一定的钱财和信息,并且他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父亲儿子众多,他可以帮我顺利继承东南镖局。” “那个神秘人可有什么特征?” 曹世林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宋洵想了想,神秘人的藏身之处想必眼前这个少年是不会知道的,于是他干脆问道:“他最后一次与你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可否告诉我?” 曹世林想了一阵,回答道:“应该是几个月前了,在我房间。” 宋洵对曹世林说道:“多谢。答应你的,我会做到的。” 说罢,宋洵转身离开。 宋洵的生辰 天已经黑了,因楚王大婚,取消宵禁,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宋洵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今天是赵烨大婚之日,不觉泪目。 宋洵听不见人们喧哗,倒是赵烨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 “本王可以做你的根蒂。” “你眼里星光弥漫,本王一生都无法忘掉。” “那本王想做那个与你对弈的人。” “本王总有一天会揭开你的面纱的。” …… 兜兜转转,前方就是楚王府了。 宋洵驻足望了好一阵子,才失落地回去。 回到房间后,宋洵洗了一把冷水脸。 宋洵没有用帕子擦拭,水滴顺着耳边的头发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长长的睫毛上还停留这几颗水珠,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咔吱——” 宋洵的房门被推开了。 宋洵回头一看,恰巧对上赵烨的目光。 来人穿着新郎的喜服,脸上泛了些红晕,步伐已不似从前那般稳健,似是有些微醺。 宋洵:这得是喝多少酒啊??? 宋洵站在原地,就那样看着赵烨。 男人的唇有些略微发烫,落在了宋洵的唇上。 不知是会传染还是怎的,宋洵竟也感到浑身发烫。 宋洵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然后闭上了眼睛。 无数的情意绵绵在交|缠的舌尖摩挲,吻里面还带着些酒气。 宋洵感到有什么东西,热热的,顺着自己的脸庞一直往下。 赵烨松开了宋洵,似是清醒,又似是糊涂地说道:“本王的成亲对象只能是你!新婚快乐,阿洵。” 宋洵将头埋进了赵烨的胸口,眼泪像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新婚快乐! 宋洵在心里对赵烨说道。 …… “啊……嘶……” 宋洵觉得浑身酸痛,起个床都成难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坐了起来。 倒是赵烨,精神好得很。 “阿洵醒了?” “嗯。”宋洵点了点头。 “现在是几时了?” “辰时了,本王下早朝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宋洵嘴角抽了抽。 赵烨身体原来这么好的么? 卯时上朝,官员一般寅时就要在殿前等候,他家王爷和他折腾了大半天还要半夜起床去上朝??? “你昨晚留下刘湘湘一个人真的好么?” “那本王要留下阿洵一个人?” 宋洵微微一笑。 “六月二十九。”赵烨念叨着昨日的日期。 好像,某人的生辰要到了啊! “想什么呢?” “想你。” “……” “我不就在你面前么?” “那也想。” 宋洵觉得赵烨真是越发的可爱了。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随着最后一丝夏意地消逝,秋天是真的来了。 接踵而至的,是宋洵的生辰。 宋洵被赵烨蒙住了眼睛,在后者的牵引下一步步地走着。 宋洵不知道赵烨这次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反正不要像乞巧节那样送他一尊自己的雕塑就行了。 那尊雕塑现在还摆在宋洵卧房里,用赵烨的话说,是要他“睹物思人”。 “到了。” 万千的明灯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照亮。 “又不是什么节日,放什么孔明灯啊?” “你的生辰,便是这世间最重要的节日。再说了,今天是不是鬼节吗?” 从出生到现在整整二十年,宋洵都没有好好过过生辰。小时候,陪伴他生辰的只有母亲的眼泪;后来,连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还有生辰了。 赵烨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为他贺生的人。 “庆祝阿洵暂时和本王同岁了。” 赵烨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串糖葫芦。 与宋洵相处的日子里,赵烨发现他家娘子特别喜欢吃甜的。 “好吃吗?” “嗯!” 漫天的孔明灯向上飞着,白衣少年吃着糖葫芦,多么美的一幅画啊!至少在赵烨看来。 赵烨拍了拍手,十几个楚王府暗卫抬上了一架又一架古琴。 宋洵是行家,自然看得出这些琴的价值不菲。 楚王府真豪!!! 这是宋洵内心的真实想法。 最后,魏澄捧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走到了宋洵面前。 “王妃生辰快乐!” 说罢魏澄将盒子递给了宋洵。 宋洵接过盒子,将其打开。 是一把扇子。 宋洵把扇子缓缓展开,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蒋旻遗作! “喜欢吗?” “自然喜欢!” 见宋洵对着一把扇子移不开了眼,赵烨一把将扇子从宋洵手中抢走。 “赵烨!” “你一直看着它,都不看看本王。” 赵烨将扇子举了起来。 宋洵跳着去够扇子。 “赵烨你有病啊,连扇子的醋都吃!” 宋洵终于从赵烨手中夺回了扇子,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盒子。 “你才是最好的礼物。” “是真心的还是敷衍本王呢?” 宋洵撇了撇嘴,反正敷不敷衍回去都要任你拿捏! 宋洵轻轻地亲了下赵烨。 楚王府一众暗卫纷纷转身。 赵烨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甜甜的,是糖葫芦的味道。 “糖葫芦,跟本王走。” 宋洵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赵烨叫的“糖葫芦”是自己。 远处,一楚王府暗卫拿着一个孔明灯等,到赵烨和宋洵过来后,将孔明灯递给了赵烨。 “一起放灯吧。” “好。” 宋洵伸出手拿住孔明灯。 四只手一齐放开,孔明灯缓缓地飞上了天空。 “许愿吧。” 宋洵点了点头,道了声“嗯”。 宋洵十指交叉,放在胸口前,闭上眼睛,低下了头。 赵烨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许完愿后,宋洵睁开了双眼。 “阿洵许的是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在一个夜晚,两个少年放完孔明灯后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赵烨和宋洵都不知道对方许的是什么愿望,却在自己的愿望里给予了对方最好的祝福…… 遇上赵烨之后,宋洵发现自己变得爱哭起来。这不,宋洵的眼圈又红了…… “是不是觉得本王给你的生辰礼物让你太感动了? “别贫了!” 过了好一会儿,宋洵才继续说道:“有你在,很安心。” 宋洵感到赵烨将自己搂得更紧了。 “你觉得安心便好……”,本王还怕你都不需要本王的胸膛。 后半句是赵烨在心里说的。 宋府乔迁喜 落日余晖,晚霞醉人。 刘湘湘一身白衣,略施粉黛,跟在赵烨身后,亦步亦趋。 “跟着本王做甚?有什么话直说。” 说罢赵烨转身。 赵烨的温柔只属于宋洵,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刘湘湘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镇静自若,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是畏惧的,甚至想过逃跑。 刘湘湘福了福身子,说道:“妾身是殿下的王妃,陪着殿下散步有何不妥吗?” “本王要你陪着散步了么?” 刘湘湘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一日,刘湘湘亲手做了些糕点,提着食盒去书房看望赵烨,却被阿九和李襄拦在门外。 “为何拦本妃?” “殿下有命,任何人不得进入。” 饶是阿九和李襄既未行礼又拦她,刘湘湘也未露出半分愠色。忍一时风平浪静。刘湘湘告诉自己。 “妾身自己想陪着殿下散步。” “你听不懂吗?” 刘湘湘脸上保持着微笑,说道:“还请殿下明示。” “滚。” “……” “是。” 女子以夫为纲,刘湘湘自是在闺阁中就听了无数遍这样的话,既然赵烨让自己滚,那自己便离开。 刘湘湘身旁的丫鬟喜儿撅着嘴说道:“这个楚王还真以为自己不得了了!” 刘湘湘瞪了她一眼,喜儿委屈地应下了一句“不敢了”,缄口不言。 宋洵搬进了自己的府邸。 这朝中官员哪个不是一双慧眼,看出了这宋洵与皇上的关系不一般,纷纷前来祝贺。 “宋大人,恭喜恭喜啊!” “略备薄礼,望宋大人不要见外啊!” …… 不过有一个人是另有所图,那人就是赵烨。 “想本王了么?” “您可要点脸吧。” 声音很小,没有人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一众官员见赵烨前来,立刻跪拜。 “臣等见过楚王殿下。” “起身吧,今日大家都是客人,不必拘于礼数。” 众臣惊愕。 楚王殿下怎么今日这么……善解人意? 跟在赵烨身后的魏澄微微一笑,那还不是因为王妃啊! 赵烨前脚到没多久,刘湘湘便来了。 听闻赵烨去到大理寺少卿的新府邸庆祝乔迁之喜,刘湘湘立刻就赶来了,为的是彰显自己王妃的地位。 “楚王妃娘娘。” “宋大人多礼了。” “娘娘为何不与楚王殿下一同过来?” “哦,”刘湘湘一脸幸福的样子,“殿下本来是要等本妃的,只是姑娘家梳洗费些时间,本妃便让殿下先过来了。” “……” 宋洵嘴角抽了抽。 瞧这谎撒的,还真是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捏造、无可救药…… “殿下与娘娘真是恩爱,可要羡煞旁人了。” 刘湘湘笑得更加明媚娇艳了。 “娘娘还请入座。” 所有来宾悉数到达后,宋洵才走进了设宴的园子。 招待晚客人们之后,又要送客,还得笑脸相迎。 前来祝贺的官员走完之后,宋洵感到精疲力尽,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不料被赵烨堵住了。 送客的时候居然忘了赵烨这茬!宋洵头大。 “本王与刘湘湘恩爱吗?” “……” “啊?” 宋洵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前脚刚搬进来,后脚下人就被赵烨给收买了。 “怎么着也得奉承两句吧……” 宋洵越说越没有底气。 “你奉承本王了么?” “……” 宋洵嘀咕道:“怎么没奉承过?” “嗯?” “夫君。” 宋洵发现,对赵烨最有用的就是这两个字。 “唉,娘子。” “……” 宋洵对着赵烨挤出一个微笑,将他推到了宋府门口。 “殿下,现在还请您滚回楚王府。” “明天来看你。” 赵烨转身欲走,宋洵说道:“……还是我去找你吧……” 赵烨回头看了宋洵一眼。 “阿洵要说话算话,否则别怪本王找上门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罢还留下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翌日一早,刑部的官兵就冲进了宋府。 “哦?这么早,您有何贵干?”宋洵笑着对这对官兵的头子说。 “刑部奉命收押宋大人,还望宋大人配合小的。” “你且先说说看发生了何事?” “楚王妃娘娘昨夜从宋大人府邸回去后死在了楚王府。” 宋洵似笑非笑地说道:“哦?是吗?此时既然涉及到楚王妃娘娘,还是交由大理寺吧,你们刑部也审不出个什么来。” “刑部无法处理的案子才会交由大理寺处理,还望宋大人不要越级。” “且先不说此事涉及刘相你们刑部处不处理得起,你说我越级,那不应该是京兆府无法处理的案子才交由你们刑部吗?” 头子面露难色,他没想到这宋大人竟是如此巧舌如簧。但他若是把人得罪了,最后又判定这宋大人无罪,他可还怎么活啊? “怎么了,为难了?” “还请宋大人不要为难小的。” “逮捕令呢?” “这……只是上头吩咐,没有逮捕令……” “那还是请回吧。” 刑部官兵灰溜溜地走了。 宋洵履行诺言,去了楚王府一趟。 回来后,刑部官兵拿回逮捕令已经在等他了。 “宋大人,这下可以跟小的走了吧?” “嗯。” 那头子本来还怕这位爷不同意,结果对方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让他一时没缓过来。 刑部大牢。 刑部的牢房十分潮湿,通风也不怎么好,有股奇怪的味道。牢内十分昏暗,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宋洵活动了一下手腕。 这是他第二次被关到牢里了,第一次是拜赵烨所赐,这一次不知道是会谁呢? 隔壁牢房里有一个老头儿,宋洵跟老头儿唠起了嗑。 “不知前辈大名。” “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说不定哪天就入土了。” “前辈就是许肃安吧。” “你如何知道?” “猜的。” 这许肃安是大宣的上一任宰相,据记载是失踪了,人们纷纷猜测。 有人说,他失足掉到河里淹死了;有人说,他看破红尘出家了;还有人说,他被秘密杀害……却没有一个版本是许肃安被拘在刑部大牢。 在见到这个老头儿前,宋洵也没想过。 宋洵被劫狱 “你呢?” 宋洵笑了笑,自报家门。 “大理寺少卿,宋洵。” “年纪轻轻便能坐到少卿这个位置,后生可畏啊!不过,这牢房,进来了,就出不去啦!” “愿闻其详。” “这一层牢房关的都是些朝中重臣,他们也许犯了什么事,又或者是清清白白。但因为知道了些什么,便要在这里关上一辈子。” 宋洵露出嘲讽的笑容,小声说道:“看来那位皇帝陛下是要把我当弃子了?” 宋洵从来都不是皇帝的棋子,他想象过自己的下场,这种情况,比他预期的要好太多。 那位皇帝陛下可能忘了些什么事,虽然宋洵是为他服务的,但是宋洵借他的帮助创建的云生阁、影卫等势力却是只听宋洵一人命令。 许肃安叹着气说道:“知道得越多,不见得就越是件好事。” “那您是知道了什么呢?” 许肃安面色黯淡下去。 “皇后死的真相。” “皇后不是死于淑妃之手吗?其中另有隐情?” 宋洵问完后才觉自己疏忽了,赵烨对自己说的只是赵烨了解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幕后主使是陛下。” 宋洵的心在听到这个答案时咯噔一下。 “还请您细讲。” “话说当年啊……” 赵烨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纵使面色平常也掩饰不了他的焦虑。 今晨宋洵来时告诉他不必担心,自己心里有数,还把云生阁其中一个据点告诉了赵烨,让他必要时使用。然而他又如何能不担心? “殿下,要不我们劫|狱吧?”魏澄看着自家王爷一直担心下去也不是办法,赶紧出谋划策。 “……” 这主意……还真是好啊…… “继续派人盯紧查案的进度和刑部大牢,另外,本王要知道刑部大牢每天的进出名单。” “是。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再去找一个替罪羔羊。” “是。” 魏澄退下了,赵烨继续左右徘徊。 宋洵啊宋洵,你这要本王如何是好! “来人!” 魏澄去办事了,来的是阿九。 “殿下。” “去看看刑部那边能收买多少,就给本王收买多少!” 说后赵烨又附上一句:“不能收买的就抓他们的家人给本王威胁!” “是。” 魏澄和阿九虽然不是宋洵的属下,但和宋洵在相处中多多少少还是有感情的,此时跑腿不仅心甘情愿,更是恨不得自己能马上把宋洵给救出来。 赵烨顺着宋洵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家裁缝铺。 “这位爷,光临小店有和贵干啊?” 赵烨没有吭声,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特制的令牌。 裁缝铺老板仔细看了看这块令牌,嘴里喃喃道:“纹路正确,材质正确……见过阁主!” 赵烨觉得觉得解不解释自己不是云生阁阁主都无所谓,便说道:“里面聊。” 林老先生拖着一把老骨头进宫求见了皇帝。 “禀陛下,林阁老求见。” “宣。” 太监拉长了声音说道:“宣——” 林老先生慢悠悠地走进了大殿。 “老臣见过陛下。” “老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说罢,皇帝又吩咐旁边的太监说道:“快去扶一把老师。” 林老先生在太监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陛下……” 皇帝打断他的话说道:“老师是来给宋洵求情的?” “并非求情,只是老臣的学生,老臣了解,绝不可能杀人。” “哦?” 皇帝觉得有些好笑,心道:是不可能杀人,但策划杀人的事还真没少干! “老臣愿以性命担保,此事与宋洵无关。” “此事还在调查中,老师不必如此操之过急。” “老臣不得不急啊!” 老人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又因过度担心,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嗽,便停不下来,仿佛骨架都要散架一般。 “老师没事吧?快宣太医!” 林老先生连忙摆了摆手。 “老臣……咳咳咳咳……无碍……咳咳咳咳……” “老师,身体要紧啊!”皇帝露出担忧之色,“来人!把老师扶到偏殿休息!” 翌日。 宋洵,被劫|狱了!!! 赵烨本就焦急万分,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急上加急。 宋洵莫名消失,那罪名便会被做实。可恨!究竟是谁? 就在赵烨心急如焚之时,郊外,一个小破屋。 “阁下不辞辛苦把我从牢里救出来,总归不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么简单吧?” 循着宋洵的目光望去,一个男子站立在小破屋中,他身上那种鹤立鸡群的气势和破破烂烂的周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男子着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袍,面容俊美无比。男子眉梢里仿佛藏了几分不问世事的玩世不恭;鼻梁挺拔,嘴唇不薄不厚,恰到好处;下颚线也十分好看。这是一个既不失柔美,也不失男子身上的英武气概的人。 然而人不可能是完美的。男子左眼天生异瞳,呈宝石般的蓝色,且几乎没有视力。 男子挑起了嘴角,略带有玩味地说道:“自然没有这么简单。” 宋洵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我诚挚地邀请宋阁主加入三清阁,宋阁主不会不赏光吧?” “我找阁下很久了。”宋洵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阁主,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一切吗?”宋洵轻笑,“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 “哈哈哈哈哈哈!……”男子笑了起来,那只蓝色的眸子在小破屋门窗透过的阳光地照射下反射出缕缕荧光。 “我要山河图。” “宋阁主果然爽快之人。” 宋洵冲着男子做出一个看似十分真诚但实则十分虚伪的笑容,说道:“戚渊跟三清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必山河图已经在阁下的手里了吧?” “那是自然。” “就没有什么需要我交换的条件吗?” 男子用指尖拨了拨自己的发丝,说道:“宋阁主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聪明人,能和你认识,便是交换的条件。” 宋洵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也不感脸部肌肉发酸,大概是因为他经常笑吧。 “阁下这话说得可不对了,阁下认识了我,我还对阁下一无所知呢。” “景湛。” “凉风起将夕,夜景湛虚明。好名字!” “那我权当宋阁主是在夸奖我了?” 宋洵笑着点了点头。 赵烨率兵征 刘湘湘身亡一案终于有了个了结,不知是个什么缘故,宋洵被判无罪,八成是那位叫景湛的异瞳男子的手笔。 宋洵出狱后,随之而来的是突厥与大宣开战。楚王赵烨被封为常胜将军,奔赴前线,齐王赵焌镇守临安城。 临别之时到了。 赵烨把一块玉佩放到了宋洵手中,然后将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宋洵的额头,微微蹭了蹭。 “平安归来。”这是宋洵对赵烨的唯一一句嘱托。 “会的。”赵烨的声音放得极小,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宋洵脸上。 得到了赵烨的保证,宋洵莫名有一种心安感。 赵烨换上了戎装,骑上了战马,从楚王府向城门奔去。 黑色的披风被风灌起,马蹄踏地的“嗒嗒”声越来越远…… 宋洵站在楚王府门口,看着赵烨离去的背影,只觉心中波澜万千,将手中赵烨给的玉佩又握紧了几分。 “王妃……”宋洵身后传来魏澄的声音。 对于魏澄这样称呼自己,宋洵听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何事?” “没什么……”魏澄还是没有告诉宋洵,那块玉佩可以命令楚王府暗卫,那可是殿下用尽了心血才打造的一支死士队伍啊!魏澄不是不信任宋洵,只是赵烨对宋洵的信任让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比你们家殿下逊色。”宋洵脸上浮起一丝有些不应景笑容。 “是。” 突厥人生性好战,已经连破了大宣好几座城池,赵烨率军赶到时,突厥军队正在进攻乾州。 “乾州必须死守。”赵烨坚定地对众多将领说道。 乾州城是大宣的一座大城,地势条件优越,易守难攻。但倘若乾州失手,敌军只须攻破柳州城,半个大宣江山就唾手可得了。 “将军,只是敌我兵力悬殊,城失了可以再夺回来,将士们死了,便回不来了。” “乾州不能失!”赵烨冷冽的气场吓得在场众将领心跳加速了好几倍。 “报——,突厥军队开始攻城了!” 这是两天内突厥军队对乾州发起的第三次进攻了。 赵烨立刻拿起了自己的佩剑,跑上了城楼。 放眼望去,敌军黑压压的一片,正向乾州这边袭来。 等到敌军队伍走近之后,赵烨一挥手,万箭齐发。 乱箭射死了不少奔在前面的敌军将士,然而同敌军总数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 敌军越来越近,有一些跑在前头的士兵已经架好了云梯。赵烨看见后一脚踢翻了云梯,正在攀爬云梯的士兵仰面摔下去,死状惨烈。 敌军主力不断逼近,越来越多的敌军士兵架起了云梯,往城楼上爬。 上来一个赵烨便杀一个,上来两个赵烨就杀一双。血溅在了赵烨银白色的盔甲上,越发显得那双眼睛寒意四射,杀气十足。 赵烨施展轻功,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与敌军厮杀成一片。长剑所过之处,敌军士兵纷纷倒下。 有个士兵想趁赵烨不备,从背后偷袭。眼看着锋利的矛头就要接触到赵烨背部,令那个士兵没想到的是,赵烨一回头,将他的长矛削成了两段。带有矛头的那一段由于赵烨的剑施加的力,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朝旁边飞去,正好刺中一个突厥士兵。 厮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和人受伤的叫喊声充斥了整个战场。 赵烨的周围已成了一片血泊。 鲜血凝固使他的发丝凝结在一起,脸上、身上血迹斑驳。在突厥士兵看来,他是一个魔头,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 这一战,大宣将士虽勉强守住了乾州城,但死伤过重,所剩的兵力不足五千。 “将军,撤吧!” 赵烨拒绝了。 “只要城还在,便有希望。” 突厥这次发兵显然是有备而来,要想赢得此战希望不大,但赵烨还是打算要殊死一搏。 然而,乾州城还是失守了。 赵烨率大宣将士退到了柳州城。 柳州城同乾州城一样,皆是一座大城,城里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不想远离故土。失了乾州,切不可再失柳州! 虽然兵败,但赵烨率三千将士死守乾州城十五天的事迹可谓是传遍了整个天下。 此刻正在与军中将领商议兵略的赵烨并不知道,有一个人正在北上的路上。 突厥军队夺了乾州后,并没有着急攻打柳州,而是就地驻扎在乾州。 赵烨见敌军没有进攻的趋势,便一个人捣鼓起了炸/药。 “将军,南城门有人要进城。”一个将士向赵烨禀告着。 赵烨奔过去将将士按趴下。 “轰——” 火/药炸塌了赵烨做实验的屋子,等到赵烨和将士爬起来时,早已是灰头土脸,哪有半分将军的样子。 “你刚才说什么?” “南城门有人要进城。” “不是灾民?” 赵烨早就规定过,只要是灾民,皆可以入城,更何况对方是从南方来的,不大可能是突厥安排的奸细。 “从对方衣着上来看,不像灾民,更像是哪位风流公子。对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带我过去。”在军中,赵烨只是主帅,仅此而已,不是什么王爷,故自称也换成了“我”。 赵烨登上了城楼,纵使隔得甚远,赵烨也能认出,那是宋洵! 跟在宋洵身后的其中一人,着着一身黑衣,像木头一样板着个脸,可不就是魏澄! 宋洵开始本来没打算带上魏澄,奈何后者死缠烂打,前者也就同意了。 跟在宋洵身后的还有一名红衣女子和一位白发老翁,皆是赵烨未见过的生面孔。 “开城门。” 吩咐之后,赵烨跑下了城楼,看着宋洵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阿洵,你为何……” 宋洵打断他的话,说道:“还是先把我们安置下来吧。” 宋洵一行人被安排在太守府住下。在战争中,太守府可是最好的居所了。 宋洵就住赵烨旁边,两人好相互照应。 宋洵的唇动了动,“想你了。”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会来柳州。” 宋洵环住了赵烨的腰,说道:“陛下派我安抚灾民,顺带就来了。” 宋洵眼前的这个男人双眼布满了血丝,一看就几天没合眼,宋洵不由得有些心疼。 “我还给你带来了几个得力帮手。那位红衣姑娘叫黎影,擅长用毒,在武功方面造诣虽不高,但轻功极好;那位白发老者唤郑蒲,医术精湛,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只可惜他隐居山林,不被世人所知,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请来的。” “那谢谢阿洵了。”赵烨嘴角上挑,本来极好看的笑容,宋洵怎么看怎么像居心不轨。 “本王好久没有尝尝阿洵了。” 宋洵想往赵烨脸上甩一巴掌,奈何手腕却被赵烨捏住。 “流、氓!” 研火/药成功 “既然阿洵说我是流|氓,那我不妨做一些流|氓做的事情?” 宋洵想一脚给赵烨踹去,但看见对方眼里腥红的血丝,还是于心不忍。 “你好好睡一觉吧。” 赵烨看到宋洵向自己投来关心的眼神,便顺从了后者。 “快点闭眼!” “睡不着,”赵烨撇着嘴,像个小孩子一般,“要阿洵陪着。” 宋洵:“……” 宋洵走到赵烨床边,坐了下来。 “快点睡吧。” “阿洵舟车劳顿,也要好好休息休息。” 宋洵脸上的笑意霎时就没了。 “赵烨你别给脸不要脸!”说着宋洵正欲起身,却被赵烨一把拉倒在床上。 赵烨为宋洵盖好了被子,说道:“乖。” “……” 赵烨在宋洵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闭上了眼睛。 宋洵盯着赵烨看了一会儿,扬起嘴角,随后合上了双眼。 耳畔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赵烨侧过身来,看着宋洵。 对方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赵烨忽然想到宋洵带来的那位老者医术高超,偷偷地溜下了床。 赵烨为宋洵重新盖好了被子,确保眼前这个自己万般怜惜的人不会着凉后,大步向房门迈去。 就在要踏出房门之时,赵烨望了一眼宋洵。 没有表情。 没有往日看向宋洵时的温柔。 赵烨将房门轻轻地关上后,去到了老者的房间。 “咚咚咚——” 赵烨敲响了郑蒲的房门。 “进来吧。” 这是一个略带些沙哑的声音。 赵烨推门走了进去。 “见过前辈。” “别弄这些子虚乌有的礼数了,有事情就说吧。” 郑蒲在捣鼓着一些瓶瓶罐罐,没有正眼看赵烨。 “晚辈有一故人,幼时淋了一场大雨,自此落下病根……” 郑蒲打断赵烨的话说道:“老夫要见了面后方可对症下药。” 赵烨叹了口气,嘴角微微勾起,对着郑蒲行了个礼后退去。 赵烨回房后,宋洵已经醒了。 “去哪了?” 初醒的少年嗓子略微有些干涩。 “处理了一些军中事物。” “哦。” 宋洵没有多问。 “阿洵,若是有一个能根治你病的机会,你会不会放弃?” 宋洵笑着说道:“你想说的是郑蒲吧?我从来不会放弃任何希望,哪怕很渺茫。郑先生说我的病只能靠慢慢调养,你知道,这不可能。” 他必须奔波。 宋洵将头垂了下去,说道:“赵烨,我不能久留。” 赵烨不悦的皱了皱眉,不过转念一想,宋洵呆在这里也不安全。 “突厥发兵后,南方众小国也开始不安分了,战火,已经蔓延到江南了。” 赵烨这段时间确实没有留意过外界的消息,此刻才知道此事。 “所以呢?你要去江南?” 宋洵摇了摇头。 赵烨苦笑着,他猜不透宋洵在想什么。 “赵烨,柳州目前还有多少兵力?” “乾州一战后的残兵加上柳州守备军,共四千余人。” “若是我能弄到兵力,你有把握取胜吗?” 宋洵啊宋洵,你究竟还会给本王带来什么惊喜呢? “有把握。只是军粮……” “我会解决。” 赵烨对上了宋洵的目光。 如一潭死水,深不可测。 但又如此清澈明亮…… “楚、王、殿、下,”宋洵一字一顿,“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叫将军。” “那将军现在该好好休息了。” 赵烨望着宋洵的背影,笑容逐渐收起,倒在了床上。 床上还有宋洵的余温,以及一抹淡淡的清香——是宋洵身上的味道。 连日没有休息的赵烨很快就睡着了。 宋洵随意地逛了逛。 在赵烨管理下的军队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宋洵偶然瞥见一片倒塌的屋子,好奇心驱使他走了过去。 地上有些黑乎乎的东西,宋洵将食指与中指并起,抹了一点,放到鼻下闻了闻。 是火/药! 宋洵去找了个士兵问了个究竟。 “将军近日一直在研究火/药,想把火/药用到军事上。” 宋洵拿着一块手帕,正低头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待到士兵回答完后,宋洵才抬头,道了声谢。 回去的路上,宋洵捏着自己的下巴,边走边想。 对于赵烨的想法,宋洵赞赏不已。火/药原本只用于烟花爆竹,如若真的用在军事上…… 宋洵的手冻得有些发红。 风拂起了他耳边的发丝,通往太守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望上去,有几分凄凉萧条的美。 风虽带来了美感,却并不是完美的。 宋洵感到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到了自己眼睛里。 宋洵用手揉了揉,却感到越发的不适了。 宋洵快步去找郑蒲。 郑蒲检查了宋洵的眼睛后,用两块长木条将杂物取了出来。 “是一种毒虫的毒刺,”郑蒲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拿出了一个,交给宋洵,“早晚各服一次,一次一粒,几日后宋阁主眼睛便可康复。” “多谢。” “不用,只希望宋阁主信守诺言,找到我的外孙女。” “我一向说话算话。” 翌日。 宋洵醒了后,去叩响了赵烨的房门。 房里没有动静。 宋洵转身欲走,恰巧对上赵烨俊颜上那一双如鹰的眼睛。 看到宋洵以后,赵烨眼里的锋芒悉数散尽,只留下了温柔。 “眼睛没事吧?”赵烨一步一步向宋洵走去。 宋洵回来后俩人就没有再见面,赵烨也是才得知此事。 宋洵笑着摇了摇头。 赵烨的手抚上了宋洵的脸颊,微凉的指腹在宋洵的肌肤上摩挲着。 宋洵可没有闲工夫陪赵烨在这儿女情长,一巴掌打落后者的手。 “在研究火/药?” “嗯。” “一起?” “好。” 宋洵:“……” 还真是问什么答什么…… “赵烨,你听听我的想法。我想的是将液态火/药和固态火/药混合在一起。” 赵烨看着宋洵的眼睛充满了喜悦之情。 “阿洵,多谢提点!” 说罢,赵烨拉起宋洵的手,跑出了太守府。 …… “轰——” 宋洵数了数,有六七间房子都倒了下去。 “成功了?” 宋洵朝着赵烨点了点头,说道:“成功了。” “阿洵,你总是能为我带来惊喜,你就是我的福星。” 宋洵淘气地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可是鬼节出生的灾星!” 听到宋洵这句话,赵烨知道,宋洵是真的放下了过去。 赵烨摸了摸宋洵的头,说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福星。” “在子扬的眼里,您这尊难伺候的佛可是灾星呢!” “好歹还在你眼里。” “滚吧你!” …… 柳州援军到 “魏澄。” 宋洵叫住了魏澄。 “王妃,有何吩咐?” 宋洵朝魏澄递了个眼神,然而魏澄没有明白。 宋洵:“……” 宋洵扯着魏澄的衣服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被别人扯着走,魏澄感到浑身都不自在。 “魏澄,想隐竹吗?” 魏澄怔了怔。 “想……” “那答应我,和我一起去江南。” 还未等魏澄开口,宋洵又接着说道:“你要向赵烨隐瞒这件事,有你相伴,他才会放心。” “可是王妃,楚王府的眼线不是吃素的,殿下迟早会发现的……”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王妃……” 宋洵看出了魏澄的顾虑,说道:“有我在呢,赵烨不会怪罪。” 魏澄:我不要被虐啊啊啊!!! “魏澄,相信我。” “相信我”,这三个字不知为何,给了魏澄一股巨大的能量,仿佛自己面前这个瘦弱的白衣男子像神一般,值得他去信赖。 “王妃,属下信您。” 宋洵笑了笑,说道:“走吧,回去。” “好。” 扬州。 扬州本是除京都外最繁华的一座城,却由于战乱变得死气沉沉。 瘦西湖岸边,一个少年面对平静的湖面负手而立。 瑟瑟秋风拂过了树梢,所剩无几的树叶不停地摇曳着。终于,有几片树叶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缓缓地落下。落下途中正好撞上了风,便如蝶般不停地飞舞着。 少年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树叶。叶子上了脉络是那样清晰可见!一抹笑意划过少年的嘴角。 少年看着掌心那片小小的树叶,轻轻一吹……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归来! 宋洵一步步向少年走近,踏在了金黄的树叶上,传来如铃儿般清脆的声响。 少年听到了声音,立刻转身。 转身的那一瞬间,惊艳了时光。 那是一张生得极为灵动秀气的脸。 少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唤道:“公子!” 少年的声音就如泉水激石一般,让人感到十分清澈、纯真无暇。话语里的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与兴奋。 “隐竹。”宋洵唤着少年的名字。 隐竹朝着宋洵跑去,抱住了后者。 “公子,隐竹好想你!” 魏澄站在远处望着这主仆重逢的一幕,眼泪夺眶而出。 “隐竹,还有一个人想见你。” “嗯?”隐竹露出疑惑的神情。 宋洵带着隐竹一步一步朝魏澄走去。 魏澄将泪水揩去,换上了笑脸。 看到魏澄的那一瞬间,隐竹微微一怔。 “隐竹。” 隐竹没有回复魏澄。 “隐竹,你怎么不说话啊隐竹?” “魏澄,你我终不是一条路上的人。”隐竹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你跟王妃是一条路上的,我跟殿下是一条路上的,殿下又跟王妃是一条路上的,我们怎么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了?” 宋洵:“……” “魏澄,我们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你说清楚啊!” 宋洵站到了魏澄和隐竹中间,说道:“好了,二位,够了。” “好,公子。” 魏澄:怎么他家小竹竹对王妃就笑脸相迎的? 赵烨独自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 天已经黑了,小雪飘飘扬扬地从空中落下。 赵烨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小雪花。雪花在他的掌心融化…… 黑夜中的背影,是如此孤独…… “将军,陈将军请您过去议事。”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夜的沉寂。 赵烨应了下来,随即大步流星地走下了城墙。 议事厅内。 赵烨走进去后,众将领皆缄口不言。 “你们继续。” 众将领起身跪在了赵烨面前。 “臣等恳请将军弃城!” “我说过,除非城池被敌军攻破,否则绝不弃城。” 一个胆大的将领回复道:“将军,这样死耗下去于我军没有任何好处啊!” 赵烨目光霎时冷下来,直盯着那个将领。 “还要本将说多少遍?你是主帅还是本将是主帅!” 那个将领只觉赵烨的目光煞是瘆人,立刻服软地说道:“不敢!在下定以将军马首是瞻!” 赵烨轻笑了一声。 “好一句马首是瞻!是想把责任全部推到本将身上了?” 众将领谁也不敢多言一句。 等了多日,宋洵答应他的援军若再不到,只怕柳州是真的守不住了。 “陈静呢,不是他叫本将来的吗?” “回将军的话,陈将军有事先走了。” “哦?是吗?我怎么觉得是有人假传消息呢?” 陈静是众多将领里唯一支持他的,如果不是那个士兵说是陈将军请他来,他恐怕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报——” “讲!”赵烨不耐烦地吼道。 “城南有一批青年难民请求参军!” “有多少人?” “保守估计,不下万人。” 众将领听闻此事都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把他们领头的带来见本将。” 赵烨做事雷厉风行,惩罚将士更是毫不留情。士兵不敢拖沓,很快就将人带来了。 “草民见过各位将军。” “你先起来吧,和我们大家说说这件事!”陈静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草民叫张严,因为逃难南下,不料却被其他郡的太守拦与城外,是宋大人强令太守开城门,并挪官粮给我们这些逃难的灾民。” 听见张严提起宋洵,赵烨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宋大人说,如今战事吃紧,前线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他认识前线的主帅,让我们来投奔他,为家国献一份力量。” 将领们已开始切切私语 “朝中有哪位大人姓宋啊?” “嘶……好像那位年纪轻轻的大理寺少卿就姓宋。” “我记得林奇那个徒弟是姓宋吧。” “那不是同一个人么!” …… “宋大人有一些话让我单独转交给赵将军。” “你跟本将出来吧。” “是。” 雪已经停了。 夜空中月疏星朗。 他上次看雪是跟宋洵一起的吧。 上次看星星好像也是。 “说吧。” “这是宋大人让我交给你的。” 张严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你先回去吧。” “是。” 赵烨拿着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完信后,赵烨将信放在烛上点燃后丢进了火盆里。 赵烨抬头,发现窗户是打开的。 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 傻子。 赵烨心里浮现出宋洵的模样…… “太好了!援军到了!” 二十万将士运着粮草进入了柳州城。人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唯有赵烨例外。 “魏澄!” “属下知错!” 赵烨皱了皱眉。 “宋洵呢,他怎么样?” “王妃在南方战场做军师……” 眼看着赵烨要发怒,魏澄又接着说道:“王妃说南方小国物资不足,耗不起,用不着那么多军队,擅自挪了二十万军队到殿下您这里。” “那南方还有多少兵力?” “大约四万。” 赵烨抿了抿唇。 突厥和大宣在柳州城已经耗了数月之久,物资必然短缺,正是反击的好时候! “魏澄,你去通知各将领议事!” “啊?” 哪有刚回来就让人跑腿的道理啊?算了,毕竟自家王爷。 魏澄认命地走出了赵烨的房门。 突厥终兵败 各将领陆陆续续地进入了议事厅。 …… “今天召各位来,是想商量作战一事。” 众将领:商量?你听过我们的意见么? “我们从北城门撤退……” 赵烨还没说完,一个大胡子将领拍桌而起,接过话语。 “哼!当初让撤退说不弃城的是你,现在援军到了说撤退的还是你!你他娘的到底几个意思?” 陈静见状不对,立刻说道:“胡将军,先听将军说完您再反对也不迟。” “柳州城到浙县之间有两座山,我们引敌军过去,再以火|药炸开两座山。” “要是没成功呢,浙县那一座小城,你以为守得住吗?再说了,主力在浙县,要是敌军转而攻击临安城,后果是你这个毛头小子承担得起的吗?” 看着赵烨的目光好似要将要将胡将军拆骨入腹,陈静小声对赵烨说道:“胡将军是我大宣老将了,立下赫赫战功。他说这些话也是为了大宣着想,将军莫往心里去。” 赵烨微微点头。 “此事我意已绝,若抗令者军法处置!” 众将领散去后,赵烨在陈静耳边吩咐了几句。 “将军放心。” 赵烨挥了挥手,说道:“嗯,快去吧。” 陈静一路走到了黎影的房间。 “咚咚咚——” 陈静敲响了门,见里面没有回音,便自己推开了房门。 一把白色粉末迎面袭来。 陈静感到浑身发软无力,倒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陈静便口吐白沫,身体抽搐了几下,晕死过去。 “敢随意进本姑娘的房间,不得给你点厉害尝尝!” 一个红衣姑娘踏出了房门。 姑娘的皮肤很白,一双杏眼里似写满了玩世不恭与桀骜不驯。 看着陈静倒地,姑娘微勾起了嘴角。 这时才使人发现,姑娘的唇比一般人要红艳得多,就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 姑娘蹲了下来,打量着陈静。 这张脸到是生得不错! 姑娘也不是真的想要了陈静这条命,只不过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见时候差不多,姑娘便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药瓶,到了几粒在手心,喂陈静吃了下去。 陈静咳嗽了几下,醒了过来。 “姑娘,是在下失礼了。” “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怎么站起来吧!” 陈静这才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力。 “算了算了,本姑娘就发发善心,扶你起来吧!” “多谢。”陈静淡淡地微笑。 “将军让我来是想请姑娘调配一种可以放置在火.药中的毒.药。” 黎影走回房里,拿了一个瓶子出来。 “这毒可以直接加在火.药里,为了不伤到自己人,只对有伤口的人有药效。” “谢过姑娘。” 黎影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姑娘为何要笑?” “我本以为这军中全是糙汉子,不曾想你竟如此客气!呵呵呵呵……” 姑娘那如银铃般的笑声让陈静心情十分愉悦。 “姑娘这是在夸我吗?” “你若是这样想那便是了!” “那在下就告辞了。” 见陈静离开,黎影就回了自己房里。 近日来诸事繁杂,好不容易闲下来,宋洵才惊觉赵烨生辰已经过去了。 “啊!”宋洵悔恨地叫了一声。 今天怎么就十月初十了呢? 让人不由得感叹时间就如白驹过隙。 宋洵想了想,补给赵烨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吧? “公子,如今天凉,还是少吹风。” 隐竹拿了披风出来递给宋洵。 “多谢你了,隐竹。” “公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宋洵将披风穿好,看向北方。 “公子想楚王殿下了?” 宋洵点了点头,说道:“正如同你想魏澄一样。” 隐竹苦笑一声。 “公子和楚王殿下两情相悦,隐竹和魏澄,终究只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咳咳咳……” “我就说公子不该出来吹风吧,公子您看!” “无事。” “公子就是要强,隐竹还是先扶您回屋吧。” 宋洵笑了笑,有些事,还是得让隐竹自己想通。 赵烨军队撤退,敌军穷追不舍。 将敌军引到两座大山之间后,大宣将士奉命炸塌了俩座山。 炸.药里面有着黎影特制的毒.药,敌军死伤惨重。 郑蒲忙着救治不幸染上毒的大宣将士。 …… 突厥投降了。 这无疑是一件大块人心的事,赵烨率兵南下,支援南方战场。 “公子!好消息!” “什么事这么着急?” 宋洵正在喝药,眉头微蹩,显然是被苦到了。 “突厥兵败,楚王殿下正在率兵南下途中!” “那是好事。” “嗯!”隐竹重重地点了点头。 “只是公子,您私自调兵一事……” “船到桥头自然直,看着办吧。” 宋洵拿起了一旁的帕子,擦拭着自己的嘴角。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宋洵感到口腔里涌上一股腥味。 “呕——” “啊!血!公子您还好吗?” 宋洵的视线逐渐模糊,晕死了过去。 隐竹带着些哭腔说道:“公子,您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隐竹知道,宋洵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病情,便没有唤人来,只是把宋洵移到了床上。 公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这是隐竹发自内心的呐喊。 他失去了魏澄,真的不能再没有公子了…… 十一月的头一天,赵烨和数万将士便到达了南方战场前线的苏州。 宋洵听到消息后,立刻赶去见赵烨。 苏州抚尉因为赵烨是当今陛下嫡子,也狗腿地跑去迎接。 “恭迎楚王殿下!”抚尉谄媚的声音把魏澄给好好恶心了一把。 “军中无王爷,抚尉大人还是叫本将将军吧。” “是是是,将军。” 宋洵站的位置很不起眼,然而还是被赵烨看到了。 二人无需多言,眼神的交汇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隐竹站在宋洵身后,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魏澄,可他总感觉魏澄在看自己。 隐竹的感觉没错,魏澄正看着隐竹,眼底的,是一片深情。 …… “你的生辰就这么过去了,让我有几分愧疚啊。” “那阿洵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好好表现呢?” “滚!臭流|氓!” “阿洵。”赵烨抱住了宋洵。 “怎么了。” “就这样抱着你,感觉很好。” 好想这样一直抱着你…… 一曲凤求凰 “吱呀——” 宋洵在屏风后洗澡,并未察觉到有人进来。 赵烨绕过屏风。 太瘦了! 宋洵的背部裸|露在外,晶莹的小水珠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雪白的肌肤,充满了诱.惑。 赵烨的身体有了反应。 细算起来,他的确是好久没碰过宋洵了。 宋洵从浴桶里站起来转身拿衣服,却意外地对上赵烨漆黑的眼眸。 “赵烨!你给我滚出去!” “又不是没有看过。” 宋洵:“……” 宋洵头发半湿,长长的睫毛上还乘着几颗水珠,任是任何一个男人,都逃不过这般致命的诱|惑。 赵烨不顾身上还穿着衣服,跨进浴桶,抬起宋洵的下颚,薄唇落下。 宋洵起初还反抗几下,而后逐渐丢盔弃甲,任凭赵烨索求。 …… 刚行完房.事的宋洵脸上还带着一抹潮红。 赵烨竟然就在浴桶把他给……真是羞耻! “阿洵。” 宋洵偏过头,不理赵烨。 “我真的是没忍住,”赵烨的语气带有一些不满,“阿洵你看我都多久没有开荤了。” “要开荤,好啊,窑子里面随便找个得了。” “我怕得花柳病。” 宋洵:“……” 若不是赵烨在行房事时不断给宋洵灌输内力,只怕现在宋洵叫都叫不醒。纵然如此,与赵烨缠|绵过的宋洵还是感到疲倦,将被子往上一拉,盖住脑袋,闭上了眼。 赵烨特别不要脸的将头蹭在宋洵身上。 一夜好眠。 次日醒来,赵烨早已没了个影。 宋洵感到有些许头晕,强忍着穿好衣裳,出了房门。 隐竹拿着披风在门口候着。 “隐竹,辛苦你了。” “公子这是什么话,照顾公子,隐竹心甘情愿。” “赵烨呢?” “不知。” 几句话的功夫,隐竹就将披风给宋洵穿好且整理好。 “公子越发没有血气之色了。” “无妨。” 望着宋洵离开的背影,隐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时光在不经意中流逝着。 赵烨一低头,一抬头,便又过去了一天。 不知何时已有人来点亮了蜡烛。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将军,看将军忙碌了一整天,小女子特地准备了一些点心和一壶好酒,不知将军可否让小女子进来?” 点心?宋洵应该很喜欢吧! “进来。” 随着女子进门,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把赵烨熏得够呛。 “咳咳咳……” “将军无事吧?” 女子容貌虽谈不上差,但赵烨见惯了京城里那些倾国倾城的世家小姐,且心里还住着个人,断然不会将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子放在眼里。 “你可以滚了。” “将军,小女子是这苏州抚尉的女儿钱莹莹……” “本将让你滚你聋了吗?”赵烨厉声将这个叫钱莹莹的女子的话语打断。 “将军,这是小女子的一番心意,您是不喜欢吗?”钱莹莹一脸委屈的样子,煞是惹人怜爱。 “将军若是不喜欢这糕点,那您尝尝这酒。” 面对钱莹莹的死缠烂打,赵烨只觉十分烦闷,看到旁边有酒后,拿起酒杯斟满酒,一饮而尽。 酒下肚后,赵烨皱了皱眉。 “就这种酒,也配拿给本将喝?” “将军,以后不会了。” 见钱莹莹丝毫没有走的意思,赵烨说道:“要么自己滚出去,要么本将叫人把你拖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赵烨全身已开始发热。 “将军,您为何要这样对待小女子,过了今夜,我们就是夫妻了。” 钱莹莹算准了时间,今夜过后,她便会怀上赵烨的孩子。而孩子,则是拖住赵烨最好的筹码,自己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敢……给我下药……” 赵烨竭力克制住自己,但有一个地方就像要爆炸一般,令他痛苦不堪。 有一个可以让自己发泄情.欲的人就在眼前。他需要一潭清泉,浇灭自己身上的欲.火,他可以在她身上得到满足。 赵烨果断走去拔出了自己的剑,在手臂上割了一剑。 自己刚才究竟在想些什么!!! 和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赵烨又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剑。 “将军,您这是干什么啊?” “来人,把这个贱.女人给本将踢滚出去!” 几个人上来将钱莹莹拖了出去。 赵烨还是难以平息心中的欲.火。 如此反复,赵烨的一条胳膊已经变得血淋淋…… 赵烨没有回去,就在这里坐了一夜。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宋洵。 而宋洵则因为某人的彻夜未归等了一夜。 “隐竹,去打听赵烨在什么地方。” “公子您先歇息吧,您的身子……” 宋洵像没有听到一般,说道:“以他的性子不会不来找我。” “隐竹知道了,您还是先休息吧。” “不用。” 隐竹知道自家公子劝不动,便也不再劝了。 过了一会儿,隐竹便回来了。 “公子。” “他在哪?” “抚尉府书房,楚……将军都是在那儿办公。” “我去看看。” 宋洵被守门的将士拦在了门外。 昨天晚上钱莹莹被拖走后赵烨便下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宋洵只得大声喊道:“赵烨!”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烨也只是淡淡说了句“让他进来”。 “昨夜为什么没有回去。” “处理完军中事务已经很晚了,怕回去打扰到你。” “为什么不找人去通报一声。” “我说了很晚了,怕打扰到你。” 这话里面带有几分逃避的意味。 宋洵转念一想,自己不也瞒着赵烨一些事,便不再过问。 “我昨天等了你一晚上。” 赵烨这才发现少年的疲惫之态。 赵烨将宋洵打横抱起,又重新坐回座椅上。 “睡吧。” 赵烨在笑,笑得很温柔。 “嗯。” “怎么了?”赵烨看着宋洵迟迟不闭眼,发问道。 “没什么。” “要听我给你唱歌吗?” 还未等宋洵答应,男人磁性的嗓音便响起。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唱的是一曲『凤求凰』。 宋洵合上了双眼,在男人怀里睡得很安心。 赵宋跌山崖 宋洵睫毛微微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赵烨并未发现怀中人已醒来,全神贯注处理着军中事务。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毛笔,写出一手漂亮的小楷。 宋洵所处的位置只能看见男人好看的下颚线以及滚动的喉结。 宋洵咽了咽口水。 “醒了?”许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男人的嗓音十分低沉。 “嗯……” 宋洵直起身来,然后对着赵烨小声说道:“也不知道扶我一把。” “阿洵,我手麻了。” 宋洵这才发现,之所以自己睡得这么舒服,原来是枕着赵烨的手臂。 “别乱动。” “嗯?” 赵烨贴到宋洵耳边说了一句话,宋洵的脸霎时红了起来。 少年皮肤本就惨白,此刻脸上的红晕显得格外明显。 “说正事吧,你私自调兵可有想过后果。” “您作为陛下嫡子,可得保我啊。” 宋洵将手搭上了赵烨的后颈。 “凭什么?” “凭……我喜欢你。” 赵烨咬住了宋洵的耳垂。 被触及敏感地带的宋洵闷哼了一声。 宋洵感到赵烨舌尖的触碰带来一中酥酥麻麻的感觉。 赵烨顺着宋洵的耳垂一路向下,吻过脸颊,然后是嘴唇。 …… 最后是宋洵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赵烨才放过了宋洵。 “想吃什么?” “军营里面能有什么?难不成将军想给我走后门开小灶?” “好啊,本将保证阿洵每天晚上都能开荤。” 宋洵瞪了赵烨一眼。 “虽说将军身强力壮,但还是得多加节制啊!” “阿洵,本将身体很好,能把你做得三天三夜下不来床的那种好。” 宋洵停下了脚步,对赵烨说了句:“烦请将军往前走两步。” 赵烨照做。 宋洵一脚朝赵烨屁股踢去。 赵烨转身,委屈巴巴地看着宋洵。 “阿洵,我本以为你与那些悍妇不同,可谁知……” “谁知什么?拐着弯骂我是悍妇呗!我是悍妇,那你就是个没出息的妻管严!” “阿洵,我很有出息的。” 不知为何,这般委屈的表情配上赵烨那张脸竟毫无违和感。 “跪下,不然你以后就别想开荤了。” 于是往来的将士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他们敬畏不已的将军对着一个病怏怏的白衣少年下跪了。 “阿洵,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没事,夫君,我现在不饿了,你先好好跪着吧。” 赵烨听到这一声“夫君”,脸上的委屈之色顿时消失了。 “阿洵让我跪多久,我就跪多久。” 越来越多的将士围过来看,不过因为对赵烨的恐惧,都不敢站得太近。 “快起来吧,你不嫌丢人我都嫌闲丢人。” “好,阿洵让我起我就起。” 宋洵:“……” 魏澄正坐在窗边发呆。 “咚咚咚——” “谁啊?” 听见敲门声,魏澄十分不耐烦地起身去开门。 “有……” “病”字还没出口,魏澄就立刻说道:“小竹竹,是你啊!进来坐吧!” “不必了,我来,是把这个还你。” 隐竹将二人在漳州时买的红绳递给了魏澄。 “为……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可是……可是我们明明说好的啊……” “魏澄,你要明白,并不是所有的承诺都作数的。” 说罢,隐竹转身。 一。 二。 三…… 如果魏澄在十步之内叫住自己,那么自己就给他一个机会。 …… 八。 九。 十。 魏澄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红绳,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魏澄没有叫住隐竹,隐竹也没有回头。 “呜……啊……” 魏澄蹲了下去,抱头痛哭起来。 隐竹脚步微微一顿,咬了咬唇,又走了起来。 魏澄,但愿你不要怨我…… 隐竹抬起衣袖擦了擦泪水,苦笑了一声。 “驾——” 赵烨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搂着宋洵的细腰,下颚搁在宋洵的头上,蹭着宋洵的发丝。 “别蹭了,一会儿头发该乱了。” “乱了我帮你束。” “赵烨你识路吗,这路怎么越来越陡了?” “阿洵,要死也是我们一起死。” 宋洵:“……” “王妃,这样真的可行么?” 风声有些许大,魏澄扯着嗓门问道。 “你只管去信好了……咳咳咳咳……” “阿洵,怎么了?是风有些大了么?” 赵烨放在宋洵腰前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随他们出来的都是楚王府暗卫,赵烨并不避讳。 “他们来了。”赵烨轻声对宋洵耳语。 许是瞧见他们人手不多,一队士兵从树林里杀了出来。 耳边全是兵器碰撞的声音。 “赵烨,他们来人众多,计划成功了。”黎影和陈静应该能顺利潜入月城了。 赵烨他们寡不敌众,奈何下山的路已被锁死,赵烨只得带着宋洵策马狂奔。 “赵烨!你乌鸦嘴!” 路到了尽头,是悬崖绝壁,万丈深渊。 赵烨和宋洵下了马。 “阿洵,要死一起死。” 赵烨将宋洵搂入自己怀中,死死地包裹住,一跃而下。 可怕的失重感让人十分难受。 宋洵在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过陈静和黎影已经潜入了月城,大宣终将胜利……自己还是和最爱的人死在一起…… 不亏。 赵烨闷哼了一声。 在这绝壁之上还有一个平台,两人刚好落在这里,而赵烨用自己的肉身给宋洵做了人肉垫。 宋洵火速爬起来,将赵烨的头放在自己腿上。 “赵烨……你没事吧……” “阿洵,别担心,我睡一觉就好。” “别睡!赵烨你别睡……我让你别睡啊!睁睁眼……你看看我好不好……看看我……” 宋洵痛哭起来。 “啊——!”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他?没爹疼,没娘爱,到最后连心爱之人都要离他而去。难道就因为他是鬼节出生,是个灾星吗? 无可奈何花凋零, 心急如焚枉捶胸。 昔日美好终将去, 过眼烟云皆成空。 他宁愿和赵烨死在一起,也不愿意自己独自一人苟活。 哭够了,宋洵才恢复了一丝理智,探了探赵烨的脉。 很微弱…… 但好在还有脉搏。 “赵烨,你答应我,你会好好的是不是?” “呕——” 宋洵因情绪过于激动而吐出了一滩污血。 “没有你……我怎么办啊……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宋洵想着,自己只怕也是大限将至了吧。 突然,宋洵眼前一黑。 宋洵倒在了赵烨身上。 …… 偷潜入月城 黎影和陈静埋伏在离月城不远的树林里。 黎影在口袋里揣了一把瓜子,正悠哉游哉地磕着。 “黎姑娘,南梁士兵出城了!” 黎影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问道:“那现在潜入城吗?” “再等等。” 陈静已经观察过了,南梁士兵把守最薄弱的地方就是护城河。 “你不用顾虑,我撒一把药粉就全都晕了。” 陈静耐心地对黎影解释道:“就算如此,我们也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接近他们。” 黎影无奈地撇了撇嘴。 瓜子已经见底了,黎影的腿也麻了。 “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要是他们拖不了那么多时间呢?” “嘘——”,陈静对黎影比了一个手势。 一个南梁士兵朝树林这边走了过来。 士兵脱下裤子,黎影“啊——”了一声。陈静立刻捂住了黎影的嘴,堵住了发了一半的音节。 “谁?”士兵听到动静,警觉起来,四处张望。 陈静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士兵背后,将士兵一刀毙命后,扒下了后者身上的军服,换到自己身上。 不一会儿,另一个士兵看到同伴许久未回来,也往树林这边过来了。 陈静用同样的手法解决了那个士兵。 “快把衣服换上啊。” 黎影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转过身去。” “哦。” “不许偷看啊!” 黎影换好军服后两人若无其事地走到了那两个士兵原来站岗的地方。 后面杀死的那个士兵身形本就较为娇小,这身衣服穿在黎影身上倒也不显得突兀。 “唉!我们要一直在这站着吗?”黎影凑过头问陈静。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一个穿着南梁军装胖子的对着二人喝道。 “没……没什么。”黎影一开口,才发觉忘记掩去了原本的声音。 “哟呵,还是个娘们啊!” “家父病重,小的……小的是替父从军,还请将军帮小的保密。” 胖子军官眯着眼笑了笑,黎影看着煞是恶心。 “我可以帮你保密,不过你得先从了我。” 说罢,胖子军官招了招手,将周围站岗的士兵都叫了过来。 “这儿有个娘们,等我享用之后就给兄弟们玩玩儿!” 士兵们欢呼起来。 胖子军官伸手去扯黎影的衣服,黎影惊呼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包粉末撒了出去。 包括附近的陈静在内,胖子军官和周围看热闹的士兵齐刷刷倒了下去。 黎影摸了一颗药丸喂到陈静嘴里。 不过多时,陈静便醒了过来。 “我们从护城河游进去。” “……啊?” 陈静笑着对黎影说道:“别告诉我你不会凫水啊!” 黎影双手在胸前抱在一起,跺了跺脚,道:“不会就是不会,怎么了,你不爽?”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不会凫水啊!” 黎影把脸偏朝一旁,不理会陈静。 “其实游水很简单的,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跳下去怎么样?” “我才不要!这水又脏又臭!” “现在只有这么办了。” 陈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数了啊?” 黎影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三。” “二。” “啊——” 陈静将黎影推进了护城河里。 “你出尔反尔……咳咳咳咳咳……”黎影因为呛水不断地咳嗽着。 “不是吧?真不会啊?” 眼看着黎影在水中胡乱扑打,越沉越深,陈静立刻跳入护城河中。 就在黎影感觉要断气的时候,陈静的唇贴上了黎影的唇,给她渡气。 陈静用手揽住了黎影的腰,每浮出水面换一次气便给黎影渡一口气。 两人在一个偏僻的小角落上了岸,随后在城中寻了一处小院。 陈静拾了些没用的废木料生了火,好烤二人的衣物。 天黑了。 “咕咕咕——”黎影的肚子叫了起来。 陈静笑了一声,说道:“饿了?” 黎影摇摇头,迟疑了一会儿,又点点头。 “等着,我去找找有什么吃的。” 等到陈静离开后,黎影瞪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真是的!害得她那样丢人。 很快陈静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已经发霉的地瓜。 “就这……也能吃?” “当然能吃了!” 陈静把地瓜直接扔进了火堆里。 黎影看得目瞪口呆。 “这样不会烧成灰烬吗?” “不会啊,”陈静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不用黎影说陈静也看出来了,这是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大小姐。 “我还能干嘛,当然是配毒啊!” “我是说,你家是做什么的这些。” 黎影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家。” 陈静一愣。 黎影继续说道:“我娘和我爹都死了,据说我外公还活着,可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怎么找得到他?” 陈静总感觉黎影的面孔跟记忆中的某一张脸重在了一起,但又说不清是谁。 两人皆沉默无言。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陈静捡起一根木棍将两个地瓜刨了出来。 “这是……碳球?” “很香的。” 黎影不相信这东西能吃。 待到“碳球”不烫手了,陈静拿起一个从中间掰开。 “好香啊!” 看到食物黎影两眼都是放着光的。 “快吃吧,小心别烫着。” 白天守卫无故晕倒,引起了南梁主将的高度注意。为防有人偷偷潜入月城,南梁主将下令彻查全城。 听到外面有动静后,陈静带着黎影躲进了一个地窖。 地窖里全是一股酸臭味,黎影不满地吸了吸鼻子。 搜查的士兵进了院子。 “这里有生过火的痕迹。” “给我搜!” 黎影不自觉地握紧了陈静的衣角。 士兵进了屋,踩在陈静和黎影上方的地板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士兵没有多留,四处看过之后便走了出去。 黎影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舒得动静太大,惊动了士兵,让其又回到了屋子里。 黎影浑身发抖,陈静伸出手将其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士兵发现了地窖,掀开了木板。 地窖里光线太暗,士兵什么也看不清,再加上里面一股酸臭味,士兵又把木板给盖上了。 陈静听到士兵走远了,低声对黎影说道:“没事了。” 陈静和黎影找到了南梁士兵饮用的水源,投完毒后,便打算离开了,可偏偏被巡逻的士兵撞见了他俩往水源里放了什么东西。 陈静对黎影说道:“你快走,在原来的地方等我!走啊!” 黎影跑开了。 陈静抽出刀,指向了巡逻的士兵。 南梁的主将 黎影没有回头。 不是她无情,而是她不敢。 她能听见陈静的闷哼声,她怕,她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陈静斜睨了黎影一眼。 不要回头,逃出月城…… “哼嗯……” 陈静的腹部中了一刀,很深,但不是要害。 一股血腥味涌上了喉部。 陈静咬牙将刺入自己腹部的一刀拔出,又杀死了几个士兵,然后踉跄而逃。 宋洵是被冷醒的。 黎明前的风刮得十分大,寒意刺骨。 “赵烨!赵烨!” 宋洵摇了摇赵烨,见后者没有反应,便想起身拾些被风刮来了木枝丫生活。 正欲起身之时,赵烨抓住了他的衣袖。 “阿洵,我在……” 赵烨半睁着双眼,嘴唇发白,哪里还有半点戾气。 宋洵喜极而泣,边笑边哭道:“我就知道……你没事……” “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嗯,陪我说说话吧,别睡了好吗?” “好。”赵烨握紧了宋洵的手。 “你知道吗,一般主角跌下山崖之后会找到一个山洞,有一番奇遇,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你还看话本子啊?” 宋洵摇了摇头。 “还不是因为小时候嫣儿老是缠着我,给我读话本子,久而久之就耳熟能详了。” 宋洵感到气氛有一点微妙。 “……” “你不会……吃醋了吧?”宋洵小心翼翼地看了赵烨一眼。 许久之后,赵烨轻轻“嗯”了一声。 宋洵:“……” 又是一阵风刮过,宋洵冻得瑟瑟发抖,这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拾些木枝丫的生火。 “赵烨,我去拾些木枝丫生……咳咳咳咳咳咳……火……” 赵烨想站起来拉住宋洵,可胸腔就像是被震碎了一般疼痛。 “赵烨,你别乱动。” 这平台也不算大,宋洵拾完所有的木枝丫也没花多少时间。 赵烨的长剑在马上,不知现在已经被带到何处去了,不过好在宋洵一直随身带着匕首。 宋洵用匕首在最大的一根木枝丫上凿了个窝,开始钻木取火。 少年的手因天寒而冻得通红,赵烨看着满是心疼。 “咳咳咳……也不知道魏澄他们怎么样了,希望他们没事。”宋洵怕赵烨再睡过去,想方设法都在找话题和他聊。 “也不知道陈静和黎影在月城那边如何了,应该已经成功了吧。” 赵烨看得出宋洵很痛苦,说道:“阿洵,不用强忍着,你的病……” 宋洵笑道:“你不也强忍着吗?” 火很快就生起来了,两人相视无言。 “难受就喊出来、哭出来,为夫不会告诉别人的。” “得了吧,”宋洵拍了拍手,“倒也没有难受到那种要死不活的地步。” “阿洵,过来,抱着我。” “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还要人抱。” “因为对方是你。” 宋洵面上只是微微一笑,将赵烨的头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阿洵,我还没有听你唱过歌。” “啧啧啧啧,这帐算得。” 赵烨伸出手捏了捏宋洵的脸。 等等……自己在漳州捏他的脸他能记到今天? 赵烨许是猜到了宋洵在想什么,说道:“不是还账,刚好想捏。” 宋洵:我差点就信你了…… “莫愁湖边走, 啊~春光满枝头。 花儿含羞笑, 碧水也温柔。 莫愁女前留个影, 江山秀美人风流。 啊~莫愁啊莫愁, 哦劝君莫忧愁。 莫愁湖泛舟, 啊~秋夜月当头。 欢歌伴短笛, 笑语满湖流。 自古人生多风流, 何须愁白少年头。 ……” 这是一首江南小令。 少年的声音十分清澈且空灵,虽说唱得不是很好,却也让人心旷神怡。 “没你唱得好。”宋洵有些微微害羞。 “阿洵,你知道吗,这是我听过最美妙的一支曲子。” “就你嘴甜。” “因为阿洵甜。” 这次宋洵没有说赵烨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怎么了?” “回去以后去找戚渊吧,将一切都说清楚。” 戚渊在漠北什么都没有说,然而宋洵在末城却对赵烨说戚渊死前都交代了,变相的告诉了赵烨戚渊未死,以防隔墙有耳。而在牢里许肃安说出的真相,宋洵一直瞒着赵烨,他觉得告诉赵烨的最好时机便是二人审戚渊之时。 “好,阿洵说了算。” 宋洵心里明白,自己和景湛的这盘看似刚开始的博弈恐怕是时候该结束了,只是……恐怕要委屈赵烨了。 “阿洵,我有点困了,想休息。” “那你答应我,我一叫你你就必须醒过来,好吗?”宋洵虽不希望赵烨睡过去,但是总不至于不让人家一点儿都不休息吧? “我答应你。” “你不要骗我……”宋洵真的怕极了,他很孤独,是赵烨给了他温暖,给了他最渴望的东西。赵烨离开了,他该怎么办…… “傻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宋洵像只小猫一样轻哼了一声,挠得赵烨心痒痒。 少年一身玄衣,小麦色的皮肤上尽是斑斑血迹,鲜血凝固了他的发丝。 魏澄扶住了一棵树,深吸一口气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殿下和王妃生死未卜,他必须要回苏州城找援军。 和自己一起出来的兄弟都丧命了,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并不是楚王府暗卫是群没用的废物,对方的人数实在是骇人,宋洵既是算准了,也是失算了。 魏澄使劲摇了摇自己有些晕乎乎的脑袋。 只要穿过这片树林,便可到达苏州城…… 月城。 南梁主帅姓谭名睿,姑母是南梁皇后,隶属外戚那一党。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睿公子最忌讳有人在他休息时打扰他,因此士兵早早就在外候着,以便在谭睿醒时第一时间禀告要事。 谭睿睁开了眼睛,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他怀里的美妾感到动静醒了过来,娇嗔道:“阿睿怎的这般早就醒了?” 这美妾是谭睿众多妾室中最大胆的,从来都是“阿睿阿睿”地唤他。 “灵儿不多睡会?” “阿睿都醒了,妾身哪还有睡意啊?” “那边为我更衣吧。” “是。”唤作灵儿的美妾娇滴滴地应下了。 …… “将军。” “说。” 灵儿此刻正坐在谭睿怀里。 谭睿的手并不怎么安分,伸到灵儿的衣服里捏着那团软肉。 那士兵许是见怪不怪了,说道:“昨夜有潜入月城的探子在水源里投了不明的东西,军医并未发现异处。” 谭睿说道:“那水先让大家别喝了,探子抓到了吗?” “两个……都跑了……” “啊!——”灵儿惊叫一声。 谭睿发怒了,放入她衣里的手突然收紧,扯得灵儿生疼。 “我的好灵儿,刚才是我不对。” “阿睿无过。” “你且先下去吧。”谭睿士兵说道。 “是。” 殿内无人,谭睿用手捏住了灵儿的下颌,向上抬起。 “我现在好好补偿灵儿。” 赵宋终得救 “瞧瞧,我这是赶上了怎样一出好戏。” 一个带着面具蓝衣男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男人的左眼是蓝色的,并不难猜出他是谁。 刚才还在酣畅淋漓的两人停止了运动,但谭睿还停留在灵儿里面,好生尴尬。 灵儿不觉有些害羞,原本潮红的脸蛋更红了。 “阿睿,这里……怎么会有别人……” 谭睿尽力压着欲.火说道:“还请景……先生……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 景湛识趣地退了出去,在屏风后等候。 谭睿立刻抽出了自己的分/身,整理好衣衫,走出了屏风。 “白日宣淫,谭将军当真是身强力壮。” 谭睿面子不挂,绕开了话题。 “先生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景湛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这一仗,只怕南梁是胜不了了。” 谭睿蹩了蹩眉。 “先生何出此言。” “你以为,宣国派人来投毒没有想过被发现的后果?黎影,鬼夫人的女儿,毒术再怎么不济,屠你一军,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谭睿脸上写满了惊讶。 “鬼……鬼夫人的女儿!” 世人只当鬼夫人是个传说,但南梁皇室确实真真切切地知道,这位鬼夫人不仅存在于世,并且还是个十分可怖的角色。谭睿也是从自己姑母口中才得知这等传奇人物的。 当年,因为一个男人,鬼夫人只身一人血洗南梁皇宫,助当今的南梁皇帝登基。那时候的鬼夫人,仅仅只有十七岁! “正是。”从景湛的语气里,谭睿没有听出一丝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早就知道?” 景湛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别妄想对我动手,你会不知道你是如何死的。” 说罢,景湛消失了。就连自幼习武的谭睿也惊讶于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速度。 屏风里,灵儿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天已经大亮了,黎影在她与陈静上岸的地方待了一夜,却迟迟不见后者归来。 犹豫了整整一宿,黎影终于做出了她的决定。 她要离开。 自己留在这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回去向宋洵报信,说不准陈静还有一线生机。 黎影不会凫水,好几次差点被水呛死,可她竟是凭着要救陈静自己就先得活着这一股信念,在每次在要踏入鬼门关时都及时把脚缩了回来。 见宋洵一夜未回,隐竹立刻备马带人出城寻找。谁知刚出城门,就远远地望着一个黑衣少年歪歪扭扭地走着。 隐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魏澄,立即翻身下马朝魏澄跑去。 “魏澄!”隐竹扶住了魏澄。 “悬崖……救……殿下……王妃……” 说罢魏澄便晕死过去,只在意识朦胧间听到好像有人在唤自己。 …… 赵烨开始调动内力为自己疗伤,效果还算显著。只是宋洵本就体弱,又几日未进滴水,竟是发起了高烧。 赵烨的下巴抵在宋洵额头上,不停的磨蹭着。 “干嘛?烦死了……” 宋洵这一说话便扯得嗓子生疼。 “阿洵,别说话了。” 宋洵当真就没再开口说话。 不是他听赵烨的话,而是……说起话来嗓子真的很疼。 有时候真的是天不要我亡。 二人相视不久,便下起了雨。 宋洵还发着烧,赵烨解下自己的披风,和自己的身子一道替宋洵挡着雨。 …… 雨下得并不长。 平台上有些坑坑洼洼,刚好可以积攒雨水。 赵烨捧了一捧水递到宋洵跟前。 “阿洵,现在就只能喝这个,你先将就一下。” 宋洵也不是什么挑三拣四之辈,伸长脖子将水喝了下去。 “还要吗?”纵使喉咙干得冒烟,赵烨心里首先想的也只是宋洵想不想喝水。 宋洵点了点头,赵烨又去捧了一捧水。 宋洵喝够了之后,赵烨才捧了一捧水自己喝下去。 赵烨本该在入口的一刹那就把谁喷出来的,只是如今的情形,容不得他嫌弃。 赵烨的面容较之前瘦削了不少,两眼深深凹陷进去,宋洵格外心疼。 对于宋洵,赵烨是一个从来不吝啬的人。怕后者因为高烧会把脑子烧坏,便用内力为后者降温。 “内力不要钱的啊?” 赵烨的内力十分精纯,虽然不习武,但宋洵也知道这有多么难得,常人在赵烨这个年纪,只怕再修习十年也不一定有如此内力。 “不要钱,只要练就够了。” “啧啧啧……话说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打坐调息?” 赵烨点了点头,说道:“阿洵不用担心。” 得到赵烨一句承诺,宋洵便安心了。 “王爷!王妃!你们在下面吗?” 高烧使宋洵的意思有些朦胧。 赵烨的内力只能降一时温,再次烧起来后赵烨又要用相同的手段,被宋洵给阻止了。 宋洵无法像魏澄那样扯着嗓子喊,赵烨又觉得那样喊有失自己亲王身份。 于是赵烨从宋洵腰间拿出了那枚玉哨,吹了起来。 “小竹竹,下面有人!殿下和王妃还活着!” 听了魏澄的话,隐竹格外欣喜,走到悬崖边喊道:“公子,你在吗?” 又是一声玉哨声。 “快快快!拿绳子来!”魏澄吩咐道。 “阿洵,抱紧我。” 赵烨单手抱着宋洵,另一只手拉了拉确保绳子牢固后便开始向上攀爬。 “殿下!”魏澄对着攀爬上来的赵烨行了一礼。 “王妃他……”看到赵烨瞪了自己一眼,魏澄立刻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 “公子!”隐竹连忙上前从赵烨手里接过宋洵。 赵烨看在隐竹和自家娇妻主仆多年的情况下压下了心中的醋意。 “南梁军营因为闹瘟疫,目前已悉数撤退,南梁使团不日就会出使我大宣。” 赵烨点了点头。 魏澄的话唠性质一旦开启就十分不可收拾,回去的路上一直喋喋不休。 “对了!殿下您知道吗,郑先生和黎姑娘竟是外祖孙的关系!” “殿下,您是不知道,陈将军和黎姑娘死里逃生回来以后那叫一个腻歪。” “殿下,我们这次是要直接回京还是要在苏州多做停留啊?” “闭嘴!”赵烨终于忍无可忍。 魏澄:为什么王妃话多的时候你不凶。【委屈.jpg】 在苏州修养了不日之后,赵烨一行人便回了京都。 此次与突厥和南梁交战有功的将领皆已封赏完毕,朝中众臣早就议论纷纷,说是楚王殿下回京之后只怕要封皇太子。 听到这些话,最不乐意的莫过于赵焌了。 赵焌并非是庸才,只是未能给他一个奔赴前线的机会,如今对赵烨是眼红嫉妒得很。 只是赵烨哪里在乎他?咱们楚王殿下在意的只有宋大人一个。 “阿洵,还要吗?” 宋洵点了点头。 赵烨拿起一块糕点喂向宋洵,在快要到后者口中的时候,赵烨突然投入了自己口中。 “赵烨!你……” 赵烨将口中的糕点嚼碎之后吻住了宋洵,将糕点运入宋洵口中。 “你恶不恶心!” “不恶心。” 宋洵觉得赵烨真是欠收拾,拧住了后者的耳朵。 “啊!娘子我错了!” 楚王府别院 宋洵本来是要辞官,但大理寺接了一桩有趣的案子,宋洵便想着查完这个案子再辞官也不迟。 只是这案子到真是棘手得很,宋洵到现在也是毫无头绪。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赵烨知道宋洵对这个案子格外上心,后者一回来他便问道。 “还是没有进展。”屋内有暖炉,宋洵脱下了自己的裘衣扔给赵烨。 赵烨接过后放在了软榻上。 “若是实在没有头绪就先放一放吧,夫君带你去苍山上泡温泉。”早在回京途中赵烨就提过今年带宋洵去苍山楚王府别院过年。 “你不在京陪着陛下过年?”宋洵在赵烨身旁坐了下来。 “初一我进宫一趟便好了。”赵烨看着宋洵一副疲惫相,伸手开始为宋洵捏肩。 “殿下这捏肩的手艺有所长进啊!” “那是自然。” “害,堂堂楚王殿下给我捏肩,我也算不虚此生了。” 怎知赵烨的手猛地一用力,宋洵便倒在了赵烨怀里。 赵烨将宋洵打横抱起,朝木床走去。 “赵烨你就不能等晚上吗?” “不能。” 宋洵:“……” “啊……哼……” 马车内传出阵阵呻/吟,赶车的阿九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宋洵面色潮红,感受着下身一次又一次的顶撞,眼角有泪,不知是太痛了还是太爽了。 阿九比魏澄识相了不少,在路上绕了好几圈,等到了楚王府别院时赵烨和宋洵已经完事儿了。 赵烨扶着宋洵下了马车。 “参见殿下。”楚王府别院一众下人齐跪。 宋洵捏了捏自己的腰,纾解了几分酸痛感。 “阿洵,还能走路么?” 宋洵白了赵烨一眼,挣脱赵烨的手,咬牙踏上了台阶。 好像……真的走不了路…… 宋洵差点瘫坐下去,幸好赵烨从后面把他抱住了,没让他出这个丑。 但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这不就变成了他宋洵走路差点摔倒,被楚王殿下抱住的故事吗?照样出丑好吧? 虽然知道魏澄此次并没有同行,但宋洵还是朝四周看了看。 魏澄不在,没有大问题。 “阿洵,你这个身体不行啊,说不准未来几天都下不来床了。” 宋洵:“……”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除了阿九面无表情之外,别院的下人们都在疯狂憋笑。 宋洵咬牙切齿,但又不敢大声吼出来,只得轻声说道:“赵烨你要调.戏就给我关起门来调.戏!”然而这话实在没有什么气势,反而被赵烨反将一军。 “好,一会关起门来为夫好好调.戏调.戏。” 宋洵:他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年三十。 年夜饭十分精致,食材都是从各地快马加鞭送来的,新鲜得不能再新鲜。宋洵只能感叹楚王府不是一般的铺张浪费。 “嗝!”宋洵吃得有点太多了,打了个饱嗝儿。 “阿洵要不要消消食。” 宋洵防备地看了赵烨一眼,结合赵烨以前说过的流氓话,下意识地把“消食”理解成了那个内容。 “滚!” 赵烨勾起了嘴角,“阿洵想成什么了?” “殿下,有些事,还是看破不要说破得好。”宋洵露出一个死亡微笑。 “那本王多谢阿洵指教了?” 宋洵站起身来,从丫鬟手里接过手帕擦了擦手。“走吧!不是消食么?” “嗯。” 赵烨拉着宋洵的手来到了院子里。 似是掐准了时间,等到赵宋二人站定之时,夜空中刚好升起了烟火。 “喜欢吗?”赵烨的手由牵着改为了扣住宋洵的手,宋洵也反扣回去。 十指相扣,一生相守。 “喜欢。”你准备的我都喜欢。 “喜欢便好。” 二人站在这漫天烟火下,多少风流,尽埋藏在了千古之中。 宋洵醒来时,身旁早已没了人影。 好像赵烨说是要进宫来着?昨夜被赵烨折腾了大半晚的宋洵有些迷迷糊糊的。 宋洵打了一个哈欠,开始穿衣。 膳房早已按赵烨的吩咐备好了早膳,等宋洵醒来就端了上去。 宋洵正吃得津津有味,别院管家偏生这个时候上来禀告道:“宋大人,别院门口有人闹事。本不想扰了大人清净,奈何人撵也撵不走……” 宋洵放下了筷子,道了一句“知道了”,用帕子拭过嘴角后随着管家走到了别院门口。 这不是……苏州抚尉吗? 宋洵怀疑自己被赵烨*操*糊涂了。 “宋大人。”苏州抚尉没想到这宋洵竟然会在楚王府别院。 “钱大人有何贵干?” 看宋洵的样子根本不想请苏州抚尉进去坐坐。 “这……是在下与楚王殿下的事。” “既然是楚王殿下的事,那我无权过问。”宋洵觉得没必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表现自己跟赵烨有多亲密。 好巧不巧,赵烨的马车来了。 赵烨跳下车,三两步跑上台阶,对着宋洵的手哈了几口气,然后将手放进自己怀里。 “大冬天站在外面,冻坏了怎么办?” 宋洵:“……” 随后赵烨又瞪了瞪苏州抚尉以及后者身后站着的钱莹莹。 “见过楚王殿下。” 赵烨对着管家说道:“在院子里放两根板凳,请人进来坐坐。” 下人们立刻麻溜地将板凳放好了。 管家做出了“请”的手势。 苏州抚尉、钱莹莹:“……” 众人皆知,楚王为人尖酸刻薄、珠瑙必较。此刻更是不顾礼数让正三品地方大员坐在院子里挨冻。 “钱大人一路赶来一定热了吧,来人,取蒲扇来给钱大人父女二人扇扇风。” 宋洵没忍住笑了出来。 “赵烨,人家怎么惹你了?” “在苏州时这货经常挖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知赵烨是给自己出气,宋洵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怎么眼圈红了?是不是太感动了?为夫自知很了不起……” 宋洵打断了他的话:“赵烨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变得好*骚?” “骚*也只对你一人*骚。” 在人前,赵烨依旧是那个整天板着张臭脸的霸道王爷。 “你可得了吧,我消受不起!” 眼看着欺负钱家父女二人欺负得差不多了,赵烨才正视了他们两眼。 “有事就说,别慢慢消耗本王的耐心。” 齐王揭秘闻 “是是是。”苏州抚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今日是大年初一,下官先给殿下拜个年。还有一事便是……” 苏州抚尉故意将话只说一半,想让赵烨主动开口问,然而赵烨根本没有理会,只一个劲儿地对着宋洵嘘寒问暖。 苏州抚尉:“殿下?” 宋洵朝着赵烨使了使眼神,他不必在后者面前假装有多沉得住气,对自己的好奇心遮遮掩掩。 赵烨成全了自家小娇妻。 “说吧。” “小女莹莹近日老是感到头晕恶心,下关就请了个郎中,说是小女——怀有身孕。” 钱莹莹一脸娇羞地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 “是吗?”赵烨将宋洵的手放入自己手中,细细把玩着,“那恭喜钱大人了!” 苏州抚尉在心里暗暗道:这宋洵莫不是赵烨的孪宠? “该是下官恭喜殿下才是。” 宋洵哪里能不明白苏州抚尉的意思,一巴掌拍在赵烨手上。这一巴掌拍得格外响亮,苏州抚尉和钱莹莹都瞪大了眼睛朝这边看来。 赵烨知是宋洵吃醋了,便向后者靠近,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宋洵脸上,后者不由得脸红了。 宋洵想推开赵烨,却被后者死死钳制住,拉拉扯扯间,宋洵的衣带有些松了,脖根处的一抹红印映入了众人眼中。 赵烨轻佻地笑了笑,“阿洵害羞了?为夫帮你遮住。” 语毕,赵烨的唇便落在了红印处。 宋洵:“……” 还真是挡得严实…… 别院的下人们看到钱家父女吃惊的表情,摇着头叹了口气。他们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习惯就好!!! 赵烨灵活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宋洵的肌肤,惹出后者几声仓皇的鼻音。 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些天无论哪个时辰,只要路过赵烨和宋洵的房间都能听见一些不该听见的动静,他怕这样下去,赵烨和宋洵迟早会因为纵/欲/过/度/而死。于是冒着被赵烨一怒之下给解决掉的风险上前道:“殿下,宋大人早饭还未吃完,这样……不妥。” “正好,让本王来填/饱他。” 此时被当成空气的钱家父女二人:“……”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赵烨脸上莫名挨了一巴掌。 宋洵气冲冲地跑出了楚王府别院。 宋洵出门时遇上了打算进门的阿九,阿九看着宋洵一身杀气,啥也不敢问,愣在了原地。 唯一清醒的管家立刻拖着老身子骨去追宋洵,到了门口看到阿九,破口大骂道:“你他妈愣着干嘛啊?快去追啊!” 宋洵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反正是再也跑不动了。 他心口翻涌,十分难受,才刚扶住了一颗树,“哇”的一声就呕出了一大滩血。 宋洵小声问过赵烨:“他说的是真的吗?” 其实问与不问都无所谓,他和赵烨早已不是彼此信任那么简单了。 可是……他问过之后,赵烨怔住了,什么也没有说,而后继续调/情他。 他怔住了啊…… 嫣儿已经订婚了,听说未来夫家是个好人家;黎影和郑蒲外祖孙相认,前者还和陈静肆无忌惮地在了一起;隐竹跟了他多年,他最是了解不过,固执是一时,终究还是会和魏澄走到一起的…… 而他,拖着一副将死之身,去爱了一个无比尊贵的人。 宋洵尝到了自己的眼泪,是咸的,还带着些苦味。 真矫情啊! 这是宋洵对自己的评价。 宋洵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辆马车驶过,车夫通知了车内的人前面有一个人。 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人。 宋洵跑得匆忙,没来得及理好衣服,此刻躺在地上,胸脯处密密麻麻的红印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中年男人只以为这是谁家玩够了的孪宠,看着宋洵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又四顾无人,动起了邪念。 中年人裤子才脱了一半,便和马车夫双双倒地,不见任何外伤。 一个蓝衣男子从树林里走出,把外衣脱下覆在宋洵身上,然后将倒地的宋洵打横抱起。 赵烨来时,正巧看到这一幕,怒喝一声:“把人给本王放下!” 蓝衣男子轻笑一声,道:“在下与宋阁主是老相识了,此番只是带故人回去,楚王殿下若要阻拦,说不过去吧?” “宋洵是本王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带走!” “楚王殿下,您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吧。宋阁主旧疾复发,殿下还让他独自出现在这荒郊野岭。敢问楚王殿下就是这样对待自己人的?” 如此巧舌如簧,面对威严压迫却依旧十分从容,赵烨身后的阿九好像从蓝衣男子身上看到了某个白衣少年的影子。 赵烨咬牙道:“回府。” 阿九:“啊?” 背对着赵、九二人的蓝衣男子微微一笑。 “死的只是个郡主驸马,以楚王殿下的地位要想处理好并不是什么难事,告辞。” 蓝衣男子仿佛脚底生云,刹那间便消失不见,引得阿九瞪大了眼睛。 “别看了,此人武功在我之上,轻功更是出神入化。” 阿九何时见过赵烨竟然会给别人解释这儿解释那儿,当然,除了宋洵。于是乎,他更加惊讶了。 “殿下。” 赵烨闻声后抬头看着魏澄。 “王妃……” 魏澄说的“王妃”二字不知触动了赵烨哪一跟心弦,后者的目光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眼看着暴风雨即将来临,魏澄将“为什么没有一同回来”这九个字咽了下去,立刻说道:“殿下交代属下办的事情还未办完,属下告退!” 赵烨低头继续看着折子。 魏澄本来还有事没说完,但实在是十分从心,遂把李襄推了进去。 “殿下,齐王今日在府中见了一个神秘人。” 李襄:不要看我面色平静,实则我内心慌得一批…… “嗯。”赵烨不冷不淡地答了一声,而后又补充道:“盯紧齐王和刘相。” 不出赵烨所料,赵焌开始行动了。 这日早朝,全是请奏立太子的。 楚王党的人浑然没想到这是赵焌设的局,见状纷纷请奏立赵烨为太子。 “父皇,”赵焌站了出来,“皇兄立有战功,又心怀天下,自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据儿臣了解,皇兄素有龙/阳之好,且与大理寺少卿宋洵私通。试问一个断/袖,如何能挑起未来国君的重担!” 此语一出,满朝哗然。 皇帝朝赵烨看来,问道:“楚王,可有此事?” “禀父皇,不知皇弟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儿臣与宋大人只是兴趣相投,来往密切罢了,并非皇弟所说的那种关系。” “皇兄,”赵焌似笑非笑,“来往密切需要密切到一张床上去吗?” 查娜尔进京 “自是不需要。” 声音和初见时一样,响起得毫无征兆,赵烨的目光不自觉就被吸引了。 来着走到朝堂中央,拱手对着皇帝一拜。 “臣早朝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皇帝之前本就下过令免了宋洵的早朝,自然不好说什么责罚的话。 赵焌巴不得把水搅得更混一点,顺势问道:“不知宋大人的‘不需要’三字从何说起?可否详细道来?” 谁知宋洵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臣有罪。” 皇帝:“宋洵所做何事?又犯了何罪?” “臣利欲熏心,被权力所缚,不惜勾/引/蛊/惑楚王殿下,乃大罪。” 极个别知道内幕的楚王党不由得感叹宋洵随机应变能力之强。 “臣自知千不该、万不该动了那份私念,一时糊涂竟将楚王殿下也拖下了水。今晨臣猛然想起老师的教诲,顿时醒悟,更觉心中有愧。请陛下责罚!” 赵烨的视线一直都未脱离宋洵,嘴里无声地呢喃着“阿洵”二字。 “请陛下责罚!”见皇帝未发言语,宋洵又高声喊道。他这是铁了心要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皇帝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昨夜宋洵秘密进过宫,皇帝问过他一个问题: “楚王于你,是什么?” “是唯一,亦是一切。” 少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光,眼泪却始终没有滴落下来。 皇帝请了清嗓子,道:“大理寺少卿宋洵,心术不正,今起革去大理寺少卿一职,贬为庶民,杖责二十,罚抄经书千卷。” 二十庭杖!宋洵如何受得住?赵烨在那一刹那只想冲出去将宋洵护在自己怀中。 理智终究克制住了冲动,只是赵烨的心,在痛。 “谢陛下。”宋洵神色与常时无异,语气平静,让人觉得似乎他才是旁观者。 “楚王赵烨,察人不善,心志不坚,禁足两月。” 禁足两月?这听起来似是惩罚,实则彰显了赵烨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赵焌心底自是十分不服气。 上来了两个侍卫押宋洵去候刑。 宋洵朝赵烨看了一眼,二人视线正好交融。 这是自宋洵迈入这大殿后二人的第一次对视。 与赵烨的满腔怒火与担忧愧疚不同,宋洵眼底,实实在在地写满了解脱…… 宋洵知道,自己有与皇帝对峙的资本,这才有了昨夜的那一次会面,故才得以保全了赵烨,亦保全了自己。 监刑的是赵焌。 宋洵从容不迫地走过去,趴在了长板凳上。 赵焌对着掌刑的公公道:“公公当公正不阿,万不可手下留情啊。” “那是自然,齐王殿下放心,咱家定当秉公执法。” 话虽这么说,可赵焌分明看到了公公衣摆下面的脚,站的是外八。 从万众瞩目到千夫所指,只需要一瞬间。 前一刻,宋洵还是天下读书人的偶像和标杆;下一刻,就成了人人唾弃的众矢之的。 “值吗?”景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慵懒。 “为什么不值呢?”宋洵不断摩挲着手中的一枚黑子,二人相视一笑。 “我为了下这盘棋,谋划得太久了。” 景湛爽朗地笑了几声,“那我该好好期待宋兄接下来的动作了!” 宋洵笑笑,未语。 突厥并不安宁。 这个令历代中原王朝都头疼的存在正由于日益严重的内部矛盾,缓缓走向衰落。 老可汗病重,突厥如今的掌权者实质上是突厥太子。突厥太子野心极大,故才有了突厥与大宣交战一事。虽然输了,但突厥太子想入主中原的野心却只增不减。 以突厥国师为首的一众人等极力反对突厥太子,却反被打压。不知突厥太子是听闻了什么风声,说是突厥国师想扶持他的胞弟上位,竟将自己手足兄弟的经脉挑断,使其永远成为一个废人,以向国师等人示威。 “如今太子倒行逆施,我泱泱大突厥恐不能再展雄风。”突厥国师感叹道。 查娜尔看着父亲因过度操劳而斑白的头发,良久才开口道:“阿爸,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突厥国师只是叹气。 “不如请可汗改立太子?” 如今整个突厥王宫里里外外都是突厥太子的人,如何面见可汗?言毕查娜尔才发现自己只不过说了句废话。 “我终究难逃一死,届时你记得去投靠你阿祖。” 查娜尔有些哽咽。 “我有一个朋友,他或许能帮忙。” …… 因一路上要躲避突厥太子的耳目,饶是快马加鞭,等到查娜尔到达大宣京都之时,也已是二月初春之时。 春寒料峭。 气温并未怎么回暖,但街上的人确确实实是多了。这座繁华的大城正在复苏,从沉睡中醒来。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楚王殿下来了!”,各家各户的女子都纷纷跑上了楼,就等着楚王殿下经过正下方的街道时将自己的手绢丢下。 虽说赵烨被禁足两月,但这并不妨碍他自由出行。 如今他每天都要骑着马慢哉慢哉地将京都每一条街道都溜达一遍。碰上女子丢下来的手帕,他就捡起来送回楼上去。 按大宣民俗,捡起女子投掷的手帕再送回去即是代表双方郎情妾意、情投意合。 以前的赵烨成天板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他钱一样,即便是倾心于他的姑娘也不敢上前。可最近赵烨似是改了性子,会冲着姑娘们笑。 不知是哪个大胆的率先向赵烨投了手帕,赵烨捡起来送了回去,如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赵烨只是觉得,他把所有的街道都走一遍,宋洵看到了就会吃醋,是不是就回来找他了? 查娜尔从未见过如此盛景——铺天盖地的手帕。 赵烨刚捡起一块手帕准备还回去,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巷口有一角白衣。 许是见赵烨注意到了,那唯一露出的一角白衣也藏匿进了巷子中。 赵烨丢下手帕就奔过去。 箱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赵烨望着巷子的尽头,呆在了那儿。 赵烨当时晕过去了,而后又被下了迷药,自然而然地就忽略了从未见过的查娜尔,但这并不代表查娜尔不认识他。 查娜尔缓缓走到赵烨身后,伸手拍了拍赵烨的肩膀。 赵烨反应极快,转身就用左手捏住了查娜尔伸出的手,右手正欲一掌击下去。 偏偏这时,那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住手!” 赵烨回头。 查娜尔活动了一下被赵烨捏得生疼的手腕,朝着宋洵用发音不太准确的汉话喊道:“宋洵,是我!” 还未等查娜尔和宋洵好好寒暄两句,赵烨就率先抱住了宋洵。 “你跑哪里去了?” 宋洵深吸了一口气,在赵烨耳边道:“赵烨,对不起……” …… 赵烨整个人的重量压得宋洵往后退了好几步。 “查娜尔,帮我一下。” 查娜尔闻声立刻过来扶住赵烨。 “你,把他,迷晕了?” 宋洵点了点头,对着查娜尔微微一笑,“谢谢。” 内忧外患起 自己一人居住总是会有些寂寞无聊的,于是乎,隐竹养了只鸟,每日清晨都会去瘦西湖边遛遛鸟。 这日,隐竹刚遛完鸟,回到了自己在扬州居住的小宅子。 书桌上有一封不知是何时、何人带来的信,信封上一字也没有。 隐竹拆开了信。 信很短,不过“江南形势恐有变,南梁许会卷土重来”寥寥十几字。 宋洵的风格。 这人虽然平时啰嗦,但写起信来却是怎么简洁怎么来。 落款处的一个“洵”字也证明了这封信是出自宋洵之手。 自从上次宋洵南下作战后,隐竹就接手了云生阁部分事务。不过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只是这次…… 隐竹攥紧了信纸。 赵烨醒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但熏香软榻倒是齐全得很,娇生惯养的楚王殿下并未感到半点不适。 赵烨直起身来,扭了扭脖子。 赵烨并未察觉到屋子周围有人的呼吸声,不觉一笑。 还真是放心他! 心高气傲的楚王殿下并不打算走,竟打起了坐。 直至天黑,赵烨才见着个人影。 是一个婢女,前来请赵烨移步大厅。 大厅内歌舞升平,然而某些人心中,并不怎么太平。 宋洵无聊地坐着。 美酒佳人怎比得上好茶古琴、玉棋字画?好茶古琴、玉棋字画又怎比得上赵烨暖怀? “宋阁主?”直至景湛出声宋洵才回过神来,思及自己刚才在想什么,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宋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想冷静一下。 酒入喉十分辛辣,不仅没让宋洵冷静冷静,还让他的脸更红了几分。 婢女将赵烨领了上来。 宋洵抿了抿唇。 只怕此夜过后…… 赵烨会恨他吧。 景湛出声招待:“楚王殿下请坐。” “不必了。”宋洵站了起来。 景湛不解地看向他:“宋阁主这是?” “子扬无法忍受跟仇人共坐一席。” 景湛不明所以,但也没那么好骗。 “宋阁主这是何意?” 景湛挥了挥手,一众舞姬自觉地退了下去。 宋洵朝赵烨一步步走去。 “殿下您可知道?子扬从一接近你就动机不纯?” 赵烨欲开口说话,却被宋洵打断道:“别说殿下您知道,您就算知道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子扬想要的,不仅仅是山河图这么简单。” “我想要的,是殿下手中所有的权力!不然我为什么要忍受合欢香,为什么要受尽殿下您的凌.辱而不动用自己的势力?我有病吗?一天尽找罪受?” “不过这些罪,想来我也没白受,殿下最后对子扬,那叫一个百依百顺。” “我承认我对殿下动过心,所以才出言保你。可是殿下呢?拾人家手帕拾得不亦乐乎!从我看见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错了,殿下不值得。但是,殿下手中的权力值得。” 赵烨了解宋洵,知是宋洵演给景湛看的,可是他依旧感到难受。 宋洵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逻辑上面狗.屁.不.通。不过就算景湛只手遮天,他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知道一切。宋洵正是巧妙利用了景湛对他和赵烨之间关系了解的局限性,使得这场表演在景湛眼里,并不显得如何突兀。 “赵烨,我能最后抱你一次吗?”宋洵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赵烨本能地将宋洵搂进了自己怀里。 宋洵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把短刀,刺进了赵烨的后背。 “唔……” 赵烨大概也没想到宋洵会演得这么过。倒是景湛,已经相信了宋洵所编造的谎言,嘴角带笑地离开了。 宋洵的手是抖的,哆哆嗦嗦地拔出了短刀。 血一点一点浸湿赵烨的衣服。 宋洵不是大夫,不知道赵烨怎样了,只好避开景湛耳目,让人将赵烨送回楚王府。再把现场布置了一番:布置成赵烨紧急时刻放出信号通讯楚王府暗卫前来施救的样子。 魏澄看见赵烨这副惨样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伤口在后背,能靠近赵烨还不让其生疑的人,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谁。 那一刀伤及肺腑,赵烨至少得休养个百十来天,还保不准以后会落下什么病根。 赵烨身体硬朗,不过昏迷了小半天。 漆黑的双眸里看不出任何感情。 “殿下,究竟是不是那宋洵?属下现在就去把他……抓来!”魏澄本想说“杀了”,念及赵烨对宋洵的感情,终只说了个“抓来”。 “有得必然有失。” 赵烨只要一吸气,伤口就一抽一抽地疼,更别谈说话。 “这是殿下和王妃的计划?可是王妃下手也不能这么狠啊!” 赵烨嗤鼻一笑,结果疼得他深吸好几口凉气。 “立刻拟两封密令送去江南,一封给暗卫据点,另一封捎给戍边军李将军,就说南梁恐再惹事端。此事迫在眉睫,一定要快,且中间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赵烨不知道的是,他与宋洵正好想到一处去了——南梁! 南蛮子在漫长的通婚过程中,血统已基本被汉化,但却一直不肯归顺于中原王朝。此次南梁出兵因为景湛,退兵因为景湛,保不齐会再为景湛所用。 而赵烨刚查到景湛是前朝皇室的余孽。 大宣到如今,不过才三代君王,根基不敢称稳,又刚打完一场硬仗。所以要推翻大宣统治,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景湛如今自然会将大宣内部搅成一摊浑水,届时再说动南梁出兵。大宣内忧外患,自然不敌。 故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外患”的发生。先平“外患”,然后才能平“内忧”。 只是不知,景湛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法子去引起这场“内忧”…… 玄武九年三月初一,齐王赵焌逼宫。 楚王赵烨告假,移往别院,如今京中竟是没有一个能与赵焌抗衡的人。 齐王集结的人马长驱直入,直抵御书房门前,大内禁军殊死一搏。 皇帝只是叹了口气,呆坐了片刻,随后飞快拿起笔蘸墨,开始写传位诏书。 御书房外刀剑相撞的声音分外刺耳。 皇帝写好诏书,用玉玺印过皇印后,竟是将传国玉玺扔在了地上。 玉玺跌成了好几块,皇帝闭上了眼睛。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赵烨几乎是同时收到齐王逼宫和江南五城沦陷的消息的。 “魏澄,给本王备好铠甲!” “殿下,你的伤……” “本王让你去!” 赵烨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殿下,您的甲。” 赵烨换上了银色战甲。 “传本王令,去找宋子扬,死护他……” 尘埃皆落定 “陛下!” 皇帝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见林老先生颤颤巍巍地走来,宋洵在他身侧将其扶住。 “老师为何会在这里?” 林奇和宋洵行礼。 “陛下,请从密道速速离开!” 皇帝瞳孔猛地睁大,他没想到这大殿之中竟然还藏着一条他所不知道的密道! 片刻后,皇帝便从惊讶之中走了出来——林老先生乃是两朝元老,知道也不足为奇。 “陛下,密道只能从外面关闭,请您跟随子扬离开,留臣在此与叛贼周旋。” 宋洵:“老师!” 宋洵不顾君臣礼仪,上了台阶,从龙椅前的案牍上拿起了兵符,又提起衣摆,匆匆跑到林老先生旁边,将兵符递给了后者。 “老师,您和陛下先走。赵焌不敢奈我何,我对他来说,是威胁赵烨的筹码。此外,出去以后将兵符带给赵烨,南梁入侵,赵焌逼宫,没有兵符他束手无策,什么也做不了。” 宋洵转过身对着皇帝,“陛下,走吧!” 待到林老先生和皇帝进了密道后,宋洵将一个烛台微微一转…… 老实说,宋洵不想救皇帝,他并非什么忠君爱国之辈。皇帝死了,于他,也算好事一桩。救他是因为赵烨……以赵烨在朝中安插下的势力来看,一定会有军队服从于他的命令,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如能调遣就驻扎在城外的八大营的话,赵焌这事很快就能了结。再加上南梁再度入侵,前线肯定需要支援赵烨需得调兵过去,如若迟迟不能攻破皇宫,没有兵符,就算他和这个将军那个将军都有交情,也无法保证人家会不会出兵。 刀剑碰撞的声音逐渐减弱,大内禁军终究还是不敌。 赵焌带人冲进了大殿,然而除了宋洵,整个大殿什么也没有。 赵焌眯了眯眼睛,“宋,洵?” 宋洵也不知真笑还是假笑,“齐王殿下,别来无恙。” “本王只是好奇,宋大人为何会在此?” “唔……说到这个嘛……”宋洵故意放慢了语速,“我说我来散步齐王殿下可信?” 赵焌作了一揖,“还望宋大人不要怪小王这般无礼了。来人,将宋大人带下去,好生招待!” 赵烨在短时间内只集结了几百号人,京都守备军悉数叛变,他的人马竟是被困在了城外。 皇宫密道最远可到达城南门外。 林老先生刚携皇帝而出,就被赵烨的人拦下了。 “殿下,”阿九行礼,“我们的人刚拦下了陛下和林老先生,他们带来了兵符。”说罢,阿九从自己腰带内取出了兵符。 “阿九,带兵符去八大营调兵!” “是。”阿九咬咬牙,暗自瞒下了宋洵困于赵焌之手的消息。 阿九一路连跑带跳,火急火燎地赶往八大营驻扎地。 京都守备军大部分是富家子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即使没有他们这些公子哥,京都太平惯了,守备军本就训练得松散,又没有上过战场,自是比不过八大营。 赵烨率领八大营,攻破南城门,一路势如破竹。 到达宫门下时,赵烨愣住了。 只见宋洵被推上了城楼。 “皇兄,”赵焌的指腹划过宋洵的脸庞,“本王等你很久了。” “你想如何?”赵烨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傲气丝毫不减,即使此刻的他需得仰望赵焌。 赵焌微微蹩眉,似乎是在想问题的答案。 “不如……皇兄你,”赵焌看向宋洵笑了笑,“一命换一命?” 阿九心里窝火,大喊道:“狗/屁赵焌你他妈不要欺人太甚!” 赵烨:“放箭!” 赵焌神色一变,道:“皇兄,难道你偏生这样无情吗?” 万箭齐发。 赵焌将宋洵拉到自己的前方做人形盾牌。 赵烨接过属下递来的弓,瞄准了宋洵。 李襄心里一慌,“殿下!” “那不是阿洵。” 赵烨手一松,箭“咻——”的一声射了出去,假宋洵应声倒地。 赵烨再发一箭,直朝赵焌而去。 风飒飒作响,只见宫墙上掠过几道人影。 是魏澄和一众楚王府暗卫携宋洵来了。 魏澄手扶着宋洵的腰,赵烨的脸霎时一黑。 好啊小兔崽子…… 魏澄:“殿下。” “阿洵怎会在宫中?” “是一群黑衣人引我们进宫的,然后就找到了王妃。” 赵烨身后一众将领听见“王妃”二字后,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向了宋洵。 宋洵:“……” 赵烨听见魏澄的话后心中已然明了,是影卫。 赵烨将宋洵拉上了马,在后者耳边问道:“怎么不让影卫直接带你出宫?” 宋洵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你的人来的话,可以提高赵焌对你的仇恨值。” 赵烨:“……”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的知道那不是我?” “你会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就算你自己都信了,你的嘴也不会信。” 宋洵:……现在是怼人的时候吗??? 赵焌如今已是瓮中之鳖,再无还手之力…… 赵烨派人去请皇帝回宫,派去的人回来后却报上了皇帝已死的消息。 赵烨和宋洵亲自前去查看,碰上了景湛。 “景先生,不,现在该叫康先生了,是吧,康景湛?”说罢赵烨便抽出剑直奔景湛。 景湛并没有选择跟赵烨硬碰硬,而是直/逼/宋洵。 赵烨此刻已向前冲了出去,根本来不及折回。 宋洵生生挨了景湛一掌,吐出了一大滩血,竟是晕死过去。 “你……”赵烨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因为景湛一掌向他劈来。 掌风凛冽,仿佛天地都要被撼动。 赵烨用剑一挡,化解了这一道掌风,人却也往后退了数十步。 上次被宋洵捅的那一刀还没养好,此时和景湛对招,对他来说无疑是张催命符。 赵烨调整好姿势,再次持剑上前冲去。 景湛正面对上了赵烨的剑,双指拈住赵烨的剑尖,看似轻轻地一掀,赵烨竟被击飞出去。 景湛面上云淡风轻,其实也受伤不小。 赵烨想就这么闭上眼睛,长眠于此。 但,宋洵怎么办呢…… 他还有阿洵…… 赵烨拄着剑从地上站起,起来时还打了个踉跄。 赵烨望了望宋洵。后者的白衣已被血染红了小半,此刻安详地躺在那里,不知生死。 宋洵既成为了他的软肋,也造就了他的强大。 “咿啊!——”赵烨不顾一切地冲向景湛。 武功到了赵烨和景湛这个层次的人少之又少,想再上一个层次十分困难,如今棋逢对手,比的就是谁在交战中更快悟出下一境界。 赵烨在冲出去后,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这一剑,直入景湛胸膛…… 武功傍身不是为了自己而残害他人,而是爱,与守护。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赵烨抱起了宋洵,一步一步往回走着…… 宋洵替赵烨理了理衣领,戴上了帝冕,为即将开始的登基大典做最后准备。 “陛下,吉时到!”太监扯着嗓子喊道。 只见宋洵蓦地一跪,对着赵烨重重一拜。 “你若想造那太平盛世,我必倾尽全力辅佐你!” 玄武九年三月,先皇长子赵烨登基,大赦天下。 拜宋洵为相,统管刑、吏、礼三部。 次年,改年号为朱雀。 朱雀元年元月十五,正值上元节,南梁使者入京和谈。至此,南梁向大宣称臣。 朱雀元年二月,丞相宋洵前往突厥,平定突厥内乱。至此,突厥向大宣称臣。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按本该有的规律运行着…… “又发脾气不用晚膳?”宋洵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赵烨看了一眼食盒,言道:“我不喜甜食。” “我喜欢就好啊!”宋洵将糕点一一摆在案几上。 虽然口头说着自己不喜甜食,可哪回宋大人送来的糕点不是吃了个精光?魏澄在心里暗笑道。 赵烨拉宋洵坐在自己旁边,看着那一叠折子,语重心长地说:“全是弹劾你的。” 宋洵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 “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是不一样了,如今你是君,我是臣。” 宋洵握住了赵烨的手,后者感到一阵冰凉从手上袭来。 “你与他们都不同。”无论什么和你比起来,都黯然失色。 赵烨看着宋洵,他好像又瘦了一点。自打入秋以来,宋洵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屡屡卧床。 “但愿陛下能够不忘初心。” 赵烨仿佛又听见了宋洵的那句话:“你若想造那太平盛世,我必倾尽全力辅佐你!” “其实,阿洵你不必如此操劳。”我心疼。 后半句自然没有说出来。 许久未听见赵烨这样唤自己,宋洵怔了一下。 “我说过要辅佐你,便一定做到,我不是一个食言的人。” 我自知你不是。 赵烨和宋洵像当初躺在楚王府院子里一样,看着满天繁星。 “阿洵?” “嗯?”宋洵偏头,两唇再次以同样的方式相抵。 ——这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你觉得,我当如何?” 宋洵嘴角提起,将头转回去,看着星空。 “不求其他,只求无愧于心。” (-全文完-) “王八他爹”和“王八他娘” 宋洵勾住了赵烨的脖子,道:“赵烨,你想要孩子吗?” 赵烨不明白宋洵怎会问这个。 “怎么了?”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你老赵家会绝后吗?” 赵烨噗嗤一笑。 “要不……我们养个孩子?” “嗯,听你的。”赵烨在宋洵唇上吻了一下。 “不如……就养只王八?” 赵烨:“……” 翌日,早朝散后,某皇帝牵了只王八回宫。 宋洵坐在台阶上,望着这只巴掌大的小王八陷入了沉思。 沉思完后,他微微偏头,望向赵烨。 “喂!王八他爹?” “我在,王八他娘。” 尘埃中的星火 雕栏玉砌犹在,蓝颜亦未改。 传闻中已被一杯毒酒赐死了的宋洵正依偎在赵烨怀里,看着满天的烟花。 烟花虽美,不过转瞬即逝,而眼前的人,却可以一生一世。 世人都道当今陛下无情,宋丞相与他如此好的交情,为了巩固帝位,竟然说杀就杀。 可宋洵心里明白,这是赵烨的选择,亦是他的选择。 世人爱说什么就由他们说去吧,何必去理会世俗的纷纷扰扰呢? “赵烨。” “嗯?” “有你,也算不虚此生了。” 赵烨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宋洵看出了他说的是三个字。 ——“我也是。” 【澄竹】再会 赵烨对魏澄扶宋洵腰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便打发他去江南完成一项任务。 事儿办完后,魏澄照着宋洵给的地址找到了隐竹居住的地方。 魏澄刚伸手要敲门,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你……” 魏澄转身,一持着鸟笼的少年映入他的眼帘。 “魏澄……” 隐竹手中的鸟笼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惹得里面的鸟儿惊叫一声。 魏澄连忙上前将鸟笼提了起来,“隐竹,我……” “我们,进去说吧。”隐竹因为自己的失态把头低下了。 进屋后,魏澄不由分说就将隐竹搂入自己怀里一段狂/吻,仿佛要将此人揉碎了放进自己的身体里。 过了很久,他才松开隐竹。 隐竹的唇被这个毫无技巧的吻弄得红肿。 “隐竹,我很想你。” …… 翌日清晨。 窗外下起了小雨,落在窗棂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隐竹还在睡。 魏澄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打算回京复命。 没人知道,昨晚这里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