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过的暴君登基了》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欺负过的暴君登基了(穿书) 作者:栖晚 备注: 【文案】 林杳杳穿成一本书中的柔弱女配,原书中女配对继母和父亲言听计从,最终却因为性情贤惠,芳名远扬被选中给扭曲王爷为妃,最终被活生生折磨致死。 为了避免原主悲惨的命运,杳杳反其道而行,逞凶斗狠,无恶不作,大张旗鼓地蓄养小郎君,将府里搅得鸡犬不宁。 她更是玩命儿般的刁难继母的那个远房侄子,让自己的恶名洋洒长安。 宫变那日,她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府没良心的男女老少,收拾了她一直以来暗藏的细软欲要跑路,没想到却被禁军夺了钱财,五花大绑送到新帝面前。 新帝在幽幽烛火下缓缓转过头来,面容俊朗,眉目如画,修长的手指缓缓挑起她小巧的下巴,微笑着直视着她惊恐的眼瞳。 杳杳吓得浑身冰冷,颤抖不止,那个熟悉的男子却眼中笑意渐退,粗粝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她小巧的下巴,眼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威仪残酷。 “你想去哪?” 李卓洛出生在最金尊玉贵的帝王家,自小因血统备受嘲弄,后来跌落泥淖,改名换姓,深藏官员内宅苟得性命。 在这里他遇见了生平见过最恶毒的女人,她长相美艳,却心如蛇蝎,将他的尊严毫不犹豫地踩在脚下,让他尝遍了任人欺辱奚落的滋味。 他得登大宝,头一件事就是想狠狠践踏她,可后来他才知道,他这么恨她,俱是因为他恨那个,对她的一颦一笑都在意着的自己。 他生来便藏于黑暗,暴躁狂虐,只有看见她才能感到安宁。 ...所以,你不准离开我。 #恨也是你,爱也是你,不如说...我是你的# “帝王家胜负无常事,今日你胜者为王,风光无限,若是有一日,你败了呢?” “皇家胜负,自古寻常,若有一日我真败了,便要你,一起陪葬。” ☆、楔子 长安的雪今年下得格外大。 鹅毛大雪翩翩落下,一重接一重地覆住鳞次栉比的红墙黛瓦,桂殿兰宫。 已是入了夜,皇城里却依旧笼罩在一片浩渺空荡的惨白里,永宁宫门口挂着的红木六角绘花鸟的灯笼进了雪,在阴风中半明半暗地晃荡着。 几个宫婢只着芙蓉色襦裙,嘴唇冻得青白,一动不动地跪在永宁殿门口,大雪落在她们乌发眉梢,没一会儿就将她们也融进了宫院的雪景里。 永宁殿内却堆满了镶红玛瑙的鎏金暖炉,熏香袅袅,有若暖春。 殿内灯火摇曳,却无一人在旁伺候,安静的只能听见外面雪落的簌簌声响。 紫檀榻前垂着绣金龙玉凤绛紫玉纱,暗红金线的锦被掀开一角,隐隐露出里面一段玉白若雪的细腰。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突然拨开绛紫玉纱,扯下锦被,被中的女子发出一声细小的嘤咛,那声音如贪懒的猫儿一般,挠的人心头发痒。 那只手宛若铁箍,毫不怜惜地拽着女子细瘦的胳膊将她扯进怀里,女子睁开湿漉漉的双眸,美艳绝伦的小脸上泛着浅浅的潮红,她小手无力地拉住眼前的明黄龙袍,低低唤了一声。 “李卓洛。” 男子心头一颤,全天下就只有她敢这么唤他。 他心头汹涌复杂的恨意中,竟弥漫出了一丝陌生的甜暖,扯住她身子的力道也不觉温柔几分。 “今儿老实了?” 林杳杳两条玉藕似的胳膊无力地软垂下来,这两天她想尽了一切办法要逃离,却一次次地被捉了回来。 他废掉她的手脚,剥去她的衣衫,将她困于这金碧辉煌的永宁殿,让她如笼中雀鸟一般不见外面的天日。 林杳杳也渐渐在他手下学会了乖顺听话,眼前之人残暴嗜血,自他登基几日以来长安上下都血流成河,听说景阳门前的血污到现在都没能擦洗干净,在白玉长阶上烙下了触目惊心的红艳凄靡。 “今儿不过责罚了几个没有眼色的宫女,” 林杳杳漫不经心地答道,湿漉漉的睫毛轻颤着看向李卓洛。 “我想见玉奴。” 李卓洛听到这句话,方才还平静的脸色骤然冰冷阴沉了起来,林杳杳重重地被他摔回榻间,男子长身玉立于榻前,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一抹带着轻蔑的嘲讽。 “想不到像你这么心肠毒辣的女人,也会对一人情深意重。” “当初之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你莫要迁怒他人。” 林杳杳吃痛,却依然撑起身子看向李卓洛,“再说谢家风姿传世,你若不想像郑后那般为世间文人指责,还是放了玉奴吧,不然...” “不然如何,像几年前那般对我么?” 李卓洛心底深处慢慢沁出一股股细小绵密的疼痛,那疼痛如同蚁噬一点点啃咬着他,让他不可抑制地暴躁起来。 眼前美人杨柳细腰,妩媚多姿,如瀑的乌发铺在雪白的脊背上,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愈发的迷离勾人。 美人玉白的雪颈宛若上好的白釉瓶颈,那么美,又那么脆弱,似乎...轻轻一掐就能折断。 可就是看起来这么温顺柔弱的人儿,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永远也忘不掉她给他的折辱,忘不掉她将他锁在狗笼中供人取乐,忘不掉她在危难关头狠心丢下他,无情将他置于硝烟战火之下... 尽管她极力保持着镇定,李卓洛还是从她蜷缩起玉白.精巧的脚趾中,看出了她心头的紧张。 李卓洛眯起眸子,突然生出了一丝报复的快意,琉璃色的好看眼眸里仿若盛着一汪浅浅的清泉,他倾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扳起她小巧的下巴,带着薄茧的指腹反复摩挲着女子娇艳的红唇。 “可林杳杳,朕已不再当年那个任你欺辱的孩子了,你,和他,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杳杳下意识地想躲开他,却被男子更加用力地擒住下巴,男子不紧不慢地审视着灯下倾泻而出的春光,嘴角仿若含上了三月里陡峭的春情,轻佻又薄情。 “再说,姓谢的可满足不了你啊。” 林杳杳在他轻薄的语气里轻而易举地红了脸,她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有多不堪,但她想活下去。 她深知李卓洛会一直折磨她欺辱她,更不会原谅她,但她还是想活下去。 内殿门廊前的琉璃珠帘被风吹得激荡脆响,搅得人本就冗乱的心里更加凌乱,林杳杳不理他的轻慢,坚持拽着他的一角明黄龙袍,坚持着说。 “放了他,李卓洛。” 琉璃珠帘终于被风扯断,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呜鸣,李卓洛一直紧着的小指突然松开了,他感觉心上被撕扯开无穷无尽的口子,他近乎凝固地盯着眼前倾国倾城的美人,她一双眸子湿漉漉的,看起来如同幼鹿一般干净澄澈。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每次都能用天真无辜的神情,说着最狠毒伤人的话。 李卓洛站起身子,负手站在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凌乱被褥间的雪白娇躯,明黄龙袍上的蟒龙盘旋九天,怒目圆睁,像在审视着这世间所有的昭昭罪恶。 “明日你们林家的女子就要动身去嘉陵军营了,你随她们一起去。” 李卓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轻蔑冷漠。 “你既然这么放不下你的谢郎,就让他陪着你,看着你是怎么在军营里为妓卖笑的。朕倒要瞧瞧,两颗前朝大族里遗落的高门明珠,跌到肮脏不堪的泥淖里,还能不能高洁光辉的起来。” 李卓洛说完就拂袖离去,林杳杳慢慢撑起酥软无力的身子,抬手推开了榻边的菱形的黄木梨窗扇,寒风激荡而入,吹得她光裸的雪白玉肌一阵刺寒。 窗外夜色中雪飘如絮,翩翩而落。 真是不太平的一年呐。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重生后我养成了暴君》戳专栏可见,求收藏~ 女主版: 封棠上辈子贵为明宗义女,却一意孤行,任性妄为,执意嫁给寒门出身的状元郎为妻。 她扶着他从家徒四壁一路做到内阁首辅,他却始终不爱她,让她备受欺负,在二十九岁那一年香消玉殒。 临死前亲眼看着他娶了自己的白月光,家庭和美,扶摇直上。 却没人再记得她永宁郡主封棠。 再一睁眼,没想到回到了十五岁那年,谢御高中状元,双目如潭,仪表堂堂。 封棠却没有像前世一样朝他走去,她看也没看他一眼,转头去抚养了明宗最不受疼爱的小皇子。 她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皇子将会在?数年之后强势崛起,夺取皇位,统一中原,成为青史留名的千古一帝。 她扶持着他长大成人,看他登基为帝,只想日后安然若闲地做个富可敌国的长公主。 没想到,长公主没做成,她成了王朝最尊贵的女人… 男主版: 卫尧永远记得上辈子那个笑容明净,英姿飒爽的女子给予他绝处逢生的温暖,这支撑着他从泥淖里挣扎而起,励志成为能和她比肩而立之人。 为她逐鹿中原,为她权倾天下。 却亲眼看她嫁人,看她备受欺凌,看她含恨而终。 从此长夜漫漫,帝位孤冷,只有他自己捱过漫长余生。 大概上天也听到了他的不甘,竟然给了他重来一世的机会。 他发誓,这辈子他一定要好好护住她。 谁也不能将她从他手里夺走。 双重生,大概是一个温暖的故事。 ☆、七娘 九年前的长安,也正值风起云涌的时候。 彼时先帝刚刚驾崩,郑后黄袍加身,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齐。 郑后以女子之身为帝招致了诸多非议不满,但她手段圆柔阴险,不但找理由诛杀了先帝几个非己所出的子女,还对凡是敢说她不是之人赶尽杀绝。 渐渐地朝堂上反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依旧有不少文人墨客,明里暗里地讥讽郑后的名不正言不顺。 可也有不少有眼力的世家,早早地就对郑后投了诚,这首当其冲的,就是卫国公一家。 卫国公林吟渊为人圆滑,以前先帝还在时就在朝堂上左右逢源,如今女帝一即位就迫不及待地向她表示忠心。 虽说是在新帝眼皮子底下求得了安稳富贵,可也为多数同僚所不耻。 而且据坊间心照不宣的传言,这林吟渊投诚的手段,可是自己的亲儿子。 长安,卫国公府。 东风送暖,春色满园,庭院的杏树枝头上堆满了累累的雪白杏花。 风一吹杏花瓣如雪般簌簌落下,轻轻落在了树下躺在竹椅上憩眠的小人儿身上。 小娘子双髻上缀着珠花翠玉,身着湖水染烟色银线绞珠襦裙,臂间裹着金银线挑花披帛,她脚上的花鞋还未脱下,就那么松松盖着一条团锦琢花薄被在杏树下睡着了。 身后立着几个紫粉襦裙的小婢,虽说站在那儿端碧玉盘伺候着却神色怠慢,只有为首的一个身量高挑的婢女时刻关心着小娘子的动静。 一阵脚步声伴着纷纷扬扬的杏花瓣响起,婢女们忙规规矩矩地站好,翘首以盼地伸长脖子,只见一双乌皮靴踩着杏花瓣出现在院子里。 来人身穿大袖衫,腰束彩绦白玉,生得细巧挺秀,鼻如玉葱,唇红齿白,竟是个比女子还漂亮了几分的十六七岁少年。 婢女们看似规规矩矩地站好,实则搔首弄姿拼命想引起少年的注意。 少年却一路目不斜视,直直走到了憩眠着的小娘子这里,伸出宛若玉雕修长的手扯了扯她身上的薄被,好看的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皱。 “七娘怎么又在这儿睡着了?” 婢女们立马霜打了似的不敢说话,只有方才那个身量高挑的婢女主动上前,朝少年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答道。 “回四郎君的话,七娘子非要闹着在这杏树底下睡,奴婢见日光晒得暖儿,想来不会出什么事,便没有加以阻拦。待会若是风大了,奴婢定会叫醒七娘回屋去。” 林效没再说话,长长的指尖有些不舍地划过七娘玉白.粉嫩的脸颊,低下头自言自语道。 “怎么每回阿兄来你都睡着,是不想见到阿兄吗?” 小娘子依旧未醒,反而在睡梦中砸了砸嘴,像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粉白的花瓣落在小娘子细瓷一般的肌肤上,小娘子虽年岁还小,却冰肌玉骨,娇艳如花,长长的墨黑色睫毛如蝶翼一般轻轻颤抖着。 林效又不舍得轻轻捏了一下妹妹的脸颊才转身而去。 婢女们都伸长脖子瞧着林效的背影叹着气,林四郎生得可真是仙姿玉骨一般的好看,每回见了林四郎到了晚上都会做绮梦... 那个身量高挑的婢女琇莹也忍不住偷瞧了一眼林四郎宛若仙鹤的背影,回过头却发现方才还在憩眠的小娘子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琇莹忙走过去:“七娘醒了?” 林杳杳揉了揉眼睛,脸上还泛着粉晕,看起来十分娇憨可爱,琇莹见林杳杳没说话,又小心地补了一句。 “七娘,方才四郎君刚走,只可惜你睡着了又没能见到他。” 林杳杳咧开唇角甜甜一笑:“没关系,下次再见就好了,琇莹,我有些饿了,去给我端些点心来。” 琇莹见小娘子一派天真可爱,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转身去端点心了,除了琇莹以外的几个婢女却都神情散漫,见琇莹如此殷勤地伺候着林杳杳,甚至还鄙夷地窃窃私语起来。 自从七娘的生母王氏去世后,这林七娘在家中的地位着实尴尬,若不是还有个在朝廷为官的阿兄,只怕是连那些小妾生的都不如吧。 阿郎现在春风得意,但也只偏爱现在娘子生的几个,这七娘虽长得美,但因为太过肖像王氏被阿郎厌弃。 她们在七娘身边伺候虽捞不到油水,可也有不少好处。 这七娘是个柔软易捏的,平常别说训斥打骂人,便是连红脸都不肯红一下,她们虽为奴为婢,却素来懒散惯了,反正主子也不会责怪她们。 几个婢女就当着林杳杳的面窃窃私语着说风凉话,等转过头却见七娘已经站起来了,抚着胸口,一双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们。 “七娘怎么了?” 一个婢女顿时有些心虚。 “我有些胸闷,”林杳杳小小的脸团上看起来满是委屈,“几位姐姐去娘子那里给我讨些药吧。” 婢女们顿时吓了一大跳。 “七娘,娘子她脾气不好,奴婢...” “娘子性情温柔贤淑,你怎能这么说娘子呢。”林杳杳一脸天真地看着那婢女,“几位姐姐快去吧,我难受的厉害,若是阿兄回来了看到我这个样子怕是要担心了...” 小小的人儿两条柳叶眉难受地皱着,几个婢女还从未见林杳杳这个样子,顿时慌了神,唯恐林四郎回来之后责怪她们,你推我挤地就慌忙出了门。 林杳杳见她们走了,将手从胸口放下去,神色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林七娘比她想象的还要软弱,几个婢女都骑到她头上来了依旧无动于衷,难怪后来命运这么悲惨。 她穿来书里已经好几日了,也已渐渐习惯了现在的一切,不过她还是有些郁闷。 不穿成人见人爱的玛丽苏女主大杀四方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穿到这么一个心肠慈软的柔弱女配身上,像个软柿子一样人人都可捏上一把。 《入世》这本书记述了男主历经两朝君主,文治武功,平步青云的故事,因为篇幅过长,有些记述又过于累赘,林杳杳并没将这本书看完,但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跳到最后看了每个人的结局。 男主最后娶了公主和自己的青梅竹马,帮助新帝开创了太平盛世,南征北战统一了大小各部落,可谓是人生赢家。 而自己现在所待的林家因为和郑后关系密切,男丁被满门抄斩,女子充为军.妓,曾经显赫的世家垂朽落败,跌落泥淖。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她林杳杳。 因为她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了。 林杳杳虽然只是一个如花年华就香消玉损的炮灰女配,却在评论区引发了一场场骂战,有人同情她,但更多的是来骂她的。 因为林杳杳在原书中实在是太太太太...懦弱没用了! 林杳杳出生的卫国公府是开朝功勋,当年就被高祖封为了开国国公,封地温阳,这些年卫国公一家一直待在封地,未曾进过长安。 这次郑后谋权篡政,杀了太子自己坐了皇帝,听取宰相的计策诛杀了不少开国功臣,并收回封地攥在掌心以便集权。 唯独卫国公林吟渊一家,非但没被收回封地,反而被女帝在长安赐予了华丽府邸,林吟渊和几个儿子也俱都在朝堂担任要职,羡煞旁人。 这一切的来源都是因为方才来看林杳杳的那个林四郎,林效。 林效是林杳杳的亲哥哥,自幼就生得面容俊美,有若好女,当初女帝曾偶然间见了林效一面就惊为天人,登基后更是多方笼络暗示卫国公。 林吟渊为人圆滑,听懂女帝的意思后,虽然觉得有些上不了台面,但为了满家安危还是半威胁半说服地转告了林效。 林效起初觉得屈辱,但看看还值幼龄饱受欺负的幼弟幼妹,咬咬牙还是上了女帝的龙榻。 女帝为了顾全林效的颜面,给了林效高官厚禄,但这仍然改变不了他身为女帝宠臣的事实。 原身天真不谙世事,还以为阿兄是凭着本事才飞黄腾达的。 不过林效自从与女帝走的近了之后,林杳杳的日子确实好过了不少,虽说还是得不到阿耶的疼爱,但平常的吃穿用度却不再受苛责。 林效将这个妹妹看作是心头肉,宁愿自己吞下一切委屈,也不敢让她知道一点丑恶污秽的东西。因此也养的七娘性子纯真,不懂世间人心险恶。 方才林效来的时候林杳杳确实是醒着的,之所以避而不见,是不想跟这个阿兄有太多牵扯。 女帝自从得了林效之后就百般讨他欢心,林效的一颗心却都挂在妹妹弟弟身上,一次林效带林杳杳进宫玩乐,谁知竟碰上了女帝唯一的弟弟端王。 女帝家庭关系复杂,当初进宫也是妄想攀高枝来摆脱家族之举,在整个郑家,和女帝亲近的就只有这个弟弟。 甚至儿时端王为了保护女帝被继兄打伤,身上落下了隐疾,一直到了三十多岁还未曾娶妻。 因而女帝虽心思深沉,说一不二,却唯独对这个弟弟宠爱至极,有求必应。 那次进宫端王遇见了林效的妹妹林杳杳,那年林杳杳刚满十六岁,生得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端王第一眼就看上了林杳杳。 女帝得知端王的心思,怕林效不愿,毕竟端王声名狼藉,林效又对妹妹护得紧实,但端王是女帝的唯一亲人,他好不容易有个想要的东西,自己怎好为外人拂了他的意。 于是女帝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对外大肆宣扬为端王选妃,在一众世家贵女们挑挑拣拣,经过重重筛选最后选中了品性相貌皆是上等的林杳杳。 林效得知此事时林杳杳已被定为了端王妃,卫国公林吟渊得知后立马欣然接受了女帝的圣旨,端王可是女帝唯一的亲信,若是成为端王妃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林效请求女帝收回成命,女帝却说这是高僧推定出的姻缘,而且圣旨已下,实难更改。 林杳杳却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她自幼性子就不争不抢,凡事都为旁人考虑,她不想耶耶和阿兄为难,况且圣人之令,又怎能违抗。 可当她嫁给了端王才知道,端王早在年幼的伤残中不能人道,这根刺横在他心里,让他性格愈发地扭曲。 林杳杳嫁过来后,他看着美人在侧却不能一享欢愉更加难受,便想出了各种法子折辱林杳杳。 偏生原身那个性子,秉承着“出嫁从夫,一切以夫君为天”的纲条,对端王的各种手段默默忍受,她的乖顺沉默却更加激怒了端王,让端王施加在她身上的手段也越来越变态。 后来端王甚至将与他交好的达官显贵们都叫来,让林杳杳裸身在众人面前跳舞,一同欣赏美人的娇姿。 林杳杳自然不肯从命,端王便让婢女强行押着林杳杳,在众人面前摆出各种姿势以供取乐,他还用烧红的铁烙在林杳杳身上烫出一朵又一朵梅花,用各种难以忍受的淫.术折磨她。 林杳杳多次想自杀都被他拦住,他甚至割掉了林杳杳的舌头,敲碎了她的牙齿让她不能咬舌自尽。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咸盐《你想要的我都有[娱乐圈]》 戳专栏可见,挥小帕子求收藏(^▽^) 文案: 时未秋曾因年少意气谈过一个十八线小明星。 把人用完了之后,就潇洒地扔了一沓钞票将人家“扫地出门”。 后来家道中落,迫于生计,时未秋不得不进入娱乐圈摸爬滚打。 当她站在角落里凄凄惨惨地啃干面包时,突然觉得那个被前呼后拥着的男人,好像很像她曾经“抛弃”过的小可怜? 万年龙套时未秋突然被要求与影帝迟霏搭戏,她满心忐忑,以为那个男人终于要对她狠狠报复了! 他突然按照剧本要求将她圈进怀里,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撩拨着她的耳膜。 “宝贝,今晚去你家?” #我曾看山看水,却只盼西风识你# ☆、阿兄 林杳杳想到这儿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辈子她可千万要避开端王这个变态! 管最后嫁给端王的是哪个倒霉蛋,反正不是她林杳杳就成。 在原书中女帝是以林杳杳容貌端正,性情贤淑为名下圣旨赐婚端王的,虽说这只是些没有意义的客套话,但若是她林杳杳变成一个性情跋扈,人见人怕的恶女,还有哪家男子敢娶她?更别说是身份显贵的王亲了。 林杳杳唇角一弯,计上心头。 好不容易托成个能斗鸡走狗,奢靡成性的纨绔富二代,她才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琇莹端着竹石芭蕉盘慢慢走了过来,看见七娘站在杏树底下思索着什么,春风拂落花瓣落在七娘脸上,小娘子侧脸秀美皎洁,肤若凝脂,眉如新月,虽身量未成,可已经窥见了日后倾国倾城的影子。 琇莹有些心疼,七娘这么个人见人爱的孩子,偏生在卫国公府里不招喜见。 阿郎和娘子出门做客游玩从来都不带着七娘,她自小关在府里什么都没见过,因而也养就了一副逆来顺受的单纯性格。 若不是四郎君得了圣人的青眼让国公府飞黄腾达,只怕七娘到现在也没有好日子过。 琇莹虽不太懂那些复杂的朝堂之事,却也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四郎君的,她心头有些难过,端着盘子的手也不禁一抖,一块绿豆酥就这么咕噜噜滚落了下来。 琇莹鲜少有这么不利索的时候,慌忙蹲下身子去收拾地面,林杳杳朝琇莹看来,眼神有些复杂。 这个叫琇莹的婢女是唯一对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端王性格扭曲,琇莹后来因忠心护主,被端王赏赐给府里的下人玩弄致死,甚至临死前她还在自己身上刺了血字,想传信给林效来救林杳杳,只是这叫端王发现了,命人将琇莹的尸首撕碎,丢去了山林里喂狼。 林杳杳理解不了这种古代的主仆情谊,但她知道琇莹对林四郎情根深种,只是到了死,这情意也没能说出口。 她虽不像原身那样慈悲善良,但只要是对她好的人,她也绝不会亏待。 琇莹收拾好东西端着盘子步履小心地朝林杳杳走来,此时琇莹才发现簇拥着林杳杳的一圈婢女都不见了。 “七娘,那些小婢怎么都走了,是不是她们又去躲懒了?” 琇莹秀眉一皱,显然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惊了。 “七娘,你也得对她们严厉着点,奴婢知晓您脾气好,为人和善,可她们越来越不将你放在眼里了!” 林杳杳依旧笑得甜甜的:“无妨,她们在这伺候了许久也累了,再说这么多人围着我也不舒坦。” “七娘就是心地好,”琇莹叹了口气,也不再劝说,“下回奴婢多说说她们便是。” 春光明媚,空气里又弥散着甜腻的花香,方才林杳杳让那几个小婢叽叽喳喳吵得都没睡好,这时将她们打发走了她又重新爬上了竹椅,打着哈欠说道。 “我又有些乏了,一个时辰之后你再叫我起来吧。” 琇莹见小娘子这么贪睡,只道七娘是小孩心性惰懒,想起四郎方才的叮嘱,她又去屋里取了一条厚些的毯子,出来后发现七娘已经在竹椅里睡着了。 琇莹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将毯子轻手轻脚地盖在了七娘身上。 梦里隐隐有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渐次浮现出来,小苍兰花香浓郁,漫过白玉长阶,长阶下却有一女子玉体横陈,浑身是伤,匍匐在地奄奄一息。 那女子是自己。 林杳杳在睡梦中挣扎着想起来,却宛如被什么攥住了手脚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看见端王扭曲戏谑的面容,看见金玉柄的鞭子一下重过一下地落在自己身上,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却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浑身是伤蜷缩在乌金烫云靴下,口中溢出点点缕缕的鲜血染透了地面。 突然朱门被撞开,有人强闯进来,一身白衣的郎君颤抖着双手将女子拥入怀中,小心翼翼地用雪白的衣袖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污,滚烫的泪水一串串滴落在女子身上,女子却气息渐冷,伤痕累累的手无力地软垂下去。 “杳杳别怕,阿兄带你回家...” 场景再一转换,却是金鼓连天,白骨露野的人间惨象。 林效身骑高头大马,手提红缨枪,浓艳殊丽的面容上再也没有一丝之前的温润儒雅,他如玉脸庞溅上了点点鲜血,宛若地狱中爬出的罗刹一般沐血而来。 他身后跟着身披金甲的千军万马,万千马蹄溅起滚滚硝尘,带着一往无畏的架势,欲要踏碎这歌舞升平的长安城。 女帝高立城墙之上,滚绣的宽边龙袍在风中烈烈作响,她看着昔日的爱人如今对自己兵戎相向,脸上喜怒不辨。 端王站在女帝身旁,吓得腿脚酸软,拽着女帝的袍角哭着哀求道。 “阿姐,阿姐,快杀了他啊...他要打过来了...” 弓箭手立在女帝身后严阵以待,女帝却不动,望着万千金甲中那个神姿英拔的身影缄默不语。 “阿姐阿姐,他会杀了我的,阿姐...” 女帝闭上眼睛,手缓缓抬起,却怎么也下不定决心落下来,端王跪倒在女帝脚下打滚哭闹哀求,城墙下的厮杀越来越激烈,林四郎更是逢人便杀,眼睛染血赤红,无数刀剑落在他身上,砍得他皮肉翻卷,浑身是伤,他却像是根本察觉不到疼痛的木偶一般,一刻也不停歇往前厮杀的脚步。 女帝的手在半空中轻颤着还是没有落下来,突然有一道身影猛地夺过弓箭手手中的长弓,搭弓射箭直直对准林效。 金羽箭裹着风声射出,猛地插在已经杀红了眼的男子胸口,男子面色凝固,缓慢地摸着自己胸口黏稠的鲜血,僵直着从马上掉了下来。 地面上滚滚的烟沙染污了男子貌比潘安的俊美面容,他从怀中慢慢掏出一个小孩子玩的破旧布娃娃,布娃娃做工粗滥,一针一线绣的极为笨拙。 林效慢慢抚摸着那娃娃,艰难地扯动唇角,眼里却滚落出泪水,染湿了呆滞的娃娃头。 儿时没人管他和杳杳,杳杳整日被人欺负,她羡慕别人的漂亮娃娃却什么也不说,他看着妹妹懂事的样子心疼,熬了几夜亲手缝了一个娃娃给她。 他是男子,手笨的很,做出的娃娃丑陋的不成样子,杳杳却很高兴,捧着那娃娃怎么也不撒手,还说娃娃长得像自己,就连出嫁都带着娃娃。 他的杳杳那么好看那么懂事,这丑娃娃怎么会像他的杳杳呢... 他媚颜求宠,丢弃身为男子的尊严,本想让杳杳过上堆金积玉的好日子,谁知却亲手将杳杳推入了深渊。 “对不起杳杳,阿兄还是没能给你报仇...” 男子的泪掺着鲜血滴入黄沙里,他手指一松,紧握着的娃娃还是滚落进了泥沙里。 “阿兄!” 林杳杳猛地坐起身子,粉白的面容上残挂着晶莹的泪花,琇莹听见动静慌忙跑过来,俯下身慢慢抚着林杳杳小小的脊背。 “七娘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阿兄回来了吗,我想见阿兄。” 小娘子脸上还残留着泪迹,梦中可怕的场景依旧在她脑海里念念不去,她没有看过后面的剧情,也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知道阿兄还为自己付出过这么多。 这几日她刻意地对林效避而不见,想必林效也感觉出来了,以前每日都要来上她这儿好几次,现在一天只来一回,还每每都被她装睡躲过去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怎么感觉过亲情的温暖,还是头一回,她这么清晰地感觉到一个人对自己的爱。 林杳杳只知道林效后来联合禁军谋反,女帝身边有权有势的宠臣,大多都不甘心只做个任人奚落的奴宠,没想到林效的谋反,仅仅只是想为她报仇而已。 林效及其帮众虽被诛杀,却因此打开了民间反对郑后,光辟周室的浪潮,天下由此陷入了战争不休的水深火热里,一年之后,先帝幼子李卓洛异军突起,一举推翻了大齐王朝,光复了周王朝。 因为林效是为人所不齿的女帝宠臣,百姓一致乱世是由林效这媚色奸佞开启,这场谋乱在史书上又被称做“蓝颜之乱”。 林效丝毫没提端王对妹妹的所为,也从未说过为妹妹报仇,却一意孤行誓杀女帝和端王。 他硬生生将一场满含悲重的讨伐,变成了一场蓄谋已久的争权夺势,他不惜被史书写成以色示人,狼子野心的卑鄙小人,也不愿让妹妹同自己一起承担骂名,不愿让妹妹所承受过的非人遭遇被世人知晓。 “四郎君不多时便会回来。” 琇莹见林杳杳愿意与林效亲近十分开心,以前娘子就和四郎君亲,近来不知为何生疏了许多,她还以为是七娘长成大姑娘知道避嫌了,可现在看着七娘这么亲近四郎,她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七娘耐心等等,不如奴婢给七娘子拿些四郎君上次给你带的话本来看,等四郎君一回来,奴婢立马去请四郎君。” “不必了。”林杳杳甜甜地笑了笑,“阿兄在外累了一天,我们拿着点心,去阿兄的住处等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阿兄,突然发现我写的哥哥都排行第四,对了男女是分开排的,而且一大家子都在一起的那种。 以后每天晚上九点准时更新哦^_^ 今天评论也有红包~希望大家收藏一下么么哒(*  ̄3)(ε ̄ *) ☆、病秧子 琇莹却有些犹豫:“七娘,奴婢知晓你待四郎君的情谊,可若是被阿郎和娘子知道了,又要说你不守礼数了。” “阿耶和娘子每日事务繁重,怎么顾得上我这点小事。” 林杳杳神色稍稍冷了下来,林吟渊虽说是她的亲爹,她却打心底反感这个人,当初迎娶王氏进门是林吟渊自己的决定,可娶了王氏后他又不好好对她,任由自己的表妹景氏骑在她头上。 不但苛责王氏所出的子女,还亲手将林效逼到男宠的位置上。 呵,臭渣渣! 琇莹见林杳杳难得愿意出门,也不再劝,替林杳杳穿好紫绫子如意半臂,两人提起点心篮子出了门。 卫国公府府邸精致,墙头上朱雀衔环,红杏攀枝,杨柳在风中摇曳生姿,到处都是一派暖意融融的好春景。 林杳杳本来还有些郁郁,看见这明媚春色心情也好了起来,她嘴里随意哼唱着乱七八糟的调子,打量着这古色古香的华丽府邸。 这府邸是女帝为了林效特意赏赐下来的,她突然又想起梦中女帝迟疑在半空中的那只手。 女帝对林效也是付出了真感情吧,不然以她的性子,又怎会容许阿兄在眼前作乱? 她忆起梦中那支飞向阿兄的冷箭和射箭那人决绝阴冷的眉眼,看他站在女帝身后,应该是什么不同凡响的人物。 难道,那个人是男主? 林杳杳不由得埋怨起自己为什么不把小说看完,那样就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阿兄了。 如果想要保她和阿兄平安顺遂,首要的就是要阿兄摆脱掉女帝宠臣的身份,但女帝定不会轻易地放过阿兄。 不然她去找那个先帝遗留在外的幼子李卓洛合作,助他提早登基,可是李卓洛现在在哪呢? 林杳杳想着心事,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甚至都没留意有人朝她跑来。 下一秒她就与来人撞在了一起,两人同时摔倒在地,烟色襦裙散了一地。 琇莹忙扶起林杳杳,关切地问道:“娘子没事吧?” 林杳杳揉揉撞痛的屁股,慢慢地摇了摇头,撞上她的那人顾不上爬起来,膝行到林杳杳跟前拽着她的裙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七娘子,七娘子,求您救救九郎君吧!九郎君从昨日起就高烧不退,娘子还不让人出去通信,看样子非要让九郎君活活烧死不可!奴婢好不容易才偷偷跑出来,四郎君现在不在,求娘子救救九郎君吧!” 林杳杳这才看清眼前的是个身穿身穿靛蓝比甲,灰蓝襦裙的黑瘦小婢,小婢生得头大身子小,看起来跟颗豆芽似的。 琇莹冲过去将小婢的手从林杳杳裙子上拽下来,皱着眉看向那小婢严厉地说。 “你好好说话,不要拉扯七娘子,若是被旁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那小婢被琇莹训得愣愣的,看起来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林杳杳叹了口气,就算她再怎么迟钝,也想起了这个小婢口中的九郎,正是她的亲弟弟。 她阿娘王氏一共生了三个子女,阿兄林效,林杳杳,还有一个弟弟林辞。 但林辞在原书中七岁那年就病死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傻子,从小被林吟渊关在房中不许出门,死了之后也只有兄长林效含泪厚葬了他,从此也更疼爱唯一的妹妹林杳杳。 林杳杳穿过来好几天,一直没听说过这个林辞的消息,本来以为林辞已经不幸夭折了,没想到还活在世上。 “你别急,且慢慢说来,九郎怎么病了?” 林杳杳俯下身子,耐心看着那小婢,她虽然年纪还小,清澈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令人镇定的抚慰。 那小婢终于将脑子捋顺,看着林杳杳哭诉。 “前日九郎君不知被什么魇住了,半夜突然爬起来就朝外走,不料掉进了府里的那个湖里,奴婢察觉到不对跟上去,将九郎君从湖里捞了出来。”小婢越说越伤心,“从那时起九郎君就高烧不退了,娘子执意将此事闷下来,七娘若不救九郎,他可真的就没命了!” 卫国公府一向将林辞视为耻辱,平常都不叫林辞出去见人,林辞发生这事说不定不是意外。 景氏虽然当上了夫人,却一直活在王氏当年的阴影下,反正能让王氏在地下也不痛快的事,她就乐意做。 “九郎既然病了,为何不去请府里的大夫来看看?” “回七娘子的话,奴婢方才已经去求过娘子了,娘子非说九郎病的不严重,现在大夫都在娘子的侄子那里照料着呢,娘子说大夫脱不开身。”小婢越哭越厉害,“奴婢想出去请大夫也出不去,娘子这就是故意的啊...” 林杳杳在心里摇了摇头,这景氏果然是商户之女,行事过于小家子气,她这么明目张胆地想将林辞推入死地,也不怕落下把柄,以后被人说嘴。 “你叫什么?” 黑瘦小婢愣了一下,不明白林杳杳这时候问这个做什么。 “奴婢惜茶...” “好,惜茶,你先去九郎那儿伺候着,用湿帕子给九郎擦洗退热,”林杳杳拍了拍惜茶的肩,“你放心,我这就将大夫帮九郎请来。” 惜茶又愣了一下,一脸沉重地握住林杳杳的手狠狠点了点头,她本就长得像根豆芽,林杳杳都担心她这么点头脑袋会从细脖子上掉下来。 打发走惜茶后,琇莹上前一步满脸担忧。 “娘子,不如我们还是找人去找四郎君吧,既然出门请大夫不行,出门去寻四郎君总该让去吧。” “你没听惜茶说,九郎从昨日就开始发热了,去找阿兄,阿兄再去请大夫,一来一回要用上很久,再说也不一定能顺利出去。”林杳杳笑了笑,“府里不是有大夫吗,直接去找府里的大夫给九郎看诊就是了。” 琇莹看七娘成竹在胸小大人似的模样,叹着气摇了摇头轻声说。 “七娘,你方才也听到了,府里的大夫在给娘子的那个侄子看诊,娘子的侄子是个病秧子,娘子肯定不同意大夫来九郎这里的。” “景表兄一定和娘子一样雍容善良,我们将大夫借来一会也没什么。”林杳杳依旧笑得天真甘甜,“走吧,我们先不去阿兄那儿了,先去看看景表兄。” 琇莹感慨七娘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思单纯善良,但此时又没别的办法,她心里担忧着九郎,期盼着四郎君今日能早些回来。 少女绣裙翩跹,行走若舟行碧湖,笼一层霞光烟色,虽才八岁稚龄却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琇莹在后面看着七娘,本来正心焦着,却恍恍惚惚地走了神,不知以后要何等英杰人物才能配得上她们家七娘。 卫国公府虽装潢华丽,却不是特别大,两人没多大会就来到了景氏侄子的住处,院墙里种满了牡丹花,花簇锦攒,芳香四溢,一扇楠木窗半遮不遮地开着,即使隔很远也能闻见里面飘出的袅袅药香。 两个小婢守在门廊,见林杳杳过来神色掩不住的惊讶,林杳杳像没瞧见她们一样,提着点心篮子就自来熟地走了进去。 两个小婢这才想起来阻拦,可没想到林杳杳穿着长长的襦裙,走得倒是快,转眼间已进了内室。 内室里玉砌雕阑,装潢华丽,连花瓶都是金镶玛瑙的,里面插着开得正艳的牡丹。 林杳杳在心里笑了一下,景氏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暴发户嘴脸,似乎生怕旁人不知她有钱似的。 黄梨木平头案旁靠了个中年大夫,头一点一点地都快要睡着了,他身后站着两个药僮,突然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娇美小娘子走进来,两个小僮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软榻上斜斜歪着个十一二岁的小胖子,小胖子靛蓝色的衣袍掀起,露出圆鼓鼓的肚子。 软榻旁放着一个小几,上面用青花葡萄纹盘盛着各种水果,小胖子一边捏水果,一边看一本皮上画着一对赤果男女的书,一边看一边咯咯吱吱笑,竟是没发现林杳杳进来。 林杳杳心里存了丝鄙夷,原来那个景小郎君竟是这副尊容,光天化日之下还在这里看黄书? 她脸上挂起甜甜的笑,将手中的小篮重重地放在案上,声音清脆地叫道。 “景阿兄,我来看你了!” 那个小胖子正看到精彩处,骤然被吓了一跳,骨碌碌地从软榻上滚掉了下来,小几被他肥胖的身子撞得一歪,里面的水果一股脑全砸在了他脑袋上。 小胖子顾不上酸痛,拽着手中的宝贝书就跳了起来,待看到眼前居然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娇美小娘子,小胖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素来逞凶斗狠惯了,给自己壮了壮胆就叉腰朝她吼道。 “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林杳杳被他吼得一抖,身后跟来的琇莹忙扶住了林杳杳的身子,朝小胖子弯下身满脸惶恐道:“六郎君,这是您的妹妹七娘,七娘听说景郎病了,特意来看望表兄的。” 六郎君? 林杳杳上下打量了两眼眼前的胖子,感情她认错人了,眼前的这个不是景氏的侄子,而是景氏的儿子,林六郎林煊。 林煊本来还有点底气不足,结果一听眼前的小娘子是他那个软弱无用的七妹妹,顿时来了劲,将手中的书故意朝着林杳杳一摔,鼻孔朝天蛮横道。 “原来是七娘,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居然把七娘都吹出来了。没看到景表弟在养病吗,你那么大声做什么,若是再将景表弟吓出个好歹来,小心我掀了你一层皮!” 作者有话要说:  男猪终于要来了!(???????) ☆、景执 林煊一直对这个四哥刻意捂藏起来的妹妹特别好奇,他手中的书故意朝着林杳杳展开,露出里面令人羞耻的画面,琇莹吓得忙捂住林杳杳的眼睛。 林杳杳扒开琇莹捂住她眼睛的手,上前走了两步将地上的书捡起来递给林煊,依旧笑得甜甜的。 “阿兄,你的书掉了,若是被夫子知道了,可要责罚你的,这回你可得拿好了。” 那书上令人羞耻的画面就这么直咧咧地对着林煊展开,他本来是想用这个故意吓一吓林杳杳,谁知道林杳杳居然这么天真无邪,小娘子清脆干净的声音让林煊第一次感觉到了...羞愧。 林煊本就是装出来的威风,看着林杳杳笑得弯弯的杏眼臊得脸通红,一把将书夺过不敢再看林杳杳的眼睛,对着墙壁粗声粗气地说。 “你跑来这儿做什么,男女大防你懂不懂,以后郎君们住的地方,你少来!” “阿兄有所不知,我阿弟九郎今日也病了,但听说大夫都来了顾表兄这里。九郎病得很重,我只好自己来一趟,看看大夫有没有空,去瞧瞧九郎。” “那个傻子病了?” 林煊有些吃惊,看着林杳杳干净澄澈的眼睛他心里一软,但转而又想到阿娘嘱咐自己的话。 不行!不能心软! 阿娘说过,王氏生的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景执他病的更重,景执身子弱,从小到大这药就没断过,不像你家九郎一样皮糙肉厚,我看还是你们去外面另找个大夫吧。” 看林煊躲闪的不自然神色,就知这话一定是景氏教他说的。 刚才她来的时候,大夫明明闲的都快睡着了,林杳杳看着粉彩屏风后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斜了斜嘴角。 从小就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呐。 “原来景执表哥这么可怜。”林杳杳嘴角一垮,伸出手来抹了抹眼角的泪,“从小到大居然受了这么多苦。” 想不到这个小娘子心地这么善良... 林煊抬眼偷偷打量了小小的人儿一眼,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妹妹比他任何一个姐妹长得都好看,唇红齿白,眼睛大大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坏人啊... “我要去看看景执哥哥。” 林煊还没反应过来,林杳杳就迈开两条小腿溜进了屏风里,林煊忙扬起书大叫。 “喂,出来——” 叫到一半突然瞥见书中羞耻的画面,林煊平生罕见的感到无地自容,忙将书合上藏到袍子下面。 奇怪,明明方才还看的津津有味,怎么见了这个小七娘突然就不好意思了呢... 林杳杳才注意到,屏风后还藏着一张床榻,榻上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想来这才是景氏的那个侄子。 林杳杳手脚利索地拐进屏风里,摆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景阿兄,我来看你...” 林杳杳的话突然梗在了喉咙里。 我天。 这里从哪下凡来的神仙小哥哥? 哦不,应该是小弟弟。 也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好看了! 对不起阿兄,你不再是我心中的NO.1了! 眼前的小少年也就十岁左右,穿着略大的白色中衣,见林杳杳进来双手环膝,一双清澈的琉璃色大眼睛警惕地看向林杳杳。 ...活像个被女流氓非礼的良家妇男。 小郎君面容苍白,眉眼如画,小小的人儿宛若冰雪精雕细琢而成的一般,处处透着令人赞叹的干净与殊丽。 他眉若袖山,目似朗月,晶莹剔透的眸子里清澈若水,高耸的鼻梁挺秀流利,弧形优美的唇微微泛白。虽然是俊美至极的长相,生在小郎君身上却不显娘气,宛如雪山之巅开出的一朵高洁殊丽的花。 任何东西都不足以匹配衬托他的风骨颜色,就连这华丽奢靡的房室装潢,都被这少年衬托的说不出的俗艳黯淡。 小郎君年岁还小,却已有如此动人风姿,若是等他长大了,还不知要祸害多少颗少女芳心。 林杳杳注意到,这小少年的眼眸比寻常人浅了些,眉目轮廓看起来也更深邃,难道他身上有着外族血统? 这个朝代风气开放,不少中原人都穿胡服,与胡人通婚,这小少年如此相貌也不奇特。 林杳杳突然想到,后来登基为帝的那个先帝幼子李卓洛,好像就是胡姬所生,不过李卓洛生性暴躁,嗜血残忍,和面前的这个乖乖小可爱可不一样。 唔,还是一只混血小可爱。 林杳杳立马忘记了自己的人设,摆出一个慈母般微笑看向漂亮小哥哥。 “景表兄你好呀,我叫林杳杳。” 小郎君依旧满眼警惕地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又往后面缩了缩,他身上的中衣敞开了条口子,林杳杳清楚地看到了他精致迷人的锁骨和宛若瓷玉的脖颈。 小郎君咬着下唇,微微露出了两点小小的虎牙,他浓密的睫毛宛若鸦羽,在窗外斜进来的日光中轻轻颤抖着。 虽然有点瘦,但怎么看都是个人间尤物! 这么好看的小宝贝,林杳杳都有点舍不得对他下手了,但想想自己那个还发着高烧的傻弟弟,她又歪了歪头一脸关切地看向小郎君。 “听说景表兄生病了,你伤到哪儿了能让我看看吗?” 拿着葡萄追过来的林煊听到这句话,差点把嘴里刚塞进去的葡萄喷出来,他慢吞吞地将葡萄咽下去,酸酸地摸了摸鼻子说。 “七娘,景执他性情胆怯,不喜生人,你还是快回去吧。” 奇怪,明明应该对七娘子凶一些的,可看见她这么天真乖巧的样子,就怎么也凶不起来了。 “嘤嘤嘤,我怎么能算生人呢,景表兄这么可怜,我要看看景表兄才放心。再说医师给景表兄看完病,还要去看九郎呢。” 林杳杳一脸着急,竟直接上前一步爬上了床榻,林煊瞠目结舌,手中捏着的葡萄咕噜噜掉了一地。 林杳杳人虽小,却身手格外敏捷,她爬到景执面前,直接伸手去拽景执的领子,小郎君身上素白的中衣本就有些松垮,被林杳杳一扯直接露出了大半个肩膀,少年白皙的皮肤大片大片敞露在空气里,大概是突然触冷,竟染上了一层微微的潮粉。 “你干什么呢!住手!” 林煊面上一急,夺步而出要去保护景表弟的清白,谁知一脚踩在自己掉了满地的葡萄上,正对着地面重重摔了个狗吃屎。 什么乖巧懂事,天真可爱,这就是个剽悍的女登徒子啊! 场面彻底失控,景执拽紧自己的衣裳,但因为太大还是被林杳杳蛮横地扯了下来,琇莹和大夫也跟了进来,琇莹见她家温顺乖巧的小娘子,居然去扯男子的衣裳!吓得差点没两眼一翻晕过去。 林煊看见大夫像是找到了救星,在地上趴着发出野猪似的嚎叫。 “松手松手!快松手!不用看了!景表弟他已无大碍,蒋医师,快去九郎君那里给九郎君看病!” 林杳杳这才松了手,看着躺在地上的林煊甜甜一笑。 “多谢阿兄,我替九郎谢谢你。琇莹,赶紧带医师去九郎那里。” 琇莹来不及追问怎么回事,见林杳杳悄悄给自己递了个眼色,不敢迟疑地就带着大夫走了出去。 她猜到了是七娘让自己盯着点,以免出了什么事,可七娘刚才那样拉扯小郎君的衣裳,让她待会该怎么跟四郎交代啊! 林杳杳松了口气,眼下大夫已经请到,能不能保住命就看九郎的造化了,她心里还是不放心,想跟过去看看,谁知还没下床突然有人从后面猛地将她扑倒,林杳杳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小小少年浅色眼眸中透着凶戾,仿若一只择人欲噬的小兽。 林杳杳一惊,刚才还乖得像小白兔一样的小郎君,怎么突然变了样,景执根本没有给她思考和挣扎的时间,两颗漂亮的虎牙对她张开,照着她的肩膀就咬了下去。 即使隔着衣裳,那钻心的疼痛依旧透骨清晰,林杳杳忍不住惨叫出声,拼了命地想推开景执,他却如狼崽子死死叼着嘴里的肉一般怎么也不松口。 刚才还孱弱的像小鸡一样的小少年现在像石头一样又沉又重,怎么推也推不开,林杳杳感觉脸上冰凉一片,全是疼出来的眼泪。 他是属狗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阿洛:第一次见面,她就扒我衣服。 杳杳:第一次见面,他就咬我! ☆、痴儿 林杳杳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被他咬断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觉得肩膀已经疼到麻木的时候,终于有人使力把景执拉开,随后她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如玉的手指小心轻柔地擦着她脸上的眼泪,有人拍着她脊背小声安慰她。 “没事了杳杳,没事了...” 林杳杳狠狠吸了下鼻子,刚抬起头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她靠在那人胸口有些委屈地唤了一声。 “阿兄。” 林效冠发散乱,秀美如玉的脸上满满的全是心疼,他将林杳杳打横抱起来,看也没看房内诸人一眼,捧若珍宝般抱紧林杳杳走了出去。 * 卫国公府因为林杳杳和景执之事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向温润和煦的林效坚持要严惩景执,他在女帝身边呆的久了,什么肮脏手段没见过,只是他和林杳杳一个性子,都是能忍则忍,不愿跟人妄动干戈,但却没想到,这次居然欺负到了他最疼爱的妹妹头上。 虽然一向逆来顺受的好脾气老哥,终于因为自己硬气了一回,但林杳杳看着裹成个粽子似的肩头还是有些郁闷。 本来以为是个乖乖小可爱,没想到是只披着兔子皮的狼。 年纪小,牙口倒挺好,差点直接给她咬个对穿。 就算她真的做的过分了点,可他也太凶了吧! 那日林杳杳闹了一通,九郎退了热,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劫,可她身上却多了个血肉模糊的牙印,在阿兄的勒令下在床上躺了两天。 其间除了景氏派婢女假惺惺地探望了一回,就只有林效和琇莹守着林杳杳。 虽说林杳杳再三强调自己真没事,当初被咬成了尖叫鸡纯属是受了惊吓,但林效执意觉得是妹妹心地太善良才这么说的。 卫国公府这几日也因此陷入了一个微妙的氛围里,林效和景氏谁也不肯退却一步。 半卷的纹心草帘遮住倾泻进来的阳光,鎏金莲花龛炉往外冒着袅袅香烟,林杳杳小脸捂得晕红,缩在弹花暗纹锦被里面睡的正香。 梦里她又回到了现代,打累了游戏靠在沙发上疲惫地睡着了,有东西在她身上来回蹭着,她轻轻推了一下那东西的脑袋,细细喃喃了一声。 “奶茶,不要淘气。” 那东西还是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一不留神竟爬到了她脖子处呵着痒,林杳杳皱了皱眉头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却与一双黑葡萄似的圆溜溜眼眸对上。 她虽然还没清醒,可也知道眼前的是个人,林杳杳尖叫一声,原本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她抬脚,一脚将眼前的人狠狠踹了下去。 那人从榻上摔下去,委屈地在地上嘤咛了一声,林杳杳坐起来,起身的动作太猛扯得肩头一阵火辣辣的痛,她警惕地看着地上的那团身影,满眼防备地厉声问道。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那团身影终于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只手揉着屁股看起来疼的不轻,林杳杳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孩童,穿着一身灰蓝色短袍,一张脸倒是生得粉雕玉砌,眉清目秀。 尤其是一对眼睛,镶嵌在干干瘦瘦的脸上,显得格外黑亮有神。 林杳杳越看他越觉得眼熟,眼前的这个小孩,怎么那么像...自己? “阿姐,你不认识我了吗?”小孩黑眼珠滴溜溜的,越揉屁股越委屈,“我是竹奴。” “竹奴”是林杳杳的弟弟林辞的小名,林杳杳歪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孩童,就算是林辞,今年也有七岁了,可眼前的这个小朋友,看起来还要再小一些。 “是竹奴啊。”林杳杳看着林辞,稍稍放柔了语气,“你来这儿做什么?” “惜茶姐姐说,是阿姐救了我,”林辞依旧委委屈屈的,“我特意来给阿姐道谢,阿姐为什么打我啊。” 惜茶...林杳杳想到了那个又黑又瘦看起来不太机灵的小婢,果然那个小婢出不了什么好主意,这孩子脑筋不好使,居然直接来钻自己被窝了。 “竹奴,你记住了,男女七岁便不可同席,你如今已经七岁了,怎么能来阿姐榻上呢?”林杳杳一脸严肃地看向林辞,“你好生记住,以后不可如此了。” “哦...”林辞小小的脸上有些失望,但还是揉着屁股朝林杳杳行了个乱七八糟的礼,“竹奴知道了。惜茶姐姐说,阿姐被狗咬了,现在不疼了吗?” 林杳杳一愣,眼前又浮现出了景执凶戾的眉眼,想这比喻倒是恰当。 她摸了摸鼻子,有些郁闷地说:“已经没事了,总不能跟狗儿一般见识。竹奴,你来这里旁人知道吗,若是找不到你,他们该着急了。” “阿姐放心,我跟惜茶姐姐说过了。”林辞有些胆怯地上前一步,“我那儿就我跟惜茶姐姐两人。” 林杳杳听到这话突然有些心酸,她和林辞都是卫国公府里不受宠的孩子,可怎么看林辞都比她更惨一些。 林杳杳有些奇怪,看林效对自己视若珍宝的模样,应该很在乎亲情才对,可为何她觉得林效没那么在意林辞,虽说也关心着林辞,可平日却很少去看林辞,也几乎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林辞。 林杳杳看着林辞呆头傻脑的模样越发心塞,突然又想起了那日林辞落水之事。 “你那日为何会半夜爬起来掉进了湖里,自己还记得吗?” 林辞有些迷糊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明白林杳杳在说什么,林杳杳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再追问。 林辞又在林杳杳这里坐了一会,林杳杳见时候不早了,说要留下林辞用午饭,林辞却有点害怕似的起身告辞,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圆鼓鼓的娃娃挂在林杳杳床头。 林杳杳抽了抽唇角,这林家两兄弟怎么都有织娃娃的喜好,只是林辞的这个娃娃明显还不如林效的那个。 林辞的这个娃娃就是用一团布条缠起来的,什么颜色的布都有,看起来像是一只奇形怪状的八爪鱼,林杳杳盯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找到娃娃的鼻子眼睛在哪里,只好颓然放弃,转头却看到林辞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阿姐喜欢吗?” “喜欢...”林杳杳硬着头皮答道,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林辞的头,“竹奴真乖。” 林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顺地低下头来让林杳杳摸,像一只听话的小狗,乌溜溜的眼睛看起来更亮了。 “阿姐,娃娃上的布都是我从最喜爱的衣衫上面剪下来的,阿...兄说过,阿姐最喜欢漂亮娃娃了,像这么颜色好看的娃娃,阿姐一定喜欢对不对!” 林杳杳心里一暖,眼睛溜向林辞的袍子下摆,难怪他的衣袍短了一截...原来是剪下来做娃娃了。 她看着他瘦小简朴的模样有些心疼,又摸了摸林辞的小脑袋问:“竹奴是个乖孩子,竹奴不想见阿兄吗?” “竹奴有些怕阿兄...”林辞埋下头,绞着手指说,“阿兄太严厉了。” 严厉?林杳杳想知道他嘴里的阿兄和自己的到底是不是一个,但看着林辞不自在的样子她也没再追问,林辞是个痴儿,问也问不出什么,还不如改日直接去问林效。 林辞又在她这磨蹭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走了,还告诉林杳杳过两天再来看她。 林杳杳在林辞走后也没了困意,起身对着铜镜收拾好微微散乱的发髻,琇莹这时端着六方菱花壶和茶点走了进来,见林杳杳起身了忙加快了步子。 “娘子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奴婢一声?” 林杳杳看了琇莹一眼。 “方才,九郎来了。” “九郎?”琇莹重复了一遍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可奴婢一直在院里守着,没瞧见有人进来啊。” 林杳杳有些奇怪,将来人的外貌跟琇莹描述了一遍,确信就是林辞没错。 琇莹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地说:“娘子,院里有个没堵上的...狗洞,九郎身子瘦小,说不定是从那儿过来的。” 狗洞?林杳杳扶扶鬓上的珠花:“有门他不走,偏偏要钻狗洞,九郎还真是任性。” “九郎从生下来就有些痴傻,七娘便不要在意这些了,九郎现在平安无事就好。”琇莹笑笑,将茶壶点心摆好,“今日午膳七娘想吃些什么?奴婢提前吩咐厨房那边准备。” “随意做些吧,阿兄今日不是没去上朝吗,将他叫来一起用膳吧。” “四郎君今日怕是来不了了,”琇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四郎君现在正在阿郎和娘子那里,说是非要敲碎那景小郎君满嘴的牙不可呢。” ☆、疯犬 林杳杳动作一滞,回过头来看向琇莹。 “当真?” “嗯,四郎君难得强硬,只因那景小郎君咬了七娘一口,”琇莹四处看看,压低声音,“奴婢知道七娘心好,可这事儿七娘还是别管了,毕竟也是那小郎君先咬了七娘。” 林杳杳脑海里浮现出小郎君那两颗漂亮的虎牙,话虽这样说的没错...可是,也是她先扒景执衣裳的啊。 那么小小年纪就没了满嘴的牙,那这以后世间美食就都与他无缘了,这人生得多凄惨啊! “此事因我而起,咱们还是去看看吧。”林杳杳对琇莹甜甜一笑。 琇莹叹了口气,七娘一向心善,以德报怨,她早就料到七娘定会插手此事,但若听四郎的不告诉七娘她又觉得过意不去。 七娘虽心肠悲悯,不适合在这个朝代中生存,但她实在不愿意弄污七娘那颗善良纯洁的心灵。 小郎君若是真因为七娘没了满嘴牙齿,七娘日后知道了会愧疚难受的。 虽说她心里欢喜四郎,可她也没忘了自己是七娘的婢女。 金华阁碧瓦朱甍,四面临水,是卫国公林吟渊的住处。 金华阁本是女帝按照林效的喜好布置的,但林吟渊觉得若是让林效住了这宅子的正中心,倒显得自己这个做老子的还不如儿子有地位。 林效心思通透,看林吟渊的表现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主动将金华阁让了出去。 林效很少来这金华阁,像今日这般来找林吟渊讨个说法,倒还是第一次。 宽敞的房里布置得倒是清雅,窗栏精巧,描花绘雀,墙壁上挂着前朝大家所题的书画,色泽古雅的定窑荷叶洗白瓶里插着清幽的玉兰花。 林吟渊和娘子景氏坐在檀木半枝莲太师椅上,林效站在一边,面色冰冷,不发一语。 景氏身穿绯红杏林春燕锦衣,缀满头珠翠,耳佩着沉甸甸的赤金红玛瑙耳环,她知晓今日林效那个小泼皮要来生事,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才赶过来。 林效是那个王氏生的贱子,依着他那不男不女的长相得了圣人的青睐,现在居然都敢明目张胆地骑到她头上来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他面前短了气势,她若是短了气势,地底下的王氏可不是要笑话死她吗! 景氏是家中唯一的嫡出女儿,自小娇生惯养长大,谁都不敢给她一点脸色瞧,她此生唯一受的挫败就是曾经屈居于王氏之下成了妾室,虽然现在已经被林吟渊扶了正,可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看见王氏所出的几个子女就心头发堵。 本来她都能随意处置王氏所出的几个小贱人了,谁知林效那个小狐狸精居然攀上了女帝,真是恬不知耻,伤风败俗! 景执是景氏堂兄流落在外的儿子,她那个堂兄风评差的很,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知和多少个烟花女子鬼混过。 这个景执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一张脸长得好看,但身上还带着胡人血统,想想就令她生厌。 她那个堂兄早些年去世了,家里也被败光了,最后只留下这么一个血统不明的小野种。 她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慈爱,还是听阿娘的话,将小野种接进了府里。 虽是如此,她对他却是一点也不上心,平时也只给他穿煊儿以前穿过的衣裳。 林煊倒是挺喜欢这个少言寡语的表弟,没事经常往他那里跑,景氏也懒得管,本来就是个玩物一样的病秧子,用来给她儿子解闷也不错,而且有时候还能拿来做做借口给王氏的儿女添堵。 而且她还存了个心思,圣人是贪图林效的姿容才对他青眼相加的,景执年纪虽小,可比林效长得还好看,待到大一些送去给女帝,林效那小贱人必定失宠。 这次她执意维护景执,也只是因不想在王氏的儿女面前落了下风。 尤其那个林杳杳肖像王氏,看到林杳杳她就能想到王氏那个贱人,反正能让他们不好过的事,她就感觉舒坦。 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跪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景执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落下遮挡住了少年昳丽的面容,他依旧穿着宽大的衣袍,薄唇紧抿,瘦削的侧脸带着一种冷凝的肃杀。 景氏看了一眼跪在下首的景执,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尽力摆出一张和善慈祥的面孔。 “檀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这孩子本来就是个病秧子,你再敲碎他的牙,还叫他以后怎么过活啊,他今年还不到十岁,你这不是想要了他的命吗。”景氏观察着林效冷若冰霜的脸色,故意语调夸张地说,“檀奴,你这孩子一向心善,这回就饶了他吧。” “饶了他?他将杳杳伤成那个样子,还叫我饶了他?”林效居高临下打量着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既然疯犬不听训教,那留着还有何用,将牙敲碎了,日后便不会再咬人了。” 林效说完这句话,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突然抬起头狠厉地看了他一眼,那浅色的眼眸中尽是滚烫的戾气,饶是林效见过不少大人物,依旧被这小小少年的眼色吓得寒从脚起。 但再一想这只是个家境破败,无人可依的小少年罢了,自己怕他做什么? 林效定了定神,转而看向林吟渊。 “大人以为呢?” 林吟渊已经脸色铁青地听了一会子,他向来最厌烦这种琐碎的家宅纠纷,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瘦小身影林吟渊心里更加烦躁。 自己的这个儿子从小就是个逆来顺受的好脾气性子,就连当初让他去女帝那里他也是不甘了一番就答应了。 尽管不想承认,可如今自己家满门兴衰,都系挂在这个儿子身上,若是真的因为一个小小的远亲和他撕破了脸,的确也不值得。 他也知道景氏的心结在何处,要想景氏退步,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林吟渊稍微直了直身子,手指扣着太师椅的扶手,尽量语气清淡地说。 “檀奴,你如今在朝廷为官,自该以身作则,品行卓世,若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如此动用私刑,未免不能以德服人。”林吟渊看着这个与自己面和心不和的儿子,“景郎君是咱们家的客人,我们更应宽以待人,不如这件事,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那杳杳受的伤岂不是白受了?”林效冷冷看了林吟渊一眼,“大人只管自己的颜面,竟丝毫不怜惜自己的子女了么?” “檀奴话你可不能这么说,虽说咬人是景执的不对,可要知道是怜奴先扒景执衣裳的,她一个小娘子,行事这般不知廉耻,我还没说景执的清白被她毁了,你倒在这里逞凶斗恶起来了。”景氏抢着说道,“檀奴,这做人可要讲道理啊。” 林效素来厌烦与景氏这等蛮不讲理的妇人说话,他秀挺的眉头一皱,目光淡淡撇开。 “杳杳她年纪还小,又不懂这些,”林效听见旁人说杳杳的不好,神色极其不悦,“就算杳杳真做的不对,他也不该逞凶伤人。” “嘁,”景氏冷嗤一声,“都□□岁的小娘子了这都不懂,檀奴你如此疼爱妹妹,若她日后嫁不出去,你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吧。现在她这么小就撕扯了景执的衣裳,以后传出去谁敢要她,总不能叫景执再娶她吧?” “娘子说的未免太过分,”林效眉头紧锁,尽力压制着眼底的厌恶,“杳杳这么好,又怎会嫁不出去,就算真嫁不出去,我也愿意一直养着她,不劳娘子费心。” “呵,谁能确定你一直不失宠呢。”景氏越说越过分,“以色事人,想叫你妹妹跟你一样吗?” “若兰!” 林吟渊紧皱眉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景氏,看着林效铁青的脸色,林吟渊叹了口气。 “这件事双方都有错,不如你们各退一步,既然景小郎君咬伤了怜奴,就敲碎他两颗牙齿作罢,也不好将孩子满口牙都毁了,这让他日后怎么办呢。” “不行,这事儿没有回寰的余地。”林效冷着一张脸,态度坚决,“大人若是执意阻我,我就直接将这小郎君带出去行刑。” “这...” 林吟渊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刚想开口妥协,突然一道清脆甘甜的童音传了进来。 “阿兄,大人,我有几句话想说。” 林吟渊听到这声音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穿胭脂色绣海棠春睡轻罗衣的俏丽小娘子走了过来,林吟渊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眼前的小娘子是谁,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怜奴?” “见过阿耶,娘子。” “怜奴”是林杳杳的小名,不过林效很少这样称呼她,都叫她“杳杳”。 “怜奴觉得,这小郎君也委实可怜。”林杳杳脸蛋微红,一双秋水似的杏眼看向林效,“阿兄,不如你就放过他吧。” 林效本来还脸色铁青,看见妹妹蓦地变得柔和起来,他先是瞪了林杳杳身后的琇莹一眼,而后俯下身子,摸了摸林杳杳头上的蝴蝶发翠。 “杳杳,阿兄也不想如此,可你被他伤得这么重,我们也不能全不追究吧。” “呵,檀奴,你怎么还不如怜奴懂事,”景氏冷嘲热讽,“这么小的人儿都懂得宽宏大量,倒显得你这个做兄长的小肚鸡肠了。” “娘子,我也没说一点都不追究啊,而且阿兄如此,俱是怕我受委屈,娘子这般说就不妥了。” 林杳杳看着景氏笑得甜甜的。 “只是,我觉得不如换个方式,来对景表兄惩戒一二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洛:大舅子,你会后悔的 ̄へ ̄ “大人”指的是父母,这本的朝代背景大致仿唐,但怕是经不起考据(捂脸)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在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行刑 “你想怎么样。”景氏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林杳杳那张肖似王氏的脸,“景执是我侄子,若是你们想欺辱他,也得先经过我的允许。” “那是当然啦,娘子这么宽仁慈爱,肯定能理解我们。” 林杳杳依旧笑得甜甜的,两眼盈水,看起来天真无邪。 “依照家规,当给景执表兄以杖责。娘子,这话我没说错吧?” 一直跪在地面的景执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林杳杳。 少年浅色瞳仁下的戾气和怒意吓得林杳杳心头一凉,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冲动之下甚至想求阿兄就此放过景执。 但定了定神她就恢复了理智。 原书中她和林效的惨祸,究其根源都是两个人性子软,懦弱不争,任人欺辱。若是以前的林七娘遇见这种事,定会心肠慈软地就此作罢。 但如今的她,却不能。 景执代表的是景氏那边的脸面,若不惩罚景执,就是在景氏面前服了软。 林效一向迁就自己,若是她执意求情,林效也定会放过景执,但长此以往,她和阿兄在林吟渊和景氏面前,也越发地柔软易捏。 想她和阿兄摆脱原书中的悲惨命运,从现在起她就要步步走好,不能松懈。 阿兄和女帝之间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摘除干净的,但她自己,从现在起要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 不论是现在的林吟渊和景氏,还是以后的端王。 她都绝不再给他们欺辱自己的机会。 “那你扒景执的衣裳怎么说,”景氏一时没想出反驳之言,恨恨地瞪向林杳杳,“一个小娘子,这么不识礼数,若是说出去,岂不是我这个做阿娘的没教导好?” “谁说我扒景执表兄的衣裳了,”林杳杳睁大双眼,一脸委屈,“六哥说景执表兄病的重,我只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谁知他就咬我呢。” “你!” 景氏气的满头珠翠乱晃,但看着林杳杳天真的样子,又实在想不出反驳之言,只好不甘地走到跪倒在地的景执身边,重重一巴掌扇在景执脑袋上。 “你这个孽障!谁叫你招惹她的!害得我与你一起丢脸!你这个胡姬所出的野种,当初我就不该好心收留你!” 林杳杳听到这里眉头微皱,景氏虽出身商户,可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府夫人,怎么言辞还是这般粗鄙难听,再看看林吟渊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看来就喜欢景氏这种小辣椒。 而林杳杳的亲娘王氏,出身前朝大族王家,王家男子个个青年才俊,女子更是贤良淑德婉容俊美。 当年王家最鼎盛之时,各大世家纷纷趋之若鹜,十里长街人山人海只为瞧一眼王家女郎的秀美姿容。 更有人不惜以倾国之富来讨好王家,求娶王家女。 可王家傲气的很,儿女婚配不看门第,不看勋贵,便是皇家都敢拒绝,只让王家子女婚配心仪之人。 但到了林杳杳阿娘王霜华这一代,整个王家已在改朝换代中破落凋零了。 林吟渊的阿耶林慕出身草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流寇头子,他曾娶过两任妻子,一任是他的糟糠之妻,从前家贫时候病故而亡;第二任便是出身富甲之家的曹氏,依靠曹氏的帮助,林慕招兵买马,从一个草寇头子成了追随高祖的开朝国公。 但曹氏也去的早,只留下了一个儿子林吟渊。 林慕的发妻也曾生下过一个儿子林吟跃,林慕年纪越来越大,却始终对这世子之位犹豫不决。 林慕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来自于曹家帮助,若是他不立林吟渊为世子,曹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但林吟跃是他的长子,他又始终对发妻存了一份愧疚。 林吟渊看出了阿耶的犹豫,在这时,竟主动放弃自小与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景氏,去求娶破败的高门之女王霜华。 王家彼时除了曾经的荣耀什么也不剩,但王家的名声在那里摆着,依旧有很多富庶之家慕名而来,求娶王霜华。 王霜华一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看到那么多有着暴发户嘴脸的商贩流寇惧怕不已,就在这时候林吟渊出现,不但文质彬彬还出身名门,王霜华为了保住王家一脉相承的锦绣优渥嫁给了林吟渊,可嫁过来之后才知道林吟渊娶自己,都是贪图王家曾为大族的声名。 林慕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的出身,若有百年世家王家女嫁进来装点门面,便再也无人能记起他曾是个流氓混混。 林吟渊投其所好,成功地坐上了世子之位,只是始终对王霜华疏离冷淡。 表妹景若兰随他一起进府,屈居王氏之下为妾,多少年来一直怨恨不甘,后来王氏去世,景若兰才终于被林吟渊扶了正,但曾经的屈辱却如一根刺般横在她心尖。 景若兰是林吟渊姨母的女儿,家里和曹家一样都是做生意的,景若兰自小性情泼辣,不肯吃亏,身上带着一种市井商户的俗气。 别人家的继母为了名声好听,一般都不敢明面上苛责继子继女,可景氏倒好,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怨恨王氏生的几个似的,不但饮食吃穿上克扣,还不断往林效房里塞美貌婢女,一心想把林效教成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还好林效争气,文治武功样样出色。当初林效屈辱答应女帝,一来是皇权无法反驳,二来更是为了让弟妹,不用再在景氏手下过这样的日子。 王霜华嫁进林家,半点嫁妆都没有,林效和林杳杳无物傍身。林吟渊一直清楚景氏的所作所为,却从来都装聋作哑。 林效出卖色相,才终于换来了林杳杳现在的富贵安稳。 景氏她不怪心上人负心薄情,却来怪其他女子抢自己的好姻缘,也难怪每日活得这么刻薄憋屈。 景氏一辈子的乐趣都在与欺负林效林杳杳几个,不但自己欺负,来挑唆着子女与他们为敌,但后来林家大祸临头,她也没能逃过一劫。 林杳杳有些同情地看着景氏气急败坏的样子,景氏将景执头扇的一沉,景执握紧拳头,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了景氏一眼。 景氏心中更怒,想也没想就照着景执一脚踹去。 “你还敢瞪我!” 景执瘦瘦小小的身躯被她踹倒在地上,他脸色更显苍白,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阵重咳。 林杳杳有些于心不忍,见景氏还想再下手忙叫住她。 “娘子!算了,该行刑了。” 景氏冷哼一声,景执捂着胸口的手一滞,透过遮挡眼睛的细碎头发,他看到那小娘子的一角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颜色绚烂若天光朝霞,那小娘子的相貌也若云霞珠光一般,冰肌玉骨,娇憨可爱。 可她小小年纪却心肠恶毒,旁人看不出来,只当她是幼龄无知,他却看出了她藏在天真之下的狠辣与算计。 他自小便懂得看人眼色行事,一眼便看出她现在的单纯可爱都是装出来的,他最讨厌别人触碰,她却扒他衣裳,现在还要在人前辱他。 若有来日,他一定狠狠折磨轻贱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个家奴架起景执瘦小的身子,将他紧紧绑缚在金华轩外竹凳上,家奴扒掉景执的外袍,将他脱得只剩一层薄薄的软白绸裤,少年瘦的皮包骨头,失去厚重外袍遮掩的双腿却结实修长,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张力。 不少小婢家奴都闻讯来凑热闹,林吟渊似乎根本没打算留全景执的颜面,任由好奇胆怯的家奴远远围了一圈。 家奴拿来细长宽厚的竹板子,在林吟渊示意下高高扬起,重重朝景执臀上打去。 竹板与皮肉接触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沉闷声响,几板子下去,少年的白绸裤上就见了血,少年却一声不吭,攥紧的拳头里指甲狠狠掐进了肉里,在手心里掐出了血肉模糊的深痕。 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林杳杳巧笑嫣然地站在她兄长面前,玲珑剔透,娇艳如花,袖手远远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人间好戏。 景执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他目光渐渐涣散,却依旧执着地盯着不远处的小娘子,将她每个表情,每处神态都牢牢记在心里。 钝麻中绽出永无休止的痛楚,他拼命使自己的神智保持清明,那小娘子裙裾翩跹,缓缓走来,宛若九天之上悠悠降临的仙姑神女。 她嘴角甜勾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然后从背后摸出一根黄金柄的藤棕马鞭,语笑嫣然地看着他身后的家奴。 “还有十杖。让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洛:恨她恨她恨她,记小本本上。 不要怪现在的楠竹弱,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娃娃~ ☆、吃醋 家奴看着眼前娇美玉白的小娘子,竹板停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众人听见林杳杳这句话,都吃惊地忘了反应。 印象中的林七娘性子柔好说话,连自己身边的婢女都不曾骂过一句。 如今这个提着鞭子,却依旧笑容甜美的小娘子,真的是林七娘吗? “杳杳,你做什么,不要添乱!” 林效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拽住林杳杳手中的鞭子阻拦说。 “为什么啊,景执表兄咬了我,我难道不能打他吗。”林杳杳撅起嘴,撒娇似的看向林效,“阿兄就让我来吧,上回阿兄送我的马鞭,我还一直未用过呢。” 林效一见林杳杳撒娇就没辙,可到底不愿让林杳杳做这种血腥残暴之事,若是传出去,以后还有哪家的好儿郎敢娶她? 林杳杳却直接挣脱林效,扬起鞭子就狠狠甩在了景执身上。 鞭子不同于竹板,力道虽不若竹板重,却末梢柔软,能激起人身上所有敏感的痛楚。 鞭子在空中卷出流利的弧线,绽出尖诮的肃声,抽在少年身上时颤栗地挑起了他身上所有绵绵密密的隐痛。 少年一直紧咬着的软唇猛地张开,溢出一声砂砾喑哑的痛吟。 少年的嘴唇早就被自己咬破,苍白的唇上蜿蜒着凄艳的红,那红瞬间点燃了少年白皙病弱的容颜,低垂下的半副面容,宛若暗夜里的妖孽一般妩媚妖美。 疯了疯了... 王霜华的女儿疯了... 景氏惊的目瞪口呆,已经想不出来什么言语来形容此时的感受。 王家是百年大族,教出来的子女哪个不是温顺恭良,享受世间美誉。 就连那个她生平最讨厌的王霜华,行止言语也是娴熟典雅,温柔贤惠,可她的女儿,今日居然当众逞凶伤人? 因为林杳杳是王氏的女儿,在长安早就了有贤淑温婉之名,若不是有个做着女帝宠臣的兄长,只怕她小小年纪,求亲之人就早已踏破林家门槛了。 林杳杳从小养在闺中没出过门,关于这位小娘子的传说与佳话却从来没断过,不少人都拼命打听,关于林杳杳的点点滴滴。 就宛若一个遮罩在朱纱之下的碧玉美人,这层纱遮的越久,人们的好奇心也就越重。 若是他们知道了,这个憧憬中的小娘子是个扒小郎君衣裳,拿鞭子逞凶打人的泼辣女子,这长安城的世家儿郎谁还敢肖想她。 景氏突然有点激动,这么多年她一直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毁掉林杳杳,没想到林杳杳现在居然自毁前程,只要她将林杳杳这几日的所作所为透露出去,保管会坏了林杳杳以后的好姻缘! 再说林杳杳与她那个侄子牵扯不清,以后两人长大了,若是没人娶林杳杳,就只能景执娶她了,看景执那个病秧子模样,肯定活不过几年。 到那时林杳杳就要守一辈子寡,王霜华在地底下知道了,一定会气死的! 景氏越想越激动,见身边的林吟渊眉头紧皱,要上前去阻拦林杳杳忙伸手拦住了他。 林吟渊皱着眉头朝景氏看过来,景氏故意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低声说。 “檀奴都没阻拦她,你着什么急。怜奴被檀奴娇惯的任性,你又不是不知,怎么样就随她去吧。” “荒谬至极,成何体统!” 林吟渊看着林杳杳的样子心里生气,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娇滴滴的女儿,现在居然还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 都是被林效那个小崽子惯的! 林吟渊哼了一声,冷冷甩开景氏的手,拂袖而去。 林杳杳却抬起鞭子,一鞭接一鞭地朝景执抽去。 她方才的第一鞭用了十足的力道,后面的几鞭就只是做做样子了,这副身体本来就是一个才八岁的小女娃,再加上她用的力气轻,现在估计也不会很痛。 若真是二十竹板子下去,景执就算不残废也得在床上躺个很久,她的鞭子虽看着厉害,其实都是在虚张声势。 景执在她眼里只是个十岁的小朋友,如果搁在现代,十岁的小孩还什么都不懂,每天只知道惹是生非呢。 虽然景执咬她咬的很重,但谁叫她有怜香惜玉之心呢。 她亲自上手,只是为了让自己娇蛮凶悍的恶名传播出去,景氏恨王氏入骨,想必一定会帮着自己卖力宣传的。 原书中的林杳杳就是家族权衡利弊的工具,在她嫁给端王之前,也有不少纨绔子弟上门提亲,林吟渊在门第权贵之间不断犹豫,直到女帝的圣旨降下来。 林家和女帝走的近,即使没有后来林效的谋逆造反,在李卓洛登基之后,林家也不会有一个好下场,林杳杳更不能让林吟渊随意左右自己的婚事,与其在乱世里飘摇不定依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活得舒心自在。 今日过后,长安的世家儿郎保管对她敬而远之,一个连普通人都不敢娶的凶蛮贵女,更没法嫁给身份尊贵的端王。 景执嘴角的鲜血落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凄艳靡丽的红花,他的白绸裤上也晕染开一团团血迹,林杳杳看得腿脚微微有些酸软,她以前就有点晕血,现在也是在强撑着。 她没有同情景执,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她也是这个时代的可怜人,自救尚难,又哪里有资格去同情别人。 这场刑罚没过多久就结束了,几个家奴将气息微弱的景执抬了回去,方才还热闹的人群也作鸟雀状散去,林效有些无奈地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妹妹。 林杳杳像是累了的样子,懒懒地伸伸腰肢,玉白的小手软软地牵住林效的袍角。 “阿兄,我困了。” 林效本来想斥责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看着像小猫一样打着哈欠的可爱妹妹,他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腰来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杳杳,你以前...不这样的,今日是怎么了?” 林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柔,生怕妹妹再因为自己训责感到委屈。 “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太弱,保护不了阿兄,只会给阿兄添麻烦。”林杳杳长长的睫毛轻颤,“阿兄,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如果有人欺负了我,我可以自己欺负回去的!” “杳杳...” 林效心中震颤,同时也更加的羞愧难安,杳杳以前天真单纯,什么都不懂,现在怎么突然说出了这种话? 难道,他和圣人的事情被杳杳知道了... 林效虽然现在风光无限,却始终清楚自己以色事主,上不得台面,身为男子的自尊心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他。 杳杳这么懂事,就算是真知道了他和圣人的事,肯定也不忍心说出来吧。 他虽然尽力想给妹妹安富尊荣,暖衣饱食的太平日子,但阿耶和景氏一直不喜杳杳,他将杳杳一直与他们隔绝起来,就是不想让杳杳见识太多来自于亲人的冷漠。 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杳杳不可能永远都是个小女孩,他一昧地遮住她观看世间丑陋的双眼,说不定到最后反而会害了她。 林效神色复杂地看了林杳杳好一会儿,半晌,才声音轻柔地开口。 “杳杳,阿兄最近也有些劳累,去年阿兄在安庐买了一处宅子,不如阿兄请几个月假,我们去那边住上一段时日,如何?” “好啊,”林杳杳嘴角浮起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她亲昵地搂住阿兄的胳膊蹭了蹭,“咱们带上九郎好不好?” “九郎?”林效身子微微一僵,语气略有些怪怪的,“杳杳怎么突然想起来九郎了?” “九郎是我弟弟嘛,如果我们都走了,他自己在家多可怜,本来娘子和阿耶就不喜欢他。”林杳杳又拉了拉林效的胳膊,“好不好啊,阿兄...” “好,”林效又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板起脸看着林杳杳,“但杳杳要答应阿兄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林杳杳攥住林效衣角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看来阿兄真不喜欢九郎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因为林辞是个傻子? “在杳杳心里,九郎不能比阿兄重要。” 林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不自然地往别处瞟去。 阿兄这是在...吃醋? 莫名其妙地有点好笑肿么办? 但善解人意的她还是要照顾阿兄自尊心的! 于是林杳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扯住林效的手甜甜一笑。 “在杳杳心里,阿兄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人,谁也比不过阿兄!” 林效莫名地舒了口气,为了不被杳杳看出来,他装模作样地又俯身摸了摸林杳杳的头。 “杳杳真乖。” * 暮春时节,暗绿稀红,原先开得浓盛的百花都过了最好的花期,小路上尽是飘落下来的桃粉杏花瓣,累累地在地面上积了一层,脚踩上去感觉软绵绵的。 短短几日,原来开得正艳的牡丹已有了颓谢之势,楠木窗紧紧掩着,两个小婢神色慵懒地守在门口。 这地方就如这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一般,处处充斥着颓疲无力。 林杳杳脚踩缎面花鞋,身穿淡黄色绣百柳图案的襦裙,头上挽着缠珠双髻走在石子小路上,第二次来景执的住处,她已经驾轻熟路。 琇莹却寸步不离地跟在林杳杳身后,时刻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景执突然蹦出来又咬林杳杳一口。 两个小婢已经认识了林杳杳,见她过来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小婢抱着臂倚在朱门前神色散漫地望着林杳杳。 “这不是七娘子吗,怎么,过来看看景郎君是不是还活着?” 琇莹从林杳杳身后走出来,一脸严厉地看着那两个小婢。 “怎么跟主子说话呢你们!” “我们俩在卫国公府也待了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拿鞭子打自己表兄的小娘子,”小婢依旧神色不屑,“七娘子的阿娘出身百年世家,生出来的女儿却这般凶悍不讲理,还真是可怕。” “对啊。” 林杳杳笑得甜甜的,上前一步走到了琇莹前面,突然从身后摸出来一根金柄马鞭。 “你们,也想试试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废什么话,直接上手! 阿洛:继续记小本本,看你以后怎么补偿我... ☆、送药 两个方才还神色嚣张的婢女登时吓得脸色惨白,景小郎君皮开肉绽的伤势,她们可都瞧的清清楚楚,听说全都是这个才八岁的小娘子抽打出来的。 两个婢女不敢再拦路,老老实实地让在一边,林杳杳也不将鞭子收起来,抬脚二世祖似的一脚跨进了门里。 她知道传言肯定比实际过分的多,但她才不在乎,越过分越好,这样才没人敢惹她。 房内依旧是玉砌雕阑的华丽装潢,却冷冷清清的毫无人气,门口还站着两个穿着体面的小婢,房内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虽然已是暮春,这房里却感觉格外阴凉。 林杳杳刚进去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黄梨木平头案上摆放了几个已经冷了的菜,显然许久都没人动过,里面的汤汁都凝固了。 粉彩花鸟屏风后也安安静静的,林杳杳脚步轻轻地走近屏风,琇莹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冲她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林杳杳冲琇莹摆了摆手,将琇莹拽住自己的手拉下去,依旧不急不慢地朝屏风后走去。 琇莹在心里叹了口气,七娘最近虽然表面上没变,性子却变了不少,以前的七娘没什么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可现在虽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实则只要她决定的事情,就没人能改变了。 琇莹不知道这对七娘来说是好还是不好,现在的七娘,有时候行事确实过于大胆了些,甚至让人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什么。 林杳杳钻进屏风,除了淡淡的血腥气,屏风里看起来一派平静恬和,躺在床上的小郎君盖着一条褪了色的流彩暗花被,安安静静的似乎已经睡着了,他长长的睫毛如鸦羽般柔柔垂下来,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粉晕,看不到眼眸里的戾气,他就像所有幼龄的小少年一般纯真可爱。 林杳杳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她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景执身体一直很弱,虽然那日景氏是故意拿景执做挡箭牌,不让大夫去给九郎看病,但景执住进卫国公府以后,药确实从未停过。 虽说林杳杳不后悔对景执的所作所为,但若这孩子真因为她殒了命她还是过意不去,他伤得不轻,万一伤口感染再引发其他病症,依照他孱弱的身体状况,肯定扛不过去。 景氏一向心胸狭隘,对景执也不是真心疼爱,现在又生了气,估计不会请大夫来给他诊治。 所以她问兄长讨了宫中最好的伤药给景执送来,若是托别人送来,定会走漏一些风声,她自己来,旁人却都会以为她又来欺辱景执。 正好她也想看看景执到底有没有事,所以在去安庐之前亲自来了一趟。 她轻手轻脚地将瓷瓶放到他枕边,如果景执不傻,自然知道用这伤药。 若他真的执意不用,她也没什么办法了。 林杳杳将瓷瓶放到他枕侧就要走,哪知还没等她转过身,一只手突然伸出来紧紧擒住了她的手腕。 林杳杳惊讶下转过头,见景执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浅色瑰丽的瞳仁里变幻莫测,正满含凶戾地盯着她。 林杳杳心头一寒,肩膀上的牙印似乎又疙疙瘩瘩地疼了起来,她几不可见地朝后退了一步,手腕上的扯力却猛地一紧。 林杳杳清清楚楚地打了个寒颤,一脸无辜地看向景执,声音颤颤的带着讨饶:“景执哥哥,我是来给你送伤药的...” 眼前的小娘子皎若秋月,眸波荡漾,樱唇微抿,两条柳眉委委屈屈地垂下来看着他,她眼睛里清清透透的就像含了一汪清水,满是单纯无辜,那眸光看的他心头居然紧了紧。 景执只用了一瞬就回过了神,随即他就莫名其妙地出离愤怒起来。 装!她又装! 她就是用这副单纯无辜的样子骗过了一个又一个人!他绝对不会上当的! 琇莹这时候没忍住冲了进来,一进来就看见那个景小郎君紧紧攥着七娘的胳膊,七娘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望着景小郎君。 果然,景小郎君又去欺负七娘了,七娘就不该好心来给他送药! 琇莹想都没想就冲过去忠心护主,拽住景执的手使力要从林杳杳手臂上扒下来。 “放开七娘!” 景执眉头一皱,似乎很讨厌人触碰似的朝后一躲,胳膊肘一抬就朝琇莹撞去,琇莹重重一屁股滑倒在地上,腰间摔得酸痛,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居然没能爬起来。 林杳杳看的目瞪口呆,不是说景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吗? 这是病秧子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林杳杳看着琇莹都能感觉到疼,她又胆战心惊地看了看自己被景执紧紧攥住的手腕,声音小小脆脆地说:“景执哥哥,不要那样摔我好不好,太疼了。” 她怎么脸皮这么厚!现在还有脸给他讨价还价!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明日我就要跟随阿兄去安庐了,你很久都不用见到我了,眼不见心不烦。”林杳杳垂下头,“我骄蛮任性,脾气还差,从小到大除了阿兄都没人喜欢我,景哥哥不喜欢我也正常。我知道你现在这样都是我害的,这伤药是从宫中找来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希望你能快些好起来。” 景执面上依旧冷冷的,臀上被抽打出的伤口又火辣辣地痛了起来,看着放在枕侧熟悉的白瓷瓶,他知道她没有骗他,这是从宫中拿来的伤药,一瓶价值千金,只有最尊贵的人才有资格用。 “景执哥哥,我不怕你怨恨我,也不怕你以后会报复我。”小娘子依旧笑得甜甜的,“但只有赶紧好起来,才有能力做想做的事,不是吗?” 手中的皓腕凝脂,滑腻的宛若上好的丝缎,眼前的小娘子,是从小就在娇惯爱怜中长大的一颗明珠。 景执又看了林杳杳一眼,突然有些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然后默不作声地松开了擒住林杳杳的手。 林杳杳松了口气,朝后急急退了一步,腕上被他握过的地方有一圈浅浅的红痕,林杳杳捏着自己的手腕,一边扶起琇莹一边又朝后退了一步,确定景执不会再追过来,才冲景执吐了吐舌头。 “对了,景哥哥,你伤到了那儿,应该反过来躺着才行,不然会更难痊愈的...我这就走,你不用不好意思的!” 景执脸微微一红,还没来得及羞恼,小娘子就转身扯着婢女跑了出去,只留下了一段转瞬即逝的淡黄裙裾。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拿过伤药,褪去裤子,将伤药一股脑地全洒在了伤处。伤药接触到伤口激起火燎般的疼痛,景执眉头紧皱,用绢布将伤口仔细裹好,才又缩回了被褥里。 她说的对,他只有好起来,以后才能将经历过的耻辱一一还回去。 突然外面又一阵嘈杂声传来,景执眉头紧锁,还以为那小娘子又去而复返,他捏紧手中的瓷瓶,想到她方才的调侃,心头的感觉五味杂陈。 她说她明日就要去安庐了,那应该好久都不用见到她了吧... 桃红绣花绫裙在屏风后翩翩而现,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十二三岁小娘子携着两个婢女走了进来,小娘子生得眉目秀丽,与卫国公府当家夫人景氏有五分相似。 景执见是她,本来有些许紧张的神色微微一淡,而后将眼漠然地转了过去。 这小娘子正是景氏的亲女,林五娘林晼晼,她见景执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走过去,抱着臂在景执床前一脸高傲地问。 “听说方才,七娘那个小贱人来过了?” 景执没说话,林晼晼却眼尖地注意到了景执枕侧的瓷瓶,她刚想拿过来仔细瞧瞧,就被景执一手抓了过去,景执看了她一眼:“五娘子,男女有别,你还是走吧。” “男女有别?你和七娘那个小贱人又咬又抱的,现在跟我说男女有别?”林晼晼叉着腰,看起来倒像是和景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七娘那个小贱人是如何对你的,你居然还叫她来你面前作威作福,你还算是个男子吗?” 景执深皱起眉,别过脸去不想再理林晼晼,林晼晼气的七窍生烟,却又对他这副木头似的冷冰冰样子无可奈何。 从几年前这个表弟来到卫国公府,她就对他上了心思,她以前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小郎君呢。 本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奉承讨好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哪知他连理都不理她一下,时间长了,林晼晼更加生气,一有功夫就想方设法地来捉弄景执。 可他就像块木头一样,不论自己怎么撩拨都无动于衷。 这次景执当众受辱,都跟林杳杳那个小贱人脱不了干系,林晼晼顿时觉得自己机会来了,她只需在景执受伤后过来抚慰一番,保准他对自己感激涕零,说不定还会帮她一起对付那个小贱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申请了榜单要压字数,明天就不更了,大家后天再来看。为了聊表歉意,这一章留言送红包^_^ 阿洛:装!她又装!我才不会上当! 但脑子里全是她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怎么破(O_o)?? ☆、金笼 当然她可不是在意景执,阿娘说了,景执是个有着胡人血统的贱子,身份体面不及他们的万分之一,平时将景执当做玩物玩玩就好,千万不能对他动什么真心思。 只是别人都把她当公主一样谄媚奉承,却唯独景执对她不屑一顾,她一定要将他收服不可。 但现在景执居然还对她不理不睬,林晼晼越想越气,真想撬开景执的脑袋瞧瞧他到底在想什么。 “方才那瓷瓶,是七娘给你的吧?” 景执没有说话,那冰凉的瓷瓶此刻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他看着林晼晼仿若看透一切的得意脸色,突然心头无端腾起一股躁怒。 “景执表弟,你可别被林杳杳那个小贱人给骗了,”林晼晼语调夸张地说,“她和她那个阿娘一样,都是表面上看着端庄贤淑,实际上呀,是个骚狐狸精。当年阿耶都要娶我阿娘了,不知那王氏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捷足先登,林杳杳,和她娘一个样!” “你看,她在那么多人面前羞辱你,不仅让你颜面尽失,还打的你浑身是伤。”林晼晼毫不避讳地坐在床边,玉白的手指灵巧地攀上景执纤瘦却结实的胳膊,“表弟,不如咱俩合作,一同对付那个林杳杳,让她也尝尝被人作践的滋味,如何?” 景执看着那缠上他胳膊的手指,那手指软黏滑腻,就如同毒蛇一般一点点引爆他心中满盛的暴躁。手指一点点的拾级而上,突然两根手指并拢,轻轻掐了一下他胳膊肘间的肌肉,景执像瞬间被戳中了什么敏感点,条件反射似的一抬手肘,将林晼晼猛地掀翻了出去。 林晼晼不可置信地坐倒在地上,她忍着疼痛,拽着床腿就爬了起来,细长的手指几乎快要戳到了景执脸上。 “你,竟敢推我!” 景执依旧不看她,云淡风轻地避开了她的触碰,薄唇轻启冷冰冰地迸出了一个字。 “滚。” “你说什么?” 林晼晼何时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睁大眼睛气急败坏地问。 “你叫我滚?” 景执不再说话,拉开被子背对着林晼晼躺下,冰冷的背影已经朝林晼晼说明了一切。 林晼晼羞愤交加,转身就走,等出了景执住的院子婢女才敢出声:“五娘子,这景小郎君如此不知礼数,不如禀告了娘子狠狠惩戒他...” “住嘴!” 婢女的话还未说完,一耳光就狠狠落在了她脸上,婢女捂着脸匆匆跪下:“奴婢知错!请五娘子责罚!” “这么丢脸的事,居然还要说与阿娘知道!”林晼晼狠狠瞪了一眼两个婢女,“今日之事,若谁敢说出去,我就把谁丢进狼犬笼子里!” 两个婢女吓得脸色惨白,都跪下来朝林晼晼磕头求饶。 林晼晼却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狼犬笼子... 本朝不少达官显贵都喜好养犬,当初这座府邸被赐下来时,东南角特意为养犬辟出来了地方,其中还有一个黄金打造的笼子,是女帝特意为心上人四郎准备的。 但林四郎不爱养凶犬,所以那笼子一直空着。 明日林四郎就要带着七娘那个小贱人去安庐了,若是那笼子被人占用了,他也不会知道... 林晼晼唇角一弯,轻轻捋了捋额角的碎发,仪态万千地对两个婢女:“明日四郎和七娘走后,将景执关进那座黄金笼子里。” 两个婢女脸色更见苍白,虽说她们也觉得景郎君做的很过分,但五娘子这样未免也太折辱人了。 “就说是七娘要关他,他们两个仇怨那么深,这样说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反正七娘那个贱人走了,不论怎么说她都不知道。”林晼晼咬牙切齿,本来秀丽的脸上有些扭曲,“他居然还留着七娘那个贱人的药,那就让他尝尝,被人当做畜生一般是什么滋味,我要让七娘在他心里,永远翻不了身!” 虽然已是暖和的四月天,婢女还是忍不住在林晼晼这句话里感到了一股阴冷,禁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 林杳杳穿着苏绣襦裙懒洋洋地趴在船头,柔风吹过,掀起小娘子额角柔软的碎发,挠的她额头痒丝丝的。船一颠一颠,太阳拂照在身上,让她感觉昏昏欲睡。 突然有个什么东西钻进了她怀里,林杳杳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见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正滴溜溜地瞅着自己,她打着呵欠,轻轻摸了摸林辞的脑袋。 “从昨日起你就没有睡,现在不困吗?” 林杳杳真佩服小孩子旺盛的精力,她穿来了这里却还和她前世一样,怎么睡都睡不够。 “阿姐,我太高兴了!” 林辞穿着新做的靛蓝色衣袍,小脸却不知从哪儿蹭了几道黑灰,像只小花猫一样牵着林杳杳的手兴奋不已。 “以前我连家门都没出过,这次居然能出来玩,还是阿姐对我好!”林辞亲昵地蹭着林杳杳的手背,将脸上的黑灰全蹭在了林杳杳玉白的手背上,“阿姐,竹奴好喜欢你,竹奴想一直陪在阿姐身边...” 林辞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扯着后领提了起来,林辞像小乌龟一样笨拙地挣扎了几下,待看清眼前之人时,登时吓得不敢动了。 林效冷着一张脸,眼神冰冰地看着林辞:“九郎,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又不听话来缠着七娘,信不信我这就将你丢进河里。” 林效说着胳膊一抬,提着林辞瘦小的身子就要朝汹涌的河水里丢去,林辞吓得手脚并用攀住林效的胳膊,像一只可怜的小猴子一样眼巴巴瞅着林效。 “不要,阿兄...” 林效依旧臭着一张脸,丝毫不为所动,还是林杳杳看不下去了扯了扯林效的袍角,笑容甜甜地说。 “好了阿兄,你就不要再吓唬竹奴了,有竹奴陪我解闷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阿兄怎能这么小气呢?” 林效脸一红,慢吞吞地将林辞放下来,有些不自然地扶了扶自己的发冠。 “哪有,我只是觉得他太吵了,会影响你休息。哦对了,”林辞说到这儿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伸手将搭在腕间的外衫盖在林杳杳身上,脸色微微严肃起来,“你怎么又在船头憩睡,也不知披件衣裳,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再说这船颠簸,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水里,你可要记住,以后千万不能再这样了,知道了吗?” 林杳杳看着貌若潘安俊美却絮叨似鸡婆的阿兄...突然有点不解女帝是怎么看上他的。 阿兄在外面都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高岭之花的模样,可到了她这儿,就比老妈子还老妈子了... 唉...旅途还长的很,她该怎么摆脱阿兄的唠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阿兄太爱我了怎么办o(╥﹏╥)o 小景:暴躁暴躁暴躁... ☆、新帝 林效见林杳杳恹恹的模样,就知道她又在排斥自己的说教了,他还有话想说,却忍着住了嘴,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有些无奈:“杳杳,你最近可没之前听话了,前几日还当众杖打小郎君,这传了出去,你过几年说亲会受影响的。” 林杳杳抱住林效的胳膊:“我才不嫁人,我要永远跟阿兄在一起!” 林效伸出长指轻轻碰了碰林杳杳的脑袋:“一个小娘子怎么能说这种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可林杳杳轻而易举就瞥见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阿兄,你还能口是心非的再明显一点吗! 安庐地处江南地带,气候湿暖,风景如画,林杳杳一行人用了十几日才赶到安庐。 林效买的宅子青瓦白墙,古色古香,很有江南地区秀丽温婉的特色,里面的房屋也金琅碧玉,阙阙精美,虽不若长安的卫国公府富丽堂皇,却只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气质书华。 林辞从来没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以前在卫国公府他可都是被锁在小黑屋里的。 但他还是有点怕林效,扯着林杳杳的衣角不敢太过放肆,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断偷偷瞅林效,若是林效望过来他赶紧将眼睛转开,似乎生怕林效发现了似的。 林杳杳越来越觉得林效和林辞之间的氛围奇怪,但她也装作一副没看出来的样子,打算自己先悄悄观察观察怎么回事。 他们接连赶了十几天的路,虽然大部分时候林杳杳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但到了宅子以后,她还是浑身酸痛,想躺在酥软的床上睡个几天几夜。林效怜惜妹妹,便嘱咐了婢女不许打扰林杳杳,等到了饭点再叫杳杳起来吃饭。 林杳杳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宫阙重重,长阶赤红,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持剑而来,他明黄衣角沾染上了血迹,凄红的金卷银线缠绕处,腾起一只怒目圆睁的蟒龙。 阶下喊叫厮杀,阶上的男子傲然挺立,睥睨众生,只是他面前仿佛有迷雾遮罩,让人瞧不清楚面貌。 男子突然将染了血的长剑丢在一旁,从旁边提起一个苍白薄弱的身影。 林杳杳觉得肩胛骨上一阵刺痛。 被提起那道身影瘦的都已脱了形,两道粗锁链从她肩胛骨血肉模糊地穿过,一身玉兰色薄纱襦裙上全是血迹,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张憔悴苍白的痛苦小脸。 林杳杳恍然看清了那女子的面貌,那是她自己。 肩胛骨痛得她快要晕过去,林杳杳甚至能感觉到粗大的锁链在自己肩膀中来回钻磨,搅动翻卷着的骨肉,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男子看不清楚面貌,却拉住她逼她看下面厮杀血腥的场面,林杳杳听见自己压抑的哭声,还有男子冷漠嘲弄的声音。 “怎样,你们卫国公府一家一百二十一口,今日要全部命丧于此了。” 那女子疼得额角全是汗珠,有气无力地求着眼前的男人,男人却冷漠如冰,一定要女子亲眼看着眼前的人间惨祸,在她疼的快要晕过去之时,恶意地扯一扯她肩胛骨里的锁链,让她在穿心侧骨的疼痛里再次清醒过来。 她看到阿兄昳丽却黯淡的头颅高悬于城门之上,看见九郎残缺不全的瘦削尸体...林杳杳挣扎着手脚,却感觉黑暗压抑得越来越喘不过气... 场景转换,眼前不再是断肢残骸的人间修罗场,贝阕珠宫,龙楼凤阙,银龛炉里香烟袅袅,玉楼金殿里有粗大的盘金龙玉柱,柱上的蟠龙刻画的栩栩如生,似要腾云而去。 紫檀雕龙纹御案后的男子身穿明黄龙袍,额前流苏玉珠垂吊,修长的手指宛若玉雕一般精致无暇,却依旧似是掩在浓雾后瞧不清楚面貌。 御案旁却放着一座黄金笼,笼上垂着紫玉镶玉薄纱,薄纱里还垂吊着蓝宝石黄金流苏,金笼上处处镶嵌着光彩夺目的宝石,每一处都极尽豪奢,极尽糜烂。 笼里却关着个玉体雪白的美丽女子,肩胛骨被巨大的锁链穿透,缩在笼中一动不动,奄奄一息。 御案后的男子似乎是批阅奏折批阅的累了,身姿清然地起身,几步到笼前俯下身子,双指穿过金笼狠狠捏住女子的下巴,艳红优美的薄唇轻抿,挂起一抹浅浅的戏谑。 “没了满嘴的牙齿,便再也凶不起来了吧。” 女子樱唇被捏起,里面却空洞洞的没有一颗牙齿,两行清泪顺着女子香腮滑落,男子的手指一软,揩去她脸颊的泪珠,声音依旧戏谑淡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不准你死,你就永远不许死。” “林杳杳,你后悔吗?” ... 卧槽!变态啊! 林杳杳从睡梦中惊醒,使劲捋着自己胳膊肘上的鸡皮疙瘩,怎么会梦见这么变态的事! 但惊吓之后她又淡定起来,梦中的事清晰真实,连感觉都切肤生动,万一...不是梦呢? 上次她做梦梦见自己被端王折磨致死,这正是她在原书中的结局,可现在她又做了梦,梦中的那个男人声音清越好听,虽然看不见脸但能感觉到年纪不大,难道他就是后来的新帝李卓洛? 按照原书的轨迹,后来李卓洛登基之时她已经死了,而在这个梦中,她虽然被梦里的男人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但不论怎么说她还活着... 所以... 如果梦真的预测了未来的话,未来的她不知为何又惹恼了新帝李卓洛,然后被穿透肩膀,敲碎牙齿,关进了狗笼子里? 林杳杳又打了个寒颤,摸了摸自己的牙心有余悸,为什么不论哪一世她都留不住自己的牙,这个时代和她的牙有仇吗! 她到底为什么会得罪李卓洛那个变态,难道是在她穿来之前原主和李卓洛就有过节,所以后来她靠着自己恶名远扬成功地没嫁给端王,却被李卓洛捉走关在笼子里做了小白鼠? 天哪,太惨了,她到底是哪里得罪过李卓洛啊... 李卓洛这个死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梦:我有与时俱进的功能~~ 杳杳:我只想好好留住我的牙... 祝大家五一快乐,今天评论有红包(ˊ?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村长王富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恨她 卫国公府。 少年衣衫单薄地靠在冰凉的金笼里,笼子极大,少年身躯却瘦小,缩成一团只占了一个小小的笼子角落。 这是卫国公府养犬的地方,林效虽不爱养恶犬,卫国公林吟渊却为了装点门面养了好几条又高又壮的黑犬,黑犬们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是谁,都好奇地站在笼边来回嗅闻。 少年面前放着一碗碎了的糜烂拌食,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饭了,但依旧倔强地不想去动眼前的狗食。 后背的新伤在阴凉潮湿的环境下一阵阵尖锐入骨的疼痛,恍恍惚惚中他又看到了那日持鞭在他身后的小娘子。 眉目生生,宛若神女,却一鞭又一鞭落下碾碎他的自尊。 那日她来送药给他,他心中隐隐有些动容,可没想到,她只是想给他一点甜头,然后高傲着嘲弄着将他碾进更深的泥沼。 两条粗大乌黑的锁链将他的双腿紧锁在笼子里,链子沉重地在背后拖拽,让他不能起身,只能像犬一样趴着身子,与一只只巨大的黑犬对视。 他来这卫国公府已经好几年了,因为与他人不同的长相,府中的人都不太看得起他,但因为他平时安静老实,这几年也一直相安无事活了下来。 没人发现他的身份,他也一直默默地认着他们口中“胡姬贱子”的身份,只是心头的暴躁嗜血,却未曾有一日消退过,如果有一日,他能重新夺回权势与身份,他一定会杀光他们所有人。 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他叫李卓洛。 他的母妃是胡人进献给周昭帝的女子。 本要来和亲的该是胡人的公主,但因为公主与侍卫私奔,胡王无奈之下只能将公主的婢女,也就是他的母妃岑羽衣封了公主,进献给了周昭帝。 周人却将这嫁来大周的婢女看作是奇耻大辱,纷纷认为是胡人不尊重圣人的表现,周昭帝沉吟不语,却在岑羽衣来到大周后一次都不曾宠幸过她。 岑羽衣在宫中独自冷寂了快一年。 宫里那些不受宠的妃嫔终于找到了一个处境还不如自己的,一有功夫就来岑羽衣这儿奚落她几句。 岑羽衣却一直不争不抢,每日在清冷的大殿里独自抚琴跳舞。 胡人善舞,岑羽衣时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光着脚丫在清冷的宫院里独舞,一次周昭帝路过冷殿,透过殿门看见一女子若洛神仙子般在月光下翩翩起舞,舞姿轻灵动人,仿佛欲成仙而去。 周昭帝被深深地迷住,在那一夜宠幸了岑羽衣。 那时周昭帝已经年过四十,自从郑姝成为皇后以后,宫中就再也没添过皇子,郑后权势日渐滔天,昭帝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面对郑姝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奈何。 可那年岑羽衣却怀了孕,生下了先帝最小的儿子李卓洛。 郑后之所以没杀李卓洛不是因为她突然心软,而是岑羽衣是胡人女子,身份又只是个低微的奴婢,就算生下了孩子也没有争取皇位的资格。 郑后使了两次手段想害死岑羽衣腹中的胎儿,却都被岑羽衣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郑后事务繁忙,一来而去就将这事儿给忘了,反正就算岑羽衣生下孩子,这孩子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果然自从李卓洛生下来后,周昭帝一次都没来过岑羽衣这里,岑羽衣也和无数其他的后宫女子一样,成了深宫中一抹孤芳自赏的寥寥香艳。 人人都说胡人性子野爱生事,在李卓洛的印象里,母妃却是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母妃与他说话却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他小的时候宫中没有银碳,阿娘就搂着他小小的身子用体温温暖着他入睡。 他从小就性情暴躁,异于常人,儿时因为皇兄将他当狗儿骑,他直接将大他几岁的皇兄掀翻了出去,双手掐住皇兄的脖子,差点让皇兄断了气。 因为此事他被重责了三十大板,高烧了整整三日才捡回了一条命,从此以后他特别讨厌旁人的触碰,只要别人一碰他,他就浑身难受,满是抗拒。 宫中的人从此却不再敢惹他,他们私底下都说他是个怪物,只有母妃不嫌弃他,耐心地哄着他爱着他,将他当成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这么好的母妃,却在郑后宫变那日,为了护住他而身亡,郑后以为自己杀光了所有的皇族血脉,殊不知唯独漏了他这条漏网之鱼。 他的命是母妃用命换来的,所以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要向所有人复仇,向郑后复仇,向卫国公府复仇,向...林杳杳复仇。 李卓洛双目赤红,慢慢地拿过面前糜烂的狗食,用手抓挠着,艰难地塞进嘴里。 狗食散发着一股霉味和腐臭,他的每一口都吞咽的无比艰辛,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能让自己不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指甲掐在手心掐出艳红的鲜血,“哐当”一声,手里的铁盆坠在地上,少年用手使劲擦着嘴角的脏污,却弄得满嘴都是手心淌出的鲜血。 他就用手指蘸着手心里的鲜血,支撑着身体慢慢在地上写着字,每一笔,每一画,都满盛着凝固的恨意。 林杳杳... 林杳杳... 林杳杳... * 林杳杳这几天一直没睡好。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那天做的那个让她毛骨悚然的梦,她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穿过来后的记忆,将每个可疑人物都仔细地推敲了一遍。 首当其冲怀疑的,就是景氏的那个侄子景执。 景执跟李卓洛一样,都有着胡人血统,但转而一想又不对,后来的周武帝李卓洛身体康健,骁勇善战,不但能徒手斗野兽还心思深沉善谋略,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是个暴君,生性嗜血,残暴不仁,虽然景执也很凶,但哪哪看哪哪对不上。 景执是个十足的病秧子,看那副气血过虚脸色苍白的样,都不一定能活到改朝换代的那一天。 而且李卓洛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先帝遗孤到君临天下,这其中可不是一语就能道尽的,景执就天天窝藏在卫国公府闭门不出,过几年就莫名其妙成了皇帝? 这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林杳杳暗道自己想法荒谬,真是怕梦中那人怕的,看谁都像坏蛋。 她又仔细排查了几个人,都觉得不太像,但又一颗心惴惴的怎么也放不下来。 林效看出了妹妹郁郁寡欢,还以为她有了什么心事,就将她从房里强行揪出来,要带她出去散心。 为了让妹妹开心,林效还不情不愿地带上了小傻子林辞。 林效带着林杳杳和林辞来了一座茶楼听戏,茶楼里早已人满为患,看来生意不错,看着台上精彩的戏,林杳杳却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杳杳,你怎么了?” 林效一直留心着妹妹的动静,看妹妹出来玩了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林效心里更担心。 “没什么,”林杳杳回过神来冲林效一笑,“阿兄不用担心我。” 林效却将椅子挪得离林杳杳近了些:“是不是想家了?” “没有,”林杳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觉得这儿比长安好多了,跟阿兄在一起,比在家快乐多了!” 林效又将椅子往林杳杳身边挪了挪,脸上的神情也更加严肃了,压低声音问:“那...是想小郎君了?” ☆、端王 小郎君?什么小郎君? 林杳杳一脸疑惑地看向林效,林效将声音压得更低,不无幽怨地说:“杳杳你原先都是一副温柔乖巧的样子,却唯独对那景执如此关注,先是扒他衣裳,又当众打他鞭子...杳杳,我觉得你最近有点不正常。” ??? 原来阿兄不但是个鸡婆,还是个抖m! 阿兄,难道你也想被我扒衣服甩鞭子吗? 这...难道是什么值得羡慕和嫉妒的事吗? 林杳杳像打量神经病一样来回审视了阿兄几眼,最后艰难地吞回想要出口的话,很温柔乖巧地回了句。 “阿兄,我还是个小孩子。” 怎么能跟小孩子说这么涩情的话题呢! 林效立马红了脸,将椅子慢慢拉回去,一脸玷污了妹妹纯洁的样子。 “我的错我的错,是阿兄多心了。” 林杳杳还没来得及答话,突然被耳边“轰隆”一声重响吓了一跳,转头见林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他们面前的茶桌,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折扇,跟跳大神似的在桌子上又蹦又叫。 来看戏的客官纷纷将目光投到了他们这边,饶是林杳杳心理素质颇好,看见此情此情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丢人。 林辞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模仿着戏台子上的打斗,挥舞着短短的小胳膊用茶壶指着一个人,嘴里还念念有词。 “恶贼...看剑!” 林效整张脸都绿了,站起身子要将林辞提下来,可当看到林辞指着的那人时他的动作突然凝固了,稍稍缓了一下才平静了脸色,对那人恭敬地点了点头。 “端王殿下。” 林杳杳身子一僵,迟疑着慢慢转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穿石青色湖绸缎面缺胯袍的男子摇着折扇,眯着眼睛站在他们面前,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细长双目,面若敷粉,虽然长得不差,但怎么看怎么一种油头粉面的感觉。 他笑着对林效点了点头,伸手慢慢将林辞手里的茶壶拨到一旁。 “小郎君,这样指着人可不礼貌呀。” 林辞愣了一下,随即眉头一皱,将茶壶复而高高举起对准端王。 “恶贼,休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茶壶被倾斜着高高提起,里面的茶水顺着壶嘴淋下来,顿时浇了没来得及躲开的端王一头一脸。 林杳杳刚才还心情阴郁,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端王这个死渣渣死变态! 她家辞辞真不愧是替天行道的正义小天使! 端王方才还风轻云淡的脸色顿时变了,被浇了一头一脸的茶水茶叶,任谁也风度翩翩不起来。 林效脸色也有些难看,将林辞一把拽下来,快速反应着一巴掌拍在林辞背上。 林辞被拍的两眼泪汪汪,还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家弟是个痴儿,”林效朝端王折下腰赔礼道歉,“还请端王殿下恕罪。” 端王脸色依旧难看,从侍从手中接过巾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脸上的茶渍,眼睛却瞟到了林杳杳这里。 “这是...令妹?” 林杳杳立马打起了十二分警惕,来了来了,端王那个死变态注意到她了! 林效点了点头,朝端王恭敬行礼:“正是家妹,家妹从小一直养在深宅没出过门,趁我与圣人告假的这个空档,便带她出来玩一玩,竟撞上殿下了。” 端王反复打量着林杳杳,细长的眼睛里漫过细细的审夺:“林四郎风姿不凡,没想到妹妹也丝毫不次于四郎呢。” 呕! 还四郎,四郎你个大篮子! 她林杳杳还是个小朋友小朋友,有必要这样像毒蛇一样盯着她吗! 呕呕呕呕呕! 九郎刚才就该用热水将他浇个脑袋开花,大色狼! 林杳杳一副恹恹的样子,扯着林效的袍角可怜巴巴地说:“阿兄,这位叔父是谁啊?” 叔父?端王嘴角立马僵了僵,眼神晦暗地看着眼前的小娘子。 小娘子身穿云霏妆花上襦,缕金挑线纱裙,头上扎着两个黑亮亮的小揪揪,上面簪着金丝攒珠花,肩披银纹绣百蝶披帛,颈间挂着璎珞红珠,手腕戴着玛瑙镶金手镯,怎么看都是一副娇生惯养的小嫩花模样。 他是圣人亲弟,身份尊贵,自诩风流,却因年少时的伤痛分外敏感,平生最讨厌旁人说他老,但看这小娘子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大概是无心的吧? 端王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脸上的茶渍,对着林效和林杳杳笑了笑,慢慢伸出手想要揉揉林杳杳的头。 林杳杳却轻轻一躲,不着痕迹地躲避了过去,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说:“阿兄说,在外面不可与陌生男子这么亲密的。” 端王嘴角又是一抽,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微笑,将折扇一摇,找了个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林效也不好再待,赔给店家银两后就带着林杳杳走了出去,林杳杳正好不想与端王那个变态共处一室,心安理得地跟着林效走了出去。 林辞从林效不悦的脸色里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缩着脑袋像只灰溜溜的小刺猬。 “阿兄...” “闭嘴,以后再也不会带你出来了!”林效打断林辞,脸色阴沉,“你可知方才那是谁,那是圣人的亲弟端王殿下,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浇了他一头一脸,他以后若是因你报复我们怎么办?” 林辞听了好久都没明白其中的道理,一张小脸皱着越发地委屈:“可他是坏人...” “坏人?”林效斜了斜唇角,有些嘲讽地看向林辞,“你一个傻子,懂什么叫坏人?” 林辞又是一愣,紧握着拳头咬着嘴唇,眼角却还是忍不住沁出了泪珠。 “我就是不喜欢他,他那样看阿兄和阿姐,我不喜欢有人这么看阿兄阿姐,我要把他...赶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辞辞正义小天使! 大家还记得端王是谁吗,就是女主原书中嫁的那个变态... 小景:很好,有了端王,就没人记得我也是个变态了O(∩_∩)O 明天要回学校干活,暂时不更了,后天再更!么么啾! ☆、私奴 林效一愣,他方才自然也注意到了端王看杳杳的眼神,只是端王身为皇亲国戚,他敢怒不敢言罢了。 他看着幼弟拼命忍住却依旧不住滑落的泪水,突然有些...心酸和后悔。 他们平常都将林辞当做傻子,觉得他什么也不懂,可竟不知他原来也这般会看人眼色,揣人心意。 还会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去保护在意的人。 他向来不喜欢林辞,这次也不过看在杳杳的面子上带他出来,林辞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傻子,谁也不会在意他,更不会去爱他。 林效心微微麻麻地疼了起来,林辞狠狠地握紧拳头,鼻子用力吸着,努力想让眼泪不再流下来,他小小的鼻头吸得通红,一张小脸也揉的脏兮兮的,却依旧倔强地与林效对视着,不肯退缩。 还真是个傻孩子啊...明明是关心,被他做出来却像极了挑衅... 林杳杳看着两人,及时巧妙地打断了此时微妙的尴尬,她亲昵地拉过林效和林辞,撒娇似的看着林辞。 “阿兄,怎的这么巧,我们一来安庐,那端王他也来了。” 林效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被林杳杳这么一说恍然察觉到了什么,端王身为女帝的左膀右臂,很多见不得人的腌臜事都是端王帮女帝做的,因此也结了不少仇家,平常他一般都留在长安极少出门,怎么现在他才刚一到安庐来,端王也跟着来了? 林效知道女帝表面上对自己信重,其实也在暗中防着自己,这次端王前来,说不定就是女帝给他的警示。 而且女帝一向宝贝弟弟,每次出行都派很多人随行保护,这次来的,说不定不只端王一人。 林效突然一阵火起,他这些年活得憋憋屈屈也就算了,想不到女帝居然还怀疑他居心不轨? 他自小便受阿娘教导,行事要忠君忠国,赤忱恭良,他在女帝身边这么多年,虽然也有了自己的人脉积累,但却丝毫没有反叛之心,想不到只是带着小妹一趟出游,居然还被怀疑上了? 林杳杳看着老哥阴晴不定的脸色,就知老哥火了。 她就是要在阿兄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以离间阿兄和女帝,这样阿兄才能更早地为他们筹谋。 林效是个温吞性子,只要不把他逼急就永远与人为善,这是当初王家的家风,也是王氏当初日夜悉心教导他们的东西。 只是这些,她不需要。 林效和林杳杳听王氏的一辈子隐忍,最后都下场凄惨。 这个朝代是一个物竞天择的时代,他们若不奋起反抗,来日就只能任人鱼肉。 若是阿兄当年的反抗胜了,是不是历史就要写了。 最好阿兄自己坐上皇帝,让什么劳什子变态端王和鬼畜李卓洛都去死吧! 那她就是长公主了! 如果她成了长公主,一定养一屋子小郎君,再狠狠敲碎端王和李卓洛的所有牙齿! 林杳杳做着香甜的美梦不自觉咯咯笑了起来,林辞到底是小孩心性,才一会就忘了刚刚的不愉快,好奇地凑到林杳杳身边问。 “阿姐,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林杳杳收起笑意:“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杏花酥的味道,觉得甜甜的。” 林效正好顺着台阶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 “那阿兄带你们去吃杏花酥...” 他有些犹疑地轻轻揽了一下林辞的肩头,眼睛不自然地瞟开。 “九郎也一起吧。” 林辞的鼻头依旧红红的,紧紧掐着自己的小手,背对着林效重重点了点头。 林杳杳看着这一幕心头也暖了起来,拉着林效和林辞正要走,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闹哄哄的骚动,林杳杳立马被挑起来好奇心,停住脚步不肯走了。 林效有些奇怪:“杳杳怎么不走了,不急着去吃杏仁酥了吗?” 林杳杳一脸严肃:“我觉得比杏仁酥更有意思的东西来了。” 林杳杳话音刚落,那边的闹哄声已经近了过来,只见黑压压的人群簇拥着两人走了出来。 看到被围在中心的那两人,饶是林杳杳心里素质颇好,还是掩不住的大惊失色。 为首的一个身穿宝蓝色刻丝长袍的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生得肥头大耳,油头粉面,他得意洋洋地牵着一条细细的金链子,令人震惊的是,那条链子竟是拴在后面之人脖颈上的。 虽然林杳杳早就知道这个朝代蓄养私奴,可如今还是实打实第一次见到这般侮辱人。 被牵着的那个少年穿着素白银丝长袍,虽然处境不堪,可行走间衣衫翩然,身姿宛若仙鹤,只是他垂着头,叫人瞧不清楚相貌。 身前牵着他的那人似是刻意羞辱他,时不时地恶意一扯链子让少年一个踉跄,可即使这样,少年看起来依旧从容淡然,将前面那个肥头大耳的男子衬得更加粗鄙丑陋。 林效见了这副场景神色并无波澜,伸手揽过两个伸长脖子看热闹的小娃娃,嗓音温柔:“杳杳,九郎,别看了,咱们走吧。” 林杳杳却不愿走,一脸好奇地问林效:“阿兄,这是在干什么啊?” “前面那个,是安庐出了名的纨绔,”林效眼中有一丝鄙夷,但世家公子的良好涵养还是令他维持住了面上的风度,“是安庐首富之子,名叫周云放,平时净干些欺男霸女的腌臜之事,我们还是莫要围观了。” “噢。” 林杳杳很乖巧地一笑,心里为那抹白色的惊然身姿感觉到了一点惋惜,但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也没办法。 “那个小哥哥真是可怜。” 林效笑着弯下身摸了摸杳杳的头:“阿兄知道我们家杳杳最善良了,但那个周云放不是什么好惹的,咱们还是快走吧。” 林杳杳点了点头,牵起好奇宝宝林辞的小手刚要走,突然听到周云放在那边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大家都来看看,都来瞧瞧,你们可知眼前这个畜生一样的人是谁!” 周云放笑起来像公鸭子一样嘎哑难听,林辞小朋友没忍住,伸出两只小手捂住了耳朵。 “这个可是曾经风光无限的谢家公子,谢梦槐,”周云放越笑越得意,“想当年,那谢家和王家有多猖狂,连圣人的旨意都敢不听,可现在呢,王家一个子儿都不剩,最后一代王家女郎的儿子还进宫做了男宠!这谢家就更惨了,仅剩的这个独苗谢梦槐是个没有把的!再也不能为他们谢家传承香火了,如今像贱狗一样跪在爷脚边,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林效的脸色终于变了,手指节掐的青白,垂下头甚至都没勇气去看弟妹的脸色。 身为女帝宠臣的事是他心底最沉最深的痛,他可以无视一切背后的嘲弄和鄙夷,却没有勇气在最疼爱的人面前,接受这种活生生的凌.辱。 端王不知何时也从茶楼里跟了出来,听见这话端王唇角溢出一抹看好戏的笑意,远远瞧着林效紧握拳头上的青白指节,闲闲笑着摇起了折扇。 林杳杳自然注意到了兄长的反应,她再次看向被牵着的那个少年,少年依旧默然未动,垂下的额发间隐隐可以看见眉心的一点朱砂痣,他像是听不见那些污秽之言一般,一身白衣在春风中翩跹若仙,看起来宛若降临人间的佛陀。 林杳杳心中一动,谢家当家是和王家比肩并齐的世家大族,但和王家不同的是,谢家一直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当年周宣帝为了登基弑父杀兄,违背人伦,遭到了谢相率领群臣的抵死抗议,当年因为此事还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当然最后周宣帝获胜了。 因此谢家得罪了周宣帝,被以铁血手段抄家镇压,宣帝为了折辱谢家,将谢家所有的女郎都充入官坊为妓,男子则不论大小,全入宫行以...宫刑。 林杳杳撩了撩耳边的碎发,突然撒开林效的手,提起裙子朝周云放走了过去。 小小的人儿步履从容不迫,林效震惊地回过神来,刚想出声叫住林杳杳,林杳杳却已经走到了周云放面前。 别的她不管,当着她的面欺负她老哥,她可忍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长公主长公主我要做长公主! 某人(凉凉飘过):我还是觉得皇后更适合你... 本文不是细水长流文,大笔一挥女主就会长大...很快就会和男主见到的^_^ ☆、梦槐 周云放正嚷嚷的起劲,突然看见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豆丁朝他走了过来,小豆丁还不及他胸口高,一张小脸粉雕玉琢,满身环佩叮咚作响,看起来倒像是出身富贵。 周云放有些奇怪,但他一向轻佻惯了,满眼不屑地看向林杳杳:“小娘子,你来做什么呢?” 林杳杳抬起头看向他,一双大眼睛清澈无辜,她看了周云放两眼,突然垂头不语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来到被牵着那个白衣少年身边,伸出软糯的小手牵住了少年的手。 “哥哥,你疼吗?” 少年手背冰凉,他身子似乎微微僵了一下,而后慢慢朝林杳杳抬起头来。 抬起的那张面容如玉如月,色泽殊艳,两道长眉宛若远山,中间一点朱砂痣赤红鲜艳,他生了一双黑如墨玉的眼睛,高挺俊巧的鼻梁宛若最完美的工艺品,薄薄的红唇不点而朱,那弧度却抿去了一抹浓烈的俏丽,反而添了两分温雅与柔和。 这是一张比女子还要昳丽端秀的脸,少年的乌发柔和地垂落肩头,朝林杳杳看过来的那双眼睛里也满是清辉般的月芒,他朝林杳杳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也柔和动听的宛若来人间受苦受难的仙佛。 “小妹妹,不要紧的。” 这声音宛如天籁,听得林杳杳心头一阵酥麻,真是完美的一个人呐...可惜身上带了再也无法填补的遗憾,就像白玉染暇,虽然叹惋,却依旧无法否却他的美好。 林杳杳牵住他的手,也不理周云放,拉着他就要走。 周云放这才反应过来,伸臂拦在林杳杳面前冷笑道:“小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我喜欢这个哥哥。” 林杳杳笑得依旧像蘸了蜜糖,嘴角绽出两个甜甜梨涡,围观的人群平常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娘子,被她这么一笑心都化了。 周云放也发现了这个小娘子格外出众的颜色,他不怀好意地对着林杳杳一笑,神色中满是猥.琐:“小娘子,你莫不是看上这个残废了,你可知他以后可没法给你带来快乐啊,嘿嘿嘿嘿嘿....” 围观的人群方才还在看热闹,但现在看着周云放对着一个这么天真的小娘子笑得这般淫.荡猥.琐都觉得一阵恶心,小娘子似乎没听懂周云放在说什么,依旧一脸的懵懂天真。 谢梦槐却伸手轻轻捂住了林杳杳的耳朵,林杳杳抬头看向他,男子那双瑰丽的眼睛里温柔和静,他真的很像错落泥淖间的神圣佛陀。 林杳杳反手牵住他捂住她耳朵的手,依旧笑得丝丝甜甜:“哥哥,跟我走吧。” “你这小娘子听不懂人话是吧!” 周云放怒了,伸手推了林杳杳一把,林杳杳一个踉跄,倒进了身后跟来的林效怀里,林效脸色铁青,一脸阴沉地看向周云放。 林辞小不点儿也很愤怒地一叉腰。 “你敢推我阿姐!” 林杳杳一脸委屈,转头看向林效:“阿兄,这位伯伯好凶啊,他方才还说圣人的坏话,我们回去告诉圣人好不好?” 周云放脸色瞬间变了,都没空去计较他怎么突然成了“伯伯”,急得伸手就要去扒林杳杳的肩头:“你说什么?” 他的手臂却被林效沉着脸挡了下来,男子面容温雅秀丽,眉梢眼角却透着层层冷冽:“正好圣人让我暗中探访安庐有没有什么欺男霸女,欺辱百姓的事,没想到今儿正巧赶上了。” 围观的群众纷纷炸开了锅,难怪瞧着这人衣貌气质不俗,原来是从长安来的大官! 周云放再嚣张霸道,终究也只是一个身份平平的富商之子,他立马没了刚才横行霸道的嚣张,虚张声势地给自己壮胆道:“谁信你们的鬼话,谁知道你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效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在周云放眼前一晃:“这是圣人御赐之物,周郎君若是不信,去你们杨刺史那儿一问便知。” 周云放见那令牌精雕细刻,上面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眼前的这个郎君除非是不要命了,要不绝不敢仿制御赐之物。 周云放吓得腿软,谁不知道圣人对林四郎特别宠信,若真叫圣人知道了他骂林四郎是男宠,他怕是真的没命可活了... 周云放还不知眼前这个就是自己骂的正主,已经吓得冷汗连连,但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不愿朝林效示软,只有拼命睁大眼睛瞪着林效,实际上已经面如土色,狼狈不堪。 林杳杳才不愿意在这里看这个丑八怪,她费力地踮起脚尖,去够谢梦槐的脖颈,谢梦槐愣了一下,立马就顺从地弯下了身子,他的脖颈流利如玉,皮肤细腻白皙,看的林杳杳一个女孩子都羡慕起来。 她慢慢将拴在他脖子上的金链解了下来,小手轻轻拂过他脖颈上被勒出的红痕,神色慵懒甜腻的像一只贪吃的小猫。 “那从此以后,哥哥就是我的人了。” “喂,你!” 周云放刚喊了一声,金链就朝他飞过来,狠狠抽在了他脸上,周云放本来就吓得腿软,被金链这么一抽登时摔倒在地,小娘子神色冷冷,居高临下地斜睨了他一眼,小小的脸蛋上满是鄙夷。 “还给你。” 端王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微微变了脸色,身后的随从见状上前,在一旁小声说道:“方才殿下还夸这小娘子知规守礼,说要她及笄之后,让圣人颁旨赐婚殿下,可看她如今却是行止很不守规矩,在大街上就和郎君这般拉拉扯扯,虽说年纪还小,可也有些说不过去,就算殿下中意她,圣人也不会同意的...” 端王面色铁青地打断他:“住嘴!” 那边林杳杳却像是累了似的,拉着谢梦槐走了两步就打了个哈欠,朝谢梦槐抬起了短短的小胳膊。 “哥哥抱我。” 谢梦槐犹豫了一下,还是温和顺从地蹲下身子抱起了林杳杳,他已经十四五岁了,又生得身姿颀长,林杳杳一个才八岁的小女娃,被他抱起来看起来小小的一只。 他虽然生得瘦弱,但抱起林杳杳来却毫不费劲,长相柔美的郎君和娇媚可爱的小娘子一起,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林效瞬间气歪了脸,杳杳都没让他这么抱过! 这才刚一见面就让这个不知名的野男人抱她,她这么喜欢这个野男人吗! 他瞬间丢了世家公子的风度,一大步跨过去就扯住了谢梦槐:“杳杳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能这么当街抱她。” 谢梦槐却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眼底的情绪,眉间的一颗朱砂痣显得格外平和宁静。 “我只听她的。” 真是个乖乖的小哥哥!林杳杳真有些困了,缩在小哥哥怀里懒洋洋地享受着他的温暖。 依照女帝宝贝她那个臭弟弟的样子,肯定派了很多人随行保护他,回头只要那些狗腿子将她今日的荒诞行径回去给女帝一说,女帝一定不会让端王娶她的! 美滋滋! 林效一脸怨念地牵起林辞,跟在谢梦槐和林杳杳后面,原先妹妹可是只喜欢他的... 算了,很久都没见杳杳这么开心过了,她在卫国公府的时候太过于乖巧懂事,脸上却鲜少有笑容。 只要她开心就好,别的一切都不重要。 就算这世间的流言蜚语,恶语中伤全都指向她也没关系,他愿一直尽他所能,为她遮挡掉所有的污秽与肮脏。 他的妹妹,是这世上最无暇高贵的雪巅之花,生来就该活得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从来用不着委曲求全地去讨好谁。 与其让她循规蹈矩,做个等待男子挑拣的知礼大家闺秀,还不如叫她恣心所欲活成自己想活的模样。 虽然,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难受的! 几人渐渐走远,一直在后面看戏的端王却已经彻底变了脸色。 好,很好! 先前连摸摸她的头她都不愿,现在居然让男子当街抱她! 这个小娘子,他算是记住她了。 * 转眼已是六年过去,又到了一年之中的新春。 草长莺飞,李红桃白,才刚刚清晨,安庐林府门前就簇拥了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年轻小娘子,其中为首的一个小娘子身穿桃红上襦,桂子绿襦裙,脸团儿白白的,两条秀眉生得倒是颇为英气,她叉着腰,一脸急不可耐的表情。 “七娘醒了吗,我们急着找她呢!” 家奴还没来得及答话,小娘子就推开家奴自顾自地走了进去,一群小娘子立马跟着为首的小娘子鱼贯而入,本来安静的府里顿时多了少女们的嬉闹声,银铃儿般洒满了整座府邸。 小娘子们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府里一个布置清雅的小院,可还没等她们迈进去院门,就有一道白色衣袖飘出来拦住了她们。 “各位娘子们,七娘她还没醒,请你们稍候片刻。” 几个闹闹嚷嚷的小娘子顿时红了脸,眼前的郎君身着一身白衣,身姿修长秀挺,面容秀美俊逸,眉间的一点朱砂痣红的凄艳却又邈远,虽然温言好语地说这话,却有一种让人不敢亵渎的神圣感。 作者有话要说:  长大了!下一章大概就能和我们的蛇精病男主重逢了,这本节奏很快的大家不要心急~ 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回学校干活,不知道还能不能更,我尽量更,依旧是晚上九点~~~ ☆、重逢 为首的小娘子名叫陆千紫,平时性情高傲又豪爽,凡夫俗子几乎没什么能入她眼的,可唯独见了这个七娘家的家仆她就不好意思,也不知七娘交了什么好运,能有这样的出众人物伴她左右! 虽说七娘说谢郎君并不是她家家仆,可谢郎君却说他只是个下人,每回都对七娘百依百顺的,就连一向不在意外物俗事的她都有点嫉妒了! “玉奴。” 一声带着慵懒的娇憨声音从院里传来,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十四五岁小娘子懒懒披着外衫,趿着花鞋慢慢走来,几个娘子见了来人又是一阵惊叹。 小娘子生得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虽然早起未梳妆,一头秀发也是随意地披散着,可却透出一种未经修饰,倾国倾城的美感来。 她走出来后就没睡醒似的挂在了谢梦槐身上,她身形娇小,还不及谢梦槐肩头,一头乌发散了谢梦槐白衣一臂,小娘子亲昵地扯了扯谢梦槐的袖子细声说道:“玉奴,我想吃糖藕。” “一大早就吃甜,小心你小小年纪就没了牙。”谢梦槐笑着轻轻捋了捋小娘子的秀发,“你好生招待朋友,我这就去给你做。” 这小娘子正是长大后的林杳杳,几年过去,林杳杳褪去了年少时的稚气,出落的更为美丽秀致,她冲谢梦槐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好,还有,以后不许拿我的牙打趣。” 谢梦槐又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摸了摸林杳杳的头才飘然离去。 谢梦槐才刚一走,陆千紫就凑上来挽住了林杳杳的手臂,一脸羡慕地说:“七娘真是好运气,有一个对你百依百顺的兄长也就罢了,身边还有谢郎君这么个知冷知热的蓝颜知己,我都快要嫉妒死了!” 林杳杳随意挽了挽秀发,对陆千紫笑了笑:“紫娘你也很幸福啊,父母恩爱,家庭和谐,我也很羡慕你呢。” 陆千紫是个直爽性子,听见这话立马不吱声了,虽然她不知道林杳杳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就留这么一个小娘子和她弟弟在安庐,兄长也只是偶尔回来一趟,她的其他家人却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陆千紫立马伸出手来安慰林杳杳:“林家妹妹,没事的!不是还有我们吗!” 林杳杳笑了笑,后面的两个小娘子立马又围拥过来,争着来到林杳杳面前附和陆千紫:“对啊林家妹妹,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过,我马上就要回长安了。”林杳杳朝她们吐了吐舌头,“几位姐姐日后若是去长安玩,可要记得去找我。” 几个小娘子面面相觑,没料到事情转折竟这样快,陆千紫心直口快,立马拉住林杳杳不依不饶。 “七娘这便要走了,以后我们便再也不能来找你讨要时兴的胭脂水粉了,这叫我们怎么甘心!” “你们放心,我若是研究出了新式样,会托人给你们捎来的。” 林杳杳看着她们也有些不舍,这都是她这几年在安庐结识的好友,平日里小娘子们一起玩乐,给她带来了不少乐趣。 她在安庐的这几年也没闲着,依照自己在现代的知识钻研出了不少新奇玩意,并拿阿兄的钱开了好几间铺子赚了个大满贯,如今她已经是一个实打实的小富婆了。 卫国公府几次催她回去都被林效拦下了,可如今却是说女帝的四十寿辰,想要见见林家女郎,林杳杳不能再推辞,只好收拾了东西,打算过几日就回去。 林杳杳与几个小娘子又依依惜别了一番,随后她又叮嘱家奴把东西仔细检查一遍,这次回到长安还不知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林杳杳虽说也不是特别害怕,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她正坐在梨花凳上发呆,谢梦槐已经将糖藕端了进来,男子步态翩然优雅,行走如风,动作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林杳杳心中一动,朝谢梦槐回过头来,正对上男子那双黑如墨玉的眼睛。 “玉奴,我要回长安了,你若不想回去就在这安庐等着我,想必我不日便会回来的...” “我跟着七娘。”谢梦槐轻轻打断她,将手中的彩陶莲叶碗放下,在林杳杳身前轻轻蹲下了身子,“七娘都不嫌弃我是残破之身,你去哪儿我便跟着你。” 男子的一双眼睛极其温顺清透,看的林杳杳心底不禁一阵惭愧,当初救下谢梦槐只不过是想在端王和随从面前做出个纨绔风流的样子来,可没想到谢梦槐这些年一直陪在她身边,为她出谋划策。 谢梦槐出身大家,才思敏捷,虽说林杳杳有现代人的思维,但很多地方还是思虑不周,若是没有谢梦槐在旁协助,只怕有些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他就像哥哥一样陪在她身边,虽然林效对她也好,可林效事务繁忙,几个月都不能来上一回。 而玉奴,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她也轻轻弯下身子,握住谢梦槐冰凉的手,对他甜甜一笑。 “好。” * 林杳杳又拖拖拉拉了几日,将自己的钱银都好好整理了一番,等到过了十五岁生辰,才动身回长安。 林效最近似乎都很忙,已经一连几个月都没来看过林杳杳了,林杳杳托人租了一条船,低低调调地回了长安。 回到长安那日正值暮春,天空中下着毛毛细雨,林杳杳一连坐船坐了大半个月,一下船就狠狠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谢梦槐从后面走来,动作轻柔地在林杳杳头顶撑开一把青花油纸伞,琇莹也牵着林辞跟了过来,一边指挥着家奴将东西卸下来一边抱怨说:“明明提前知会过了国公府,怎么到了却没人来接七娘?” 林杳杳也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景氏讨厌自己,也没必要这样明目张胆地这么苛待她,而且依照老哥的宠妹程度,怎么能也不来接她呢? 不过林杳杳也不着急,提着襦裙朝前走了几步笑道:“不用着急,卫国公府家大业大,我们到了路边随意找个人,托他捎信儿就是。” 清晨下雨的长安街头看起来倒是恬和清新,身着各色衣衫的娘子郎君撑着油伞闲情漫步在街头,林杳杳走到路边,朝远方懒懒地探了探身子。 谢梦槐安安静静地跟在林杳杳身后,小娘子穿着杏色堆花襦裙,郎君一身白衣,两人持青伞在雨中慢慢穿行,宛若一幅绝妙的人间仙境。 琇莹在后面痴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仿佛看见了降临人间的仙神眷侣,一开始她也觉得谢郎君配不上七娘,可这些年相处以来她已被谢郎君的才能所折服。 只可惜…谢郎君是个身子残缺的。 琇莹刚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惊变突起,几匹快马乌烟瘴气地滚滚而过,地上积着雨水,马蹄踏过雨洼,骤然溅起了一大滩泥点子。 林杳杳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裙子泥点,那几匹快马却已经驮着几个花花绿绿的身影行远,其中一个还转过头来冲林杳杳吹了声尖利的口哨。 “好俊的小娘子!” 谢梦槐已经云淡风轻地用衣袖遮住了林杳杳的脸,林杳杳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点的裙子犯起了难,虽说她也不在乎裙子脏不脏,可就这么回卫国公府,岂不是在他们面前失了面子! 琇莹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冲了上来,替林杳杳擦着裙子上的泥点怒道:“这长安城的风气真是越来越差了!像这些纨绔子弟,一点规矩都没有,就该关去大理寺,好好严刑拷打!” 林杳杳觉得琇莹最近是……越发地暴躁了。 她默默吞咽了一口口水,好脾气地安慰琇莹说:“没事儿,回去擦干净就行了。” 林杳杳话音刚落,突然又一阵更闹的喧哗声传来。 林杳杳捏着裙子抬起头,只见一匹白色骏马冉冉而来,一群小娘子围拥着马上之人扔鲜花香果,场面火爆简直堪比大型明星见面现场。 马上之人倒是冷凝镇定,寒着一张俊容任由那些鲜花果蔬丢在自己身上,面对小娘子们的疯狂丝毫不为所动。 林杳杳眯着眼睛看好戏,想不到在古代就有这么万人追捧的爱豆和粉丝了,只是这个爱豆脸也太臭了。 那个冷面爱豆慢慢策着马就朝她这儿过来,那张俊颜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 林杳杳眯起眼睛,怎么这个爱豆……越看越眼熟? 那个冷面郎君突然勒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林杳杳一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难道自己打量他被他发现了? 她刚要趁那他那群疯狂迷妹没发现的时候悄悄转身,那小郎君提着缰绳,突然对着她勾了勾唇角。 他不笑的时候像雪山之巅的冰莲,冷冽酷寒; 笑起来却宛若深春之时百花齐开,乱芳迷眼,缱绻迷人,将周遭的春景衬得都丢了颜色。 林杳杳突然有点懂得那些小迷妹们的狂热了…… 马上男子对她遥遥一笑,声音带着一种冷寒的清冽,却又沉沉的听不出语气。 “林七娘,好久不见。” 林杳杳顿时愣在原地。 李卓洛遥遥望着她,在马上更深地勾起了唇角。 林杳杳。 你可算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洛儿长大了~ 今天在学校忙了一整天,明天还要回学校,依旧只能保证尽量更( ^3^ ) 存稿箱定错了时间(?í _ ì?) ☆、抢人 林杳杳愣着打量面前骑在马上的俊美郎君,少年皮肤白皙,剑眉入鬓,眸似星月,唇若点朱,精雕细琢的面容在雨幕中翩跹入画。 他头戴金冠,身穿玄色暗纹窄袖翻领袍,脚蹬一双乌皮靴,一身打扮英朗俊逸,但脸上那一抹出众的昳丽,让他在英气之外又多了一份蛊惑人心的妖异,即使是冷着脸不说话,那张脸上也充斥着一种特有的魅蛊。 林杳杳苦思冥想,将自己以前认识的人都滤了一遍,始终没将这小郎君与谁对上号。 李卓洛见她想不起来,又勾了勾唇角,脸上多了一分似有若无的讽刺。 “果然是不记得我了。” 她不在的每一天他都煎熬灼热地,恨着她,想着等她回来自己该怎么报复她...可没想到,她居然都不记得他了。 还真是嘲讽。 林杳杳可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宝宝。 她一脸真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问道:“我阔别长安已久,许多故人都变了样子,郎君生得如此俊美,我实在不记得我结交过如此优秀之人。” 方才那群追捧来的小娘子听见林杳杳这么说,都兴奋地继续朝李卓洛身上砸花,李卓洛皱了皱眉,似乎很烦躁的样子,冲身后挥了挥手,身后两个骑着棕红马的跟随之人就下马去拦阻那些小娘子。 林杳杳这才发现少年身后还跟着随从,看他们的打扮,少年应该是个官儿? 一群疯狂的小娘子被两个面无表情的粗壮大汉无情驱赶,李卓洛耳根子总算清静下来,又朝林杳杳那边看了一眼,突然瞧见了站在林杳杳身边的谢梦槐。 男子白衣翩翩,站在面容秀美的小娘子身旁,宛若踏梦而来的一对璧人。 李卓洛突然有些如鲠在喉般的难受,握住缰绳的手也不禁一紧。 他在长安每日每夜都想着那时的屈辱,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却逍遥自在,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居然还带了男人回来。 “他是谁?” 林杳杳觉得面前的这个郎君有点莫名其妙,但看了他挂着不满的冷冷面容一眼,她突然有点底气不足,就像是被媳妇抓到偷腥了的丈夫一样...她暗骂自己没出息,但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弱了下来。 “你都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琇莹这时候却上前一步,朝李卓洛行了个礼有些匆忙地说:“看郎君英姿不凡,可否帮我家娘子一个忙,我家娘子今日回到长安,本来家中应该派了人来接的,不知为何家中却并未来人,不知郎君可否方便,替我们去卫国公府捎个信。我家娘子身体娇弱,不宜在冷雨中待太久。” 林杳杳觉得琇莹这话说的有些突兀,瞧眼前这小郎君冷面煞神的模样,又怎么会是给人当信鸽的主儿,她刚想说什么补救一下尴尬的气氛,谁料那小郎君嘴一咧,居然开口了。 “好啊。” 林杳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他那拽酷霸王花的样子,居然这么和善地答应了? “只是卫国公府距离这里路途甚远,怎么也得半日的路程,今日天冷,你家娘子在这里待着恐怕会受寒的吧?” 琇莹没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郎君居然那么贴心,她有点感动地连连感谢:“多谢郎君的好意,这个就不劳郎君费心了,我们自有...哎,你干吗!” 琇莹尖着嗓子叫起来,飞扑过去却只捉住了林杳杳一片飘闪而过的衣角,林杳杳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转眼她就到了马背上,少年的手紧紧攥着她的纤腰,透过春衫单薄的布料,那手掌熨烫出一股灼热。 林杳杳羞恼地回身推了一把坐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只觉得脸颊也迅速的热了起来。 “你干什么!” 谢梦槐也慌了,上前一步就要去抓马缰,李卓洛灵巧地单手策马避开,一只手依旧牢牢地攥着林杳杳的腰肢,只是一张俊容又冷了几分,看向谢梦槐的眸光中多了一丝煞气。 “你们说得对,天气寒冷,若是冻到你家娘子就不好了,我这就送你家娘子回去,信也会替你们带到的。” 李卓洛似乎不想多说,刚说完就提缰扭身而去,马蹄踏在雨洼里溅起片片水花,不一会儿两人就瞧不见了踪影。那群被驱赶的小娘子却还是不甘,又跟在李卓洛后面追了好几步路,直到看不见他才颓然放弃。 琇莹在原地急的直跺脚,谢梦槐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他微微垂下头,眼睛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郎君,怎么办啊?” 琇莹六神无主,她们家娘子被歹人给劫走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那人是谁?” 谢梦槐抬起头,神色安静。 “我...我也不知道,”琇莹支支吾吾,“一别数年,许多人都记不清楚了,但看他那样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别担心。” 谢梦槐对着琇莹弱弱笑了笑,那笑容温润中却带有一丝平素未有的孱弱,琇莹看着谢梦槐愣了愣,谢郎君虽生得柔美宛若女子,可平时作风行事都利落刚毅,但她怎么觉得此时的谢郎君...有点黯然失落呢? “那人不会伤害她的。” 谢梦槐说罢便默不作声地转身,去整理他们从船上带下来的东西,那背影依旧白衣翩翩,从容不迫,可琇莹却觉得。 他身上带着一种悲凉的孤独。 ... 林杳杳紧张地抱紧马脖子,看着周围的事物飞一般地朝后倒退,这个疯子骑马的速度也太快了,恍恍惚惚甚至让她有了一种坐上了前世小汽车的感觉... 这个疯子抢了她是想干嘛,她也不认识路,万一他不是送她回卫国公府怎么办...万一他是想把她抢回去当压寨夫人怎么办,谁叫她长得那么好看哭唧唧...万一他劫财不劫色,把自己卖到深山老林里呢... 林杳杳越想越害怕,呜呜呜,玉奴怎么还不来救自己啊... 她抱紧马脖子,闭着眼在风中扯着喉咙喊。 “你要带我去哪,太冷了能不能停一停啊...” 李卓洛斜了斜嘴角:“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听得到。” 林杳杳睁开眼,鼓起勇气松开马儿的脖子,可她才刚一松开,整个人就失去平衡重重一歪,她吓得大叫一声,一只手及时地伸出来搂住了她的腰,她再也顾不得眼前这人是个疯子,往他怀里猛地一靠,双手朝他身上随便一抓,小猫一样在马上缩成一团,怎么也不敢松开。 李卓洛脸色一青,几乎是瞬间的身体变化让他心头迅速暴躁起来,他伸出一只手狠狠来拽她的小手。 “你给我松开!” “我不!” 林杳杳更害怕了,闭着眼鹌鹑一样斜坐着缩在他怀里,看他要摆脱自己像八爪鱼一样挣扎了起来。 李卓洛脸色更难看,他不敢再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逸出了一句。 “你别动!离我远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小洛子:卧槽?石更了? 马儿:作为一匹马,我承受了太多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我太难了。 突然发现评论过了一百,今天评论有红包! 明天母亲节,记得多陪伴妈妈帮妈妈做些事呀,祝天下母亲节日快乐!^_^ ☆、旧恨 “这马上就这么点空,我怎么离你远!除非你放我下来!” 林杳杳觉得自己吓得两条腿都在打哆嗦,她睁眼抬头狠狠瞪向面前的少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年的下巴弧线冷峻流利,宛若精工细琢的完美工艺品,他的脖颈修长,中央的一点喉结越看越性感... 呸呸呸,林杳杳,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发色心! 这人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反正是个大流氓! 李卓洛没说话,自己却悄没生息在马背上往后撤,林杳杳立马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揪着他衣裳就紧追了上去,李卓洛越来越气恼,这女人果然还和之前一样这么死皮赖脸! “我说了离我远点!” 他的吼声已经染上了躁怒,手臂一挡就将她小小的身躯与自己隔开,面前的小娘子娇艳如花,小小的脸被风吹得绯红生烟,看起来竟带着一种鲜嫩诱人的魅惑。 虽然把她挡得离自己有了些距离,可他却还是久久地平静不下来,看着她的小脸尽量克制地粗喘着。 小娘子云鬓散乱,一张小脸也被风吹得通红,秋水般的大眼睛盈盈楚楚,里面荡漾着柔柔的水波。 等等,水波... 她哭了? 李卓洛心里有点慌,他也没做什么啊,她怎么哭了? 她怎么...这么娇气? “你哭什么?” 他让自己尽量语气冷漠,可看着她红红的泪眼,一直坚硬如冰的心却倏然有一角软了下来。 “你凶我...”林杳杳越想越委屈,“又不是我想坐你的马,你凭什么这么凶我...你放下我,我要去找玉奴...” “玉奴是谁?” 李卓洛方才还有的一点愧疚立马消散的一干二净,似乎从她嘴里说出的任何名字都能令他暴躁狂虐,他眼底不自觉地卷起赤红,突然想到了方才那个跟她一起的白色身影。 “是方才的那个男人?” “关你什么事!” 林杳杳看着他可怕的样子心里害怕,他不会和玉奴有仇吧,所以才这么抓走自己让玉奴担心。 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虽然生了一副举世无双的好皮囊,可这个躁怒的样子谁敢靠近他,真不明白那群小娘子是怎么想的,这个朝代小姑娘的口味都这么重的吗... “你们男子间的恩怨关我什么事,你不要迁怒于我好不好,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林杳杳扁扁嘴,“你这样逼我与你共乘一骑,若是让我家里知道了,让你娶我该怎么办...” 他那么讨厌她,让她靠近都不肯,她这样说他总该放她下去了吧... “好啊,那就娶你。”少年扬了扬嘴角,似乎心情比方才好了那么一点,“虽然你丑了点,但凑合凑合也是不行。” 她...丑? 林杳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又羞又恼地捶了他胸口一下:“你才丑!我才不嫁你,你瞧你那暴躁脾气差的样子,若是谁嫁给了你,你不得每日都打人吗!我嫁给公猪都不会嫁给你!” 李卓洛脸色一沉,紧紧攥住她冻得发红的小手,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为什么不行?” “啊?” 林杳杳看着他赤红的眼睛,又怂了... “既然他们都行,为什么我不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杳杳的脸也不禁红了,虽说她没有古代的小娘子矜持,可这么堂而皇之地谈论这种事她也不好意思了,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又不认识你,你这样问好莫名其妙啊...” “你认得我,只是你不记得了。” 林杳杳抬起头偷瞅了他一眼,暗道才不是,你长这么好看,我如果认识你,一定会记得的。 “我是...”李卓洛犹豫了一下,“景执,你想起来了吗?” “景执?” 林杳杳结结实实大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却撞在了少年坚实的下巴上,她一边揉着生疼的脑袋,一边惊奇地看向李卓洛。 “你长这么大了?怎么可能,你以前脸色苍白,病病弱弱的,又瘦又小个儿比我也高不上多少,可现在...” 可现在眼前的少年虽然依旧清瘦,却风姿朗朗,眉目深致,脸上也没有丝毫病态,唇红齿白的宛若画里走出来的神仙,就是骑个马都能引得一众小娘子尖叫疯狂。 他,真的是景执么? 林杳杳艰难地在马上扭头看着他,终于从他的眉目间找到了一丝往日小少年的影子,原来的他也是眉目精致好看的,只是那时的他太病弱了,看起来就一副小可怜惨兮兮的模样,实在没法与现在这个冷峻深沉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林杳杳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肩头的牙印又疼了起来,她自然想到了以前她跟景执的那些一言难尽的恩怨,这么一想她有点害怕,心里发怯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颤颤地说。 “你不会...还记恨着我吧?” 李卓洛手指一紧,看着她这副装可怜的无辜样子他就心头火起,她居然还问他不会还记恨着她吧? 她果然还和之前一样,任性妄为,丝毫不顾忌他人的感受,她当众杖打他,走后将他关进狗笼子里,难道在她认为,这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装装可怜就能过去了? 他没有说话,林杳杳想起这个景执以前就是个记仇的,扒拉他几下都差点把自己肩膀给咬穿,现在虽然六年过去了,但肯定还怨着她呢,要不干嘛当街抢人,现在她都快在风中冻成冻鱼干了。 “当时我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忘了小时候的那些事吧。” 林杳杳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以往她这样可是百战百胜呢。 “你看你现在也做官了,有出息了,就别记恨我一个小娘子了行吗...” 小时候不懂事? 原来她把对人的羞辱践踏都归结于小时候不懂事? 那他这些年那么努力地活着,那么用力地恨着她不敢忘,在她看来是不是也只是一场笑话? 林杳杳发现景执骤然变得脸色难看,不过她看他臭脸看惯了,这会反而已经习以为常到麻木了,她身上只穿了春日的薄襦裙,在风中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但他刚才不让她靠近他,她也不敢靠,只能缩着小小的身子反手揪着他的衣服,唯恐会掉下去。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李卓洛策马策的很快,乘马车需要两三个时辰的路程他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林杳杳已经冻得快昏厥了,模模糊糊中感觉景执将马停了下来,睁大眼一看少年长身玉立,牵着马有点不耐地皱眉看向她:“赶紧下来,我一会还有事,你自己回府吧。” 这个人真是脾气差...但林杳杳看到门匾上“卫国公府”几个大字还是松了一口气,这个人虽说讨厌,但总算没有将她扔去什么不知名的鬼地方。 哼,等她回去找哥哥,再教训这个坏脾气的臭小子。 不过这样一看景执还真是身高腿长,他那双瞳仁没有儿时那么浅了,但较寻常人还是浅了些,里面清澈晶莹,虽然配上他这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暴殄天物,但她不得不承受,他长得还真是好看。 他这种好看还不同于玉奴,玉奴是柔美温顺的美,如同珠光宝玉,温润清和;而景执的美,是那种凌厉带有攻击性的美,如同玛瑙宝石,熠熠生辉,不容忽视。 如同这样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任谁都会将目光投向他,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我...”她又扁了扁嘴,耷拉着两条小短腿害怕地坐在马背上不敢动,“我不会下马。” 李卓洛嗤笑一声,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生出了一种报复的快感,他提起马鞭,转身就要走。 “那你就在上面待着吧。” “哎!”林杳杳急了,“你...” 少年回过头来,嘴角挂着一丝戏谑,似乎在等着她求他。 林杳杳抿了抿唇,冻得发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马鬓,他想要她求他,她偏不求! 刚才看他下马也不是很难,再说她以前看过那么多古装电视剧,人家下马都是很帅的,她就不信她做不到! 林杳杳怨恨地瞪了李卓洛一眼,慢慢试探着往后挪着去踩马镫,谁知马儿不习惯她的气息,方才有李卓洛在上面还好,这下李卓洛一走,林杳杳一动,马儿就不悦地动了动身子。 林杳杳正紧张着,马这么一动她扯住马鬓的手顿时一用力,马儿吃痛,嘶鸣着扬起前蹄子,瞬间将林杳杳甩飞了出去! 林杳杳吓得尖声大叫,闭上了双眼,她感觉自己像颗橄榄球一样直直飞了出去...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她貌美如花的脸啊,她情急之下只来得及用衣袖捂住脸,不管怎样不能摔成丑八怪! 可意料之中粉身碎骨的疼痛似乎并没有到来,她觉得猛一钝痛,自己似乎摔在了一具硬硬的东西上。 她依旧害怕地闭着眼,顺着黑暗胡乱摸了一把。 “你往哪儿摸!” 林杳杳吓得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景执那张放大在她眼前染着怒气的俊颜,少年恼怒地握住她的手,咬牙切齿的满是凶戾。 “还不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马儿:又是负重前行的一天... 阿洛你可不能说自己不行呀,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的!(严肃) 不会心疼媳妇后面你会很惨的( ''-'' )ノ)`-'' ) 今天收藏过了三百,评论依旧有红包,(*  ̄3)(ε ̄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熙熙的绫罗 6瓶;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保护 “哦...” 林杳杳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可爬到一半又重重地跌回了他身上,少年被她压得差点没喷出一口酸水,他拧起墨眉,愤怒地质问她:“你干什么!” 林杳杳似乎更害怕了,看着他怯生生地小声说:“我好像...脚抽筋了...” 李卓洛深吸了一口气,女人还真是麻烦... 他又看了她一眼,突然不发一声地,俯身揽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杳杳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一脸受宠若惊地看着他:“你...你做什么?” 李卓洛依旧臭着张脸,一手抱着她,一手将马儿随便一栓,抬腿就朝卫国公府的大门迈去。 “你们在干什么!” 门还没迈进去,一声尖利的女音就在他们身后响起,林杳杳有些害臊地缩在景执怀里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穿霞彩千花襦裙的女子身后跟着两个婢女,一手提着个檀木盒,一脸怒气地看向他们两人。 这个女子林杳杳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是景氏的女儿林晼晼,在府中排行第五,按理说是她的姐姐。 但林晼晼似乎并不认识她,上前一步咬牙切齿地攥住林杳杳纤细的胳膊:“贱人!你是谁!为什么勾引我表弟!” 林杳杳觉得自己冤死了,她也是被强抢过来的受害者好不好,她斜了景执那张面无表情的俊颜一眼,挺厉害啊小伙子,之前还在府里混得受尽冷眼,可现在连景氏的宝贝闺女都对他情根深种了,还真真是一处两小无猜浓情蜜意的神仙故事呢。 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伸手推了推景执的胳膊说道:“你放我下来吧,不然你的小娘子要误会了。” 林晼晼扁着嘴,看起来都要哭出来了,林杳杳暗道这位姐姐相中的人不好,若是她知道景执被一群小娘子追在屁股后面当街扔鲜花果子,岂不是要将这一张俏脸给气歪? 少年却一张脸上冷峻的表情依旧不变,拧着两条剑眉,似乎是犹豫再三,慢慢捏住了林晼晼的胳膊。 林晼晼泫然欲泣的表情立马一收,满含期待地望向少年。 可下一秒她就被狠狠甩了出去,少年脸上带着淡淡的嫌恶,什么也没说,转身抱着林杳杳就跨上了青石台阶。 “景执,你怎能这么对我!你可知道,我今日特意去城东给你买了最爱喝的牛肉汤,一刻都不敢松懈地用实木盒捧了回来,现在还滚烫着。”林晼晼迅速地爬起来,脸上带着浓浓的嫉恨,“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关我何事。” 景执依旧一脸冷漠,看也没看林晼晼一眼继续朝前走,林杳杳抬头恍恍惚惚地看了一眼他冷峻的下巴,在心里啧啧叹道真是一出痴情女负心汉的好戏啊。 曾经的小可怜长大了,出息了,都会去伤女孩子的心了。 林杳杳感觉自己这时候脚上已经恢复了知觉,她又轻轻推了景执一下,有点不太敢去看他冷漠如冰的眉眼。 “我觉得...已经没事了,可以放我下来了。” 少年昂着下巴斜睨她一眼,林杳杳有点嫉妒地发现他长得是真的精致好看,就算是从现在这个死亡角度看过去,他依旧完美的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冷面少年郎,瘦削的脸颊鬼斧神工,贵气满萦不可侵犯。 哎...若是能改改他那个臭脾气就更好了... 那个暴躁的性子真是败好感啊... 他性感的喉结滚动,不点而朱的薄唇轻抿,高傲冷漠地吐出来一个字。 “不。” 林杳杳目瞪口呆,她听到了什么,不? 他凭什么不!她又不是他在手里摆弄的玩具! 她还没愤怒起来,少年已经抱着她跨进了朱红大门,她很有骨气地推了他一把,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林晼晼疯婆子一般朝他们扑了过来。 林晼晼手里还提着方才的檀木盒,目露凶光地盯着她,扬手就将檀木盒里的东西照着林杳杳的脸泼了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林杳杳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抱着她的人似乎就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揽着她扑倒,将她娇小的身子死死压在了下面。 好重啊... 林杳杳艰难地动了一下身子,只听得压住她的人痛哼一声,她瞬间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往常这人可是很能忍的... 她有点着急地伸长脖子,就看到了自少年背后冒起的淡淡热气。 她想起来方才林晼晼说木盒里装的是刚买来的牛肉汤,还滚烫着...她眼睛突然有点儿湿润了,绕过他的身子颤着双手摸向他的后背,果然摸到了隔着衣料的灼灼烫热。 “为什么...要救我...” 她的声音也有点儿颤抖了,明明这么讨厌她,明明小时候她还欺负过他... 是啊,为什么呢。 李卓洛感觉后背阵阵灼痛,连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下意识地就这样护住了她。 他看向她微微湿润的杏眼,后背焦灼的疼痛恍惚间也没那么痛了。 这次,是为他而哭的吧? 人还真是贱,明明日夜灼心,恨得煎熬,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以报自己受过的苦楚。 可当危险来临时,却还是下意识地保护她;还是犯贱地去在意,她到底是不是在为自己而难过。 李卓洛不自然地避开她的眼睛,语气依旧坚硬生冷:“没什么,也不痛,你无需感激,我也不是为了你。” 他恨她,永远不会原谅她,但能伤害她的,只可以是他。 这是她欠他的。 这个女人,是他的。 他绝不允许那些卑贱之人动属于他的东西。 林杳杳回过神来,没再接着追问,她收回触在他后背上的指尖,镇定地慢慢爬起来,一向恬和的脸上此时挂上了淡淡的轻蔑冷漠。 她冷冷看了林晼晼一眼,林晼晼被她的眼神所震慑,竟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阿姐。” 小娘子声音依旧甜美,却宛若从炼狱里走出来的美丽女修罗。 “你完了。” ☆、金吾卫 算起来林杳杳已经归家好几日了,回到卫国公府的日子就是没有在安庐过得舒坦。她的住处依旧没变,只是院子里的那株杏花树开得更繁盛了,她回来的时候恰好累累了一树雪白的杏花,风一吹翩翩落落,仿若仙境。 树下的那把竹椅也较印象中破旧了许多。林杳杳坐上去竹椅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但林杳杳与这把竹椅有了感情,不愿意换上一把新的。 但她院子里的婢女全都被换了,虽说她原本就不喜欢景氏装在她这里的那几个眼线,可这么大换水还是叫她感到有些奇怪。 但她四下打听,还问了阿兄,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新来的婢女都年纪小,没有之前那几个神色猖狂,她们谨小慎微,手脚也勤快,林杳杳就没有再问。 那天跟景执在风中狂奔了之后,她娇弱的身子不负众望地着了凉,老哥风风火火地从宫里赶回来,勒令她卧床休息,所以她这几天都没能出门去看景执。 那日林晼晼将她惹恼,她从地上捡起来还剩了半桶的牛肉汤,全都浇在了林晼晼头上。 她还记得林晼晼那日杀猪般的叫声,身后的婢女吓得呆若木鸡,都没人去扶在地上痛得打滚的林晼晼一把。 林杳杳表情却很麻木,那热度不足以将林晼晼烫毁容,却也能让林晼晼结结实实地受一顿苦。本来她也不是什么心肠狠毒的女子,但林晼晼原本就是想将她泼毁容,她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不管怎么说景执也是因为她受了一场无妄之灾,林杳杳躺在床上,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想着怎么托老哥去买几根老参给那暴躁娃子补补。 回到府中,林杳杳才知道,景执不知什么时候得了骠骑大将军刘胜的青眼,现在还在金吾卫中任职,难怪那日看起来这么嚣张。 虽然林杳杳这几年不在长安,可也知道卫国公府在逐渐走下坡路,卫国公林吟渊外强中干,是个实打实的草包蛋,虽然有林效的面子在那里搁着,但始终没得到女帝重用。而林效这几年也醒悟了过来,不再一心帮衬卫国公府,不论景氏怎么动嘴皮子,她的几个儿子都没能得到什么好官职,甚至混的还不如大伯林吟跃家的几个。 而景执也在几年前搬出了卫国公府,大概是因为他现在出息了,所以林晼晼才这么喜欢他。 而且因为景执面容俊美,这个朝代又风气开放,他在长安巡逻的久了,那些小娘子都认识了他,一见他就追着扔些瓜果鲜花,有些大胆的娘子甚至早就扬言非他不嫁,听说市面上还有了不少杜撰的关于景执的同人文... 景执到了现在居然还没被那些小娘子砸死,倒也真是个奇迹。 本来林杳杳还怀疑景执就是李卓洛,这下算是将心头的猜疑全部放了下来,女帝心思缜密,若真是李卓洛这么猖狂地在她眼皮子底下蹦跶,她岂能没有察觉,看来当初的那个梦,真的只是个意外吧。 林杳杳还打听了景执现在的情况,听说他现在虽然担任要职,羡煞旁人,但这病还是没好,即使搬出去了,身边还住着随行的大夫。 真是个坏脾气的小可怜,既然如此,自己就勉为其难地...对他好一点吧。 林杳杳翘着脚丫在床上看老哥给自己找来的话本子,这话本子上说的正是不知哪个怀春少女编纂的自己和景执的故事...在话本子里把景执说成了一个俊俏冷面,却武功高强的少年侠客,把女主人公说成了一个柔若无骨的娇柔小娘子,正在被歹人劫持时突然少年侠客飞出来救了她... 如此老套的情节,林杳杳却笑得咯咯作响,她都能想到景执看到这个时候的那张臭脸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其中一个女音高亢嘹亮,林杳杳正看香艳情节看得起劲,这时候被打扰她非常的不爽! 她穿好鞋袜,推门走了出去,见院门口正站着林吟渊和景氏两人,景氏带着一群婢女,气势汹汹地在院口吵闹着,可琇莹和谢梦槐拦在院口,说什么都不叫她进来。 景氏见林杳杳出来,眉毛一竖,摆出了她惯常有的尖酸刻薄表情,六年未见,景氏老了不少,大概是为子女之事愁的。 林吟渊倒是没怎么变,依旧那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样。 “哟,七娘如今这架子大的,都回家这么多天了,也不知来拜会父母,”景氏冷言讥讽,“我还道这院里藏了什么好东西,这一来看才知道,原来是藏了个郎君啊。这过几日圣人的寿宴还邀请了咱们家的娘子们前去,你倒好,在这里与郎君私相授受起来了,这让我这个做阿娘的,怎么跟圣人交代啊。” 林杳杳知道景氏是因为自己欺负了林晼晼心里不舒坦,才想方设法地来她这里找事,前几次林效都在给拦下了,今日林效一出门,景氏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林吟渊来讨说法了。 林杳杳懒懒倚在门框上,长发松挽,笑容中夹带几丝风流,她这轻蔑的姿态立即惹恼了林吟渊。 “你瞧瞧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看来大人今日是来质问我的。” 林杳杳笑了笑,她的眉眼已经长开,较之前几年更加娇媚动人,一笑起来嘴角的两个小梨涡,仿若含着万千风情。 看着林杳杳,景氏不禁又想起了那个端庄贤淑却倾国倾城的王氏,恨得牙痒痒。 “女儿病了这么多天,大人都不说来看上一眼,这一来就急着向女儿问罪,”林杳杳依旧浅笑着,“这...像话吗?” * 李卓洛拿着书坐在松软的床榻上,却出神地看着墙上沾染了尘灰的字画,这房间还是之前的模样,大概是景氏疏于打理,原先玉砌雕阑的内室现在看起来几分陈旧,虽然他的下属这几日已经打扫过了,可看起来依旧有些黯淡。 宋衡端着伤药和纱布慢吞吞地走进来,殿下不喜人近身,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可他一个大男人,做起这些来,难受死了! 但难受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走进去,将东西放在李卓洛旁边,低声道:“郎君,该上药了。” 李卓洛眉头习惯性地一皱,宋衡一个大男人禁不住吓得浑身一抖,殿下这个脾气太差了,指不定哪会就会发怒,在殿下身边伺候,可真不是个好差事! 李卓洛看了看宋衡,神色慢慢松了下来,朝他点了点头说:“放在那里吧。” 宋衡抖抖索索地将东西放下,一个六尺男儿在那儿袖着手,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实在是太好笑,李卓洛装模作样地看着书,嘴角却不自觉地逸出了一抹笑容。 宋衡以为自己眼花了,在郎君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郎君笑呢! 宋衡朝前一步,他实在是太高太壮了,瞬间将李卓洛看书的光挡得严严实实,李卓洛冲着他挑挑眉:“怎么?” 宋衡压低声音,似乎生怕别人听见了似的,一脸严肃:“殿下,您方才是笑了么?” 李卓洛冷着一张脸,眼神淡淡地看向他:“不准这么叫我。” “哦,”宋衡又低下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过了一会才抬起来头,“郎君,您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娘子,为了保护她,后背都被烫红了...” “闭嘴!”李卓洛猛地将书一摔,一脸恼羞成怒,“擅自揣测主子的心思,你活够了是吗?” 宋衡吓得跪倒在地,虽然不明所以,可他也知道这位殿下他又发怒了... “总有一日,我要将她千刀万剐,”李卓洛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慢慢靠在床头不再看宋衡,“你最好也离她远一点,以免受到什么牵连。” 殿下还真是个铁石心肠,这么可爱的小娘子,连他一个糙老爷们看了她都忍不住心动,殿下居然要将人家千刀万剐... 宋衡越想越觉得那小娘子可怜,鼓了鼓勇气又不怕死地加了一句:“可属下觉得那小娘子挺好的啊,郎君不也对她很好吗,宁肯自个受伤也不愿让她受委屈...” “因为她的命只能葬在我手里。” 李卓洛不耐地打断他,眼中暗光变幻,透出了几丝狠意。 “能取她性命的也只有我,旁人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洛儿他又又又又炸了! 洛儿(幽怨):我媳妇为什么不来看我? 答:她在看你的同人文,有车车的那种o(* ̄︶ ̄*)o ☆、心思 “哦...” 殿下真是好奇怪的思维,宋衡挠了挠头,还是不明白:“郎君为何如此憎恨那小娘子?” 为什么如此恨她...他不由得又想到了被关在狗笼子里的日子,那段时日是他人生中最艰难,也最痛苦的时候。 这种难受,比之他以前在宫中受过的屈辱还难受千倍百倍,他感觉自己完完全全地被当作了一个畜生。 她一走了之,他在笼中被人遗忘,挣扎在困顿和黑暗里...直到刘胜潜入卫国公府找到他。 刘胜大概也没想到,再次见到他会是这种场景。 刘胜大惊失色,这是先帝留下的唯一子嗣,是他们匡扶正统的唯一希望,如今却被人这么关在狗笼子里受尽侮辱... 刘胜气恼,砍断他脚上的铁链,伤害皇嗣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刘胜说要追去安庐取林杳杳的性命却被他拦下了,他双目赤红,虚弱的站都站不起来,心里面却只有一个想法。 他一定要亲手取她性命,亲手将他自己所受的折辱都还回来。 宋衡虽然愣头青,可见李卓洛沉吟不语,也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他缩缩脑袋刚要走,突然李卓洛沉沉开口了。 “因为她曾将我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让我受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屈辱。我从来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有恩说恩,有仇必报,既然她如此对我,”李卓洛顿了一下,“日后我也一定让她尝遍我受过的一切。” “哦...” 宋衡倒真有点没想到,他觉得殿下语气复杂,甚至有点犹豫。 自从他认识了殿下以来,殿下一直都是杀伐果断的,不论做什么决定从来没有犹豫过,这还是头一回,他见殿下对一件事这么难言犹疑。 男女之事可真复杂啊,既然这么讨厌她,却还要去保护她,瞧瞧殿下背后烫出的这一大块红印,他看着都心疼了... 呸呸呸,殿下用得着他心疼吗,一个大男人,肉麻死了! “殿下,这卫国公府中也没有使的顺手的婢女,不如殿下回去养伤吧。”宋衡岔开话题,很真诚地说,“若是殿下有哪儿不好了,刘将军会砍死属下的。” “不去,”李卓洛又黑了脸,从旁边桌案上重新拿了一卷书,翻开书低头看着,“你从哪儿见的她?” “啊?”宋衡不明所以,但又怕他再次发怒,“殿下在说谁?” 李卓洛头也不抬:“那个女人。” 宋衡杵在原地,都快要哭出来了,结结巴巴地问:“哪个...” 李卓洛终于抬起头来,满眼不满地看向宋衡,眼里阴沉的像要杀人似的:“林杳杳。” “属下...”宋衡依旧小心翼翼的,“属下没见林七娘啊...” “方才你不是说觉得她挺好的,你若是没有见过她,又怎么会觉得她好。” 宋衡顿时哑口无言,李卓洛扭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中俱是不满:“我问你话为什么不答,可是还没想好回寰之词?” 宋衡真心实意地想认真告诉殿下,他只是个大老粗,不懂那些回回绕绕的道道,也实在猜不到殿下如今究竟是个怎样的心思。 他看着李卓洛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郎君,属下只是偶尔见过林七娘一回,小娘子看起来很和善,也很...好看。” 他实在不知道这个答案会不会再次惹怒殿下,殿下听前半句面容还尚算平静,但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又皱起了眉头。 “好看?” 宋衡总觉得殿下的语调怪怪的。 “又矮又丑,哪里好看了。”李卓洛满满的嫌弃,“你以后,不许看她。” “是...”宋衡听话地答了,又抬起头来偷瞅了一眼李卓洛,“可是郎君,属下多一句嘴,您后背的这伤一定要记得上药啊...本来您后背就有旧伤,这次烫的虽然不严重,可若是不好好处理,恐怕日后会落下沉疾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宋衡却苦口婆心地接着劝说:“郎君不喜人触碰,这府中又没有得用的婢女,不如我们回去,好好找个大夫来看一看...” “不必了,毕竟我名义上是景氏的侄子,长久不回来也会引得猜忌的,郑后疑心一直甚重。”李卓洛举着书卷目不斜视,“你下去吧。” 宋衡却没有动,李卓洛觉得奇怪,看着他眼露不满:“怎么?你今儿怎么回事?” 自从几年前刘胜将军寻回殿下后,宋衡就一直在殿下身边伺候着。 他是个跟随刘胜将军南征北战的粗人,猛地将军将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娃娃丢给他他很是手忙脚乱,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纪的小娃娃都是很难伺候的,更别说这还是位尊贵的皇嗣。 一个不好,也许他就掉脑袋了。 可他没想到,这个精致漂亮的小娃娃不哭也不闹,除了性子孤僻了点,其他的...似乎还好? 宋衡刚见到李卓洛的时候,他浑身是伤,瘦的像一块晒干了的鱼干,宋衡想给他裹伤,他却死活不让,他手肘脚踝都血淋淋的,后背还遍布着一道道血迹干涸的鞭痕。 宋衡见过的血腥场面数不胜数,可当这些出现在一个十岁的小娃娃身上,他还是于心不忍。 这些年他就这么陪着小殿下长大,看他从一个瘦弱的小娃娃长成如今身高腿长的英俊郎君,若不是尊卑有别,他真就将殿下当成是自己的儿子了。 殿下这么多年,脸上从未有过一丝笑容,这几日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可以看出心情好上了不少。 卫国公府并非适合久留之地,殿下却执意留在这里,看来还是心头有了牵挂之人。 他宋衡虽然三十好几了,却丝毫不懂男女情爱之事,明明那小娘子伤殿下至深,可殿下却还如此牵挂于她,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孽缘吧? “郎君,过几日郑后的寿宴,我们...”宋衡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忘了正事,“殿下心中是否有变,可否还按计划行事...” “无变,一切照计划进行。”李卓洛长长的睫毛扑闪,睫毛下的那双眸子却透出狠色,“大事当前,别的一切都不必在意。” * 林杳杳的话还真问住了林吟渊,他本来就对林杳杳没什么感情,现在又和她多年未见,实在不愿跟这个女儿多加相处,可若兰非叫他来,他磨不过她,只好前来看看究竟。 “咳,”林吟渊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做阿耶的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只是两事不可混为一谈。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院子里有这么个郎君,阿耶不是怕别人说你不好嘛。” 看林吟渊摆出一副慈父的架势林杳杳还真是恶心,但她还是摆出了一张笑脸看向林吟渊:“大人教训的是,但玉奴是琅琊谢家之子,与我阿娘王家是世交,如今客居在此,也没什么不妥吧。娘子家的那个侄子景执不也一直住在这儿吗,而且还与五姐关系甚好呢。” 景氏顿时气白了脸,谁能想到景执那个病秧子现在这么出息了,还有晼晼那个傻的,喜欢什么人不好,喜欢上他一个野种,喜欢他也就算了,他居然还对晼晼不理不睬的,害得她的宝贝女儿这么伤心。 “那你也不该如此,我知道你们王家厉害,可现在不也落败了吗。”景氏一急就开始口不择言,“再说称呼他一句郎君是给他面子,谁不知道他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就算七娘喜欢他,他也不见得能给七娘你什么吧。我家五娘再不济,喜欢的那也是个正常人,不像七娘你哟...” 景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林杳杳本来还满脸笑意,听到这话神色忽的冷了下来,她穿的极其随意,杏黄色的襦裙外还罩着长长的绛色披帛,长发松挽,在风中微微凌乱,她就这么提着裙子慢慢朝景氏走了过来。 谢梦槐一直站在一边,这时才轻轻伸手拉了她一把,林杳杳却顺而握住他的手,牵着他来到了景氏和林吟渊面前。 景氏睁大一双眼,气势汹汹地叉腰问:“你要干什么!” 林杳杳眼神冷冽:“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扭洛儿…… 大嘎最近都不留言了_ ☆、妄念 林杳杳眸光冷冷的,景氏不禁有点害怕这样子的林杳杳,她和林杳杳多年未见,上次印象深刻还是她笑得甜甜举着鞭子的模样。 从那时她就知道,王氏的这个女儿和以前不一样了。 想当年王氏永远都是细声和语的,就算自己再怎么挑衅王氏都不会生气,就那么淡然从容地将她踩在脚下,提醒着她,她只是一个妾。 虽然景氏不想承认,但王氏是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和梦魇。即使她现在锦衣华服,已经成了这个家中说一不二的娘子,可她依旧时时梦见王氏,梦见王氏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雍华。 谁能想到,王氏生下的女儿却是个夜叉,当年她将景执打成那个样子,自己至今历历在目,本来以为林杳杳一定落不到什么好亲事了,谁知道圣人居然在生辰宴上点名要见这个小贱人。 不过也没什么用,这个小贱人还和之前一样自寻死路,将一个没了根的玩意带在身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守闺训似的。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是?”景氏讥诮一笑,瞪大眼睛看向林杳杳,“我可是你嫡母,打了我可是要进牢狱的!” “什么嫡母,你自己怎么爬上来的自己不清楚吗。”林杳杳依旧笑得一脸清淡,“我敬你一句娘子是想全了你的颜面,但不是叫你来我面前,对我身边之人放肆的。” “你!死丫头!”景氏气的面容扭曲,手指都快戳到林杳杳脸上去了,“你敢这样对我说话!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为何不敢,你口中的规矩算什么东西。,”林杳杳冷笑,“我活了十五年,卫国公府不曾给我过任何,也就休想叫我回报些什么,你若识趣,平日里就谨言慎行,不然你女儿就不会像上次烫一下那么简单了。” “七娘!”林吟渊听不下去,皱着眉打断她,“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五娘她是你姐姐,你怎能蓄意伤她,还不知悔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五娘她要伤我,还不准我还回去了,今日伤到的是五娘,假若是我,恐怕大人都无动于衷吧。”林杳杳拉着谢梦槐的手举起来,“你们记住了,玉奴是我的人,你们若不敬他,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不舒服!” 景氏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林杳杳不耐烦听,叫家奴将他们赶了出去。反正她嚣张跋扈,不敬长辈之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回来,她连好脸色都不屑于给景氏和林吟渊,反正就快要改朝换代了,她要忙着自己和周围人的安危,没空料理他们的无理取闹。 林杳杳回了屋,拿起方才的话本子接着看,谢梦槐却轻手轻脚地跟了进来,她有些讶异,谢梦槐自持身份,很少跟她来内卧之中的。 “玉奴,怎么了?” 谢梦槐慢慢在竹椅上坐下来,他依旧穿着白衣,身量较之前几年又长高不少,只是依旧清减孱弱,他的长发没有束在头顶,就那么在后背如瀑散落。 白衣黑发,眉间一点朱砂,宛若错落凡世的谪仙。 玉奴和这世间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有时候林杳杳也会恍惚地想,像他这样永远温雅和气,永远不会急躁发怒,永远都从容的像仙人一样的男子,是真存在的吗? 想到这儿,林杳杳不禁想起了景执,他和玉奴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呐,一个永远玉容仙姿温润和善,一个却永远一脸的急躁不耐烦,像个炮仗似的不点都着。 怎么想起他了呢,林杳杳摇摇头,将景执那张臭脸从自己脑海中驱赶走,专注地看向谢梦槐。 “杳杳。” 玉奴的声音清然温缓,林杳杳却心头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喊她呢。 她将手中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放下,神色比之前也多了一抹凝重:“怎么了,玉奴?” 杳杳。 这两个字,可真好听。 可大概,也只能叫这么一次。 他慢慢站起身子,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白色的衣袍像莲花一样在地上散开,他抬头看向林杳杳,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林杳杳越发地无措,她转开眼有些不自然地问:“你今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景氏的那些话伤到了你...”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七娘不必为了我发这么大火。”谢梦槐看起来依旧和以前一样,一脸的从容温雅,他伸出指腹轻轻抹了抹林杳杳幼嫩的脸颊,“这个时候,七娘还是莫要叫人抓住把柄。” “我才不怕,”林杳杳哼了一声,抓住他修长玉润的手,“你为我做过这么多,我为你做这么一点又算得上什么。” “那是我愿意的。” “这也是我愿意的!” 她从来没和他争执过,这话出口,连林杳杳自己也愣了,她看着谢梦槐那双浮上浅浅冷凉的墨黑眼眸,不由自主地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却没像往常一样立马就来安慰她,他松开她的手,依旧蹲在地上仰头望着她,面容殊丽和善,却有了一种往日都不曾有过的坚硬棱角。 “七娘早就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身子残缺,七娘在旁人面前维护我,别人会耻笑你的。” “我为什么要理会旁人的耻笑,生之于世,我只想为自己和在意之人而活。”林杳杳想都没想,看着谢梦槐说道,“玉奴你今日怎么了,为何突然说出这些话,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七娘,”谢梦槐垂下头,柔软的乌发遮挡住眸中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抬起头,“那若不止这些呢,谢家满门尽灭,只有我一人生还,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为何觉得奇怪,那些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你陪在我身边。”林杳杳看着他,“这世间所有的规矩,所有的眼光...都敌不过你待我的真心。” 谢梦槐的心在这句话里抖了抖,他真的想就此而止,就停留在这里心照不宣地与她继续一起生活下去,像以往每一个他们走过的日子一样。 可是... 他到底在贪婪地奢求什么呢? “可是不止如此,七娘,若我只是身子残缺也就算了,可我不是个干净的人。”谢梦槐轻轻笑着,这笑容却没了往日的温雅和善,带着一种自暴自弃似的嘲弄,“宣帝残暴,对我谢家先辱后杀,因为我年纪小暂且逃过一劫,后来太子,就是之后的惠帝,偶尔路过见我颜色出众,就将我召进了东宫...因此我才保全了一条命,可是入了东宫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林杳杳看着他没说话,小娘子一双眼睛生得特别亮,那双轻灵的眸子时常让他觉得无地自容,无地自容于自己心头的邪念。 若是在他身上没有发生过这一切该多好。 若他...有喜欢她的权利该多好。 他麻木耻辱地将自己血淋淋地剥开,将过去的伤痕赤.裸裸地摊开在她眼前,这是他对自己的凌迟。 只有这样,他才能正视自己的残缺不全,才能劝服得了自己,不该对她心生妄念。 “惠帝没几年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郑后之手,我也被驱逐出宫,落到安庐首富之子周云放手里,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谢梦槐自顾自地轻轻笑着,“后来我就来到了七娘身边,可是每一日我都羞惭地在活着,谢家家风清正,若是大人知晓了我此身污浊,一定也耻于有我这个儿子吧。” 林杳杳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谢梦槐抬起头看向她。 “不会的,如果谢伯伯知道你还活着,他一定很高兴。玉奴,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再也忘不掉的东西,可你比这世间的很多人活得还好,你温雅清正,行事谦和,待人宽厚,而且,”林杳杳微微一笑,“你还把我照顾的很好,我都从没想过,若是没有玉奴会怎样。” “或许,我不是那样的呢。”谢梦槐墨玉般的眸子里似乎沉了一层碎冰,“或许,这一直都是我做出样子来骗七娘的呢。” 林杳杳愣了一下,随即慢慢摇了摇头,清透的眸子认真看着他说。 “那也没关系,只要是我认定了的人,就算骗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谢梦槐轻轻挣脱她的手,林杳杳想要再拽住他白色的衣角,却猛地手里一滑。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那人却头也不回,背对着她要迈出门槛。 “你说话不算数!” 林杳杳忍不住叫了起来,她在他身后扁了扁嘴,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潮湿。 “你以前说过,只听我的,还说永远陪着我,你说话不作数!” 林杳杳又扁了扁嘴,看着他停在门框里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儿委屈,声音小小的。 “哥哥...都好久没抱过我了。” 谢梦槐背对着她轻轻闭上眼睛,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她,她要他抱她。小娘子身子软软的,离她那么近,他能闻见她身子淡淡清甜的香气。 他睁开眼睛,没有再犹豫,迈步跨了出去。 杳杳。 以后。 会有夫君抱你的。 * 宋衡觉得殿下最近脾气有点大,本来是该静下心养伤的时候,殿下却一日比一日暴躁,不是今儿砸个药碗就是明儿摔个砚台。 这几天正值谋事的关键时期,每日都有不同的人来给殿下汇报要事,虽然平时殿下也不好说话吧,但这几日尤为残暴,总能从那些人的言辞中挑出错来,这几天走的人里,就鲜少有身上不带伤的。 宋衡头疼捋毛,将来他家殿下有朝一日得登大宝,不会是个暴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就是个暴君! 下章就要发点糖了,还有几章倒叙就结束了,就是从楔子哪里开始了(^▽^) ☆、嫉妒 这天一个面容清秀的小郎君瑟瑟发抖地向殿下汇报宫外布防,也不知是小郎君太过紧张,还是殿下的那张脸实在太臭,小郎君结结巴巴地舌头老是打结,宋衡胆战心惊地看着殿下越来越沉的脸...心里不断替小郎君默哀超度。 果然小郎君嘴一秃噜又说错了话,殿下皱着眉头忍无可忍,直接抄起床头的玉枕朝小郎君砸去。 宋衡忙闭上眼,不忍再看。 在他闭上眼的同时,只听到一声娇柔的女音随之响起,他吓了一跳,睁开眼却发现那个小郎君不知何时已经手脚伶俐地缩去了一边,殿下的玉枕自然没砸中他,而是砸在刚进门的一个小娘子身上。 宋衡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舌头像是缠了线,手脚倒是利索! 你让殿下砸一下他就不生气了,你这一躲他一会不得把床给掀了! 那个小娘子摔倒在地,垂首揉着自己的额头,香色缠枝花卉襦裙散了一地,看起来像被砸的不轻。 宋衡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就忙扭头去看殿下的动静。 等等。 小娘子?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对,再次转过了头来。 林七娘? 真的是林七娘! 宋衡打了个寒颤,想起殿下所说的那些要将人家小娘子生撕活吞了的言论,他看着这个不怕死前来的小娘子,犹豫着要不要挡住殿下的视线让她快点走呢... “景执!你砸到我了!” 宋衡的榆木脑壳还没反应利索,小娘子就揉着额头站了起来,将玉枕使劲朝李卓洛身上一丢。 宋衡和那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云旗同时一抖,生怕这个秀美小娘子血溅当场。 李卓洛坐在床上偏过头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杳杳看,林杳杳揉着额头,看见他不对她道歉更加气恼,走过去一巴掌就拍在了他头上。 “我说你砸到我了!你怎么一声也不吭。”林杳杳不满地嘟嘟囔囔,“长这么大了,还和之前一样,闷葫芦似的。” 宋衡清清楚楚地看见殿下的脑袋被那小娘子拍的剧烈一抖,小娘子的手顺带着还挠乱了殿下额角的发丝,让殿下本来英俊冷漠的面容变得有一丝...滑稽? 宋衡却不敢笑,颤着一颗小心肝走上前去,语气委婉地喊了林杳杳一声:“娘子...” “噢...”林杳杳这才想起房中还有人,她对着宋衡行了个礼道,“对不起,方才没注意到您,您是来看景执的吧,景执他年纪轻就担您如此信重,平常还劳您多费心了。” 宋衡:... 感情她是将自己当成殿下的长官了,宋衡在外征战多年,一张脸又方又黑,看起来倒还真挺有气势的,他严肃地咳嗽了两声,突然乐的去占殿下的这个大便宜。 “不麻烦不麻烦,这孩子他很懂事。”宋衡慈祥地笑笑,“娘子是他什么人?” “他是我表兄,”林杳杳毫不避讳地坐在床边,对着宋衡甜甜一笑,“我们打小就一起长大,感情可好了。” 李卓洛终于受不了她在这胡说八道,将她从床上扯起来皱眉道:“你胡说什么,谁跟你感情好了,你一个小娘子一点都不知礼,就这么坐在我床上,赶紧起来!” 林杳杳扁扁嘴,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若是平常景执这么说她她定要回怼过去,可今日却没什么心情,垂下眼眸在床上拧着没动。 小娘子脸颊晕红,垂着长长的睫毛看不出情绪,李卓洛本来让云旗搞得心绪烦躁,可看见她这个样子,他心里骤然生出了些奇奇怪怪的紧张,他犹疑着伸出手指,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玉藕般的胳膊,而后又快速地缩了回来。 “喂...” 李卓洛偏头悄悄打量着她。 “你怎么了?” 林杳杳睫毛颤了颤,伸手揉着自己红肿的额头,声音闷闷的:“你砸疼我了。” 李卓洛的手指不禁揪紧了床褥。 “那...那...那怎么办?” 云旗在一旁委屈地垮下了嘴,殿下刚才还嫌他结巴,他自己不一样也结巴吗! “你给我揉揉。” 林杳杳抬起头来,眼睛里看起来湿漉漉的,离她这么近,李卓洛觉得喉头干渴。 有那么疼吗?她怎么这么娇气。 他犹疑着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看着她额角那一块小小的红肿,慢慢龟速地将手朝那儿伸去。 “不行!” 李卓洛的手指还没碰到林杳杳额头,一声尖叫就打断了他们,李卓洛气恼地转头,见云旗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不可如此随意触碰!” 李卓洛现在真想砸死这个愣头青。 方才他问他话,他磕磕绊绊的像只下蛋的老母鸡,这会倒像是打鸣的公鸡一般口齿激越利索了。 “哦,”林杳杳看起来还是兴致恹恹的,抬眼看向云旗,“那小郎君,你帮我揉揉吧?方才我可是替你挨了这一下呢。” 云旗义愤填膺的脸顿时涨得更红了,这个小娘子,不简单! 他们殿下以后可是要坐拥天下的主,怎可现在被这妖女惑了神智,现在他碰了她,日后就不得不给她一个名分。 林家举家心术不正,他万万不可让殿下受此等蛊惑! 云旗很有正义感地朝前迈了一步,既然如此,就让他代替殿下受妖女蛊惑吧! 谁叫他对殿下忠心耿耿甘愿为殿下英勇就义呢! 云旗还没走到林杳杳跟前,就被李卓洛一掌拨开,李卓洛看也没看云旗一样,转头看向林杳杳,眼中有浅浅的愠怒。 “你怎么能这样,随意拉来一个男子就与你触碰,是不是在你眼里,谁都可以?” “这不行那不行,到底要怎样!”林杳杳急了起来,使劲一推李卓洛气恼道,“反正只要我到你面前就是讨嫌的,早知道就不该来看你!” “你是来看我的吗,我一连躺了数日也没见你来看我,平常你和那个谢郎君形影不离,今儿他怎么没跟着?”李卓洛斜斜一歪嘴角,露出几丝嘲讽,“我看你是心情不好没处去了才来我这儿吧,只有这种时候你才能想到我,我永远是被你落到最后,才想起来睬一睬的一个!” 宋衡和云旗呆若木鸡,这真是他们家殿下会说出来的话吗? 怎么那么像一个遭夫君冷落的闺中怨妇? 李卓洛虽性子急躁,但心思活络,很多事情稍微留心就能猜出个原委,以往见林杳杳都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今日这么垂头丧气,也没让人跟着,肯定是跟她那个谢郎置了气。 李卓洛心里涌出淡淡的嫉妒,有什么好的,谢梦槐他有什么好的,她是不是不知道谢梦槐以前是做什么的,还这般关心在意谢梦槐。 他到底有哪点比不上谢梦槐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 林杳杳更加气恼,站起身来就要走,谁知手腕却被李卓洛拽住,她走的急,猛地被他一拽整个人都往后仰倒,猝不及防地跌在了他身上。 两个人叠在一起,他能闻得见她身上甘甜的馨香,李卓洛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脸,她的耳垂正巧对着他的唇,上面蓝玉耳坠冰凉凉地坠到他唇上,一下一下挠的他心头发痒。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搂住了她的腰,两个人身子贴的更近,林杳杳都能感到他喷吐到她脖颈上的热气,她想要爬起来却被他一把拽住,眼前一晕就被按倒在了床榻上,他屈膝撑臂将她扣在身下,耳边软软垂下一缕乌黑的发丝,像小刷子一样痒痒挠在她脸上。 云旗和宋衡看的目瞪口呆,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卓洛就转头朝他们看了过来,声音轻柔平和,一点都不同于以前的不耐躁怒。 “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都出去要干好事了!下章来点小甜甜 洛儿终于安静下来了(安详慈母脸) 收藏艰难过了四百,这章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手心花已凋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亲吻 宋衡拉着呆若木鸡的云旗溜了出去,云旗出去后还未反应过来...方才那个温柔随和的郎君,真是他们的殿下? 还有,那娘子以后铁定是贵妃了,下次见面他一定得好好巴结她! 林杳杳却在他们都走之后害怕了,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这样一瞧他长得是真的很好看,皮肤白皙光滑看不到一丝毛孔,鼻梁挺直流利,以一种令人惊叹的工笔弧度,就像从云中拔秀而出的高山。 长长浓密的睫毛像鸦羽一般垂下来,在玉白的皮肤上投出一小片暗色阴影,他的两瓣薄唇艳红诱惑,离她的脸只有...一指的距离。 林杳杳红了脸,目光往下一闪就瞥见了他大开的领口,精致的锁骨下去是他赤.裸出一大片的健美胸膛,以前还是只小瘦鸡,现在却精瘦结实... 呵,看来是长出鸡胸肉了。 “你起来,”林杳杳红着脸不敢看他,“你让他们都出去,是存心要败坏我清誉吗。”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怎么现在不敢看我了。” 他瞧着她这模样觉得很有意思,他这几日一直躁怒不安,在一刻终于感到了丝丝宁静。 这个小娘子,真是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复杂感觉,杀了她,不舍得;放了她,又不甘心。 既然如此,不如就将她留在身边,等他顺利登基,叫她在他身边给他当一辈子的小奴隶。 林杳杳不愿与他多说,她觉得此刻自己心扑通扑通的,推了他一把就忙要坐起来,谁知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膝盖曲起不轻不重地压制住她的双腿,她整个人都被紧紧制住,力气在男人面前就如同蜉蝣撼树,她终于慌了,看着他松松垮垮的衣衫下的白皙肌肤几乎要哭了出来。 “你快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就算我小时候欺负过你你也不能这么对我。”林杳杳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没事干嘛跑来他这里,“你若是敢非礼我,我就喊人了!” “好啊,你喊来人,看我们两个这个样子,卫国公一定会把你嫁给我的。” 李卓洛越来越觉得有意思,更低地埋下头,鼻尖轻轻碰着了林杳杳的嫩脸。 林杳杳吓得动都不敢动,怂的两条腿都在轻轻打颤,她闭上眼睛根本不敢看他:“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我脾气不好,经常撒泼打人,晚上睡觉还打呼磨牙梦游...你,你不要娶我...” “我不娶你,就将你纳进府为妾而已,一个妾打呼磨牙也没什么要紧的,”他笑着将挑起她的一缕发丝,绕在手指反复缠绕,“至于撒泼打人,我觉得能收拾的了你。” “你怎么这么坏!”林杳杳气的睁开眼,满眸怒意地瞪向他,“我说了不嫁你不嫁你,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和你的谢郎两情相好?” 他眼神一沉,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慢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他现在虽然住在卫国公府,但因为是成事的关键时期,整个院子都被下属守卫监控的密不透风,她之所以能全无阻碍地进来,是因为他事先就交代过他们。 若是林七娘来了,不必阻拦... 可她一直没来过,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一开始他还想着等她来了他要好好跟她算算旧账,可时间久了,他渐渐地将心头所有的躁怒和怨念都放下,只是想让她来,只是想看看她。 他心头复杂地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她在他怀里,离他的脸只有一指宽的距离,如此鲜活生动的她,而不是,以往六年在记忆里冰冷恶毒的她。 明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可是一次又一次地控制不住沦陷。 “你不许这么侮辱玉奴,”林杳杳涨红了脸,“我把他当兄长一样看,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他以前出身宫廷,曾经侍奉先帝你可知道。” 李卓洛冷哼一声,他之前就见过谢梦槐,难怪先前见谢梦槐和林杳杳在一起,觉得这人眼熟。那时候李卓洛还只是一个孩童,但谢梦槐已经是翩翩玉姿的少年郎了,他随奉父皇身侧,父皇很喜欢他,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 因为已经过了很多年,所以谢梦槐也认不了出他,但他回去略一思索就想起了这个人。他知道谢梦槐身体残缺,林杳杳也无法跟他在一起,但还是不想让谢梦槐待在杳杳身边。 他从小就好洁,不论东西还是人都是一样。 他不是鄙夷谢梦槐什么,只是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不干净。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林杳杳骤然想起了那日她与玉奴的争吵,激动之下眼底浮出了点点泪意,“我只知道他对我好,从小到大,除了阿兄和九郎,就没谁对我好过。府里的其他娘子名字都起的很好听,我的名字却一听就是遭人嫌弃的,恨不得永远都看不见才好!我才不在乎他以前经历过什么,我只在意他现在是怎么待我的!” 李卓洛心里一颤,一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但忍了忍他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那如果我对你好,你也会这样喜欢我吗? 他没再说话,修长的手指轻轻触在了她额头,揉着那一小块横亘在玉白雪肌上的微红。 “你又干什么?” 林杳杳被他弄得若惊弓之鸟,他这些年真变了不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这么会耍流氓,但是她的力气就没他大...真怀念以前那个瘦瘦小小能让她欺负的他! “你不是说,让我给你揉揉吗,怎么,”他又逼近了她两分,冰凉的薄唇贴着她脸颊,温热的热气全喷吐在了她脸上,“听你的都不行了?” 靠靠靠靠靠靠靠! 林杳杳感觉自己整张脸都滚热发烫,他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 “以前也没见你听我的。”她根本不敢看他,也不敢动弹,一动他们脸就得贴一块儿,“现在倒是听话,当着旁人的面一点也不给我面子。” 她的声音小小的,整张小脸都晕生出淡淡的粉红,他的唇只要轻轻一动就能触到她的脸蛋。 ...突然好想亲她。 “那...”他声音也轻了下来,生怕惊扰了现在的一切,“现在听你的还来得及吗?” “那你放开我...” 他唇角一弯,“好。”随即便松开了紧攥住她手腕的手。 林杳杳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一个凉凉的东西蜻蜓点水般碰在了她额头上,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已经直起了身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少年笑容明朗,俊美无俦,在窗外斜进来的日光之下宛若逆光而来的天神。 看着林杳杳惊愕的表情,他有些无辜地笑了笑。 “我觉得揉得不够,就擅作主张添了一下,你不要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亲到了!暴躁哥终于能平静下来了! 今天去拔牙了,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疼的□□...明天让回学校上班,我尽量更新!o(╥﹏╥)o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阮清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宫宴 你不要生气。 你不要生气。 你不要生气。 她不生气才有鬼! 林杳杳坐在妆台前,脑子里翻来覆去地还在想景执的这句话。 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怎么可以不经过她同意就亲她! 林杳杳气鼓鼓地将银梳一摔,琇莹吓了一跳,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因为要去赴宴心中慌乱?” “没有!”林杳杳急忙否认,佯装淡定地理了理鬓角,“只是最近心绪不佳,你放心,那种小场面,我才不害怕。” 对面菱花镜中的小娘子明眸皓齿,云鬓花颜,耳佩梅花垂珠耳环,花鬓上插着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只是薄施粉黛,却依旧挡不住那眉眼的精琢明丽。 虽嘴上说不害怕,但林杳杳心底还是有些不安,这次宫宴是女帝的四十岁寿辰,意义重大,却别出心裁地邀请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女帝心思深沉,到底怀揣什么目的她虽然不知道,但隐隐能感到来者不善。 自从她上次刻意挑唆后,阿兄和女帝的关系就产生了很大的裂痕,林效不是傻子,他本来就不甘心自己女帝宠臣的身份,这几年来也有意无意地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这一年多以来也从未在皇宫留宿过。 虽然如此,但女帝表面上对林效依旧信重爱护,至于底下的暗潮汹涌,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林杳杳这几年虽过得肆意飞扬,却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场面,待会女帝寿宴上万一出了什么事,她怕是真的反应不及。但她知道早晚都有这一日,躲是躲不过的。 若是...玉奴能跟着自己去就好了。 自从上回她和谢梦槐争吵之后,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照往常一样相处,只是原先两人间的亲密默契都消失了,他真的就像是林家的家奴一般,老实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曾逾矩一步。 即使再卑怯守矩的神情,他依旧像是从云画里走出来的翩姿仙鹤一般,卓然于世,叫人一眼就看出其风骨不凡。林杳杳觉得,如果他不曾经受过那些磨难和残损,他一定会是世家公子中最高雅玉润的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踏过长安城落了一地的杏花瓣,不知会惊扰多少个小娘子的芳心。 然而他遭遇过的一切,却迫使自己将自卑深深烙印进了骨子里,即使周遭的人不去在意,不去轻视,他也无法忘却这一切。 一直以来,林杳杳都知晓他心中的脆弱,所以一直待他亲密无间,甚至越了礼法和规矩,她只是想竭尽所能,化解一些他心中的坚冰,可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逼得他将自己赤.裸裸剥开,来抵触她的靠近。 林杳杳叹了一口气,起身叫琇莹帮她套上镂金百蝶穿花半臂,镜中的小娘子颜色生生,灵动娇俏,林杳杳对自己打扮很是满意,深吸了一口气就推开了门。 刚推开门,却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静默不语地站在步廊处,听见响动那身影回过头来,乌发软垂,眉含朱砂,林杳杳怔然在原地,谢梦槐却对她投之了一个如往常一般温软和煦的笑容。 “我陪七娘去赴宴吧。” 林杳杳反应过来,激动之下扑过去抱住了他,她娇小的身子吊在他身上,谢梦槐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抚摸了她软软的发顶。 “怎么又这般淘气了。” “我本来心里还忐忑不安,这下有玉奴跟着我就安心了。” 林杳杳松开他,却依旧扯着他的胳膊不放,粉雕玉琢的脸上带了一丝藏不住的小小欣喜。 谢梦槐笑了笑,没再抗拒她的靠近,两人并排朝外走去。 皇宫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梦魇,也是将他从一个清白干净的世家郎君变得肮脏泥泞的地方。 他爱她所有的聪明和小心思,爱她所有的胆怯和懦弱。 更爱她对自己的依赖和依靠。 刀山火海也罢,万鬼怨渊也好,他都愿意陪她走一遭。 今日风雨欲来,暗潮汹涌。 他一定要护好她。 * 林杳杳还是第一次进宫,皇宫比她想象的还要巍峨雄伟,富丽堂皇。 今日是在武德殿举办宫宴,她到时满殿宾客都已落座,正值晌午,天气炎热,宫殿里堆满了鲜花冰块,穿着粉彩宫裙的宫婢手持芭蕉扇排成两溜,一下一下地扇拂着花瓣与冰上的凉气。 林杳杳与一大群长安贵妇坐在一起,像她这样的小娘子,鲜少有资格能参加女帝宫宴。她刚一落座,各种揣测的目光都纷纷朝她投来,林杳杳却安之若素,像是没察觉到那些目光一般,只是周遭都是一股刺鼻香浓的脂粉香味,让她心头有些拂乱的躁意。 谢梦槐一语不发地站在她身后,林杳杳稍稍偏头就能看到他的身影以及他软垂的白色衣袖,这让她心头的躁乱瞬间散了不少。 一个在长安城从未露面过的小娘子,如今只身来参加宫宴,身后还跟着一个郎君,这不论放在哪儿说大概都是骇人听闻的事情,但林杳杳才不在乎,今日端王那个老色鬼肯定也要来,为了防止端王对她动什么邪念头,她在外面表现的越放浪形骸越好。 林杳杳这般想着就边翘二郎腿边磕起了瓜子,那群长安贵妇此次能来参加宫宴,哪个不是浓妆艳抹,拼命的端庄自持,彼时见了林杳杳这么一个将皇宫当自己家的,纷纷惊掉了眼珠。 等大家都落座齐整,全殿哑然无声之时,女帝才翩翩来迟,只见女帝一身烫金绣龙红袍,头戴帝冕,妆容浓丽肃穆,两个女官从后面为她提着裙边,气势巍峨地走了过来。 林杳杳偷偷打量了一眼女帝,其实女帝虽然已至不惑之年,但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虽不苟言笑但依旧挡不住天生丽质。 林杳杳在心里吐吐舌头,这样看来自己老哥也不算太吃亏,女帝当年不过宫女出身,却能一路逆袭为后为帝,这其中定然也不简单,若不是他们处于敌对的立场,林杳杳还真挺佩服这奇女子的。 谢梦槐却不由自主地将头埋的更深,林杳杳悄悄反手牵过他的小指,谢梦槐感觉到指尖传来的一丝轻不可察的温暖,心里慢慢地回暖起来。 女帝落座后百官命妇朝贺,女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扬了扬手叫他们都起来。端王今日穿了一身绛色阔袖蟒袍,昂首立在女帝身边,眼睛轻轻地落在了围拥在一群花花绿绿间的林杳杳身上。 她果然来了。 端王眯起细长的眼睛,目光随意扫视着林杳杳,不紧不慢地转着手里的玉玩,这小娘子当年在安庐对自己的轻视和羞辱,如今依旧是历历在目,既然她仗着有林效那个兄长这么嚣张妄为,今日他倒要瞧瞧,她还敢不敢这么由着性子来。 丝竹声乐响起,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娘上前献舞,大齐这几年民风开放,献舞的舞娘们都纱遮半面,露着一截玉白似脆藕般的雪腰,在觥筹交错,彩扇绫罗间,说不出的香艳靡丽。 林杳杳却看这舞蹈看的昏昏欲睡,她从小就四肢不协调,欣赏不了什么曼妙多姿的舞蹈,只觉得一群露着腰的美少女在她面前转来晃去的,绕的她眼花缭乱。 一曲毕尽,女帝扬起笑意,不紧不慢地问:“众卿觉得此舞如何?” 各大狗腿们自然是将此舞吹上天去,有人还当场作诗来称赞女帝眼光之绝妙,林杳杳对这些官场上的道道毫无兴趣,只在一旁听着觉得还怪有趣的。 女帝听完后笑容未改,红唇微启道:“这靡靡之音,俗世舞蹈终究只能来助兴罢了,朕自幼年时便孺慕大家风范,只可惜当时年纪小不能亲眼一见,这王谢世家当年多么辉煌,若是能观赏到王谢后人的舞姿,那可才是满足了朕这几十年来的夙愿啊。” 林杳杳立马坐直了身子,果然,她就知道女帝特意邀请她前来,来者不善。 果然女帝此音一落端王就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眯得细长看向林杳杳。 “圣人这愿望有何难,王谢世家虽然凋零了,但最后一位王家女郎嫁进了卫国公府,可是成全了一段传奇佳话。这不,卫国公的女儿林娘子今日也来了,就让她为圣人献上一舞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高潮了...暴躁哥下集就出来^_^ 这几天真的忙啊,不过会保证每天更新的。 ☆、受辱 林杳杳朝端王回视过去,端王的眼睛较之前几年更加污浊,一对细长的眼睛眯起来带有一种恶毒的色意。她不知这局是针对她还是针对林效,但不论针对的是谁,王家后人当众献舞供人取乐,这传出去绝对是一个明晃晃的笑话。 更莫说林杳杳根本不善舞,若是待会舞的不好,被治个御前失仪更是大罪,也许是女帝想借机敲打林效,也许这是女帝和林效彻底决裂的标志,但她林杳杳就这么好巧不巧地被当成了枪使。 看着端王那一脸成竹在胸的坏样,林杳杳提着裙子出席,恭恭敬敬地跪到女帝面前,埋着头温语道。 “启禀圣人,小女子才疏学浅,并不善舞,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还是不要让小女子在圣人面前丢丑了。” “哦?本王可是听说,王家的娘子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林娘子的娘娘如此惊才绝艳,林娘子又岂能什么都不会呢?”端王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依照本王看,林娘子是故意推脱,不想给圣人这个面子吧。” 女帝眼中满是审夺,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扣着金玉扶手,整个宫殿都沉入了一种诡异压抑的氛围之中。 林杳杳手心磨出了汗来,微微抬首,依旧是不卑不亢地答道:“大王这话言重了,小女子怎么敢做这种事,只是小女子打小身子不好,一直在江南一带养病,对小女子来说能够活下来已实属幸事,至于舞蹈技艺这种高深学问,是真的一窍不通。或许小女子真丢了王家后人的脸面,实在羞惭,可也实在无法啊。” 林效早已看出女帝姐弟在刻意为难妹妹,起身跪到林杳杳身旁道:“家妹体弱,确实不善舞蹈,败了圣人的兴致,臣代家妹给圣人请罪,还请圣人宽宏大量,不要跟家妹一般见识。” 女帝本来一直闲闲听着,神色慵懒若猫儿一般,此时见林效出来了才终于饶有兴致地直起了身子,手指不紧不慢地扣着金玉龙扶手,声音威严中又透着一股媚意。 “这样啊。”女帝弯了弯嘴角,“既然她不行,你来如何?” 女帝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朝臣们相互递着眼色,虽然不能说话却藏不住眼中的小激动。 圣人对林效一向宠信,便是有言官侮辱于他,圣人都要严刑处决,可现在居然让这个一向风光无限的林四郎学女子当众起舞? 林四郎这是失宠了吧,所以才被圣人这般当众轻贱羞辱。 百官纷纷在心里幸灾乐祸林家风光不再,卫国公林吟渊的一张脸却是又青又白,他一向没什么真本事,一直都是靠着儿子才能维持住如今的地位,若是林效真开罪了圣人,那可该如何是好! 林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虽然他和女帝面和心不合已久,但这么被当堂羞辱还是让他始料未及,女帝望来的眼神里有他熟悉的试探和威胁,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之时,她就是那么高高在上,用一种成竹在胸的眼光看向他,那时他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这么些年来的接触和相处,让他在很多时候都恍惚忘记,眼前的女子本该是个怎样的人。 她的软语温情,细腻体贴,像寻常人家女子一般娇俏的小心思,以及喊他郎君时害羞的神态,让他时常觉得,她就是与他拜过堂成过亲的娘子,他们像世间无数对夫妻一样,享受着平平淡淡的恋慕与俗怨。 若问他有没有对她动过情,或许是有过的,只是她贵为天子,他只敢点到为止。后来因为她的不信任,他对她渐渐失望,也开始为自己和杳杳谋划。 今日的这场闹剧,就像是捅破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层窗户纸,看着坐在龙椅上女子冷冽的笑意,林效第一次刻骨铭心地意识到。 眼前的女子,手段凌厉,野心无边,她曾亲手毒杀了她的丈夫登上皇位,也曾对非自己所出的子女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她还狠心将所有反对她之人处以极刑,让世人颤栗害怕,她这些年一直鹤唳风声地观察着周遭的响动,一有一点疑窦,立马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由此才在帝位上稳坐了这么多年。 她从来都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这些年因为刑责酷辣,不听劝谏,越来越多的人明里暗里地反对她,她身处洪波汹涌之中,却依旧高高坐在上首,冷艳轻蔑地看着他,撕破他最后的一点脸皮。 林效弯起僵冷的唇角,慢慢直起身子朝女帝点了点头。 “臣...遵旨。” 女帝满意一笑,还未说什么,突然一道白影缓步而出,姿态优雅地跪倒在林杳杳跟前:“圣人不是想瞧王谢后人的舞蹈吗,其实不必非要王家,谢家也可以吧。” 谢梦槐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不争不抢,带着一种和光同尘的慈殊与超脱,与这贝阕珠宫,滚滚红尘显得格格不入。 文武百官之前还只是在心里震惊,此时可是实打实地一个个表情管理失控,嘴巴张的简直可以塞下半个大西瓜。 若说王家还只是因为家风清正流芳百世,那谢家可真的是代代出相,霸占朝政数百年。谢家不是已经被宣帝斩草除根了吗,怎么这里又冒出了一个谢家后人来,还和林家女郎扯出了关系? 女帝自然识的谢梦槐,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谢梦槐,没有说话。 “林七娘和林四郎毕竟是林家子弟,虽是王家后人却只是由王家女郎所出,而庶民就不一样了,庶民姓谢,是实打实的谢家子弟,不如就让我为圣人献上一舞如何。” 他说话恭恭敬敬,语气里叫人丝毫挑不出错处,林杳杳却急了,眼前的情况虽然难解,但她也不能让玉奴前去受辱啊,她悄悄在下面扯了扯谢梦槐雪白的衣袖,谢梦槐却没有动,侧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说自己没事。 女帝又眯了眯眼睛,手指轻轻扣了两下扶手才道:“准了。” 谢梦槐起身谢恩,林杳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林效拉到了一边,只听丝竹弦乐再次悠扬而起,男子白衣翩跹,神色淡然地扬袖起舞,矫若游龙,鸾回凤翥,他仿佛不是置身于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而是缠绕云端,映月起舞,眉间朱砂痣殷红,他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淡淡的悲悯和柔和,让观之者都不约而同地感到赏心悦目,心平气和。 明明该是万分羞辱的事,被他做起来却宛若闲云漫月,指尖拈花,林杳杳在一旁都看呆了,原先玉奴静时便若慈悯佛陀,没想到动起来竟如此惊艳绝伦。 女帝坐在上首静静看着,眼中浮波变幻,却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埋首拨弄琴弦的女子突然暴起,琴弦突然宛若利箭刺向女帝的喉咙,女帝眼神一冽朝后一退,身边的侍卫立马将那女子挡了下来,但自此大殿突然暴动起来,一个个原本露着玉腰婀娜多姿的舞娘,此时都不知从哪摸出了利刃纷纷围攻女帝,刚才还和乐融融的大殿此时一片混乱,不少文臣命妇吓得脸色苍白,有的甚至屁滚尿流,瘫软在地不能动弹。 重重侍卫从外面冲进来,却不是来护驾的,反而将矛头纷纷指向了女帝。 林效面色一变,拉着林杳杳就朝外冲,林杳杳回头拉过谢梦槐,谢梦槐却挡住了她的手,即使在这种混乱的情境下,他依旧翩跹若仙,从容淡雅。 “七娘你先跟阿兄走,我这便来找你。” 林杳杳不知他要干什么,但林效却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扯着她的手就往外跑,身后有刀剑朝他们身上招呼而来,都被林效及时挡开,林杳杳吓得腿软,但也知道自己小命要紧,一刻也不敢迟疑在刀光掠影中跟着林效朝外跑。 她心里一直担心着谢梦槐,但知道自己留在里面也帮不到他,只会给他添乱。 只希望玉奴遵守约定,快些出来找她,她真的害怕啊! 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踏进皇城,金鼓连天,势如破竹,无数鲜活的生命在林杳杳面前倒下,不知谁的血溅红了她的裙子,林杳杳第一次如此贴切地感受到,这个时代生命薄如草芥,稍不留意也许下一刻就会丢掉性命。 在混乱之中,林杳杳和林效被乱军冲散,林杳杳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吓得缩成一只鹌鹑,扶着墙根慢慢走,厮杀的人都像是疯了一般红眼相向,猝不及防地一把大刀就朝林杳杳砍来,林杳杳忙一缩身子避开刀刃,后背却瞬间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发出一声闷哼,林杳杳顿时吓得大叫,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耐地从她背后传来。 “叫什么,是我。” 林杳杳反应过来,回首猛地搂住那人的腰,缩在他怀里居然激动到流下泪来。 李卓洛一愣,心中顿时复杂难言,她还从未对他这么亲热过... 他慢慢抬起手,极慢极慢地将手缓缓抚向了她柔软的发顶。 作者有话要说:  某洛:今天520,终于在最后几百个字里和媳妇见面了... 祝小仙女们520快乐!(*^▽^*) 今天留言给大家发红包,大家都是最可爱的仙女儿~ ☆、决裂 “别怕。” “我找不到阿兄了,”林杳杳抬起头,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你怎么也来了,这儿太危险了!” 她说完才想起景执在金吾卫中任职,如今这情形怕不是金吾卫也反了,今日之事事先没有一点声息,连阿兄都不知所措,莫不是那个先帝幼子李卓洛回来了... 可是,她记得没那么早啊... 林杳杳此时还不知晓自己心里想着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她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双腿发软扯着李卓洛的衣角死死不撒手。 李卓洛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下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顶,她极少有这般乖顺老实的时刻,看起来就像一只乖巧的猫儿般缩在他怀里,紧紧依靠着他。 外面铁马金戈,硝烟弥漫,他却似乎忘了自己是这场战乱的主角,他目之所及,心之所想,只有眼前这片小小的桃花源。 一直以来,他都驱使着自己强大,驱使着自己朝那巍峨宫城里的人复仇,驱使着自己等到一雪前耻的一天,这是他活下去的信念,也是让他渡过那么多屈辱磨难的唯一支撑。 若不给自己一个理由,又怎能独自一人在孤冷无望中苦熬下去。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渴盼着温暖,即使那温暖会一次又一次地将他灼伤,一次又一次地令他失望。 可他仍旧贪恋着那味道不愿撒手。 他承认自己陷进去了。 “景执,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杳杳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太失态,没准这个坏人一会又要嘲笑她了,她装作不经意地松开搂住景执腰的手,却被他猛地牵住了小指,她有些惊讶地回望过去,少年神色如常,只是嘴角的弧度,似乎不若平时那么冷削薄凉。 他微微偏头避开她的目光,感受到手心里那只小手上绵薄的汗意,他不由自主地轻扬起嘴角,胡乱编了个理由。 “宫中□□,乱军闯了进来,我与他们也分散了,正要想法子逃出去呢。” 林杳杳顿时来了精神:“那我们一起走吧!” 李卓洛一愣,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他可以让属下将她先行送出去,但是他怎么也放心不下将她交到别人手里。 以前他听阿娘讲起那些婀娜旖旎的故事,总会鄙夷那些霸王豪杰在紧要关头贪恋那一抹锦绣香色误了大事,可如今到了自己身上他才知道,那一抹香色就如悬在墙头的一枝陡峭红杏,满眼都是绿茫茫的琐碎寻常,只有这一抹俏艳红丽,才是挂在他心头的相思牵挂。 正在他犹豫的这一瞬,林杳杳却已扶起了一匹在战乱中摔倒的枣红小马,小娘子捋了捋马鬓,将马牵过来扯过李卓洛的手急急道:“咱们走吧。” 不远处宫门大开,防守松懈,宫中非可久留之地,此时正是离开的最好时候。 她的小手太细软温暖,瞬间便扯落了他心头的那一点犹豫不决,他朝身后跟着的下属使了个眼色,刚想回握住她的细软小手,突然那只小手自他手腕间轻轻脱落。 李卓洛回过头来,林杳杳依旧手牵着枣红小马,目光却已经从他身上离开了,他顺着她的目光朝前望去,看见谢梦槐站在离他们遥遥几步远的距离,一身白衣半边却都被鲜血染红了。 谢梦槐微微垂着头,隔着纷乱的兵刃和铁甲,他的表情有些瞧不太真切,但身边的她却已经急切地呼喊起来。 “玉奴,你怎么了?” 谢梦槐缓缓走过来,身边是滚着黄烟的血肉和厮杀,他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和善从容,避过刀剑走过来后,还轻轻摸了摸林杳杳的脑袋。 “七娘别担心,我没事。” 离近了才看清鲜血是从他胸口溢出来的,顺着他半边身子将温雅白衣浸的透湿,这场景看的林杳杳心惊胆战,他们才分开了一小会,他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李卓洛神情顿时变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谢梦槐很自然地落在林杳杳头上的那只手,突然伸手拽过林杳杳,脸上神色冷冷地说。 “不是要走吗,走吧。” 林杳杳却犹豫了,身周依旧是宛若鬼吠的人间修罗场,她扯住李卓洛扯着自己的那只手,有点怯怯地小声说道:“能不能让我跟玉奴先走,他受伤了…” “你说什么?”李卓洛不怒反笑,“现在他来了,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杳杳知道再怎么解释也软弱无力,但看着谢梦槐被血染湿的白衣她怎么也心安不下来,“他受了伤,伤的很严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会武也没法保护自己,若是我们走了他一定会活不下来的…可你不一样啊…” “我就不会死吗?” 为什么还是这种结果。 为什么他一次次期待却一次次让他的期待落空。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给他希望。 也好过这样看到光明之后再将他狠狠打进万丈深渊。 他本就周身罪恶,凶煞孤冷,又为什么让他误以为自己可以得到救赎。 “你方才分明说了要跟我一起走,现在就不能反悔!” 他突然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深深掐进了她肉里,她疼的小脸扭曲,却还是不敢再惹毛燥怒的他,惨白着脸没有说话。 “你干什么!”谢梦槐扯住了他拉住他的手,拧着眉头看向李卓洛,“你弄疼她了。” “滚开!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关你什么事,”李卓洛依旧紧攥着林杳杳,浅色瞳孔里风云变幻,瞧也不瞧谢梦槐一眼,一直紧紧盯着林杳杳,“若是你今日跟他一同走了,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 远处宫门发出阵阵沙哑的钝响,几个身披铁甲的侍卫缓慢沉重地推着宫门,要将里面之人都困在里头,整座巍峨的皇城此时变作了一座惶惶可怖的困兽场,里面的人拼命想挣扎着逃出去,却被铁枪和刀戟再次镇压回去。 林杳杳再也来不及多加思考,直接拽过谢梦槐要上马,李卓洛的手从她手腕上脱落,指甲在她玉白的手背上拽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红痕,林杳杳吃痛,却依旧拽着谢梦槐不撒手,谢梦槐按住了她的手,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卓洛。 “若不然,你们走吧。” 林杳杳没看李卓洛,直接翻身上马,谢梦槐被她紧拽着也只好跟她一起上了马,李卓洛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他们,林杳杳心头也涌过一丝歉疚… 景执和她,年少不和,分隔两地,他们之间鲜活滚烫的,大概也只有那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可谢梦槐对她来说却等同亲人,不论在任何情形下,她都不会放弃他。 如果注定对不起景执,就让她对不起他吧,反正他们之间积怨已深,也不差这一回了。 “今日一别,若是日后我再见你们二人,必定戮之。” 林杳杳听到了他这句话,但她没有回头,握紧缰绳就穿过千军万马朝外驰去,枣红色的小马没多久就淹没在了滚滚硝烟里,黄沙漫漫,宫门闭合,发出一声哀长的悲鸣,宫城中的每一个人,都成了困在皇城之下的笼中鸟。 林杳杳和谢梦槐在宫门闭合前的最后一瞬逃了出去,李卓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两人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脸上的表情悲喜难辨。 她之前还骗他说自己不会骑马,还故意在他面前做出一副胆怯不安的样子惹他怜悯,果然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里全是欺瞒和哄骗,每一句话里都淌着歹毒深磨的心思。 他突然又记起那日在床榻上他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她倒映着他身影的清澈瞳孔里盈满了惊惶。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假的。 他也受伤了啊...她为什么就是发现不了。 方才她忙着躲避前面的大刀,却无暇顾忌后面的攻击,千钧一发间他瞧见了却来不及阻挡,只好替她生生挨了这一下,他反手将那人一把掐死,剑刃却捅进了他后背,搅动血肉,瞬间划出了深长的口子。 他却一直极力忍着没叫她知道。 虽然他穿了深色的衣衫,可是鲜血将胳膊上的衣料洇深了一大片。 她为何就是发现不了呢? 她为何。 永远都不在意他的痛呢。 刘胜慢慢从李卓洛身后绕出来,他轻声叹了口气,将烫金蟒龙玄色披风缓缓披在了少年身上。 “殿下…” 李卓洛回过头,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忽的坚冷如冰,他从刘胜手里接过盘龙镶玉的宝剑,无数兵将在身后簇拥着他,宛若众星捧月般,迎着他朝皇城的最高殿堂走去。 “诛杀郑佞,光复大周!” “诛杀郑佞,光复大周!” “诛杀郑佞,光复大周!” 呼喊声似云卷月,此起彼伏。 这龙楼凤阙,琼楼玉宇,终是换了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伤心的洛儿,明明昨天520还很甜蜜,今天521就成了伤心人o(╥﹏╥)o...命运呐,宝宝要黑化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黑化 距离上次宫变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林杳杳没有回卫国公府,而是在长安的一处小宅子落了脚。她之前就曾设想过这一日的到来,虽然没想到来的这样快,但是之前她就用自己的积蓄多买了几处宅子,避开长安的那些易招惹是非的权臣富贵,就能避开不少祸端。 她与林效先前就商量好了联系方式,林辞也被秘密地接了过来,但奇怪的是林效虽托人给她带了平安,却一回也没来看过她。 但林杳杳还是心里着急,林效身为重臣,之前与女帝关系亲近,就算他有真才实干必定也会受到新帝忌惮...但林效虽为她兄长,她却不愿强人所难,胁迫他什么,只回信给他说等风波一过她就会离开长安,林效没再给她回信,她知晓着急也没用,就一直在宅子里安心待着。 林辞如今已是十四岁的翩翩少年郎,虽然脑壳仍旧不太好使,但颜如冠玉,唇若凃脂,外表看上去还挺具欺瞒性,他个头长高了不少,却依旧跟小时候一样喜欢赖在林杳杳身边。 林杳杳坐在石桌前缝一个绛纱小包,林辞就趴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对清澈的大眼睛咕噜噜地随着她的手指来回转动,突然林杳杳惊叫一声,手中的绣花针猛地扎破了细白的手指,林杳杳忙将手指含进嘴里,吮着指头的血珠。 林辞关切地凑过去,仰着一张小脸天真无邪地看向林杳杳:“阿姐没事吧?” “没事,”林杳杳心绪不宁地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摸了摸林辞的小脑袋说,“阿姐分神了。” “阿姐这几日都不开心,”林辞依旧是一脸天真,“我们好久没出门了,要不咱们出门去茶楼看戏来逗阿姐开心吧?” 林杳杳一愣,她不开心吗,她自己怎么没感觉到,听说卫国公府已经被查封了,她却有幸躲过了一劫,而且离开长安的各项准备也做好了,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想到离开她心里突然空落落地咯噔了一下,若说心里还有什么疙瘩,那就是来自于景执的吧... 那日她将他丢下时他眼里翻卷着的赤红和不信她依旧历历在目,这几日在睡梦中无处不在地折磨着她,她日日寝眠难安,爬起来推开窗看着桃花树下落了一地的惨白月光,时常想着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若说不愧疚,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景执没有她,大概也能好端端地活下去。 可毕竟是她背信弃义在先,若是日后还能再见,他要报复她,她也毫无怨言。 只是,还可能会再次相见吗... 小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林杳杳转头看着林辞那双宛若含着清水般的墨黑眼睛,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对着他弯了弯唇角:“阿姐没事,真的。” 这时院门被推开,谢梦槐穿着一身简朴的青色布衣,头戴着笠帽走了进来,进来后他将头上笠帽摘下来,一张脸朗玉清润,林辞见了他立马像欢脱的小鸟一般飞扑过去。 “谢哥哥,你有没有带什么好吃的!” 谢梦槐将手中垫着梅花纸的纸包递给林辞,林辞立马欢天喜地地到一旁去吃了,林杳杳神色却有些凝重,走过去接过他手里其他的东西问道:“怎么样,外面的情形如何了,有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谢梦槐微笑着摇摇头:“七娘多虑了,现在长安一片混乱,没人能顾得上我。这几日新帝已大权在握,先前的郑后及亲属都被禁押宫内,听说这几日正在罗列女帝罪状,要将她的罪过昭告天下。” 这是林杳杳早就料想到的,成王败寇,郑后以女子之身为帝,篡改国号政权,李卓洛登基后势必会讨问郑后的罪过。郑后为帝的这些年虽没有什么大作为,可小心谨慎,天下太平,民生安稳,也没出过什么大灾祸。 只是她手段暴戾,独断专权,又只宠信与自己亲厚之人,长时间以来造成身旁都是些没什么真才实学的奸佞小人,群臣离心,这才导致了大齐政权的覆灭。 但李卓洛身为先帝子弟,光复大周,郑后就势必成了谋权篡政的逆贼,与郑后有过亲近之人也会被李卓洛一个个拔除,朝堂更迭轮换,自古如此。 “但城中守卫已经松懈了不少,不少客商都往来经商,排查也不是很严格,若是七娘想走...”谢梦槐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一下,“现下或许是个好关头。” “好。”林杳杳只思考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我们在长安待着终究是不安全,只有彻底脱离这儿才能过上好生活,既然现在时机成熟,我们不日便准备出城,钱银细软什么的你都清点好了吧?” 谢梦槐点了点头:“嗯,七娘放心,我已经全部清点完毕,这两日也在秘密地找人送出城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景执郎君依旧没有下落,七娘若不然再在长安等等吧,等有了郎君的消息再离开...” “不等了,生死有命,在乱世中还是先保全自己要紧。” 林杳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坚冷如铁,她一直清楚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不论什么事都先为自己考虑,在景执和谢梦槐之间,她也是选择了对自己更重要的谢梦槐。 她从来都不想要什么虚无缥缈的怜悯名声,她只想好好活下去,尽力滋润富足,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若是景执真的遭遇了不幸,就让他在阴间恨她吧,她欠他的,只能来世再还了。 “七娘,”谢梦槐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坐下身子温语道,“你是为了我才舍弃了景执郎君,若说谁对不起他,也是我,轮不着你。就算他恨,也该来恨我。” “无所谓,我才不在意,”林杳杳耸耸肩,目光淡淡的,“他本就不喜欢我,就算由此恨我也没什么。” “不过七娘能选我,我很开心。” 林杳杳转过头来,看到谢梦槐嘴角咧出了一抹甜若甘泉的笑意,她慢慢伸手握住他的手,那手里传来的暖意,叫他慌乱不安的心头稍稍安定了下来。 没事的吧。 他会没事的吧... * 一大早天上就飘起了蒙蒙细雨,将长安街道的青石板冲洗的一尘不染,道路两旁暗香疏影,红墙黛瓦,家家户户却将朱门锁紧,像在在躲避什么祸患一般闭门不出。 一辆青呢盖马车飞快驶过长安街道,得得马蹄声惊扰了秋雨绵绵中的一片沉寂。林杳杳头戴长帷帽,身穿绣栀子花半臂蜜色襦裙,有些紧张地掀起车帘,看向近在咫尺的城门。 快了快了... 马上就要出城了。 听说这几日卫国公府被尽数下狱,阿兄不知所踪,只托了人带信让她尽快离开,她知道卫国公府这回在劫难逃,等离开长安,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她特意和玉奴,九郎分开走的。 她将脸涂得蜡黄,上面点了好几颗大痣,就算是琇莹也不能一眼将她认出来。 除此之外,她还故意在身上弄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就像是伤口腐烂时发出的酸臭,她这副样子就像是一个相貌丑陋又身染重疾的破落娘子,侍卫大哥们肯定不会有耐心仔细盘查她。 果然到了城门,侍卫刚一掀起车帘就皱起了眉头,林杳杳缩在马车里有气无力地咳嗽着,琇莹在一旁急切说道:“侍卫大哥,我家娘子久病未愈,见不得风...” “滚滚滚!” 侍卫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将车帘一放就摆摆手让她们走,琇莹千恩万谢,车夫不敢耽搁急急将马车往前赶走,林杳杳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沉着的男音。 “等等。” 林杳杳心里一咯噔,只见马车帘又被人掀开,这次出现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白面青年,林杳杳依旧如破风箱般发出一连串沙哑的咳嗽,青年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似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林杳杳的表演,半晌,才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带走。” 林杳杳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人粗暴地扯出来五花大绑了塞进了囚车里,林杳杳全然懵了,她听到琇莹在她身后大叫却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突然堵住了嘴。 她眼前被人用黑布遮住,手脚被上了严合密实的锁链,连嘴巴都被人用布条狠狠勒住,似乎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她还是...没能躲过去这一劫啊。 宽阔的街道上却驶过一辆遮挡严实的囚车,新晋的羽林中郎将何思墨面无表情地骑马在囚车前,从囚车里隐约传出锁链的叮咚声响。 出门买菜的百姓瞧见这场景自觉地躲远,却又禁不住好奇探着脑袋朝囚车那里看。 这一连几日无论捉拿的是何等了不得的达官显贵,都从未有这布幔遮挡过,今日囚车里的这位,到底是何等人物? ... 永宁殿中灯火通明,虽然已至深夜,里面的人却依旧没有休息,殿外宫灯高悬,幽静无声,一溜眉眼姣好的宫婢立在廊前低眉顺眼,不发一语。 突然一阵沙砾般的喑哑划破此时的寂静,几个侍卫押送着一个身姿娇软的女子进了殿来,女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被黑纱布掩了大半,露出的一点下巴蜡黄有痣,女子身上还带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一进来那几个宫婢就柳眉轻皱,屏住了呼吸。 这是什么人?怎么这么臭还被送来了永宁殿? 圣人性子暴躁,万一因此生气了可该如何是好? 押送的侍卫动作有些粗暴地将黑纱布从林杳杳眼前猛地扯掉,林杳杳骤然见光还有些不适应,眨了眨眼才看清面前华美秀丽的宫堂,一行雕龙画凤的高烛幽幽摇曳,巨大的幔纱被风吹的铺张翻卷,正中央背对着她站着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林杳杳又眨了眨眼,见那身影身穿明黄龙袍,头戴通天冠,阴风钻进来拂动他明黄的袍角,上面的蟒龙龙爪凝握,怒目圆睁,似要腾云驾雾,振翼而飞。 就算她再迟钝也明白了眼前之人是谁,第一次这么靠近至高皇权,她感觉自己手脚冰冷,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两条胳膊上挂着冰凉沉重的锁链,抬都抬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李卓洛要亲自见她... 难道那个梦,是真的? 林杳杳越抖越厉害,那道挺拔身影却在幽幽烛火下慢慢回过身来,冷削的侧脸被烛光映得半明半暗地瞧不清楚,他一步步朝林杳杳走来,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冷冽与威仪。 林杳杳满目惊恐地看着他,他一步步朝林杳杳走近,眉眼在宫灯下描出一种曲意深长的深邃冰冷,光影变幻,林杳杳突然看清了男子的面容。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男子居高临下地瞧着她,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笑意,林杳杳不禁朝后蜷缩着身子,男子却笑意减退,慢慢俯下身子,浅色眸子里满是冰霜般的冷意,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着。 他看着她拼命躲闪的样子,眼中流过一丝玩弄猎物般的捉弄,骨节分明的长指猛地擒住了她娇小玲珑的下巴。 男子手指上的薄茧反复摩挲着她娇嫩的下巴,眼里嘲弄愈深,闪烁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残酷与威仪。 “林杳杳,你想去哪?” ☆、入狱 景执...竟然真的是李卓洛... 林杳杳不知如何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想说什么统统说不出口,她又想起那日她丢下他时他眼里泛冷的冰意, 她甚至都不敢回忆他那日的眼神, 一层冷冰下带着一种小兽般被抛弃时的失望胆怯。 她每每想起就能感觉到自己的残忍, 不敢再去重想那个场景。 日后再见你们二人, 必定戮之。 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快。 “景...”林杳杳害怕的嘴皮子都有些不利落,“不, 李卓洛...你...” 身边一脸严苛的女官立马板着脸厉声打断林杳杳:“大胆!竟敢直呼圣人名讳!来人!掌嘴!” 两个宫女立马上前架起林杳杳,要朝她脸上左右开弓,林杳杳感到那巴掌挟着风声快要落到她脸上, 她条件反射似的闭上眼睛,却感觉巴掌在距离她脸颊一指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慢慢睁开眼, 正好望进李卓洛那双泛着冷意的浅色眸子里, 不知为何,他这眼神看的她心头一颤,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慢慢放下手, 语气中带着种惯有的不耐。 “将她押到大理寺去吧, 按律处置。” 他说罢便不再看她,拂着宽大的龙纹衣袖转身, 林杳杳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侍卫粗暴地塞住嘴, 连闷哼都不能发出一声地被拖了下去。 李卓洛在她离开后好久才转过身来,他目光幽幽地盯着黑洞洞的殿门,宽大的衣袖下小指因为太过用力,扣得指节发白。 何思墨小心地走上前来, 站在阶下仰视着面前修长却瘦削的身影。 “圣人,要怎么处置林七娘?”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李卓洛面无表情,“这等小事就不需再问了。” “林家为郑后党,涉嫌谋逆,举家获罪,男丁应全部抄斩,女子应...”何思墨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女子全部充入军营为妓...”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李卓洛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不耐,说罢没再理会何思墨,由宫女替他脱去龙袍,进了寝殿歇息。 何思墨愣在原地,冷风骤然从窗外吹进来,让他猛地一个激灵。 “入秋了啊...” * 林杳杳在阴潮寒冷的牢狱中待了几天几夜,这是她自从穿来这个时代之后,头一回遭这么大的罪。 身下潮湿的稻草散发着一种诡测的阴气,她的手腕脚腕都被铁链锁住,连动一下都万分困难,她身上被自己故意涂抹的恶臭越来越浓,在本就狭小的牢房里一阵阵弥散着,就连来送饭的狱卒都不愿多待,将饭菜扔下就走。 林杳杳也被自己熏的不清,甚至想把身上的衣裳都脱下来远远扔出去,可脱了衣裳她又没别的衣裳穿,只好捏住鼻子强自忍着那股恶臭,估计在旁人眼中,她就是一个身患恶疾久病不愈的丑陋妇人吧,被当朝天子关在这里,等待着她的还不知是怎样的命运。 牢狱里的饭菜粗硬难吃,还泛着一股酸馊味,林杳杳一开始都不肯吃,但后来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勉强吃上几口果腹,那饭菜入口她就立马想呕出来,但为了活下去她还是艰难地一口口慢慢吞咽了下去。 她从初来乍到就开始筹谋自己的将来,可没想到她将一切都想到了,却还是难逃一劫,她突然想起在那个梦里李卓洛刺穿她的肩胛骨,敲碎她的牙齿将她关进笼子里当玩物一般欣赏... 林杳杳越想越害怕,也不知道现在阿兄和玉奴他们怎么样了,依照李卓洛厌烦自己的程度,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终究还是她拖累他们了。 她越发地寝食难安,每到夜里,狱中会传出各种哭声和凄厉的哀嚎,林杳杳听得害怕,总觉得黑洞洞的牢狱里,会突然蹿出一只满口獠牙的怪物将她的脖子咬断。 她捂住耳朵强迫自己休息,却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李卓洛敲碎她牙齿的可怕梦境,她恐惧害怕地睡不着觉,短短几日她竟消瘦了好大一圈儿。 这晚林杳杳强迫着自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到了半夜突然腹痛难忍,她捂着肚子坐起来,感觉那疼痛似乎下一秒就要夺走她的性命,求生的意志让她拼命爬起来,用手上的陈铁锁链敲扣着冰凉栏杆。 狱卒被她惊醒,骂骂咧咧地走过来,见她瘫软在地不断用锁链将铁栏扣得哐当作响,气恼地一脚踢在了她肚子上。 林杳杳本就疼的厉害,被他这么一踢感觉自己快要断了气,她蜷缩着身子,伸手去拽狱卒的裤脚,狱卒见她一张脸蜡黄,身上还飘着一股恶臭,还没等她伸过来手就一脚将她的手踢开,还狠狠在上面碾了两脚。 林杳杳已经不知道到底哪儿最疼,她在那钻心的痛楚中感觉眼前越来越黑,捂着肚子身子蜷成一只小小的虾米,意识也在一点点地丧失... 自己的性命,今日就算是到头了么...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总算没有了那个要敲碎她牙齿的李卓洛,而是出现了那些她来之前的记忆和场景,在梦中她看到了年幼的林杳杳,眨着一双单纯无辜的大眼睛,对什么都充满着干净清澈的善意。 还有年纪更轻时候的林效,也还未曾被世俗沾染,身高腿长,面容昳丽,身骑白马穿行在长安街头,一群小娘子羞涩地掩帕看他,有的胆子大的甚至还朝他身上砸一簇又一簇的鲜花。 她甚至还看到了素未谋面的阿娘王氏,王氏和她长得有五分相似,穿着红色绣花襦裙,耐心地摇着竹篮给还是婴孩的林杳杳讲故事,她的小腹高高隆起,她垂下头轻柔地抚摸着小腹,动作细腻而温柔,落下的眸子里藏着满满的期待... 那时候的一切有多好,若一切都可以再重头来过。 该多好。 林杳杳眼角不禁落下一滴豆大的泪珠,她慢慢睁开眼睛,目之所及却还是黑洞洞的牢房,她觉得自己满脸湿意,喉头却是像连旱了好几日要冒烟似的干渴,她意识还有些不清醒,不由得朝外伸手,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 “水。” 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干燥,就像是几颗粗糙的小石子磨砺在一起沙哑难听,一只手在黑暗中悄然伸了过来,冰凉的碗口抵住林杳杳的嘴唇,林杳杳顾不得多想,用手覆住那只手,推起碗就急不可耐地将水灌进了喉咙里。 喝完后林杳杳才反应过来什么,她感觉自己覆住的那只手冰冷宽大,凸起的指节分明修长,她僵着脖子慢慢转过头,借着铁窗外映进来的薄稀月光,看清了那人冷削深邃的侧脸,她顿时浑身冰冷,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他腿上,整副身子都软弱无力地贴在他胸前。 他慢慢放下碗,眼神在昏黑中疏离冷漠,她吓得不敢吱声,突然一声火折子发出的轻响,暖暖的烛光自黑暗中亮起,那个将她捉拿入狱的白面郎君默不作声地将烛台放在牢房的窗台上,而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林杳杳清醒过来才迟钝地感到,腹中未消散干净的痛意,她慢慢抬起手捂住肚子,像怕人的小猫一般悄悄朝后退缩着,李卓洛眉头一皱,猛地擒住了她的小手,林杳杳惊叫一声,她的手先前被那狱卒踩了,现在被李卓洛一抓疼痛钻心,李卓洛稍稍一愣,眼中冰冷的神色稍稍一松,而后默默垂首看向了她乌青发肿的小手。 “圣人,怎么来了...” 林杳杳忍着疼痛,声音小小地看向他,明亮的烛火下,他一身龙袍屈尊降贵地铺展在肮脏湿冷的牢房里,林杳杳身上的衣裳早就抹黑打结了,脏兮兮地黏在身上,与他明黄精美的龙袍判若云泥。 他一语不发,神情淡漠平静,却带着种高高在上的强横尊贵,她不由生出了种无地自容的自惭形秽,她清楚地能闻见自己身上那股难闻的恶臭,看着面前清冷高贵的男子,更加反衬出自己如今不堪的处境。 她鼓起勇气,又大着胆子加问了一句。 “圣人要怎么处置我?” 他依旧没有说话,突然伸手搂过她的腰将她的身子一提,林杳杳又倒抽了一口凉气,腰上被那狱卒踢的地方也被按得生疼。 李卓洛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突然将她推倒,伸手解开了她的衣带,林杳杳一惊,不顾身上软弱无力就要使劲扒住自己衣裳,李卓洛轻而易举地将她手腕拧开,看着如小雏鸡一般困在自己身下的女子,冷削地一勾唇角。 “戴罪之身,本就可万人轻贱,你还敢反抗?” 林杳杳一愣,眼中一酸顿时流下泪来,她怕他瞧见慌忙将头扭向一边,眼泪顺着脸颊全都流进了干枯的稻草里,锁着铁链的双手也软垂下来不再反抗。 李卓洛轻而易举地就解开了她的衣衫,将她的撒花上襦推上去,就露出了那截香玉雪色的玉腰,那腰上却凝固着一大片乌青淤紫,横陈在如雪的肌肤上显得分外狰狞。 李卓洛瞳孔微微一颤,心突然不可抑制地轻轻疼了起来。 为什么。 这不正是他想看到的么。 想看到她被人轻贱侮辱,历经孤冷历经无望,将他经受过的一切统统经受一遍。 他又想起方才有人急急闯进寝宫告诉他她要死了,他一瞬间惊慌心痛到不能呼吸,他这几日一直休息不好,索性整晚不眠坐在案后处理公务。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手中的御笔掉落在白色的宣纸上,黑墨溅得纸上一片脏污,他恍恍惚惚地想的居然是。 她若死了。 他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 他不顾劝谏,骑马一路狂奔到牢房,满宫的御医都被他叫起来赶往大理寺牢狱。 一推开门就看见她面如金纸地躺在肮脏的稻草上,瘦的骨头凸立,宛若一簇随风即飘的薄絮,她浑身是伤,原本细嫩玉白的小手高高肿了起来,他将她抱起来,却仿若感受不到怀中的重量,她身子冰冷,似乎已没了生气,他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御医说她是因为吃了腐烂发馊的东西才这样,若是再晚上一刻或许她真的就没命了。 她真的就没命了...李卓洛觉得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却逾重万斤,他僵着身子将她抱在怀里,在阴冷的牢房里不知坐了多久,坐到天光拂起又日落西沉,前方朝堂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他却一动也不愿动,就这么看着在他怀中骨瘦如柴,气若游丝的她。 御医说她已经没事了,只是她身子弱没有那么容易恢复过来,所以还要将养一段时间,他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磋磨她,凌.辱她,这正是他之前的目的,可是如今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他反而心头的感觉愈加复杂了。 她整夜都乖顺地缩在他怀里,像是畏冷似的拼命往他怀里钻,这时候的她收起了所有撩人的爪牙和利齿,就那么安静无害地依靠着他。 若不是被她伤害过那么多回,他大概真的以为她这么单纯无害,可他知道,她就是一条吐着信子随时准备愤起咬人的毒蛇,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他在她身上栽了一次又一次。 这次,他不会再心软了。 林杳杳闭着眼睛,满脸都是湿潮的泪意,他揉着那一截玉白雪润的细腰,半晌才将她的衣衫慢慢拉落下来,语气淡淡地开口。 “你哭什么?” “没什么,”林杳杳唯恐再惹怒他,慌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垂下头,“没什么...” 他沉吟了一会,突然俯身揽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他的动作事先没有一点征兆,林杳杳吓了一跳,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想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但在手要触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猛然想起眼前的人是九五至尊,身体发肤皆是常人不可触碰的。 她讪讪地缩回手,有些无措地靠在他怀里。 他却敏锐地观察到了她的动作,眸光一冷抱着她沉着脸朝外走去,林杳杳不敢出声,这一路的牢房似乎都被肃清干净了,也没了前几日的鬼哭狼嚎和阴森可怖。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才短短半个多月,他就像是突然长大了一样,从那个暴躁病弱的少年猛地成了高贵冷傲的九五至尊,林杳杳自己都嫌弃自己的一身臭味,他却像是没闻见一样,抱着她安静无语地往外走。 在快到牢狱门口的时候突然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林杳杳身子一抖,隐隐看到那边很多人围着,有铁器相撞的声音传来,她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李卓洛,犹豫了一下问道。 “那是在干什么...” 李卓洛依旧面无表情:“剥皮抽筋。” ☆、临幸 林杳杳吓得一抖, 忙不敢吭声地缩回了他怀里,老老实实地像一个玩具娃娃一样再也不敢动。 李卓洛阴郁的心里突然透进来一抹明朗, 她这个样子...还真是好笑。 他没有骗她, 那个方才对她施暴的狱卒被他命人剥皮抽筋, 那疼痛是细缓磨人的, 没法子一下到底,却能迟钝着将疼痛拉到最长, 他不是想为她做什么,只是他喜怒无常,性子暴躁, 乐得去折磨人罢了。 林杳杳被李卓洛带回了宫殿,一回去就有宫女为她解开手上锁链, 备水沐浴, 木桶边放着一盒盒香露,木桶里还飘洒着层层玫瑰花瓣。 林杳杳已经一连好几日没沐浴更衣过了,浑身又脏又臭, 她不好意思叫宫女伺候, 宫女便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她们离开后她才开始慢慢擦洗身子, 被狱卒伤过的地方浸在水里更痛胀的厉害, 她忍着疼痛,慢慢清洗着自己的身子。 木桶边有宫女叠好的衣衫,林杳杳快速地洗净擦干,将衣裳穿好, 出去后看见李卓洛身穿一身月白色的软袍,正坐在床上低头看书。 他衣领上绣着黑色的云襟花纹,少年静静垂着眸子,细软的睫毛落下来遮住眸中的情绪,他鼻梁玉直挺秀,侧脸的线条冷削流利,软红的嘴唇却又给这冷峭添上了一两点人间和润的柔软。 林杳杳站在一旁袖着手,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的李卓洛让她找到了一些往昔的熟悉感,但她还从未这样近地与他相处过。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日在他房里,他轻轻落在她额头上的那个吻,那时的他笑容明朗,俊美无俦,在窗外斜进来的日光里他看起来那么干净俊朗。 她心如撞鹿,脸颊烫红,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他,恰巧看到少年明净优美的下巴。 如今不过了短短数月,一切却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却成了困于帝王掌中的阶下囚,她这么离得远远地看向他,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和紧张。 他似是听见了响动,放下手中的书卷慢慢转过头来,浅色的眸子里有淡淡的疲倦:“过来。” 她缩着手像只鹌鹑似的慢慢走过去,他好看的眉头一皱,脸上挂上了些惯有的不耐:“快点。” 林杳杳有些紧张地走过去,却还是站得离他有两步之遥,李卓洛又皱了皱眉,突然伸手将她猛地拽过来,她小声急促地惊呼一声,瞬间就跌落在松软的床榻上,腰间的伤口被擦到一阵火燎燎的疼痛,她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一旁小心地看着他。 “你不想要命了是吗?” 她这副乖顺的样子却丝毫没取悦到他,李卓洛神色恹恹地将身上的月白软袍解开,伸手递给林杳杳一个白色瓷瓶。 “给我上药。” 林杳杳惶恐不安地接过瓷瓶,李卓洛身上的白袍已经褪下,露出男子光裸结实的脊背,林杳杳捏紧瓷瓶鼓起勇气抬起头,却一眼就看见了他脊背上深深浅浅的伤疤。 那伤疤显然是岁月已久,却一条条横亘在结实的脊背上,将原本健美的背脊割裂得四分五裂,她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那是什么,握住瓷瓶的手也轻轻颤抖了起来:“怎么,怎么会这么重?” “你自己打的,自己不是最清楚么。” 李卓洛背对着她,发出一声讥冷的嘲弄。 “我,不是已经给过你药了么...”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索性闭了嘴,在他身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对着那一道道陈年伤痕没再吭声。 呵。 给过他药又将他关狗笼子里,后背的伤没能及时得到处理,全都湿淋淋地黏在了衣服上,他至今依旧记得那种摩擦着血肉的疼痛。 即使现在伤口愈合了,他还时不时地能回忆起那时宛若削骨般的伤疼,恍恍惚惚中,他似乎依旧没走出那些苦暗无边的日子,没走出那个笑靥如花,却心狠手辣小娘子的魔障。 “上药吧。” 他不愿再多说,林杳杳此时才发现他后背上还有一处新伤,看起来也伤了有些日子了,伤处已经结痂,但还不时有鲜血从结痂处溢出来,可见当时伤得不轻。 林杳杳用指头蘸了一点瓶里的药膏,慢慢涂抹到他后背的伤口上,她动作很轻,唯恐弄疼了他,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橙黄色的宫灯悬在床头,给周遭的氛围渡上了一重暧昧的暖意。 林杳杳这几日都住在阴冷的牢狱里,此时骤然到了这种环境之下突然觉得恍若隔日,她慢慢将药帮他涂抹好,涂抹好了之后手依旧在半空中愣着,有些不知所措,李卓洛回过头来,拿过她手中的瓷瓶,突然扯过了她的手。 林杳杳脸蛋涨红,想缩回自己的手却被他不容置疑地攥紧,他低着头没有看她,伸手蘸着瓷瓶里的药膏一点点涂抹到她手上红肿的地方,她的伤处方才被热水泡的胀痛,此时被凉凉的药膏抹过觉得有一种舒沁的清润,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几下就替她抹好了伤处,而后收回手冷冷看着她。 “腰。” 她脸颊通红,忙不迭地摆手拒绝:“不用了,那里我自己来就行了...” “呵,”他唇角又勾出一抹惯有的嘲弄,“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是吗?” “没有...” 林杳杳低下头,突然觉得现在的他真的好难相处,以前的他就是脾气暴躁了点,但至少不会这样冷言冷语地讥讽人,但现在他是皇帝,自己也没什么说不的资格... “你现在是戴罪之身,不日便要同你们府中的女子一起,被送往军营为妓。”他心中突然涌过一阵报复的快.感,“怎么,你以为朕,会对你这样的女人感兴趣?” 林杳杳抬起头,而后又快速低下,眼中泛现出淡淡的水花,她倔强地咬住嘴唇:“我不想去军营,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你想得倒美,”李卓洛伸手扳起她小巧的下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眼中的泪光,“你属同郑后奸佞一派,残害百姓,为非作歹,为了慰问匡扶正义的军士们,可不要将你拿去犒赏三军才行吗。如今有罪的世家千千万万,凭什么你就能跟别人不一样,就凭你欺负过朕,还是凭你这张自以为颜色姣好能勾引到男人的脸?” “李卓洛!”她涨红了脸,眼中满是泪意,“你太过分了!我冲撞天子,大逆不道,你处死我吧!” 李卓洛?这名字虽是他的,但对他还说却分外陌生,以前他藏匿于卫国公府,化名景执。后来他找回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却都称呼他为殿下,圣人。 这个名字伴随了他快十八年,如今却只有她一个人敢这么叫他。 他突然有点失控地朝她覆过去身子,女子玉白雪软的娇躯顿时被压在他身下,今日她换上的是一袭鹅黄色的轻绢宫裙,上面的纱绢质地轻薄,他离她这般近能看到她覆在下面的雪白玉肌,和藏在里头的鸳鸯戏水肚兜。 她大概是穿的慌乱,没注意到这衣裳上头的玄妙,说起来,她还是他第一个带回宫的女人,女官肯定以为他要临幸她,所以才给她换上了宫妃侍寝时穿的衣裳。 临幸...这个词拨的他心头一痒,她在下面轻轻喘息着,脸颊百里透红,长长的睫毛紧张地扑闪着,他眼睛向下一滑,就看到了她高耸的胸脯,裹在鸳鸯戏水肚兜里罩在黄色轻绢之下,让他想掀开那层浅薄的布料一探究竟。 他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平生也从未有过女人...宫灯被风吹得轻轻一摇曳,鎏金暖炉里荡过清幽的冷香,夜色正浓,芙蓉帐暖,一切似乎都那么地水到渠成。 他眼神晦涩难辨地望着她,坚硬的心突然又一角一角地坍陷下来,他着了魔似的轻轻捋过她脸侧的一缕碎发,将之轻轻别到脑后,粗粝的手指压磨着她粉嫩的香腮,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你不想被送到军营?” 林杳杳忙不迭地点头,一双眼睛小鹿般地望向他。 李卓洛伸手解开她腰间的束带,轻绢宫裙在她身侧缓慢地旋开,林杳杳也明白了此时将要发生什么,她紧张地蜷起脚趾,屏住呼吸,双手在身侧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不论怎么样都比被送到军营要好... 和他睡总好过被无数人轮番糟蹋... 女子身上的宫裙很轻易就被解开,鹅黄色的轻绢摊散一床,中央的娇躯玉白泛粉,腰间的一片淤青像是抹在上好玉器上的瑕疵,给本来完美无瑕的身子添上了一抹欲碎的脆弱,她全身上下现在只剩了一个鸳鸯戏水的浅粉肚兜,方才穿的时候她还觉得没什么,可现在这个肚兜在此时的氛围下,令她感到了一种浓浓的羞耻。 他修长的手指挑向肚兜系带,一拉便将肚兜从她身上扯了下来,李卓洛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不着寸缕的娇躯,过了一会他才覆身而上,顺着她红润的唇一路吻了下去。 春情融融,拨云撩雨,李卓洛的身子却突然一僵,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她,室内此时安静幽清,只有细小琐绵的抽泣声。 林杳杳极力忍耐着,却还是有小小声响不受控制地溢了出去,李卓洛坐起身子,拢了拢半解的衣衫,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你不愿意?” 林杳杳知晓自己败了他的兴,但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的声音,这种时刻,她不想朝他示弱。 “宁愿被无数人糟蹋都不愿意和我,你究竟是有多看不上我。” 李卓洛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突然扯过旁边的毯子随意往林杳杳身上一扔,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袍,看也没看她一眼就掀帘离去。 在他走后林杳杳在床角蜷成一团,动作缓慢地系好衣裳的束带,她看着扔在一边的白色瓷瓶,慢慢将之拿过来忍着疼痛将药膏涂抹到自己腰上。 虽然没出息,但她现在什么支撑和倚仗都没有,还再次得罪了李卓洛,若想靠自己活下去,她就得坚强起来... * 转眼林杳杳在永宁殿已经一连住了好几日。 永宁殿原名永安殿,是历来天子饮食起居的住所,自从女帝登基后就将永安改作了永宁。 林杳杳以为李卓洛让她住在这里,他自己就不会回来了,谁知李卓洛也每天都臭着一张脸回到这里,明灯高悬地在外面御案上看奏折看军情,他们两个人很少说话,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歇下了,虽然睡是睡不着,但她还是每回都装睡,生怕一个不好再次惹恼了李卓洛。 宫女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对她虽称不上尊敬但也不会怠慢,那日李卓洛一脸阴沉地穿衣离去宫女们自然是瞧见了,她们料定林杳杳不会得到天子的什么宠爱,所以也没把她当成是未来主子看待,但毕竟是皇帝带回宫的女人,她们面上对她怎么也得说得过去才成。 若不是有李卓洛这个冷面煞神在旁边,林杳杳倒挺喜欢这样安逸到不用思考的日子,有时候不得不与他打照面,她也会像寻常宫婢一般对他恭敬行礼,他什么都不说,似乎她天生就是长在这永宁殿里一般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她整日胆战心惊,身上到底还是没能长回多少肉,她偶尔看着镜中美人消瘦的玉颊感觉恍若隔世,没多久前她还在安庐快活地吃吃喝喝,身子胖了一圈被阿兄嘲笑,她抱着阿兄的脖子,一点也没个正形地撒娇说。 “反正我也不想嫁人,就一直待在阿兄身边,把阿兄吃穷!” 她记得那时玉奴就站在他们身后,听见她这话露出温雅和煦的笑意... 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她不敢去问李卓洛,可每日都好担心他们... 林杳杳想着心思,早早地就上床就寝,她就算睡觉也不敢换寝衣,就这么穿着平素的衣裳安寝入眠,也许是今日实在想心思想的累了,没多大会她就进入了梦乡。 可还没睡上多大会,她感觉床在晃动,她皱着眉头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李卓洛那张冷着的俊脸。 她吓了一大跳,捏着被子爬起来胆怯地望向他:“你...你干什么?” “起来,”他皱了皱眉,“去给我研墨。” “噢...” 林杳杳闷闷应了一声,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般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他走到御案前也不看她,直接往铁梨木龙头椅上一坐就开始看军报,林杳杳在心里怨念一声,拿起一边的墨砚开始慢慢研墨。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烛火幽幽颤着,勾勒出男子冷峻分明的侧脸,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冰凉却诱人的昳丽,在这样深静婉约的晚上显得尤为魅惑。 林杳杳却不敢多瞧,眼睛斜向一边,木然地一圈圈研墨,她甚至能听见外面小虫撞到窗纱上的细碎响动,她漫不经心地磨着墨,李卓洛却突然叫了她一声。 “林杳杳。” “啊?” 她吓了一跳,失手打翻了手中的砚台,墨汁高高溅洒出来,一下子溅进了她眼睛里。 林杳杳骤然手忙脚乱起来,她看不清东西,胡乱摸索着想靠着桌子,谁知却脚下一绊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哐当”一声响动,有什么东西落地,周遭陷入了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林杳杳猜着是她打翻了烛台,她怕李卓洛生气,忙摸黑弯下身子要去地上胡乱摸索,谁知还没等挪动步子脚下突然一滑,随即她便重重摔向了地面。 乱七八糟的碎裂声响接连响起,林杳杳在心中一阵绝望,这下可完了...李卓洛会杀了她的... 她觉得这次自己摔得倒不是很疼,她挣扎着想快点起来,可一摸却摸到了什么东西,她还没回想过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纤细的手腕突然就被人紧紧攥住。 男子染着薄怒的声音贴着她耳侧响起。 “我上回就告诉过你,不要乱摸!” ☆、暴君 林杳杳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压在了李卓洛身上, 她吓得缩回手,感觉少年近在咫尺地轻轻喘息着, 初秋的夜温沁清凉, 白玉地面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凉意。 她的整个身子都压在李卓洛身上, 唯有手臂贴在地面, 胳膊上只笼着一层香色烟罗纱袖,她觉得有些凉, 不由自主地将胳膊缩了缩。 她自从上回经历了牢狱之灾以后就特别畏冷,大抵是上次落下的毛病还没好利索,她常常感觉手脚冰凉。也不知李卓洛是不是人冷抗冻, 都已经入了秋,这永宁殿里还只有几床薄被, 晚上沾了凉意让林杳杳时常头疼, 要不然方才也不会手忙脚乱的连个墨都研不好了。 他们两个没在地上待多久,李卓洛就伸手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他一手拎着她, 一手点亮了方才熄灭的烛台。 林杳杳眼睛还是睁不开, 她感觉自己像小鸡一样被他拎在手里,李卓洛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 林杳杳虽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也知道他一定带着那种惯有的不耐烦,她忙不迭地摇着头连声说:“没事我没事...” 小娘子闭着眼头摇得像破浪鼓,原本挽好的发髻都随着她的动作散乱开来,李卓洛突然有些无语, 以前倒没发现,她怎么...这么蠢? “欺君是大罪,你想清楚了再答。”李卓洛故意冷下了语气。 林杳杳吓得一哆嗦,停止了摇头小声说:“我...被墨汁溅了眼,圣人叫宫女带我去洗洗吧。” 他默不作声地拎起她就往隔间走,他以前也抱过她,那时候的她比现在重,脸上也有一点肉肉的婴儿肥,可现在他拎着她,能感到的就只有她咯人的骨头和轻飘飘的重量。 不知为何,他倒没了刚开始那样报复她的快感,看着她怕他,躲着他,他竟然有点想念一开始那个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她了。 林杳杳感觉自己被有些粗暴地扔在榻上,随后清冽的水从上方流下来慢慢浇过她的眼睛,带着薄茧的冰凉手指慢慢地揉在她眼上,林杳杳慢慢试探着睁开眼,视线一点点清明起来。 她看到男子长身玉立于她面前,一张俊颜依旧如同之前一般冷漠似冰,见她睁开眼睛,他拿过绢帕替她擦干净眼上的水,面上依旧冷冷的没什么表情。 “你很怕朕?” “圣人是九五至尊,有谁不怕呢...”她揉着眼低下头,“小女子自然是怕您的。” “你有一点怕朕的样子吗?” 李卓洛冷冷一勾唇角,林杳杳在他的话中一怔,细细想来确实也是,她虽然很怕他,可他是天子啊...旁人见了他都跪伏行礼,大气也不敢出,她对他,大概都称得上放肆了吧。 她默默垂下头,目光飘忽不定地盯着一只被困在宫灯罩里的飞虫,她越来越捉摸不透他这个阴阳难辨的性子,只好声音小小地嘀咕。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呐...” 她的声音软软,挠的他心头猛地一痒,他看着她笼在香色纱袖下的雪白玉肌,耳根有点发热地转过眼,他不自然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襟,清了清嗓子说道。 “朕累了,要就寝了。” “噢...”她手忙脚乱地从玉床上爬下来,“那我也去歇息了。” “朕有说让你走吗?研个墨都研不好,现在倒想躲懒去了。”李卓洛沉着一张脸看向她,突然嘴角滑过一抹讥嘲,“朕本以为,你只是对我冷血无情,可你家人都被关在大牢里这么久了,你却问都没问过一声,每日照样好吃好喝好睡,原来你对所有人都如此。” 林杳杳垂下头,在他这句话里心头难过起来,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只是她自身难保,又怎么敢问他人,她这几日日夜难安,小心地讨好李卓洛,就是怕他因此迁怒旁人。 “我问你,你肯告诉我吗?”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湿漉漉的,两根细瘦的小指头来回绞着。 他感觉喉头饥渴,不自然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面上却依旧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你跟我过来。” 林杳杳不敢反抗,乖乖地跟着他走过去,紫檀御制龙床松软宽敞,李卓洛脱下外袍搭在床前的檀木架子上,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着衣裳,林杳杳在一旁看的面红心跳... 他身姿挺拔修长,虽然瘦却不显得羸弱,身上的线条每一处都勾勒得恰到好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地看了他一眼才问道。 “那个...你以前是在装病对不对?”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其实也不全然是装病,他儿时身子确实不太好,只是这些没必要告诉她知晓,她不需要知道他那些单薄耻辱的过去。 “那你装的挺像的,”林杳杳讪讪笑了笑,“那个...以前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打你,阿兄也是为了我出头才让要惩戒你的,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晚了。”李卓洛语调无波地打断她,“朕已经把他杀了。” 林杳杳顿时愣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朝后踉跄了两步,手扶住床头才勉强稳定住身形。 “你把我阿兄杀了?” 李卓洛本来还想再骗骗她,可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突然不忍心了,但转念一想她之前将他丢到战场上,头也不回地拍马就走,在他生死未知的情形下,她居然只顾着自己玩乐,只顾着逃走去和别人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李卓洛气的俊容有些扭曲,他冷冷地看着林杳杳出声说。 “没杀,但你若不听我的,我立马就杀了他。” 林杳杳忙将头点的像小鸡啄米:“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放过他们好不好。” “他们...”李卓洛微微眯起眼睛,朝她靠近,“他们是谁?” “我阿兄,九郎,还有...”林杳杳偷瞅了他一眼才敢继续说下去,“谢梦槐。” “呵,”李卓洛一勾唇角,“若不是知晓他是个没根的,我倒险些以为你们有奸情。” 林杳杳涨红了脸,埋着脑袋急声说:“那日,是我自作主张,是我丢下你的!跟他没有关系,你不要迁怒他。” “朕想迁怒谁就迁怒谁,怎么还要跟你商量?” 李卓洛又朝她逼近一步到了她面前,她身子小小的才刚刚及他胸口,他不由自主地拿手比量了一下她的身高...她怎么这么矮,分开了这六七年,她都没长的吗? 林杳杳听了他这句话深刻地感觉到了封建皇权的专制可怕,她不由得抬头顶撞了他一句。 “你这个暴君!” 一抬头脑袋就碰上了他正比量她个头的手,她就算再迟钝也看出了他在干什么,她有些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你...太过分了!” 李卓洛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方才好像是瞪他了?还骂他暴君? 等他反应过来才感觉怒火中烧,这才几日,惯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吗? 果然,女人就是不能惯着! 他沉着一张脸放下手,扯开腾龙飞凤的锦被,对着她昂了昂下巴。 “上来睡。” “啊?” 林杳杳反应过来才感到自己太过出言不逊了,她也知道他是个暴君...暴君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谁能知道...会直接掐断她的脖子也说不准... “上床就寝。” 李卓洛不耐地又重复了一遍,林杳杳有些紧张地揪住自己的衣裳:“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你瞧瞧你自己,又干又瘦,又矮又丑,真以为人人都会被你迷住?”李卓洛拍拍被褥,将身上的衣袍都脱掉,转眼只剩了白色中衣,“你不是求我放过你阿兄么,既然如此,还不乖乖听我的话?” 又干又瘦,又矮又丑? 林杳杳憋了一肚子气,又瞪了他一眼才脱了花鞋,慢慢地爬上床,李卓洛等的不耐烦,直接将她一把拽过来,林杳杳吓得一闭眼:“圣人方才还嫌弃我,这会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 “你想多了,朕不过是想见识一下你究竟是怎样打呼磨牙梦游的。”李卓洛心情突然有些好,他拽着她的胳膊能闻见她身上幽静的处子芳香,“恰好朕身边也缺少一个服侍的宫婢,你以后就在永宁殿服侍朕。” “我笨手笨脚的怎么能服侍的好您啊?”林杳杳尬笑着,“永宁殿里有那么多美貌的婢女,圣人召她们前来不就得了...” “再说,”她声音越来越小,甚至有点不敢瞧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哪有宫婢还需上床服侍的?” “宫婢是不用,可天气渐冷,朕需要一个暖床的。”李卓洛故意观察着她的脸色,“清白人家的女儿做不得这个,就只有你这个没入奴籍的女子来做了。” “噢...”林杳杳摸摸鼻子,听着他的羞辱心里有些难受,“那圣人日后也是要迎娶皇后,广纳嫔妃的,以后也用不着我了...” 李卓洛又偷瞅了一眼她的神色,确定她是有些不开心之后,心情越发地好起来,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是啊,朕以后的皇后和嫔妃都会是尊贵的世家女子,和你这等子水性杨花的女人自然是不同的。” “那圣人不如赶紧广纳嫔妃,迎娶皇后,”林杳杳抬起头瞪向他,“这样也用不着在这里折腾我了,反正有的是女子想爬圣人的龙床,我又不想!” 李卓洛方才还晴空万里的明朗心情顿时跌入冰窖,他眯起眼睛,猛地把身姿娇小的女子压在下面。 “你再说一遍?” “你又不是没听到,为何还要我再说一遍!” 林杳杳被他压得有点疼,不由得恶向胆边生,不满地顶撞了一句。 “你是不是不知道。” 李卓洛的眸色渐深,嘴角勾出一抹泛冷的笑意。 “男人在生气的时候会做出些什么来?” ☆、欺负 “我要你尽享齐人之福, 你还生气,”林杳杳扁扁嘴, “你这么难伺候, 我还不想伺候了呢!”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一怔, 这几日她都是一副胆怯害怕的样子, 不论他说什么都老老实实地听着,此时和他顶嘴, 倒让他找回了一丝往昔的感觉,他若无其事地避开她的目光,依旧冷言冷语地说:“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 如果都像你一样,整日麻烦死了。” “嘁, 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像我这么又聪明又漂亮又可爱的小仙女哪里找。” 林杳杳又瞪了李卓洛一眼,死直男,若不是他是个皇帝, 就凭这张嘴绝对能让他光棍一辈子! “你脸皮还是那么厚, ”李卓洛摇着头笑了笑,心情突然就好上了许多, 他又冲她拍了拍床褥, “过来,一起睡。” 见他是认真的,林杳杳心头发怵地望着他,这人也不是真喜欢自己, 就是想方设法地折腾她,但想起阿兄他们的性命,她只好一步一挪地慢慢走了过去。 李卓洛等的不耐烦,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过来,他宽厚修长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一与她接触才发觉她小手冰凉,他心头猛地一颤,转过头看向她。 “你生病了?” “没有没有。” 林杳杳急急摇头。 “那手怎么这么凉?” 他有些不信,记得以前握她的小手总是热烘烘的,现在这般凉不是生病是什么? “永宁殿里太冷了,我...”林杳杳偷偷瞅了李卓洛一眼,“我自从上次下狱后就经常感觉冷...” “那你为什么不说?” 李卓洛有些着恼,如果他没有发现,她是不是就一直这样不说。他是恨她,想报复她,但也不屑于这样苛责女人。 这么想着他突然上下打量了林杳杳两眼。 虽说,她也算不上什么女人。 “我不敢嘛,你脾气这么差,又这么讨厌我,我怕告诉了你你再嘲笑我,”林杳杳低下头,神情有些许委屈,“我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圣人不杀我已是格外开恩,我又怎敢奢望这么多呢...” 李卓洛看着小娘子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都一点点被敲化了。 她也太...会拿捏他的情绪了!每次都晓得怎么抓住自己的软肋,不论多大的脾气都在她面前都没办法。 他有些心情复杂地转开眼,只有不看见她那副样子,才能勉强守住自己的铁石心肠。 明明一个又瘦又小相貌平平无奇的小娘子...自己怎么就被她这么吃的死死的? “我不生气,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知道。”他盯着绘龙的宽大床幔,“你虽是戴罪之身,但我也不想这么欺负一个女人。” 李卓洛说罢就将宫婢喊进来准备暖炉,宫婢将暖炉抱进来后神色小心恭谨地纷纷退下,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 平常圣人连厚被子都不叫准备,结果现在才初秋却都用上暖炉了? 圣人,这是,突然转性子了么? 林杳杳被裹在厚被子里,有些怔忡地看着围了一圈的暖炉,李卓洛的那张俊脸被暖炉烤的微微发红,他却若无其事地扯开锦被:“行了,现在暖和了,就寝吧。” 林杳杳也觉得热的难受,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瞅着李卓洛那张热的稍稍有些滑稽的脸,小声开口道:“那个...我觉得有点太热了,其实现在才初秋,用不着这样的...” 李卓洛眼刀才刚横过来,林杳杳就识趣地闭了嘴。 李卓洛深吸了一口气,他以前都没怎么跟女子相处过,女人果真是麻烦。 但想到她方才说的那番话,他好脾气地将宫人又喊了进来,将暖炉撤下去了几个,殿内的温度顿时正常了起来,虽然李卓洛还是觉得有些热。 他从小就生活的艰难,儿时冷殿中度日,长大一点也常常吃不饱睡不暖,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与温度,但她不一样。 娇气就娇气点吧,反正以后,也只能他欺负她。 “咱们,真要一个床睡啊?” “嗯。” 李卓洛心里有点微微的涌动,他故作漫不经心地拉开被子躺下,她和他不一个被窝,但这种她近在咫尺的感觉,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心头安定,他看着她微微泛粉的小脸,心里的躁气愈发地驱散下去。 他随手弹灭宫灯,宫殿内骤然跌入了一片暖融融的黑暗之中,林杳杳头一回和男子同床共寝,直到黑暗沉下来好久她都没敢闭眼,男子凉凉的声音带着些好听的鼻音,从她对面传过来。 “还不睡?” 她没想到他居然能看得见,立马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她自从被抓后头一回感觉这么温暖,虽然胆战心惊但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发出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李卓洛借着浅浅的月色注视着女子平匀呼吸着的小脸,他胳膊慢慢抬起,隔着被子将她笼了过来。 月凉如水,殿暖生烟。 这一刻,突然觉得真好啊。 * 林杳杳一夜好眠无梦,第二日早早地就被宫女叫了起来,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宫女那明显恭敬了很多的脸色。 呵,肯定是以为她侍寝了,所以要趁现在巴结起来。 林杳杳很自觉地拿出了一个宠妃的嚣张,没理那个宫女只装模作样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清醒过来她才发现床榻乱的厉害,被褥被翻得乱七八糟,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似的。 林杳杳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既不酸也不痛她觉得很好啊,她和李卓洛昨晚没那个什么吧...呸呸呸,怎么可能,他们又没喝酒不会做什么酒后乱性的出格事,她也不可能全无意识地就和他那个啊... 可这床褥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梦游把李卓洛给揍了,或者李卓洛梦游在床上鸡飞狗跳? 林杳杳刚在宫女面前装了一副高冷的样子,此时也不好意思再去问人家,只好佯装镇定地换好衣裳,随着宫女的指引来了偏殿用餐。 天才刚蒙蒙亮,林杳杳这几日睡的多,此时猛一早起觉得困倦,她打着哈欠进入偏殿,发现李卓洛坐在御制红木桌后,正喝着茶。 “圣人嘱咐了奴婢要将娘子叫起来用膳,”宫女恭敬地在背后小声说道,“已经等候娘子多时了。” 林杳杳收起哈欠,慢吞吞地走过去,李卓洛立马抬起头看向她,这人长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瞧这如画的眉眼,精致完美的下颚,当初巡街当个保安都能吸引那么多小娘子注意不是没有理由的...林杳杳老老实实地在他对面坐好,因为起的太早,她感觉胃里一阵泛酸。幸好这个朝代不算太变态,上朝也不用太早,不然李卓洛每早都喊她起来用膳更痛苦。 李卓洛看向林杳杳的眼神却有点复杂。 这女人还真是没睡相,昨晚她是舒服了,可到了半夜就要将他踹下床,没踹动她又开始乱扑乱腾,差点没把床给拆烂.... 他被她折腾了一整夜,今早起来一看自己眼底都有了浅浅的乌青。 这个女人! 但看着她现在小脸红润,精神饱满的样子,他又将这口气给咽了回去。 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修理她。 林杳杳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李卓洛今日倒没为难她,朝宫人点了点头,他们就掀开了各道菜品上的盖子。 “吃吧。” 林杳杳在他对面坐好,宫人在她身后面面相觑,这怎么也不合规矩啊,就算这位娘子得宠,也不能不伺候圣人用膳就自己坐下啊...但看着圣人都没说什么,她们自然也不敢多言,只在后面悄悄留心观察着。 林杳杳刚坐下看着满桌子美味佳肴却愣了,八宝鸭子,酱香猪肉,油焖大虾,糖醋排骨...一大早,吃这个? 李卓洛也太重口了吧! 但李卓洛却神色如常,屈尊降贵地朝她又昂了昂头。 “吃。” 林杳杳只好拿起筷子,慢慢夹了一筷子鸭子,李卓洛见她动筷才心里舒坦起来...她实在是太瘦了,这么又瘦又小的看着真不舒服。 他是为了看着顺眼才让她补补的,才不是在关心她。 林杳杳硬着头皮吃了好几口肉,她今儿个起得早,滴水不进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几口下肚胃里突然酸水翻涌,她一时没忍住用手捂嘴干呕起来。 干呕完才惊觉自己御前失仪,她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向李卓洛,却发现李卓洛的脸色比她还难看。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李卓洛脸色阴沉,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考量,林杳杳刚想请罪,他却已经不轻不重地用手指扣敲起了桌子,指节却因为用力显得微微有些发白。 “林杳杳,你不会...有孕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洛儿:我才没有关心她! 她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大周第一嘴硬君) 杳杳:不要老说我矮,我还会长的! 小心我跳起来打你膝盖! 明天就正式开学了,哭唧唧o(╥﹏╥)o 这章评论仍然有红包,因为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晚上十一点以后再更,大家多等一会,爱你们么么哒(*  ̄3)(ε ̄ *) ☆、出逃 “咳咳咳, ”林杳杳被他此言吓了一跳,惊慌之下呛到了喉咙, 她从旁边端过凉水一股脑地全灌进自己嘴里, 而后羞恼地瞪了李卓洛一眼, “圣人说什么话呢, 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呢!” “是吗,当初你在闺中就撕扯朕的衣裳, ”李卓洛说起来依旧耿耿于怀,“还...”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才继续道:“以前朕的娘娘说过, 女子怀孕时才会干呕,恶心, 你若敢欺瞒于朕, 朕定不会饶你!” “呵,”林杳杳也恶向胆边生,“就算我真怀了, 又干圣人什么事, 又不是你的孩子...” “你再说一遍?”李卓洛脸色更沉,对着身后宫女吩咐道, “去将御医叫来, 给她号脉。” 宫女得令立马离去,林杳杳本来还觉得没什么,此时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怒从心中来,她直接将筷子一摔气道:“我说了我没怀, 我有没有孕,自己不知晓吗,你凭什么这么玷辱我!” “你身子不舒服,我找御医来给你看还有错了?”李卓洛皱起眉,心里有点不解,“林杳杳,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我就这么跟你说话怎么了!”林杳杳索性也破罐子破摔,没有像往日一般对他求饶,反而还扯开了嗓子与他吵了起来,“这段日子,你每天都在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就算你是皇上又怎么样!我只能顺着你,又不能反抗,现在你居然还这样折辱我,说我有孕,你真是太过分了!” 宫女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这娘子也太大胆了,她是不是不知道圣人到底是个什么狠角色,竟然敢这样大声跟圣人说话,果然是恃宠而骄啊...不知圣人会不会一发怒掐断她的脖子啊... 李卓洛也脸色铁青,在宫人面前她这般不给他面子让他龙颜大失,若是旁人敢这样,早被他命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了...可偏偏是她,他连到底该怎么处置她都不知道。 她昨夜在床上那般折腾,害的他一夜都没睡好,他却都不舍得叫醒她,他看着她太瘦弱一大早陪着她吃这么腥重的东西,她却一点都不知好歹,还对着他这么大吼大叫。 她也会对谢梦槐这样吗? 据他所知,她在安庐之时经常与谢梦槐举止亲密,两人一同上街,一同游玩,丝毫不顾及旁人。虽然谢梦槐是个阉人,但他依旧难受谢梦槐与她的关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谢梦槐,只是到现在,他都没能找到谢梦槐的下落罢了。 反正不论他怎么对她好她都不会领情,她只会埋怨他,讨厌他,甚至...恨他。 李卓洛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昨夜与她同床共枕的小小窃喜也渐渐消散,他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林杳杳有些害怕了,却依旧嘴硬的不想认错。 半晌,李卓洛才慢慢起身,由宫女穿好龙袍后转身离去,殿内全是因男子的冷意而降下来的气压,林杳杳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过分了... 但他凭什么这么说她,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娘子...就这么在他口中被败坏了名声,就好像他觉得她很脏似的... 林杳杳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自己竟然开始在意他的看法了。 宫女们在她身后对她露出同情的目光,她们一定觉得她要大祸临头了,林杳杳也懒得理会她们,也不想再吃东西,继续大摇大摆地回了龙床上躺着。 她连鞋子都没脱,花鞋蹭的缝绣龙纹的床褥上两个黑色的印子,反正都已经得罪李卓洛了,也不在乎这一点两点了...她倒真想知道,李卓洛到底会把她怎么样。 她突然有了一种跟男朋友吵架,要男朋友无限迁就回护着她的感觉,她一向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可现在她居然也想知道,李卓洛到底能包容她到什么程度... 好奇怪,她竟然也会做出这种拿命去赌的事。 明明之前她最鄙夷这样的女子了。 林杳杳吸吸鼻子,却觉得肚子里愈发地不舒服,她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才觉得身下有什么缓缓淌出,她费力地支撑起身子,有些郁闷地想...难怪今日脾气这么暴躁,原来是大姨妈来了。 她将弄脏的衣裳收拾好,继续躺在床上休息,李卓洛可能还没消气,午时也没回来用膳。 几个宫女倒是对林杳杳态度诚惶诚恐了很多,今日她怎么在圣人面前撒泼耍横,她们可都瞧见了,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小娘子,没想到是这么个泼辣角色,几个宫婢心里都有了怯意,对林杳杳有求必应,丝毫不敢怠慢。 林杳杳轻松自在地一直睡到午后,睡的正迷迷糊糊的突然觉得有人从背后拍她,林杳杳本来松懈的神经登时绷成了一根紧弦——是李卓洛回来了。 她有些紧张地回过头,没想到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温润如玉的面孔,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飞快地朝她比了个禁声的动作,慢慢朝她摇了摇头。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宦官服饰,却身量高挑,昳丽俊秀,眉间一点朱砂痣鲜红若火,林杳杳四下望了一圈,确定没有宫女在周围,才小声嘀咕说。 “玉奴,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七娘,”谢梦槐似乎也很急,“七娘,他有没有伤到你?” 林杳杳摇了摇头,谢梦槐却注意到她眼圈红红的,精神也有些萎靡,他听说她之前被关进了牢狱里,后来又被天子接进寝宫,却始终无名无分。 杳杳原先最活泼好动,现在被关在这深宫里肯定不舒坦...谢梦槐犹豫了一下,开口问林杳杳道:“七娘,要不要随我走?” “可是阿兄,九郎,琇莹还都在他手里...”林杳杳犹豫着说,“玉奴,算了吧...” 谢梦槐看着她这个样子无比心疼,他将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你阿兄和九郎都没有事,李卓洛他抓了卫国公府一家,却始终没找到林效郎君的下落,林效郎君之前在宫中就有人脉,我先前已经与他通好信了,说是今日来救你出去。还有你的那个婢女琇莹,今日我们也会悄悄带她走的。” 林杳杳有些愣怔,她知道玉奴不会骗她,既然他说了阿兄没事,那阿兄一定没事。 想到这些日子在宫中的憋屈,她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逃出去,李卓洛今早还怀疑她水性杨花,与别人私通有孕...想到这里她就心里难受,看着玉奴那张明净玉白的脸,这才是陪伴了她好几年与对她事事迁就的亲人啊,就算是回到要她在李卓洛和玉奴之间做抉择的那一天,她依旧是选择玉奴。 “李卓洛对我看的很紧,能行吗,”林杳杳有些犹豫,“别再没能救出我,倒连累了你们...” “七娘,”谢梦槐打断她,温声说,“你又不是不知,若你不在身边,我和你阿兄不会安心。就算危险我们也想闯一闯,我和你阿兄都不是怕死之人,我们只想跟七娘...在一起。” 林杳杳看了一眼华丽的帐幔和雕琢精致气派的龙床,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金色牢笼,将她的喜怒哀乐都尽数锁在里面,稍不留意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但李卓洛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冰冷的宫殿里也会孤独的吧...他这么暴躁敏感的一个人,但他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后宫嫔妃,还会有成群的子女,他们的人生,注定不在同一条线上。 “可是,”林杳杳又扁了扁嘴,小声委屈地说,“我的钱都被李卓洛的人收走了,那是我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财富呐...” 谢梦槐没忍住轻轻一笑,他伸手摸了摸林杳杳的头哄她说:“没关系七娘,我再帮你赚回来。” 林杳杳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她轻轻朝谢梦槐点了点头,谢梦槐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叫林杳杳换上了一身宦官的衣裳,就牵着林杳杳的手悄悄溜了出去。 林效在宫中布置多年,这人脉势力果然不是说着玩的,林杳杳和谢梦槐这一路子都畅通无阻,转眼就到了宫门前。 林杳杳看着巍峨的宫门,心中突然五感陈杂,当初她就是在这道宫门前抛下了李卓洛,如今她又回到这宫门前,却感觉恍若隔世,当初她没想到他日后会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却还是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出逃。 他们这几日在宫殿举止亲近,昨日还同床共枕了,可他在她眼里永远都是君威浩荡的帝王,是随时掐着她咽喉的生死判官;她怕他,畏惧他,朝他发个脾气都要辗转反侧后怕好久,她不想再忍受这种日子,是进是退,是生是死,都随他去吧。 宫门前值守的侍卫都不在,看来是早就安排好了,谢梦槐牵住林杳杳的手,伸手轻轻推开边上的小侧门,林杳杳跟着她跨步而出,却瞬间僵化在原地。 明黄龙袍的少年在风中眼神冷冽地慢慢转过身来,成排的金甲侍卫和弓箭手在他身后严阵以待,气势雄伟。不远处是澄澈到碧蓝如洗的蓝天,几只秋雁自空中孤单飞过,更衬得这满宫门前黄金甲后的苍凉孤寂。 林杳杳在心中叹了口气,既没多语也没后退,她与李卓洛在这巨大的碧蓝苍穹之下对视着。 半晌,李卓洛才将目光转开,慢慢落在了她和谢梦槐交织在一起的手上。 “放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还我的钱,只有钱在我眼里最可耐! 挥着小帕子求大家收我的预收《重生后我养成了暴君》 还有推荐基友的一篇文《古代奋斗日常》by豆花发发,今天刚开的新文,热乎乎~ 文案: 宋小鱼一觉醒来穿到了逃荒的路上,身上披着破麻衣,脚上穿着烂的不成样子的草鞋,身板干瘪的不行,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背着亲爹亲娘与白眼狼小弟,宋小鱼拿走家里的所有铜板跑路了 都是她辛辛苦苦的做工赚来的,凭啥便宜了他们? 身上背着巨款(二两银子)的宋小鱼准备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没成想在路上碰到了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这男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糙,但那张脸是真的俊啊! 颜控本控宋小鱼犹豫了一秒,不,三秒,就把他捡回去了。 出乎宋小鱼的意料,这个看着瘦瘦弱弱的男人竟什么都会,会种地、会砍柴、会打猎、会洗衣服、会做饭、会挣银子、还会,暖床? 这回报是不是超了? 且看二人如何从穷的叮当响到富得流油! *升级向农家市井生活,日子越过越红火!* *后期会涉及科举*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酥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云山 9瓶;嘤嘤怪 5瓶;手心花已凋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宫牢 他的声音冷的像刚从寒冰中捞出来似的, 林杳杳听得打了个哆嗦,自觉地将手从谢梦槐手心里抽了出来, 她今日刚同他吵过架, 此时也不怎么想跟他说话, 但一想到自己几人的命还都捏在李卓洛手里, 她顿时又滋生出了勇气。 “圣人,我...” “闭嘴, 这里没你什么事,”李卓洛看着谢梦槐,眼神中流露过一丝轻蔑, “谢家儿郎,如今沦落成这个样子, 谢家先祖若是知道, 肯定会觉得颜面尽失,愧对世人吧,谢梦槐, 你怎么还有脸苟活于世呢?” “李卓洛!” 林杳杳快走两步, 猛地拽住了李卓洛的手,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有了哀求:“别这样说他, 求你了。” 李卓洛的眼眸却越来越冷, 他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反手将娇小的女子揽进怀里,看着她在自己胳膊下困顿挣扎的样子,他才有了几丝报复的快意, 他用手指扳起她的下巴,盯着她那双澄澈干净的杏眼说。 “林杳杳,上次你就是在这里抛下我的,你还记得吗,这次,你又要做同样的事情了,还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垂下身子,与林杳杳额头抵着额头,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你哪怕,稍微犹豫那么一点点,我都不会这么难受,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林杳杳觉得一滴带着热意的水渍落在了她脸颊上,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却见男子已经直起身子,脸上的神情一如往日一般冷酷若冰,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来。 谢梦槐将他们两个的亲昵举动都看在了眼里,看到这儿他依旧如往日一般内敛沉着,神色里带着种温凉的静意。 “圣人说得对,我愧对先祖,无脸苟活于世,但是我有了想守护的人,我想看着她,所以情愿满身泥泞地活在这世间。” “你配吗?”李卓洛勾起唇角,“你身体残缺,自己不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不甘,”谢梦槐垂下眼,神情若静殊的佛陀,“但是情愿。” 林杳杳听的心里难受,她不是不知道谢梦槐对她有别样的心思,只是这些年他们丝毫没有逾矩,她不嫌弃他身子残缺,也不在意那世间清条规矩。 只是她无法爱他,无法像他爱她一样爱他。 李卓洛沉吟了几秒,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放箭吧。” “不要!”林杳杳死死拽住李卓洛的衣襟,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哀求,“不要,不要杀他,你若杀了他,我也不活了。” “你以为朕在乎你的生死?”李卓洛不怒反笑,“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求求你别杀他,李卓洛你喜欢我的对不对,”林杳杳慌张得有些语无伦次,“你肯定有点喜欢我,别杀他行不行...我是清白的,没有人碰过我的身子,我把我自己给你,你放过他好不好...” 李卓洛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原本一直紧抱着林杳杳,此时突然不发一语地松开了她,他在风中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睛赤红,神情陡峭,他薄唇轻轻动了动,声音中带着沉沉的痛意。 “林杳杳,你这是在羞辱我,还是在羞辱你自己?” 林杳杳颓然在地,她也知道自己这话有多么恬不知耻,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她除了这具皮囊,还有什么能给他的呢,她不能看着谢梦槐在她面前死去。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她只想守着自己那点小积蓄做个逍遥自在的小富婆,每天吃吃喝喝,游山玩水,为什么命运会将她逼到这一步来,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他没再理会她,对着身后禁军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将谢梦槐羁押带走,身穿金甲的侍卫一波波从林杳杳身边走过,却无人理会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女子。 李卓洛却没有走,他站在宫门处望着女子瘫软在地的身影,突然对着身后招招手,身穿紫衣的女官走上前来恭敬地看着他,李卓洛看着林杳杳,声音轻荡荡的仿若一吹即散。 “去将她扶起来,地上凉,不要让她着了凉。” 李卓洛说完就转身而走,天上飞过几只孤独的燕雀,暮蓝色的苍穹恢恢映照着这浮生百态下,每一对挣扎困顿的世俗男女。 林杳杳从那日起就被关在了宫中,李卓洛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回来永宁殿,她很少才有机会见上李卓洛一面,宫里的宫女对林杳杳很是恭敬,对她有求必应,她想吃什么也吩咐御厨去做,因为她畏寒,永宁殿里一天到晚都放着许多个暖炉。 林杳杳穿的衣裳也舒适华丽,不论她想要什么,宫女们都有求必应地帮她弄好。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准她离开永宁殿一步。 而林杳杳自从那次出逃未遂之后也越发地作了起来,她一改往日的温顺听话,每天想方设法地想越狱而逃,虽然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也每当这种时候李卓洛才会回来,他似乎对她难以忍受,带着一脸惯有的烦躁不耐,却始终不肯放她走,在她又一次逃跑失败后,他命人给她用了一种令她手脚无力的药。 林杳杳瘫软在床榻上浑身无力,她这次好好地老实了好几日,可是等药效一过她立马就敲晕了宫女跳窗而逃,丝毫没有意外地...她又被抓了回来。 这次被抓回来后李卓洛命人剥去了她的衣衫,她整日赤身裸体的终于不能再逃跑,但她还是用其他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反抗,不是今日弄碎了前朝的金玉瓶,就是明日故意在先帝书画上乱涂乱画,宫女们在背后嚼舌根说圣人口味重,居然喜欢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她直接将她们赶到了大雪里跪着,没想到这一日李卓洛倒来了。 她向他询问玉奴的下落惹恼了李卓洛,他扬言要将她送去军营后拂袖离去,林杳杳支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推开黄木梨窗扇,看着窗外在夜色中翩翩而落的大雪。 没想到这么久都过去了,她在这巍峨皇城中也快住了半年了。 今年真是不太平的一年。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到底活成了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如同一只被掐断了翅膀的金丝雀般被囚养在这堆金砌玉的宫廷里,没有阿兄和玉奴的消息,他以一种残忍决绝的方式切断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她在这浩荡皇城中,憋得真要发疯了。 如今看着窗外这一小片飘着雪花的如水夜色,她都觉得心里安宁满足不少,她就这么光着身子靠在窗前,感受着穿窗而入的冷风,竟渐渐地靠在窗边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虐妻一时爽,追妻... 一会还有一更,一笔带过楔子内容,从这章往后都是楔子后面的时间线了,大概要开始甜了^_^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手心花已凋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珠玉 永宁殿这日整夜都灯火通明, 御医不断进出奔波,无数宫人捧着器具守在殿中, 整座宫殿都陷入了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之中。 圣人自从登基以来勤勉能干, 不论多么辛苦总是连夜秉烛处理公务, 可这一日却罕见地罢了朝, 惹得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悄悄打听后宫里出了什么动静。 林杳杳软垂着漆黑的睫毛, 安静无声地躺在华丽的龙床上,女子身上穿了极轻软的锦缎烟霞红寝衣,那鲜艳的颜色却丝毫没将女子苍白的脸色映亮, 反而显得她整个人更加孱弱,薄得像镶嵌在锦绣龙榻上的一张宣纸。 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了, 前日开着窗户吹了一晚上的寒风, 第二日就额头滚烫高烧不退,李卓洛得来消息时她气息无存地躺在床榻间,双眼紧闭, 面无血色。 他又像上次在牢狱中看到她时那般惊慌害怕, 将满皇宫的御医都召过来给她瞧病,御医说她没事, 只是这身子太弱了, 受不得一点风吹受寒。 他就一直这么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脸颊由烧红渐渐转为苍白,看着她这么满身伤痕地躺在他面前。 他只是想要她给他服一句软。 他们相识了这么久,不论她对他做出过什么难以忍受的羞辱, 他都硬不下心肠做到完完全全地去恨她。 他只是想听她哄哄他,别在他面前这么关心别人,别再这么...丝毫不在意他。 他暗地里跟她较劲了这么久,现在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幼稚,她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他给她较什么劲呢,还威胁说要送她去军营...他现在悔恨万分,可是一向的孤傲性子又让他说不出什么后悔的话来,他的大手握着她玉白紧致的小手,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一天一夜都没挪动过地方。 若是她能一直这么安安静静的该多好,若是她能对着他收起满身尖利的爪牙,对他像对谢梦槐一半宽容友爱该多好... 李卓洛恍然若失,想着心事,突然手下轻轻一动,他慌忙低下头,只见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已经睁开了,林杳杳躺在床榻上静静地看着他。 他弧线完美的冷峻下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本就轮廓分明的俊脸显得更加瘦削,一双浅色若琉璃的眸子有些疲惫地微微垂着,见她醒来,他的眼神中先是不可置信,继而透出一种带有逃避的躲藏和无望。 林杳杳却嘴一扁,心里竟染上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李卓洛。” “嗯...” 林杳杳突然坐起身子,在李卓洛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入了他怀里,李卓洛一愣,随即慢慢抬手,用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顺了顺林杳杳散乱的头发。 “我不要去军营,你不要把我送到军营里去。”她越想越伤心,“大不了你也抽我几下报仇,可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你知道被送往军营的女人都是什么下场吗...我不想那样呜呜呜...” “别说了,”李卓洛悔痛不已,“不会的,不会那样的,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真的吗?”林杳杳依旧不肯松开他,眼泪像开了水龙头一般流个不停,“你骗我,我不再信你了。” “杳杳我没骗你,”他捧起她的脸颊,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心中更痛,从上往下一点点用薄唇吻去她脸上的泪,“我只是想看你求我,只是想让你关心一下我,只是想让你不要...满心满口都是谢梦槐。” 林杳杳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软垂着,遮罩住眸中的种种情绪。 “我从小就什么都没有,还因为血统备受旁人鄙夷,虽然我身为金尊玉贵的皇子,却丝毫没享受过皇子这个身份所带给我的荣耀。”李卓洛顿了一下,嘴角勾起苦涩的笑意,“杳杳,若不是郑后残暴,将先帝的几个子女铲草除根,你以为这帝位能轮得到我吗?” “我自幼就性情暴躁,异于常人,只有阿娘不将我当成是个怪物看待,可后来我失去了她...皇子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只是一层华而不实的遮羞布,可后来我连这层遮羞布都没有了,我在朝臣的帮助下成功地伪装成了景氏的侄子,却还是受尽白眼和嘲弄。”李卓洛垂下头,“杳杳,我已经习惯了将满身的刺都竖起来,抵御外界的侵蚀和中伤,杳杳,我不会说话,也不知如何来表达自己,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听李卓洛说那么多话,他心平气和,眉眼间有着淡淡的哀伤,和平常那个暴躁傲气的少年丝毫不同,她没想到他会屈尊降贵地给她道歉,她试探性地慢慢伸出手,用小指头勾住了他的小指,怯生生地问。 “你真的不将我送去军营么?” “那是我吓唬你的。”李卓洛感受着小指头上传来的温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杳杳,我舍不得。” 他的声音极轻极轻,就像一片羽毛轻轻地刮进了林杳杳的耳朵里,林杳杳这是头一回这么细腻地感受到李卓洛的温柔。 她看着他,少年眉若袖山,目似朗月,依旧如她第一次见他那般高洁殊丽,只是他在这一瞬间,却仿若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在她面前绽放出珠玉一般的温润柔和来。 “那你还这么骗我,害我担惊受怕。”林杳杳越想越委屈,“李卓洛,我承认当初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答应了你又跟旁人一起走,可若是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选,玉奴是与我骨肉相依的亲人,他待我很好,就算舍弃我自己的性命,我也要救他。我那时便说了任你怎么报复我,所以后来我也不曾怨过你,可你居然说要将我送去军营,你是不是觉得我天生...下贱,活该沦落到那万人践踏的境地里去。” “杳杳,不要再说了,”李卓洛悔的心绞痛,一天一夜都没有进食过的胃也开始隐隐痛了起来,“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柔情 林杳杳却在长久以来的压抑惊吓中变得风声鹤唳, 她又抬眼审视了他一眼,才怯生生地问道:“当真?你若骗我该怎么办?” 他是天子啊...自然要一言九鼎, 可看着她憨态可掬的小女儿神态, 他非但没有生气, 原本心灰意冷的心却反而开始一点点柔软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行不行。” 林杳杳还真偏头仔细想了一下,而后一脸严肃地说道:“若是你骗我, 就让你变成穷光蛋,兜里一个铜板儿都没有的那种,不得不靠出卖色相才能维持生计!” “好, ”他觉得好笑,心情颇好地勾起了唇角, “还有吗?” “没有了, ”林杳杳摇摇头,自觉这个惩罚已经是世间恶毒之最,“反正你不能骗我, 身为皇帝, 你得一言九鼎才成。” “好。” 李卓洛今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直脾气特别好地柔柔看着她, 林杳杳好了伤疤忘了痛, 突然讨好地凑上去,扯了扯李卓洛那质地优良的袍角,小声跟他商量说。 “你能不能...将先前收缴我的那些钱银还给我,那是我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 你说收走就收走了,到现在都不提一句,你知道这个世道女人挣个钱可不容易了,所以能不能将银子还给我啊...” 李卓洛一愣,没想到她竟会提起这个,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当初收缴了她的东西,他不由得微微又皱起了眉头。 现在这种庄重严肃,百年难遇他朝谁承认错误的时刻,她居然还这么财迷,念念不忘她的那一兜银子? “你别皱眉!” 林杳杳伸出手挠了一把他的眉心,但身子还是无力,刚直起一点身子就酸软无力倚靠在了李卓洛怀里,她觉得自己看起来就像是欲擒故纵的假摔,还这么好巧不巧地正好摔到了李卓洛身上...林杳杳一张脸羞的通红,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从他身上爬起来。 “你一皱眉我就害怕,以为你又要生气了...若你真是诚心实意地想跟我道歉,就别摆出这副样子,行不行。” 李卓洛却猛地按住了她欲要摁着床榻起身的手,林杳杳要爬起来被他打断,不由得更尴尬,脸颊也更红了,也不知是烧还没退还是羞的。 他突然低下头,用嘴堵住她的软唇,清冽的松竹香在唇齿间弥散开来,林杳杳嘴里还残有满满中药苦涩的气味,他却耐心地舔舐过她嘴里的每一个角落,林杳杳被撩的心头发痒,不由自主地伸手推了一下他:“别闹。” 他慢慢与她分开,长长的睫毛瘙痒着蹭在她脸上,突然他蝶翼般的睫毛轻轻一颤,继而盖住了少年那双琉璃似的美丽眼睛。 他随之也瘫软在林杳杳身上一动不动。 林杳杳吓了一跳,伸手推了他一把:“李卓洛,李卓洛!” 他却没了声息,林杳杳吓了一跳,手指颤抖着去摸他的鼻息,见还有热气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扬声将御医喊了进来,御医看过之后说圣人并无大碍,只是一直以来都太过疲累,这两日又一直神经紧绷,此刻一放松下来才晕了过去。 林杳杳放下心来,叫御医开了药就让他们退了下去,女官却站在一旁没有走,看着林杳杳出声道:“娘子真是好福气啊,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圣人这么关心一个人,圣人为了您可真是急坏了…” 林杳杳不轻不重地看了女官一眼,女官立马噤声退了下去,偌大的宫殿里如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林杳杳看着在床上熟睡着的少年,突然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长长的睫毛。 少年的睫毛轻闪,像是被碰的不舒服了似的,在睡梦中下意识一躲,林杳杳学着李卓洛将眉头一皱,很具威严地吼了一声:“不许动!” 李卓洛睫毛又轻颤了颤,不过当真听话地不动了。 原来你喜欢这样被粗暴地对待! 林杳杳惊得瞠目结舌,早知道这样她那时候为什么要讨好他! 她伸出手拧着少年白皙水嫩的脸颊,她第一次见男孩子皮肤这么好,虽然没多少肉,但摸起来滑滑的,手感真是太棒了。 她越捏越上瘾,李卓洛在睡梦中皱起眉躲闪,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反正他睡着,周围也没什么人,林杳杳恶向胆边生,更大声地吼了一句。 “不能动!老老实实地让我捏!” 李卓洛果然又不动了,连紧皱的眉心都舒展开来,他白皙的脸透着一层淡淡的粉,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躺在那儿,看起来安静无害。 真是个抖m 啊… 林杳杳突然就有些气,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就是这个人欺负了她这么久!太过分了! 她报复性地不断掐弄着他瘦削的脸颊,捏他玉直挺立的鼻梁,两只手不断揉搓着他的脸蛋,看着他的脸在自己手中圆搓变形,林杳杳在心中狂笑,没想到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在这个抖m 手中这么隐忍憋屈,他还拿走了自己这么多天辛辛苦苦赚的钱,林杳杳越想越气,直接爬上床榻将他压在下面,尽情玩弄着他的脸蛋,扭他的耳朵,将他鼻子捏成猪鼻子,一只手很霸道地往里捏他的脸颊,让他本来性感优美的薄唇撅起来… 林杳杳正玩的起劲,他鸦羽般的长睫轻轻颤了颤,林杳杳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他那双好看的浅色眸子突然睁开了。 林杳杳顿时呆若木鸡,她的手还正捏着李卓洛的嘴,他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她…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有些滑稽。 怎么办,蓄意打击报复被发现了… 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难道是被自己玩醒了? 林杳杳悻悻收回手,想趁他还没完全清醒收腿下床,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了手脚不利落,她的腿还没跨过去就狠狠绊倒,然后狗吃屎似的摔倒在了李卓洛身上。 天呐天呐,林杳杳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头埋在李卓洛胸口不愿抬头,她甚至能感觉到李卓洛轻轻起伏着的呼吸,一下一下平匀地与她近在咫尺着相邻着。 李卓洛慢慢拉起她的小手,林杳杳装不下去鸵鸟,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咳嗽了两声:“那个…他们说你好久没好好休息过了,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她正对着他白瓷般的脖颈,紧密严实的领口里淌出细若牛奶般的丝滑玉色,林杳杳对着他脖颈间凸起的喉结…突然觉得,好性感。 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才慢慢挪动小短腿要从他身上爬下去,他拉住她的手却猛地一紧,有些疲惫地垂了垂眼:“陪我一会吧。” 她身子有些僵,闷闷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从他身上往下爬,李卓洛越发地觉得她软软的可爱,他牵着她的手让她躺在自己旁边,往旁边看过去,正好看到她粉白的小脸。 “你真的好矮啊。”他勾了勾她小巧的鼻尖开口说,“自从咱们分开,你是不是就没长过?” “不要再说我矮了,”林杳杳气鼓鼓地说,“你以前也又瘦又小,像只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小鸡。” 他不说话了,林杳杳后知后觉她又戳到了他的伤心事,用胳膊蹭了蹭他的胳膊道:“欸?你没生气吧?” “没。”他躺在绣着腾雾蟒龙的玄色玉枕上偏头看向她,“不过我喜欢。” 不过我喜欢。 这几个字像是带了重音特效闯进林杳杳的脑海里,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加掩饰地朝她表示自己的爱意,林杳杳却直觉避开了他那双清透直烈的浅色眸子。 满皇城,甚至全天下,都将她默认成了他的女人。 她却直觉着抵触这种默认,她还没想好来日的人生,也从未将他俩的人生捆绑在一起。 他是帝王,一生功绩甚伟,帝路灼灼,而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既没有高居人上的心,也没有与后宫六院佳丽去勾心斗角的勇气。 皇宫就像一座富丽堂皇的黄金囚笼,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林杳杳没有回答他,李卓洛已经在她的沉默中读懂了一切,他反倒没有刚一开始那么失望了,也许真的是失望次数多了,就渐渐地麻木了。 他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你阿兄和谢梦槐都没事,我没动他们…” 林杳杳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这事,她这次实打实地朝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李卓洛却被那目光刺得一痛,若无其事地避开她的目光。 “我之前…吓唬你的。” 其实他犹豫了好久要不要杀谢梦槐,也许是男子脸上的表情太过从容温雅,他对着谢梦槐那副样子,怎么也下不去这个手。 他鲜少有这么犹疑的时候,他记得以前在父皇面前见到谢梦槐,他也是这副样子,雍和温润,即使被折进再不堪的境地里,也依旧宛若神祗高华。 父皇待谢梦槐比待他好多了,其实儿时李卓洛并没有看出他和父皇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只道是父皇特别喜爱的一个俊俏少年郎。 他也曾嫉妒谢梦槐可以得到父皇的青睐,也曾在年幼时为自己的黯淡无光而自卑。 如今这一幕又在他眼前发生,他还是像之前一样难受,只是不敢表现出来,她自从跟了他之后受了很多挫磨,好不容易他们两个才得以平静下来,他不想再逼她了。 曾经他以为君临天下,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可现在发现原来不论坐到什么位置上,都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你累了吧,不要说话了,歇息一会儿吧。”林杳杳躺在他身边,偏头安静地看着他,“还用我帮你把御医叫进来吗?” “不用了,有你在就足够了。” 他现在安静乖巧的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小猫,林杳杳想到方才对他的蹂.躏,心里有点余怕,但看他也不打算跟她追究,她又稍稍放下心来。 李卓洛掀起被子,将身姿娇小的她也裹了进去,两个人头挨着头躺着,李卓洛能闻见她馨香的发丝。 “你不歇息吗。”林杳杳有点不敢看他,虽说两人现在看着亲密,但指不定他哪会又要暴怒了。 “不,闭上眼就看不见你了。” 他的声音依旧干净清冽,平静如水,林杳杳俏脸一红,没有看他小声说:“我又不走。” “那也不行,方才我是太累了...”李卓洛犹豫了一下,“咳咳,不是身体不好哈。” 讨厌,跟她解释什么,她才不想听! 林杳杳脸更红了,翻眼望着头顶金碧辉煌的殿顶,声音小小地说道:“那我...问你些别的了?” “嗯。” “卫国公府,其他人怎么样了?” “秉公处理,除了你阿兄,你弟弟,其他人都在牢狱里关着,卫国公一家亲近郑后,我也无法完完全全放过他们。”李卓洛犹豫了一下,“若你不忍,到时候倒可以换个身份继续生活。” “没没,我与他们素来没什么感情,”林杳杳慌忙说道,“只是好奇罢了,当初...林煊好像对你还不错,你...” “我知道,”李卓洛打断她,突然偏头看了她一眼,“对我好的,我都记得呢;对我不好的,我也记着。” “你是在威胁我吗?”林杳杳撅起嘴,“说好不吓唬我了。” “不,只有你,不论对我好,或是不好。” 李卓洛的耳根也稍稍有些发烫,飞快地将话说了出来。 “我都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洛儿的抖M属性... 今天变身情话小王子^_^ 洛(可怜):钱重要还是我重要? 杳杳(白眼):当然是钱重要。 ☆、男主 他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又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氛围里, 林杳杳主动打破尴尬,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那个...那郑后等人呢, 郑后势力盘根错节, 你可要小心才成...” 她记得在原书中李卓洛就曾中了女帝暗算, 腹背受敌, 幸好有男主从中周旋才躲过一劫,林杳杳没看过书, 不知道他具体的劫难到底会发生在哪儿,但找男主,总归是没错的吧... “你身边, 有没有一个叫柳舒玄的人?” 李卓洛方才还神色安安静静的,此时眼神猛地锐利起来, 看着林杳杳的目光中也隐隐有些不对。 “怎么了?”林杳杳以为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咽了口口水说,“我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随便打听打听罢了...” “他没我长得好看。” “啊?”林杳杳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说, ”李卓洛的语气里不知为何有些幽怨, “他没我长得好看,你关心他, 还不如关心我。” 联想到自己那些劣迹斑斑的黑历史, 林杳杳此时才反应过来,一脸羞恼地看向李卓洛:“你什么意思,我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吗!” “你当初扒我衣服...” “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了!”林杳杳忍无可忍,“都陈年旧账了, 每回都拿这个说事!” 林杳杳吼完才发现自己失态了,现在李卓洛可还好端端地清醒着呢,她现在就对他这么粗暴,是不是太过分了... 林杳杳顿时心虚,怯生生地看向李卓洛。 “知道了。” 李卓洛低低应了,没再说话埋下脑袋,像是乖乖听着教导主任训诫的小学生。 还真是个抖m啊...林杳杳越来越悔恨以前对他太温柔了,要是早知道这样就能驯服他,她早就拿出自己的女王风范了。 “我真没那个意思,你不要老是这么说我。”林杳杳在被子底下扯扯他的袍角,“我是喜欢漂亮小哥哥,但也只是欣赏而已,那个柳舒玄我见都没见过呢。” “嗯,我的错。”他承认错误的态度很诚恳,“柳舒玄青年才俊,的确可堪重用。” “嗯我觉得也是,你可以重用他,这个人心思虽然比较深,但是确实很有才干。” 李卓洛看向她的眼神里又添上了幽怨,林杳杳有些心虚,但还是壮着胆子瞪向他:“又怎么了?” “为何见都没见过却这般了解他?你是不是对他中意许久,只是苦于还没机会相见?” 林杳杳头痛到捋毛,以前觉得他是一个糙汉子,现在才发现他原来也能这么事无巨细,样样都想清楚。 “我是听人说起过。”林杳杳小心斟酌着措辞,“你放心,我不会喜欢柳舒玄那种的,现在他都已经有一妻一妾了吧,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夫君,所以这样的人,只是欣赏他的才干而已。” 李卓洛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林杳杳看到这两颗虎牙就觉得肩膀发麻...想当初,就是这两颗牙,差点将她的肩膀捅个大窟窿,现在那痛楚她依然记忆犹新。 “那就好,不过杳杳,我还是干净的。” 好端端撒什么娇,但美少年撒娇还是让人拒绝不了的! 林杳杳尽量避开他那甜甜的笑意,又颇做作地咳嗽了两嗓子。 “圣人日后可是要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现在说这话怕是不太合适吧。” 其实她这话说的倒也不对,在原书中李卓洛虽然有嫔妃,但是他性情暴躁,又不好女色,因而后宫六院一直冷冷清清的,一群女人孤独地斗来斗去,最后也没能斩获帝王的心。 最后李卓洛过继了一个远房宗亲为子继承了皇位,那时李卓洛已经垂垂老矣,他在最后的日子里看着自己所创下的丰功伟绩遥遥一笑,最后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时男主也已至暮年,他含笑送陪伴了一生的帝王入土为安,拄着拐杖慢慢走上皇城最高处,这是他们开创的锦绣河山。 全书到此戛然而止,林杳杳记得最清楚的,也只有这个结局。 此时看着还年轻着的李卓洛,她恍恍惚惚的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少年收起了眼底的笑意,一脸严肃认真地看向她:“不会有的。” “你与我说做什么?”林杳杳避重就轻,“身为皇上,自然要雨露均沾,当圣人坐上这个位置以后,很多事情就都身不由已了。” “哦。”李卓洛依旧好脾气地应了,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便是。” “你这是什么话,身为皇上,一点主见都没有。”林杳杳心中没由来地有些不舒服,“不过你若是不喜欢人家,就不要将人家纳进后宫,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为了平衡朝政,可这毁掉的,也许是人家女孩子的一辈子。” “知道了。” 他现在乖巧的有点过分,林杳杳刚想再说点什么,他温和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再次开了口。 “不过杳杳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我坐上这个位置以后的确身不由己。” 他稍稍顿了顿。 “身属于大周,心属于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撩,这还是以前那个暴躁古怪动不动就咬人的李卓洛吗! “你不要再说了,”林杳杳低下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我不说了。” 他心情颇好,悄悄地扬起了唇角。 “那其他人呢,郑后,端王他们呢?”林杳杳又问。 “郑后曾为先帝皇后,虽然罪孽深重,但我想处置她还是有人上奏阻挠,”李卓洛说到这事又皱起眉,似乎有些烦躁,“端王在宫变那日就死了,死状极惨,不知道是被谁杀掉的。” “死了?”林杳杳吃了一惊,“当真?” “我干吗拿这种事骗你,”李卓洛觉得好笑,“端王早该死了,怎么,杳杳觉得他可怜?” 呸!她觉得谁可怜都不会觉得那个变态可怜! “我只是觉得奇怪,郑后一直这么护着端王,怎么会叫端王这么轻易死掉。” 林杳杳眼前掠过端王色眯眯混浊的双眼,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不放心地又追问了一句:“他真的死了吗,不会是诈死吧?” “真的死了,”李卓洛看出了她的不对,朝她重重点了点头说,“尸首被人大卸八块,极其残忍,其实杳杳,端王对你觊觎已久,你可知道?” 她当然知道,但她没当着李卓洛的面说出来,反正端王都已经死透了。 “我是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对,色眯眯的很令人生厌,不过端王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日宫宴郑后命人在你的酒里下了药… ”李卓洛说着眼里翻涌过滚滚赤红,“幸好你没喝,不然…” 林杳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原本对女帝残留的一点点好感登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什么药?” “就是令女子身子难受,想同男子交欢的药…”李卓洛说起来有些脸红,“她先羞辱你,再让端王强要了你,这样你再也没有选择…” “这也太无耻了!”林杳杳一阵后怕,“她也是女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没事儿都过去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李卓洛若无其事地转开眼来掩饰眸中的情绪,“郑后一向自私,对待你阿兄尚且能如此,更何况你。我将她囚禁起来后给她下了同样的药,也算为你报仇了。” “那然后呢。” 林杳杳有些紧张地想听后续。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卓洛很是冷漠,“我只不过是将她对你做过的事还给她而已,至于以后怎样,就不关我事了。” 他把这么残忍的事说的好云淡风轻,但林杳杳也不同情女帝,她还没善良宽容到去同情一个给自己下药,害自己差点被强.暴的人,虽然在这个时代她的命在那些上位者眼里也不重要,但她可爱惜着呢。 成王败寇,曾经高高在上的女皇后面会受到什么侮辱,也不是她该关心的了。 她猛然想起那日她本是要去端摆在桌案的青玉杯,是玉奴阻拦了她。 她尤记得那日他宽大的衣袖静静垂落在她眼前,男子的眉眼姝美柔和,一身白衣衬得眉心一颗朱砂痣愈发的艳丽。 “这酒烈性醉人,七娘还是不要喝了。” 这么一想当初真是偶然吗,他为何不让她喝那酒,难道他早就知道…那酒有问题? 可他整日闭门不出,眉眼祥和安然,又从何得知这些腌瓒事情的? 林杳杳低头沉思,李卓洛却以为她还在后怕,犹豫了一下伸手揽过她的身子轻轻却坚定地说。 “别怕,我在呢。” 别怕,我在呢。 林杳杳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自从来到这儿以后,不论哪个阶段都会遇到在乎她的人。 阿兄,玉奴,李卓洛… 她不一定会跟他们走到最后,但曾经温暖陪伴过的日子,永远不会被抹除磨灭。 “你可不可以让我见见我阿兄和玉奴呐。”林杳杳很真诚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向李卓洛,“我都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李卓洛看着她没有说话,林杳杳有些紧张,刚想退缩,他突然眨了眨眼睛。 “好。” 林杳杳没想到他今天那么好说话,又得寸进尺要求说:“那你也要把我的钱还给我,你上次答应了我的!” 他好像…也没那么吃醋了,总觉得在她眼里,钱好像比一切人都重要。 算了,跟钱争什么风吃什么醋。 “嗯,知道了。” 他心里一直惶惶落落的不安稍稍安定了些下来,嗯,她喜欢钱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好像还…挺有钱的。 ☆、昏君 李卓洛暗搓搓地想, 该怎么在她面前自然而然地露个富...真是奇怪,她虽说从小也不受父母喜爱, 可也是锦衣玉食着长大的, 怎么会这么...爱财? 而且还把爱财表现得那么光明正大, 实在是令人...费解。 李卓洛想了一下, 很认真地看向林杳杳:“今年风调雨顺,国库充盈, 倒算是个丰收年。” 林杳杳来回审视了他几眼,眼中竟挂上了几丝鄙夷:“你这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吗,登基的第一年就风调雨顺, 五谷丰登?” “不是,”他微微有些脸红, “我是说, 今年国库收成还不错,你若喜欢什么,我可以为你弄来...” “你可不能这样!”林杳杳一脸严肃地打断他, 不自觉地拿出教导主任的威严气势来, “那都是百姓辛勤劳动的财富,你怎么能擅自征用, 你可不能做个昏君知道吗!” 看着她严肃的表情, 李卓洛一时语塞,不知道要怎么接她的话,其实他只是想向她表示他很有钱,可以找好玩的东西讨她欢心, 怎么就成了昏君了... 李卓洛想起自己这些天每日夙兴夜寐,为国事操劳,到头来还被她说成是昏君...他有些闷闷不乐地转开眼。 林杳杳刚被激发起说教的欲望,没想到才刚起了个头,正主就不理她了,她气恼地掰过来他的脸逼他对着自己:“你听到了没有,不要为了我做什么昏聩之事,我可不想成为旁人口中的祸国妖姬,是要被后人不停骂的...” 她用的力气不小,将他的脸捏的都微微有些变形,他嘴唇微微凸起,样子滑稽地瞪着两只好看清亮的大眼睛看着她。 “瞪什么!不许瞪我!” 林杳杳越欺负他越上瘾。 “再瞪我就打你屁股!” “林杳杳,”李卓洛终于忍无可忍,声音低低的,“我还清醒着呢!” “啊?” 林杳杳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现在醒着,你方才趁我睡着欺负我也就欺负了...”李卓洛耳根通红,声音压得低低的,感觉身为男人的颜面稍微有点受损,“但现在好歹给我留个面子吧,若是被人瞧见了,你让我颜面朝哪里搁。” “哦...林杳杳才反应过来,“她们不是都出去了么...” “嗯...”李卓洛耳根更红了,“但你声音太大了,你可以小声点再...” 天哪受不了了,还以为他的男性意识觉醒开始反抗了,没想到只是嫌弃她不低调! 林杳杳看着这个耳根羞红,脸颊泛粉的李卓洛,突然觉得恍若隔世,她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他了? 他长久以来暴躁易怒,不论她何时见他他都是一脸的阴沉不耐,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可她记起七年前的他,也还是一个会脸红羞惭的小小少年,她去给他送药,他虽然表面上一脸不耐却还是乖乖将药接了过去,她故意开他玩笑,他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脸红了。 彼时他们还小,却一眨眼间都长大了,中间这缺失彼此的六年里,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子? 林杳杳突然觉得有点难受,她记起那次她将他丢下时他那绝望悲呛的眼神。 虽然她没怎么看过原书,也知道李卓洛是一个从小就缺少爱的孩子,他一生杀伐果断,不论对谁都能下得去重手,他的一辈子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帝王无情。 不论是对后宫中那些拼命讨他喜爱的女人,还是对犯了错误的朝臣,他从来没有心软过。 除了对男主稍微好上一些。 还有不少妹子曾经嗑过他和男主的CP,因为李卓洛对女人无情,男主虽然有女主可也是个种马,到最后一连娶了好几个,所以只有帝王和朝臣才是真爱。 林杳杳想着想着不自觉露出痴汉笑容,李卓洛一脸奇怪地打量着她:“你笑什么呢?” “我又想起了那个柳舒玄,你说实话,你有没有喜欢他?”林杳杳一脸正经地看着他。 “我说了我喜欢你,”李卓洛有些羞恼,“怎么又提起来柳舒玄了!” 林杳杳有点失望,看来那些粉他们CP的“书桌女孩”们要难过了,李卓洛对柳舒玄根本就没意思。她想完突然感觉到了点不对,喜欢她这句话,她今日已经听他说了好多次了。 李卓洛一向不善表达,今日反复地说喜欢她,也是因为实在没有安全感吧,她再一次感觉到上次她将他丢下时的残忍,她犹豫着伸手抚住李卓洛瘦削的俊脸。 “不会了。” “嗯?”李卓洛没反应过来,皱起两条俊眉,“什么不会了。” 林杳杳轻轻抱住他,脑袋蹭到他胸前:“以后,不会丢下你了。”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会陪伴到几时,但只要还彼此相伴的一日,她就不会再像上回那样丢下他。 不会再将他好不容易扬起希冀的心,再次推进深渊。 李卓洛身子微微一颤,两只浅色的眼瞳定定瞧着她,突然在被子底下轻轻勾住了她的手指。 然后他那张白皙的俊脸就凑了过来,猛地吻在了她唇上。 林杳杳还没来得及羞恼,他的软唇就已经离开她的唇,他满意地舔了舔嘴角,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林杳杳捂着嘴瞪了他一眼:“就算感动,也用不着亲我!” “不是感动,”他坏坏地歪斜了一下唇角,“就是想亲你了。” 哎真拿他没办法! 林杳杳又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猛地想起了在梦中猛地射向阿兄的那支利箭,那人站在女帝身后,眉眼冷厉,风姿不凡,这么气场强大的人...林杳杳又看向李卓洛:“柳舒玄是不是与我阿兄关系不好?” 李卓洛果然又拉下了脸:“怎么又提起他了。” “呵呵呵我只是,”林杳杳尴尬地笑,“方才是你说的,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你!” “行行行,但也不能老是说他,”李卓洛小声嘀咕,“柳舒玄是与你阿兄政见不合,时常针锋相对。” 果然,那那个人可能真的是男主了,男主行事狠辣,有仇必报,她得想个办法缓和他们两个的矛盾才成,想到这里,她很真诚地看向李卓洛:“你还是把我阿兄关着吧,不要让他见到柳舒玄!” “为何,”李卓洛感到奇怪,“其实我也没见你阿兄关着,只是在长安寻了一处宅子不叫他出门而已...毕竟他是郑后近臣,我不得不如此。” “你立马将他召进宫来把他关起来!”林杳杳紧张起来,时刻为她哥的小命担忧,“柳舒玄万一再害他怎么办!” “柳舒玄不是那种人,”李卓洛脸色稍霁,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再说,这般对你阿兄不好吧...” “怎么不好了?” “他日后也是我阿兄,我怎么能这么对他呢。”李卓洛越说越不好意思,“算了,杳杳。” 算了,杳杳? 您可真自来熟,我说答应你了吗,你就把自个当自家人了! * 林杳杳再次见到林效,他比之前瘦了不少,由此显得更加高挑颀长,先前一张宛若美玉雕成的脸也添了几丝憔悴,林杳杳还没来得及心疼,林效倒先过来满眼痛惜地摸了摸她的脸。 “杳杳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李卓洛怎么你了?” “没有没有,我前几日生病了,这才瘦了一圈,阿兄别担心。”林杳杳忙解释说。 “杳杳在家这么久都没生过病,肯定还是李卓洛苛责你了!”林效却越说越怒,“杳杳有什么委屈就跟阿兄说,虽然阿兄什么都没有了,但...” “阿兄我真没事。” 看着久违的护妹狂魔林效上线,林杳杳心里一暖,微微垂下头:“他....现在对我挺好的。” 林效一怔,有些不自然地转开眼,一时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没有,”林杳杳忙摆手,“不是阿兄想的那样。” “阿兄也不想你跟他在一起,他是帝王,以后免不了后宫粉黛三千,阿兄不想你跟别人争宠,也不想你,”林效看了林杳杳一眼,“失望难受。” 林杳杳心中一颤,埋下头说:“我知道,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但若你真想,阿兄也不会说什么,”林效抬手摸了摸林杳杳的头,“我们的杳杳,长大了。” 林杳杳抬眼望着林效,她刚穿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如今他已经收敛了满身的锐气和棱角,遥遥一望芝兰玉树,一身和淡,却没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林杳杳突然有点难过,她从小没父母疼爱,林效就像她的父亲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关爱她,如今她竟然有了一种她长大了,父亲却老去的感觉。 若说女帝退位对谁影响最大,林效肯定也算其中之一,但林杳杳却不敢去问林效的感受,很多事即使说出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注定只能一个人默默接受和消化。 看着林效和善温润的脸,林杳杳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阿兄你要小心柳舒玄!这个人居心不轨,两面三刀。” 林杳杳说完突然有些后怕,这么妄议男主,会受到惩罚吗? “总之你要小心他!” “杳杳怎么知道柳舒玄的?”林效有些惊讶,“我现在无权无势,柳舒玄已经不将我放在眼里了,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要小心柳舒玄才是。” “我?” “对啊。”林效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柳舒玄原先也为女帝近臣,可李卓洛丝毫没有怀疑他,现在反而还很重用他,坊间皆传言他和圣人关系不一般。柳舒玄这个人有仇必报,若是叫他知道了你和李卓洛这般亲近,怕是不会放过你。” 林杳杳听得满头黑线,再次仔仔细细打量着一脸正经胡说八道的阿兄。 林家有她一个腐女就够了!阿兄你来凑什么热闹! “李卓洛说了,他对柳舒玄没意思。”林杳杳艰难出声道。 “呵,男人何时肯当着你的面说实话。”林效一脸看淡了的表情,“上次圣人罢朝,谁人也不见,柳舒玄不顾众臣反对,非要提着自己亲手熬制的鸡汤去看望圣人,柳舒玄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你真得小心才成!” 亲手熬制的鸡汤? 这真是那个拽酷霸王花男主? 当初她在永宁殿昏的不省人事,自然也不知有这一出,说不定男主那个小心眼已经把她恨上了...林杳杳越想越郁闷,说好的大种马男主呢,怎么还变成李卓洛的贴心小棉袄了? 这个世界,真玄幻。 作者有话要说:  你阿兄就是我阿兄! 洛(脸红):媳妇可以揍我,但要关起门来揍... 抖M本M了! ☆、伤疤 林效提醒完林杳杳, 又事无巨细地将她最近的生活全问了一遍,两人足足唠嗑了一下午, 林效见天色已晚, 才想起外面还有一个人。 “哦对了杳杳, 谢梦槐也来了, 就在外面等着呢,你们也说上几句话吧。” “玉奴也来了?”林杳杳大, 埋怨林效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阿兄也好久都没见你了,想跟你多说说话。”林效有点怨念, “怎么,他比阿兄重要?” “不不不, ”林杳杳慌忙否认, “还是阿兄最重要!” 她觉得自己身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能吃醋,她还得挨个去哄, 真麻烦! 最好养活的一个, 大概就是谢梦槐了吧。 林杳杳看着从门外缓步而入的男子,他一袭白衣, 虽然比之前清减了些却不见憔悴, 林杳杳看向他,他也朝她温温笑着。 “七娘。” 他们已经快半年没见了,自从她从安庐街头救下谢梦槐之后,两人就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如今半载不见, 男子依旧仙姿如玉,林杳杳却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受这些苦了。 虽然她知道,谢梦槐不会怪她。 “玉奴近来可好?” “本来不好的,可是见了七娘,就一切都好了起来。” 林杳杳脸一红,什么时候玉奴也学会花言巧语了! 她拉着谢梦槐坐下来,问东问西了一大堆,谢梦槐都耐心作答,她知道他即使受了委屈也不会跟她说,他这个人就这样,她决定还是回去好好刨问一下李卓洛。 “七娘光顾着问我,不知七娘近来过得可好,七娘可是瘦了不少呢。” “哎我之前在安庐之时不注意,吃的太胖了,现在正在减肥呢!不是吃苦了哈!”林杳杳一脸不在意地说。 “那次圣人将你带回去,是不是惩戒了你?”谢梦槐却一点都没被她的轻松所感染,依旧一脸担忧地问,“七娘,有什么就告诉我。” “他敢!你放心他可听我的了。”林杳杳心虚地吹牛,“我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那便好,”谢梦槐也不知到底信没信,垂下眼一脸温雅,“七娘嫌弃自己太胖,也是为了他么?” “啊?”林杳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算什么,我才不会为他委屈自个...就是我想变美了而已!” “七娘一直都很美。”谢梦槐笑了笑,“可惜七娘的十六岁生辰,我也不在你身边。” 林杳杳垂下头,虽然谢梦槐看起来没变,但她总觉得他眉眼之间染着淡淡的忧伤。 可她不知如何去安抚他,她根本不知他的忧伤从何而来。 她此时才惊觉,认识了这么久,谢梦槐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她却根本不了解他。 “玉奴,你还记得先前的女帝吗?” “当然记得了,”谢梦槐有些好笑,“七娘怎么问这个?” “她想害我你知道吗,她想让端王那个老色鬼强.暴我!”林杳杳一脸严肃,“真是太坏了!” 谢梦槐脸色一变,语气也冷了下来:“她站在高处久了,就自觉高人一等,七娘不要在意他们,都过去了。” “若不是玉奴当初不让我喝下那酒,我也不可能躲过一劫。” 谢梦槐抬头看向她,林杳杳有些心虚,避开他的眼睛。 “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知七娘在说什么,怎么,那酒里有东西?” “对啊,幸好玉奴阻拦了我,自从玉奴来到我身边,带给我的就都是好运气。”林杳杳亲昵地抱住谢梦槐的胳膊,“我真幸运。” 谢梦槐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还有端王那个死变态也被人大卸八块了!”林杳杳感觉很解气,“这个色鬼竟敢觊觎我,真是不要命了!” “七娘别怕,以后李卓洛在你身边,会保护你的。” “玉奴这话什么意思,”林杳杳不高兴了,“你日后要离开我了吗?” “我也不可能在七娘身边一辈子啊。”谢梦槐又笑了笑,“七娘,其实圣人对你挺好的,你还记得那日宫变你丢下他时吗。” “自然记得,”林杳杳闷闷应了,“我是挺对不住他的。” “他那日其实也受了伤,以他的身手,大概是为了救谁才被伤到吧。”谢梦槐眉眼邈远,“其实你那日被他带走,我也知道他不会真的伤害你,他舍不得。” “欸?” 林杳杳惊讶,突然想到那日他在自己背后传来的闷哼声,还有那日他一脸冷漠地叫她给他上药,她还奇怪他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难道,他是为了救她? 所以他那日那么伤心,却在将她抓回去后只字未提为她受伤的事。 林杳杳心里面一暖,谢梦槐接着又说:“圣人只是性子躁了点,他儿时不幸,难免性子阴郁,若他肯好好对七娘,七娘不妨接受他试试。” 林杳杳心里突然掠过了一个念头。 “玉奴是不是早就知道,景执是李卓洛?” “七娘为何这样问?” 谢梦槐的眉眼依旧波澜不惊。 “李卓洛说他曾在儿时见过你,只是他那时年纪小,但我知道玉奴心细如发,记忆也强,说不定你也认出了他。” 林杳杳越说越觉得事态诡异,看向谢梦槐的眼神里也有了生平未有的揣测。 “但李卓洛应该是你的仇人吧,是他祖父杀了谢家,你...” “七娘是在怀疑我?” “我只是觉得奇怪,还有你那日一身的血,是去干什么了?”林杳杳摇摇头,“我不会怀疑你,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是我想知道真相。” “我和七娘一样,不知道景执是谁。”谢梦槐云淡风轻地摇摇头,“我这残破之躯,就算恨他又能如何,我早就没了恨谁的资格。” “对不起,”林杳杳垂下头,“我不该说这些的。” “没什么,”谢梦槐又摸了摸她的头,“七娘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也会一直支持你的。” 和谢梦槐交谈了一番后林杳杳就回了永宁殿,如此这般过后她心中的疑惑反而更深了,这是她第一次试探谢梦槐,但什么都没有试探出来,她也可以心无挂碍无忧无虑地活着,反正谢梦槐不会害她,可她就是执着地不想像从前一样,对那些疑点视而不见。 人为什么要活得那么明白呢,除了会让自己更累。 还真是奇怪呐。 林杳杳回到永宁殿的时候天色已晚,宫女手里打着四方嫦娥宫灯,送她到白玉长阶前,宫殿里灯火通明,殿前青松在月色下投出翩翩错错的影子。林杳杳提起裙摆拾级而上,宫殿里伺候的宫人都屏息静气,垂首在一旁,林杳杳在这种氛围里感到了压抑。 她推开殿门,坐在桌案旁的少年听见响动,扭过头来朝她来一笑,笑容若三月里的阳光透着一种清冽和干净。 他面前的御制紫檀桌前摆放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荤素都有,色泽明丽,看得人食指大动,林杳杳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黑透了的夜色。 “你怎么还未用膳?” “等你呢,我觉得你肯定还没吃,”李卓洛笑得温温雅雅,找不到以前的一丝戾气,“还没有凉,快来吃吧。” “下次不准这样了知道吗。”林杳杳板起脸,“你是圣人,每日操劳过甚,怎么能不按时吃饭呢。” “知道了,下次不这样了。” 看着他乖乖认错的模样,林杳杳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原本准备好要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不能一直在这里这么住着啊,这像什么样子,可是每次要走的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来,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又和他非法同居了这么久。 他好像也在逃避着那一刻,每天都像一直被捋顺了毛的小猫顺从听话,生怕她说出什么离开他的话似的。 林杳杳有时候真怀疑,这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吗,他是不是拿错了什么剧本? 她净手过后就坐到了他对面,他今日穿了月白色的长衫,配上他那精致俊美的眉眼,看起来宛若从画里走出来的佳公子,林杳杳一边吃东西一边走神。 他的领口为什么没有系紧,偏偏要露出锁骨来,是不是要故意引诱她... “杳杳?” “杳杳!” 林杳杳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李卓洛:“干什么?” “我喊了你好几声,”李卓洛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你老是盯着我脖子看做什么。” “谁盯着你了,我是在发呆走神。”林杳杳吞咽了一口口水,“我见过的美男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也不过姿色平平。” “哦。” 他听起来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反驳她,继续慢条斯理地用膳。 “你今日,跟谢梦槐都说了些什么啊?” “没什么,”林杳杳看了李卓洛一眼,“就问了问分别后的情况。” “其实我不想叫你跟谢梦槐玩,并非全然是出于嫉妒,他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我什么时候跟他玩了,你这个幼稚鬼!” “什么?” 李卓洛皱了下眉,似乎没听懂。 “你上回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杳杳想到谢梦槐对她说的话,带着歉意看向李卓洛,“你是为了救我受的伤对不对?” 李卓洛方才还平静的脸色,突然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为我受了伤怎么不告诉我,一定很疼吧。” 林杳杳放下筷子坐到了他身边,本来想掀开他的衣裳看看伤势,又突然想起这不太好,她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他肩膀旁。 “现在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他却握住她停在半空的手,手下用力将她娇小的身子扯进怀里,她猝然不及下就被他揽入怀中,他像抱小娃娃一样将她抱起来,放到他腿上,两人脸贴着脸,她能感到氤氲到她脸颊的热气。 “你...干嘛。” 讨厌,她怎么又脸红了!咱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小时候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个记号,让你永永远远都记得我。”他暧昧地揉搓着她的肩膀,“现在...咱们扯平了。” 她立马便想到了肩膀上被他咬出来的疤痕,以前那几日他不叫她穿衣裳,自然将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她大感窘迫,匆匆埋下脸不敢看他。 “我不会骑马没有骗你,上次你将我从街头抢走时,我真不会骑马,是后来才学会的。” 她红着脸小声说道,她虽然表面上不争不抢,活得很是懒散,其实背地里也挺争强好胜的,上次因为她不会骑马他那般欺负她,她就赌了一口气,非缠着玉奴教会了她骑马,好不在他面前落了下风,一直以来也忘了跟他解释,想必又叫他误会了。 “这样啊...”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是一个男人,不能跟小娘子一般见识,以后,他会让着她的。 他突然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她小巧的鼻尖。 “那,杳杳,咱们可不可以从现在起,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洛儿又表白了! (*^▽^*) 提前祝大家儿童节快乐!你们永远都是最可爱的小朋友! ☆、真心 林杳杳一愣, 这一刻还是来了,她看着他佯装镇定实则紧张的模样, 一颗心突然跟着快速跳动了起来。 窗外夜凉如水, 他的怀抱却炙热滚灼, 林杳杳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 她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少年,看着他宛若鬼斧神工雕铸而成的相貌, 感觉心脏都快溢出了胸膛。 这个场景太令人心动,真想一时头脑发热就答应了他。 但理智还是将她从失控边缘拽了回来,她伸手将他的嘴唇挡隔在外, 看着他浅色琉璃般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他方才还满含期待的眼眸顿时黯淡了下来, “我以为你, 也有些喜欢我...” “但喜欢不能作为一切的凭据与依托,李卓洛,我...”林杳杳犹疑了一下, 咬了咬嘴唇, “这事关一辈子,我不能这么草率地答应下来。” “没关系, 我给你时间考虑, ”李卓洛慌忙说道,“杳杳,不论多久都可以...” “李卓洛,我今日跟玉奴说, 我要跟他出宫了。” 林杳杳飞快地打断他,像是生怕自己后悔一般快速出口。 “这是我早就设想好的生活,你知道的,我没什么大本事,天生爱财,以后想做做生意,腰包鼓鼓,富甲天下。你需要的是一个端庄贤淑的皇后,日后你还会有很多宫妃,你心里要装得下天下,就没办法那么随心所欲地爱我一人。”林杳杳低着头,“跟你在一起,说来容易,压力却是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林家早已举家获罪,我连一个清清白白陪在你身边的身份都没有,又何遑论其他。” “就这些?” “这些还不够吗。”林杳杳望着他,“我本来就是打算逃出长安,做个普普通通小老百姓的,你也要选妃了吧,群臣劝谏你也不能不理,李卓洛,你要做个明君啊...” “够了!” 他有些烦躁地拧起眉,她很久都没见过他发怒暴躁的状态了,他这段时间的温良乖巧,甚至都让她忘了他原本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下意识地抖了抖,抬起一双颤抖着的清澈眸子看向他。 “你分明知道,只要你开口,这些都不成问题,为你抵御朝堂的压力又如何,为你六宫虚悬又如何,那是我在意的吗!”他的眸子里翻卷起浅浅的赤红,“你就是仗着我离不开你,即使再相互折磨也舍不得放开,若是别人,我不会允许她将我的心这样践踏一次又一次。” 林杳杳一时语塞,偏开脑袋说不出话来。 “我一向睚眦必报,儿时你那样折辱我,我早就想好了以后怎么折磨你,可当这一切真正来了之后统统成了虚谈,我舍不得伤你一毫,就连说了将你送去军营这种话,都能令我愧疚好久。”李卓洛眼睛里满是沉痛,“杳杳,我知道自己不能强迫你,我或许舍得强迫这天底下所有人,可唯独不舍得强迫你。” “我从小什么都没有,唯一爱我不将我当成怪物的阿娘死于郑后之手,他们奚落我,嘲弄我,我自小心中只有仇恨,没有人肯真心待我。” 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她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想要一个人的真心。只是我往前走再多步,你却始终不肯向我迈出那一步,这一切都,成了枉然。” 他说完便放开了她的手,轻轻将她放下来转身离去。 林杳杳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恍了神,方才两个人还和乐融融地吃着饭,转眼间又不欢而散。 这是她早晚都要面对的东西,她不能这么一直自欺欺人地和李卓洛相安无事下去。 可是她真的没法向李卓洛保证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欢李卓洛。 或许是有点喜欢的吧。 可这喜欢只是她众多喜欢中的一种,她无法像他那样将一个人,当做是她身心的全部。 林杳杳默默拿起碗筷,麻木地继续一口口往嘴里填东西,他等了她这么久,方才也没吃什么,一会儿会饿的吧。 月色从窗棂里静静洒照进来,映白了在桌前独坐的失神女子。 与此同时,十里之外长安城的一处小小院落里,一乌衣男子推门而入,看向在月色下怔然失神的白衣男子。 “家主,今日你进宫,李卓洛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谢梦槐转过身来,神情冷漠淡然,一点也不似平常的温雅随和。 “我并未见他。” “谢郎君这是何苦,”乌衣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您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一点也不知道,还和您的仇人相处甚欢。” “住嘴。”谢梦槐脸上表情更冷,“不该说的话就少说。还有,不要称我为家主,残破之身,不配做你们的家主。” 谢梦槐说完就拂袖进屋,月光拂过门前的一棵高大的青松投下翩跹倒影,也居高哀愁地见证了几处的伤心人。 ... 在这一年春日刚来之时,大周天子李卓洛颁发圣令,罗列女帝郑姝的罪过,并举出罪证证明是郑姝杀了周昭帝,统治了大周长达十五年的郑后政权轰然倒塌。 不仅如此,李卓洛还公然表示郑姝长久以来蓄养面首,在先帝还在时就与男子来往不清,行止不检,如此行径根本不配为大周国母,因此夺去先前的皇后封号,贬为庶民,以罪臣乱党定处。 郑姝见大势已去,当晚自尽于牢中,也算是保全了自己最后一点颜面。这个女子,二十五岁登基为帝,四十一岁孤死于狱中,虽然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但其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确实在这个时代的女子中显得不同凡响。 李卓洛没有追究郑姝自尽之罪过,算是为她保全了最后一丝体面,但即日起他便开始绞杀郑姝一派的乱党余孽,一时天下惶惶,因罪被抓入狱中的人数数以万计,人人自危,生怕与郑姝扯上一点关系。 唯一奇怪的是,先前的女帝宠臣林效却丝毫无事,林效虽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可竟没被贬官降职,相反,一向冷面无情的帝王对他态度甚至可称得上...和蔼? 对此,大家众说纷坛,有人说林效也早就有了谋逆之心,这次李卓洛登基后他为了自保将兵权交还了李卓洛,因此保得了卫国公府的一条性命...还有人说,是圣人看上了林效郎君的妹妹,不敢得罪未来的大舅子...甚至还有传言道,是因为林效郎君生得美,不但迷惑了女帝,连冷血无情的新帝都把持不住了... 林杳杳嗑着瓜子听着这些传言,心想若是这些被李卓洛和阿兄听到了,两个人脸色得多精彩。 自从她上次和李卓洛不欢而散后,她在宫中的活动路线反而更自由了,她和李卓洛两个人也再没了什么亲近举动,他待她疏离客气,就像是借住在自己家的客人一般。 她要在皇宫中散步游玩也没人拦她,只是要是想出皇宫门还是不行。 林杳杳有些郁闷,可也不能直接去问李卓洛到底怎么想的,甚至琇莹也被带进了宫里来伺候她,她闲的发慌,每日在床上躺着吃了不动,半个多月过去脸竟然又圆了一圈,躺下来肚子上也隐隐有了赘肉,林杳杳一照镜子才恍然惊觉自己过得有多颓废,忙不迭地拉着琇莹在皇宫里转圈来补救。 林杳杳正想着事情,没留神已经逛到了御花园,远远望去御花园中宫人手持伞盖,千呼百应着一人在正中央。 李卓洛没有什么后妃,如此看来这阵仗定是他本人,林杳杳觉得尴尬,正要悄无声息地离去,突然见那群宫人中走出一个身穿粉色双燕襦裙的少女,少女身姿轻灵,宛若雀鸟,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脸粉扑扑的,看起来甚是活泼。 林杳杳很少在皇城里见到这样的少女,一时间好奇便多瞧了两眼,这一瞧便见李卓洛走在少女身旁,他穿着玄色窄袖绣龙袍,背着手脸上一贯如往日一般冷冰冰,可少女却似乎很活泼的样子,不断叽叽喳喳地朝李卓洛说着什么,李卓洛面无表情地听着,也没什么反应。 林杳杳看着心里觉得奇怪,李卓洛不是一向生人勿进的么,这个少女又是何方神圣,怎么能这般跟在李卓洛身边。 她心里涌出股难言的滋味,一时竟没迈开步子朝他们两人多瞧了几眼,就在这迟疑的一瞬那粉裙少女却已经看见了她,不知朝李卓洛问了什么,两人的目光一同朝林杳杳投了过来。 林杳杳大感窘迫,下意识地想转身就走,那少女却像小燕子一样飞快地朝她奔了过来,自来熟地挎住她的一条胳膊。 “林姐姐,皇帝哥哥叫你呢,别走呐。” “皇帝哥哥?” 林杳杳顿时拉下了脸,叫什么姐姐,你也不见得比我小! 可一低头就看到了少女婀娜有致的细腰,少女腰上缠了一圈细小珍珠坠成的腰饰,这让她俏皮中又多了几抹温婉,林杳杳默默无声地挪开目光,看向自己这段日子因为吃的太多而肥壮了一圈的腰身...她突然有些不爽,将少女的手臂从自己胳膊上拽下去,尽量有礼貌地开口说。 “不知娘子怎么称呼?” “我叫柳盈盈,尚书令柳舒玄是我的阿兄。”少女很骄傲地拍拍胸脯,“今日跟阿兄来找皇帝哥哥玩呢。” 柳盈盈脸颊呈现出一种粉粉的晕红,林杳杳一眼就看懂了那粉色的意思,在心中狠狠地鄙夷了李卓洛一把。 前几日还要死要活地指责她,转头就软香温玉在怀好不自在得意...呵呵,男人。 林杳杳索性不再推迟,大大方方地跟柳盈盈去了李卓洛那里,走着路她才发现柳盈盈比她足足高上了大半头,看起来身段窈窕修长,真是个不可多得的活泼美人。 林杳杳想到李卓洛经常说自己矮,心中的一股郁结之气越积越重。 等到了李卓洛身边,她才发现他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暗银长袍的男子,男子面容俊朗,眼神却透着些许阴戾,看起来很不好相处。林杳杳第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这就是当初在梦中朝阿兄射箭之人,也就是本书的男主,柳舒玄。 看着柳舒玄那透着打量的目光,林杳杳不卑不亢,将头一昂透出几分高傲:“圣人找我什么事?” “杳杳,”李卓洛竟对她流露出几丝许久未有过的亲近,伸手拉过她的手说,“御花园中不少花都开了,陪我一起游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洛儿吃醋了这么久,终于轮到女主吃醋一回了… 祝大家六一快乐,今天评论有红包(^▽^) 定时存稿居然没发出去…靓女无语 ☆、扛走 “圣人不是有陪同游园之人吗, 怎么还用的着我?” 林杳杳气鼓鼓的,瞧他身边又是红颜美人又是蓝颜知己的, 哪里还用的着她这个闲人。 “可我就想要杳杳陪我, ”他语气带上了丝坚持的倔强, 居然伸手与她慢慢十指紧扣, 低下头在她耳边撒娇一样低声道,“行吗?” 林杳杳感觉自己连带着脖子都红了起来, 她怕痒似的缩了缩脖子,离的他远一点说:“你说话就说话,别离我这么近, 痒死了。” “咳。” 也不知柳盈盈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咳了一声,故作不经意的目光从他们两个脸上划过, 见林杳杳望过来立马换上了一脸温然的笑意。 “林家姐姐这条裙子很好看呐, 不知是从哪家成衣铺子买的?” 林杳杳脸色微微一变,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柳盈盈,她自从在宫中久住之后, 哪里还用的着自己买衣裙, 身上的襦裙一瞧就是皇宫绣房所制,瞧这柳盈盈的样子, 又怎会看不出这一点, 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林杳杳突然有点同情李卓洛,身边都是些这种心机深沉却装出一派天真无邪的女人,难怪在原书中他对女人无感,与男主走的这么亲近... 林杳杳朝柳盈盈温柔一笑:“这些小事都无需我亲自操心, 自然有人替我准备好。” “林姐姐怎么这样说,”柳盈盈似乎不太满意,“女子自个的事自己难道还不挂心不成,姐姐怕是没跟妹妹说实话吧。” “我骗你这个作甚,”林杳杳觉得和女人打交道真是麻烦,句句还都藏着玄机,伸手直接扯过李卓洛道,“不信你问他。” 柳盈盈见林杳杳在李卓洛面前这么随便心中暗恼,却见李卓洛似乎心情不错地握紧林杳杳的手,看也没瞧她一眼。 “是啊,杳杳的衣裳都是朕为她选的,她从不挂心这些小事儿。” “杳杳,和我一同游园行吗,你兄长也在这里,正好你们许久未见了,一同说说话也好。” 林杳杳一惊,立马就伸长脖子找寻林效的身影,可左看右看却始终没看见林效,她正想问李卓洛,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略带迟疑的呼唤。 “七娘?” 林杳杳转过头,见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灰衣的清瘦男子,男子眉眼清隽,看起来隐隐有几分熟悉,林杳杳不识得眼前之人是谁,朝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是?” 林杳杳这一退恰好躲进了李卓洛怀里,李卓洛很受用地揽过她的腰肢,小指指腹一下下瘙痒似的在她腰间摩挲着。 “你不识得他了?他是你五哥,林煊。” 林煊?林杳杳大惊失色,自从她回长安之后就没再见过林煊,印象中他还是那个露着肚皮看黄书的小胖子,如今怎么瘦成这样了? 林杳杳突然感觉到李卓洛在摸她腰间的肥肉,她身上穿的这条襦裙还是一个月前做的,那时候她还是个瘦子,如今胖了这腰间的肉就全都凸了出来...林杳杳一把按住李卓洛的手瞪向他:“你做什么!” 前不久他们还老死不相往来,他待她淡漠疏离,现在居然当众这么...摸她! “没做什么,”李卓洛一脸无辜,“觉得杳杳胖了,还蛮好玩的。” 他的话正好戳中了林杳杳的伤心之处,再看看柳盈盈那不堪一握的细腰,她气哼哼了一声就推开李卓洛,上前两步到了林煊跟前,抬起脸望向他。 “五哥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林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神色也不似儿时张狂,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腼腆。 “儿时太胖了,长大之后总不能一直如此。” 林杳杳知道林煊也没全然说实话,如今的他瘦的都快脱形了,就算长大了人会瘦也不至于如此。卫国公府的坍塌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可对林煊这种自小生活在卫国公府的人来说,这是家族的殆失和荣华的寂灭。 “五哥怎么来了这里?”林杳杳看了一眼李卓洛,“五哥近来在何处落脚?” 林煊又腼腆地笑了笑:“圣人待我很好,在长安为我安排了宅子,日子过得也很不错,今日将我召进宫中说要赏花,七娘,我还不知你跟了圣人,做兄长的也还没来得及贺喜你呢。” 林杳杳顿时尴尬了,她知道林煊误会了,但李卓洛方才当着大家的面捏她的腰,这想不让人误会都难...她慌忙朝林煊摆了摆手否认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煊好脾气地笑笑,只当她是小女儿家的害羞,一旁的柳舒玄却在此时出了声:“圣人若是要册封嫔妃,得提前告与礼部拟定封号,若不然也是委屈了这位娘子。” 林杳杳立马恶狠狠地朝柳舒玄瞪过去,有你什么事,死八婆! 柳舒玄面上一直冷冷落落的,女子突然朝他瞪过来他倒是一瞬没反应过来,在他一愣的空档里林杳杳已经将头扭了回去,仰起一张小脸看向李卓洛:“不是要游园赏花吗,走走走。” 李卓洛嘴角一弯,伸手就要握住她的小手,林杳杳却灵巧地一躲躲了过去,像是没看到他似的亲亲热热地凑到了柳舒玄身旁,仰起脸一脸天真烂漫的神态看向柳舒玄:“这位郎君生得好生俊俏,今日第一回见面倒像是从前见过似的,不如咱们一起游园吧!” 柳舒玄惊得瞠目结舌,这个女人刚才还在瞪她,现在反而亲亲热热地邀请他游园起来了。 他一向视女人为粪土,所娶的夫人也不过是看在她端庄贤淑,知礼不妒的份上,他早就对圣人不广纳嫔妃,专宠一女子感到不满,没想到这女子还水性杨花,这会儿赶来缠着他了! 他又不瞎,刚才这个女人是怎么瞪的他他瞧的一清二楚!现在在他面前装什么装! 身后李卓洛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一点也没了方才缠着林杳杳游园时候的甜意和满足,站在他们背后双目赤红的简直要杀人。 难怪先前就对柳舒玄感兴趣... 李卓洛突然很想将她抱回去藏起来,再也不让她见其他的男人,他突然想起来她第一回见他时也是这样,看起来对他很感兴趣,还动手扒他的衣裳,这个花心的女人! 好气! 林杳杳心里却暗自得意,让你方才叫别的女人来挤兑我,她可是吃不得一点亏的人!还有男主那个大猪蹄子,玩弄小姑娘感情的大种马,今天她就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林杳杳不容柳舒玄拒绝,很霸道总裁地拽过他的衣袖甜甜地说:“走吧柳哥哥。” 她刚拽上柳舒玄的衣袖就有一只手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抬头见李卓洛一脸阴沉地看着她,大手紧紧抓着她纤细的手腕:“他已经娶妻了,你这样不妥。” “柳郎君都没说什么,你着急做什么,”林杳杳昂起鼻孔对着他不屑道,“再说了,不是有柳盈盈娘子陪着圣人吗,你也不孤独啊,只许你花前月下,还不准我寻乐子了是吗?” 李卓洛冷着一张脸没说话,林杳杳看他气到俊脸歪斜的模样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就要继续拽柳舒玄,哪知这回还没等她扯到柳舒玄的衣袖,整个人就被人揽住腰扛在了肩头。 林杳杳手脚并用,像八爪鱼一样在李卓洛肩头大力挣扎着,她看到后面那些目瞪口呆的惊愕脸庞,不顾尊卑将李卓洛的后背拍得噼里啪啦响。 “你放我下来,我...我恐高!” 可不论她怎么拍他,他都像没有痛觉一样扛着她就往外走,林杳杳发现无济于事之后害臊地捂住了脸,早知道就不挑衅他了,她相信不出两日,她被李卓洛当着满皇宫的面扛走的事情,就会传的人尽皆知。 他一路将她扛到了永宁殿,重重地将她放在了床榻上,林杳杳一点都没了方才横着走的嚣张,依旧捂着涨红的脸仰躺在床榻不愿看他。 “把手拿开。” “我不!” 她听着他阴沉躁怒的声音才不敢看他,双手紧紧捂着脸叫道。 “他们都看到了,我没脸见人了!都怪你!” “你还知道害臊,”李卓洛冷笑一声,“和第一回见面的郎君那般拉拉扯扯,你还知道害臊?” “我只是喜欢拈花惹草,你不能就以为我是个坏姑娘!” 林杳杳理直气壮,手指悄悄张开一条缝偷偷瞅他。 “还不是你每回都不尊重我,每回都把我想的那么坏!我索性就坏给你看!” “你还知道你坏!”李卓洛为她的厚脸皮感到震惊,咬牙切齿地说,“哪有你这样的小娘子,之前和谢梦槐行止亲昵就算了,现在见了一个陌生郎君都这个样子,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林杳杳从手指头缝里偷瞅他,“你少管我!” “呵。” 李卓洛一勾唇角,居然闲情逸致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那我现在就成为你的什么人,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洛:说不过你直接动手吧还是~ ☆、甜蜜 “不行!”林杳杳双手环住胸, 一副看色狼的眼神看向李卓洛,“我可警告你, 你休想对我做什么, 我年纪还小, 做不得那种事。” “呵, 我也不想强迫你,可是你太不老实了。”李卓洛强势地将她抱过来, 用下巴用力蹭着她柔嫩的脸颊,“林杳杳,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 你现在居然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直接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不...不许这么说我!” 林杳杳就是只纸糊的老虎, 他这么一威胁她立马怕了, 口舌都变得不利落了起来。他下巴还带着微微的胡茬,蹭的她脸颊有些疼痛,她拧了一股劲将他的脸推开, 气恼地说:“我本来就没错, 你还跟那个叫什么柳盈盈的那般亲近呢,我为什么就不能跟别的郎君说话了!”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跟她亲近了?”李卓洛有些好笑, “杳杳,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你少做梦了,我才不吃醋,我就是觉得你看女人的眼光太差了,那个柳盈盈一看就是个披着绿茶皮的小白花, 也就你这种眼瞎的狗男人才会上当。”林杳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过你们倒是挺配的,你生气的时候那个柳盈盈绝对会乖乖听着,还会像解语花一般安抚你,啧啧啧...” 李卓洛没听懂,皱着眉头将手放到了林杳杳额头上:“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没事!”林杳杳拂开他的手,“没有你的日子我吃的好睡的好,你最好像之前一样别跟我说话,我自己一个人,才自在呢!” “看出来了。”李卓洛凉凉地朝她身上看了一眼,“你确实胖上了不少。” “你往哪看呢!” 林杳杳双手环胸,她这儿最近好像确实大上了不少,尤其是穿以前的衣裳更显出那里鼓鼓囊囊的...她含着腰让自己那里不要太明显,脸红的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 “怎么了?怕了?其实你这样我还挺喜欢的。”他故意凑上来捉弄她,“以前...太小了。” “闭嘴!” 她情急之下手忙脚乱地去捂他的嘴,却重心不稳重重将他摁倒在床上,她的嘴巴用力地磕在他脸上,正好印在了他的两片薄唇上,林杳杳睁大眼睛,忙撑着身子要起身,却被他一把猛地揽住腰肢,他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对着她的唇又发力吻了上去,他的舌头钻入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小嘴里,与她难舍难分地紧紧交缠。 两人吻了好久好久他才放过她,她的脸颊已经红成了煮熟的虾子,他又安抚性地亲了亲她,盯着她的眼睛说。 “你并不讨厌我。” 林杳杳红着脸推了他一下:“放开我。” “不放,”他反而将她抱的更紧了,“你若是厌恶我,现在就不会任由我亲近你,杳杳,别说那些话伤害我好吗...我会当真的。” 林杳杳心中一痛,看着他认真清澈的眼眸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看起来脸侧轮廓分明,好像确实又瘦上了一些,她抬手想摸摸他的脸,手却又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 “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连我都恨自己没出息,每次咱们两个冷战,我都是先低头的一个。明明还在跟你生气,可今日在御花园中看到你,又没脸没皮地贴了上去。杳杳,”他声音低了下来,“你就不能哄哄我吗,我一直在等着你来哄我。” “你一个大男人别说这么肉麻的话。”林杳杳两条胳膊都被锁住,像一条被困在网兜里的鱼,“再说我可没看出你哪里难受了,今日不还挟了美人游园么...” “我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今日之事是个误会,我本叫柳舒玄来商议事情,谁知他将他妹妹带来了。”李卓洛解释说,“至于你兄长,我是觉得你许久没见他了,将他叫进来你说不定会理我,这才...” “那你也不该叫柳盈盈喊我过去,我不喜欢她。”林杳杳脑中浮过柳盈盈的细腰,“你看她,细腰大胸翘屁股,多好看!你去找她好了!” 李卓洛一脸震惊:“杳杳,这是你一个女子该说的话吗...” “怎么了,我就这样,你若不喜欢,可以不理我啊。” 林杳杳索性放飞自我,不知为什么她就喜欢在他面前作,看他一次次地包容她,她就特开心。 “喜欢,”李卓洛唇角一勾,“你说得对,柳盈盈长得确实还行,但我还是喜欢杳杳,看杳杳哪里都好看,杳杳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每晚都做绮梦,每晚都梦见你...” “你你你你你,”林杳杳羞的不敢看他眼睛,“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真的想要你,”李卓洛锁紧她的双臂,一脸委屈地用嘴唇轻轻蹭着她的耳垂,“那时候你每日在我面前不穿衣裳,你可知我克制的有多辛苦,旁人像我这么大都有孩子了,杳杳,我们...” “别再说了,你也没有多大啊。这么直截了当地说,知不知羞...” 他也不过比她大了两三岁,今年顶多十九而已,不过古人都成婚早,他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林杳杳红着脸,心想这个世界真是诡异多变,想当初以前那个李卓洛每日烦躁不安,别说肖想女子了,连一只苍蝇都不能近他的身...如今他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向她表示想跟她做羞羞的事... 男人都是表里不一的动物! “杳杳,我长得比别人好看,还会比别人听你话,你别不要我好不好。”他又在她颈窝上蹭了两下,有些委屈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颊,“我看到你理别人真的很难受,因为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我生怕你突然喜欢上了别人。杳杳,我不逼你,只要你别不理我,行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这样子谁能拒绝的了! 林杳杳的心都化了,突然觉得这段时间的自己罪大恶极,她犹豫了一下,推了推李卓洛的脑袋轻声说:“我也喜欢你的,傻子。” “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他的声音很轻,生怕两人再重现上次的不快经历。 “你让我考虑考虑...” 林杳杳也松了口,她也喜欢他,无法像上次那样狠狠地伤害他。 “人生大事,总不能这么草率吧...而且依照我们那里的风俗,不会直接成亲的,我们要先相处相处,看看合不合适...” “好!” 林杳杳还没说完,李卓洛就生怕她后悔似的打断了她,他兴奋地搂着她狠狠亲了一口。 “只要你给我希望,我就愿意朝前看!” 林杳杳心中一动,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那...”李卓洛突然又不好意思起来,“什么时候可以做那种事?” 林杳杳立马黑了脸,胳膊一得自由就狠狠将他的脸一拍。 “臭流氓!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 林杳杳这几天过的甜滋滋的,长这么大,她终于谈上了恋爱,虽然对象是皇帝,也不能时时拎出去炫耀,但她还是像刚谈恋爱的小女生一样觉得甜蜜害羞。 虽然她已经明令李卓洛不能和她做那种事,但两人整日在一起相处,耳鬓厮磨在所难免,琇莹好几次替林杳杳梳头都奇怪地问,为什么娘子又被蚊虫叮了,林杳杳觉得害羞,只好支支吾吾过去,不知道怎么跟琇莹这种单纯小白讲是自己处男朋友了。 其实她在古代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她总觉得还为时过早,不能不谈恋爱直接走进婚姻的殿堂...但两人发展迅速,好几次都差点刹不住车做到最后一步,也不是林杳杳太过保守,这古代避孕措施实在有限,万一一不小心有了她后半生就真被牢牢锁在这里了,她现在想先跟他相处试试,还不想这么早就决定一辈子在一起。 所以为了避免车速过快...她将李卓洛赶出了永宁殿。 反正皇宫宫殿多的是,干吗非要给她挤一个屋,多浪费地皮豪宅。 但她低估了恋爱中的洛黏人程度,虽然他乖乖地滚出了永宁殿,但每天都在她这里待到很晚,外面的宫人都哈欠连天了他还不走,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看着她,期待着她挽留他一句。 害,每逢这种时候她真的不忍心赶他走呐... 其实也不能怪她,谁叫她男票长得那么好看! 她男票真是太好看了...林杳杳撑胳膊在桌案旁一脸痴迷地看着还在处理国务的李卓洛... 瞧这流利俊美的脸部弧线,瞧这在灯光下扑朔迷离的长睫毛,瞧着冷峭中透着性感的嘴唇,还有那禁欲系的修长脖颈... 妈呀,真是太好看了,不仅好看,还有钱... 李卓洛转过头来,看着她眯着眼睛一脸痴迷的样子感觉很满意,他故意又将领口往下扯了一点,声音轻柔地开口说:“杳杳。” “啊?” 她反应过来,忙危襟正坐摆出一脸冷酷相:“夜深了,你走吧。” “杳杳,我累了有点眼花,你来帮我瞧瞧这是什么字。” “你真是老了!”林杳杳嘴里说着,却没有耽搁地从床上爬了过去,爬到他身边伸了伸脖子仰头问他,“哪个字?” 他却猝不及防地低头照着她的唇亲了上去,双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慢慢啃咬着她的嘴唇,过了好久两人才红着脸分开,林杳杳知道自己又上当了,满脸羞红地推着他离自己一臂之外。 “你又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这谁顶得住... 在一起了! 洛儿想吃肉! 觉得有点甜肿么办,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写出来带点甜的文(挺胸自豪) ☆、秀恩爱 “我真的累了, ”他干脆垂头靠在她颈窝上,“要亲亲你才能好起来。” “真讨厌, 真黏人, 身为君王, 没有一点君王的样子。”林杳杳不断数落着李卓洛, 手上却一点也不耽搁地给他揉捏太阳穴,“你真是太累了, 如果累了就偷偷懒,养那么多大臣干什么,别什么都自己做。” “我就知道杳杳心疼我。”李卓洛又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看起来可爱中又透着股邪气,“杳杳真好看。” 她觉得他这话说的却是有些违心, 她最近生活安逸, 男票听话,甚至都有点小小的幸福肥了,但只要在他眼里, 她是最美的就可以了! “洛洛也好帅。” 林杳杳一脸孺慕地看着他, 他真的好帅,每天两人一起吃这么多, 却只有她一个人胖了, 真是不公平! 李卓洛已经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他好脾气地看着她,用手温柔地摸着她的秀发,两人在灯光下含情脉脉地对视了好久, 直到琇莹一脸忐忑地进来,硬着头皮埋首道。 “圣人,现在已经过了亥时了” 李卓洛方才还温柔万分的眼眸蓦地阴冷凌厉起来,他狠狠剜了琇莹一眼冷声道:“怎么,一个奴婢,还管起来朕了?” 哎呀,她家洛果然只对她一个人温柔!林杳杳一脸陶醉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李卓洛怀里,矫揉造作地扯了扯他的衣襟:“哎呀,你不要对琇莹那么凶嘛!” 琇莹本来就被李卓洛吓到了,此时一听她家娘子这嗓音直直打了个哆嗦,好生镇定了一番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那个,今日娘子的月事来了,身子不舒服,圣人还是...” “你来月事了!”李卓洛一脸震惊,小心翼翼地揽紧林杳杳,“杳杳,怎么不告诉我,是不是很疼?” “一点都不疼。”林杳杳笑得一脸灿烂,“看到洛洛就全好了。” 琇莹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也不是没见过寻常人家的夫妻眷侣,可谁也没像这俩人一样腻歪成这样,虽然暗自腹诽娘子和圣人不好,但在他们身边待着...真是太难受了! “若不然你今晚就别走了吧,搂着我睡行不行,但我来了月事,你不许碰我,”林杳杳伸出食指摸了摸他的薄唇痴痴笑着,“若你敢不听话,我就把你绑起来打屁股。” “好。”李卓洛也软软笑着,“我什么都听杳杳的。” 琇莹头皮一阵麻过一阵,匆匆朝他们行礼后就退了下去,跑出宫殿后她才劫后余生似的抚着胸口大口喘气。 妈呀,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还是那个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杀人论罪的圣人吗!还有娘子,她觉得现在的娘子好傻啊... 呸呸呸,琇莹忙扇了自己嘴一下,不能妄议圣人和娘子!圣人和娘子好好的她就满足了! 但是...回头要不要悄悄告诉四郎君一声娘子现在的状态,她还是觉得娘子有点不对头啊... * 林杳杳这次的月事来了一周才过去,她和李卓洛也在永宁殿又腻歪了一周,在这期间,李卓洛对她体贴细小,无微不至,有两天她疼的特厉害,他总揽着她用热水袋替她暖着肚子,等她沉沉睡去他才敢抽出酸痛的手臂,抱着她沉沉睡去,第二日上朝之时也轻手轻脚地不吵醒她,连衣袍都要去外面穿。 林杳杳觉得很满意,她觉得李卓洛真的对她好好! 他以前那么暴躁,那么一点就炸的一个人,现在对她却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以前她虽然活得也不错,但总是担心自己以后的命运,可现在在他身边她却觉得十分踏实...这种有靠山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自从他们在一起后,他从来没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而且上周她来了月事不要他碰她,他真的乖乖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她,还吩咐御膳房调理她每日的膳食,让御医随时在外候着生怕她哪儿难受了。 虽说两个人是说好了只是相处试试,但林杳杳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 哼,真讨厌,她以前不这么依赖人的!就连对玉奴对阿兄,都是虽亲近却有分寸,可跟李卓洛她却觉得越来越和他亲密无间,越来越不想和他分开,有时候见不到他,她就想他想的发慌! 可是她一照镜子,却越来越觉得事态不对... 她的脸怎么这么圆了。 林杳杳左捏捏右捏捏,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脸胖,她原本也算是一个眉眼明丽张扬的美人,可现在...倒像是一个满脸慈祥的福娃娃。 她气哼哼地坐在床榻上一早上没动,直到李卓洛下朝,立马迫不及待地朝她飞扑过来。 “杳杳不高兴?” 他离近了才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太好,立马小心地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谁惹我们家杳杳生气了?” “你看!”林杳杳拽起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都胖成什么样了!” “我觉得杳杳很好看啊,杳杳以前太瘦了,”李卓洛一脸认真地说,“你不管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看的,没人能跟你比。” “哼,你现在说的好听,等过两年我人老珠黄了你还是得厌恶我!”林杳杳依旧没有消气,“反正你身边青春靓丽的小娘子这么多,又不乏柳盈盈那种知冷知热的,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你看你,”李卓洛勾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明知道我不会,还故意说这来气我。”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林杳杳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而且我这样跟你出去,那些喜欢你的小娘子见了又得嘲笑我了,说我配不上你什么的...上次在码头见到你,还有那么多小娘子朝你砸花示爱呢...” “那又如何,”李卓洛眸色一冷,“没有人敢笑话你,我的杳杳是大周最尊贵的女子,若是谁敢那样,我立马就杀了他。” 林杳杳心中感动,主动朝他依偎过去:“你真爱我。” 李卓洛小心翼翼地揽过她,试探性地问:“不过你方才说等过两年你人老珠黄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咱们会有以后的?” “我...”林杳杳清了清喉咙,“你不要逮住一点不放好不好!我说认真的,我要减肥!” 李卓洛困惑地皱起眉头:“何为减肥?” “你不要管了,总之我不能这么胖下去了,我要重回颜值巅峰!”林杳杳这次很坚定,“对了,我都好久未见我阿兄和玉奴了,改日将他们约出来,我们去马场赛马吧?” 说到这里她有些羞惭,这段日子光顾着和李卓洛腻歪,都忘了她还有个老哥和好朋友了... 李卓洛有点不爽,但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好,听你的。” “还有...”林杳杳有点脸红,“在玉奴面前,咱们不要这么亲近,会伤害到他的...” 她知道谢梦槐喜欢她,虽她不能回赠给他想要的东西,但绝不能肆无忌惮地去伤害他,若是被他看到她和李卓洛这么亲近,心里面估计会难受的,虽然他表面上什么也不会说。 但就这样才更让人心疼呐。 李卓洛不太高兴,他本来就等着前去那个讨厌的谢梦槐面前秀恩爱的,结果杳杳还不要他这样做...算了算了,只要她开心便好,他委屈一点不算什么的。 谁叫他是疼爱媳妇的好男人呢。 “明日吧,正好这几日比较清闲,就将你阿兄和谢梦槐邀进宫来好好相聚一番,还要带你弟弟林辞来吗?” “带来也行,”林杳杳想了想,“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竹奴了。” “嗯,你明日也不用起的太早,我来叫你再去即可。这样吧,你也好久没出宫了,不如我们去城外静谭寺附近玩玩吧,听说那儿的桃花都开了。” 林杳杳当然也想出宫,只是她知晓李卓洛身份敏感,又怎能容的着她随心所欲的任性,所以她即使在宫里憋得发慌也很少要求李卓洛什么,虽说李卓洛很宠她,但她也是个懂事体贴的好女票好不好! “算了吧,”林杳杳很心动,但还是忍痛拒绝了,“太危险了,外面什么人都有,还是在有随从保护的地方好些...” “杳杳。”他打断她,温言握住她的手,“若我连最基本自由和快乐都没法给你,让你过的还不如寻常女子一般随心所欲,那我也就没资格跟你在一起。我希望你永远别把我当成帝王,当成需要保护的对象,我愿为你忍受一切,也愿为你将自己置身于任何危险之中,只要你能开心。” “不许胡说!”林杳杳捂住他的嘴,“你要好好的,要一直好好的知道吗。” “嗯。” 李卓洛甜甜一笑,伸出舌头在她手心里舔了一下,林杳杳被他舔的手心一痒,慌忙红着脸将手缩了回来嘀咕说。 “又这样,你是狗吗...” 她没注意到李卓洛脸色悄然一变,等她看过去时他已神色如常,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乖。” * 林杳杳他们去静谭寺那日是个晴天。 草长莺飞,杏雨梨云,整座宫城都浸泡在烂漫无比的春日里。李卓洛为林杳杳挑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林杳杳兴冲冲地与李卓洛一道并骑出宫,看到等候在宫门的玉奴和阿兄兴奋地朝他们挥舞起了双臂。 可当她看到站在后面的人时,脸色的笑意骤然慢慢退散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琇莹:把狗骗进来再杀吗??? ☆、卜卦 柳舒玄, 他怎么也来了? 林杳杳扭头看向李卓洛,李卓洛今日穿了黑色胡装, 那衣裳玄色料底刺着暗色烫金花纹, 将他本就俊美深邃相貌衬的更加英姿逼人, 他一直面无表情地骑在高头大马上, 看见林杳杳转过头来才温和地笑了笑,朝林杳杳耸耸肩低声说。 “可不是我叫他来的。” 印象中的男主文筹武略, 样样精通,可没像现在这般黏人呐...林杳杳哼了一声,发现男主看向她的眼神也很不善, 柳舒玄还不待她说话就上前一步,在李卓洛身前跪下道。 “圣人今日与外臣出行, 定要跟随着臣才能放心。” “哼, 柳舒玄,我看你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林杳杳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柳舒玄, “今日是我们私人相聚, 你一个外人跟着做什么。” “在圣人面前,无公无私, 若是日后都这般没用规矩的上行下效, 这朝纲岂不乱了套。”柳舒玄丝毫不为所动,直视着林杳杳冷冷说道,“希望娘子能为圣人多考虑考虑。” “柳舒玄,你回去吧。” 李卓洛怕林杳杳不高兴, 冷冷地打断柳舒玄。 “朕没叫你来。” 柳舒玄抿紧嘴唇,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林杳杳心中一动,李卓洛为人冷漠,朝臣对他都畏惧多过臣服,他在原书中的知心好友也就一个柳舒玄... 谢梦槐和林效在柳舒玄眼里无异于叛党妖孽,都与李卓洛有些血海深仇,也无怪乎柳舒玄能这般防着。 李卓洛事事迁就她,她却真的有点太不为他考虑着想了,阿兄和玉奴都是她信得过的人,但却很难保证他们不怨李卓洛,她太兴奋了,再加上与亲人长久以来那种自然而然的信任,竟然都忘了考虑李卓洛心中的想法。 她真不是个合格的好女票呐... 林杳杳满心愧疚,抬手拦住李卓洛:“就让柳郎君跟着吧,人多热闹,热闹...” 李卓洛在马上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杳杳可是对他有好感才叫他跟着?” “没有,”林杳杳一脸严肃,“我可提醒你,吃醋也要分时间场合,你这样不行。” “嗯。”他老老实实地缩回脑袋,一脸老实相地点了点头,“我晓得了,那就让他跟着。” 林杳杳点点头,柳舒玄跨上他牵着的那匹不起眼的灰马跟在后面,林杳杳突然觉得男主这个样子有点心塞,在书中男主可是意气风发,谁都不放在眼里日天日地日空气的,如今这个样子... 林杳杳与谢梦槐和林效打过招呼,突然策马来到了柳舒玄身边,柳舒玄满眼警惕地抬眼看向她。 柳舒玄生得眉清目朗,正气浩然,若是单看这张脸确实具有欺瞒性,林杳杳很好脾气地忽略了他眼中的警惕,抱拳对着柳舒玄客气道:“方才是我不懂事,得罪柳郎君了。” 柳舒玄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林杳杳暗道柳舒玄这人警惕心重,但这对臣子来说确实是很好的素质,古代为官最重要之一就是要守口如瓶,若是什么都写在脸上或是什么都藏不住,她才不放心这样的人在她家洛洛身边呢! “柳郎君,方才是我思虑不周,林效郎君虽是我兄长,但我会分清兄长与圣人之间的关系,不会以权谋私替家人索要什么。而且柳郎君也知道,我与卫国公府关系并不甚好,若不然依照圣人对我的重视程度,卫国公府应该早就死灰复燃了。” “呵,娘子倒是自信,”柳舒玄有点嫌弃地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圣人是明君,又岂会被你三言两语所蛊惑?” “呵,”林杳杳一点不肯在嘴上服输,“郎君未免也太自信,方才圣人还因为怕我不开心,要赶郎君你走呢。” “你!”柳舒玄脸色涨红,神色之中颇有些不服气,“伶牙俐齿,妖女!” 林杳杳也不生气,她甚至觉得男主红着脸的小模样有点可爱,她很应景地拂了一下自己腮边的秀发,妩媚地冲柳舒玄送了个秋波。 “谢谢夸奖,我也知晓自己长得美,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庞。” “嘁。”柳舒玄不屑,很高傲地撇开脸,“圣人虽是明君,行事干脆磊落,可这看女人的眼光,真是不太好。” “可圣人就宠我,就不喜欢你那个温柔知礼的妹妹柳盈盈呢。”林杳杳继续在马上扭动着腰肢,做出一副祸国妖姬的样子,“柳郎君,你说你气不气,气不气,嗯?” “呵,放荡形骸,不知礼数,”柳舒玄又傲娇地冷哼了一声,“我那个妹妹...是我嫡母的女儿,我与她关系并不好,只是我嫡母透露出了这个意思,我还没与柳家撕破脸,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不过就算圣人看上了她,我也会尽力阻挠的,那个柳盈盈看着单纯无知,其实心机深沉,还不若你这种没脑子的。” 没想到男主还是个鉴婊大师!? 不容易呐不容易! 林杳杳真有些佩服男主了,等等... 没脑子?他是在骂她? 林杳杳立即心头火气,瞪向男主不满道:“你才没脑子!” “不过她那种小聪明也是后宅妇人使的小手段罢了,上不了什么台面,就像郑姝一样,虽然靠着阴私手段坐上了帝位,可净整些阴险狡诈的不干净东西,终究也会为百姓所不信服。像圣人这才是真龙天子,注定要经受万民敬仰的,你若想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从现在起就要规整好自己,站坐行止都要有相,这样才配做大周的国母。” 林杳杳没想到男主同她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其实男主说得对,先前的女帝虽然有手段却没有雄才伟略,她靠毒杀先帝,笼络亲信坐上帝位,最后却连一个体面的死法都没有。 男主嘴巴虽毒,说的却句句在理,还有男主是承认她日后的地位了? 林杳杳想到男主其实也很可怜,他是柳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直到很大都跟随生母住在小村落里无人认领,还好他自己争气,靠自己的能力高中榜首,光耀门槛,等他出息了柳家才承认他这个儿子。 当然男主小心眼的很,最后亲手将柳家一点点搞垮,他就是条长着毒牙的笑面虎,谁惹到他绝没有什么好下场,如今在这里跟自己说这么掏心窝子的话,还真是令杳杳没想到。 “咳咳,其实我和圣人不若郎君想的那样...” “你与圣人同吃同榻,行止亲近,这样还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样?”柳舒玄皱起眉头,“我不管娘子以前是怎样的,和多少个男子有牵扯,你既跟了圣人,就要一心一意好好对他,若是敢做出什么三心二意,水性杨花之事,便是侮辱我大周的颜面,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林杳杳狠狠打了个冷颤,她好端端地谈个恋爱,怎么就扯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看着男主那饱含阴戾的眼神,她还真有点儿怕了... “你如此对我说话,我这就去告诉李卓洛,让他狠狠罚你!” “不许直呼圣人名讳,”柳舒玄又皱起了眉,“圣人虽宠爱你,可一向是非分明,不会混淆朝堂与后宫之事,你莫要污蔑圣人。” 嘁,那是你没见过他在我面前做舔狗的样子,林杳杳不屑地在心中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柳郎君有何资格这般说我,你不也三妻四妾,一点都不专一吗?” “她们也不是真心待我的,各有所图,又何论专一,”柳舒玄神色冷冷的,这么骑在马上真若一个翩翩玉面郎,“其实我也不排斥你,你阿兄林效虽与我政见不合,但也是一个独立有主见之人,朝堂上如今正缺如此之人。而且,林效原先沦落那毒妇之手也非他所愿,世人多对此有微词,你阿兄心里其实很难受,你平日要多体谅他。” 她一直知晓柳舒玄厌恶阿兄,在原书中还亲手射杀了阿兄...没想到柳舒玄倒不似那些迂腐之人,倒是挺体谅阿兄的难处,林杳杳对柳舒玄印象越加感观,柳舒玄一直是个大局为重的人,原书中阿兄为她叛乱,在柳舒玄眼中就是乱臣贼子,现在两个人虽还是谁也不睬谁,但看起来倒是相安无事了。 “但那个谢梦槐...”柳舒玄突然压低了声线,“不得不小心防着才是,那个人不简单。你知道为何这次你们去静谭寺我定要跟着吗?” “为何?” 看男主如此小心,林杳杳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静谭寺有一高僧,虽形状疯癫却深谙命格物理,我有事要请教他。”柳舒玄似乎满腹心事,紧锁的眉间染着轻易可见的忧愁,“我以前学过一些卜卦之术,竟算出圣人今年会有血光之灾,这虽是为大不敬,却令我日夜担忧,我才疏学浅,今日要找那圣僧问上一问方才放心。” “你说什么!”林杳杳大惊,“他...他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情敌变姐妹??? 明天要跟基友面基了好激动! 这章评论有红包,希望和基友能顺利见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静谭寺 柳舒玄点点头, 神色凝重:“是,我之前推演星术命理, 圣人还君途坦荡, 龙腾九天, 哪知现在突然出了这般变故, 实在令我担忧...” 林杳杳心里却愈发地不安,她知道柳舒玄身为男主, 精通卦象物理,她曾匆匆扫略过原书,也知男主曾推演出不少大事, 如今既然他这么说了,就绝非空穴来风, 难道李卓洛真有危险? 柳舒玄说李卓洛原先君途坦荡, 是最近才隐隐透出不对来,那...难道是她的出现改变了李卓洛的命数? 李卓洛在原书中身为千古一帝,虽性情暴戾, 却亦有过不少丰功伟绩, 最好也是得以善终的,若真是她的出现改变了他原本的命数, 她该怎么办? “林杳杳。” 她脑子里正乱着, 突然听到李卓洛在她身后不满地唤了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李卓洛已策马追了上来,他冷着一张俊脸, 面上挂着满满的不满:“你们说什么呢?” 这只酸溜醋精... 林杳杳在心里暗自吐槽了一下,对他笑了笑说:“我与柳郎君相谈甚欢,发现柳郎君不论是见识还是想法,都独树一帜不同凡响呢。” 李卓洛的脸更黑了,语气阴恻恻的:“是吗?” 柳舒玄很识趣地避开了他们两个,将速度放缓在后面与她老哥林效寒暄了起来,林杳杳看这儿李卓洛不好看的脸色,突然又想起了柳舒玄方才的话... 他要有危险,他要有危险... 若真是如此,她该怎么办? “柳舒玄方才跟你说了什么?” 李卓洛也不傻,看着她强颜欢笑的面容就明白了事情不寻常,柳舒玄不是废话多的人,方才与林杳杳交谈了这么久,定是有什么大事。 林杳杳也没想着能瞒他:“柳舒玄确实与我说了一些事情,待过些日子我再告诉你。” 李卓洛也没追问,点了点头朝她暖暖地笑了笑:“好。” 他这一笑,简直将她的心都笑化了,她的洛洛,真是太乖了! 几人没多久就到了静谭寺,下了马林杳杳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她看着林效问道:“阿兄怎么没将九郎带来?” 林效一怔,不知怎么瞧了李卓洛一眼才回答林杳杳:“九郎脑子有些糊涂,我想着带来终是不便,于是便没带他。” 林杳杳一脸严肃:“阿兄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私底下又欺负九郎了!” “我何时欺负过九郎,”林效俏脸微微红,“杳杳,不要乱说。” “你以前就对九郎不理不睬的,如今没我在你们身边,你定是又欺负九郎了。”林杳杳叉着腰一点也不想放过林效,“要不你怎么没带他?” “我对天发誓真没欺负九郎,”林效有些无奈,“九郎那孩子现在可猖狂的很,每日我不在府里就上房揭瓦,我都快要管不住他了。” 林杳杳将信将疑:“改日我去看看他。” “杳杳你整日忙着跟圣人在一起,哪里还顾得上我们。”林效有些酸溜溜的,“上次阿兄想见你都没能见到呢。” “什么时候?” 林杳杳一头雾水,可还没等她细问李卓洛就从背后揽住她,轻咳一声道:“杳杳,上山吧。” 静谭寺建在静谭山上,从开朝以来静谭衫便漫山遍野的桃树,一到春日里粉霞蒸蔚,烂漫无比。 上山的路砌成了阶阶青石长阶,上山下山的人群纷纷众众,看起来都穿着不菲,有的神色中藏着喜色,有的却满面愁容。 不论在哪,都有人欢喜有人愁,不知这些人来这里求的又是什么,不知他们是否能走出自己的魔障。 林杳杳正走着路,突然一男子肩膀一歪朝她撞了过来,她上山那男子正下山,男子走路大大咧咧,猛地撞在了她肩膀上,林杳杳痛咛一声跌倒在地,还好李卓洛及时拽住她才没顺着台阶滚落下去。 林杳杳揉着肩膀拽着李卓洛的手起来,看见那撞到她的男子生得面色蜡黄,叼着根稻草正斜睨着她。 林杳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那男子似乎很有兴趣,伸手就要来拽她的肩膀:“小娘子生得不错啊,不知来这静谭寺是求什么?” 李卓洛猛地攥住男子的手臂,双目怒视着他。 “你干什么?这谁?你妹妹?”男子嗤笑,“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拦我?” 李卓洛手下猛地用力,只听“咯吱”一声脆响,那男子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李卓洛松开手,一点也没迟疑地直接照着他的胸口一脚踹了上去,男子的身子伴随着惨叫,咕噜噜地顺着青石台阶旁的山路上就滚了下去,好一会儿他们都能听到他延绵不断的惨叫声。 林杳杳揉着肩膀,挽住李卓洛的手臂看向那渐渐消失的小蓝点,柳舒玄却轻轻皱眉,低声道:“那...似乎是黄太傅家的郎君。” 李卓洛面无表情地朝下看了一眼:“那老东西,教子还真是无方。” “黄太傅在朝廷里一直是个闲散之辈,可是却有些不小的影响力,他儿子持强凌弱,欺男霸女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毒瘤难拔,先前郑姝在位时都只敢怀柔不敢硬拔,”柳舒玄看起来忧心忡忡,“圣人如此...” “朕动一个那种东西,还需要三思四想?”李卓洛皱起眉头,“没什么好说的,上山吧。” 林杳杳觉得自己真是个祸害,好好走着路都能跟那种玩意撞上,这不又给李卓洛惹麻烦了,她面上闷闷不乐,李卓洛立马觉察到了她的情绪,握住她的小手安抚她说。 “不关你的事,那个黄齐见到个好看小娘子就要故意调戏,你别多想。” 林杳杳点点头,她当然也知是黄齐自己撞上来的,不关她什么事,只是觉得今日出行不顺,平白无故地撞上这种事,还有柳舒玄说的关于李卓洛命数不幸之事... “是啊杳杳,别再想了,”林效也来安慰,递给林杳杳一条雪白的绢帕问,“你累了吧?要不要歇歇再赶路?” “不用了。” 林杳杳其实早就出了汗,但不能在他们面前露怯,尤其是男主面前! “杳杳打小身子就不太好,”林效看向李卓洛,“她小时候就不喜这种做这种耗费体力的事情,望圣人体谅一下她。” 林杳杳有点心酸,老哥这样像极了要嫁妹妹,害怕别人欺负妹妹的老家长,虽然她并未与阿兄言明,但在他心里早已认定了她会跟李卓洛在一起,所以现在也事事迁就顺从,不敢有忤逆之举。 林杳杳突然觉得阿兄最近神色黯淡了许多,想当初她刚穿过来的时候阿兄还是个一脸阳光,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少年郎,如今...如今阿兄也才不过二十四五岁,但好像就历经千帆,眼里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生气。 她有些心疼地突然扯了扯阿兄的衣角,林效对她一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说话。 “你放心,”李卓洛有些不自然地看向林效,“你的这些顾虑都不必有,杳杳她,是我的命,我本就是顺她而生的,什么我都愿意去迁就她。” 林杳杳有点脸红,李卓洛却突然倾身抱起了她,他的动作猝然迅速,林杳杳还不待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她慌乱间揽住他的脖子,抬头看着从山上下来络绎不绝的人群小声说:“在外面,还是算了...” “没有什么算了,”李卓洛勾起唇角,“杳杳,以后你可只能嫁我了。” 他说罢便迈开长腿继续朝山上走,看也没看落在后面的几人一眼,谢梦槐方才一直缄默未语,此时瞧见这一幕眼底又是一暗,他突然记起了自己很久以前就想对她说的话。 杳杳,以后会有夫君抱你的。 那人身姿笔挺,高傲冷漠,他是坐拥天下至高无上的帝王。 谢梦槐神色恍惚地低头,突然又想到了自己残破的身体。 “今日圣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你妹妹,又将黄齐踹下去,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后面肯定要生出事端。” 柳舒玄又主动对林效说起了话。 “呵,这还是我妹妹的错了吗?还有黄齐那厮,就算圣人不踹他,我也会踹的,”林效一脸高傲,“你以为,我们林家的娘子,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以后不准再说我妹妹不好,听着了没有?” “林效,你果然还跟之前一样性子怪,一身的臭毛病。”柳舒玄脸色微怒,“身为臣子,一点也不知为圣人排忧解难,每日就知...” “行了,”林效打了个哈欠,“整日满嘴道理,你烦不烦,你没有妹妹,自然不知有妹妹的好处。” 柳舒玄还没来得及回击,林效迈开长腿就走,柳舒玄忙追上去继续与他理论。 只余谢梦槐一人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一级一上的背影。 这像极了此时的处境,所有人都越走越高,只有他,徒留原地,遍身沐于黑暗。 他脑子里突然浮过谢家旧仆与他说过的话。 身为谢家儿郎,永远都不能折弯腰肢,永远都要顶天立地,都不能放弃希望,不论跌入何种泥潭,都要做出一番大事业。 如此,才不愧为谢家人。 谢家的野心和欲望一直都没消散,只是这一代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残破之人,本来他也应该全力以赴,完成谢家遗志,不让谢家的牌匾坠折在他手里。 可是,他此生的愿望,不知何时就变成了了。 想陪在一人身旁,春树暖阳,白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面基成功了好开心!!! (*^▽^*) ☆、预言 只是这一切都注定只是遥远的奢望。 人若是, 不会贪心,不会奢求就好了啊。 * 李卓洛陪林杳杳进寺参拜, 他们就如同这世间的寻常夫妻一样, 和无数对世俗男女一样拜佛上香, 求了心愿, 此时方才李卓洛打黄齐的事情被不少人看见了,他们看向他的眼神里或害怕, 或敬畏,一路上都有不少人围着他们看。 林杳杳心想她家洛洛果然不同寻常,不论走在何处都万众瞩目。 她突然想到他平日里就是这样, 在各种不知深浅的目光下坐在龙椅之上,与各种心思算计揣摩斗争着, 他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注视, 来自朝臣的注视,来自百姓的注视,来自...天下的注视。 “看那位郎君, 方才打了长安恶霸黄齐, 真真是一个少年英杰呢...” “还长这么英俊,天哪, 就像话本子里的那些少年侠客...” “什么少年侠客, 你看他衣着富贵,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郎君呢...可惜身边已经有一个了,蒙着脸也看不清楚面貌,那个子真是矮啊, 也不知这郎君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林杳杳的脸立马黑了下来,果然,她就不该觉得他辛苦! 这只花蝴蝶! 李卓洛自然也听到了,他握紧林杳杳的手,朝那群窃窃私语的小娘子冷冷瞪上了一眼。 小娘子被他眸子里的寒意吓到,立马禁声不语,一个个缩着脖子像一只只鹌鹑。 林杳杳却觉得不能这么早就原谅他,她冷哼一声,很傲娇地继续撇着头不理他。 “杳杳。” “哼。” “杳杳,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问这个做什么。” “我方才看好多人都是来求子多福的,若是我和杳杳有一个孩子,一定也很可爱。” 李卓洛嘴角一弯,露出小小的虎牙,他这样子真是好看,英俊深邃中又多了丝少年人的甜意,只听背后“哐当”一声,竟有一个小娘子没抵住美色的诱惑,竟晕倒过去了。 林杳杳翻了个白眼,真没出息! 他们在静谭寺中磨蹭了许久,出去后见林效等人已经在寺外桃树下等着他们了,柳舒玄一脸沉色,看起来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林杳杳心里不由得更加担忧,想着一会得找个机会问问柳舒玄才是。 就在他们要走到林效等人身边时,突然斜刺里冲出一条灰色的人影,来回晃摆着挡住了林杳杳和李卓洛的去路,李卓洛将林杳杳护在身后,皱着眉头看向突然跳出的拦路虎。 只见面前的人穿着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衣裳,光着头胡须脏乱,看起来像是一位庙里的僧人,他眼睛因为笑得太过用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有好多皱纹,可以看出年纪并不轻了,僧人左摇右晃着脑袋,却像小孩子一样打量着李卓洛。 “这位郎君,你面容带煞,像是有血光之灾啊。” 柳舒玄一个箭步就走上前来,看着那僧人着急问道:“敢问大师可是...” 那僧人抬起头拦住柳舒玄,收起脸上的笑意做出一脸严肃的样子:“郎君不必多言,贫道只渡有缘人。” 李卓洛皱起眉,显然很不耐烦的样子:“麻烦大师让让。” 林杳杳看柳舒玄的样子却已经猜出,眼前这个大概就是柳舒玄说的疯僧,她忙拦住李卓洛,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僧人。 “大师,妾身是他的妻子,敢问大师,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僧人含笑捋着脏乱的胡子,上下打量着林杳杳:“小娘子说什么谎话,你们二人并未成婚,又怎称得上夫妻,莫说现在还未成亲,便是以后也成不了亲,若是你们执意在一起,一定会诱发什么不幸之事发生的。” 李卓洛脸色立马变了,上前一步提住那僧人的领口怒道:“妖言惑众,你不想活了吗!” 那僧人脸色平静,看向林杳杳的眼神中有一丝怜悯。 “将死之人,还在挣扎什么呢?你以为你能改变命数,躲避厄难,其实根本避无可避啊。” 林杳杳心里“咯噔”一响,原书中的林杳杳死于十七岁那样,今年的她到了冬天就满十七岁了,难道… “不祥之人,强行改命,终遭反噬,他本是真龙天子,但因为有你在身边,影响命格,可能会带给他灭顶之灾,若是为他好,还是早日与他分开吧,也不可再与他做亲近之事…” “闭嘴!你胡言乱语什么!”李卓洛一把推开那僧人,满面怒容,“若再胡说朕...我要了你的命!” “忠言逆耳...”那僧人一点都不生气,摇着头兀自叹气,“你若不听,迟早会...” 李卓洛忍无可忍,上前要动手,林杳杳忙拽住他,朝柳舒玄使了个眼色,柳舒玄会意,不知跟那僧人说了什么,好说歹说地将僧人拉了下去。 经过了这段插曲,几人心里到底是有点忐忑不安,李卓洛一路上也没说话,牵着林杳杳的手闷闷地回了宫。 林杳杳心里却乱的很,她想到那僧人的话就阵阵后怕,她当然知道她在原书中的命运,本以为端王死了她就可以高枕无忧,好好地赚钱谈恋爱了,可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一出? 难道她的命运真的是无法改变的么,她真的...必死无疑么? 那阿兄呢,阿兄是不是也是... 林杳杳直到沐浴之时,泡在玫瑰花瓣的浴桶里还心事重重,氤氲的热气将她熏得困乏疲倦,她心里却也安定不下来,想着那僧人满含怜悯的眼神就觉得害怕。 “杳杳。” 突然屏风外传来李卓洛的声音,他以往从来不主动过来,林杳杳心中一慌,还没来得及应答,就见他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杳杳,你已经...泡了好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直在和基友玩,没时间码字,所以更的少,(*  ̄3)(ε ̄ *) ☆、白头 林杳杳双手环胸, 心头紧张地看向李卓洛:“你,你干什么…” 李卓洛神色不自然地将目光从她身上转开, 用手轻触了一下下巴咳了一声说:“我见你老是不出来,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 ”林杳杳脸红, “你出去吧,我这便出去。” “那疯僧的话, 你莫要信。”李卓洛也有点不好意思,“危言耸听,我从来不信那些的。” “嗯, ”林杳杳匆匆点头,“我不信…” 李卓洛却没等她说完, 就直接大步走了过来, 他拿起放在黄花梨木架上的绒毯,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就用绒毯裹着她从水里抱了出来,女子玉白无暇的身子上还残留着玫瑰花瓣, 两条雪白纤细的腿在外面露着, 透出一种欲说还休的诱惑来。 李卓洛骤然呼吸加重,薄毯没有裹紧, 从里面露出延绵不绝的缱绻玉色来, 他尽量目不斜视,脚下却因紧张,诚实地狠狠一滑,他恰好快走到了床榻旁, 这一滑登时将手里抱着的林杳杳甩了出去,林杳杳还没惊叫出来,就被李卓洛及时扭转了方向扔到了床榻上,她瞪大眼睛看向摔在地上狼狈爬起的李卓洛...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出这种糗事,揉了柔揉得生疼的胳膊觉得丢脸,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林杳杳身上...突然转不动了。 经过方才他那一摔,原本覆在她身上的薄毯摊了开来,露出里面□□雪白的玉肌,一片皑皑白雪上两颗红樱鲜艳欲滴,下面蜿蜒曲折,宛若秀峦,李卓洛眼睛顿时转不开了,以前他不是没见过,但那时心境不同,此时一见...突然觉得有些把持不住。 林杳杳后知后觉地护住自己的身子,神色有些羞恼地瞪向李卓洛:“你看什么呢!” 李卓洛却突然覆过身子,对准娇艳地红唇轻轻吻了上去,林杳杳猝不及防被他吻住,她身上还留着刚沐浴过后玫瑰花瓣的馥郁香气,这香气熏得她头脑发昏,昏头昏脑地被他攥住手腕一路吻了下去,她玉白的脚趾轻轻蜷缩起来,感觉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身上来回流连,直到那处传来传来不同寻常的热气,她才猛地反应过来,直起身子将他一把推开,而后快速用薄毯覆盖住自己的身体。 李卓洛被打断,一向冷峻的脸上泛起一种浅浅的晕红:“杳杳,我...” 林杳杳垂下头,不敢看他那双沾满□□的眼睛,咬住嘴唇摇摇头说:“你忘了那僧人说过的,咱们不可做亲密之事,不然...” “为什么要听他胡说八道!”李卓洛怒了,一把攥过她的手腕看向她,“难不成你真信?”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林杳杳心里难过,“我的确命数凄苦,今年大限将至,我以为能改变命运,但是...” “我是天子,若是连你都护不住那这位置做的有何意义,杳杳,”他盯视着她的眼睛,“你不信我?” “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林杳杳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不论你信不信,我早在很久之前就得知了自己的命运,我一直在努力,但现在想想,既定之事,哪有这么容易改变了的?” “我说能改变了,那便能改变的了,”李卓洛看着她,“并非我狂妄,我也知生死有命,但跟你在一起的那日起,我就决定了用命来护你,所以,你绝不可能在我前面离开。” 林杳杳心乱如麻,看着少年坚定清澈的眼神,她心中却越来越难过,若命运真的无法改变,那她也不愿拖累他...他本该拥有最辉煌灿烂的人生,不能因她而出什么意外。 “我这一会思绪乱的很,我们还是先别做亲密之事了。”林杳杳低着头,“我累了,想休息。” 要搁在他以往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现在他只是穿好自己刚才扯落的衣衫,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洗漱歇下,宫灯被吹灭,林杳杳能感到身边的他有些不高兴,但她心乱如麻,也提不起什么心思去安慰他,看着窗外冰冷的月色独自想着自己的心思...想着想着,她就疲惫地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一支利箭朝她破空射来,她放大的瞳孔中倒映着利箭锋利的冷光,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冲出来猛地抱住她,利箭猛地捅穿了他的身体,她亲眼看着他胸口刺出来一截锋利的染血箭头。 那张脸冷峻熟悉,滑倒在她怀里却还在尽力对她笑,他染血的手捧起她玉白玲珑的小脸,扯开的唇角下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不疼的,一点都不疼的,你不要哭...” “不要哭啊杳杳...” 他唇角溢血,看起来更为邪异俊美,她搂着他的身子泣不成声,周围乱军穿梭,那一声声喊叫厮杀将她重重包围,可她眼里只有他,他脸色渐渐苍白,却还在一声声地温柔安慰她。 “不疼啊杳杳...” 她看见梦中的那个她穿着华丽的宫装,一张小脸虽然依旧柔滑细嫩,吹弹可破,可明显比现在大上了许多...眼前的宫殿渐渐消失,史官御笔,慢慢在书页上落下沉重的墨笔。 光熙五年,周景帝为了保护皇后林氏中箭身亡,享年二十七岁。 民间的话本子上也对此议论纷纷,先前周景帝为了林氏后宫虚设,就曾因不娶黄太傅的女儿得罪了黄太傅,闹得君臣心不和,而林氏又一连数年无所出,周景帝已被上奏劝谏数年之久,却因林氏善嫉一直不肯纳妃,而此时周景帝又因林氏而死。 终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 林杳杳无声无息地睁开眼睛,两行冰凉的泪顺着脸颊滑落狭隘,这两行泪在她眼里蓄了好久,此时终于无声无息地滑落了下来。 身边立马传来一个喑哑的男音。 “怎么了?” 林杳杳静静转头,见李卓洛并没有睡,坐在床侧借着昏幽的月光看奏折,他雪白的中衣领敞开,看起来极其疲惫地倚靠在黄花梨桌案前,乌发软垂没了白日的威严冷肃,林杳杳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梦中那个血流不止的他,她后怕地坐起来,突然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咳...” 李卓洛没想到她这么主动,一时心慌慌乱乱的宛若小鹿乱撞,她鲜少对自己主动,更别说他们才刚刚争吵过,她身上没穿衣裳,诱人的胴体就这么隔着一层软薄的布料诱惑着他,李卓洛揽住她光裸的玉背,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 “杳杳,你...” “我方才做了一个梦。” 林杳杳抬起头看向他,玉白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清晰的泪痕。 “梦见你死了。” 李卓洛手中的御笔猛地掉在地上,他愣愣看着她,没有责怪她的忤逆不敬,就这么忘了反应地盯视着她,似乎在揣测她话里的意思。 “你之前恨我,恼我,是不是曾想将我囚禁,关进笼子里,穿透肩胛骨,再关进笼子里...”林杳杳闭上眼睛,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后来我们之前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你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但你原先这样想过对不对...” 她的梦是随着时间地变化改变着预测什么,先前李卓洛恨她想要折辱她,所以她梦见了她日后地下场...后来他们之间没能走到那一步,但她却又将新的死亡带给了他。 有的事情大概真的避无可避,无数人的命运因她而改变,是她来搅乱了这个时代,搅乱了无数人原本应有的命运,所以,她是祸根,注定了要遭受惩罚。 “我之前...之前是我太偏执了,杳杳,”他像小孩子一样低下头,“先前是我错了,我的确那样想过,但是...” “李卓洛,我害怕,”她轻轻依靠进他怀里,“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无助过,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逃得掉,我信你对我说过的话,你会一直尽力保护我,但我...受不起。” 他为她六宫虚设,为她挡住朝堂上沉重的压力,为她中箭而亡。 她却不能生孩子,不能为他分忧解难,甚至在他临死前还要他来安慰她。 她突然想到,他昨日在静谭寺对她说,若是他们能有一个孩子,一定很可爱。 她总觉得,这不该是他们的结局。 她在刚跟李卓洛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过会跟他走到最后。 可现在,她从来没这么想过要跟他一起白头到老。 她爱他。 “李卓洛,我爱你。” 李卓洛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表白,之前她连喜欢他的话都未曾说过,可她的第一次表白,竟如此炙热滚烫。 他的心在狂喜中重新颤栗起来,他紧紧抱住她,下巴小心地蹭着她的头顶声音轻轻的,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 “我也爱你。” “你说过什么都愿意为我做。”林杳杳闭上眼睛,贪恋着他怀中的温暖,“若我说,想跟你分开,不想继续走下去了,你同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毕业分手季,猜猜能不能分手成功哈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手心花已凋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极乐 她这句话像是骤然打破了宁静的夜色, 她看见李卓洛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冷却,搂着她的手也慢慢松开... 他隔着一段距离凝视着她, 林杳杳全身也宛若凝固, 一动也不动, 两人在窗外透进来的如水月色中对望了好久, 最后他轻启薄唇,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好。” 林杳杳宛若全身都失却了力气, 她忘却了羞耻,忘记了自己还赤.裸着身子,抬起一张皎洁如玉的小脸凝望着他, 默默地也没说话。 “若是以前的我,一定缠着你不放, 即使遍体鳞伤互相折磨也不愿意松开, 可杳杳,我现在长大了。” 他突然乖巧地对着她一笑,两颗小虎牙瞬间冲淡了脸上的冷峻, 将他的眉眼描绘出绵远深邃的明丽俊美来。 “我尊重你的决定, 因为我爱你,所以把自己的喜怒, 甚至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你。我不愿再去强迫你, 即使你伤我至深,即使你将我的心反复磋磨到不成样子,我也...爱你,愿意成全你。” “若你一定要离开我, ” 李卓洛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勉力的笑,那笑却看起来比哭都难看。 “我不会吵,也不会闹,只希望你有朝一日能记起我的好,能回来...看我一眼。” 林杳杳屏住呼吸,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她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为什么这么卑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他,强势暴躁,吃不得一丁点亏,她当初不过扯他衣裳作秀给旁人看,他狠狠一口上去,将她的肩膀咬的血肉模糊。 即使知道要受罚,即使知道阿兄不会善罢甘休,以他的性子,还是吃不得一点亏。 他以前是一个多么张扬猖狂的小少年,就算在再不堪的环境下也不曾折弯了自己的铮铮铁骨,可是现在他居然这么卑微,像一个唯恐被抛弃,唯恐她再也不出现的小孩子一般,以最卑怯的口吻说着最言不由衷的话。 “因为...我爱你啊。” “不管你在哪儿,我的心都在你身上,若你跟我在一起真的担惊受怕,真的不快乐...我愿意放你走,尊重你选的路。” “但杳杳,”他咬着自己苍白的唇瓣,“你不要...忘了我啊。” 他话音刚落,身子就被她猛地扑倒,他惊愕地看着她,她的软唇却如雨点般胡乱亲在他脸颊上,她猛地扯开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中衣,他一把扯住自己的衣裳,脸上的难过还未来得及收起,满脸纠结小心地看向她。 “杳杳,你...” “管他什么命,管他会死会活,若你不怕,我为何要怕,老娘今生,就只想这么疯狂这么不顾后果一次。” 林杳杳豪迈地扯落他的衣襟,却被他紧紧攥着怎么也不放手,林杳杳一脸羞恼地瞪向他:“你以前不是说,想要吗...” “你是不是等和我做完这件事就走了,”他揪紧自己衣襟,活像个怕被贼人非礼的小娘子,“那能不能,晚几天再做,我舍不得你...” “不,”她用手指绕着他的软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紧张的俊脸,像是故意调戏一般,突然用手指勾住他的下巴,“一次怎么能够,我想每日都和你...做。” 他还是不放心,宛若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孩子一般紧紧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那你还走不走?” “看你表现喽。”她继续用手指挑绕着他的下巴,“若你伺候的好,说不定我就不走了。”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扑倒在了床榻上,少年朝她倾身吻来,眼里全是滚烫的热灼。 “这可是你说的。” 半夜微凉,绣鸾凤和鸣的锦绣玉帐里却飘出浓浓的春意,月色落了满罗帐,一室浅醉,满堂芬芳,极乐昭昭。 … 第二日,李卓洛下朝回来,林杳杳还缩在被褥里睡觉,凌乱的被褥里伸出来一只玉白细巧的小脚,被中人极其不雅观地四脚朝天躺着,一张小脸上泛着深色的潮红,乌发也揉的散乱,漫了折枝花金凤满锦被。 李卓洛俯下身,将那只小脚温柔地拾进被褥里去,林杳杳却醒了,有些闷热地将被子一蹬,露出大片雪白的玉肌来,李卓洛坐下来轻轻拍着她蜿蜒有致的玉腰:“醒了?” “困…”林杳杳推了他一把,“你别烦我…” 李卓洛却有点忐忑,不安地坐在床边又拍了拍她的屁股:“杳杳…” “说了别烦我!” 林杳杳又使劲推了她一把,顶着一头乱发猛地坐起身子,玉体上全是斑驳的痕迹,她这坐的猛了又牵连到了身下的疼痛,不由得发出“嘶”的一声冷哼。 “怎么了!”李卓洛满脸紧张,“杳杳,你昨夜…舒服吗?” “不舒服!” 林杳杳猛地记起了昨夜不好的记忆,她果然还是把这事想的太美好了,呜呜呜没想到他这么猛折腾人…她真的要被他折腾死了,现在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像被卡车轧过一样… “我再也不想做了,”她躺下来,用被子蒙住脑袋,“你欺负人…” “我…”他不自然地咽了一下口水,“我还挺舒服的…” 林杳杳满脸羞红,她果然还是太低估他了,一连素了快二十年的男人果然惹不起,她本来以为自己能轻松自如地驾驭他,谁知到了床上就不是她的主场了。 “反正我以后不要和你做了,太疼了呜呜呜…”林杳杳现在还浑身酸痛,报复似的倚靠在他怀里捶打他的胸口,“你以前还觉得我放荡,既然这样你去找别人做这种事好了,我才不愿意跟你做…”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他今天出奇地好说话,温柔地揽过她任她捶打,“宝宝,都是我不会说话,我们杳杳是这世上最纯洁最美丽的小仙女儿。” “哼。”林杳杳还是有些气恼,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他,“你把衣裳脱了。” 他瞪圆眼睛看向她,又咽了一下口水:“杳杳,这青天白日的…” “你想哪去了,”林杳杳一脸严肃,“那么疼,我才不和你做那种事,你脱了衣裳,我有事情问你。” “脱了衣裳不做那种事做什么?”李卓洛一脸困惑,“杳杳,我…” 这个精虫上脑的家伙!林杳杳将脸板的更冷,对待他就不能太温柔了! “让你脱你就脱,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哦。” 李卓洛乖乖站起来,慢慢褪下身上的衣袍,露出赤.裸精瘦的上身,他还要继续解下半身的衣服,林杳杳轻咳一声阻拦了他:“行了行了,可以了。” “哦…” 李卓洛似乎有点失望,将手乖乖放下来,站在那里宛如罚站的小学生一样看着林杳杳,林杳杳对他招招手他就走了过来,裸着上半身的他看起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林杳杳重重吞咽了一口口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满脸端肃:“转过身来。” 李卓洛听话地转过身,林杳杳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来,看着他满背疮痍的伤痕,她心疼地一条条捋过那些伤痕,她早就发现了他不愿朝她袒露后背,这伤痕就像是他最不愿示人的隐秘沉痛,深深埋藏在过去的隐伤。 她声音里带上隐隐的心疼:“还…疼吗?” 他也沉默了一瞬:“早就不疼了。” “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她慢慢抚过他背上的伤疤,“我…不是给过你药吗,你是不是没好好上药…” 他猛地回身攥住她的手腕:“没事了,都过去了。”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如果知道你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一定不舍得打你。”她从背后搂住他,“我那时…因为一些原因才打你,并不是想欺负你,以后我会补偿你的,行不行?” “都过去了,”他有些别扭地捂住后背,“太丑了,不要看了…” “你到底…为什么没好好上药?”林杳杳又问他,“是不是因为太恨我了?” 他有点惊讶地朝她看过来,随后又低下了头:“你不记得了吗。” 林杳杳一头雾水,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他后来那么恨她,难道还发生过哪些她不知道的事? “我应该记得什么。” “你将我关进狗笼里了一个多月,身上的伤口都发臭发烂了,后来也医治不好了...”李卓洛说起来还有些艰涩,“不过我不怪你了,我知道你只是想戏弄我...不是真心的...” “不是想戏弄你,”林杳杳突然平静了下来,“我没做过。” 李卓洛扭头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从未将你关进狗笼子里过,阿兄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我早该想到的...” 林杳杳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她梦见他将她锁笼子里,他这个人惯向以牙还牙,当初阿兄说要敲碎他的牙,所以他在梦里也敲碎了她的满口牙齿,他以为她将他锁到了笼子里,所以以后也同等地回报给了她。 还好他没有走向那么偏执的一步,还好...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我要去查出来,到底是谁这样做的,”林杳杳平静地看向他,“你误会我事小,但我无法忍受,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这般欺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  圆房辣! 杳杳:我的人只有我可以欺负! ☆、秘密 李卓洛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困扰折磨了他多年的魔障居然都是假的... 他既震惊又愧疚,想起之前他将她幽禁, 那般侮辱于她他就自责心痛, 他甚至感觉自己都没有脸面见她, 林杳杳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轻声说:“你之前恨我,不信我, 这样误会我很正常,再说我确实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李卓洛, 以后,我们都对彼此好一点, 就当抵了这么多年的误会了, 好吗?” “嗯...”李卓洛点点头,“杳杳,你现在冷吗?” “啊?”林杳杳不明所以。 “你一直...没穿衣裳。”李卓洛偷偷瞅着她, “你之前, 不是一直怕冷吗?” “噢...”林杳杳后知后觉地低头,经过了与他行的癫狂之事, 她突然觉得赤身裸体也没什么了, 她脸有点红,不自信地看向自己的身子,“你觉得,我好看吗?” “嗯...好看, ”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看到你我就...我一直在强忍着。” “可你没见过别的小娘子,若是你看过她们的,说不定就不会觉得我好看了。”林杳杳还是有些自卑,“你是九五至尊,以后身边围上来的女人千千万万,这世间的事情变幻无常,若是有一日你不爱我了,那就告诉我,我会安安静静地离开的...” “你怎么突然这么感伤?”李卓洛觉得好笑,“我是那样的人吗?” 因为,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林杳杳没将这句话说出来,又瞅了他一眼:“总之,你记住就好了...而且,我好像不能生孩子,虽然你是皇帝,但我也不会允许你纳别的女人!若是你因无子嫌弃我,那我们就先分开,好聚好散,总之我不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李卓洛看着她,轻轻皱起剑眉:“为何你不能生孩子?” 林杳杳垂下头:“我能预测到很多事情,总之就是不能...我知道我的要求过分了些,所以若有一日你后悔了,我们好聚好散,谁也别为难谁。” “你怕什么,我又不喜欢孩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那次我将你关进牢狱,落下了寒症,才不能怀孩子的?” “不是吧,我本来就身子不好...你上回不还说你想要孩子,上次在静谭寺...你还羡慕人家来着...”林杳杳酸溜溜的,“你不用为了哄我口是心非...” “我那是为了讨好你,我以为你你喜欢小孩子,”李卓洛的表情一点都不似作伪,“杳杳,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已经开心到不知所措,觉得这世上最好的我都已经拥有了,至于别的...也都无所谓了,真的。” 林杳杳心里一暖:“可是那些大臣们不会放过你的,身为君王,怎能没有子嗣。” “那还不容易,随便抱一个说是我们生的不就得了。” 李卓洛一脸无所谓。 林杳杳顿时无语,若是李家的先祖先辈知道他这个样子,怕是要被他气得从地底下重新爬出来吧,和她相比,倒看起来李卓洛更像是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 “再说女子生子风险过大,我也不愿让我的杳杳,去受那个苦。行了,你就莫要想了,既然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以后的一切都交给我。” 李卓洛抱紧她,眼神坚定。 “我不会再叫你吃一点苦。” * 虽然李卓洛这么说了,但林杳杳还是瞒着他为他们的未来去努力了。 她先是去了幽禁卫国公府人的地方,得知了当年将李卓洛关进狗笼子里是林晼晼的栽赃陷害,林晼晼经过一年多的摧残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看见林杳杳就用手扒着铁栏大骂她贱人淫.妇。 林杳杳面无表情地吩咐身后跟来的侍卫,将林晼晼的牙齿敲碎,她冷静地看着这血腥残暴的画面,虽然胃里直冒恶心,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既然决定了跟他在一起,那她首先就要强大自己的心理,做能与他比肩而立之人。 而后林杳杳又吩咐人将林晼晼关进了铁笼里,林晼晼刚被敲碎牙齿疼晕过去,现在又被如畜生一般关进铁笼子里,林晼晼羞愤欲死,当即便要撞柱自尽,但林杳杳却让人阻拦住她,将她整具身子都禁锢在铁笼上,被迫失去行动的自由。 “你当年怎么对的李卓洛,如今我就怎么对你,”林杳杳看着林晼晼欲要杀人的眼瞳,平静地说,“你们早该死了,他是顾全我的面子留了你们的狗命,如今还敢骂我,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我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当初你关了他多久,现在我就关你多久。不会有人来救你,若是谁敢在这时候护着你,就是明目张胆地跟我作对。” “你这个小娼.妇,贱蹄子,和你娘一样的浪.荡东西,”那边景氏却破口大骂,“你敢这样折磨我女儿,你这个下贱货色!” 这次不待林杳杳吩咐,琇莹就一脸严肃地看向狱卒:“公开辱骂贵人,你们还不过去掌嘴!” 狱卒不敢迟疑,当即狠狠几巴掌落在了景氏脸上,景氏这次大概看到女儿受了欺负,今日越发地勇猛,即使脸颊高高肿起依旧指着林杳杳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贱.妇,和你娘一样的下贱玩意,你娘当初就和野男人搞生下了一个小孽种,没想到你跟你娘一样也是个勾引男人的贱货!” 林杳杳脸色一沉,突然走到景氏跟前居高临下地问:“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景氏笑得愈发猖狂,“其实你阿耶原先是喜欢过王霜华的,他确实是看中她的家世才娶的她,可这个浪荡鬼混的男人,见王霜华长得美艳,知书达理,居然动心了,只是他不肯表达出来,明面上依旧拼命苛责你阿娘,我心里恨...就不断鼓吹着他纳妾,你阿娘看不上这种三心二意的男人,就给他戴了绿帽哈哈哈哈哈还生下了林辞这个小贱种...” 林杳杳头脑里轰然炸开,一切突然就好像都有了解释,难怪林效不喜欢林辞,难怪林效谈起林辞都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原来林辞竟与他们同母异父... “你还不知道吧,”景氏眯起眼睛,一脸恶毒,“林吟渊知道王霜华给他戴了绿帽子,可他不敢声张,只敢偷偷摸摸地给王霜华下药,让林辞生出来就是个痴儿,可他没想到王霜华生这一胎元气大伤,竟不久后就体虚而亡。你看他表面上对我百般关心顺服依从,其实根本不叫我住进王霜华住过的屋子,他经常在醉后独自去王霜华的屋子里晃悠,他表现的很厌恶她,迫于家主之位才不得不娶她,其实他早就对她动了心...但他一直不敢承认,在王霜华死后对你们特别差,只是想自欺欺人罢了,可他也始终下不定决心毒死林辞那个小孽种,他这个人,就是个窝囊废,真可悲...” 景氏笑得越发凄凉癫狂,林杳杳静静听着这些陈年往事,她从穿过来就没了王氏这个阿娘,至于王氏以前做过什么,她不能很好地感同身受,反而能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待这件事,但景氏的话却让她有了一种拨开乌云见月亮的感觉。 难怪,难怪...这样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 她平静地看向状若疯癫的景氏,林吟渊没与景氏关押在一起,她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她亦不关心。 她看向景氏的眼神里有一种淡淡的怜悯,她转过身没再说什么,平静地看向狱卒。 “拔掉她的舌头。” 世间之事,皆有因有果,宛若花开花落,前尘往事,她已不再想追究。 她神色平静地朝外走去,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林杳杳自从穿过来以后,过得都是富贵盈门的豪绰日子,此时推开小小院落的木门,看着院子里木藤架上幼嫩的丝瓜秧,她仿若走进了另一个天地,这个地方,在错彩镂金,碧瓦朱甍的长安里显得格格不入。 走进去头顶是一大片长着嫩绿花苞的葡萄架,花苞顶端露出微小的白色花瓣,碧绿的叶子遮住了头顶阳光,给人带来一种春末夏初之时特有的清凉。 林杳杳恍惚地想,若她没有入宫,若她没跟李卓洛在一起,现在身处的,就正是她所向往的生活吧。 谢梦槐挽着雪白衣袖,闻声走了出来,他袖子挽起,露出一截如玉般修长的胳膊,他脸上的表情淡远冲和,眉间一点朱砂痣远若寒山,为他殊美的面容点上了几丝慈祥悲悯。 “杳杳?你怎么来了?” 他有些惊讶,嘴角却掩不住微微的笑意。 “有什么事叫我去宫里就好了,怎么还亲自来了,路途遥远,你累坏了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不用了,玉奴,”林杳杳满脸羞红,突然拉着谢梦槐衣袖将他扯了过来,“我有事儿想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阿洛;我要过上没羞没臊的性.福生活了吗! ☆、子嗣 谢梦槐放下衣袖, 神色平静温和地看向她:“你说。” “玉奴,我知晓你精通医术, 之前就曾多次为我调理身体, 那你可否能看出, 我有什么隐疾...” “隐疾?”谢梦槐有些好笑, “你是指什么?” “我...是不是不能有孕。”林杳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玉奴, 你实话告诉我,我承担得起。” 谢梦槐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勉力温柔扯了一下唇角, 温声说:“杳杳,你与李卓洛...”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林杳杳垂下头, 有些不好意思, “你也知道,他是帝王,又怎能没有子嗣, 虽然他说不在意, 可我总是...心里过意不去,就来问问你, 能不能有什么法子调理。” “噢...” 谢梦槐怔忪之下居然都忘了要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心痛的难以自抑,看着她, 竟忘了要说点什么来缓解此时的氛围。 不能爱,到底是种什么感受。 曾经那么向往自由,那么不喜被拘束的人,现在居然这么红着脸,问起了他这种私密之事,她终究还是被困住了,被困在了有那个人在的巍峨皇城里。 而他也被困住了,困在了写着她名字魔障里。 “杳杳,你先进来吧。”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言语,“我帮你看看。” “嗯...我知道不该来找你,可我也没什么别的信得过的人了...” 她抿紧下唇,若是她不能有孕之事传出去,一定会对李卓洛造成很□□烦,她不懂贤良淑德,也不懂如何去坐好那个高高的位置,但是她想尽自己所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尽自己所能...做好他的妻子。 “我知晓。” 谢梦槐带着她进了屋,屋里布置古朴,正堂的黄柏木平头案上摆放了一对憨态可掬的圆头娃娃,林杳杳觉得好玩,没想到玉奴也喜欢这样可爱的东西。 她拿起其中的一个女娃娃左看右看,觉得女娃娃脸上的红晕点的很可爱,她扭过头笑着问谢梦槐:“你这娃娃很好看啊,从哪里买的?” “...我不记得了。”谢梦槐温温一笑,“以前随手买的。” “嗯。”林杳杳应了一声,将娃娃放下,在案边坐下来,将手腕递给谢梦槐,“帮我瞧瞧吧。” 谢梦槐静静将手腕搭在她手腕上,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她本就体寒气虚,不易有孕,上回在牢狱受冻之后便更难有孕了,他平常开给她补身子的药一直在帮她暗中调理,只是她这样的久了,也不容易调理的过来,若想这两年有孕,确实不太容易。 谢梦槐仔细斟酌了一下,还是将实情告诉了她,林杳杳有些失望,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笑着说:“没关系,我也不急,我还这么年轻,也不想这么早有孩子。” “嗯。杳杳,会好起来的。”谢梦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杳杳,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林杳杳又红了脸,她最近和李卓洛在床事上倒是越来越和谐了,虽然李卓洛勇猛不减,但却比原先懂得体恤她了,虽然她一日日累的腰肢都快散架,但也从这种事中渐渐找到了快乐。 两人在彼此面前也越来越没了羞耻,原先他若要来见她还换身衣袍,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的一丝不苟,可现在他一回来就直接脱掉衣袍跟她亲热,就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穿的简单随意,就这么敞着衣裳让她上下其手,不过不论她怎么蹂.躏,他总是那么帅。 而她就更过分了,能睡在床上一整天不起,最近天气燥热,她连衣裳都懒得穿,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小碎花寝衣在殿里看书吃东西,因为知晓了自己不能有孕,她最近收罗了不少医书自己琢磨,只是这事不敢让李卓洛知道,虽然他表面上是个死直男,其实心思挺细的,很多她想不到的事情他都能想到。 “那便好。”谢梦槐柔柔一笑,“只要你过得好便好。” 听了他这句话,林杳杳心里突然有点难过,她握住谢梦槐的手看着他说:“不论我变成什么样的我,我们之间都不会变,人的这辈子会建立各种各样的关系,爱情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我知道,我也没怀疑过杳杳,我不舍得离开杳杳。” 谢梦槐笑了笑,隔着衣袖捏了捏她的手背。 “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 林杳杳突然意识到,今日她来了之后他喊她的都是“杳杳”,而不是以往的“七娘”,她愣了一会,收回手抬头看向谢梦槐:“玉奴...那个僧人说的话,你信吗?” 他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摇了摇头说:“事关你的不好之事,我都不信。” “你们果然都是向着我,”杳杳苦笑着摇摇头,“若是真的呢,虽然我很想无所顾虑地享受现在的欢乐,可还是忍不住去想日后的事情,或许,这就是人的贪念吧。” “我说了,杳杳你会没事的,”谢梦槐鲜少这么坚定,“你不要多想,我保证,你这一辈子都会平安无虞。” “但愿吧。” 林杳杳知道多想无益,可她还是忍不住为他们的以后担忧难过,为她,为李卓洛,虽然她现在在尽力改变日后的一切,努力求得一个与他的孩子,努力改变命运的轨迹... 她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改变什么,还是会越缠越乱,将一切弄得一团糟,她很忐忑,可根本无从述说,她只能说给谢梦槐听,她知道自己这样让他跟着一起担忧有点自私,可她自己...真的扛不下来。 她发现直到现在,她最信任的人依旧是谢梦槐,虽然她和李卓洛彼此交付了真心,虽然他们日夜相伴,但她还是最愿意无条件地去相信谢梦槐。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林杳杳在他这句话中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这时候她还不知道,他这句话所含的东西有多沉重。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他这辈子最厚重也最无可更改的承诺。 “玉奴,当初端王...是你杀的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当初你满身血污,说有事叫我和阿兄先走,其实你是去杀端王了对不对...”她有点底气不足,“我原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厉害,其实就算当初没有我,你也一定能收拾的了周云放,我当初觉得自己像个普度众生的神仙,想想还真是有点好笑呢...” “不,杳杳真是我的神仙。”他打断她,眼神却温柔坚定,“杳杳,是我杀了端王,为什么我瞒着你,你还愿意相信我?” “我既然相信了,还做什么去怀疑什么,这样的话,这相信来的还有什么意义。”林杳杳趴在案上对他一笑,“玉奴都是为了我啊,为了我去杀端王,为了我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我知道,你永远不会伤害我。” “他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不舒服,”谢梦槐眼神淡淡的,从莲花茶壶里替林杳杳倒了一杯茶,“都过去了,杳杳,以后不会再担惊受怕了。” 林杳杳惊异于他的心思细敏,她是害怕端王,但她觉得自己从未表现出来过,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或许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他就意识到了吧,但他还是乖乖跟她走了,即使那时候...她只是想利用他。 林杳杳心情有些复杂,她一点也不了解他的过去,但他的经历令她听起来就心中胆寒,可他依旧如同一朵被风雪打弯了腰肢仍然傲骨绽放的雪莲,还时常能带给她所料未及的惊喜与感动。 他身姿瘦弱,却能在重重包围上取端王性命;他曾流落宫廷满身泥埃,却才艺样样精通,温雅知书,惊才绝艳。 也许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真正了解他了吧。 林杳杳没待多大会就离开了谢梦槐的住处,谢梦槐目送着她远去,在她走后默默拿起了桌上那对憨态可掬的娃娃。 那女娃娃一脸福相,穿着云霏妆花上襦,金色下裙,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方才她没仔细看,若是细细去看,会发现这娃娃雕刻的极其精巧,眉毛头发丝丝清晰,眼睛炯炯有神,若是她仔细看... 或许能看出来这娃娃是她。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的衣裳,那日小娘子粉雕玉琢,身穿云霏妆花上襦,缕金挑线纱裙,肩披银纹绣百蝶披帛,双髻上簪着金丝攒珠花,颈间璎珞红珠,手腕戴玛瑙镶金手镯,看起来一副人间富贵花娇憨可爱的模样。 他又怎会看不出她是故意做戏给端王看,只是她那么可爱,那双眸子那么亮...他真的拒绝不了。 他又拿起旁边的那个男娃娃,男娃娃一身白衣,眉眼生生,端的是谢梦槐自己的模样,只是他却没敢往上雕那颗最为明显的眉间痣。 他怕别人瞧出来。 瞧出来他的痴心妄想,瞧出他的妄念。 喜欢她这件事,从来都是他心里敢想不敢说的,隐秘之痛。 * 林杳杳回去的时候李卓洛自己一个人闷头坐在案前,对着满桌琳琅锦绣的美味佳肴沉吟不语,林杳杳进门后朝他抛了个飞吻,他居然把头一扭,一脸傲娇地哼了一声。 ??? 半天不见,这小子长本事了? 都敢对她翻白眼,都敢对她视而不见了? 果然还是欠修理! 作者有话要说:  欠修理欠修理!(大声) 应该还有几章就完结了,冲!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封后 林杳杳大步走过去, 按住他的肩膀,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李卓洛!你这什么态度!” “呵, 你干什么去了, ”李卓洛一点也不屈服, 面上依旧冷冷的, “这么晚都不知道回来,玩疯了吧?” 小肚鸡肠的狗男人! 林杳杳从袖子里掏出她在集市上买的头花, 一脸慈祥地戴在了李卓洛头上,男子丰毅俊美,轮廓分明, 高束的发冠上却被林杳杳别上了花花绿绿的纱质花,林杳杳一脸严肃地看向李卓洛。 “尔等祸水, 竟敢打扮成这样子勾引朕!” 李卓洛不想理她, 翻了个白眼又转过脸去。 林杳杳伸手捏着他的脸颊,像揉团子一样两手来回磋磨着,一脸无辜地说:“还吃不吃饭了, 我饿了。” 李卓洛神色有些松动, 但一想到她不好好哄自己就心里来气,将头一转语气生硬地说:“你想吃什么, 自己去吃。” “我想吃你, 想要你喂给我。” 林杳杳索性没羞没臊,捧着他的俊脸瘪了瘪嘴。 “本来人家欢天喜地地买了只八宝酱鸭子回来与你一起吃,没想到回来之后你都不理我,唉...” “怎么又吃八宝酱鸭子?那么油, 上次吃了不舒服你都忘了?”李卓洛立马忘了自己还在闹脾气,一脸不悦地看向林杳杳,“你这样,存心惹我生气不是?” “哪有,”林杳杳嘀咕一声,“是你自己小心眼...” “回头我就让那家卖鸭子的黑店关门!”李卓洛恨恨地说,“一到晚上就吃些油大的,你就是不长记性。” 林杳杳浑身一抖:“你可不能滥用权力!” 李卓洛不屑地哼了一声,突然从背后将她抱住搂着她低声说:“现在你是有夫之妇,一言一行都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今日去见谢梦槐为何不跟我说,我也不是小心眼的非要吃醋,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很危险,谢梦槐他住的本来就偏,提前跟我说我也好多派几个人保护你...” 你不小心眼才有鬼! 林杳杳暗哼一声,表面上却将头点的如小鸡啄米,李卓洛的手掌滚热,灼得她胳膊有种烧灼的热感,她虽然也会埋怨李卓洛管的太宽,但她知道李卓洛是真担心自己。 他虽然表面上不显,但那日疯僧的话一定牢牢地记在了他心里,他怕她出事,一刻看不见她都担心她。 “我知道了,下次不这样了。”林杳杳反过头拍着他的手背安慰,“再说我也不是那种鲁莽之人,这次出行我就带了宋叔前去,宋叔武功高强,怎么会出事呢。” 自从李卓洛和林杳杳在一起后,他就将宋衡派给了林杳杳随身保护她,宋衡曾在李卓洛身边保护多年,本来李卓洛登基后要给宋衡加官封赏的,但宋衡不喜那些,只说还想安安分分地干自己以前的活计,李卓洛觉得宋衡老实可靠,就将他派给了林杳杳,平常林杳杳上街出游宋衡都带人随身跟着。 宋衡比他们大了十几岁,林杳杳一直挺恭敬地称呼宋衡为“宋叔”,宋衡也是个淳朴性子,先前李卓洛不苟言笑,他一直在李卓洛身边也没什么乐趣,现在到了林杳杳身边居然和林杳杳还挺聊得来,有时候还帮林杳杳插花绣东西,两个人倒是成了忘年交,弄得李卓洛还时不时的有些不高兴。 “总之还是小心为好,杳杳,”李卓洛犹豫了一下,“下月我便册封你为皇后吧。” 林杳杳听到这话,心里突然有点小激动,但她低下头,尽量让自己一脸淡定。 “随你。” “我觉得我们整日这个样子,没名没分的对你也不太好。”李卓洛有些不好意思,“你放心,以后成了婚,我事事都听你的,不会委屈你的。” “嗯…” 林杳杳应了一声,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虽然一切仍旧没有定数,但她愿意跟他一起走下去。 * 乾封二年,大周天子李卓洛册封卫国公嫡女林氏为后,林家在改朝换代中早已凋零,林氏之女能当上皇后让所有人始料未及,而且听说这个林杳杳是前朝大族,最后一代王家女的女儿,王家曾经的风姿绝艳,直到今日大家还印象深刻,再联想到之前在宫宴上出现的谢家儿郎,一切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而且原先的卫国公林吟渊在夏初之时莫名离世,林杳杳的兄长林效做上了新的卫国公,只是卫国公府已经风光不如从前,世人不禁纷纷感慨,本以为卫国公府在李卓洛登基后铁定完了,没想到卫国公府依旧安然无恙,他们在感慨卫国公府好运气的同时,也赞叹卫国公府能出迷惑君王的主,先前一个林效也就罢了,这又出来一个林杳杳,这还直接坐上皇后了。 只是林效虽然当上了卫国公却清减不少,平常也不与其他官员交谈,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不少官员见着林效孤身一人,女帝又已经死了,都想着将女儿嫁给他,可林效一概婉拒了,旁人也瞧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觉得他眉眼如昙似月,虽依旧如之前一般精致姝丽,可眉间的风光意气却已经不在了。 林杳杳为了封后大典瘦了十几斤,生生将自己塞进了收腰窄臀的礼服里,看着菱花镜中女子眉眼精致,眉心一点嫣红花钿艳里生烟,瘦下来的瓜子脸玉容清漱,弧线秀丽,林杳杳觉得很满意,她头戴凤冠,穿着鸾凤和鸣红礼服,牵着李卓洛的手慢慢迈上白玉长阶,接受百官朝贺供奉,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费尽心思向往着权力巅峰,这种站在巅峰之上,看着所有人跪伏在你脚下的感觉,真的令人心潮澎湃。 眼前的男子依旧眉眼如初,风华如故,只是他的手心里却有了淡淡的温度,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冰凉冷漠,林杳杳握着他的手,第一次有了相守相依的满足感。 从此执他之手,将山河看遍,暮首白头。 只是没想到,封后大典刚过没多久就出了事。 江南地区一连数日降雨不断,竟冲断了刚建的桥坝,大水淹没了江南一带的良田和房屋,这让本来富庶的江南一带涝灾不断,百姓叫苦不迭,凄苦不已。 李卓洛重重责罚了负责建坝的官员,此事牵扯到了许多人,李卓洛冷面无情,一概严惩,许多贪污受贿,或者涉及此事的官员人人自危,纷纷去找林效求情,希望他能找皇后帮忙说说情,但林效一向不与人熟络交好,对那些前来送礼求情的官员一概不理。 他们只能转头去求中书令柳舒玄,柳舒玄那个性子更是眼中揉不得沙子,当即将他们狠狠冷嘲热讽了一番,气愤之下还直接找李卓洛来检举揭发他们,李卓洛当时正和林杳杳行羞耻之事,猛地被柳舒玄打断,气的李卓洛拿书就将柳舒玄砸了出去。 但李卓洛的铁血无情并没有安抚到受惊的百姓,不知何时,民间竟已传言李卓洛并非真龙天子,所以才积怨已深,触犯天怒,引发洪灾,令百姓受害…一开始这传言他们只敢私底下说说,但一传十十传百,渐渐民间竟有了反周复魏的呼声。 虽然李卓洛并没有跟林杳杳说这些,但她还是隐隐听到了些风声,古时候最信奉天命,若是真有人有心扩大谣言,再加上大坝决堤,可能对于李卓洛来说真的不利。 而且不知为何,林杳杳听说大魏皇室后裔在民间出现,当初大魏统治延绵数年,而且重视文治不重武力,民间一派端瑞祥和,在百姓眼里一直有清平盛世的前朝遗风。 若不是后期大魏天子手中势力渐薄,越来越约束不住手下的重臣,大魏也不会被推翻,也不会有这么多如谢王一样的世家大族,在改朝换代中逐渐凋零。 可是在原书中,并没有什么大魏皇室后裔出来作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杳杳心头一跳,越来越觉得不安,虽然李卓洛每日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她却惶惶不可终日。 “杳杳最近怎么瘦了?” 李卓洛夹了一筷子芦花鸡给林杳杳。 “虽说为了封后大典你消瘦不少,但平常不比如此为难自己,反正杳杳什么样子我都爱。”李卓洛甜甜一笑,“多吃点吧。” 哎这人的心可真大,可能是君王当得久了,什么都要喜怒于无形,若是他慌了,底下的群臣,百姓更加乱了阵脚。 林杳杳心绪烦乱地搅拌着碗中的饭菜,没忍住问了句:“江南水患的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结连理! ☆、皇族 “原来杳杳是在忧心这个, ”李卓洛笑了笑,“天灾本就不可避过, 尽力解决就是了。” “天灾不可避, 人祸更棘手, ”林杳杳看着李卓洛, “有什么心事就告诉我啊...你娶我回来,又不是当摆设的...” “不是当摆设的啊, ”李卓洛勾起唇角一笑,“咱们不每晚上都...” “没个正形,”林杳杳拉下脸, “李卓洛,我想跟你天长地久, 不希望你出事, 你有什么压力也不必瞒着我,比起被你瞒着独自担心,我更愿跟你一起承担。” 李卓洛放下筷子, 突然坐过来揽过林杳杳细弱的脊背。 “杳杳, 我不舍得。” “啊?” “我不舍得你担惊受怕,我想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来给你, 在我娶你的那一日, 甚至更早,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日起,我就想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离开你, 我就会暴躁,就会不安,就会止不住的发怒狂躁,杳杳就是我的良药。”他闭上眼,有点疲惫地靠在林杳杳肩头,“就算伏尸百万,血流满地,只有我一人坚守到城墙背后,我也想我的杳杳在后方睡的香甜安稳。” “我从小就不懂的如何去爱人,或许你会觉得这有些扭曲,可怕,难以接受,”他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敢保证别的,但一定会将自己所有的忠诚,所有能够拥有的东西都献给你。” 突然有了种女王的feel 是什么鬼...林杳杳凑过去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脑海中突然浮现过梦中他为了保护她中箭身亡的画面,她知道他什么都想自己扛下来,将她娶回来也只是想一心一意地对她好。 如果是之前,她那么向往自由不喜被拘束的一个人,一定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爱。 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心甘情愿被束缚。 “好了好了,我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乖乖的。”林杳杳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个大魏后裔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魏都亡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跳出来这个,真是匪夷所思,依我看就是一群人编出来的噱头,想趁机造势威胁于你呢。” “若是不是呢。” 他浅浅琉璃色的眸子温和平静,但她总觉得他带着种欲言又止的味道。 “这话是何意?” “杳杳,我想知道,你是否会选择无条件地站在我这一边,不论对面站着的是谁。” 他将她的小手慢慢握在掌心里,“我之前迫切地想娶你,因为想跟你确定俗世的关系和禁锢,虽然我们现在很好,但我始终忘不了你那次选择的是谢梦槐,而不是我。我总是在想,咱们这样一步步走下去,日复一日地朝夕相处,我会不会在你心中,超过其他人,甚至变成...最重要的。” 她耳边又响起那日风声呼啸,旁边都是喧嚣的战马与厮杀的兵将,少年孤独悲凉的眼神像是刻在过去岁月里一幅浓墨重彩的画,那是他的魔障,又何尝不是她的。 即使现在她日日睡在他枕侧,两人水□□融亲不可分,她也知道,他始终忘不了那时候被丢下的隐痛,他时常在梦中惊醒,探起身子瞧瞧她还在不在,然后长舒一口气握住她的小手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这些她都知道,只是无从开口,不知道怎么起头朝他谈起过去的伤痕。 现在他又这么问起了她,琉璃色的眸子清冽干净,她慢慢回握住他干燥温暖的大手,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着。 “会,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不论对面是谁。” ... 夏日越来越热,林杳杳醒来就能感到出了一身薄汗,汗水黏透了玉色薄纱寝衣,她慢慢伸手挑起珠帘,从旁边随手拿了云烟团扇来回扇了几下。 她穿来这么多年,还是不喜旁人随身在身旁伺候,总感觉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旁边照看着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许是最近天气燥热,再加上水涝之事一直没有解决,林杳杳心里总是不安定,也没传唤婢女就穿好鞋独自摇着团扇走了出去,想着去外面透透气。 她最近随意惯了,满头长发都未挽,垂下的如云乌发一直垂到腿弯,再加上她今日穿了身玉白色的纱透襦裙,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惊悚片中爬出来的女鬼。 林杳杳从桌上拿了块冰镇西瓜,边吃边往外走,穿过雕龙画凤的扶廊,宫女垂首站立,噤声不语,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样子,林杳杳刚走到花木扶疏的绿丛,突然从里面跳出来一个人影,身穿墨色长袍,头发上还沾着几片绿叶,看起来带着些许狼狈,林杳杳吓得尖声大叫,那人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话!” 这声音竟听起来些许熟悉,林杳杳抬起头,只见面前的人俊眉修目,居然是柳舒玄。 “你擅闯内宫,所为何事?”林杳杳拽了他一把,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柳舒玄,你不要命了,被李卓洛知道你死定了!” “殿下瞧你在宫中的这副样子,”柳舒玄不忘嫌弃瞟了一眼林杳杳披头散发的模样,“还有,皇后殿下不可直呼圣人名讳,殿下又忘了么…”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的?”林杳杳无语,“我在自己家什么样子干你什么事,你若再说,我这就让宫人将你驱赶出去!” 柳舒玄一脸忍辱负重的样子,忍了忍才勉强将面上的嫌弃收拾干净。 “我来是有事跟殿下商议,圣人一时半刻不会回来,还请殿下找个地方同臣商议。” “过来吧。” 林杳杳随手将长发绑成马尾,带着柳舒玄来了宫里的一处小凉亭处,凉亭中央的石桌上放了瓜果甜点,林杳杳随意在石凳上坐下对柳舒玄指了指对面:“坐吧,柳中书此时偷偷摸摸溜到宫里来,不知所为何事,若是被人瞧见了,我岂不成了私会外臣不守妇道之人了。” “殿下言重了,”柳舒玄撇撇眉,显然很嫌弃的样子,“我也是无法才偷偷溜进来,因为圣人他不叫臣见你。” “哎他这个人一向有些小心眼,喜欢吃飞醋,你就包容他一下好啦。”林杳杳想起来李卓洛就不禁一脸娇羞,“你也知道,我生得好看,性格又讨人喜欢,他若不对我看的紧一点,说不定我...” “停停停,打住!林杳杳,你有完没完!” 柳舒玄终于被磨干净了最后一点耐心,看着林杳杳忍无可忍吼道。 “林杳杳,我今日来是有要事告知你,你听没听过近来民间传言,说圣人不是真龙天子,当初大周建立,就是以臣犯君,罔顾君臣之德,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该没了踪影,可如今被人引导着死灰复燃,实在不可轻视!” “我知道这事,可李卓洛不想叫我担心,我相信他。”林杳杳笑了笑,“自从上次你推演说李卓洛他有血光之灾,我就一直担忧,那僧人说他命里的变数是我,但我还是跟他在一起了,但若因我之故改变了他的命运...” “大抵还真是因为你呢。” 柳舒玄突然略带嘲讽地打断了她,林杳杳有些惊讶,柳舒玄虽说平常待她就没什么礼貌,可也不至于这样对她冷嘲热讽,她抬起眼看向柳舒玄,男子墨黑的眸子里透着一种淡淡的气怒。 “其实也不全然是传言,大魏遗风一直为百姓所向往,再加上郑姝为帝时征收赋税,百姓负担沉重,如今大魏后裔一出现,也难免有心人趁机作祟。” “大魏后裔真的出现了?大魏灭国已有百年,怎么会...”林杳杳看着柳舒玄的神色,欲言又止,“这人我认识?”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柳舒玄眉头紧锁,端详着林杳杳的神色。 “这尊贵的大魏后裔,就是你的亲生弟弟,林辞。” 什么?林辞? 林杳杳激动之下拍案而起,不可置信地看向柳舒玄,怎么可能是林辞...她只知道林辞不是林吟渊亲生,是王氏与别人生下的孩子,林效一直知道这件事,所以一直对林辞不冷不热,态度奇怪,但林辞怎么就成了大魏后裔,她身边要不要这么一个个卧虎藏龙的... 林杳杳瞪大眼睛看向柳舒玄:“此话当真?林辞怎么会是这种身份?” “你家的风流韵事,做什么要来问我。”柳舒玄凉凉讥讽道,“但圣人这段时间一直有心瞒着你,便是我想来问问他都不肯,身边皇后的弟弟竟是前朝皇族,这任谁都会起疑心的吧。” 林杳杳还是没缓过神来,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娘也太牛掰了,能以破落之身嫁给林吟渊为妻也就罢了,就连出个轨都要出的这么不同寻常...等等,她突然想起林效之前看向李卓洛时就隐有躲闪,难道林效早就知道林辞的身份了? “你有没有...问过我阿兄?” 林杳杳突然问。 “我阿兄他...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林辞小可爱~评论过了五百,今天评论有红包^_^ ☆、尾声(一) “问过了, 你阿兄早就知道林辞的生父是谁,他一直未曾声张, 就连你也一直费心瞒着, 他怕你知晓了不好与李卓洛相处, 所以便一直没有吱声。” 天呐, 阿兄怎么可以这个亚子! 她觉得不论是阿兄,还是李卓洛, 都还将她当做小孩子一样尽心保护着,其实她根本不需要! “臣觉得殿下真的很幸运,你身边的男子都对你这么好。”柳舒玄听不出什么语气, “殿下是怎么想的?” “林辞现在在哪里?林辞他,是一个痴儿啊。”林杳杳犹豫地看向柳舒玄, “他自己能成了什么气候...” “他自己是不行, 可若再加上一个谢家呢。” 柳舒玄神色冷冷的,静默地偏头看向林杳杳。 “谢家?谢家早就没了。”林杳杳突然有点愤怒,“柳舒玄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是在怀疑谢梦槐吗?” “殿下莫要忘了, 之前大魏天子每一代为相的都是谢家儿郎,你以为上回谢梦槐在郑姝生辰宴上露面, 真是偶然吗, 殿下心思未免太单纯了。”柳舒玄一急,语气就带上了嘲讽,“你就为了这样一个人,先前辜负了圣人, 他早就知晓圣人的身份了,他们少时曾在皇宫见过面,圣人本就生得与常人略有不同,你以为谢梦槐真的不知道圣人是谁?说不定他在你身边还想暗中害圣人,只是没有得手罢了,殿下既然嫁给了圣人,心里就不要再想着其他男人,也不要再去给别人什么无谓的信任!” “不可能,他不会这样做...” 林杳杳摇着头,看着柳舒玄朝后退了一步:“他一直温雅平和,不争不抢,而且谢家在很多年前就被斩草除根了,他也成了那个样子,你怎么能还怀疑他...” “他是成了那个样子,可弱者生来就该被同情吗。你还记得宫变那日吗,我亲眼目睹了你是如何对圣人的,谢梦槐早就知道,他故意诱导着你这样做,他又安了什么好心了?” 柳舒玄丝毫不打算放过林杳杳,朝前逼近了一步道。 “你心里不清楚吗,只是装作视而不见罢了,谢梦槐他武艺高强,能在重重护卫中杀端王于无形,他又哪里值得你这样好心去救了。我告诉你,现在你弟弟林辞就在他手里...而且谢家一直都没彻底消失,你以为谢家在大魏朝数代为相,靠的真是他们贤良恭德,没有二心?大魏天子一直都怕谢家的人,谢家心思深沉,手握为人不知的重权,当初你以为宣帝真是因为谢家反对才屠戮了谢家满门吗,是因为谢家那时候想造反,只是被及时遏止了!” “林杳杳,你对得起圣人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要我去杀了谢梦槐吗!”林杳杳也看着他不再回避,“对你们来说他是奸臣逆贼,对我来说,他是像兄长一样的人啊,在安庐的时候是他陪着我,是他陪我长大的!我凭什么,要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去怀疑他!” “怀疑?现在外面闹得人尽皆知,只是圣人刻意瞒着你,不想让你为此遭罪难受,你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该明白自己要担负起什么。谢家当初满门被屠,谢梦槐也成了阉人,在有心人刻意安排下让当朝太子见了他,这才保下了一条命来。而且谢家手里一直握着不为人知的财富,扶植一个痴儿上位,你觉得大权会落在谁手里,而且他还会得一个忠臣良相之名!谢梦槐是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可这并不影响他封官拜相,你觉得他慈悲若佛陀,其实他走的每一步都早有蓄谋,对你,也说不定从始至终都是利用。”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林杳杳突然打断他,“我现在就去问问谢梦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疯了,你不怕他将您劫持来威胁圣人吗!”柳舒玄不顾体统地攥住她的胳膊,“你还真是蠢,你和圣人现在才是同林鸟,你就不要再给敌人制造机会了好吗。” “你放心,若真如此,我一定跟谢梦槐同归于尽,绝不拖累李卓洛。”林杳杳心里有些难过,“你让我去问明白,我弟弟还在谢梦槐手上,他只是一个傻孩子,他有什么错,你不必再拦我。” 林杳杳挥开柳舒玄的手,什么也没说就回身而去,背影单薄而坚定,柳舒玄本来还想再骂上两句什么,但这一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真是一群奇怪的人啊。 他自幼便心硬如铁,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他不得不逼自己冷漠,逼自己不在意一切感情,成人之后所想的也不过是功成名就,谈感情,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可现在他遇到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真是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观念。 柳舒玄无奈地摇了摇头,多想无益,罢了罢了... * 林杳杳来到谢梦槐故居时果然已经人去楼空,她有点怅惘,正对着铜门发呆突然从旁边走出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瘦高男子。 “娘子是来见谢郎君的吧。” 林杳杳扭头看向那男子,对着他点了点头。 “若娘子信得过我,便跟我来吧,谢郎君叫我在这等着娘子。” 林杳杳点了点头,反正她身边有宋衡跟着,也不怕他人加害于她,她乘着马车跟那人行了很远,来到长安东头的一个破败的小庙处。 进了庙门就见谢梦槐一身白衣,安静地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对着门廊露出的半张脸如云似月,眉间一点半隐的朱砂慈悲殊丽。 林杳杳站在庙门,突然挪不动了步子,还是谢梦槐朝她转过头来,温文尔雅地笑着。 “杳杳,你来了。” 小庙里还有残留的熏香气味,林杳杳被那味道呛得轻轻咳嗽了两声,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谢梦槐,也不知要说什么。 本来来这儿之前,她有很多话想质问他,可是来了之后她突然都问不出口了。 问什么?林辞在哪里? 林辞假若真是大魏皇族,她有什么资格剥夺他享受万民朝拜的权力? 问谢梦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有什么资格这样问,谢梦槐和李卓洛本来就有着血海深仇,她又有什么权力,要求谢梦槐为她让步? 还是问,这么些年你待我的情谊,是不是都只是在骗我? 她根本无从开口,这从一开始,大概就是一个死局。 她被熏香呛得微微流泪,谢梦槐主动站起身朝她走来,他鲜少主动地拉住了她的手,宋衡在林杳杳身后立马震怒拔刀,谢梦槐平静地看向他,轻轻伸出一只手就恪挡住了宋衡的手,宋衡面容铁青,却再不能前进半下,谢梦槐面容宁静,丝毫也不见急躁与怒色。 “宋校尉,我只是个阉人,不会怎么殿下,请你先回避一下吧。” “你!” 林杳杳以前只知道他能杀端王于无形,却不知道他这么厉害,男子握住她手的掌心传来阵阵干燥的暖意,让她不由得想起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她在街头牵起他的手,他顺从听话地叫她牵,温厚的掌心便传来阵阵暖意。 那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大哥哥长得可真好看,性情也好温顺。 只是从那以后,她慢慢就长大了,他待她分外规矩,从未主动再牵起过她的手。 “宋叔,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问他。”林杳杳看向宋衡,“无妨,他不会伤我。” 宋衡本来不愿,但看着林杳杳坚定的眼神,便兀自将不满咽了回去,狠狠地剜了谢梦槐一眼后转身离去。 谢梦槐拉着林杳杳在蒲团上坐下来,神情平和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却一直都没有松开。 “你都知道了?” “嗯,”林杳杳应了一声,低下头回避着他的视线,“柳舒玄今日来找我了,他说的,是真的吗?” 谢梦槐盯着她,有些出神地笑了笑:“大概是吧。杳杳,你瘦了。” “嗯,原先有点儿太肉了...我觉得还是瘦了好看,玉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现在百姓安康,境内和平,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非要陷大周于水火之中呢。” “杳杳的意思是,我忍了这么多年,还要继续忍下去是吗?” 林杳杳猛地抬起头,看向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也许是她一直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她总假想着她身边的人可以和平共处,假想着一切安然无虞,其实他们早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李家与谢家有着血海深仇,谢梦槐也深深痛恨着李卓洛...这一切,根本就无处可解。 也许那僧人说的对,都是她,都是因为她来到这个时空,搅乱了这个时代众人本该有的命数,若不是她,林辞不会活下来...若不是她,谢梦槐也许没有那么痛恨李卓洛...若不是她,李卓洛也没必要经受这些。 那僧人说了,她本就是将死之人,因为强行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所以在书中的世界里,她罪无可赦,必死无疑。 她突然有些茫然失措,她想起来先前对李卓洛的承诺,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可若是她不在了呢? 原书中的林杳杳就活到了十七岁,死在了今年的冬天,若是命运注定无可逆转,她就要离开李卓洛了... 她不舍得啊。 “可是你扶植一个痴儿上位,在他身后把持朝政大权,成为人人惧怕的摄政大臣,这是你想要的吗?”林杳杳红着眼睛看向他,“我弟弟林辞在哪里,谢梦槐,你身后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也许有很多,你都不知道,”谢梦槐低着头笑笑,嫣红的软唇抿出昳丽的弧度,“当初与宣帝对抗失败,谢家满门被屠,为了活命,我特意出现在当朝太子,也就是先帝面前,连我自己都觉得脏。但阿耶他,不允许我死,杳杳,你可知道,连死都不能随心所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尾声(二) “你先前还告诉我, 你现在这般活着,怕你阿耶知道了会觉得丢脸, 原来都是在骗我, 你对我说过的话, 到底有几分真, 几分假。”林杳杳垂下头,看着自己白净的小手被握在男子的大手里, “玉奴,我突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你。” “这些年谢家一直都没有真正消失, 不久后谢家旧仆就找到了我,奉我为家主。因为那个周云放喜好男风, 我故意用了些手段让他将我接了出去, 在安庐街头遇见了你。你阿兄是女帝宠臣,在你身边待着要安全很多,后来我没想到还能遇到李卓洛, 我便一直在你身边暗中布置, 甚至挑起你和李卓洛的矛盾,他性情急躁敏感, 惹怒他很容易。”谢梦槐平静地说着, “我故意没告诉你他的身份,还害你受了牢狱之灾,若不是那时在牢中落下了病根,你也不会难以有孕, 杳杳,你本该恨我的。” “可我不想恨你,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恨你。你以为我不明白吗,但我相信你,我做的最过分的也不过是去试探你。”林杳杳说着说着突然染上了哭腔,“在我心里,你和我阿兄是一样的,但我从没想过干涉你的生活,我知道有些东西我给不了你,现在看起来,就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是吗?” 谢梦槐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杳杳猛地挣开他的手,站起身来看向他:“我与你认识快八年了,初识时你不过才十六岁,现在一转眼已过了这么久,我先前见你对待街头的猫狗都那般温柔怜悯,我一直觉得足够了解你。谢梦槐,先前郑姝为帝,本就薄待百姓,如今你要扶植一个痴儿上位,搅得天下大乱,你真可怕。” 谢梦槐也慢慢站起身来,他衣衫翩跹,随着站起簌簌而落,形容间宛若仙鹤,他朝林杳杳轻轻一笑:“杳杳,我不一定会赢。” “我不知道朝中还有多少人是向着你们的,但你今日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谋划已久,谢梦槐,你不一定会赢,但李卓洛也不一定。他刚登基未久,虽然他不与我说,但我也知那朝中的暗潮汹涌,我答应了会站在他那一边。今日我不拦你,明日亦不会手下容情,只希望你不要伤害我弟弟林辞,我知道他在你手里。” “那杳杳,”他眉间的朱砂痣妖娆,看起来竟透着几丝邪气,“杀了我吧。” 林杳杳盯着他,没有说话。 “杀了我,我知道你袖中藏了刀,杀掉我这一切就都结束了。李卓洛依旧能稳坐着君威无垠的帝王...”谢梦槐的声音像带着一种淡淡的催眠,“我不会反抗的。” 林杳杳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她像做梦一样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男子,她朝后退了一步,袖中的匕首本来是带着防身用的,虽然她知道也不会顶着什么用...她从未想过要杀他。 谢梦槐猛地扯住她的衣袖:“若不杀我,后患无穷。” 林杳杳猛地挣脱他的手,袖中的匕首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宋衡听见动静猛地冲了进来,看见两人如今的姿态,便要朝谢梦槐拔刀相向。 “我不会杀你的,你也没有错!我也没资格要求你为我让步什么。”林杳杳朝后退着,“看在我们这么些年的情谊上,放我走,我要回去陪着他,不论前方面对的是什么,我不会再叫他自己一个人了。” 林杳杳退到庙门口,没再看谢梦槐便转身跑了出去,可外面不知何时却已经飘起了雨,漫漫雨丝落下淋湿了林杳杳的衣裳,宋衡追上来,仰头望着雨幕有些无奈地说。 “怎么下雨了,马车停的远,要不属下脱下外衣,挡在殿下头上再过去吧。” “没事,”林杳杳现在心思激荡,也顾不得什么别的了,“淋过去就是了,也没有多远。” 宋衡却在她身旁兴奋地叫起来:“是圣...是郎君来了!” 林杳杳惊讶地抬起头,抬眼看见李卓洛站在对面,手里撑着一把黄油伞,面带笑容地看着她。 他背后是被雨水打得郁郁葱葱的杏树,上面一个又一个小杏已然成熟了,一簇簇杏黄的小杏坠在他头顶,给这幅画面添上了一种淡淡的温情和暖,他像是刚从人间撑伞走来,面容俊美若神祇,脸上却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人间倦怠的烟火气。 林杳杳惊喜之下冒着雨幕就跑了过去,她猛地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李卓洛慌乱之下只顾得丢掉伞抱住她,他将她娇小的身子高高举起,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乌皮靴踏在积蓄的水洼里,小小的水滴带着泥点飞起,弄脏了他的靴子和袍角。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用手撑在她额前。 “还下着雨,仔细着凉。” “我好想你。”她被他放下来,看着撑开在自己头顶的黄油伞突然有点委屈,“真的好想你。”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也没问,温柔地轻声说。 “我知道。” 这个暴躁易怒的少年,她身边归去走来多少人,她怎么也没想到,最终伴在她身边的会是他。 她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他带着凉意的大手,将他的手放在嘴边,不断呵气搓弄:“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来的路上冻着了。” “没有,我的手一直都凉。” 李卓洛笑着摸着林杳杳的脑袋,眼睛却浮着冷意看向林杳杳身后,在她身后,一身白衣的男子缓步而出,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两人相拥,雨丝缭绕在他眼前,叫人瞧不清楚他的神情,李卓洛手稳稳地撑着雨伞,隔着重重雨幕与他对视着。 “但我这儿,”他拉着她的小手紧贴在自己胸膛,“是热的。” “嗯。”林杳杳趴伏在他胸口,紧紧贴着他低声说,“谢梦槐在我们身后...我怕你有危险,他不会怎么着我,一回咱们就这样出去,我贴在你身上,以免有什么危险...” 李卓洛没等她说完,就拽起她的手腕将她扯离了他胸口,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男子牵着小手朝外走了出去,林杳杳踉跄着跟了两步,抗议的声音也淹没在了细雨里。 李卓洛唇角挽出一丝笑意,攥紧她的小手,用拇指不断挠着她掌心,好看的琉璃色眸子在伞下凉凉地斜了她一眼。 “敢听柳舒玄那个长舌妇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林杳杳哑口无言,感情刚才那么温柔体贴都是装给别人看的! 这狗男人! 谢梦槐一动不动地站在檐下,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两条身影在他视线里越来越小,他突然伸手抓住廊柱,嘴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鲜血顿时染红了一身如雪的白衣,在胸口开出了艳丽凄糜的红梅。 “郎君!” 身后的随从忙要上前去扶谢梦槐,却被他伸手挡住,男子慢慢直起青松朗竹般的身子,从小袖中掏出绢帕慢慢擦干净唇角的血迹,他唇角嫣红,面容也比平常多了几抹不语风流的艳色。 那两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他却依旧固执地盯着那处,似乎在期待着离去的人突然转身。 “郎君为何要那样说?”身后的下属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心疼,“郎君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还要让那位娘子恨你么...” 谢梦槐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眼睛却依然执着地望着那处。 “若我不是这个样子,我一定倾尽全力去追求她,给她幸福。可我是这个样子...便只能成全她,让她幸福。” ... 林杳杳回去后就心绪不安,因为淋了水回宫后就被李卓洛勒令沐浴更衣,她擦着长长的乌发忐忑地走出来,一边用绣玉兰的巾帕擦着头发,一边胆怯地望向李卓洛。 李卓洛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绣松鹤图案的长袍,坐在那里宛若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林杳杳咳了一声,他抬头看她,女子清澈的眼眸如同幼鹿一般干净无辜,看着他心里一震... 当初他就是为她这双澄澈的眸子所吸引,才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在那站着干什么?”他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林杳杳满心忐忑地走过去,他拿过她手里的巾帕,将她揽过来替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怕什么,还从未见过你这般胆怯。” “你不说要收拾我吗。”她小声嘀咕,“我害怕嘛...” “待会在床上有你好看。”他耐心地替她慢慢擦着秀发,“你每回都惹我不开心,我又哪回真敢收拾你了...除了那次,就足以叫我后悔一辈子...” 林杳杳知道他说的是上回将她下狱的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而后若无其事地将手缩回来:“怨不得你,本来我也有错。” 李卓洛没有说话,继续慢慢替她擦着头发,她蜷起脚趾缩在他怀里,眼神发恍地看着自己颗颗玉白的脚趾,突然小声地开口问道:“既然你早就知道谢梦槐的藏身之处,为何不早早地杀了他?” “怎么问起这个?先前你不是都护着他吗。”李卓洛故意看着她,“现在知道向着我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林杳杳嘴里嘟囔着,“都嫁你了还能怎么样...再说...” “再说?” 他猛地将她逼倒,薄唇近在咫尺地贴着她的软唇,手指缓慢地攥住她的小手来回搓揉。 “再说什么?” “再说终究是我阿兄有心瞒你,现在给你带来了麻烦,”林杳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你不必试探我,我一定会...一直向着你的。” “那便好。” 他若无其事地坐起身子,乌发上的木簪却猛地滑落下来,宛若绸缎般的头发散了一肩,半张侧脸看起来宛若谪仙,林杳杳看的出神,他缓缓冲她转过脸来,唇角挂着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 “杳杳,我不怕。” 林杳杳有些发怔。 “任他们掀起什么风浪,我都不在乎,若真要来一场光明正大的争斗,我亦不惧。” “谁叫我,是杳杳的夫君呢。” ☆、尾声(三) 靠靠靠靠靠, 就是喜欢他这个拽酷炫桀骜不驯的劲儿,林杳杳突然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搂着他的脖子直视着他浅色的瞳仁痴痴笑着, 李卓洛有些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忐忑地看了林杳杳一眼:“你...突然亲我做什么。” “怎么, 亲你还不乐意了。”林杳杳故意绷起脸,“就是突然觉得我夫君, 好厉害好帅。” “但杳杳其实,成王败寇,自古寻常, 若我真的败了,”他轻轻抚了一下她玉白细嫩的脸颊, “若我真的败了, 我也不怕,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守着你,不论是你阿兄, 还是谢梦槐, 他们都会待你很好,所以...我没什么可担忧的。” “怎么突然说起了这种话, ”林杳杳垂下眼拽住他的前襟, “你不许输,方才我都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旁人再好, 那终究不是你。” “那若我不在了呢。” 他揽着她,看着她故意问道。 “若你不在了...大概我也不会独活吧。”她抬眼看向他,“不是答应过你么,要永远向着你,看着你,不论你去哪里。” 宫灯里的蜡烛突然爆出一声响亮的“噼啪”声响,少男少女对视着,谁都忘了开口再言,最后还是李卓洛打破了寂静,伸手轻轻捋了捋她的秀发,好看的琉璃色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清水,鸦羽般的睫毛扑扑闪闪,被宫灯渡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辉,看起来就像是染上了一层重重落落的金碎。 林杳杳不由得想起那时,他将她关在宫里,每日在她身边神情安静地看奏折或是兵书,他那时已表现出对她的喜欢,只是那时他的爱暴烈偏执,时常令她感到害怕,她与他说话也不是真心实意的,看着他那双含着躁怒的眸子,她就觉得畏惧。 她想出宫游玩,他不允,她有些不高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他价值千金的砚台,抬眼却发现他正看着她,她悻悻地将砚台放回去,他却猛地拦住了她的手腕,眼睛依旧直直看着她。 “你玩就行。” 她手却瞬间一抖,将那龙头砚台摔在了地上,砚台是白玉雕刻而成,刚一接触到地面就摔成了碎片,里面的墨汁四散溅在了她裸.露的脚腕上,将玉白的脚背染上了脏污的黑点,她瞬间吓得手腕一抖,低头看那一颗龙头怒目圆睁地躺在一滩墨汁里,看起来分外可怖,她下意识地想逃跑,却被李卓洛紧紧攥住手腕,盯着她被墨汁弄脏的脚背。 “你身上脏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嘴角抽搐,暗骂自己实在是笨,“我...我改天赔你一个。” “不必了。” 他等的有点不耐烦,突然伸手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林杳杳吓得惊叫,下意识地捂住拿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李卓洛凉凉看了她一眼,已经将她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榻上。 “你捂什么,以为我会对你怎样?” “没有...” 下意识的动作而已,他又不是没对她动手动脚过。 她有些尴尬,李卓洛已经掀起她的罗裙,吩咐宫女准备了温热的巾帕,而后抬起她的一只小脚慢慢替她擦着脚上的墨污,她受宠若惊,十根脚趾也是蜷缩起来,满带紧张地看着他。他注意到她的眼神,嘴角挂上一抹惯有的嘲讽。 “你以为你那么好?以为我非你不可?” 她受到羞辱,也不由得嘴硬起来:“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好过,那你平时就别对我动手动脚,反正喜欢你的女人多的是...” “是吗。” 他凉凉一笑,握住她脚踝的手猛地一重,她又惊叫一声,有些委屈地扁扁嘴,垂下脑袋不再看他。 “那些东西,不过是俗物罢了,随你怎么玩。”他替她擦干净脚上的墨汁,又握住她另一只小脚轻轻擦拭,“只要你别再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她越来越觉得憋屈,“你将我在身边关了这么久,可我曾做过什么了吗,我从未刺杀过你,也从未对你起过什么谋害之心...你干嘛要这样,一直关着我。” “想杀我也没关系,”他替她擦干净脚,盯着她的眼睛,“反正我去哪儿,你就要去哪儿。” “什么意思?” “成王败寇,自古寻常,世事难料,今日是我高居皇位,倘若有一日,我败了呢?” 林杳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若是寻常人对帝王说这种话定是极大的不敬,还好是他自己说的...但哪个皇帝会主动说这种话,谁不希望自己长盛不衰千秋万代,她愣愣看着他的眼睛,呆呆地问出了口。 “那倘若你败了呢?” “倘若我败了...便要你,一起陪葬。” 他嘴角弯出冷冽的笑意,林杳杳不由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要朝后退却被他一把拽住了脚腕。 “生前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但死后,我们也要在一起。” 他的爱太令人窒息,林杳杳从未觉得自己能够承担得起,即使后来在一起她也做好了随时抽身而去的准备,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拥有这种常人难以拥有甚至企及的爱情;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何其不幸,这么被画地为牢,无从选择地紧紧圈禁在了他怀里。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对她说出这种话,若有一日,他不在了,要她跟别人好好生活。 她也从未想过有一日,像她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会生出与人同生共死的想法。 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那种同生共死,非他不可的想法,对于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少女来说,太不切合实际了。 但现在他同她这样说,她才恍然惊觉,若是没了他,她真不想独自走下去。 不论是霸道专横的他也好,懂事听话的他也好,他已无处不在地深深融进了她骨血里,他离不开她,她又何曾能离得开他。 “谢梦槐光明正大,我也不愿在他面前示弱,他亦无错,李家本来就曾亏欠于谢家。”李卓洛握紧林杳杳的小手,“权力本来就是逐鹿博弈,这是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 “我赌你胜。” 林杳杳靠在他怀里,离他那么近,她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她听着听着,有些疲惫地慢慢阖上了眼睛。 一切都会过去的... 也许醒来后一切就好起来了... 乾封二年秋,黄太傅突然带领群臣公开上书说李卓洛无德无谋,还不顾群臣反对册立林家女为后,林杳杳的兄长为人奸邪,父亲也少有作为,册立此女为后,就是置满朝文武于不顾之任性妄为,如此德行,怎配为帝。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因为黄太傅因圣人当众将他儿子踹下石阶,又不理黄太傅暗示不让他女儿入宫的缘故,但黄太傅在朝中屹立多年不倒,虽手中并无实权但朝中过半人都对他唯命是从,当初郑姝为帝时就不敢得罪于他,现在李卓洛刚登基没多久,就将他得罪了个干净,黄太傅又岂会罢休,众人皆以为李卓洛此次终于要有所妥协了,没想到李卓洛依旧不理,甚至直接以谋反罪名要将黄太傅入狱论处。 黄太傅自然是想法子逃脱了出去,公开举反旗与李卓洛对抗,并与谢家后人谢梦槐沆瀣一气,说找到了先前流落在民间的大魏遗孤,要匡扶正义,重拾大魏之风。黄谢乱党一时之间风靡烈烈。 那段时日不论是民间茶楼的说书人,还是群臣之间会面暗议,说的都是黄谢和李家到底谁能取得天下的事,黄太傅在朝中经营多年,如今又带领着那么多朝臣公开谋反,其实力实在也是不容小觑,再加上还有一个代代封相的谢家,再加上一个还未曾露面的大魏遗孤... 这在现实中发生的一切,简直比话本子里的故事还精彩啊! 而且听说谢家后人谢梦槐早就在之前的□□中受了宫刑,如今已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如此一来,百姓更相信他绝无私心地想扶植大魏遗孤,当年大魏统治时政治清明安逸,再加上曾经女帝为政时对百姓多加苛刻,越来越多的人跟风向往起魏天子临政来...民间暗潮汹涌,听说很多地方都爆发了不大不小的战争,什么黄谢乱党又占据了哪个州,一时人人自危,既等着看好戏发展,又惧怕着哪一日战火真浇到自己头上。 而大周天子李卓洛一直岿然不动,面对外头纷纷杂杂的议论声也不予回应,反而每日在宫中和他的皇后一起调琴弄弦,冷静自若。 反倒是柳舒玄急了一嘴泡,连那清隽疏冷的长相都被破坏上了不少。 就在民间的热议膨胀火热到了一定程度,酒楼赌坊里都开始掷骰子赌谁主天下之时,事情突然出现了反转。 那个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家后人突然出现,身骑白马只身来到长安,叩响宫门要求面见李卓洛,侍卫严守警戒地将宫门打开后,谢梦槐神色冷冷的将马上的东西一脚踹下,他修眉善目,眉间朱砂殊丽嫣红,只是眼里却没有一丝和软慈悲,像极了高骑战马上眉清目秀却生性好战的清俊神灵。 “告诉李卓洛,黄家老贼,我给他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正文最后一章了~~~ ☆、大结局 谢梦槐亲自擒了黄太傅面圣, 并罗列了他种种罪状,其中包括他以前为官时如何贪污官银, 草菅人命, 罔顾人伦, 生活淫.乱, 还有后来与谢家共谋时如何侵占良田,占地为王, 制造谣言,编排圣人的罪过...谢梦槐所上之书其中黄太傅的罪过数不胜数,还有黄太傅儿子如何霸占民女, 害其生父,又如何将女子玩倦之后扔去青楼, 害那女子撞柱自尽。 而且江南大坝决堤也是黄太傅暗中操作, 想借此事散布谣言,污蔑圣人声名,黄太傅早有谋逆之心思, 陷天下百姓之不顾, 来成全自己的狼子野心。 谢梦槐此言一出,各地一呼百应, 像是终于有了胆量说出自己过去的冤屈一般, 不同地方的百姓纷纷控诉曾受过黄太傅一家如何的盘削和压榨,一时之间,这天下讨伐黄家的声浪已经压过了前段日子的逐鹿之争。 李卓洛下旨全国通缉黄党余孽,与黄太傅有所牵连的官员也纷纷铃铛入狱, 而这时候谢梦槐则公开表示,自己从未有过反周之心,先前与黄太傅假意合谋,也不过想撕掉黄太傅道貌岸然的伪装,让世人看看他的真面目,为大周除去一大祸害。 而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大魏遗孤,也不过是世人谣传罢了。 ... 林杳杳提着裙子飞快地冲进紫安殿,一进门就看见林辞穿着一身白色翻领窄袖袍,正坐在椅子上吃糖葫芦,看见林杳杳冲进来林辞兴奋地蹦起来,也不顾手里还拿着糖葫芦就冲上前去抱住了林杳杳,糖葫芦上的糖稀黏了林杳杳一身。 “阿姐!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阿姐也想你。” 林杳杳摸摸林辞的脑袋,眼里突然涌上来了两朵泪花,林辞不明所以,伸出小手替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小声问。 “阿姐怎么哭了?” “阿姐只是...想竹奴了。” 林杳杳朝林辞笑笑,又伸手摸了摸他柔软黑亮的发顶,林辞只比她小了一岁多,如今已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只是他的心智没跟上,如今依旧停留在幼时。 林杳杳现在看着林辞,心头一时百感交集,林辞不会明白她的想法,她却觉得自己在这短短一刻,已然经历过了大风大浪,将半生的坎坷流离都走了一遍。 “对不起阿姐,”林辞懂事地伸手,学着她的样子也摸了摸她的发顶,“竹奴也很想阿姐,谢哥哥说带我去玩,没想到会这么久见不到阿姐,阿姐别哭,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嗯。” 林杳杳应了一声,在看到林辞的这一刻开始,她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从此以后,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担心彼此之间的争斗会牵连到她身边的人...玉奴终究还是没有那样做,就如同他一贯给她的感觉,为她解忧,让她安心,对了,玉奴在哪... “你谢哥哥呢?” “谢哥哥好像是去见姐夫了吧。”林辞舔了舔糖葫芦上的糖稀,乖巧可爱地笑了笑,“谢哥哥也很想阿姐,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找阿姐了。” 姐夫...林杳杳脸一红,也不知道这是谁教给林辞这小子的,她拍了拍林辞的脑袋,刚说想带林辞出去玩玩,突然谢梦槐从门外默不作声地走了进来。 林杳杳瞬间怔住,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他们两人在小庙里的争吵里,她其实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如何面对他,她与他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林辞打破了此时的尴尬,他猛地推了一把谢梦槐,扬起一脸天真无邪的笑意。 “谢哥哥,阿姐刚才还念叨你呢。” “嗯。”谢梦槐拍拍林辞的肩头,“我知道了。” 林辞已经快跟谢梦槐一样高了,他微微踮起脚尖,凑在谢梦槐耳边轻声说道:“谢哥哥,我阿姐很想你,只是她不好意思说,我先出去了,给你们俩腾出地儿来,不用太感激我嘻嘻嘻...我听阿兄说我已经有一个姐夫了,你努力努力,争取成为我的第二个姐夫...” 林杳杳满脸黑线,顿时更尴尬了,林辞自以为将声音放的很小,其实他的声音飘在空荡荡的宫殿里,他们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谢梦槐却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尴尬一般,依旧如同平时一样温和耐心地拍拍林辞的脑袋,神情从容。 “嗯,知道了。” 林辞这才放心,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就消失了,林杳杳有些尴尬地看向谢梦槐,抬手指了指林辞消失的方向。 “这孩子心智不全,说话颠三倒四的,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知道了。” 他依旧是这个反应,林杳杳不知再说什么,看着他平和善意的面容说道:“你接连几日为黄太傅的事操劳,一定累坏了吧,不如好好回去歇歇吧...” “七娘是不想见我吗?” “没有没有,”林杳杳忙柏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太过辛苦,玉奴,其实我特别感激你...先前那般误会你,是我的不对...” “不必感激我,我本就没有胜算。”谢梦槐朝林杳杳笑笑,“谢家是有谢家的追求,可谢家,早就已经没了。我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不想为了所谓的谢家遗志,牺牲掉自己的一辈子。” “嗯,你能这样想很好,”林杳杳朝谢梦槐笑笑,“那些本就是谢家强加给你的,不论你是否向着我跟李卓洛,我都希望你能...过得简单快乐。” “其实这些年你给了我很多,家人的温暖,家的依靠...七娘,那日我的话伤到你了吧。” “哈哈没有...我哪里有这么脆弱...”林杳杳不自觉地躲闪开他的眼睛,“都过去了,就莫要再提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放弃的,或者说刚开始,这就是你故意给黄太傅设下的局,反正都过去了,咱们以后就跟从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谢梦槐突然问道,林杳杳抬眼,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点了点头:“我能,就像我一直没有勇气向你举起戮刀一样,我相信你亦如此,不管我们各自站在什么立场上,不管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决绝的话。我始终觉得,我们曾经的情谊不是假的。” 谢梦槐极缓极缓地点点头:“你说得对,不是假的。” 他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却将话慢慢咽了回去,他知道有些话他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口了...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其实七娘,当初你在宫门口选择我,我就笃定了主意,一辈子不能负你。”他看着她缓缓出声,“我确实认出了李卓洛,但一直未告诉你并不是想让你们俩故意误会...这只是出于我的私心。” 谢梦槐弯起唇角,神情安娴宛若神佛,可那嫣红的唇珠却在不经意间,倾泻出一丝人间琐碎无常的欲念,宛若划过无垠天空的一只飞鸟,拍着翅膀惊扰起绵软云端的褶褶金光。 “我想知道,若你不知晓他的身份,会不会在危难关头选择我。”他垂下头,唇角溢出柔软的弧度,“我自从跌落泥淖,身体残缺之后,似乎就没有人认认真真地选择过我,即使知道日后会带给你麻烦,我还是任性地自私了,从他看你的眼神,我也清楚地知道...他不会真正地伤到你,可是还是让你受了苦,你被他锁在身边,过得并不快乐,那次我和你阿兄想带你出逃,虽是真心实意,但里面亦有我的私心。” “我知道。”林杳杳垂下头,“玉奴,其实你不用再自责愧疚,还记得寺里那僧人说过,我的命数极差,如今能这般活着,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那你是否还记得,我也曾告诉过你,你一定会没事的。”谢梦槐突然握住她的手,坚定地看向她,“七娘,信我。” 林杳杳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眼神所感染到,跟着他的眼神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信你。” 他似乎是心满意足地一笑,随即便松开了握住她的手,林杳杳突然觉得他此时就如同一个吃到了糖的小孩子。 她突然心疼地意识到,眼前的男子过早成熟,她初识他时他还是少年,可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一丝跳脱雀跃的少年气,他从来都是那样的温雅有分寸...甚至现在,他这般遵循心意地笑上一回,她都觉得分外难得。 “玉奴,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留在七娘身边。” “啊?”林杳杳没想到他会这样作答,“你...” “七娘的身子还没养好,我要替你调理身子,”谢梦槐安抚似的朝她笑笑,“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打扰到你和圣人的生活,只是住在长安,偶尔能来看一下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杳杳慌忙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被拘了快半生,若是要你为我继续牺牲,我心中实在难安。”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能在七娘身边,对我来说就是最快乐之事。” 阳光透过窗纸洒照进来,映柔了男子半边如玉的侧脸。 “七娘,愿意吗?” * 转眼已是快一年过去,这一年来李卓洛派官员重修了决堤的大坝,江南地区的水患也得以解决。 而且李卓洛一直在揪出与黄太傅一派的乱党余孽,在朝廷中也牵扯出了不少与黄太傅沾亲带故的官员,他一个个肃查追究他们的过往,凡是曾行不义之事一律不放过,慢慢地李卓洛的声名在民间起来,越来越多的百姓拥戴李卓洛,夸他为圣明之君,江南一带修建的祠堂神像甚至都隐隐显出李卓洛和林杳杳的眉目。 乾封二年,百姓安居乐业,统治清明,民生蒸蒸日上,人们渐渐从郑后统治时期的繁重赋税中喘息过来,李卓洛政策开放,人们互相通商,商品经济也得以发展。 先前在诛黄之事中居功甚伟的谢梦槐,却拒绝了圣人的封侯赐官,告别朝廷后在民间消失了踪影。 百姓听闻此事纷纷觉得可惜,要知道谢家那可是代代出相,辅佐君王百年的世家,如今谢梦槐这样不染功与名抽身离去实在令人感到遗憾。也有民间传言说谢梦槐以前受过刑,身子残缺才婉拒了圣人的好意,听说谢郎君生得唇红齿白,宛若仙人,这般净朗优秀的人儿竟然身体有残,真若白玉染暇,闻之痛心。 眼看着到了一年的中秋,李卓洛却没设宴邀请群臣,独自一人缓步回了永宁殿。 花前月下,树影婆娑,李卓洛迈入宫院,一进去就闻见了一阵阵甘醇的酒香,月下的女子背对着他,身穿烟霞银罗花罗裙,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脖颈宛若上好的瓷器,李卓洛顿住脚步,不忍再上前去惊扰到面前这副宜动宜静的美丽画面,女子却听见响动回过头来,看见他满面笑容地冲他招了招手。 “过来啊。” 李卓洛拔脚走过去,只见月下摆了一张小方桌,里面的汤锅红白相间,一些东西在锅里燃燃沸腾着,李卓洛不禁皱起了眉:“怎的在这做起来饭了?若是想吃什么,吩咐御膳房就是,不必在这自己劳累。” “你这就不懂了,”林杳杳拉着李卓洛在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按住他的肩头故作神秘地说,“这叫火锅,你一定没吃过吧。” “没有...”李卓洛看向摆了一桌的青菜蛋肉,“这该怎么吃?” “你跟我学就是了,”林杳杳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他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咳咳,咱们在一起也快一年了,今日是中秋,是庆祝团圆的节日,我们...” 李卓洛挑眉:“我们?” “我们就在一起好好庆祝一下,一年前我在这石榴树下埋了一坛酒,如今也该喝了。” 宫中鲜少有树,这唯一的石榴树也是寓意多子多福的,但这一年来林杳杳的肚子始终没动静,后来她也觉得无所谓了,反正她好好渡过了在原书中被折磨致死的那个冬天。从那之后她心情放松了许多,反正眼下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至于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虽然她也知道李卓洛为此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满朝朝臣都在劝他广纳妃嫔,传承子嗣,但李卓洛向来对他们没什么好脸,对此也一向不理不会。 虽说他只字不提,但林杳杳心里都明白,她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沉重,后来竟从中感到些甜蜜来。 他这般宠着她,什么都不愿叫她知道。 她甚至觉得就算她惹了再大的祸,他都愿意替她兜着。 反正在原书中他也没留下子嗣,子嗣一事在这个时代虽说重要,但她相信,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什么迈不过去的坎,随缘而落,不去苛求,一辈子并不长,两人相伴的时间也有限,她也不想将两人相处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些细末琐事上。 “我还道你今日,要将你那一大家子都喊过来,什么谢梦槐林效...”李卓洛有些酸溜溜地斟了一口酒,“你上回不还说许久未见,要在中秋佳节好好聚一聚吗。” “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可后来一想,”她突然站起来,朝他探过去身子,“你过来。” 李卓洛不明所以,但还是学着她的样子将身子探了过去,林杳杳伸长脖子,迅疾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而后满面羞红地坐下:“后来想想,还是跟你在一起赏月最好,人多虽说热闹,但比不过跟你在一起舒服。”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晚上一定叫你舒服。”李卓洛斜了斜唇角,低头搅着锅里沸腾着的蔬菜,“这样就能吃了吗?” “你又这样没个正形。” 林杳杳脸更红了,也不知是闻了酒香还是羞的,她夹起一块牛肉,在面前小瓷碗的酱料里蘸了蘸便要送入嘴中,可刚闻见那味道她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涌的难受,扶着桌子就干呕起来,李卓洛脸上的戏谑立马消失,将筷子一丢就赶过来扶住林杳杳,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可是吃的太油了?” 林杳杳抚着胸口慢慢直起身子,看着李卓洛紧张的神色,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的月事...好像很久都没来了吧。 她攀住李卓洛的手臂:“去...叫个御医过来,我觉得我可能是...有了。” * 天上还下着小雨,山路上还有些潮湿滑腻,男子一身白衣,指节分明的大手撑着一把油纸伞,他满头乌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头,伞下露出半张弧线流利优美的面庞,山风吹乱男子雪衣上的乌发,乱发萦绕过他雪白如玉的脸庞,萦乱了眉间中心的一颗殷红的朱砂痣。 许多下山的小娘子看见仙姿翩翩的男子,都红着脸窃窃私语,一边下山一边不断回头看他,可男子却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些议论声一般岿然不动,依旧一步一稳地上山,黑色的乌皮靴踩过山路上的青苔,留下一个又一个平整的痕印。 山上蓬头垢面的僧人遥遥站在一棵桂花树下,已经等待许久。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身来看向白衣男子,男子慢慢抬起伞,疏离又不失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 “大师。” 僧人摇摇头,捋了捋脏乱的胡子说道:“郎君最近瞧起来很不好啊,强行改命,终会遭到反噬的,郎君最近是否吐血日渐频繁了?” “无碍,”谢梦槐依旧面容平静,撑着一把油纸伞眉眼淡远地看向僧人,“大师,近来她...有孕了,是不是以后也会安乐平安,再无性命之忧?” “也许吧...”僧人望向谢梦槐的眼神里染上了一丝悲悯,“只是郎君你以后...怕是...” 僧人看着眼前从容温雅的男子,思绪突然飘飞到了一年之前。 男子也是这般神情淡淡地出现在他面前,却是询问如何破解那女子凶煞命数之法。 “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来了之后扰乱无数人本来的命途,保住了很多不该留下来的命。”他叹息一声,“注定要背上种种业障,就算没有这些,她本也就必死无疑,就算身边有真龙天子护体也凶多吉少...” “我以前也学过命格推演之法,”男子却神色沉静,“其实说来也容易,她搅乱了许多人的命格,我再将这一切搅乱,不就破解了她的命数吗。” 他惊讶至深,第一次听见还有人这么胆大妄为:“可你前途大好,本可位极人臣,锦绣万里,何必为了一个女子...” 他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男子面容平静,显然是来之前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他叹了口气,不再劝说,兀自摇了摇头道。 “你既早已决定好,又何必再来问我,你确实是千年难遇的命格,也许在这世上,也只有你才可为那女子挡煞,可这后果...你先前跌落泥淖却兀自净植,本来前半生已经熬尽了所有磨难,后半生该光明长远,百岁无忧了才对,看来又是一个多情人啊...” “听见大师这么说,我便放心了,”男子脸上终于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像是终于放下了沉积已久的心思,“我本就是残损之身,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平安便好。” “痴情人啊痴情人...” 他眼里怜惜越重,若男子没有经历过那些搓落尊严的磨难,也许他会拥有别样的人生,可惜,可惜... “有两种办法,一种叫她亲手杀了你,自会破解了她的劫数...”他看着男子,男子神色平静,一点都没有该有的痛苦挣扎,“第二种陪在她身边,不要离她太远,这个过程你或许会很痛苦...” 僧人的思绪从一年之前飘了回来,神情些许复杂地看向面前的白衣男子。 地上的污泥沾污了男子雪白的袍角,他眉间殷红,面容慈悯,看起来却依旧宛若谪仙,这样的人,本该高高站在神坛接受世人瞻仰膜拜,而不是坠入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之中饱受情劫磨难。 “郎君眉间朱砂愈加靡艳,想必是最近沾染了不少血腥,郎君还是少杀生,”僧人缓缓转动手中的佛珠,“你现在不同于往日,往日这般对你没什么影响,但现在却能令你痛苦加倍。” “无妨。” 谢梦槐垂首,看向自己骨节分明的白皙大手,这双手上不知染过多少人命,其实他从来都不是人们眼中的慈悯仙人,他早就成了坠落阴间,沐血而出的罪孽修罗。 “郎君,贫僧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大师但说无妨。” “郎君这是何必呢。”僧人轻轻叹了口气,“放弃自己本该有的一切,为另一个人牺牲至此,最后你...什么也未能得到,来这儿的人求姻缘求子嗣,每人都有所求。只有郎君你,什么都不求,偏偏还成全的最为彻底。” “大师错了,”谢梦槐缓缓抬手,雪白衣袖翩翩垂落,慢慢抚上自己的胸口,“我已经,得到了。”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静谭寺前的桃花却早已败了,繁盛的绿叶间藏着一个个熟透了的桃子,雨水打在桃子上,一点点冲洗着桃子上细小的绒毛,男女成双入对地还愿而来,一切安闲有序,呈现了这人间最平和淡远的模样。 ... 乾封三年,嘉懿皇后于初夏产下一子,取名李言书。 圣人龙颜大悦,当即册封其为太子。 太子出生那日,云蒸霞蔚,金光浩远,民间纷纷传言这是天降祥瑞,太子将是万年难遇的千古帝王。那年民生安康,五谷丰登,百姓纷纷感念太子功德,将其视为大周祥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