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真香》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真香 作者:双木青 文案: 打小,楚灵均被大人问起是不是喜欢喻意,他的答案从来都是“怎么可能”。 留学归来,他在亲娘面前撂下狠话:“我楚灵均就是流落街头,死外边,也不可能喜欢上喻意!” 与喻意的半年“同居”生活后。 楚灵均终于明白,人生是一场漫长的旅行,而打脸和真香是沿途最美的风景。 小剧场 楚灵均(可怜巴巴):老婆,我怎么觉得你没有以前爱我了? 喻意(掀起眼皮):哦,可能是得到了就不想珍惜? 楚灵均:??? &久别重逢/双向暗恋/青梅竹马 &毒舌醋桶程序猿X性冷淡咖啡店老板 &咖啡初学者,有bug请指出~ 一个关于咖啡,关于真香,关于情深长寿的故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喻意,楚灵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口嗨一时爽,打脸啪啪响。 立意:做正直、明辨是非的人。 第1章 手机铃声响起时,喻意刚从浴室出来,她捞起手机瞥眼屏幕,眉梢一挑。 三个未接电话,来自同一个人。 “开门。”接通后,对面传来两个字,不加修饰,口吻十分理所当然。 喻意直接问:“你说哪扇门?” “你开不了的门,我还能喊你开?我破解了WiFi,现在两台设备连着,一台是我的电脑,另一台是你的手机。” 喊人开个门都要显摆一下技术,不愧是楚少爷。 喻意依言去开了门,见到的场景令她一怔:来人正坐在行李箱上,右肩上背着个登山包,膝上还放着一台电脑。 “怎么这么慢?”楚灵均边说边合上电脑。 “刚才在洗澡。”喻意答得轻描淡写。 楚灵均“哦”了一声,把电脑收进登山包,起身,提起行李箱。 正打算不请自入,喻意拦住他,“你做什么?” 后者瞥她一眼,看白痴的眼神,见喻意不肯让开,勉为其难地解释:“行李箱都在这了,你觉得还能做什么?”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现在程序猿不做,改行推销行李箱了。不过我不需要,谢谢。”说着就要拉上门。 楚灵均直接拿手臂格挡,“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知不知道。” 楚灵均“啧”了一声,“你以为你这破防盗门我开不了?让你亲自来开,是给你面子。” “所以,我应该说声谢谢?” 楚灵均勾了下唇,“先让我进去,再慢慢谢。” 喻意不肯放行。 “行,发小一场,我现在远途劳顿,你没理由不请我进去喝口水吧?” “你不喜欢喝水。”他喜欢喝茶。 楚灵均牙关一紧,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会耐心已经被喻意磨个精光,撑着门框,一字一顿问:“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喻意抿了下唇,让道的速度充分反映了她不情愿的态度。 她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今早贝姨才打电话来,说是楚少爷因为在繁衍后代的问题上始终进行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她一怒之下就进行了暴力镇压。 楚少爷是什么人?受气还不如受死,当即打包好行李,临走前,还摆出一副“我的故乡在远方”的表情,惹得贝姨在电话里痛心疾首。 至于打给她,是因为在此之前,贝姨因为口风不紧,透露她租了个公寓,幅员辽阔——足以容纳两个人,并且对她的厨艺大加赞赏。 想要撮合他们两人的心思简直能溢出手机屏幕。 这是最让喻意头疼的地方,她对楚灵均可没什么意思。 见对面没动静,楚灵均二话没说,挤开喻意就进去了,“拖鞋呢?” “只有一双我爸的。” 楚灵均脸一黑,踩着袜子往客厅走,一沾到沙发,整个人跟没有骨头似的窝了进去,“站着干什么,倒茶啊?” “我这没有茶,要么咖啡,要么水。” 楚灵均想都不想,“水。” 喻意扔了瓶常温矿泉水给他,坐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开门见山:“我这没有空房,你可以在沙发上睡一晚。” 楚灵均一愣,“你怎么……”他眨眼便了然,一条手臂搭上沙发靠,侧过头,“我妈打给你了?” “嗯。” “有个人给你分担房租,你还不乐意了?” “我自己足以承担。” “你一个女人住不安全,有个男人在,怎么也能镇镇场子?再说,我对你没丁点兴趣,你不必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别告诉我,你还在乎别人指指点点那一套?” 喻意目光微闪,“你朋友不是很多,干嘛住我这?” 有戏! 楚灵均自然不能说自己是觊觎她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人打扫卫生,半真半假道:“朋友多也没用啊,都这个岁数了,谁还没个女朋友?深入交流的时候,可不点电灯泡。” 喻意依旧面无表情,脸颊温度却小升几度。 见其不语,楚灵均咕噜咕噜灌了三分之一的水,拿手背揩了把唇角,更悠哉地靠在沙发上,“其实我也不想住这,没办法,李叔亲自送我到的楼下,不然你以为我有闲工夫打听你住806?我妈一直就想撮合我们俩,与其等她的后招,还不如我们俩先接招,这叫将计就计。” 喻意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这位竟然还懂将计就计? “另外,这回李叔李嫂没跟我出来,我妈让李叔把我送到这,就是让你照顾我的意思,就是冲贝女士的面子,你也得让我在这住上几天吧?” 要是住下来,怕是不止几天,喻意腹诽。 不过这番话倒是让她想起面前杵着的是个生活白痴,她见证过这位少爷煮意大利面,面条能有一半露在外面,直接火烤至炭黑,掉渣的那种。 之前他去国外,贝姨让李叔李婶跟了去,就是怕这位少爷生活不能自理,况且他是技术狂人,碰到实力强劲的黑客,不把人摁在地上摩擦不肯罢休,黑客又酷爱夜间活动,所以他昼夜颠倒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为此,贝姨没少操心儿子的肾功能。 很显然,贝姨的确有把人托付给她的意思。 是祸躲不过。喻意长出一口气,“你住我这也行,我们先约法三章。” “约什么约?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墨迹了?”说着,径直起身,迈开步子,毫无宾客自觉,“我的房间在哪?” 喻意住的是两室一厅,两间卧室相对。楚灵均瞥眼大点的房间,四壁是墨绿色墙纸,除了墙角的几盆绿植,没半点花里胡哨的东西,性冷淡风。 他拿脚趾头都能猜出是谁的房间,扭头看另一边,这边风格还能接受,地板和家具基本是仿木材料,这应该是喻意留给干爸干妈住的,干爸对环保的追求已经走火入魔,这仿木地板相当符合他的气质。 他点点头,大踏步进去,“这间小是小了点,勉强可以住人。诶,这床上怎么连床单都没有?” “我爸妈住这间,他们来之前会通知我。”喻意迈步过来,在房门口站定解释。 言下之意,就是不像他这个不速之客喽? 楚灵均抬抬下巴,一指床垫,“还愣着干什么,给我铺上啊?” 喻意面无表情地离开,等她再出现,楚少爷已经在房间坐定,偏椅子不坐,大喇喇岔着腿坐在木桌上,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在笔电上击键如飞。 他目光紧盯着电脑屏幕,嘴角一扯,“我说池亦奇,你上辈子是媒婆吧,这么爱牵线?胸无大痣,嘴巴上那颗痣倒是长得标致……行,要是他输了从此抬头低头喊爸爸,我就考虑一下……没听过养儿防老?怕养出不肖子,所以多养几个……挂了。” 喻意等他挂断电话,松开收纳袋,“咚”的一声,袋子应声落地。 注意到动静,楚灵均侧过头,而后从桌上跳了下来。 “你睡这床。” 她一副“其余你自己解决”的模样,楚灵均忙拦住她,“别走啊,我又不会铺床。” “所以?” “你帮我铺啊。” 喻意丢给他一记眼神,楚灵均体会了一下,应该是“凭什么”的意思。他牙根痒痒,“行,那我给钱买服务,这总行了吧?你开个价。” 喻意转过身,好整以暇地抱起臂,“好,一千一次,给钱。” “你张这么大口,狮子知道吗?”虽然他花钱不眨眼,至少也会睁眼看个数字吧,他请成擎天那帮人吃顿饭也就这个数。 “狮子张多大的口,要看遇上的是什么,要是遇上的是一只膘肥体壮的猪,我想,它会理解我。” “你说谁是猪?”楚灵均气呼呼地望着对面,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在内涵他! 喻意见好就收:“嫌贵?那我给你友情价,打个九九折吧。” 楚灵均差点吐血,“咱们俩的友情就值十块钱?!” “塑料情,不值钱。” 楚灵均憋了半天,憋出五个字:“你给我记着!” 他恨恨转身,刚走出几步,想起件要命的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疫情严重,心情沉重,打算写篇日常小甜文,希望写完的时候,疫情已经结束啦~ 出行记得戴口罩,注意安全~ 第2章 自己怎么就能走到这个山穷水尽的境地? 还不就是没钱! 在与贝女士发生龃龉之前,楚灵均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招数,名曰转移资产,更让他悲愤的是,转移的还是他的资产! 这就要说起楚灵均辉煌的捞金史:因为高中被某企业雇佣担任安全官,他十七岁便赚进第一桶金,当时他还是个未成年,办不了卡,只好让贝珂女士办张卡,归他用。此后,他开启丧心病狂的捞金模式,由于这么多年贝珂女士不曾在花钱上约束过他,又兼他没什么理财的兴趣,他捞的金一分不少,全流进那张卡里。 由此,给予贝女士一声令下,说转移就转移的权利,同时给了他致命一击。 想起不久前贝女士在他耳边火上浇油,嘲他“你要是不高兴,可以离家出走啊”的小人嘴脸,楚灵均更加悲愤难当。 怪他识人不清,谁能料到前一秒还在喊“展展”的女人,翻脸就cos小明老师。并且在贝女士发出类似于“滚出去”的信号之时,他头也不回地滚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他当然可以借钱,喻意有句话没说错,他就是问成擎天白非明那帮人借钱买房都没问题,问题是:住个百多平方的屋子,谁打理? 楚少爷十分、非常、极其不喜陌生人侵入私人空间,偏偏李叔这回没跟他走。 巧的是,前几天贝女士刚跟他提过喻意在外租房。更巧的是,李叔送他的时候,还就给他送到了喻意租住的公寓附近。 喻意谁?他发小,有国外独身生活经验,目前一个人住,有洁癖;冲这些,怎么也能给他提供一个及格线以上的家居环境。 奔着发小关系,二十年的感情,喻意准会收留他,呸,是迎接他! 他当即拍板,就住这! 李叔乐呵呵帮他拿行李的时候,他尚未起疑,直到车子绝尘而去,夏夜燥热的风和着尾气拂过他的脸,楚灵均方才意识到一个可能,自己莫不是被……算计了? 不过……来都来了,他决定还是先安顿下来,秋后算账。 电梯里,他也想过,喻意必定不能笑得跟个空姐似的迎他进门,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开始就遭遇进门难,这会连铺个床,竟然还被漫天要价。 他越想越悲愤,不过男人,遇事就得拿出姿态。 楚灵均当即从桌上捞起手机,噼里啪啦在屏幕上按,正要点击发送,一道女声从背后响起:“原来你没钱?” 他差点没把手机抛出去,转过身,“笑话,本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 喻意点点头,一字一顿道:“限你五秒内转我一千。” 正是刚才楚灵均即将发送的那条微信。 “我只是微信没钱。” “没钱可以充,你银行卡里有钱,绑定一下就能转。” 楚灵均彻底蔫了,看看手机,再看看喻意,问:“赊账行不行?” 口吻委屈巴巴的。 喻意挑起眉,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炸毛的楚灵均? “你钱呢?”她记得高中的时候,成擎天越瀚就传他身家过了百万。 “我妈把钱都转走了。” 原来如此。 看来贝姨这次为了撮合他俩是下了血本,竟然舍得让她的心肝宝贝吃这种苦。但以楚少爷日进斗金的能力,钱转走,再赚就行。 如果能让楚少爷尽快搬离这里,喻意不介意为他指点迷津:“你身份证在吗?” “在啊。”他是离家出走好吗? 喻意忽略他轻蔑的口吻:“你明天带身份证去楼下银行办张新卡。” 楚灵均一点即通,“办了新卡,以后我的钱就能打到这张卡上了?” “嗯。楼下的那家银行业务量不大,应该不用等。” 他双眼瓦亮,“我这就去。” “银行下午五点关门。明早九点开门你再去。”喻意转身去门口把一大一小收纳袋提进来,取出床单放到床上。 “算你还有点良心。”楚灵均以为她改变主意,倚着书桌点评。 喻意一指床单:“我教你,自己来。” 怎么着,还是让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意思?他拧起眉宇,“我说你这有意思吗?” “你请得起我?” “……”算你狠!楚灵均慢腾腾地挪过来,凶巴巴地问:“怎么?” 铺床单还真不是什么难事,生活白痴如楚灵均,也能磕磕巴巴地完成。他俯下身,嗅了嗅床单,“上面怎么一股味?” “洗衣液加阳光暴晒。” 楚灵均又嗅了嗅,面露嫌弃,“边上怎么还有花边?”他踢了踢垂下的床单。 喻意不想置喙直男审美,“动作快点,被单被套比较麻烦。” “那些你提回去,我有床单就够。”说着,还真拐去书桌前坐下,想起什么,回头,“给我留个枕头。” 喻意盯着那道背影,沉默片刻,把被单被套从收纳袋里揪出来,再把被套从里翻到外,拿四个角和被单里的系绳系一块,再重新翻回去,拉上拉链,不消一分钟,一条软绵绵松茸茸的棉被出现在床单上。 “好手法。”楚灵均早已转过身,好整以暇地倚着书桌,见喻意睇来,捧场地“啪啪啪”。 喻意随意抖搂几下被子,随即把剩下的枕套枕芯掷上床,提起空的收纳袋,走了。 楚灵均得逞一笑,抱起臂,他就知道,这女人是个嘴硬心软的主。 喻意回到房间,正巧手机铃声响起,她瞥一眼屏幕,接起。 “贝姨。” “话话,”那头叫了声她的小名,“灵均是在你那吗?” 喻意极度抗拒这一事实,不过这个谎真没撒的必要,“是在我这。” “哎哟,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去你那了呢?这心里也太记挂着你了,谁都不找,偏偏就去找了你。” “……”贝姨,你的语气要是能再低调点,这话可信度还能提高三分。喻意可不信,李叔亲自送楚灵均来这,不是其授意。 “你一个人住,贸贸然再住进来一个,会不会不方便啊?”对面问得体贴。 “没事。他可能住几天就走。” 那头默了下,话锋一转:“不过,你一个人住,我们几个总归放心不下,现在好了,灵均在,你们彼此也有个照应。这小子除了嘴欠点,担当还是有的。” 担当?大概是懒汉担当和生活白痴担当,喻意暗道。 不过长辈的面子,她自然不能拂:“是啊。” “你也别客气,多磋磨磋磨他。” 贝珂挂了电话,又马不停蹄打给了儿子。 楚灵均接到电话,两条腿架上书桌,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这么快就打电话来了?” “在哪?” 这什么语气?贝女士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要是现在为今早的事情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道什么歉?你娘我想含饴弄孙,做错了什么?” “你觉得你没做错,还打过来干嘛?” 贝珂掐着嗓子:“我打过去就是想提醒你,好好在外待着,没想通就别回来了!” “你以为我稀罕回去?下次别打电话来了,浪费口水。”正欲挂电话,想起什么,他拔高音量,“还有,我人是在喻意这,不过你也少动点歪脑筋,想把这颗心那颗心串一串的,我对她没意思,听懂了吗?没!意!思!”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楚灵均通体舒畅,打开行李箱,提溜起浴巾和内裤去洗澡。进浴室后,他发现洗手台上摆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地上还有双拖鞋,新的。 算她够意思。他扯了下唇,满意地趿拉上拖鞋,挤出牙膏,开始刷牙。 第3章 翌日,喻意按照生物钟,七点起床。她早上习惯冲个温水澡,让脑子彻底清醒。 刚踏进淋浴间,她便发现一样不明物体——一条男士内裤。 喻意眼皮一跳,打开淋浴器,洗了个有史以来最快的澡。等她换完衣服出来,对面房门依旧紧闭。 除非遭遇不可抗力,楚少爷很少能在九点出房门。 她轻吸口气,往厨房走去。 ****** 喻意到咖啡馆的时间和平时差不多,八点半营业,她还有一小时的准备时间。 刚推门,一声甜甜的“老板早上好”由远及近。 她回过头,视线中,一条马尾撒着欢,眨眼到了跟前,她回道:“早上好。” 孙小米凑到她跟前,“老板,你怎么看上去有点憔悴啊?” “有吗?” “有啊!你又不化妆,岁月的痕迹是没有啦,不过很容易看出失眠的痕迹。”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孙小米的两盏探照灯亮起,“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单纯失眠。”喻意侧过头,“可能是想你想的吧。” 孙小米夸张地捂了下心脏,“老板,可不带你这样的,大清早的就开始撩。” 喻意笑着推开门。 店里已经有人,一名大高个正在打扫卫生。 咖啡馆加她一共三个人:孙小米是去年刚招收的应届生,性格活泼开朗,社交能力满分,主要负责接待和收银;郑康壮则是她一个朋友的弟弟,聋哑人,因为朋友偶然提起,而她正巧需要一个帮手,加上开店怕人上门找麻烦,郑康壮身形高大,能镇场子,还勤快,她便让他在店里负责卫生。 孙小米蹦跳着过去,在郑康壮肩上拍了一下,用手语比了句“早上好”,郑康壮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回了句“早上好”。 一天的营业就此开始。 三人换上制服。 喻意开了灯,确认各类器具的摆放位置,昨晚都擦洗过,早上还得再仔细检查一遍,喝进嘴里的东西,干净最重要;再是机器的运作情况,调节两台磨豆机的刻度,预热咖啡机。 一切就绪,她开始称咖啡豆。 开了四年咖啡馆,口碑早就立起来,喻意的咖啡馆营收稳定,且一直呈良性增长。 咖啡馆地处CBD,早上八点半到九点半是最忙的时候。 有孙小米这个社交小能手在,喻意轻松不少,可以专注咖啡。早上来光顾的大多是点意式和美式咖啡,郑康壮会来搭把手,帮着她操作咖啡机,单品咖啡则由她手冲。 手冲过程全透明,操作台还安装了摄像头,喻意懒,最烦解释,安摄像机,能避免发生纠纷,浪费唇舌。 咖啡闷蒸30秒,粉层逐渐膨胀,她左右开弓,两只手各执着一把手冲壶,由内向外,再由外向内打圈,同时注意最下方电子秤的克重。 最早开店的时候,喻意还是随心所欲派,不爱精确测量,后来她意识到,要开店,面对客户群,稳定代表了咖啡的品质,这才开始上心数据。 2分20秒,萃取完成。 喻意倒出底壶的咖啡液,空气内浮荡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她喜欢咖啡的味道。已知咖啡生豆加熟豆散发的香味超千种,她当咖啡师,最享受的一环就是闻香。不像……家里那位少爷,对咖啡向来深恶痛绝。 也不知道那位少爷起床没。 九点半,人流渐稀,喻意轻出口气,孙小米凑过来,神情八卦兮兮:“老板,我今天又发现一个你的爱慕者!” 喻意挑了下眉,“等不及向我表白了?” 孙小米叉起腰,“我说真的!你刚才炫技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观摩你的手艺,只有一男的,盯着你的侧脸,那陶醉样,我看得都快地铁老爷爷脸了。” 喻意笑笑,孙小米这姑娘哪哪都好,除了一点——爱八卦;来咖啡馆后,日常就是观察她今天又吸了几个粉,还给这些“迷弟”分了级。 正欲说话,手机铃声响起,她扫了眼手机屏幕,划开屏幕。 刚接通,一声质问劈头盖脸:“早餐呢?” “我熬了粥,在电饭锅里。” 那边没挂,喻意也默契地没挂,数秒后,又来一句:“哪个是电饭锅?” “靠墙那排架子最上最左,白色的。” 过了一会,“这什么啊?”口吻嫌弃得可以。 “青菜瘦肉粥。” 楚少爷估摸是直接上铲舀了一口吃,很快传来评价:“味道倒还行。” “没事我挂了。” “等会,你就准备了早餐,那我午餐吃什么?” “那一锅不够你吃?” “你对男人的食量有什么误解,而且这是粥好吗?就算能撑到中午,半下午就饿了。” “你等下不是要去办卡?楼下店铺很多,你可以随便选一家。” “哪家能吃?” 想及这位少爷在吃上头的挑剔劲,喻意选了一家消费相对高档的餐厅。 刚挂断,她一个转身,孙小米的脑袋差点怼她脸上,淡定地收起手机,她问:“怎么了?” “谁啊谁啊?”孙小米八卦的光芒万丈。 “朋友。” “一定是男人对不对?” “为什么一定是男人?” “因为老板你的表情就像偷了腥的猫啊。” “……”什么比喻。 ****** 这事喻意以为就了结了,没想到还没完。下午刚过一点,她收到一条微信:【快给我送钱来!!!】 楚灵均发的。 全因楚少爷还没接受自己身无长物的事实。他平时在外请客吃饭都是刷卡结账,当他今天一如往常,潇洒地抽出银行卡递给店员之时,锃光瓦亮的卡面直接把他的心脏射出个窟窿。 他火速收了回去,急中生智,让服务员上菜单,他要加菜!而后便急吼吼地捞起手机,才有了这一出。 楚灵均打字不爱用标点,这会用上三个叹号,可见其坐立不安的程度,不得不说,有点好玩。 喻意笑着敲手机键盘:【昨晚不是急吼吼要去办卡,还没办?】 五秒不到,新微信来了:【别废话钱!!!】 喻意继续笑,这家可以用微信,她把人均消费水平翻了倍,转了300,并且提醒:【记得收钱。】 楚灵均这才长舒一口气。正在这时,服务员近前奉上菜单,见他从头翻起,善意提醒:“您好,甜点在最后两页。” 他刚才搬出的借口是“女朋友要吃甜点”。 “从第一页翻起,我要是看到好吃的,说不定就点了,你会不会做生意?” 不得不说,楚少爷气场全开时,还挺像那么一回事,服务员一脑门子的汗,“是是,您慢慢看。” 三分钟后,楚少爷认为自己的演技已经到位,这才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打包一份提拉米苏。”他记得喻意喜欢吃这个。 自以为危机解除,楚灵均安心地翘脚等蛋糕,待蛋糕上了,他再度潇洒道:“结账,微信付。”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去取了机子并小票,并报出消费金额。 楚灵均整个人僵在了座位上,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多少?” 服务员笑眯眯,“加上刚才那份蛋糕,一共是302块。” “……”早知道不点蛋糕了。 他拿起手机,“你等会,我问下我女朋友还有没有想吃的主食。” 服务员依旧笑眯眯,“好的。” 楚少爷承受着服务员慈蔼的注视,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腚,确保不会被窥屏,火速发微信给喻意。好在两次对话相隔不算久,那头很快有了回应,不多不少,就转了两块钱给他。 楚灵均又是长出口气,“她说不用了,结账吧。” 他点开付款码,喻意之前教过他怎么用。服务员拿机子一“滴”,结果弹出一条提示:余额不足。 什么玩意?不是转了302? 服务员提醒:“您可以点这里的支付方式查看一下。可能是选错了。” 楚灵均依言点开,里头只有一种支付方式,就是“零钱”,其后的余额显示为零。 他皱着眉退出,重新点进聊天记录,暗自纳闷,这不是转了吗? 服务员机敏把脚步往后挪了挪,瞥了眼界面,笑道:“您好,您的朋友给您转账之后,您还需要点击收钱,您看,您的朋友也提醒过您。” “……”楚灵均憋了十秒,僵硬地吐出四个字,“我有眼睛。” 我、能、看、到! 还有,老、子、有、钱!不、是、小、白、脸!吃、的、不、吃、软、饭! 作者有话要说:  二货男主是渣作者的心头爱2333333 第4章 晚上喻意回到家,楚灵均还没进房,正坐在沙发上看《速度与激情》,两只脚搁在茶几上,膝盖顶着一张卡,见她回来,楚少爷的膝盖瞬间如抽风一般,剧烈抖动起来,实在让她想忽略那张卡都难。 她低头把该笑的笑完,边趿拉拖鞋边问:“你今天去办卡了?” “去了。” 楚灵均答得轻描淡写,不过看那条腿的抖动频率,他怕是想把这张卡贴脸上,再写上“老子有钱了”五个大字,广而告之。 “就是那个大堂经理太烦了,填个单子,填单台都有模板,还在旁边叽里呱啦说个没完。再也不去了!” 喻意默了下,“大堂经理是女的?” “嗯。男的要这么聒噪也不容易。” “你没凶她吧?” “我问了句‘你很闲吗’,她就走了。” “……”楚少爷也不是第一回 干这样的事,从小到大被他弄哭的女生不以千计,也能以百计了。 无情最伤人。可像楚少爷这种就比较缺德了,说他不无情吧,他让你伤心,说他无情吧,他又只是没开窍,女生谁不是跃跃欲试,想做他的终结者。 不过,开不开窍那都是一瞬间的事,喻意就见过开了窍的楚灵均——眼高于顶,那都是他没看上你,他要是看上你,那你就在他头顶上。 她敛了敛神,走过去,“卡绑微信了吗?” “没。” 喻意直接从手机里搜出教程,“这是教程,绑一下。” “干嘛?” “1302,绑完转给我。” “……”楚灵均被气乐了,“你昨天可没提供全套服务,被单是我铺的。” “嗯,所以打九九折,刚才忘了,你就转1292。” “……”楚灵均忍了忍,不过他大手大脚惯了,而且最讨厌“欠”字,臭着脸绑卡,充值的时候皱了下眉,“怎么限额一万?” “大概是怕谁人傻钱多,败家。” “你有本事别盯着我说啊?” 喻意抿了下唇,“不特指,但欢迎对号入座。” 楚灵均磨磨牙,“行啊,当了咖啡店老板,口齿伶俐不少?” 喻意不多纠缠,嘴里吐出一个字:“钱。” 楚灵均直接转了一万,解释:“剩下的就当房租。” 喻意点点头,“你走的时候再算总账。” 言下之意,一万块还不够?就她这小破地方?这女人几时掉钱眼里的? 没来得及问,喻意脚步一旋,看样子是要往卧室去。 楚灵均想起件事:“对了,冰箱里有一盒提拉米苏。”顿了顿,轻咳,“这可不是特意给你买的,餐厅酬宾,送的。” 喻意没追究这话欲盖弥彰的程度,只说:“我不喜欢吃提拉米苏。” 楚灵均纳闷,“你之前生日不都是买提拉米苏?怎么就不喜欢了?” “没怎么。”她微微垂目,“早就不喜欢了。放冰箱吧,明天我带去咖啡馆。” 楚灵均一耸肩,得,越瀚果然没说错,女人都是善变的,好心还被当成驴肝肺。 卡炫耀够了,他收好,也回房去了。 ****** 周一到周五,喻意回家后的流程很固定——洗澡、看书或电影、睡觉。 她拿换洗衣服进浴室,刷过牙洗过脸,正要跨进淋浴间,脚步猛然一滞。 早上淋浴间只有一条内裤,她寄希望于楚灵均昨晚只是忘了,今晚洗完澡会顺手捎走昨天的,结果证明,她想多了。 那条内裤上头竟然又叠了一条!还叠得整整齐齐、明明白白。 喻意忍了又忍,好歹忍住,洗完一个战斗澡,她拉开浴室门。客厅不见楚灵均,次卧门关着,应该已经进房。 今晚楚灵均没什么事,他没事的时候一般不熬夜,正打算上床睡觉,听到敲门声,眉心不禁一皱,“怎么了?” “开门。”门外的语气也不大友好。 斟酌片刻,他还是走去开了门,“干嘛?” 喻意深吸口气,挤出七个字:“把你的内裤收走。” “内裤?什么内裤?”楚灵均一脸迷惑,低头瞄了眼,这不穿在身上吗? 喻意注意到他的动作,脸上发烫,“你洗澡换下来的内裤,在浴室。” “哦。”一顿,“你要我收去哪里?平时都是李叔给我洗的。” 仅有的经验给了他灵感,“是不是扔洗衣机里?” 喻意脑子快炸了,“放洗衣机会造成交叉感染,必须手洗。” “那我打电话让李叔过来拿?或者我……快递给他?” 见楚少爷竟然是认真在琢磨,喻意被打败了,轻吸一口气,“你可以自己手洗。” “手洗?”楚灵均一脸懵懂。 喻意深谙他生活白痴的程度,正打算说明白,那厢,楚少爷已经充分发挥对比思维,目光热切地注视着她,“你怎么洗的?” 喻意焉能不解其意图,直接拒绝回答,硬着嗓子教他:“阳台有洗衣池,你打湿……然后倒点洗衣液,搓几下,冲干净就行了。” 奈何楚少爷就是有顺杆爬的本事,当即道:“这么简单?那你帮我洗不就好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洗?” “因为你会啊。”口吻恁是理所当然。 “你不是不喜欢别人随意碰你的东西?” “咱俩谁跟谁!而且,你是经我的许可,不算随意。” 喻意又一次深呼吸,“你不会可以学。” “这有什么好学的?也就是住在你这的时候没人帮我洗,我又不是待着不走,干嘛做无用功?”话落,楚少爷来了灵感,“成成成,谈感情伤钱。咱们直接谈钱,铺床一千,洗内裤容易,而且日常,一百一次,这总行?” “……”是真打算花钱买服务,明码标价?还特理所当然。 “怎么不说话?” 喻意面无表情,“之前没看过这么标准的人傻钱多的模板,可以直接送工厂打样了,所以多看几眼。” 楚灵均直接把袖子往肩膀上捋,叉起一边腰,“你炖人参公鸡也要问我吃不吃!” 毕竟是在交易中,他缓了缓脸色:“一百你就别嫌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一条内裤多少钱?一条好的也就一两百,我还不如自己去买。” “是这个理。”为避免麻烦上身,喻意打算到时候再提醒楚少爷买回来的内裤也得洗。她面色淡淡,“你记得去买。” 转身前,不忘强调正事:“去把浴室的内裤收走。不然明天请去垃圾桶回收。” “……”算你狠。 喻意转身回卧室,回了几条微信,捧书上床。 看到一半,她听到外头先是传来淅淅沥沥的动静,再是规律的滴水声。她眉梢一挑,这位少爷真去洗内裤了? 主卧有直通阳台的门,喻意看完书,按捺不住好奇心,打开门。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晕倒。 不锈钢内衣架上迎风飘舞着三条内裤,楚少爷不但无师自通地拿夹子夹了内裤,且诸多空位不选,偏偏选在了她内裤的边上,且是左右夹攻之势。喻意站在卧室里,都能看到那两条内裤上没冲干净的泡沫。 更绝的是,他还特地找来不锈钢水桶放在内衣架下,难怪滴水声噼里啪啦,大得刺耳。 喻意在原地站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她甚至想到让这位少爷去买几十条内裤寄回家,洗干净再送过来,穿一条丢一条,到底碍于奢侈靡费,被她否决。 呼,她轻出一口气。 就知道留下这位少爷是个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河南硬核葱书记,你死皮不要脸~ 第5章 翌日是周五。 七点,喻意准时打开房门,王婶一三五会来这打扫卫生,顺便给她做早餐,这会正在厨房忙活,空气里浮荡着浑厚的牛肉香。洗漱毕,她踏进厨房。 “话话,你起了啊。按你说的煲了牛肉汤,你吃面还是粉干?”王嫂招呼她。 “面。”喻意取出面碗在旁边候着。 王嫂随口问起:“我看次卧的门锁着,谁在里面?昨天你不是还让我顺道买点菜过来?” 她家小姐人缘好,打小别说小男生,连小女生都听她的话,但玩得好的,她看来看去,就恬恬和烟岚两个。而且,这孩子最讲距离,怎么会随便让人住进来?要是烟岚,肯定是睡一起的。更别说恬恬,听说人还在非洲做志愿者。 喻意如实回答:“楚灵均。” “你说谁?灵均?”王婶懵了,“这孩子不是在国外吗?” “他最近刚回国,可能会在这住一段时间。” “就算回国,也不该跑这来啊?” 解释费工夫,喻意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您问问他?” “别,这孩子聪明顶天了,可不好随随便便问的。” 边说,心里边犯嘀咕,楚家看得出来是顶满意话话,倒是这俩孩子看着不大来电,不然这么多年过去,早成事了。 灵均这孩子她是看着长大的,模样好,头脑好,除了心气高些,脾气差些,嘴巴毒些,总归知根知底,也算良选。要是突然开了窍,要追话话,话话这边就占了优势,追过的,那都是付出过的,总是珍惜些。 到底啊,还要看他们家话话的意思。 王婶正盘算着,喻意开口:“王婶,有件事要和您商量。” “你跟王婶客气什么?尽管说。” 她开门见山:“我周一到周五都在店里,顾不上这边,他嘴刁,嫌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以后要麻烦您除了一三五,二四也过来一趟,每天给他做两个菜,直接做两顿的量就行,买菜的钱您先记下,到时候和工资一起给,工资我也给您加五百,您看成吗?” 王婶听明白了,话话是要她照顾客人呢。 “成,有什么不成的?就是别再提工资了,你之前要给,我也是腆着脸收下来的。你爸给我的退休金就够多的了。” 喻意并不争论,今天也是知会王婶一声,该给的到时候还得给。 王婶想起件事,有些为难:“就是不知道灵均这孩子喜欢吃什么。”这不是嘴刁吗? “先说肉类,他最爱吃牛肉,基本什么煮法都接受,羊肉他也吃,但闻不惯膻味,要做得先除味。鸡鸭猪肉他都不爱吃,不过他喜欢吃鸡丝冷面……”趁着面条在锅里浮沉,喻意娓娓道来。 王婶越听越是佩服,暗自咋舌,那孩子的喜好竟然被话话摸得一清二楚,桩桩件件得有百八十条了,这观察得多入微呐? “还有,他喜欢喝汤,可以的话,您每天给他煲个汤吧。别放高压锅,直接用炖盅,我怕他用高压锅把厨房炸了。”楚少爷的光荣事迹有且不限于把鸡蛋放进微波炉、把水加进热油,她这儿小门小户,经不起折腾。 王婶一一应下。 末了,喻意补充:“他起床气重,次卧您就放最后打扫吧。” “诶。”王婶笑眯眯地回。 到底是一块长大的,什么都知道。 ****** 当晚喻意回到家,还是楚灵均先提起昨晚的事,小人得志的嘴脸,一点不带掩饰。 喻意按章办事,拿钱走人。没想到这位少爷还想赖她“顺便”给他洗袜子。 鉴于这位太难缠,喻意只能共享自己的迷你洗衣机,洗袜子专用,并郑重提醒这位少爷要倒消毒液,后来还取出新的内衣架,你一个,我一个,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楚灵均当场炸毛。 喻意不予理会,只不过洗澡时心头隐隐不安。洗完澡,她匆匆赶去阳台,就看到旧的内衣架上随意挂着两只袜子,而新的那个,东南西北四个角各挂一只,和谐平衡,天地大同。 “……” 她看着看着,脑子缓缓浮现一个疑问:世界上还有比这位更幼稚的人吗? ****** 接连两天发生糟心事,喻意做好了往后日子不太平的心理准备。事实也果真如是。 周六,王婶休息。昨晚她便准备好煲仔饭的材料,整整齐齐码在电饭锅里,两顿的量,白天楚少爷挺安分,看来煲仔饭还算合他胃口。 咖啡馆六休一,周六营业到下午四点,喻意惯例会在咖啡馆整理烘焙记录表,到家五点半。 就几个小时的相处时间,足以让两人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先是看电视—— 饭后,喻意打开搜索,打算看部电影再睡觉,楚少爷洗完澡,边擦头发边在她身旁落座,“你打算坐着还是躺着?” “怎么?” “你要是打算坐着,就去那张单人沙发上坐着,我要躺着,你要是打算躺着,你个头比我小,你还是去单人沙发上躺着。” “……”喻意忍了忍,起身。 她刚在单人沙发上坐下,那头楚少爷已经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纪录片有什么好看的?看部动作片。” 楚少爷的中二魂十年如一日,从小到大最爱的就是超级英雄题材。喻意恰恰相反,她几乎什么片都看,唯独动作片,能看进去的没几部。 于是,这回她不忍了:“凡事讲先来后到。” “来者是客你懂不懂?”楚少爷已经躺下了,一条手臂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好不自在。 喻意反问:“那客气你懂不懂?” “什么叫客气?不说别的,你听过客气,那你有听过主气?没听过吧?这说明客气不是客人的专利,主人让着客人,那也叫客气。一切以客人的声气为主,这才是客气的真正内涵。” 胡诌的本事令人发指。 喻意面无表情地反驳:“我怕反客为主。” “这又是你没见识了,什么叫宾至如归?没有做主人的感觉,怎么如归?” 喻意起身回房。 又比如夜宵—— 回房看了部电影,喻意起身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沙发上的人优哉游哉地发话了:“我饿了。” 晚上时间不多,喻意做的是什锦炒饭,楚少爷吃得挺开心,没想到饿得也挺快。她淡淡答,“冰箱里有面包和鲜榨汁,自己拿。” “我要吃面。” “要吃你自己煮。” “你想让我炸了厨房?” “理综满分的人,不至于炸厨房。” 话落,那头噤声,喻意继续迈步,两只脚才刚跨入门框,一只手猛地扣住她手臂。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楚少爷突然愣了,视线从喻意的脸移至其手臂。才十月份,喻意穿的还是宽松的半旧短袖,他不上不下,正掐在胳膊上最多肉的部位。 没想到跟掐着一团棉花似的,软得不行。 楚灵均松开那条手臂,握了下自己的,硬得很,不由道:“你们女人怎么捏起来软绵绵的,怪不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喻意冷眼反问:“还有事吗?” “有啊!我要吃夜宵,你给我煮。” “我说了冰箱里有面包和果汁。” “我要吃面。” 喻意微微一笑,“抱歉,我们女人手不能提,其中也包括锅铲。” “……”楚灵均磨磨牙,好歹服了软:“我今晚要熬夜,面包我不爱吃,就啃几口,准会饿。” 喻意转过身来,“你干嘛熬夜?”明知道自己体质特殊,熬了夜差不多得睡一天才能回来。 “有个小孩要解决。” 小孩?喻意狐疑地望向他。 楚灵均探究出其中深意,约摸是在说,你现在已经弱到要去欺负人小孩了? 他叉起腰:“你这什么眼神!我这可不是以大欺小,别人以大欺小欺不过,拜托我出面,我这才答应的!” “……”不还是以大欺小? 末了,出于发小之谊,喻意还是去煮了一碗番茄牛肉面。 端上桌后,她立在餐桌边,问:“想吃吗?” 要说楚少爷最爱吃什么面,当属这碗番茄牛肉面。尤其这女人不知道怎么做的,番茄里头那股子酸香味被激发透彻,楚灵均的喉结一会跳桑巴,一会跳恰恰,语气不由自主地发了狠:“废什么话!” 说着,伸手抢夺。 喻意并未阻挠。 抢来的面格外香,一口面滑进嘴里,楚灵均挑了下半边眉头,刷了一大脑皮层的感叹号——这、面、贼、他、妈、好、吃!面条筋道不说,牛肉糯而不烂,番茄汁浓稠微酸,但不至于抢了牛肉的味,搭在一起,完美。 喻意在旁,将其神情尽收眼底,问了句:“好吃吗?” 楚少爷基本没夸过人,并非见不得人好,而是确实夸不出口,但这一碗牛肉面,他凭良心说:“好吃!” “以后还吃吗?” “当然。”别说以后,他现在完全可以再来一碗。 “那你记一下,以后吃完饭,少于十件餐具,你把餐具冲干净放洗碗槽里,十件以上,你冲干净放洗碗机里。”喻意把隐含的后果省略,她知道楚少爷最不吃硬,趁着“均心甚悦”时谈条件,大概率能谈成。 楚灵均正吸溜吸溜,吃个不亦乐乎,冷不防听到这话,皱眉,“王婶不是会收吗?” “这叫举手之劳。” 要搁平时,楚灵均可没这么好说话,然而这面太好吃,他觉得喻意刚才那话吧,利诱好像有,至少没有威逼,于是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行。” 目的达成,喻意笑道:“你接着吃,吃完我告诉你洗碗机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疫情爬坡,心情焦虑,希望祖国好好的。 第6章 周日,咖啡馆不营业,喻意是隔周回趟家的频率,这周不回,她睡到自然醒,也才八点,吃了碗清汤牛肉面,便窝进客厅的藤椅里看起书来。 九点,次卧的门终于被人由里头打开,楚灵均拨弄着头发,还没跨进浴室,余光瞥见客厅有人,他愕然地止住脚步,“你怎么在这?” 喻意抬起头,“周日不开店。” “像你们这种店,一年能赚几个子,竟然还搞单休?” “要求不高,保证自己不饿死就好。” 楚灵均抱起臂,“那我让你洗内裤,让你赚外快你还不情不愿?” “士可杀,不可辱。” 辱?楚灵均心头火气,转念一想,喻意再不情愿,还不是给自己洗了,够!解!气! 他打了个哈欠,“我饿了,早上吃什么?” “清汤牛肉面。” “那你还不去煮?” 喻意默了片刻,放下书。 牛肉汤一直在高压锅里煨着,只需把面下锅,将熟之际撒点盐,出锅后浇上汤就行,比番茄牛肉面更原汁原味。 楚灵均坐在桌边,一只手在电脑上敲代码,百无聊赖。 厨房门拉开,他顿住动作,懒洋洋抬眸,一句“怎么这么慢”的吐槽还不及出口,便被咽回肚子。 大概是因为歇在家,喻意今天扎了个高马尾,露出一张脂粉未施的脸,就巴掌大,白如雪净如玉。 “我说你到底几岁啊?” 他刚来那晚,她披着发就显小,没想到扎马尾看着更小,他保证,她现在就是回高中,求个情保安都能放人进去。 喻意把面碗搁到桌子上,投去一记古怪的眼神,没回,重新窝进藤椅里看书。 楚灵均自讨没趣,也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太古怪,低头开始吃面。 等他吃完,喻意也差不多看完书,她在厨房门口拦住已经把碗筷收进水槽的楚灵均。 不得不说,楚少爷脾气不咋地,人品还是挺咋地,说到一定做到。 “堵我面前干嘛?”楚灵均不解。 “周末王婶休息,所以打扫卫生要我们来。”她怕王婶累,打扫隔天一次,王婶不来的二四六,她就用扫地机器人,至于周日,她通常自己来。 楚灵均自动忽略“我”后面的“们”字,拍拍喻意的侧肩,“辛苦了!” 后者微微一笑,“也辛苦你了。平时双休日,我都是自己打扫,但为了让你体验宾至如归的感觉,你房间的地拖一下?” “……”宾什么至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我房间我一个人在用,拖不拖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你的拖鞋会把房里的灰尘带到外面。而且我有强迫症,剩一个房间不拖,我难受。” “你难受关我什么事?拖把给你,你随便拖。” 喻意微微一笑,“多亏你启发我。作为主,我有必要让你这个客‘如归’。” 楚灵均这才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是块鹅卵石也就罢了,这女人居然一搬就是陨石? 喻意继续说:“另外,我通常不会委屈自己,难受了,就要清理难受的源头。”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拖地,就要被扫地出门? 楚少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听出话外音,毛又炸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字:“你听没听说过,男人受气不如受死!” “这么说,你是想走?”喻意对其呐喊经典口号无动于衷,友好地勾了下唇,“那你快点,一般我二十分钟能拖好地,你最好在十五分钟内收拾好行李。”话落,转身走了。 竟然半句不挽留他?竟然一个字不挽留他?竟然一个标点都不挽留他?还、赶、他、走! 楚灵均顿时怒气攻心,路过餐桌时,看到桌上的电脑,“啪”地一声合上盖,揣进怀里。回房打开行李箱,来这三天,除了换洗衣物,其他都还在行李箱,把该带走的都扔进去,他七手八脚整理好一箱一包,别说二十分钟,三分钟都不用。 他提箱又挈包,而后在次卧门口探了下头,主卧没人,厕所没人,客厅没人,厨房也没动静。他缩回脑袋,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喻意从阳台进来。 见他和来时一个装备,看来理齐整了,喻意脚步微微一滞。 楚灵均装腔作势走出几步,挺起胸膛,抬起下巴,“我走了啊——” 喻意睇他一眼,眼神流露出驱赶的信息。楚少爷磨磨牙,“我真走了啊——” “走好,要打扫,就不送了。” 楚灵均咬着后牙槽,男人的气势不能输,他大步流星地从卧室门口走到大门口。 “等等。”喻意突然道。 楚灵均挑起眉,下巴就差从105°抬到180°,“还有什么事?” 来啊,来挽留我啊! 还没来得及多脑补,一样东西飞来,“衣服带走,记得关门。” 楚灵均接住的是自己的T恤和运动裤,他抖搂抖搂,被包在最里头的内裤意外委顿于地。 喻意脸上一烫,转身回阳台。 楚少爷盯着那条内裤,陷入了沉思。 眼下,自己和贝女士的矛盾还处于不可调和的阶段,所以,他绝对不能回家,回家就是向恶势力低头…… 对,他不能搬走,他一搬走,内裤袜子没人洗,三餐没人做,室内卫生没人打扫,不出三天,他一定会被逼回家。 楚灵均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 危机激发潜力,他当即想出一招无中生有:“我算明白了,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帮我洗内裤,故意逼我走的是吧?哼,你看我上不上你的当!”他自说自话,看似大摇大摆,实则灰头土脸地回了卧室。 喻意没想到还有反转,愣了。 没多久,楚灵均出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瓮声瓮气,“拿来。” “什么?” “拖把。”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就是药,吃了就见效~ 第7章 “喻姐,我上门讨口饭吃可还行?” 闺蜜庄烟岚打来时,喻意正在超市采购食材。 她挑了下眉,“你今天这么客气?” “喻老板果然聪明。”对面传来一声笑,“surprise!啊——” 妈呀,要长针眼了! 庄烟岚的海豚音远近驰名,喻意拿远手机,等她叫够了再移回来:“你刚才就在门口?” “呃,现在在你家。” 庄烟岚有指纹,她和喻意关系好,平时来这从来没报备过,哪想到今天会撞见一出美男出浴。 啧啧,没想到楚灵均还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衣架子。 举起手,她尴尬地打招呼:“嗨!楚老大,这么巧,在这遇见你。” “你怎么在这?”楚灵均一挑眉,打扫完卫生,自然得洗澡,没想到他才从浴室出来,家里就多出个人了。 你都能在这了,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庄烟岚不由腹诽。 奈何她还没回答,楚老大睨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进了次卧。 见楚灵均进房间,庄烟岚半掩嘴,压低嗓音道:“喻小妞,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竟然是楚!灵!均!就在你家!他怎么会在这的?该不会是破解了你家的智能锁进来的吧?不对啊,他不是在国外吗?难道刚才是幻觉?也不对,我认识的人当中,眼睛长在头顶的就楚灵均一个啊?” 这形容够精妙,喻意忍俊不禁。 庄烟岚催促:“你别光顾着笑,说话!” “我等你问完一起回答。” “那我问完了。” 喻意开始解答:“你刚才不是幻觉,他也不是破解了智能锁进来的。他现在住在我这。”庄烟岚周末常来蹭饭,喻意知道自己迟早会撞上这一出,只是没想到两人的“邂逅”会如此戏剧性。 庄烟岚懵了,“等会,什么叫他现在住在你这?我给你这句话翻译一下,你们现在是在……同居?” “他住一段时间就走。” “那也是同居啊!”庄烟岚更迷惑了,“他自己找上门的?” 喻意道:“贝姨让我照顾他一段时间。” 庄烟岚暗道一句难怪。贝阿姨喜欢喻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一心想将其“收入囊中”,做干女儿以后还是别人家的,收了做媳妇才是正经事,是以千方百计撮合两人。 不过…… “就算贝阿姨让你照顾,你又不是不能拒绝?他不是小孩子,也不缺人照顾,你犯得着答应?天天杵眼前的,眼睛不疼?” “反正客房空着。” “这不是你啊,喻小妞。你跟谁同居我都觉得奇怪,但是,你和楚灵均同居那是不可能事件。” 喻意是很讲究自我空间的一个人,而且她懒,任何一段关系,一旦开始就必须进行维护,感情越深,费的工夫越多,偶尔还得承担看走眼的风险,故而她朋友多,但极少会与人交心,除了另一个发小童恬恬,庄烟岚自己还是凭着初中以来的情分脱颖而出。 楚灵均和喻意是发小,知根知底的,不过冲着楚某人曾犯下的滔天大罪,喻意怎么都不该收留他啊? 她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原谅他了?” 相比她,喻意要坦然平静得多,“没什么原不原谅的。” “屁!”庄烟岚不由爆粗,“冲他做的那件事,换作我这样的软骨头,他这辈子也肯定待在我的黑名单上。你的心可真够大的。” 一顿,“你该不会……” “你想多了。”喻意转开话题:“想吃什么菜,我在超市。” 庄烟岚听出她不愿多谈,耸了下肩,报出两个菜名。 “我马上回来,先挂了。” 喻意买好菜回来,庄烟岚正躺在沙发上看喜剧片,一见她,鲤鱼打挺。 “你怎么买这么多?”庄烟岚扫视着她手里两只环保袋,最上头的红色物事扎眼,“话说你买这么多花椒和辣椒做什么?你又不吃辣。” 庄烟岚自己挺能吃辣,不过她算不上无辣不欢的人,喻意不吃辣,她就干脆不点。倒是喻意偶尔会给她做水煮鱼片或肉片,滋味自然是极好的。 “买来给你们做麻婆豆腐和水煮牛肉。”喻意轻描淡写一句。 你们? 庄烟岚算是明白了,“有一半,不,大半是做给楚灵均吃的吧?”某位少爷生在南方滨海城市,海鲜过敏就罢了,还极具反骨地爱吃辣,吃起辣来都是论斤称的,连她都自愧不如。 “你爱吃就多吃,争取吃掉大半。” “我是这个意思吗?”庄烟岚跟着喻意进厨房,两人开始分工,她负责洗菜,喻意则负责切。 片鱼的时候,庄烟岚待在一旁,观摩喻意的神仙刀法,想起件事来,“我还是不明白,他怎么会找上门的?而且他在美国不是混得好好的,听说这个局那个局的都想收了他,简直不要太抢手,怎么会想着回来的。” “没问,可能叔叔阿姨想让他回来。” “这倒是。”庄烟岚端着下巴,“去年贝阿姨不就说要抱孙子?而且叔叔那么正直的人,也受不了儿子被老美笼络,楚灵均要是为老美做事,楚叔叔还不扒了他的皮。” “他不会。”喻意淡淡一句。 楚灵均的房间里至今挂着一帖字,楚叔叔亲笔,上写“精忠报国”四个大字。且他从小习武,初中就想入伍,要不是贝姨一哭二闹,说不准这会楚少爷还在军队。 庄烟岚睨向喻意的侧脸,费神想了几秒,这才明白她说的“不会”是什么不会,当即皱了下鼻子。 有些话,不要她觉得,要喻意觉得才行,默了片刻,她道:“喻话话,某人不给梯子都能自行上天,我可提醒你,横着点!” “我看着像好欺负的?” 庄烟岚冷笑一声,在她看来,喻话话让楚某人住进来,就是被人往死里欺负了。 第8章 喻意掌勺,庄烟岚打下手,很快,一桌菜就出了锅。 “你去喊人。” 庄烟岚深吸一口气,到厨房门口,气沉丹田,发出神仙海豚音:“楚老大——吃饭啦——” 楚灵均从房里出来,扑面而来的辣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视线射向餐桌,脚下移动,麻婆豆腐?水煮肉片?这两样都是他的心头好! 喻意把另外的两菜一汤端出来,落座。庄烟岚负责摆餐具,筷子最后递,先放公筷,再给喻意,接着是自己,最后才是楚灵均。 一个递筷,一个接筷,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喻意默默夹走一片山药,身体略微后仰。 只见电光石火间,楚灵均与庄烟岚的筷子齐齐出动。前者先行一步,伸进水煮肉片,一口气夹走两块肉,后者深恨自己不够快,紧随其后,筷尖才刚接触红艳艳的汤面,一双筷子伸来,夹住她的筷子往旁边一拐,另一双筷子随即又从红汤里捞走三块肉。 第一回 合,楚灵均以5:0的比分宣布领先。 “你用公筷,你作弊!”庄烟岚怒目而视,对其行为深感不耻。 楚灵均一脸轻蔑:“要不你也作作看?我把筷子给你,你用左手夹菜试试?” “你!”庄烟岚一噎,“左撇子了不起啊?” “左撇子就是了不起!”楚灵均语气十分荡漾,一边说,一边不忘连夹两筷,捞走肉片共计四块。 第二回 合,楚灵均以4:0的比分不战而胜。 庄烟岚这才反应过来,“你竟然偷偷夹!” “偷什么偷?你是左眼没看到还是右眼没看到?瞎了就去眼科。” 庄烟岚七窍生烟,架起筷子,“再!来!” 两人你来我往,末了,庄烟岚捞到共计三块肉,而楚灵均碗里已经堆了一座肉山,令人发指。 庄烟岚不死心,往红汤里拌了拌,没想到还真有漏网之鱼,她脸上一喜,正打算夹走那块肉,对面的筷子轻飘飘往汤里一杵,精准地顺走最后一块肉。 庄烟岚眼睁睁看着筷子离开汤面,而后——悬在了喻意的米饭堆上? 喻意也是一愣。 庄烟岚本还一腔无名火,散了,立马开嘲:“你干嘛呢?你不知道喻小妞不吃辣?” 楚灵均一怔,“怎么可能?”她又不是没和他吃过饭。 “啧啧,好歹也是发小,我知道的,你竟然不知道。”庄烟岚顿时优越感爆棚,“不好意思,她真不能吃辣,吃一块肉,需要半碗米饭解辣。所以,”她提溜着筷子往自己碗里送,“这块肉,我笑纳了。” 楚灵均难得没追究庄烟岚的大逆不道,望向对面,拧起眉宇,“你不吃辣?” 喻意咽下嘴里的山药,抬眼,“不怎么能吃。”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没必要,我们也没吃过几顿饭。” 这话没任何毛病,楚灵均就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冷下脸,夹了片肉搁嘴里,连抢来的肉都吃不香了。 一顿饭,聚了两个不对盘的人,后来也没和谐到哪里去。 庄烟岚是想给喻意撑腰,奈何被楚灵均一句话绝杀:“放尊重点,不肖子,你那声爸还欠着没叫!” 端的是趾高气扬。 庄烟岚瞬间萎蔫,想她初中年少无知,愣是作死和楚少爷争一道题的正确答案,争就争了,她干嘛作死答应楚少爷“谁错谁喊爸爸”?导致现在必须向恶势力低头。 想及此,她无比郁卒地低头扒饭。 饭后,让庄烟岚震惊的是,楚少爷竟然自己把空碗空盘给收进了厨房,连同喻意的那份。 她整张脸写满“有事吗”。 “呃,他洗碗?” “嗯。” 其实喻意这安了洗碗机,洗碗的流程不过是把餐具冲一冲,丢进洗碗机就行,庄烟岚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喻意竟然能使唤动这位少爷,这太可怕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位岂止油盐不进,还刀枪不入呢。 “我做了碗番茄牛肉面,大概很合他胃口,跟他提条件,他就应了。” “就这样?” “嗯。”喻意不打算让庄烟岚知道楚少爷还拖地了,免得她怀疑人生。 就这,庄烟岚还压了压遭受剧烈冲击的心脏,转念一想,恬恬似乎说过,喻意从小就在楚老大面前说得上话。 这么想着,庄烟岚又发现一处不对劲,“他怎么不收我这份啊?” 喻意望向她,庄烟岚自己也懂了,这位少爷哪肯屈就伺候她啊? “那他干嘛连麻婆豆腐的盘子都不收?” “大概是这盘你吃得比较多吧。”喻意边说边站起身。 “……”庄烟岚简直无法抑制体内的洪荒之力:“这男人还能更小心眼点吗?” 喻意笑笑,说楚少爷小心眼,倒不如说他幼稚,小孩才这么记仇。 两人之间向来是喻意负责烧菜,庄烟岚负责收拾,她道:“剩下的你收拾,顺便开一下洗碗机,我去漱口。” 第9章 庄烟岚下午和同学约好了去逛街,吃完没多久就走了。 下午,喻意一般都会在家,周六在咖啡馆烘了豆子,养一天,正好做杯测。偶尔她也会手烘咖啡,今天她便打算炒点SL-28。 她的咖啡店和大多数咖啡店不同,不卖任何主食,主要是她不喜食物的味道混入咖啡香里,除了咖啡和少许其他饮料,额外卖的只有咖啡豆。咖啡馆安了两台烘焙机,一大一小,大的烘商业,一次烘焙量在3kg左右,小的烘精品,1kg以内。 至于手烘,量小,烘焙过程的变量多,极不稳定,装置也要简陋得多,要是不讲究,光手网和灶台就够完成一次烘焙。 她烘的却都是身价较高的咖啡,估计庄烟岚在这,又要大呼她暴殄天物。之所以如此,一来她相信自己的技术,何况烘焙就是要在烘坏的边缘疯狂试探,才会有意外之喜;二来她喜欢闻烘焙时冒出来的芳香物。SL-28的莓果香就深得她心。 烘进一爆后,咖啡豆开始“毕毕剥剥”作响,她不是重焙爱好者,和SCAA的喜好有点像,极少将豆子烘进二爆。SL-28密度高,透热性差,一般都会烘到中深度或深度,不过她还是嗜好在二爆前出炉。 待响声变得密集,喻意更加专注,这之后的每一秒都关系着咖啡的风味,偏偏有人这时候上门打扰。 楚灵均昨晚没熬太久的夜,吃完午饭也就昏睡了三个小时,醒来口干舌燥,他去漱了口,刚推开厨房门便闻到一股……说不出的香味? 他定睛看去,愣了,“你手干嘛呢?抽风还是癫痫?” 喻意匀速晃动手网,答他:“烘咖啡豆,让它们均匀受热。” “咖啡豆?这味道闻起来怎么像是……”他使劲嗅了嗅,“反正不怎么像咖啡的味道。”还别说,真香! “咖啡分干香和湿香,这是干香。” “嘁,还干香湿香?说得可真玄乎。”楚灵均从冰箱里取出喻意做的鲜榨橙汁,忍不住嗤声,“整个一神经病。你能不能别晃了,晃得我脑壳疼。” 喻意默了下,“脑壳疼你就出去。” 楚灵均偏和她对着干,“我就不出去!”说着,他倚向冰箱,看着看着,“噗嗤”一声,“你这架势简直可以媲美电视剧里那些做作的茅山道士,净会装神弄鬼,就差一柄拂尘了。” 耳边聒噪得厉害,喻意继续忍,豆子已经进入沉静期,一分钟后,她把豆子倒了出来,打开预备好的风扇继续降温。 楚灵均是明明白白的嗅觉动物,闻到让他愉悦的香味就走不动道,而且这毕竟是咖啡豆,不是咖啡液,他原本也是觉得咖啡液难喝,不是难闻。 喻意瞥他一眼,突然拈起一颗豆子往嘴里送。 他挑了下眉,“这玩意还能干嚼?” “这跟炒花生米一个性质,为什么不能干嚼?” “真的?”他一边打量身边,一边已经忍不住抓起几颗。 这女人面无表情,可看上去就是莫名享受,难道味道真的不错?类比刚炒出来的花生米,那得多香多脆啊? 到底是没经受住诱惑,经过深思熟虑,楚灵均把几颗咖啡豆往嘴里一送,并在三秒后——直奔浴室——都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橙汁。 喻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微翘嘴角,把散落的银皮擦干净,而后慢条斯理地吐掉嘴里的咖啡渣。 ****** 喻意烘完咖啡豆打算回房,楚少爷来兴师问罪,她一句“每个人观感不同”就给打发了。 楚灵均咬牙切齿,末了,把门一甩,出门跑步去了。 因为从小立志成为军人,楚少爷在强身健体上从未懈怠过,每天必进行一小时长跑,还是负重跑,喻意十分赞赏他过人的意志,至少,自己能得一小时的清净。 下午五点多,她把晒在阳台的被子搬进卧室。正抱着被子,客厅传来不耐的叫唤:“喻意?喻意?人呢?” 她挪动两步,在客厅通向阳台的门前现了身,“在这。” 楚灵均疾步过来。 一场运动下来,他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水光,十月末,还套短袖短裤,没遮住的肌肉线条流畅结实,不啻于行走的荷尔蒙。 他随手抹了把汗,“你怎么还没做饭?饿死了!” 喻意移开视线,吐出两个字:“马上。” “等等!”楚灵均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被子,晒了阳光,别提多干净清新,一股脑钻进他鼻子里,他不满道:“怎么光你一个人晒被子?” “我一周洗晒一次。” “那我那床被子也睡了三四天了。”话落,他叉起腰,“不行,我也要晒!” “你现在洗床单被单,晚上睡什么?太阳已经下山,没得晒了。” “那就明天!” 喻意知道他不达目的不罢休,而且看天气,这几天都是晴天,只能答应。默了下,她动了动唇,“你先去洗澡。” 楚灵均打量着她的神情,“怎么?嫌弃我?” 喻意笃定,这会她要是承认,下一秒楚少爷势必要围着她做伸展运动,当即答:“这里是风口,出汗容易感冒。” 哟呵,敢情是关心他? 话中听,楚灵均被摸顺了毛,尾巴一翘就翘到了天上,“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行吧。” ****** 一整天鸡飞蛋打,也算过了。 翌日,记着晒被子的事,喻意六点半便起床,去敲对门,里头要有动静就怪了。 她试了下门,锁着,于是找出公寓的房间钥匙,打开了门。 王婶在厨房听到她捣鼓,探出头,“话话,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醒早了,就起了。” “哦,你开灵均的房门做什么?” “他昨天说要晒被子,我喊他起来。” “也不用这么早吧?这孩子之前从来没在九点出过房间。” “没事。您忙吧。” 王婶把头缩了回去。 喻意推开门,在门口让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踏进去,“咔嗒”一声关上门。 房间里十分安静,床上隐约能看到一团隆起,书桌上摆放着一台笔电和一台台式的,也不知道这位少爷是何时运进来的。 她把窗帘拉开一半,近了床边,“起床了,你不是说要晒被子?” 床上纹丝未动。 她俯下身去推,“起床了,要晒被子。” 楚灵均咕哝:“别吵!” 喻意没辙,只好使出绝招——她取出手机,点进音乐软件,根据关键词搜索,找到目标后,她点击播放,旋即室内响起——《义勇军进行曲》。 她把音量调到最大。 果然,没多久,床上的人便开始哼哼起来,国歌铿锵有力,振奋人心,音量大了,更没法好好睡觉。 楚灵均眉心一拧,越拧越紧,直到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目光斜飞,以既幽怨又凶狠的目光瞪着喻意。 后者不慌不忙,关掉音乐,收起手机,“你昨天说今天要晒被子。” 楚灵均瞪着她。 “我看了天气预报,原本的晴变成多云,有必要趁早洗,免得曝晒不足。” 楚灵均继续瞪。 “既然你已经醒了,就起来吧。” 正说着,一股蛮力袭来。 不至于天旋地转,但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床上。身上悬着一张脸,神情凶神恶煞,不说话,就这么干瞪着她。 十数秒后,悬着的那张脸动了,慢慢向她靠近,她整个人呆了呆,稍稍撇过脑袋,“你干什么?” 到两人鼻子快蹭上的距离,呼吸直接相抵,楚灵均终于停了,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昨天是你说要晒被子。” 楚灵均继续瞪她,喻意无所畏惧,迎视之。 对峙半晌,楚灵均翻身坐了起来,扒扒头发,俨然烦躁到极点。 喻意坐起身,“下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楚少爷被媳妇坑了吗?坑了。# 这几天去捋了捋后面的剧情,果然是没有存稿就会死星人,继续祈祷中国平安~ PS:SL-28,肯尼亚国宝级咖啡豆;SCAA:美国精品咖啡协会。 第10章 这天天气不错,到晚上却突然下起雨来,喻意出地铁站才知道下雨了,她随身携带口袋伞,倒是没有淋湿。打开伞的瞬间,她联想到阳台上的被子,脑壳瞬间疼了起来。 回到家,喻意没去次卧,而是第一时间赶去检查阳台上的被子,果然,被芯枕套、里的外的都跟刚从锅里捞上来似的,滴滴答答在滴水。 她轻吸口气,去敲次卧的门。 “没空,要进来自己开!” 喻意打开门,楚灵均正坐在书桌前,轮流宠幸两台电脑,手速快得让人咋舌。 她没有出声打断,而是立在书桌旁,盯着他操作。 三分钟后,楚灵均轻舒口气,把眼神分给喻意:“又怎么了?” “我早上出门提醒过你,记得收被子,你忘了。”喻意平静道。 楚灵均一挑眉,“被子?”一顿,“对,我忘了。” “刚才下了一场雨。” “下雨就下雨……”话未完,楚灵均表情凝固,“所以?” 喻意点点头,“嗯。” “你这有几床被子?” “没几床。”喻意抿了下唇,“就两床吧。” “你为什么不多买几床放着,那什么,以备不时之需?”比如,他现在就是不时之需啊! “公寓本来就不大,我爸妈一年也就来住个一两天,两床足够了。” “那我等会怎么睡?” “还有条毯子,现在天气也不冷,你将就睡下沙发。” “沙发那么软,怎么睡啊?而且这个坐那个坐的,脏!” “或者,你可以拿吹风机吹干?” 喻意这句纯粹是调侃楚少爷,不意他真信了,屁颠跑到阳台,黑着一张脸回来,“都湿成那样了,怎么吹啊?” 她一指沙发上的毯子和凉枕,“毯子和枕头在那了,你自己看着办,打地铺也行,我去洗澡了。” “等等。”楚灵均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我先洗!” 喻意停下脚步,这个没什么好争的,于是首肯:“那你快点。” 楚灵均的洗澡速度相当快,喻意才翻了十来页书,他便从浴室出来,径自回了房。喻意摸不准楚少爷的心思,也没打算摸,记下页码,收拾收拾去洗澡。 此时,楚少爷正趴在次卧门上聆听门外的动静,待浴室门“咔嗒”一声响,他两边唇角勾勾翘,上拉成一弯弦月,而后迅速开门,闪进对面的主卧,最后利落地锁上门。 喻意洗完澡出来,望见闭合的房门,愣了下,她瞥向次卧,门大敞着,楚灵均不见踪影,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又扫了眼客厅并厨房,空无一人。 她回到主卧门口,直接问:“你在里面?” “我不要睡沙发!要睡你去睡!” 声音近在咫尺,看来,他人就在门后观望着。 喻意哭笑不得,心下也是服了这个幼稚鬼。 其实要她睡沙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如楚少爷所说,沙发确实干净不到哪里去,喻意有个富贵病,皮肤极怕脏,小时候在沙发上睡过一觉,结果第二天起来背上起红疹。 要是睡沙发,她怎么都得套个长袖睡衣。静默片刻,她道:“至少先让我进去拿套睡衣。” “不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用迂回策略!” 喻意无奈,这位少爷莫非忘了她早上是用钥匙开的门? “你觉得我和你比力气,有任何胜算?你要是想杵房里,我还能赶你走?” 她的话隐含六个字——人至贱则无敌。奈何楚少爷没听出来,想着她说的也是,随即把门打开。 “你快点!” 喻意没做声,还真拿了睡衣便出去了,连一记余光懒得给他。 楚灵均关上门,摸着下巴,心下忐忑,这女人该不会生气了吧? 管她呢! 他躺上床,鼻子猛地动了动,旋即鲤鱼打挺,嗅嗅被子,再嗅嗅枕头,这床……怎么这么香?不是阳光的味道,也不是多刺鼻的香味,清清淡淡的,甚至称得上好闻,但绝不是男人身上该有的味道。 一张娘得不行的床! 楚少爷在睡与不睡之间挣扎,末了艰难躺下。 喻意的床有个好,被子软,但床垫不软,对于睡惯了硬床的楚灵均而言,尚能接受。 他闭上眼睛,打算表演一个倒头睡,却怎么都睡不着:一会想喻意在沙发上睡不睡得惯,转念又一想,照她那坨软绵绵的肉,睡沙发才正好;一会又研究起这股香味来,要说是洗衣液的味道,他那床被子可不是这个味。 到后来,楚灵均的关注点集中在香味上,忍不住掀了半边被子。 太热了! 越热越想,越想越热,楚灵均辗转反侧半小时,终于败给失眠,打算爬起来冲个澡再睡。 他拉开房门,客厅没开灯,看来喻意已经睡下。出于那点没由来的心虚,楚灵均脚步一旋,往沙发走去。 今晚有星月,加之阳台门不完全遮光,足以视物,楚灵均的夜视能力也不错,一路畅行无阻。 喻意已经睡熟,她睡觉很乖,标准的向右侧卧,被子规规矩矩罩在身上。 楚灵均认为自己一定被热晕了,要么就是他看不惯喻意睡得这么香而自己久未成眠,接下来……他蹲下了。 月色洒逸。 蹲下身,楚灵均才发现喻意的睫毛长得惊人,跟洋娃娃似的,整张脸蕴着淡淡光华,视线自然而然往下平移,移至两片唇,其上一点月光逗留。 “扑通”、“扑通”…… 什么声音? 楚灵均像干了什么坏事,四下张望,周围静悄悄的,哪来的声音? 哦—— 原来,是他的心跳声啊。 楚少爷往胸口来了几下人猿泰山拳,淡定点啊,哥们,没见过别人睡觉? 捶到心跳勉强正常,楚灵均才把视线移回沙发,不由啧了下。 这女人心真是一如既往的大,跟男人住一起,还能在沙发上睡得这么香,她是不是不懂男人什么德性? 初高中就是如此,那些男生当她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女神,不过这“望”里的名头可多了去了,尤其夏天,能把她的衣服看穿个洞。卧谈会上更是少不了她,男生之间能说出口的已经猥琐得不行,更何况脑子里的废料。 他要是对她有点什么想法,她还不得被往死里欺负。 也亏他对她没想法。 盯着盯着,楚灵均捞起一绺发,往喻意的人中处撩去,后者觉得痒,拿手拂了拂。他起了兴,继续撩,沙发上的人眉心一皱,翻身背对他。 过肩的长发顺势滑落,露出小半截白皙如玉的颈项。 楚灵均望之失神,喉结滚了滚才回过神,匆忙站起。 他去冲了个澡,出浴室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沙发方向瞟去,脚跟踅来踅去,到底还是往沙发去了。他先是扎进单人沙发里试了试,其实还算结实,能睡。 在怎么把喻意弄到房里的问题上,楚少爷陷入了沉思。 背和扛好像都不太现实,得用抱的,可是抱要怎么抱?竖着抱,那跟扛差不多,还是横着抱吧。 他一手插进她腰和沙发的间隙,一手圈住她腿弯,将她整个人揽过来,随即惊异地挑起眉。 这女人……好轻,他怀疑自己一条胳膊能夹起她,她高中就上一米七了,体重不过一百小几的样子,这么多年都不长肉的? 才走出两步,他视线一垂,险些没闪了腰——怀里的人不知何时打开了眼,正直勾勾盯着他,楚灵均也没做贼,心不知怎么就虚了,手上一松,眼看喻意要做自由落体运动,他惊出一身冷汗,忙重新环住她,手掌移了位,慌乱间也不知抓到了哪,触感软得不像话。 “你怎么在这?”喻意动动唇,声音里犹噙着浓厚睡意。 楚少爷生平第一次结巴:“我、我只是要抱你进房。” 喻意本就是被大动静闹醒,闻言又闭上眼睛,睡去了。楚灵均长出一口气,大步往喻意房里走,待近了床,他更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将人安置在床上。 出房间的时候,他不禁回望一眼,而后瞪着自己的右手。 他刚才到底碰她哪了? 第11章 第二天一早,喻意按照生物钟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房间床上,不由诧异地坐起身,昨晚她似乎醒来过,又像是没有。 她打开门,旋即一怔,楚少爷竟然坐在餐桌旁,正吃早餐? 她快速洗漱完毕,边走边问:“昨天是你……抱我进房的?” 见她不像有印象的样子,楚灵均松一口气,冷哼,“难不成是你梦游进去的?” “你不是说要睡床?” 楚灵均脸更臭了,“你那床一股味,睡不着。” 喻意没再说话,进厨房去拿早餐。王婶现在二四也来,连早餐也包揽了。 吃过早餐,喻意进房间,没多久便出来,手里拿着床单被单,见她往阳台去,严重睡眠不足脸色奇差的楚灵均揪紧了眉头。 “你干什么?”他扬高嗓音。 “拿去洗。” “你不是说一周洗晒一次?” “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周日刚洗,才隔一天她又要拿去洗,还是在被他睡过以后,这女人到底什么意思? 他起身冲至她面前,拦住她,“你什么意思?嫌我?” 喻意瞥他一眼,“我的被子,我有使用权。” “你的被子?上面写了你的名字?” 楚少爷的行为可以归类为无理取闹,喻意没理睬,径直往阳台去。 “不准洗!” 楚灵均坚持不放行,还上手去抢,喻意力气没他大,眨眼手上空空。 楚少爷抱着战利品,抬着下巴,熬夜已经无法阻挡他的意气风发。 喻意看出症结,无奈道:“不是嫌弃你,我昨晚在沙发上睡过,后来直接睡床,我也嫌沙发脏。” “你说真的?” 喻意面不改色地撒谎:“真的。” “这还差不多。”楚灵均重新咧开嘴,把被子还她,而后指着她道:“对了,被子已经干了,你过来给我铺床。” 喻意忍了下,“你叫王婶,我没空。” “我不喜欢别人。” “我也是别人。” “你不是。”一顿,“你不是人。” “……” 喻意想起多年前,楚少爷的口头禅——你是鸡蛋鸭蛋手榴弹,打死美国的王八蛋。 脑子里再度冒出庄烟岚同款疑问:“这男人还能更幼稚点吗?” ****** 接下来几天,喻意一直处于适应期,适应着适应着,也就麻木了。 这周六,喻意得回家吃饭。 她从咖啡馆回来,提起这事,对面诧异地挑起眉,“回家?回什么家?” 眨眼,楚灵均咂摸出味来,干爸是出了名的女儿奴,说是含嘴里怕化,捧手里怕摔都不为过,能让喻意搬出去住,本就稀罕。哪能一年半载才见喻意一面? 他一挑嘴角,“这么说,这两天就我一个人住?” 喻意扫过他愉悦的脸,点点头,“嗯,明天记得拖地。” 楚灵均哼哼两声,“要走的人了,还这么啰嗦!” 大意:叫我一个人拖?没门! 喻意也知道这位少爷的脾性,临走前去预约了扫地机器人。 喻意开车回家,到家时,饭香扑鼻。 “回来了?”薛露桐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女儿回来,侧头打了声招呼。 “嗯,爸呢?在做菜?”喻意趿拉着拖鞋往里走。 “对。”薛露桐微勾唇角,“另外,心情不好。” 喻意瞬间明白其潜台词——得哄。 她回房把包挂好,洗了把脸,换上家居服,出来时,喻省身正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见了她,也不吱声,径直回了厨房。 心情果然不美丽。 喻意跟进厨房,“爸,我帮你打饭?” 喻省身轻哼一声,拿腔拿调:“我自己有手,就不劳烦你这个大忙人了。” 看来,是“忙”这个字惹亲爹不高兴。喻意也不辩驳,打了三碗饭端出去,又帮着准备好汤碗和筷勺。 晚餐四菜一汤:江蟹生、清蒸虾、葱油黄鱼、白煮肉、蛤蜊汤。五道有四道是海鲜,且都是喻意喜欢的。 一家三口坐下吃饭。 喻意首要一件事就是拾起公筷,给喻省身夹菜,“爸,下厨辛苦了。我看今天的黄鱼挺新鲜。” 父女一个喜好,都爱吃海鲜,葱油黄鱼更是喻省身的心头好。 奈何喻省身不领情,“不用,年纪大了,刺都不爱抿了。”说着,煞有其事地叹口气,“等再过几年,谁还乐意看我这块老腊肉?我啊,还是早点哪凉快哪晾着去。” 薛露桐终于看不下去:“话话一趟回来就待一天,再演,别半夜拉我起来和你一起数话话回来跟你说了几句话。” “……”喻省身一噎,老婆,你不拆穿我是饭吃不香还是咋地? 喻意见亲爹被亲娘堵得说不出话,弯了下唇,“爸要是想我回来,以后我天天回,住家里,还省一笔钱。” 这话可不是一般的中听,喻省身顿时通体舒泰,见状,喻意再接再厉:“爸,刚忘记跟你说了,我买了盒菠萝蜜,店员现剥的,你吃完饭可以尝尝,挺甜,不过不能多吃,会上火。” 先是甜言蜜语,再有实际行动,买的还是甜到齁的菠萝蜜,喻省身还气什么气啊,当即缓了脸色,摆摆手,“住家里就算了,每天一来一回得好几个小时。” 他哪舍得闺女受累啊? “还是爸心疼我。” 喻省身轻嗤一声,“你最近也挺心疼我的话费和流量,电话不打,微信也不发。” 原来,症结在这。最近忙着和楚少爷周旋,自己确实没怎么和家里联系。 喻意随妈,个性够独立,从小就不黏父母,奈何亲爹先是妻奴,再是女儿奴,仿佛全世界就两个女人。她只能如亲娘所说,哄着点。 抿了下唇,她道:“这几天有点事。为了赔罪,待会我陪你下几盘飞行棋?” 喻省身目光一亮,他是去年迷上的飞行棋,可就是找不到几个爱好相投的。 于是点点头,“勉勉强强吧。” 饭后,喻意遵照承诺,陪喻省身下飞行棋消食。 “对了,咖啡馆最近怎么样?”喻省身先起了话头。 喻意点点头,“挺好。” 喻省身一脸的与有荣焉,觉得她闺女是真有本事,从小就是干啥啥都行,他可是出去打听了一圈,别人开咖啡馆,亏的亏,倒的倒,哪像她闺女,越开越红火。 喻省身眉飞色舞地掷了个三,走了三步,猛然想起什么,喜色顿消。 喻意焉能不明白亲爹的意图,反问:“是不是还想问有没有人追?” 喻省身轻咳,“我就随便问问。” “你女儿这个条件,能没有吗?”喻意回得淡定。 “那也是。” 他这个闺女天上有,地下无的,哪能没人追? 他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闺女要真有喜欢的人,他再舍不得也得点头,毕竟老来伴老来伴,人老了,还得有伴。可闺女就是没个中意的,那也只好他活得久一点,陪着他闺女喽! 喻意知道对面这位还在想些什么,补充:“没喜欢的。” 瞧瞧,果然还是没个喜欢的。喻省身心情大悦,问:“有死缠烂打的吗?” 俗话说得好,烈女怕郎缠。 “能处理好。”除了对她的公寓死缠烂打的那位少爷。 喻省身展颜,一顺手,掷出一个六,“好嘞,最后一架飞机!” ****** 喻意回家的日子比较单一,也就是早上陪亲爹跑公园,顺便和亲娘打几局网球,午后和亲爹下下飞行棋,再和亲娘看看电影或逛逛街,晚上吃顿饭就回去了。 在家,她从不需要下厨,倒不是她懒,而是亲爹不让。 喻家饭点固定,爸注意养生,古人过午不食,他老人家晚四个小时,定的是五点吃饭。下午四点多,喻省身便开始在厨房里忙活,喻意正陪着薛露桐看电影,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她瞥了眼屏幕,对着身边道:“妈,我去接个电话。” 薛露桐的视线在电视上,“你去吧。” 喻意走至阳台,接通后,对面劈头盖脸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期待两个幼稚鬼争风吃醋的画面~ 第12章 喻意自然不会认为是家里那位少爷想自己了:“怎么了?” “你别误会!”对面拔高嗓音,“主要楼下那些餐厅太——难吃了!你赶紧回来给我做水煮牛肉和酸菜鱼!”话落,难得和她打起商量,“你要不吃辣,可以就做一个水煮牛肉。” 声音还老大的不情愿,活像是在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喻意不予理会:“我平时都是吃了回去。” “你就不能不平时?脑筋怎么那么死啊?”一顿,“我、饿、了。” “冰箱里有冻饺子,王婶包的,牛肉馅,你可以煮着吃。” 她正打算告诉他怎么把冻饺子煮熟,对面哼哼两声:“你自己在家大鱼大肉,我就吃冻饺子?你有没有良心?” “有,还活蹦乱跳。挂了。”喻意利索地收线,等了片刻,那头没再打过来,她垂眼,看看一楼的绿化带,转头迈进厨房,“爸,有个朋友约,晚饭我不在这吃。” 喻省身正在切花椰菜,闻言手上一顿,旋即放下菜刀,再慢慢解掉围裙,摇头晃脑,唉声叹气:“不做了不做了,买了这么多菜,也没人稀罕……” 喻意没给亲爹发挥的机会:“爸,下周我回来,想喝你做的小黄鱼汤。” 哦?下周回来? 喻省身面上顿时由阴转晴,他重新拾起菜刀,不忘旁敲侧击:“和你吃饭的谁啊?” 晓得他爹的脾气,喻意实话实说:“男的,你还认识。” 她用的虚实之道,喻省身果然着了道,安下心,“去吧去吧,留下我和你妈两个留守老人相依为命。” 口吻不情不愿,比楚少爷刚才的声音要逼真得多,这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喻意抿了抿唇,“爸,五秒前,妈匀速路过厨房。” 喻省身险些切到手,当即抬高嗓门,“所以说,还是我老婆疼我,我最爱我老婆了——” 端的是抑扬顿挫,天地可鉴。 喻意微微一笑,“爸,我说笑的,妈还在客厅看电影。” “……”闺女,不带这么坑爹的。 ****** 回家途中,喻意顺道去买了菜,到家时,正撞见楚灵均从浴室出来。 浑身上下只围了条浴巾,身上挂着水珠,头发也湿漉漉的,面白如纸,看上去竟有几分……娇弱。 还不及问,那头楚灵均见她回来,艰难地叉起半边腰,再艰难地抬起一阳指,齿缝里蹦出五个字:“都是你的错!” 这又要从周六晚上说起。 当晚楚灵均和几个发小去打了保龄球,吃了烧烤,想着今晚就自己一个人,心情别提多轻舞飞扬,结果到了家,迎面一片黑,当时他的心情吧,就有那么点微妙。 男子汉大丈夫,他当然不是怕黑,就是觉得这房子有点……冷清,而自己有点……寂寞:别说少个能怼的人,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对此,楚灵均小小纳闷,自己是爱热闹,但不至于没热闹就不行,平时也经常一个人待着。 纳闷来纳闷去,他将之归因于对这还没有归属感,就凭喻意平日里对他的摧残和欺压,他能有做主人的感觉吗? 后来,越瀚喊他们几个吃鸡,他洗完澡上去干了两把,萌生睡意后,也就睡去了。 谁知睡得早,第二天一早七点四十就醒了。 一醒就饿,想起喻意临走前说已经预约煮粥,火急火燎地往厨房去,没想到打开锅盖一看,米是米,水是水,他研究了大半天才明白过来,他平时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喻意把时间约在了七点半。 可他今天偏就起早了。 饿得不行,他只能去冰箱里搜刮吃食。干爸这些年倡导零塑料,喻意耳濡目染,也不怎么用塑料制品,食物分门别类少不了保鲜膜,那也是塑料,故而冰箱里空荡荡。 他找出一份冷冰冰的吞拿鱼三明治,口感就四个字——又干又冷,当时心里别提多委屈。 接下来,他又靠着那锅玉米干贝瘦肉粥撑过了午饭和下午茶,捧着电饭锅一勺一勺往嘴里舀粥时,想起上周喻意在家时的神仙日子,更是悲从心来。 到晚饭,他终于打给喻意,他觉得吧,自己都拉下脸暗示她快点回来,做到这份上,这女人肯定愧疚难当,开飞车过来解决他的燃眉之急,没想到——被挂了电话。 他要再打过去,那还是男人吗? 可他实在是饿,于是按照喻意的提醒,从冰箱的冷藏柜翻到冷冻柜,终于翻到一只乐扣盒子,里头装了冻饺子,皮薄馅多,看上去十分美味。 楚灵均没煮过速冻,好歹见过,当即找到锅开始烧水,而后一骨碌把饺子倒进锅里。 三十来只饺子一齐下锅,锅里难免局促,楚少爷没经验,以为水滚了,饺子也开始膨胀,那就可以出锅了。一整天吃得凄惨冷清,饺子热乎,又是牛肉馅的,正合他口味,哪怕吃起来半生不熟,还是一口气吃个精光。 结果半个小时后,胃里翻江倒海。末了演变成喻意到家看到的画面。 一个几乎□□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还是个身材相当有看头的男人,喻意愣了下,“你……怎么了?” “都是你的错!” 她不问了,目光扫向厨房,看到一片狼藉中的乐扣盒,有了谱:“你吃坏肚子了?” 楚灵均脸一黑,“都是你的错!”说着,视线还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看起来明显比昨天要圆润,一看就是在家吃得膘肥体壮。想到她回家吃好喝好,而他凄风苦雨,心里不平衡到极点。 “你说你好端端的,回什么家!” 小孩只能靠哄,喻意认了:“好,都是我的错。”好歹是发小,她问:“很难受吗?” 男人绝不可以卖惨,楚灵均拍拍胸口,回:“这就难受那还是男人吗?” 喻意移开目光,“既然吃坏肚子,这几天不能碰辣,免得刺激肠胃。我去给你熬点粥。” “又吃粥?”话落,楚灵均便扫到喻意手里提的东西,红红火火的,除了辣椒不做他想,敢情她是打算回来给他做饭? “你怎么不早说你要回来?”不然他也不会吃坏肚子。 喻意淡淡答道:“临时决定。而且你平时都是六点多吃饭,我赶得上。” “会不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六点多吃饭的前提是中饭管饱。你那锅粥怎么顶得住?” 喻意已经习惯楚少爷的颐指气使,也不想和病患争执,撂下两个字:“受教。”而后放下包,绕过他去洗手,再踏进厨房。 楚灵均屁颠颠跟过去:“那你也要陪我吃粥,不准吃独食!” 她彻底败给这小孩,叹口气:“好。” 喻意没用电饭锅煮粥,改用高压锅,不到半小时,两碗小米粥上桌。 楚灵均瞄了眼,满脸写着“我胃都被掏空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你现在只能吃这个。”说着,喻意转过身,去厨房拿小菜,一共三样:手工肉松、腌包菜和两碗肉末蛋羹,肉松和包菜都是王婶亲手做的,好吃还安心。 楚灵均不情不愿地端起菜碟,臭着脸拨了大半肉松进碗。 喻意则专注腌包菜,王婶知道她口味清淡,腌的包菜不多放盐,爽脆可口,很是开胃,夏天的时候,她经常一吃就是一大碗。 见她一口接一口,吃得酣畅,对面不免眼馋,这回楚灵均没浪费时间,直接上筷夹,目光不由一亮。 酸得不过分,脆得却很过分,清清爽爽,口感好极了! 楚灵均拾起公勺,直接挖了一大勺送进自己的碗里,和着粥,大口大口往嘴里倒。热粥滑进胃里,别提多舒服。 他越吃越上头,冷不丁发现对面投来的视线,凶巴巴问:“看什么看?” 喻意微微一笑,“就是觉得,你有时候还挺好养活。”说他挑剔,可只要对味,再糙的东西也能入口,并非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那类人。 尤其这会他才刚闹完肚子,战斗力还未恢复,低着头,乖乖在那吃粥,看上去居然挺有几分可爱。 楚灵均皱了皱眉,莫名从对面的眼神里挖掘出一丝……母爱?他抖三抖,“还不都是你的错!” “嗯,都是我的错。”喻意语气纵容,话落,伸手至对面——方桌不大不小,将将好让她够到他的发顶。 “乖。” 楚灵均毛骨悚然,下一秒整个人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你突然发什么神经?男人的头是能随随便便摸的吗?” 喻意嘴角笑意淡淡,“嗯,我的错。” 这是认错该有的态、度、吗? 他咬咬牙,像是想起什么,一挑唇,三秒后,以牙还牙,照着喻意的发顶就是一顿乱揉。 奈何对面淡定如菊,眼皮贴眼睑,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撑不过五秒,楚灵均便悻悻抽回手,重新坐下吃粥,嘴上不忘发布摸头警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边说边舀了粥入嘴,结果一丝令人愉悦的香味钻进鼻腔——来自他的手。 这个味道,似曾相识。 好半天,楚灵均才想起来,那天在喻意枕头上闻到的,就是这个味。 他皱着眉甩了甩手,味道还在,又往自己的运动裤上擦了擦,总算淡了点。 对面问:“怎么了?” “没怎么。”他凶巴巴地回。 心道,越瀚的信息有误,女人的头,也不都是油臭味的。 第13章 有过这趟教训,新一周,喻意说要回家的时候,楚灵均立马阻止,喻意睇他一眼,“我不像你,是被扫地出门。” 啥意思?执意要走,还要拉踩他一下? 楚灵均磨着牙,“你要回去也行!” 喻意眼皮一跳,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楚少爷宣布自己的决定:“我和你一起回!” 楚少爷做的决定,谁能撼动?至少喻意没撼动。 车里,喻意和他打商量:“我没让王婶告诉我爸你住在我那。” 楚灵均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猜到了。”否则以干爹的脾气,就算是他,也肯定早杀到公寓了。不过…… “你提这个做什么?” “先串好口供。” 楚灵均挑了下眉,明白了,他一向行得正坐得端,不爱搞那些弯弯绕,不过事出有因,他配合道:“行。” 抵达小区门口,楚灵均解掉安全带,勾起要拿去孝敬喻省身的白酒。 喻意嘱咐:“我爸这几年血压有往上走的趋势,你别让他多喝。” “废什么话?他是你爸,就不是我爸了?”楚灵均轻嗤一声,“你这什么眼神?干爸那也是爸!” 喻意沉默片刻,“下车。” 两人的计划是喻意先开车回家,楚灵均走路过去,正好形成时间差。 车子扬长而去,楚灵均提溜着那瓶白酒,优哉游哉地踱步过去。喻家原先不在这,这里是喻意高三时买的,楚灵均没来过几趟,也没指纹,在门口按响门铃。 来开门的是喻意。 楚灵均一挑眉,“听我妈说,你不是搬出去住了吗?” 没想到楚少爷演技不错,表情、语气都十分到位。喻意微抿唇,“周末偶尔会回来。” “别堵在这,让我进去啊?” 正在这时,两人间插进另一道嗓音,渐行渐近,“听声音,是展展吗?” 闻声,楚灵均登时乖得像座雕塑,待人快到跟前,毕恭毕敬地喊:“干妈。” “听说你回国好几周了,终于见上面了。”薛露桐弯了弯唇,她刚才在修剪阳台的万年青,把剪刀收进柜子里,对上来客,笑道:“越长越俊了。” 楚灵均露出整齐的两排白牙,被夸得不大好意思。他从小在薛露桐面前就乖,乖到几个发小都引为奇观,其中也包括喻意;她至今没明白妈是怎么征服这位少爷,二哈秒变萨摩。 果然,楚少爷堪称腼腆地接了一句:“打扰了,干妈。” 做作倒是不做作,就是违和。 几人迈进客厅,正巧,大厨出来了。 喻省身正高兴呢,闺女接连两个礼拜都回来陪他吃饭,他能不高兴嘛。他把刚蒸好的螺肉盛盘,还有两道菜,人已经回来了,这盘螺肉好歹能填填肚子。 一开门,哦,客厅站了个……男人? 看清脸,喻省身笑了,“你小子,回来这么久,今天才来看我?” “这不来了!”楚灵均晃晃手里的酒,“干爸,等会我陪你喝几盅!” “好!”话落,看看闺女,再看看干儿子,“你们俩一起来的?”话话前脚才刚迈进门,展展也到了? 喻意实话实说:“我帮他开的门。” “这样。”喻省身沉吟,不由想起昨晚的那通电话,闺女特地打电话来,让他做炖牛肉和辣子鸡丁,难不成是为了这小子?这小子海鲜过敏他是知道的,今晚原定海鲜大餐。为此,他还削了两个海鲜。 正想着,楚灵均笑眯眯地趋近餐桌:“干爸,你今天还做了炖牛肉?我算是赶上趟了。” 喻省身姑且信了,毕竟这么多年,这俩小的清白得比他的烤瓷牙还白。 “来了,就多吃点。对了,我再炒个花生米当下酒菜!” “好嘞!” 喻楚两家关系好,大人没少出去聚餐,楚灵均也算喻省身和薛露桐看大的,楚灵均大学毕业后出国,见少了,可知根知底的孩子,看着还是亲近。有两个长辈在,楚灵均不但乖,还能卖乖,气氛别提多好。 饭吃完了,楚灵均正要给喻省身倒酒,被后者阻止:“酒和花生米放着,咱们先下棋。” 话音刚落,喻省身利索地摆好棋盘。 “干爸,你什么时候改下飞行棋了?”他上一回陪下干爸的好像还是军棋? “去年,军棋下多了没意思。” 喻意在旁轻笑,应该输多了没意思才对。 爸下棋就没有筹谋这回事,都是按着感觉来,走哪算哪,说起来,他和楚少爷还挺配,楚少爷下棋也全凭心情,两个下的都是臭棋,要说差异,大概就是楚灵均棋品远胜她爹。 连飞行棋也能表现棋品,也有悔棋和赖皮一说。 就比如—— “哈!我吃掉你了,回吧你!”喻省身乐呵呵地把楚灵均的棋子驱回基地。 后者捉住他的手,“等等,干爸,你刚才不是还说虚线的终点在这,让我只能飞到这,”他一指棋盘,抬眼问:“你怎么多飞四格?” “我哪有多飞,那我飞到这,这格不和我的棋一个颜色?规定就可以跳啊!” “那我之前要跳,你不是不让?我那步要是跳了,也可以打掉你的飞机!” “之前?我怎么不记得?”喻省身装傻充愣。 奈何他低估了楚少爷的记忆力和好胜心,楚灵均不由分说,把盘面上的棋复位,“喏,刚才就这个局面,然后我扔了个五,从这里飞,一直到这,你就不让我飞了,我要是再飞四步,正好能吃掉你。” 话落,他叉起一边腰,“你要不信,我把接下来我们俩走的再走一遍,你就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了。看着啊,接下来,你先扔了个三……” 喻省身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楚灵均一步步陈述,三分钟,就三分钟,轻轻松松复盘,分毫不差。 哦,他忘了,这小子从小被喊天才长大的。 “看到没,我没说错吧?”楚灵均一挑嘴角,“行了,你选,是按之前还是现在?要是按现在的,我这棋得回来。” 才不按之前的!那之后他掷了好几个六,看盘面也是他领先,八架飞机都出基地了,那小子还有两架没出! “就按现在的!” “行,那我们继续!” 喻意捧着咖啡,和薛露桐正看新闻联播,新闻她是没看进去几则,毕竟,那边的战况比新闻联播好听多了。 喻省身洋洋得意:“哈哈,我再扔个一就赢了,你还两个,而且都在外面,等着输吧!” 楚灵均不服气,“那不一定!搞不好,你现在扔个四,我再扔个五,还能把你打回家!” “呵。”喻省身轻蔑一笑,正要掷骰子,对面,楚灵均盯着盘面,嘴里念念有词:“四——四——四——” 浑身上下释放出强大怨念。 老子可不信你的邪! 喻省身把骰子晃了晃,一丢,一口老血差点卡在喉头,竟然真是个四! “退吧,干爸。”楚灵均要是长尾巴,此刻肯定是要翘到天上去的,见对面不动,他催促,“快!” 喻省身手抖心颤,把飞机退到最中间那格,而后也盯着棋盘,“一!一!一!” 楚灵均一眯眼,直接掷骰子,再后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真是五!干爸,对不住,回去吧!” “等等!”喻省身黑着脸,“刚才也没说过这条线就能把飞机打掉啊?” “这是规定!干爸,你又想赖账了?” “什么叫又!” “刚才你不就……” 那头大幼稚对上小幼稚,你一句我一句,争锋相对,大有争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薛露桐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你爸平时十几岁,灵均一来,怕是三岁都没有。” “两个加起来三岁吧。”一顿,“除了有点吵,热闹倒挺热闹。” “我那时候就是看中这份热闹才嫁给你爸。别人都说我和你爸是两个极端,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但就属你和爸感情最好。”喻意看了一圈都找不出比父母更恩爱的,或许是在她这还加了层女儿滤镜吧。 “没和谁比过。过日子,单看过得舒不舒心,自不自在。 喻意目光一顿,妈突然提起感情生活,本就反常。她侧头看去,身边这位面色淡淡,不见端倪,于是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第14章 七点半,新闻联播结束。 薛露桐站起身,开口:“走吧,你上周给的曼特宁,我喝着有点苦,没你冲的好喝,你帮我看看。” 喻意也站了起来,跟过去:“可能冲的时间太长,萃取过度,也可能水温太高。对了,我刚才磨豆,看到小飞鹰的刻度被调过,#3还是太细,#3.5会更好。” 薛露桐笑笑,“看来我还是该听你的话,先用聪明滤杯,V60不好掌握。” 喻意在心底叹口气,妈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嫁给爸后,更是不用说,爸恨不得宠她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地步,故而妈的动手能力不进反退,和学术水平完全成反比。 谁会相信一个常年和化学仪器打交道的化学系教授是手残党? 然而,那些年薛露桐心血来潮的黑暗料理至今是喻意的噩梦。 上个月,妈突然提出要学手冲,当时她便心有惴惴,自己可不是个有耐心的老师。偏偏这个学生,还好自学成才,看小飞鹰就知道了。 她尽量委婉道:“用V60冲咖啡,口感好,层次也分明,不过你爱喝深焙豆,要冲出醇厚感,法压壶合适,而且操作也简单,我已经订了一个,下次过来拿给你。至于聪明滤杯,比较全能,冲出来的咖啡比法压壶干净,只要数据对了,基本不会出错,你可以对比着用。” “好。”这回换薛露桐受教。 喻意取出上周带来的豆子,大概还有40g的样子,还可以冲三杯。深焙豆脆弱,极易走味,一般要在一周内喝完,她干脆都倒了出来。 薛露桐点头,“这里的豆子应该够给你爸和展展也冲一杯?” “爸也开始喝咖啡了?”喻意诧异地问。 “嗯,他一开始以为你开咖啡馆只是玩票,没想到你一开四年。去年我开始喝咖啡,和你有商有量的,他当时就酸了。今年就说要和你找共同话题,最近一直在看咖啡杂志,你留下的那几本书,他都看完了。咖啡还是喝得少,一周一两杯吧。” 一两杯在喻意看来就了不得了,爸习惯早饭后一壶浓茶,几十年如一日,为了她肯去尝试咖啡,这份心意,不得不说,她小受感动。 “咖啡和茶叶都能提神抗老,功效差不多,爸有茶,没必要喝咖啡,□□摄入太多也不好。” “这些话得你和他说。”一顿,“那就冲杯给展展。” “他喝咖啡会睡不着。” 这话接得太顺,身边递来的视线暗含揶揄,喻意轻声道:“对了,妈,你不是也说喝咖啡不好入睡?我朋友这几年在研究低因咖啡,听说进展不错,我正月会去他的庄园,可以带些回来。不过,一天一杯最多了,你也别多喝。” 这话题转的。薛露桐轻笑:“这些话等你把咖啡带回来,再提不迟。” 喻意的耳根微微一烫。 末了,冲出来的咖啡还是娘俩喝了,薛露桐给外头的爷俩冲了一小壶明前茶。 喻意把茶送过去。 两人正战得难解难分,楚灵均没看是什么,接过一口饮尽,喻意暗自肉疼,明前茶,贵如金,这海喝法她没眼看。 喝完,楚灵均才知道自己喝的是茶,他灵机一动,嘴角一勾,继而瞥向对面,“干爸,刚才你说下完棋,咱们再喝酒,不如这样,从这盘开始,谁输谁喝,怎么样?” 斗棋喝酒? 喻省身目光一亮,饶有兴致,“行啊!今天我一定要让你喝趴下!” “怕你!”楚灵均去餐桌上捎来那瓶白酒,把茶杯当酒杯,开始倒酒。 “少点,少点,别倒满了,半杯就行。”一上来就满杯,能下几盘啊? 喻意递过去一记眼神,让楚灵均自行体会,后者还回去,他很有分寸的好不好? 喻意只好回房。 后来,有酒加持,两人越下越上头,谁输都不服气,谁输都喊“再来”,酒是越喝越少,酒气是越喝越冲。 喻意在房间都能听到动静,摇摇头,这俩凑一块,真绝了。 她打开卧室门,快步走至两人跟前,酒气直冲鼻腔,她皱了下眉,这得是喝了多少? “很晚了,明天再下。”她按捺着脾气提醒。 两人比红了眼,楚灵均大着舌头,“明天什么明天?今晚一定要一决胜负!” 他扔了个六,哈哈大笑,“干爸,我说了让你别走这步,你偏走,我这架飞机还就不出来了,先把你送!回!家!” 见自己的飞机被驱回基地,喻省身哇哇大叫,“你是不是作弊了!怎么突然连着三个都是六?” “本少爷从不作弊!这盘我赢定了,你赶紧把酒倒上!” “还早着呢,看我的!” “我扔了六,接下去还是我,干爸,你干嘛拿我的骰子?” “事不过三,连续三个六,骰子自动转移。” “飞行棋可没这条规定,你别给我赖皮!”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赖皮了?” 喻意眼皮一跳,两只手一伸一缩,直接把棋盘端走。 楚灵均立马站了起来,身形微晃,“你干嘛呢?把棋放下!” “不放。” 他已三分醉,声音扬高,“凭什么?” 喻省身也不怎么清醒,不过睁大眼一看,和干儿子对峙的可是他闺女,人生信条不能忘——闺女都是对的!闺女要是错了,那也是他这个爸的错,闺女还是对的! 当即站起身,豪情万丈:“凭她是我闺女!” 楚灵均少爷脾气上来,这时候,喻意以外的人都叫闲杂人等,丁点没听进去,他拧着眉问:“你到底放不放!” 喻意的目光越来越冷,气场越来越强,还没等她开口,对面发话了,嗓音还硬着,比之刚才却软了不止一点两点,“你放下!”顿了顿,“明天接着下!” 喻意这才把棋盘放下。 喻省身忍不住笑了,两个小的以后要在一起,肯定是他闺女说了算,瞧这小子的怂样,真是大快人心! 蓦地,他摇了摇头,哪来的在一起? 姓喻的,你清醒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家庭地位可以想见~ 第15章 闺女都发话了,喻省身也不下了,走过去,“走了,小子,今天就睡在这。正好,上个月刚买了几床被子,本来是准备着过年换新,便宜你了。” “爸,我来吧,你先去洗洗身上的酒味,万一妈不放你进房,你今晚只能去书房打地铺。” 喻省身闻闻自己,那叫一个难闻,是得洗洗了。他转过身,正想问闺女行不行,平时这些都是他在张罗。转念一想,闺女一个人在国外可是什么都自己干,哪有什么不行。也就他,觉得她这个不能,那个不会。 她啊,才不需要他。 喻省身心里顿时凉飕飕,勉强拢了拢自打闺女出国后就嘎嘣脆的玻璃心,“好,那我先去了。你小子也去洗洗,我记得客房还有你的衣服。”说着,拍拍干儿子的肩,往主卧去了。 喻意正打算去储藏室找被子,余光瞥见楚灵均身形一晃,重新坐了回去。 她站了片刻,问他:“能不能走?” 楚灵均迅速立正站直,“怎么不能走?才喝这么点酒。” 是能走,姿势比企鹅还潇洒。 她走过去扶住他,后者炸毛,“你扶什么扶?”他压根没醉! 喻意没理他,酒气扑鼻,熏得人头疼,她不动声色地把头往边上撇。 谁知还是让楚灵均捕捉到,这下他就是不想她扶,都偏要让她扶了,还特地矮下头,凑到她颊边,“怎么,嫌我呢?” 伴随着酒气而来的,还要温暖的湿气,喻意半边耳根透出粉红。知道自己要是再躲,这位少爷肯定穷追不舍,干脆不躲了,加快脚程,一进客房,直接把人给甩在了床上。 楚灵均皱了下眉,她人还没走,他长臂一伸,攥住她手腕,直接将人扯上床。趁喻意还愣着,他撑起身体,“你别以为干爸干妈在,就有人给你撑腰了!还敢摔我!” 正打算翻身教她好好做人,翻到一半,被喻意一把推开,醉后的楚灵均毫无防备,重重倒了回去。 喻意从另一侧下床,步子迈得又快又乱。 楚灵均有些懵,没想到这女人力气还不小?懵完就是困,他一条手臂横在额上,终于安分下来。 储藏室的物品分门别类,喻意很快找出一床蚕丝被。走至客房,她瞥了眼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看样子像是睡着了。过了小半会,确认楚灵均已经进入睡眠模式,她方才迈开步。 铺完床,喻意又去储藏室找了条新毛巾,消过毒,再用热水烫过,最后走过一遍温水,她重新回到客房,给他擦脸,动作很轻,之后又拿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喂了他几口,权当刷了牙。 楚灵均没睡好,还有两条腿搁在床沿,喻意捏着毛巾在床边站了片刻,终是上前,帮他把两条腿搬上床。 ****** 第二天,喻意难得睡到九点才起,错过了平时的晨练。 洗漱完,她走至客厅,一老一少坐在餐桌边,正拿花生米耍杂技。 “干爸,就你刚才那个高度,太逊了。看我!”楚灵均随意往空中抛了一粒花生米,差不多顶到天花板,而后花生米作自由落地运动,他口也没张多大,结果花生米精准地落入他双齿间。 “咯嘣”一声,他洋洋得意地嚼咬。 “嘁。”喻省身不屑一顾,“直线有什么意思?所谓曲线救国,看我曲线——吃花生米!” 他往空中也抛了粒,这回是一条长长的抛物线,只见喻省身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花生米的下落点,老腰往后一仰,成功吃到。 “呵,这有什么了不起!看我的双管齐下!”另一厢,楚灵均又相继往空中抛了两粒花生米,一曲一直,最终,一前一后进了他的嘴。 他咬着花生米,又是得意地嘎嘣脆。 喻省身不服,跟着抓起两粒花生米。 从头到尾,喻意皆面无表情地站在那,等着两人比完。 还是喻省身先发现了自家闺女,也没追究她晚起的原因,只说:“话话,你起了啊,我这就给你下馄饨,你等着啊。”说着,冲楚灵均比了个“待会继续”的手势。 “谢谢爸。”两人暂时消停,喻意在圆桌旁坐下。 失去竞争对手,楚灵均也回餐桌,在喻意对面落座。 “你今天起得挺早啊?”他随口一句。 他问得随意,喻意回得也随意:“双休日,算是正常水平。” 楚灵均眉梢挑起,这女人倒真不是会苛求自己的人,初高中的时候,她就经常踩点进教室,尤其高三,别人都在备战高考,就他们俩,天天踩点,最晚一个到教室的头衔都是他俩轮流认领。 他是因为竞赛拿奖,高校不愁进,至于她……那时候,楚灵均还不知道,她原本就打算出国,甚至当时已经申到名校。 他喉间莫名一窒,真是闲的,怎么就突然想起这遭事,给抹了去,抓了一把花生米继续抛着吃。 喻家的伙食着实好,早上是馄饨加豆腐脑,都是家里现做;中午鱼肉鲜疏,色香味俱全,楚灵均吃得酣畅淋漓。 吃过午饭,喻省身拉住楚灵均,“你小子下午有空吧?我得去超市,你小子过来给我提东西。回来你再陪我下棋,晚饭还在这吃。” 体力活,是个男人都不能推辞,楚灵均应了,他本来也得想办法留到喻意回去,求之不得。 卖场就在附近,爷俩散步过去。 路上,喻省身露出狐狸尾巴:“灵均呐,你这趟回来,见到话话身边有什么可疑人物不?” 楚灵均眼皮一跳,以为自己暴露了,“干爸,怎么这么问?” “你们年轻人圈子比较开,消息更灵通。”喻省身叹口气,陷入深深的忧虑,“我可跟你说,上回我去咖啡馆,看到有人给话话送花!上百枝那什么蓝色妖……哦,对,蓝色妖怪!听她店里的姑娘说,老贵!还有啊,这男的已经送了一年花了,逢年过节就送,拒绝了还送。顶能缠!” 楚灵均半边眉梢高挑,行啊,这女人行情挺不错?还有人给她送什么……蓝色妖怪?名字也挺绝,配她这个“绝人”。 “有这事?”他附和。 “可不!你现在回国了,可得帮着我盯一盯。我不能总上她的咖啡馆,话话会以为我在监视她,我可不想她有丁点的不痛快。要是你的话,去咖啡馆坐坐,她肯定不会起疑。” 楚灵均愣了下,想起自己在喻意那待了这么久,还真没去过她的咖啡馆,想了想,“行,我改天就去看看。” 喻省身心头快慰,“我啊,谁都信不过,就信你。从小也就你是真心实意拿话话当妹妹,其他人不是另有居心就是别有企图。”说着,犹自感慨:“你妹越长大越出挑,放人堆里都blingbling的,我愁啊!” 楚灵均嘴角一抽,滤镜不要钱的吗?干爸,你这滤镜,还是省着点戴吧。 第16章 喻意这周要参加咖啡沙龙,吃过晚饭也没在家多待。她要走,楚灵均自然也得走。 喻省身不放人,“棋你不下了?” 楚灵均拿食指和中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再往喻意身上比了比,喻省身秒懂,喜笑颜开,立马放了人。 喻意不知道这俩打什么哑谜,也不想知道,和楚灵均一前一后迈出家门。 回程路,楚灵均惬意地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问她:“听说有人送你蓝色妖怪?” 喻意沉默有顷,“那叫蓝色妖姬。” “妖姬?”楚灵均直起鸡皮疙瘩,“还不如叫妖怪。” 喻意往右打方向盘,嘴里问:“我爸告诉你的?” 楚灵均从鼻子里哼出气,“要不是干爸,谁乐意打听你的破事?” “那你现在提什么?” 楚灵均一噎,“要不是……”正要和盘托出,想起喻省身的嘱咐,瞬间打住,生硬地转开话题:“你去参加的那个沙龙什么玩意?” “我爸还托你打听这个?” “我就随便问问。” “你不是不乐意打听我的破事?” 嘁,谁稀得问了。 他调整了下两条腿的位置,“你成天捣鼓那些咖啡豆,怎么,它还能开出花来?” “咖啡豆从咖啡樱桃里提取,咖啡樱桃长在咖啡树上,咖啡树会开花,不用它开花。” 都什么跟什么?楚灵均又是一噎,索性闭目养神,没多久,重新睁开眼,“你去沙龙到底干什么?” “没干什么,烘烘豆子,冲冲咖啡。” 喻意懒,人际交往能少则少,一开始也没打算参加沙龙。 那天庄烟岚拉她上一家咖啡馆吃甜点,说是一个很表的表哥开的。 她发现那家店挺特别,黎市绝大多数咖啡馆走的还是商业咖啡的路子,少有人玩单品和手冲,更别说烘焙。那家店不同,各式萃取器具摆放整齐,连大势已去的虹吸壶都有,甚至还有一台5KG的烘焙机。 一看菜单,精品咖啡占据大半江山,不过喻意没点,而是点了一杯ristretto。意式咖啡都用配方豆,她喝过几家,有的咖啡馆逐利,咖啡寡如白水,还有用瑕疵豆以次充好,艰涩咬喉;有的兢兢业业做咖啡,但配方豆没配好,均衡性和尾韵欠佳。 那杯ristretto她能打到90分以上。 后来她又观察了一阵,发现这位表哥的风格与她的截然不同,他几乎什么都测量,不止是豆重、水温等常规数据,连室内湿度都有讲究。 有庄烟岚这个很表的表妹在,两人成了点头之交,她才得知,这位表哥曾拿过WBC中国区的冠军,代表中国去参加WBC,并闯入决赛。 后来,表哥光临她的咖啡馆,让她帮忙解决一个疑难杂症:让烘坏了的咖啡豆起死回生。 她知道表哥是在考她,也不说破,直接上手双炒,成功救活了那些咖啡豆。 于是就有了表哥邀请她去参加沙龙的后续,沙龙是他本人发起,没有比赛,只有交流,参加的都是黎市玩咖啡的高手,关键一点:门槛高意味着人不多,当时加她也才五个。她想了想,答应了,她是咖啡师,说白了就是个手艺人,提高自己的手艺是本分。 之后证明她没做错选择,手艺越好,脾气越大,几乎每个咖啡师都有自己的“脾气”,而这些“脾气”正是她需要吸纳的。比如表哥的“精确”,她就是从沙龙里学习到。 这些,说给外行人听,尤其是个自视甚高的外行人,没意思,喻意半个字都不乐意说。 楚灵均也不肯多问,问多了,别人还以为你稀罕问呢。 到小区门口,楚灵均下车,黑色越野车疾驰而去。 他站在原地,觉得那车屁股就跟喻意的冷脸一样一样,净会给他摆脸子。 上楼上楼! 回到公寓,楚灵均先去玩了几局游戏,这一玩,就是一个多小时。战绩不咋地,把把赢倒是把把赢,就是上面的血条不好看,和平时对比,失血过多。 他弃了手柄,拧眉扫向茶几上的手机,这都八点了,那女人怎么还没回来?参加个沙龙要这么久? 他在沙发上枯坐小半会。游戏里的暴力呐喊声停止,更显得客厅冷冷清清,他坐不住了,正打算去冰箱找点东西喝,手机突然振动,之后就振个不停。 他捞起一看,果然,是成擎天那帮人聊上了,还在群里@他,让他出来。 楚灵均从冰箱里拿了喻意做的牛奶块,丢一个进嘴里,透心凉! 他这才回过去:【喊什么喊你有这个面子吗就喊】 擎天柱:【哟,楚少爷今天心情不好呐】 越那个大爷:【他心情几时好过啊 不知道跟他说了多少次火乃人身之气 岂有不泄之理 尤其对男人 泄这个字重要得不能再重要 他就是不听】 楚灵均:【你早泄治好了吗】 越那个大爷:【啧 给爷说说 到底谁惹到你了 爷帮你惹回来】 白非明:【有这个段数的只有——】 擎天柱:【喻意】 越那个大爷:【喻那个意】 成擎天和越瀚有志一同,觉得这是填空题,并且末尾是句号而非问号。 楚灵均正在咕咚咕咚喝水,差点没被呛到:【和她没关系我心情好得很!!!!!!!!!!!】 其他三人这就明白了,这同志一年到头聊天不用标点,不断句,今天破天荒打了十几个叹号,破案无疑。 越那个大爷:【行了兄弟 理解你 那么一个大美女杵眼前 想泄火没法泄 是个男人都会暴躁】 擎天柱:【我说你之前要是好好做个人,现在起码也能和人战个八百回合了,都作的,不冤枉】 楚灵均:【你们脑门上的坑是陨石砸的等着老子开挖掘机帮你们填土】 越瀚不予理会:【就是 冲你当年不干人事 喻意肯让你合租估计还是看珂姨的面子 心里其实腻味着呢 我劝你啊 本分点】 楚灵均:【她腻味谁了你再说一遍试试】 问了还不解气,他又发一条:【不用说了你现在给我过来我这就泄泄火保证你三观四肢五脏六腑健全地回去】 越那个大爷:【只要你不黑我的手机和电脑 不黑我女朋友的手机和电脑就行 女朋友见不到我一准哭】 楚灵均嗤之以鼻:【你就这点出息】 越瀚语重心长:【楚楚啊 哥劝你还是赶紧搬出去得了 人喻意都二十五六了 该找男朋友了 哦不 是该挑男朋友了 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楚灵均:【你才是茅坑你全家都是茅坑】 发完这条,楚灵均直接退群,五秒后,被越瀚邀请进群,看到新一条:【就算是茅坑 我骂的也不是你 你急什么】 白非明:【你又不知道他有洁癖,让他去蹲茅坑,等同于让他去死】 越那个大爷:【你寻思着你这话像是在瞎扯】 楚灵均忍着把这几个货拉黑的冲动,把手机扔到卧室的桌上,去洗澡。 洗完澡,喻意还是没回来,楚灵均一看,八点半了。他想起之前在车里,喻意说咖啡店就十分钟的车程,来回二十分钟,一个破沙龙得办一个多小时? 他回房,在美国干了几票大的,最近处于休整期,除了那个小孩,日常就是找找漏洞,打打补丁,偶尔测个试。 大晚上的,还真没什么事。 他只好叫上那几个货,上线吃了几把鸡。 等他摘下耳机,门口正巧传来动静,他一看时间,好家伙,快九点半了! 他起身走至门口,身体往后一斜,抱臂倚在门框上,“回来得挺早啊?你怎么不干脆夜不归宿呢?反正这里也没有干爸盯着,至于我,一点不关心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17章 阴阳怪调。喻意懒理,趿拉着拖鞋过来,“送了个人,晚了点。” “谁?”想起前不久的对话,他皱眉问:“给你送那什么……蓝色妖姬的男人?” “不是。” 楚灵均一眯眼,“也是个男的?” 喻意跨进浴室,开始洗手,随口“嗯”了声。 楚灵均眉头挑得老高,呵,又来一男的? “你可别告诉我,沙龙就你们两个?” “七个。” “七个?那其他五个难道都是女人?就让你送他?” “其他人不顺路。 楚少爷冷笑一声,“顺路还晚了点?这条路得有多顺啊?” “只是比别人顺,还是要绕点路。” “他一个大男人自己没车?就因为不顺路,让女人开车送他?他脸不要可以直说,我替全世界的男人回收。” 这口吻,令人耳不忍闻。 喻意也不知道老爹和楚少爷谈了些什么,这位少爷怎么突然对她的事这么上心,不过为了耳根清净,她还是回了句:“他骑车来的,快结束的时候接到电话,家里孩子发烧,我载了他一程。” 孩子发烧?也就是说是有妇之夫喽? 楚灵均瞬间翘起嘴角,觉得呼吸顺畅了,心肌梗塞的症状也缓解了,这方面他对喻意还是有信心的,她的性子随干妈,心气高着呢,不可能和有妇之夫玩什么猫腻。 正巧,喻意洗完手从浴室出来,瞥他一眼。 那一眼饶富深意,看得楚灵均重新皱起眉宇,“你那什么眼神?” “没什么。”顿了顿,“只是想提醒你,昨天和今天都是我开车。” “是又怎样?” 喻意掉头往房里走,边走边回:“不怎样。” 楚灵均倚着门框,半分钟后,明白过来,他这趟出来没开车,昨天去喻家以及今天回公寓,都是喻意当司机,他当乘客。 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回忆着回忆着,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唔,有点疼。 ****** 翌日,楚灵均难得在八点半出卧室。 王婶看到都惊呆了,“灵均,今天起这么早啊?” “嗯。醒了就起了。” 王婶瞥了眼他的脸色,关切道:“昨晚没睡好呐?” “谁没睡好!” 楚少爷昨晚还真就没睡好。倒不是脸疼得睡不着,而是脑子里左一个蓝色妖姬,右一个咖啡沙龙,他不知怎的就有点郁结于中,再然后就是辗转反侧。 都相处这么多天了,王婶哪能不了解这位少爷的脾性,不问了:“你等会,我这就给你拿早餐。” 早餐是王婶亲手包的生煎,特地用的牛肉馅,皮松软,底酥脆,肉鲜美,楚灵均一口一个,再配一杯现磨豆浆,神仙早餐不过如此。 吃到一半,他往客厅方向瞥了眼,轻咳,“王婶,问你个事。” 王婶正在擦拭茶几,闻言纳了闷,这孩子顶顶聪明,能问她什么事?该不会是问这生煎吧?可她这第八代王氏生煎秘笈不传外人呐。 想着,她笑道:“你尽管问。” “就……”楚少爷难得欲言又止,不过大男人扭扭捏捏多不像样,当即拍板问:“喻意是不是很多人追?” 王婶喊喻意用惯了小名,话话二字根深蒂固,晃了下神才反应过来。 楚灵均往那头扫去,只见王婶脸上印着两个问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说你想对我家话话做什么”。 他立马粗了嗓音:“你可别误会!干爸叫我帮他盯着,我现在就是……了解一下情况。” 王婶瞠大眼,“话话她爸知道你住这了?”那不能啊,这孩子还完整地坐在这呢。 “不知道。”一顿,“你也别说漏嘴。” “晓得,话话都跟我说好了。”王婶毕竟在喻家干了几十年,了解喻省身的脾气,几句话串起前因后果,她笑笑,“你要是问话话是不是很多人追,那不明摆着嘛。” 王婶看着喻意长大,疼她跟亲闺女似的,彩虹屁立马吹了起来:“我们话话条件多好,要说没人追,我敢说,也没人敢信啊!打小你们几个一块玩的时候,不是都争着抢着要娶她做老婆吗?” 楚灵均嫌弃道:“那是他们过家家,别把我算进去。”那么幼稚的过家家,他怎么可能奉陪?他从小都是扮超人和钢铁侠的! 王婶认为这是质疑她家小姐的市场,不服:“那就说初中的时候,一男同学一路跟踪话话到家,被话话爸用扫帚赶出去,当时追了两条街呢!男同学吓破了胆,后来他爸领他到家里来撒泼,说是被吓坏了,一定让话话给他做儿媳妇,结果话话爸又追了他们三条街!你瞧瞧我们话话多抢手,那个男同学和他爸不惜……就你们年轻人说的……哦,对,不惜碰瓷也要娶话话呢。” 楚灵均默了下,倒不是为这对奇葩父子,而是干爸的战斗力……有这么强? 虽然其恋女情节闻名遐迩,别人多看喻意一眼就是喜欢她,靠得近点就是图谋不轨,要拉了她的手更是大逆不道,神经之敏感,心理之脆弱,一言难尽,哦不,是罄竹难书。 未来谁要是娶了喻意,起码得倒了八辈子霉吧? 王婶看他还是不以为然的样子,接着道:“等话话完全长开,就更不用说了。话话爸多少朋友都想提前订下这个儿媳妇,要不是话话爸不放,话话也没那个意思,说不准这会婚都结了,娃也有了。还有啊,前几年话话在国外读书,也不缺人追!有一回两口子飞过去看女儿,还是一名男同学送话话回家的。” 楚灵均不禁眯了下眼,很好嘛,还打开了国际市场,真给中国人长脸。 “说起这事,”王婶叨叨咕咕,这会忽生一丝感慨,“灵均呐,你是得帮话话盯着点。话话眼光高着呢,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但她打小就长情,你单说她小学戴的那块手表,话话妈送的,她从一年级戴到六年级,坏了还给收进抽屉,这要真喜欢上一个人,肯定得死心塌地。我呀,和话话爸一样,就怕她栽跟头。” 楚灵均莫名觉得“死心塌地”四个字不大顺耳。 死心塌地,她对谁死心塌地? 那个……姓陈的? ****** 吃完早饭,楚灵均去浴室漱口,吐泡沫时,他灵光一现:今天起得早,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上那女人的咖啡馆看看? 他当即打定主意。 “诶,灵均,你去哪啊?”王婶正在拖地,见他行色匆匆,像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 怕王婶通风报信,楚灵均含糊其辞:“我……有事。” “哦,那你还回不回来吃饭啦?” 喻意平时都不回,那就是有吃饭的地,于是道:“我在外面吃,你别煮了。” “那我就不煮啦?”王婶扬了声。 回答她的是一记嚣张的关门声。 时已十点,刚送走一波流量,咖啡馆难得连一个顾客都没有。 孙小米正在向喻意讨教烘焙上的问题,才搞清何谓一爆二爆,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悠扬传来:“哇喔,你们这家店是不是快倒了?一个客人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疫情慢慢稳定啦,喜大普奔~ 楚灵均:我狠起来连自己的脸都打~ 第18章 喻意正在操作法压壶,闻声手上一停。 孙小米则是皱了脸,谁啊?一大早的,这么没礼貌! 吐槽归吐槽,当初老板看上她的一大要素就是能说惯道,她迅速移步至柜台前,笑眯眯:“早上刚卖完七十九杯咖啡,您要是赏脸,就能帮我们凑个小整了。” 待来人走近,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本以为来的不是油腻中年男就是中二少年,没想到是个这么帅的哥?这年头的帅哥到底怎么了,是为了防止散发魅力,嘴才这么欠? “来一杯——”帅哥往柜台一靠,扫了眼菜单,皱起眉,“你们店里怎么都是咖啡?” 柜台前的孙小米嘴角一抽,“您好,这里是咖啡馆。”啧啧,好帅一男的,没想到是个傻子。 “外面的招牌上就写了个‘憩’字,不是休息的意思?休息的地方,连饮料都不备齐?” 孙小米继续微笑,“您好,我们店里也有茶饮的,比如这款伯爵红茶,一直挺热销,茶叶是我们老板朋友亲自种的,保证纯正。” “哦,我只喜欢喝绿茶。” “……”这位帅哥真的不是来找茬的? “那不好意思,只能请您出门左拐了。”这话,是喻意接的。 孙小米愣了,老板这是……吃错药了? 果然,大帅哥面色瞬间黑沉:“你什么意思?让我滚?开门做生意,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竟然往外赶客!” 喻意走至柜台前,面无表情,“出门左拐有一家高级茶馆,不知道您刚才是东西哪个方向来的,要是从东面来,肯定能看到。” 她还能不知道他从哪个方向来?这不就是内涵他眼瞎! 帅哥“哼哼哈嘿”一声,“我说你们做生意的,都不懂营销那一套?客户没有需求,这时候不应该为客户创造需求?直接让客户出门左转,你把服务态度摆在哪里?” 竟然还懂创造需求?喻意微抿唇,把笑意抿掉,“如果是潜在客户,我们自然会为他创造需求,不过,您看上去不像是潜在客户。” “那像什么?” “这题我会,潜在找茬户!”孙小米举着手说,这时候她也算看明白了,语重心长道:“不过这位帅哥,我奉劝你改变一下策略,你想追我们老板,这招没用的!” 自打来咖啡馆,孙小米已经见识过迷弟们层出不穷的手段,通过碰瓷引起老板注意的方式,真的不过尔尔。 “我……”帅哥声拖得老长,“追她?你梦游吗?” 喻意面向对孙小米:“他是我朋友。”而后转回去,面对来人,来的不是楚灵均还能是谁?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她问。 楚灵均挑了下嘴角,“我妈天天在家讴歌你是自尊自立自强的新时代女性,光辉事业足以写进历史,我还能不知道?” “……”贝姨到底是多想他俩在一起。 “我说,你这生意也太差了,这么大的店空荡荡?”楚灵均嘲笑之余,真实怜爱了。 喻意没反驳:“是啊,挺惨的。” “我之前就说了,你一家小破咖啡馆能成什么气候?” 孙小米张着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老板朋友,虽然店里的账一直是老板在做,不过照这日均流量,她数学再差,再不懂经营,听说过再多咖啡馆入不敷出的新闻,也猜得出老板一年怎么都得有个百万进账。 不然像她一个实习生,月工资就三千五,转正直接五千五,年底还有双薪。哦,对,五险一金也给交,待遇杠杠的。 正想着,柜台前的男人已经转了个身,打量四周,“不过你们这装潢还挺特别的,之前没见过这样的。” 工作需要,之前楚灵均进过几家咖啡馆,要么主打原木和绿植,偏休闲,要么就是砖墙设计,色调普遍厚重浓郁。喻意的咖啡馆不同,主打蓝绿两个色调,还挺符合他的审美。 “这你设计的?”他扭头问喻意。 “嗯,没钱,请不起设计师,只能自己随便划两笔。” 孙小米的唇线又大一圈,老板今天真吃错药了?她们这家店已经是网红,多少人为颜值来打卡,老板何必妄自菲薄。 楚灵均得意地转过头,“你怎么不问我借?百八十万的,我送你都行。” 孙小米这回是连带眼睛都大一圈,原来这位帅哥姓金名主? 倒是喻意,没打算把这天聊下去,“你可以去喝你的茶了。” 赶客了?他偏不走! 楚灵均再度扫了眼菜单,报了个名字相对顺眼的咖啡,“就这个,动作快点!” “你不喜欢喝咖啡。” “怎么,怕我喝不惯?” “是怕你糟蹋咖啡。” 楚灵均一噎,“冲你这句话,我今天喝定了!” 喻意点点头,“一杯30。” “喝你一杯咖啡,还管我要钱?你知不知道这很伤感情?”楚灵均倒不是想喝霸王咖啡,纯粹是看不惯喻意这副向钱看齐的嘴脸。 孙小米凑上前:“帅哥,你要是想喝免费咖啡,得当我们老板夫才行!” 楚灵均眉心一皱,老板夫?什么鬼? 喻意把孙小米按了回去,“我怕一杯之后还有一杯,还是明算账的好。” “呵,你是不是还打算给个友情价,九九折?那我们的友情可就只值三毛了。” 听出他是在调侃之前铺被子的报价,喻意微微弯唇,“那就打九九折吧。” 打发走楚灵均,喻意开始调节磨豆机的刻度。 “老板,你朋友点的不是拿铁吗?你怎么用这台磨豆机啊?”老板不是说了,花式和单品的磨豆机不是一台? “加奶加糖的咖啡不是真正的咖啡。” “哦……”孙小米点点头,她倒是了解老板的脾气。 她第一天来面试,特地买了一瓶咖啡饮料,以此证明自己对咖啡是真爱,没想到弄巧成拙——面试是通过了,就是临走前吧,老板特地提了一句,以后不想在咖啡馆看到她喝咖啡饮料。后来两人熟了,她这才问明白,咖啡饮料就是人工合成的油脂、甘味以及香精的结合体,里面仅有的那点咖啡成分,用的也是劣质的罗巴斯塔咖啡豆,在老板眼里,不配沾咖啡的光。 另外,老板对花式咖啡似乎也不怎么感冒,因为她看重咖啡的“纯”,加奶加糖或多或少都抢了咖啡的原味。 想及此,她问:“那你打算给他喝什么?” “瑰夏。” “瑰夏?”孙小米惊呼一声。 不怪她惊讶,毕竟那可是瑰夏啊!最高拍出过每磅数百美元的天价,竞赛豆有钱都未必买得到。她也就跟着老板沾过一回光,喝了一杯艾丽达庄园的蜜处理瑰夏,恕她简单粗暴,什么精致明亮的水果味,什么莓果香,她都没尝出来,就俩字:好喝! 结果被老板戏谑牛饮,换句话说就是暴殄天物,之后她便再没机会品尝了。 她咬起耳朵:“老板,你真请你朋友喝瑰夏啊?”这位帅哥又不懂咖啡,八成也会暴殄天物,老板舍得哦? “让人改观,就要选个性最强烈的。” 楚灵均三岁的时候偷喝大人饮料,一杯不加糖的espresso,之后拉了一天肚子。拉肚子未必是咖啡导致,但不妨碍楚少爷从此对咖啡深恶痛绝。既然那次干嚼咖啡豆没喝退他,她干脆就借这杯瑰夏,让他刷新三观。 第19章 咖啡是孙小米送过去的,平时大多是顾客来柜台拿,既然是老板的朋友,当然可以破个小例。 一米远处,楚灵均便闻到浓郁的香气,嗅觉动物当即对这杯咖啡产生好感。 “帅哥,你的咖啡。”孙小米笑眯眯地把咖啡递出去,“咖啡还很烫哦,你现在可以先闻一闻,这款是日晒豆,香味很强!你有没有闻到柑橘香?或者茉莉花香?还是紫罗兰?” 孙小米天生味觉和嗅觉迟钝,嘴里的这些都是从书上搜刮来的香味,她随便报了几个。 楚灵均不耐,他哪知道茉莉花和紫罗兰什么味;也没理她,只是微微动了动鼻子,确认刚才的香味是从这杯咖啡里飘出。 很好,这杯咖啡,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问:“要等多久?” “帅哥,喝咖啡要有仪式感,别急!” “谁急了?”一顿,“你为什么还在这?” “是这样的,咖啡馆十分重视新客户的到店体验,我在等您的饮后感。”孙小米笑眯眯,搬出一早想好的说辞。 开玩笑,老板那个语气那个表情,一看就在意得很,她哪能不恪尽职守,把情报带回去? 闻言,楚灵均顿时来了灵感,他神情更加不耐,“是不是我喝了,你就可以走了?” 话落,都没等孙小米说话,他端起咖啡杯就是一大口。 嗯—— 咖啡还没滑进喉咙,他双目已是微瞠,竟然是甜的?不怎么酸,更不苦!加上这香味,这货……真是咖啡? 孙小米迫不及待地问:“帅哥,你觉得怎么样?” 楚灵均喉结微滚,淡定地把咖啡咽了下去,答:“还行。” “就还行?”多少人指名要喝老板亲手冲的瑰夏,都不一定喝得到呢。 “不然呢?”楚灵均淡淡抬眼,他轻吸口气,而后“咕噜咕噜”,一口气把整杯咖啡倒进了嘴里,“当啷”,咖啡杯重新栽进杯碟里。 “再来一杯。” “……”这叫还行? 孙小米把咖啡杯送回操作台,刚来了一名客户,点的拿铁,喻意正在布粉,见她回来,问:“他怎么说?” 孙小米把空杯亮给老板看。 看来都喝光了,喻意弯了下唇。 “老板,我们店能续杯的么?”照帅哥这豪饮法,一袋瑰夏都不够他喝的吧?这得多少钱? 哦,没关系,她忘了这位帅哥姓金名主了。 喻意边打发牛奶,边问:“他想再喝一杯?” “可不,一口气倒进去之后,又说再来一杯!” 孙小米本以为老板会不认同,毕竟咖啡一口闷,在老板看来,感情可不深。没想到老板嘴角微微翘,心情看上去还挺好,瞧瞧,连拉的花都比平日里好看一千倍,不,是一万倍! 要知道,老板唯一被吐槽的就是拉花技术。 她不爱花式咖啡,然而她爱不爱关别人屁事,她压根就懒得去扭转别人的喜好,再者开店也是要恰饭的嘛,所以店里花式照卖。花式花式,离不开拉花,可老板大概没什么美术细胞,但凡涉及构图,都丑得不忍直视,丑到某个彩虹屁能吹成72色的迷弟都闭嘴惊艳,哦不,是闭嘴惊吓。 可今天老板拉的居然还不是叶子,而是…… “老、老板,你突然拉玫瑰花做什么?”还拉得叶是叶,花是花的,是嫌撩的汉还不够多? 喻意拉好最后的花梗,转过身,淡淡一句:“随便拉拉。” “哦——”孙小米盯着她嘴角那一线微弧,老板这会心里的bgm该不会是《好日子》吧? 唔,有点内味了。 ****** 一整天,楚灵均倒也没喝太多咖啡,就三杯。他敲着电脑,同时在暗中侦察,打算揪出那个送蓝色妖姬的人。 先是发现,咖啡馆的生意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糟糕,上门的人几乎没断过。尤其中午下班时段,咖啡馆里的人一波接一波。 喻意都没怎么歇过,人多的时候,偶尔还能看到她两手各执一壶,左右开弓。再不然就是和她那个男店员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玩意。 他忍不住轻嗤,净会唬人。 至于那个人,他没找到。 嫌疑人是有:一个小屁孩在角落一坐一个小时,对着吧台方向,看样子应该是在画人物速写。脸嫩得很,也就十□□的样子,那女人想必也没有谈姐弟恋的兴趣。 此外就是来喝咖啡的,好几个杵在操作台前,红哒哒白哒哒,聒噪得很,不过喻意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们,一边回答,一边冲咖啡。 不过,这女人也够能招蝇惹蚊的。这些男的也是,热脸净爱贴冷屁股,丢不丢人? 晚七点,咖啡店打烊。 喻意照例要给机器做日常维护,机器娇贵,为了延长使用寿命,都要定期养护,从一天一次到一年一次不等,她再松散,也不会省了这份工。其余两人则在打扫卫生。 楚灵均合上电脑。下午他亲自去附近一家科技公司做了个渗透测试,本来发完测试报告就准备走,一群人怎么都不肯放,让他在他们建的靶场消磨时间,一个一个的都是小儿科,不过还是磨到一起吃了个晚饭。说来也是他闲的,吃完饭还是拐回了咖啡馆。 回来坐了半个小时,他还惦记着回去跑步,于是微扬嗓音,问:“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喻意眼皮一跳。 下一秒,孙小米手里的百洁布“啪”一声,掉了,她双眼一闪一闪亮晶晶,面向老板,“我没听错吧?” 刚才帅哥说的是“回家”? 楚灵均“啧”了声,“听错什么?” 孙小米指指喻意,又扫向楚灵均,最后扫回来,“老板,你们俩莫非在……同居?” 喻意叹口气,“是合租。” 孙小米满脸写着“还不就是同居”,她雀跃地转过身,“老板夫,哦不,帅哥,老板每周都要烘些咖啡豆,今天大概到九点才回,你们要想约会可以在这约啊!我们两只电灯泡马上就下线了!” 楚灵均皱眉,“我说你是不是有病?约什么会?谁跟她约会?” 见孙小米还有八卦下去的念头,喻意及时开口打断:“我没让你等我。”他下午出门以后,她以为他是回家了,没想到会返回咖啡馆。 “谁等你!”那头,楚灵均哼唧一声,转念想,也对,他是哪根筋不对,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直接回去不就是了。 还是闲的。 想着,他开始收拾东西。 那头孙小米冲着郑康壮疯狂比手势,“老板,今天郑康壮有事,没法陪你待到烘焙结束,你一个人留在这多不安全啊!”话落,转向郑康壮,挤眉弄眼。 喻意会信就怪了,用手势问郑康壮是不是真的有事。 反倒是楚灵均,听得拧起眉头,他平时都和她那个男店员单独待到九点? 郑康壮个性憨厚,但更架不住孙小米的缠磨,正打算点头,另一头的人发话了:“你开个小破咖啡馆也不容易,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留下来吧。” 喻意微抿唇,没说话。 孙小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旁脑补得心花怒放。 一个表面是冰山女王型,其实是个予取予求的小媳妇;一个看上去是毒舌傲娇的大少爷,实则是个占有欲爆棚的醋精,一吃醋就各种咚。 妈妈呀,有点上头。 七点半一过,孙小米和郑康壮准时消失在咖啡馆。 喻意扫向咖啡馆外鬼鬼祟祟的那颗脑袋,按了下眉心,给孙小米发微信:【你觉得我们在咖啡馆能做什么?赶紧回家】 孙小米回了个表情包——我可以单身我嗑的cp一定要结婚.jpg。 “……”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有点问题,送修人不能进,只能电脑进orz,就没送,这章本来上周就发的…… 第20章 做完维护,喻意走至单独辟出的小房间,里头叠放着麻袋,装的都是咖啡生豆,还有台电子秤和几只大大小小的不锈钢桶,桶里的咖啡豆都已经称好。她陆续搬出三桶大的,里头装配方豆,四桶小的装的是精品豆。 咖啡店打烊后,店里静悄悄的。 楚灵均闲着也是闲着,一踱就踱到了喻意身边,她身前杵着的是件大家伙,他问:“这什么?” “烘焙机。” 见她神色认真,看看机器,又看看身旁的电脑,他抻过头去看:“你电脑上又是什么?” 看上去是张图表,密密麻麻,细项有排气温度、豆温、咖啡名等等等等,最密集的就是时间,精确到秒。 “烘焙记录表。”喻意回他。 “我记得你以前上学都不爱记笔记,现在倒是有闲心搞实验室数据?” 高中的时候,两人同桌,全班同学低头记笔记,他吧,就和老师对视,讲台上想干掉他偏偏又干不掉的那张脸着实有趣;至于喻意,认真听是认真听,只不过坚信烂笔头不如好记性,从来不记笔记,老师也没话说,谁让她是年级万年第一。 喻意面色淡,话音也淡,“数据精确,冲出来的咖啡味道才稳定。” 楚灵均忍不住嗤笑,“就几粒咖啡豆,你这么大张旗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造航母呢?” 喻意抽出取样棒查看,没理会他。 当初她开店选择自烘焙,算是个冒险决定:一来机器昂贵,她这贵的那台就要十来万,回本周期长;二来烘焙是个技术活,变量复杂,她有经验,但不算丰富;三来排烟是个问题,占地也是个问题。 后来问题跟着迎刃而解,咖啡馆的成本下降,销售额上升,这个险冒得倒也值。 打从开店起,她在这几粒咖啡豆上费的心思,足让它们成为她眼里的航母。 这些话,不足为外人道。 楚灵均哪晓得她的心思,见她不说话,撇撇嘴,换了个话题:“你要烘到几点?” “起码八点半。” “意思是,我还要等近两个小时?” “你可以不等。” “你以为我想等?”只不过,把她一个女人扔在这,那还是男人? 楚灵均叉起半边腰,继续换话题:“对了,那个郑康壮和你什么关系?” “我爸让你做的是我身边的异性普查?” “怎么可能!我看着像这么有空?” 他就问问。问问。 不管这位少爷有没有空,为避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喻意实话实说:“朋友的弟弟,也是我弟。”郑康壮为人实诚,加上是聋哑人,喻意本质怜弱,私心里真拿他当小弟弟看待。 楚灵均倒不意外这个答案,其实看两人下午的互动就知道了,没有亲密之举,大概是郑康壮表现好,喻意还跟个大姐姐似的,拍拍其肩以资鼓励。 不过,他这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么?还是得问清楚。 他安下心,继续盯着喻意操作。 取样棒被她反复推拉,豆子颜色越来越深,楚灵均这就明白了,这台机器干的和喻意上回在家干的是一件事。 他倚在烘焙机旁的吧台上,双肘支撑身体,问她:“你这回怎么不上手了?茅山道士?” “手网一次50g,机器一次3kg,一杯咖啡至少也要10g粉,一天卖近300杯,加上卖的咖啡豆,你觉得能用手网?” “……”这女人是在显摆什么? 他轻咳一声,“烘这么多,你卖得出去吗?” “卖的咖啡豆大多数是预定。”一顿,“我只卖烘焙后一周内的咖啡。” 意思是剩下的一周内一定卖空? 好大的口气。楚灵均手痒,趁着喻意把取样棒拉出来时,眼疾手快地抓了两颗咖啡豆,放在手里把玩,和上回差不多成色,不过表皮皱皱的,没上回光滑。 他随口问:“咖啡的保质期这么短?” “烘焙是把生豆烘成熟豆,和烧菜一个理,煮熟的菜,你打算吃几天?” 楚灵均从不吃剩菜,当即答:“一天最多了。” “咖啡也一样,熟了之后,储存期限会缩短。豆子烘得越深,赏味期也越短,要尽快喝完。” “那你把咖啡豆卖给别人,他们都在家冲咖啡了,谁还上你这消费?你这加上房租、人工,怎么都比他们自己冲要贵吧?” 喻意诧异地挑眉,看来楚叔叔的商业头脑也有遗传,楚少爷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敲圣贤键。 “冲咖啡之前要先磨豆,这里面就有不少门道。冲的话,门道更多。” 她瞥他一眼,见他像是在听,便多说了几句:“就是用浓缩咖啡机,大多数家用都是胶囊机,比不上咖啡馆的设备;手冲更麻烦,各个环节都是经验说话,他们天赋没我高,经验更没我丰富,不可能有我的手艺。上不上我这来,看他们乐不乐意将就。” “你倒是挺自信啊?” “这点自信是有的。” 楚灵均已经领略过喻意冲的咖啡,昧着良心都说不出难喝二字,闻言只嘀咕一句:“谈起咖啡来,话倒是特别多。” 说着,他视线在咖啡馆转了一圈,问出一早的疑问:“你怎么想到用蓝色和绿色当主色调的?” 这位少爷今天的话倒是不少。 她弯了下唇,“咖啡馆叫‘憩’,本意是让人能打个小盹,蓝绿两色最能让人放松,也容易让人冷静。” 让人冷静,就能减少摩擦和纠纷,色彩能影响情绪,不用白不用。蓝绿都是冷色调,她特地选了色调里相对暖的,看着倒也不会太冷,配热腾腾的咖啡正好。 楚灵均微抬下巴,嗤之以鼻:“又是心理学那一套?你也是挺搞笑,一学心理的,跑来开什么咖啡店?” “不是学心理就要做心理医生,绝大多数心理医生也都有医科背景,要考医师证。” “那你开咖啡馆算是学以致用?” “为什么不算?” “就一小破咖啡馆,能得什么劲。” 喻意难得谈兴浓,闻言,面色瞬间收冷,突然不言语了。 “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她重新专注咖啡都,暗恼自己沉不住气,这么能叭叭。要是孙小米在这,估摸又要大扒特扒。 正巧,第一炉烘焙完成,咖啡豆落进冷却盘里,噼里啪啦的响声正好打断二人对话。 一连烘了数炉,拼配的、精品的都有。喻意留点豆子放着养,明天杯测用,之后就是装豆。 咖啡店的包装袋可回收,更环保,但密封效果不算好,这也是她提倡浅中烘的咖啡买回去后尽量在两三周内喝完的原因;中深烘、深烘更不必说,豆子都要经过预定,不预定不下豆。 末了,她在包装袋上印上咖啡豆名称、产地、批次、烘焙日期之类的信息。 楚灵均已经回了原位,听机子没了声,瞥眼时间,还挺准时,正好八点半。他捞起书包,扬声:“可以走了没?” 喻意把包装袋摆在橱柜上,口里答:“还要清理机器。” 店里就属烘焙机的身价最高,清洁工作更不能马虎,倒银皮、检查投放口都是每天必做,今晚还得给轴承上油,冷却箱也得来个大扫除。 楚灵均等在一边,就见她前后左右上下地忙活来忙活去,该拆拆,该擦擦,有条有理。 不过,当看到喻意打算提起一个类似金钟罩的铁桶时,楚灵均终于看不下去,心道一句“绝了”,“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他上前,接手那只金钟罩。 喻意记得孙小米也吐槽过她利索得不像个女人,当时自己回的是“要试试吗”,对象是楚灵均,她把话咽了回去,睇向他:“我不是女人,难道你是?” “你说什么?”他再度叉起腰。 喻意不紧不慢:“我们区别明显,性别只有男女,我要是男人,你不就是女人?或者,你是第三性?” “……”这女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末了,楚少爷没得作壁上观,被老板支使着干了不少粗活。 喻意锁门时,楚灵均在旁哼唧:“我说,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 清楚他是怎么个意思,喻意转身面对他,“平时郑康壮在,我们都是分工合作。” 楚灵均皮笑肉不笑,“下一句应该不是我在这还碍手碍脚吧?过河拆桥都没你这么利索!” 喻意这才微微一笑,“我请你吃杏仁腐?” “你打发叫花子呢?” “那就烧烤?” “油腻。” “碗仔翅?” “味精太多,吃了渴。”一顿,“我去跑步,你去做清汤牛肉面。” “好。” “还有,这个周末我要吃辣子鸡丁和酸菜鱼,对了,还有拍黄瓜和上回那个腌菜。” “好。” “你这个女人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我这个女人一直很好说话。” “嘁。” 是不是女人,都要另说。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踹掉男主,让女主独自搞事业了,男主死于话多系列→_→ 第21章 接下来几天, 楚灵均又上了一趟咖啡馆,同时圈出一个新嫌疑人:穿衬衫,打领带, 头上定型锃光,脚上皮鞋瓦亮。 将其列为嫌疑人,是因为这人和喻意聊了挺久的天,而孙小米称他“李总”。 他打算下周继续侦察。 周日, 庄烟岚再次上门蹭饭,并且冲着喻意大倒苦水,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我都怕我问他一句‘你制杖吗’,他会回我‘不, 我贩剑’!” 好冷。喻意轻笑:“那个人怎么得罪你了?” “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二世祖,就因为我给他办业务那天来大姨妈,没怎么笑, 他居然隔天从对私窗口取了一千硬币, 改存到我这个窗口。” “你们硬币不是需要预约的吗?”庄烟岚是银行小桂圆, 上岗四五个月, 经历从对私窗口调到对公,不变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吐槽, 喻意跟着学了不少。 “是需要预约啊, 但是你还能不许客户约了不取?那天就多出来一千,那个二世祖办完业务,顺口问了一句有没有硬币,库管员又确定那一千硬币客户不要了, 硬币很重的好吗?每天放进款箱让□□运来运去,我们也良心不安的好吗?我当然就回了有。当时他态度十分良好地往库管员那个窗口取硬币去了。” 庄烟岚深吸口气,“特么谁知道他会婊上天,取完一分钟后竟然回来了!提着那袋硬币,往我这个窗口来了!我当时都打完最后一个码了,他居然说他又不想要硬币,要、存、进、来!” 庄烟岚是C杯,呼吸之间,也堪称波涛汹涌了,喻意怕她大喘气伤身,接下话:“你们硬币不是一包一包的吗?” “是啊,虽然出了窗口就是逗留一秒,再拿进来也要重新清点,不过包装没有破损,又是我们行出去的,我可以选择不清点,大不了损失自己赔!但是——”庄烟岚老长一声,重点来了:“硬币特么是拆过的!拆过的!两包二十管一千个硬币全拆了!” 喻意一挑眉,“看来他不但清楚银行的规矩,还挺耐心。” “所以,你知道什么人无敌吗?” 喻意微一抿唇,她好像知道答案了。 果然,没等她答,庄烟岚便公布了答案:“是制剑的!人制剑,则无敌!” “那你们不是天作之合?你制杖,他贩剑,掐头去尾,就是制剑组合,无敌了。”正在客厅敲代码的楚灵均分心插了句。 他本来不想理,可庄烟岚这女人可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聒噪。 庄烟岚奔出厨房,一指沙发,“给你五秒钟撤——”结果被楚少爷一个“嗯”字摁了回去,她跑到喻意面前,委屈巴巴,满脸写着“求做主”。 “中午我给你做个甜汤,他不爱吃。” 庄烟岚宛如找到了娘家人,眼泪汪汪地“嗯嗯”点头。 惹得楚少爷不高兴,跑到厨房,“你什么意思啊?我不要甜汤!我要喝咸的!” 喻意受不了这对活宝,提议:“那你们剪刀石头布吧,谁赢谁决定。” 活宝们还真接受了。 结果,楚少爷从一局定胜负到三局两胜再到五局三胜都以大比分胜出,鄙视的眼神简直戳烂了庄烟岚幼小的心灵。 喻意抚额,宣布做咸汤,而后安抚庄烟岚:“等下给你做个甜汤,让你带回去当下午茶?” “不行,你要陪我去逛街,还有新上映一部喜剧片,你必须陪我去看!” 这部片子庄烟岚从上个月喊到现在,喻意没得拒绝,点点头,“答应你。” 楚灵均“啧”了一声,“你出去可以,记得回来做饭!” “我要请喻话话吃饭,她晚上都是我的。”庄烟岚抱紧喻意。 楚灵均直接把喻意揪出来,掼到自己身边,“你的什么你的?她晚上归我!” 喻意直接向右转,目标定在客厅:“我等你们吵完再做。” 庄烟岚立马蹭到她身边,“我这就闭嘴,我闭嘴还不行吗?人家要吃饭饭和菜菜。” “几十岁的人了,恶不恶心?”楚灵均冷嗤。 喻意瞥眼他。 楚灵均昂了下脑袋,下一秒闭嘴噤声,回沙发坐好。 ****** 因为周一应承了楚灵均,陪庄烟岚逛完街又看完电影,喻意回了家。 她做完两个热菜,还不及端出,正巧楚灵均路过厨房,说了句:“成擎天那帮人约我。” 话落,只听“嘭”的一声,门被人轻巧阖上。 喻意盯着辣子鸡丁和酸菜鱼里红通通的辣椒,唇线微抿,有那么一个瞬间想把两道菜都送进垃圾桶,秉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家训,硬生生忍住。 楚灵均五点多出门,九点多回公寓。 一帮人去吃了个饭,之后是娱乐项目,先是去打了几局台球,几个人被他完虐。越瀚那家伙又嚷嚷着去隔壁打保龄球。 换个场地,辣鸡照样是辣鸡,害得他期间一直惦记辣子鸡丁,傍晚出门的时候,他可是依稀、隐约闻到了辣子鸡丁的香味。后来那几个喊他去吃宵夜,他直接回了不去。 他关上门,第一时间往餐桌上瞟去,上头干干净净。浴室门关着,他猜测是喻意在洗澡,便去厨房洗了个手,出来时,喻意正跨出浴室,目光自他身上划过,全程持续一秒,他怀疑她看旁边的鞋柜都比看他要来得有感情。 他是没指望她三拜九叩迎他进门,不过一句招呼总要吧? “你站住!”他三两步跨至她跟前,“你是看不到我吗?” 喻意一手捂着肚子,轻声道:“看到了。” “看到了你也不打个招呼?” “回来了。” 这什、么、态、度?楚灵均刚想发作,转眼注意到喻意的脸色,浓眉一拧,“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对劲。” “没什么。”她拨开他进门。 楚灵均径直跟了进去:“你的样子是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他注意到她的手,“肚子痛?” 喻意本不想说,不过害自己肚子痛的始作俑者就杵在这,还追问不休,她的火还没散尽,干脆说了出来:“生理期,又吃了点辣。” 喻意的不能吃辣倒不是吃完辣就咳个惊天动地,而是肠胃受不住,今晚吃了两个辣菜,果然,没多久胃里便开始隐隐作疼。她平时喝杯温水或牛奶倒也能缓过来,这回比较要命,正赶上大姨妈的日子,她没有痛经的毛病,不过辣椒刺激性强,两相夹击,怎么都得有一阵折腾。 楚灵均炸了毛:“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吃辣还吃?你说你是不是——” 一个“傻”字还没脱口,愣生生因为两道射线反弹回喉咙,他喉结一滚,心里隐约发虚,“该不会是做给我吃的吧?” 喻意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身上。 答案显而易见。 楚灵均转开话题:“菜呢,你都给吃了?可以给我当夜宵啊?” “吃不完的已经倒进饭摊的泔水桶,明天拿去喂猪。” 楚灵均右手叉腰,“谁是猪?你内涵谁呢?” 喻意弯了弯唇,积了一晚上的闷气散了些许,她掀开被子,“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楚灵均还立在床前,定睛打量她。她平时刚洗完澡那会,一张脸嫩得跟个什么似的,而今一张脸都没什么血色,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心头竟然有那么点……罪恶感,于是就想……弥补? 他不自觉地放柔嗓音:“很疼吗?” “躺一会就好。” “我给你揉揉肚子?” 喻意抬眼。 楚灵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又叉起腰,“我妈有这个毛病,我爸都是给她揉肚子的!”虽然,揉着揉着就会腻歪到一块。 他可不想回忆那些年“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给他攒下的一整坨心理阴影,接着道:“你也别揪着几道菜的事,本少爷是有担当的人,说给你揉就给你揉!” 第22章 “不用了。”喻意收回视线, 躺下了。 嘿,好心当成驴肝肺?楚灵均身体里头长的那都是反骨,她不让他揉, 他就偏要揉! 他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又半撩起她的T恤,喻意整张脸红透,按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 “给你揉肚子啊,我爸都是这么干的!” 喻意见阻止不了, 只好妥协:“隔着衣服就行。” “啊……”楚灵均望向她雪白的腰线,怔了下, 这女人的腰怎么看上去软绵绵的,难怪古人爱把女人腰比作杨柳,可不是一折就断吗? 喻意趁着他失神的当头迅速整理好T恤, 同时意识到一项事实——因为打算洗过澡便上床, 自己没穿贴身衣物。 她扯过被子盖住胃部及以上。 “干嘛呢?” “这几天不能受凉。” “啧,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楚灵均已经上了手, 不由嘀咕。 喻意懒得反驳。 实践证明,楚少爷果然是生手。楚家叔伯辈中有个开武馆的, 他打小因为“骨骼精奇”被拎去武馆接受魔鬼训练, 练就不凡身手,力道也比常人要强硬得多。 喻意一度以为他是在泄愤。 奇异的是,这招还真收了效,肚子的那股痛变得越来越钝。她下午陪着庄烟岚逛了两个小时的街, 晚上又被这股钝痛折腾得够呛,在规律的挤压中,竟也慢慢陷入黑甜。 楚灵均专心致志地给喻意揉肚子,感受到她肌肉渐渐放松,不由松了口气,问道:“好点没?” 身下没有回答。 他诧异地抬头睇去,发现喻意已经阖上眼,呼吸匀缓。 竟然睡着了?看来他技术还不错嘛。 楚少爷洋洋得意,又揉了几下才直起身体,活动活动筋骨,视线犹落在床上。 说实在的,他甚少见她这副模样,她从小就和其他女孩子不大一样,从来不会哭哭啼啼。听贝珂女士说,她小名原本不是“话话”,是干爸见自己的宝贝疙瘩一整天都蹦不出几个字,给改成了“话话”,希冀这个女儿能多张嘴,哪怕多往外蹦几个字。 大了之后,他更是从未见过她叫声累,喊声疼。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女孩子。贝女士那样能折腾的人,大姨妈来的时候不照样哭哭唧唧?在楚灵均的概念里,女孩子就是娇滴滴、脆生生的,麻烦得要命。 不过,她倒也不算特别麻烦。 视线一转,转至她的右鬓角,那一小块湿漉漉的,也不知是先前疼时出的冷汗,还是揉按身体出的热汗。 楚灵均下意识俯身,将她粘在鬓角的碎发扫到旁边。做完这个动作,他的手停在半空。 他在干什么?他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做这么娘了吧唧的动作! 楚少爷立马抽回手,正打算回房,余光瞥见喻意身上的被子歪歪扭扭,他刚才听到她说什么来着?不能受凉? 想了想,还是踅过去,将被子扯好盖在她身上。 楚灵均去洗了澡,出浴室时不大放心,打算拐去喻意的卧室再看最后一眼,还没进门便发现她醒了,正试图坐起身,他大步上前,“你干什么?” 后者软绵绵地撑起身体,“我睡觉不喜欢开着灯。” 啧,真麻烦。他忘关个灯,也能把她闹醒。 “我来关。”见她眉心紧蹙,楚灵均跟着皱了眉头,“你不是还疼吧?” “睡着就没感觉了。”喻意刚醒,睡意夹杂痛意,语气比平时娇弱一百倍。 楚灵均算是怕了她了,他跑去关了灯,摸黑到她床边,“我再给你揉揉。” “不用。” “少来,刚才要不是我,你能这么快睡着?” 喻意没力气辩驳,乖乖躺进被窝。 楚灵均的手跟着钻了进去,结果拇指触到一截皮肤,柔软难言,就是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其细腻。 这是…… 不是吧? 旋即黑暗中响起一道虚弱的嗓音,隐隐发着颤,“下面点。” 哦…… 他往下挪了一掌的距离,清清喉咙,“是这里?” 喻意的一声“嗯”就跟喉咙深处硬挤出来似的,虚得厉害。 而后万籁此俱寂,唯余心跳声。 楚灵均分心听着另一头的动静,直到喻意的呼吸声渐趋平缓,他立马抽回手,也不嫌地上不干净了,直接大字型仰躺在地。 微微蜷了蜷手,刚才的触感挥之不去。 脑子里划过某些画面,他目光微一涣散,而后晃晃脑袋,迅速爬起来,洗澡洗澡! ****** 翌日,喻意醒来的时候肚子已经感觉不出疼,她迷迷糊糊想起昨晚尴尬的一幕,脸上火辣辣的,万幸那会关着灯。 躺了片刻,她掀被下床。 辣椒的余韵并不长,一整天,喻意正常上下班,到家是八点四十。 楚灵均正坐在沙发上看动作片,见她开门进来,原本右手支颐的姿势改成了左手支颐。喻意干脆以不打扰他看电影为由,心安理得地往浴室走。 刚过厨房,楚灵均说话了:“下次要是出去吃饭,我会提前跟你说。”他也是昨晚才想起周一那档子事,并非故意爽约。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让喻意止步。 要向来横着走的楚少爷做出这一保证,说明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已经无异于道歉。可他向来不是什么体贴的人。 就为她肚子疼? 她心头突然乱糟糟,囫囵应了。 那头传来一声轻咳,后头还跟了一句:“你好点没?” “已经不疼了。” 楚灵均瞬间翘起了尾巴,“我就说揉肚子管用吧。” “昨晚,谢了。”做坏事的是他,做好事的也是他,不过该谢的还是得谢。 “你谢人就这点诚意?” 果然,如庄烟岚所说,楚少爷就是给张梯子能爬上天的人。 她轻笑,问:“说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哟呵,竟然这么主动? 他也就不客气了:“辣子鸡丁我没吃到,这周得回去,那你就找个时间做了给我当夜宵,一整盘都是我的,辣椒多鸡也要多!” 喻意微微一笑,“好。再找个时间给你做酸菜鱼,一整碗都是你的,辣椒多鱼也要多。” 楚灵均简直心情飞扬,“准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9 13:41:24~2020-03-01 23:2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沁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新一周, 楚灵均继续上咖啡馆侦察,结果接连两天都没等到嫌疑人李总。 反倒是孙小米,打他来就开始兴奋, 这天趁人少的时候蹭到喻意身边,压低嗓音:“老板,你知道你朋友来之后,多少人冲我打听他吗?我怀疑最近咖啡馆女性顾客直线飙升, 跟那位帅哥脱不了干系。” 孙小米前些天嗑cp上头,架不住老板屡次三番打脸, 她脸肿,只能暂停脑补。 “是吗?”喻意正在清洗滤杯, 闻言,淡淡反问。 “那可不嘛,我跟你说, 昨天连那位只会斜视和俯视的柳小姐都跟我旁敲侧击, 这魅力啊, 啧!” 喻意没做声。 这位柳小姐以挑剔出名, 只喝耶加雪菲G1,第一回 来的时候就指点江山。喻意专治各种不服, 没理会, 按自己的节奏走,咖啡出品后,搁到这位柳小姐面前。末了,柳小姐喝了, 并最终沦为咖啡馆的“钉子户”。 不过,能被这位柳小姐看上,那确实得是个人物。 见她不作声,孙小米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老板,既然你说你们俩不是一对,那名草到底有主没有啊?” 喻意手上一顿,沉默片刻,反问:“你想知道,问当事人不是最准确。” “我哪敢呐?那位帅哥看着超横的好吧,我怀疑进咖啡馆这么久,他都不知道我什么长相。那柳小姐看人还能生成侧视图和俯视图,你朋友一看就只有俯视图好吗?” 这个类比,绝了。 喻意答她:“我不知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孙小米端着下巴,“不过他长成这样,这年头颜狗遍地,倒贴的估计都有吧。” “让你倒贴你也乐意?”喻意随口一句。 “我?那还是算了吧。这种级别的,我压根hold不住,让我热脸贴冷屁股,我也不乐意。我啊,还是比较喜欢老实型的,好欺负。” “比如姓郑名康壮的?” 孙小米大窘,“老板,你说什么呢?”她下意识抬眼,见郑康壮正在练习拉花,没来得及担心,又开始心疼。老板这厮,自己拉花不行,转而就迫害起员工了。 万恶的资本家。 旋即,她又一拍脑袋,想什么呢!那个憨憨听不见呢,她怕什么。 “好啦好啦。”她自说自话,捂了捂滚烫的脸颊,“不过老板,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他个性害羞还自卑,要是捅破这层纸,肯定从此跟我保持距离了。” “我知道。” “对了,老板,你怎么看出……”孙小米扭捏了下,“看出我喜欢他的?” “你问我借手语教材,没事就翻,看着不像三分钟热度。而且上回有人刁难他,我都没来得及说话,你就冲上去为他主持正义,比推销咖啡都带劲。” 原来自己表现得这么奔放啊。 孙小米拿手指刮了刮脸颊,“这事说来话长,说起来还是那个渣男促成的。” “我记得你喜欢白马王子型。”孙小米与渣男的二三事,喻意清楚,孙小米之前跟渣男分手,拉了个临时演员,不巧,就是她。至于渣男怎么让孙小米和郑康壮看对眼,她倒是没听她提过。 孙小米脸微红,“我也挺奇怪的,明明学生时代,白马王子才是我的理想型,他别说长相,光肤色就可以直接pass,可现在一见到他,我心里就软软的,很想抱抱他,摸摸他的头。” 喻意瞥了眼身边,果然满脸的小女儿态。 她微抿唇,别人的感□□,她懒得置喙,不过郑康壮情况特殊,看那天孙小米打抱不平时,这个弟弟亮晶晶的眼神,她便明白,这两人的双箭头粗得很。 孙小米活泼好动,和郑康壮个性虽互补,却也天差地别,她怕的是热恋期一过,孙小米觉出无趣,郑康壮个性敏感,到时候不晓得怎么收场。 这话纯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在这也不好说,她干脆不发表看法。 孙小米显然没想这么深,话说得肉麻,她觉得糗,着急地转移话题:“老板,话说你真不知道你朋友有没有女朋友啊?” 又绕回来了。喻意叹口气:“真不知道。” “说实话,我对他印象还挺好。他虽然看人只生成俯视图,但人品可以的。他来第一天就喊了郑康壮问事情,郑康壮跟他比了下手势,他立马愣了,你知道他之后怎么反应的吗?” “怎么?” “他嘀咕了句‘刚好我也不是很想说话’,然后就开始在电脑上打字了,还让郑康壮也打。我目睹全过程,演技很生硬,但就很戳诶。” 喻意笑笑,并不意外。 楚灵均从小怀揣英雄梦,别人扮家家,他就是维护世界和平,主持地球正义,弱势群体在他眼里,都叫自己人。他倒是不懂体贴,对于郑康壮,他的想法估摸是聋哑人就聋哑人,你是和别人不一样,没关系,别人要欺负你,我保护你。 不得不说,她挺喜欢这份坦荡。 想及此,她揶揄道:“难怪对他印象好,原来是爱屋及乌。” 孙小米脸上一烫,“哎呀,老板,别说我了嘛。话说,你不觉得你俩挺像吗?” “像?”喻意挑了挑眉,她和楚灵均? “对啊!就说老板你吧,为了教郑康壮冲咖啡,特地去学手语,平常人哪有这份心啊?” “杯侧的时候发现他的嗅觉和味觉都比常人灵敏,帮了我很大忙,教了他,店里多个会冲咖啡的人,何乐不为。” “关键是你肯教,还教会了,这都是技术啊,可以恰饭的诶!你看我学了这么久,你才让我碰咖啡机,郑康壮都可以上手冲咖啡了。” 喻意弯了下唇,“那是我严格。” “所以我说你和你朋友像啊,看起来傲,但是吧,心里热火着呢,特般配!” 喻意怔了怔。 孙小米把脸怼她面前,不死心地又问:“所以,老板,你真就对你发小没半点意思?这么帅诶,你小心脏就没有扑通扑通跳过?” “他就是不这么帅,我小心脏也能扑通扑通跳。”喻意推开她的脑袋,“到点了,你和郑康壮先去吃饭。” “哦——”行吧,那她就假装没看到老板——跟辣子鸡丁里的辣子一个色的——耳根了。 开玩笑,虽然老板百般否认,但她的cp探测仪从来就没出过错好吗? ****** 咖啡馆是轮流吃饭制度,郑康壮的父母在附近开了一家餐馆,平时咖啡馆三人的中晚饭都是在那解决。多了个楚灵均,就跟着喻意一道去吃。 两人等孙小米和郑康壮回来,喻意嘱咐几句,一分钟时间被楚少爷催了三回,她叹口气,迈开步。 郑家开的是川菜馆,店里环境整洁,味道也没得说,只有嘈杂一个缺点。这个点,店里满座,原本郑康壮毕业后也是帮二老的忙,后来有人找茬,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这才来了她的咖啡馆。 见她二人来,郑母极热情,中午要吃的三菜一汤,孙小米提前替他们点了,没多久便上了桌。 楚灵均点的香水鱼、夫妻肺片,喻意则是杏鲍菇炒肉和蒲瓜汤,郑父就是大厨,几道菜用料别提多良心。 两人各吃各的。楚灵均偶尔还从喻意的一菜一汤里捞点东西吃,喻意则是半点不沾对面的辣菜。 楚灵均还就想让她吃点辣,两人一桌,各吃各的叫怎么回事,于是问:“吃辣都是锻炼出来的,你真不尝尝?” “不了。”喻意十分干脆。 “酸甜苦辣咸,这叫五味,人生少一味,可不可惜?” 喻意咽下嘴里的饭,接话:“辣只是舌头受到刺激,产生的一种痛觉,不属于味觉,已经被从五味中开除了。” “开除?”楚灵均第一次听这个科普,眉梢一挑,“我怎么不知道?” 喻意嗓音淡淡,“02年,科学家已经找出鲜的味觉接收器,就是没来得及通知你。” 鲜?什么玩意? 楚少爷撇撇嘴,不吃就不吃,当他乐意分享呢。 楚灵均不说话了,喻意看了眼对面,夹了片杏鲍菇,下咽后开口:“这几天,咖啡馆有人打听你有没有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看书才知道辣已经被开除了,孤陋寡闻233333不过初中课本上,舌尖舌根舌侧的味觉接收器好像是只有四味。 第24章 楚灵均正在狂扫面前的香水鱼, 闻言轻嗤,“我有没有女朋友关他们什么事?有什么好打听的?” “可能有人想追你。” “追我?速度差、距离算过吗?追得上吗就追?” 喻意不说话了。 楚灵均吃光一大碗香水鱼,察觉不对:“你怎么突然这么八婆了?” 喻意面不改色:“好几个人来问。” 想及她刚才探听的口吻, 楚灵均皱了皱眉:“是我妈又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随便问问。” “听上去可不随便。”楚灵均撇撇嘴,放下筷子,脑子转了一圈, 否定了刚才的猜测,毕竟贝女士还指着喻意给她当儿媳妇。 他当即有了新思路, “我看是你想给我塞个女朋友,好让我早点搬出去吧?” 面前的筷子一顿。 楚灵均以为戳中她的心思, 瞬间冷脸,“你就这么想我搬走?” “没有。” 她这个语气是没有吗?他一摔筷子,“不吃了。”话落, 直接走人。 少爷脾气说来就来。 喻意瞥了眼对面那只饭碗, 这里的碗不大, 他平时少则三碗, 多则四碗,今天才进行到第二碗, 下午准会饿。 也不知道这位少爷在生什么气。 结账的时候, 郑母笑道:“小两口吵架了?” 喻意才知道她误会了,“我们只是发小。” “发小?看着不像啊!”一顿,“小意啊,你别不好意思, 我是过来人,过来人的第六感告诉我,那绝对是你的相好!” “……” 怕这位少爷肚子饿,喻意回咖啡馆前,拐去买了盒肉松面包,到店,却发现楚灵均已经收拾好东西走了。 ****** 楚灵均一向能生气,这回也是真气,不过喻意煮了几天夜宵,他这气也差不多消了。这周喻意回家,没带楚灵均一起回,两人每回都碰上,爸难保不起疑。 毫不意外,楚少爷又生气了。 周日下午,喻意寻思着自己回回都找个借口回去吃,肯定得露馅,便打算吃了再回去。楚灵均的饭点挺固定,晚饭多在六点半。正好,上周他就在嚷嚷要吃鸡丝冷面,她知道他爱吃哪一家,回去途中打包一份应该还来得及。 吃了饭,照例免不了一顿盘问,喻意定期要向几本咖啡杂志交稿,喻省身也知道这点,她推说稿子还没写完,顺利离开。半小时后,喻意找到一个车位,把车停到街边。 她推门进去,这家店面积大,开放空间,在门口,就餐区的景况一览无遗。 里头一对正要入座的男女尤其惹眼,女人正对大门,浓眉大眼,短发,模样俏丽,男人虽看不清长相,但宽肩大长腿,外形想来差不到哪里去。 “小姑娘,你点什么呢?”喻意正是愣怔,耳边响起老板娘的询问声。 她这才回神,转向老板娘,“抱歉。不需要了。” 她转身离开。 楚灵均正打算落座,店里嘈杂,他恍惚听到一道熟悉嗓音,下意识回头,只看到一扇前后摇摆的门,他收回视线,扯了下唇,这个点,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在这? 不是,他干嘛想起那个没良心的女人? 他一屁股坐到餐椅上,没好气:“叫我出来干嘛?” “要没事,我也请不动你啊?”池亦奇笑眯眯道。 楚灵均抬头瞥她一眼,意思清楚明白,一个字——放。 池亦奇看懂了,继续笑:“心情不好?这么暴躁。大姨夫来了?” 楚灵均直接起身走人。 池亦奇耸了下肩,今天连嘴皮子都不乐意耍,看来是真心情不好。 她赶紧阻拦:“哎,别走啊!有事,真的有事!”她压低嗓音,拿食指往天花板怼了怼。 楚灵均这才走回原位坐下,“给你三分钟。我吃面的时候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对面撑着下巴,笑眯眯,“干嘛?怕我秀色可餐,你吃太撑?” 楚灵均冷哼一声,“还没吃呢,没必要催吐。” ****** 喻意回家已经八点,打开门就看见客厅灯火通明。 楚灵均坐在沙发上,在做数独,正解完一个,基本没卡。他伸了个拦腰,听到声,侧了下头,“怎么才回来?” 喻意没答,趿拉上拖鞋往浴室走。 他就是随口一问,也不在意,“我要吃夜宵。”刚才在面店他特地只吃了一碗,半饱而已,就等着她做宵夜给他吃。 喻意还是没搭理,进浴室洗了手,往房间拿换洗衣服。 “我要吃夜宵!”楚灵均微微扬高嗓音。 喻意还是不理会,拿了衣物进浴室,正要关门,楚灵均一个龙卷风扫落叶,直接卷到了浴室门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手臂扒在门框上,力道可观,喻意试图抵抗,奈何相差过于悬殊,僵持片刻,她抿唇,回了三个字:“听到了。” “听到了你干嘛不回我一声?” “嗯。” 嗯?!这算什么?算回他一声?这一声还跟硬生生从声带里抠出来似的? 楚灵均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什么态度?我告诉你,你这样让我很不高!兴!” “哦。”她抬起头,“所以可以放我洗澡了吗?” 楚灵均简直想爆粗口,这女人怎么回事?昨晚回去的时候还是他给她摆冷脸,怎么今天一回来,突然连面也瘫了,说话也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 结果没等他发作,面前的人霍然调开视线,“旁边墙上有一只蟑螂。” 话音刚落,楚灵均火速蹦开三尺远,而后只听“嘭”的一声。 是喻意解决蟑螂的声音吗?并不是,是这个女人关门的声音,非但关了门,他还听到无比利索的落锁声。 锁什么锁,谁稀得冲进去看? 他再定睛看那堵墙,干干净净,哪来的蟑螂? “呼——”他长出一口气。 这女人到底发什么疯? 心情更加暴躁,他坐回沙发,数独也玩不下去了,开了游戏机,打了好几盘,火还一点没泄,他扔了手柄,回到浴室门前,“砰砰砰”开始敲。 “你洗完没?洗完就给我出来!”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刚才还有水声,这会已经停了,他更加来劲,“里面可没声了,你洗完了就出来,给我解释清楚,你自己心情不好,干嘛对我冷暴力?当我好欺负?” “你到底出不出来?” “砰砰砰砰!”他继续敲。 才敲了四下,门“哗”地被打开,楚灵均好险收回了拳头,惊魂方定,定睛看面前,才稳定下来的心跳陡然乱了。 面前的人一看就是匆匆赶来开门,发梢微潮,有几缕贴在额角鬓边,脸上是被热气熏出的绯红,衬得两只眼睛更加灿亮生辉。 这些加在一块就很……很……美? 啊呸,这是他该用的形容词吗? 喻意没察觉他短暂的失神,冷声问:“你要我解释什么?” “呃,解释……”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哑,楚灵均忙清清嗓子,气势!拿出男人的气势来! 他抱起臂,“你都听到解释两个字了,还不知道要解释什么?你自己心情不好,干嘛要把气撒我身上?还爱答不理的。” “对不起,这样够了吗?” “你这什么态度?我要你这么不情不愿的道歉?” “那你到底要怎样?” 楚灵均心头不由发怵,其实喻意甚少对他摆冷脸,何况以她人淡如菊的性格,对谁都淡得跟杯白开水似的,要真摆出一张冷脸,说明是真生气了。 他不禁回忆了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咳,他这几天要求是多了点,不过那也是合理要求,他还是很有分寸的好不好?而且就是因为她要赶他走,他才生气的,错可不在他。 思来想去,他提出了他认为最正确的要求:“我要吃夜宵。” “知道了。”旋即,大门在他面前被“砰”一声关上,差点没撞上他的鼻子。 他摸上鼻梁,不禁再度反思,难道他真过分了? 不该啊。 他倚着墙,倚着倚着,倚出了新思路,莫非…… 唔,一定是这样。 喻意从浴室出来,见楚灵均还杵在原地,也没要求他让开,擦着他的身体走过去,边走边随意捋头发束成马尾。 楚灵均先是盯着她手臂,她一抬臂,丝滑的睡衣沿着手臂滑至手肘,灯光一打,整截皮肤白得发光。他无意识咽了下口水,移开视线,正看到她撩起头发,露出的颈后同样莹白如玉。 让人想……咬一口? 打住!楚灵均立马对自己喊,就算再饿,也不能丧心病狂吃人肉啊! “我说你今天这么暴躁,是大姨妈来了吧?”他追上去,抖出刚才的思路。 喻意套上围裙,没有说话。 “还是干爸干妈惹到你了?不应该啊。干妈肯定排除,至于干爸,疼你疼得跟什么似的,就更不可能了。”楚灵均靠在流理台上,端着下巴,“要说世界上能让你情绪波动的人,我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喻意正在洗番茄,闻言手上一顿。 楚灵均继续试探:“好歹我们是发小,你要是真受了什么委屈就跟我说,我替你出头!合法范围内,用技术教训教训人,我这个一等良民还挺在行的。说说?” 楚少爷一边说,一边已经被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瞧他多不计前嫌,多宽容大度,喻意给他摆脸子,他还愿意开导劝解她,世界上还能有比他更贴心的发小吗? 没!有!了! 他就差抖腿等着喻意抱紧他大腿痛哭流涕了。 十数秒后,喻意说话了,就一个字:“吵。” “你说什么?”楚灵均以为自己听错。 “想吃夜宵出去等。” 这句话翻译出来,不就是……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真嫌他吵? 楚灵均瞪着她的侧脸,腰叉到一半了,可喻意气场全开的时候,他竟然有点……怵? 啊呸,他这是大度! 遂咬咬牙,走了,走得一步一委屈。 后来,夜宵做好了,喻意自己也从厨房出来了,与平时不同的是,她手里没端夜宵,也没有筷勺,甚至看都不看他,直接拐去了浴室。 楚灵均忍了又忍,奈何敞开的厨房门里钻出诱人的香气,他好歹坐了三分钟,而后火速起身奔进厨房。 锅里装着汤汁浓郁的番茄鸡蛋面,红彤彤、香喷喷。 呼,看在面的份上,他男人不计女人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或许不吃这种二货男主,可能惺惺相惜吧,我真的好爱她(灬? ?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uomo25 5瓶。 第25章 让楚灵均没想到的是, 这场冷战的持续时间有那么点长。 两人的日常变成了这样—— 他:“看什么文艺片?唧唧歪歪的,看科幻!” 喻意不说话,起身离开。 或者这样—— 他:“动作这么慢, 你想饿死我啊?” 喻意不说话,坐下吃饭。 他没话找话:“这回锅牛肉怎么做得这么咸?你行不行啊,水平一点都不稳定。” 喻意不说话,拿公筷开始夹菜。 他:“我说你这不说话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喻意:“只是没什么好说的。” 他:“你的意思是, 对我无、话、可、说?” 喻意没言语。 他:“又无话可说了?” 对面那副死相实在看得烦,他抻长腿, 她两只脚几乎贴在一起,他便贴着她双脚的边缘, 呈半包围结构,而后往里踢了踢,愣是逼着她说话。 后者眉心蹙起, 终于抬头睇他一眼,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 得, 以为他很闲啊, 他最近也有事要办,还就不伺候了! 这回池亦奇那货找上他是让他做白盒测试, 会找他, 还是做白盒,这是个什么级别的项目,他自然清楚,那边肯定一队的开发和测试人员。他也就负责增加测试用例, 提高覆盖率,目标是实现100%覆盖。不过项目架构不小,他就是半路出山,且没有全程跟进,也费了好几周时间。 最后阶段,他一连熬了两晚,把测试结果发给池亦奇,完事后直接瘫在了地上。 一放松下来,太阳穴便突突直跳,肚子也饿得难受,一看时间,凌晨六点,这都十一月末了,窗外黑不溜秋。 楚灵均躺了一会,强撑着去洗澡,打开花洒,水柱竟然是冰冷的,他一个不怕冷的人都忍不住哆嗦,直接把水扳到最热档。 冲了个澡,他拐去厨房,王婶已经在了,见到他,诧异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楚灵均揉着太阳穴,“有什么吃的?” “天气冷了,给你们煲了羊肉粥,羊肉处理过,一点膻味没有,保管你喜欢,不过还有半小时才能好。” “那随便先给我煎两个蛋。” 王婶年纪大了,酷爱看养生节目,闻言道:“那可不行,电视上说了,空腹吃鸡蛋容易损害胃粘膜,怎么都得先吃点主食垫垫肚子。这样,我给你煮碗面,放几勺肉末,几片白菜,再加个蛋,你看怎么样?” 楚灵均掐了把眉心,“行。” 王婶动作麻利,十分钟之内,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上了桌。楚灵均饿坏了,吸溜吸溜吃个痛快。 王婶正在擦餐椅,突然压低嗓音问他:“灵均啊,你有没有觉得这段时间话话状态有点不对?” 楚灵均吸溜面条的动作猛然一顿,耳朵却是动了动,“你也觉得?” “是啊,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虽说话话精不精神像是差不多,不过还是能看出她现在不大精神。” 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灵均问:“她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王婶惊讶地瞥他一眼,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野了?这不是女孩子的私房话吗?而且大姨妈一来能来好几周? 惊讶归惊讶,王婶还是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会,话话这方面很准的,都是月初几天,而且她来大姨妈之后,汤汤水水就没断过,身体养得好着呢,从来不会这里痛那里酸的,跟平时没分别。” 楚灵均也就信了,那他就更不明白了:什么事能闹心这么久?莫非她咖啡馆快倒闭了? 看流量,不像啊。 这头他愁眉不展,王婶忽然露出破案的神情,“该不会是……” “是什么?”楚灵均追问。 王婶笑眯眯道:“我猜啊,话话应该是恋爱了。” “恋爱?”楚灵均眉心皱起。 “对啊!话话事业好着呢,肯定不能是咖啡馆遇上什么事,不是这个,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恋爱就这副德性?” “第一次嘛,肯定有点患得患失。”王婶自己被自己说服了,乐呵呵道:“话话岁数也不小了,要是真有男朋友,我也替她高兴。对了,灵均呐,上回让你盯着点话话,你有什么眉目没有?” 楚灵均臭着脸:“我这么有空,盯着她。” 王婶笑笑,“其实还是别盯的好,话话不爱被人约束着,也罢,那我们就等她的好消息。” “……”楚灵均觉得女人还真是善变,从老到小一个样,“啧”了声,“你之前不还担心她栽跟头?” “担心归担心,不担心还叫长辈吗?我家话话的眼光,从小没得说,她看上的,准没错!” 楚灵均不想说话了,安静吃他的面,前后也才五分钟,他把碗拿进厨房,“我睡觉去了,你走的时候别叫我。” “那你可要记得起来吃午饭,千万别饿着了。等话话吃过羊肉粥,我就把粥放炖盅里温着,你下午当点心吃也行。小小年纪的,胃一定要养好,不然老了有你受的。”王婶絮絮叨叨,才一两个月的相处,已经完全拿他当儿子看待。 “知道了。”楚灵均耐心应了。上了年纪就爱唠叨,不过总归是长辈,又抱着善意,这点哄人的风度他还是有的。 这一觉,楚灵均睡到了下午。 醒来就饿,洗漱完踏进厨房,菜在保温盒里温着,他吃了个饱,迟钝的脑子总算恢复正常,本来是要继续补觉,可想起之前王婶的话,他睡意顿消。 ****** 孙小米最近老不见楚灵均的身影,心里一直在打鼓,时不时就问上一句,结果都被老板以“有事”二字打发。 这天得空,她又忍不住问:“老板,你朋友真的很久没来咖啡馆了诶?” 喻意还是那句:“有事吧。” 孙小米试探道:“你们俩分居啦?” 喻意面无表情,“还在合租。” 那就是关系还没破裂。孙小米松一口气,正准备接着问,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来杯拿铁。” 这道声音…… 孙小米瞬移回收银台前,差点痛哭流涕:“帅哥,你终于出现了!” 楚灵均地铁老爷爷脸,瞥了眼喻意,结果那女人一记眼风都没分他。这些天两人都没怎么碰面,得,还是那副死相。 “快点。”话落,他直接去找座位。 不搭理我?哼,你看我搭理不搭理你。 没多久,孙小米和往常一样,亲自给楚灵均送咖啡,正打算聊会天,天不遂人愿,店里来人了,她只能遗憾地回到岗位上。 楚灵均一眯眼,得来全不费工夫,来人正是那位“李总”。 孙小米热情地招呼:“李总,好久没来了。” “这几周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一落地,就上你们咖啡馆来了。” 楚灵均捕捉到关键词,这几周……时间线对上了。莫非喻意就是因为见不到这男人才暴躁? 他本着发小情谊评估了下:头发上不知道打了多少定型,油腻;眼睛小,嘴唇薄,看上去市侩精明;身高毛估估连一米八都不到,他记得喻意一七二,要是穿个高跟,这俩都能肩搭肩做哥们了。 说什么人不可貌相,转眼又说什么相由心生,总之什么话都被所谓的前人说光了。反正在他看来,这男人连零分都嫌多。 啧,她到底什么眼神? 楚灵均觉得有点辣眼睛,岂料后面的发展更是辣眼睛。 李总手捧咖啡,站在操作台前和,往常一样,边喝边谈,边谈边喝,和喻意聊了十多分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可真是能说。他端起咖啡杯,一口饮尽。 到饭点,楚灵均没回去,和喻意一起去吃饭。喻意好心提了一句,她今天没开车,回去会坐地铁,大意就是让他先走。 楚灵均阴阳怪调地答:“你能坐地铁,我不能?”她让他先走,他偏不! 晚上喻意不烘豆子,咖啡馆八点关门,八点半落锁。 两人出发去坐地铁,楚灵均心头窝着火,大摇大摆地擦着她的身体过去。 结果路遇十字路口,他不晓得地铁站在哪,自然更不晓得走哪条路,悄咪咪拿余光打量身后,岂料喻意压根没通知他,已经走了另外一条道。他磨磨牙,脚跟一旋追去了,追上后又故伎重施,越过她往前走。 得亏咖啡馆到地铁站的路程不远,折腾得差不多,末了楚灵均还是跟着喻意进了地铁站。 到检票口,喻意直接刷卡进站,楚灵均尾随其后,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一个一个来,干什么呢你?想逃票呢?” “我要是想逃票还能这么明目张胆?”楚灵均一指喻意,理直气壮,“她帮我刷。” “小伙说什么呢?这一人一卡都多少年了!”见小姑娘一声不吱地往楼梯口走,小伙子又气呼呼的,工作人员笑眯眯道:“这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吧?” 楚灵均揪着眉头睨向这位大叔:“谁说她是我女朋友?” “小伙别不认啊,叔教你,这女孩子,还是要靠哄,哄住了,才是你男人的本事!大老爷们的,跟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楚灵均气乐了:“你又知道不是她气我,而是我气她?” “就算她气你怎么了,她气你,你就憋着呗。” “我凭什么憋着?” “凭你是男人,她是女人啊!” “你当游泳还是抬杠呢?还憋着?是她缺氧,还是我缺二氧化碳了,憋什么憋?憋坏了你负责?” 楚灵均好歹和哥们坐过地铁,规矩不太懂,买张票总是会的。倒回去买了票,下楼梯时,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辆地铁正巧疾驰而过,他下意识往等待区扫了扫,不远处站着的可不就是喻意吗? “哟,怎么没走啊?等我呢?”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喻意撇开头,“没赶上而已。” 鬼才信!他在楼上起码耗了五分钟。 楚灵均心情稍稍好转,但是还不稀得说话。两人一个头往东,一个头往西,就这么互不相干地站了三分钟,下一班地铁进站。 前头几个车厢皆爆满,到中段才稍稍不觉得那么拥挤,两人先后踏进车厢。 靠车壁的是一名年轻男孩,见到喻意上地铁,明显一愣,三秒后火速往旁边站了站,腾出了绝佳位置。 这个人流量也没得客气,喻意颔首道谢,男生搔掻后脑勺,正欲说话,两道射线迎面落在自己身上——名副其实的X光,辐射强大。上来的男生比他高,长得也比他帅,和女生明显是一对。 男生尴尬地戴上耳机,撇开头。 楚灵均理所当然地站到了喻意身前。 喻意没料到今晚的地铁会这么挤,平时就是周末,这个点也不至于人满为患。她知道楚灵均不喜欢与陌生人发生肢体接触,抬眼瞟他的表情,果然风雨欲来,她犹豫片刻,说:“你站过来点吧,今天人多。” 楚灵均也没客气,两人脚尖对脚尖站着。 这侧是残疾人专用,喻意站在角落,两面都是车壁,他杵在她身前,横截面积大她不少,又高她半个多头,一人两面几乎隔绝了外界,将她完完全全笼罩其中。 就是不俯拍,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小鸟依人”。 第26章 视线对上男人独有的喉结, 喻意移开目光,拨了拨头发,而后从包里掏出手机。 楚灵均目光落在她发旋上, 见她在划手机,冷笑一声,“跟你那个李总聊天呢?” 喻意手上一顿,抬眸, 面露困惑。 楚灵均扯了下嘴角,“我说你到底什么眼神?那种男的值得你之前要死要活的?” 喻意把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串成逻辑链, 目光一闪,她原本懒得解释, 到底不想他误会,还是说:“李总只是顾客。他家做餐饮发家,他本人有意发展连锁精品咖啡馆, 觉得我懂咖啡, 所以每回来都会和我聊几句。” 至于她, 也的确“另有所图”。 楚灵均的重点全在“聊几句”上, 十多分钟叫“聊几句”?你家句子这么长?都成百上千句了好吧? 他不禁冷哼,“你唬谁呢?你就一开小破咖啡馆的, 能了解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 喻意继续当低头族。 这时,地铁提醒到站,门开后,一拨人下地铁, 另一拨人则涌了上来,他们站的是个好位置,上来的人有不少往这挤。 楚灵均个性虽然横,教养尚在,公共场合强忍着没发作,见喻意和自己之间留有余地,又往里挪了挪,直到她的发顶将要擦到脖子才作罢。他视线垂落,堪堪捕捉到她泛红的耳根。 那一点红更衬得整只耳朵如脂如玉,小巧可爱得让人想上手把玩。 楚灵均盯得失了神,眼见那抹绯红色蔓延,最终没入发间,他心头愈发痒痒。一直到下地铁,身前的人推了下他,声若蚊蚋:“到站了。” “哦——” 下地铁后,楚灵均还在纳闷自己刚才的反应。喻意在前头走得飞快,他就是腿长步子大,都要加快脚程。 出了地铁站,他不禁调侃:“你都赶上竞走的了,怎么不干脆跑起来?” 前方的人这才放慢步子。 楚灵均三两步便追上她,轻哼道:“我就跟你明说吧,那个什么李总,油腻、贼眉鼠眼、标准的奸商长相,你可以直接打叉退出了。” 喻意不作声。 “你听没听到?” 喻意还是不作声。 得,又开始了。 “我说你脑子不好使就算了,怎么连眼神都不好使?那男的有什么好?连陈绪然都比他强!” 喻意脚步一缓,皱了皱眉。 “你知道陈绪然?” 得,一提这个姓陈的,她果然来劲。楚灵均轻哼,“他追你追得人尽皆知,连学校的打饭大妈和保安大叔碰上都能八卦几句,我能不知道?” 当年陈绪然追喻意的阵仗是挺大,不过她极少去关注他人的目光,就是没想到,连他都知道这件事。 不过,他知道又如何。 喻意深吸口气,提步继续往前走。 “你走什么走?我话都没说完。我说,人送你几朵蓝色妖姬,你就被收买了?你眼力见什么时候变这么浅的?” “送蓝色妖姬的是别人。” 原来还不是这个李总,还有别人?!楚灵均差点喘不上气,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眼前的这个,他叉起半边腰,问:“我说你到底看上这个李总什么?啊?这男的浑身上下有一个优点吗?你说一个我听听?” 喻意心烦意乱,停住脚步,忍不住微扬嗓音,“你是不是听不懂中文?李总是顾客,我不喜欢他,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还有问题吗?” 楚灵均被突来的气场给震慑住,下意识摇摇头。 喻意依然冷若冰霜:“不随意指摘别人是礼貌。你不是等闲不放在眼里?一个陌生人,至于让你从头挑剔到脚?” 楚灵均一怔,“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从头挑剔到脚?”驳是这么个驳法,心里也是犯嘀咕,陌生人他向来连眼神都懒得给的。 他这是……这是……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对,他还身负干爸交托的重任呢! “我这是替干爸盯着你!” “多劳费心。”喻意嘴里蹦出硬邦邦四个字,旋即转过身。 楚灵均直觉她在生气,屁颠追上去,“不是啊,既然你前段时间不是因为李总,那到底是因为谁?现在又是为什么生气?” 喻意管自己走。 楚灵均不达目的不罢休,扯住她手腕,“不说清楚不让走!你知不知道你成天对我摆脸子,很影响我胃口?” 喻意冷冰冰地盯着他,半晌终于挤出话来:“池亦奇还不够你操心?你这么操心我的事,不怕她有意见?” “池亦奇?”楚灵均脑子嗡嗡,片刻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池亦奇?” 喻意没说话。 看起来像是这个。 楚灵均纳了闷:“你怎么知道她的?”一顿,“不是,你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喻意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不自觉拿上牙死磕下牙。 楚灵均犹在追问:“不对啊,你到底怎么认识池亦奇的?”池亦奇大他们一届,要不是竞赛,他压根不会认识这号人,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高二就拿竞赛金牌,听说过。”简单一句解释完毕,她视线下移至手腕,“放手。” “不放。”楚灵均哼哼两声,“不提这号人,我们两个还没掰扯完呢。我说你每天要么不说话要么摆冷脸,以为自己是哪块香饽饽?要不是我顾念发小情,谁忍得下你?” 喻意唇线紧抿,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自己这些天……真有这么失常? 她确实,只是不想说话罢了。原本她就不是多话的人。 他横竖是要个答案,想了想,她说:“我本来以为你忍不下的。” 什么意思?楚灵均拧眉,半晌后终于读出话外音,顿时火冒三丈,“你的意思是,你压根是故意的,目的还是为了赶我走?” “大致是这样。”喻意平静地点点头。 他要是孙悟空,这会肯定是超级赛亚人了!楚灵均牙根都快咬断,末了勾勾唇,“行吧,本来打算住到这个月底就走,这下子,我就住到你退租了。” 她无动于衷,从他手里挣脱,边走边说:“等你有了女朋友,自然会搬走。” “呵,那你就等到天荒地老吧。” 女朋友有没有无所谓,气死她才是紧要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不完的剧情~ 第27章 楚灵均长住喻意这, 倒也没有气死她。周六,喻意不像平时凑活做个炒饭或是煮个面,而是做了满满一桌菜, 全都是这位少爷爱吃的,就当是前段时间“亏待”他的补偿。 吃过饭,喻意准备烘豆子,一个电话进来, 陌生号码,她从不接陌生电话, 没理。后来烘完一炉,她瞥了眼手机屏幕, 对方一连打了五个,她直接拉黑。没多久,又一个新号码进来, 她继续拉黑。 然而对方比她想象的要更有耐心, 很快又进来第三个, 她同等对待。都说事不过三, 没想到很快来了第四个,见是本地号码, 默了下, 她最终接起。 “喻老板,让你接个电话可真不容易。” 竟然是李总。 喻意取下手机,擦亮屏幕,按下其中一个键, 这才重新把手机贴到耳边,语气冰冷,“李总特地查我的号码,有事?” 李总浑然不顾她的冷漠,热情道:“想请你吃顿饭,不知可否赏脸?” “我和李总应该没有吃饭的交情。” 对面大概没想到她会回绝得如此干脆,默了小半会才接茬:“我们谈生意的,都要上饭桌谈。上回喻老板说,有个朋友在种咖啡,我很感兴趣。” 知道对方还有下文,喻意没接话,等着。 果然,李总又说想再和她谈谈连锁咖啡馆的事。她想了想,问明地点,是一家意式餐厅,据孙小米透露,李家开的是中餐馆,应该不是旗下餐厅。这家餐厅她和庄烟岚去吃过,没包厢。 她又把时间从晚上改到中午,并提出AA,李总应了,她这才答应。 隔天,喻意告诉楚灵均自己中午要出去吃饭,她做了焖饭在电饭锅里。 后者意料之中的不悦:“和谁?” “李总。”喻意答得坦荡。 楚灵均以为自己听错,“谁?” 喻意重复答案,“我去和他谈合作。” 楚灵均往后靠在椅背上,抱起臂,片刻后一笑,“去就去呗,和我报备什么,我又不关心。” “……”对面完全不闹,喻意一时间竟有点不习惯。 ****** 中午,喻意穿一身运动套装便出了门,餐厅离公寓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这家意式餐厅偏休闲风,室内光线明亮,饭点,餐厅几乎满座。 她来的时候,李总已经在位置上,秉承绅士风度,将点餐的权利交给了她。 喻意来之安之,向服务员报了一份牛排,一份鳕鱼,再要了一份烤鸡,三者的共同特点:能各管各吃。她把菜单还回去,李总又加了牛排、沙拉和四只斯干比。 服务员给她倒上柠檬水,很快又上了餐前面包。 李总笑道:“喝酒吗?我有两支酒存在他们这。” “不了,还要开车。” 李总也不勉强,视线落在她身上,笑意晏晏。 目光在某些时候是有温度的。点菜时喻意便觉察李总炽热的视线,她权当没看到,这会也未回避,直直看过去。 李总轻咳一声,先行打开话题:“上次提到的连锁咖啡馆,我已经选好几家店面,也联系了室内设计师,现在的问题是,上哪找像你这么经验丰富的咖啡师。” “中国优秀的咖啡师越来越多,拿奖的也比比皆是,但咖啡师不都有自己的咖啡馆,也不是每家咖啡馆都赚钱。” 李总一点即明:“你的意思是,我出地方,咖啡师出技术?” 喻意点点头,“李总还可以定个预算,机器、杯具采购之类的,就让咖啡师自由发挥。咖啡师说到底是技术员,都有自己的脾气,至少东西要用得趁手。至于如何请人、留人,以及为你所用,李总是商人,一定比我懂。” “那我开连锁的意义是不是不大?” 喻意不疾不徐地反问:“李总的野心不是品牌?” 李总微挑眉,饶富兴味,示意她说下去。 “国内咖啡馆的势头在上扬,对star的业绩有所冲击,但不妨碍它一家独大。一来这些咖啡馆大体是散状分布,二来没有拧成一股劲,也就是一个鲜明的品牌,属于手冲和精品咖啡。在美国有‘知识分子’、‘蓝瓶子’等等,提到手冲和精品,消费者的脑子里会自动蹦出这些名词。” 李总笑道:“你给我科普了第三波咖啡文化之后,我飞了几趟美国实地考察。” 喻意欣赏李总的一点便是此人行动力一等一,有商人的务实强干。 她接茬:“对比一下,国内关于第三波咖啡文化的氛围还是自由散漫,但迟早会出现吃螃蟹的人,李总大可以当这个人,最好尽快。” Star已经开始涉猎手冲,开设甄选门店,又在沪市开了国内第一家roastery,全沉浸式的咖啡体验馆,庞杂,不完全属于手冲与精品咖啡,但可见其野心。 这位行业大佬在国内几乎能与咖啡划上等号,消费者接受起新形式也更容易。不过,老是一种优势,年轻同样是优势。 李总嘴角一挑,笑容更加灿烂,“没想到喻老板这么看得起我。” “李总有钱有心,还有经验。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毕竟是中国,自己人更了解自己人。” “俗话说得好,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这就看李总如何设定咖啡馆的特色来吸引消费者,比如自烘焙,比如除了体验之外,加入咖啡教学。或者,干脆放手让咖啡师自由发挥,每个咖啡馆拥有自身优势和特色,或许能成为品牌最大的宣传点,同时吸引更多咖啡师加入。”一顿,“另外,适当营销和包装是商人的强项。” 这个时代,想要造星不难,想要造品牌也不会难,难就难在持续经营。 “完全放手?你确定我不是在做慈善?”他挑着眉问。 喻意答得不紧不慢:“李总是商人,向钱看齐就好。” 闻言,对面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微微一笑,“我最欣赏你的一点,就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那头的眼神再度变得热切,喻意不动声色地往后靠。 李总则是前倾身体:“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做我的合伙人,比起你们这些咖啡发烧友,我就是个小白,有太多细项需要从长计议。” “抱歉,我不感兴趣。” 李总笑笑,“我都忘了,你愿意和我出来吃饭,是想和我谈谈你朋友的咖啡豆吧?” 喻意并不隐瞒:“咖啡豆的品质是关键——” “你这个狐狸精!”高跟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哒哒”声渐行渐近,随之而来的是同样尖锐的女声,古早台词直接打断喻意的话。 她没想到吃顿饭还能碰上捉奸的,更没想到这个“奸”包括自己,直到高跟鞋停在桌旁,女人拿起桌上的柠檬水朝她泼来,喻意才认清自己当下的处境。 她好歹去楚家武馆学习过防身术,身手比一般女生要灵敏,本能躲避。大半柠檬水洒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只有几滴溅在她的外衣上。 女人动作很快,泼水不成,又改成掌掴。 喻意擒住那只手,随即将女人的手腕一折,五根手指瞬间调转方向,拂过女人的脸。 她问:“难受吗?” 女人被这一出弄懵了,这年头小三都敢这么嚣张? “脸贵重,打什么都不要打脸。” “你放手。”女人声音依旧尖锐。 喻意冷眼扫过对面。 李总抹了把脸,这才站起身,一把拖住女人,“你上这发什么疯?” “发什么疯?”女人呵笑一声,“李圭,你忘了五年前你家没钱周转,我爸借了你们一个亿?我们还有一周就要订婚,你就这么对我?昨天你躲到书房里和她打电话,你以为我没听到?” 喻意无意淌这趟浑水,转身离开。 “等等,你就想这么走了?我说你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来做小三,你是不是不勾引几个男人,就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张脸啊?”说着,女人又要动手。 喻意正常发挥,攥住其手,半个字都懒得辩驳,甩开她,继续走自己的。 孰料这时候,李总伸手拦住她,目光紧盯:“订婚是家里的意思,只要你愿意,我会立刻告诉家里,解除婚约。” 话落,餐厅无不侧目。 这位李总没担当是一回事,他这话一出,连带喻意也彻底沦为为人不齿的小三。 她皱了下眉,刚才只是心理不适,这会是连生理都开始不适,往旁闪避着那只手。 啧啧,被人欺负成这样,真是够够的了。 倚在吧台前的楚灵均直起身体,朝那桌走过去,他一把将喻意揽进怀里,“好狗不挡道,尤其还是我未婚妻的道。” 这桌三个人连带餐厅的吃瓜群众都愣了。 怎么还来个未婚夫? 女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你们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和你这位……”他瞥向李总,面上的鄙夷就是拿当年华佗给关羽刮骨的那把刀都不一定能刮掉,“未婚夫是什么关系,我和我未婚妻就是什么关系。” “哦,都订婚了还跑出来勾引人?” “这位小姐,”楚灵均比李总高小半个头,尤其他两条大长腿优越无比,一身黑色运动服更是让身高拔节,他上下打量着李总,“你觉得你未婚夫跟我比起来,哦不,是他和我有任何可比性?就好比,你和我未婚妻站一块,我到现在都没记住你的脸。” 话落,他耸了下肩,神情姿态皆轻蔑无比。 女人的脸黑了,李总面上的笑也开始龟裂。 吃瓜群众开始对比两对男女的外形,人类天然对美抱有认同,自然站这对俊男靓女。 场子镇住了,楚灵均唇角一勾,“老婆,这人不是找你谈事情吗?谈好了没?我一个人在角落吃一桌好寂寞。”他俯头,对上喻意的目光,这一看,差点没犯心脏病。 怀里的女人安安静静,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她的眼睛不算正统的桃花眼,稍长,不过眼尾勾翘,沟曲卧蚕一个不少,看人天然含着情意,被她这么个盯法,是个人都遭不住。 就算做戏要做全套,这女人的眼神也太全了一点吧? 他干脆掐了把她的脸,“老婆,我都说了,大庭广众的,不要太发散对我的爱意,我可以原谅你半夜定闹钟起来看我好几回,但是这里人多,克制点。” “……”喻意忍了忍,也没看对面,只说:“对方没诚意,不谈了,我们走吧。”稍顿,“老公。” 李总的脸更黑了。 楚灵均也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成,走。” 楚灵均一路搂着喻意往门口走,经过柜台,他停下脚步,“等等,忘了件事。”他慢悠悠掏出钱包,再慢悠悠从中抽出一张黑卡,下巴点了点之前喻意坐的那桌:“结账。我老婆虽然在这吃不下饭,这钱还是得付。” 服务员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迭声道歉:“请您稍等,我请厨房尽快给您的餐点打包,您看怎么样?” “直接刷。” 结完账,楚灵均揽住喻意的腰:“你上回不是说想吃‘海天一阁’?老公这就带你去吃。” 海天一阁,本市高档餐厅,人均动辄上千。 不得不说,楚少爷做作起来非但不油腻,还赏心悦目。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反反复复改了很久,可能明天还会改,女主的设想是我的瞎想,私心放在了这,大家付之一笑就行了~不过还是希望中国咖啡馆崛起~ 然后,不敢提大佬,拿star架空一下~瑞幸就不提啦~ 第28章 深秋的街道, 落叶铺盖,一地金黄,正午时分的太阳暖得刚刚好。 两人连体婴似的走出一段路, 过拐角是一座桥,楚灵均立马抽手,前一秒还是新婚燕尔,这一秒已经感情破裂。 他往前暴走一分钟, 踅回犹自漫步的喻意面前,叉着腰, 凶神恶煞,“你不是说和那男的没关系吗, 干嘛又和他出去吃饭?被人欺负还一声不吭的,这是舍不得骂呢?” “和李总的通话我录了音。”喻意点开手机上的录音软件,“你要听吗?” 楚灵均一怔, 通话录音? “听啊, 为什么不?”楚灵均觉得她有录音八成是唬他的。 没想到还真有。 前后也不过一分多钟, 喻意的态度自始至终明朗得不能再明朗, 她是被架着吃这局饭,而且全程都是要撇清的姿态。 “你还不算太蠢。”楚灵均眉眼舒展, 轻嗤一声, “不过你怎么会想到录音,难道每个人打给你,你都会录?” 喻意心情好,没去计较楚少爷的人身攻击, “原本没什么瓜葛的人突然打给我,为了少产生点瓜葛,录音也没成本,干嘛不录?” 这挺喻意,少一事是一事。 楚灵均想起件事来,表情陡然凶狠起来,“是你把手机号给他的?” “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渠道。”她很少拿手机号进行注册,连微信都不是,有了微信后,更是很少把号码给人,孙小米和她也是微信联系。不过李总是有钱人,有钱人想查到个号码,不难。 楚灵均抱起臂,犹是不满:“我说你到底什么体质?这么能招蚊子苍蝇的?” 喻意微微一笑,“你应该旁观了全程,没发现李总对我没意思?这人事业心强,这顿饭,他的目的是招揽我做合伙人,帮他筹划。顺便,利用我向未婚妻摊牌。” 李总就算有意思,也是饮食男女的那点意思。至于为什么选她摊牌,或许是她的脸好用,或许真就是顺便——恰好未婚妻听到电话,来餐厅“捉奸”。 楚灵均挑了下眉,“你怎么看出他对你没意思?还有,这和他未婚妻又有什么关系?” “他未婚妻对我又是泼水又是掌掴,你看他动了吗?说要解除婚约也突兀,明知我和他没关系,他这话是说给谁听?”喻意沉吟一声,“他一开始就责问未婚妻发疯,大概两人之前就闹过不愉快,这次算撕破脸。” 过河拆桥,像是这位李总会做的事。 楚灵均一向擅长的是直线思考,听到这还是没闹懂这个姓李的脑回路。 “你刚才说的都是人话?”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喻意盯着他,见他眉心紧锁,倏尔弯了弯唇,“嗯,说的不是人话,你听过就算了。” 最好听不懂,永远保持简单。 楚灵均确认过对面的眼神不是嘲笑,他对这个李总也是嫌弃得很,遂撇撇嘴,问别的:“那你有这段录音,干嘛刚才在餐厅不放,你要是放了,什么事都没了。” “不信的人有了录音就会信?万一他们说录音是合成的,或许还会质疑我录音的目的,我懒得掰扯。而且,他们不重要。”一顿,她微微抿唇,“最重要的,话都让你说完了,不是吗,老公?” 末尾两个字半含揶揄,却跟掺了蜜似的。 楚灵均的心脏一抽一抽地跳,和喻意做发小二十多年,他是头一回发现,她笑而露齿的时候,露出来的那颗虎牙还挺萌? 还有,老公是能瞎叫的吗?他叫她老婆,那是策略!策略! 转念又一想,她先才说李总之流的不重要,所以不放录音,又特地放给他听,是间接承认他很重要? 想着想着,楚灵均心头莫名痒痒起来,约略体会到成擎天常挂在嘴上的那什么撩,那货形容为“拿狗尾巴草往你人中上比划的那种痒”。 有点像啊。 可这心里痒该往哪挠?他挠挠胸口,一点不管用。 喻意越过他,在桥上闲庭信步,他迈几步到她身边,又想起一个紧要问题:“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和姓李的吃饭?不想去,不去不就得了?” “最主要想帮朋友卖咖啡豆。” 但看样子,这条路断了。无商不奸,但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李总的人品连合格线都达不到。 她想起上回孙小米向她提议过,在咖啡馆前竖一块“渣男不得入内”的公示牌,她忽然发现这建议并非不具有可行性。 楚灵均倒是对“朋友”二字十分敏感,耳朵顿时竖了起来,“朋友?男?女?” “男的。” “又来一男的?!”他脸色一变,嗓音逐渐尖锐。 喻意在他暴走前不动声色地问,“饿了吗?” 楚灵均一愣,他跟着喻意来的,电饭锅里的焖饭一口没动,被她一说,还真有些饥肠辘辘。 他当即回:“饿!” “那走吧,我们去吃海天一阁,我请。” 这女人一向都往钱眼里钻,破天荒说要请他……楚灵均的尾巴顿时翘了起来,“这是要谢我哪?成啊!”见她掉头往回走,他不解,“你往哪走?” “回去拿车。” “你车在反方向?那怎么不早点说,这都走出十万八千里了!” 喻意自顾自往前走,心道,自己刚才出餐厅的时候晕乎乎的,哪里分辨得清方向。 ****** 隔天是工作日,喻意还是那个作息,七点半到店,晚上要烘豆子,她在咖啡馆待到八点四十,锁门的时候接到庄烟岚的电话:“啊——我疯了——” 喻意一挑眉:“又怎么了?” “怎么了?我快被那个二世祖逼疯了!这两天月末啊,他为什么还!要!来!” 喻意之前听庄烟岚吐槽过银行的月末,于是道:“这几天很忙?” “那可不!尤其对公窗口,代发工资的、办支票本票的……呼,我之前最崩溃的就是月末!可是你知道吗?那个二世祖今天居然拿了二十三张转账支票来我们柜台,不,是来我这个柜台!” 她笑笑,“二十三张?好像有点多。” “岂止有点多!而且他们公司那个预留印鉴不是特别清晰,字数还多,验印就很不好过啊,有时候还要拿给其他同事帮我验,你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少白眼吗?” “客户催你了?”据庄烟岚透露,她待的那个银行极其重视客户服务,办理业务要用固定话术,“请”、“您”几个字眼几乎贯穿整个业务期间,要是接到客户投诉,那么后果将十分严重。 “没催……怎么可能!有个客户一直杵我窗口盯着我,差点没把我吓尿,最后还是我们主管赔笑脸,客户经理又是泡茶又是请吃点心才搞定的!” 庄烟岚越说越悲愤,“你说我吧,公交车上让座,扶老奶奶过马路这事也常干,连同一天三个地方看到同一个乞丐,我也投三次币,虽然是为了消化零钱。总之,我这么具有社会责任感和爱心的人,凭什么被这么对待?” “可能……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第29章 “爱情?”庄烟岚嗤之以鼻, “你觉得那个二世祖能喜欢我?” “我不觉得一个人会这么有空,三番两次地找茬。他这种行为挺像小男生在欺负自己喜欢的人。上周你不是说他从隔壁银行取了五块红砖,让你点?” 银行的百元钞一万小捆扎, 十万则是大捆扎,重且硬,百元钞的背景色又是红色,被庄烟岚谑称为红砖。 “别提了, 他没提更多我都要感恩戴德了,小桂圆就是这么卑微!”庄烟岚撇撇嘴, “还有,都说了是二世祖, 那就是闲得没事干,放个屁都要品味一下刚才吃的什么!还心胸狭隘,爱记仇, 综合这些, 怎么就不是有意找茬?” 庄烟岚有些郁闷, “我跟你说, 这二世祖在综合科还挺有名,新来的小姑娘提起他都春心荡漾的, 说他长得像某某明星, 巴不得他去窗口办业务!我也是不明白,现在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都怎么了,人品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一切向脸看齐算怎么回事?” 喻意暗笑,你也就二十五出头, 还是个颜控。 “你们对公窗口也要取号排队,二世祖应该也不例外?他天天排队去找你办业务,这点,我觉得挺有意思。” “呕,你这么说,我又想起他盯着我办业务的眼神了,简直令人发指!”吐了一会,庄烟岚蹙起眉,“哎,喻话话,你怎么说不通呢?这二世祖就是见我脾气好,而且一副想干掉他偏偏又干不掉的样子,这是多么新鲜的快感?总之,还是闲的!” 庄烟岚,姓庄,名烟岚,字——怂怂。从小咋咋呼呼,看上去是个大姐头,然而一遭遇恶势力,比如楚灵均,比如这位二世祖,退缩的姿态也就比缩头乌龟优美一点,打打嘴炮可以,上阵送人头绝对不行。 不过她虽然怂,但个性嫉恶如仇,这个二世祖要真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对面绝对不会是这个态度。 就是晓得这点,喻意才觉得有趣,她也没打算争辩,要是有后续,以庄烟岚的性格绝对藏不住话。 “对了,扯这么多,都忘了正事!”对面说。 烘豆子的日子,喻意都会开车,她走至路边,边解锁车子,边“嗯?”了声。 “出来陪我吃宵夜!我现在亟需化悲愤为食欲!” “不减肥了?” “管他呢?男人都没有,我减给谁看?” 喻意眉一挑,这话怪哀怨的。平日的论调翻来覆去都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今天怎么突然提起“男人”? 那头见她不说话,发嗲,“哎呀,一句话,喻话话,你到底出不出来?” “我陪聊,不陪吃。” “OK!” ****** 庄烟岚挑的是一家小吃店,这家的豆腐脑在黎市相当出名,不是大店,老字号,胜在人情味,几十年都没怎么变味道。 将近九点,人流依然络绎不绝。因为人多,喻意先去占位。 虽说喻意不陪吃,庄烟岚还是拿了两碗豆腐脑,“这碗豆腐脑算我犒劳你的,我跟店主说了,让她少放了一半糖。” 喻意看着她碗里装的一颗茶叶蛋、一根肉肠、两根鸡蛋包小肠、三串豆腐干,皱眉,“你别吃撑了。” “这点东西,三两口就没了。” 庄烟岚正打算坐下,正巧,门口进来一对男女,衣着光鲜,外形亮丽,和小店的气场颇有几分格格不入,女孩挽着男人的手臂,别提多登对。 她一僵,迅速把腚贴上板凳,动静大得让喻意吃惊:“怎么了?” “没什么。” 男人显然也看到了她,俯头让女孩自己去选吃的,自己则朝这桌走了过来。 “真巧。”男人立在桌旁。 依然是那把吊儿郎当的嗓音。 庄烟岚做梦都想不到男人会过来,啊呸,她要是做梦,压根就不会梦到他! 她抬脸,笑得谄媚:“你好,乔先生。” 乔先生嘴角一挑,“没听你说‘您好,请问需要办理什么业务’还挺不习惯的。” “乔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今天早上才来银行办过业务。”庄烟岚职业假笑。 喻意则是淡定地喝自己的豆腐脑,唇弧微翘,看来,是二世祖来了。 男人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和朋友来吃夜宵?” “是啊。”庄烟岚维持职业假笑。 出于礼貌,喻意抬起头,和这位乔先生打了个照面。 男人冲她点了个头,旋即把注意力投向庄烟岚,“吃这么多?女孩子要注意保持身材。”话里嘲笑意味明显。 啊呸!庄烟岚微笑再微笑,“我爸妈经常说,女孩子多吃是福。”言下之意,我爸妈都不管我吃多少,你管得着吗? 这位乔先生似是笑了一声,“你们慢慢吃。” 庄烟岚翻了记白眼。 那两人是外带,女孩选好了东西,男人结了账,走了。临走前,男人特地转了个身。 庄烟岚被逮个正着,又是谄笑又是摆手,就差依照银行的规矩,起身目送客户离开。遥遥地,她看见男人勾了勾唇,她没猜错的话,其潜台词是——明天见! 人刚走不久,她便忍不住以头抢桌,“这都有女朋友了,怎么还这么有空,天天往银行跑?按电视剧里,带女朋友去骑骑马,打打高尔夫,过他的二世祖日子不行吗?” 喻意笑问:“你看到他女朋友了?” “一男一女挽着进来的,肯定是他女朋友啊?” 喻意笑而不语。她背对门口,看不到两人进来的状态,不过,对面的状态变化,她看得清清楚楚,自打这位乔先生进来,庄烟岚的不随意注意便被吸了个干净,对于这位“女朋友”,庄烟岚也显然反应过度。 作为闺蜜,喻意给出自己的第一印象:“我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喻话话,吃人的嘴软,你嘴里的豆腐脑可是我买的!” “他刚才看我的时候,眼神基本没有波动,难得。” 庄烟岚没忍住,又翻了记白眼:“喻话话,你今天怎么自恋得这么明显?” “社交经验说话。” 庄烟岚比了个“OK“的手势,支着下巴,也对,正常男人看到喻意,怎么着都会有点动静。 “可能,他不吃你这型?” 喻意微微一笑,“或许是吧。” ****** 九点半,两人踏出小店。 同时刻,隔壁的烧烤店里也走出一男一女,男的喻意认识,女的……喻意也认识。 四目相对之际,她移开视线。 楚灵均刚踏出店门,没想到迎面会撞见喻意,绝的是,这女人竟然对他视而不见? 他当即大跨两步,扯住喻意开衫上的帽子,“你是真没看见我还是装没看见我?” 庄烟岚还沉浸在二世祖的阴影里,可楚灵均的声音之于她,也是阴影,她立马醒转,侧过头,还真是这位? “楚、老大,你怎么也在这?” 楚灵均对她视而不见,扯了扯手里的帽子,告诉身前的人,他目前很、不、高、兴! 喻意转过身,面色跟水洗过的玻璃似的,什么都没有,“刚才没看见。”一顿,余光瞥向自己的帽子,“放开。” 呵,她叫他放,他就放?他偏不!她当他眼瞎呢?她先前压根就是在无视他! 楚灵均气不打一处来,反其道而行,上手把玩起帽子,喻意盯着他,盯到他撇撇嘴,松手。 庄烟岚则是注意到目前还没有姓名的第四人,觉得眼熟,待想起来到底是谁,心里立马一个“我的妈”。她下意识瞥向喻意,挤挤眼。 这时,旁观的第四人走至她俩面前,“你们好,我叫池亦奇。” 声音干脆利落。 来人扎着短马尾,卫衣加牛仔裤的清爽装束,露出清晰的脸部线条,不是号称美人脸型的鹅蛋脸,下颔线算不上柔美,反而有棱有角,浓眉大眼,英气逼人;总体而言,是个长相颇具个性的美女。 庄烟岚在心底暗呼,还好还好,还好没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我是他女朋友”,不然她今晚真要以死谢罪了。 第30章 “你好, 我是庄烟岚,她叫喻意。”庄烟岚指了一圈,“他俩发小, 我和楚老大是初中同学。” “难怪,看得出你们感情很好。” 楚灵均轻嗤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她感情很好,眼科医院欢迎你。” 被挖苦, 池亦奇半点不生气,神色间也不见尴尬, 可见这是两人之间常开的玩笑。 喻意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就显得奇怪了,颔首, “你好。” 池亦奇笑眯眯道:“我记得你,一中三个年段一起选过校花,四五百人的投票, 我第二, 你是第一吧?而且是压倒性的优势, 让我这个学姐好没面子。” “就她还校花?那些人都该去眼科医院了!”四五百人、压倒性……敢情高中就市场广阔? 池亦奇才说起第一第二, 楚少爷就接了这么一句,这不摆明站别人那队吗? 庄烟岚在心底骂了句“简直了”, 瞥了眼喻意, 原本嘴角还有一丝笑,这会是一丝都没了。她赶紧圆场,指着喻意对池亦奇说:“跟谁比都别跟她比,她从小花到大的。” “我这个人挺好胜, 当时还输得不服气,就是一直没见到真人,今天见到之后,”池亦奇笑笑,耸了下肩,“输就输吧。” 楚灵均往后接了一句:“谁不是两只眼一个鼻一张嘴,哪有什么好不好看!” 庄烟岚白眼翻上天,心里怒吼:你这个憨憨,快给本小姐闭上你的臭嘴! 接话的是喻意:“审美差异吧。我觉得你不但长得好看,长相也有辨识度,第一眼就让人印象深刻。”一顿,“如果让我选,我选你。” 庄烟岚内心更加崩溃,换作其他任何人,她都会觉得这话冠冕堂皇,白莲发言警告!可这是喻话话啊,她可是“我美我的,你美你的”的坚定倡导者啊? 而且,喻话话的长相属于惊艳型,难为她骨相皮相俱佳,耐看得不得了,作为女人的庄烟岚看了这么多年,偶尔她换个造型,还会有被倾倒的感觉;每个人审美是不同,但在她看来,美分层级,池亦奇真没法和喻话话比。 唉啊,怄死了怄死了,她干嘛非得作死选今天吃夜宵呢! 楚灵均也觉得这话刺耳,她就这点出息?他忍不住反驳:“她一个男人婆,你干嘛长成她这样?有病?” 喻意没接话。 庄烟岚迅速抬起手腕看表,“啊,快十点了,我明天还得早起接车!” 于是乎,四人在尴尬而不失温馨的气氛中散场。 池亦奇问起楚灵均要不要和她一道走,后者否决:“我当然和她一起!”他下巴一点喻意。 “你们顺路?”她微愕。 楚灵均“啧”了一声,“都住……” 后半段被喻意拦截:“我们都住老城区,顺路的。” 池亦奇轻哂,“忘了你们是发小。” 楚灵均不爽,“你干嘛打断我,和我住……” 然而下文再次被喻意打断:“走吧。” “……”这女人到底什么意思!和他住一起是见不得人还是咋地! ****** 庄烟岚本打算和来时一样,坐副驾座,被楚灵均一个眼风刮至后座,车子停得有点歪,她只好往左边去开门。楚灵均一上车就气势汹汹地问身边:“你刚才干嘛打断我?和我住一起见不得人?” “要解释,麻烦。” “解释什么解释?跟池亦奇有什么好解释的。” 喻意没说话,等庄烟岚坐进来,发动车子。楚灵均瞪着喻意的侧脸气了会,没地方撒气,只能降下座椅,闭上眼。 庄烟岚一坐稳便开始找话题:“喻话话,过几天我爸妈从内蒙回来,我让他们带了你最爱吃的牛肉干,周末我给你送。” “这周末她回家。还有,东西来就行,人不用来了。” “没有人哪来的东西?” “送到门口。” 啊呸!这一个两个男人怎么都这么讨厌!都闭目小憩了嘴还这么碎! 驾驶座实在安静,庄烟岚挠挠脸颊,又挠挠下巴,一时不知道找什么话题。 还是喻意自己先开口:“周末我去你那边拿吧,我爸去了趟国外,有带你喜欢吃的黑巧,我拿给你。” “真的?太好了!”话落,两条手臂伸过去,圈住喻意的脖子,撒娇:“喻话话对我最好了!” 楚灵均睁开眼,目光直射,“你搂什么搂?她在开车!” 庄烟岚这才把手臂收回去,“我高兴啊,我有巧克力!” 语气嘚瑟得不行,简直就是“我有你没有,略略略”的活体表演。 楚灵均支棱起身体,“怎么就她有巧克力,我也要!” 喻意默了片刻,轻飘飘反问:“你确定?” “……”他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嫌齁,可她怎么能惦记庄烟岚不惦记他! 没等人回,喻意接了一句:“我爸还带了火腿,你要的话,我拿几袋回来。”她记得自己炖的火方冬瓜汤,他都爱捞火腿吃。 “要!”楚灵均答得斩钉截铁,“还有,这周我跟你一起回。” 想及这位有一个月没上她家,上回爸还念叨怎么又不见人,喻意首肯。 庄烟岚在后座听着听着就默了,最终化归一声叹息。 这都什么事。 喻意先把庄烟岚送回家,少了个人,空气自动净化,楚灵均躺得更惬意了,随口问:“你也是出来吃夜宵的?” “嗯。” “我本来也打算去那家,人太多了。”楚灵均一条手臂放脑后枕着,“这家店都找不到分店。” “老板说不开分店。” “不开分店?”他倒是想到一件事,“说起来,你那个店员跟我提过,好几个人想加盟你这个品牌,开口几十万的都有,但你都没答应?” “嗯。” “你干嘛也不开分店?” 喻意踩下刹车,淡淡一句:“开分店的,到最后都会变味。” 能开分店的,大多要技术统一,咖啡不是种好相与的饮料,尤其是手冲咖啡,需要不断与人磨合,没有任何咖啡师的技术能够完全重合;万一偷工减料,她更是鞭长莫及。且人只有一颗心,如果在钱上钻研,注定要失去一部分志趣,于技术上渐渐疏懒。再者,她也不缺钱。 楚灵均一挑眉,附和道:“还真是。” 他回国就碰上过这个情况:一家老字号面店,生意做大了,听说开了数十家分店,门面辉煌,装潢精美,结果食材萎缩了,面的味道也变得敷衍,尽靠调料勾兑。他差点没吐出来。 总店如此,更何况分店。 “其实开分店也没什么大不了,跟我爸开分公司一样,有野心是好事,就是别砸了口碑,这点要没法保证,还不如专心点。” 喻意望着路口红灯,慢慢垂下眼。 专心是一种好品质,也可能坏事。 ****** 十五分钟后,两人到家。其实在车里,楚灵均就隐约感觉出喻意不大高兴,没对他冷暴力,可就是……恹恹的,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他是真怕了她上回那副死相,拦住她:“你该不会因为我质疑你是校花,生气了吧?” 喻意脚步一顿,霍然抬起眼,眼珠子转都不转,“那要是投票,你选谁?” 选谁? “你说你和池亦奇?”一个说句话怕能结出冰碴子,一个能和他称兄道弟,有什么好比的?他都不想选! “对。”喻意坚持,“你选谁?” 边问还边发动眼神攻势,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是瞪,倒像是嗔,跟在撒娇似的。 简直奇了怪了,这女人还会撒娇?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没起鸡皮疙瘩,反而挺受用。 不不不,这女人肯定不能是在撒娇,“宇宙不爆炸,喻意不融化”那是口号好吧?至于他感到受用,那是因为掌握了决定权,拿捏着别人七寸,怎么能不让人神清气爽! “你!”楚灵均想通后迅速做出抉择,旋即补充:“校花校花,选的是花,又不是草,就池亦奇那个男人婆,能花到哪里去。就勉为其难选你吧。” 喻意微一抿唇,“那你觉得校花是怎样的?” 这女人今天是和校花杠上了是吧?他哪知道校花是跟喇叭花一样的还是向日葵一样的? 对面一副“你说啊说啊”的表情疯狂催逼,楚灵均快被逼死了,挠了两下头皮,没头皮屑都要挠出头皮屑来。 他想起越瀚那货爱追校花,而且喜欢的女生都一个款,想了想那货往日的发言,答:“那首先肯定得长发飘飘,呃……头发绝对不能油,不能有头皮屑,哦,穿裙子,笑起来有酒窝,对了,最重要的,没有口臭,以及,牙齿一定要白!” 顿了顿,他叉起半边腰:“你这什么表情?我跟你说,最后两条就可以淘汰一大批人了!” 楚灵均平日里十分注重个人口腔卫生,生平不能承受之重,一是口臭,二就是牙齿黄。而他发现,不少人要么有一,要么有二,全包的不少,全不包,那是濒危级。 “加一点,烤瓷的不算!都反光了,严重影响光线传播。” “我要看书,你先去洗澡。”话落,擦身而过,没给楚灵均反应的机会,喻意直接阖上门,落了锁。 房里,她走至梳妆台前,解掉发绳。 长发垂落,发梢微卷,有几绺滑至胸前,她不爱烫染,从来没做过头发,随手拨了拨,倒也有几分长发飘飘的美感。 视线又移至颊边,她努力牵动面部神经,右颊有一小块慢慢陷了进去。她有酒窝,但不爱笑,多数时候处于闲置状态。看露出来的牙齿,是白的。 看着看着,她猛然一个转身,背对着梳妆台,闭上眼。 这算什么? 无可救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楚·注孤生·灵均~ 第31章 隔天, 孙小米在咖啡馆见到喻意,眼睛都直了,“哇噻, 老板,你怎么突然穿起裙子来了?” 图方便,老板平时不是牛仔裤就是运动裤,最近降温, 咖啡馆的生意更好了,老板不能是为了招揽生意牺牲色相啊? 啧啧, 瞧瞧这纱,瞧瞧这裙子上的刺绣, 瞧瞧这裙摆,行走间简直可以荡起双桨,老板的腿还又白又匀称, 美就一个字啊! “一直穿裤子, 换个风格而已。”喻意回得平静。 孙小米在心里怒吼:你是换个风格, 要人命了好吧? 她也没估计错, 这一天咖啡馆的流量好得没边,她观察到, 几个平日里会冲她打听老板私人信息的隐形迷弟来买了不止一次咖啡。 啧啧, 刷脸买单算什么,她老板刷脸开店呐! 晚上喻意回到公寓,正巧,楚灵均刚跑完步, 回来洗澡,他从次卧出来,见到门口的人,愣了。 喻意关上门,见他杵在原地,边走边问:“怎么?” “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大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楚灵均扒了把头发,“呃,没什么。” 喻意没追问,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裙摆生风,露出的一截小腿白得发光,踝骨纤细精致。 楚灵均眼睛一烫,火速撤回视线,好半天,他才明白过来是哪里不大一样——搬来这么久,这是他第一回 见喻意穿裙子。 又好半天,他才咂摸出味来,这女人该不会是听了他昨晚的话,才突然穿裙子吧? 那不能啊,她浑身上下没一个痛处,傲起来怕是比他还目中无人,什么时候管过别人怎么看她? 奇了怪了。 ****** 周六晚上,楚灵均随喻意回喻家。 喻省身见了楚灵均,乐呵呵地笑,两人惯例要斗棋。 喻省身没忘了问楚灵均要情报,无奈没什么收获,不禁叹息:“其实我最担心的那个在国外,这离过年不到两个月了。” 楚灵均竖起耳朵:“什么意思?” “那男生和话话一个大学,大一话话住宿舍,大二跟人合租,我和你干妈飞过去看她,撞见那男生送话话回来,两人在门口有说有笑,话话还打算留他喝咖啡,我就没见过话话对哪个男生这么热乎。”喻省身回忆起那画面,简直痛心疾首,“这几年两人也没断了联系,话话每年春节都要出国,说是去什么朋友的庄园,我估计啊,就是去见这男生。” 庄园?楚灵均来了灵感:“这人是不是种咖啡的?” 喻省身一骇,“你怎么知道的?”莫非真有情况! “我去了几趟咖啡馆,她说过店里的咖啡豆是她朋友供的。”楚灵均边答,边回忆上周末,也就是说,她那天愿意和那个油腻李总出去吃饭,重点不是卖咖啡豆,而是为这男人卖咖啡豆? 他打定主意,回去在车里审喻意,没想到周日下午被通知她要去参加婚宴,因为不顺路,让他自己打车回去。 楚灵均只好气呼呼地留在喻家吃晚饭。 喻意去的是莫夭夭的婚宴,她初中同学,个性活泼开朗。喻意曾和她做过一对一帮扶,莫夭夭把她当智囊,这些年遇上事都爱问问她的意见,两人也就没断了联系。 都说新娘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姑娘,莫夭夭也不例外。她的脸原本偏稚气,化了新娘妆后,整个人流溢出精致妩媚的女人味,婚纱加身,正衬她名字的出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婚礼在六点半正式开始。 莫夭夭挽着莫父的手踏上红毯,新郎并未在另一头忐忑不安地等待,而是唱起了歌: 到了某个年纪你就会知道/ 一个人的日子真的难熬/ …… 能陪我走一程的人有多少/ 愿意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 …… 终于等到你/ 还好我没放弃/ …… 男声朗朗,其中的情意却浓得化不开。 喻意边上的女生直接哭了出来,“呜,这不求婚唱的吗?干嘛放到婚礼上啊!太甜了,呜呜呜,为什么要刺激我这只单身狗!” 喻意知道这首歌,歌名叫《终于等到你》。 她的咖啡馆平时也会放歌,大多是一些对情绪刺激性不大的古典乐或轻音乐,作舒缓之用。 偶有特殊情况,曾有一名男人包了场,在咖啡馆向他的女朋友求婚,点的就是这首《终于等到你》。男人授意她把戒指放进咖啡,手段是老套了点,不过女孩喝第一口咖啡,听到“叮啷”响时,脸上的惊喜不容错辨。 至于为什么在她的咖啡馆求婚,也简单,两人相识于此,据女孩说,她能冲出全黎市果味最浓的西达摩咖啡。 喻意自己也觉新奇,没想到连咖啡也能做媒。两人订婚的时候还给她派了喜糖,去年“十一”完婚,至今每周六下午都会相携来咖啡馆。 喻意将之归结为缘分。 她望向台上。 新郎举着话筒,深情款款,“追了这么久,总算把你追成了我老婆!” 底下人纷纷起哄。 看样子,莫夭夭嫁对了人。 婚典不算繁冗,多数时间,观众都在吃吃喝喝,要么就是小朋友响应主持人的号召,上台去玩游戏赢奖品,带动喜宴的气氛。 宴席过半,按照惯例进入敬酒环节。敬到新娘的朋友桌,一名男人主动起立;高个子,大眼睛,皮肤白白净净,是在学生时代非常吃香的一类长相。 他搂住新郎,“老郑,我可警告你,把《河东狮吼》里的那些条都给我背熟了,我就是夭夭娘家人,她要是受了委屈,我唯你是问!” 一桌人嘻嘻哈哈,新娘却猝不及防地开始流泪,且不是小打小闹的“含着幸福的泪水”,而是泪双行。 大伙都懵了,新娘也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靠到新郎肩上撒娇,“第一次穿这么高的高跟鞋,刚才好像崴到脚了。” “还是这么爱哭。”新郎抹掉新娘的眼泪,“快别哭了,这么多人在。还有三桌,再坚持坚持,待会我搂着你走。” 新娘这才慢慢控制住情绪。 身为娘家人的男人则怅然若失。 喻意就坐在这桌,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男生她也认识,叫周觅,用莫夭夭的话说,是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 开车回家的时候,喻意一直在想莫夭夭和周觅的往事。 莫夭夭从初中开始喜欢周觅,她的成绩原本吊在车尾,而周觅是个资优生,她为了他,中考大爆发,以高录取线一分的成绩进入市重点,成为周觅的校友。得知周觅要去浙大,她奋起直追,高三整整瘦了十斤,最终成功达成目标,至今是高中学校的励志模板。 她喜欢周觅喜欢得全世界都知道,唯独周觅不知道,因为不想给他带来困扰。一直以来,她都是尽职尽责的哥们:周觅追女孩,她倾囊相授,指点迷津;周觅热恋,她笑看他秀恩爱,把心脏放煎锅里煎熬;周觅失恋,她随叫随到,陪喝酒陪聊天,告诉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而周觅始终没看到她这株窝边草。 年少时,莫夭夭也爱感慨“一遇周觅误终生”,会信誓旦旦地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末了,只剩下“我累了”和“爱不起了”。 给她发请帖时,莫夭夭说起新郎,男方是相亲认识的,各方面条件都合适,两人交往近两年,她这个岁数也不小了,家里都急着把她嫁出去,而当时周觅和他单位里的一个女孩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一个冲动便答应了求婚。 答应后,心反而定了下来,莫夭夭开始筹备婚礼,上心婚房的装潢设计,她打定主意要过不以周觅为中心的生活。 然而整整十二年,莫夭夭的人生只有周觅。这个名字侵占她一半人生,融入肌肤骨血,要亲手将其剥离,喻意光是想都觉得疼。 “嘟嘟——” 身后响起鸣笛声,喻意如梦初醒,发动车子。 ****** 楚灵均在喻家吃过晚饭,自己打车回到小区,今天早上他没起来,也就没陪干爸跑公园,回来便去附近操场跑了个万米,38分不到,还成。回来喻意已经在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跑一顿,气消得差不多,不过见她都没搭理自己,他才不要理她,回房拿衣服去洗澡。 走到一半,鼻子隐约嗅到酒味,他视线射向客厅,果然在茶几上瞥到一瓶……酒,看瓶身形状,应该是红酒。 这女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酒量,竟然连杯子都不备一个,对瓶喝? 他定睛看沙发,喻意抱膝蜷坐着,楚灵均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蜷”这个字眼,大概是那一团又薄又小,看上去……竟有几分弱小可怜?眼珠子半天不见转动,也不知是看得入迷还是压根在发呆。 这女人,状态不太对啊? 他皱了下眉,忍不住问:“你干嘛突然喝酒?” “突然想喝。”那头声音很轻,视线落在电视上。 第32章 楚灵均跑完步一身汗, 受不了,不管她,先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时看到喻意还是那个姿势, “啧”了一声,走过去。 他瞥了眼屏幕,挑眉,“你怎么突然看起《柯南》来了?” “突然想看。” 得, 和刚才的对话如出一辙。他不问了。 楚灵均五岁前还乐意看《柯南》,五岁后便兴致缺缺。喻意看的是剧场版, 他一部都没看过。 “原来你还看动画片。” “我不挑。” “嘁,敢情到动作片就挑三拣四, 是诚心和我对着干?” 喻意不吭声。 楚灵均看出她心情低落,纳了个闷,“你不是去参加婚礼吗?出去还好好的, 怎么一回来成这副德性了?受什么刺激了?” “没事。” 她这鬼样子看着像没事吗? 他在她身边坐下, 才刚沾上沙发, 旁边迅速挪了个位。 “你什么意思?”嫌弃他? 楚灵均多受不得激一人, 见状跟着往边上挪,重新贴到喻意身边, 贴得紧紧的。 喻意没再做无用功, 她放下两条腿,倾身抓过茶几上的红酒。 楚灵均乜斜眼,“平时喝点啤酒就晕,你这么个喝法, 买醉呢?” 喻意还是没接话。 她喝酒很安静,尽管是用灌的,看着还像小口小口在那抿,跟她品咖啡一样慢条斯理。 楚灵均撇撇嘴,看向电视。 电视里正放到一个场景,毛利兰和工藤新一约定见面,结果工藤新一忘了约会,迟到两个多小时,当他急吼吼赶到约定地点时,毛利兰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露出惊喜的神情。 “这女人是受虐狂吧,等了两个多小时,还说这种话。要真出什么意外,她在这干等这么久才是耽误事。这个编剧也够弱智,除了暴露这女人的智商还能体现什么?体现这个女人连个电话都不会打?” 作为钢铁直男,楚少爷不负众望,给出耿直见解。 喻意盯着屏幕良久,她记得柯南有一集ova叫《十年后的陌生人》,新一因为服用解药导致高温,并且做了个梦,梦里,柯南再也变不回新一,而小兰告诉他,已经等了十年,不介意再去等另一个十年。 “假设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会继续喜欢下去吗?”她忽然问。 楚灵均愣怔,旋即扯了下唇角,“开什么玩笑?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她还能不喜欢我?” “也对。”喻意笑笑,过了三秒,重复:“也对。” 他抱起臂,“我说,虽然科学发现都是假设来的,不过假设也是基于观察和现有发现之上,像这种酸不拉几的问题可别用假设了,侮辱了这个词。” 喻意再次噤声。 楚灵均耐着性子看了几分钟,期间哈欠连天,这部片子的日本元素浓厚,他本就对小日本不怎么感冒。不想自虐,他直起身,按着脖颈一侧往另一侧扭了扭,“我回房了。”一顿,嘀咕,“别喝太多了,明天起来要是头疼,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嗯。” 楚灵均往房间去,踏进房门前,没忍住,又向客厅投去一眼。 客厅里只亮了一盏小小的白色壁灯,电视森冷的光线投在沙发上。 看着就……很不对劲。 就她这冷冰冰的性子,到底是遇上什么事,才会变成这副德性? 莫非是……愁嫁? 楚灵均不禁翻了记白眼,算了吧,这女人在海内外婚配市场的占有率远高于及格线水平,拈花惹草的本事不同凡响,她要是还愁嫁,市场调节的意义何在? 他也是闲的,操心她干嘛?回房! 喻意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灌酒。期间庄烟岚打来电话,说她来送巧克力时,状态隐约看着不太对,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她回说没有。 喻意隐藏情绪的功力没得说,庄烟岚不疑有他,末了只能挂电话。 电影播完,喻意也跟着睡着。懒得洗漱,懒得换衣服,她倒在沙发扶手上,就那么潦草地睡了。 进入十二月,夜凉如水,酒酣耳热的症状逐渐消失,她没被子,身上连条像样的毯子都没有,及踝裙下,十根脚趾紧紧蜷在一起。 楚灵均觉得他就是太善良,睡他自己的就好了,犯得着惦记外头嘛。可他偏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谁让他怎么都闹不明白,她能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变成那副鬼样子? 思来想去,他还是拉开卧室门,客厅静悄悄的,看来电影已经播映完毕。至于沙发上的人,是横着而非竖着,应该是睡了。 他上前关掉电视,这才去看喻意。 今天降温,她外罩毛衣,搭橄榄绿半裙,裙长至脚踝,皮肤原本就白,冷调的绿更衬出她肤色的剔透。惨白的壁灯光冷泠泠照上去,那双脚更是跟快要融化似的。 他看到她的脚趾紧紧蜷缩在一起,鬼使神差般探手一摸,果然是冰冷的。 啧,放她在这睡一宿,准会感冒。 鉴于上回的经验,楚灵均也不打算把她抱回床上。他在屋子里乱逛,翻了个底朝天,总算在喻意房里找到毯子,回客厅后,他把毯子罩在她身上,主要还是把那两只小脚丫子搬进去。 毯子横截面积不够,堪堪覆到她胸口,他又去摸她的手,倒不算特别冰,抬眼一扫,不由愣住。 一道水痕吸睛,就横在喻意的眼角。 这女人是……哭了?! 要说他是被雷劈了都不为过,当了二十多年发小,他真没见喻意哭过,唯一一次恼他恼得厉害,她也只是红了眼角,他哪见过她掉眼泪啊? 这这这……能从眼眶里滑出来的,是眼泪吧? 楚灵均心下泛起未名的情绪,不自禁伸手去抹。 不对,眼泪还是热的,说明是刚淌的,这女人还能一边睡觉一边哭,而且一声不吭?这什么技能? 他皱了眉,跟眼泪杠上了似的,抹了左眼又去抹右眼,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没想到这眼泪一时半刻止不住,他没辙,不自觉低了声哄她:“告诉我谁欺负你,我帮你黑他电脑成不成……一台不够,那就两台……再不然,武力解决也行。” 结果眼泪还跟撒了欢似的,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席地而坐,叹气,“别哭了。” 哭得他哪哪都不对劲。 旋即,楚灵均意识到不对,她既然是睡着才哭,那他叫醒她不就好了? 脑子呢! 他开始轻拍她的脸,嘴里喊她:“喻意!喻意!” 喻意在做梦,梦境杂乱无章,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她,拍打她的脸。喝了酒,头尤其昏沉,她压根不想醒来,两股力持续胶着,到底不敌那人的锲而不舍。 她迷蒙睁开眼,发现梦里的人就在梦外,一时分辨不清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中梦。 见她醒来,楚灵均可算松了口气,这招也果然有效,她果然不乱淌眼泪了。 才哭过的人,他也不好凶她,收了往日的颐指气使,柔声问她:“谁惹你了,告诉我,我帮你惹回来?” 喻意越发肯定这是梦,要不是在梦里,这位少爷哪会惯着她,如此温柔小心。 她觉得他这问题好笑,想回一句“你啊”,不知怎么发不出声,干脆就这么盯着他。 两只眼刚被洗过,很亮,亮得楚灵均心脏活蹦乱跳,他慢慢地、慢慢地俯下头,不晓得自己怎么了,也不晓得自己要干嘛,只觉她的眼睛是磁极,而他是块磁铁,强烈的磁力迫使他压低脑袋。 行将碰到她的眼皮,她却先他一步,合拢双眼,脸偎进他的掌心,轻轻地,蹭了蹭。 第33章 第二天一早, 喻意醒来时头疼欲裂。 王婶正泡好一杯蜂蜜水端出来,见她扶着额起身,轻责:“怎么喝这么多酒?” 喻意笑笑, “也不多,就半瓶。” “还贫!”王婶嗔道,转而催促她:“去洗漱,把这碗蜂蜜水喝了, 我熬了八宝粥。” 喻意点点头,瞥了眼身上的毯子, 王婶注意到她的举动,笑说:“应该是灵均那孩子, 没想到这孩子还挺贴心。” 断片太厉害,脑子里相继划过几个画面,喻意无法精准捕捉, 只好掀开毯子, 先去冲澡。 一整天, 喻意都没什么精神, 晚上回到家,楚灵均让她做夜宵, 她应了。他跟进厨房, 神情别扭,“你知不知道你昨晚睡觉在哭?” 喻意怔了怔,“都睡着了,不知道。” “你为什么哭?” “没印象。” “谁欺负你了?” “没有。” “真没有?” “嗯。” 楚灵均摸摸鼻子, 昨晚他心猿意马,不料喻意蹭了蹭他的手掌,跟他家那条萨摩耶小时候一样一样,他以为她在撒娇,脑子更加迷乱,然而——她只是因为喝了酒,精神不支,睡过去了。 她这一睡,反倒让他彻底清醒,发现自己是想亲吻她的眼睛,楚灵均如遭雷击,迅速直起身,大退一步,没想到正撞在身后的茶几上,亏他是无心,茶几纹丝不动,不过踝骨恰恰撞在茶几最硬的那条木脊上,痛得他当场做起广播体操。叫又不能叫,楚少爷拖着伤腿撤离惨案现场。 想及此,他撂下一句:“让你下回还喝酒!” 喻意侧过身,瞥了眼他的背影,目光微沉。 ****** 打从儿子离家出走,贝珂每个周日都要打给喻意寒暄几句,暗里也是想刺探两个小的处得怎么样。 喻意心知肚明,接到电话还和平时一样,该怎么说怎么说,只不过今天特地加了一句:“他搬出来这么久,贝姨应该想他了吧?” 贝珂好歹长一倍岁数,哪能听不出话外音,嗓音也沉了,问:“那小子惹你生气了?” “没有。”一顿,“贝姨,他不喜欢我,你别费心了。” 那头静了静,“那你喜欢他吗?” 喻意低头望着仿木地面的纹理,她看见其中一条线蜿蜒半米后分叉为两条,而后各自延伸,直至隐没于缝隙间。 她望之失神,旋即弯了弯唇,重复那句话:“他不喜欢我。” 贝珂算是听明白了,这不摆明重点是她儿子,展展要是没意思,话话再喜欢也白搭吗? “他只是还没意识到感情这回事,有些人的青春期就是来得晚,展展的青春期八成得到三十才来。” 话落,贝珂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儿子三十才青春期,还能让话话等到三十?这可太残忍了!她这话说的可太不像人话了! 正绞尽脑汁补救,那头一句:“贝姨,日久生情。” 贝珂愣了下,眨眼她便明白了,这话哪是在说相处久了,双方自然会产生感情,分明说的是相处久了,一方感情越来越深。话话是想早点抽离。 唉,贝珂一捂心口,难受! 直到挂断电话,她还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差点没把怀里的萨摩耶薅秃噜皮。意识到自己的发际线有迁移的危险,萨摩耶从主人的腿上跳下去,她这才停止叹息,拨了个号。 那头一接通,她立马换上安利的口吻,显得迫不及待:“展展,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吗?” 楚灵均惯例把脚架上书桌,一声不吭。十秒后,他估摸着那头该急眼了,这才慢悠悠道:“就不问,憋死你。” “……”这混小子! 贝珂忍了忍,继续用惊喜的口吻:“我跟你说,我今天把你的照片拿姗姗面前,它竟然叫个不停,还流眼泪了。” 对面没声。 “你别误会,我拿的可不是黑白照。姗姗流的是想念的泪水,不是缅怀的泪水。” 不远处正在舔爪子的姗姗闻声抬了下脑袋,见主人压根没看它这边,临时配角没人权,不,连狗权都没有,于是委屈地趴了回去。 楚灵均“啧”了一声,“贝女士,你要是想我就直说,我可以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去让你看一眼,不收费。” 贝珂收了浮夸的表情和语气,“好好好,我承认,做了这么久的空巢少妇,我心里特别寂寞,特别缺爱,急需我的儿子搬回来。” 少妇?还老妪呢! “少来!等我搬回去,你就每天想见孙子了。我在这住得很舒心,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没事的话挂了,忙着呢!” “怎么没事?你住得是舒心了,话话可不一定。” 楚灵均皱眉,听出老大的不对劲来,他了解他亲娘,绝对是巴不得他在喻意这定居,回家才叫度假,最好是直接造出个人来,回去就上户口。 反常,绝对反常! 他问:“怎么,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哪的话?是我觉得你一直住在话话那,总归不是办法。” “挂、了!” 楚灵均利索地收了线,把腿搁回地上,起身,直奔喻意房间。 “我说你怎么回——”后头跟着的“事”字硬生生梗在喉间,楚少爷喉结一滚,从哪来回了哪去。 这、这这女人怎么换衣服都不锁门? 喻意也是没料到楚灵均会在这个当口闯进来,两人都算得上重视私隐的人,平时轻易不会进对方的房间,好在她上身还套了件背心。 “什么怎么回事?”喻意拿起床上的睡袍套在身上,淡定地转过身。 楚灵均记起正事来,不过这会气势已经弱了泰半,“你装什么傻?你要是想我搬出去,明说就行,往贝女士面前告什么状?” 她微愕,也是没料到贝姨的动作这么快。 “我没告状。” “你没告状,可是我妈让我搬回去?!” “你不可能一辈子住在这。” 她轻描淡写一句,逼得楚灵均怒上心头。 他真是受!够!了! 他转身回房,正巧,书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都没看,接起:“急什么,测试报告晚上发你,求人做事,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吃什么炸/药,就算吃炸/药也是跟董存瑞一样举着去炸碉堡!”稍顿,“对了,你上次不是说给我找了套房子?在哪,我今晚要住!” “住你那?你对我企图这么明显,一个月一次告白,你让我住你那?”楚灵均冷哼一声,“难怪说自己是水做的,你把水都装脑子里,藏这么深,我怎么看得到?” “出差?成,我就住三天,三天之后,你必须给我找到房子,要求还是上次那些。” 话落,楚灵均直接收线,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刚侧身便发现喻意杵在门外,他一个箭步,扣住房门大力往回阖。 喻意有话和他说,见他要关门,下意识去扒门框,岂料楚少爷气急攻心,压根没注意力道,等他急吼吼撤回推力已经太迟,勉强撤回五分,也还有五分在。 门轧过四指,尖锐的痛感袭来,喻意死死咬住唇,一声痛吟不由自主,逸出嘴角。 楚灵均差点原地起跳,他迅速扒开门,犹不解气,狠狠踹了那门一脚。 完全的小孩脾性。 见状,喻意道:“门踹坏了记得赔。” 这女人,还惦记门呢? “你说你怎么不知道躲啊!”他边斥,边托起她的手察看。 喻意试图抽回手,“没事。” 奈何楚少爷的力气非常人可比,她挪一毫米,能被他拽回去一厘米,为避免伤情加剧,她放弃抵抗。 “都肿了,怎么叫没事?”她肤色白,一点红都明显得不得了,更何况发肿。 “会不会断了啊?”楚灵均急得团团转,“不行,得去医院!我去叫救护车!” 喻意忍俊不禁,考他:“你知道急救电话?” 楚灵均懵了下,美国统一号码“911”他是知道的,可中国不是,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就“110”和“119”,所以,急救电话是多少来着? 见对面那两道眉揪得死紧,喻意的心情意外好转,唇弧微翘,“我只是手指伤到,又不是走不动道,你叫救护车做什么?而且指甲也没淤血,刚才门轧过来的时候我拿掌心捂了下,多少能挡点。” “你还笑得出来!”他碰了下最肿的那根手指,小心翼翼,跟蜻蜓点水似的,就是这般他自己都先疼上了,见她的手指没做弹跳反应,这才大着胆子稍稍扳了扳,“疼吗?” 身前没有反应。 楚灵均下意识轻吹了一下,又问:“是不是很疼?” 作者有话要说:  神助攻之一要来啦~又要开始沙雕了233333 第34章 身前还是没动静。 他诧异地掀起睫毛瞥她一眼, 岂料对面的人正定睛望着他,那眼神……似曾相识。 楚灵均回忆片刻,有答案了, 那天在餐厅,他为她出面,她可乖可乖地待在他怀里,就这么盯着他的。哦, 还有那晚…… 那晚已经成为楚灵均的不可说,他心神猛然一凛, 立马撒开手。 喻意还得感谢这位少爷突然松手,她摸下了耳朵, 转身往厨房走。 “你去哪?” “去厨房拿冰块冰敷。” “你去沙发上坐着,我来。” “不劳烦。”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坐着!” 楚少爷横起来不宜硬碰硬, 喻意叹口气, 过去坐好。 楚灵均毕竟是练家子, 跌打损伤方面算得上半个行家, 此刻头脑稍冷静下来,在厨房好找歹找, 找出硕果仅存的一个干净塑料袋。他赶紧包了冰块, 又去浴室拿了毛巾,而后在沙发前蹲下,先将毛巾盖到伤处,再是冰袋。 “可以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喻意一怔, “还去?”照她的伤情,这些操作已经足够,而且周末应该只有急诊。 “当然得去。” “我现在手指能动,指甲也没淤血,冰敷就够了,顶多等下涂点碘伏消毒。” “再吵我打急救电话,叫人拿担架抬你下去。” “……”这不是明摆着浪费医疗资源。 “还不动?要我抱你下去?” 喻意立正,站得笔直,“走吧。” “……”打急救电话动摇不了她,说抱她就立正站直,什么毛病?他肯抱她那是她的无上光荣好吗? 楚灵均老大不爽,鉴于她现在算半个病人,不予计较,跟了上去,“车钥匙呢?” “进门的杂物盒里。” 楚灵均拿上车钥匙,见喻意往卧室去,以为她改变主意,攥她胳膊,“干嘛呢?” “换衣服。” “砰”的一声,主卧门被阖上。 楚灵均还听到了十分“顺便”的落锁声,不禁摸摸鼻子,谁稀罕看啊,他刚才闯进去是无意!无意! 这么想着,脑子不自禁闪过先前的画面,他晃晃脑袋,去浴室洗了把脸。 楚灵均的车速是在美国大西北练出来的,一眼望去全是路的地方,怎么潇洒怎么来,他又爱车,买的无论超跑还是越野不是定制也是顶配,兴奋时来个飘移都可能。这也是平日里喻意坚决不让他开车的原因。 这会着急去医院,加上在高架上,越野愣是被他开出呼啸而过的跑车效果。 “开慢点。”喻意提醒。 “就是提速快了点,这车速,说龟爬都抬举了。” “你开快了,震荡效果强,我手会疼。” 嗯?楚灵均分心望身边一眼,这女人八成是在说谎,然而,宁信其有,她这双手还得拿来冲咖啡。 他待她咖啡馆的那些天观察到,不少人来咖啡馆指名要喝她亲手冲的咖啡,假手她那个男店员都不行,人流量大的时候就是等上半小时也乐意。 他觉得这些人压根就是吃饱了撑的,即便喻意冲的咖啡香味、滋味都不错,说白了这就是一杯几口能下肚的饮料,犯得着让他们又是闻香,又是品啜,跟上什么鉴赏课似的,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可世界上还真就有这么多吃饱了撑的人。 于是,眼高于顶的楚少爷渐渐意识到,就跟他的手用来敲键盘一样,喻意的手会冲咖啡,这门技艺不是人人都会,人人都精。他在他这个行业是顶尖,她好像也不算差。 他七想八想的,到底给病患减了速。 喻意视线落在窗外,唇线几度开合,好半晌才发出声来:“刚才是谁打给你?” 楚灵均一挑眉,想及喻意已经知道这号人,坦坦荡荡报名字:“池亦奇。” 果然。 听到生平最介意的三个字,喻意微抿了唇,“你不回去住?” “回去干什么?你知道我回去什么待遇?唐诗三百首都不一定背得全,居然在我跟前背什么‘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泄,阴阳和,故能有子’,最后得出结论,男人十六岁就可以生孩子!” 喻意微微一笑,她大伯是中医,她小时耳濡目染,也读过几本医学经典,贝姨引用的是《黄帝内经》里“女七男八”的理论,意即女人七岁为一阶段,男人则是八岁。“自然老去的情况下,女人比男人老得快”这一观点能在这部经典里站住脚。 贝姨把这段搬出来,称得上苦心孤诣了。 笑完,她继续望窗外,沉默良久,说道:“我本意是让你回家住,你一直住在我这,贝姨也会想你。” 楚灵均的耳朵竖了起来,本意? 话里暗藏转折。 “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果然…… 楚灵均心花怒放,留他了留他了!这不就是留他的意思吗?所以,他现在应该怎样? 唔,不管怎样,肯定得先把架子端得高高的! “嗯,看得出来你是想我回家住。”他甚为自在地往座椅上一靠,开始拿腔拿调。 喻意哪晓得这位少爷生出的花花肠子,默了片刻又问:“你去朋友家住,会不会不方便?” “还成吧,说方便也方便,说不方便也不方便。” 她攥紧右手,“那你还是别搬了,被贝姨知道,会以为我们在闹什么矛盾。” “我们闹的矛盾还少吗?”楚灵均轻嗤一声,“我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任你招来挥去?” “来是你自己来,去是我让你去,但你路线不对。” “……”这女人当了几年老板,口齿真是伶俐得让他刮目相看。 “行,那留也是你留我的。” 语气里的嘚瑟劲不加掩饰。 喻意上下齿根微紧,“是我让你留的。”顿了顿,“不能让贝姨觉得你无家可归。” 什么玩意? “你就坦承一句舍不得我,这么难?” 喻意想驳一句“没有”,觉得幼稚,给憋了回去。 沉默等于默认。 楚灵均遵循精神胜利法,喜上眉梢:瞧瞧,瞧瞧,上回他搞离家出走,她压根不挽留,要不是他先倒打一耙,顺便无中生有,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哪。转眼才两个月,她就舍不得他了。 楚少爷这时候已经忘了新仇旧恨,光是把“舍不得”三个字扣在喻意身上,心里已经美滋滋。 “既然你这——么想我留下来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住着吧。”他眉飞色舞地说完,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把话题一转:“十几分钟了,把冰袋拿下来。” 喻意愕然,没想到他还记着这遭事。 “愣着干什么?现在什么季节,把手冻坏了,还得多挂个科室。” 她照做,取下冰袋,顺便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往身侧投去一眼。 “看我干嘛?” “没想到你还会照顾人。” “跌打损伤我不要太熟,跟久病成医一个理。”说着,他皱起眉,“我听你这句话怎么不太顺耳?别人难道没手没脚吗?我这么有空,照顾这个照顾那个?” 喻意目光凝注。 楚灵均看懂了她的眼神,正好下高架,遇第二个红灯,他抱臂靠在座椅上,气定神闲,“至于你,我不是说了吗?你不是别人。” “你不是人。” “……”还学会抢答了。 红灯变绿灯,楚灵均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想起什么,并未急刹,到底慢慢把车速降下来。 喻意注意到这点,靠在座椅上,闭起眼。 这段时间自己有多失常,她清楚;池亦奇是她的心结,而她,该把这个结打开了。 第35章 对于儿子的顽梗不化, 贝珂也是心有千千结。 那天喻意打电话来,她愁得要命,可展展是心肝, 话话也是她心头一块肉,这块心头肉二十多年没冲她提个要求,好不容易提了,她自然得答应, 当即打给儿子,让他搬回家来住。 转眼半个月过去, 那头陡然消了声,打给话话, 对这事也是只字不提。 贝珂觉得自己得去看看,可不能让话话受欺负,当然, 要是某种欺负, 她乐意至极、欢迎之至。 贝珂是行动派, 听喻意说过周日咖啡馆不营业, 择日不如撞日。 喻意从监视器里见到贝珂时怔了三秒。 “贝姨。”她打开门,从鞋柜里取出晒过的崭新拖鞋, “你穿这双。” “惊不惊喜?意不——”贝珂还不及耍宝, 就见卧室闪出个人,穿藏蓝色卫衣,标准的衣架子身材,从头顶到脚底板都散发着养眼的信号, 唔,如果忽略他手里拄着的拖把的话。 “我说你这拖把怎么回事,这么难——”话未完,戛然而止。 楚灵均就是做梦也不会梦到贝女士找上门,一时怔在原地。 贝珂闭上眼,晃晃脑袋,又睁开。 听刚才那句话,她足以确定,儿子绝对是他儿子,任何事做不好了,绝对不能是人孬,必须是东西孬!可眼前这个把袖子捋到手肘,还拄着拖把的怎么可能是她儿子? 贝珂颤着唇问:“展展,你刚才是在……干家务吗?” 楚灵均早把手里的拖把给掼到墙上,瓮声瓮气道:“干什么家务?就是她去开门,我帮她撑一下拖把而已。” “你怎么可能这么体贴?”贝珂迅速反驳,本着深沉的母爱拆儿子的台,“而且你看你身后那拖把,现在不是在角落撑得好好的。” “爱信不信!”说着,闪进浴室。 这一刻,贝珂向喻意致以崇高的敬意。 后者汗颜,“周日王婶不在,我会打扫一下卫生,他就负责自己房间。” 话落,贝珂向喻意致以更崇高的敬意——那可是一个房间啊,是十几个平方啊,承载的是她二十多年的奢望啊! 肃然起敬都不足以形容贝珂此刻的心情。 喻意更加汗颜,把贝珂请进屋。 贝珂换上拖鞋,楚灵均也从浴室出来了,倚在门框上,抱臂问:“你怎么来了?” “天气冷了,给你送衣服啊?”贝珂把行李箱拖到身前,而后瞅瞅儿子,又瞅瞅喻意,“不过,这个问题不该话话问吗?”她笑得诡秘,“展展,你这是拿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 “单纯问候你这个不速之客。” “客?对应的不就是主吗?还说没拿自己当主人。”贝珂唇弧更翘,一脸我已经看透你的表情。 得,随便一句能歪成黄河上游! “你自便。”楚少爷不伺候了,摆摆手,回房去了,进门前不忘冲喻意发动眼神警告,地我已经拖好了,你可别给我露馅。 喻意瞥他一眼,表示自己知道。 贝珂见两个小的眉来眼去,眼睛笑没了,“话话,以后展展要是还留你一个人招呼客人,你不能惯着他!” 饶是喻意都想大逆不道地劝上一句:请停止你的脑补。 她转移话题,“贝姨,我这有点尖身波旁,你上回喝过的,我冲一杯给你?” “就我喝了难得没睁眼到天明的咖啡?” 喻意答是:“半低因。” “好啊,我还记得酸酸甜甜的,一嘴的水果味,特别好喝。” 喻意称了咖啡豆,15g,她取出磨豆机,贝珂觉得似曾相识,问:“这是我买的那个m68?” 她把豆子倒进手磨机,点点头,“是。” 磨豆机的质量攸关咖啡风味,豆磨不好,咖啡先毁大半,单品对咖啡粉的要求没意式那么高,不过细粉率对萃取影响大,喻意一直不在磨豆机上马虎。 之前她接触的都是电磨,从小飞鹰到小富士,店里则是一台EK43,一台ditting804,手磨是参加咖啡沙龙后才得趣。 沙龙有一个好,经验共享。里头玩手磨的不少,用C40的,用lido3的,用海勒101的都有。她在家喝咖啡的机会不多,没在这安电磨机,于是便决定入手一台手磨,对比过细粉率,再综合风味与设计,选择了C40。 至于这台m68,是她今年生日时贝姨送的,估计从庄烟岚那探听到的消息,知道她在玩手磨,一送就送了个最贵的。她和C40磨合得不错,不过妈开始玩手冲后,坚持发扬实验室精神,痴迷探索发现,家里那台小飞鹰已经无法满足其日益膨胀的需求,她便把C40送了出去,随她捣鼓,留下这台m68。 花万把块买一台手磨机,可以但没必要,但有人给她买了,喻意只有感谢。贵也有贵的道理,经m68研磨的咖啡层次感佳,与她的需求契合。 认真算起来,自打她开业,贝姨送了她不少东西,手冲设备不用说,一万多一台的色度仪,说送就送,要不是她早早买好了咖啡机,恐怕贝姨连机器都要“赞助”。论支持她事业发展,贝姨绝对是头号人物。 喻意偶尔会感到吃不消这份厚爱。 “贝姨,以后别给我买这么贵的礼物了。”她旧话重提。 贝珂眨眨眼,“就买。我买礼物送喜欢的人也不行?” “……”喻意放弃沟通。 堵上喻意的嘴后,贝珂迫不及待地问:“话话,你们两个,好了吧?”照刚才两个小的眉来眼去那劲,八成那天话话打电话来,是两人发生了口角,话话说的就是气话。 她儿子多能气人,她还能不知道吗? 喻意正在二次注水,她注视着电子秤上的克数,口里答:“我和他没闹矛盾。” 没闹矛盾,自然无所谓和好。 贝珂打量着她的脸色,奈何滴水不漏,沉吟片刻,她委婉地打起商量:“那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再忍他一个月好不好?过年的时候,你们两个肯定都要回来,年后我就让他住家里。我啊,这回就是要挫挫他的锐气!” 喻意目光一滞,那天之后,她便打算和之前一样消极应对,等他找到女朋友就搬出去。如此一来…… “好。”她应了。 贝珂难得来一趟,喻意打算去超市再买点菜。 贝珂召唤出儿子:“去,陪话话买菜。” 楚灵均递给她一记“有事吗”的眼神,“你为什么不去?” “我旅途劳顿啊,年纪大了,得将养身体。” “别拽你那半吊子白话文,反胃!” 喻意手搭门把,“贝姨,我一个人就可以。” “就是,平时菜都是她买,她一个人去就行了。” “都是话话买的?”贝珂顿时痛心疾首,从沙发上起立:“我说楚展展,你怎么好意思的?啊?你一个186的壮汉,竟然放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去买菜,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你怎么不干脆唱起来!”楚灵均听不下去了,连白眼都懒得翻,“啧”了声,“我去!” 他倒不是被贝女士念的,而是想到喻意那两条小胳膊,又软又细,能提多少东西? 喻意在母子俩斗嘴时已经撤离战场,楚灵均穿好运动鞋,甩上门去追。 贝珂奔过去,往监视器里一瞧,确定儿子已经走了,嘴角一挑,兴冲冲往两间卧室跑:往主卧看看,干干净净,性冷淡既视感;往次卧看看,整整齐齐,强迫症既视感。 贝珂皱着眉头站在浴室门口,难以置信,所以这俩小的住一起快三个月,真的啥都没发生,在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年龄? 儿啊,你行不行啊? ****** 商超就在附近,一楼是生活用品区,二楼才是食品区。喻意直接上二楼。 楚灵均进超市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五次,屁颠屁颠地跟在喻意身后。二楼扶梯旁就是饮料专区,他目光一亮,锁定零度可乐,路过时提了一打放进购物车。 “可乐约等于糖水,你一直坐电脑前,喝多了容易闷痘和发胖。”喻意提醒。 楚灵均不服:“谁说我一直坐电脑前?我每天都会去跑步,还是负重跑,你不在而已。” 喻意没再说话,到生鲜区,她挑了两颗洋葱放进购物车,见状,楚灵均伸手进购物车,把洋葱丢回货架:“我不要吃洋葱。” “贝姨喜欢吃洋葱炒豆腐。”喻意把洋葱装回去。 “我闻不惯那味,闻了,我肯定连饭都咽不下。”楚灵均又掏出两颗洋葱。 喻意瞥他一眼,“你可以蹲阳台吃,今天天气不错。”喻意第三次把洋葱装进购物车,推着车走了。 蹲阳台边晒太阳边吃饭的……不是他家那只萨摩耶?当他是狗呢? 楚少爷磨了会牙,追上去,见喻意正在冷冻柜里挑牛肉,这才脸色稍霁,这女人还算够意思,记得他喜欢吃什么。 还不及上前指点,听到她说:“贝姨好像也挺喜欢吃洋葱牛肉,中午就做这个好了。” 贝姨贝姨贝姨……从他妈来之后,她就只会喊贝姨了,是忘了还有他这个室友? 他大步上前,随手拿了一盒牛肉装进购物车,“我中午要吃水煮牛肉!还有鱼头豆腐汤!”洋葱什么的必须叉出去! “贝姨不喜欢吃鱼。”喻意淡淡反驳。 楚灵均瞬间呲起牙,咧开嘴,“你再说一句‘贝姨’试试!” 喻意掀起眼皮,“让我煮这两道菜也可以,这打你拿回去,拿两瓶散装。” 喻意一指购物车里的可乐。她倒不是非要干涉他的喜好,不过他以前喝可乐有瘾头,每天至少一罐,谁劝都不奏效,还是楚叔叔摁头让他喝茶,才让他改过来。 这几年在国外,估计故态复萌了。 楚灵均抱臂冷笑,“你贝姨都管不了我喝可乐!” “我没管。”喻意淡定地推走购物车,“我在和你谈条件。” 他上下齿关来回磨动,“你现在是仗着自己厨艺好,就为所欲为了,是吧?” “也要看你给不给这个机会。” 他才不给! 但…… 楚灵均眉头纠结起来,但喻意做的鱼头豆腐汤不带一丝腥气,豆腐滑不溜丢,一口吸溜进去能咬着舌头,他第一回 喝就上瘾了。还有水煮牛肉,劲道又入味,那酸爽劲…… 他走了几步,扒住购物车,也不看她,心不甘情不愿,一手一根手指勾起可乐,大摇大摆地回了饮料货架。 末了,楚少爷提回来三罐。他板着张脸,“事不过三听过没?三是基数,就三罐,不能再少了!” 喻意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 她低头看那三罐可乐,嘴角微微一勾,从十二罐减到三罐,可谓压倒性的胜利。看来,楚少爷还不大懂还价的精髓。 胜不骄败不馁的道理,喻意也精通,于是道:“你上次说想吃水蒸蛋,今天中午给你做。贝姨刚好也喜欢。” 楚灵均听到前面一句,心情美丽了些,岂料后面还跟了一句,他不禁冷哼:“你到底是做给你贝姨吃还是我吃?” 喻意睇他一眼,不予理会,没见过跟亲娘还分这么清的。 第36章 中午饭, 喻意当大厨,贝珂给她打下手。 见儿子又成了享受的那个,贝珂气不打一处来, “楚少爷,挺忙哦?” 楚灵均在餐桌旁落座,“还行吧,这两天也就逮个小孩。” 贝珂挑眉, “这小孩你逮半年了吧?还没逮到?” “什么没逮到,我都放走他六次了!” “你看着不像这么有耐心的人, 逮六次放六次?” “你以为我想!”楚灵均撇撇嘴,“有人想收了他做事。” 喻意端出鱼头豆腐汤, 她是第二次从他嘴里听到“小孩”二字,跟着问了句:“是你上次说的那个?” “嗯。”看见汤,楚灵均双眼晶亮, 哪还记得什么小屁孩, 当即上手舀, 十秒后, 鱼头豆腐汤里只剩鱼头,不见豆腐。 “……”这混小子平日里和话话吃饭就这德性? 贝珂侧过眼, 见喻意波澜不兴, 显然是见怪不怪,大怒,“你把豆腐都捞光了,我们吃什么!” 楚灵均吸溜吸溜, 豆腐吃了个痛快,觑空分贝珂一个句号:“鱼头下面肯定还有豆腐,要吃,自己捞。” 喻意预见了结果,居中调停:“贝姨,我做了清炖豆腐,我去拿。”说着,往厨房去了。 瞧瞧,瞧瞧这周全的准备,贝珂已经难以想象喻意这阵子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看对面吃得旁若无人那劲,活脱脱一注孤生的模板,啧啧,连她这个亲娘都不忍直视。 就这话话还能喜欢得起来,那必须是真爱啊。既然是真爱,就还有救,唔,她不能放弃! 两碗豆腐汤上桌,三人正式开饭。 喻意吃饭习惯先喝半碗汤,她喝了三口,那头楚灵均吃光豆腐,又开始觊觎她炖盅里的,没多久便把筷子伸了过来。 喻意面无表情,随他夹。 贝珂在旁惊呆,儿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有洁癖? 她清清喉,试探道:“展展,你别吃话话的,我这还有一半汤,豆腐也有好几块,给你?” “你喝过的,不要。”楚灵均大写加粗的嫌弃。 “我喝过的不要,话话喝过的,你就要?” “这有什么?”以前在学校,喻意保温杯里的茶都他喝的,也不知道干爸打哪淘回来的,紫砂内胆,泡出来的茶尤其香。 说者无意,闻者有心。 对面喻意筷尖一顿,轻吸一口气,继续吃饭。贝珂的视线在两个小的之间来来回回地转,托着腮,笑了。 贝珂不怎么爱吃饭,平时吃菜比吃饭多,把饭吃光,开始吃水蒸蛋,喻意习惯细嚼慢咽,至于楚灵均,已经添了第三碗饭。 活脱脱一个饭桶,一顿饭光在那埋头吃。 饭桌太安静,贝珂不堪寂寞,问对面:“对了,展展,你刚才说那个小孩到底怎么回事?没危险吧?”儿子在美国干些什么事,贝珂不清楚,但肯定不止读书这么简单,这个小孩听上去也是个棘手人物。 楚灵均抬眼,“你问这个干嘛?” “关心你啊。” 他“啧”了声,咽下嘴里的牛肉,“就一个小屁孩,说起来跟你的专业挺对口。”他望向喻意,“心理有点问题,小时候烧动物的毛就为了闻烧焦的毛什么味,还爱肢解动物,总之只要好玩,什么都干,还不会内疚,这在你们心理学上叫什么来着?” “反社会人格障碍。”喻意答。 “对,就这个名!听说小时候比较惨,缺爱,有往这方面发展的趋势,需要进行什么心理辅导,再吃点药,或许还能挽回。” 喻意问:“为什么找你出面?” “别人找不到他呗。这小孩还算厉害,十四五岁就能入侵国家系统。一个小屁孩,心理又有问题,能干的不能干的还分不清,要是放他为祸人间,一批人要遭殃。” “承担刑事责任的最低年龄是十四周岁,如果犯罪,可以逮捕他。反社会人格一般到十八岁左右做诊断,被诊断后,一般是负完全刑事责任。” “然后呢,关他一辈子?我刚不说了,主要这小孩前途无量,而且他这个问题听说长大了会好点,有人想收了他做事。我就跟这小孩约定,找到他一次,他就得接受治疗一次。” “你每次都能找到?” “废话!” “万一他逃了呢?” “没有万一。” 贝珂听得紧张起来,“儿啊,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没危险吧?” “有什么危险。”说着,楚灵均开始磨牙,“要不是当年你死活不让我参军,爸和你狼狈为奸,我能窝在这追个小孩?搞不好现在都立一等功了!” 贝珂难得强势,“你从小不爱受管束,部队里一大堆规矩,你立一等功之前可能就先因为目无军纪被迫退伍了。” “你什么意思!”楚灵均顿时炸毛,要知道他可是看《三国演义》、《水浒传》长大的,小时候听评书,点名要听《三侠五义》、《白眉大侠》,连伸懒腰都是超人的经典手势,英雄情结和他已经锁死,岂容他人藐视! 他霍然起立,“道、歉!” 果然,这话题就是逆鳞。 母子俩对峙片刻,贝珂叹口气,“好,我不该诋毁你的梦想,对不起。但我就希望我儿子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你看你现在敲敲代码,不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 “先坐下吃饭。菜它不香吗?” 楚灵均余光往下撇,到底坐下了,对面是他亲娘,还能怎么地,当年不也就冷战了几个月。 喻意安静坐着,当年的事她知晓一二,贝姨和楚叔叔阻扰他入伍,她不以为然,却也无权置喙。不过她和贝姨一样,怕他揣着超级英雄的梦,一揣二十多年,指不定哪天被人利用,他是聪明绝顶,却是个实打实的直肠子。 想了想,她问:“你的工作真没危险?” 楚灵均臭着脸,“没人能攻破我。” “人外有人。”喻意沉声。 楚灵均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瞬间阴云密布,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来泼他冷水,当他死人呢? 少爷脾气上来,他摔下筷子,“不吃了!” ****** 吃过饭,贝珂带上喻意去逛商场,其实都不能叫逛,该叫扫荡。 惹儿子生气,自然还得哄儿子开心,贝珂先领着喻意去男装区,从衣服到裤子,从外套到内搭,一口气刷了二十来笔,眼都不眨。 到内衣店,贝珂特地把喻意拉进去,详细讲解了三角内裤和四角内裤的适用场合,“哦,对了,展展喜欢运动,运动的时候要穿专用内裤……” 喻意看似认真聆听,实则在默背风味轮,奈何听觉感受器持续接受讯息,耳根还是红了个透彻。 出内衣店,贝珂想起件事,问道:“对了,展展这些天的内……” 喻意拨拨头发,半路拦截:“贝姨,我们去一楼吧,面霜快用完了,我去买一瓶。” 贝珂露出了然的神色,打电话让司机先把衣服拿回车里,揽住喻意的肩,“急什么,我们两个还什么都没买。” 喻意秉持衣服够穿就行的原则,不过贝珂要给她买衣服,她不好都不受,要了一件毛衣。今年是暖冬,羽绒服销量不佳,有些品牌直接五折甩卖,她习惯每年添一件羽绒服,看准买下。 不少店已经上了春装,贝珂认牌子,去常去的两家挑了六条裙子,稍稍满足购物欲,揽着喻意下一楼。 喻意给自己买了瓶面霜,她知道贝珂惯用哪个牌子护肤,又拐到那家专柜,买了一整套护肤品,她对节日与生日都不热衷,也不喜欢礼尚往来的文化,碰上圣诞节,就当是给贝珂的圣诞礼物。 贝珂也不推辞,美滋滋地加上标签:准儿媳送的。 有新衣服,再加晚上喻意特地做的大餐,楚少爷总算是哄好了。让楚灵均没想到的是,贝女士竟然要住下来。 “你为什么住这?马上就是圣诞节,你老公没意见?” 贝珂巧笑嫣然,“留过学果然不一样,总算记住了一个西方节日。怎么,是有什么安排,想二人世界?” 楚灵均翻了个白眼,进屋去了。 ****** 贝珂要住下,喻意自然没意见,她以为贝姨会和她聊楚灵均,结果并没有,贝姨问的都是咖啡馆的事。 第二天她上咖啡馆,贝姨还跟了去。 喻意的咖啡馆,贝珂来过几趟,觉得哪哪都好,就是小了点。其实店面不小,做不成复式,但已经是两家店攒一块的面积,只不过因为店里搞烘焙,从豆子到烘焙机都占地方,再加上一整块操作区,偏偏操作区与就餐区还用一截空地做区隔,能留给客人的就三张桌和一条长吧台,位置充裕,就是局促。 贝珂曾问过喻意设计点,喻意还就是故意的。 她对咖啡馆的定位就是招牌上的那个字,供人休息。桌与桌隔远了,人在心理上会形成一个私密空间,能谈的事就多了,且咖啡馆地处CBD,难免有人来谈公事,而她就是要缩短物理距离,让人来咖啡馆只能聊些有的没的,尽量处于松弛状态;另外交流咖啡也方便,这么近的距离容易找到同好。 贝珂是个喜欢宽敞的人,暗自盘算,等两个小的结婚就把隔壁两家店买下来,给喻意扩充门面,就当聘礼。 女孩子创业不容易,创业成功更不容易,这么自强自立的女孩,就算不是她儿媳妇,她也得帮衬着点不是。 孙小米一见贝珂就有了谱,“你是老板那个发小的姐姐?” 贝珂笑得春光灿烂,“我儿子是挺帅。” 贝珂生楚灵均的时候也才二十岁,她保养得宜,加上老公宠她没边,身上总带几分少女感,说她现年三十都有人信。 “原来美貌真的会遗传诶。” 小姑娘,嘴真甜。贝珂凑到孙小米耳边,压低嗓音,“问你个问题啊,你老板有什么实力强劲的追求者没有?” 想当年,她就是依靠一个无中生有的情敌,成功摘下学校里最高岭的那朵花,老子都中招了,小子还能不中招?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写了一些关于咖啡馆的想法,怕贻笑大方,就都删了~小时候梦想开个咖啡馆,长大了才知道有多不容易,想开咖啡馆,还是要等到有能力自负盈亏的时候,情怀不能大过天orz 第37章 孙小米瞥了眼喻意, 老板正在预热机器,她兴奋道:“有啊,怎么没有?” 贝珂特地加了一个前提, “还要最近有大动作的。” 孙小米还真想起一个人来,小声透露:“老板的发小的妈妈,早上这段很忙的,你今天都在哦?那就中午一起去吃饭, 我们从长计议。”话落,心照不宣地挤挤眼。 贝珂比了个“OK”的手势, 小姑娘真有觉悟,讨喜。她也眨眨眼, “你的情报要是正确无误,我就让你们老板同意你谈个办公室恋爱,如何?” 孙小米一愣, 下一秒脸上跟刷了层热油似的, 烫得不行, 她最近思春思得都不需要打光了是吧? 贝珂拍拍孙小米的肩, 而后睇向郑康壮,“壮壮是个好孩子, 小姑娘要好好对他。” 这语气, 跟家长托付终身没差,孙小米都忘了对面这位并非郑康壮亲妈,也跟着严肃起来,就差再敬个礼, “我会的!” 中午吃饭,贝珂以肚子饿为由,和喻意提出要和孙小米她们先去吃饭。见孙小米冲着贝珂挤眉弄眼,喻意心知有异,倒也没多问。 三人到了川菜馆,孙小米热情地和郑母打招呼,郑母对她印象极好,笑成眯缝眼。 落座后,孙小米正打算抽出纸巾给贝珂擦擦桌子和凳子,倒不是她狗腿,而是吧,她爱看时尚杂志,对服装尤其有研究,能够估算出今天贝珂这身行头价值几何,光她身上那条连衣裙恐怕就要五位数,至于外面套的双面呢大衣,估计要破五位,逼上六位数。 其实餐馆卫生绝对过关,老板和她发小不也乐意在这吃嘛。但人家一件衣服比她的年薪都高,狗腿就狗腿吧。 没想到下一秒,贝珂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只把呢大衣的袖子脱出,改为披挂,她拨了拨头发,柔美万端。 孙小米对她的好感值瞬间爆棚,还没上菜就和盘托出。 她想起的那个人正是给老板送蓝色妖姬的。 她来咖啡馆后,知道老板迷弟众多,便稍稍做了筛选和分类,筛选过后,共分“实心包”、“叉烧包”、“奶黄包”、“五谷杂粮馒头”四类。 这位送蓝色妖姬的被她归类为“实心包”,配什么都行,吃不腻,是最有可能追到老板的类型。 姓张,年近三十,硕士毕业,人帅,有钱,是私立牙科医院的院长,听说还开了好几家分院。 人格魅力更大,清冷话少,一股子禁欲气息,关键还正直,开店嘛,孙小米什么人五人六的模样没见过,有些人穿得人模狗样,可打量老板的眼神,啧啧,真真没眼看,这位张先生就不同,对老板更多是尊重和欣赏,眼神就算偶尔风流,也绝不下流。 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过于板正,追人不懂套路,连送花都只送蓝色妖姬。就这,怎么能撩得动阅人无数的老板。 这不,后天就是圣诞节,她猜这位张先生肯定有动作。 贝珂凝神问:“你老板收到花以后一般怎么处理?” “一开始是拒收,后来见这位张先生锲而不舍,而且那些花拿回去也是一个扔字,老板干脆收下,然后第二天一人一枝送出去了。” “送?”贝珂挑眉。 “嗯,就老板好像有个朋友开影印店的,那不是经常有做策划之后报废的卡纸嘛,老板要了张这位张先生的名片,然后就……” “怎么?”贝珂追问。 孙小米一脸囧相,“就拿裁剪好的卡纸印成名片,一朵花插上一张,第二天到店的客人先到先得,就当给牙科医院打付费广告。不知情的问起来,老板就说是咖啡馆接的赞助。”按老板的话说,收到花的人开心,送花的人也算得了点好处,皆大欢喜。 “……”话话可真绝。 贝珂震惊完毕,双手交叉垫在下巴颏底下,心生一计。 她缓缓翘起唇角,“让你口是心非!让你不把话话追到手!让你不早点生个娃好让你爸早点退休陪我去采风!哼哼哼……” 对面的孙小米:“……” 壮壮,人家好怕怕…… ****** 孙小米没料错,碰上节日,张先生还真出现了,不过并非圣诞节当晚,而是平安夜,且和往常一样,体贴地选在咖啡馆打烊后。 今天平安夜,咖啡馆人多,打烊时间比平时延后半小时,孙小米和郑康壮扫完地,擦完桌,被允许先离开,好巧不巧,两人在门口碰上张先生。 孙小米目光瞬亮,机警地掏出手机,发微信给贝珂。 贝珂正帮着喻意整理操作台,看到微信,抬眼便见一名男人进门,白衬黑裤,套一条卡其色风衣,身形挺拔,气质卓然。 她事先被告知这位追求者优质,没想到会优质到这个程度,典型的高岭之花啊,脸是没她儿子帅,但这气质,谁顶得住?和这位张先生比起来,他儿子那性情,活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哪来的胜算? 张先生没料到店里还有别人,一怔。 贝珂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喻意的干妈,而后便退到阴影里,把主场交给两个年轻人。 一见喻意,张先生的视线顿时胶着,金边眼镜后的双眼闪现温柔,“今天打烊的时间好像迟了点?” 喻意擦拭着咖啡杯,点头,“嗯,节日人多。” 张先生也不拘贝珂在场,将藏在身后的那条胳膊移出,一整束蓝色妖姬,鲜艳欲滴,“蓝色妖姬,送你的。” “谢谢。”她礼貌地接过,放在吧台上。 “你没发现今天的花有什么不一样?” 喻意毫无大家来找茬的兴趣,随口问:“数量不同?” “嗯,今天是108朵。” 喻意被人送过不少束花,从个位数到三位数都有,但没琢磨过玫瑰花的朵数有什么含义,不动声色地听下去。 张先生神色认真,细视之下竟有几分赧然,“花店老板告诉我,这个数字代表求婚。但我今天不是想向你求婚,我知道这太唐突,我们还没有任何感情基础。选108这个数字,只是想告诉你,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异性,并且喜欢到想把她娶回家。如果你今天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就请收下这张电影票。我想预定你的圣诞节夜晚。” OK,录像完成! 喻意抬眼的刹那,倚在操作台上的贝珂二度按下手机的录像键。她一边感慨这位张先生的痴情,一边把视频拖进软件里,她是设计师出身,用起各类编辑软件不在话下,五分钟剪辑、加滤镜、加标题,点击发送! ****** 楚灵均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往卧室走去,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他随手一点,是贝女士发的。他知道贝女士这两天都去了喻意的咖啡馆,目前微信页面显示的是“[视频]”。 他把罩在头上的毛巾拽到脖子上挂着,想了想,点开。的确是视频,视频上头写的是《快点开看,十三亿人都惊了》。 什么弱智标题! 楚灵均压根没打算点进去,瞥了眼正准备划出去,发现不对,这封面上的女人怎么看着……像是喻意? 他眉心一皱,当即按下播放键。 视频里两个人,女的是喻意,男的,他不认识。但吧台上的花是…… 蓝色的! 蓝色妖姬?! 这应该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嫌疑人! 楚灵均都没来得及对其做评估,因为发现嫌疑人目前干的事,并不简单。 他听到一句:“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异性,并且喜欢到想把她娶回家……” 之后还电影票?还预定圣诞节夜晚? 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半点不利索。 他拧着眉头,按捺下暴躁的情绪,把视线射向喻意的脸,之前她手上的动作没停过,不过,当男人说完整段话后,她抬起了眼,两人视线相接。 楚灵均正想知道喻意回了什么,结果视频就这么结束了。 不!并没有结束,画面之所以没有变化,是因为两人对视上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画面莫名……和谐。 啊呸! 就在这当头,视频开始重新播放。他拉到最后,发现喻意和男人对视了足足有十秒! 十、秒! 脑子里一时间火树银花合,炸得噼里啪啦,他没忍住,一条微信轰炸过去:【她答应了??????】 等了半分钟,那头没回。 他清楚贝女士的习惯,只要看见微信,都是秒回,没回说明她没看到。他正想call过去,旋即又顿住,把手机丢在书桌上,两条腿架上书桌。 打过去?搞得他很在乎喻意似的。 谁在意啊? 他才不在意。 一点都不在意! ****** 咖啡馆九点落锁,贝珂说要去附近的甜品店吃夜宵,喻意只能作陪。 甜品店里,贝珂开了部电影,光播不看。 喻意不解,“贝姨,这样手机耗电快,等会就没电了。” 贝珂弯了弯唇,“就是要手机没电,越快越好。”回去她要是解释说手机没电才不回微信,以她儿子较真的劲,八成会上来检查,到时候万一还有电,不就穿帮了? 贝珂格外悠哉,一碗银耳莲子羹吃了半小时,还惦记着庄烟岚,打包了三份庄烟岚爱吃的甜点亲自送去,惹得庄烟岚大呼坏人。 回到家将近十点。 客厅亮如白昼,一条人影冲过来,瞄准喻意手里的蓝色妖姬,一把抓过,旋即转身,蓝色妖姬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最后稳稳落入客厅的垃圾桶里。 第38章 手上空空如也, 喻意慢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你做什么?” 楚灵均昂着下巴,“我最近花粉过敏!” “……”喻意也不知他几时又多出这么个毛病, 花她本来也没想带回来,是贝姨说喜欢,而且想回家试验一下会不会掉色,明天还得带回去。她叹口气, 越过楚灵均,正打算去把花捡回来, 后者看出她的意图,一把攥住她手腕, “你干什么?不准捡!” 垃圾桶里的东西她竟然还打算捡回来? 喻意只让他松开手。她这垃圾桶都分类,客厅只有干垃圾,王婶每天一倒, 而且, 楚少爷准头不错, 花包着纸, 目前正在垃圾桶里盛放,捞起来就是。 楚灵均会放行就怪了, 忍不住扬高音量问:“就因为那个男的送了你, 你就要去捡?” 喻意眉心一皱,眨眼便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好暴露贝姨,也懒得回答, “你先放手。” “不放!”以为她是默认,他整个人挡在她面前,面带煞气,“你说,你是不是答应那个男的了?人家送你几朵花,送你张电影票,你就答应了?” 喻意拧着眉,抬眼盯住他,对面这张脸上有什么?她看得到的,有焦灼,有烦躁,甚至有紧张,仿佛他对答案在乎惨了。 她轻吸口气,想问他凭什么屡次用这种口气质问她,不过答案可以想见,便又打消反问的念头。 “你说啊?”见她不语,楚灵均往前一步,气势汹汹地逼问。 贝珂强忍着没替喻意答一句“是”。要是换作她,肯定会撒这个谎,当年楚某人不就是因此失控,直接把她吻了个晕头转向,两人才正式在一起。 然而喻意的回答是:“没有。” 她遗憾地闭上眼,话话啊,你撒个小谎有什么打紧的?你瞧他拈酸吃醋那劲,看着像是不喜欢你吗?你气他啊,尽管气他啊,只要不气死都算我的! 那厢,贝珂摇头晃脑,这厢,楚灵均眉飞色舞,她刚才是回的没有?所以她没有答应那个男人? 他不自觉松了力道,犹是瓮声瓮气,“既然没有,那你干嘛一定要把花捡回来?” 喻意想着等会再捡也不迟,撂下一句:“不捡了。”而后挣开他松脱的手,往浴室走去。 喻意一走,楚灵均终于看到隔岸观火的贝珂,他想起还有一笔账没清算,大步上前,“发的微信你为什么不回?” 贝女士要是回了,什么事都没了! “你发过微信给我?”贝珂一挑眉,掏出包里的手机,长按开机键,手机页面显示电量已空,她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手机发完那个视频就没电了。” 有这么巧? 楚灵均权且信了,回过头,那束花碍眼得不得了,他眼不见为净,正打算回房,被贝珂拽住运动衫上的帽子,“这就走了?你扔了女孩子的花,就这么算了?我和你爸是这么教你的?” “她又不在意!” “话话在不在意还能让你看出来?” 楚灵均怔了下,“你是说,她生气了?” “先不说话话在不在意这束花,你的东西,别人不经过你同意,说扔就扔,你高兴得起来?”贝珂庆幸自己在这,不然照他儿子这行径,换她,早被拖进黑名单,爬都别想爬出来;管他喝的是醋还是酒。 楚灵均一想,还真是,喻意多傲一人。可他刚才就是急火攻心,那束蓝色妖姬拿在她手里,跟人往他眼睛里泼辣椒水一样一样,眼睛痛了,他不得寻个法子止痛? 见对面眉头紧锁,贝珂心下暗笑,提点这个傻儿子,“你扔了,再买一束不就行了?” “你让我去买花?” “不然呢?垃圾桶里的东西,你要不要?”贝珂趿拉上拖鞋往里走,“你不去也行,顶多话话多生会气。” 喻意生气的样子……楚灵均不想倒退回冷战时期,当即打定主意,穿鞋走人。 贝珂把头抻出门外,两只手放嘴边充当扩音喇叭,愉悦地嘱咐:“别买蓝色的——买红的——越红越好——” 她关上门,笑了。 这位张先生没助力她达成预期目标,好在,收获颇丰。 ****** 楚灵均下了楼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花店在哪,看时间,十点十分,附近的店大多都关了,他皱了皱眉,没法子,调出地图,查找附近的花店。 相继找到三家,都已经关门,他咬咬牙,往三公里远的第四家跑。 夜里有风,今天还降了温,楚灵均穿一条薄T,外套运动衫,还是很快捂出汗。所幸第四家店开着。 花店老板是个年轻姑娘,因为今天是平安夜,才营业到这个点,这都要打烊了,没想到店里突然来了个大帅哥!男生来买花,多半是名草有主,不过养养眼也不错,她当即绽开笑,“帅哥,是要买花吗?” 废话!不然他来花店做什么? 楚灵均无视智障问题,扫视一圈,店里蓝色的花就一种,他一眼便发现蓝色妖姬,撇撇嘴。想及贝女士让他买红的,蓝色妖姬边上还真有红花,和蓝色妖姬一个形态,他才不要和那个男人买一样的花。 不过店里的花,他大多都不认识,好不容易找到眼熟的,在角落,看着不争不抢,和喻意还挺像。 就它了! 他一指角落,“我买这个。” 老板嘴角一抽,“呃,帅哥,你确定?” “确定!” 喻意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门口传来动静。她定睛一看,楚少爷携一身寒气,风尘仆仆地进门,旋即暴躁地蹬掉运动鞋,直奔她而来。 一股热气随之逼近,纯然干净的男人味,令她心跳微微加速。 “你去哪了?”她刚才问过贝姨,贝姨回的是去办正事。 楚灵均臭着一张脸,把背在身后的花一股脑塞进喻意怀里,“赔你的花!” 贝珂正在做保养,在主卧听到动静,知道是儿子回来了,赶紧起身去验收教育成果,一看到花,差点没晕倒。 那花黄蕊白辦,小小一朵,形似笑脸。 居然是——菊!花! 贝珂崩溃地站在原地,不晓得自己此刻是不是得庆幸,这菊花不是清明指定的那种秋菊,而是甘菊。 她颤着唇问:“展展,你是得罪花店老板了吗?” “这花怎么了?”楚灵均拧着眉问。他知道这是菊花,成擎天那帮人不都说她人淡如菊么,而且学生时代,喻意也常泡菊花茶,清热祛火,多好的一种花,送人怎么了。 没等贝珂答,喻意先一步收紧手臂,护犊子般将那束花回护在怀,她微低头,轻轻嗅了一口,颊边酒窝浅现,“花我很喜欢。” 楚灵均怔怔望着对面,喉结跟着滚了滚,一股热在胸腔横冲直撞,活像是练功时走火入魔,他不自禁扬唇,也跟着笑了。 哦豁,有生之年竟然在她儿子脸上看到痴汉笑,贝珂简直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刚才出来怎么就忘拿手机了呢。 正想着,楚灵均伸出另一条手臂,“这也给你。” 喻意抬头,只见他掌心托着一只苹果,苹果蒂上还栖息着一只千纸鹤。 见她面露困惑,楚灵均粗着嗓子解释:“买花回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小孩在卖苹果,说是要卖完才能回去,剩一个,我就买回来了!”一顿,“不是特意买的!” 那只千纸鹤倒像是小孩的手笔。 她问:“你花多少钱买的?” “二十。” 楚灵均都不想提及自己的曲折经历。 他出门就带了手机,在花店只好用微信支付。结果那小孩只收现金,他当时都不想买了,可看小孩面黄肌瘦的,而且街上都没什么人,他要是一走了之那还是男人吗?最后只能找到一家便利店,他给店主转了二十块,再让店主给小孩一张二十元纸币,才算做成这笔买卖。 听到数字,喻意不禁轻笑,看来是连小孩都看出楚少爷人傻钱多。想提醒他以后别去买这种节日专供消费品,转念一想,他哪是冲着苹果买的,分明是冲着人。 算了。 她伸手接过,“谢谢。” 那枚小小的酒窝又露了出来。 楚灵均一见那酒窝,心脏就扑通扑通乱跳,暗想,那小屁孩倒也没说错,平安夜送大姐姐平安果,大姐姐再不开心也一定会开心起来。 看她这样,总不会生他的气了吧。 呼。 第39章 喻意很少晚于十一点睡觉, 不过拿到花后,她牺牲睡眠时间,来来回回折腾了将近二十分钟。 她不喜欢养植物, 提倡的是撒把种子,阳光雨露自然浇灌,自由生长的放养策略,搬过来四年, 至今公寓里只出现过吊兰和仙人掌,且都是喻省身的手笔。找不到花瓶, 她退而求其次,翻出一只废弃的烧水壶, 一枝花一枝花地开始移栽。 贝珂侧着身子,支颐道:“别忙了,花过不了多久就谢了。” 喻意边忙边回:“但它们能活多久, 取决于我。” 贝珂不劝了, 视线从花移至喻意。话话的五官属于大气一挂, 再长那么一对桃花眼, 美得大杀四方,一直以来都是靠着气质稍稍压制。 刚才低着头, 那么一丝笑, 已经让她那个傻儿子把持不住,她不禁猜想,两人之前要是对上眼,她儿子说不准已经扑上去了? 某人已经给她下达通牒, 明晚她必须回去,走之前,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再助推一把。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坐起身,拿起手机点进软件,三分钟后,冲着喻意道:“话话,明天圣诞节,我买了两张电影票,你和岚岚去看场电影?” 喻意手上一顿,让庄烟岚和她一起去看电影?即便去,贝姨也该安排她和那位少爷。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贝珂笑眯眯,“你成天不是咖啡馆就是家,怪闷的。影院就在咖啡馆附近,八点五十那场,十点半就能散场,肯定能保证你在十一点前睡上美容觉。本来呢,是我陪你一起去,但最近的电影,我都提不起兴趣。明天这部算是半纪录片,不闹,你肯定喜欢。” 长辈的好意不好心领,昨天去送甜点,庄烟岚也嚷嚷着圣诞节要约她,想及此,喻意首肯。 ****** 圣诞节这天是周三,喻意本来要烘豆子,下半年是大部分咖啡产区的采收期,豆子来得勤,咖啡馆的菜单更新也勤,最近她几乎每天都要烘焙咖啡豆,现下只能改到明天。 节日人多,和昨晚一样,咖啡馆延后半小时关门,八点三十五到达影院楼下的甜品店,庄烟岚已经在等她,面前摆了榴莲雪媚娘、抹茶慕斯、水牛乳共计三样夜宵。 喻意服了,“你确定自己在减肥?” “减肥减肥,先有肥,再有减。” 喻意无语,点了份双皮奶,有一口没一口地挖着吃,庄烟岚已经取了电影票,两人八点四十五动身也来得及。 庄烟岚干了那杯水牛乳,问对面:“贝阿姨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安排你和我看电影了?” “不知道。” “这事蹊跷,可我还真没想到动机。” “想不到就别想了。” “嗯,不想。”庄烟岚又翻了雪媚娘的牌,一口一个,而后大叹口气,神情别提多享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快活得都快六亲不认了。” 这成语用的。喻意微微一笑,“那个二世祖最近没找你麻烦?” “嗯,上周一就消失了。”庄烟岚伸了个懒腰,“可能是终于良心发现,去过他二世祖该过的生活了。” “记得挺清楚。” “能不清楚吗?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知道你是坐着办业务。” 庄烟岚小小翻了个白眼,“我明明是躺着好吧?” 喻意忍俊不禁。 两人提前三分钟进场,因为是工作日,观影的人并不多。喻意看电影不挑,有人说看电影是在体验别人的人生,她无意体验,但旁观无妨,只要不是特别爆米花的动作片和喜剧片,她都能看下去。 她把手机关成静音,收进包里。 ****** 贝珂躺在沙发上,表面是在看电视剧,实则正密切关注儿子那头的动静。 楚灵均洗完澡出来,见贝女士还和他进浴室前一个姿势,嫌弃脸,“你圣诞节都不和你老公一起过?怎么,崩了?” 贝珂耸了下肩,“你爸出轨了,我被小三了。” 楚灵均差点翻成死鱼眼,“说人话。” 贝珂微笑脸,“你爸已经正式宣布,工作是正室,我才是小三。” 啧,谁知道这俩又在玩什么情趣,辣耳朵。楚灵均懒理,瞥了眼贝珂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九点十分,不由皱眉,“她怎么还没回来?” “她?谁啊?” 明知故问。楚灵均懒得浪费唇舌,正打算回房,贝珂突然发出土拨鼠尖叫:“亲了!亲了!竟然十几集就亲了,这剧太良心了!” 知道贝女士是在看偶像小甜剧,楚灵均轻嗤,“把口水擦擦。” “等等,你别走,过来。” 楚灵均眉心一皱,“干什么?” 贝珂见他不动,一把将人拉过来,而后一指屏幕:“你看看别人什么效率?大学没毕业就把人拿下了,刚交往就拉小手了,看见没,这才几个月,亲上了!” 屏幕上的男女主角还在卿卿我我,腻腻歪歪,楚灵均看着两人各种反人类的操作,差点没吐。 “要亲,也得找个好看点的吧?就这,怎么亲得下去?”楚灵均从小就被教导不能对人评头论足,他也没这个闲心去打量人,绝大多数人在他脑子里的印象都极其模糊,更别提置评。不过这回是贝女士硬拉着他点评,不怪他实话实说。 没想到身边这位非但不追究,还兴冲冲地问:“那要是你当男主角,女主角换成谁,你能亲得下去?” 什么智障问题?他向身边递去一个“你够了”的眼神。 贝珂沉吟:“要是换成话话……”她拖长音,“你亲不亲得下去?” 楚灵均一怔,脑子里莫名迸现那晚他鬼使神差要亲喻意的场景。 这一想不得了,屏幕上的男女不知怎的,突然换成他和喻意,男主角正在给女主角擦头发,两只手慢慢下滑,捧起女主角的下巴,眼看着又要亲下去。 要是换成喻意…… “展展,你脸红什么?” 楚灵均打了个激灵,这都什么跟什么? “脸红什么?”他一指发顶,“这灯黄色的,比我肤色深,你看着当然红。” 贝珂的唇线弯成赵州桥,犯不着争,她这个儿子可是丁点不爱解释,越解释,就越有故事。 没想到啊没想到,继昨晚的痴汉笑,她儿子还会脸红了? 贝珂喜闻乐见,勉强淡定道:“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楚灵均强调。 他坐了会,偶像剧比动画片难看多了,上回《柯南》他还能看一眼,偶像剧是一眼都不想看,贝女士的手机就在茶几上,他瞥一眼,九点二十。 那女人一般都是九点前到家,今天怎么这么晚? 贝珂的余光一直没收回,身边坐立不安的,视线还老往她手机上瞟,她微微一笑,旋即长叹一声,极其做作:“还是话话幸福,有人请她看电影。像我们娘俩,就只能窝在家里看看电视。” 楚灵均耳朵竖了起来,有人请喻意看电影? 八成是庄烟岚,要么就她那个女店员。 不然还能有谁? 总不能是和男人去吧? 一想就是三层,到第三层的时候,楚灵均拒绝再深入挖掘,轻嗤道:“去什么电影院?一股霉味,那些椅子怕是几百年没洗过,里面还黑布隆冬的,要我,我才不去!” 要我,我才不去—— 贝珂摇头晃脑、忸怩作态地在心底模仿一遍,生平就没这么得劲过。 她压住笑意,“展展,你要是交了女朋友,她让你陪她去电影院,你要觉得脏,就把她往家带,我当年特地辟出个房间当影音厅,就是这用处。电影院有情侣座,家里也不差,我安了沙发床,电影院黑布隆冬,家里窗帘一拉,也是伸手不见五指,到时候……” 贝女士提什么女朋友?莫非今晚和喻意去看电影的真是一男的? 那个蓝色妖姬昨晚是提到了电影票,但……不可能!那男的说过收下电影票就是接受告白,喻意告诉他自己没答应,不可能还和那男的去看电影! 思来想去,他忍不住问:“她和谁去看电影?” “那肯定是认识的人。”贝珂抓了个抱枕搂怀里,嘴角一翘一翘,“话话在咖啡馆忙活了一整天,还肯和人去看电影,消遣归消遣,这人面子挺大,而且,今天可是圣诞节,多么特别的日子,能留下多么特别的回忆啊!” 楚灵均拧起眉宇,正巧,电视剧里正放到一幕——女主角因为频频和男主角约会,被室友调侃“重色轻友”。他心头火起,捞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直接关闭电源,“少看没营养的东西。” 贝珂也不恼,笑眯眯问:“你干嘛去?” “睡觉。”楚灵均撂下话,扬长而去。 睡觉?贝珂伸了个懒腰,我看你睡不睡得着。 楚灵均是真跑去睡觉,也是真的没睡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终于还是爬了起来,给喻意发微信:【你在哪贝女士问你怎么还没回来】 等了十秒,喻意没回,看得入迷了?他咬咬牙,又发一条:【贝女士问你和谁去看电影什么电影这么好看大半夜的还跑去看】 那头依旧没动静,楚灵均在房里暴走八百米,继续发:【贝女士好歹是长辈让一个长辈担心你好意思】 连发三条,皆石沉大海。 楚灵均噼里啪啦一阵按,直接拨过去。响铃响过三声,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发了三条微信,现在又打电话过去,要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显得他多在乎她似的。明明她和谁看电影、什么时候回来,这些他一点都不关心好不好! 他掐掉电话,重新躺回床上。 “展展?”门缝里抻进一颗脑袋。 他头一转,“又什么事?” “没事啊。”贝珂神情无辜,“你刚才说要睡了,为娘来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没想到,你还没睡……着啊。” 话里怎么能听出几许幸灾乐祸? “就睡了。”他敷衍一句。 门缝里的脑袋正打算缩回去,楚灵均“啧”了声,“你俩不是一起睡吗?你睡美容觉,她这么晚回来,你都不打个电话让她早点回来?” “有什么好问的,像你说的,我住这叫叨扰。话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我哪能让她将就我?” “你就不担心她?”他咬着牙问。 贝珂攥起拳,忍住,一定要忍住,不!能!笑! “话话是成年人,而且,她也跟我说了,是和朋友去看电影,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也才十点,还早呢。” 什么叫才十点?再晚点,就叫夜不归宿了好不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挥挥手,“关门,我要睡了。” 贝珂莞尔,“儿啊,你睡觉不都落锁的吗?今天怎么没锁门?” “我喜欢,我乐意!睡你的美容觉去!”楚灵均翻身下床,一把关上门,再利索地把门锁上,之后往床上一倒,闭上眼。 十分钟后,他重新睁开眼,拿起手机瞅了瞅,没微信提示,于是倒回去。又十分钟后,还是没动静。再十分钟,他咬牙坐起,又发了一条:【你是打算夜不归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前天一条评论被删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然后,知道女主控们在为女主憋屈,放心,张先生只是餐前面包,主菜很快就上了~ 第40章 十点半, 电影散场。 喻意开车先把庄烟岚送回家,到家快十点五十,客厅留了壁灯, 应该是贝姨特地给她留的。 她正打算往里走,灯影里突然冲出一只人影,劈头盖脸冲她问:“你知道现在几点?” 和昨晚的场景雷同。 没想到他还没睡,喻意倒也淡定, 掏出手机看了眼,“正好十点五十。” “我、是、在、问、你、时、间、吗?”楚灵均磨着后牙槽, 磨了一整晚,正是最锋利的时候, 这会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我以为你是。”喻意淡定地回,绕开他,打算去浴室洗手。 楚灵均第一时间去攥她手腕, “我发的微信你为什么不回?” 喻意一怔, 观影时, 她发现手机振动, 掏出来一看,见是楚灵均, 响铃也就五秒, 想着他是打错了,便没回。至于微信,手机只显示接收,不显示内容, 她一般都是攒一块看,要是有急事,了解她的人会直接打电话。 “我没看到。”她实话实说。 “你就打算拿这四个字打发我?” “你发了什么,让我带夜宵?” “我看上去像是肚子饿了?” 像,还打算吃人,喻意腹诽。 她正打算看看他到底发了什么,楚灵均叉起腰:“你这么晚回来,知不知道贝女士会担心?而且你俩睡一起,回来闹出动静,让她怎么睡?” “贝姨知道我去看电影。” “她知道又怎样?知道你就可以和男人在黑灯瞎火的电影院一待几个小时,知道你就可以大半夜不回家,让人急得睡不着觉?” 酸,真酸,就算把她搬出来,酸气还是钻到房间里来了。贝珂扒着主卧的门,笑得连人带门一起抖。 脑子里就一副对联—— 上联:醋坛、醋桶、醋缸、醋海 下联:墙咚、桌咚、地咚、床咚 横批:吾孙在望 对,还得配个背景乐:哈哈哈*10086。 喻意也被这股酸给呛到,一时没去反驳和她看电影的是个女人,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反问回去:“为什么不可以?” 贝珂激动得差点拍门板,就是,怎么就不可以了!想让她不可以,那你把她按墙上啊,你给我上嘴亲啊,你这就把人办了啊! 奈何楚灵均没接收到脑电波,懵了下。 “为什么?就为贝女士是客,你一个主人把客人撂家里,这叫待客之道?还有,尊老爱幼你懂不懂?她们这些老年人,本来就入睡困难,吵醒了,二次入睡更困难,你懂不懂?” 一言既出,两厢沉默。 老年人贝珂抚上心口,有点受伤,不过这些年被儿子怼得早就麻木,一笑置之。 就是吧……儿啊,你这个理由是不是太扯了点? 至于喻意,看了面前许久,点点头,“现在懂了。” 楚灵均“哼哼”两声,“那你还干不干大半夜和男人跑去看电影的蠢事了?” 喻意心头烦躁,顶了回去:“贝姨之后就不住这了。” 这话的意思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喽? 楚灵均火气噌噌噌上涨,脱口而出:“那我也是客,你关店后,就应该立马回家陪我!” 喻意怔了怔,然后,愣了。 楚灵均在平地一声吼之后,也发现周围的气流变得有些微妙,就像……三秒后,他想起来了,刚才贝女士看的那部偶像剧,里头的男女亲之前就是这氛围。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除了对视还是对视,两双眼睛还给特写。 可他和喻意又不是在演偶像剧? 他当即把下巴抬了15°,“我有说错?” 喻意双唇微张,不知道是先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是吃没吃药。 一时间,客厅里壁灯昏昏,人影交叠,暧昧丛生。 主卧的门抖得比之前更厉害,就是这氛围,上啊,展展,先按后亲! 然而就是这扇抽风的门坏了事,喻意错眼看见,她随便捋一捋,就把前因后果给捋通顺,笑笑,庄烟岚问她的那个问题,她有正确答案了。 她没把贝珂给供出来,只说:“我今晚是和烟岚一起去看电影,十点半才散场。” 听到她是和庄烟岚一起去,楚灵均的脸色当即缓了,不过还是发现一点不对劲,“你怎么突然想去看电影?” 平时多宅一人,加上贝女士在,她压根就不可能跑去电影院看什么电影,何况对象还是庄烟岚,什么时候去不是去,而且,就算去过圣诞节,也该捎上贝女士啊。 楚少爷虽说是直肠子,可不是个傻子,加上贝女士劣迹斑斑,从昨晚的小心试探再到今晚的引入歧途,他顿时醒悟,把脸转向主卧,嘴里蹦出两个字:“出来。” 贝珂还真就出来了,拖着小行李箱,拨拨头发,风情万种。 见状,楚灵均抱起臂,“怎么?打算畏罪潜逃了?” 贝珂正打算说话,门铃突然大作。 楚灵均一愣,这么晚了,谁啊? 喻意正打算去开门,被贝珂阻止:“我来。” 她笑眯眯地走去开了门。 门口的人身着黑色正装,领带已经被扯松,盯着她,目光深沉。 贝珂笑靥如花,“楚总,来接我回家啊?” “玩够了没有?”男人拧着眉问。 “暂时玩够了。”就算没玩够,她再不走,今晚肯定会被儿子扫地出门。 “那走吧。” “去哪?过圣诞节?圣诞节都要过了。” 男人耐心耗尽,一把扛起贝珂,另一只手抓住行李箱,拖着就走,边走边说:“大男人追个媳妇扭扭捏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变着法让你妈操心,你脸不要可以拿去糊墙。” 楚灵均轻嗤一声:“一把老腰,还玩霸道总裁那套?你小心闪着腰。” 男人没再回,和贝珂转眼消失在拐角处。 楚灵均一把阖上大门,转过身,就见喻意已经进房,还锁上了门。他在客厅站了好半晌,又想了好半晌,最终摸摸鼻子,也回了自己房间。 中午吃过饭,喻意特地绕去商场买了一只花瓶,回房后,她从帆布袋里掏出那只长方花瓶,把待在烧水壶里的菊花一枝枝插进去。 正打算去浴室接点水,微信提示收到新消息。 她想及之前楚灵均的话,划开手机。 最新那条是贝姨发的语音:“话话,贝姨走啦。待你那这三天,我算看明白了,展展不是不喜欢你,压根就是口是心非,我这两天随便试探他几下,你看他炸成什么样!你啊,别客气,他往死里作,你就往死里气他,气不死都算我的!” 喻意闻之失神,随后点进另一个消息框,看到四条聊天记录,她逐字浏览,百来字看了足有五分钟。看完记录,她又去看花,最终叹了口气,把花拿去接水。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那章是定时发,然后没写完就发出去了,然而我忘记了,今天补上~ 第41章 隔天, 喻意照常上咖啡馆。 她到的时候,孙小米和郑康壮已经在打扫卫生,喻意轻易看出两人间的微妙气场, 笑侃:“昨晚约会去了?” 孙小米蹭到她边上,“嘻嘻,我昨天骗那个憨憨说自己圣诞节没人约,在他面前挤了几滴眼泪, 他立刻就答应陪我去逛小吃街了。送我回去的时候,我说冷, 那个憨憨想把外套脱下来给我穿,还好我眼疾手快, 提前钻到他的外套里。回来那一路,他一直同手同脚。” 说着,觉得那个憨憨实在太可爱, 忍不住偷笑。 喻意清掉磨豆机里的残粉, 倒进密封容器里, 放着给郑康壮练习拉花用, 分神瞥了眼一脸甜蜜的孙小米,“你别欺负他。” “不欺负不行嘛。”孙小米把郑康壮一大早浸泡好的百洁布冲干净, 一条条归位, 噘了下嘴,“他那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能开窍啊!我要是不创造机会,那我估计……我算一下啊, 我现在22,那大概25第一次牵手,28第一次接吻,33应该能结婚,36……哦,我已经是高龄产妇了。” 喻意轻哂,“我是让你注意分寸。” “报告老板,下回约会的时候我一定带上我妹的三角尺,不但注意分寸,还注意角度!” 喻意摇摇头,拿这个活宝没辙。 节后的咖啡馆流量如常,忙到下午三点,店里进来个人,孙小米浑身的细胞顿时蠢蠢欲动。 老板发小终于来、了! 大前天吃饭时,贝阿姨耳提面命让她当助攻,到时候两人结婚请她当伴娘,给她包个巨无霸红包。然而当事人迟迟不出现,她有心也无力,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她双眼弯成月牙,“帅哥,下午好啊,今天也喝拿铁?” 楚灵均瞥了眼操作台,喻意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专注得很,于是点点头,往就餐区走。这个点,店里人并不多,刚走了一对情侣,角落有空位,他走去坐下。 昨晚没怎么睡好,一整天他精神恹恹,去补觉,莫名闻到咖啡香,若有似无的,贼勾人;睁开眼才发现是幻觉,可就是被那股香勾起了馋虫,睡不着,干脆来这喝一杯。 他知道□□致瘾,没想到咖啡香也能让人上瘾,所以说,咖啡这玩意,就是跟他不对付,小时候又是闹肚子,又是一夜无眠,就这,他还能有瘾头。 楚灵均郁闷地等着咖啡上来。 孙小米正想着怎么制造机会,迎面又看见一名男人,是张生面孔。男人没有直接点咖啡,开口从产地问到后制处理,又问到烘焙,孙小米见男人是个内行人,早把话语权移交老板,喻意垂眼在冲咖啡,对答如流。 男人呵笑一声:“老板就是老板,懂行。”这才点了一杯咖啡,到吧台旁坐下。 下午三点多,咖啡馆人不是一茬一茬地来人,但没一会就会进个人,大多在吧台逗留片刻,喝完咖啡就走,孙小米观察片刻,“钉子户”也就老板发小和那张生面孔。 耳边是舒缓的轻音乐,午后阳光明亮柔和,孙小米觉得惬意得没边——要是没人闹事的话。 “哎,这是怎么回事?老板!你过来看看!”吧台处霍然传来吵嚷声。 孙小米直起身往声源处一瞄,给喻意偷偷递话:“老板,好像有人找事。” “嗯。”喻意面上波澜不兴,“我过去看看,你帮我录个视频,最好能对着那人的脸录。” “嗯?为什么?” “因为这人是来找茬的。”只不过手段既低劣又恶毒。 喻意走出操作台。 楚灵均也注意到不友好的动静,眉梢一挑,见喻意过来,朝她递了个眼神,怎么回事? 喻意淡淡把眼神还回去,我自己能解决。 楚灵均扯唇,你确定? 喻意收回视线,没再回他。 男人见老板来了,哼声:“老板,你家的咖啡里还加佐料的呢?”男人指着桌上的蟑螂。 喻意面不改色,“请问你发现蟑螂的时候,它是沉在杯底还是浮在咖啡上?” 男人愣了下,“我把咖啡举起来的时候发现杯底有蟑螂。” “那调监控吧,操作台安了监视器,全程监控,杯底有没有东西,一目了然。” 男人又是一愣,“那也可能是我喝的时候掉进去的!” 白痴。楚灵均手指在键盘上飞驰,听到这,忍不住轻嗤一声。 “这只蟑螂体积是不大,不过你的咖啡才喝了三分之一,它要是从天花板掉进咖啡,咖啡液无论如何都会外溅,你肯定有所察觉。” “我就是没发现啊。”男人调整了下坐姿,“说不准,是它爬进去的,我没看到。” 喻意笑笑,“这杯咖啡我用的93℃热水,咖啡倒进咖啡杯,会凉到80℃左右,咖啡馆是恒温,咖啡凉到60℃可以入口大概需要三五分钟,蟑螂被烫死的概率不大,如果是爬进去,甚至会重新爬出来。就算死了,也会浮在咖啡上,而不是沉到杯底。” 男人张了张嘴,忽然眉头一拧,“你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把蟑螂放进去的?” “我没这个意思,但你提供的是个新思路。”一顿,“不如把蟑螂送去研究所,做个尸检。” 男人听愣了,然后就是笑,“你搞笑吧?蟑螂还能做尸检?” “蟑螂靠腹部的气孔呼吸,水堵塞气孔,蟑螂才会死,身体的含水量可以测定蟑螂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大概在杯底还是杯面。另外,蟑螂是烫死、毒死或者其他死法,整体形态并不一样。” 男人被唬得一愣一愣,这女人一本正经,该不会说真的吧?他来之前,没想到这女人会这么难缠,长成这样,他还以为是只花瓶呢。 想了想,他站起身,“算了算了,算我倒霉行不行?” “怎么能算你倒霉?看见蟑螂,我今天吃不吃得下饭都是问题。”喻意对蟑螂的恶感甚至超过蛇,她没把这杯咖啡浇在男人身上,也是不想给郑康壮增加工作量。 她抬眼,收起仅有的那点和颜悦色,“我已经让人录像,后续我如果在网上看到任何经过剪辑的视频和音频,我本人不介意把事情闹大。” 男人面上是不敢置信:“你……” 喻意垂下眼,瞥向咖啡杯:“装过蟑螂的咖啡杯,店里不会再用,你拿走,折个旧,算你八十,柜台支付。” 哦豁,老板生气了。 孙小米盯着那头,逐渐兴奋。店里装单品的杯子形态不一,每种各五只,是老板从各地搜罗而来,听说能把咖啡香保持更久,老板平时爱护得紧,每天都要亲自擦拭,再进消毒柜。 这就报废一只,不生气才怪。 难得见老板这么刚,不得不说,带感! “凭什么?”男人则是横眉怒目,“你不要太过分!这事本来就是你们咖啡馆的错——” 话未完,男人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就在他取出手机的刹那,铃声戛然而止。 手机页面上是一条弹屏,他以为是什么广告,正想像往常一样关闭,却发现上面赫然写着——把钱付了马上滚。 第42章 男人霍然抬眼瞪向喻意:“你、你对我手机做什么了?” 喻意目光微动, 余光往角落瞟去,心里有了谱,“我一直站在这。” 这话的意思, 弹屏和她没关系。男人打量一圈,他知道店里还有两名店员,大高个正在练习拉花,收银的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所以,这条弹屏是谁发的? 他的额前逐渐渗出冷汗, 正想着,手机又响, 他瞥了眼,是一条新弹屏——还不滚。 再度往四周扫视一圈,两名女生在窃窃私语, 一名男人在敲电脑, 其余一无所获。 正在这时, 店里原本的轻音乐突然转了调, 切换为一首中文歌。 孙小米爱听歌,从前奏分辨出这是…… “《算什么男人》!”一顿, “奇怪, 是谁点的歌?乐库里不是只有轻音乐吗?” 话落,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她她刚才也没切歌啊? 孙小米顿觉脖颈后头凉飕飕,抖三抖, 下意识往郑康壮旁边缩。 壮壮,闹鬼故事了! 郑康壮正在拉花,被她一撞,手上一歪,原本的图形瞬间变成一坨。 孙小米吐吐舌头,郑康壮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宠溺地笑了笑,还好拉花用的是老板淘来的过期奶,重新开始就是。 音乐声还在咖啡馆回荡,一分多钟后,高潮来临:“算什么男人——你算什么男人——” 男人一脸铁青,奈何怎么都找不到对面做手脚的证据,咬咬牙,“算我倒霉。”他端起咖啡杯,到柜台付了八十块钱,在密集的“算什么男人”中黑着脸撤退。 喻意回到操作台,示意郑康壮去清理一下桌面,郑康壮把拉的花交由她检查,一只天鹅栩栩如生,喻意夸了他一句,他顿时咧开嘴,脸红得腼腆,赶紧跑去收拾。 孙小米摸着冷冰冰的后颈,“老板,咖啡馆闹鬼故事了吧?刚才周杰伦那歌怎么突然就唱起来了?” “不是鬼故事。” “嗯?” 她下巴微扬,点了点咖啡馆一隅,“他是计算机专业。” 计算机专业?孙小米指指楚灵均,见他手指在键盘上翩飞,一哆嗦,“呃,黑客?” “他抓黑客。” 孙小米睁大眼,她是文科生,对技术男没丁点抵抗力,“我的妈,原来是我有眼不识大神,我的妈,贝阿姨是什么人生赢家?” 喻意笑笑,没接茬。 孙小米夸完楚灵均,又夸喻意,“还有,老板,你学识也太渊博了吧?我第一次听说蟑螂也可以尸检诶。” “你当真了?” 孙小米懵懵然,“呃,不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吧。”有解剖镜,尸检肯定能做,至于检出什么结果,那就是她诌的了。 “那你还说得一道一道的。” “和人对峙,自己要先站得住。” 孙小米边沉吟边点头,这倒是,想她被那个渣男劈腿的时候,老板虽说是临时演员,可上场那派头妥妥的领衔主演,把渣男的心思剖析得底朝天,飒得不行不行的。 她托着下巴,“这人为了讹一杯咖啡,也太缺德了点吧?” 喻意轻哂,“他那杯咖啡40,他要想霸王,完全可以点更贵的,也没必要选一间看上去这么干净的咖啡馆。另外,他带了两部手机,另一部在吧台上。” “呃,他干嘛?也录视频?” “应该是发网上,用舆论杀人。”喻意完全可以猜到后续操作,先用剪辑过的视频颠倒黑白,再买水军控制舆论,有没有效果先不论,但辟谣远比造谣的成本高。 “啊?”孙小米更加懵圈,“这人跟我们咖啡馆有仇吗?” “记得上回说要加盟的那个人吗?” “记得啊!”现在还在街对面杵着呢。 说起来那个男人肯定是故意的,老板拒绝了他加盟的要求,四个月前,那人竟然在对街也开了家咖啡馆,而且开业一个月大酬宾,什么买一送一,什么天天特价,还在微博上搞营销,可会了,还别说,真把咖啡馆的流量吸走一部分。 她急啊,奈何老板不急,一句“人肯定会回来”就把她打发了。作为咖啡馆的一份子,她无法坐视不理,于是自作主张,让闺蜜一单品一花式买了两杯。 她虽然是个门外汉,碰上干香湿香就头铁,但喝多了咖啡,好坏能品鉴。对面的豆子就“平庸”二字,尤其是花式,某业界爸爸的风格,深烘豆,夹杂一股炭烧的苦味,靠的是加奶加糖加酱掩盖那股苦味。 老板提点过她,业界爸爸是开连锁的,跟金拱门、开封菜一样,奉行平均主义,门店味道趋同是其目标,可咖啡豆极具个性,芳香物加总就有千余种,哪能跟鸡翅、薯条一样搞平均主义,所以只能找平庸的豆子,深烘又把特性磨没,留下的就是一杯死气沉沉的咖啡。 不过业界爸爸走的是商业化道路,市场会做出选择;对面的并不是,打的是精品咖啡的招牌,内核却是商业咖啡,价格死贵。 综上,她才算放下心。 后来她恍悟,老板这人,看着对什么都不上心,但论识人读心绝对是一把好手,早就洞若观火。对面先是卖咖啡的人,之后才是做咖啡的人,浮躁得很,何况学艺还未必精。人不怕和自己比,就怕和别人比,来老板咖啡馆的已经被养刁舌头,再能将就,最多将就到活动结束。 果然,一个月后,原来的人都回来了,甚至因为对面的营销,还吸收了新流量,相比之下,对面生意惨淡,只能继续拿小活动当噱头。 她也是那会才对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对面还来问老板要过豆子,老板的自烘焙在黎市名气不小,而且价格公道,常有小咖啡馆来订咖啡豆,能力范围之内,老板都会答应。 对面应该是第一个遭拒的。原因无他,太能折腾:一炉烘多少克豆子、浅烘还是深烘、拼配豆怎么个拼法,热风温度、转速这些也要过问,老板连爱要不要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让他们出门左转。 拒绝加盟,过节之一;不卖咖啡豆,过节之二;对面如此小肚鸡肠,估摸生意不好,也会推到老板的身上。 唔,果然是一号嫌疑人! 孙小米义愤填膺,转而问道:“不过老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喻意趁着闲聊也拉了一杯花,看着是天鹅的轮廓,可对比郑康壮的,就是哪哪都不对劲,她叹了口气,放弃治疗,答孙小米:“那人面生;和对面臭味相投,语气横,都喜欢装内行;目标明确,要是只打算喝霸王咖啡,按理不至于一开始就录视频;以及,对面可能要关门。” “嗯?关门?为什么?” “对面的展示牌收进去有段时间了。” “呃——”这点孙小米倒是真没注意。那块展示牌上都是当天的特价信息,对面惯用的噱头,开业以来就没停过,突然不搞了…… 这是打算关门了,还拖老板下水? “老板,我还以为你压根就没有正眼瞧过对面呢。” 喻意是没有,只不过好几次发现店老板探头探脑,事关咖啡馆,她不得不做分析,本以为对面顶多是自大,没想到是又蠢又毒。 这厢,孙小米请教完老板,又紧赶慢赶去拜会大神,大神就解释了两句:第一,不要随便连接公共WiFi;第二,他到店的第一天,就拿到了路由器的管理权限。 孙小米实在没敢问下去,毕竟——她也听不懂。 晚上,喻意得留下来烘咖啡豆,做完卫生,孙小米拉着郑康壮飞奔出咖啡馆。 楚灵均一肚子的问题,倚着吧台问:“下午那种事,你常遇到?” “不常。”这里毕竟是CBD,来闹事的人不多,这也是她一开始就锁定目标的原因。 “你怎么想到要开咖啡馆的?”下午这事才让楚灵均反应过来,她是什么人啊,人际交往能省则省,麻烦能少则少,哪会乐意开店? 这事蹊跷! 喻意沉默片刻,说:“当时回国想找点事做。” 会开这家店也是巧合促成。 店面是爸一个朋友所有,朋友打算移民,要处置名下资产,店面地处老城区,尽管位于商业地段,但不被看涨,就是贱卖也没人接手。朋友打给爸,爸人脉广,消息灵通,知道政府有意重新规划老城区,且店面临街,位置相当不错,便打算买下。 她突生一个想法:与其租出去,不如自己开店。开店极费精力,而她正好想忙,想把自己填得不留空隙,加上在国外四年,她嗜咖啡香成瘾,于是在父女明算账后,有了这家店。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味,开店得应付各种人情世故:单纯交流咖啡的,还好招架;至于其他,来找茬的先不论,光说店里,在孙小米之前,她已经招过两个收银员。 第一个各方面都不错,但心浮气躁,干了不到半年便开始到处收集招聘信息,一年不到,主动辞职;第二个能言善道,头脑活络,但手脚不干净,总爱顺点什么走,在其把手伸向收银台时,她将人辞退。 每换一个人,都意味着人际关系的转变,她得经历不短的适应期,到第三次招人,她才会慎之又慎。 这些的确是她的“开店难”,可这家店还是开下来了,就像所有了解她的人都认为当年她不可能出国,她还是走了。 她一直待在自己设定的舒适圈,轻易不出来。 这两件事,都是意外。 第43章 楚灵均见她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 可又不是在发呆,还能时不时地抽出取样棒查看,他简直摸不着头脑, “想忙,那你也不该开店啊?” “想开就开了。” 典型的结束对话的信号。 他差点翻白眼,才不! “我看你下午瞎扯得还挺起劲,怎么, 你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人要来找茬?”他继续问。 “大概能猜到是谁。” “谁?我去教训他一下?” 想及他之前也说过要为她出头的话,联想他下午的手笔, 喻意笑问:“怎么教训?” “就再弹几个屏,吓吓他, 或者往他电脑里弹几个框,一般人基本就老实了。” “万一对方报警,你不怕惊动楚叔叔?” 楚灵均顿时一脸菜色, 难得爆粗:“怕个屁!谁会因为这种事报警?而且, 也不可能发现是我!” 知道内情的喻意忍俊不禁, “不用, 对方知道我不会被动挨打,这就够了。过犹不及。” 楚少爷初二时犯过一次事。 那次是学校期末考, 难度大, 考后怨声载道,他被成擎天和越瀚撺掇去黑学校的教务系统。本着为弱势群体出头的精神,他利用SQL注入漏洞顺利入侵,把所有人的成绩改为满分。其实成绩都有备份, 这么做也单纯是给学校一个下马威,可他太扎眼,加上实诚,老师一问,直接和盘托出,于是成功惊动楚叔叔。 楚叔叔最忌他用技术犯事,加上当时年纪还小,更要严惩,见他毫无悔过之意,甚至扬言只要乐意,公司的电脑照黑不误,动了大怒。其惩罚是把他揪到公司,然后让语速最慢的助理给他念《论语》,念完《论语》念《孟子》,念完《孟子》念《中庸》,每天八小时,持续一周。 这位少爷从小不爱文字爱数字,之乎者也的一类书,见则犯困,读则要命,熬了三天直接崩溃,楚叔叔什么人,雷厉风行,决定一周就一周,结果他去半条命,答应楚叔叔不再滥用技术,也不再用技术解决私怨。 下午的小打小闹应该就是极限了。 因为前两天没烘豆子,喻意今天多烘了一小时,中途楚灵均出去绕商圈跑步,让她有事给他电话,他保管在三十秒内出现。 落锁是十点。 节后的圣诞气息依旧浓郁,随处可见圣诞树,霓虹小灯连成片。 夜里起了风,温度也跟着在降,喻意拉上羽绒服拉链,咖啡馆是恒温,大冬天,她在店里习惯穿一条薄绒卫衣或毛衣,到外面再套上长款羽绒服。 “你车子怎么停这么远?”楚灵均跑步出了汗,他不喜欢汗水黏身上的感觉,巴不得冲回去洗澡。 “今早来的时候没位置。” 他皱了皱眉,大步迈开,转眼见她步伐松泛,撇撇嘴,还是放缓脚步。 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情绪波动得不是特厉害,他压根就摸不透她的心情,脑子里闪过她在烘焙机前的神情,他轻咳一声,开口说:“以后你要是再遇上下午这种事,就打电话告诉我,知道没?” 那人也就是看她是个女人,好欺负,他最看不惯这种人,简直丢男人的脸! 但她那两个店员吧,一个也女的,郑康壮么,他开始还眼馋其肤色,想他想晒黑都没辙,没想到是个多看一眼就会脸红的软柿子,白瞎了那身皮肤。店里就缺个他这样的,要脑力值有脑力值,要武力值有武力值,镇得住场子! 他等了会,没听到她表态,绕到她面前,边退边问:“听到没有?” 又是好半晌,对面才来话:“你又不在,告诉你有什么用?” 楚灵均怔了怔,不自觉止步,喻意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下一秒,他长腿一跨,至她身边,“所以我说让你打电话给我啊!” “我打了,你就会来?” 他又是一愣,觉得她这话奇奇怪怪,还是答:“当然!” “你在国外呢?” 这问题更奇怪。 “呃,”他盯着她的侧脸,鬼使神差般地说,“要是在国外,那就坐飞机回来啊!” 喻意没再言语,继续往前走,地上几片金黄的鹅掌楸,踩上去响声清脆。 楚灵均还愣着,目光落在前方那道背影上,莫名想起贝女士做的姗姗缩在窝里的那个表情包,贝女士配的字是“幼小可怜又无助”,看表情包时,他只觉得贝女士闲着没事干,可套到喻意身上,他心头就有些微妙,有点像…… 他一时形容不出,唯一的想法是上前抱住她。 想法刚落地,楚灵均如遭雷击。 他有病吧?觉得她弱小?这女人一七二,到欧美都不会输的身高,瞧瞧周围,哪个女的不比她矮?至于想抱她,肯定是因为她身上披着的那条被子看着太暖和,肯定是这样! 想着,楚灵均猛地上前,拽起她羽绒服上的帽子往她脑袋上罩,还揉了两把,见她瞥来,他一翘嘴角,“嗯,这样看起来就更暖和了。” “……” ****** 年关渐至,黎市年味也越来越浓。 这天楚灵均起来,刚迈进客厅,就见王婶踩在窗台上,正擦玻璃。 “王婶,你站那么高干嘛呢?” 王婶见了他,赶紧爬下来,“起了啊,早上吃饺子,我这就去给你做。”顿了顿,“对了,灵均呐,你可千万别告诉话话,外头的玻璃也是我擦的。她要知道了,准会跟我置气!” “你平时不都用那什么机器人吗?今天怎么自己来了?” “话话把窗宝从家里拿来了,是我不用。”王婶指了指角落,擦窗机器人在角落待得好好的,她接着说,“我们这一辈都讲辞旧迎新,这打扫的工作还是爱自己来,而且机器人哪有人擦得干净。你等着啊,五分钟就可以吃早餐了。” 楚灵均才想起来,农历新年就快到了,前几天成擎天那几个货还在群里商量过年上哪潇洒。 既然过年,他也就得回家了,再恼贝女士,家里的长辈还是得见,一个一个都念着他,自从回国他也没去见过几回。而且,喻意肯定也要回家。 王婶煮完饺子,见他还杵在原地,笑了,“灵均呐,饺子好了,你快来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来了。”他走至桌前坐下。 王婶忙完他的早餐,又爬上窗台,继续擦窗户去了。 楚灵均吃到一半,抬头歇口气,就见王婶正在吭哧吭哧地干活,一把年纪,还爬那么高,喻意这怎么也有八楼。 他越吃越看不下去,三下五除二吃完饺子,到浴室漱过口,重新回到窗前,轻咳一声,“王婶,你下来。” 王婶不解,“咋啦,我挡阳光了?” “你下来就是了。” 王婶万万没想到,这位少爷让自己下来的原因是要替她擦窗户? 年轻人骨骼修长,劲头结实,动作还利索,干起活来尤其好看,王婶站在窗前沐浴着阳光,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墨西哥湾暖流。 这两个小的住一起这么久,没感情也能培养出感情来,灵均妈上回来,不也说这两个将来肯定要在一起,到时候啊,她势必要在话话爸面前把这个女婿夸上天。 晚上喻意回来,楚灵均问起她过年的安排,喻意跨进浴室,答他:“咖啡馆每年都开到农历二十九,那天晚上我就会回去。” “那过完年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初十。”开店基本全年无休,每年她都会趁着春节给自己放长假。想起什么,喻意补上一句:“贝姨上次来的时候说过,你春节后就住家里。” 楚灵均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可能等你回去的时候再告诉你。” 他扒着浴室的门框,没言语,目光直射她。 直射的温度最强烈,喻意洗完手,侧头问他:“怎么了?” 他磨了磨牙,“你就没有说些什么?” 喻意疑惑,“我需要说什么?” 说什么?说你舍不得我啊!说你想让我继续住这啊!上回可是你挽留我的! 楚灵均简直心肌梗塞,好歹做了四个月室友,她就不能表现得在乎他一点?! 没想到喻意还往火上浇了一把热油:“对了,既然你年后就不住这,那今天就把租金这些结一下。” 喉咙口顿时涌上一股血腥味,楚灵均狠狠咽了回去,这个女人是不是想原地气!死!他! 半晌,他冷笑一声,叉起腰,“我就不搬,我就是要在这住到高兴为止,租金到期付款,我现在就不结,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大摇大摆地回房去了。 喻意盯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脸,慢慢垂下眼,打开水龙头,继续洗手。 ****** 大年二十九,两人一道回去。喻意只带了那台m68回去,楚灵均背上来时的登山包,拖走来时的行李箱,其实东西没几样,衣服一条没带走,台式机也搁这,反正家里还有好几台,就带走了笔电。 喻意先把楚灵均送回家,这才轮到自己回家。 到家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薛露桐给她递了个眼神,喻意明白,家里也有个要哄的。 饭桌上,喻省身的脸色果然奇臭无比,“你是不是都买好机票了?” 晓得对面问的是什么机票,喻意点头。 “几号?” “初四去,初八回。” “一去就是五天?!你上次去夏威夷不也就三天?” “爸,这回是去巴拿马,光坐飞机,就要多上一天时间。” “不能不去?” “豆子的品质肯定要我亲自把关,我朋友也需要我给他种植意见。” 这话年年都听,他耳朵都要长茧了。 喻省身退而求其次,“行,那你把我和你妈也捎上,正好,我俩也没去过巴拿马,听说那边空气不错,正好养养身。” 喻意面露难色,“爸,你也知道他追过我,要是我带你和妈一起去,他难保不……” 话未完,被喻省身一把打断:“不去了!不去了!”坚决不能去!坚决不能给那个外国小子任何幻想和错觉。 不过么…… 喻省身扬了扬眉,他去不了,不代表别人也去不了啊。 呵。 第44章 喻省身打过来的时候, 楚灵均刚经历一场母子大战。 贝珂被儿子通知今晚回家,便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打算增进增进母子感情, 顺便聊聊儿子准儿媳进展到什么阶段,没想到儿子就拿一句“什么怎么样”打发了她,她一听,明白了, 自她走后,这两个小的相安无事过了一个月! 她难以置信, 不死心地问:“你和话话还是老样子?” 楚灵均看白痴的眼神,“不然呢?” “你们就没有发生点什么?” “你觉得我和她会发生什么?” 贝珂脸一黑, 最近打给话话,她本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原则,也是怕给话话压力, 没多问, 结果可太出乎她意料了。 也是, 一个憨, 一个冷,能有什么进展?所以说, 那天她就不该听楚某人“儿孙自有儿孙福”那套, 她就不该走! 倒是楚灵均想起件事,撂下筷子,“对了,你怎么回事?谁说我年后就不住喻意那了?谁给你的权利做主的?” 贝珂差点掀桌, 近水楼台你都得不了月,你还近什么水住什么楼台!她气的啊,端起桌上儿子最爱的水煮鱼就走! 楚灵均站起身,“放下!” “不放!”说着,手臂一绕,紧紧抱住海碗,再拾起桌子的筷子,笑眯眯地晃了晃,“我用过的喔——”下一秒,瞬间收起笑脸,拿筷子往碗里狠狠一搅。 “……” 更年期妇女不可理喻,楚灵均连白眼都懒得翻,坐下继续吃。吃完上楼漱口,还没到房间就接到喻省身的电话。 对面语气沉重:“展展,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个外国小子吗?” 楚灵均瞬间精神,他当然记得,干爸和他提过之后,他还想审喻意来着,结果她要去参加婚礼,把他抛在喻家,回来后情绪还老不对劲,之后他就理所当然地……忘了。 这会经过提醒,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现在可不就是春节吗? 他语气跟着凝重:“记得啊,怎么了?” 对面唉声叹气,“还能怎么,话话初四就要飞国外了!前几年都是去三天,这次一去就是五天!” “什么?她总共也就休息十多天,一半时间都去陪那个男人?”楚灵均的嗓音逐渐尖锐。 有人和他共情的感觉不要太好,喻省身一起批判这种恶劣行为,“可不嘛,在家才待多久。飞机也不爱坐,不知道怎么就去得这么殷勤!在学校四年,两人说不准天天见面!这回一去五天,谁知道会怎么培养感情!” 语气越说越酸,酸气几乎要冲出屏幕,往人脸上怼。 楚灵均毫无所觉,只觉得那女人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干爸,你怎么也不拦着?” 喻省身委屈极了,“她去是要搞事业,这我哪能拦啊!”一顿,对面压低嗓音,“展展,我问过了,她这回是去巴拿马,你不是有美国护照吗?去巴拿马免签!” 楚灵均目光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机票我都给你买好了,和话话同一班飞机,先飞洛杉矶,再飞巴拿马城!” 楚灵均微眯眼,哼,还想和男人单独培养感情,你看我让不让! “干爸,你卡号发我,机票多少钱,我把钱打给你。” “还什么还!干爸这是托你办事,哪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不是你托我办事,是我自己想去!” 挂了电话,楚灵均本想打给喻意,转念一想,他干脆直接搞个机场突袭,吓死她! 他美滋滋地晃进房间,在发小群里扔下消息:【滑雪我不去了】 成擎天第一个跳出来:【楚少爷,你是又有什么大业未竟?和联邦政府安全人员有一个约会?】 越瀚跟上:【楚楚 去滑雪可是你决定的 你要是重色轻友我倒是可以原谅你 关键你连色都没有啊】 楚灵均懒得理这两个货:【我和喻意要去巴拿马】 群里瞬间死寂。 好半天没人吱声,楚灵均纳了个闷:【人呢】 这回是越瀚先窜了出来,也是不爱用标点的人,难得问号刷屏:【去那度蜜月???????】 成擎天:【楚展展,你结婚要是不通知哥,凉席和美工刀哥可都准备好了】 楚灵均一脑门子的问号,什么度蜜月?什么结婚?这两个货有事吗? 果然,群里就白非明是正常人,问的是:【你们去做什么?】 楚灵均:【喻意有个朋友在那种咖啡好像对她有点意思干爸让我盯着点】 群里再度沉寂三十秒。 还是越瀚第一个冒头,又是一番语重心长:【楚楚啊 你怎么还不肯从茅坑下来呢 蹲久了容易长痔疮 来 把手给哥 哥牵你下来】 楚灵均:【痔疮接触感染把你的手给老子拿开】 擎天柱:【你差不多点得了。喻叔那是喻意亲爸,爸管女儿,天经地义,你说到底就是一发小,和我们没差,没资格对她指手画脚,尤其还是感情生活。劝你避嫌】 楚灵均怔了怔,他说到底就是一发小…… 谁说的! 他坚决反驳:【我还是她哥!我管她,天经地义!避什么嫌!】 越那个大爷:【我是真闹不懂你俩 发生当年那种事 怎么还能住一起的 不尴尬吗都 尤其喻意还是那么傲一人】 楚灵均愣了下:【你懂什么都说了不是你脑补的那样】 越那个大爷:【那总是你拒绝的喻意吧】 当年仿佛重现,楚灵均慢了有一分钟才回:【闭嘴都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跑步去了不聊了】 话落,他直接把手机扔桌上,下楼,一声令下:“姗姗,走,跑步去!” 他现在亟需化悲愤为力量! ****** 过年过节免不了走亲戚,喻意每年选在春节出国,潜意识里也有避免走亲戚与被走亲戚的意思。 大年初四下午,喻省身亲自送喻意去机场,没想到父女俩在机场“偶遇”楚灵均。 “诶,展展,你怎么也在这?” “诶,干爸,你怎么也在这?” “你上哪?” “巴拿马!” “巧了,话话也去巴拿马!” “她哪班飞机?” “就六点那班!” “巧了,我也是!” “哦?那可太巧了!” 两人仿佛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你拍拍我的肩,我拍拍你的背,热火非凡,由此更衬出身边的雪静。 两人同时侧过头。 喻意冷眼等他们消停,这时才开口问道:“演够了吗?” “演够了!演够了!” 喻省身一脑门的汗,本来也没指望这点伎俩能瞒过闺女,“话话,爸爸也是不放心你,才找灵均陪你一起去。我看了书才知道,种咖啡那些国家,缺资源的大把,还有的就是战乱国。巴拿马治安尚可,但可以持枪,还有它旁边那个哥伦比亚,也种咖啡,但是乱得很哪,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啊!” 喻意叹口气,她哪能不清楚爸的心思,担心她固然是第一位。 “抱歉,爸,让你担心了。” “不说这个话。”喻省身摆摆手,旋即眉眼舒展,把干儿子推到女儿身边,“灵均身手好,有他陪你去,我就放心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开始期待老丈人和女婿的对手戏了233333 第45章 喻省身挥着手, 送别女儿和干儿子,目送着目送着,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他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感觉还是没变,那对渐行渐远的小年轻看上去登对极了,无论从身高还是身形, 哪怕后脑勺看上去都像配对的。 回想展展回国后到家的那几趟,似乎都是和话话前后脚, 两人回去通常也一道…… 眨眼,喻省身便甩甩脑袋, 既然让人提供情报,哪能怀疑这个线人?况且,展展可是从小就把不喜欢话话挂嘴边的, 他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 喻意坐不惯飞机, 一年也就一两趟, 且她不喜欢等, 除了短途,坐飞机基本选头等舱, 喻省身按她的买, 两人便一起到休息室候着。 楚灵均两腿微敞,坐姿闲懒,抱臂问:“到巴拿马,你住哪?” “庄园附近的小镇。” “哪家酒店?” “不是酒店, Leon的房子。” 楚灵均以为听错,“你说什么?”下一秒身体直挺,怒目而视,“你住他家?” 从包里取出阅读器,喻意点头,“免费的,比酒店设施更好,为什么不住?” 他瞪着她的侧脸,见她面淡如水,简直就是“你气随你气”的标准演绎,愤愤侧过头。 喻意点进昨天看的那本《赢》,随口反问:“我爸又催你的情报了?” 楚灵均愣了下,明白过来,她是在探他这趟的目的。 哼,就不告诉你。 “没听到干爸请我做你的保镖?正好,我也去看看采收期的咖啡。上回你请我喝的咖啡豆不是叫瑰夏?我对它印象不错,产地就在巴拿马。” “你知道?”喻意微惊,还以为他就是牛饮了事。 楚灵均忍不住翘起了尾巴,多亏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当初在咖啡馆等喻意回家时,他就爱瞎转悠,偶然的一瞥,才让他联想到这么个完美的由头。 这个由头没丁点说服力,但完美匹配直线思考的楚少爷,喻意听过也只能认了,就是得通知Leon,这趟她要多带个人。 上飞机是六点多。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除了餐点,喻意都在睡觉,快到洛杉矶时,她迷瞪醒来,睁眼往下看,视线里有山脉,有海岸线,城市楼房林立,色调灰蒙。 至于楚少爷,从小到大就不喜欢飞机上那股味,下飞机脸都是绿的,一落地便嚷嚷着要吃东西,还拒绝待在休息室。两人便找了一家速食店,楚灵均点了两份吞拿鱼三明治,一杯猕猴桃汁,喻意只要了一杯橙汁。 熬了十几个小时,在飞机上又压根没阖眼,楚灵均神情恹恹,吃着都快睡着。 见状,喻意不由调侃:“你怎么不问楚叔叔借飞机?” 楚家有一架私人飞机,楚叔叔买的,听说他本人出差最多坐商务舱,飞机是买给贝姨,方便她去各地采风。 楚灵均垂着头打了个哈欠,“航线得批,来不及了。而且他们好像打算去什么岛度假,也轮不到我。”说着,他咬了口三明治,吐槽,“这里的三明治还没旧金山的好吃,面包也太硬了。” 话落,又咬下一口,眉揪得更紧。 喻意微微一笑,他嘴挑,可自小被楚叔叔教导男人要艰苦朴素,不能浪费粮食,故而不爱吃的东西他压根不碰,点了,就是哭着也要吃完,极少有剩下的。哦,除了被气得吃不下饭。 她端起橙汁喝了口,缓缓摩挲着杯壁,徐声问:“我听说,你在美国的时候都待在硅谷?” 楚灵均咬着吸管,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嗯”了声。 “你怎么突然想去留学?” 楚灵均微微撑开眼皮,旋即又轻阖上,“听过‘棱镜计划’没?” “没有。” “说起来太长,你自行搜索,反正就是老美不干人事,想知道些不该知道的,而且波及中国。过没几年又开始建靶场,”想着她应该听不懂,他耐着性子解释:“靶场跟游戏里的擂台有点像……” “Kali吗?”喻意接下话头,“模拟攻防?” “你还知道kali?”这回轮到楚灵均惊讶,他一挑眉,倒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她从小看书就很杂。 “嗯,只要是网络,就有被攻击的风险,但真实环境你不可能动不动就修改和测试,说攻击就攻击,就比如我爸的公司,网络要是瘫痪,损失压根没法估计,这就要用虚拟环境来当演习场。不过这项目国家级的,覆盖的也是整个国家的网络,包括各种异构网络,规模不知道大多少倍,比一般靶场复杂多了。” 闻言,喻意微微抿唇。 楚灵均又吞了一口三明治,这才往下说:“老美比较缺德的就是,它既要防好自己,还一心想着攻击别人,就是现在说的打电子战,各种信息武器也是打算在靶场先试验。” “你去美国是探虚实?” “差不多,主要老美欺人太甚,我就随便过去逛了逛。他们还巴不得有人攻击呢。” “那你还上钩?” 楚灵均神情自得,“小打小闹而已,也有人掩护。主要中国也得发展自己的靶场,我去看看差距,我们起步晚,得抓紧。” 她沉默地听着,问:“你总是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嗯?她这语气可不对! 楚灵均精神头来了,抬眼扫去,见她神情不轻松,哼哼一声,“你还会担心我呢?” 喻意没否认。 他神色更加愉悦,“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见她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微扬下巴,“你懂什么叫红客吗?” 喻意一径盯着他,不言语。 楚灵均嘴角微翘,捶捶胸,看上去别提多意气风发,“红客就是计算机世界的战士。战士为什么无畏?不是因为身前的铠甲,而是身后的国家!国旗是红的,血是红的,心也是红的!” 喻意本还忧心忡忡,被他嘴角张扬的弧度吸引,不知怎么也跟着笑,脑子里猛地浮现一句诗——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稊米。 看来,楚少爷还是没忘了他那个参军梦。 “干嘛这么看着我?”她眼神看上去不大对啊。 喻意淡淡移开眼,“没什么。” 楚灵均撇撇嘴,继续低头吃三明治,吃光一个,接着啃第二个,还是一样的难吃。他硬着头皮咽下去,突然问:“你呢?又为什么要去留学?之前不是答应干爸大学留在国内?” 喻意啜一口橙汁,“想去就去了。” 啧,这女人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敷衍?楚灵均咕哝一声,“不是因为那个谁?” 喻意一怔,“哪个谁?” “你还能不知道哪个谁?” 她颇感莫名,干脆不回。 在楚灵均眼里,这就叫默认。 他顿时黑脸,气不过,猛吸了口猕猴桃汁,酸得他牙都倒了,视线落在桌面上,又觊觎上喻意的那杯橙汁,一把拿过,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吸管是玻璃的,这女人为了替代塑料吸管是真费心。 “橙汁倒是可以。”兀自评价完,把自己的猕猴桃汁推过去,“我这杯归你。” “……”喻意已经习惯被夺食,上学时他就经常喝她保温杯里的茶,可这回是咬着吸管。 楚灵均就着橙汁把一整个三明治吃完,抬眼见面前的猕猴桃汁还没动过,不悦地皱起眉头:“我都没嫌你,你又嫌我?” 默了好半晌,喻意面无表情地把吸管倒置,喝了两口。 “……”这还不是嫌弃他? ****** 在机场待了几个小时,又要上飞机,好在这次就飞了不到六个小时。 飞机落地托库蒙机场是早上。 两人拿了行李,刚出检票口,就见到一名棕发碧眼的男人迎上前来,男人展臂,拥住喻意。 “Leon,很高兴见到你。”喻意也抬手环住对方。 男人伏在她耳边,低语:“终于等到你了。” 喻意眼睫颤了颤,放开他,笑问:“落地时间比原定要晚,没等太久吧?” “等你,多久都不久。” 第46章 楚灵均的视线直射那四条手臂,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竟然还抱上了? 还有这些话,听着像话吗?啊? 这俩是完全看不到身边还杵了他一个大活人吗? 他二话不说,一把揽住喻意的肩, 把她掼到身边,龇了龇牙才说:“朋友?不介绍一下?” Leon像是才看到他这号人,弯唇,笑得如沐春风, “你说带了朋友,就是这位先生吧?” 喻意点点头, 简单介绍:“楚灵均。Leon。” “楚先生,远道而来, 欢迎。”Leon伸手。 楚灵均按捺着脾气,“国际友人”面前,大国风范不能丢, 挺直腰背, 也递出手与之交握, “中文不错。”暗自打量, 这男的,看上去像是比他高啊? 一定是鞋子的问题! 他视线往下挪, 听到这个Leon答了句“我的祖母是中国人”。 唔, 两人脚上都是运动鞋,对面那双看上去的确要比他的鞋跟高。 所以,就是鞋子的问题,楚少爷满意了。 两人迟迟没有放开对方的手, 看上去是要共同建设和谐社会,喻意却是莫名觉得暗潮汹涌,开口道:“这趟飞机餐没吃多少,落地就在期待你说的中餐。” “那走吧,包你满意。”话落,Leon先行收回手,而后十分自然地拖走喻意的行李箱。 后者并未置喙。 楚灵均脸一黑。这女人怎么回事?之前在机场他说要给她提行李箱,她没让,哦,这个Leon一来,她就让人拖着走了? 想着,他大踏步上前,走在喻意的另一侧,直接勾走她肩上的挎包。 喻意小惊,巴拿马的白天治安不错,但不妨碍天下有贼。见是他,她以眼神询问。 楚灵均臭着脸解释:“机场人多,包我帮你保管。” “这是女包。” “女包怎么了?女包男人就不能背了?” “……”喻意也不知道这位少爷又是哪根筋不对,只能由着他去了。 就这样,托库蒙机场出现诡异一幕:两男夹一女,女人一身轻松,两男各拖一只行李箱,其中一名男人明显是雇来的苦力,身上背着登山包不说,连行李箱都比另一名男人的大一号,哦,身上还挎了个女包。 画面一度十分诡异。 ****** 巴拿马是个小国,国土面积也就比黎市大点,但整体是东西狭长走向,从机场出发到小镇,五个小时的车程。 Leon亲自开车,放完行李,他坐进驾驶座。喻意按照惯例,正要打开副驾座的门,被楚灵均攥住,“你跟我坐后面。” 喻意瞥眼他,“两个人都坐后面,你把别人当司机?” “司机怎么了,命在他手里啊,是信任的表现!” 喻意懒得理他,正要开门进去,肩头被人往下压了压,下一秒,楚灵均已经捷足先登,打开门,猫腰钻了进去,“还是副驾座视野好。” “……”喻意拐去后面坐好。 车子启动。 “累的话,你们先睡上一觉,到吃饭的地要三个多小时。” “找到称心的餐馆了?”喻意随口问。 Leon弯了下唇,“嗯,老板是中国人,我和友人去吃过一次,非常地道。之后我邀请他来庄园参观,送了他一袋瑰夏,他说要请我吃顿好的。” “听上去蓄谋已久。” “你难得来一趟,怎么能慢待你的胃。看你吃不吃得惯,吃得惯,我都和老板说好了,他去我那当三天的大厨。”一顿,“对了,楚先生,你也是黎市人,想来你们口味差不多吧。” “我吃辣,她不吃,差挺多。”楚灵均抱着臂,言简意赅。 喻意接话:“看来我们有口福了。” 楚灵均拧起眉宇,视线往后瞟,他可不想被代表。 喻意微微一笑,“知道你喜欢吃辣,我带了瓶老干妈,你要嫌不够辣,就挖两勺进去。” “……”这女人,真绝。 打发完楚少爷,喻意问驾驶座,“今年来中国吗?” 呵,还主动相邀?楚灵均眼风往后刮,奈何喻意八风不动。 Leon答她:“目前是打算请你九月份抽个空,陪我去趟云南。” “你找到种植园了?” 之前她和Leon讨论过,云南咖啡势头渐起,但多数豆子还是沦为拼配,甚至速溶,被低价收购,或是先出口再转内销;尽管这几年开办了生豆大赛,但仍缺突出的地域之味,像耶加、西达摩,无法带动整个产区的精品咖啡种植。 云南好山好水,气候得宜,发展微型气候不在话下。Leon又恰恰是打造地域之味的个中好手,配合他自创的后制处理法,如果能再复制他之前几座庄园的经验,把咖啡豆带上国际大赛,到时候势必能吸引更多寻豆师;即便只是跟风,估计也能跟出一波种植热潮。 Leon的行动力向来强,他这么个说法,想来已有明确的意向。 果不其然。 “嗯,我非常喜欢中国这个国家。而且,听你的不会错,之前参考你的意见买下的种植园已经证明这点。”顿了顿,“说起种植园,到时候可能要请你再陪我去趟巴西。” 喻意了然,巴西的种植园买下已经四年,到今年应该进入熟成期了。 “好。到时候我可能会多带个人。他的嗅觉和味觉非常灵敏,远优于常人;但他情况有些特殊,是个聋哑人。” “聋哑人?”Leon沉吟,“看来我得开始学习手语了。” 喻意笑笑,她这么早提出来,是有这个意思。 “他的杯测才能突出,我不希望被埋没。但还是看他的意愿,如果他乐意当杯测师,跟着你,我比较放心。” 两人谈兴浓厚,你问我答,有说有笑,楚灵均压根插不进去话。他唇线紧抿,憋得七窍生烟,忍不住掏出手机,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通按。 手机振动,喻意瞥了眼,是条微信,没多久,又来了一条,紧接着又是第三、第四条…… 她大概能猜到是谁发的,点进去一看,写的是: 【你们两个是在唱双簧吗】 【吵死了】 【闭嘴懂不懂】 【再吵我闹了啊】 默了片刻,喻意对着驾驶座说:“我先睡一会,到了叫我。” 副驾座抢先回答:“一上飞机就不爱睡觉,现在知道困了?” 这位说的是自己吧?喻意懒得辩解,闭上眼。 Leon左手轻轻敲击方向盘,“是我记错了吗?我记得你是上飞机就困的体质。” “……”谁说的? 还有,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 喻意完全可以想象前座的表情,模糊一句:“可能前一晚睡得比较多,在飞机上没怎么睡着。” 楚灵均顿时得意。 瞥了眼后视镜,Leon哂然,“原来如此。” ****** Leon带他们去的是一家特色餐厅,面积不大,周围绿植环绕,巴拿马的白天气温将近三十来度,这家餐厅却是自带一股清凉。 老板娘将他们引至餐厅,里头就他们一桌,看来是Leon包了场。 楚灵均一眼注意到餐桌上的蜡烛,一共三根,长得跟裹脚布似的,是打算点到天亮?还有桌上的花,吃个饭摆什么花?碍眼用吗? 菜陆续上来。 都是中国菜,海鲜占了半壁江山,又是虾又是蟹又是鱼,连汤都是参汤;凉菜四道,也有两道是海鲜。 楚灵均看得脸又绿了,看来看去就牛肉和清炒花椰菜能吃。 “喜好没变?”Leon笑问。 喻意点点头,“很丰盛。”就是不合某位少爷的胃口。 “楚先生呢?”Leon把视线掉转至楚灵均身上。 后者轻微地撇了下嘴,“不挑。” 三人入座,很快,老板亲自把饭端上来,不是普通的白米饭,而是焖饭,里面加了老板自己做的腊肠,极香。 正式开饭后,Leon也不吃饭,光在那剥螃蟹,他剥螃蟹慢条斯理,格外优雅,没多久,便剥了小半碗蟹肉出来,“你不喜欢吃蟹黄,我都剔掉了。”说着,把剥好的蟹肉推到喻意跟前。 楚灵均看得一噎,这男人是献殷勤的鼻祖吧? 他气不过,取了一条蟹腿,哼哼:“有手有脚,还是自己剥比较好吃。” Leon温文一笑,“她懒,带壳的东西没人剥,就干脆不吃。” 语气可了亲昵! 楚灵均差点就掀桌了,你谁啊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说话? 还是喻意阻止:“Leon,你顾自己吃。我自己来就可以。” Leon好说话极了:“小心别扎到手。” 楚灵均好悬没吐出来,她是三岁小儿还是九十仙翁,还扎到手? 一桌的海鲜,楚灵均吃得不美,一中午也就吃了两碗焖饭和几块牛肉。 喻意倒像是颇为满意,Leon便邀老板今晚来庄园,老板应了。 ****** 后半段的车程不算太远,也就一个多小时。一路上漫谈闲聊,时间过得倒也快。 小镇逐渐在望,不远处就是火山,能看到大片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 Leon把车子停在一座两层别墅前,周围浓荫曳地,度假风扑面而来。 三人下车。第一个迎接他们的不是人,而是一只五彩的金刚鹦鹉,毛色极其鲜妍。 “绿帽子,又见面了。”喻意冲鹦鹉打了声招呼。 “绿帽子”扑棱着翅膀,发顶那抹绿尤其显眼,它在枝头张开喙:“心上人!” 声音呕哑难为听,楚灵均皱眉问:“这货喊什么呢?” 像是明白他没听清,下一秒,绿帽子再次发出短促的叫声,这回还多了两声:“心上人!Yilia!心上人!” 楚灵均才算是听明白,“Yilia?这货叫谁?”听着像个人名。 Leon笑着解释:“这是我给喻意起的英文名。” 喻意瞥Leon一眼,没做声。 “你什么时候起的英文名?”楚灵均问喻意。 “在国外的时候。” 楚灵均这才回过神来,声调半冷:“你们还是同学?” 这问是Leon所答:“算是校友。我学化学,她学心理。” 楚灵均沉下脸,她在国外,起个英文名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名字他不知道,而这个叫Leon的男人知道。鹦鹉爱学舌,进一步可得,这些酸话肯定是这个Leon教了喽? 偏偏早不喊,晚不喊,一见喻意就喊,这意图太明显了。 他大步上前,冲着栖息在树上的鹦鹉喊:“你懂什么叫心上人?心上人什么心上人!” “心上人!心上人!”绿帽子趾高气扬。 “你再敢叫,信不信我扒光你的毛?” 绿帽子不甘示弱,叫得更欢了:“Yilia!心上人!Yilia!心上人!” “你别以为你在树上,我就打不着你啊!”话落,楚灵均随手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朝树上掷了过去,他只用了一分力,但准头相当不错。 然而绿帽子也不是吃素的,扑棱着翅膀,从树枝直接飞到树冠上,居高临下:“Yilia!心上人!Yilia!心上人!” 楚灵均怒发冲树冠,“有本事你下来!” 绿帽子昂着头颅藐视他。 楚灵均捋起袖子,打算上树捉鸟。 喻意没眼看,对着Leon道:“我们先进去吧。”楚少爷五岁的时候就和动物园里的河马吵过架,这不会说话的都能吵上几分钟,更何况是这会说话的。 Leon嘴角微微一翘,发表评价:“楚先生非常有趣。” 喻意已经拖回自己的行李箱,她瞥了眼犹自沉浸在骂战中的楚灵均,右颊的酒窝一闪而逝,而后拉着行李箱,与Leon相携进门。 滚轮的动静太大,眼见自己再度被抛下,楚灵均心情躁郁地跟进去,不忘回头冲绿帽子喊:“等会再找你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楚憨憨:连鸟都跟我作对??? 第47章 到小镇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住宿, 喻意还住原来的房间。 楚灵均提要求:“我住她隔壁。”他往右走了几步,“就这间,没人?” “抱歉, 楚先生,这间目前是我在住。” 话音刚落,喻意往旁睇去,对上Leon的视线, 这回定了三秒,后者目光柔和, 面不改色,旋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左边那间没人,楚先生不如住那间?” 楚灵均眉心一拧,敢情之前她来的时候, 和这男的房间就隔着一道墙? 正想着, Leon对着喻意道:“李先生目前在庄园, 我会过去和他一起杯测, 你要不要也过来?” Leon口中的李先生是国际知名的寻豆师兼杯测师。 喻意点点头,“等我放完行李。” “不先休息一下?” “嗯, 时差一时半会也倒不过来。” 话落,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我也去!” 喻意睨向他,“你下飞机的时候不是说到这里要先睡一觉?” “我什么时候说过?” 还想二人世界? 哼,痴心妄想。 Leon并不在意,笑笑, “那我先下楼,厨房做了银耳汤,我去看看好了没,天气热,吃了再去。” “好。” 楚灵均冷眼相送,喻意已经进房,他把行李往自己的房间一扔,而后便去开隔壁的门,没锁,他便直接推了进去,瓮声瓮气,“我来检查房间。” 喻意没理他,随他发挥。 楚灵均先是拨弄了下茶几上的蜡烛,“这什么蜡烛?”这位少爷毕竟是看武侠小说长大的人,皱眉,“该不会是迷香吧?” 喻意一边整理行李一边答他:“这是香薰蜡烛,安神的,还可以驱蚊。” 楚灵均丁零当啷开始敲墙,“他就住隔壁,墙里该不会有密道吧?” 敲完墙,他又拐到门口,试了试门锁,“这锁牢不牢靠啊,钥匙呢?他不会还能开进来吧?” 喻意忍无可忍,直起身,“Leon是我的朋友,请你尊重他。” “我怎么不尊重你朋友了?”说起这个,他就一肚子火,大踏步回到她跟前。 “机场我没伸手吗?你们在车上一聊就是半小时,什么厌氧发酵,什么落果率,没一句我听得懂,要不是你把我扔在那,理都不理我,我会给你发微信吗?还有吃饭,一桌子的海鲜,我说什么了?你明明就知道我海鲜过敏,你还一声都不吭,也不关心我吃没吃饱,还把那个Leon剥的螃蟹吃个精光!” 楚灵均越说越委屈,换作别人,他早闹了!再说,谁敢这么忽视他?敢这么对他的八百年前就被他拖黑名单了! 对面的神情和嗓音委屈太过,喻意微怔,声音不自觉就柔了,“我们毕竟是客,客随主便,巴拿马左右都是海,原本就产海鲜,菜都上了,不可能撤下去。等下我会跟Leon说,晚上做两道你喜欢吃的菜。我看你吃了两碗饭,饿了?” “你还知道我只吃了两碗饭啊!”楚灵均心情雀跃些许,原来她还是有注意他,算她够意思。“那饭挺扛饿,还行吧。” 喻意继续顺毛,“我之前来,在车上和Leon都是这么聊,这是工作,没有不理你的意思。” 楚灵均哼唧一声,不过,她和那个Leon在车上聊的的确都是咖啡。这个解释,勉勉强强能接受吧。 毛没顺多久,他猛地想起件天大的事,瞬间又冷下脸,“对了,他怎么知道你上飞机就睡?你和他坐了不少趟飞机?” 喻意默了下,点点头。 不对! 楚灵均霍然抓住一项事实,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一年不止跟他见一次?”刚才那个Leon不是还说让她九月份陪他去云南和巴西? 对面果然点头。 楚灵均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也对,她半个月才回家一趟,半个月都能环球旅行好吧?干爸哪会晓得她到底出没出国! 好样的啊,为了这男人,都学会瞒天过海了! 他叉着半边腰,距离太近,一阳指都提不起来。然而对面还是那副“你气任你气”的死样,他好半晌没说出话,末了撂下一声冷哼,走了。 ****** 喝银耳汤的时候,喻意跟Leon提了晚饭的事,Leon爽快应了,还自责待客不周,楚灵均撇撇嘴,你们俩少在那红哒哒白哒哒,就够周到了。 去庄园还要半个多小时车程。 车子在山路上爬行,比之前的路要颠簸些。行到一半,抬头已经可以看见咖啡树,正是采收季节,树上红果累累。 三人到时,李先生和同行的一名友人已经在了,迎上来:“喻小姐,又见面了。”李先生也是中国人,他将喻意介绍给同行:“这就是我向你提过的那位年轻小姐,非常有天赋的咖啡师。” 喻意礼貌颔首,“你们好。” “这位是……”李先生看向喻意身边,这位男士相貌与气质皆十分出众,就是面生。 “是我朋友,来庄园参观。”喻意简单介绍。 “原来如此。” 楚灵均本就不爱客套,对方没有伸手,他更不可能伸,不过中国人看着格外顺眼,他扯了下嘴角,向同胞致意。 Leon笑道:“那我们开始吧。” 李先生伸出手左右晃了晃,“为了杯测,我刚才用的洗手液都是无香型。” Leon面向身边:“可能要问问这位女士,是不是擦了护手霜?” 喻意对答如流:“我的护手霜也是无香型。” 话落,几人都笑了。 唯独楚灵均一脸懵,“什么杯测?” 喻意束好头发,答他:“类似于质检,要测咖啡豆的品质。” Leon走至桌旁,“七支豆子,每支四杯,烘焙、研磨、TDS、粉水比都照coe的标准。杯测表在桌上。” 几人点头,其实看到杯测表已经了然于胸,Leon不过临时充一下主持人的门面罢了。 桌子中央摆放着杯测勺和杯子,杯子六只为一个集合,前中后一四一的布局。 喻意冲Leon笑笑,感谢他一如既往的体贴。 她一直不爱参加杯测会,尤其人多的时候,百人百态,含咬杯测勺的、鼻子拱进杯子里的……卫生问题让她敬而远之。Leon的安排意味着,从破渣到啜吸,每个人能用上自己的清洗杯。 Leon冲她眨了下左眼。 庄园的工作人员正在另一张桌子上给咖啡豆称重及编码,之后就是磨粉,怕工作人员忘记清粉,Leon亲自操刀,因为有二十八杯,喻意帮着他给咖啡粉上盖,李先生和友人负责把杯子拿到杯测桌上。 楚灵均抿紧唇线,刚才就眉来眼去的,这会还挺默契啊。 两三分钟后,Leon磨好豆子,每边两人,开始闻咖啡粉的干香。 李先生在对面做了个握杯的手势:“Leon?” Leon心领神会:“当然。” 李先生与身边的友人这才把杯子托起,嗅起咖啡粉的香味。 楚灵均倚在另一条桌子上,他没事干,纯看热闹,也不晓得他们神神叨叨的,都是在捣鼓些什么。 他正对的就是喻意,不像对面托着杯子,她弯下了腰,把脸凑近杯面,束发后,脸部线条清晰展露,色泽质地皆如羊脂白玉。两三秒后,她抬起脸,接着又移向另一只杯子,Leon与她保持同步。 他们这边比对面要更快,测完一排,在她身侧的Leon趁隙问道:“刚才那杯闻出几种花香?” “玫瑰,还有点百合的味道。另外,树莓和黑加仑结果了?我闻到莓果的香气,非常浓郁。”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Leon摇摇头,她的嗅觉之敏锐,常常令他惊异。 “这杯的风味或许会让我惊喜,不像5号,我预感会喝到一杯柠檬红茶。” Leon失笑,“你的语气别这么绝望。” “这就是我喜欢闻咖啡,不喜欢喝咖啡的原因。”喝到嘴里的内容,比嗅到鼻子里的要匮乏得多。她不爱喝柠檬红茶,莓果茶倒是可以期待一二。 闻言,Leon不由自主地挑起唇角,为她难得外泄的情绪,可爱到足以让外头那片澄白阳光失色。 干香之后,就是闻湿香,两名工作人员各执一壶,开始冲泡咖啡粉。半分钟后,四人各就各位,开始闻香。三分半后,工作人员提醒他们破渣。 楚灵均以为之后捞渣的动静就够大了,尤其是李先生那位朋友,在把杯测勺从清洗杯里取出后,又重重磕在餐巾纸上,发出的动静称得上噪音;没想到再之后的啜吸才是让他大开眼界,他确定,自己就是吸溜吸溜地吃面,也达不到这个分贝。 要是光喻意这么个啜吸法,楚灵均肯定将这种行为与晃手网归类到一起,轻嗤一句“神经病”,不过四个人整齐划一,都是这个动静,就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专业氛围。置身事外的他反而成了异类。 杯测后半程的交流更是热火朝天。 楚灵均的视线始终落在对面,喻意正和那个Leon讨论什么。 他这才迟缓地想明白一件事——在车里,自己为何闹不起来。 因为,和这个Leon在一起时,喻意整个人非常放松自在,或者说,从到巴拿马开始,喻意的状态就变了个样。 而他确定,这种转变,和Leon有关。也即是说,这个Leon和什么李总、什么蓝色妖姬都不一样。 在喻意心里,这个Leon不一样。 第48章 喻意在杯测间隙抬眼, 正对上两管专注的视线。 她以眼神示意他怎么了,楚灵均面无表情地撇开目光。 杯测结果不错,有三支咖啡均分在85以上, 竞赛级别,其中两支越过90线,有冠军相。 正式杯测结束后,还有趣味杯测, 玩法很多,有对比不同烘焙度的相同咖啡豆, 也有对比相近特性的不同咖啡豆,不一而足。 一场杯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楚灵均中途离开,到傍晚还没回来。 傍晚阳光消隐,山间雾气渐浓, 空气称得上清冽。喻意走出屋子, 身上穿的还是落地巴拿马的那件T恤, 外搭运动衫, 站在室外,隐有几分寒意。 Leon端了杯咖啡出来, 递给她, 她接过,道声谢。 “等人可以到屋里等。” 咖啡上扬的热气微微熏眼,她摩挲着杯壁,“只是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Leon皱眉, “你穿得太少了。” “还好,我本来也不怕冷。”说着,她侧过脸,神色认真,“Leon,告诉我原因。” Leon目光一闪,半含笑,“什么?” “今天从机场开始,你就差把‘我在演戏’四个字刻在脸上。” “你先回答我,就是他吗?” 喻意把脸转回去,面对群山,眼皮微垂,“很明显?” Leon淡淡一笑,“挺明显。你说要带朋友来的时候,我就有数了。” 当时,她在电话里三缄其口,声音很是不自在,天底下能让她不自在的,恐怕也只有这位楚先生了。 “所以,你就在机场给我一个惊吓,用玫瑰和蜡烛营造法式浪漫,教绿帽子说话,从主卧搬到客房,以及,篡改我的英文名?” 在国外,她懒得想英文名,用的是自己的名,就YI两个字母。 Leon长叹一声,“都被你识破了。” “痕迹感过重,会进化为油腻感。” “莫非我已经进化为中年老男人?”Leon摇头叹息,“未老先衰可还行?” 喻意失笑,“你的中文已经好到我自叹不如。” “这叫与时俱进。”稍顿,“抱歉,我的演技也会与时俱进,以后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会尽量做到不落痕迹。” 这回轮到喻意叹息:“Leon,我并没有要‘用’你。”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自己或许能帮到你。”目前看来,不是没有效果。 他压低嗓音,“其实七年前,我就在好奇,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到底是谁不喜欢。”他晓得她心里藏着个人,也晓得这个人或许伤过她的心,否则她在国外不会时不时地走神发愣,他能读出她眼里的内容,中国话里,统称为思念。 “不喜欢我的人很多。”喻意的嗓音也微低微凉,夹杂着山间的雾气,格外有几分缥缈。 “不,只要见过你,了解你,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更何况,他还要加个前提,”Leon侧过眼,神色在山岚间看不大分明,“他是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只有三个字,却是他追求了八年的标签。 喻意闻言沉默,好半晌都没有说话,而就在她沉默的当头,一团人影自灰蒙蒙的暮霭里闪现。 好巧不巧,正是Leon口里的“心上人”。 傍晚的气温还在往下降,他身上却只穿着一件T恤,额前微微汗湿。喻意猜他是爬山去了。庄园最高海拔超两千米,说低已经不算低,而且越走高,坡势越陡。 “楚先生是去爬山吗?”Leon率先打招呼,和喻意想在了一处。 楚灵均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扫过,冷冷挤出一个“嗯”字。 ****** 晚饭还是回小镇吃。 楚灵均去洗了个澡,出房门正碰上隔壁开门,他余光掠过,径自下楼。 他极少有这么静的时候,喻意摸不准他是不是在生气,毕竟他往日生气的阵仗别提多大。饭桌上,也没见他比中午多夹几筷子,明明水煮牛肉和辣子鸡丁是他的最爱,里头的辣椒也非传说中的□□哈瓦那,而是老板自己种的二荆条。 饭后,Leon邀请喻意一起喝咖啡消食,自然也问了楚灵均,喻意本以为他不会答应,没想到他垂着眼皮子,起身和他们一道去了。 Leon习惯在住处单独辟出个房间用来喝咖啡,这间咖啡小厅就在一楼,正对花园游泳池,从磨豆机到冲煮设备一应俱全,三人前脚刚到,大厨周先生后脚就跟来了:“听Leon说,今晚能喝到全世界最好喝的咖啡,这就巴巴地来了。” 喻意笑笑,“最好喝不敢保证,只能保证好喝。” “没想到冲咖啡的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说着,他冲Leon眨眨眼,笑容暧昧。 楚灵均捕捉到,唇线抿得更紧。 豆子烘完已经养了几天,正好拿出来喝,和下午的冠军豆是一个批次,日晒瑰夏,做了厌氧发酵处理。喻意烫过滤纸,倒掉壶里的水,移回滤杯,而后倒入刚磨好的咖啡粉,稍稍拍平,便提着两只手冲壶上阵。 周先生双目大瞠,模样有些滑稽,“我还是头一回见人冲咖啡两只手一起的。” Leon则是全程紧盯,直到她停止注水,才挑眉问:“新技术?” 喻意点头:“嗯,没有闷蒸,四段注水,每段注水速度都不同,先快后慢再快,最后一段看克重注水,时间控制在2分以内。这支瑰夏还要磨合,用的保守数据。”她是随心所欲派,开店求稳定,私下离不开一个“试”字,用此法可以萃取出更多可溶解物,咖啡味谱更广,尾韵尤其突出。 周先生脸上一个大大的惊叹号:“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但是听上去就知道很厉害!” Leon微微一笑,接了他的话:“中国话里有一个词,叫变幻莫测,冲咖啡就是如此。等会同样的豆子,我也冲一杯,如果周先生、楚先生你们愿意,可以喝喝看,再对比两者的区别。Yilia一直是天赋型选手。” 周先生啧啧称赞:“喻小姐看着年轻,没想到这么厉害。” Leon笑道:“是,在我心里,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咖啡师。” 喻意把冲好的两杯咖啡倒进咖啡杯,再递给周先生和楚灵均。 后者瞪着那杯咖啡,说了进房间以来第一句话:“你先给别人!” 喻意瞥他一眼,把咖啡转交给Leon。 Leon淡笑着接了,轻嗅一口,“有杏桃的香气。”他微闭眼,唇线微翘,“还有一丝紫罗兰花香。” 周先生圆脸富态,面相憨得有点可爱,他轻吹咖啡液,想让咖啡凉得更快些,旋即乐呵呵道:“让我看食材新不新鲜,我是内行,咖啡我是真不懂,就知道香,真香!喝了你们这的咖啡,连锁店里的那些都不爱喝了!” 没多久,另两杯咖啡也倒了出来。 楚灵均黑着脸从喻意手里接过自己那杯,也闻了闻,除了香,什么都闻不出来。 等他们的咖啡出来,先前那两杯也已经凉得差不多,见咖啡不怎么冒热气,周先生把咖啡送到嘴边,一口接一口下肚,喝完赞不绝口:“喝了这么多杯,总算会喝咖啡的酸味了,跟青苹果一样,带点酸味才好吃。” 他轻放空杯,见Leon那杯没怎么动,纳闷:“Leon,你怎么不喝啊?” “我喝了两口。”Leon莞尔,“像周先生你们会有试菜,我们有杯测。杯测要测不同温度的咖啡口感,热咖啡、温咖啡、冷咖啡的口感都不一样。尤其咖啡冷下来,中国有句话叫‘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咖啡也是,咖啡还热的时候,会让人忽略很多杂味,等冷下来,这些杂味就会冒出来,我们得负责揪它们出来。这都成习惯了,平时喝咖啡都不会一步到位。” 周先生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啊——”他瞥了眼旁边,果然,懂行的那位小姐还在闻香呢,倒是另一名小伙子面前放着空杯,他笑哈哈一指人,“我啊,就和这个小伙子一样,只知道好闻!好喝!小伙子哦?” 然而小伙子的脸黑如锅底,并不是很想“哦”。 ****** 坐了一天飞机和车,又杯测了半个下午,喝完咖啡没多久,喻意便回了房间倒时差。 她认枕头认床认房间,在床上躺了半小时才酝酿出些许睡意,正睡得迷糊,听到有人敲门,紧接着又是手机震动声,她勉强支棱起眼皮,手机在窗前充电,远得很。没多久,手机不再震——那人又改为敲门。 房门厚实,密封性好,难为那人手劲大,敲门声一下重过一下,她叹口气,门外是谁,不言而喻。 她披了件外衣,起身去开门。 第49章 一拉开门, 门外的人一句废话没有,跟滑腻腻的泥鳅似的迅速溜进来,一把阖上门, 张口就是:“随便什么介绍咖啡的书,给我一本,我要看!” 喻意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微蹙眉:“什么?” “介绍咖啡的书!给我一本!我要看!”楚灵均一字一顿,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 这回喻意听明白了,眉蹙得更紧, “你确定?” 不怪她诧异,这位少爷看书跟他吃饭一个风格, 不爱看的半点不沾,从小看的都是科技类,上学时理科一柱擎天, 文科一塌糊涂, 经史子集那点存货还是小时候被楚叔叔摁着头攒下的。而显然, 咖啡不在他的爱好范围内。 “你什么表情!”楚灵均认为自己受到了羞辱, 旋即不大自然地撇开了脑袋,“动作快点!” 见他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四射”, 喻意倒也没深究, 说道:“刚才喝咖啡的那个房间里应该有,你可以去找找。” 话落,楚灵均更气了,“我要你的!你的!你不是书呆子吗?出门不带书?” 默了片刻, 喻意转身去拿床头柜上的电子阅读器,面无表情地折返,“只有阅读器。” 楚灵均接过:“这怎么用?”他从小爱好自我探索,不过对于阅读器,他实在提不起探索的兴趣。 喻意从他手里抽出阅读器,站至他身边,教他操作。 “这个是开机键……”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 楚灵均没多久就走神了,实在是鼻尖萦绕着一股味,像是从身旁来的,好闻到让他……有点心猿意马,甚至想再凑近些去闻。 视线不经意错位,她身上披了件外衫,里头是一条宽松的半旧T恤,领口被外衫挤得有点变形,能看到露出的小半截锁骨,温腻白皙,莫名让他联想到家里的蚕丝被,滑不溜丢。 下一秒,他心口剧跳,差点蹿起来给自己一巴掌。 他在干什么!盯领口那是猥琐男行径! 楚灵均定定神,迅速把视线移回阅读器。 阅读器操作简单,没多久,喻意讲解完毕,找到后页的一本“咖啡学”,“你可以先看这本。” 身边没有反应,她抬眼睇去,见他目光有些发直,疑惑:“怎么了?” “你怎么没有口气?”楚灵均反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问题怪得可以,喻意问回去:“我为什么要有口气?” “很多人都有口气啊!”别说那些烟鬼男口气熏天,不少女生也是,半米远能熏得他头晕脑胀。 喻意面色淡,嗓音更淡:“没学过三段论吗?把‘很多人’改为‘所有人’,你才有立场质疑我为什么没有口气。” “……”这个女人果然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喻意把阅读器塞给他,“没事了?那我睡了。” 楚灵均盯了她片刻,撇撇嘴,“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喻意只想睡觉,慢了三秒,摇摇头。 楚灵均揣着阅读器,既闷闷不乐又愤愤不平地走了。回到隔壁,看了眼时间,才九点不到,一整天没怎么睡,这会他是真有点犯困。他强打精神,喻意这就睡了,那个Leon可还在楼下,他得密切关注隔壁的动静。 想着,楚灵均坐到房间的飘窗上,一条腿踩在地上,另一条腿踩在飘窗上,支着右手肘开始翻页。 然后,他惊呆了—— 这是哪来的天书!? 密密麻麻全是字,第一章 还叫“咖啡历史与故事”?咖啡能讲什么故事? 鬼故事吧。 他一目十行浏览下来,不到三分钟已经稳步进入睡眠模式,结果脑子里陡然冒出“热咖啡、温咖啡、冷咖啡”三胞胎,他一个激灵,立马精神抖擞。 哼,等着吧,等他看完这本书,肯定大杀四方! 奈何楚灵均实在对文字不感冒,偶尔冒出来的图表也只能短暂拯救注意力,他先是坐着看,没多久站了起来,之后暴走看书半小时,甚至期间还倒立了五分钟。等他终于把进度赶到100%,已是奄奄一息。他躺在床上,把阅读器搂在怀里。 意识陷入混沌前,他唇角一翘,美滋滋地想,这下小伙子可不止知道咖啡好闻又好喝了! ****** 翌日九点半。 楚灵均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去开隔壁的房门,里头空无一人。 他一皱眉,这女人去哪了? 他洗漱完下楼,管家正在擦拭烛台,见了他,笑道:“楚先生,早上好。” 管家的中文发音没有Leon标准流利,楚灵均听得浑身不对劲,听说巴拿马人说西语,不过Leon是英国人,于是道:“你说英语就行。” 管家从善如流,换了英文,问他早上要吃什么。 英式英语依然听得楚灵均起鸡皮疙瘩,他速战速决,先问了喻意在哪,管家回他说喻意去了庄园,和Leon一起。国外没有什么一大早、天没亮的概念,他问几点出去,管家回的6:30AM。 他顿时如坐针毡,现在是九点四十,她和那男人出去了三小时了?! ****** 喻意和Leon早六点半出发,先去了苗圃区,查看咖啡幼苗的生长情况,而后才往高海拔走。 Leon的庄园分区块种植,有铁比卡和波旁这两大古老原生品种,也有卡杜艾这一新世界品种,除此之外,就是瑰夏。 Leon还安了个杂交园,算是试验基地,各种咖啡树混杂其中,产量低的和产量高的,抗病能力强的和弱的,还有为了提升咖啡风味的配对。另外就是野蛮杂交,有遮阴树,也有人施肥管理,但秉承“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原则,乱配;新世界不少品种是突变而来,再经由人发现,都属于无心插柳。 他们在杂交园耗了些时间,Leon说要趁她来,找找是不是有新品种。他常年和咖啡树及幼苗打交道,已经能用肉眼侦测,结果忙活了大半天,一无所获。 算是应了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 下山已经是十点半,喻意打算去趟处理厂再回镇上吃饭。两人都有些渴,摘了咖啡樱桃和野生番茄来吃。 Leon吹了声口哨。 庄园生态环境好,有部分原始森林,所以常有雀鸟栖息,Leon是驯鸟的高手,会鸟语,这些小生物向来爱亲近他,口哨一响,便有三两只小鸟扑簌簌赶来。 楚灵均早饭都没吃,从别墅跑了出来。他没有驾照,没法开车,是管家亲自送他来的庄园。 他刚打开车门,就听见一声哨响,没多久,几只小鸟落在Leon的手臂上,啁啁啾啾。喻意手里举着不知道什么水果,微弯腰,正逗着其中一只鸟玩,笑得太开心,颊边酒窝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要说:  铁比卡、波旁、卡杜艾:咖啡品种。像蓝山咖啡,其实就是铁比卡种,蓝山是产地~ 第50章 楚灵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酒窝, 直到管家询问他是否要下车,他才抿起唇线,重新坐回车里。 关门声震天, 管家吓了一跳,问他发生什么事。楚灵均没回,只让管家回去。 即便摸不着头脑,不过身边这位是贵客, 管家好脾气地调转车头。 车子飞驰而去。 喻意听到关门声时已经循声望去,自然也看到了车里的人, 也不知他是刚来,还是在这待了挺久, 不过听动静,这位少爷约摸又闹脾气了。 ****** 果不其然。 从处理厂回来,喻意和Leon回小镇吃午饭, 听管家说, 楚灵均没吃早饭, 从庄园回来就进了房间, 至今没下来过,管家上去喊他吃饭, 里面没声。 喻意估摸一时半会哄不好, 便和Leon先吃。 喻意吃完自己的,问对面介不介意让楚灵均在房里用饭。 Leon回说不介意。 喻意便向周先生借了地,看看食材,打算做碗番茄鸡蛋面。 见她手脚利落, 治厨井井有条,周先生惊叹,“年轻小姐里很少见到像喻小姐这么干练的。” 喻意淡淡回:“在国外吃不惯西餐,会自己下厨。” Leon沉默地倚着灶台,半晌后笑道:“我好像还没这个荣幸品尝你的手艺。” 喻意望他一眼,含笑问:“午饭没吃饱?” 周先生在旁拆Leon的台:“Leon,你这叫‘胃饱眼不饱’。” Leon目光微澜,胃饱眼不饱…… 他笑笑,“中国话果然博大精深。” 十分钟后,番茄面出锅,喻意端面上楼,敲敲房门,“管家说你在里面,开门。” 喻意试了下门把,发现门锁了,她直接打电话,连打三个,里面的人都没接。她叹口气,去找Leon要钥匙。 “他不肯开门?”Leon问。 “嗯。”也不知道在耍什么少爷脾气。 Leon沉吟:“或许,他是因为我们上山,没叫他。” 喻意没心情猜,那位少爷食量惊人,两顿没吃,现在肯定饿得慌。 她从Leon那取了备用钥匙上楼,Leon抱臂倚在楼梯上,目送她的背影,眸光微闪。 原来,这就是你心疼人的样子。 喻意用钥匙打开楚灵均的房门。 房里黑漆漆的,窗帘拉得严实,借由外头的光线可见床上一团隆起,她判断着楚灵均脑袋的朝向,把面搁在他的面前。 打开墙角的壁灯,床上的人双目紧阖,像是睡深了。她立在床前,叫起,“管家说你早饭都没吃。起来吃点再睡。” 见他纹丝不动,她俯下身推了推,“是你喜欢的番茄面,起来吃点。” 话落,就见楚灵均眉心一皱,翻了个身,背对她,还顺便扯过一旁的空调被,盖在身上,连头一起。 喻意盯着床上那条毛毛虫,简直就是“你别喊我也别叫我生气了哄不好了你看着办吧”的终极演绎,不由叹口气,“你到底在耍什么脾气?” 床上纹丝不动。 “我和Leon六点半就出发了,那个点你起不来。” 床上维持原样。 看他一时半会没打算出来,喻意只好说:“面我做的,你喜欢的番茄鸡蛋面,要是饿就起来吃。”话落,转身离开。 身旋过半,余光里,那条毛毛虫猛地弹了起来,而后撇过脑袋,瞪她。 喻意微一挑眉,“既然起来了,那先吃面吧。”她转回去,把床头柜上的矿泉水递给他,这位少爷起床势必要先漱口。 楚灵均没接,干瞪着她。 正当她打算把矿泉水放回去,他又霍然伸出手臂,攥住了瓶身。 喻意晃了下神,莫名觉得他这是让自己别走的意思。下一秒,她收敛心神,撒开手,而后把面端到了小茶几上,“别把床弄脏,下床吃。” 她拉开窗帘。 清透的阳光斜射入室,落在木地板上,空气里的浮尘纤毫毕现。 楚灵均眯了下眼,好半晌才掀开被子,一头乱发,有几缕耷拉在额头,没精打采的,睡得太久,嘴唇有点发干,他一口气干了半瓶矿泉水,这才下床。 他是真饿了,两顿没吃,从喻意把面拿进来,他闻到面香的那刻起,肠胃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他闷闷不快地举起筷子,想起什么,微抿唇,“你做了几碗?” 他刚起,嗓音低沉喑哑,喻意没听太明白,“你说面?只做了这碗。”这个碗的尺寸已经是海碗,以为他是嫌不够,她说:“要是不够吃,我再去煮。” 楚灵均没答,脸色倒是好看些,吸溜吸溜开始吃面。 他的吃相是典型的男人吃相,吃得既快又多,但家里规矩严,动静倒不刺耳。喻意暗想,庄烟岚常看美食博主的测评,那些博主恐怕都没眼前这位能激发人的食欲。 五分钟解决一整碗面,楚灵均连汤都喝得涓滴不剩,喻意不自觉翘起嘴角,问他:“还要吗?” 楚灵均没说话,拿矿泉水漱了漱口,连浴室都没去,又回到床上躺着,侧身,背对她。 “……”喻意闹不明白他是哪根筋不对,之前是担心他的胃,面已经下肚,她收拾收拾准备出去。 关了灯,她都走到门口了,床上传来一个问句:“他是不是喜欢你?” 喻意脚步缓了缓,转过身,却见他已经换了方向,背对门口,解出“他”是谁,她默然片刻,答:“Leon是跟我告白过。” “你答应了?” “没有。” 那头消声。 喻意没等到他说话,端着空碗出去,旋即靠在房门上,思绪像被人胡乱抓了两把,乱成一团。 Leon上楼来,打算到房间找份资料,见她站在楼梯口神不守舍,一怔,“怎么了?” 喻意摇摇头,“没事。出发去实验室吗?” “嗯。要午睡吗?” “不了,等我洗把脸,我们就出发。” “好。” 房里,楚灵均翻了个身,目光射在天花板上,静止不动,而后霍然抬起手,一把抓在胸口处。 脑子里晃来晃去都是那枚酒窝。 当年她在陈绪然面前,都没有笑得这么开心。 他忍不住揉了把胸口,一点效果都没有。 还是难受。 ****** 下午,喻意去了Leon的实验室。实验室也在庄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类实验仪器都有,大多时候就Leon一个人待着,他是学化学出身,平日里没少研究咖啡豆,目前集中于低因及无因咖啡。 喻意坚持顺其自然,一直不觉得有研究低因咖啡的必要。 一来,阿拉比卡种本就比罗巴斯塔种娇气,抗叶锈病和咖啡果小蠹的能力不强,而咖/啡因能防虫害,有杀虫剂美誉,这便说明咖啡树生长离不开咖/啡因。 目前市面上的低因咖啡无非是在烘焙前,以人工手段择掉咖/啡因,基本不存在天然低因咖啡,而无因咖啡要么产量稀少,要么口感不佳,更多只是噱头。 二来,烘焙过程中,咖啡会发生焦糖化与美拉德反应,其中的物质有化合有分解,而咖/啡因由于熔点高,烘焙前后的含量几乎不变,这也说明,咖/啡因合该待在咖啡里。 研究低因咖啡能造福两种人,一种是嗜好喝咖啡的,一种是喝不了咖啡的。对于前者,本就该提醒适量饮用,哪能反其道而行;至于后者,无非是咖/啡因不耐受,那就偶尔为之,再不济,世界上饮料千千万,不含咖/啡因的都是替代品。 何况,真正的低因咖啡标准严苛,阿拉比卡生豆的咖/啡因含量多在1.2%左右,而低因咖啡要去除其中97%的咖/啡因,含量仅占0.036%,已经约等于无。 在她看来,目前更应该瞄准半低因,譬如提高尖身波旁的产量,让其价格更亲民,再譬如提升阿拉摩莎等半低因品种的风味。而无因咖啡作为天然物种,或许可以通过杂交一试。 对此,Leon倒是十分执着,专业范围内,他习惯享受挑战。 此外,Leon还“醉心”研究创意咖啡,顾名思义,创意咖啡就是做一杯与众不同的咖啡,她此行也正是来品尝创意。 至于Leon煞费苦心地设计创意咖啡,不过是为了说服她去参加世界咖啡师大赛。 大赛要求在15分钟内冲12杯咖啡,4杯espresso,4杯奶咖,4杯创意咖啡。创意咖啡最受瞩目,旨在尽可能多地呈现咖啡的风味与层次。 宽泛来说,一杯咖啡五味俱全,酸甜苦咸鲜都能被尝出。而咖啡的独到之处在于,酸与苦两味本该令人避之不及,咖啡风味里,它们却成为主角。甜感则是最讨喜的,scaa、coe杯测赛也都把“甜味”作为一个打分大类,故而不少人会在这上头去琢磨创意。 Leon就是如此,比如去年:咖啡在烘焙过程中,单糖与二糖完全消失,仅有多糖存留,但多糖并不能增加甜味,Leon便双管齐下,先是把烘焙过程中消失的单糖与二糖复现,再用酶去分解多糖,末了以充分的酸质去平衡。 喻意对这类“做作”的做法不以为然,但不得不承认,那杯咖啡让她印象深刻。 这回的创意咖啡,Leon同样试验了好几个月,加入吡嗪类、呋喃酮类等化合物,目标还是增甜提香,再拿橘皮汁中和,平衡口感。 她品尝的当头,Leon问她:“确定不去参加比赛吗?” “Leon,别劝了。”喻意抿完两口,见他旧话重提,放下杯子,再次拒绝这个提议。 “我只是觉得你的天赋应该被更多人知道。” “别人知不知道,都不影响我的天赋。” 一场比赛,赛前得筹备多久,得经过多少次试验,喻意门清,何况要想参加世界级比赛,还得先过地区和中国区两轮。再者,临场发挥的影响因素多,这么多天的筹备单押在一场比赛上,在她看来,纯属多此一举,她也不需要依靠比赛去证明自己的实力。 见她仍是不为所动,Leon叹息一声,“我实在很想知道,到底有谁能够动摇你的意志。” ****** 楚灵均在房里躺到下午四点半。他少有这么颓丧的时候,觉得一个大老爷们这副死样真是娘们透了,整整精神,打算先去跑圈。 刚迈出房间,他下意识望向隔壁,上前压了下门把。没想到房门锁着,她出门并不会锁门,说明目前人在里头。 他拍拍门。 果然,没多久,房门被打开。 楚灵均神情恹恹,想着下午他不在,她和Leon肯定又二人世界去了,当下心口开始泛疼,可当他见到喻意本意后,脑袋里瞬间噼里啪啦,炸个响亮。 他“呲溜”一下,再度夺门而入,旋即大力阖上房门,生怕她被门外的谁谁谁看了去。 脑子里还在放烟花,他还蔫什么蔫啊,音量比平时拔高不少,出口已经接近于吼:“你干嘛穿成这样!?” 喻意打量他一眼,往房里走,打算找件外衣披上,边走边答:“等会去游泳。” 楚灵均眼前黑了黑,从后头看,视觉效果比刚才强烈一百倍——不但腰细腿长,露出来的皮肤还论片计,被黑色泳衣一衬,白得简直像个探照灯。 游泳就游泳,她露什么肩!露什么腰!露什么腿!这女人就不能穿得正常点?! 他这会可没什么旖旎心思,一把将她扯回身前,史无前例地破音了:“你打算穿成这样去和他游泳?” “游泳都穿成这样。” 她身上的泳衣并非比基尼,而是最普通的分体泳衣,款式和运动内衣差不多,她本就不是拘泥的人,在她看来,这件泳衣已经称得上保守。 “去!换!了!” “我只有这种泳衣。” “那就去买!反正你今天别想穿成这样出去。”一顿,“除非我死。” 喻意被打败了:“穿什么出去,是我的自由。” “你再说一遍试试!” 喻意面无表情,“穿什么出去,是我的自由。” “……”你有种! 楚灵均气急攻心,咬着后牙槽,“我说了,你要是不换,今天就别出去了!”话落,他福至心灵,手移至她肩头,眼神危险,作势要去扯那根带子。 喻意心跳一促,不过她也就慌了一小会神,“不如我把泳裤也脱了?正好试试裸奔,听说在国外是行为艺术。” 两人脸对脸,眼对眼,对峙半晌,楚灵均败下阵来,眉头揪得死紧,“你就不能听点话吗?” 喻意不动如山。 他没辙了,垂下脑袋,发顶抵墙,语气挫败至极,“你不是叫喻话话吗?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喻话话,不准去!” 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喻意睫毛轻颤,连带身体也轻颤一下。 这声小名,她亲近的人都喊,唯独他没有喊过,也唯独他能喊得她如过电一般,酥麻感逐渐形成一张网,网得她动弹不得。 两人离得近,楚灵均原本就有些心驰意荡,此刻明显感觉到喻意的不对劲,他不知怎么也不对劲起来。 呼吸微微粗重,他稍稍侧了下脑袋,滚烫的唇线印在她耳垂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咖啡,其实有很多想写的,尽量缩略了。等完结修改的时候,会在“有话说”里标注一下,或者提一下出处什么的。内容不一定正确,也可能很肤浅,但希望能让大家窥见精品咖啡的一斑吧~ 然后小仙女们记得要喝好咖啡,少喝速溶和咖啡饮料,就真的不利于健康~ 第51章 喻意侧了下脑袋, 及时避开更多接触,觑了眼身边,见他如遭雷击, 更加心乱如麻,嗓音微颤道:“我说了,没带别的泳衣。” 楚灵均还沉浸在震惊中,脸上涂着浅浅的一层红。 他刚才干什么呢?又鬼迷心窍? 好容易接收到外界讯息, 他恍悟,跟她掰扯什么呢, 她没带别的泳衣,那他去买啊! 抬起头, 楚灵均别扭地与对面错开视线,神情微微不自然,撂下一句:“你在这等着。”他快步走出房门, 没多久又霍霍折返。 喻意还靠在墙上, 见他回来, 一怔, “怎么了?” “不能就这么走了,万一你不听话呢!”他踅回她面前。刚才下楼, 他见管家在指挥人搬那种无烟烧烤炉, 上前一问才知道,今晚的安排是先游泳,再烧烤。 这就准备上了,搞不好等他回来, 她和那个Leon都已经游过一轮了! “是不是等会你们就去游泳了?” 喻意点点头。 “所以你压根就没打算等我回来是不是?” 她不欲再纠缠这个话题,直起身往床边走,口里答他:“我不觉得穿成这样有任何问题。” 楚灵均磨了磨牙,鬓角一抽一抽的,心里直想咬死她。 他还真就这么干了。 喻意都没走出几步,便再度被人扯了过去。 楚灵均把她扯到身前,凑近她肩头最圆润的地方,然后——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口。 喻意闷哼一声,猛地挣开他,生平第一回 爆粗:“你有病?” “有什么病!”唇齿间还残留着细腻温润的触感,楚灵均勉强收敛心神,扫了眼她肩头的牙印,理直气壮:“蚊子都能咬你,我为什么不能?” 喻意一手攥成拳,轻吸一口气,没再看他,转身去换衣服。 见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楚灵均心里得意,让她气他! 他瞥了眼她裸露的左肩,扬扬眉,仿佛完成了一件多了不起的大事,而后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 楚灵均怕自己回去太晚,在外头是用跑的,跑了半个多小时,辗转于度假村、小商店,甚至差点误闯跳蚤市场,好在最后还是买到预期的泳衣,他兴冲冲拿回去。 喻意正站在窗前放空,回头定睛一看,饶是她都差点翻白眼——也是一套分体泳衣,只不过是短袖短裤的组合,裤长几乎及膝。 “等会你就穿这个。” 他递过去的时候,喻意都没来得及拒绝,因为看到他手上的一处红痕。 “你受伤了?”她捉住他手臂。 楚灵均扫了眼伤口,“啧”一声,“怎么又流血了?” 喻意察觉不对劲,蹙眉,“看伤口,是刀伤。” “小伤,回去洗洗就好了。” “你怎么受的伤?”她追问。 楚灵均依旧轻描淡写:“路上有人抢劫,我就上去和那人干了一架,这孙子,打不过就拿刀,我没防备,不过之后就被我一脚踢飞了。” “你应该庆幸对方带的不是枪。”巴拿马持枪自由。 “是枪怎么了?这种小喽啰还想伤了我?”楚灵均昂着下巴,别提多不可一世。 喻意叹口气,让他坐到房里的小沙发上,“我给你处理一下。”这几天白天气温高,她怕伤口发炎。 “处什么理……”他正想说这种小伤口几秒后都该愈合了,无意间对上她的眼,莫名从中品出了……心疼? 他细品还是这个味,心里并不美得冒泡,反而比之前更委屈了。 她这会倒是会关心他?这几天跟那个Leon二人世界都来不及,要不是她这么气他,他刚才能咬她吗? 他撇撇嘴,“要处理也可以,你等会必须穿我买的那件泳衣!” 喻意好气又好笑,点点头,“答应你。” 楚灵均这才乖乖去坐下。 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毕竟他刚才一牵动便又流了血。 Leon给了她一只家庭药箱,里头应有尽有,喻意拿棉签蘸了医用酒精给伤口消毒,莫名回忆起一件事。 那还是两人初中时,他们初中有直升高中的名额,高中部就在初中部旁边,由此没少发生高中部问初中部收保护费的事。 他们俩放学回家就遇到一起,巧的是,男生是他们班的,并且和楚灵均有过节。 那名男生各方面条件都不赖,奈何在班里处处被楚灵均压一头。听庄烟岚说,两人还有一桩感情纠葛——隔壁的班花喜欢楚灵均,而男生喜欢班花。 楚灵均是小孩脾性,情绪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他觉得受委屈,那就当场解决;然而这位少爷心也大,等闲不会去计较。男生处处针对,他一记眼神也没给;甚至男生诬陷他语文考试作弊,害他险些被记过,他也只是给了男生一拳,让他做个人。 当天路遇男生被收保护费,他二话没说,直接挥拳,一敌三,把高中部三个学哥打得躺在地上嗷嗷叫,男生问起他为什么出手时,他就一句,看不惯以大欺小。 喻意目睹他干净利落解决三个学哥的全过程,但再帅的身手,都帅不过他最后那句话。 也是那会,她意识到,人类最闪闪发光的品格,叫正直;故而后来他嚷嚷着要入伍,她一点都不意外。 想及此,不免联想到刚才的事,她扯了下唇,大概就是中了正直的蛊,刚才他咬她那口,她才会单纯以为那是情绪发泄。 ****** 泳衣还算合身,傍晚微凉,喻意在身上加了件外套,楚灵均看她包得密不透风,不过底下穿的的确是他买的那条泳裤,咧嘴一笑。 Leon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正在擦拭尤克里里。两人相携而来,他一眼便扫到楚灵均手臂上的三条创可贴,神色微凝:“楚先生受伤了?” “贴着玩。”楚灵均随口一句。喻意本想给他打绷带,看出她是不想他打扰她和Leon二人世界,他哪能让她得逞?让贴防水创可贴完事。 绿帽子也在,学舌极快,站在Leon的肩头,昂着脑袋嚷嚷:“受伤!受伤!” 楚灵均叉起腰,“你才受伤!” 一人一鸟不对盘,眼看战事一触即发,Leon面向喻意,“老样子,比一个?” 喻意点点头。 楚灵均问她:“比什么?” “200米自由泳。” Leon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待在巴拿马,他酷爱游泳,住的地方少不了泳池,场地局限,池子不算特别大,两个人有余,三个人就显得局促了。 楚灵均打量了眼泳池,扬声,“一男一女有什么好比的?我跟你比!” Leon笑笑,应得爽快:“好。” 之前Leon来问过他有没有泳裤,楚灵均佩服自己的先见,出去给喻意买泳衣时还买了自己的份,否则这会还要穿Leon的泳裤,他不得怄死!不过泳镜和泳帽还是借Leon的。 简单粗暴地脱掉T恤短裤,他直接递给喻意,贴身衣物,他不喜欢乱丢。 喻意微抿唇,接过。他穿的是条平角泳裤,不过,男色依旧逼人,她沉默地移开视线。 楚灵均转过身,就见Leon也已经脱得只剩泳裤,他差点一口血梗在喉头——对面竟然穿的是三、角、的!他视线往后瞟,见喻意正在逗绿帽子玩,压根没看这头,这才安下心,身体往右侧挪了挪,彻底隔绝后方的视线。 再往对面打量一眼,呵,身材不错啊,还有八块腹肌。 他叔告诉过他,腹肌的块数差不多是先天决定,他不信这个邪,结果怎么练都只有六块,这才勉强接受他叔的建议,重质不重量。可瞧瞧对面,八块,既对称,腱划也分明,有质更有量! 楚灵均觉得自己没比过。 好在没多久,楚少爷又找到一项可以比的——身高,在机场,两人穿着鞋,不准确,可这回脚上都光着呢,看上去,他可比对面高个两三厘米。 扳回一程,楚灵均心情好转,等着吧,八块腹肌又怎样,等着游泳的时候被他碾压吧! 他大拇指一竖,“走?” Leon颔首,跟着他到池边,两人开始热身。 裁判不是喻意,而是绿帽子,只见它扑棱着翅膀,张开喙,嗓音粗哑,不过还是能听清那一句“开始”。 话音刚落,泳池里碧波翻腾。 楚灵均卯着劲,一开始便发力。 绿帽子飞回喻意的躺椅扶手上。 喻意笑着摸了摸绿帽子发顶那抹绿,一人一鸟共同观战。 如喻意所想,才游过一趟,楚灵均的优势已经凸显。他在运动方面的天赋本就少逢敌手,加上从小坚持不辍的锻炼,身体素质远胜常人;再者,楚少爷极少吃亏,还就在游泳上吃过一回亏,他是愈挫愈勇型,之后就跟游泳杠上,楚家还有个泳池专供他游泳。 天将黑,池边杵着的两杆灯照得池面白泠泠泛光。 她盯着碧波间矫健自如的身躯,一时看出了神。 当年意识到自己喜欢他时,喻意也觉得荒唐。 这位少爷是出了名的自大、脾气臭,还是钢铁直男,半点不懂体贴。她估计一中至今还流传着一桩轶事——曾有一名女生来向他告白,结果他眉头一拧,一句“你有口气,距离我一米以上再跟我说话”直接把女生打击到哭,从此视他如洪水猛兽。 喻意认为,这位少爷能活到这个岁数,还没被群起而攻,全凭那张脸。 她甚至问过童恬恬,到底喜欢楚灵均什么。恬恬五岁起就追着楚灵均,追到出国前夕才死心,她曾百思不得其解。 而恬恬的回答就两个字:耀眼。 人群中,第一眼相中的一定是他,永远张扬恣肆,永远意气风发,天之骄子合该如是。 出神间,那边结束战况,楚灵均以绝对优势胜出。 Leon甘拜下风:“我输得心服口服。” 楚灵均的注意力都在岸边,他冲着喻意昂起下巴,神采飞扬——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赢了!赢、了! 喻意仿佛看见一只开屏的公孔雀,她没眼看,继续低头教绿帽子说话。 楚灵均悻悻回头,对Leon说:“你也不错,能和我比成这样的没几个。再来?” 能碰上对手,是件让人兴奋的事。而且,他在意的那是喻意的态度,对Leon,他没意见,这人不作妖,刚才还提醒他热身,人挺好。 Leon拉下泳镜,“来吧。” 泳池只有25米,两人没有选长距,要么变换泳姿比,要么赛更短的100米或50米。一连赛了五轮,楚灵均除了100米仰泳不及Leon,连下四程。Leon负多胜少,脸上却是毫无愠色。 后来,两人比累了,各游各的,在水里待了约摸半小时,Leon上了岸,开始烧烤,换喻意下水。 楚灵均一见她下来,两条手臂撑在池沿,眉飞色舞地问:“刚才我和他比赛,你看到没?” “在教绿帽子说话,没怎么看。”话落,一个漂亮的踢腿,游走了。 第52章 楚灵均磨磨牙, 跟在她身边,和她一道游。 见喻意自由泳的踢腿姿势不标准,他试图指点。喻意秉承够用就行的原则, 没理他。 两人就在水中争执上了。 “你试试啊,我这种姿势肯定更省力!” “我一直都这么游。” “就没见过你这种人,放着最优解不要!” 喻意瞥他一眼,“没有最优解, 也能救你。” 楚灵均愣住,一个“救”字让他气焰顿消, 神情微微不自然地说:“那回是意外!” 虽然喻意是真救过他,且他当时是真的命悬一线。他都搞不懂她为何会来救他, 毕竟他们两个从小不对盘,相看两生厌,而且, 他一直以为她不会游泳, 他那会待的可是深海区。 可她偏偏会, 还救了他。 好像也是打那之后, 她在他眼里就不大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 大概就是……她在他心里, 不再是那个游离于集体活动之外的书呆子。 他还发现,他俩完全不同:他有什么从来不藏;而喻意就像个无底洞,比如后来他才知道,她哪是什么书呆子, 她不但会游泳,网球、乒乓球也打得好,还会滑雪。 可她都藏起来了,她越藏,他就越想往洞口钻,想看看她到底藏了些什么。说起来,两人的关系好转,就是因为她救他这件事。 怔忡间,喻意跟条美人鱼似的,已经游回起点。她连游四百米,打算歇会再继续,便把泳镜推至发顶。 泳帽将头发包覆住,单单露出那张脸,明艳大气,亮丽不可方物,下巴尖上一颗水珠将坠未坠,楚灵均手心麻痒,一门心思想把那颗水珠给拢进掌心。 喻意感知到不远处投来的视线,以眼神示意他怎么了,都没对上眼,就听“哗啦”一声,水面上的那颗脑袋猛地遁入水中,然后,一动不动。 “……” 稍远处,Leon正在拿食物夹给食材翻面,他知道她不喜欢东西串味,准备了三个食物夹,炉有三只,一只放海鲜,一只放肉类,蔬菜类他不擅长,交给她烹调。翻完面,他拿油罐给食材刷上一层油,那边的动静隐隐约约,他从头至尾没有抬头。 喻意和楚灵均上岸时,Leon已经烤了两大盘,海鲜盘里生蚝、虾、鱿鱼喷香,肉类盘里牛羊肉滋滋冒着油光,空气里弥漫的都是食欲。 Leon笑道:“去冲个澡吧,下来就可以吃了。” 喻意点点头,“等我下来烤年糕和蔬菜。” 两人简单淋浴,喻意先楚灵均一步下楼。楚灵均到的时候,喻意已经在烤年糕,Leon则在摆盘,画面别提多和谐。 楚灵均看得不是滋味,凑到喻意身边,要帮她的忙。 后者“受宠若惊”,“东西很多了,你去吃。”这位少爷只会越帮越忙。 “不就是把东西翻来翻去吗?有什么难的?”说着,抢过她手里的夹子,要自己来。 喻意劝不动,看他十秒内完成二十块年糕的翻面工作,紧接着是下一个十秒,也不知道练的是哪门子的绝世神功。她哭笑不得,“你这个频率,是年糕先烤熟还是你的手先报废?我把这一锅煎熟,你想帮忙,接下来一锅你来。” 楚灵均本来也不爱碰这些,他刚才说要帮她,估摸也是鬼迷心窍,于是交出夹子,看她动作娴熟,不禁问:“你这一手都哪学的?” 他老早就好奇了,她在家的时候,干爸可舍不得她沾半点油烟。就算开店,她也基本外食。这么一分析,楚灵均瞬间有了答案。 果然,喻意回的是:“在国外吃不惯西餐。” 想起喻省身的话,他又问:“干爸说你从宿舍搬出来了?” “嗯,有个舍友养蟑螂,大二就搬了。”对面咖啡馆让人来找茬那天,她能对蟑螂做到“如数家珍”,就源于此。 楚灵均心想,如果她没搬出宿舍,就不会发生Leon送她回家的事。转念又一想,症结压根就不在这,她要是不出国,还有Leon什么事啊。 所以说,还是出国惹的祸。 一想到这个,楚灵均又开始心肌梗塞,闷闷不乐地杵在她身边,一直到她烤完年糕。 一顿烧烤,有主食有肉有海鲜,后来喻意又烤了些蔬菜,三人吃个杯盘狼藉。 Leon晓得喻意不怎么碰油,最后去给她烤了根玉米。 楚灵均见了,一把站了起来,差点带翻椅子,他“噔噔噔”跑到烧烤炉前。结果火开太大,玉米就是裹着苞叶,还是熏了个黑不溜秋。别人是炭烤玉米,他是炭黑玉米。 玉米被递过来时,喻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楚灵均瞪着她,我第一次做出来的成品,你敢不吃? 喻意回敬他,是不敢吃。 楚灵均瓮声瓮气道:“上头有好的,你把好的剥下来吃就行了啊!” 生活不易,喻意叹气。她只好接过,末了一根玉米也就薅下来二十来粒。 两人对峙时,Leon进门一趟,取出两只乐器盒。 喻意去洗了手,Leon打给其中一只乐器盒,小心翼翼地捞出那把尤克里里递给她。 “今年去夏威夷的时候买的。”他解释。 喻意接过,打量了眼,全单琴,看面板和背侧板,应该是相思木,这个纹路没有小两万拿不下来,琴头没有logo,如果是定制,价格只会更贵。 她抬眼,“Leon?”她希望是自己想错,Leon不会干如此唐突的事。 “单纯买来收藏。” 喻意并未错过他眼里一瞬的闪躲,蹙眉,还是按捺下疑惑,她试了试音,果然是把好琴。 Leon压低嗓音问:“这么好的天气,来首……《欢乐颂》?” 喻意瞥了眼另一只乐器盒,沉默片刻,点点头。 看到Leon拿出那把尤克里里,楚灵均的脸色已是有些不好。他知道喻意会弹尤克里里,没想到,Leon也知道,什么买来收藏,压根就是拿来送人吧。 视线射向那把尤克里里,喻意的手指正在上头拨弄。尤克里里有小吉他之称,个头娇小,被她拢在胸前,格外服帖。 乐音飘散在空气中。 尤克里里只有四根弦,很适合演奏这类简单大气的歌,而曲谱简单,也更容易融入演奏者自身的情绪,更别提喻意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她没坐正,懒懒地窝在藤椅里,信手弹拨,听在耳里,格外有一种慵懒的感觉。 Leon的小花园不算大,除了游泳池就是绿植,花树环绕,形成一方难言的幽丽空间,与喻意的琴声极其合衬。 楚灵均的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以喻意的个性,将来找一座庄园定居,种种咖啡,弹弹尤克里里,绝非不可能事件。或许,这也是她来巴拿马后如此从容自在的原因。 没等他回神,原本的乐音中又加入一道更为悠扬的音色。 是小提琴。 小提琴并不喧宾夺主,而是跟随尤克里里的步调:尤克里里弱下,它也跟着幽微,音韵悠长;尤克里里上扬,它的节奏也走强,却从未强过尤克里里,兢兢业业地在旁协奏。 二人二琴配合得□□无缝,仿佛他们已经演练过成千上百次。 一曲毕,Leon弯了弯唇,“好像没怎么生疏。” 喻意望向他,提醒他适可而止。 Leon冲着她笑,声线温柔:“还记得我第一次给你拉的曲子吗?” 喻意手上一顿,而后把尤克里里放腿上,没接茬。 没等到她的回答,Leon也不恼,搭弓上弦,拉的是名曲《爱的礼赞》。 完美契合小提琴音色的一首曲子,幽婉缠绵。 楚灵均一直听不惯小提琴,每每听都能起一层鸡皮疙瘩。可今次没有,他连眼神都没分给Leon,视线单单钉在喻意身上。 她垂着眼,长长的眼睫盖住下眼睑,像是听得入迷。 上午的症状再度席卷,他忍不住压了压胸口,难受得快疯了。 干爸说他们大学四年每天都见面,对,还不止,这几年他们不是也有见面,再看刚才他们默契那劲,她是不是经常和Leon一起拉琴?哦,不但一起拉琴,还一起种咖啡,一起杯测。 可他一点都不喜欢喻意跟别人拉琴、种咖啡、杯测。 完全没有他。 ****** 《爱的礼赞》不长,余韵丝丝缕缕,如诉如慕,Leon拉完,低头看着喻意,而后者始终垂着脑袋。 他自嘲一笑,下一秒,一道男声劈开浮荡在空气中的余韵,气势逼人:“这有没有吉他?” Leon怔了怔,很快回:“有的,楚先生要弹吗?” “嗯,我要一把。” 喻意侧过眼,“你要吉他做什么?” 楚灵均咬牙切齿,她这话说得,像是他不配拿吉他一样。 “当、然、是、弹、啊!” 她一副“别闹”的表情,楚灵均更气了,撇过脑袋,不理她。 没多久,Leon让人送了把吉他来。 楚灵均接过,他是左撇子,惯用的是左手琴,不过Leon这显然不可能有。他会换弦,但这是别人的琴,他懒得大动干戈,便用了右手。 喻意见过别人弹吉他,看楚灵均这架势,有模有样,像是真会。她以眼神询问,后者冷冰冰瞟她一眼,满脸写着“我不想和你说话给我闭嘴惊艳”。 她是真不知道他会吉他,趁着他试音的当口,喻意把能猜的曲目都猜了一遍,甚至连国歌都列入歌单,最后还是没猜中——楚灵均弹的是《团结就是力量》,不但弹,还唱。 你还别说,楚少爷弹起吉他来,有式有样,特起范,音感也不差,整段表演可圈可点,除了——他刻意压低的嗓音,扫弦时暗藏的杀气,以及堪比X光的眼神。 尤其唱到“向着法西斯帝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隔几个字就是一个重音,真正实现了抑扬顿挫。 喻意脑子里的画面一会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一会又切换为“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简直应接不暇。连绿帽子都感受到其中的杀气,从Leon的肩上飞至稍远处的树梢间,保鸟命要紧。 一曲弹唱完毕,楚灵均心口的郁气稍舒,冲着喻意昂起下巴,看不起人? 喻意表示折服。 楚灵均也不需要点评,站起身,问Leon:“这把吉他我借走了?” 后者首肯。 “上楼,我有话和你说。”楚灵均又冲着喻意道。 “什么?” “你跟我上楼就是了!”说着,就要来攥她的手。 喻意避开他的手,把尤克里里交还Leon,“我先上楼了。” “好。” 第53章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喻意的房间。 喻意先发问:“什么事?” 楚灵均回的“没事”, “我就是不想让你和那个Leon待在一起!” 喻意盯了他片刻,微抿唇,勉强按捺下情绪, 下逐客令:“没事的话请你出去。” 奈何对面毫无眼力见,“我看你刚才闭着眼睛,看上去享受得很,怎么, 别人一首歌就把你骗走了?” 喻意轻吸口气,“没有。” “我看你就有!” “你出不出去?”喻意微微扬高嗓音。 “我就……”大概猜出他要说什么, 对面的目光冷到冰点,楚灵均的气焰莫名消了, “出去就出去。”顿了顿,“凶什么凶。” 他正要开门,想起件事, 问:“你们明天什么安排?” 喻意已经转身往浴室去, 回了三个字:“去庄园。” “几点?” “六点半。”话落, 直接阖上浴室门。 楚灵均摸摸鼻子, 揣上吉他走人。 他回房又去洗了个澡,进去的时候, 楼下的小提琴声清晰可闻, 出来的时候,小提琴声还是清晰可闻。 一首首的,都是他没听过的曲子,能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听得到, 喻意肯定也听得到。他躺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等楼下声音停了,猛地爬起来,抓起那把吉他往窗边坐,咣咣咣开始敲墙。 那边没动静,他只能打电话。 打了三个,喻意总算接了:“什么事?” “你坐到窗边来。”语气有点凶。 “什么事?” “你坐过来就是了……坐过来没有?” 听到对面一声“嗯”,楚灵均满意了,一边抬高肩膀夹着手机,一边随手拨弄了下琴弦,“能听到吗?” 喻意怔了怔,一墙之隔,她能听到清晰的吉他扫弦声,“你指……吉他?” “嗯。” “能。” “那就行了。” 听他这个语气,喻意不大确定地问:“你想……弹吉他?” “嗯,让你领略一下!”他就是不想她的耳朵里一晚上都是Leon拉小提琴的声音,他要用吉他把小提琴覆盖掉,彻底地! “我是不是得说一句‘深感荣幸’?” “那可不,本少爷的独奏会,别人想听还听不到呢!”稍顿,“对了,我给你的那把尤克里里呢?” “在家。” “你干嘛不带着?” “短途,带出来容易磕碰到。” 原来是这样。楚灵均唇角微翘,开始试音。 喻意望向窗外浓黑的夜色,山岚凝聚,一团一团,化不开的浓重。她听到拨弦声,轻出一口气,问他:“你什么时候学的吉他?” 对面回得很快:“初中。说起来,还是拜你所赐。” “什么?” “还不是贝女士!听庄烟岚说起学校有人用钢琴向你告白,怕你被人追走,让我也学个乐器,有备无患。” 这像是贝姨会做的事。 “你就听了?”先别说他不是这么听话的人,在楚少爷的观念里,这类咿咿呀呀唧唧歪歪的乐器不是男人所为。 楚灵均“啧”了一声,“她太烦了!” 听到他崩溃的语气,喻意微弯唇,“你打算弹什么?《我是一个兵》?”这首和《团结就是力量》被誉为一中的“军歌双子星”,是当年军训拉歌的必备曲目。 “不是,反正你听着就是了!”楚灵均把手机搁在飘窗上。 喻意同样,而后头抵墙,把窗户推到大开。没多久便听到隔壁传来乐声,她细细“领略”片刻,不由失笑,竟然是《沧海一声笑》,《笑傲江湖》的主题曲。 除了英雄主题,楚灵均五岁被拎去练武后,就挺迷武侠,不爱看书的人,金庸、古龙、梁羽生的小说却是一部接一部,电视剧看得少,这首《沧海一声笑》倒是被他夸过好听。 喻意也喜欢这首歌,有一股豪气和侠气,她偏爱粤语版本,因为听不懂歌词,她至今也没去搞懂。她听歌向来如此,心情相合,顺耳就听,听出来什么都算她自己的。 她闭上眼。 楚灵均本就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正适合弹这类大气的歌。让喻意吃惊的是,他的技法比她想象的要丰富得多,扫弦、勾弦样样会,竟然还会打板,更增几分落拓不羁的潇洒,喻意不禁想起孙小米常说的一个词——上头。 她仿佛人坐扁舟上,正击打着船舷,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第二首歌的气势更是磅礴,她躲过了《我是一个兵》,愣是没躲过《保卫黄河》,紧接着又是一首《歌唱祖国》。 喻意听着听着就笑了,异国他乡,听听这类爱国歌曲,别有一番况味。她凝神去听他弹的第四首,前奏响起没多久,喻意眼睫颤了颤,慢慢打开眼。 这首歌既不是武侠歌曲,也不是爱国歌曲,老得不能再老,歌名叫《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喻意会知道,还是初中时,有一回教学楼停电,班里的男生搞怪,集体对着初三教学楼唱这首歌,后来带动整个初二段的男生来了场大合唱。庄烟岚说这是首表白神曲,当时还托着下巴一脸神往,要是喜欢的男生肯对着她唱这首歌,她一定以身相许。 喻意从未想过,人生第二回 听到这首歌,是楚少爷以弹的方式。 当时大合唱搞怪居多,喻意对这首歌的第一印象是欢快。 楚灵均的版本既不欢又不快,这首他依旧用的指弹,但大概对谱子比较生,弹得勉强能称之为流畅,比之刚才,却是明显笨拙与艰涩,迟迟未入佳境。 喻意能根据调子回忆起一点歌词,比如那句“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寂寞男孩情窦初开,需要你给我一点爱”。 歌词直白,却让她的心跳渐渐加速,甚至开始幻想墙那头他弹吉他的样子。 他来巴拿马之后就只穿T恤加运动裤,现在应该也是;人大概坐在飘窗上,眼皮会微微垂着;坐姿或许比较随性,可能一条腿踩在地上,另一条腿踩在飘窗上…… 她一点点填充着那个画面,心跳快得胸口几乎兜不住。 喻意深呼吸,试图压制心跳,可心脏就是不由自主,她干脆任它胡乱地蹦,直到对面结束演奏。 迟迟没等到下一首,喻意扫了眼手机,点开扬声器。 两边都没声,好半晌才听到对面传来轻咳,“吉他我爸教的,我妈让他教我弹这首,不怎么会。” 喻意微抿唇,轻轻“嗯”了一声,没问他为什么要弹这首歌。 没多久,对面的嗓音通过扬声器放大,传输至她耳朵里,有些许沉闷:“所以说,你不要别人拉几首歌,就傻傻地被人拐跑了。” 喻意怔了怔,他不用“弹”,单独用这个“拉”字,是特指Leon? 她轻轻回了两个字:“放心。” “……你说什么了?我没听见。” “我说,知道了。”她微微扬声。 “知道就好。”楚灵均的声音又振奋起来,他忍不住拨了两下弦,却听到喻意在电话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我又没听见。” “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没听见就算了。” 她抬头望着天上那一弦月亮,两条腿蜷起,把头靠上去,问他:“我可不可以点歌?” 对面意外地好说话:“你想听什么?” “就……”喻意其实想点《稻香》,想点《lemon tree》,她没学过吉他,但尤克里里能弹的,吉他肯定能弹。可想着这位少爷的歌曲储备,她笑笑,“就《我是一个兵》吧。” “这还不简单!” 以《我是一个兵》为起点,楚灵均又连弹了一个多小时,期间还唱起了国歌,他的嗓子是上帝赏饭吃型,流氓音色,且比他的性格要沉稳得多,唱起国歌来,铿锵有力,颇有军人的风骨。 想着他不怎么弹吉他,手指上的茧肯定没了,喻意趁着间隙问:“弹这么久,手指不痛吗?” 墙那头斩钉截铁:“就这么一小会,怎么可能痛!”他是男人好不好? 她笑笑,没再说话。 夜越深越静,静到虫鸣鸟叫俱各消隐,只有远处的那团云雾涌动不止。 一如自己的心情。 他刚才问的那句没听清的话不过是——以后你弹吉他给其他女孩子听的时候,可不可以别弹这首。 就当这首歌,是她的独家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最爱的场景~ 第54章 翌日, 楚灵均起了个大早。隔壁开门时,也正好轮到他开门。四目相对,一个品种, 都是熊猫眼。两人都是不常熬夜的人,尤其喻意,作息规律,加上肤色白, 一点黑青都明显得不行。 “你昨晚没睡好?”楚灵均问。 “倒时差。”几个字解释完毕,喻意先他一步下楼。 昨晚周先生放了个假, 早餐比往日更尽心,白粥搭了十来个小菜。 三个人吃饱后出发。 往年只有一天多的行程, 喻意多数时间都在杯测,顶多再去趟实验室和杂交园。今年有三天时间,前两天才有让喻意休整的空隙。 最后一天, 就是繁重的杯测任务。 Leon的庄园坚持人工采收, 不按克重, 而是按成熟豆的占比给工资, 从而让采收工人尽量避开绿色未熟的咖啡樱桃。身价高的精品咖啡更甚,要等果实熟成酒红色, 果胶含糖量达到高点才可以采摘。 她来得早, 不少咖啡樱桃得等到三四月份才彻底成熟,Leon便把现有的批次先安排上。 楚灵均这回可不当旁观者,杯测室有新版的SCAA风味轮,那天他在阅读器上就见过, 他早就明白了,什么叫口感,什么叫滋味。 哼,不就是显摆吗?他也会! 喻意和Leon一人一边,楚灵均便杵在喻意的身边,她嗅干香,他也嗅,她嗅湿香,他还嗅,并且还能时不时给出见解,“这杯有巧克力味道,特别浓……这杯是茉莉花香,还有橘子的味道……” 喻意诧异于他的突飞猛进,连Leon都赞了句“刮目相看”。 楚灵均别提多得意,扬扬眉,“这就叫资质,看到没有!”心道,不枉他昨天睡不着,挑灯夜读,半夜倒立的时候那酸爽劲,他整个人差点没了。 不过,鉴于楚少爷太过聒噪,而杯测忌交流,毕竟会影响他人的判断,从而影响评分,喻意为堵上他的嘴,给他塞了份评分表,让他自己玩去。 没想到外行人楚灵均装逼成功,第一场杯测后打出的最高分和其他两人是同一支。 由此,更助长了这位的气焰。一整天,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喻意身边。 三人一直杯测到下午四点,巴拿马的最后一站是竞赛级瑰夏的栽种地。 这个点,采收工人大多已经下山。Leon已经开始在不同海拔栽种瑰夏,以确定不同海拔对瑰夏风味的影响。三人一路往上走,最后攀至1800米处高的一块平地,此处平坦开阔,周围遮阴树高耸,既能遮阳,也能挡风。 楚灵均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有意显摆,指着其中两株,问喻意:“这个是铜顶芽,那个是绿顶芽?” 喻意不得不佩服这位少爷的学习能力,活学活用没得说,“是,绿顶芽风味更好,一般都采摘绿顶芽的。” Leon则走至其中两株咖啡树前,抬头瞥向喻意,语气轻柔:“这两株瑰夏终于结果了。” 后者站至他身边,一挑眉,“是我种的那两株?” 当初瑰夏是Leon和她一个批次一个批次杯测过来,才找到的遗珠。低海拔不适合这一娇客生长,他们费尽周折才找到这,移栽的工作也是他们来,还施了第一趟肥。 “对,这几年一直是我亲手修剪。” 又来了!又来了!又开始想当年了! 楚灵均拧着眉,每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觉得Leon是在跟他炫耀“我有你没有”,他发现自己在意得不得了。 想什么当年!他和喻意要是想起当年来,能从开裆裤算起好不好? 他二话不说,直接窜到喻意身边,一指树:“这两棵树像不像小时候我们常去爬的那两棵?” 喻意递给他一记“你有事吗”的眼神,楚灵均眼神威胁,你快说是! 喻意面无表情,“挺像你爬上去捅了马蜂窝的那棵。” “……”这个女人一天不损他会死啊? 楚少爷是真捅过马蜂窝,他从小就皮上天,没什么他不能干的事,捅马蜂窝不在话下。结果可想而知,在他大喝一声“冲我来”,并脱掉外套开始施展乾坤大挪移后,马蜂冲上来与他大战了三百回合。声势太过浩大,成擎天和越瀚都慌了神,最终,一条外套飞过来罩住他的头,救了他。 外套是喻意的。当时她就老神在在地坐在树底下,捧着本天书在那看,他也是好奇,马蜂怎么谁都蛰,偏不蛰她? 他猜,大概率是怕冻。 ****** 回到小镇快六点。 喻意去洗了个澡,没多久,听到有人来敲门,开门一看,是Leon。门外的人笑问:“要去树上坐坐吗?” 她正好有话和Leon说,点点头。 Leon说的树在屋前,10多米高,喻意第一回 来巴拿马的时候,上去坐过一回,视野好,空气尤其清新。 两人一左一右在树干上坐好,隔着主干,Leon开门见山:“昨晚,让你讨厌了吗?” 喻意猜到Leon会提这件事,垂下眼,就着月光和山色,浅浅叹息:“Leon,我们只能是朋友,别在我身上花费心思。” Leon弯了弯唇,“你还是这样,不留一丝余地。” 回想昨晚的失控,Leon的神色间不无难堪。 当年拒绝他后,她便声明,两人没必要做朋友。他承诺会退至朋友的界线,她不为所动;大三他从家里接手咖啡庄园,知道她沉迷咖啡香,便提出要她入伙,她最终应了。 他会提出这点,在于知道利益关系是世界上最稳定且最冷漠的关系。她答应,说明她也知道。这几年,她尽职尽责地做合伙人,帮他杯测,给他种植意见,也未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朋友如何相处,他们便如何相处。 但昨晚,他显然越界了——他在挑衅,在做最后的争取。聪明如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所以,你是在等他吗?” “没有。”喻意面无波澜,“一个人挺好。” Leon盯着她,目不转睛。 喻意自然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摩挲着杯壁,叹口气,“没什么好说的。这趟他跟来,是想收集情报给我爸。” Leon在美国偶遇过那位长辈,对他确实不怎么待见,或者说,对出现在喻意身边的男人,那位长辈都不待见。 “可是,他比我想象的要更在乎你。”顿了顿,“他或许……喜欢你。” “是他个性如此,咋呼、动不动就炸毛,像个孩子。”喻意目光深了些许,往事如新,历历在目,她盯着草地上的那条月光毯,扯了下唇,“他从小就说不喜欢我,稍大点认了我爸做干爸,之后应该就是拿我当妹妹看。” “妹妹?”Leon没有妹妹,不知道寻常兄长是如何反应,“可他连我碰你一下都会……像你说的,炸毛?” 喻意笑笑,“可能是当哥哥当上瘾,或者,被我爸传染。” “你是这么看的?” “嗯。”喻意微抿唇,她也曾以为他对自己不同,所以主动把心捧到他面前,他非但摔了,还往上踩了一脚。从那以后,她只会“这么看”。 心理学上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在感情里也适用。 Leon坚持己见:“在这点上,我始终保留与你不一致的观点。” 喻意笑笑,没接茬。 “真的不再验证一下吗?你还喜欢他,非常喜欢。” Leon目光远眺,“杯测那天,我看到你在啜吸之前,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拥有极强的自我认知能力,加上身边人给她输送的都是正向反馈,两相结合,她的自我认同感也远胜常人。这意味着,她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在内行人看来,啜吸动静大是常态,而外人会认为是噪音,举止不文雅。她会抬头,说明意识到这点,从而也说明那位楚先生不包括在“他人”之中。 喻意一怔,没想到Leon会注意这点,默然片刻,坦承:“是,我的情绪会被他牵着走,也做不到对他不理不睬。” 就比如他饿了,她去煮面;他受伤了,她给他包扎;他给她弹吉他,她心跳如雷,这些都是本能,她不会去违背本能。 “我能做的,只有不对他抱有幻想。” “但你还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就不可能彻底死心,也不可能不对他抱有幻想。” 喻意淡淡垂眸,盯着一地月光,没置评。 Leon笑道:“我发现你们中国有一个词很厉害。” “什么?” “命中注定。” 他想起他们去印尼找麝香猫,一起喝全世界最贵且最难喝的咖啡,从此对猫屎咖啡深恶痛绝…… 他们去埃塞俄比亚,他开拖拉机载着她进原始森林,以为遇到狮子,压抑着叫声开枪,那也是她第一回 碰枪…… 他们去亚齐找曼特宁,去夏威夷找咖雾…… 他们走遍世界咖啡带,他择买庄园,种下她喜欢的咖啡。 尤其这座庄园,是他接手的第一座,处处凝结着他和她的心血:那几株瑰夏,是他们泡在巴拿马好几周,一个接一个批次杯测过来,费尽心思才找到;后来也是他们共同商议,送去参加BOP,连续三年获得年度最佳咖啡,并拍出天价,庄园的名声也水涨船高。 他们经历过这么多事,可他依然只是朋友。 这大概就叫命中注定。 第55章 楚灵均洗完澡接到喻省身的电话, 他坐在飘窗上,嗓音豪迈,和喻省身一起批判喻意, 时长达五分钟。挂了电话,还早,他正打算去还阅读器,顺便盯住喻意, 明早就要走了,可不能在最后关头出纰漏。 结果去隔壁一看, 空无一人。 他往花园张望,没人, 又下到一楼喝咖啡的地,还是没人。他急得团团转,正在这时, 绿帽子从窗外路过, 冲他喊了声:“心上人!心上人!” 这鸟记仇得很, 这几天没少挑衅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立马追了出去,追着追着, 就追到了他和绿帽子结仇的那棵树前。 ****** 喻意和Leon的话题已经回到庄园上。Leon已经有四座咖啡庄园, 要是再买下云南的种植园,喻意怕他顾此失彼。 Leon笑着回她,已经拉了亲朋好友入伙,他目前的重心在巴拿马和巴西, 等巴西的半低因咖啡初具规模之后,他会把巴西交出去,兼顾巴拿马和云南。 Leon做事一贯有分寸和主张,喻意便把话题引至半低因咖啡上。 两人在树上坐着聊了半个多小时,管家来找Leon,说是英国那边来电,喻意还想再坐会,Leon便先走了。 楚灵均看到的就是Leon下树一幕。他下意识往树影间扫去,得来全不费工夫——喻意就在树上坐着。 绿帽子见到喻意,兴奋地扑棱着翅膀,没两下飞到她身边。后者摸了摸它的脑袋。 楚灵均一溜烟跑到树下,朝上头吼:“你竟然和他一起爬树?” 喻意垂着眼皮,没置声。 “你要爬树,为什么不找我?” 不,不对,重点甚至不是这个,而是…… “你竟然会爬树?” 喻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会的还很多。” 这话耳熟,哦对,她把他从海里救上来那回,他质问她怎么会游泳,她就是用这么牛逼哄哄的一句话打发他的。 行,算她会。 楚灵均叉起半边腰,“那小时候我们去爬树,你为什么都在边上看着?装得不知道多柔弱。” 小时候他们一行六人,个个都上天入地,连童恬恬都会跟着他们抓虾捕鱼,爬墙上树,除了她,每天不是捧着书就是写写画画,静得不得了。 “我不喜欢太多人。”喻意淡淡一句。 “不喜欢太多人,那你就大半夜和别人去爬树?” 喻意微抿唇,不予回答。 楚灵均牙根痒痒,“怎么,上面是空气清新点还是视野开阔点?” “你想知道,可以自己上来坐坐。” 她不打算进行远距离聊天,正准备下去,却见楚灵均拍了拍树干,看上去是要上来。他动作娴熟,三两下就上到一半,踩着一节树干,一手举起抓住一节,在树影里瞥她,“让让。” 她微一挑眉,“这截树干没法坐两个人。” “快点。”这棵树壮得简直像个两百斤的猛男,听她瞎扯。 喻意叹口气,往旁边挪了挪。 楚灵均一屁股在她边上坐下,忽地伸手,掐住她的腰。 喻意微惊,“做什么?” 他看白痴一般的眼神,轻轻巧巧将她提溜起,而他顶替她原先的位置,再将她放到身旁,让她靠着主干坐,“你不是怕?抱紧了,待会树干要是断了,你也摔不着。” 原来如此。喻意扯了下唇,心思飘忽得有点远。 两人排排坐,好半晌都没人说话。喻意不说话是常态,难得连楚灵均也缄口不言。 自打来巴拿马,这位少爷经常陷入诡异的沉默,他既然上树,应该就是有话说,她干脆等他开口。 夜里有微风,风过树梢,扑簌簌地响。 小镇海拔高,夜间温度不高于20℃,喻意下意识拢拢衣襟,瞥了眼身边,还是短袖,好奇他怎么半点不怕冷。 在她好奇的当头,身边终于吱声,嗓音略嫌沉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猜他指的是Leon和她,喻意实话实说:“试听课程的时候碰到。” 试听? “所以你去没多久,就认识他了?” “一开始没怎么接触。”交集频繁起来,还是因为咖啡。 “你们经常在一起……像昨天那样?” 他连问三个问题,难得没有颐指气使,喻意只当他在收集情报,照实答:“在夏威夷合奏过一回。” 哦,弹过一回,就这么默契。 楚灵均心里更加堵得慌,“你说之前和他经常一起坐飞机,除了夏威夷,你们还去过什么地方?” 喻意对答如流:“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哥斯达黎加、洪都拉斯、巴西、印尼。” 这!么!多!而且,她还记得这!么!清!楚! 楚灵均一改之前的“沉稳”,侧过头瞪她,他估计她要是再多说一个地名,自己能咬死她。 喻意面色坦然,对他的瞪眼视若无睹。 他瞪得眼皮酸,气闷,转过头,又是好一会才说出话来:“你之前到底为什么要出国?”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 “我说了,想去就去了。” 楚灵均磨磨牙,忍不住了,一定要问个清楚:“你就说吧,是不是因为陈绪然!” 第二回 从他口里听到陈绪然三个字,喻意怔了怔,紧接着是莫名其妙,“你为什么总把我和陈绪然扯一起?就因为他追过我?” “你敢说,你出国不是因为陈绪然!”楚灵均微微扬声。 没必要,他轻易不会提这个名字,在“Leon”之前,这也是个顶顶让他心梗的名字。 喻意的回答是一字不落地复述一遍,证明她的确敢说:“我出国不是因为陈绪然。” 音量不高,却笃定得很。楚灵均听得懵怔,她是不屑撒谎的人,她说不是,那就肯定不是。 他并未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烦躁,“那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过去的事没必要追究。” 得,又打算糊弄过去,楚灵均还不知道她的脾气,不想说的,半个字都撬不出来。他睇向身边,她脸隐在树荫里,月色清寡,在她脸上落下几道,整个人静得都快羽化登仙了。 “可你明明不会出国的。”问身边的人,比如庄烟岚,哪怕就是问成擎天他们,谁相信她会跑国外去? 喻意垂下眼皮,不想回,到底是回了七个字:“我以为自己不会。” 什么叫以为不会,哼,她走的时候可是拍拍屁股,走得既干净又利索。 见她还是那副“你气归你气,我又不在意”的死相,楚灵均在旁自顾自练了一整套龟息大法,胸口还是憋得慌。 脚下晃荡两下,却发现自己是在树上,这会要是有颗足球,他估计自己能把网射穿。 良久,他肩膀一垮,咕哝:“如果你不出国,就不会遇到他。” 嗓音里难得没什么中气,像是委屈,像是不甘,复杂得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喻意的心脏微妙地搐缩,恍惚想,他这个表现,像是对她在意得不得了。 不待她反应,身边又问:“那你读了四年,干嘛就回国了?”顿了顿,“我出国……” 她心跳莫名急促起来,“什么?” “……”楚灵均欲言又止,妈的,太娘了,他说不出口! 可她就不能想想吗? 他们的学校一个在东海岸,一个在西海岸,怎么着也比大洋彼岸要近吧?他们的关系僵成那样,谁好受了? 况且,他就算要去探老美的深浅,干嘛非得深入腹地,大不了去交换一学期或者一年啊?他可对老美没半点好感,犯得着搭进去四年?要不是、要不是干爸的错误情报,他一开始也不会巴巴地跑过去。 越想越憋屈,他语气转冲:“总之你怎么可以说出国就出国,说回国就回国。” 喻意被吼愣了,心跳反而恢复平稳,冷静吐字:“与你无关。” “怎么和我没关系!”有关系,他说有关系就是有关系!关系还大了去了! 猜到他肯定又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套,喻意接了话茬:“情报我提供得够多了,你可以去交差了。”他前两天和爸通电话,都是扯着嗓子,她只要站在窗边能听得一清二楚。 话落,喻意抬起手,把住树干。 楚灵均察觉其意图,攥她的手腕,气急败坏:“谁准你走了!你和他在这坐了多久?我一来,你就一心想走?” “不打扰你去交差。” “我看上去是要去交差吗?” “不然呢,刚才那些是你自己要问?你不是说对我的事情不感兴趣?” 一句话,差点没噎死他。 楚灵均一秒由咬牙切齿切换为弱小无助,松了喻意的手,闷闷地坐了片刻,挫败地嘀咕:“不感兴趣我还问这么多。” 喻意懵了下,“你……”是酒喝大了还是病了?没闻到酒气,那应该是这几天穿得少,发烧了? “你什么你?”楚灵均凶巴巴地睇向她,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瓮声瓮气道:“我就是感兴趣!就是在意!你有意见?” 他边说,还边把脑袋怼她面前,手臂上扬,攀住一条树杈,“你有什么意见,你说啊!” 靠得近了,一阵清新的海盐味扑面而来,和她的同款。 喻意的脑袋里瞬间浮现一个事实判断:他刚刷过牙。她下意识倚向身后的树干,淡淡回:“没意见。” 注意到她的动作,楚灵均更加不满:“你躲什么躲?”刚才就拒绝和他排排坐,现在又躲他,嫌他真是嫌到不加掩饰了! 她躲,他就偏要凑上去,闲着的那条手臂撑在树干上,将她圈得严严实实。 哼,他看她现在往哪躲。 距离拉近,两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 喻意垂下眼,这位少爷吃软不吃硬,她不宜硬碰硬,只回了句“我没躲”。 楚灵均压根没听到她说什么。 他眼皮微垂,月光被满树枝叶筛过,有那么一点漏在她唇角。他喉结滚了滚,跟魔怔似的,想上手去碰,脑袋不由自主地慢慢凑上去。 气息灼热,洒在她脸上,快得喻意无从反应。 “心上人!心上人!” 正在这时,一道尖锐又粗哑的嗓音劈将下来,顿时割裂了暧昧的气氛。 又是那只鸟! 楚灵均猛地直起身体,循声望去,可不就是去而复返的绿帽子,在旁边的一条树杈上趾高气扬,察觉他目露危光,机灵地飞到喻意身边,低下高傲的头颅。 喻意轻舒一口气,轻抚绿帽子的脑袋。 楚灵均撇撇嘴,重新坐正,她逗鸟正逗得开心,连余光都没舍得分给他。 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在她唇上打转。 那两片唇就像他今天上山看到的咖啡樱桃,娇艳饱满,啜一口其中的浆果。 是甜的。 第56章 回程的航班定的下午五点, 第二天,喻意和楚灵均还有吃早餐的余裕。周先生是广东人,最后一顿给他们做的是拿手的广式茶点, 一笼叉烧包、两屉虾饺、三份糯米鸡,还有凤爪和素烧鹅。 叉烧包松软可口,里头的叉烧肥瘦适中,油而不腻, 楚灵均一口气吃了两个,还把一大份糯米鸡吃个干净, 再扫几口素烧鹅,这才饱了。食客捧场, 大厨自然高兴,周先生又乐呵呵地跑去厨房,打算再蒸一笼烧麦, 让他们带去机场吃。 吃完早餐, 喻意和楚灵均上楼拿行李。 休息片刻, 九点半, Leon亲自开车送他们去机场,绿帽子在树梢间用“心上人”送别楚灵均,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 楚灵均打算和它再战三百回合。 车子逐渐驰出小镇,海拔往下走,气温则往上爬。 一想到马上要离开巴拿马,楚灵均简直神清气爽, 一路上就差哼上一曲《好日子》。 到机场取了登机牌,Leon把他们送到安检口前,先向楚灵均表达了没有一尽地主之谊的歉意。 楚灵均答没事,他到一个地方最多去逛逛科技馆和海洋公园。这几天在庄园除了心堵,好吃好喝的,还能爬山,他表示非常满意。 Leon这才看向喻意,他伸手拥住她,在她耳边道:“一路平安。等八月我去中国找你。” “好。开车小心。”喻意轻轻回拥。 楚灵均还和来时一样,瞪着Leon那两条手臂,太阳穴一颤一颤。他咬牙告诉自己,这只是礼节。 再一想,Leon下次见到喻意就是半年后的事,这才好受些。 等两人一松手,他迫不及待地一手提溜起一只行李箱,“走了,等下赶不上飞机。” 过完安检,楚灵均想起件事:“对了,我可不喜欢白吃白住,你替我算算这几天吃住多少钱,我打给你,你再打给他。” 喻意瞥他一眼,“这趟你是附带,你把钱打给我就行。”顿了顿,“主要住宿贵,加上吃,还有参观庄园和游泳,你给五万吧。” 楚灵均脸都绿了,追究她抢钱还是轻的:“什么叫打给你?!” Leon的钱,归她收算个什么事! 他深吸口气,急中生智:“对了,他八月份不是去云南吗?到时候我也去,他的食宿费我包了!”这么一想,楚灵均顿时美滋滋,如此一来,他既不欠Leon什么,还可以顺理成章去盯梢两人。 这什么绝世好点子! 喻意扫了眼他得意的眉眼,径直往前走。 到时候,她可不打算通知这位少爷。 ****** 回程转机巴黎,落地中国已经是初十早上五点多。 两人出了检票口,遥遥地,喻意看到喻省身往出口张望的脸,焦急和兴奋同时印在上头。 等真见到她,听她喊一声“爸”,喻省身的神情又急转直下,板着张脸,两只手背在身后,轻哼一声:“终于肯回来了。”说着就和干儿子互动上了。 喻意笑笑,把事先藏在背后的草帽亮出来,“爸,这是我给你买的巴拿马草帽。妈的那顶在行李箱里,听店主说,是情侣款。” 听到闺女特地去给他买礼物,买礼物还就买到了点子上,喻省身还气什么气啊,他笑眯眯地把草帽戴上,而后拖过闺女的行李,“走走走,回去吃早饭,我做了一大桌!展展,你怎么说?是和我回去,还是回家?” “贝女士让人来接我了。”飞机上他压根没阖过眼,不是在做数独就是打游戏,他现在只想回家吃一顿,洗个澡,然后睡他个天昏地暗。 “行,这趟你辛苦了,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休整休整,明天你来家里,我给你做顿好的!” “好嘞!”楚灵均爽快地应了。 三人下到停车场,司机已经在入口等着。两边不是一道。 “干爸,那我走了!” “行,记得明天过来!” “成!”他应完,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喻意身上,想着她怎么也不说句话,他和她这就要分道扬镳了。 转念一想,反正明天他要上喻家,到时候就见到了。他怎么还黏黏糊糊的? 当即一撇脑袋,对着司机说:“我们走吧。” ****** 从机场到楚家,一个小时的车程。 楚灵均跨进家门,第一个迎接他的就是姗姗,他一把抱起。算贝女士有良心,知道他吃不惯飞机餐,让司机给他买好了冷面和牛肉包,他现在顶多缺觉,单手抱姗姗绰绰有余。 一路把姗姗抱进大厅,贝女士正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也没和他打招呼。被忽视,楚灵均颇感不习惯,过年回来,贝女士还给了他一记熊抱呢。 他轻咳一声,这才见贝珂转头,瞟他一眼,面色淡淡地侧过头,“回来了。” 贝女士少有这么冷淡的时候,楚灵均一度以为她是喻意附身,打消直接上楼的想法,走过去,边走边问:“你干嘛呢?” 贝珂淡淡道:“我在给话话物色结婚对象。” 楚灵均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震惊之下,手上的劲不自觉松泛。 八十斤的姗姗瑟瑟发抖,它收起搭在主人肩上的两只肥爪,往地上一跃。 他往茶几上一看,上面摆了本A3大小的笔记本,摊开的那两页,各贴了一张照片。 贝女士正在左边那页上写字:会主动给妈妈夹菜,体贴;只吃摆在自己面前的菜,家教好;谈吐不死板,知分寸,稳重。 楚灵均懵了,指着笔记本:“你这写的什么?” “人物资料。” 他又指着上面的照片:“这男的谁啊?” “朋友的儿子。”贝珂脸上轻描淡写,“你不是说对话话没感觉嘛,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话话无缘做咱们家的媳妇,那我就努努力,至少让话话嫁个知根知底的。我让你爸把他朋友儿子中适龄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整理出来,再加上我朋友的儿子,春节走人情,正好一个个相看人品,挑出来五六个上佳的。” 要不是家教顶着,楚灵均此刻真想大喊一声“你有病吧”,一个月前还巴巴地把他和喻意送作堆,这会又要给喻意……这叫什么来着?相亲? 贝珂又翻了一页,楚灵均看到那张照片,瞳孔一缩,“为什么还有楚玉堂?” 楚玉堂是他堂弟,也是他这辈里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小时候常来他家,一住一两个月,大了不常聚,但常在一起打游戏。 贝珂一脸的理所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几个哥都已经结婚了,小辈里就玉堂合适,小话话三岁,正好,女大三,抱金砖。玉堂不是从小就爱追着话话么。” 这倒是,这俩都喜欢看杂书和天书,正好凑作堆。 呸,他怎么还被带跑偏了? “不是,他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撮合个什么劲?我劝你不要自作主张,喻意那性格,怎么可能接受你这种封建家长的安排?” “所以就是一起吃顿饭,让他们两个重新认识一下。” 说着,贝珂又提起笔,在楚玉堂那页上写:心性单纯,不耍心机,处起来轻松;做事有始有终,日后对伴侣一定忠诚;思维天马行空,健谈,和话话互补。 后附大大的“条件上佳”四个字。 楚灵均觉得缺觉后遗症一下子上了头,简直是头晕脑胀。怎么……一瞬间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不行了,他得上楼缓缓。 ****** 楚灵均知道贝女士行动力强,没想到会这么强。 翌日他从家里带了两瓶波尔多上喻家吃中饭,和喻省身小酌几杯,兴致上来,玩了一下午的飞行棋。晚上贝女士喊他回去吃饭,他本不想回,结果喻意到点挎上包要出门,他一问才知道,她是要上他家。 “什么情况?”他问。 喻意回他:“没什么情况,贝姨让我去吃饭。你想在这吃,就留下来。” 想及昨晚贝女士的所作所为,楚灵均当即穿上鞋,跟她一道走了。 楚灵均开了车,他钟爱越野,这趟开了辆悍马。他试图说服喻意坐自己的车走,喻意不肯,理由是“要命”。 楚灵均轻嗤一声,没多久,悍马便从地下室飞驰而出。 路上,他无意扫见前方出租车顶上灯牌显示的时间,想起件事,塞上耳机,打电话给喻意。没多久,对面接起:“什么事?” “我想起来,你是不是说初十回去,今天都十一了?” 那边默了片刻,“这趟去太久,我打算在家多待两天。” 意思就是明天回去。 “行。”那他也明天回。 正打算挂断电话,对面喻意问:“你不住家里?” 年前两人就讨论过这件事,当时闹了老大的不愉快,楚灵均当即对着那头道:“我说了,住到高兴为止!挂!了!” ******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楚家。 院子里,一名年轻男孩正在给姗姗喂红薯,见到他俩,男孩瞬间眯起眼,笑容有点憨:“喻姐姐,你来啦!” 楚灵均“嗯”了一声,男孩立正站直,就差再比个军礼:“对,还有哥,你也回来了。” 喻意好几年没见楚玉堂,本来就是楚家的亲戚,没什么接触,记忆中是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现在也还是……顶着一张看不出年龄的娃娃脸,她记得庄烟岚的评价——人间傻白甜。 “你好。”顿了顿,“玉堂。” 楚灵均“噗嗤”得毫不留情,看出喻意刚才是没想起楚玉堂的名。 倒是楚玉堂乐呵呵点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喻姐姐还记得我的名字,好感动!” “你这名字有什么难记的?《三侠五义》听过没,‘锦毛鼠’白玉堂,‘五义’之一,你这名字就是换个姓的事。” 喻意笑道:“以前听单老师讲《三侠五义》的时候,就觉得这名字好听。” 楚玉堂瞬间咧开嘴:“我也觉得,我这名字楚家第一好听!” 人到齐,那就可以开饭了。 楚家是方桌,入座后,贝珂把喻意和楚玉堂安排成对坐,她则坐在喻意身边,楚爸今晚有应酬,不在。 楚玉堂健谈,而且他看书是杂食派,和同样涉猎广泛的喻意很有得聊。再加上贝珂从中牵引,餐桌上三人说说笑笑,气氛好极了。 哦,还有一只闷葫芦。 闷葫芦瞪着斜对面,眼神既犀利又哀怨。 平时往外蹦个字都费劲,今天怎么红哒哒白哒哒这么能侃!食不言寝不语你懂不懂? 楚玉堂聊嗨了,和喻意也亲近了,就想显摆一把,取了一只虾姑,“喻姐姐,我剥皮皮虾很厉害的,你看着。” 只见他将皮皮虾翻了个身,拿公筷抵在虾尾与虾身最后一节之间,“这里是皮皮虾的软肋,你戳进去,然后再翻个身,揭掉它的壳就行了。”楚玉堂边说边做,眨眼,完整的皮皮虾肉便露了出来。 喻意捧场,说:“我第一次见。” 对面灿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给皮皮虾蘸上酱油,递到对面:“这只给你。” 岂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双筷子猝不及防地扯走了皮皮虾。 “她不喜欢吃这个。”身旁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 只见楚灵均夹走皮皮虾,利索地往嘴里一丢,再表情凶狠地咬下一口。 贝珂手里的筷子掉了。 喻意双目微瞠。 楚玉堂也愣了,结结巴巴地问:“哥,你不是海鲜过敏吗?”除了鱼,就没什么能吃的。 楚灵均小时因为吃螃蟹过敏,险些休克,他是这辈里最受宠的,家里视他如珠如宝,当时闹得人仰马翻,就因为这一出,之后每年的楚家家宴,海鲜锐减。 当事人却是大不在意,“我现在都几岁了,抵抗力强了,什么不能吃?大不了长几颗痘。” 贝珂坐在对面,盯着这个傻儿子,暗自叹息。 莫非真应了那句话,地主家出傻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晚餐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饭后,几人被贝珂推进影音室。 影音室宽敞,有巨幕, 也有电视,里头安了两条沙发,旁边还有一张沙发床。 楚灵均坐单人沙发,喻意坐在长沙发左侧, 贝珂原本贴着她坐,后来以去拿水果为由, 走了。坐在另一边正在按遥控的楚玉堂顺势挨了过来,“喻姐姐平时都看什么片子?” “无趣的纪录片, 她最喜欢。”楚灵均回她。 “是吗?”楚玉堂神情惊喜,“我也喜欢纪录片。喻姐姐喜欢什么方面的?” “都看。我不挑。” “我也都看。一开始是看了《人类消失之后》,觉得好震撼, 后来就把BBC那些纪录片都看完了。我最喜欢《蓝色星球》, 第二部 出来的时候, 还激动了好久!” “这部算是有生之年系列。” “是啊, 值得N刷的片子。喻姐姐要不要重温?”楚玉堂说着已经开始搜索《蓝色星球》第二部 。 喻意点头。 “喻姐姐,我跟你说……”楚玉堂凑近她, 说起他成立了一个实验室, 专门研究能够打捞海洋垃圾的工具。 眼看两人从饭桌上聊到了影音厅,楚灵均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们吵不吵!” 楚玉堂转向那头,“哥, 你也可以加入讨论啊,这样你就不会嫌我们吵了!” 鬼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天话! 楚灵均气闷,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还越来越痒。 没想到还有更气的,下一秒,楚玉堂捞起茶几上的手机,“既然哥嫌我们吵,喻姐姐,那我加你微信吧,等下我们可以微信上聊啊!” “……”楚灵均打算今晚要在游戏里neng死楚玉堂。 见那头转眼互加了微信,楚灵均更难受了,尤其后背,痒得有点不正常。 他皱了下眉,往背后挠去,结果肤感密密麻麻,他差点没起鸡皮疙瘩。 喻意发现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楚灵均臭着脸,还能怎么,“过敏了!” 过敏不是小事,端来水果的贝珂迅速去储藏室找来药膏和口服药,先让楚灵均把药吃了,而后把药膏丢给他,转头对着楚玉堂说:“玉堂,你妈刚才打电话过来,让你回家,说是找你有事。我先送你回去。” “可是,我妈他们……”不是在海南摘椰子吗? 楚玉堂刚想往下说,就被伯母的一阵眼风给刮到闭嘴。他站起身,“我马上回去!” 喻意也跟着起身,“贝姨,我也回去了。” 楚灵均去攥她的手腕,“你不准走!”见她瞥来,他理直气壮,“要不是你,我能海鲜过敏?你留下来给我擦药!” 喻意见他另一只手还在往背上挠,皱皱眉。 她知道楚家的规矩,春节期间,李叔李婶都回了老家,要过完元宵才回,其他佣人都是干完活就回去,何况这位少爷也不可能让别人近身,而这点状况不至于惊动家庭医生,想了想,她应了。 楚灵均嫌影音厅的沙发脏,要求回房。 喻意没进过他的房间,第一印象是大,他钟爱藏青色,室内都是这个色调。她没细看,进浴室洗了手,出来时,楚灵均已经脱了上身的卫衣,还套了条睡裤,趴在床上。 她定睛一看,不由轻吸口气。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红疙瘩横亘整块背,看着颇为瘆人。见他又要去挠,她握住他的手腕,“别抓。” 贝姨没给棉签,喻意直接上手搽,越看越是触目惊心,不由轻责:“你明知自己海鲜过敏,还去吃虾姑?” “你以为我想。”楚灵均自己还委屈呢,他当时就是不想她吃,把东西放嘴里时也没想过不过敏的问题。 “而且我有说错?你本来就不喜欢吃虾姑。” “我没有不喜欢。” “那我们高中去野外烧烤,白非明烤了一排虾姑,你怎么和我一样,一只都不吃?” 喻意一怔,记忆中是有这么件事,当时恬恬已经出国,烟岚也不在,他们一行五人,烤了一大桌东西。她惊讶的是,他竟然会观察到她从头到尾没吃虾姑,还记到现在? 她微抿唇,压下心头异样的感受,“我只是不喜欢剥壳。” “……”敢情还是因为懒? 药膏清凉,涂在身上能压制瘙痒感。 她力道不轻不重,将将好的舒适,楚灵均忍不住咕哝:“你手指怎么这么软?”跟姗姗小时候的肉垫一个触感。 喻意眼皮一跳,没理会他这个怪问题,专注上药。 自讨了个没趣,楚灵均换话题:“你干嘛加楚玉堂的微信?” “我爸这几年在研究怎么处理海里的塑料垃圾,一直说身边缺个人,玉堂对海洋污染有研究,我可能会介绍他们认识。” 楚灵均冷嗤一声,“你就没看出来我妈打的什么主意?” “贝姨不会做让我为难的事。” 贝姨贝姨贝姨,贝姨大概放个屁都是香的。 楚灵均气闷,猛地抬起身体,结果被一只手按住肩,“别动!” 那只手很软很小,没带多少力气,可就是让他无从反抗,身体还酥酥麻麻的,他“哦”一声,重新摔进床铺间。 心道,偶尔过敏一次,好像感觉还不错? ****** 贝珂带着楚玉堂到车库,两人坐进车里。 楚玉堂睁着大眼睛问:“伯母,你怎么突然就喊我回家了?我等会还想跟哥一起打游戏呢!” 贝珂把大衣甩到车后座,开了暖气,自己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们不走,你喻姐姐怎么给你哥擦药?唉,我算是认清了,我就是你伯父口中‘溺爱孩子的母亲’,你哥一过敏,我就心软。好了,这下前功尽弃了。” “啊?”楚玉堂没怎么听懂,“什么意思啊?” “伯母今天喊你来,其实是想撮合你喻姐姐和你。” 楚玉堂更懵了,“可是,哥不是喜欢喻姐姐吗?你要是撮合喻姐姐跟我,哥肯定会气死的!” “就是要气死他!最好让他产生四面楚歌的感觉!”说着,贝珂挑起眉,“你怎么知道你哥喜欢你喻姐姐?” 楚玉堂语气轻松:“因为我看过哥亲喻姐姐啊。” “你说什么——”亲、亲亲亲亲? 贝珂差点拿油门当刹车踩,惊魂未定,赶紧熄了火,侧过头,“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好像是我……初一的时候吧。当时伯母你们还不住这呢。” “你哥亲了哪里?”贝珂兴冲冲地八卦。 楚玉堂点点自己的后脑勺,贝珂愣了下,“呃,亲了后脑勺?” “是啊!” 贝珂瞬间沉默,她儿子给女孩子送花送菊花,亲女孩子还亲在后脑勺上?她到底生出个什么怪胎? “这事你怎么不早点跟伯母说?” “因为,伯母你没问我啊。”楚玉堂一脸无辜。 贝珂:“……”行。 她几根手指往方向盘上轻点,玉堂初一的时候,也就是两个小的高一的时候。既然那时候她儿子已经情不自禁,两个小的就是彼此属意,没理由到现在还没成啊? 贝珂试图搞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高一,之后就是高二…… 对,问题应该就出在高二。从那会起,话话就不怎么请得动了,到高三,喻家直接搬走,连带两家的关系都淡下来。再联想话话的那句“他不喜欢我”,莫非两个小的之前真发生过什么? ****** 隔天在家吃过早饭,喻意驱车回自己的公寓。万万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早,她到的时候,楚灵均已经坐在沙发上敲电脑,听见开门声,他把脸转向门口,扬了扬眉。 喻意已经放弃挣扎,脚步只在进门时顿了顿,便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昨天王婶来打扫过,她今天只需把两床被子以及衣柜里的衣服拿到阳台上晒。 除了公寓,咖啡馆也需要打扫。下午,喻意喊上孙小米和郑康壮,去咖啡馆做扫除。 十多天没见,孙小米有一堆的新鲜事需要分享,嘚啵嘚啵讲个没完。三人干到下午三点,喻意让他们两个先回去,她还要烘豆子。 后天正式开张,十号回国当天,她已经过来烘了数炉单品豆子,至于意式,她出国前过来烘的足以应付开店后的需求。今天的都是新接的订单。 庄烟岚打来的时候,她刚把新一炉豆子倒进锅炉。她开了扬声器,对面问她在哪,她回说在咖啡馆。 二十分钟后,庄烟岚出现。 “今天这么早?”刚才看手机才五点半。喻意扫了眼她羽绒服里的西装,她记得这是银行的工作服。 “春节比较清闲嘛。我可是一下班就来找你了!十几天没见,有没有想我?嗯?” 喻意笑笑,“有。” “这还差不多!你好了没?去吃饭!” “等我二十分钟。” “OK,那我先去前面的屈臣氏买化妆棉和护手霜。” 晚饭定在附近商场的一家杭帮菜馆,点完单,庄烟岚视线射向对面,“给谁发微信?” 喻意一怔,照实答:“楚灵均。” “你别告诉我,他还住你那?” “暂时是这样。” 庄烟岚彻底服了,也糟心坏了。 她深吸口气,“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楚某人怎么也跟着你去巴拿马了?要不是看到成擎天的朋友圈,配文‘三缺一’,我都不知道!” “我也是到机场才知道他要去巴拿马。” 意思是被安排了? 庄烟岚瞅了瞅对面,欲言又止,末了还是挺挺胸,一脸的大义凛然,“喻话话,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就说吧,对楚某人到底还有没有想法?” 楚灵均刚搬过去的时候,她就问过这个问题,被喻意一句“你想多了”打发,现在呢? “没有。”喻意还是那个说法。 “你怎么证明没有?没有,那你倒是找个男人啊!就巴拿马那个帅哥,长得这么像发福前的球草,对你还温柔体贴,他不香吗?要是没感觉,追你的一大堆,他们不香吗?你挑去啊!”庄烟岚颇是恨铁不成钢。 “为什么要证明?”喻意笑笑,“一个人不香吗?” 她本就不是热情的人,而且靠人不如靠己,她有能力让自己过上优质的生活,缺个男人又不是捅破天的事。 “你真这么打算的?一个人?” “嗯。我不会和一个不喜欢的人朝夕相处。” 庄烟岚疯了,她固然明白喻意的意思是不会将就,可她怀疑喻意的潜意识是在拿楚灵均作对照。 两人住一起,可不就是朝夕相处吗? 她直接拿脑袋磕桌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喜欢上一个人才是要命,比恬恬还要命!喻话话,读书的时候,你的脑子转得比谁都快,怎么碰上这种事,还认死理了呢?” 喻意怕她疼,把手垫在桌上,“别磕了,别人在往这看。” 庄烟岚怕砸到她,依言停了,她猛然攥住喻意的手,神色认真:“至少答应我,保持高姿态,绝对不能因为喜欢就低人一等。”大学里,她可看过太多妹子因为感情失去自我,见一个,她就痛心疾首一次。 喻意笑笑,“答应你。” 第58章 咖啡馆开张, 喻意重新开始早出晚归的生活。 至于楚灵均,涂了三天药膏,再加吃药, 过敏症状减轻不少,至少能忍住不去抓挠。过年的时候攒了些活,他这几天也没上喻意的咖啡馆。 到周日,楚灵均本以为能和喻意单独吃两顿好的。他过敏, 喻意都是照他能吃的给他煮,大多是蔬菜, 但色香味俱全。未成想,才吃一顿, 下午,庄烟岚就拖着喻意去看电影,听说两人还要在外吃饭, 留给他的晚饭是一锅鲜疏粥。 两人出门前, 他不情不愿地说:“早点回来给我擦药!” 到晚上, 他把一锅粥吃光, 回房继续工作。 高中时,他开发了一款安全软件, 专供企业使用, 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更新,防火墙这块还是由他负责。 他噼里啪啦敲了一个多小时,瞥了眼手机屏幕,才意识到已经过去这么久。 屏幕上有数条微信, 高中寝室群的,除了发小群,高中和大学两个寝室群是他微信里存在感比较高的两个群。 他随手点开,高中寝室每人一个动物昵称,一看,是狗子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配文:【去吃饭,看到女神,你们帮我看看,对面是不是陈绪然】 骡子立马跟上:【看着像啊,西装革履的,求婚呢吧】 狗子:【谁求婚在茶餐厅大厅?倒像是在相亲。不过女神看上去是要相亲的人????】 猴子:【卧槽狗子,你在暗示什么?旧情复燃?我他妈才不信女神和这个绿茶男谈过】 楚灵均额角一跳,点开那张照片,暖黄的光线下,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 喻意也没想到会在餐厅见到陈绪然。 餐厅位置是庄烟岚订的,但庄妈妈五点多时打电话来,说庄奶奶突然中风,目前人在市医院,庄烟岚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感情亲厚,喻意便先送了她去市医院。 医院离茶餐厅近,喻意刚好想吃那家的河粉和虾饺,干脆一个人去了。 吃到一半,服务员领着陈绪然过来:“这位小姐,现在是高峰期,请问您可以和这位先生拼个桌吗?” 庄烟岚订的是靠墙的沙发位,两张拼的桌子,桌子一边是沙发,另一边是两张椅子,那人可以坐她的斜对面,楚河汉界。 于是首肯。 没想到对方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当年和你同桌吃饭要靠学校二十座的餐桌,还一个东,一个西的,没想到现在如愿了。” 喻意先前只看服务员,没看“这位先生”,这才知道是陈绪然,不禁皱了下眉。两人并没有同桌吃饭的交情,更没有想当年的交情。 好在已经吃了一大半,她微微颔首算作回应,低头吃自己的。 对面问:“怎么一个人吃饭?” 毕竟是校友,喻意答道:“朋友临时有事。” 见她进食速度比之前快不少,显然是打算早点摆脱他这个饭友,陈绪然道:“看来是我之前的死缠烂打吓怕你?放心,我有女朋友,五一就打算订婚。”说着,他往前略探了探身体,“你呢?还是单身?” 喻意没做声。 “是还喜欢他吗?”对面又问。 喻意终于停筷,语气疏离,“这是我的私事。” 交浅言深是她的大忌。 陈绪然当了一年公务员便下海,这些年在商场上一路摸爬滚打过来,说是人精不为过,依两人的交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门清。 可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何况今天见到她,她出众依旧,一出现,便足以吸引全场的目光。 他发现,她依旧是自己的意难平。 想及此,他微微一笑,“抱歉,我只是不喜欢他。他当年不但拒绝你,还让全校同学看你的笑话,我想,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出国的吧?光凭这点,我就无法对他产生好感。” 喻意轻吸口气,抬起眼,目光锐利,“我不明白你说这件事的诉求。” “我只是单纯觉得他不尊重你,配不上你的喜欢。” “你的逻辑不对。”喻意突然说。 陈绪然一怔,“什么?” “不是他哪里好,我才喜欢他,而是我喜欢他,他哪里都好。”话落,她按下服务铃。 对面眨眼空空如也。 陈绪然摘下眼镜,抹了把脸,没多久又笑。 当年不就是看出她外冷内热,护短了得,能得到她的认可,走进她心里的人,她会给予百分之百甚至两百的回馈,所以他才跟着了魔似的,想做她心里那个人。 只可惜,那个人从来不是他。 ****** 付钱时,服务员问喻意那份素烧鹅还要不要,她点了头。餐厅的打包盒多是塑料,她很少在外包东西,但在巴拿马发现那位少爷喜欢素烧鹅,想着他这些天吃得凄清,这家的素烧鹅又是黎市一绝,便点了。 没多久,服务员拿外卖盒出来。踏出餐厅,喻意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今天的最低温快到零度,刚从巴拿马回来那几天,她一度不适应。 她没直接回去,开着车在市里瞎晃荡。 路口红灯,她踩下刹车,侧目往街边看,正看到一对年轻情侣:男生趁女生不注意,低头亲了口女生的脸,被女生追着打,两人正在你追我赶,男生忽然回过身,张开双臂,猝不及防地将女生拥进怀里。 喻意目不转睛地盯看,微微扬起唇线。难怪庄烟岚常说,后悔没在学生时代谈一场恋爱,年少的恋爱,就跟老来相濡以沫的爱情一样,只会让人心生美好。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 客厅亮着灯,楚灵均没在敲电脑,也没在打游戏,而是平躺在沙发上,喻意以为他睡着了,结果她刚阖上门,他便径直坐了起来。 她刚想说自己买了素烧鹅,一句话射来:“和陈绪然吃饭吃到现在?” 从狗子发那条消息开始,已经过去两小时十五分钟。 喻意先是一惊,很快镇定下来。他突然提起陈绪然,要么是他看到她和陈绪然同桌,要么是别人看到再告诉他。她不想争论,随口解释:“烟岚家里有事,没和我一起吃饭,我一个人去的,餐厅人多,我和他是拼桌。” “你当我是没去外面吃过饭?拼桌还能拼到面对面?”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楚灵均站起身,“好啊,就当你们是拼桌,拼上了,一吃就吃了三个小时?吃什么饭需要这么久?满汉全席吗?” 喻意不语。 “我看你根本就是和他聊得太开心,忘了时间!是不是贝女士撮合你们的?你和他在相亲?” 想及群里的那些揣测,他整个人更是热血上涌,身体一热,后背更是痒得厉害,再看门口的人,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他烦躁地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说话啊!心虚了?” 喻意本就心情不佳,半个字都不想说,被他一再追问,脾气也上来了:“你要我说什么?是吃满汉全席还是其他,是不是聊得太开心忘了时间,是不是贝姨撮合我们相亲,都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楚灵均差点破音。 在巴拿马,她也说过这句话。 哦,她说走就走,他们两个一年都不见得能见上一面;等他出国了,她还是说走就走,他一个人读完研究生,为什么还要在国外待两年?还不是太气她,对他简直就是说丢就丢!她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她一样没有心,都不会想她的吗? 他咬着牙,“好,跟我无关!那高二的时候,你为了刺激他,假惺惺地跟我告白,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跟我无关?” 腕间的力道让她吃痛,喻意却只有痛觉,几乎没有痛感,她抬起头,微微茫然,“什么叫‘为了刺激他,假惺惺地跟你告白’?” “你装什么蒜!”一提当年,楚灵均还跟那会一个感受,像被人狠狠甩了个耳光,脸上火辣辣得疼。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不对,是耻辱! 喻意脑子纷乱,怎么理都理不出个所以然,她轻吸口气,镇定下来,问他:“谁说的?”他是直线思维,不可能懂这些弯弯绕。 “还谁说的?谁都这么说啊!还说你们约好了要一起出国!” 所以,他才一直以为她出国是为了陈绪然? 喻意觉得荒谬又滑稽,“我没有,我和他连朋友都不是。” “你没有?还连朋友都不是?你骗三岁小孩吗?在社团和他一起打乒乓的是不是你?” 喻意一时怔然,都来不及问他怎么会看到,下意识答:“这是切磋,我也会和其他社员打球。” “那校运动会,他从领奖台上跳下来,把奖牌递给你的时候,你接了没有!” 沉默片刻,她道:“我是接了,但我是无意,而且当场就还给他了。” “你不是很聪明吗?难道不知道他把奖牌递给你是什么意思?既然你马上要还给他,为什么还要接?” “我……”眼前浮现旧时场景,她一时语塞。 “你说啊!”楚灵均穷追不舍。 喻意最终只是回:“真的是无意。” 听起来简直就是词穷之下,在强词夺理。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 抓起门口的车钥匙,套上鞋,楚灵均什么都没带,直接夺门而出。 到车库取了车,楚灵均本来还想叫上那几个出来喝酒,可后背还痒着,他皱着眉,往左打方向盘,回家。 贝珂敷着面膜,正坐在一楼大厅等楚某人。没想到从外头猛地刮进一阵飓风,她没等到老子,倒先等到小子了!小子还黑着张脸,活像个要债的。 意识到不对劲,她迎上去,“展展,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楚灵均唇线紧抿,一个字都不肯往外吐,没几步就上了楼梯,拖鞋踩在上头,每一步活像要把楼梯给踩塌了。 “到底怎么了?”贝珂还没见儿子动过这么大的气,她试探着问:“和话话吵架了?” 楚灵均霍然回身,“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她!我再也不要理她了!我要和她绝交!” 说着,径直踩着楼梯回房去了。 贝珂整个人懵怔,愣了好半晌,扯下面膜,打电话给喻意。 那头响了约有七八声才被接起,她先声夺人,“话话?” “贝姨,我现在心情有点乱,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吗?” 那头嗓音微喑,贝珂下意识应了声“好”。 “那我挂了。” 话落,电话里已经只有忙音。 贝珂举着手机,目光垂落,才敷过面膜的水光肌顿时皱成苦瓜,“姗姗,你说我芳龄都四十八了,想要个儿媳妇,想要个孙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姗姗汪一声,发出汪星人的疑虑。 下一秒,低沉的嗓音接应道:“什么这么难?” 贝珂目光一亮,楚某人回来了! 她抬起头,神情哀怨,“还能是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个混小子,这几天面膜费用激增。” “这么混的话,丢了算了。”一顿,男人轻笑:“不如我们再生一个?” 贝珂脸一红,老不正经。 “我才不当高龄产妇。不对,我这年纪,该叫巨龄产妇了。” 男人打横抱起她,“行了,都说了随他们闹去。不准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你现在只能看我。” 贝珂哼唧,“看腻了。” “是吗?”男人嗓音渐低,“我还没有。” 姗姗生无可恋地趴在地板上。 今天的单身狗生也是如此艰难。 第59章 挂断电话后, 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餐桌边坐了将近半小时,喻意起身,把包里的素烧鹅放进冰箱, 去洗澡。 出浴室后,她瞥了眼次卧,他连笔电都没拿走,大概率还会回来。她站了片刻, 回房拿消毒湿巾给手机消过毒,开始查看晚上收到的新微信。 岑寂了几天的高中班级群里一直在弹新消息, 她瞥了眼,是在讨论同学会的事。 喻意目光一顿, 想及楚灵均的话,她下拉屏幕,看到班长的发言:【敬爱的老师, 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晚上好→此处应有掌声】 底下一溜附和的:【[鼓掌][鼓掌][鼓掌]】 【鼓掌.gif】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忙着呢】 高中班长个性比较戏精, 在班级人缘极好,这么多年但凡他在群里出现, 同学们都很乐意捧场, 捧哏逗哏。 接下来两条都是班长的:【咘——】 【去年因到场人数稀缺,同学会被迫取消,为此,我深表遗憾与痛心, 并抱以强烈的愤慨!在这个信息化时代,人情越来越单薄,壁垒越来越深厚,以至于我们竟连那么一丢丢会老友的时间都不肯挤!同志们,同志们!目前同学会已势在必行,故值此春暖花开之际,我诚挚邀请你们踊跃报名参加!下面我报一下本次同学会出席的嘉宾。】 嘉宾是四名科任老师。 下面回复不少: 【太长不看】 【班长大手笔啊,语数英理都叫齐了】 【今年怎么那么迟啊,都上班了】 …… 一连十数条,场子算是热了起来,大概是看在四位老师的面上,盛况空前,一晚上说要参加的超20人,她们是理科实验班,班里36人,已经超一半。 喻意只参加过一次同学会,当时大学刚毕业,高中寝室说要聚聚,而她正好回国,便去参加了同学会,就当寝室聚餐。 这次人也齐活了,五个人都参加,寝室群里和那会一个格式,刷了五条:【@喻意】 喻意想了想,键入三个字:【我报名】 ****** 楚灵均说到做到,工作日,喻意都没在公寓见到他。怪的是,他第二天过来只拿走了笔电,其他的东西还搁在这。 王婶一连数天没见楚灵均,猜出他们闹别扭了,问她发生什么事,她只说没事。 同学会定在周六,地点在本市一家酒店,六点开饭。喻意还是平时那个节奏,整理完烘焙记录表,这才驱车去酒店。 把车停进酒店的地下车库,她站在电梯前等候,没多久,电梯下到负一楼。喻意上电梯,关门前,却见到一条身影踱步过来。 等电梯门完全闭合,那人才伸手去按上行键。 喻意进包厢时,里头几乎满座,气氛热烈。这次同学会,女生来了12个,男生来了15个,再加老师,便凑了两大桌。 一见她,包厢反响热烈。三分钟后,又进来一人,包厢反响更是热烈。 “楚楚,你竟然来了!” “均均,真是稀客啊——” “楚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男生喊着昵称,打着嘴炮,把楚灵均拥到男生桌。 喻意想起来,她回国后参加的那次同学会,他并不在。 两桌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再感叹感叹生活不易,一顿饭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吃完。 酒足饭饱,酒店旁边就有KTV,吃完饭唱K,也算是标准的同学会流程。四名老师上了年纪,推说不去,大伙也没强留。 班长事先订好两个相邻的大包,男女生各唱各的。 女生中麦霸不少,有一个连唱十首,最后是被人一左一右架下去的。 喻意也没干坐着,唱了几首。 唱累了,有人提议:“我们边听歌,边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好啊!好久没玩,感觉都大学时候的事了。” “正好,我们12个人,还剩两副骰子。这样,我们6人一组,各对应一个数字,开始先由一号掷骰子,两边各掷各的,掷到几号就是谁,然后谁大谁赢,输的人要接受惩罚,之后换这两个人掷骰子,以此类推。凑巧两边一样大,那就去唱首《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每过一轮自身数字加一,挪个位,逢七就回到一,怎样?” “听上去好复杂!” “我听懂了,我给你解释!” 喻意没什么兴趣,不过规则已经涵盖她,加上寝室其他五人集体“@”她,只好点头。 一名女生兴奋道:“我们今天就玩大点,大家可以大胆——提问!” “要不要也叫几个男生?” “别了吧,他们太污了!” 说男生污,事实上女生也不遑多让,污起来充分证明都是塑料姐妹情,尤其碰到同寝室的,都下了狠手:问未婚人士“初吻什么时候”、“初夜几岁”,问已婚人士“一周几次”、“性生活是否和谐”。 至于选大冒险的,也好不到哪去,不是打给通讯录的第三位异性深情告白,就是跑去隔壁的男生包房唱《今天你要嫁给我》,进去是谁拿着麦,就对着谁深情演唱。 巧的是,两人目前都是单身,场面一度暧昧,起哄声此起彼伏。 男生见女生包房热火朝天,过来三个人,不过由于规则限制,三人软磨硬泡,末了还是被拒,待在旁边看热闹。 玩了二十多局,其他人基本“有所斩获”,喻意还没被掷到过。 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这轮她的数字是三。对面坐着高中时期的学习委员,乖巧文气,她对应的是五。 学习委员扶扶眼镜,明亮的镜片在灯光下划过璀璨光芒,“我的问题是,你有没有过性行为?” “哦——”一名女生拖长音,双眼顿时瓦亮。 这个问题问谁都显得多余,唯独搁喻意身上不会。这位在高中就是女神级人物,脸上常年无欲无求,这么人间烟火气的问题,谁不想知道答案? 旁观的男生对了对眼神,这个问题,有点意思! 一时间,十数双眼睛射向喻意。 喻意也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一怔,答:“有。” 第60章 在座的八卦魂顿时熊熊燃烧, 纷纷追问:“是谁啊?是谁啊?” 喻意笑笑,“这是第二个问题。” “我们二十六,不是十六啦, 而且喻意不是出过国吗?国外提倡性开放,她条件又这么出色,有也是正常的。”对面四号位的女生突然出声,话音轻轻慢慢, 毫无攻击性。 喻意望向声源,说话的人叫木淼淼, 脸和声音一样,美得毫无攻击性。 许是察觉她的视线, 木淼淼回望她,唇线微翘,一枚小巧的梨涡绽现。 喻意收回目光。 又走了一轮多, 这回, 喻意的数字是五, 是个安全系数相当高的数字, 对面的骰子一度矗立,在一和六之间款摆不定, 末了, 骰子安稳落桌。 是六。 说巧不巧,六对应的正是木淼淼。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喻意还是选真心话。 身旁的人都在撺掇木淼淼接着之前的那个问题问,后者弯了下唇,“我的问题是, 你有过几个男朋友?” 喻意淡抿唇,“零。” ****** 男生包房里,正是一阵鬼哭狼嚎。 “妈的,太劲爆了!” “真——劲爆消息!” “我作证!” 从女生包房里回来的三人夺下话筒,一脸兴奋。 “什么什么?” “什么劲爆消息?” 在座被勾起兴趣,纷纷来问。 三人中的代表举着话筒,神秘兮兮道:“隔壁不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刚才,团支书被问了两个问题。妈的,真太劲爆了!” 楚灵均正在灌可乐,闻声手上一顿,他脸黑了黑,一仰头,把可乐喝个精光。 哼,关他什么事! 喻意就是高中班里的团支书,闻声,包厢里此起彼伏的“快说”、“吊什么胃口”。 代表不敢招惹民愤,没再卖关子:“先是学委先问了团支书‘有没有过性行为’,团支书答的是‘有’!” 包厢里顿时一阵狼叫,代表手掌向下,按了按,“然后,高潮来了!之后木淼淼……我忘了她高中是什么干部了,她又问了团支书交过几个男朋友,团支书答的是——”他拖长调,“零!” 话落,包厢安静数秒。 有人率先喊了出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说你们仨是不是闲得蛋疼啊?隔壁玩游戏,你们去凑什么热闹,还瞎传!” “就是,是不是男人啊,嘴这么碎?” 高中时期,班里喜欢喻意的男生一只手是有的,一时间,讨伐的声浪越来越高。 直到有人出声:“不是,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少见多怪?女神不是出过国吗?国外ONS很常见。” “你情我愿,真的挺正常,上一次酒吧就能来一发。” “表示幻灭……” 包厢里七嘴八舌,忽地,一记巨响震住全场。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楚灵均捏扁了手上的可乐罐,罐身几乎呈直线型落入垃圾桶,被暴力袭击的垃圾桶左右晃了下。 “都给我闭嘴!谁再敢多说一句,我把他打成猪头!听!到!没!有!”他站起身,神情看着像是要吃人。 大伙刚被他的手劲震慑,缩着脖子点头。 “听到了!老大!”有人喊道。 班长是一班之长,理应是男生中的老大,但学生时代,男生们解不了的压轴题都是这位解的,篮球赛也是这位带领他们血虐别班,论智力值和武力值简直一骑绝尘,除了本人单纯、中二、易骗指数五颗星,他们还是更认可这个老大。 楚灵均大踏步到门口,想起什么,回过身,凶神恶煞地威胁:“不准再讨论她,不然我黑他全家电脑!” 话落,就跟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他出门没多久,去上厕所的班长回来了,见原本“歌舞升平”的包厢死气沉沉,一愣,“怎么了同志们?” 这才有人出声:“谁来给我解释解释均均是怎么了?” “狗子”现身发言:“嗐,没什么好奇怪的。高中我睡均均上铺,然后有一天讨论班里女生的身材,你们懂的……总之我就提了句喻意应该有C,妈的,他一脚差点把我的床给踹塌。” “猴子”附和:“我还被闹钟砸过!我可没有狗子猥琐,就讨论长相的时候,说了句喻意的唇形很漂亮,都没说肯定很好亲,一只闹钟直接飞过来,打在我手臂上,我当场就想哭爹喊娘了。” “骡子”总结:“其实我们已经很克制了,毕竟女神嘛,都是讨论其他人的时候顺嘴一提。不过楚楚反应这么大,我们哪还敢提啊,反正慢慢地,那位就成寝室的‘不可说’了。” “听你们意思,老大喜欢女神?他明明拒绝过人家啊?”有人不解。 另有人暗搓搓地加了一句:“还闹得特难看。” “狗子”轻嗤:“他这种已经绝版的纯情技术流钢铁直男懂什么喜欢?就说当年那个姓陈的追女神的时候,楚楚简直就是一行走的老陈醋批发部,结果问起他,他一口一句‘感天动地兄妹情’,我也是服!” 众默。 好半晌才有人再起话题:“说起姓陈的,我记得当时流传着不少版本,最扯的就是姓陈的因为家境问题,跟女神提分手,而女神不答应?我当时就想,怎么可能?果然,今天就证实了,两人根本就没交往过!” “猴子”:“上次狗子还拍到那个绿茶男和女神吃饭,谁知道绿茶男又使了什么手段。现在澄清了两人就没在一起过,简直大快人心!我敢肯定,当年造谣在一起的就是他。” 正在这时,角落里有人沉吟出声:“话说,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老大和女神没处过,但是……do过?” ****** 之后又玩了几轮真心话大冒险,喻意没再被掷到,玩累了,包房又继续唱歌。喻意待到九点半,提出要走,寝室有两个妹子没车,又和她顺路,便坐她的车走。 车里,一名妹子担忧道:“喻意,你真的不解释一下吗?刚才去上厕所,我听到……呃,有人说话挺难听的。”简直完美印证那句话,女人对女人总是抱有最大的恶意。 喻意面色淡淡,“不用。”她们怎么看她并不重要。 说着,她想起此行的目的,开口道:“问你们一件事……” ****** 送室友回家后,喻意直接回了公寓,这周她本打算回家,但从酒店开回家要一个多小时,干脆下周再回。 打开门,视野里一片黑暗,她沉默地开灯,去卧室拿换洗衣服洗澡。 上床将近十点半,和平时差不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室友告诉她,当年是真有不少关于她和陈绪然的流言,包括要一起出国,只不过身边的人都知道她是什么脾性,没多提。 当时也有来问她和陈绪然关系的,她的说辞都是“没关系”。八卦就是课业之外拿来消遣的谈资,越理会,越起劲,她都是一个策略,不给模棱两可的答案,然后,随别人闹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但风总会过去。 她想不通,到底是谁一阵阵地吹风,以及目的何在。 想及今晚在KTV发生的事,她脑子里划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旋即又抹去,她不想用恶意去揣测他人。 想着想着,思维又绕到今晚真心话的两个问题上,目光不由微微失焦。 还是敲门声拉回她的思绪——不是大门,而是卧室门,声音又急又重,十足十的楚灵均风。 没多久,喊声响起:“开门!” 喻意微抿唇,门外的嗓音可一点都不友好,来找她吵架的可能性最大,她目前实在疲于应付。 不过,她合理猜测自己要是不开门,门外那位绝对会自己想办法把门撬开,他在开锁方面的天赋无与伦比。 她叹口气,选择妥协。 一打开门,迎面一张盛怒未消的脸,她微微愕然,“怎么了?” 怎、么、了?她还敢问怎么了? 重点是,她竟然还睡得着! 楚灵均直视她,“你还能不知道怎么了?” 话里含讥带讽,一点也不好听。 喻意不作声。 “怎么,敢做不敢当?干爸是怎么教你的?女孩子要学会自尊自爱,要懂得和男人保持距离,不要勾三搭四……” 喻意听不下去,打断其下文:“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出国乱搞男女关系,你懂什么叫自尊自爱吗?” 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缓缓攥成拳,她抬手想关门,奈何楚灵均的行动力远优于她,迅速伸臂格挡,“你关什么门?心虚了?还有,你现在摆出愤怒的表情是给谁看?” 在KTV听到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时,他已经疯了,当时他就差冲到她面前,质问她是谁,没想到,后头还有个更大的惊吓。 “没有男朋友”与“有过性行为”组合起来,除了一夜情,还有第二个答案? 他好歹在国外待过,身边的某些哥们在男女关系上有多随意混乱,他是知道的,像这种只追求□□的禽兽行为,她竟然会去沾?而且,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但凡想到有男人碰过她,还不止一个男人碰过她,他就差原地爆炸了! “说话啊?你在国外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就该想到会有今天,你想过干爸干妈没?他们那么疼你,干妈又是那么清高的一个人,你这种行为简直让他们抬不起头!” “你说够了没有?”喻意颤着声,“我要不要脸,是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又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楚灵均瞳孔一缩,这一秒切切实实体会到何谓“怒发冲冠”,“也对,关我什么事?” 他手臂猛然发动,推开卧室门,将她压在身后的墙上,“不过我也是男人,既然你这么爱乱搞男女关系,是不是我也可以上你?” 一股涩意瞬间直逼眼眶,喻意压下去,但音量已经完全失控:“出去!” “出去”、“与你无关”、“关你什么事”,这就是他近来最常从她那得到的话。 热血冲涌上脑,他面色赤红,抬起手,掐住她下巴,低下头狠狠吻了上去。一开始就是横冲直撞,毫无章法,两人的唇齿间很快充斥血腥味。 喻意从抵抗到抗无可抗,末了干脆靠在墙上,想看看,如果自己不阻止,他们到底会进展到什么地步。 直到一只手胡乱扯开睡袍的腰带,试图往里入侵,她才终于忍无可忍,趁换气的间隙,笑问:“你不是上过吗?” 她问得轻,架不住两人离得近,楚灵均听明白了,心头一震,打开眼。 脑子还热得不像话,怕是转了百八十个弯才回到正途,他喉结一滚,“你是说……” 可她……可她之前明明否认了。 还没来得及厘清,他听到她说:“其实我挺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从来不会有情绪,无论你拿什么话刺我,我都不会觉得痛?” 视线里,她的眼角通红一片,楚灵均上一回见她这样,还是在……初二,他摔坏了她的尤克里里,她蹲在地上,很安静,没有哭,眼角却通红。 要他形容当时的感受,大概就是有人拿手掐了把他的心脏,痛得他龇牙咧嘴。也是那会,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犯了错。 想及此,他心头一颤,甚至背后沁出些许冷汗,直觉告诉他,就在刚才,他犯了比当年更大的错。 而在他的认知里,世界上不会有比喻意生气更恐怖的事。 怔忡间,他又听到一句:“我向一个人告白,只会因为喜欢他;我和一个人上床,也只会因为喜欢他。你听明白了吗?” 第61章 “听、明白了。”楚灵均其实还不大明白, 但喻意那张脸负责美丽,声音负责冻人,他下意识就这么答了。 喻意束好腰带, 抬眼直视他,“今晚把你剩下的东西搬回去。” “我——”楚灵均刚想说自己才不搬,然而就一眼,对面就那么一记眼神扫过来, 他的气势瞬间被一“扫”而空,直接改了句式, 嗫嚅:“不搬行不行?” “行。”喻意点点头,“你不搬, 我搬。” 说着,将懵怔的他推出门外,“砰”一声, 卧室门被合拢。 楚灵均脑子里冒出五个字:喻意生气了。而且肯定不是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气, “你不搬我搬”不就是“有你没我”的含蓄说法吗? 他这时候哪还有来时的气势, 心情简直乱得像锅八宝粥, 什么都有。 回到次卧,也没力气整理东西, 顾不上干不干净, 自己洗没洗澡,他整个人栽进床铺。半晌,他翻了个身,瞪着天花板, 想到关窍——大一。 那时候是暑假,国外的新年和国内不是一个时间,但暑假都在七八月。 说起来也是贝女士暗搓搓的撮合,知道干爸干妈都出差,喻意回国,一个人在家,让他去给喻家送红酒。 喻意当时正在煮饺子,家里擀的饺子皮,剁的饺子馅,皮薄馅多,别提多诱人,就让喻意煎十五,煮十五,吃了足足三十个。 一年没见,两人生疏到极点,饭桌上话都说不上几句,他东拉西扯,对面再蹦几个语气词,差不多就可以一拍两散。 他当时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问了句要不要喝酒。 之后,两人就喝上了。 喻意没喝多,就抿了一两口,而他自以为能喝一打啤酒,那么一瓶红酒也不在话下,于是,他真喝了一整瓶,中途喻意还提醒过他,他没听。 到后来,他连自己怎么上床的都不知道,只记得当夜他做了个极其旖旎的梦,感官和精神愉悦到极点。 第二天,他在喻家客房醒来。 事后他质问过喻意,结果她面上波澜不兴,陈述的事实也就是他喝醉了,她带他去醒酒,结果他扒着客房床柱坚持要跳钢管舞,她没辙,只能让他在客房睡下。 当时他的重点都被转移至钢管舞上,净反驳这个了,哪还会深入挖掘?况且……和喻意做这样的梦,他不是没做过,这个梦特殊在特真实,特……舒服。 再者,喻意坚持那么个说法,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纠缠这个也没意思,于是便接受了自己只是在喻家客房睡了一夜的事实。 可照喻意今天的说法,莫非那个梦是真的?两人是真发生过关系?所以,那个问题要是接着问下去,答案其实是他? 还有,她刚才说,她和一个人上床,肯定是因为喜欢那个人,换言之,如果他和喻意真上过床,她……就是喜欢他的? 对,她不是还说了,跟一个人告白,也肯定是因为喜欢他,她高中跟他告白过,原来她那时候就喜欢他啊? 她喜欢他啊…… 光是默念这个结论,楚灵均心里已经美得冒泡,他扯过一旁的被子抱在怀里,情不自禁地咧开嘴。 所以为今之计,是想办法让喻意消气,那回他弄坏她的尤克里里,是赔了把新的给她,这回呢? ****** 喻意昨晚没睡好,第二天起来头疼欲裂,想再赖会床,赖了大半个小时却毫无睡意,干脆爬起来做早餐。她打开卧室门,迎面就是一堵人墙,她面无表情地绕过去。 楚灵均一晚上没睡,却是精神抖擞,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问:“早上吃什么?” 喻意没理他,进浴室洗漱。 楚灵均就站在浴室门口等她出来,再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到了厨房。 喻意给自己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 楚灵均越看越不对劲,蛋只有一个,番茄只有一只,最后的成品也被装在普通的面碗里,而不是他那只海碗。 他也不敢高声抗议,小心试探:“你不做一碗给我啊?” 喻意还是不理会,自顾自在餐桌前坐下,吃面。 楚灵均终于意识到,初二的那个喻意回来了——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听说这是生气的最高境界。生气通常会气到自己,但若是能达到旁若无人的境界,难受通常的都是“旁若无人”里的那个“人”。 他也果然难受得不行,这时候谁还管早餐啊。他赶紧在喻意对面坐下,露出一副“我超乖”的表情,试探地问:“所以大一暑假那次,我们是真……发生过关系?” 他紧紧盯着对面,然而喻意自始至终都在慢条斯理地咥面,理都不理他。 楚灵均敢说,世界上要有第二个对他这副面孔的,一定会被他拖入永黑名单,当下他却只能忍住心酸,按捺委屈,大义凛然道:“既然是真的,那我肯定得负责!” 亲爸亲妈都这么教他的,男人要专一,还必须敢作敢当! 他正想陈述自己是怎么个负责法,对面喻意吃完最后一口面,端碗就走,把碗收进水槽后,又进了浴室漱口,随即回到主卧,关上门。 楚灵均呆呆靠在浴室墙边,还没发几会呆,主卧的门被人重新拉开。 喻意拖着一只行李箱出来了。 楚灵均瞠大眼,“你、你干嘛?” 喻意管自己走。 楚灵均哪能放行,攥住她手臂,“你拖行李箱干嘛?” 她没去挣脱,说了大早上第一句话:“我说了,你不搬,我搬。” 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仿佛公事公办。 一时间,两人陷入僵持。 末了,楚灵均收回手,挫败地问:“一定要搬?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喻意继续拖行李箱。 楚灵均迅速伸手攥住她行李箱上的拉杆,“我搬就是了。” 楚灵均三两下收拾好行李,对面的主卧门紧闭,他落落寞寞地拖走了自己的行李箱。 一路开回家,院子里,李叔正亲自给花木剪枝,姗姗见他回来,立马撒着欢冲他奔来。 楚灵均蹲在大门前的台阶上,两条手肘挂在膝上,垂头丧气。 大早上的,霸道总裁带上小娇妻去骑马,姗姗刚被强行喂一嘴狗粮,趴伏在他脚下讨要安抚,楚灵均敷衍地揉了两把。 李叔从小看他长大,他的小少爷上回这么不怕脏地席地而坐,还是因为和喻小姐闹别扭。 瞥了眼那只行李箱,李叔放下手里的剪刀,走至他身侧,陪着他一起坐,笑眯眯问:“少爷,心情不好呐?” 楚灵均视他如亲人,没瞒,据实以告:“嗯,我做错事,惹喻意生气。她把我赶出来了。” “少爷做错什么事?” 什么事?他都没好好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左思右想,楚灵均挠挠头,“就是……她没做那件事,我以为她做了那件事,错怪她了。” “原来是这样。”李叔点点头,面容慈蔼,“那少爷向喻小姐道过歉了吗?喻小姐还是不肯原谅?” 仿佛当头一棒,楚灵均瞬间抬起头,“我忘了!” 他昨晚一开始还想过要道歉,可到后来,思维一直在喻意喜欢他这件事上打转,觉得自己简直走上了人生巅峰。早上起来,世界自带一层柔光滤镜,他整个人都是飘的,压根就忘了还有道歉这回事! “少爷一向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你好好和喻小姐说,尽量弥补错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感情又深,她会原谅你的。”李叔推了把鼻梁上的老花镜。 楚灵均顿时如拨云见日,他就差抱着李叔说一句“我爱死你了”,跳起来,“我这就去!” ****** 在道路最高限速的边缘疯狂试探一路,楚灵均回到喻意的公寓门口,用指纹开门。 一进门,室内并不亮堂,客厅的窗帘被拉上,只漏了一束光。 喻意躺在沙发上,在看电影。 楚灵均走近了才发现她阖着眼,睡了。一只手压在散开的黑发上,手腕又瘦又白,像是一折就能断。 想及她上回就是在这张沙发上哭过,他莫名屏住了呼吸,连步子都不敢踩重,在沙发与茶几的空隙间席地而坐。 这回的光线比上回要强,他微微俯下脑袋,视线在她的脸上流连。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她的睫毛,暗自诧异,原来有人的睫毛这么长,要是有尺子,他肯定要给她量一量。 正想凑近去数一数睫毛的根数,一股淡淡暖暖的香窜入鼻间,他好奇地动了动鼻子,一个人的呼吸还能是香的吗? 他手痒,把食指伸向她人中处,去勾那处的气息,微微热,撩得他心口也烫了起来。 大概是她睡得太香,又大概昨晚兴奋一夜,他精力透支,没多久,眼皮跟着开始扇动,电影的音效没开大,正好当催眠曲,他慢慢阖上眼,脑袋卧倒在那条手臂上。 喻意是因为手臂上的压力醒来。 还没睁眼,便能感受到不寻常的压力自右臂传来,温热的呼吸洒在上头,皮肤起了一层栗粒。她动了下,这就惊动了身前的人。 楚灵均迷瞪着眼,脑袋在她的手臂上转了个方向,发现她醒了,下巴抵着她手臂,声线慵懒,“你醒了?” 喻意还懵着,嗓音带着初醒特有的软与喑哑,“我手麻了。” “哦。”楚灵均慢半拍地移开脑袋。 喻意给手做了个伸展运动,随即撑起身体。 以为她是要走,楚灵均盘腿坐在地上,赶紧说话:“我、我来道歉!” 喻意看向他。 楚灵均脸上一红,神色不大自然,活了二十五六年,他道歉的次数实在有限。 他轻咳一声:“昨天是我错了,还有之前陈绪然的事,也是我误会你,我向你道歉!” 喻意垂着眼,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在道歉之外,她还听到了第二道声音。 她抬头望向屏幕,在播的这部片子叫《怦然心动》,讲述的是一对青梅竹马,也可以说是男主角对女主角真香的故事。 屏幕上正放到末尾,男女主角因为枫树苗冰释前嫌,两人对望,女主角意识到这些年,他们从未真正交谈过。 结局非常温馨,男主角按住女主角的手,当时的心理活动是,他们会谈很久。 直到镜头拉远,出现演职人员的名字,她才垂下眼皮,望进他的眼睛,轻声问:“为什么会误会?你就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 第62章 楚灵均愣了愣。 他知道吗? 他知道的! 她那么傲那么懒一人, 就算她喜欢谁,肯定也是单刀直入,怎么可能拖别人下水?至于乱来, 那就更不可能了,先别说家教,她可是有洁癖的人。 这么一想,他才发现事情的蹊跷之处。 可不嘛, 高中的时候,他别说八卦, 八百卦都不乐意听,当时怎么就这么关注她的八卦, 还听一卦是一卦?昨晚也跟着了魔似的,他都忘了盛怒之下,自己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只晓得能让她红眼眶的话, 一定刺耳得不行。 所以, 到底是为什么? 而在他思考的当头, 喻意已经拿起遥控关闭电源,从沙发上起身。 楚灵均惊得赶紧扯住她的手腕, 她站着, 他坐着,他只能仰头看着她,“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还生气吗?” 喻意的回答是:“等下我会删除你的指纹,你以后别来了。” ****** 楚灵均到车库取车,刚坐进车里便耷拉下肩膀,他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没错,她这回肯定没那么容易原谅他。 中控箱里,手机震个不停,他信手捞起一看,果然是发小群。成擎天在群里@他们三个去他那吃烧烤。 其他两个都应下了,就他还没回,三个人一起在群里@他。 楚灵均没胃口,打字:【不去!!!!】 越那个大爷:【哎哟 小祖宗 这是又怎么了】 楚灵均正没地倒苦水,当即道:【我从喻意那搬出来了!!!!】 擎天柱:【搬出来也好,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免得连发小都没得做】 楚灵均:【谁要和她桥归桥路归路了!!!!】 白非明:【到底怎么了?说说】 楚灵均苦着脸,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还指着他们给他献计献策,于是开了语音,把昨晚以及前段时间陈绪然的糟心事一并说了,顺便把刚才没解出来的问题一并在群里问了。 群里陷入死寂。 越瀚是其中最沉不住气的,他也是受够这货,千年的铁树都开花了,他怕是还没开窍!喻意也是倒了大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铁憨憨! 他敲出一行:【行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 现在只有三个字管用 你就跑去对喻意说】 越瀚存心卖关子,楚灵均急眼:【什么你快说!!!!!!!】 他看到下一条微信是:【我爱你】 楚灵均愣了下:【你有病?????】 越瀚发了个“白眼”的表情包:【这货没救了 我放弃治疗了 你们上吧】 成擎天发了一大段文字:【见不到会想,见到了想亲近,她皱眉你紧张,她哭你心疼,她和别的男人亲密点你想拿锯子给他们锯开,她再强你还是觉得弱就想把人搁怀里自己护着宠着。先这么多,你对对症状,对得越多越喜欢@楚灵均】 越那个大爷:【成擎天 你是谈的哪门子校园纯爱 我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擎天柱:【他也就配这种校园纯爱】 越那个大爷:【要我就一条 想死在她身上 这就□□不离十了】 擎天柱:【你跟小处男提这个干什么】 越那个大爷:【也是 纯情小处男不配】 楚灵均本来还看着屏幕上的症状发愣,上头的症状,他竟然每一条都对得上?除了“皱眉”那条,毕竟喻意那张脸常年跟冰雕似的,他都没见过她皱眉。 他再看看那句“对得越多越喜欢”,照这看来,他得喜欢死喻意了? 楚灵均登时一震,还不及消化,看到最新两条消息,他火速敲字:【我不是!!!!!!】 在群里,他经常被嘲笑小处男,不是男人;可他有洁癖,再加上对那种近身搏击术不感兴趣,贝女士也教导他要对女孩子负责,平时他才懒得理这俩的嘲笑,再说,这俩什么都干不过他,光会发情有什么可骄傲的。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可是和喻意发生过关系,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了! 想着,他咧开嘴。手中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他一瞧,果然,群里早就炸开了锅。 越那个大爷:【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你和喻意睡了???????】 擎天柱:【到底怎么回事?】 白非明也发了一串省略号。 怎么回事? 楚灵均的记忆不由倒退至那晚,想着想着,他脸也红了,胸口也开始一阵接一阵发烫,当晚的细节他就是拼命回忆也回忆不出多少,最直观的感受就一个字:爽。 他按键:【就大一暑假的时候我喝醉了然后就】 越那个大爷:【喝醉了还能起来????你逗我呢?????你他妈是蓄谋已久吧】 楚灵均怔了怔,被越瀚这么一质疑,脑中还真就闪回了某些片段,那天隐约是……他把喻意扯上床,从身后抱住了她?当时喻意没醉,该不会真是他用强吧? 楚灵均冷汗直冒,要真是如此,他可真就不是人了。不不不,喻意说过,她喜欢一个人,才会跟那个人上床。 他当即又活了过来,理直气壮:【你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 越那个大爷:【没经验的处男再加喝醉酒 人喻意肯定是第一次 楚楚 你还是人吗你】 连成擎天都骂了一句:【禽兽】 越瀚反应过来,成擎天这个货还暗恋过喻意来着,他哈哈大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天天 我看今天中午别烤肉了 烤柠檬吧】 擎天柱:【滚】 楚灵均正想反驳“谁没经验了”,他好歹也在……梦中对喻意实践过几回,那些梦概括起来就是一则脑筋急转弯——恶心的妈妈为什么抱着恶心哭——恶心死了。 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他还跟做贼心虚似的,脸也红,耳也热,干脆闭嘴噤声。 还是白非明提出新的论点:【喻意不是随便的人,如果你醉了,她没醉,你们发生关系,说明,她是真的喜欢你。】 白非明可以说是四人中最成熟冷静的,小时候就看出一点端倪。 他们四个加上喻意还有恬恬,从小在一起长大,庄烟岚那是后来跟着喻意加入,偶尔才和他们玩上一回,不是一路。他们六个里头,四男两女,概括起来就是五动一静。 喻意是那个静。 动能和动玩在一起,不过吸引动的能是动吗?并不,反而是静。更何况灵均从小撩妹的本事就不小,除了童恬恬,总能吸引几个同龄的小女孩屁颠屁颠跟着,由此更衬出那个静的特别。 起先喻叔不同意他们几个和喻意一块玩,后来约摸是薛阿姨劝动,才勉强点头。他们六个在一块,喻意不是捧着本书就是安静地看他们玩。 灵均一个爱把“啰嗦什么”当口头禅的人,小时候最爱说的话依次是“你看那个书呆子,又在看书了”、“什么书这么好看”、“她怎么能坐一下午的”…… 至于两人有多不一样:一个是捧起经史子集就想拿来当厕纸,一个是把经史子集写在厕纸上能捧读得津津有味;一个闲暇时的爱好是踢球爬树叉鱼,一个闲暇时的爱好是读书画画弹琴;说是天差地别,不为过。 白非明认为,导致灵均真正对喻意另眼相看的,还有件事。 那时候也就十多岁的样子,童越两家和其他四家的家长辈没什么交情,就四家人出去旅游,去的一座私人小岛。他们小的吃过饭去游泳,除了喻意,他们三个都是顶能闹腾的主,瀑布都没在怕的,家长们也不大上心,让他们带上救生圈,楚家精通水性的李叔随行。 喻意照例坐在岸边吹海风,他们几个下海便丢了救生圈,嫌碍事。之后,擎天脚抽筋,李叔赶紧把人弄上岸,而他水性不大好,只在近海洗脚,剩灵均往深水区游。 结果,当天就是巧得不能再巧,继擎天抽筋后,灵均也抽了筋,他在近海看到那条扑棱的身影便知道不妙。正打算游上岸喊李管家,就见一道身影下了海,拖了个救生圈往深水区游去。 三分钟后,灵均停止扑腾。 他记得,当时灵均上岸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会游泳?” 喻意回的是:“我会的还很多。” 救命恩人这重身份,再加喻意的深藏不露,自然给心高气傲的楚少爷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至于后来喻意会向灵均告白,他意外归意外,倒还不至于如遭雷击,两人一动一静,一刚一柔,相互吸引,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喻意也不是被动的人。 他没想到的是,两人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至今就见灵均醉过一回,那天喻意出国,他找他们仨出来喝酒,他听到他醉后喃喃了一句,她怎么就这么走了。 感情的事,当兄弟的也不好多掺和,可看他们两个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今天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 他提了,其他两人也跟了上。 擎天柱:【楚展展,我真的劝你做个人。喻意是什么人?连童恬恬送她的一顶旧帽子掉水里,她都能二话不说跳进河里去捡,又重情又念旧,对朋友是这样,对喜欢的男人更不用说。你要是对她没意思,离她远点】 越那个大爷:【真的 楚楚 男人不能太渣】 楚灵均盯着这几句话,心肌差点梗死。 擎天柱:【行了,哥就问你,对喻意到底有没有意思】 楚灵均:【符合那些症状就是喜欢她】 擎天柱:【□□不离十】 楚灵均:【哦】 那他、应该、喜欢她吧。 第63章 周三上午八点, 咖啡馆还未营业,喻意正在清理咖啡机里的残粉,孙小米凑了过来, “老板,你今晚烘豆子要烘到几点啊?” 喻意烘豆子,惯例是让郑康壮作陪,闻言, 她瞥了眼孙小米:“你们晚上有约?” “是啊,我想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孙小米双眼亮晶晶, “他有很多事情没做过呢,之前他是一个人, 现在不一样了,他有我,我要和他一起去做他想做的所有事!” 还打起感情牌了。喻意笑笑, “订七点半的票吧, 打扫完卫生就去。” “老板一个人没问题?” “嗯。”顿了顿, “你特地选在今天看, 不就是心疼他加班?” “嘿嘿,被老板你识破了!我们就在附近, 老板你有事就打电话, 我们随叫随到!” ****** 晚上做完卫生,孙小米和郑康壮下了班。临走前,郑康壮把咖啡豆从小房间里搬了出来,喻意称好3kg的量, 将咖啡豆倒进投放口。 烘焙机的声音有些嘈杂,她不时抽出取样棒查看,在豆子进一爆前,把另一炉单品豆倒进那台专烘精品的烘焙机里。 两台机器同时运作,分贝更增。 咖啡馆门外,孙小米借了郑康壮的钥匙,打开店门,放楚灵均进去。 “大牛,祝你演出成功!”她指着楚灵均背上的吉他盒说。 楚灵均唇线一翘,终于记住孙小米这张脸,“谢了!” 放了人进去,孙小米还不肯走,郑康壮示意她电影快开始了。 孙小米重新锁上门,给他比手势,说自己已经把时间改到八点半。 昨天中午,老板的发小在川菜馆前拦住她,说要请她帮个忙,她立马就应了。今早假托看电影试探老板,也不是为了替郑康壮请假,不过要保证晚上老板是一个人。 她猜到今晚必有好戏,那只吉他盒更让她确信这点,搞不好今晚的咖啡馆就是大型表白现场,这时候怎么能离开呢? 楚灵均哪晓得已经被人围观,进了门,也没跟喻意打招呼,全程蹑着脚步。 那天得出自己喜欢喻意的结论后,他让群里三人出谋划策,现阶段最重要的还是先让喻意消气。 越瀚主业情圣,兼职渣男,先生一计:女人还是喜欢浪漫,安排烛光晚餐来个秉烛夜谈,或者到广场拿把流浪艺人的吉他当众弹唱,再不济就是送送花,这些伎俩看似老土,但屡试不爽。 现阶段约喻意出来吃饭不可能,他便想到了吉他,本来自己是可以在喻意的公寓,现下被赶出来,咖啡馆就发挥了作用。 还没到春分,六点前天就黑了,咖啡馆只在操作台打了灯,其他区域笼罩在黑暗中,顶多几点外头泻进来的路灯。 楚灵均在长吧台前找了个位置,把吉他盒放桌上,取出吉他,开始今天的表演。 他盯着另一头,喻意还没发现他。等会吉他声一响,肯定会让她措手不及,进而又惊又喜,继而感受到他的诚意,最后就是,原谅他! 他扬扬眉,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凳子的横杠上,随性地靠着吧台。 这回他还是选指弹。这首歌他之前没学过,才练三天,指法也不算简单,他不敢掉以轻心,抬一眼垂一眼。 另一头,喻意已经在下豆,而后把豆子送进特制的冷却盘里冷却。那边的动静,她固然能听到,人可想而知是孙小米放进来的。但烘焙机的动静大,乐声经过切割,她分辨不出他弹的是什么。 楚灵均又是拨弦,又是打板,使出浑身解数,弹完整首,他好歹往那边瞟了上百眼了,一直没见喻意往这睇一眼。 莫非是机器声音太大,盖住了吉他声? 想了想,他跨下椅子,走至操作台边,从头再来。 这回,距离拉近,喻意听清了,楚灵均弹的是one republic的《apologize》,还是指弹,曲调清晰,技法丰富。 这首歌势必不在楚少爷之前的歌单里。也即是说,这歌是他新学。 楚灵均分心关注着喻意那头的动静,结果她还是无动于衷,该干嘛干嘛。 之前两人聊天就是这个距离,不可能换成吉他就听不见啊? 他又绕到操作台里头,和喻意就隔着一台烘焙机的距离,这下她不可能听不见了?别说听见,光是余光就能看见他。 店里突然冒出个人,怎么都得吃一惊吧?可她怎么还波澜不兴的,脸上不起一丝皱? 没多久,楚灵均明白了,她压根早就发现他的存在,这是在无视他。 他咬咬牙,干脆蹭到她身边,接着弹。 兵法有言,侵略如火,意即进攻必须要猛烈,要连续不断。 一晚上,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为了让喻意充分感受到他的诚意,楚灵均别的不弹,光弹这首《apologize》,他就不信了,一晚上下来,她脑子里还能有“对不起”之外的声音? 直到喻意关灯往门口走,楚灵均跟到一半,发现自己的吉他盒还没提走,赶紧折返,等他急吼吼把吉他装吉他盒里,跑到门口,却发现喻意已经在门外,并且给门……落了锁? 他懵了,看看喻意,再看看门锁,“你……开门啊?”他还在里头呢? 五秒后,才见她把门锁打开。 楚灵均还是懵的,“你刚才干嘛锁门?” 喻意没答。 她、她这该不会是“我视你如无物”的意思吧? 楚灵均心里甭提多委屈,现下也只能忍气吞声,她一晚上没跟他说过话,他嗫嚅:“我刚才弹的那首歌你听过吧?” 喻意反问他:“你看过歌词?” 啊?楚灵均愣了,“歌名是道歉的意思。”意即,歌词应该也是。 “你可以看下歌词。”喻意听歌基本不记歌词,不过高中英语老师钟爱这首歌,讲解“too…to…”的句型都是引用这首歌里头的。 话落,喻意在路边找到车子,坐了进去。 楚灵均不敢拦,目送车子绝尘而去。他站在三月份的冷风中,肩上挂着吉他盒,缓缓掏出手机,开始搜索《apologize》的歌词,一路浏览下来,看到一句“it''s too late to apologize”? 不!哪里只有一句?后面一大——段都是这句歌词的循环。 所以,他今天弹了两个小时,起码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弹“it''s too late to apologize”? 也就是说,一晚上,他花了半个多小时跟喻意洗脑“现在道歉已经太迟了”?! ****** 当晚,楚灵均把情况反馈到群里,质问越瀚:【你干嘛给我推荐这首歌】 越那个大爷:【我以为这是首道歉的歌 你也知道我英语常年不及格 懂歌名就不错了 还有哥们 你懂不懂什么叫浪漫 你跟在人身边弹吉他跟吹喇叭一样 不叫浪漫叫聒噪】 擎天柱:【我都说了,你还不如先去教会母猪上树,再来教他制造浪漫】 越那个大爷:【行吧行吧 那就送花吧 送花你总会吧 每天一束就到花店里挑或者你楚少爷有钱 空运也行 送就送红玫瑰 没哪个女人不爱的】 擎天柱:【提醒你,可别送66、88之类的数字,女孩子不需要你祝她们六六大顺、发发发】 楚灵均想着送花他又不是没送过,不过喻意才不喜欢红玫瑰,她喜欢菊花。 【你们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楚灵均放下手机,推开窗,果然,李叔和以往一样,正和李婶坐在院子里纳凉,躺的是老式的藤椅,摇的是老式的蒲扇,悠哉了得。 他冲着楼下喊:“李叔,咱们这有没有菊花?” 李叔听到声音,从藤椅上起立,昂起头来,冲着他笑:“少爷怎么想到要种菊花?咱们这的土不适合。你要是想赏菊,李叔这就去想想办法。” “我不赏,是喻意喜欢菊花。我想送她。” “那李叔就种种看,现在三月份,正好是播种的季节,要是长得好,九、十月份就能看到花开了。” 九、十月份?那也太迟了!那会喻意肯定已经原谅自己了。 不过,到时候他可以让喻意来看种的花啊。 “好!我要一大片菊花!” ****** 隔天,楚灵均先去了之前去的那家花店,指名要菊花。花店老板对他还有印象,见他依然别出心裁,选择送菊花,便推荐了矢车菊。 “这和上次那种不一样?” “帅哥,这是矢车菊,德国的国花,花语是幸福,很适合用来告白或示爱。而且你不觉得这花长得特别神秘优雅?” 楚灵均仔细地瞅了瞅,“不觉得。” “……” “不过她就喜欢这种蓝色。”他咕哝,“你说这也是菊花?” “如假包换!” “行,就它了!” 楚灵均乐颠颠地捧着花到了咖啡馆。 九点,正是咖啡馆的高峰期。 孙小米一口气下了十单,队伍总算是见到了尾。她还没歇口气,就见店门被人推开,老板发小抱着一束花进来了。 昨晚,她在咖啡馆外又是站又是蹲,一个小时下来就看到老板发小抱着把吉他围着老板团团转,她还没见过这么表白的。老板发小弹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但那架势,她满脑子都是N年前的洗脑神曲:洗刷刷洗刷刷——哦哦—— 一下就有那味了。 想着表白八成是失败了,以老板发小的傲劲,肯定会萎靡一阵,没想到一大早就上门送花了! 土是土了点,但诚意价更高啊! 楚灵均径直往操作台走,操作台前坐着几个人,大多是在和喻意讨论咖啡的香气与滋味,见他捧着花出现,愣了,听到他喊“让让”,还真有人往旁边挪了挪位。 楚灵均把那束矢车菊递到操作台里,咧出一口白牙,“这花送你!” 喻意没接,确切地说,她连眼皮都没抬,提着手冲壶有条不紊地打转。 旁边几人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同情,也有奚落的,本以为是来了个实力强劲的情敌,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楚灵均压根看不到其他人,他盯着喻意,原先的兴奋变成了疑惑,那两个货只让他送花,没告诉他送完花,喻意要是不接该怎么办啊? 他扬了扬矢车菊,“这种也是菊花,老板还说这是德国的国花,我看它是蓝色才买的,你不是最喜欢蓝色吗?” 他突突突地一直在往外放话,然而喻意不为所动。 “你是不喜欢这种花对吧?那我去买上次那种花!” 毕竟上回她接得爽快,还笑得那么好看!楚灵均认定了她是不喜欢这什么……矢车菊?他就说啊,要买上次那种花! 想着,他把花撂在台面上,又匆匆跑了出去。 第64章 一路飞奔到花店, 花店老板听说他还是要买甘菊,默了,“甘菊我这没有, 这季节也少有,得到四五月份才大规模上市,雏菊行吗?两种花长得还挺像的。” 老板找出一束雏菊递到他跟前。 “不行!”楚灵均眉头紧锁,神情苦恼, “她只喜欢你说的甘菊。” “那你只能去别家找找看了。”一个长得这么帅的哥还这么痴情,花店老板怜爱万分, 热情地指点他:“这附近有个鲜花超市,你手机里有地图不?搜下这附近的鲜花超市, 应该就有了。” 楚灵均按着老板的指示,找到最近的那家鲜花超市,又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没想到超市九点半开门, 他等了十分钟才等到店员把大门打开。 所幸如愿在这买到甘菊。 拿到花, 他兴奋地重新赶回咖啡馆。 已经九点五十, 咖啡走了一波人流量, 店里只有五六个人散落在就餐区。 孙小米第二回 见到一人一花走进来时,愣了, 这才三月份, 今天的气温也就十几度,这位是怎么做到满头大汗的? 楚灵均还是一径往操作台走,看到那束矢车菊不在原位,以为喻意收下了, 顿时心情飞扬,把手里的花递过去,“这也给你。” 话音带着微喘,喻意手上动作一顿,这回,她接了,而后把花递到收银台,“和之前一样处理。” “什么叫‘和之前一样处理’?”楚灵均摸不着头脑,望向收银台,正巧有位女顾客进来点咖啡,孙小米给她下完单,捞起一枝花递到对面。 还没说话,女顾客便惊喜地接过,“蓝色矢车菊?这是我最爱的花!今天又搞卖咖啡送花的活动,看来最近老板的烂桃花很旺哦?” 孙小米笑得那叫一个憨实,这位小姐是常客,哪能不晓得老板卖咖啡送花压根就不是在拉什么赞助。 还特地划重点是烂桃花,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旁边目光如炬,她压根都不敢瞥过去。 好好的,老板发小怎么就成烂桃花了呢? 根据“买咖啡送花”和“烂桃花”,楚灵均隐隐约约算是听明白了,问喻意:“你怎么能把我送你的花送给别人!那是我送给你的,是给你的!” 可想而知,对面不予理会。 他跨下肩,语气颓然,“你别把我送你的花送别人,行不行?” 楚灵均最烦送人礼物,和朋友之间才犯不着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送了,这花好歹也是礼物,却被转送,这滋味,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喻意垂着头在用针松动咖啡粉,好半晌才说:“你别送了。” “可是你不是喜欢菊花吗?还是你现在不喜欢了?那你喜欢什么?我去买好不好?” “我不喜欢你送的花。” 妈呀!别说了,别再说了—— 孙小米捂着心口呐喊,觉得自己heart痛痛,想想这位大牛初来咖啡馆,那叫一个神气活现,而今这副低声下气的口吻,实乃人间惨案啊惨案。 老板,你果然是个狼人! 楚灵均也是真被打击到了,又不能发脾气,他憋得慌,跑了一路,着实渴得厉害,便和往常一样点了杯拿铁,在就餐区找到位置坐下,垂头丧气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没多久,咖啡被送过来。孙小米趁着来收咖啡杯,把咖啡送到楚灵均面前,她天生对技术人员充满好感,老板不待见人,她待见啊。 楚灵均随便吹了两口,正打算喝,看到上头的拉花,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喊来孙小米,“我之前喝的是什么?” 看过两本咖啡书,他知道拿铁是什么玩意,就是他面前这杯没错,有拉花,还有奶泡,里面还混了牛奶,可他之前在喻意这点的拿铁,上头什么都没有,咖啡喝来一点都不苦,既酸又甜,像他在巴拿马喝过的瑰夏。 孙小米也是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点,抓了抓下巴。 她要怎么告诉老板发小,之前他来,老板都是拿瑰夏招待他,有的甚至是竞标级别,别说买,抢都抢不到!老板一般都是自留,客人来点,还得先审核资格,再有就是带去咖啡沙龙,也即是说,只有老板认为识货的人才能喝到! 所以之前她才不解,老板发小明明是外行,怎么就能喝上老板珍藏的瑰夏? 后来她有了答案,就四个字,可以唱出来——这就是爱…… 对比现下的拿铁,虽说老板的拼配豆也很出彩啦,但拿铁就是人人能喝上,而且这杯拿铁还是壮壮做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真真是叫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想及此,她打了个哈哈,说自己不知道,跨着大步回到了操作区,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伤心落泪。 ****** 晚上反馈的时候,楚灵均已经极其暴躁:【她不但不要花还把我送给她的花送给别人】 【她怎么可以把我送她的花送给别人】 【那是我送她的花她怎么可以送别人】 【我怎么觉得她这次真的不会原谅我了】 末尾一句,急转直下,丧得都不像楚少爷了,群里一时沉默。 还是越瀚第一个站出来:【楚展展 你知道你最缺的是什么吗】 楚灵均:【什么】 越那个大爷:【体贴 女人比较容易被小细节打动 你不是说喻意中晚餐都是去小饭馆吃的 一直吃一家肯定腻 明儿起 你上我家的餐馆 我让私厨不重样给你做 你每天送午餐和晚餐过去】 楚灵均:【又是送东西】 越那个大爷:【送花和送饭哪能一样 一个送的是浮夸 一个是实在】 楚灵均想打死越瀚:【那你干嘛一开始让我送浮夸】 越那个大爷:【因为实在见效慢 浮夸见效快啊 送饭 起码个把月吧 你能坚持几天?????】 楚灵均:【我能坚持到喻意不生气那天!!!!!!!】 只要喻意不生气,别说个把月,就是个把年,他也送! 成擎天:【我看别送了。喻意送花不要,送饭就要了?楚展展,你还是好好想想喻意为什么生气,先把症结搞清楚。我们都是听你转述,靠猜,你才是当事人,最清楚状况】 白非明:【我赞同擎天的话。】 楚灵均:【就是我说了过分的话误会了她啊反正我要送只要她不生气我做什么都行】 消息弹现在屏幕上,群里再度默契地陷入沉默。 这天底下最不开窍的人开窍了……怎么着,都算是一桩幸事吧? ****** 第二天,楚灵均就上越家聘请的私厨那订菜去了,他知道喻意几点吃饭,踩着点过去。 到的时候,店里果然只有喻意一个人,又是点单,又是做咖啡,却是有条不紊。操作台前没人,他走过去,把食盒放在操作台上,“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听到“好吃”二字,喻意瞳孔一缩,把头抬了起来。楚灵均以为有戏,精神振奋,正要掀开食盒,被喻意一句话喝止:“咖啡馆不允许带食物进来,请你出去。” 楚灵均被说懵了,“这些都是私厨做的,你肯定会喜欢!” 喻意维持原话,嗓音冰冷:“请你出去。” 还是吃完饭赶回咖啡馆的孙小米看到两人僵持,打了圆场,一看楚灵均手里的食盒,她全明白了:“大牛,咖啡馆真不让带吃的东西进来。我带你上门口看看,温馨提示还印在那上面呢。” 孙小米赶紧带他出去。 老板对味道有多讲究,她也是通过一件事知道。 源于一名咖啡馆的常客来买咖啡,那名常客要赶早班车,心急,忘了来店里不能携带任何食物,带了一个三明治进来。 她遵照老板的指示,客客气气地请那名常客去门口等待。 那名常客大概比较好面子,不肯,她退而求其次,说可以代替保管,常客依旧不肯,还到老板面前说理。老板和她一个论调,让人去门口等。 那名常客便搬出了顾客是上帝论,还指责咖啡馆不知变通,甚至搬出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 老板也刚,刚回去的同时还不忘处处紧靠“消法”。第一句就是强调“消法”中的平等原则,她提供服务,而顾客是来买这项服务,这是交易,既然是交易,双方就是平等的。另外咖啡馆在进门最显眼的位置标注了禁止携带食物,确保了顾客的自主选择权,既然顾客选择了踏进咖啡馆,也得接受咖啡馆的“脾气”。 当时老板的措辞是真的飒得不要不要的,让她想到一句歌词——在我地盘这你就得听我的。 顾客被驳得哑口无言,但又好面子,恼羞成怒之下眼看要闹。 千钧一发之际,老板加了一段:大部分咖啡馆都会配套出售蛋糕、面包等主食,原因不外乎提高利润率,但她舍掉了这部分的利润,就是希望能更好地维护咖啡馆的环境,在这方面,她希望能得到客人的谅解与配合。 这是服软?是示弱?都不是,这叫卖、惨! 还是高级别的卖惨。怎么高级?别人卖惨那是越卖越惨,老板就是我不惨我要你觉得我惨。 她就是在那回发现了老板不止高冷,还挺可爱。后来接触多了才明白,说到底还是因为老板懒,为了不多费唇舌,不徒生事端,比如万一激起客户的逆反心理,第二天带只二哈到此一游,咖啡馆得不偿失,所以,这个惨还是得卖。 结果可想而知,那名常客老老实实去了门口。 事后她问过老板,以后遇到这种事,能不能通融;老板就一句话,原则就是不能被打破的东西。 刚是真的刚。 想及此,孙小米打一个激灵,赶紧把门口的温馨提示指给楚灵均看。 后者神色稍霁,“原来她不是针对我?” 孙小米点头如捣蒜。 楚灵均十分好说话:“那我就在这等。” 喻意出来已经是十分钟后,照旧视他如无物,径直往川菜馆的方向走。 楚灵均跟献宝似的,提着食盒追上去:“我给你带的都是师傅的拿手菜。” 他拎的是复古的木盒,掀开就能看到里头的四道菜,用精致的碗碟装着,摆得整整齐齐。 “你看啊,有鳕鱼,有佛跳墙,有牛肉,还有虾仁!”他还特地晃了晃食盒,想让她闻闻食材的香气,勾一勾她的馋虫。 喻意不为所动,管自己走。 他继续絮聒:“还是你不喜欢吃这些?”他回忆着和她吃饭的细节:“在川菜馆,你点最多的就是小黄鱼汤,点过……六次,你是不是喜欢小黄鱼汤?而且我就见过你点牛肉,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其他肉都不爱吃,就爱吃牛肉?那我让那个师傅晚上做小黄鱼汤和牛肉!” 喻意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眉心微微蹙起。 “还是你喜欢吃西餐?这个师傅很厉害的,西餐也会做,那我让他做西餐?” 他叽里呱啦一路,然而直到川菜馆,才得到喻意的第一句话:“别人开门做生意,食盒你别带进去了。” 楚灵均一愣,脚步就这么顿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川菜馆。 喻意刚坐下,老板就上了今天的两道菜,她盯着其中的那碗小黄鱼汤,沉默地取出自己的筷勺,开始进餐。 而直到她吃完离开,楚灵均还在,川菜馆前有个花坛,他就蹲在花坛上,手里提着那个食盒,时不时晃一下,目光垂落,也不知焦点在哪。 他从小就静不下来,每天都上天入地的。但偶尔也会有心情低落的时候,这个时候,他就爱蹲在那。 她会知道这点,还是五六岁时,贝姨误会他推了亲戚家的小孩,而事实上是那个小孩来抢他的玩具,抢不过反而把自己给摔伤了,他气得离家出走。贝姨托她去找他,她找到他时,他就蹲在他们几个常去的河边,捡石片在玩打水漂,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被回忆绊住,喻意注视了几秒,旋即深吸一口气,管自己走。 她本以为送饭和送花一样,会立马告一段落。未成想,晚饭时分,楚灵均还是提了个饭盒来了。第二天、第三天……第七天同样如此,他一送就是一周,而且每顿都不重样。 每回还都兴致勃勃地冲她介绍,一路跟到川菜馆,明确她不吃,才提回去。除了头天中午,她再没看到他蹲在花坛上,对着她时,总是情绪高昂。 反倒是她,开始有情绪上的波动,乃至烦躁,她清楚这绝对是个不妙的信号,可还是忍不住。 到第八天中午,她终于爆发:“你别再送了,我不会吃,一口都不会。” 他懵了下,声音也终于蒙上一层阴霾,满满的挫败与难以理解:“为什么?你这次为什么就这么生气?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 喻意的声音又重新冷静下来:“只是没什么好弥补的。” 第65章 “老板, 大牛这几天都没来送饭了哦?”这些天,楚灵均频繁现身咖啡馆,孙小米都习惯饭点见到这么号人了。这几天不见他来, 还觉得怪不对劲的。 喻意只说:“那就是没必要再送。” “哦……”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眼看粉的第一对CP要BE,孙小米别提多遗憾。 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她还有点没精打采, 视线无意识往路边瞥,却发现路边的一辆车既打眼又眼熟。 她再看车牌, 没错,是大牛开的那辆悍马!表演那天她见过的! 她向郑康壮比了个“等等”的手势, 试探性地敲了敲车窗,里面的人大概看到了她,很快, 车窗降下, 露出一张愁深似海的脸。 还真是。 “呃, 大牛, 你怎么坐车里,不去店里啊?” 楚灵均动动唇, 脸上没一点精气神, “去也没用。” 孙小米扫了眼车内,没见到食盒,“你今天不给老板送饭啦?” “送也没用。” “那你今天来这是……” 楚灵均不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来这要干什么,就是心里烦, 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可又想见她,干脆开车到咖啡馆附近。 这些天,她油盐不进,是真伤到他了。他从小泡在糖罐子里,没被人这么甩过脸子。对,是他先做错事,做错事就得弥补,他也想弥补,可她又说,没什么好弥补的。 这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他都不知道劲该往哪里使。 之前送花,她把花送给别人,他不送了;再到送饭,她不吃,他之所以连送七天,就是知道,越瀚他们能给他出的招就这么多,少一招是一招,他得省着点用。 可就算省着用,没用的话,又有什么用? 他真觉得,这回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一想到这点,他就难受,浑身提不起劲的难受。 孙小米完全能感受出他的颓,实在于心不忍,而且她还记着贝珂的嘱咐呢,想了想,扒着车门,压低嗓音道:“大牛,我跟你透露一下,这几天是老板生理期……呃,生理期你知道是什么吧?” 楚灵均还丧着,侧头瞥她一眼,“知道啊,就是大姨妈。” “……”本来还说要含蓄点。孙小米接着道:“对,就是大姨妈,老板来大姨妈的时候,要喝一家奶茶店的黑糖撞奶,一般她会喝够头三天。” 楚灵均不解,“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孙小米默了下,“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给老板买啊!那家店生意很好,中午要排老长的队,老板通常饭前点了饭后去拿,现在天气冷着呢,拿到的通常都是温的,有时候还是冷的,要是你能送上一杯热乎乎的牛奶,老板肯定会小感动的!” 小感动?他是不知道送牛奶和送花、送饭有什么区别,但……死马当活马医吧。 楚灵均觉得自己也活过来了,火速下车,“那家店在哪?你带我去!” 孙小米摇摇头,先是告诉他位置,然后让他12:05去最好,一来排队的人多,二来老板12:10去吃饭,绕到那边的时候正好能看到他在排队。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 孙小米再度陷入沉默。 她盯着面前“纯真”的脸,福至心灵,瞬间就明白了老板为什么会喜欢她这位发小——老板太聪明,简直跟神算子一样,就比如对街那家咖啡馆,今年还真就没开张;可再能算,都没法去算一个毫无心计的人。 白纸上有一点墨水,还能研究那点墨,一张白纸,怎么研究?老板这样的人,就是要研究不透,对她反而更具吸引力吧? 恰好,老板的发小就是这样一张白纸。 想及此,孙小米义无反顾地扛起cp大旗,道:“因为,这样老板会更开心啊!” ****** 秉着让喻意小感动和更开心的原则,楚灵均按照孙小米的指示,12:00出发,顺利找到店。中午人是真多,不少白领趁午间下楼来买奶茶,还有附近就读的学生。 前后都是女人,楚灵均不自在极了,尤其是还没排五分钟就有人来问联系方式,不过想着喻意说不准一感动一开心就不生气了,他忍! 喻意到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还是楚灵均。在场女性多,说他是全场的焦点不为过,后排还有几名女生在讨论,说他长这么帅,肯定是来给女朋友买奶茶的。 她拧了下眉,正要去排队,楚灵均点完单,一转身的功夫就看到了她。他三两步走至队伍末尾,晃晃手中的白纸黑字,“你去吃饭,我已经点单了,等下拿川菜馆给你。” 喻意扫了眼标签:黑糖撞奶、热、少珍珠,是她的喜好,想来是孙小米透露的。 她的眼神透露出“你为什么在这”的讯号,楚灵均没隐瞒:“你那个店员说你来大姨妈,要喝这里的黑糖撞奶,我就来买了!” 他声音不大,不过足以让身边听见,几名女生抿唇笑,又开始窃窃私语,喻意听到还有人说了句“真体贴”。 她思忖片刻,不欲在公共场合发生争执,末了走出队伍,往川菜馆走。 楚灵均望着她的背影,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并没有小感动或是更开心,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小票。 他在店门口等了二十多分钟,总算等来了饮料,知道喻意不爱用塑料制品,包装袋和吸管都没要,便往川菜馆去。经过一名男生身边,瞥见他将买来的饮料直接揣进羽绒服里,应该是为了保温。他如法炮制,拉开运动服的拉链,把饮料丢进去,再拿手捂着,快步往前走。 不多时到了川菜馆,正遇见喻意迈出店门,楚灵均赶紧上前,拉开拉链,取出那杯饮料,递给她,“我没要吸管,你应该带了吧?” 不见她拿,他晃了晃杯身,语气变得有几分小心翼翼,“我捂到现在,跟刚做出来差不多热。你喝一口吧。” 就一口也行。 又过了半晌,才见喻意抬起手接过。 ****** 喻意是带了吸管,不过她没拿出来用。到咖啡馆,她把手里的黑糖撞奶递给孙小米,“喝了。” 孙小米问号脸:“老板,你不是不喜欢带饮料进咖啡馆吗?” 咖啡馆不让带食物,这个食物默认不包括饮料,但自家开咖啡馆,还把饮料带进来,就算不是竞品也不好看,老板平时都是喝光再进来。 喻意语气淡淡:“不喜欢,所以偶尔为之。” 孙小米的问号脸又转苦瓜脸,“呃,老板,你不是来那个的时候,都爱来一杯么?你这几天来那个了吧?不喝?” 喻意去洗手,瞥了眼屏幕上的订单,开始磨豆,分心对孙小米说:“以后不要随意透露我的喜好,不然扣工资。” 孙小米又是一惊,再看看手上这杯饮料,算是明白彻底了。她忍啊忍,实在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老板,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喻意瞥了眼孙小米惊疑不定的脸,轻笑,她也是知道这姑娘热心肠,才不多追究。 “你管好你和你家壮壮的事就行。”她打趣。 孙小米的脸瞬间通红,前天郑康壮拉花,顺利拉出一只她最爱的□□熊,她脱口一句“我家壮壮最棒了”,那个憨憨没听见,老板倒是听见了,今天还被引用,她真是要窘死了。 她“哎呀”一声,“老板,我是说真的啦。要是没闹别扭,这杯饮料你干嘛不喝啊,大中午起码得排十几分钟的队诶,再加上制作的时间,起码得半小时,这可是心意啊。还是说,”她打量身边,“你最近内分泌失调?” 喻意点点头,“以后上班时间谈论私事,也扣工资。” 孙小米瞬移至收银台前,给自己的嘴上拉链。 万恶的资本家,惹不起惹不起。 ****** 一连三天,楚灵均都去排队买黑糖撞奶,他每回吃完饭都会上咖啡馆检查,发现饮料不见,知道喻意是喝光了,他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第三天同样,他乐呵呵地吃完饭,乐呵呵地跑到咖啡馆,乐呵呵地去收银台点单,其实就是想暗中观察那杯黑糖撞奶的去向,却没想到在收银台看到了那杯奶。 孙小米见到他进门,已是暗叫不好。 老板发小买了三天饮料,她也就喝了三天。结果中午,她喝多了郑爸爸秘制的萝卜排骨汤,对黑糖撞奶实在有些难以消受,加上今天降温,来喝咖啡的多,她喝了小半杯就搁置了,忙昏头,还忘藏了。 这下,可真就坏了事。 果然,对面紧迫盯人:“你喝的、是我买的……黑糖撞奶?” 孙小米尬笑,试图否认:“不是,我今天也突然想喝黑糖撞奶,就去那家买了。” 楚灵均直接伸手去拿饮料,看到上面有标签,标签上的时间显示是十二点后。 “是我买的那杯。”他语气笃定,却不再是对着孙小米,而是正站在意式咖啡机旁布粉的喻意。 后者从头至尾波澜不兴,连眼皮都没往上掀。 楚灵均就这么盯着她,一直盯着,可就是不见她抬眼。 身后的客人已经在催他点单,他一动不动,静如雕塑,好半晌,只字未吐,转身离开咖啡馆。 喻意垂着眼在拉花,直到人离开,都没有抬眼。 拉完一杯出品,孙小米正要叫号,看到咖啡上头的拉花,嘴角一抽。 平时老板拉花还能看出是花是草,今天花不像花,草不像草的。 拉的……像是寂寞。 第66章 越瀚将酒杯放在身前的茶几上, 伸手想去抢楚灵均手里的酒瓶,这兄弟在他家快喝完一瓶红酒了,你说他小口小口抿, 自己还不心疼,可这胡吃海塞的德性,啧,太糟蹋了。 无奈酒后的楚灵均行动照样敏捷, 力气照样蛮横,他还没抢下来。 “我说你能不能别喝了?知道自己不能喝红的, 还灌,你想用红酒洗胃, 也拿便宜点的啊?兄弟,这瓶一万多。” 边说边扫向门口,成擎天和白非明怎么还不来? 好在想曹操, 曹操也到。 “楚少爷又不是喝不起, 让他喝。还好他没当成兵, 军人酗酒, 轻则处分,重则开除军籍。” 原本还举着酒瓶子猛灌的楚灵均霍然打开眼, 他难受地收回搭在沙发靠上的手臂, 按了按额角,微微大着舌头:“你才开除军籍,你全家都开除军籍!” 倒是不再灌了。 越瀚默默地朝成擎天比了个大拇指,兄弟, 有你的。 成擎天趁楚灵均不备,夺下他手里的酒瓶,“又怎么了?喝成这样?” “你这不是废话吗?除了喻那个意,谁还能让他变成这副德性?” 楚灵均拿一只手扒了扒头发,头晕脑胀,整个人烦躁到不行,“没用,什么招都没用,她就是不理我。” “我都说了,越瀚那些都是馊主意,让你先搞清楚症结,再对症下药。” “怎么就是馊主意?”越瀚一拍大腿,“成天天,你还别说,我看他这副样子,又想到一招!” “我看别,越出越馊。” “滚。”越瀚侧过身拍了拍楚灵均的肩,“楚楚,哥告诉你,女人啊,最容易心软。你现在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简直就是为让喻意心软量身打造的。” 他转向窗外,“正好,今天外边还下雨,你啊,这会借酒浇愁有了,等会到大雨里走一遭,再顶一张深情忧郁的脸跑喻意面前,喻意一准心软!” 果然是比泔水桶还馊的主意。 成擎天“啧”了声,“楚展展,你别听他的。这些蹩脚伎俩,喻意能看不出来?” “什么叫感情?愿打愿挨!你们可别小看了这招苦肉计,这招要是再没用,我只能说,回天乏术喽——” 成擎天踢他,混呢,把话说这么死。 越瀚耸耸肩,实话都不中听。想着,他凑近楚灵均,“楚楚,听哥的,咱走一个?” 楚灵均头还晕着,勉强听懂了他的话外音,把他推开:“你让我用苦肉计?那不就是装?”他生平最烦的就是装,无论是自己装,还是别人装,都烦。 “怎么叫装?你心里是不是难受?你是不是喝了一瓶红酒洗胃?等会出去淋雨,那也是货真价实的淋,又不是叫你去洗头洗澡。” “我为什么要去淋雨?” “那你为什么喝酒?哥跟你说,淋雨就是一个辅助攻击,借酒浇愁才是主攻击。”一顿,“这最后一招了,再不行,你就另请高明吧。” 楚灵均神色挣扎,“这招真有用?” “那必须的啊,我不说了,这招要是再没用,你和喻意——”对面来了记飞来横脚,越瀚龇牙咧嘴,“你走不走?走的话,哥这就带你去!” 成擎天拦着,“楚展展,你别听他鬼扯,这些都是骗小女生的。” “怎么叫骗?你看看喻意心不心软。” 楚灵均猛地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成擎天目送两人消失在门口,按着额角,脑壳疼,“越瀚这货喜欢傻白甜,这些招数也就骗骗小女生,我看他迟早搞死楚展展。” “招数越烂,越不像灵均会做的事,越能体现他的急,喻意是聪明人,聪明人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说不准歪打正着。” 成擎天笑了,“刚才越瀚说了一长串没说服我,现在倒是被你说服了。” 白非明也是一哂,而后从茶几上捞起自己的手机。 成擎天倒了小半杯酒,问他:“打给谁?” “恬恬。”白非明淡淡垂眸,“灵均的思路估计和喻意不在一条线上,我们去问喻意,不合适。正好,灵均的生日快到,我们六个也很久没聚了。” 成擎天笑容促狭,“确定没私心?” 白非明扶了把眼镜,“不确定。” ****** 另一头,越瀚开飞车把楚灵均送到小区门口。 楚灵均解掉安全带,越瀚耳提面命:“趁现在雨大,你就走过去,喻意给你开完门,你什么话都别说,光盯着她,盯到她说话为止,明白没有?” 楚灵均皱着眉下了车。 雨很大,他今天穿了条背心,外面套一条卫衣,很快,雨水就漏进了卫衣里,打湿了背心。运动裤和运动鞋浸了水,沉甸甸的。 越瀚穿过雨帘直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大概就是,我为你低下头颅——楚楚长大了——” 五分钟后,楚灵均到达喻意的公寓门口,他盯着小小的指纹检测仪,鬼使神差般上手一试,两秒后,检测仪发出警告声,提醒他“指纹检测失败”。 他脸上顿时灰败,找到门铃,按了两下。 门铃声音尖锐,连门外都能听到。今天是周六,这个点,她应该在看电影或看书,肯定能听到门铃声。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不见她来开门,便又按了两下。 还是没人。 她说不定在洗澡,在浴室是听不到铃声的。他再等等。 他开始数数,先是隔一分钟按一次门铃,后来是三十秒,再后来,十秒就按,可就是不见她来开门。 直到电梯口传来“叮咚”声,脚步声渐行渐近,楚灵均转身就看到了挎着包的喻意。 门外站着个不速之客,喻意的脚步不由一顿。再看不速之客,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耷拉着,发梢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淌水,门外的地毯上已经有一团湿痕。 喻意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走去开门。 楚灵均早忘了越瀚的叮嘱,扬起今天的第一记笑,先行开口:“你不在家啊?” 原来,她不是故意不给他开门。 喻意是去参加咖啡沙龙,她没解释,把手伸进检测仪,不多时,传来门开的提示音,她下压门把。 门往外拉,楚灵均酒还没醒透,差点被门砸到,他往旁边一挪,喻意已经踏进公寓,打开了门口的射灯,他慢半拍地跟上,却见她转过身要拉门。 楚灵均一个激灵,酒醒大半,赶紧扶住门框,微微俯头,“你不让我进去?” 言语间,扑面而来的酒气,声音也比平时糯,不知道是喝了多少。 喻意扫向他胡乱黏在鬓角与额角的黑发,门口的射灯是暖黄色,更温情,也削弱了他张扬的气质,睫毛上还沾了一颗水珠,衬得他无辜又无助。 她微微别开眼,“有事?” 楚灵均扒着门框,内心陷入激烈的挣扎,眼见喻意想要转身,他赶紧攥住她的手腕,什么都招了:“越瀚说,我喝了酒,再去淋雨,然后跑到你面前,你就会心软……”他接上她的目光,“你现在……有心软吗?” 对面一本正经,换作其他任何人跑来这么问她,都挺有笑果,唯独他,喻意委实笑不出来。 越瀚教这位少爷用苦肉计,大概没教会他不要自报家门。 她在心底叹口气,拨开他的手,也没关门,径直转身往里走。楚灵均不明白她是怎么个意思,目光随她移动,看到她走进浴室洗手,而后取出一条毛巾,重新回到门口,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他,“身体是自己的,任何时候,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楚灵均接过毛巾,听出她是在关心他,喜出望外,嘴还没咧开,喻意又说:“你喝了酒,谁载你来的?” “越瀚。” 喻意直接打给越瀚,让他来接人。 对面嘻嘻哈哈在打太极:“我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回来,你先收留他一下?他最近真的,做梦都在想你。今天下雨,他刚才喝醉酒一直喊你的名字,我们还以为他是打算出门,让我们给他找雨衣呢。” 说着,就是一长串笑声。 喻意没做声。 尬笑没意思,没多久,对面收了笑,嗓音变得严肃,“喻意,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这个哥今天求你了,给楚楚一条生路吧。他是什么性格,怎么长大的,你比我更清楚。他现在在你面前就跟个乞丐似的,都不像他了,你也忍心?” 喻意垂眸盯着楚灵均手里的毛巾,水珠砸在毛巾上,很快晕染开来,她微一抿唇,“你在楼下的话,就上来,我让他在门外等你。我先挂了。” 对面隐约说了句“够狠”,喻意挂了电话,抬起头,“越瀚马上上来,你在这等。” 她作势要关门,楚灵均整个人楔进门缝里,他有预感,今天这扇门要是关上了,他和喻意也就完了。 他不能让她把门关上。 他垂下脑袋,毛巾还攥在手里,脑袋上的雨水没拭干,又一滴自发梢坠落,砸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楚灵均浑然未觉,“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才不跟我生气,你说,我一定会做到的。行不行?” 喻意直视他,“我说了,你一定会做到?” “当然!”他精神振奋。 喻意目视他:“和我保持距离,离我远远的,我就不生气。” 话落,她将已经呆滞的他轻轻推出门外,阖上了门。 越瀚上来时,就见楚灵均杵在门口,已经石化了。 他捂了下胸口,说让人在门外等,还真让人在门外等。不行了,他受不了他兄弟受这个委屈,赶紧上前扶住人,“今天都是哥的错。走了走了,这朵花是绝顶漂亮,但是有刺,还是狼牙棒上那刺,走,哥带你去找朵漂亮不带刺的啊。” 楚灵均却是缓缓地举起毛巾,冲他问:“越瀚,她给了我毛巾,这叫不叫心软?” 越瀚“不叫”两个字都快吼出声了,可身侧这期待的小眼神……让他怎么吼出口! 他真是巴不得自己瞎了。 “叫叫叫!”说着,一把抓起毛巾往那颗脑袋上罩,怜爱道:“咱先回家,冲个热水澡,走了走了。” 越瀚既心酸又无奈地把人拖回车里,平时元气十足的大少爷靠在座位上,恹恹的,也不说话。他心情也不由沉重。想了半路,正准备起个话题,侧头发现,人睡了! 人是睡了,两条手臂还交叉着,那条毛巾被紧紧压在胸口。再看脸,嘴角翘着,居然在笑? “……” 越瀚一时父爱泛滥,凑过去拍拍脑袋,“睡吧,睡吧,我的崽诶,梦里什么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嗷嗷嗷, 飞机晚点,喻话话,我先以死谢罪!” 周日, 黎市国际机场,一名身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正在当众表演上吊自杀,她长相可爱,脸上除了眼睛大, 其他几官都小巧精致,活像只洋娃娃, 此刻斜眼吐舌,俏皮无比。 喻意忍俊不禁, “行了,童大小姐,别耍宝了, 先去吃饭。” 童恬恬这才亲昵地挽住喻意的手臂, 靠在她肩上撒娇, “亲爱的, 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你的最爱,家常菜。” 喻意把童恬恬拎回家, 童大小姐目前定居澳洲, 一年才回国一两趟,自从喻意在外租房,她回国都是上这住。 在车上迷瞪了半个多小时,童恬恬满血复活, 一到公寓,就说要帮喻意的忙,两人分工,童恬恬洗菜,喻意切菜。 童恬恬问:“庄怂怂说去当伴娘了?” “嗯,让你务必原谅她。” 喻意和庄烟岚是小学兼初中同学,童恬恬初中和她们同校不同班,不过因为喻意这个中间人,三个女孩自然而然玩在了一块。童恬恬古灵精怪,没少欺负庄烟岚,这么多年,两人一直是相爱相杀的模式。 “庄怂怂还是这么怂。”童恬恬笑弯了眼,“对了,我听说前段时间,她被一个二世祖缠得厉害?” “好像缠了她一段时间,最近没听她说起。” “哦——”童恬恬拖长音,“我怎么听说,最近某人也为了你寻死觅活的。” 喻意睫毛一颤,原来在这等着她。 “谁告诉你的?” “白非明啊。”顿了顿,唉声叹气,“听说每天都是高强度的体力运动,攀岩、潜水都安排上了,就是出去打球也要累瘫在篮球场才肯回家;要不就是爆肝写程序,他们三个臭皮匠现在都担心某人英年早逝呢。” 喻意眉眼更垂,“他是成年人。” “是,他是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童恬恬洗完菜,倚着流理台,见她还是波澜不兴的模样,“喻话话,你就一点不心疼?”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啊?我想说——”童恬恬拖长音,“既然你对他没意思,那我去追了?” 喻意切菜的动作顿住。 “哈哈哈哈哈——”童恬恬直接笑弯了腰,没半点矜持,笑够了,她才直起身,“原谅我,喻话话,我真的、真的一年难见你变一次脸,太好笑了。” “我们一年也没见几面。” “哦,这是怪人家冷落你了?”童恬恬立马乖觉地把脑袋贴她肩膀上,“视频也算见面嘛,人家其实也很想和你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的。” 语气甜到腻。 “正常点。” 童恬恬立马站直,比了个军礼:“遵命,那我们接着说正事。”她重新靠向流理台,“喻话话,所以说,你还是在意的嘛,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不是随心派么,这是在兜什么圈子?” 喻意重新提起菜刀,把花椰菜分解成小块,“谁说他喜欢我?” 童恬恬双目大瞠,“谁说他不喜欢你?叫TA来!我要和TA当场对峙!” 喻意睇向她。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真的,有证据!” 喻意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掉进了陷阱里,她不动声色,反正自己不问,童大小姐也会说。 童大小姐也果然问起:“还记得我们初中去荡山野营?” 喻意记忆力比她还好,童恬恬也就随口一问,接着说:“大伙准备去钓鱼,那时候你有点烧,留在帐篷里休息,本来是我留下来陪你,但某人说自己昨晚没睡好,要补觉,我就跟白非明他们去钓鱼了。你也知道的,我那会还喜欢某人,心情就有点微妙,后来以拿鱼饵为由回去过一趟,结果看到他蹲在帐篷口,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你身上。你也知道某人,压根不懂温柔为何物,哪会知冷知热。” 喻意把切好的花椰菜整齐地码放在骨瓷盘里,没做声。 “还有就是你那把尤克里里。某人摔坏你的琴,你不是将近一个月没理他嘛,他送了你一把新的,你也没要。” 童恬恬回想当年,不无唏嘘:“某人为了修你那把旧的,去乐器行问手艺人的地址。我当时正好在那家店学笛子,就和他一起去找那个手艺人。手艺人是找到了,但有点脾气,说他态度不行,硬是要他用上‘请’这个字,才肯上门。你也知道某人,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让他吃一回硬跟要他命没差。但他就跟手艺人僵持了三分钟,之后恭恭敬敬地把人给‘请’来了。” “就这两件事,喻话话,你怎么看?” 喻意微抿唇,还能怎么看,恬恬连用两个“你也知道某人”,不就是在提醒她某人为了她有多反常。 见她不语,童恬恬垂眼瞥向砧板,“喻话话,豆芽不用切。” 喻意的视线扫过砧板,上头摆着的可不是待会要配明甫干的豆芽嘛。 她面无表情地拿刀把豆芽挥开,擦拭过刀面,换了个番茄继续切,口里一句:“那又如何?” “行吧,你觉得不如何,我觉得挺如何。反正就是因为这两件事,我才下决心出国。” 喻意侧过脸,皱眉,“恬恬……” 童恬恬立马侧身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放心啦,男人怎么可能比得上姐妹!我就是觉得他对你有意思,再加上我追了他这么多年,他都对我没意思,我要是再对他有意思,很没意思,就死心了。” 这么多个意思总算笑了喻意。 见状,童恬恬问:“喻话话,说句话,你到底怎么个意思?” ****** 晚上庄烟岚参加完婚宴,回家洗过澡,也赶来喻意这过夜,三人挤在一张床上。 庄烟岚先起了话头:“找个时间,我请你们吃饭!” 童恬恬调侃:“庄怂怂,你到底是有多爱我,我一回来就要请我吃饭?” “才不是因为你,是我可能要调分行人力资源岗,所以请你们!” 童恬恬对银行结构不了解,但见庄烟岚这么高兴,理所当然地问:“升职了?” “算吧。人力资源岗也算后勤管理岗,虽然我过去应该就是个小专员,但好歹是从支行到分行,有点地方到中央的意思。” 喻意问的是,“你之前说,今年会升,也是对公升对公?” “我也觉得这事蹊跷。” 庄烟岚同样不解,“我们银行除了两个开放的对公窗口,还有个是有业务才开放,就办对公开户啊,或者承兑汇票之类的,平时就是和副主管一样,给其他窗口授授权。本来今年要是有新人进来,我就坐这个位置,结果昨天主管突然打电话通知我可能会去分行人力部,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明明我大学和研究生也不是人力资源专业。” 童恬恬不以为意:“想那么多干嘛?有钱赚,而且这种后勤管理岗很适合你这个死板星人。” 庄烟岚翻了个小白眼,“不知道童大小姐最近又在哪里风流快活?” “印尼,刚结束半年合同。” 童恬恬既是摄影师,也是联合国志愿者,她去当志愿者单纯就是想去,长则一两年,短则几个月。 庄烟岚偶尔会羡慕两个闺蜜:喻意像云,高高在天上浮着,慵懒自在;而童恬恬就是风,更是完全抓不住。 而她比较像树,平庸而稳定。 一开始会有落差,后来她便释怀了。好比三人的家境,喻意和童恬恬家境优越,而她就是小康家庭,那就平时多攒点钱,和她们出去玩的时候也不会拮据。 正想着,童恬恬神秘兮兮道:“说真的,庄怂怂,你和那个二世祖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他去过他的二世祖生活,被我从背景板里移出了呗。” “我直觉你们是ing。” “得了吧,我的理想型是老实人,哦,还一定要是处男,他一看就不符合。” “噗嗤”,童恬恬笑出了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女修道院院长做派。” “这叫原则!”一顿,呛声:“你就和白非明做过了?” “你提他干什么?” “哦,人家从小暗恋你,为了你守身如玉,你这么吊着他,是打算骗心了是吧?” “庄怂怂,你今天不是big胆,是huge胆啊——”话落,童恬恬一掀被子,张牙舞爪地扑向庄烟岚,后者果断求饶。 两人在边上闹得天翻地覆。 等两人闹够,才发现右边那位被子一盖,谁都不爱,简直实力演绎“去那边打”。 童恬恬半个身体压到喻意身上,“喻话话,我还没问你呢,下周六某人的生日宴你去不去?” 某人一向不爱搞这些噱头,生日顶多就是去吃顿饭,那三个臭皮匠大费周章,还冠名发小聚会,愣是让她提前回国,撮合的心思都快溢出来了。 喻话话恁聪明一人,不想去还能被骗去?简直多此一举。 闻言,倒是庄烟岚来了劲,“生日宴?喻话话,你必须不能去啊!” 知道楚灵均已经搬走,庄烟岚乐坏了,这段时间办业务都笑得特带劲。前不久,成擎天还打电话过来,说俩人掰了,让她去探探喻话话的想法。 探什么啊?掰了了事! 她眉飞色舞,“听成擎天说,最近楚某人过得很不如意?” 童恬恬耸了耸肩,“我的听说和你的听说差不多。” 庄烟岚乐坏了,仰天长笑,“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喻话话干得漂亮,对他那么好干嘛?就应该让他狠狠吃瘪!” 童恬恬还关心之前那个问题:“喻话话,你说啊,到底去不去?” 喻意盖着被子,嗓音有点闷:“我去。” 第68章 除了小时候, 楚灵均没搞过生日宴这么麻烦的东西,贝女士喜欢大操大办,他从初中开始就否了, 顶多被班里男生要求请客时请他们去外边搓一顿。 至于这几年,成擎天他们三个飞国外替他过过一回生日,其他几回就是发发红包,让他“去买点好吃的”;这回却是破天荒把六人组叫齐。 楚灵均到了自家别墅, 才知道今晚有六号人,成擎天和越瀚定的, 大家伙吃露天烧烤。 时隔三周,喻意第一次见楚灵均, 大概是童恬恬的话奏了效,她竟然觉得对面那张脸真有几分清减。 一进门,楚灵均的视线就跟打了强力胶似的, 黏在喻意身上, 她回视过去, 他又立马挪开视线。 因为两人的陈年旧事, 再加上你出国我出国的,几人好久没碰在一起玩。好不容易人这么齐, 成擎天特地摆了一排的啤酒, 意思就是不醉不归。 烧烤归喻意和白非明张罗,其他三人在斗地主,谁输谁喝酒。寿星落了单,坐在沙发上, 一瓶接一瓶啤酒地往嘴里灌。 喻意和白非明并排站在烤炉前,前者往沙发方向点点下巴,道:“最近都这样,要么就跟个酒鬼一样,酒不离手;要么就是疯狂地消耗体力。我们几个的神经都紧绷着,打算随时送他进医院。” 喻意专注地翻转食材,没说话。 白非明像是闲话家常,继续话下:“说起来,你出国那天也是这样,他突然找我们几个喝酒,那时候是在越瀚家,才成年没多久,我们几个都没怎么沾过酒,他一喝就喝得烂醉,吐得乱七八糟,差点被送进医院洗胃。后来被叔叔知道,好像还请了家法。” “你这算明示还是暗示?”喻意终于侧过眼。 白非明轻哂,“那可能要看我示的是什么。” 喻意微微一笑,没接话。 聪明人之间点到即止即可,两人继续烧烤,很快整出两大桌。 白非明把一份花式烤菌菇摆在童恬恬面前,里头有蒜蓉金针菇,也有烤平菇和蘑菇,满满一大盘,香气四溢。 “你喜欢的。” 童恬恬牌技差,刚才十多轮斗地主下来,已是微醺,拍拍他的肩,“谢啦。”说着,坐下打算开吃。 白非明拿竹签轻轻拍她的手背,“先去洗手。” 童恬恬噘了下嘴,“麻烦。”吐槽完,还是不情不愿地先去洗了手。 没多久,六人到齐,开始吃烧烤。 四月下旬,夜里还有些冷,正适合吃些烫食,成擎天还让啤酒上了桌,开始分发。 六个人中只有喻意不肯喝:“我还要开车。” 越瀚轻嗤,“你还打算回去?回什么啊?楼上房间十几个,都打扫好了,随便挑一间住下得了。” 喻意不松口。 童恬恬护短,一只手揽住喻意的肩膀,另一只手抄起一瓶啤酒重重磕在桌上,“要喝酒,老娘奉陪到底!” 一直不发一言的寿星突然站了起来,跑回别墅,没多久又跑了出来,手里拎了满满一壶鲜榨橙汁,他把壶搁在桌上,没说话,继续往嘴里灌啤酒。 其余四人心领神会,齐齐看向没有饮品的喻意,童恬恬的眼神略有些微妙。 喻意盯着透明壶,最终伸手抓住壶柄,给自己倒了杯橙汁。 越瀚立马冲着成擎天和白非明飞了一记眼神,兄弟们,有戏! 楚灵均看似在喝酒,实则眼神不离那壶橙汁。他先前不说话,就是怕她拒绝自己,没想到,她喝了! 他心情起飞,坐不住了,没多久又站了起来,“噔噔噔”跑到烧烤炉前,给玉米刷上厚厚一层油,再用锡纸包好玉米,放在架子上烤。 越瀚惊呆:“这是什么神秘力量,楚楚竟然在烤玉米?”说着,以余光疯狂暗示身边。 成擎天轻咳一声,“爱的力量吧。” 越瀚长长地“噫”了一声。 那头的调侃,楚灵均压根没注意,专注烤玉米。十多分钟后,他看看成品,比起上回硕果仅存的十几粒玉米粒,这回几乎没烤焦,不禁有些小得意,把玉米装进铁盘里,跑回来,又把铁盘搁在了桌上。 这回,玉米却是久久没人去拿。 楚灵均揪着眉头,她不是最喜欢吃烤玉米了吗?刚才橙汁都喝了,为什么现在又不拿玉米了? 你拿啊,快拿啊。这次肯定比上次好吃。 可任他怎么怨念,喻意就是不去拿那根玉米,鲍鱼啊虾啊倒是吃了个痛快。 他又开始郁郁寡欢地往嘴里灌啤酒。 难得的发小聚会,几个人都喝嗨了,最后就剩喻意和白非明还清醒着。 成擎天和越瀚还让人搬出了音响设备,两人互搭肩,一会《好汉歌》,一会《沧海一声笑》,简直是大型怀旧兼车祸现场。 楚灵均仰躺在沙发上,手臂横在额头,也不知是难受还是睡着了,童恬恬则嚷嚷着要酒喝。 “太晚了,要不今天就在这住下?你现在要是送恬恬回去,我估计她会吐车里。”白非明站在楚灵均身边,冲着喻意提议。 将近十一点,喻意早就困得不行。无奈童恬恬一直在吹瓶,她也就留到了这个点,开回去还要半个小时,自己委实吃不消,便点点头:“我先扶她上去。” “不如你来扶灵均,我抱恬恬上去?” 耳边充斥着“你扶我干嘛”、“我没醉”、“我自己能走”的任性男低音,她望过去。 另一头,那位少爷分明连路都走得吃力,踉跄得像只企鹅,还在不断挥开白非明的手,眼看一级台阶踩空,整个人往前绊倒,还是白非明及时伸手,才免他摔个狗吃屎。 喻意默然片刻,把童恬恬扶过去,和白非明对调被监护的两个醉鬼。 “你……”楚灵均正想推开身侧的人,一股熟悉的香味扑进鼻间,他迷瞪着眼,突然闭上嘴,伸手绕住身边人的肩,整个人挨了过去。 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酒气扑打在脸上,喻意微一皱眉,跟在白非明身后,上了二楼。 “他的房间在另一头,尽头左边。”白非明提醒。 喻意却是打算换回来,“我照顾恬恬。” 察觉到她是想推开自己,原本还尽职尽责当小聋瞎的楚灵均突然发力,也不说话,只紧紧箍住她。 白非明扫视两人胶着的状态,轻哂,“蜂蜜水我会给她冲,两勺蜂蜜加三百毫升水,是这个比例?” 喻意点点头,不再多说,白非明了解恬恬不会比自己少,也不可能欺负恬恬,便扶着楚灵均往走廊尽头走,她或许,也有话要对他说。 打开尽头左边那扇门,她没去打量房间,径直把人往床上送。 醉鬼倒在床上,下一秒,将她也扯上了床,再整个人往她身上一翻。喻意预见到这个结果,不挣扎,不说话。 他埋进她发间,也是一阵沉默,数秒后才传来闷闷的男低音,连问了三个问题: “你不要走,行不行?” “我们不保持距离,行不行?” “你不生我气了,行不行?” 喻意只淡淡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已经不怎么气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吃那根玉米?”最后,还是他自己郁郁寡欢地啃了一嘴。 “我吃了年糕,想留着肚子吃其他的。” “真的?你真不生我气了?”他撑起身体,双眼被酒气醺红,莫名透出几分可怜。 喻意答他:“真的。” “那我……可不可以不离你远远的?” “之前我们国内国外,一年都见不到一次,其实挺好。” 她想过,两人是发小,有共同的人际圈子,也没结下深仇大恨,如果真的划清界线不可能,那就等过段时间,感情慢慢淡了,两人当个点头之交。 “一点也不好!”楚灵均却是低吼。 那天她说要和他保持距离,让他离她远点的时候,天是没塌,但黑了起码半边。 他揪着那条毛巾问越瀚,哪里是笃定,他压根是在怕,怕死了;这些天连去找她都不敢,也是怕她再说这样的话。 楚灵均这才后知后觉,贝女士赶他出去,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喻意赶他出去,他心里却难受得要命,说到底那是因为喻意撑死了只是朋友,没亲缘这个纽带,更别提什么法律保护,要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他们就彻底掰了。 想着,他又开始心慌,无计可施之下,重新埋进她发间,耍起无赖:“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我要离你远远的?” 喻意的目光定在天花板上,嗓音冷静,“你喜欢我什么?” 楚灵均睁开眼,眉头紧锁,喜欢她什么?他连喜欢她都是好不容易得出的结论,哪里会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 他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是喜欢跟我上床吗?” 楚灵均一愣,霍然抬起头,神情迷茫:“什么?” 她的目光射向他,“因为我承认我们发生过关系,所以你觉得自己喜欢我?想负责?” 他更迷惑了:“我不懂……”他是想负责,但发生关系和他喜欢她有什么关系? 喻意盯着他,忽然坐起身,两条手臂绕到他脑后,凑近他,近到两人的呼吸几乎相抵。 他的气息明显转沉转疾。得到预期的结果,她弯了下唇,淡淡吐字:“如果你是想和我上床,或者只是想负责,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 楚灵均却是没怎么听明白,早在她靠近时,大脑的通路已经被切断。 他盯着她的眼,只觉里头有一尾柔软的光在游动。他不知道有没有人把眼睛比过酒的,他却像溺在了酒里,整个人酒酣耳热,心脏激跳,下一秒,鬼使神差般地贴了上去。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吻住她。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我不需要这样的喜欢。”喻意轻轻地摇摇头,收回手臂,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我刚才说了,我不气了,你以后也不必再做什么来讨我开心。我们恢复到一年前的状态就行。” 话落,她推开他,想要下床,脚还没踩上地,便被人由后紧紧箍住。 “不行!我说了一点都不好,怎么行了!”她来拨他的手,他不放,两条手臂越收越紧,“我不是因为想和你上床才说喜欢你,也不是想负责才说喜欢你。” 他急切地解释,酒后迟钝的脑子里缓慢闪回数个片段。 他好几次还想这样抱着她,她躺在沙发上睡觉那天,店里有人找茬两人一道回家那天…… 就像成擎天说的,她再强他都觉得弱小,想把她抱怀里宠着护着,他对她,是这个心思。 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只能强调:“我就是喜欢你!” “但我觉得你眼里的我,不值得你喜欢。”喻意一边说,一边去扯环在腰间的手臂,他不依,她不饶。 “放开。”她的嗓音冷下来。 以为她又要生气,楚灵均怕坏了,几番挣扎,颓然松开手。 喻意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至门口,她顿了下,侧过身,却见他还保持着刚才她下床时的姿势,静得像块化石。 她轻吸口气,对他说:“生日快乐。” 第69章 周一下午, 贝珂正在办公室画设计稿,手机突然振动。她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暂停,本没打算接, 然而对方有点不识趣,无人接听自动结束通话后,没过几秒,“嗡嗡嗡”的振动声再度钻进耳膜, 她只好伸手抓过手机,接听。 对面的第一句话是:“妈, 帮个忙。” 贝珂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定睛看屏幕, 没错,昵称为“接听或导致内分泌失调”,除了她儿子, 没人能让她用上这个昵称;声音也是她儿子的声音。 她重新把手机贴耳边, “展展, 我刚没听清楚, 你再说一遍?” “我说……”那头的语气添了不耐烦,显示情绪正在失控中, “帮个忙。” 贝珂露出惊恐的表情。 真是她儿子?三岁就开始嫌弃她智商, 她打算和他数星星,他却反过来一句“以你的智商,数月亮就够了”的儿子? 他竟然让她帮个忙? 唔,不对, 应该是她儿子。最近这个儿子吧,不对劲极了,都快让她操碎了心,无奈问起来,他就是一副“我要独钓寒江雪,别来打扰我”的架势。 这会终于肯说话了,贝珂迅速接道:“什么事?你说。” “你……帮我问问喻意到底是怎么想的。”楚灵均沮丧道。 生日过后,他瘫在床上,一整天都没怎么动,成擎天和越瀚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来劝他,让他就这么放弃得了,之前七八年的,不也没怎么见过,还不是过来了,这会怎么就非人家不可了。 他们压根就不明白,没怎么见过,不代表不想见;而且他现在满脑子的喻意,就连睡觉都会梦见她,这让他怎么放弃? 那两个货又开始劝,说他这叫失恋综合症,熬过这一阵就好了。还是白非明给他拿主意,让他去找他妈说道说道。 这不只能找他妈了吗? 贝珂往老板椅上一靠,“把你和话话之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就帮你去探口风。” ****** “话话,你明天下午有空吗?咱们好久没一起喝茶了。想约你喝个下午茶。” 接到贝珂电话时,喻意正结束咖啡沙龙,坐进车里。她打开左转向灯,启动车子,回贝珂:“贝姨,我有空的。” “好,那我明天在家等你,家里最近空运了一个米其林师傅,做甜点最拿手,我让他做你喜欢的巧克力布朗尼和蔓越莓司康饼,如何?” 贝姨就是贝姨,这么多年都还记得她的喜好,她心里一暖,“好,谢谢贝姨。” 隔天是周日,喻意打扫完卫生,中午做了份炒饭,又手烘了点豆子,下午便赶去赴约了。 地点定在楚家花园。 李叔亲自在门口等她,领她去花园,才进去,就见几名花匠在那忙活。 其中一名大概是领头的,见李叔过来,冲他摇头喊道:“这里的土不好搞啊。” 李叔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语气温文:“这是我们家少爷要求种的,老师傅,这事只能请你多担待了。” 话落,又笑眯眯地望向她,“喻小姐,这边请。” 喻意目光一敛。 被引到喝下午茶的地,贝珂已经在等,英式下午茶的派头,三层点心架,三明治、司康饼、布朗尼各一层,旁边还有一壶红茶。 贝珂走过来牵她在对面坐下,亲自给她斟了一杯红茶,“今天你是客,不能劳动你冲咖啡,试试我泡的茶。” 喻意也没客气,用毛巾拭了手,托起茶杯抿一口,“是滇红。” “知道你识货。” 喻意笑笑,爸嗜茶,买起茶来都是以万为单位,她耳濡目染,懂点皮毛。 贝珂又招呼她吃点心:“我都让师傅做成适口大小,你尝尝看。我刚才吃了一块布朗尼,做得好的布朗尼甜而不腻,它是还带一股酒味,口感更丰富。” 喻意拿叉子尝了一块,果然能品出酒味,也不会甜腻过分,“很好吃。” “你再尝尝司康饼。” 贝珂一样一样地招呼她,长辈不提,喻意也就当作是一顿单纯的下午茶,安安静静地吃蛋糕喝茶。 餐桌旁边有一棵树,算是这座别墅里中比较高龄的,今天明明没风,这棵树却是晃得厉害。 贝珂把目光往上撇了撇,微微一笑,“话话,贝姨这个人藏不住话,有些话就直说了?” 喻意将茶杯送进杯托里,定睛望着对面。 “贝姨就先问你一句,你和展展还有没有可能?” 贝珂等了三秒,等到一记模棱两可的沉默,不禁微微一笑,“话话,你没给否定答案,我先替那个混小子谢谢你。” 话落,两人身旁的那棵树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喻意浑然不觉,正欲开口,被贝珂截下话头:“话话,你知道公司里,我最讨厌的是哪类人吗?” 话题牛头不对马嘴。 喻意沉默片刻,摇摇头。 “不是懒的、滑头的,而是憨的。其他人我都可以找到由头辞退他,但是憨的,你觉得他没救吧,转念一想,他心里向着公司,也肯努力,就是努力不到点上,还是可以给他个机会,没准下次他就开窍了。结果就一次拖一次,两个字——心累。” 这番话意有所指,喻意听出来了,默不作声。 贝珂莞尔,“你对展展大概也心累了吧?别说你,我也是。从那回圣诞节到春节他回家,足足一个月,一问他,半点进展没有,他自己还云里雾里。” “所以上回,我才会请玉堂来家里吃饭,我是真恼了他。贝姨盼着你做儿媳妇,但儿子不开窍,我还能替他的脑子钻个洞?想着就这么算了,玉堂比他年轻,和你也比较有共同话题,你要是喜欢,我是真想替你撮合。” 旁边的那棵树开始疯狂摇晃,贝珂敛住笑意,话下:“可他啊,就是憨得你硬不下心,知道自己不能吃海鲜,大概看你和玉堂聊得投机,吃味了,愣是要去截玉堂递给你的虾姑,结果好了,过敏了。上上回送你花不还送了束菊花吗?唉,心累归心累,他总是不能让你对他绝望,你总觉得他或许还有救,这就费事。” 喻意微抿唇,沉默以对。 “对了,你知道么,上回我还听玉堂说起件事。”贝珂拿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颏,笑望她,见对面抬眼睇来,唇线一勾,“那小子啊,亲过你的后脑勺。” “什、么?”喻意难得茫然。 “玉堂亲口说的,你们高一寒假,你来家里住过一天,刚好那天玉堂也在。你在露台上看书睡着了,那个混小子亲了你的后脑勺,好巧不巧,被玉堂撞见了。一般人亲后脑勺挺诡异,不过这行为安在展展身上,完全解释得通,他八成就是觉得你的后脑勺可爱。” 说着,贝珂又开始唉声叹气,“你看看,你说他不开窍吧,他也确实是憨,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明白;可他又憨得有点可爱,让你哭笑不得,最终无可奈何。想着……”她拖长音,目视对面:“要不还给他个机会?” “贝姨……” 对面伸过来一只手,“话话,你刚才那一犹豫,算是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你都不知道,前几天展展打电话来,十万火急的,说你生他的气,不打算原谅他了。” “我不气了。” 还不及道出下文,贝珂追问:“真不气了?” 喻意点点头。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在互相喜欢的前提下,给展展一次机会?” 喻意心头轻轻颤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对于贝珂来说,足够了。 “你们的事,我问了,尤其是他欺负你这事,你当时就该一巴掌扇过去。你不理他,都算轻的。我就问了他由头,他只说是自己冲动,倒是被我看出一些端倪。” 喻意掀起眼皮。 “展展嘴上不说,但你在国外那四年,对他而言,这整块时间都是缺失的,可以说你不透露,在他永远就是个未知数。有句诗写了,等闲变却故人心,异地的情侣或是夫妻都怕有变数,那混小子既然心里惦记着你,心里想来也是怕的。” “这话不止听上去,实际上就是在替他开脱,不过,你看看,像不像这么一回事?”贝珂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握她的,“就说之前你来陪贝姨喝茶,都是坐贝姨身边,但现在,我们对坐也不觉得稀奇。这在你们心理学上,是不是也可以好好说道说道?” 如果说喻意刚才是心颤一下,这会就是心震一下。 她反握住贝珂的手,郑重其事,“贝姨一直是贝姨。” “可贝姨不只想当你的贝姨。”贝珂笑了,摇摇头,忽地托起喻意的手,扼腕叹息,“这只手这么漂亮,要是能被展展牵住就好了。” 对面那棵树再度开启送风效果,贝珂唇弧上扬,“展展从小冲动,脾气还大,但是非是辨的,我猜你就是知道这点,才不气他了。贝姨私心是不希望你这么快原谅那个混小子。那个混小子吧,从小就顺,身边谁不惯着?也就你楚叔叔偶尔能治一治他。我啊,是巴不得来个人能治他一辈子。” 送风模式由微风转成大风,眼看要发展成台风,贝珂这才切入主题:“话话,你可以多让那个混小子吃吃瘪,免得他以后还不识好歹,但贝姨还是那句话,今天喊你来也是这个目的……” “你心里要是还有展展,放不下他,就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 第70章 喻意的最终答案是三个字, 我想想。 贝珂亲自送她坐上车,这才回到花园。餐桌旁的人见她来,愤而起身, “你干嘛一直说我的坏话?” 不是几分钟前贝珂口里的混小子,还能是谁? 她走过去,择掉儿子头上的树叶,之后就是一顿残暴的摸头杀, 眼看儿子要暴走了,这才悠悠走到对面坐下, 抿了口红茶,“你本来就坏, 我不说,难道让话话说?” 楚灵均顿时郁闷,又咕哝:“楚玉堂怎么乱说话?我哪有要亲喻意的后脑勺, 我那是……” “是什么?” 楚灵均脸红了一瞬, “是当时她睡的位置特别香, 后来发现是从她头上传过来的!” 那会她躺在藤椅上, 睡得好香,这个香, 既是睡得香甜, 也是她睡得香喷喷。他就想知道那股香到底是哪来的,闻了才发现是她的发香。 “噗嗤”,贝珂无比庆幸自己已经把茶咽下去,她双手交叉托住下巴, 笑眯眯地望向对面,她儿子红一回脸不容易,不禁逗弄:“那你跟为娘说说,话话的头到底有多香?” 果不其然,对面的脸更红了,“就……很香!都这么多年了,我哪还记得啊!反正比你的香!” 贝珂却是猛然摊平手臂,重重一拍桌,公司董事长的派头一下起来了,脸上勃然变色:“你高一就知道闻话话的头,高二还敢拒绝话话的表白?为娘是这么教你的?!” 楚灵均自己还委屈呢,“我当时又不知道我喜欢她!” 贝珂不禁冷笑,“现在知道也迟了。” 才不! 楚灵均霍然站了起来,据理力争:“她说她原谅我了!” “原谅你,但人家答应做你女朋友了么?”贝珂往后一靠,上下打量儿子,“你说你除了智商高,还有什么?和你的情商加一块没准还是负数!也就这张脸过得去,但别人没你帅,可以比你有钱啊?别人没你有钱,可以比你体贴啊?别人没你体贴……哦,这是不可能的。” 说着,她双手一摊,“你说,你拿什么资本去追话话?再看话话,新时代女性,要什么有什么,你能依仗的,也就她喜欢你这事,哦,现在也很可能不喜欢了。” “她喜欢我的!”被贬得一文不值,楚灵均旁的没反驳,却是单单反驳了这一点。 小表情有点小别扭,还有点小无助。 贝珂霎时慈心泛滥,又切换成那个“溺爱孩子的母亲”,不落忍极了,她也不过是想敲打敲打这个儿子。再者,被儿子PUA这么多年,陡然成了PUA儿子的恶霸,她此刻的心情就一个字——爽! 爽够了,她转了话锋:“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话话了?” 楚灵均垂下睫毛,“我再也不会惹她生气了。” 贝珂赶紧抿口茶,不行了,她儿子这表情太要命了,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上前rua秃他的头。 她定定神,继续用上大家长的口吻:“还记得我教你的,要怎么对待喜欢的女孩子?” “尊重她、爱护她,对她忠诚一辈子。” “做不做得到?” 楚灵均点点头。 “行,你现在再去找一个人。” “谁?” “你干妈。” 楚灵均不解:“找干妈做什么?” 贝珂又抿了口茶,才说:“当然是把事情闹大。” “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大?” “闹得越大,才越显得你病急乱投医,你越急,越能证明你紧张话话。话话没什么弱点,就一点——心软!” ****** 为了证明自己足够心急,当天,楚灵均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黎江大学,他到时,薛露桐已经在教学楼前等他。 他放下车窗,露出一口白牙,和身下的Jeep车着实不搭,“干妈,上车吧。” 楚灵均知道薛露桐喜欢吃粤菜,挑的是黎市的一家茶餐厅,小吃五花八门,他订了包厢位。 “干妈,你点。”落座后,他把菜单递到对面。 薛露桐笑而不语,这孩子怕是头一回笑这么做作,难为他不觉得嘴酸。 点完单,她开门见山:“今天请我吃饭,说吧,什么事?” 楚灵均眉梢微挑,都不需要他铺垫? “你要不是有事托我,没有请我一个人吃饭的道理,应该把你干爸也叫出来。” 话到这份上,楚灵均本来也不会官腔虚腔,直言:“就是,干妈,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喻意,为什么她不肯做我……”三个字将要脱口,他还挺不好意思,几秒后才支吾出:“女朋友?” 薛露桐心下好笑,“话话怎么说?” “她生我气,还问我喜欢她什么,她好像觉得我不是真的喜欢她。” “那你喜欢她吗?” “怎么干妈你也问我这个!”楚灵均都要恐“喜欢”两个字了。 薛露桐两手交叉置于膝上,脊背挺直,莞尔,“因为听你的描述,话话相当在意这点,不解决,你们就没法在一起。” 楚灵均顿时颓丧,肩头垮了,唇弧也收了,“我说了自己喜欢她,她又不信。而且,喜欢又不是什么。不然,干妈你说,什么叫喜欢。” 对面一张求知欲旺盛的脸,薛露桐暗自叹息,这孩子从小就聪明,爱自己探索,书和大人最多是参考,这回想来是走投无路才会求助她。话话向来通透,到这份上要是还看不清,不是在钻牛角尖,就是两人还有历史遗留问题。 她唇线微启,吐出两个字:“特别。” “嗯?”楚灵均一懵。 “这个人在你心里,特别到和旁的人都不一样;比如朋友、亲人,都可以分类、归类,只有她,自成一类。” 楚灵均皱眉。 喻意特别吗? 唔,她要是还不特别,怕是没人特别了! 从小她就特别,他们几个都能闹腾,唯独她,静得没什么存在感。怪就怪在,她在他这有存在感极了,她好好地坐在那,他都要跳到她面前,嘲她是书呆子,嘲她不会爬树,不会游泳。他对其他女生从不这样,就只爱和她杠。他就是想看看她生气是什么样,可惜就是看不到。 长大点,他认了干爸干妈,她又救过他,他收敛了些,不过还是爱和她唱反调,但都是小打小闹。 记忆中,喻意也就生过一回气,正是他摔坏尤克里里那回。 起因是干妈拿定制的尤克里里送她当生日礼物。 她从小音乐天赋就高,什么乐器都能很快上手,但她懒性不改,什么都是学个半吊子,就为个好玩。 没想到这把尤克里里,她爱不释手,日也弹,夜也练,有一回还带到了学校。当时那个“钢琴王子”正在追她,得知她会尤克里里,邀请她在迎新晚会上合奏,虽然她拒绝了,但他莫名不是滋味。 某天上喻家,他趁她不注意,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琴,她让他还,他偏不,她上手抢,他向来吃软不吃硬,卯了劲不让她拿走。 当时两人离得很近,他不知怎的,就有些心猿意马,本来是闹着玩,没想到一个失手,琴给摔在地上,坏了。坏的是琴箱,没法再弹。 她蹲在地上好半天没说话。他平时最不爱解释,那会奇奇怪怪,一个劲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说要赔她一把新的。她就两个字,出去。 他站着,她蹲着,他能看到她的眼角,通红通红,唇也紧紧抿着。 他总想看看她生气是个什么样,之后就见识了。之前她话也不多,但至少会搭理他,或者给他一记眼神,此后是彻底无视他。 于是,他慌了,无奈之下向干妈坦白,问来琴行的地址。那把琴挺贵,他零花钱是多,可毕竟是学生,大手大脚也没到这个地步,可想想她那张脸,咬咬牙,买了。 后来拿到她面前,她一点没领情,绕过他就走。她走她的,他追他的,按捺着脾气跟她解释琴也是在那家店买的,也刻了她名字,让她不要再耍脾气。 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她依旧置若罔闻,他差点就发作了。 差点。 最后还是他巴巴地贴了上去,为什么?还不是受不了她那个冷淡调调。好说歹说,通过店主找到修琴的人,直接把人给带到喻家,那人看了,说是能修。 没想到她还是把人给打发走了,说辞是就算修好,也已经不是原来那把。 他当场被逼疯,质问她,是不是以后两人就跟那把琴一样,不修了,就这样了,如果是,那他这就消失,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她憋得跟个闷葫芦似的,就是一个字都不肯往外蹦,他回忆自己这段日子的低声下气,一摆手,算了。 手才碰到门把手,她问他,那把新买的琴在哪。 意识到这是和好的讯号,他立马忘了才下的决心,告诉她,在他家,他仔细收着呢。后来她收了那把新琴,这一页,权当揭过。 为这事,他生平不能承受之重就是喻意生气。这女人生起气来,不是一般的难缠。 光这件事,也足以说明喻意有多特别。回想他那窝囊样,简直不忍直视好吗? 所以,他就说嘛,自己是喜欢她的。 想着,楚灵均望向对面的人生导师,又问:“干妈,我再问你件事。” 薛露桐示意他说下去。 楚灵均想着怎么表述,好半晌才组织好措辞:“就是……你误会了一个人,其实你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事后你也能想明白她不会做这件事,但为什么当时你就是误会了她?” 薛露桐笑了,原来还真有历史遗留问题。 “是话话吗?” 楚灵均一愣,标志性的傻笑再度露了出来,“就是她。” 薛露桐没多追究,“如果事后能想明白,那应该是你当时的情绪不对。情绪会影响判断,比如愤怒、害怕……”顿了顿,“嫉妒,都会。” 中间刻意的一顿,成功替对面划出重点。 楚灵均略过愤怒和害怕,先关注到了嫉妒,不由怔住。实在是“嫉妒”这个词离他太遥远,他从出生就是什么都有,从来没羡慕过别人,更何况嫉妒。 但……喻意不是他的,他“没有”她。 所以,在他认为喻意和陈绪然在交往,认为喻意和别人发生过关系时,他嫉妒了? 这么说起来,那把尤克里里好像也是因为那位“钢琴王子”要和喻意合奏才变得碍眼……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什么声音? 楚灵均正想出神,一阵国歌猝不及防地闯入耳膜,他下意识望向声源,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他也没看是谁,接起,之后霍然站了起来。没几句挂断,他冲着对面说:“干妈,我有急事,先走了啊!” 话落,快步离开,打开包厢后,开始飞奔。 薛露桐望向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掏出包里的手机,也拨了个号。 第71章 童恬恬在中国待了半个月, 四处采风,她比较擅长展现人物风貌,多数时间都在街头巷尾观察人、定格人。 喻意和庄烟岚一有空就陪她乱窜乱逛。三人还在一起过了个生日, 这也是传统项目,毕竟一年也就一两聚。正好,再过两三周就是喻意的生日,干脆就趁这回一起过了。 童恬恬回澳洲当天, 喻意和庄烟岚亲自送她去机场。 这么多年,按庄烟岚的话说, 机场送别都成风俗习惯了,三人倒是没什么离愁别绪。 童恬恬挨个给记大熊抱, 还没撒上娇,一名男人迎面而来,戴银边眼镜, 眉眼英挺, 气质内敛。 “好巧。”男人在童恬恬身边站定。 童恬恬呆怔, 还是庄烟岚替她问:“白非明, 你怎么在这?” 白非明扶了下眼镜,“去澳洲参加一个研讨会。”一顿, 望向童恬恬, “可能正好同个航班。” 两人一对机票,巧了,还真是。 于是乎,两人理所当然地相携过安检。 庄烟岚望着二人的背影, 啧啧出声,“我怎么觉得白非明要出手了啊?” 喻意一向是乐观其成的态度,笑笑,那头童恬恬转身冲她们挥了挥手,她跟着摆摆手,而后对庄烟岚说:“走吧。” 喻意先把庄烟岚送回家,再轮到自己回家。这几周童恬恬在,她都没回去,之前妈打过电话来,说想和她谈谈。 当晚,为了实现“谈谈”的条件,薛露桐把喻省身赶到了书房睡。 母女俩好久没躺在一张床上,喻意知道妈有话和她说,安静等着。 母女之间,更是不需要铺垫,薛露桐开门见山:“展展前几天来找过我。” 喻意微微侧头,没想到他连妈都惊动了。 薛露桐也侧过头,“说说吧,什么想法。这些年你一直单着,除了心里有人,我找不出第二个解释。总不能是因为你爸?” “我是喜欢他。”喻意直白地承认。 薛露桐沉吟一声,“大一那个暑假,你大半夜在浴室洗床单,展展在客房,这事我没忘。” 妈就差说你换的床单是客房那条,喻意没得瞒,也没想瞒,那天是妈没问,既然问了,她就回答。 “是你想的那样。” 那天,他带着酒到家里来,同桌气氛尴尬,他不知不觉喝光一瓶红酒,她见他连走都困难,扶着他去客房睡下。 给他擦脸时他却突然睁开眼,将她扯上床。他抱着她,开口喊她“宝宝”。 她猜这是他从楚叔叔或成擎天他们那学来的,然而这声“宝宝”还是让她失了神。就在她失神的当头,他扯下了她身上轻薄的夏衣,唇线印在她的颈后,是滚烫的。 她几乎没有挣扎,身体没有,就连心理上也没有。 甚至想法十分单一,觉得自己对情感的需求不高,指不定这辈子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一辈子如果只有一次,那就和他。 意识一旦松动,就容易越陷越深,最终只能将错就错。 喻意也想过,这些年,她一根筋地喜欢他,完全看不到其他人,其中是不是有第一次的加持作用?她在他身上丢了太多第一次,而绝大多数人总是对“第一次”念念不忘,她也不例外。 至于当晚妈会回来,她始料未及。结束以后,她躺了很久才缓过来,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收拾满床狼藉。她草草替自己和他穿上衣服,换下床单。脏床单她不敢放洗衣机,只能自己手洗,却没想到妈把隔天早上的航班改签到当晚,看到那一幕。 后来她洗澡时看到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印记,猜想妈应该是知道发生过什么,母女俩心照不宣罢了,否则漏到爸的耳朵里,爸大义灭“亲”都可能。 “那天,展展喝醉了,你是清醒的。” 轻柔的女声拉回喻意的思绪。她在黑暗中点点头,“是,我是自愿。” “你喜欢他不能从大一算起。” 喻意轻吸口气,“发现喜欢他是在高二。” “将近人生的一半。” “是。” “并且很可能会超过,甚至倍数超过。” 话说到这,喻意已经没了继续算账的兴致。 薛露桐难得咄咄逼人:“那为什么不尝试在一起?” 喻意侧了下身,背对薛露桐,好半晌才说话:“妈,我理想中的男女关系是像你和爸、贝姨和楚叔叔那样的。” 就说贝姨和楚叔叔。她听贝姨提起过,贝姨早年开设工作室,设计品牌logo,从第一单开始,跑断腿、说干嘴是常有的事。楚叔叔只负责她的三餐和上下班接送,事业方面,只要贝姨不开口,从来不会暗中相助。 后来贝姨开始设计卡通形象,做成大IP,出联名,火到国外,楚叔叔也是这时候才找上门,敲定与自家公司的合作方案。贝姨还谑他,这桩合作是他求来的。 光听,喻意都能听出两人间的旗鼓相当。 至于爸和妈,更是不用说,小时候,她最常听爸说的几句话便是“我媳妇真厉害”、“你妈真厉害”。 据说,爸的商业触觉一等一,早年依靠网吧发家,后来又瞄准了电商物流,是国内最早做快递运输的那批人。 公司做大做强,他却急流勇退,突然当起了学生,进入黎江大学,还顺利拿到化学工程硕士学位。后来因为一部《蓝色星球》打算当个地球卫士,干脆给黎江大学捐了个实验室,专门研究怎么清理海洋垃圾以及改良快递袋。 人生可谓写满“任性”二字。 喻意认为自己随心所欲的性格,有大半遗传自喻省身。而爸会这么任性,高龄读硕,又当上半吊子学术工作者,性格占一半原因,另一半很显然来源于妈的影响力。 “无论是爸还是楚叔叔,都尊重、欣赏自己的伴侣。我希望我喜欢的人也能做到。” “你的意思是,展展不够尊重、不够欣赏你?” “他连了解都做不到。” 那天恬恬问她怎么想的,她没有多说,概括起来就两个字:了解。 男女之间要彼此了解,才有可能发展为彼此尊重与欣赏,从而进一步加深感情。如果连了解都做不到,这份喜欢只是浮于表面,更何谈爱。 这也是她质疑他的原因。 “那天展展来找我,跟我说过,他误会了你。这孩子心性善良,就是太直,心思直,说话也直,容易受情绪控制,他应该是一时冲动。” “我知道,所以,我不气了。但如果我和他要朝夕相处,期限是一辈子,我需要接受多少次的‘一时冲动’?再深的感情都经不起耗。” 正是知道他小孩心性,不带恶意,基于这点,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会为他找到自以为合理的解释。她可以不生气,可以原谅,但一道道划在那的都是伤痕,她心中也未必没有不满,一点点垒起来,总有一天会爆发。 故而前段时间,她是真想与他划清界线,两人的关系已经摊到这份上,或许连朋友都不必做。如果一定要做朋友,那就当个点头之交。 她心思绕来绕去,没听到身边发声,倒是听到呼呼的风声,她打开眼。 高层风声大,窗帘再怎么厚实,也架不住吹,被吹得荡起了涟漪。 她侧躺着,直觉黑暗有一种魔力,能往人心深处钻,还能勾出潜藏在其中最隐秘的心思。又或,是她这段时间实在缺一个发泄的出口。 没等薛露桐说话,她复又开口:“我对他产生朦胧的好感,是在初中,数学老师有意让我们参加高中数学联赛。刷题的时候,我和他准确率差不多,但他的速度总是比我快。” “因为第一次有人能压过你,你对展展产生好感?” “是。而且之后被一次次验证,这种强势在我心里扎了根,在心理上,我是弱势一方。” 所以她才会如此在意池亦奇,高二就能拿竞赛金牌的人,与他是真正的势均力敌,他好几次提到池亦奇,评价都是“还挺厉害”、“水平不错”。 为此,她犯过浑,罔顾原则,去图书馆找了编程的书来看,甚至还上机房尝试写程序,却巧遇他和池亦奇。机房电脑林立,他们在第一排,她在最后一排。 她看到了他,他却没有。 当时两人应该是在比赛做题,互有胜负。 她也就安静地坐了两个小时,直到他们走后,她删掉才写好的程序,归还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编程领会起来并不困难,但她清楚,自己对此毫无兴趣。 她曾见过因为喜欢而去迎合的人,对此深以为不然,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犯这样的蠢。 想及此,喻意动了动唇,说:“一段感情里,双方不能失衡,尤其是心理上,否则长久不了。” 薛露桐已是明了女儿的心结,话话是无法忍受在感情里一味低姿态,以及两人间情感上的不对等。 她两只手交叠,平放在小腹间,话音温柔,“那你现在是因为什么犹豫?话话,我看不到你的决心,这不像你。” 身边不吱声。 “如果你觉得你和展展不可能,你不会开口闭口又是‘一辈子’,又是‘长久’;可你又把展展逼到来找我。” 喻意又闭上眼,好半晌,嘴角逸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但事实上,那天贝姨几句话就让她构建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 喻意反思过,潜意识里,自己是不是就如贝姨所言,始终无法对他彻底死心;否则那天他对她动粗,她或许会任其发展,因为自己清楚怎样的伤害最为致命。那天两人要是真的发生关系,她不可能再原谅他。 就连一开始让他住进来,也像是潜意识里,自己对他还存有一丝幻想。 薛露桐便侧过身,凑近了女儿,轻轻拍她的背:“受了委屈,是不该捂着,你可以找展展谈谈。” 身边静默不语,薛露桐弯了下唇,继续道:“两个人在一起,舒服最重要,喜欢让两个人走到一起,而舒服让两个人走得长久。大多数成功的伴侣都是从舒服到不舒服再到舒服;一开始就处得舒服,之后也顺风顺水的,感情反而缺少那么点张力。至于怎么从不舒服到舒服,最终还要回归喜欢。喜欢是起点,因为喜欢,才会想着去磨合,去包容。” 顿了顿,“展展告诉我,你认为他不是真心喜欢你,我与你持相反的观点。” 喻意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复又开口:“妈,这些天不止你一个人告诉我,他喜欢我;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这句话也该是他来说给我听。你们一百句强调,比不上他一记行动。我感受不到他有多喜欢我。” “好,那就不说。”薛露桐把手搭在喻意的肩上,笑了,“话话,你记得,不要委屈自己。” 第72章 喻意的生日在劳动节假期。她开店不放假, 不过庄烟岚放,上回闺蜜团已经过了生日,但正经生日, 能聚自然要在一起聚。知道喻意晚上惯例要回家过生日,庄烟岚中午便过来找她吃饭,喻意关了店,让孙小米和郑康壮也一道去。 四人去吃海鲜, 庄烟岚一边吃,一边给童恬恬实况转播海鲜大餐。童恬恬人在澳洲, 掐着中国的零点在群里为喻意庆生,这会澳洲是傍晚, 她跑了一个白天,正饿得慌,在另一头嗷嗷直叫。 一桌的人都笑了。 至于晚上, 和往年一样, 喻省身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喻意十分给面子, 吃到几乎扶墙。 之后就是拆礼物,爸送的是一台小富士电磨机, 她打算带回去, 在家杯测时有台电磨机,确实更方便。妈送的则是一套咖啡杯。 “对了,你贝姨让人送了礼物来。”薛露桐指着茶几上的包装说。 喻意拆开一看,是一组冰滴壶。快入夏, 冰滴咖啡制作时间长,每每都是供不应求,她不好此道,但确实想过今年再添一台,贝姨的礼物又送到了点子上。 她回房,给贝珂打电话,对面一接通,便说:“贝姨,礼物我收到了,我很喜欢。” 对面笑,“你喜欢就好。” 两人就生日聊了几个来回,贝珂沉吟片刻,语气突然沉了下来:“对了,话话,展展这些天有没有去找过你?” 喻意怔了怔,听出对面的焦灼,心头莫名一揪,“没有。怎么了?” “这混小子跑国外去了,这都快半个月了,我就第一天的时候能联系上他,之后就没影了。” 喻意眼皮一跳,“他去国外做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和他上回提的那个又抓又放的小孩有关。” “白非明他们那也没消息?” “是啊。我都急死了!”贝珂唉声叹气,“这混小子之前就爱玩失踪,他在国外干的那些事,就没几件小事。偏偏他只要一句‘精忠报国’,就能把命豁出去,真真愁死个人!” ****** 那通电话后,一连四天,喻意都心神不宁,不宁到连孙小米都看出她不对劲,问她怎么总是心不在焉,她只说没事。 这天,喻意回到公寓后先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她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发了小半会呆,末了没忍住,打给了贝珂。 那头也是热锅蚂蚁,喻意听得出贝珂是真急,挂断后,她心头的不安也越来越浓。 脑子里一时闪过无数可能,她总担心他以身犯险,会出事,却从未想过担心会成真。 她左思右想,最终点进电话界面,按了一串号码,正按下通话键,同时刻,门铃响起。 她一门心思放在手机上,听到刺耳的门铃,惊了惊,走去看门口的监视器。见到来人,她下意识打开了门。 而就在门开的那刻,嘹亮的国歌响了起来。 门外的人扑上来抱住她,咕哝:“我快死了……” ****** 来人可不就是失踪人口楚灵均。 以为他受伤,喻意紧张地推开他,想查看他身上的伤口,“你伤到哪里?” 他却紧紧地拥着她,不准她推开自己,语气委屈:“我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刚下飞机就来这了,你让我抱一下也不行?” 喻意隐约察觉他的口吻与平时有异,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她不放心,追问:“你真的没受伤?” “我为什么会受伤?”他把头埋进她颈项,“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 喻意眼睫轻颤。 “我想明白了,我之前误会你,是我吃味了。你跟陈绪然打乒乓,打得不知道多默契,运动会上你还接了他的奖牌,别人还说你要和他一起出国,我心里哪哪都不是味;还有你出国四年,我完全不知道你在国外干了什么,我只要一想到有人碰过你,只要想到有这个可能,就快要疯了。”说着,他往她颈窝里钻了钻,更紧地拥住她,“我就是喜欢你,想你是我一个人的。” 他低了声,嗓音微微有点哑,“之前是我错了,但你也要给我改正的机会,我一定会改的。你别生气了行不行?我都把全世界的人找来帮忙了,你再生气,我真就没办法了。” “而且,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他越说越慢,拥着她的手劲逐渐松动,脑袋也转了向,渐渐变成靠在她肩上。 喻意沉默地听着,听到这,才惊觉不对劲,他浑身跟个火炉似的,不是正常体温,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果然是滚烫的。 他在发烧。 再看他,已是伏在她肩上睡着了。 她赶紧将他扶到沙发上躺下,去家用药箱里找来温度计。 脱掉他的外套时,却发现外套里藏着一杯黑糖撞奶,热、少珍珠,只不过刚才被挤到了肋旁,她才没有知觉。 她微抿唇,取出饮料搁在茶几上。 他畏热,进入五月,黎市的夜间温度在20℃以上,他里面T恤,外面还罩着外套,身上已经完全汗湿。 她稍稍给他散热,而后把体温计伸到他腋下,一量,38.5℃,果然有烧。还好并不算高。 喻意找来退热贴给他贴上,帮他简单擦拭过上身,再给他喂了些热水。后来他喊冷,她取出闲置的被子和毯子一并给他盖上。 等忙完已经是十点多,再给他量了一次体温,已经降到38℃以下,她不由轻舒口气,刚才用外套捂着,发了些汗,想来也有助于降温。 她坐在沙发边,盯着茶几上那杯黑糖撞奶。之前他给她买过三杯,三杯她都没喝,全给了孙小米。 想着,喻意伸手去够,杯壁已经感受不到温度。 啜一口,却是温热的。 ****** 翌日,楚灵均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入,他把手横在额上,还没睁眼就觉得不对劲,喉咙有点痛,浑身酸软无力的,还头疼。 他皱着眉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是喻意。她就坐在他脚边盯着他,目光专注,仿佛维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很久。 楚灵均一怔,旋即扬唇,在国外这些天心心念念想见她,这就见到了,能不开心吗? 喻意见他醒了,也未收回视线,只问他:“贝姨说你这些天在国外,一直联系不上,你的手机呢?” 楚灵均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没丁点力气,差点往后栽倒,他强撑着坐好,还没说话,一杯温水送到他手边,他还真有点渴,当即接了,这会也顾不上刷没刷牙,一口灌到底。 把杯子递还喻意,嗓子总算没那么难受了,他轻咳一声,“我有两部手机,一部改装过,在国外就用那部。他们第一天打过来我就说没事,让他们别担心了。” 喻意默了下,“你在国外做什么?” 提起这事,楚灵均顿时郁闷,垂肩塌背,看上去丧透了,“还不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小孩,这回闯大祸了,还找了帮手掩护他,我忙活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逮他。结果前天逮到他之后,我质问他为什么犯浑,还以为他会愧疚,结果没有,他就对我说了句‘天真’。” 然后,那个小孩就开始说他为了国家卖命很蠢,还把中国贬得一文不值。这算触了他的逆鳞,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不爱国分子,当时没忍住,上前狠狠揍了那小孩一拳。 没想到小孩才十几岁,竟然会冷笑,就是那种睥睨人间,会让人火冒三丈的冷笑,要不是别人拦着,他肯定把人揍得鼻青脸肿。 “听池亦奇说,我放了他十次,他心理疏导也做了十次,而且一直都很配合,连心理医生都被他骗过了。其实他是耍着别人玩,他最享受的就是这种……他们说的,玩弄人心?”说着,他忍不住捶了记沙发,“亏我之前还想把毕生绝学传给他,这小孩真挺厉害,反追踪技术一流,不然我也犯不着亲自去逮人。” 喻意盯着他失落的样子,倒是不意外。 对手敦促人进步,从小少逢对手的人,更懂得珍视对手。他这副样子,口里喊的是小孩,但心里多半是拿这个小孩当对手看待。 能被他安在心上的人,他向来是掏心掏肺地对待,故而要是真被伤到,那就是实打实的疼。 她注视着他的脸,微抿唇,到底说了一句:“值得尊重的才叫对手。” 楚灵均茫茫然抬起头,琢磨了老半天才明白过来,她、她她她懂他呢! 计算机这玩意,更看天赋,而不是资历经验,他可不就是把那个小孩当成对手了么!对手自甘堕落,他真是跟吃了一整碗香菜炒青椒一样恶心。 突然来个人懂他,这人还是喻意,他心里头熨帖极了,“唔”一声,“总之,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管他了!” 知道他自愈能力强,喻意没再赘言,只说:“家人朋友你更该管。”一顿,“在外无论如何多报声平安,别让人担心。” 他听出话里异样的情绪,目光直射她:“那你担不担心我?” 喻意的答案是:“我熬了小米粥,你起来吃点。” 见她要走,楚灵均急吼吼跟着下地,还没站稳,一阵的天旋地转,喻意看得心惊,伸手扶住他。他半夜已经退烧,不过这位少爷坐不惯飞机,估计一整天没睡,也没吃好,再加感冒,不倒就怪了。 要放平时,楚灵均断然不能被人搀,这会却是紧紧攀住她肩头,不肯放她走,走出几步,想起来问她:“你今天怎么没去店里?” 他记得今天是周二还是周三? “早上来买花式的多,而且现在还是五一假期,临近中午才是高峰,店里两个人够应付。” 楚灵均拧着眉,不对!之前他在这,除了周日,就没见过她赖家里,今天留下来……莫非是专程照顾他?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昨晚他虽然快不行了,可还是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又是留他,今天还翘班照顾他,莫非就是不生他气,答应要和他在一起了? 第73章 楚灵均靠在浴室门口, 见喻意从储物柜里取出一应洗漱用品,一瞧,还是之前的, 她没丢!越发肯定这个答案,嘴角翘得老高,他问:“你还放着呢?” 喻意没答,转身出了浴室。 楚灵均目送她往厨房走, 精神振奋,他跨进浴室, 刷牙刷到一半,想起昨晚没洗澡, 阖上门,强撑病体洗了个速度澡。 要去扯浴巾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早搬出去了, 这会淋浴门上没挂他的浴巾, 连换洗衣物也没有。他拧眉, 总不能裸奔吧, 瞥了眼毛巾架,喻意有两条浴巾, 这会架子上挂着一条, 乳白色的,他扯下来。 他平时没见过喻意裹浴巾,这条浴巾大概就是拿来擦干身体。 他瞪着浴巾,思维隐约有发散的趋势, 他口干舌燥的,晃晃脑袋,赶紧掐断联想,利索地裹上浴巾。 拉开浴室门,他还没跨出去,就见喻意从主卧出来,丢给他一条白T和短裤,“你感冒了,不能再受凉,这两件先穿着。”刚才见浴室门关着,她就猜到他是洗澡去了。换下来的衣服他不可能穿回去,她只能出借自己的。 楚灵均看了眼款式,衣服他不会看,但裤子绝对是男款,顿时沉下脸,“你这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这两件都不是他的。 “一个人住,挂在外面让别人以为我不是一个人住。” 楚灵均想了想,明白了,去年搬过来前,贝女士跟他科普过女孩子一个人租房的辛酸苦楚。 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的不可或缺,拍拍胸口,“所以说,让我住这多好!” 喻意径直往厨房走。 楚灵均自讨了个没趣,回到浴室,套上T,再扯掉浴巾,穿上短裤,衣服小了点,勉强能穿。 早餐是小米粥,没有配菜。 这么素的早餐,加上感冒,楚灵均原本是吃不下的,架不住他心情好,他觉得现在就是塞给他一碗香菜炒青椒,自己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他吸溜吸溜喝粥,想起件事,冲厨房问:“那杯黑糖撞奶,你喝了?” 会买黑糖撞奶,还是昨晚池亦奇送他回来,吐槽劳动节无休,中途下车去买了杯奶茶续命,他想着喻意要是喝了黑糖撞奶,八成心情会好,而且她在家,总不能把黑糖撞奶送人了,就让池亦奇绕远路,专程拐到那家店去买了一杯。 厨房里传来两个字:“喝了。” 楚灵均眉飞色舞,觉得自己的把握又大了点。 等他吃得差不多,喻意从厨房端出一碗姜汤,放到他面前,楚灵均二话不说,咕噜咕噜一口饮尽。 喻意微瞠目,毕竟这位少爷不爱吃姜,她还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 楚灵均干了姜汤,放下碗,一脸期待地望向喻意,现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谈正事了:“你是不是答应了?” 喻意站在餐桌前,淡淡问:“答应什么?” “我们在一起的事啊!” 话落,却只见她俯视着他,眼里无波,面上无澜,楚灵均觉得似曾相识,这才想起来,他早上醒来时,喻意就是这副表情。 这会更是静,静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他不能让她消失! 楚灵均刷然起立,喝了点粥,他恢复些许精力,噔噔噔跑到对面,直接把她身体一扳,抱她坐在桌子上,确定她跑不掉了,追问:“你答不答应?” 对面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半晌,轻叹一口气。 这口气像鞭子似的,抽在他心尖上,生疼生疼,记得上一回贝女士也是这么对着他叹气,只不过叹得更重更沉,叹完了,就对他发出了类似于“滚出去”的信号。 他顿时脸也蔫了,眼神也灰了,垂头丧气的,一门心思当霜打的茄子,却听到喻意说:“看你表现。” 发现信号不对,楚灵均抬眼,懵懵地问:“什么叫看我表现?” “你先实习吧,表现好,再让你转正。” 他更懵了:“什、什么实习?又是什么转正?”这两个名词他听说过,可也是在爸公司里听到,还有就是成擎天他们聊天提到。 “男朋友。” “你说……什么?”楚灵均听了一耳朵的“男朋友”,痴痴地望着对面。 下一秒,他嘴角慢慢咧开,明明嘴唇泛着白,眼底也有这段时间熬夜的黑青,可眼睛明亮,牙齿雪白,“人生巅峰”四个大字就印在脸上,哪还有病号的样子。 他一把竖抱起喻意,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八度:“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不但不生他气,还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喻意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轻轻推他的肩,“你先放我下来。” “哦——”他赶紧把她放回桌上,而后把脸怼过去,兴奋得连气息都开始不稳,“你答应了?真答应了?” “我说了,要先实习。” 他头顶大大的问号:“呃,实习……男朋友?” 喻意点点头。 还真是这个意思?可这实习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不过,管他呢,都实习了,离转正还会远吗?况且,“男朋友”前面加了“实习”两个字,照样还是男朋友。这就跟白马是马一个道理,重点是“男朋友”,而不是“实习”! 楚灵均顿时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他头也不晕了,腿也不酸了,嘴也咧得更大了,兴奋地问:“那你要我怎样表现?我这就表现!” 他就差拍拍胸脯,保证自己的表现一定会很、精、彩! 喻意哑然失笑,“这个要你自己想。” “我自己想?”楚灵均皱了下眉,转念一想,他身后不是还有一帮人吗?要是不行,他一个个问过去,怕什么! 他撑在桌面上,就像被天降的馅饼砸中,喉结滚了滚,头一回揣着无比小心翼翼的心情,最后确认一遍:“是不是我表现好,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喻意凝视着他的脸,再度点头。 就在点头的刹那,她再度被人竖抱起,这回她已经有所预感,连惊都没了。 “是你说的,只要我表现好,我们就在一起!” 喻意视线垂落,被他竖抱着,她高出他一截,垂眼就是他意气风发的脸,她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让他如此开怀,被感染,也跟着扬起唇弧。 他这样子,像是在说服她,自己做了个正确无比的决定。 ****** 喻意煲了锅干贝粥,十点多赶回了店里。 王婶已经到享清福的年纪,要不是惦记她,也不会上这帮忙,故而放假她都让王婶照法定假期来,这几天五一,王婶都不会过来。 她本想让这位少爷回家,不过在下逐客令前,楚灵均已经回到沙发上,重新变成了病号。她只好让他先待着,在她出门前,门缝里还飘出一声不情不愿的“早点回来”。 到咖啡店,差不多快要爆单,十来单都是指名要喝她冲的咖啡,其中还有慕名而来的游客。 喻意去洗手。 孙小米算是舒了口气,新到店两名客人,她把单点上,这才凑到喻意身边,冲她倒苦水:“老板,还好你来了,你都不知道有几个客人多难搞,说是马上要坐高铁回去,一定要喝到你冲的咖啡,我好哄歹哄才算哄住,你要是再不来,他们估计就闹了。” 喻意已经看到操作台前杵着的三张生面孔,她瞥向孙小米,莞尔,“今天的工资给你翻倍?” “这怎么好意思呢?”孙小米一摆手,旋即兴冲冲道:“工资翻倍就不用了,老板,你多教壮壮几招就行!” 喻意一挑眉,“怎么?”孙小米是个隐形小财迷,难为她没选工资。 “因为老板你说壮壮很有天赋啊,而且人肯定要有一技之长,才能有立足之地嘛!我都打算好了,壮壮将来要是真能出师,我们也要开一家咖啡店!他冲咖啡,至于我嘛,就负责数钱!”说着,孙小米双眼齐齐冒精光。 我们?看来是把郑康壮当自己人了。 喻意暗笑,将称好的40g豆子倒进磨豆机,“你这就盘算好了,说出来,不怕我不认真教你家壮壮?” 孙小米对“你家壮壮”已经麻木,嘿嘿笑道:“老板怎么可能是这种人!而且,老板你这样的大人物哪会将我们两个小喽啰放在眼里啊!” 马屁越拍越不到位。喻意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倒是孙小米左右打量她,“老板,你今天看着心情特别好诶?” 喻意面不改色,“有吗?” “有啊!是不是和那位驰名帅哥和好了?” “驰名帅哥?” “对啊,远近驰名的帅哥,简称驰名帅哥。”孙小米撞了下她,“反正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他对老板有这个影响力。” 十秒后,喻意发出了一个语气词:“哦。” 哦?!这个略带娇憨气质的语气词和老板压根绝缘好吧。 孙小米不由虎躯一震,所以,这个哦……是什么意思? ****** 一整天,喻意没收到楚灵均的任何消息,也就不晓得他在干些什么。 楚灵均还真干了不少事。 他先是在发小群公布了这个爆炸性消息,本以为会收到一串感叹号,没想到,被嘲笑了。 越瀚是头一个:【实习男朋友 这莫不是新型备胎】 擎天柱:【至少有名分了】 越那个大爷:【楚楚啊 好好表现 争取备胎转正】 楚灵均:【你才备胎你全家都是备胎】 后来他又说起“表现”的事,没想到这两个货纷纷表示对他绝望,让他自行解决。白非明在飞机上,没得参谋,照白非明的个性,估计也是让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楚灵均只好先张罗第二件事,搬家。 当晚喻意回来,见到次卧满满当当,默然不语。对此,楚灵均振振有词:“你说看我表现,我不住这,你怎么看得到?” 喻意也就随他去了。 是夜,楚灵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来是太兴奋,二来是有点苦恼。 发小群已经对他放弃治疗,下午让贝女士张罗搬家的事,他顺便提了一嘴“实习男朋友”的事,贝女士眼看乐得快失心疯了,他提出让她筹谋一二,她居然也是让他自食其力。 还摆谱说她公司的实习转正率不高,也就100%,转不了正,那这人得多无可救药? 当他听不出来她在贬他呢。 可如此一来,楚灵均就更苦恼了。 他想啊想啊想,实在睡不着,干脆上线打了把游戏。 正巧,队里有个比较新的新手,一直在不停问问问,被问烦了,其中一名队友让他自行百度。 就是“百度”两个字,让楚灵均如醍醐灌顶,他火速下了线,而后用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点开了搜索引擎。 安全人员平时用的搜索引擎有两类,一类是专业的搜索引擎,比如令人闻风丧胆的shodan;另一类的典型代表就是Google,全能型,安全人员的需求能覆盖,普通人的也能,但楚灵均不爱用,毕竟是老美的东西。 大学期间,他和同学合作开发过一款搜索引擎,后来卖了,但产品开发团队里还有他的同学在,他偶尔也会给网站找找漏洞。 就这样,他在自己开发的引擎里打下了“实习男朋友”五个字。 ****** 翌日,喻意正常作息,还在店里就接到王婶的电话,说是楚灵均睡到中午才起,吃了两碗粥又回房去了。担心他病得不轻,王婶傍晚接完孙女,又去了公寓一趟,结果怎么叫门,里面都没反应,让她早点回去看看 。 喻意打了通电话,提示关机。她今晚原本要烘豆,只好改到明天,匆匆回了公寓,一开门,发现楚灵均已经起了,正坐在餐桌边喝粥吃小菜。 今天周三,楚灵均记得她要烘豆,疑惑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王婶说傍晚叫你门没反应,让我回来看看。”喻意趿拉上拖鞋往里走。 “哦,我睡深了,才起呢。” 喻意走至他身边,睇一眼他的面色,皱眉,“你昨晚熬夜了?” “熬了。”他答得坦然,旋即视线警惕地射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脸就知道。” 吓死,楚灵均暗道。他还以为自己“用功”的画面被看到了。 喻意去取体温计给他量体温,一看,已经在正常范围,“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也就喉咙有点干,头偶尔还晕。 晓得自己问不出什么结果,喻意不问了,去卧室取换洗衣服洗澡。 楚灵均喝完最后一口粥,看着喻意关上浴室门,打定主意。 事不宜迟,他今晚就实行攻略! 第74章 今天回来得早, 洗完澡后,喻意打算看部电影再睡,电视闲置着, 她打开投屏,选了部纪录片。 没过几秒,楚灵均便走了过去,凑到她身边, “你工作一天肯定很累,我帮你揉揉肩!” 喻意一挑眉, 转过头看他,脸上是少见的错愕, 见他神色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她动动唇, “你……吃药了?” 楚灵均一脸懵懂:“没啊!我生病从来不吃药!而且就一个小感冒, 我都好得差不多了。” “……”喻意把头转了回去, “我不累。” “怎么不累?你经常一站大半个小时, 我给你疏通疏通关节!”说着,他站了起来。 沙发宽敞, 进深大, 喻意看电影不喜欢靠着,留出来的空隙正好够塞一个他。他二话不说,坐到她身后,开始给她揉肩。 喻意想看看他意欲何为, 也就由着他了,不意这位少爷是真心实意想给她揉肩。 温热的呼吸一阵阵扑打在她耳后与颈项上,可喻意实在分不出心思去顾及。 习武之人,对于穴位按摩还是有一套,可要是再加上楚少爷的力道,就成了活生生的折磨。她觉得他不是在按摩,而是在给她接骨。 忍了足足一分钟,喻意忍不下去了,伸手往左肩拍,“可以了。” 这回换楚灵均挑眉,这就可以了?他连一成功力都没使出来。 转念一想,也对,她在咖啡馆一般都站着,应该是脚酸,得进行足底按摩才是。 楚灵均又是二话不说,下了沙发,一屁股在地上落座,而后抬起喻意的腿,“我再给你捏捏腿。”边说边给她撩裤腿。 喻意眼皮一跳,“不用了。”欲收回腿,却没挣脱。 楚灵均简直像发现新大陆,上上下下抚着喻意的小腿,“怎么回事?你腿上怎么都不长毛的?”干干净净,还滑不溜丢的。 他语气满含新奇的意味,喻意明白,他是真的在奇怪。 “……”她忽略异样的感觉,面无表情,“遗传加上激素分泌水平。” 话落,她又要收腿,楚灵均还是不让。他竖起腿,拿自己的和她的作对比。 “是这样?可是和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猩猩。” 闻言,喻意下意识去看他的小腿。他本就白,一年四季套长裤,小腿比脸更白,和她的不同,其上汗毛分布,不算浓密,也不算稀疏,将将好的男人味。 她目光发烫,移开视线,“我也有,只是比较细,所以看不出来。” “摸也摸不出来啊。” “……”喻意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被带跑偏,和他探讨起这个话题,叹口气,“我腿不累,不用按了,你放开。” “放心,我技术很好的!现在只是先给你松松肌肉,重头戏是足底按摩,从我叔那学的,包你满意!” 话落,又这里掐掐,那里捏捏,没多久,掌心一滑,拢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去按她的足底。 喻意的耳根已经通红,她刚才没关灯,室内打的是白灯,纤毫毕现。唯一庆幸的是,她的脸不爱红,不至于毕露无遗。她想蹬掉他的手,却不知他是不是按到了涌泉穴,自己先是觉得一疼,再后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了下来。 察觉她的转变,楚灵均抬起头,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我说我技术很好吧?我可是第一次给人按摩,这就叫天赋异禀!” 喻意别开眼,努力转移注意力,奈何他的手不让,他的嘴更是不让。 研究完她的小腿,这位少爷免不了又研究起她的脚:“诶,我发现你的脚好小啊!”他合了下两人的手脚,“你看,就比我的手长个一二厘米!” 比完手脚还不够,这位少爷又翘起自己的脚贴了上来,“唔,原来我的脚比你大那么多。” “身高和脚长基本成正比。”其实喻意算小脚,她这个身高普遍是38、39的脚,而她只有36、7,不过这话没必要对着这位解释。 “那也是,不然怎么站得稳?台风天一刮就倒了。”他咕哝,“可你这也太小了。真站得稳?” 喻意终于忍无可忍,趁他专心研究之时,抽回自己的脚,“够了。” 以为她恼了,楚灵均赶紧坐正,“好了,我不研究了,讲真,我技术很好的,你站了一天,肯定脚酸,我再给你按几下。” 说着,又搬过她的脚,这回真不开小差了,专心致志帮她揉脚。 一专心,还是原先揉肩那个毛病,太重。足底穴位多,按到位是真的疼。 楚灵均也知道肯定会疼,“疼才有效果。”话音落下,又重重按了一手。 喻意本就怕疼,这一下是真吃不住,脚瑟缩了下。 楚灵均心口猛然烫了起来,她刚才这一躲,就跟什么怕生的小兔子似的,好……可爱? 这么一想,他不由分心打量手里的脚。 特点就两个词:白、漂亮。 楚灵均的重点在喻意的脚趾甲上。他最讨厌人留指甲,喻意和他一样,从来不留指甲,连脚趾甲都修剪得干干净净,指甲片光滑平整,粉嫩嫩的。他喉结滚动得欢,手指不自觉地去摩挲她的脚趾,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光盯着,连按摩都忘了。 喻意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回了脚,“这只可以了。” 那只脚抽离,楚灵均心口一跳,也多亏这记打断,他绮思顿消,清清喉,“哦,那换另一只。”他向来是手比口快,捉住她另一条腿,开始按揉。 喻意见阻止不了,只好要求:“轻点。” 楚灵均若有所觉,抬头问她:“你是不是特别怕疼?” 喻意轻轻“嗯”了一声。 原来,她怕疼啊。以前倒是没发现,毕竟她总是面无表情,初中班里测长跑,她被人撞得崴了脚,也是面不改色,一声都不吭。 像是捉住她的小把柄,楚灵均乐道:“好,那我轻点。” 此后,他秉着足底按摩师的专业精神,没再开过小差。 喻意在看电影的空当略略往下瞥,却见他垂着睫毛,侧面看,还能看到他微翘的唇弧,像是替她按摩是件稀松寻常的事,没有半分不乐意。 她记得他有点小洁癖,况且他一个少爷,从来只有别人惯着他,伺候他的份,听他刚才的话,给人按摩,也的确是破天荒头一遭。 想着,她问:“你怎么想到要给我按摩?” 他抬头,似乎就等着她这个问题,兴冲冲道:“我在表现啊!”他双眼亮晶晶,“你看我表现得好不好?我们能不能在一起了?” 喻意失笑,原来他存的是这份心思。她压了压唇角的弧线,“再看吧。” 楚灵均“唔”一声,其实他也就问问,要是那么容易,他之前还能那么消沉? “那以后我每天帮你揉脚!”这样,他就可以天天表现了! 喻意却道:“不用了,一……”她本想说一年,怕太久,给改了,“一个月一次就行。” “为什么一月一次?”他抗议,这不是剥夺他表现的机会? 可喻意就是不见松口,他也不能上赶着表现。 不过没关系,他的攻略多着呢,这个不行,那就换一个呗。 ****** 隔天,喻意烘完豆子回公寓,时已九点,她去洗了个澡,准备看会书就睡觉,楚灵均却在浴室门口拦截了她,让她去沙发上坐着。 “我下了WBC的比赛视频,我们一起看!” 喻意诧异,“你知道WBC?” “你忘了我看了你kindle里的那几本书?我可是过目不忘!” 就是找视频麻烦了点。他得研究各类视频网站,要注册,还要买会员,再确认视频的来源,最后还研究了一下怎么投屏,大半天过得还挺充实。 正想着,投屏成功,屏幕上出现WBC的比赛画面,冠军选手喊了声“time”,示意计时可以开始,随即面对三名评审开始发言,旁边站着一名主评审。 喻意对花式不感冒,平时大多是看WBRC的比赛,手冲大赛,赛上汇聚的都是手冲高手。她不喜欢比赛模式,但不妨碍她观摩技术和每个咖啡师的“脾气”,从中汲取经验。 楚灵均在她身边坐下,“他们都是边说边做咖啡?一直说?” “嗯。咖啡师要和顾客多交流,这个模式,就是让选手把评审当成顾客。” 她不喜欢比赛模式的原因正是在于,比赛氛围是紧张的,却要故作轻松。 绝大多数参赛的咖啡师固然受聘于咖啡馆或拥有自己的咖啡馆,日常要与人进行交流,但场景却截然不同:比赛要面对无数瞩目,何况评审手里还拿着笔,每一笔都可能决定数个月的准备是否付诸东流,要真正做到享受比赛,面对评审谈笑风生,几乎是不可能事件。 这也是Leon苦劝她去参赛,她不乐意的原因之一。 “你有去参加过比赛?”楚灵均问她。 喻意摇头。 “为什么?”一顿,“那个Leon不是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咖啡师?” 一股酸味扑面而来,喻意淡笑,“不想去。” “为什么不……”话未完,他点点头,“也对,你应该不喜欢被选择。” 这个比赛就是从一堆咖啡师里挑选出最好的几个人,她作为咖啡师,是被选择的对象。 喻意心头一动,“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被选择?” “因为我也不喜欢啊!你忘了,初中的时候,老班说我和你是一类人,他不是还让我向你学习,说你傲起来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别人只会星星眼看你,我就是出门会被人套麻袋打的那种。老班就没看明白,你根本是懒罢了。” 喻意翘了下嘴角,没做声,听他继续说:“但我喜欢和对手较量的感觉,所以我还是会去参加比赛。碰到对手,真的会让人血液沸腾!” “所以,你觉得我该去参加比赛?” “他们不是挺厉害?你就不想知道你是不是比他们还厉害?” 喻意微微一笑,“不想。” 楚灵均挑高眉梢,也对,这才是喻意,不需要别人的认同,从小就没什么胜负心,没什么胜负心这点,就是老班让他学的。 他把视线转向屏幕,比赛全程要用英语,这个冠军的发音实在不咋地,里面还夹杂各式专有名词,他听得都想打哈欠了,可喻意就在旁边坐着,他嘴巴张到一半,下一秒紧紧闭起,正想找话题,没想到喻意先开了口:“你觉得她们厉害?” 楚灵均随口答:“我哪知道他们厉不厉害。就是查过资料,这个是咖啡师最高级别的比赛,在中国也设了分赛区,要经过地区赛和全国赛,全国总决赛的第一名才能代表中国去参加这个比赛。” “确实算是最高级别。”喻意微垂眼皮,稍顿,又问:“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捣鼓咖啡豆是瞎折腾?” 她陡然切换话题,楚灵均倒也没多想,照着她问的答了:“也没有一直,我在你店里又不是白待,能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就为等你冲的一杯咖啡,你就挺有本事。而且我查到咖啡师还要考证?” “是需要认证。” 他“唔”一声,把一条胳膊搭在沙发靠上,“你冲的咖啡也确实好喝。” “是吗?” 楚灵均懒懒地“昂”了声。说到这个,他霍然想起件事,“对了,之前我点拿铁,你给我喝的是不是瑰夏?” 喻意睇向他,点点头。 “所以,你生我的气,那天我点拿铁,你就给我做拿铁了?” “你那杯是康壮做的。” “……”不但不给他冲瑰夏,连拿铁都要假手她店员? 狠是真的狠。 楚灵均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这种狠,拿沙发靠上的那只手扯扯她衣袖,等她瞥来,压低嗓音,语气还有点小可怜,“以后我点拿铁,你还给我冲瑰夏,行不行?” 喻意把头转回去,“这是亏本买卖。” 意思就是她不肯做了? 楚灵均急了,“那一杯瑰夏多少钱?我原价买!不行的话,我出十倍价格!十倍还不行?那一百倍!” 喻意努力抿掉嘴角的笑意,终于首肯,“一百倍?那行。” 被痛宰,楚灵均反而眉飞色舞,搁那傻乐。 十五分钟的视频很快结束,他点进下一个视频,随口又道:“说起来,我之前还想过,你以后要是工作,肯定是什么自由职业,特牛逼哄哄,要让你接活必须得预约,接不接还得看你心情,碰到不喜欢的客户,就直接把人丢出去,这才是你的风格。” 喻意一挑眉,但笑不语。 不见她开口,楚灵均又去扯她衣袖,“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听你说。”她话里笑意渐浓,“第一次发现,你还挺了解我。” “那可不,谁能有我了解你?” 楚灵均一脸嘚瑟,没边了,被鼓舞,又开始叭叭,“还有啊,你从小就喜欢看各种手艺,糖画啊、剪纸啊、捏橡皮啊,连补个鞋子都能看个大半天。我记得有一回,我们几个去不知道什么山,有个人在山脚摆摊,现场烧制琉璃,我们就看了三秒,你起码看了三十秒,要是不催你,怕是三十分钟都看得下去。冲咖啡也是手艺,当个手艺人,适合你,你应该也喜欢。” “我的确喜欢。” 话落,楚灵均更嘚瑟了,瞧瞧,瞧瞧,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喻意的人,简称灵、魂、伴、侣。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身边,见她唇线弯弯,连眼睛都有点弯,当下就有点飘,那只搭在沙发靠上的手趁势攀上喻意的肩,再整个人挤到她身边,低头问:“你看我今天表现怎么样?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了?” 没想到一问这个问题,喻意顿时收了笑,瞥他一眼,还是昨天那三个字:“再看吧。” “又是再看啊?” 行吧行吧,他也就问问。反正,他的攻略还有好多! 第75章 喻意隐约猜到这位少爷前两天的反常行为是获得场外求助, 故而周五晚上烘完豆回去,她已经预料到,他应该会有所动作。 事实不出她所料。 当晚, 她刚进门就收到一个意外的惊喜——客厅没开灯, 但光线充足, 因为地上摆了三十来支香薰蜡烛, 且每支都已经点燃。 她晓得贝姨是香薰蜡烛控, 会收集各大品牌的香薰蜡烛,地上这些估摸都是他从贝姨那要来的。 喻意对香味敏感,也不喜欢人工香气, 几十种香味凑在一起,那味道,光想已经让人窒息, 身临其中,更是脑壳疼。 她扫了眼客厅窗户,果然紧闭着。 楚灵均凑到她身边, “你看没看出来我摆的是什么?” 喻意盯着地上那一圈, 微抿唇,“西瓜?” “你怎么看出来是西瓜的?!” “马铃薯?” “这是马铃薯?!”楚灵均有点怀疑人生, 跑过去, 虚踢了两脚, “你都没看到这三撮?” “我以为是植物的根系。” “哪里像了?” 喻意笑笑,不再逗他,“那你摆的是一杯冒热气的咖啡?” “你终于猜出来了?我就说, 摆得这么像,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楚灵均又洋洋得意起来,“我可是研究了好半天瑰夏, 再对照风味轮,什么柑橘、红醋栗、树莓、玫瑰、茉莉……反正有的香味我都让贝女士交出来了。是不是闻起来还挺像咖啡的?” 喻意一怔,没想到其中暗藏这层创意,室内确实是花香与果香居多,她心头微微一荡,不再屏着呼吸,努力分辨着空气里的香味,数秒后问:“是不是还有杏桃和百合?” “有!你闻出来了?” “嗯。”她笑着配合道:“挺像在做杯测。” “那你有没有觉得很浪漫?”他语气兴奋。 喻意在烛影里弯了下唇,“嗯,挺浪漫。” 几个字让楚灵均觉得这一天的功夫都没有白费,鬼知道他换过多少个创意,才想到要摆咖啡。他咧开嘴,跑到她身边,攥住她手腕,“里面还有!” 他牵着她,走马观花:厨房里有三支香薰蜡烛,浴室里也有三支,至于次卧,意料之中的没有。 打开主卧门,她房间里只有一支,待在床中央,小小的,安静得像是在等她回房。 “贝女士说点多了不好,睡的地方要是小,最多一支,我就只点了一支。没想到看着小,还挺亮,这么点着,你回房都不用开灯了!”介绍完,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很浪漫?” “有。” “那你看我表现好不好?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了?” “你这是每日一问?” “问问看啊,没准你心情好就答应了!” 喻意勾着唇,“那我也再想想看。” 楚灵均一挑眉,意料之中的结果。 “我先去洗澡。你去把窗户打开通风,再把蜡烛灭了。每块区域剩一支就行。” “为什么要灭?” “你闻着不难受?” 楚灵均动动鼻子,“好像闻着是有点晕。奇怪,咖啡怎么就不会?” “自然和人造的区别。蜡烛点着浪费,灭了吧。”别人用几块的普通蜡烛,这位少爷用的是几百上千的香薰蜡烛,连喻意都觉得穷奢极侈。 楚灵均却是突然想到什么,“噔噔噔”跑到客厅,把地上的蜡烛往餐桌上搬,他一次四支,没多久就把全部的蜡烛搬上桌。 不多不少,刚好三十支。 喻意不解地站在原地,等他的说法。 “你过来。” 喻意照做。 楚灵均扬起唇弧,“生日不是要吹蜡烛吗?你上回生日,我来不及赶回来,正好,现在补吹!” 她心头一动,“这也是你一开始就想好的?” “不是,突然想到的!”他一脸“你看我是不是很机智”的小表情,“而且这有三十支蜡烛,你也差不多这个岁数,刚好。” 话音落下,楚灵均敏感地觉察到气氛一冷,下一秒,耳边响起喻意冷幽幽的嗓音:“二十六。” 他微愣,意识到她说的“二十六”是指年龄,接道:“二十□□舍五入就三十了,不是差不多?” “是二十六。” 她又强调了一遍,嗓音更冷几分,楚灵均猛然想起贝女士的教导——女人最忌讳的问题就是年龄,没有之一。 可这不是贝女士那种中年妇女该有的忌讳吗?喻意才二十六,而且,她也不像会在乎这些的人啊? 不过,他识时务者为俊杰,火速闭上嘴,再挪走桌面上的四根蜡烛,一口气吹灭,憨笑道:“现在只有二十六根了!你吹吧!” 喻意将烛光里他憨笑的脸收入眼底,而后盯着盈盈的烛光,只觉心里有那么一块在被一点点擦亮。 “你吹啊——”身边这位少爷是急性子,催促。 喻意这才缓缓俯下身,嗅到香气,道:“这是佛手柑。”话落,她轻吹一口气,蜡烛熄灭。 紧跟着,她凑到另一支蜡烛前,轻轻嗅闻,“这是茉莉。”说着,如法炮制,一口气吹去,又一支蜡烛熄灭。 此后,她像完成一项仪式,一支支辨香,辨完了才去吹灭。 楚灵均在旁挠了挠脑袋,饶是挠破头皮都想不明白她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什么,平时多利落一人,今天怎么就这么墨迹。 他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杯测。”喻意一本正经,“你刚才摆的不是咖啡?” “……”她还当真了?摆的咖啡又不是真的咖啡。 不过紧接着,他便发现喻意闭眼吹蜡烛的画面美极了,他心脏一抽一抽地跳,站在一旁,看痴了。 所有蜡烛熄灭,喻意直起身,含笑看他。 楚灵均莫名想到八个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等反应过来这两句有多酸,他猛打了一个激灵。 再说,蜡烛都灭了,餐桌这黑成这样,能看到她笑,还能看到怎么笑? 可是看她笑,他也不自觉想笑,没多久就咧开嘴,陪着她一起笑了。 当晚,喻意一直没有开灯,走到哪,都是烛光和香气作陪。临睡前,她才将房间的香薰蜡烛揿灭。 橙花香淡雅,若有似无地萦绕鼻间,喻意枕着那一缕香,抻长手拨弄了下烛芯,笑了。 她好像,已经在期待明天的惊喜。 第76章 第二天是周六。 她回去稍早, 六点就回到公寓,他迎上来,神情还有点小嘚瑟, 问她:“你的笔记本之前是不是发烫有点严重?” 喻意点点头, “是有这种情况。” “那是因为风扇积灰了, 我今天把你笔记本拆了, 给你清理了一下, 你这台笔记本买来五六年了吧?部件新倒是挺新,但配置跟不上,该换了。” “我暂时不打算换, 这台我用得不多。” “我重装了下系统,你要是用得不多,先用着也行。” 之后, 他又带她去阳台,“这盏灯之前是坏的,我给你修好了。” 喻意盯着他。 “你干嘛盯着我看?” “在想你还要带我去看什么。” “暂时没有了。公寓里坏的东西不多。” 喻意往厨房走, “晚饭我做番茄牛腩面, 你吃不吃?” “吃啊!” 这些天,楚灵均吃的大多是清粥配小菜, 想起番茄牛腩面的酸爽劲, 简直垂涎三尺。 他胃口大, 之前喻意特地买了个海碗专供他吃面。上次他搬出去之后,喻意就将碗雪藏在顶层橱柜的最里头,她试了下, 够不到。 楚灵均站在旁边巴巴地等面, 见状,站到她身后, 伸长手,轻轻松松就把那只面碗提溜出来。 “……谢谢。” 楚灵均露出一口白牙,“以后你够不到的东西就喊我来,高的地方还得我们男人来。” 喻意长这么大,第一回 被衬托得小鸟依人,心情略嫌微妙,还嘴:“男人中有矮的,女人中有高的。” 楚灵均:“我在男人中算高的,你在女人中算高的,但我比你高个十几厘米。” “……”喻意不再辩驳,把面舀出来。 吃完饭,喻意打算洗点黑米,预约明早煮粥,打开玻璃缸一看,黑米已经只有二成,便想着去超市一趟。 “买米?”楚灵均听到她说要去超市买米,却是来了兴趣,“我也一起去!” 之前请都请不来的人说要陪她去超市,喻意还挺吃惊,楚灵均不由分说,拉着她,兴致勃勃地出了门。 喻意买东西效率高,她通常都会在脑内列个清单,到超市把该买的买齐,然后回家。这回也不例外。 没多久,喻意前往最后一站,去挑黑米,称斤后,装进王婶做的米袋,服务员给米袋贴上标签。 正打算去自助收银机前结账,楚灵均拦住她,“你就买这么点?”推车里才铺了一层。 喻意瞥他,“要买的就这么多。” 楚灵均紧皱眉,“这肯定不重!” 喻意盯着他。 发现目的暴露,楚灵均心虚地转移视线,一眼扫到不远处放的真空包装的大米,他目光一亮,指着米袋问喻意,“你买了黑色的米,白色的米是不是也要买,平时不都吃白色的吗?” “公寓里的还够吃。”之前她一个人住,大米都是从家里拿,爸一个朋友开农场,种出来的米吃着安心;他住进来后,食量是她的三倍,再从家里拿,肯定会露馅,她便会到超市买米。不过之前恬恬来住,说想吃五常,她买了两袋,还剩一袋多。 楚灵均已经凑到米架前,“我看这些米还行啊?什么……”他看到米袋上的广告词,“颗颗分明,晶莹圆润……” 广告词让楚灵均不适,他直接左右开弓,两只手各提一袋米,随即咕哝:“这怎么这么轻?” 一看才10kg,两袋加起来也就40斤,根本不是他的水平,起码得四袋吧,可这米没有绳结,没法提,只能夹着走,这就很影响他发挥了。 他试着夹在臂弯间,两袋最多了。 喻意打量着他的动作,足以猜出他的下一步,走上前,“两袋最多了。”40斤米,再加之前的,能撑一个多月。 “我这边还可以夹两袋!” “快到梅雨季,食物容易变质,两袋最多了。” 不容置喙的口吻。 楚灵均只好打量四周,随即看到不远处的油桶,双眼再度亮晶晶,侧头问喻意:“油是不是也得买?”他之前经常在厨房看到王婶倒油。 话落,没等她说话,楚灵均就来了记瞬移,地上有花生油和橄榄油,都是5L,油的密度比水少不了多少,大概就10斤,他正准备提个两三桶,喻意眼皮一跳,跟过来,“油用得不快,一桶就够了。要橄榄油。” “那可以买两桶橄榄油啊?” “一桶就够了。” 又是不容置喙的口吻。他不情不愿地“哦”一声。 离开超市时,楚灵均左肩背着购物袋,左臂夹着两袋米,左手提着一桶油;喻意则是一身轻松,她没想拿这位少爷当苦力,奈何这位上赶着要当。 一路上,获强势关注。 路人看见的画面是男人负重前行,而同行的女人轻装简从,不由啧啧感叹女人御夫有术;细看又觉得画面有点不协调,男人的左臂从上到下挂着一堆东西,右臂上却空空荡荡,看着着实怪异。 楚灵均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冲喻意说:“以后这种体力活,都我来!两只手一百多斤没问题!” 喻意无奈,“好,以后都你来。” 楚灵均咧了下嘴,自己说的时候没觉得,从她口里听到“以后”这个词,他的感受好像就……特别爽? 路遇黎市一棵百年榕树,树上垂下数撮须,不少撮都在两米多的高度。 他心情飞扬,一身的“装备”也妨碍不了他做跳跃运动,轻轻松松就揪住了其中的一撮,他荡了荡,这才跳了下来。 喻意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位少爷到底几岁。可望着他张扬的背影,她不自觉扬唇,笑了。 回到家,楚灵均把东西提到厨房,去浴室洗手,喻意直接在厨房洗,而后便把买来的黑米装进玻璃缸,新买的百洁布、杯刷之类的厨房用品也分门别类放好。 整理完,她正要去倒水,却见墙面上晃过一只黑色身影。 她面色一变,连水都来不及倒,迅速步出厨房,再关上门,结果力道没掌握好,厨房门发出“轰”一声巨响。 楚灵均在浴室听得分明,以为出什么事,赶紧跑了出来,就见喻意站在餐桌前,眉心纠结。 “怎、么了?”她看上去好不对劲。 喻意抬头望向他,动了动唇,“厨房有蟑螂。” 喻意对蟑螂深恶痛绝,住进公寓后,保持室内清洁干燥是基本,为了防蟑螂,她试过各种方法,甚至网购高脚蜘蛛,至今是她唯一一笔网购订单,故而公寓基本没出现过蟑螂,至少她没碰上过。出现小蟑螂说明家里的蟑螂已经繁殖成灾,像大蟑螂多半是外面爬进来的,打死就好。 可她连看一眼蟑螂都嫌多,要不然上回在咖啡馆,也不至于被激怒。 闻言,楚灵均脸上也轻松不到哪里去,他从小最讨厌的生物是臭蛙,其次就是蟑螂。但见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这时候就得拿出男人的魄力来! 他开始捋袖子,短袖没什么好捋,他就把袖子捋到肩膀上,“我去把蟑螂打死!” 他眨眼就窜到厨房门边,身后幽幽传来一句:“它可能会飞。” 楚灵均脚步滞了滞,随即转身,一脸的无所谓,“会飞怎么了?它大还是我大?你就站在那等我凯旋吧。”说着,压门把进去了。 厨房门厚实,喻意站在厨房门口听动静,只听里头传来一声声难以置信的嗓音: “这蟑螂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 “这货还真会飞?居然飞得还挺快?” “你还打算正面主动进攻?来啊,我让你知道谁才是爸爸!” “吃我这一掌!” 伴随着“砰”一声脆响,厨房重归平静。 三秒后,厨房门打开,看到她就在门口,楚灵均得意地竖起拇指,往身后一戳,“蟑螂已经死了!” 喻意沉浸在他徒手灭蟑螂的震撼中,瞥向他的手,默默倒退一步,“你用手?” “怎么可能!蟑螂那么脏!我就抄了把锅铲,趁它在墙角,一把把它拍死了!” 喻意默了下,走去餐桌旁,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你把它包住丢进马桶冲掉吧。要手套吗?” 楚灵均想要,但想了想还是不要了,“纸巾就够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厨房,很快提溜出蟑螂的尸体。 喻意跟着他,看他把蟑螂丢进坐便器冲走,这才松一口气,转身迈出浴室。她到厨房,找出一副旧的橡胶手套,两只齐刷刷套在右手上,而后拾起那只锅铲,到一楼的垃圾清理点。她犹豫了一秒,凭着仅剩的理智把锅铲丢进可回收,把手套丢进其他垃圾,上了楼。 进门时,楚灵均正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她关门,问:“你出门了?” “嗯,丢垃圾。”话落,喻意再度进了厨房。 楚灵均好奇她要干什么,就见她戴上口罩,而后取出一瓶不知道什么清洁剂,对着厨房就是一顿狂喷。 “一只蟑螂而已,你这会不会太夸张?”他倚着厨房门问。 喻意回过头,目视他,“不夸张。” 她戴着口罩,单露出一对眼睛,就是口罩都遮不住她的严肃,他又联想到小兔子,顶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台词是“我超凶”,内心其实怕得要死,楚灵均被狠狠戳中萌点,大踏步迈了进去。 “我在消毒,你别进来。”喻意提醒。 “消毒水而已,吃不死人。” 喻意无奈,只能暂停消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摁进了怀里。 她懵了下,“怎么了?” 楚灵均俯下头,唇线贴在她耳廓上,“就是觉得你好可爱,想抱你。虽然是实习男朋友,抱一下总可以吧?” 从来没人当着她的面用“可爱”形容过她,喻意怔了怔,耳根有点热,不知是被呼吸烫到,还是被他的话烫到。 “已经一下了。” “那就抱一百下!” 喻意弯了下唇。 楚灵均轻嗅她的发香,感觉出她心情应该很好,低了声问她:“我是不是特可靠,有我在,你是不是特安心?” 谁替她解决蟑螂,谁最大。这一秒,喻意由衷地答“是”。 “那我今天表现好不好?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了?” 猜到他的下文会是如此,她卧蚕深深,“我想,可能快了。” 嗯?她说什么? 楚灵均连抱都不抱了,放开她,再握住她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 喻意一本正经:“你不是问我可不可以在一起,我说,可能快了。” 可、能、快、了! 万万没想到一只蟑螂能起这么大的作用,楚灵均乐傻了,他干咽一下,“快了是有多快?” 喻意脱出他的怀抱,笑意堆在嘴角,藏在了口罩后头,却有丝丝缕缕地自眼底溜了出来。 “看你表现。” 第77章 当晚, 楚灵均抱着被子,笑得可甜。一夜好眠,第二天, 他八点就起了, 打开卧室门。 喻意正坐在餐桌前吃黑米粥, 他咧开嘴, “早!” “早。”没想到他会早起, 喻意站起身,去厨房打了些配菜出来。 楚灵均洗漱完也跟着进了厨房,喻意拿配菜, 他舀粥,没多久,两人双双落座。天气渐热, 早上吃点爽脆可口的腌萝卜条,被提多惬意。 喻意在间隙说:“我下午要和烟岚去逛商场,再去看电影, 晚饭会在外面吃。我给你做个焖饭?” 楚灵均的脸顿时绿了, 他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盼到周日, 喻意一整天都会在家, 他正想好好表现, 庄烟岚居然约她出去?这是存心和他作对呢? “不能不去?”他皱眉问。 “已经约好了。” 这就是不能更改的意思。他只好说:“那我也去!” 商场在庄烟岚的家附近,她先到,在一楼的扶梯口等喻意。没多久, 喻意到了, 就是……身后还黏着条跟屁虫? “你们……” 楚灵均趾高气扬:“你们什么你们?” 庄烟岚心里mmp,脸上笑眯眯, “呃,楚老大,我和喻话话今天是要逛女装,你也逛?” 楚灵均一指喻意,“反正我陪她!” 庄烟岚只好顶着一脑门的问号,先拉喻意上四楼。 喻意不爱逛,买衣服认牌子,庄烟岚便拉着她上常去的那两家。 她这趟的目的就是刺激喻意的购买欲。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觉得喻意没有,长着一张“令人发指”的脸,物质需求也低得令人发指。她估摸换季自己要是不拉她出来,她一年能逛一次商场就不错了。 三人先去的是一家设计师品牌店,款式多但不量产,同一个款式至多三件。喻意看中这家店的设计风格以及用料,另外,性价比尚可,不是动辄大几千,她一口气挑了六件。 庄烟岚趁她换装,钻进更衣室,压低嗓音问:“喻话话,快招,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喻意没什么好瞒,直说:“他在实习。” “实习……什么?” “男朋友。” “实——”庄烟岚差点吼破音,顾及是在公共场合,勉强压抑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一字一顿地问:“实、习、男、朋、友?” 喻意点头。 庄烟岚做了个吸氧的动作,好半晌才缓过来,恨铁不成钢地咬紧牙根,从牙缝里挤出字眼:“你又心软了,是不是?” “是。” “……”还挺坦白。 外头,楚灵均大马金刀的坐姿,腚贴在店里的沙发上,不自在极了。他长这么大,服饰店的门都没迈进去过,更遑论女装店。 这会店里没其他人,三名女店员净盯着他看,一会问要不要茶水,一会又问他要不要吃润喉糖,他一一拒了,僵着张脸,掏出手机开始玩俄罗斯方块。 没多久,庄烟岚从更衣室出来,冲他拱了拱鼻子。 楚灵均自在了些,眼皮都没抬,轻嗤:“注意你的态度。” 庄烟岚不禁腹诽,哼,我今天不狐假虎威一把,不是对不起您老这态度。 喻意试完衣服裤子,上身效果都不错,便都要了,这家店供应布袋子,她让店员把六件装一个袋子里。 三人跨出店门,庄烟岚挽着喻意,突然一指前方一对小年轻,感慨:“现在的00后真上道,都知道帮女朋友提购物袋。袋子是不重,重点是会心疼人。” 楚灵均在两人身后一步跟着,越听越觉得庄烟岚语气做作,越听越觉得意有所指。 还没完,庄烟岚继续搁那罗唣:“我记得大学里有个男生追我,有一天和他在超市遇到,我买了一箱农夫山泉,结果他全程袖手旁观,就算礼貌地问一句也行啊?其实水我提得动,看重的还是心意。反正那之后,这男生就被我拖进黑名单了。” 这下,楚灵均算是听明白了,庄烟岚这女人还能有人追?这事十成十是编的。这女人,净会挑拨离间,以为他听不出来呢,他才不会让她得逞! 他大迈一步,从喻意手里勾走购物袋,再大步往前。 庄烟岚就差叉腰大笑,一个字:爽!她掐着嗓子冲前面喊:“左拐——左拐——另一家店在左边——” 话落,侧过头,见喻意打算说什么,她食指一扬,“你今天负责闭嘴!” 没多久,三人迈进第二家店。这家店和第一家不同,轻奢级别,主打轻熟优雅风。喻意来这通常都是买裙子,度假或出席正式场合穿。 绕了一圈,她看上两件,将要进更衣室,又被庄烟岚塞了一件连衣裙。 喻意打量两眼,度假风,颜色也不跳脱,是她的喜好,但前有大V领,后有大露背,她的皮肤从小怕晒,一般不选这种吊带款。 庄烟岚不容其置喙:“穿穿穿,这件第一个试。”试了又不一定要买,要的是惊艳全场的效果。 她也果然没失望,喻意穿着她挑的裙子出来时,店里片刻雪静。 片刻后,一名店员才啧啧感叹,“小姐身材真好!”这位小姐不是生面孔,一来长相气质都让人过目不忘,二来她们家的衣服还是比较大家闺秀的,再怎么样也是良家妇女,可这位小姐每回都能穿出妲己定制款的感觉,就……有点绝。 庄烟岚也一千一百个满意,瞧瞧,这下,前凸后翘有了,小蛮腰也有了,底下不规则裙摆设计,两条长腿若隐若现,她也就一个字评价:绝。 要不是知道喻意皮肤敏感,她巴不得她穿出去可劲地招蜂引蝶,气死楚某人!不过楚某人不是坐那么,正好,眼馋死他! 楚某人这会正愣着。 一会功夫,喻意怎么成这样了?长发被解开披在肩上,露在外头的每一寸皮肤都跟雪搓出来似的,楚灵均还是第一次觉得白色这颜色太冷,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除此之外,就是…… 他皱眉,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做“恶心死了”的梦,似乎就是因为喻意穿了件类似的裙子。 那会是初三暑假,他被成擎天他们骗去看了部“恶心死了”的影片,当天他啥事没有;但第二天,他上喻家,当时喻意一个人在家,来给他开门时就是穿成这样,那天回去,他做梦了,还断断续续做了好几回…… 不行了!他火速收回视线,口干舌燥的,抓起带的矿泉水猛灌了半瓶。 可他收回视线,其他人还并没有。 店里还有一对男女朋友,女朋友正站在另一面试衣镜前,娇滴滴地问男朋友:“你看我这件好看吗?” 男朋友结结巴巴地答:“太、太好看了……” 女朋友察觉他的语气不对劲,回头一瞧,好啊,狗男人的视线黏在身边,哪里分得出眼神看她!当即大怒:“徐狗!” 男朋友这才清醒,就差立正站直,迭声应:“好看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哼——” 意识到店里还有个男人,楚灵均大步冲至试衣镜前,不由分说地把喻意推进更衣室,自己也挤了进去,再利索地阖上门,质问:“你干嘛穿这件!” 要不是那对男女的对话,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件衣服穿上身,就没哪个地方不露的,脖子、胳膊、胸口、小腿都露!哦,转个身,后背还露了一大片? “买衣服之前都要试。” “你赶紧换了!我不准你穿这件!”他语气又急又冲。 喻意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又打算咬我一口?” 楚灵均怔了怔,想起来她说的是巴拿马那件事,下意识往她肩头扫,更衣室是暖黄灯,打在她肩头,那片皮肤终于不再是凛然不可侵犯的白,而涂上一层诱人的蜜色。 不,他觉得,自己不只是想咬一口。 “我……”喉结上下滚动,他热得又快下汗,冷不防对上喻意的眼睛,天寒地冻,冻得他登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心头不由一紧,在巴拿马,喻意就为咬她这事骂过他“有病”,赶紧摇摇头,可他又不想喻意穿这件出去,“不是,你刚才在那家店买的衣服就很好,干嘛买这种!这里露那里露的,你看刚才那个男的,就一直盯着你看!” 他语气不再咄咄逼人,喻意的脸色也跟着缓和,“我只是试一下,没说要买。” “那你在这里试就行,别出去,我帮你看!”他看到坐凳上还有两件,以为都是这个风格,一股脑塞给她,“你换!” 喻意没动作。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她现在的眼神不似刚才,不冷,甚至还掺杂了些许笑意。 “你确定要待这看我换衣服?” 楚灵均恍然大悟,脸上一热,“那我、转过去。” 喻意这才把他往外推,“这两件不是这里露那里露的,你去外面等。”话落,利索地锁上门。 楚灵均只能耐着性子在外等,也不走开。等里头的门栓一响,知道她要出来了,他赶紧扒住门,上上下下地检查,发现喻意没骗他,接下来两件都只露点胳膊和脖子,连小腿都没怎么露,这才如释重负。 三件试完,庄烟岚一直在旁撺掇,说第一件最好看,让喻意买。 楚灵均对女装哪有研究,别说女装,就连男装也没有。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看喻意像是被说动,要买那条暴露的裙子,急了,冲庄烟岚喊:“你一直说她穿第一件怎么好看,那你说,她穿什么不好看!她就算披个窗帘套个麻袋都比你好看一百倍,不,是一、万、倍!” 郑重其事的样子活像是在探讨科学理论。 被拉踩的庄烟岚:哦。 最终,喻意没买第一条裙子,楚灵均冲着庄烟岚抬高下巴,眉飞色舞。 庄烟岚心里低哼,小人嘴脸。 结账的时候,那对男女朋友排在喻意前头。 男朋友十分自然地掏出钱夹,给女朋友买单,后者本还噘着嘴,见状消了气,甜甜蜜蜜地靠在男朋友肩上撒娇,“你上次不是说看中了阿迪那双运动鞋吗?我等下给你买啊——” “那鞋一千多,太贵了,够再给你买条裙子了。” “人家就是要给你花钱!你敢不要?” “哪敢啊,知道我媳妇心疼我呢。” 两人黏黏糊糊地踏出店门。 楚灵均全程地铁老爷爷脸,转头见喻意在结账,掏出钱夹,抽出卡,“我买!” 喻意用自己的卡把他的卡推到旁边,瞥他一眼,“你为什么要给我买?” “因为……”刚想说刚才那对就是男生给女生买单,不过追究起来,那俩是男女朋友,喻意和他并不是,他们只是——实习男女朋友。 不但不够格给喻意买单,也不够格让喻意给他买单。 想着,他郁郁寡欢地提走了衣服袋子。 庄烟岚在旁看他吃瘪,就觉得这个味,倍儿爽。 喻意买完两家店,之后就轮到庄烟岚买,她买衣服讲求百花齐放,三人便在四楼辗转。 相继换了三条沙发,见喻意都没打算买衣服,楚灵均明白了,喻意这是买够了,他陪喻意乐意,庄烟岚?拉倒吧! 趁喻意也坐沙发上歇脚,他挪挪腚,凑到她身边,“她要买,你让她一个人在这买不就好了?” “刚才她陪我,现在我陪她。你等不了的话,先回去?” “我不回!”他皱眉,不情不愿地添了一句:“等就等。” 鬼知道他要是回去,庄烟岚会怎么编排他,喻意好不容易松口说“快了”,他可不能让她倒回去! 庄烟岚一连逛了十几家店,斩获不少,楚灵均手上的购物袋也越来越多,他自然不乐意帮庄烟岚提,可这女人净会把购物袋撂给喻意,他还能怎么着?还不得一个一个接过来。 在把四楼绕个遍,坐了不下十条沙发后,楚灵均终于忍无可忍,问庄烟岚:“你买够没?”他甩了甩两只手七八个袋子,“你自己数数,这有多少是你的?” “没买够呀。”庄烟岚不算购物狂,不过也爱集中采购,她挽着喻意,“我等下还打算下一楼买化妆品和护肤品,哦,还要去负一层买两双凉拖。” 楚灵均额上青筋一颤,还没说话,庄烟岚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哎呀,不知不觉都快逛了三个小时了,正好,楼上那家超火的火锅店应该要排队拿号了,你去一下?” 第78章 “要去你去!” “可我还没买够啊。”庄烟岚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不去,那喻话话,只能我们先去八楼拿号,然后再下楼买喽?” “你不能吃完了再下楼?” “不行啊,吃完就得去看电影了,六点半的场次。我怕来不及。” 楚灵均就没觉得庄烟岚这么造作过,从语气到姿态,实在看不惯她这副嘴脸,直接转身去坐电梯。 见他是往上走,而不是往下走,庄烟岚没忍住,在他身后比了个双V。这位少爷是被惯着长大的,向来只有别人等他,哪有他等别人的份,吃饭也是,都是别人请他吃现成饭,今天去排队取号怕是破天荒头一遭。 乐够了,她转过头,就听喻意喊她:“烟岚……” 庄烟岚把人拉到方便说话的地,凶神恶煞,“我让他拿个号,你就心疼了?” 喻意叹口气,“你的目的是什么?” 庄烟岚一撇嘴,“你不是说他在实习,说白了就是在追你,这就是他最殷勤的时候,越往后只会越敷衍。他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就证明他有多喜欢你!” “他有多喜欢我,不需要靠他被动为我做什么来证明。你别欺负他了。” 庄烟岚咬咬牙,旋即长太息,“说实话,喻话话,我之前就想过,像你这种理智的人谈起恋爱来,真的太委屈了。什么都会自我消化、自我调节,从来不会提什么任性的要求!我跟你说啊,我大学一个室友半夜生理痛,说想吃一家店的灯盏糕,让他男朋友给她送,她男朋友十一点爬起来冲到附近的小吃街,二十分钟送到楼下。我说这个,不是让你模仿啊,我当时也觉得室友太作,还说了她。我就是想你也能任性点,偶尔发泄一下。” 越想,庄烟岚越是不得劲:“而且,他气了你多少次?你这样的,就应该找个能把你宠上天的,知道你看不上那种围着你团团转的男人,但怎么也要找个能体情察意、知冷知热的吧?可你偏偏就喜欢上全世界最不解风情的二傻子。” 喻意垂眼,“既然打算向前看,就不能老回头。” “OK,fine,我小肚鸡肠,我心胸狭隘,反正要是我,我肯定再您的见!” 喻意笑容无奈,“我会好好考察,过关了,再答应他。” 庄烟岚翻了个小白眼,“哦,都还没怎么考察呢,就想着答应他了?” “……”说多错多,喻意干脆不说了。 两人又逛了近半小时,庄烟岚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挽着喻意上八楼。 到的时候,楚灵均正靠在店外的墙上,坐凳全满,他一只手提八个袋子,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眉头紧锁。 他神情专注,喻意到他身后,看到他在做数独。他从小就皮,数独也是楚叔叔让他做来修身养性的。 他正拿到一道新题,喻意扫了几眼,指向其中一格,“这里填3。” 楚灵均还就是被这个3卡住,他做数独就没输过谁,谁啊,能比他还快?转身一看,却是喻意。 “你怎么在我身后?” “脑子累了,先休息下。”喻意抽走他手里的手机,放进自己随身的挎包里,把西瓜汁递给他,“鲜榨的。” 楚灵均顿时觉得这半个多小时没白等,接过西瓜汁喝了一口,消暑解渴,还甜! 庄烟岚一脑门的问号,这俩的状态,确定是楚某人在追喻话话?确定不是处于热恋中,就那种“除了撒狗粮,其他我们都不会”的小情侣? 三人又等了十来分钟,总算等到位置。 点单是庄烟岚来,锅底上桌后,楚灵均脸黑了大半,桌上摆的赫然是清汤拼番茄的鸳鸯锅,来吃火锅,竟然不点辣锅? 庄烟岚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啊,我和喻话话来这吃火锅,都是这么点的,你也知道,她不吃辣。” 楚灵均觉得庄烟岚就是存心找他的不痛快,再抓他的把柄,找喻意挑拨离间,他忍。 没多久,饮料上来。 庄烟岚把梨汁拿给自己,青苹果汁则推到喻意面前。 楚灵均刚喝了杯500ml西瓜汁,倒也不渴。他睇着喻意面前的那杯液体,扯了下唇,“搞得你多了解她,你都不知道她喜欢喝橙汁?” 庄烟岚一愣,“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喝橙汁?” “上次去巴拿马,在机场她都点的橙汁啊!” 庄烟岚据理力争:“这家店她最喜欢喝的就是青苹果汁!” “她明明就喜欢喝橙汁!” “那是她懒,橙汁的味道最保险,她单纯不想踩雷!” 楚灵均向当事人求证,“真是这样?” 喻意盯着他,弯了下唇,点头。 庄烟岚顿时抬高下巴,“怎样?我就说吧?” “不!怎!样!” 一顿火锅,楚灵均吃得极其不美。这家火锅店胜在食材新鲜,但他无辣不欢,食材再好,辣味不入都是白搭。亏得中途喻意去给他调了份蘸酱,花椒加辣椒,还挺入味,他这才多涮了几筷子肉。 吃完就是去看电影。电影院在商场斜对面,喻意和楚灵均先把东西提回车里,过去庄烟岚已经取好票。 还没进放映厅,楚灵均便闻到一股霉味,他皱了下眉。不过庄烟岚都挽着喻意进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踏进去。 三人找到座位,楚灵均觉得自己一天坐了、靠了那么多条沙发,已经脏了,一屁股落座。 “你选的什么片子?”他问庄烟岚。 后者答他:“爱情片。” “什么玩意?”他盯着手里的3D眼镜,“爱情片要3D?” “这是部史诗级灾难片,场面大着呢,而且要在灾难中体现男女主角的至死不渝,怎么就不配3D技术?” 听你鬼扯。看整个厅都坐不到一半人,也知道这部电影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楚灵均撇撇嘴,预计自己不到十分钟会睡着。事实上,他高估了自己,电影开场不到五分钟,他头一歪,睡过去了。 庄烟岚正要找喻意讨论几句剧情,侧过头就见她摘下了楚灵均的3D眼镜,而后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肩上。 她、宁、可、自、己、瞎、了! 磨着牙,她实在气不过,干脆也头一歪,靠在了喻意的肩上,靠上了还是气,戳着她的手臂,用气音说:“你、气、死、我、了!” 第79章 回到公寓, 喻意给楚灵均做了碗番茄牛肉面。后者饿坏,全程狼吞虎咽。 她在他对面坐下,看他把汤都舀光, 这才问:“饱了吗?” 楚灵均点点头。 喻意还是坐着,接着问:“累吗?” 这大半天,楚灵均更多的是心累,不过男人哪能喊累, “不累!” “你在网上又搜到什么了?” 楚灵均望向对面,懵了, “你又知道了?” 这都是前几天的事,他在群里宣布要追喻意后, 姓成的和姓越的都嘘他,还摆出一副对他绝望的姿态,末了丢给他三个字:本分点。 就不管他了。 呵, 当他稀罕? 于是乎, 他自己上网搜索了追女孩速成法, 得到三个宗旨:一要体贴;二要浪漫;三要不要脸。他今天就是冲着体贴去的, 本意是好好表现一番,谁晓得庄烟岚会一直给他使绊子。 喻意从他的神情里也能猜出个大概, 答他:“因为你不喜欢逛街, 不喜欢吃清汤火锅,也不喜欢去电影院看爱情片,但你还是待到了电影结束。” 楚灵均不以为意,“今天要不是庄烟岚在, 我心情不知道多好!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这么讨厌!” 喻意盯着对面,没接他的话,而是说:“你不需要刻意……”她本想用“讨好”,怕语意太重,改了:“迁就我,做你不喜欢的事,这会很累;几天你乐意,久了,你肯定不乐意。你累的话,会直接反馈给我,我也会觉得累。” “迁就什么?还又是你累又是我累的?”他完全听不懂。 “意思就是,你不想陪我的话,就不要陪,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 “谁说我不想陪你?”楚灵均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要是不喜欢和你待一起,干嘛还要再搬过来!” 他上回可是被“赶”出去的,换作别人,别说门,他连窗都不会再瞄一眼。而且在美国,他都是一个人住,李叔李婶住他楼下,他从小就不喜欢别人入侵私人空间。 不过他老早就发现了,他不介意喻意待在他的私人空间里,相反,他想一直见到她、每天都见到她。那最好的方法肯定是再搬过来和她一起住啊!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下文,喻意要说的话登时梗在喉间。沉默片刻,她站起身,“我先去洗澡。” 这就走了? “等会啊——”楚灵均也起身,拦住她的去路,“你看我今天表现怎么样,能不能在一起了?” 来了,每日一问。 这几天的公寓,每天都会上演他屁颠屁颠追着她,问她能不能在一起了的情景喜剧。 她抿着唇,微露一丝笑意,不再是前几天的否定答案:“我想想。” 话落,擦着他进了房。 楚灵均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咂摸过味来,目光一亮,她的答案从“不能”变成“我想想”,是不是松口的意思? ****** 喻意洗完澡,给手机消过毒后,坐在床边开始回复微信,刚例行和喻省身聊完日常,就见一条语音通话弹了出来,来自庄烟岚。 她接起。 “啊啊啊——喻话话,我真的越想越不爽!” “怎么啦?” “我现在完全是那种自家田里最贵的那颗白菜被野猪拱的心情。”庄烟岚就不明白了,“你说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给他买西瓜汁,帮他摘眼镜,还让他靠在你肩头睡觉!” 喻意失笑,“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瞬间心里很软,想做就做了。” “你之前不是还很气他吗?还打算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就想通了?还有,什么叫‘没法接受他消失’?” 喻意戴上耳机,闭眼躺床上,“生日那天,我打给贝姨,贝姨告诉我他去国外,失联,心里正慌的时候,他就出现了,这算契机吧。” “就……就这样?然后呢?” “然后,他告白了。” “告、告白?”那头差点破音,随即是更震惊的声浪:“你不会答应了吧?” “没有。” “还好还好……”过了会,又是一句:“也对也对,要是答应了,他还追什么。” 喻意笑笑,“有句实话,说出来怕你生气。” “我不听我不听!”对面不听,喻意也就不说,没多久,庄烟岚果然憋不住,问:“好吧,你说……” 喻意从善如流,“答不答应,是一半一半的概率。”如果那天他的态度再强硬点,她或许就答应了。 庄烟岚已经听不下去了:“果然不是什么好话!” 没想到,还有更让她崩溃的。没多久,那头又来一句:“我没经验,不确定彼此喜欢的情况下,是该先解决问题再在一起,还是先在一起再解决问题。” “喻话话,你要是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有鲨人的冲动了!”庄烟岚不无崩溃,对面的嗓音又平稳又冷淡,可两人是多少年的闺蜜了?有没有点变化,她还能不知道?这话里的情绪再浓点,她都以为是哪来的少女在怀春! 那个二傻子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庄烟岚不禁想到童恬恬,标准的撩完就跑的渣女,渣得明明白白,这要是能和喻话话中和一下,她不知道少操多少心。 她从床上弹了起来,叉起腰,“行,就因为他突然出现,跟你告了个白,你就……哦,又死心塌地了?” “不是。是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些事。” 就像刚才,他在火锅店脱口而出她喜欢橙汁,还有之前的虾姑,包括恬恬说的二三事,哪怕是他说看到她和陈绪然打乒乓,都意味着,在她以为她在关注他时,他也正关注着她。 这些不曾被觉察的目光,让她的心事有了回应,她真的无法不心动。 喻意翻了个身,面向窗台,花盆里,三种菊花开得正好。她笑了下,“我想过,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可以看成集合。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算是全集,但从高二之后,集合越来越小,有七八年时间,我和他是空集。这种对比后的落差,容易让人心软。” “说到底,他就是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 喻意没反驳。 庄烟岚破罐子破摔,“那你干嘛还不答应他?你去啊?这就去啊!你的风格,决定了的事,早该执行了!” “可能,是我变坏了。”手机里的嗓音笑意微微,“想尝尝被追的感觉。” 庄烟岚完全蔫了,“OK,fine,懂了。我猜你离答应他不远了。到时候别告诉我,我会静静地去墙角当毒蘑菇的!” ****** 隔周,楚灵均恢复了往日的神气活现,开始频繁上喻意的咖啡馆,想要充分地表现自己。 没想到才去三回就遇上了一件大事。 他第一回 上喻意咖啡馆就看到一名男生对着操作台在作画,之后几乎每次来都会看到。这回也不例外。 而今晚在店铺打烊后,这名男生又出现了。 当时喻意正准备烘豆,楚灵均则出去跑步,和男生迎面碰上。 认出人,见男生神色匆匆,暗含兴奋,看样子是要往咖啡馆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直觉,脚步一旋,调转方向。 刚进门,就见男生把手上一整摞速写本递给喻意,“我一直想找个模特,能让我不停笔画一年,去年我终于找到了。这里是我认识你起,给你画的人物速写,正好三百六十五张。” 男生顿了顿,面色微赧,旋即直视喻意,目光温柔郑重,“这里的你都穿着衣服,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画你不穿衣服的。喻意,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第80章 什么玩意?还不穿衣服的?现在的艺术生是怎么回事?懂不懂什么叫含蓄?什么叫内敛?净会自由奔放了? 楚灵均大步迈过去, 男生见咖啡馆还有个男人,吓了一跳,却见男人搂住喻意的肩, “你想她给你什么机会?” 男生见到他,以为是正牌男友,愣了下,“喻意, 你有男朋友了?” 楚灵均瞬间心虚,不过还是昂起下巴, “喊什么名字,她大你好几岁, 叫姐!” 被抢白的当事人这才淡淡一句:“抱歉,我对姐弟恋不感兴趣。” 男生面色一黯,再看对面两人姿势亲密, 喻意也并不抗拒, 他垂下头, 片刻后又抬了起来:“我会继续画你的!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模特!” 男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楚灵均食指下垂,对着喻意, 叉起半边腰:“你数数, 自从我住到你那起,这都第几个了?第几个了?” 喻意瞥他一眼,五个字打发他:“这不归我管。” 闻言,楚灵均气鼓鼓地把另半边腰也叉了起来。反观喻意面无波澜, 该干嘛干嘛,他憋屈坏了,可又说不出什么来反驳,只能自己生闷气,末了,把头一撇,跑圈去了。 没想到在门口碰上孙小米。 她从另一个方向来,要拿落下的雨伞,晚楚灵均几步,就听到告白的末尾,不得不说,艺术生的脑回路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孙小米不由叹息,从张先生到杨学弟,前前后后这都快半年了,双箭头粗成这样的俩人,结果到现在还是“追追追冲冲冲”,可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照老板发小这负回去的情商,不指望了,既然上次的黑糖撞奶没帮上忙,这次…… 短短几分钟内,孙小米已经有了决断,见楚灵均出来,赶紧喊住他,里面机器轰隆,老板肯定听不见,她连音量都没收:“大牛,刚才我都看到了,杨学弟冲老板告白了哦?” 楚灵均臭着一张脸,“杨学弟?” “对,艺术学院学插画的,我就知道他姓杨,长得特清秀特乖,我还以为多害羞呢,结果第一眼见老板,惊为天人,追着老板做他的模特。老板拒绝后,只要咖啡馆营业,他每天来这点一杯咖啡,风雨无阻,然后就盯着老板,一边盯一边画。” 在孙小米的分类里,这位杨学弟属于“奶黄包”,甜而不腻型,追到老板的概率仅次于“实心包”。 她怼着玻璃窗指向咖啡馆的一个角落,“喏,他一般都坐那,那里是观察老板的最佳位置。今年三月份吧,市区下大雨,又湿又冷,老板打算早一小时关门,谁知那位杨学弟冒雨来了,那几天降温,杨学弟重感冒,算是强撑病体来的。我以为老板会让他回去,结果她一个人坐在那让杨学弟画,听杨学弟说,后来还是老板亲自开车送人回学校的。” 楚灵均眯起眼,还!有!这!事! 孙小米边说,边打量他的神色,旋即换上神往的表情,“搞艺术的,真的特有魅力,要是谁拿这么一摞画稿向我表白,我怎么都会荡漾一下!” 楚灵均把目光射向咖啡馆,所以说,喻意也荡漾了? 见他眉头紧锁,看来是上钩了,孙小米继续撺掇:“说起来,大牛,你上次弹吉他,那不也是在搞艺术么?也超有魅力的!” 话音刚落,楚灵均脸一黑,得了吧,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弹吉他了! 那晚孙小米虽没有观摩完全程,但也知道演出不成功,见状赶紧道:“那天我看得七七八八,觉得吧,大牛你的艺术水平没问题,主要是氛围不够,氛围这个东西呢,有时候就约等于浪漫,是需要人为制造的。” 楚灵均捉住了关键词:浪漫! “你有什么招?说来听听。” ****** 隔天,楚灵均没早早去咖啡馆报道,而是回了趟家,并且等到咖啡馆打烊,才慢条斯理地从公寓出发,到咖啡馆时,孙小米和郑康壮差不多打扫好卫生,正准备走。 他等他们出来,与孙小米交换了一记眼神,这才进门。 孙小米则用郑康壮的钥匙锁了门,让里头彻底变成二人世界。 打扫得差不多,咖啡馆只留了操作台的一块灯,以及一盏射灯,就在操作台与就餐区的那块空地上。 楚灵均搬了张高脚凳往射灯底下一放,再把吉他提到身上,还特地轻咳一声,提醒喻意,我要表演了,你还不赶紧看过来。 喻意早就知道是他在忙活,听到那记无比做作的咳声,才投去一眼。 这一眼,让她看愣了。 对面的人穿了条黑衬衫。 他一年四季都是卫衣或者运动服换着穿,极少穿衬衫,喻意的印象里是没有。黑色显贵气,加上他眉黑肤白,衬衫还解了两颗扣子,颇有几分风流贵公子的气场。 风流贵公子正在拨弦。 喻意暗笑,也不知道他这回弹的是什么,都穿黑衬衫了,总不能是《团结就是力量》吧。 前奏一响,她擦拭滤杯的动作不由顿住。 竟然又是那首《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上回在巴拿马,他只弹不唱,这回却是货真价实的弹唱。他的音色唱起情歌来,是真的能让人腿软。 她的目光依照歌词所言,朝他看过去,正遇上他眉眼微垂,头顶的射灯打在他侧脸上,像是极轻的亲吻。 这一画面,令她心跳不止。 大约察觉她的打量,他抬起头,目朗如星,神采飞扬,眨眼又从风流贵公子切换为追风少年。她垂目,继续擦拭滤杯。 那头的歌声更加张扬:“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你看我的样子这么帅,不但帅还有才——” 意识到他是改了歌词,喻意会心一笑,她不知道是谁改的,肯定不是这位少爷,不过,这才是楚少爷会唱的词。 原作中的男孩更多是小心翼翼的求爱,换他,就成了恣意张扬的示爱。 后来她还听到大篇幅的篡改歌词,听他自称“最优男孩”,喻意一度笑场,这是在类比“最优解”?后头那段觉得女孩心事难猜的歌词,他又演绎得极其到位,嗓音里有苦恼,有烦躁,完美契合之后歌词“情窦初开”的状态。 而“情窦初开”后紧跟着一句“答应我,做我的女孩”,她听得耳根微微一烫,一只滤杯在手里颠来倒去,逐渐光可鉴人。 除了偶尔低头瞥眼指法,楚灵均全程凝视对面。一曲弹毕,余音绕梁。 他提醒自己,稳住,要帅,姿势不能垮! 喻意终于放下那只滤杯,把百洁布泡进水槽,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挎包,关掉操作台的灯,偌大咖啡馆就剩下那盏射灯。 她迈开步,路过楚灵均,停了下来。后者昂着头,心里美滋滋,暗想她肯定是被自己的表演征服,他是不是要趁热打铁,来个每日一问? 却没想到喻意打开挎包,从中抽出一张50元现金,放到他的吉他上。 他看看钱,再看看她,懵齐整了,“你什么意思?” 喻意微抿唇,“你不是在卖艺吗?” “卖艺?”他?卖艺?就算卖艺,还只值50块?不对不对,他怎么被她带跑偏了,他这哪是卖艺,明明是卖身好吧? 喻意莞尔,“是嫌不够?那我再加点。” 楚灵均正想说“你加多少都不够”,却见喻意俯下身,下一秒,两片唇在他的颊边轻碰了一下。 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 什么叫灵魂出窍,这一刻,楚灵均深切体会到。 他动弹不得,傻傻地看着对面,正捕捉到她右颊的酒窝,一闪而逝。 “这样够吗?” 他喉结滚动得欢,下意识点点头。 喻意90°转身,迈步继续往门口走。 下一秒,楚灵均就从高脚凳上弹了起来,吉他差点落地,他赶紧捞了一把,草草将吉他收进吉他盒,大步冲到门口,将她一把抱起放在吧台上。 有过一次经验,这回喻意连心率都没怎么变,坐在吧台上,目光含笑,问他:“还不够?” 楚灵均抬起左手,戳在她右颊酒窝的位置,开口微喑,“这,再笑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清晰地记得一副画面。 那也是初中的时候,他们一帮人去露营,其他人要去钓鱼,她有烧,待在帐篷里睡觉,他当时提出留下来,说辞是前天晚上没睡好,要补觉。事实上,他一直就没睡,坐在帐篷外,看山看水,偶尔看看她。 她睡了一个多小时,将醒之际,他火速起身往旁边的男生帐篷蹿,却没想到帐篷里来了只青蛙。他天不怕地不怕,但小时候被臭蛙臭过,对蛙科动物一向避而远之。在和帐篷里的青蛙大眼瞪小眼长达三秒后,他一蹦三尺高,并往后来了记激情跳跃。 下一秒就听到一声笑。 侧过头,却见她已经钻出帐篷,正望着他这边。他问刚才是不是她在笑,她否认,可当时周围都没什么人,他总不能自己笑自己吧。 那还是他第一次听她笑出声,桃花眼潋滟,右颊酒窝深深,一张脸沐浴在阳光下,透着微微的粉,他估计自己当时的心跳,大到天崩地裂。 第81章 被他紧紧盯着, 喻意撇开目光,“你看着我,我笑不出来。” 楚灵均皱眉, 可他不看着她,怎么看她笑啊? 算了算了,以后还有机会,大事要紧! 他放下手, 重新圈住她,目光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刚才亲我了!你是不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喻意望着他,默了片刻, 才平静地说:“从我回国那天听到你出国的消息起,我就没想过会和你在一起。” 没想到她开口会是这么一句,楚灵均眉心一蹙, 下意识解释:“我出国是因为听干爸说你打算留在国外读研, 还说什么教授器重你, 说你要留在那学什么……侧写?我才决定出国的!我是……”他嗓音逐渐委屈, “是想去找你。” 喻意淡淡垂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小半会才重新抬眼:“你听我说完。” 他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前段时间, 我是真的打算和你划清界限,但是我没用,你出国,贝姨说你失联, 我会担心;你回来,向我解释,说你喜欢我,我会心动;隔天你说起那个小孩的事,我会心疼;我没法消抹你带我的影响。所以,我想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楚灵均眼里跟安了几万瓦的灯泡似的,“你答应了?!” 她直视他。 后者咧开嘴角:“你说你说!” “之前你犯错,我是生气和失望,但说到底我们只是发小,因为家住得近,家长辈走得近才会玩在一起,成为朋友甚至不是我们自己做的选择。我最生气和失望的点在于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你的所作所为都在扎我的心。” 他心虚地俯低头,一下下轻撞她肩头,“那天的事,你就忘了吧。” “我会忘,现在说这些,也不是想继续追究,而是要告诉你,现在我们成为男女朋友是我选择你,你选择我,我的要求只会比之前严格。” 楚灵均下意识干咽一下,抬起头。 “你说喜欢我,就要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会做怎样的事。没有人是完美的,我有缺点和毛病,但你要知道我的底线在哪。”她对上他的视线,“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对你对我都是。” 楚灵均皱着眉,苦着脸,为什么她说得他心慌慌的? 最后一次机会啊…… 他应该不会再犯之前的大错了吧? 对面的神情迷茫困顿,喻意到底心软,伸手圈住他的脖颈,压低嗓音,像是轻哄:“你不是说,想我是你一个人的?现在,已经是了。” “是了?”他双眼倏然一亮,对啊,是了! 贝女士不是说过,恋爱是最排他的运动项目吗? 见他想通,喻意轻声说:“还有一点,谈恋爱是我们两个的事,我不想别人多掺和,你不要再去请这个,问那个,我不需要花招,你……” “什么?我什么?”他追着问。 喻意拿手贴了下他胸膛,掌下的心跳并不平稳,她心里柔软,吐出四个字:“用心就好。” 这只手又软又小,隔着一层衬衫更没什么分量,楚灵均的心跳却是越来越蓬勃,撒欢似的疾跳。 他最近别说心里,连脑子里都全是她,想着怎么让她消气,怎么让她点头,这就算用心了吧? 想及此,他的情绪高涨起来,“我肯定会!”他注目于她,等了会,没等到她说话,这才问:“那你不生气了?我们和好了?可以在一起了?” 喻意想首肯,出口却是:“我是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怎样的人…… 之前她就问过这个问题,今天又特地提这个问题,楚灵均隐约意识到答案对喻意来说十分重要,想着要好好回答,可他现在心里高兴着呢,一把抱起她,脱口而出:“你是我喜欢的人!世界第一好!” 喻意简直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答案。 他却埋下头,脑袋抵着她的小腹狂蹭,还是那个问题:“那你不生气了?我们和好了?可以在一起了?” 喻意被蹭得发痒,轻轻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她就被人竖着往上一抛。没多久,又被人稳稳地收进怀里。 见过被竖着抛的小朋友,喻意是真没见过被竖着抛的大人。 一连三趟,喻意明了他是高兴,没有劝阻,不晓得他是力竭还是终于闹够,颠了三趟,她终于得以落地,旋即又被人死死地嵌进怀里。 喻意忍了会,无奈,“我抱得我喘不过气。” 楚灵均想着喻意以后就归自己抱了,稍稍松了手劲,旋即又加大力道,将她紧紧摁在怀里,“再抱会。” 他怕她跑了。 ****** “唉——”门外,孙小米撑着玻璃门起身,噘嘴,“没意思,蹲了半小时,脚都蹲麻好几趟了,结果连个亲亲都没看到。” 不过啊不过,好歹成、了! 呵,一杯黑糖撞奶就让她看清了事实真相。老板连续三天都把黑糖撞奶给了她,结果老板发小还是连买三天,一来,是因为她赶在老板发小回咖啡馆前就把饮料喝光;二来,说明老板并没有当场拒绝。 这又说明什么?老板心、软、了! 她能看出前段时间两人闹矛盾了,矛盾可能还不小,可老板平时多杀伐果决一人,碰上这位发小,就优柔寡断的,还不够说明问题? 这俩啊,迟早的事! 这下好了,老板以后应该都会心飞扬了,她得找机会让她多教壮壮几招。 郑康壮全程背对店门,手里要是有柄剑,今天就兼职钟馗了,看到孙小米站起,这才挠挠后脑勺,问她是不是可以走了。 孙小米不由长太息,好什么啊!这还有个铁憨憨呢,中国一级制造,国家免检产品,比起老板发小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 大概,是喜欢他的独一无二吧。 有首歌不是唱了么,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想及此,孙小米又高兴起来,自说自话:“这周该轮到溜冰了。走,壮壮,咱们这就溜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一起啦~ 这章写得泪汪汪,但写这本一直很开心,因为觉得他们就算分开多年,还是一直惦记着彼此,也因为知道他们最终都会在一起~ 这本的灵感源于现实中的一对青梅竹马,因为误会错过,真的就错过了,就让他们在小说中圆满吧~ 第82章 一夜无事发生。 隔天, 楚灵均起了个大早,比喻意还早,洗漱完, 他迈进厨房找吃的。 王婶正在蒸包子,这段时间,她可算为两个小的操碎了心。 自打灵均住进来,这两个小的就跟玩似的, 一下好,一下坏, 尤其前段日子,灵均搬出去, 话话虽然不说什么,但成天一副失去灵魂的样子,恬恬来了才有些起色, 她这个老年人的心脏可真是遭不住。 这会她打量一眼, 唔, 眼底有明显的黑青, 但精神头又出奇的好,王婶好歹舒口气, 关怀道:“灵均呐, 今天怎么这么早,昨晚没睡好呐?” 楚灵均就等这句话。 昨天从咖啡馆回去,他就精神亢奋,喻意的车路过黎市最高楼, 他看到了led屏上的滚动字幕,差点想黑了那块屏,再打上“喻意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十个大字,昭告全市。 回到公寓连澡不跑步,不洗澡,他一晚上在传递喜讯。发微信或短信不能充分地表达心情,他都是打电话,先是打给贝女士,再是干妈,接着又是那几个货,顺便还给池亦奇打了个电话,让她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给他没事找事,他要谈、恋、爱了! 后来,他实在睡不着,在发小群里兴奋到凌晨两点,他们几个扯几句,他就要发一句“喻意答应做我女朋友了”,越瀚和成擎天还轮流嘲笑他是铁树开花。 嘁,他们就是嫉妒了。 也不想想,越瀚交过十几个女朋友,成擎天也交过好几个,但比得过他这一个吗?比得过吗? 天真。 想及此,楚灵均更是容光焕发,答王婶:“我不是没睡好,我是一夜没睡!王婶,我跟你说……” 他神秘兮兮,又兴味盎然,王婶平时不八卦,这会被勾得也竖起了耳朵,她就没见这孩子这么高兴过,“这是有什么喜事呐,灵均?” 楚灵均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拍拍自己的胸膛,开启复读机模式:“喻意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真的啊?”王婶可谓又惊又喜,这就成了? “好好好——”她还没好完三声,转而想起件事,又陷入了深深的忧虑,虽说灵均是话话爸看着长大的,可照话话爸疼话话那劲,就是换作灵均,怕也是没那么容易点头。 不过瞧着小的这么高兴,她实在不好泼冷水。再者天下父母心,总归啊,是拗不过子女的。 这么一想,她转头又“好”上了。 早上吃特大号荸荠牛肉包,王婶包的,她蒸了五个,喻意一个,楚灵均三个,再留一个给楚灵均当下午茶。 楚灵均六点四十起的,喻意一般七点才出卧室,他难得没有大快朵颐,说是要等人一起吃。 七点二分四十三秒,主卧的门被人从里头拉开。 察觉动静,楚灵均抬起头,“早!” 没想到他会这么早,一大早见到这么灿烂的笑容,心情实难不好,喻意无意识地弯了弯唇,“早。” 洗漱完,喻意出现在餐桌边。 楚灵均发现她身上微微湿潮,不禁问:“你每天早上起来都洗澡?” “嗯,洗澡提神。”喻意扫了眼桌面,他面前的三个包子原封未动,不禁挑眉,“你还没吃?” “一起吃!”他咧开嘴,“这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顿早餐,当然要等你一起吃!” 明明知道他这话里头没多少浪漫的意味,喻意还是忍不住掀了下嘴角。 王婶脸上也是乐开了花,真是看不出来,灵均这孩子谈起恋爱来,小心思还挺多呐? 吃完一顿“意义非凡”的早餐,楚灵均跟着喻意一起上咖啡馆。 小区旁边有个幼儿园,这个点,不少家长送小朋友上学,楚灵均往窗外望时,正巧看到有两个小孩在和家长告别后,手拉着手走到了角落。 小女孩兴奋地问:“陈晓阳,你昨天说今天要给我带奇趣蛋,在哪在哪?” “我昨天不是说了,你要喊我男朋友,再亲我一下,我才给你。”小男孩煞有其事地点了下脸颊。 小女孩可谓一步到位,“吧唧”一口亲上去,“男朋友,现在可以给我奇趣蛋了吗?” 小男孩心满意足,从书包里掏出奇趣蛋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欢天喜地地扑上去,给了小男孩一记大熊抱,这才蹦跳着进了幼儿园。 后者摸摸脸颊,跟在后面唉声叹气:“养女朋友真的好花钱……” 楚灵均全程问号脸看完。 大清早的,俩小孩又是抱又是亲,被塞一嘴狗粮,他着实有点怀疑人生。难怪呢,越瀚说,以现在的行情,女朋友得从幼儿园找起。 他望向身边,喻意正在专注开车,想及昨天的那一吻,他心里头顿时痒痒,可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招来“诱惑”喻意,总不能用奇趣蛋吧? 趁着等绿灯的间隙,他东张西望,终于让他找到素材,一指前窗玻璃,问喻意:“你看那云像不像一个女的在亲一个男的?” 喻意瞥了眼那坨圆滚滚的云团,实话实说:“不像。” “那旁边的呢?” “不像。” “那更旁边呢?” “那边只有两朵云。” “……” 楚少爷不甘心,后来七八分钟的车程,一路都在指鹿为马:碰到两棵树挨得近点,是在亲;两个垃圾桶摆在一块,也是在亲;后来连路灯延伸出来的灯罩也被描述成探头探脑要亲的姿势,隔着五十米的超长距离。 到咖啡馆附近,这下是货真价实的亲了:一对白领在街头分别,女人踮脚,攀着男人的肩,迅速在他唇上亲了一记。 楚灵均觉得辣眼睛,可又忍不住往喻意那瞟,看看啊,你看看啊,别家的男女朋友一大早就这样那样。 喻意把车子停进停车位,熄了火。一路上这位少爷存的心思,她哪能看不出来。 她侧过身,和昨晚一样,在他侧脸上轻吻一记,问:“够了吗?” “不够!”这怎么够?刚才那两个可是嘴唇对嘴唇。 说着,楚灵均握住她肩膀,照着他觊觎已久的两片唇,雄赳赳气昂昂地盖了上去。 喻意没想到他会突然“开窍”,还搞起了突袭,一时愣住,更没想到的是,这位不止想亲,他还想吸。 怎么个吸法?往日怎么吸溜吸溜吃面,这会就怎么吸嘴唇,堪称是气贯长虹、势如破竹,喻意甚至能听到轻轻的一声“嘶”。 楚灵均脑子里还惦记着巴拿马的咖啡樱桃,难以置信一个人的嘴唇能这么软,本来还想多吸几口,可架不住喻意推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松开,脸上犹挂着一千一万个不乐意。 喻意一经解放便瞥向后视镜,果然,嘴唇已经微肿,隐约还有泛紫的趋势。 她彻底无语,有个化学教授当妈,她从小养成拿到东西先看成分的习惯,口红是化学制品,哪怕达到可食用级别,其中依旧含有重金属等有害成分,故而她极少抹口红,更别提随身携带。 她侧过头,楚灵均也看到她唇上肿起的那块,以为她是要兴师问罪,一脸无辜,“我不是故意吸肿的,谁让你的嘴唇这么软!就很好吸。”说着,他神情更加无辜,“不然你说,不用吸的,用什么?” 后来到店,孙小米第一时间注意到喻意别致的嘴唇,惊了,你们昨晚在店里发乎情止乎礼的,回家就玩得这么激烈? 果然啊,城里人,就是会玩! ****** 楚灵均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让来咖啡店消费的知道喻意有男朋友了,就是他!故而打算今天她在哪,他就在哪。 没想到喻意一开始就给他打预防针,让他别乱说话。 楚灵均叉起半边腰,不高兴了:“我是见不得人吗?又高又帅,还有肌肉,是哪里见不得人?” 喻意对答如流:“你又高又帅,还有肌肉,不但不会见不得人,还是咖啡馆的门面担当。我只是不想和客人分享私生活。” 咖啡馆的定位就是一个能放松的地方,她会记得每个客人的名字和喜好,会和客人交流咖啡,但也仅此而已,她不喜欢被人探问私生活。 “是这样?那行吧。”楚灵均咧开嘴,就看在她对他评价这么高的份上。 孙小米在一旁听得汗颜,老板,养孩子辛苦了。 一个上午,楚灵均都待在喻意的身边,有人问起来,喻意就答“朋友来参观”,见她不乐意多说,那些人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问下去。 不过待着待着,楚灵均就发现,觊觎喻意的人真不少。他之前都坐就餐区,也没仔细听她和其他人的交流,现在往操作台一站,他认为不少人都是打着交流之名,行亲近之实。 他憋的啊,苦于一开始就答应了喻意,说话要算话,只能忍气吞声。 倒是一早上观察下来,他维持先前就有的那个判断:喻意不适合开店。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提起这个事:“你这家店打算开多久?” 喻意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什么?” “就你得应付各种人啊,像早上那个男人,要不是开店,你压根就不会理好吗?” 他说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表情口吻各种优越,和喻意谈起二次磨豆的问题。说是二次磨豆会产生更多细粉,能增加咖啡风味,而且择掉银皮后,咖啡风味也更干净,咖啡馆应该采用二次磨豆,说得是如痴如醉。 喻意向那人列举了原因:一来磨两次粉,机器里的残粉也是双倍,难清理,也耗粉;二来操作次数增加,出错概率也容易增加,开店追求稳定一致的风味,会选择出错率更小的方案;三来咖啡粉接触空气越久,香气和风味流失越多,也没必要磨两次粉。 这才叫头头是道。 结果那人态度傲慢,言语间还有指责咖啡馆不顾客户需求的意思。 喻意全程有理有据,一点脾气没有。 楚灵均还能不知道她,她轻易不会生气,陌生人更惹不到她,但对于惹她的人,她的态度一般都是“你随意,我不理”,而开店意味着,她不但得应付像上次那样的意外事件,还得日常对付这些她根本不会理的人。 不但要理,还得理得有理。 这不是找她难受么? 这下,喻意是真意外,“你知道?” “什么叫我知道。”他撇撇嘴,“上次那个人往咖啡里放蟑螂,我不就说了,你不适合开店。” 嘈杂的川菜馆,处处是烟火气。 喻意破天荒有了倾诉欲,告知他计划:“这家店我开了近五年,我不会轻易放弃它。但有合适的人接手的话,我会考虑让那个人入股。我以后可能就烘烘豆子,偶尔来店里逛逛。” 上回孙小米说要开店,喻意就萌生了这一想法。郑康壮估计不会做杯测师,要是跟着孙小米开店,两人再招个咖啡师顶着,计划可行;或者就两人搭档,咖啡馆只要一半,改造成那种更温馨更人性化的小店也无不可。 目前来说,这些都叫打算:郑康壮还未出师,孙小米也才毕业没多久,个性太跳脱,更老练些,她才放心。而且,咖啡师需要与客人交流,真要开店,甚至要等到孙小米 楚灵均“哦”了一声,“那你不是更有时间陪那个Leon这里飞那里飞的?” 喻意低头把该笑的笑完,答:“是有这个可能。” 楚灵均在心底冷哼一声,去啊,你尽管去,你们能两人成行算我输。 他面无表情,又问:“你上次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开咖啡馆?” 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不能是因为那个Leon吧? “真的是兴起。至于开的是咖啡馆……因为在国外,咖啡馆的香味能让我平静。” 国外生活她适应得挺快,但偶尔会有心烦意乱的时候,想家人,想朋友,想他。自习室、健身房无法抚平那股烦躁,唯独咖啡馆能。 那家店也是不卖任何主食,店里单单只有咖啡的香气,烦躁时,她就买杯咖啡,有时候看书,有时候什么都不干,听听欧美流行音乐,发一下午的呆,回去继续学习。 偶尔咖啡的味道不对,她会和老板提一句,一来二去,老板发现她的天赋,开始指点她。这位老板在世界咖啡冲煮大赛上拿过奖,手冲实力过硬,她的大半本事是在那学的。两人至今还有联系,在线上交流咖啡。 她的语气挺轻松,楚灵均听完却并不轻松,甚至难得有了那么点愁绪,默了许久才问:“那你出国,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与你无关。”喻意答得肯定。 或许与他有关,但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他。“为了”主观意愿强,做了,大有要对方负责的意思;而“因为”,纯粹是心不由己。而这些都已经过去,她不想再追究。 他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只是突然来抓她的手,“我再也不会了。” 他伤过她的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第83章 从川菜馆回去, 街上熙熙攘攘,大多是附近大厦的白领三五结伴逛街,自然也有举止亲密的情侣, 长到二十六岁才挖到第一口井,楚灵均正处于新奇探索的阶段,加上被喻意限制了场外求助,见到一对, 便不自觉地瞥两眼。 直到他看到一对情侣,穿着纯色T, 你黑我白,胸前应该是品牌logo, 又是你白我黑,两条衣服活像是要对着干。 他摸不着头脑,“刚才有两个人挺搞笑, 你穿白的, 我就穿黑的, 你的logo是黑的, 我就是白的,到底是这两个人想打架, 还是这两条衣服想打架?” 喻意默了片刻, 答他:“那叫情侣装。” “情、侣、装?”楚灵均缓缓咬字,还有这玩意?既然叫情侣装…… “那是不是穿上情侣装,别人就知道你和我是情侣了?” 喻意瞥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回答我是不是?” 她只能点点头。 ****** 喻意隐约能猜出楚灵均打的什么算盘, 烘焙结束后,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 一出咖啡馆,喻意要去取车,便被人拉到附近的商场,“我们去买衣服!” “你的衣服不都是贝姨买的?”她深谙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程度。 没想到这位少爷一摆手,“我都多大了,干嘛还要她给我买?”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扎进商场。 商场十点关门,还能逛个一小时。 “哪里有卖情侣装?” 喻意沉默。 看出她不乐意回答,楚灵均道:“你不说,”他放眼看去,都是柜姐,问谁不是问,“那我去问店里的人,他们肯定知道。” 说着就要跨步过去,喻意叹口气,“在六楼。” 商场分男装与女装区,而六楼是运动及时尚服饰区,也是唯一能找到情侣装的地方。 楚灵均做事向来直奔主题,他说要买,进店后,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这有没有情侣装”,且和贝珂一个购物风格,扫荡式。 很快,喻意手里便被塞了不下五件T。 “这么多,我穿不完。” “怎么穿不完?一天一件,得买三百六十五件!哦,今年是闰年,得三六六。” 店员在旁,听得下巴差点掉地上,谁家的ATM机跑出来了? 要是一口气买三百多件……她今天的业绩,哦不,是这个月,哦不,是她今年的业绩都不愁了! 喻意认为买齐三百六十六件衣服对不谙疾苦的楚少爷来说,不是不可能事件,于是道:“最多买一件。” “三百六十五件!” “一件。” “三百六十四!” “一件。” “三百六十三!” 店员汗颜,这俩报数呢? 最后是喻意拿了主意:“我们买一套,衣服、裤子、鞋子各挑一件,效果最好。” 效果最好? 楚灵均想了想,一套三样东西,总比一件好,这么看来,还是他赚了,当即点头,“那好吧。” “我来挑。”喻意又说。 楚灵均求之不得,“好啊,你来你来!” 喻意把手上的T恤挂回原位,走过去挑选,这个牌子的运动服她常穿,款式大方,质感也对得起价格。 楚灵均最喜欢藏青色,黑白也是他的菜,没想到喻意陆续略过这三色,走向了另一款衣服,那款衣服除了黑白两个基础色,挂在前头的是——粉色! 传说中娘炮绝伦、他深恶痛绝的粉色! 他眼睁睁看着喻意拿了件粉色的女款,再是男款,而后转过身,向他走来,“我喜欢这件。” 楚灵均喉结滚动,衣服挺素,只有一个小小的品牌logo,但它是——粉色的! 粉、色、的! “你不喜欢?那……” 怕她改主意不买了,楚灵均赶紧一把拦住她,顶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捞走了她手里的男款,“这件就这件!” 喻意一挑眉,她以为他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也不至于这么爽快。 衣服挑了,裤子喻意选的是线条利落的经典款运动裤,鞋子则是黑白款。这样的搭配,穿着上的所有焦点都落在了上半身。 他们两个都有点小洁癖,于是让店员从仓库拿了两人的号。喻意先换完出来,隔壁的那扇门却是迟迟没有打开。 她走过去敲门,“不合适就别穿了。” 里面传出低吼声:“给我十秒!” 然而不到五秒,更衣室的门便被人拉开。 门开了,人却没出来。喻意等着,跟着他们的店员也默契地等着。 好半晌才见一只人影蠕动而出。 店员直接发出了“卧槽”的感叹,她是第一次见男人把粉色穿这么好看,可太嫩太清爽了,简直就是小白脸中的珠穆朗玛峰! 另一名店员则是偷偷摸出了手机,她觉得自己正在爬墙素人的边缘疯狂试探。 喻意也是小小被惊艳,他的皮肤在男生中算白的,粉色稍稍削弱了他眉眼中的英气,衬得他眉清目秀,气质文弱,让人顿生保护欲。 她想到一个词——小奶狗。当然,前提是得忽略他脸上深重的怨气。 “这套挺适合你。”她真诚评价。 楚灵均一开始还不情不愿,在看到喻意后,整张脸连带眼神都跟打了光似的。 他走过去,突然撩起喻意的长发,没有发带,他就自己拿手束着。 “这样就像了。”他突然说。 喻意不解,“像什么?” “高一开学典礼,你绑着头发,穿的是粉色校服加黑色校裤。” 当时她是新生代表,要代表全体高一学生发表演讲,在她之前,还有一长串的领导发言,楚灵均站在队伍最末,本来还昏昏欲睡,结果班级队伍突然一阵骚动。 紧接着就是教导主任请新生代表发言。 他看到她一步一步走至主席台中央,隔得老远,脸看不大分明,只看到她穿着粉色校服和黑色校裤,绑着马尾,露出额头,伸在校服外的小臂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他一直一直盯着她,直到她下主席台。 楚灵均到这会才发现,自己还记得很多有关她的场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眼里,总是只有一个她。 ****** 后来付钱,楚灵均终于有了给喻意掏腰包的机会,他美滋滋地抽出卡,递给店员。 喻意不习惯被人买单,和朋友出去不是AA,就是一人一次,她正想从挎包里掏出自己的卡包,被楚灵均一把按住:“反正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情侣装的,下次你买!” 如此一来,下次他就可以穿上喻意给他买的衣服了。这又是什么绝世好点子!他心里更加美滋滋。 再推拒下去显得矫情,喻意也便放弃了要付钱的打算。 楚灵均是穿着一整套情侣服走的,并且要求喻意也穿。他大摇大摆地走在商场里,看到有人瞥过来,就用眼神瞪回去。 看什么看,老子就算穿粉色T,也是整个商场最男人的男人! 见他明明一副刀架脖子的表情,还要强撑气势,喻意暗自好笑。 走出几步,没见人跟过来,楚灵均转过身,“你怎么不走?” 喻意还是看着他笑。 说起来,爸也是情侣款的资深拥趸,各种情侣服就不说了,还有情侣杯子、情侣手表等等等等,她想得到想不到的都能和妈的凑成一对。故而那回从巴拿马回来,她才强调给二老买的是情侣帽。 她记得妈说过,爸那副样子,像是在向全世界炫耀自己得了件独属于他、最贵重的宝贝,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爸的行为幼稚了。 想及此,她上前,帮他把冒了个头的吊牌塞进衣领里,“走吧。” 楚灵均去握她的手,见她瞥来,他一指前方,“别人也牵着!” 喻意便随他。 两只手才刚牵上,都没捂热乎,就被楚灵均举至跟前,伴随着惊叹:“你的手真的好软啊,怎么会这么软?而且好小。” 瞧,他的手差不多都能包住她的了。 两人靠近围栏,围栏另一侧是扶梯,一对母子刚跨上去,听到这话,那名小男孩也捏了捏妈妈的手,旋即皱眉,“妈妈,为什么你的手这么大啊,而且捏起来好硬,好像在捏干掉的橡皮泥!我也想和哥哥一样,牵姐姐的手。” 童言无忌,却是让喻意的两只耳朵都烫了起来。 楚灵均向来不会放过任何吃醋的机会,抬头,冲小男孩扬了扬两只交握的手,“你想牵她的手?想得美!” “大哥哥好小气!”话落,还回敬了一个鬼脸。 “小气什么小气?”楚灵均直接把喻意搂怀里,“你知道我追了多久才让姐姐答应做我女朋友?她的手,只有我能牵!有本事,你自己去找个女朋友牵着!” 第84章 回去后, 楚灵均第一时间把买来的情侣服丢进洗衣机,喻意这有烘干机,明早两人就能穿上情侣服, 然后站到咖啡馆里,接受众人的瞩目。 想及此,他就心情飞扬。 喻意先去洗澡,楚灵均早上过于亢奋, 忘了带负重,也顾不上刚才穿了新衣服, 身上多不对劲,先去跑步。 附近的小学最近在翻修操场, 他只能去公园跑。好在快十点,公园人流已稀。 他按着既定的路线跑圈,公园一圈才一千多米, 他一般都会绕远路, 绕到一个废弃的游乐场。 路过旋转木马时, 楚灵均皱着眉停了下来。离他最近的两匹旋转木马上各坐着一个人, 看上去应该是一男一女。晦暗的光线下,能看到四片唇贴在一起。 这俩是正在……接吻?大半夜跑这种地方? 隔着一小段距离, 两颗头颅先是挨一起, 又迅速分开,紧接着又挨一起,再分开,如此循环往复。 楚灵均跑到侧边, 看明白了,两人就是在玩贴嘴唇。他看得地铁老爷爷脸,摇摇头,继续跑自己的。 没想到跑第二圈,这两人还在,而且……还在接吻? 这回不是贴一下分一下了,两颗头颅神似毛毛虫,蠕动来蠕动去,他又往侧边一看,两人的嘴唇跟粘了502似的,光线太暗,他看不大分明,确切来说,两人应该是互相在嘬对方的嘴唇,立体环绕音效,他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跑走。 没想到第三圈,这俩依旧在,更离谱的是,原本两人一人一匹马,而现下女人已经在男人怀里,两人同乘一匹,吻得浑然忘我。 “……”这俩都不怕把马坐塌了? 实在太腻歪,他没吐都算不错了,更遑论研究,到第四圈,楚灵均直接改了路线,跑完万米完事。 回到公寓,喻意正踏出浴室。她包着干发巾,浴后哪哪都跟能掐出水一样,楚灵均盯着她的唇,不自觉做了个干咽的动作。见她往阳台走,他问:“你去阳台干嘛?” “吹风。”喻意解下干发巾,洗完头,她习惯让头发自然风干。 楚灵均“哦”了声,他还一身的汗,难受得要命,找了套换洗衣物,扎进浴室,开始冲澡。 冲到一半想起之前被贝珂按着看的那部偶像剧,里头有一个场景是男主角给女主角擦头发,擦着擦着,两人就吻上了? 喻意刚洗了头,而吹风机又在架子上挂着,她说去吹风应该就是去吹头发,既然头发是湿的,那不正好轮到他擦吗? 他犹如醍醐灌顶,匆匆冲干净自己,穿上衣服,而后扯下毛巾架上自己的毛巾,只花了十秒,便从浴室转移至阳台。 喻意披着头发在看书。 他二话不说,一把将毛巾罩在了喻意的头上。 后者侧过头,投以询问的眼神。 楚灵均干脆把小圆桌推到一边,站到她身前,答道:“我看你发顶还湿的,这块不吹干,很容易……对,秃顶!我给你擦擦干。” “……”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喻意索性静观其变。 楚灵均照着喻意的发顶就是一顿揉,揉得差不多了,往下觑一眼,喻意垂着睫毛,看上去乖得透透的。 想着时机已经成熟,他揣着激动的心,隔着一层毛巾,用颤抖的手托起喻意的脸,后者自然而然地掀起眼皮,两人对上眼,楚灵均一看,懵了,她居然在笑? “你笑什么?”他不解。 “你这又是哪里学的?” “贝女士之前按着我看的偶像剧里就这么演的。我可没有请这个问那个!” 喻意莞尔,原来如此。不得不说,这位少爷做作起来,别有一番笑果。她扯下头上的毛巾递回去,“头发已经干了。” 楚灵均接过,啥意思?不让亲的意思? 看他的表情,喻意大致猜得出他的心理活动,默了下,说:“你刚才说的偶像剧,里面的女主角性格和我像吗?” 楚灵均问号脸,她这什么问题? “我哪知道?当时就是被贝女士拉着看了会。反正……长得一点都不像,你比她好看一万倍!” 喻意接着问:“男主角呢?和你像吗?” “你说性格?我真不知道。不过,我肯定比他男人一万倍!”一顿,“我长得也比他帅一万倍!” 这个单位,看来是过不去了。 喻意暗笑,点点头,“既然我们两个和男女主角都不像,把他们的相处方式照搬到我们身上,肯定也不合适。你说呢?” 原来她是要说这个,听上去是这样没错,楚灵均“唔”一声。 “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恋爱的模式也不一样,我们会找到自己的模式,不必去学别人,你说呢?” 楚灵均还是点头,而后皱起眉宇,“可是……怎么找?” “我说了,让你用心就好。” “那又要怎么用心?”他不是用心在学吗?她又说不合适。 喻意被问住,说到底自己和他一样,都是第一次,她也不大确定从发小到情侣,两人之间会经历什么样的改变,只好释出原则:“让对方开心,但也不要委屈自己。” 让对方开心,也不委屈自己? 他忽然握住她的肩,直截了当地问:“那我亲你,你开不开心?” “……”这什么问题? 他满脸旺盛的求知欲,喻意被盯得没辙,微微撇开脑袋,“你别像早上那样。” 她嗓音比平时细弱,他也不自觉地放柔声音,凑近了问她:“不那样,那要哪样?” 他没吃过猪肉,就算见过猪跑,他还能观察猪是怎么跑的?刚才在公园黑灯瞎火的,他也没观察到什么。再者,她不是不让学吗? 也不对,他还是吃过一回猪肉的,啊呸,那是人肉! 楚灵均来了灵感,问喻意:“我们大一那——” 话未完,被喻意一把捂住嘴。 他一脸无辜地瞅着她。后者脸上火辣辣,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楚灵均没闹明白,追上去问:“你干嘛捂我的嘴,我没经验啊?那要说经验,就是——” 喻意原本在前边走,霍然转过身,一记眼风刮过去,瞬间让楚灵均闭上嘴。她跨进厨房去喝那杯放凉的白开,顺手拨了拨头发。 就是这个动作,让楚灵均注意到了那只通红的耳朵,他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迈步过去,撩起喻意的长发,一指她的耳朵,“你耳朵好红!”比老久以前在地铁里的还红。 不但耳朵红,连脸颊都抹上了一层浅粉,好看得他没词。 楚灵均这才咂摸过味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问她:“你是在害羞吗?” 喻意喝完那杯凉白开,放下杯子,吐出两个字:“闭嘴。”话落,迈步往外。 没反驳,而是让他闭嘴?楚灵均越发肯定她是在害羞,仿佛逮到她把柄,他得意极了,拦下她,直接捧起她的脸,照着两片唇贴了上去,“我闭嘴了!这样也叫闭嘴!” “……”这个句式,像是这位少爷原创的。 这回总算是好过早上,由吸改成了嘬,唇上还是有点疼,但在她看来,已经是“意外的惊喜”。后来不知怎的,扣在她腰上的手臂突然加大力道,她被箍得紧紧的,唇上的力道却转了性,陡然变得和风细雨起来。 他从小就是张扬肆意的个性,没多少细腻心思,更鲜少流露出温柔,正是如此,才让此刻的温柔显得撩人心魂。 喻意耳根通红,一只手绕到他身后,揪住了他身上的T。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她,微喘着埋进她的发间,鼻翼萦绕的明明是让人心神宁定的淡香,他的心跳却越来越急促,呼吸也一下重过一下。 喻意也在喘,她平复下心跳,之前大脑空白,这会冷静下来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耳根的红逐渐弥漫至整只耳朵,“你……” 楚灵均老早发现自己的不对劲,脸上也是不知名红晕,“我、我不是故意的!” 喻意不晓得该回什么,觉得有点不舒服,推他:“你先松开……” “哦。”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松了手劲,垂着脑袋,“我真不是故意的。” 一边说,一边不忘抬眼偷瞄她。 喻意神色如常,“我知道。我先回房了,你早点睡。” 也不知错觉与否,楚灵均总觉得她的步子迈得比之前更快更大,卧室门关上后,他还听到一道无比利索的落锁声。 她之前睡觉还落锁的吗? 是的吧,总不会是因为刚才这事,她、她拿他当变态了吧? 楚灵均更加垂头丧气,他记得贝女士说过,自己刚才那种行为就是猥琐男行径。 他怎么就成猥琐男了呢? 第85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妈, 这个笑话年度最佳——” “你看看这个小东西,说的话怎么就那么别致呢,哈哈哈哈哈哈——” 周六晚上, 黎市某会所包厢里头的笑声正逐渐失控。 “你已经笑了快五分钟了,给老子闭嘴!”楚灵均一脚踹在越瀚的腚上,西装裤上出现一个鲜明的脚印,越瀚浑然不顾, 继续捧腹大笑。 成擎天也在憋笑,他勾走酒杯啜了口红酒, 问对面:“你刚才说,你今天这么丧, 是发现接吻的时候对喻意起反应,觉得自己是个猥琐男?” “啊。” 那天之后,他都不敢正视喻意了, 生怕撞上她谴责的目光。第二天勉强穿着情侣装上咖啡馆, 之后几天他都窝在公寓, 掐着时间, 在喻意回来之前出去跑圈,跑完回来, 她已经在自己房间, 这样两人就不必碰面。 这不,今天周六,这周喻家没人,喻意不回去, 晚上都待在公寓,一听越瀚说要吃肉喝酒,他赶紧溜出来了。 让他苦恼的是,他现在见到喻意,想亲近她,见不到,又想得要命,这几天抽空给几家公司做测试,还能走神,他差点没跳起来抽自己。 一见他那副愁上眉梢的样子,越瀚觉得自己又不行了,勉强憋住笑,“成天天,你能别问了么?存心笑死我啊?”他坐到楚灵均身边,搭上他肩,“我的崽诶,你要是对着喻意不起反应,才该担心自己了。” 楚灵均抖开他的手,乜斜眼,“谁是你崽?你上回斯诺克输我,还欠着爹没喊!”顿了顿,“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这样……是正常的?” “正常啊!怎么不正常?男人本‘色’,冬不拉?” 这个色字可说得太荡漾,连成擎天都听不下去,他摸出打火机,一只手笼着烟点燃,把打火机丢到茶几上,一眯眼,“你别把人小孩带沟里了。” “怎么叫带沟里?楚展展,哥跟你说,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憋着啊,是会出事的!你看我律所里一哥们,常年憋尿,现在前列腺炎——” 成擎天咬着烟,踢他一脚,“别人是不是常年憋尿我不知道,你倒是常年这么重口。” 越瀚耸了耸肩,“话糙理不糙。” “所以,我这样真正常?”楚灵均不理会两人的打闹,面向越瀚,迟疑地问。 “正常,绝对正常!” 他又转向成擎天,“我这样真正常?” “血气方刚的年纪,之前也没怎么和女人打交道,再正常不过。” 最后一个是白非明,“我这样真正常?” 白非明问成擎天借了根烟,点上吸了一口,这才点头。 见状,楚灵均皱眉,“老白,你今天怎么学成擎天抽烟啊?”白非明生活可规律了,平时很少见他抽烟喝酒。 “还能怎么?创业的时候,工作还能折磨折磨他,现在除了童大小姐,谁能让他掉层皮?”越瀚也倒了杯酒,抿一口,啧啧出声,“童恬恬和喻意关系这么好,怎么就不学着点?说真的,我就没见过这么绝的女人,翻她一年朋友圈,都找不到一个重合的男人。最绝的是,她还特磊落,告诉所有人,老娘就是这么渣!” 成擎天又踢他一脚,“你少说两句。” 越瀚双手一摊,“小明啊,这种渣女不值得,你尽早抽身吧。我言尽于此。” 白非明只是吸了口烟,没搭话。 他抽烟过肺,这种方式最损身体,成擎天看不下去,站起身,“行了行了,酒喝得差不多了,走吧,上次我说的那家击剑馆,去了一趟,老板技术不错,咱这就去踢个馆。” ****** 在击剑馆待了一个多小时,几人都大汗淋漓,楚灵均总算是纾解掉一部分烦躁。出来已经快九点,那几个还要去喝养生粥,他浑身热汗,开车走了。 被几个人相继认证自己不是猥琐男,楚灵均好歹少了些心理负担。 回到公寓,客厅里只开了盏壁灯,喻意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他没打扰她,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喻意还坐在那,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一开始还隔了半人距离,后来他没忍住,贴到她身边,两人的手臂亲密挨着,这才作罢。 “你在看什么?” “《蓝色星球》。” “哦。”就是她和楚玉堂聊的那部纪录片。他喜欢海,拿了潜水证后,也没少和越瀚去潜水,但对温吞的纪录片一直不感兴趣。他也就想和她多待一会,于是坐在沙发上,假装自己看得很认真,实则一直在偷瞄身边。 偶尔还搞点小动作,两人的手离得近,他多动症附身,时不时拿自己的小指横扫过去,轻轻弹她的小指。一连弹了五次,没见她躲,他胆子肥了,干脆抓过一整只放在掌心里捏着玩。他喜欢她的手,特别软,特别好捏,而且她和他一样,从来不留指甲。 楚灵均正捏得起兴,喻意突然抽回手,站起身。 “你去哪?” “倒水。” 那就是还会回来的意思。 “哦。” 楚灵均无聊,只能把视线放在电视上。这类纪录片画面切换慢,语速也慢,而且点太散,还不如画张图,随图列信息来得容易接受,他没看多久,就兴致缺缺。 喻意还没回来,他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开了二倍速,这还是越瀚他们教他的,有些大片用二倍速看起来更刺激。没想到安在纪录片上也成立,用上二倍速,不少画面自带笑点,他觉得自己能看下去了。 喻意倒完水折返,瞥了眼画面,一挑眉。 楚灵均已经进入氛围,指着屏幕对喻意道:“这鱼太好笑了,你看它摆尾的样子,像在跳那什么……草裙舞?” “挺像的。”她边答,边不动声色地坐回去,并未纠正播放速度,她之前没想过用二倍速看纪录片,二倍速下,是全新的观感,竟然挺有趣。 两人排排坐。 这个速度,旁白听不大分明,但喻意已经看过一遍,她从小记忆力就好,听不清讲解,也没观看障碍。至于楚灵均,第一次看,但他小时最爱捧读的就是科普书,认得其中不少海洋生物,偶尔在习性方面还能抢答。 没多久,一集结束,画面直接跳转下一集,身边这位少爷难得意犹未尽,竟然说要和她接着看。才十点多,明天不用开店,喻意便答应了。 第二集 结束将近十一点,喻意已经困了,楚灵均也差不多,便暂停了画面。 楚灵均揉揉眼睛,而后指着屏幕,“你是不是很喜欢海?你要是想看水下世界,我可以带你去潜水啊!唔,你最好去考个潜水证,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玩深潜。” “你带我?” “当然!”顿了顿,“怎么,你不信我的技术?不带任何设备,我可是下潜过二十来米,绝对的种子选手!” 喻意笑笑,“这么厉害?” “那是!”楚灵均的尾巴顿时翘了起来,正打算随便提几句自己的“丰功伟绩”,刚才揉弄的右眼忽然传来异物感,他闭了闭眼,那股感觉依旧在。 “怎么了?”他原本还兴致勃勃,突然静下来,又一直在眨眼,喻意问:“眼睛不舒服?” “嗯,好像进什么东西了。” “你先闭一会眼睛,试试看能不能跟着眼泪流出来。” 还眼泪?楚灵均才不干,伸手要去揉,被喻意制止,“别揉,容易感染。” “那你替我吹。” 喻意只好转过身,一条腿折起压在沙发上,让他靠在沙发靠上,掀开他的眼皮细细检视,找了一圈,没找到异物。 “我没看到有什么东西。” “先吹了再说。” 她往他眼睛里轻吹两口气,而后低头问:“还有东西吗?” 楚灵均眼睛眨都不眨,答:“有,你再吹。” 喻意照做,“现在?” 楚灵均还是那个答案,有。 “吹应该没用,你去浴室洗下眼睛。” 楚灵均不肯放行,攥住她手腕,一句话脱口而出:“你真的没有口气诶。” 这是他第二回 提口气的问题,莫非他之前一直让自己吹是要闻闻她到底有没有口气? 喻意颇感莫名,还无奈,“作息规律,饮食规律,勤刷牙,定期洁牙,牙好、胃好,所以我没有口气。”一顿,补上一句:“反而是爱熬夜,尤其熬通宵的人,再怎么注意口腔护理,把胃熬坏了,也容易出现口气。” “你说谁有口气?” 楚灵均的脑袋一下弹了起来。她当他听不出来呢,她这都不是暗指了,而是明示!他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就是口气,岂容他人质疑?就是喻意也不行。 想及此,他也顾不上眼睛难不难受了,把脸凑到她跟前,拼命哈气让她闻。 “你闻闻,有没有口气?有没有?有没有?”连问了三个有没有。 他刚才洗澡一并刷了牙,温热的呼吸混合着淡淡的薄荷香,干净好闻,一阵阵侵袭而来,喻意不由闪了神,想到几天前。那晚,是她头一回感受到他作为成年男人的侵略性。 这会他还在闹,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喻意节节败退,整个人倒在沙发上,而他还在往她面前凑。 “有没有?有没有?”他锲而不舍地追问。 喻意招架不住,“没有!” 他的脑袋便悬在她上方,壁灯投下一段淡淡的影。 两只手支在她肩侧,他无意识俯低脑袋,伴着压低的嗓音:“他们三个说了,说我那天那样是正常的,不是变态。” “你去问他们了?” “我没有问!就是说起这件事,他们告诉我的,我还被越瀚取笑了一整晚。”刚才在击剑馆,个个戴头盔,越瀚那个货喊了声“猥琐男”,他立马站了出来,在场爆笑,他差点没忍住在击剑馆手刃了那个货。 通过他委屈的表情,喻意完全可以猜出他一整晚的遭遇,不由失笑。想过他一根筋,没想到他谈起恋爱来,也会直到这个地步。 可他越是这般笨拙,她反而越觉心动。按庄烟岚的话说,她大概是没救了。 想着,她说:“我没说你不正常。” 楚灵均的脸顿时瓦亮,“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了?” 喻意忍俊不禁,点点头。 他从来都是单刀直入,不懂起承转合,一见她点头,立马俯低脑袋。 不同于前两回,这回喻意感受到的不再是生涩,而是急切,急切到大有往里入侵的架势。 渐渐地,他整个人都压了下来,将她压进沙发,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喘不过气,下意识去推他。 楚灵均迟钝地觉察到这一点,放开她,实在舍不得,移开前,又咬了她一口才作罢。 他还和上回一样,栽进她发间,下颚却意外蹭到一片滑腻的皮肤。 他一震,低眼看过去。 喻意在家惯穿宽松的家居服,刚才闹的动静太大,一边衣料早就滑落,大片裸肩曝露在空气中。 昏昏灯光下,如脂如蜜。 楚灵均脑子顿时炸开。 没等喻意同意,两片唇已经不由自主地印了上去,印在了那根黑色肩带上。 第86章 楚灵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吻这根肩带,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股推力猛然袭来,他猝不及防, 整个人被推下了沙发。 地上没铺地毯,所幸习武之人的本能在,他拿手一撑,倒也不至于摔得太惨。 客厅岑寂数秒, 他听到沙发上的人问:“有没有摔到哪里?” 他还懵着,下意识回:“没有。”的确也是没有。 而后, 喻意坐起身,说了句“早点睡”便丢下他, 回她自己的房间。 楚灵均照旧躺在地上,好半晌才爬了起来。 当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吻那根肩带。 直到后半夜, 他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跟真的似的, 也是他上喻家,来给他开门的是喻意, 她穿一条白色裙子, 裙子的肩带有点细,于是露出里头稍粗的那根肩带。 最后的场景是他用牙齿拉下了里头那根肩带。 然后,他醒了。凌晨六点,他坐在床上, 心跳如雷。 他这才想明白,昨晚自己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去吻那根肩带,因为那个恶心死了的梦一直都是到肩带这步被切断,无一例外,与以往不同的是,之前他用的是手,这次是用牙齿。 楚灵均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正常。 高中时,这事就产生了两个深远影响。 一个是他的审美开始萌芽,之前身边的人哪个不说喻意是女神级别的美貌,他就觉得能看,谁还不是嘴是嘴,眼睛是眼睛的;打那之后他就不对劲了,觉得她哪哪都好看,在他这,学校女生也顺势分成两类——喻意和其他女生。 他俩是同桌,他有一大把时间去偷窥她,啊呸,观察她,尤其他俩还坐最后一排。 假装眺望远方,实际上是在盯她的脸;把书扒到最大角度,余光瞄准发射;做眼保健操,她做操,他偷窥,啊呸,观察…… 这些他都干过。 至于另一个影响,就是他萌生了要对她负责的想法。 要是喻意没去接陈绪然的那块奖牌,没有那些流言蜚语,大概率不会是喻意向他告白,而是他先提出在一起。因为贝女士就这么教的,他都想剥她肩带了,就算没有造成实质性后果,意识上已经是大大的耍流氓,他就得负责。 凌晨六点,楚灵均就这么坐在床上想来想去,首要一件事,还是爬起来洗澡。 至于内裤,丢给喻意洗,除非他死;但他是真没洗过,也不想洗,于是只能丢;相继探看过浴室、厨房、客厅三个垃圾桶,他猛然想起周日要打扫,一大早顶着一头鸟巢去小区丢垃圾,然后在一众垃圾桶面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没找到内裤的分类,最终,他用点点豆豆的方式选出了有害垃圾。 你才有害!你全家都有害! 但他偏就丢了好几天的有害垃圾,周五起早去丢时还碰上了王婶,心虚得他手一歪,丢成了易腐垃圾,还被喻意知道了。 周日,喻意从家里带了猪脚汤回来,又炒了两个菜,两人一起吃完饭,她在餐桌上提起这事,“你最近经常熬夜?” “没啊。”楚灵均答得流畅。 “那是有压力?王婶说前天早上六点多,看到你在小区垃圾桶旁边丢垃圾。” 王婶的原话是压力大,神志不清,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毕竟这位少爷从来没干过这种脏活;丢什么她老眼昏花没看到,大概,丢的是寂寞吧。 楚灵均脸色一变,“我能有什么压力!就是随便丢个垃圾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语速变快,语气加重,典型的做贼心虚。 他不乐意说,喻意也就没再问下去。 楚灵均也不知道她是信了还是没信,咬咬牙,嘴里吐出五个字:“我们结婚吧。” 喻意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楚灵均盯着她,神情竟是难得的一本正经,还是那五个字:“我们结婚吧。” 喻意默了下,问:“你怎么突然想要结婚?”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睡。” 喻意一挑眉,面部表情是一年都难露一回的问号脸,大脑跟转不过弯。 对面及时做了补充:“贝女士说过,想一起睡,就得先把人娶回家当老婆,再睡。” 这下,喻意理解了“一起睡”的意思,她垂眼,两人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突然被求婚,饶是她,都有点难以消化。 “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消化不良,他认真,她也没想敷衍,直说:“我觉得太快。” 楚灵均皱眉,“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结婚…… 喻意倒不是不想,而是没想过,确切地说,是没有仔细想过。答应和他在一起是觉得没必要再耗下去,有问题可以在一起后再解决,免得他挖空心思来“追”她。但真要结婚,喻意觉得还差点意思;或者说,两人之间还存在问题,得先解决。 且结婚是两家人的事,不是扯个证就能了事。尤其爸那关,绝对会是boss级别的。 她只好回答:“我暂时还不想。” 楚灵均顿时挫败,“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睡。” 这真是他这些天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了,既然他高中就想着对喻意负责,现在她成他女朋友了,那他要负责,只能是把她娶回家啊。而且结婚后,他想这样那样,应该就名正言顺了吧。 想想家里的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自有“史料”记载的种种行径,楚灵均简直对婚后生活充满了向往。 这厢,喻意却是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一起睡”三个字被反复提及,她终于被触及敏感神经,认识到三个字可能意涵无穷。 过去短短一周,他可谓进步神速,她不大清楚其他情侣是怎样的相处方式,又是怎样的循序渐进法,她不排斥与他的亲密行为,更多时候选择了默许,但也仅止于牵手、亲吻、拥抱。 不晓得为什么,她目前满脑子都是孙小米之前常发的表情包——不,你不想。 她起身,撂下六个字:“那你,先忍忍吧。” ****** 楚灵均并不想忍,确切地说,他忍不住。在确定自己不是猥琐男后,他就撂下了心理负担。 既然结婚暂时没戏,那他只能尽可能地得寸进尺。 话说这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楚灵均没上咖啡馆,并提出要晒被子,还十分殷勤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晚上八点半,喻意回到公寓,楚灵均迎面而来,手上捧着雪白的一床被子,从床单到被单再到被芯,一应俱全。 “怎么了?”她诧异地问。 对面委屈巴巴、可怜兮兮,“被子湿了。” 喻意定睛看被芯,上头果真有一团醒目的湿痕,再看床单和被单,也湿漉漉的,她诧异地问:“怎么弄湿的?” “应该,是下雨了吧。” 喻意瞥他一眼,“今天没下过雨。”一顿,补上:“是最近晴得最好的一天。” 两句话直接堵上楚灵均的嘴,他从善如流,一脸笃定:“这应该是一场局部、小范围的人工降雨。” “正好降到你被子上?” “也说不准是上面那几层有人倒水。” 这事喻意倒是在村里见过,一两层的小平房带院子,都是自家的地,谈不上素不素质,然而这是二十多层的公寓,稍有点素质的人都不会干这种事,至少喻意住了这么几年,还没碰上过。 她基本摸清真相,边走边说:“那就按上回的分配,你觉得我被子一股味,只能委屈你睡沙发了。” “怎么会一股味?我下午就是睡你床的,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顿了顿,“不如今晚我睡你的房间?” 房间只有一张床,换言之,刚才楚少爷问的是——不如今晚我睡你的床? 喻意的回答是取出一张凉席:“这里的两张凉席前几天都刚晒过,昨天我还用熨斗烫过,再用除螨仪除过螨,很干净。这几天可能降温,我就没拿出来。既然被子湿了,你体质也好,就直接睡凉席吧。” 结果可想而知,楚灵均臂弯间夹一张凉席,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计不成,楚灵均绞尽脑汁,又生一计。 这天越来越热,空调就成了夏季的必需品。 公寓里三台空调,两室一厅各一台。 好巧不巧,这天公寓里的空调一坏坏俩,就喻意房间那台没坏。 她回来的时候,听到对面这位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陈述,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都说计算机系不一定会修电脑,但楚少爷是初中就能摆摊修主机修笔电的人,对一台空调动点手脚,不在话下。 喻意觉得自己得管管了,“你到底想怎样?” 楚灵均压抑着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今天最高温35℃,没空调我睡不着,所以……今晚我睡你的房间?” “行。”喻意终于点了头。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楚灵均心情顿时飞扬,不过他还是竭力保持着淡定,不能露馅,不能露馅。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睡上那张心心念念的床,他旋即飞奔进浴室,决定要把自己洗得比平时更干净。 当他哼着《义勇军进行曲》从浴室出来时,喻意已经替他铺好了床,他看了眼自己的新床,目瞪口呆——地上赫然铺着他前几天才睡上的那条凉席。 她、她竟然让他打地铺? 见他神情错愕,喻意一挑眉,“不愿意?”那神情、那语气简直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你要是不同意立马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楚灵均只能无比憋屈地摇了摇头。打地铺就打地铺,好歹都待同一个房间了,这叫什么,这叫质的飞跃! 他正打算收拾收拾上新床,偏来了个不速的电话。 喻意见他接完电话是要出门的架势,再看时间,九点十分,问了一句:“谁的电话?” “还能是谁?池亦奇!这女人简直烦透了。”他在门口冲她喊:“你等我啊,我半个小时后回来!” 唔,回来一起睡觉。 第87章 说是半小时, 楚灵均回公寓已经十点半。 这都六月份了,出门一趟很难不出汗,他冲进浴室冲了个澡, 而后美滋滋地去开主卧的门。 一压门把,卧室门纹丝不动…… 锁了? 他整个人都懵了,又试了两次,还是没动静。 怎么回事? 楚灵均去拍门板:“喻意?你睡了?开门啊?”说好的一起睡呢? 他也没拍多重, 怕惊到她,拍了两三下, 就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里头的动静。 世界一片雪静,只有从门缝里钻出的冷气一阵阵地往他脚上扑。 她不是睡着了吧? 他又试探性地屈指敲了两下, 没动静就是没动静。 楚灵均顿时垮肩塌背,怎么就锁门了呢? 他不就是回得晚了点,难不成主卧门还有门禁时间?所以现在是要怎样, 他把空调修好, 还是直接撬锁? 就在他斟酌之际, 门锁陡然传来转动声, 楚灵均目光一亮,赶紧去压门把。 开、了! 他踏进去, 室内打了25℃空调, 十分清凉。角落开了一盏壁灯,他往床上一扫,喻意背对着门,又躺好了。 “你刚才干嘛锁门?”他问得委屈。 床上传来两个字:“忘了。” “那我之前敲门你为什么不开?” “睡了。” “哦——”那还是他吵醒她了。 他跑到自己的席子上躺好。 刚找好姿势, 床上又传来一句:“她找你什么事?” “嗯?你说池亦奇?唔,有个项目,要聘我当顾问。”楚灵均轻嗤一声,“其实还是搞开发和测试,这女人老是给我整些虚头巴脑的名号,嘁,她以为我是冲着这些来的?” 要不是顶着“国家”两个字,她当他乐意呢。 喻意只问:“有危险吗?” “没有,就是,比较机密,所以不能说。”顿了顿,他突然坐起身,下巴垫在床垫上,问她:“要是你有几个月见不到我,会不会想我?” 闻言,喻意转过身,“几个月?” “嗯,池亦奇只说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过都被骗两次了,我还能不知道什么意思?”一顿,“其实也不是见不到,就比较难见到。你会不会想我?” 那头静默一瞬,答非所问:“你们关系很好?” “你说谁?我和池亦奇?好个屁!” “一起参加信息竞赛,上同一所大学,一起……出国去读研究生,你的工作也是她来联络你,还不好?” 楚灵均嫌弃脸,“这么听上去,关系是还行?” 池亦奇也就是烦了点,做开源,找他;去老美探虚实,推荐他;还拿入伍忽悠过他,他的梦想是上阵杀敌,到军队搞研发算怎么回事,就拒绝了,还好他拒绝了,不然现在估计已经被骗到安全部。 不过也是多亏了她,因为开源社区,他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之后也干了几件保家卫国的事,勉强圆了他的从军梦。 这么一想,楚灵均道:“她烦是烦了点,还算够意思。” 喻意转过身,重新拿后脑勺对着他。 “……”这是……几个意思? 他抻长手,她脑后垂了条马尾,他轻轻拉了下,“你这就睡了?” “嗯。” 第一次睡同一个房间,她就这点反应?就不能表现得稍微激动一点? “你还没回答我,会不会想我?” “……嗯。” 他就知道。楚灵均眉飞色舞,“我也会想你的!反正我不是他们体制内的人,想见面也没那么难。而且,我之前就跟池亦奇说过,我现在要专心谈恋爱,这项目肯定不是最近开。” 喻意背对着他,没反应。 楚灵均盯着她的背影,直觉她情绪不对劲,他皱了下眉,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床,再把头往她身前一抻。 两人四目,打了个照面。 “你没睡啊?那干嘛不理我?” 喻意没想到他会突然爬上床,把他的脑袋推远点,闭上眼,“我在酝酿。” 还酝酿呢?文绉绉的。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不是。” “你就是!我能感觉得出来!” “你下去。” “我不下,除非你跟我说你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脸怼到她面前。 她把脸往左翻,他往左怼过去,她往右,他也往右,乐此不疲。 末了,喻意累了,不翻了,枕着枕头,闭着眼,嗫嚅出一句:“我看到,她摸你的头。” 楚灵均大大一张问号脸,“你在说什么?什么摸我的头?谁摸我的头?” “池亦奇。高二校运动会,你跑完五千米,她摸了你的头。” 闻言,楚灵均先是一愣,再后恍然大悟。不怪他记得,实在是知事之后,敢摸他头的人屈指可数,少到甚至可以称之为英雄。 他不解的是:“你怎么会看到的?” 他记得,当时因为五千米运动员里有个特长生,他用尽全力才赢了那人,后果就是跑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差点直接躺平,池亦奇就是那个时候跑来的,名头是给她送水。当时他已经在喝狗子送来的水,一瓶喝完还不够,看她手里拿的是功能饮料,就接来喝了。 正喝得专注,就被偷袭了。 问题是,当时她不是…… “无意间看到。”喻意答他。 至于是不是无意,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女孩一脸俏皮,被摸了头的男孩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那个场景,实在令她印象深刻。 楚灵均没察觉她语气里的失落,撇撇嘴,话里酸气冲天:“你那时候不是在接陈绪然的奖牌吗?还有空看我?” 别以为他没看到。被摸头,他当时就炸毛了,跳起来要和池亦奇决一死战,不成想看到姓陈的跳下领奖台,跑到她跟前,把奖牌递给她,然后,她、接、了! 那绝对是楚灵均这辈子最介意的画面,没有之一。 喻意动动唇,把脑袋往枕头里埋了埋,轻语:“就是看到她摸你的头,我才会拿。” 楚灵均还是不明白:“池亦奇摸我的头和你拿陈绪然的奖牌有什么关系?” “当时,我心里乱。”她不是故意赌气,而是心情乱糟糟,乱到在陈绪然把奖牌塞过来时,下意识就拿住了。那个动作都不能叫接,她只是被动地收过来,可原本她应该推开。后来她是还回去了,他却没看到。 楚灵均下意识问:“你心里乱和……” 等等!联系之前的某些事,他好像有点明白了,难以置信地问:“你该不会以为我和池亦奇有什么关系吧?” 他那副语气,活像是在问她“你是不是个智障”,喻意更加沉默。 楚灵均这就明白了,她真是这么以为,他像是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快要乐疯了。 虽然池亦奇明恋他好多年,这些年没少冲他告白,他对她可是半点不感冒。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啊,我们是兄弟,是兄弟好不好?而且,”他一捶床,“你没发现吗?我剪头了!” 喻意慢慢打开眼,侧过头问他:“什么?” “就被摸了头,我很不爽啊,回家就去剪头发了!” 爷爷教他的,男孩子的头不能随便被人摸,他从小就秉持“头可断不可摸”的原则,当时被摸之后,他气得想打人,可池亦奇就算是男人婆,好歹也是个女人啊,男人怎么可以打女人! 他没地撒气,一怒之下,回家就打算剪个光头,还是贝女士闻讯赶来,说当兵是不能理光头的,这才改成寸头。 “你没看见吗?我头发本来是不长,但那是我第一次理寸头!”他俩是同桌,她就没看出来? 喻意没说话,她看见了,但他当时一直嚷嚷着要去当兵,她以为他纯粹是心血来潮,想提前体验军队生活。 以为,又是以为,且把这件事揣在心里,耿耿于怀多年。 她本身是个极讨厌误会的人,因为大多数误会只会无限地拉低处事效率,却没想到,自己也被误会绊住。 反倒是楚灵均,堪称是大彻大悟,悟过来之后就是喜,狂喜。 “所以,你和我一样,当时是吃味了是不是?” 喻意不答。 不说?他有得是办法!和那天问有没有口气一个策略,他凑近了她,追着她问:“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喻意好笑又无奈,一边躲,一边应是。 “所以说,你高二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啊!”楚灵均的尾巴就差翘到天上去。 对于喻意喜欢他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实感,就觉得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她,可她总是这么淡淡的,那他喜欢她肯定比她喜欢他多多了,今天这么一看,她多人淡如菊一人啊,竟然还会为他吃味,可见是有多喜欢他了。 这么说来,之前她要他在她和池亦奇之间选校花,还有那回他要搬出去住,她突然挽留他,都是因为吃味? 他心里美翻天,蓦地攥住她的手往他头上放,“给你摸!给你摸!” 爷爷说了,亲妈摸头没事,媳妇摸头,也没事! 他个性坚强,可头发却是出乎意料的柔软,她轻抚两下,顺便把心头的某些褶皱一起抚平,旋即笑笑,“我摸过的,你忘了?” 楚灵均猛地抬起头,“对哦,你摸过!”他才刚搬来不久,她就摸过一回。 她打趣:“我上次摸过以后,你有去剪头?” “没有!” “怎么不去剪?” 怎么不去剪……他就没想过啊,大概是因为,自己当时就摸回来了? 不对,最大的原因肯定是…… “因为我喜欢你啊,你和池亦奇怎么能一样!” 话音落下,喻意的脸成功红了,烫了。 见她半晌说不出话,楚灵均若有所感,这会要是在他身上安条尾巴,他搞不好能摇到刮起一阵龙卷风,压低脑袋,“你看我表现这么好,是不是……” 话未完,被喻意一把推开:“不是。”顿了顿,“你下去。” “哦——”他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下了床,躺回自己的席。 等他躺回去,喻意问:“那盏灯会太亮吗?” “唔,有点。”他睡觉不习惯开灯。 喻意便伸手把灯关了。 室内黑魆魆的,只有风吹窗帘的微响,偶尔漏进几点月光。 喻意盯着那时隐时现的月光,好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以后要是有问题,我们就直接问对方,不要憋在肚子里,好吗?” 她无法不去假设,当年如果没有误会,现在的他们会是怎样的景况。 大概也未必顺利,毕竟当年他们还太年轻,他骄傲,她同样骄傲,而且任性,否则当年不会说走就走。 可八年还是太长,当初最让她心软的,不正是这八年的跨度? 席上的人却是突然兴奋:“是你说的哦?直接问!” 喻意一怔,“是我说的。” “那我可问了啊,”楚灵均清清喉咙:“你和陈绪然打过几次乒乓?在国外有多少人跟你表白?你和那个Leon怎么会一起种咖啡?你们一起坐了几次飞机……” 他攒了些问题,也不多,就几百个吧。夜还长着呢,他可以慢、慢、问。 第88章 这一晚, 喻意没数自己回答了多少个问题,也数不清。 到后来,她被问困了, 而他的问题也变成“你在国外的时候,有没有想我”和“你在国内的时候,有没有想我”,两个问题反反复复地问, 像是在确认什么。 喻意只能一遍遍答“有”。 第二天一早,刚醒来, 喻意便察觉身上一股重压,温热的气息拂在颈后, 她迷瞪着眼,想起来昨晚他问得起兴,趁着她睡意酣时爬上床, 她没力气赶他, 只能放任自流。 身后的人还在睡, 一条手臂横在她腰间, 一条腿压着她两条腿。 她先去搬开他的手臂,搬脚的时候, 他醒了, 咕哝:“困着呢,别吵!” “我要去咖啡馆。” 大清早的,清冷的嗓音像一股沁凉的泉水,兜头浇下来, 楚灵均顿时清醒,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谁的床上,他揉揉眼,坐了起来,而后笑视她,“我刚才还梦到你了……” “梦到我什么?” “这、样!”他仿佛得逞,双臂一伸,将她压回床上,脑袋俯下来,一开始就是湿热而热烈的交缠。 喻意推他:“没刷牙……” “你没刷,我也没刷,刚好凑成堆!” “我要开店。” 他哄着她:“一分钟!就一分钟……” 要不是王婶见喻意迟迟不起来,怕她来不及,推门进来,里头的一对年轻人还不知道要耗上多久。 “唉呀妈呀!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王婶摇摇头,做了个吸氧的动作,赶紧转身往回走。 其实光看次卧门敞着,她已经猜到两人昨晚约摸是睡在同一个房间。就是没想到大清早的,画面会如此“刺激”。 现在的年轻人哟! 亏得王婶这一出,喻意得以把身上的人推开,去浴室洗漱。 楚灵均滚了两滚,也睡不着了,干脆也爬起来,跑到浴室,站至她身边,把牙膏挤到牙刷上,也开始刷牙。 两人刷牙都要三分钟上下,喻意先刷完,在楚灵均漱口时,她抹洗面奶。等他洗完脸,她差不多该冲脸上的泡沫,一边冲,一边去抽毛巾,还没来得及擦脸,两根手指伸来,轻轻掐了把她的脸,还拿指腹蹭了蹭。 她侧头看过去,他眯着眼笑:“之前就想捏捏看,真的跟豆腐似的,好嫩!” 喻意无语地拭干净脸,而后抬起头,开始日常护肤。 她的护肤一般是四步——爽肤水、眼霜、面霜、防晒霜。她动作利落,没多久就到最后的防晒。 楚灵均还滞留在浴室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状,皱着眉说:“你干嘛涂这个涂那个的,跟上颜料一样,你什么都不涂最好看。” “环境污染,得涂一点。” 他本着探究的精神问:“那我平时亲你的时候,不是吃了一嘴的化合物和混合物?” 喻意面无表情,“嗯,那你以后别亲了。” 楚灵均心头一凛,她这话淡淡的,他哪分辨得清她是真不高兴还是假不高兴,赶紧往她脸上重重亲一记,嘿嘿笑道:“现在浓度最高,我先亲一口。” 喻意一只手贴着他脸颊,把他的脑袋挥开。 今天起晚,喻意放弃冲澡,吃完早餐,两人一道上咖啡馆。 楚灵均好久没去咖啡馆,这回去,强烈要求喻意穿上了情侣装,两道粉色身影站在店内,别提多登对。 可就是能碰上不长眼的。 这回是个扎着长辫子,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一脸的落拓不羁,倚着操作台问喻意:“喻老板,我挺想追你的,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给个机会?” 楚灵均正在回复短信,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干什么的?干什么的?他就问干什么的?这男的是看不到他和喻意穿情侣装? “抱歉,我有男朋友。”倒是喻意,拒绝得干脆利落。 楚灵均正是洋洋得意,男朋友本友在这! 没想到男人一哂,浑不在意:“是吗?那请你们分手的时候通知我。” 楚灵均差点没把手里的手机射进男人嘴里,你才分手,你全家都分手! 一整天,他都跟吃了碗香菜炒青椒一样,膈应得慌,睇向喻意的眼神满载哀怨,就三个字的内容:要名分! 奈何后者完全接收不到。 名不正言不顺的,有女朋友还跟没女朋友一个待遇,楚灵均实在受不了这个委屈,既然她不同意公开,他只好另辟蹊径。 关键时刻,还是贝女士给了他灵感。 钻、石、戒、指! 当天晚上,他没等到喻意关店就走了,之后直奔商场,在门外看了几眼,找到标价最高的一家珠宝品牌,进门就问:“你们这有没有婚戒?” 导购见是一名大帅哥,口气也不小,不由从头打量到脚,果然是一身的名牌货,知道生意来了,道:“有的,请稍等。” 没多久,导购取出三只丝绒盒子放在柜面上,“您好,这三款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对戒,尤其这款铂金对戒,很适合年轻夫妻。” 楚灵均盯着尺寸明显不一的对戒,拿起小的那只,自己的小指能戴,换成喻意,食指到无名指应该都能戴。 “这大的怎么回事?给她戴大拇指上当扳指?” 导购汗颜,现在的小伙子都这么风趣幽默了吗? “您好,这是对戒,小的女方戴,大的自然是男方戴的。” “我戴?” 他把大的往自己食指上套,导购提醒:“如果您买的是婚戒,建议您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楚灵均往无名指上一套,的确合适。 可他要的不是这种,她就见贝女士戴过那种有钻石的戒指,很大一颗。贝女士说过,这是爸送的,天价,一颗恒久远,专治各种不服。 想及此,他道:“这个不行,太低调了,你们店里有没有钻戒?重点是必须要……大!要高调!最好能闪瞎人眼!” 见小伙子一窍不通,导购耐心教导:“您好,是这样的,钻戒多数时候是拿来求婚的,对戒则是婚礼上,与女方交换戒指时要准备的。” “是这样?”一顿,“那我两个都买!” 反正喻意肯定会是他老婆,还费什么事啊,一并买了算了! 买好戒指,楚灵均紧赶慢赶,赶在喻意前头回了公寓,坐在沙发上翘脚等她。 一听到开门声,他火速上前,揣着激动的心把手里的丝绒盒子递了过去。 喻意刚进门,被塞过来一个盒子,有点懵,她看眼盒子,再看眼他,进而联想到之前他说“想一起睡”的言论,微抿唇,“这什么?” 楚灵均把盒子打开,轻咳一声,“这个是我们家的家传戒指,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后就必须送出,你现在就戴上!”他实在不擅长说谎,脸微微泛红。 喻意目视着盒子里的N克拉钻戒,陷入沉默。 这要是个什么玉戒,还能让人取信,可这裸钻成色极新,一看便没什么年代感,更何况,要是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就送这个,万一要不回来,后代子孙情史又丰富些,楚家财力再雄厚,怕也架不住这么个送法。 “这个太大了,而且钻石需要养护,我在咖啡馆都是上手操作,不方便戴。”喻意找借口推脱。 楚灵均不依不饶:“不行,你一定得戴上!这是长辈的心意。” 喻意抿了下唇,“我戴可以,你去店里换个小的。” “为什么要换小的?越大才越刺眼啊,我特地让店员拿了个最大的。”服务员还说戒指有定制服务,可以刻些有寓意的字母或数字,他急,就给否了。 闻言,喻意直勾勾盯着他。 楚灵均惊觉自己暴露,撒一个谎,就得撒一百个谎去圆,他原本就不擅长,只能耍起了无赖:“反正你必须戴!” “我们的关系还没进展到这地步。” “怎么还没有?”急中生智,楚灵均道:“昨晚我们还睡在一张床上呢?我要对你负责,你也要对我负责!” “……”喻意只好换了种说法:“戒指必须是一对的,我戴的话,你也得戴,你想戴这样的钻戒?” 那必须……不啊!娘爆了,楚灵均暗道。几个发小里,数成擎天最骚包,常年金属饰品不离身,但也至多戴个尾戒,否则他们几个还不嫌弃死他。 喻意见劝说成功,正打算去洗澡,不料楚灵均还有后手:“一对的戒指我也买了!” 他由后拥住她,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另一只丝绒盒子,举至她眼前,打开。 铂金对戒赫然在目。 “那个店员说了,订婚用钻戒,结婚用对戒,我就都买了。”他取出小的那枚,“她说这个要知道尺寸,你先戴上看看,不合适再去换。” 他握住她的手,把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 没想到尺寸相当合适,喻意估计得费点劲才能取下来。男款和女款的不同点在于有无钻石,女款带钻,男款不带钻。 戒圈内有品牌名,奢侈品牌,不过不是贝姨钟爱的牌子,想来这次买戒指是他的自发行为。 “你觉得紧不紧?”楚灵均问她。 喻意摇摇头。 楚灵均便又兴冲冲地取出那只大的,“我的要你来戴。” 喻意盯着戒指没做声。 他催促:“快啊。” “你刚才说了,结婚才戴对戒。” 楚灵均悟了几秒才明白过来,松开她,再绕到她身前,“你上次说觉得太快,现在还这么想?” 喻意望着他,他的神情并不轻松,似乎对她不想结婚这事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些忐忑。她默然片刻,说:“你先过了我爸那关再说。” 她突然提起干爸,楚灵均懵了下,有点反应不及。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她的语气在软化,这就是有、戏的意思! 他握住她的肩,追问:“是不是只要干爸点头,你就答应跟我结婚了?” 视线里是他期待的脸,昨晚的问题还在脑子里回荡,喻意终于说不出拒绝的话,点点头。 下一秒,她就被人竖抱起来。 喻意见怪不怪,听到他在耳边问:“你真答应了?真的愿意跟我结婚了?我们马上就可以每天睡一起了?” “……”这是什么表达。她失笑,“我说了,先让我爸点头。” “你放心,我肯定会搞定干爸的!” 干爸而已,顶多被追着跑几条街,干爸那点战斗力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就当练个全程马拉松吧。 小事! 志得意满,楚灵均放她下来,还惦记着戒指,重新把戒指塞过去,“你帮我戴。你都说要嫁给我了,戴个戒指总没关系吧?” “谁说要嫁你。”喻意别过眼。 “你!就是你!除了你还是你!”说着,催促,“快给我戴上!” 喻意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戴戒指?” 楚灵均眉飞色舞,“你马上就知道了。” 第89章 这个马上还真是马上。 翌日, 两人上咖啡馆。 第一个发现他们戴对戒的自然是孙小米,一张嘴不止可以塞鸽蛋,怕是连鸭蛋都塞得进去:“老、老板,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好歹通知我们一声吧?” 楚灵均的表情别提多嘚瑟,“结婚?快了,大概一个星期之后吧。” “……”喻意不晓得怎么评价他的迷之自信。 至于营业时间,这位少爷啥事不干, 光在那秀戒指——但凡她的左手出没的地方,都会有他的左手“生死相随”, 某些角度他还要凹好造型,确定两人的戒指在同一个平面。 光一个早上, 喻意已经被问了不下十次的“婚否”,她烦了,告诉他要是再秀, 她就不戴了, 他这才收敛。 没想到, 这位少爷转眼又产出一招。 每天早上九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前后, 咖啡馆都会迎来一波人流高峰。 就在这天的最后一波高峰期,咖啡馆响起了孙小米的喊声:“老板夫, 你的咖啡!” 之后, 在众人的强光瞩目中,楚灵均闪亮登场,从就餐区慢悠悠地起身,踱到操作台前来取咖啡, 慰问道:“辛苦啦,我让你们老板给你加薪。” 一提钱,孙小米就没什么尊严:“谢谢老板夫!” 他用左手端起咖啡,孙小米见到他的戒指,立马问:“哇,老板夫,你怎么无名指上戴着戒指?这不是结婚了才戴吗?难道你和老板结婚了?” “还没,不过快了,下周吧。” 对话之做作刻意,令人发指。然而咖啡馆反响热烈,晚上才来光顾的常客也开始问她“婚否”,喻意忍了忍,以为就这么一次。 然而,约摸二十分钟后,咖啡馆再度响起孙小米嘹亮的喊声:“老板夫,你的咖啡!” 楚灵均还和第一回 一样,踱到操作台前,二次慰问:“辛苦啦,我让你们老板给郑康壮也加个薪!” 孙小米热泪盈眶:“谢谢老板夫!”旋即轻轻“哇”了一声,“老板夫,你手上戴的这枚婚戒看着真的好有质感哦!” 划重点:婚戒。 于是乎,新到店的常客又开始问“婚否”,喻意再度忍了忍,想着事不过三。 结果二十分钟后,孙小米三度喊:“老板夫,你的咖啡!” 楚灵均踱过去,这回是喻意亲自招待,“这次是不是要给我加个薪?” 对面目光冰冷,他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跑回就餐区。 ****** 喻意以为,他也就这一天的新鲜劲,没多计较,事实证明,她低估了这位少爷的幼稚程度。 第二天,咖啡馆营业没多久,喻意便察觉不对劲,源于第一名点单的客户到操作台前,挥着手里的巧克力,对她说了句“订婚快乐”。 她望向身边,楚灵均冲着她扬了扬眉,神情自得。 她压下疑惑,继续冲咖啡。 一早上的流量也不正常:往常,她在十点多会得空 ,今天客人却是络绎不绝地上门,一直到中午高峰期,她都没休息过,一早上大概就卖了平时一半的咖啡。 中途她听到有客人问“我是前两百吗”,心里有了数,中午吃饭前,先去看了眼门口的招牌。 这块招牌一般是活动期间才用,最早是她办了个免费送咖啡杯的活动,灵感来源于她的咖啡启蒙老师,她是她所知最早提倡使用自带咖啡杯的人,比行业巨头还早。 活动内容是让客户先付三十元押金购买咖啡杯,之后只要在店内消费十杯咖啡,咖啡馆便退还之前的押金;并且,只要到店使用自带的咖啡杯,无论杯子是不是在店购买,咖啡永久立减两元。 对于一天一杯甚至好几杯的上班族来说,一年能省下几百甚至上千的饮料费,何乐而不为? 至于咖啡杯,还是多亏了贝姨,发动公司设计师设计了三十张设计稿,再通过添加元素,比如字母、数字,让每一个杯子变得独一无二,之后交由工厂制作;且工厂一年内不使用这批设计稿,一年后才可以批量生产。 当时因为咖啡杯底下有设计师印章,一个两个都是国内知名设计师,典型的物超所值,有人便把咖啡杯晒在社交软件上,贝姨公司的官方账号顺势认领这一公益环保活动,在网上引发了一波环境保护的讨论。 尽管贝姨尊重她的意见,没有直接表明“合作”的咖啡馆,但活动火爆,网上晒单的越来越多,她的咖啡馆也随之在社交软件上走红,日流量翻番,而她又通过口感黏住了这批流量。 后来,喻意还按着自己的心意办了几个活动,都是写在这块招牌上。 而现下,招牌上写着:为庆祝老板与老板夫订婚,从20XX年6月3日8:30起,每天到店前三百名顾客立享免单优惠(活动期间每人限享一份),并可以领取喜糖(巧克力)两块,持续三天,活动截至20XX年6月5日18:30。 免单要求:在操作台前对老板与老板夫说一句祝福的话,格式随意~ 温馨提示:请遵守咖啡馆秩序,有序排队~ 主办人:老板夫 喻意盯着招牌上醒目的“老板夫”三个字看了会,侧过头,“你让孙小米写的?” 招牌上的是孙小米的字。 楚灵均还挺得意,“嗯,我口述,她润色了一下。” 喻意没再多说什么,迈步往川菜馆走,楚灵均有点摸不着头脑,跟上去。 接连三天,对于活动,喻意都未提出任何异议。 第三天晚七点,咖啡馆打烊。 打烊后,喻意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九百杯免费咖啡的价格算出来,再拿总金额给楚灵均看,让他付钱。 付这笔钱,楚灵均自然是一千一百个乐意,他原本就是这么盘算的。这三天听了千来声“订婚快乐”,只要一想到其中有数声很可能来自疑似情敌,他就别提多神清气爽,整个世界别提多明媚敞亮。 可现下她这副明算账的姿态,让他哪哪都觉得不舒服。在她店里的pos机上刷完对应金额,他就蔫耷耷地坐在就餐区,光敲键盘,一言不发。 孙小米察觉到两人间的微妙气氛,和郑康壮一打扫完,就找了个借口迅速溜了。 喻意原本要烘豆,但这几天都是“集中作业”,比平时要累得多,她和前天一样,把计划移到之后,冲了一杯尖身波旁,分作两杯100ml的,走至他对面坐下。 楚灵均光敲键盘,不说话。 喻意大概猜出他是在闹什么别扭,问:“够了吗?” 楚灵均蔫蔫地反问:“够什么?” “三天时间,足够你广而告之了,你的宣传可以结束了?” 楚灵均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拧眉望向对面,“你是不是不高兴?” 喻意实话实说:“是。” “那你是在不高兴什么?也没影响你这几天冲咖啡啊,顶多就是来个人说声恭喜。也没造成什么损失,钱我都给了,你要是觉得不够,这些卡都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把所有卡抽了出来,一股脑推到对面。 喻意失笑,“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他撇撇嘴,“亏我还让孙小米想了好多条注意事项。” 怕她觉得吵,所以要遵守秩序;怕她累,所以免单优惠定为三百杯,不然一天一千杯他都乐意请,贝女士说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且,每个人只能领一次,九百个人里面,肯定有新客吧?他还帮她引流了。 可她竟然半点不领情。 楚灵均一肚子怨念,“说什么不想分享私生活,其实就是不想承认我!不然,我这么一搞,所有人都知道你要结婚了,不是正好让他们闭嘴?那些觊觎你的男人,也可以离得远远的!” “那天,我说了有男朋友。”她猜测那天的事是□□。 “他又不知道是我!”他冷哼,“要是他知道是我,肯定就知难而退了,还会说什么等我们分手?” 喻意忍俊不禁,解释得更直白:“人和人之间有距离,距离远近决定两个人会说什么话。话说多了说深了,会模糊距离,所以我不想让客人知道我的私生活。在他们眼里,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懂咖啡,会冲咖啡,这就够了。” 楚灵均没被说服,他觉得她就是单纯不想给自己名分,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受不了这个委屈。 喻意只好继续沟通:“我不高兴,是因为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你实行任何计划前,至少要和我商量,经过我的同意。” “我就是知道告诉你,你肯定不会同意才决定瞒着你啊。”楚灵均微微撇开脑袋,“你是这家店的老板,那我还是这家店的老板夫呢。我做个小决定还不行了?” 喻意对“老板夫”这个称谓已经麻木,见沟通效率不佳,打算换一种更直接的:“你写的程序,有人篡改了其中一部分,你高不高兴?” “这怎么比?” “编程编的就是一件事的流程,我开店,从打扫卫生开始,整体是一个大流程,再细分为数个小流程。为什么不能比?” 楚灵均皱了下眉,“你这么说,好像也说得通。” “别人想改你的程序,你先要知道他改的是什么,其次判断是改好还是不改好,而不是被动接受被篡改的事实。你现在也是在改我的流程,你什么思路,改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你改完,运行了,我才来判断好还是不好,你说我高不高兴?” 他设身处地地一想,“是不高兴。”一顿,“那这次是我不对,可我就是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这样别人就不会打你的主意了!” “所以这件事就算了,下不为例。” 一句“下不为例”让楚灵均心里泛酸。 他撇撇嘴,忍不住问:“这间咖啡馆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喻意直截了当地答“是”。 “有多重要?” 有多重要……这点,喻意倒是真没想过。 她略一思索,答他:“你说过我不适合开店,但这家店我开了五年。” 这应该是最显而易见的答案。 在她看来,最为难能可贵的品质叫坚持。她从小心无定性,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故而从未想过一辈子只做一件事,但冲咖啡这事,她坚持了六年。似乎也已经笃定会坚持一辈子。 就像,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想来不可思议,但这八年给了她答案。 似乎,是可能的。 似乎,也挺好。 楚灵均见她眼神柔柔的,整个人也柔柔的,酸坏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得吃咖啡馆的醋。 他不无别扭地问:“那它比我还重要?” “两者没什么好比。” 怎么没什么好比?你都为它训我了!还下不为例呢! 他不死心,追问:“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 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喻意略为无奈,反问他:“上回那个项目,你说我们很难见上面,如果我不想你去,你还去不去?” 楚灵均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先回答。” 他拧着眉想了老久,“你为什么不想我去?” “你不是说我们很难见上面?我想见你,却见不到,当然不想你去。” 原因竟然是这个? 一晚上的棍棒交加,陡然来了颗枣,楚灵均着实甜坏了,傻乐一阵,答她:“那要看你有多不想我去,如果你特别不想的话……”他沉吟道,“那我可能就不去了吧。” 说着,他又皱了下眉,难得犹豫:“但我还是想去……真不能去吗?”打上“国家”两个字的工作,都对他具有特殊的吸引力。 “你当然可以去。”答案在意料之中,喻意微微一笑,“所以我不选,也不会让你选。” 楚灵均好半天才把这句话和他自己的问题接上,绕了一大圈,原来她在这等着他呢。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点点头,重新耷下脑袋。 其实,自己就是被上回贝女士的话给说怕了,喻意的确什么都不缺,他手里能依仗的最大资本,不过是她喜欢他这件事而已。 可今天他知道了,她除了喜欢他,也还喜欢其他东西;他受不了有人在她心里重要过他,物也不可以。 楚灵均是随心派,更也受不了自己婆婆妈妈,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那我在你心里,必须是最重要的。”一顿,又加了三个字:“行不行?” 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加筹码似的,又说:“如果一定让我在计算机和你之间做选择,就算很难选,我也不想选,我还是选你!” “我说了,不会让你选。” “我就是要选你!” 他盯着她,神色肃然,眼里铺开“所以你也要选我”的信号,喻意失笑,只好哄着:“上次你发烧,我不是留下来照顾你了?” 楚灵均一想,对啊!那应该是她第一次翘班,所以比起咖啡馆,还是他更重要? 喻意亲眼见证对面那张脸怎么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一点点绽放,她暗自好笑,心里又平添几分欢悦。 喜欢的人如此重视你的喜欢,这种感觉,实在难以言喻。 她淡淡笑开,“只要我还喜欢咖啡,咖啡馆没了,我可以再开,可以复制;但人……” 楚灵均以为她会说他是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的,尾巴刚要翘起来,却听到她接:“人没了,就真没了。” “……” “所以,人肯定要排前面。” “你的意思,我排在咖啡馆前面?” “是。” 话音刚落,楚灵均连人带椅扑到喻意面前,双眼瓦亮,“那我们就说好了,我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不能有什么比我还重要!你在我心里,也是这样!” 喻意弯了弯唇,这时候只能哄:“好。” 楚灵均心情瞬间起飞,视线一挪,瞥见桌子上的咖啡杯,他一手一杯,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再用自己的咖啡杯去碰她的,眉眼灿烂生光,“说好了,干杯!” 第一次和人干咖啡,喻意哭笑不得,不过还是随他。 她也顶过去,“干杯。” 第90章 三天的活动圆满结束, 解决了心腹大患,楚灵均终于松口气,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搞定干爸! 正所谓,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楚灵均没想到的是,变化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当天是周六,他一整天都待在公寓制定计划,傍晚喻意回来, 他一整天不见她,一路跟进厨房, 黏黏糊糊,腻腻歪歪。 吃完饭了, 喻意去漱口,他也去;喻意看WBRC的比赛视频,他也看。 这几天诸事顺利, 他有点飘, 加上发小群里虎狼之词遍地, 他还有点心猿意马, 一个视频结束就开始动手动脚。 动得还不老实,一只手就没安分过。喻意被他压在沙发上, 掌着下巴, 吻到满面通红。 下一秒,只听“啪”一声响,客厅灯光大亮。 一声怒吼自门口传来:“你们俩在干什么?!” 喻省身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打开女儿公寓的大门, 迎面而来就是一个暴击。 惊、恐、暴、击! 没想到的不止喻省身,楚灵均也是万万没想到他还没去找干爸,干爸先也上门了? 他打开眼,喻意已经在推他,两人的嘴唇还贴着,他还没亲够呢,忍不住又咬一口。喻意都踢他了,他才弹了起来。 他起来,喻意也坐了起来,等她起来,他便发现一件不妙的事。 今天天热,喻意喜欢自然风,但由于气温高达33℃,她穿了条平时很少穿的短裤,堪堪遮住一半大腿,在沙发上一坐,更短了,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就这么曝露在空气中。 他一边干咽,一边想,这两条腿,只有他能看!就连干爸也不行! 可干爸人都在门口了,待会一进来,怎么都会看到。情急之下,他想到一个绝世好点子——脱下自己身上的运动短裤,扔在了喻意的腿上。 附送三个字:“你穿上。” 喻意愣愣盯着面前的腚,面皮瞬间滚烫,默默地移开视线。 还站在门口的喻省身一见干儿子在女儿面前脱裤子,气煞。 再一看,不对劲,这小子……这是在和他在进行男人的对决,跟自己“耀武扬威”? 他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楚灵均,“你、你你你给我去把裤子穿上!” 楚灵均瞥一眼身后,喻意还没穿他的运动短裤,他用嘴型示意她快穿上,这样他才能走啊! 喻意默了下,知道他有多倔,也深知她爸看到她穿这条短裤会有多气,只能妥协把短裤铺在自己大腿上,示意他赶紧去穿裤子。 他还跟她犟,不肯走,她冷冷睇去,这才见他不情不愿地往次卧去。 喻意起身招呼喻省身,耳根辣乎乎,“爸,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不能来嘛?”喻省身从齿缝间挤出字眼。 要说他这趟,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当天他去商场给小P买儿童节礼物,玩具在七楼,他买完下来,刚站上六楼的楼梯口,就看见一对小年轻穿着情侣装站在六楼通往五楼的电梯尽头。 那对小年轻可了登对,都是高挑身材,大长腿,穿粉色情侣装,背影看别提多青春养眼。两人大概是处于热恋,十指相扣,看得他还有点忆往昔。 可看着看着,他就觉出不对来,主要是那对小年轻长得太像他女儿和干儿子,几乎就跟机场那次的背影重叠了。 这怎么可能呢? 先别说话话,他可是从小给展展洗脑话话是妹妹,还认了人做干儿子,展展也一直说自己不喜欢话话,怎么就在一起了? 不可能不可能! 照理说,他该追上去的,就一层的电梯,要追上还不容易?可他就是没追。 他啊,还真有点怕。 给自己洗脑了一个多月,没想到在一场朋友聚会上被人兜头淋了一水桶,不,一水缸的雪水——一个爱喝咖啡的朋友在饭桌上提起话话,赞叹话话冲的咖啡是黎市一绝,他听得别提多得意;没想到朋友眨眼转了话锋,说他不够意思,女儿都订婚了,不派喜糖,也不请他们吃酒。 他当时整个人都快没了。 自己女儿订婚,他自己不知道? 可这位朋友什么品行,他清楚,轻易不说大话,轻易不说谎话。 他觉得不能再给自己洗脑了,他得来一趟。于是乎,趁今天薛露桐去外省参加研讨会,他这就紧赶慢赶地过来了。 他想吧,一切都是误会。却没想到,进门一幕刺激无比,刺激得他整个人现在都有点神志不清,双眼失去了对生活的信任。 喻意大致能猜到亲爸这会的心情,抿了下唇,“爸,我去给你泡壶碧螺春。天气热了,也好消暑。” 喻省身从小到大没凶过这个女儿,这会也还是凶不起来,只摆摆手,“你也去换条裤子。” 就穿这么点,让那小子大饱眼福?做他的春秋大梦! 喻意轻叹口气,“我这就去。” 两人双双换装完毕,喻意去给喻省身泡了一壶茶,三点头斟了,递过去。 喻省身到底给女儿面子,“外人”面前也没有落女儿面子的道理,伸手接过,啜了一口。 他坐在沙发上,双腿开叉,架势十足十:“你们两个……”停了停,“话话,你到沙发上坐着!” 他家的闺女,和这小子站一块跟他对着站,辣眼睛。 喻意听话地往单人沙发上坐了,剩楚灵均还在站军姿。 喻省身觉得视野清新了点,复又开口:“你们两个……”一顿,认为同居和事实不匹配,目光射向楚灵均,“你怎么会在这?” 后者据实以告:“之前我离家出走,然后喻意这正好有空房,我就搬过来住了。” 什么叫“正好”?!什么叫“就”?! 喻省身提醒自己冷静,“之前是什么时候?” “九、十月份吧。” 喻省身差点没一口茶水喷死面前的小子,去年九、十月份就住一起了? 他本来还以为是自己托干儿子办事,这才引狼入室,一腔心事错付,没想到,这狼是自己跑进来的? 他有点坐不住了,把视线往次卧撇,次卧门敞着,看里头东西不少,两人应该不是住同一个房间,这才稍稍松一口气。 他按捺下肚子里的三昧真火,“那你之前回回上我们家,怎么都没提起?” 楚灵均理所当然道:“干爸你没问啊。” 啊呸,难道他还能问他住哪的问题? 喻省身深深一个吐纳,“你为什么要住这?你们楚家的房子不够多?哪套你不能选?偏上话话这住?” “我和我妈闹起来了,我才不住家里。” “那你朋友还少吗?就没一个肯收留你?” “当时喻意也是我朋友啊。” 被堵一嘴,喻省身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氧。 等等,什么叫“当时”?现在不也是? 没等他说话,对面的混小子再度截了他的下文:“干爸,你这趟来正好,我也不必特意跑去找你了。” “你找我干什么?”喻省身觉得口干,端起茶杯。 楚灵均本就站得笔挺,这会更是挺胸收腹,就差再比个军礼,他一脸严肃:“我想娶喻意,你给个话吧?行还是不行?” 一句话,成功让喻省身呛到,咳个惊天动地。 喻意都来不及坐过去,楚灵均一马当先,飞奔至沙发旁,给喻省身顺气。 可这是在顺气吗?这是在替他断气! 喻省身赶紧把人挥开,清清喉,总算是不咳了,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放下茶杯的第一件事就是回答:“不行!” “那你跟我说,哪不行?我改!”楚灵均半叉着腰,皱眉站在他身边,就差扳着手指列举:“长得又高又帅,智商也高,人品更不用说,没犯罪,没违法,别说违法,车开到现在,连罚单都没开过。” 哎,还别说。 喻省身一嘀咕,他二十岁学会开车,第一天就被开了交通罚单,这小子都二十六了,一张罚单没收过,这可是造化钟神秀了! 他觉得自己都快被说服了。面前站着的可不是一个积极向上,聪明英俊的好少年么? 下一秒,他“啊呸”一声,打住! “你想娶话话,是看这些吗?啊?最重要的,你要对话话好!就你那脾性,一点事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能窜起三米高。哦,刚才这事就是,一大把年纪了,还玩离家出走,幼稚不幼稚?而且一身的少爷毛病,什么都要别人伺候,做菜,做菜不会;家务事,家务事一窍不通。” 喻省身越说越有底气,脑袋连脖子都在摇摆:“而且半点不会体贴人!”他有意显摆:“我问问你,住这么久,你知道话话最喜欢喝什么汤吗?” “小黄鱼汤啊!” “……”喻省身狠狠一噎,“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她在外面吃过好多次饭,她点得最多的就是小黄鱼汤。” 喻省身一摆手,“你这是侥幸答对,不算!” “怎么就侥幸了?这是观察结果!” 喻省身冷哼一声,“那你这么会观察,咳,那我再问你,也是喝的,话话最喜欢喝什么饮料?” 这题,楚灵均会:“杨梅汁!” 喻省身更加错愕,“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最近经常榨杨梅汁喝啊!而且她可喜欢吃杨梅了,一个人能吃掉整盘。” “一口气吃一盘?”喻省身听得脸都僵了,阿婵怀话话那会,可就是酷爱吃杨梅。他瞪大眼,望向女儿的肚子,一时惊恐交加,汗如雨下。 好在喻意及时辟谣,她无奈一笑,“爸,他不喜欢吃杨梅,买来的杨梅都被我分批吃掉了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喻省身这才缓过气来,抬起手臂抹了把汗,也没心情再问了,对着楚灵均就是严词拒绝:“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干爸,刚才的问题我可都答出来了。还有,我是不会做菜,但可以学啊!至于家务事,我前几天还拖了地,擦了公寓的窗户!而且我窜不起三米高,我背越式才两米一多点!” “……你语文没学好吗?三米高是虚指!” 楚灵均“哦”一声,“干爸,至于离家出走,还是你教我的,威武不能屈!你说,当一个女人对你传达出‘滚出去’的信号时,就算她是你妈,作为男人,应该怎么做!” 喻省身霍然起立,“那当然是滚得越远越好,男人的尊严不能丢!” “就是说!” “……”喻省身重新坐下,“滚完了就要记得回去,怎么可以和亲妈置气?老婆就更不可以!” “所以过年的时候我回去了。” 既然回去了,干嘛还回来! 喻省身深吸一口气,不行,他不能被这混小子往沟里带,他得找回自己的主场!又啜一口茶,他抬头,心平气和地问:“你刚才说你想娶话话是吧?” 楚灵均再度立正站好:“是!” “行,但你得过三关。” 楚灵均拍拍胸膛,“别说三关,三百关都没问题!”说着,朝喻意扬了扬眉。 后者默默移开视线。 上刀山下火海是不会,但八成会掉层皮。 第91章 喻省身这个点来, 自然不可能再回去。秉承尊老爱幼的传统,楚灵均把房间让了出来,睡沙发。 当晚, 月明星稀。 楚灵均躺在沙发上,关注着次卧的动静。睡前,干爸看了一会书,目前灯灭已经半小时, 房里静悄悄。 应该,是睡熟了吧。 他一掀身上的毯子, 蹑着步子往喻意的房间走去,正窃喜可以度过这个不眠之夜, 谁知刚走到主卧门前,“啪”的一声,走廊灯光敞亮, 楚灵均汗毛直竖, 回过头。 就见喻省身站在次卧门口, 举着衣架子, 寒气逼人:“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打算搞半夜突袭!好的不学, 净给我动歪脑筋!” 一滴冷汗自脑门上垂落, 楚灵均差点没给吓出心脏病,“干爸,我、来上厕所。” “哦?”喻省身大步上前,掌住他后脑勺90°旋转, 皮笑肉不笑,“厕所在这。” 楚灵均只好迈进浴室,往坐便器前面一站,见喻省身还杵在门口,视线落在他的□□上,嘴角一抽:“干爸,你要是想上厕所的话,可以先上,我不急。” “年纪大了,是有点尿频尿急尿不尽,没事,我就在这等你!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别磨磨蹭蹭,裤子一脱不就成了?” 楚灵均顿时皱成苦瓜脸,关键他现在没这个需求啊? 毕竟是干儿子,喻省身哼哼两声,“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偷着来!出来吧!大半夜的不睡觉,往女孩子房间钻,你说你像话吗?啊?给我乖乖去睡觉!” 楚灵均只得乖乖应了,耷拉着肩膀回到沙发。 喻省身又站着监视小半个小时,期间哈欠连天,年纪大了,睡得早醒得也早,他平时十点怎么都进入浅眠了,这会可十一点了,他细听动静,那头像是睡熟了,摆摆手,回房睡觉。 这就是准老丈人错估了准女婿的战斗力,楚灵均可是二十六岁才挖着第一口井的人,哪是轻易就能罢休的。 他耳朵尖,加上喻省身没关门,上了年纪,难免会打个小鼾,没过多久,听到次卧里传出均匀的鼾声,他明白了,这是真睡了!当即一个鲤鱼打挺,直奔主卧。 之前那场闹剧,喻意在房里听得一清二楚,后来两人各自消停,她以为他今晚不会来蹭床,岂料迷糊间,被一座山压得喘不过气,她曚昽睁眼,身上压着的不是楚灵均还能是谁? “你还进来?”喻意好笑道:“刚才那一下还不够你吓的?” 楚灵均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你刚才都听到了?那还躲在里头看戏?” “我要是出去,爸会更生气。” 他皱眉看她,“该不会是你通知干爸的吧?不然,你才答应我不回家的周末,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干爸怎么就上门了!” 他真是郁闷透了,这是他争取了多久才争取到的福利。 “你觉得是就是。” 楚灵均垮了脸,“还真是你啊?” 喻意没再逗他,“要真是我,爸进来不会看到那个画面。” 也是,他们又没有表演的喜好。 想及“那个画面”,楚灵均心里又痒痒起来,低头去寻她的唇,被喻意一把捂住嘴,“你明天别过来,我们住一起的事瞒着爸,再让他看到我们睡一个房间,你过三万关都没用。” 楚灵均想了想,也是。那今天来都来了,自然得赚够本?于是低头吻住她,先是细细密密的亲,而后越吻越深。 一个是想赚够本,另一个想着要安抚,情势逐渐有失控的趋势。 室内没开空调,间或传出一两声混乱而沉重的喘息,让人无端心生燥热。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灵均稍稍抽离,两人鼻尖对鼻尖,他低语:“干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被他盯着,我都不能抱你亲你,你又让我晚上别来,是不是得补偿我!” 喻意眨了下眼,“你想怎么补偿?” 楚灵均撑起身体,抓住她的手一按,“这个。” 被烫到,她下意识抽回手。 他却牢牢攥着,视线紧迫盯人,问她:“行不行?” 喻意面皮滚烫,别开眼睛,脑袋擦着枕头轻轻一点,“就这次。” 楚灵均哪还管这次那次,听她答应,魂都飞了,忙不迭点头,而后喘着气,带着她动作。 结束时,两人俱是大汗淋漓。喻意连眼皮都是红的;楚灵均也没好到哪去,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失了魂。 她轻轻推他,“我喘不上气。” “哦。”他赶紧翻身躺在一边。那头喻意坐起来,他跟着坐起,“你去哪?” “……洗手。”其实喻意还想洗个澡,她不喜欢身上带汗。不过大半夜这么一番动静,很难不惊动爸,到时候更加解释不清。 他们两个现在也没见有多清白。 楚灵均懵懵的,“洗什么手?”眨眼又明白过来,他挠挠头,“下次我会注意,不——唔唔——” 喻意拿另一只手去捂他的嘴,避免他语出惊人。 两人摸黑去浴室,之后就是回各自的地盘。楚灵均心头还热乎着,抱着喻意愣是不肯撒手。 “我还是想跟你一起睡。”他用上气音。 她也用气音回:“别闹。” “那你再亲下我。” 这位少爷要是黏糊起来,是真让人受不了,喻意没辙,亲在他的嘴角,被他捧住脸,又狠狠嘬了一口,这才松了手。 黑暗里,她望着那道蹑手蹑脚往沙发去的背影,心下一笑。 ****** 大晚上吃了大餐,简直就是天降馅饼,楚灵均睡得别提多好。正睡得香甜,一道光打了过来,他把手臂横在额上,眉心一皱,待要发作,却听到一把熟悉的男性嗓音。 “小子,起床!” 这道声音…… 楚灵均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站的还就是干爸,他懵了数秒才把昨晚的记忆给接上,起立,喊人:“干爸。” 喻省身淡应,“起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楚灵均迷瞪起眼,睇向窗外,天色才刚蒙蒙亮,怕是六点都没到,“我们要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定要这么早去?” 喻省身冷笑一声,“你不是想娶话话吗?连早起这么个小要求都达不到,看来也不是真心。行吧,你继续睡,我一人去!” 吓得楚灵均鲤鱼打挺,“我这就去换衣服!” 喻省身慢悠悠踱到厨房,给自己冲了壶茶,还别说,看这个从小就牛逼哄哄的小子吃瘪,滋味是真不错! ****** 楚灵均就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到喻省身会带他到随园来。随园,取自袁枚的《随园诗话》,名字诗意,地方可半点不诗意,是黎市最大的生鲜市场。 隔老远的大马路,车窗开条小缝,都能闻到各种海鲜活禽交杂的那股味。 楚灵均深感自己的脑门上顶了斗大的“吾命休矣”四个字。 到随园停车场,喻省身催促:“愣着干什么?下车啊!” 他笑得讨好,“干爸,我们来这干什么?” “买菜啊!”喻省身回得理所当然,而后指着从市场里出来的一名年约五六十、左手一只鸡、右手一袋鱼的大爷,“看见没有,这就叫男人!” “……”他并不想被代表。 “赶紧的,下车!” 进了市场,楚灵均才发现,刚才在门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潮湿肮脏的地面、熏人的恶臭、嘈杂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真是他生平见过最壮观宏大的场面。 趁还活着,他做垂死挣扎:“干爸,其实我们可以去超市买菜,喻意都是去那的。” “你们年轻人懂什么?菜当然要到菜市场买才新鲜。” 喻省身带着楚灵均去买鱼。 “买鱼呢,要么大晚上买,要么大早上买,这两个点的鱼是最新鲜的,其他时间的就别买了,话话吃不了腥,鱼一定要买最新鲜的。” 楚灵均浑如行尸走肉,胡乱应一声。 “另一个,买鱼跟喝茶一样,观其形,闻其味都是必须的,最重要的,一定要自己上手检验,掰开鱼眼睛看看,还有就是按按鱼腹,新鲜的鱼体弹性很足。” 喻省身蹲下身,拣出两条鱼,而后示意楚灵均,“你上手试试。” “干爸,你选的鱼肯定新鲜,我试什么?” 他是野惯的,小时候经常在河里捕鱼,哪会怕鱼啊?但那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活蹦乱跳的,看着就讨喜,哪像这些塑料泡沫盒里的,翻着各式死鱼眼,臭得让人生无可恋。 “我这是让你学!”喻省身一把攥住他的手,“大老爷们,还怕鱼?喏,这个触感就叫新鲜!” 话落,压着他的手按了下去。 楚灵均的脑子里就一个字:不—— 买完鱼,喻省身又去买了几个食材,两人回公寓也才六点多,喻意还没起。 楚灵均什么也顾不上,一头扎进浴室。他和干爸在随园已经洗过手,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上一股味,不干净。 洗了手,刷了牙,又再冲了个澡,楚灵均总算从浴室出来。 喻省身正坐在餐桌边喝茶,见他出来,道:“走吧。” “又……去哪?” “过关。你的第一关就是做小黄鱼汤,做到好喝为止。” 做到好喝?还为止? 楚灵均再度生无可恋:“干爸,我没下过厨。” “我晓得。就是晓得才只让你学小黄鱼汤,话话想喝的时候你就给她做。” “我做?” “怎么了?让你给她做个汤,你觉得丢面子了?你是不是觉得这年头还是男主外女主内那套?你知道油烟对女性的皮肤有多伤?而且做一道菜,要买菜、洗菜、切菜,这才到烧菜,前后得费多少工夫?你干妈自打嫁给我起,就没自己下过厨!” 楚灵均没想到有这么多讲究,想起那天喻意做辣子鸡丁,油烟的确挺多的,原来还伤皮肤?她那把皮肤简直能掐出水,要是伤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不由点点头,“等我们结婚后,我就请个像李婶一样的专业厨师,这样她就不用下厨了。” 喻省身也跟着点头,这小子还算有点觉悟。 等等…… “结什么婚?结什么婚?一天天的痴心妄想!给我进来!别以为说什么请厨师,这关你就不用过了!” 第92章 喻意惦记着昨晚的事, 周日起了个早,七点半打开主卧的门,结果一眼就看到坐在厨房门口, 正在品茶的喻省身。 阳台上的摇椅和高几被搬了过来。 喻省身此时正惬意地晃着摇椅,拿杯盖拂开茶叶,啜了口茶,而后把茶杯搁到高几上, 捞起蒲扇给自己扇了扇风。也不知看到什么,他霍然直起身, 拿蒲扇指着厨房,“我活到这个岁数, 第一次见鱼是被扔到锅里的,说过多少遍,鱼要顺着锅壁滑进去!” “又忘怎么拿铲了, 你这个幅度, 等做汤的时候, 鱼都散架了, 你就不能在吃之前给它们留个体面的全尸?” “焦了!刚才油多,现在油少, 悟性你没有, 目测你会不会?” 厨房里头只传出一声声生无可恋的“知道了”。 喻意看明白了,不由扶额,没想到爸的第一关就直击那位少爷的命门,考起了厨艺。 只不过爸做菜, 向来不会敞着厨房门。她瞥了眼客厅的空调,果然开着。看来,爸还是心疼这个干儿子的。 正想着,那头喻省身已经看见她,顿时和颜悦色,“话话,起了啊,早上爸给你拌个面,银耳汤我已经熬好了,给你打出来放凉,你看怎么样?” 没等她回,厨房响起哀怨的嗓音:“干爸,你干嘛熬银耳汤,我这还有鱼汤呢?” 喻省身语气丕变,凶神恶煞:“你那是人喝的东西?别给我偷懒,继续翻面!” “什么叫不是人喝的东西?我刚才还喝了!” “你不想做人,我还能拦你?” …… 喻意不禁摇摇头,一对活宝。 吃过早餐,喻意要出门去参加咖啡沙龙。 楚灵均边做汤边嘀咕:“你最近怎么老去沙龙?”之前一月一次,现在几乎是一周一次。 喻意解释:“WBC的地区选拔赛在12月,沙龙里有三名咖啡师会参加,要帮她们杯测参赛的咖啡豆。” “解释这么多干嘛?”喻省身不由冷哼,“话话干的自然是正经事,是大事!” 喻意无奈地去推大门,临走前,她瞥了眼厨房。 油烟机轰隆隆作响,楚灵均举着锅铲,正在给鱼翻面,嘴里念念有词,不时有热油飞溅而出,他上蹿下跳地躲,模样很是滑稽。 “趁现在阳光还不烈,快出门。”喻省身移动身体,挡住女儿的视线。喻意笑笑,“爸,包里有乐扣盒,回来我给你带你最爱吃的那家凉粉?” 喻省身轻哼,“到底是给谁带?我就是个顺便吧。”他是爱吃凉粉,那小子更爱吃。 喻意弯了下唇,“我走了。” “路上小心。” “嗯。” ****** 喻意一出门就是一上午时间,回来时,两个活宝正站在厨房的水槽前,又吵上了。 “让你们穿围裙,你不穿!现在好了,烫伤了!” “那件一看就是女人穿的,怎么穿!” “你先冲着,我去给你拿药膏。” “哪用冲这么久?药膏也不用涂,干爸,不是你说的,我皮糙肉厚?” “你要是现在把手伸出来,你信不信十秒,不,三秒后,立马起一片水泡?”顿了顿,冷哼,“我可不是心疼你。我就是看出你想找话话卖惨,招她心疼。你说我能让你得逞?” “对啊,那我更不用冲了!”他就喜欢看她紧张自己的样子。 “傻不拉几。有我在,想都别想!给我继续冲,冲够十五分钟。” 在两人争执的当头,喻意已经洗过手,从药箱里找到碘伏和药膏,折返回厨房门口。 喻省身正往外走,先发现了她,“回来了。” “嗯。” 楚灵均一听声音,火速抽回手,转身冲喻意扬了扬烫伤的部位,“我烫伤了!” 下一秒就被喻省身一巴掌拍在颈后,“这也叫伤?再晚一点都愈合了。给我老实点,继续冲!” 喻意好笑地看着二人,却见喻省身手里端着一只铁盒过来,“话话,既然你回来了,我先下楼一趟,你监督这小子冲凉水,再让他自己上药!” “爸,你去哪?” 喻省身嫌弃道:“买了十二条鱼,这小子一上午做坏了十条,正好,你这小区的野猫多,我用开水把鱼的味冲淡了,拿下去喂它们。” 喻意瞥了眼窗外,“天这么热,这个点……” “我把铁盒放那就回来!你记得,让他自己上药!”说着,在门口套上鞋,走了。 喻意踏进厨房。 里头可谓兵荒马乱,灶台上遍布油渍,各类调味罐东倒西歪,早就被打乱顺序,锅铲饭勺也是横七竖八。水槽里布满鱼的鳞片和内脏,气味逼人。 她这会无暇顾及,先去看他的伤口:挺大一块,暂时没起水泡,他皮肤白,红得有些刺眼。 “怎么伤的?”她问。 “就被油溅到了。” 喻意便先替他擦了碘伏,再涂上烫伤膏。 楚灵均心满意足,想起正事来,“我得继续做鱼汤了。” 说着,他再度倒了油下锅,而后把姜和蒜放进锅里爆香,一时间烟油齐飚,热浪滚滚来,没忘提醒她:“你出去,干爸说了,油烟伤皮肤。” 喻意注意到,他的发梢已经半湿,连穿着的宽松短T也能看出一丝水迹,放在平时,他已经冲进浴室。 “没事。我站这可以提醒你。” 楚灵均皱了下眉,干爸说每天六次机会,剩下的两条鱼是他今天的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失败了,就得等明天。犹豫片刻,他妥协:“那你站远点。我要是错了,你就提醒我。” “好。”喻意往后挪了半步,假作已经站远。 她盯着他的动作,一上午时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已经能熟练地使用锅铲,也能自如地控制火候,看得她微感晕眩。 楚灵均把鱼煎至两面微黄,倒出锅里的油渣和姜蒜,而后往锅里加水,再倒了几滴料酒去腥提香,给锅上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回过头,冲喻意道:“再等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后者上前,手里捏着一条毛巾,往他额头上揩。 她又给他擦汗了诶! 楚灵均美滋滋地俯下头,让她的手不必举那么高。 喻意擦完脸,和上回他擦窗一样,又被要求擦脖子和手臂,她一一照做,边擦边说:“我买了凉粉,等下你煮完汤可以吃。” “那你保管好我那一份,不然干爸肯定会把我那份抢走,不让我吃!” “好。”稍顿,“早上你做了几碗汤?” “这是第六碗。” “进步挺快。” “哪是快啊,明明是神速!我写程序都没这么认真过。这是第一关,只要干爸说好喝,我就过关了!” “我爸怎么说?” “他就一直说还不够火候。不过刚才尝第五碗的时候,他眼睛大了一圈,还一连喝了两口,之前他都只喝一口,我觉得我马上就能让他改口了。” “这么厉害?” “嗯哼!”只要他想,就没有他不会的!就算是为了不再清理内脏,去鳞片,自己也得尽快达标! “对了,干爸还说了,干妈怀孕的时候特别喜欢喝鱼汤,而且只喜欢喝干爸做的鱼汤。那你以后肚子里要是有宝宝了,会不会也学干妈,想喝鱼汤?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炖!其实还挺容易。” 到时候,家里有专业厨师,可以替他清内脏和鳞片,光煮鱼汤,而且喻意喜欢的话,他乐意! 喻意却是转身往厨房外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好不容易赚到独处的机会,楚灵均哪能轻易放她走,拦住她:“你不知道就不知道,耳根怎么还红了。你干嘛害羞,还是在激动?” 他都发现了,她极少脸红,但害羞或激动的时候,耳根会红得很可爱。 现在她的耳根就红得可爱到爆炸! 喻意去拂他的手,“是这里太热。” 太热会光红耳根?瞎扯。 楚灵均已经掌握了规律,她这时候是最好欺负的,于是俯低头,“趁干爸现在不在……”低沉的嗓音逐渐消失在她的耳后。 他还发现了,她耳朵特别不经逗,他平时亲一下,她整只耳朵就会红个彻底,整个人也会软在他怀里。 他唇线移动,正要去亲她的耳根,却听“砰”一声响。 楚灵均心口一震,干爸这就回来了? 眼看要被“捉奸”,他急中生智,拨弄着喻意的头发,“哪呢?你说哪秃了?我没看到啊!”话落,抬头,“干爸,喻意说她秃了一块,我没找到,你找找?” 喻省身:“……” 喻意:“……” ****** 第六碗鱼汤果然没有达标,楚灵均一个人把那碗鱼汤给干了。 饭后,喻意要杯测,喻省身在旁作陪。 楚灵均被赶到目前的栖息地——客厅。他还惦记着煮鱼的事,毕竟越快闯关成功,自己就越快娶到喻意。可一早上把一天份的鱼都煮光了,他实在无鱼可煮。 苦思冥想,左思右想,楚灵均终于想出要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创造条件。 于是,他打了通电话。半小时后,公寓门铃响起。 楚灵均快步去开门。越瀚站在门外,手上提着两大袋。 楚灵均一只手接过,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谢了兄弟。” 越瀚纳闷:“不是,你一下子要这么多小……”话未完,门已经阖上,伴随着一句“晚上再和你解释”。 “……”越瀚站在门外摇着头,捂着胸口,“有了媳妇忘了哥,这些年终究是错付了……” ****** 门内,楚灵均乐呵呵地提着两大袋鱼进来,迎面射来四道目光。 他无所畏惧:“干爸,你说鱼没了就等明天,可没说我不能买鱼来练习。” 话落,嘚瑟地提着两大袋进了厨房,浑身上下铺满了“本少爷怎么就那么机智”的滚动弹幕。 眨眼,厨房响起轰隆轰隆的油烟机运作声。 喻省身忍不住吐槽:“见过缺心眼的,没见过这么缺心眼的,傻不拉几!” 喻意笑笑,“听爸的语气,傻得还有点可爱?” “可爱什么可爱?”喻省身冲着厨房,“是可恨、可恶、可气!” 回答他的是轰隆隆的油烟机声。 ****** 一下午,楚灵均一直在煮鱼汤,又花了十条鱼。晚上,厨房一空闲,他再度一头扎了进去,继续练习。 在他煮晚上的第二碗鱼汤时,喻省身迈进厨房,把傍晚浸在温水里的十条鱼取了出来,下楼送给野猫吃。 没多久,他上来,楚灵均刚做完今天的第十三碗小黄鱼汤,正要自己尝尝味道,喻省身走过来,取了消毒柜里的汤勺,舀了一口入嘴,而后吐出四个字:“这碗可以。” 楚灵均脑袋嗡嗡,“可以……是什么意思?” 喻省身面无表情,“过关的意思。” 楚灵均干咽一下,他是越煮越得心应手,可也没想过自己能在一天之内过关,“干爸,我还以为你起码要明天才点头!” “你哪来的自信我明天能点头?我是看在休渔期,你再这么练下去,整个黎市的小黄鱼都不够你练,这才勉为其难让你过关。” “是的,干爸!” 只要让我过关,你就是我爹。 哦,本来就是爹。 第93章 一天就过了一关, 楚灵均别提多振奋,躺在沙发上还偷着乐。一夜无梦,睁开眼已经八点, 察觉身边有人,他侧了下头。 身前矗着一个人,不,确切地说, 是两个。 喻省身手上还抱着个奶娃娃,虎头虎脑的, 正吮着手指,见他醒来, 手指也不吮了,乐呵呵地盯着他,嘴巴咧得大大的, 里头只有两排牙龈, 数秒后, 口水直下三千尺……如果他脖子上没围那条莎士比亚式口水巾的话。 瞌睡虫瞬间跑光, 楚灵均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干爸, 早啊!” “醒了?”喻省身边说边把手里的娃递给他, “这孩子是话话堂哥家的。今天他奶奶正好来这边办事,知道我在这,托我照顾一天。” 楚灵均机械地接过,而后不解地盯着喻省身, “然后呢?” “然后你先熟悉一下,免得待会手忙脚乱。”一顿,“你看你现在的姿势就是错的。你竖抱可以,得托着他的屁股,还有脖子最好也托住,他现在才四个多月,骨头还不结实。” 楚灵均任凭摆布,末了呆问:“我为什么会手忙脚乱?” “我年纪大了,孩子也抱不动了……”话落,乜斜眼,“不想抱?那你把孩子给我吧。第二关到底为止。” “……”楚灵均迅速递出小屁孩,一溜烟钻进浴室,“我先去洗漱!” 在浴室做过长达十分钟的心理建设后,楚灵均视死如归般从里头出来,喻省身下巴一点厨房,“熬了粥,你先去把早饭吃了。” 楚灵均心里刚淌过一股暖流,另一股寒流瞬间冲涌而来:“这样才有力气抱孩子。” “……” 吃了粥,楚灵均正式开始闯关。 小屁孩非但不认生,一见他居然咯咯直笑,直往他身上扑。楚灵均迟迟没有接的打算,喻省身凉凉盯着他,他招架不住,硬着头皮接过。 “他小名叫小P。” “小P?” “嗯。听说这娃刚出生那会不爱放屁,他爹有一天骂了句放屁被他听见,不知怎的,这孩子突然连放了好几个大屁,干脆就定下了小名叫小P。” 楚灵均嘴角一抽,这什么奇葩父母? 喻省身颠着小P的手,逗着他玩:“是不是啊?小P?小P?” 还别说,话音刚落,就听小P连放三个有声音的屁,楚灵均正托着他屁股,只觉得压力阵阵袭来。 “我怎么觉得他这屁特有重量呢?” “哦,可能是屁夹屎吧。” 屁夹屎? 这世界上有雨夹雪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有屁夹屎? 一时屁与屎齐飞,楚灵均的脸和猪肝共一色。 等“邦邦邦”的动静终于停止,喻省身迈开步,“走吧。” “去哪?” 喻省身一脸的理所当然,“去沙发那边换尿布啊!” 楚灵均虎躯一震。 把小P搁在沙发上,喻省身解开小P的连体服,楚灵均双目大瞠,“他也太胖了吧,腿都一截一截的。” “你懂什么,这叫藕腿,只有胖娃娃才有这个专利。”喻省身一边拍着尿包一边对着小P发拟声词,“嘘——嘘——” “干爸,你干嘛呢?” “趁尿包还没换,让他尿干净啊!万一等会换尿布的时候biu出来,你想喝童子尿?” “……”不,他不想。 “行了,差不多了,你拿两张湿巾用温水打湿,记得,要温水。” “做什么?” “给小P擦屁股啊,你上完厕所不擦屁股?而且,都说了是屁夹屎,那基本就是散射状,更得擦干净。” 散射状的屎?画面太美,楚灵均不想想象。 他赶紧到浴室温了湿巾,刚进门,就见喻省身取出新的尿布,冲他招手,“你来。” 他来?换尿布? “干爸,我没你经验丰富,还是你来吧。” “以后你也是要当爹的人,这个还想逃?麻溜的!捉住小P两只脚。” 末了,楚灵均颤着心,抖着手解开小P的尿包,看到那一片黄色,汗毛直竖,差点没厥过去。 噫—— 喻省身憋着笑,“你先稍微揩一下,然后就可以把脏的尿包拿出来,用湿巾先把屁股擦干净。” 楚灵均就差祭出ok指,把尿布合拢,抽出来,这才感觉视野清新不少。 小P换尿布的时候尤其兴奋,两只小脚踢来踢去。 楚灵均原本怕捏碎了那对小脚,一分力不敢用,在小P成功挣脱一回后,他“啧”了一声,重新抓回来,还是不敢多用力,堪堪攥住。小P被限制行动,忽然“咯咯”笑了两声,而后—— 一条几近透明的抛物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楚灵均的脸发起猛攻。 楚灵均好歹是习武的,反应力远优于常人,遭遇攻击的第一反应是避,奈何攻击距离过短,攻击速度过快,还是有好大一泡射在衣服上,带着千钧的压力。 他瞬间石化。 “愣着干什么?继续换啊?这要是放冬天,孩子都冻着了。” 楚灵均僵硬地侧过头,“他尿我身上了。” “就那么点,一个大男人还计较这个,娇气!别说这只是尿,你没听过小孩子拉的不是屎,是黄金?你还嫌弃上了?” “……”这屎肯定是碰瓷界的开山鼻祖!令、人、发、指! 在准老丈人的威势下,楚少爷到底硬着头皮继续换尿布,不忘瓮声瓮气地威胁:“你再敢尿,打你屁股!” 小P还以为在闹他,“咯咯”直笑,牙齿一颗没有,牙龈倒是红润得可爱。 呵,还敢萌混过关?不过,算他萌,他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这儿,尤其是腿缝里,必须擦干净,不然容易长湿疹。” “尿包哪面朝上哪面朝下你不知道?不知道,刚才换下来的时候也不观察?” “贴紧点,不然待会漏了。” 就这样,和做小黄鱼汤一般无二的经历,喻省身全程指指点点,楚灵均全程生无可恋。 他磕磕巴巴地换号尿布,第一时间奔向浴室,留下小P和喻省身,一个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另一个则发出杠铃般的笑声,“虽然笨手笨脚,不过还算小心,看上去没那么不靠谱。是不是啊,小P?小P?” 喻省身把玩着小P的小脚,而后笑眯眯抱起,“走喽,和大爷爷一起当考官去喽!” 楚灵均摸着良心说,小P头大,脑门圆,眼睛圆溜溜,脸上肉嘟嘟,可爱得不要不要的,也不爱哭闹,傻乎乎盯着你的时候,还真有点像小天使。 前提是没到他的睡点。 念在小P在,今天饭点提前,喻省身让王婶今天不用过来,他亲自下厨,做了三菜一汤,和楚灵均吃个杯盘狼藉。 吃完饭,小P还在他的小推车上安安静静待着,不过情绪明显没来时高,不时揉揉眼,打个哈欠。 “应该是想睡了。”喻省身一边逗着小P,一边下结论。 楚灵均不以为意,“那就让他睡啊。” 喻省身下达指令:“这孩子被惯坏了,睡觉一定要抱着睡,睡前要蹲三百个才能睡着,正好你年轻人体力好,就你哄他睡觉吧。” 楚灵均神色一僵,“蹲三百个,这什么怪癖?” “嗯。也不用深蹲,就到你蹲马步那个位置,对你来说,很容易吧?” 楚灵均二度生无可恋:深蹲是很容易,这要抱的是喻意,他做一千个都没问题,不过手里抱着个小屁孩是个什么玩意? 他极力反驳:“都说惯坏了,干嘛还惯着他?让他自己睡啊!” 喻省身煲起了心灵鸡汤:“改变习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小孩子睡不好会影响智力发育,而且对性格发展也有影响,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我来吧。”他慢慢起身,扶着老腰,“等话话回来,让她给我捶捶腰。” “……我蹲。” 楚灵均以为只要蹲三百下,小P就会睡着,事实证明,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 小P是典型的入睡困难,楚灵均一开始蹲,他便感觉到这是要睡觉的信号,忽然大哭起来,整个身体扭成刚脱水的皮皮虾,那一声一声的,也就比奶猫叫着尖锐点,听上去好不可怜。 楚灵均束手无策,蹲了两百个还不见停,欲哭无泪,“他怎么还在哭?” “入睡困难,你必须抱着他肯定能睡着的信念。稳住,不要停,姿势要标准。” “……” 楚灵均做到三四百个的时候,小P终于哭得没那么大声,似乎接受了自己必须睡觉的现实,开始揉眼睛,另一只手放在嘴里啃了啃,而后去揪楚灵均的衣领,紧紧攥着。 有那么一瞬间,楚灵均想把这小屁孩掼到沙发上,这小子才啃过的手指,上面还沾着最新鲜的口水,居然往他衣服上抹? 好容易等小P闭上眼睛,他正欲把这个烫手山芋搁沙发上,被喻省身阻止:“抱着睡的意思是,在他睡的过程中,你必须一直抱着。” 楚灵均偏不信这个邪,把小P往沙发上一搁。 五秒,就五秒!他都来不及倒计时,小P立马睁开惺忪的睡眼,将醒未醒的模样,吓得楚灵均赶紧抱起,迅速连蹲一百个,才算让小P重新闭上眼,这下,他轻易不敢卸下手里这个货,僵立在原地。 “你可以坐着。”喻省身笑眯眯提醒。 楚灵均扎进沙发,小P在他怀里翻了翻身,他一惊,连忙起来又蹲了五十个。第二回 ,他改了作风,几乎是腚贴着沙发,一点点挪进去,直到贴上靠枕,才算松了口气。 “怎么样?这带孩子可不容易,半点不能马虎。” 楚灵均把头枕在沙发靠上,仰天长叹。 要说小P就这么乖乖睡一下午也就罢了,偏偏没到半个小时,小屁孩就睁开了眼,不睡了。 喻省身下结论:“四个小时吃一顿,差不多该吃了。” 于是,楚灵均又被教着泡奶粉、喂奶,小P吃了奶,没过多久又拉了一坨,换完尿布玩了一两个小时,也到了下一个睡点。好在这回,小P过半小时还没醒,楚灵均简直喜极而泣,瘫在沙发上也打起了盹。 一直折腾到晚上,楚灵均都等不到喻意回来,已经筋疲力尽。 因为喻省身在,喻意比平时提前了半小时回来。她到的时候,沙发上坐着一大一小,大的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像是睡深了,小的坐在大的身上,大概是被关门声惊扰,揉了揉眼,醒了,也不吵也不闹,仰着小脑袋,睁着好奇的大眼,盯着大的看。 至于老的,正在次卧和别人视频。 “哥,你可以把小P还我了吧?你早上说借半天就好,这都一整天了。” “给你放假,不用你带孩子还不好?这样,你现在来带他回去,明早再带过来。” 两人又掰扯一阵,末了,对面同意了喻省身的要求。 喻意路过次卧去浴室洗手,听到全部对话,猜到小P应该就是爸设置的第二关。 她放下包,洗了手,折回客厅。 小P见有人来,大眼睛机敏地转了转,喻意顺势问:“小P,还记得阿姨吗?” 小P嘴里衔着手指,陡然把嘴咧得大大的。 喻意学狗叫了一声,电视上学的,发“F”的音能把狗叫学得格外有模有样。 小P爱听动物叫,闻声果然“咯咯”笑了起来。 喻意便想把小P从楚灵均腿上抱起,然而中途遇到阻力。她侧眼,看到他已经醒了,一张脸黑如锅底。 “你是看不见我吗?”一回来就无视他,还学狗叫逗这个小屁孩,当他不存在? “看见了。” “那你理都不理我?” 喻意从善如流,安慰道:“辛苦你了。” “只是辛苦?明明是身心遭受巨创!” 他乜斜眼,意思清楚分明:补偿我啊!奖励我啊!来啊! 喻意弯了下唇,抿掉笑意。 小P生性安静,多数时候是个小天使,不过月子里,除了月嫂,一大家子都拿他当小祖宗捧着,这个抱完那个抱,养成了必须抱着入睡的恶习;加上爸应该还会让他换尿布、喂奶,对于没伺候过人的楚少爷而言,可不是身心遭受巨创? 她瞄一眼次卧,倾身在他唇边印下一吻。 “就这样?”楚灵均不敢置信。 她一挑眉,大意是“你还想怎样”。 楚灵均俯身至她耳边嘀嘀咕咕,喻意的耳根由浅粉渐转至绯红,严词拒绝:“不行。” “你知道我为了你,今天多忍气吞声,多委曲求全,多伏低做小?” 眼看这位少爷要将他生平所有的文学素养都用上,喻意哭笑不得,嗔他,“你脑子里只有这些?” 她的眼睛要是嗔起人来,着实要命,楚灵均喉结滚了滚,脱口道:“我脑子里只有你。” 空气凝滞一秒。 下一秒,小P陡然“咯咯咯”笑了起来。 一瞬间什么气氛都没了。 楚灵均气得想打小P的屁股。 喻省身刚和薛露桐结束视频通话,正想去看看那个混小子趴下没,迎面却见到两个小年轻亲亲热热地坐在沙发上。 “咳嗯——” 听到这记咳声,楚灵均立马正襟危坐,“干爸,怎么了?” “去,泡奶。” 第94章 半个小时后, 小P奶奶来接小P回去,楚灵均以为自己的苦难生涯到此结束,不成想, 接下去三天,小P都来了。 楚灵均就没觉得自己的生活这么充实过,日常就是换尿布、喂奶、哄睡,每天深蹲起码一千个, 他的腹肌都扎实不少。 第四天晚上,小P奶奶四度来接小P, “哥,明天小P我就不送过来了。” 楚灵均正抱着小屁孩, 闻言,他以为自己会喜大普奔的,可看着怀里的胖娃娃, 心头竟有几分不舍。 没想到小P也抱着他不肯走, 小P奶奶好哄歹哄才把小P从他身上哄下来, “小P, 这是姑父,以后你们会常常见到的。” 姑父?楚灵均乍听有点懵, 亲戚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他就没弄懂过, 不过有姑父,肯定有姑姑啊,姑姑自然是喻意喽? 他眉开眼笑,“对, 小P,我是姑父,在浴室洗澡的是你姑姑!” 喻省身在旁炸了毛,“什么姑父?一把年纪,还不懂事!” 小P奶奶一指喻省身,“小P,这是爷爷,一把年纪,特别幼稚,净爱瞎掺和。” 喻省身黑着脸,赶走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 两个大老爷们在门口面面相觑。 楚灵均半叉着腰,别提多得意:“干爸,这一关,我过了吧?你看,小P都不乐意走!” 喻省身虎着张脸,“我可跟你说,女人生孩子辛苦,带孩子更辛苦,换尿布、喂奶、洗澡、哄睡,件件都是事,你都得学。尤其孩子还小的时候,要吃母乳,经常夜里要醒两三趟,你可不能在旁边蒙头大睡。” “呃,干爸,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喻省身本来还有点伤感,被这么一问,顿时嫌弃地睇向对面,“你但凡有点悟性这个东西,我也不会这么不放心把话话交给你!” 什么什么?楚灵均咧开嘴,双手紧紧抓住喻省身的肩,“干爸,你答应啦?!” “答应什么答应?是第二关算你过了,还有第三关!” “第三关是什么?” “你想知道?”喻省身笑眯眯。 楚灵均点头。 “就不告诉你!”急死你这个混小子! “干爸,你说了吧。今天知道和明天知道有什么区别?” “谁说我要明天告诉你?第三关等一年后再说!” “干爸,你这是赶尽杀绝啊,你教我的,做人要厚道!那你告诉我,我喊你爹,成不成?” “我本来就是你爹!” “对,你是我爹!” “……” 末了,喻省身也没招架住楚灵均的缠功,拿了三本书搁在他面前,“这是第三关。” 楚灵均瞥了眼书脊,分别是《世界咖啡地图》和《精品咖啡学》上下两册。他在巴拿马看的两本都没对上号,不由抬头,“干爸,你这什么意思?” “悟性这个东西哟——”喻省身直晃脑袋,“第三关就是看完这三本书,然后回答我一百个问题。全部答对,这关就算你过了。” “一百个?不能错?” “一百个!不能错!” “行。” ****** 喻省身盘算着,这小子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读书。尤其是那两本《精品咖啡学》,基本都是字,是这小子最怕读的类型。 要读完这三本,没一两个月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接下来一个月,自己总可以睡上安稳觉了。 下一步,就是把这个小子给撵回家。他也不能一直待在这,一个人睡哪有和老婆一起睡来得舒心? 奈何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他还没想好怎么撵这小子回家,人就说自己看完了书,要他来考他。 周六傍晚五点多的光景,喻省身与楚灵均在茶几旁相对而坐。 喻省身问:“卡布奇诺和拿铁哪个奶泡多?” “卡布奇诺。” “帕卡斯和马拉戈日皮生了什么?” “帕卡马拉!” “咖啡樱桃有几层?分别是什么?” “五层!表皮、果胶层、内果皮、银皮、种子,也就是咖啡豆!” …… 喻省身一个接一个问,内容十分零散,有难有易,但对面始终对答如流。 知道这小子过目不忘,竟然不忘到这个地步? 他一开始的打算是让他看够一个月再说,这几天他有事,没待公寓,就算他昨天夜起看到这小子挑灯夜读,但全天下最不爱读书的人是怎么做到三天啃完三本书的? 最终,楚灵均不出所料地交出满分答卷。 他双臂拄着茶几,兴奋地盯着对面,就等着喻省身宣布过关的结果,对面迟迟没动静,那只好他来:“干爸,你之前说满分,这第三关就算我过了?” “谁跟你说第三关就是这一百道题?你还得……” “怎么还有?”楚灵均先行哀嚎一声,哀嚎完,又燃起熊熊的斗志,拍拍胸膛:“行,干爸,你说!” 喻省身盯着对面,三天时间,这小子已经长出熊猫眼,可两只眼睛亮晶晶,面上毫无疲态,和他当年要娶阿婵一个模样。 当年为了能娶到阿婵,他就是上刀山下油锅都不在怕的。 连个性也和他一样,心眼实,没心机,话话和他在一起,吃不了亏,也就是不解风情了点,这点不及他。 也罢也罢,他老妹倒是说对了一点,他啊,就是瞎掺和,还是别待在这讨人嫌了。 他摆摆手,“算了,不考了,你过关了,你们的婚事,我答应。” 这就……答应了? 长辈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楚灵均莫名高兴不起来,“你怎么了,干爸?把喻意嫁我就这么让你难受?我会对她好的,很好很好!” “说了你也不懂。” “你说清楚,我就懂了。” “就是说不清楚才不说。”他啊,现在心里复杂着呢。 喻省身起身往厨房走,没多久又端出一只铁盒来。 楚灵均认识这只铁盒子,问:“干爸,你又要去喂猫?” “嗯。” ****** 喻意下班回来,特地绕到小区花园。没多久就找到了目标,喻省身在一条供人休息的长椅上坐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儿童玩乐设施上。 “爸。”喻意走至他身边坐下。 喻省身侧过脸,“那小子告诉你我在这里?” “嗯,说你有点不对劲。” 这回倒是敏锐。 喻省身一摆手,“没不对劲。你们的婚事,我答应了,上去吧,我再坐一会。” “我也坐会。” 喻省身不说话了,父女俩静静地坐着。 不远处有一对年轻的母子,趁着傍晚降温,年轻妈妈带孩子下楼学走路。说学并不恰当,因为年轻妈妈寸步不离地跟在孩子身边,几乎是步步搀扶,巴不得能替孩子走路。 喻意弯了下唇:“三岁之前难以形成完整清晰的记忆,但我记得我学走路,你和妈从来不会来搀我。” “你也不需要我们搀。你从小胆子就大,做什么事都不带怕的。”提起这点,喻省身就心生惆怅。 别人家是女儿赖在爸爸怀里撒娇,搁他们父女俩身上,完全是反的。他都忘了自己多少次贴着邦迪创可贴跑到女儿跟前,求她给自己吹吹了。 就……看着觉得真可怜。 听出其中的哀怨,喻意笑着解释,“我不怕是因为知道你和妈在我身后,这些年一直都是。” 喻省身一阵错愕,实在是这个女儿极少表露心迹。眨眼,他又吃味了,就为他答应婚事,她闺女竟然来给他灌迷魂汤了? 他撇开脑袋,“你别来哄我,再哄,我也答应了。” 其实,他哪能没知觉呐? 初高中的时候就有端倪,那小子来家里,她闺女不是失神,就是红耳朵,一点不像平时的她。回国那天也是,他在餐桌上提起那小子留学的事,她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就猜到,闺女八成是喜欢人家。 这下都验证了,既然是她喜欢的人,他哪能真去为难?何况认的干儿子,那也是儿子,只不过两人瞒了他这么久,他气着呢,也是不想太便宜了那小子! 毕竟,这是他捧在掌心里的宝,嫁到别人家,再好,那也是别人家。谁还能像他一样,丁点委屈都舍不得她受? 可再舍不得,女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他还能因为舍不得三个字,就留下她? 想及此,喻省身更加惆怅,却听喻意说:“爸,像你说的,我没必要哄你,我也不是在哄你。只是,有感而发。” “什么有感而发?” “你让他学做小黄鱼汤,让他带小P,让他看咖啡相关的书,都是为我考虑。” 喻省身不由懵怔,这三关的确是有他的考量在。就比如让那小子做小黄鱼汤,一来是知道那小子大男子主义,加上一身少爷病,势必不肯下厨,他就是要挫挫他的锐气;二来也是想考验那小子能为话话做到什么程度,万一话话月子里也想喝鱼汤呢? 没想到小子这还挺上道,一天就连做十三碗汤,丝毫不感到厌烦。跟他像极了。 他那会啊,就有点心软了。 他以为话话会护着那小子,心底不认同呢,没想到她是知道的。再者,自己的心意能被人精准触碰,这个人还是宝贝闺女,那感觉,别提有多熨帖。 就在他飘飘然之际,两条手臂伸来,轻轻拥住了他,清冷的嗓音在他耳边轻语:“谢谢爸。” 喻省身差点老泪纵横,他在闺女后背拍了拍,闭上眼。 罢了罢了,就算是为了那个小子他也认了。 阿婵啊,你知不知道,闺女她抱我了! 她、主、动、抱、我、了! 我现在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爸爸! 第95章 那厢, 父女在谈话,这厢,母子是在通话。 楚灵均第一时间向贝珂报告了婚讯, 最主要是先让贝女士把户口本送来,他之前查过领证的流程,得有户口本。 贝珂却是问:“你怎么求婚的?” “求婚?什么求婚?喻意都答应嫁给我了。” 贝珂深吸一口气,“你不求婚, 她怎么会答应嫁给你?” “唔,我就是问她是不是干爸答应我们的婚事, 我们就可以结婚了。然后她答应了,现在干爸也点了头, 我们就可以结婚了啊?” 贝珂倒抽一口冷气,“你就这么敷衍话话,话话还答应了?” “我哪有敷衍?我当时还买了对戒和钻戒!” “你不会是随便去哪个店买了几枚戒指, 就把它们往话话手上套了吧?” 楚灵均一愣, “你怎么知道的?” 那头, 贝珂简直要咆哮:“你立刻、马上、火速给我回来!” “我没空, 你让人把户口本送来,我赶着去民政局。” “周末民政局不开门, 乖, 回来一趟,为娘有人生大事要和你谈。” ****** 楚灵均紧赶慢赶地回到家,母子俩进行了深层次的交流。贝女士所谓的人生大事就是策划一场求婚,他独立思考, 要有自己的风格。 知道他现在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见不到喻意,贝女士还强制他留在家里,他什么时候想出来,就什么时候去跟喻意求婚。并且喻意问起来,他还不能露馅,说是会破坏惊喜感,他只好用工作来搪塞。 一连三天,楚灵均是上网、问发小、问朋友,各种途径走了个遍,结果,问来的所有方案都被贝女士以“太土”、“太老套”、“没新意”的理由给否了。 他整个人暴躁得不行。 关键时刻,贝女士还是当了回称职的妈,给他提供了灵感:“你不是程序猿吗?想个程序猿版本的,也不会?” 楚灵均仿佛醍醐灌顶,脚步一旋,“噔噔噔”跑上了楼。 ****** 将近有两周时间没见楚灵均,孙小米作为加薪员工,还怪想念的。 这天,她又在咖啡馆前和老板相遇,顺口一问:“老板,老板夫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上咖啡馆了?” 喻意推开门,答她:“在忙工作。” “是这样……”她脑洞大开,“该不会是瞒着你在准备世纪婚礼吧?”老板夫一开始说一两个星期内能结婚,这都过了,大概是筹备世纪婚礼比较费工夫? 喻意洗净手,笑视她:“我记得之前有规定,上班时间谈论私事……” 孙小米立马瞬移至收银台前,给自己的嘴上好拉链。和往常一样,她先打开电脑,继而打开收银系统,继而打开…… “妈呀!”她霍然尖叫出声,神情难言惊恐,“老老老老、板?这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喻意正在清理磨豆机的残粉,见状,迈步过来,也没问怎么了,直接往屏幕上看。 待看到屏幕画面,她眉梢一挑。 屏幕上弹了百来个弹框,最前头的写着三个字——嫁给我。 她望向孙小米。 后者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这次我真的不是知情人,我是不知情人!” 郑康壮正在拖地,大概瞥见孙小米一直举着两条手臂,有些担心地跑过来,问喻意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喻意示意他没事,也不会欺负孙小米,一米九的大男孩红着脸,这才重新跑去拖地。 “哎呀,老板,这次我是真不知情!” 喻意权且信了,不过这是谁的手笔,两人都心知肚明。 她把视线转回屏幕。 弹框上有选项,嫁或不嫁。 喻意点了“不嫁”。 结果弹框消失了,又出现一个新的弹框,上头写着三个字——我爱你。这个弹框上并无选项,也没有任何按钮,约摸五秒后,新出现的弹框消失。 孙小米目瞪口呆,“刚才这个‘我爱你’的弹框是不是还抖了一下?” 好像……有点可爱? 喻意不作声,如法炮制,在之后的弹框上都点了“不嫁”,每回“我爱你”的弹框都会紧跟着“不嫁”出现,并且如孙小米所说,伴随抖动效果。 在屏幕上的“嫁给我”只剩最后一个时,孙小米下意识望了眼喻意,老板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只不过嘴角隐约有那么一丝丝莞尔? 也不知道玩的哪门子情趣。 不过,最后一个弹框,老板应该会点“嫁”了吧。 她咽了口口水,紧盯屏幕,看到光标停在了“不嫁”上,而后,清脆的鼠标敲击声响起——老板还是选了“不嫁”。 下一秒,只见屏幕上——又弹出了百来个新的“嫁给我”,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孙小米有一种呕血的冲动,所以,现在是要怎样? 一个一直弹,一个一直点,两个人耗到天荒地老? 最后一个“我爱你”也随之出现,这回没有抖动效果,三个字大写加粗,仿佛怒字体;且停留稍久,大约有半分钟才消失。 孙小米胆战心惊:“老板,你这回还点‘不嫁’啊?要不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话音刚落,就见光标移到了“嫁”字上,喻意伸手一点。 一瞬间,屏幕上的弹框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老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孙小米突然道。 “好像有。” 她竖起耳朵,结果听到了熟悉的前奏,“这是……《marry you》的前奏?” “应该是。” “那个‘嫁’字触发的?” 喻意笑笑,还是那三个字:“应该是。” 孙小米见她眉眼弯弯,心情显然好得不得了,不由噘嘴,“老板,其实你是想嫁的吧,那刚才为什么一直点‘不嫁’?” “结果是既定的,但刚才过程未知,多加点可能性才有意思,现在过程已知,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哦,意思就是纯粹闹着玩? 城里人果然会玩。 孙小米不禁往门口张望,这《marry you》都唱起来了,今天这一出应该就算求婚,可求婚现场,另一个当事人怎么迟迟不出现? 好在曹操向来说到就到。 歌曲进入第一个高潮,咖啡馆门口闪现一道白色身影。 孙小米眼睛都看直了,她见过这位穿黑衬衫,着实贵气逼人;但换上白衬衫,那叫一个雅韵清贵,那叫一个玉树临风,简直和她梦想中的白马王子一模一样。 哦,如果白马王子手里没拿那束菊花的话。 眨眼,楚灵均拿着那束甘菊到了操作台前,“送你的。听李叔说,还没到季节,所以菊花都还没开,这几朵是里面开得最好的了。” 喻意想起那天贝姨找她,她在楚家花园里见到的园丁,心里有了谱,伸手接过,低头轻嗅。 楚灵均露出一整排雪白的牙齿,“你刚才点了‘嫁’了,不然店里不会放这首歌。” “是,我点了。”喻意含笑问他:“你这一个多星期,都在研究这个?” “唔,贝女士说要是连个像样的求婚都没有,就没资格娶你,还说让我想个程序员版本的,写程序分分钟的事,就想这些东西比较麻烦。” 确切地说,是难,他简直想破脑袋,最后还是贝女士帮他修改了一下,比如让他弹“我爱你”的弹框,加上抖动效果,比如加这首《marry you》,据说这种欢快的曲调能激发人的冲动。 “很有创意。”喻意不吝夸赞。 楚灵均翘起得意的尾巴,“我把我们两个的户口本都带来了,你什么时间最闲,我们去趟民政局?我查过路线了,开车五分钟就到了。” “就现在吧。天气这么好,我们散步过去。”一顿,问他:“我的衬衫带了吗?” “带、带了。”意识到她不是在说笑,楚灵均大喜过望,“你确定现在就去?” 她也和他一样,迫不及待? 喻意盯着他,淡淡笑开:“我确定。” 就像歌词唱的。 Who cares baby, I think I wanna marry you.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