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每天和死对头秀恩爱》来自www.wshlo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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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每天和死对头秀恩爱》作者：点点轻
    文案：
    众所周知，南城一中两大校草向来王不见王、针锋相对。
    争年级第一、争竞赛金牌、争篮球赛MVP。
    林望怎么都想不到，他和江行野的关系差到甚至不愿意走在同一块地砖上了，竟然还有那么多人在学校论坛写他俩的同人文。
    各种款式，各种姿势。
    更没想到，他前一天晚上随口一句“卧槽这什么东西”，第二天就和江行野一起，被打包扔到了这篇人气HOT的同人文里。
    ——《糖心蜜恋：我的校草有点甜》
    林望：“……”
    在同人文的世界观里，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和江行野是一对。
    他必须在不被世界意志怀疑的前提下，和江行野走完同人文剧情，才能重新回到现实，否则享年十八。
    生死关头，林望如临大敌地再次翻开那篇同人文。
    第一章标题：在你唇上偷个吻。
    林望：“谢邀，我这就去死。”
    江行野：“谢邀，如愿以偿了。”
    【系统每日温馨提示：滴滴~宿主今天和江行野还有999条爱心短信没发哦~】
    -
    校园沙雕小甜饼。
    人狠/话骚/大佬攻 x 能打/佛系/校草受
    双学霸。江行野攻，林望受。
    一句话简介：同床共枕任务已完成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穿书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望，江行野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标题：在你唇上偷个吻。
    林望：“谢邀，我这就去死。”
    江行野：“谢邀，如愿以偿了。”
    【系统每日温馨提示：滴滴~宿主今天和江行野还有999条爱心短信没发哦~】
    -
    校园沙雕小甜饼。
    人狠/话骚/大佬攻 x 能打/佛系/校草受
    双学霸。江行野攻，林望受。
    一句话简介：同床共枕任务已完成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穿书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望，江行野 ┃ 配角： ┃ 其它：
    第2章 死对头
    三月，草长莺飞，万物躁动。
    课间时分。
    教室里人声嘈杂。
    有人扯着嗓子喊英语卷子谁做了借我抄一下，也有人聚集在一起不时爆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哄笑声。
    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混混沌沌。
    趴在桌上补觉的林望不自觉蹙了蹙眉。
    昨天夜里他睡得很晚，上节体育课又刚打过一场篮球，正是筋疲力竭的时候，他睡过了一节自习课，本来还想继续睡，但周遭环境实在太吵，哪怕是个聋子都睡不下去。
    林望脑袋还埋在臂弯里，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同桌严子禹，迷迷蒙蒙问：“现在几点了？”
    身旁人沉默了两秒，回他：“五点四十，大课间刚开始，还有半小时才上课，你可以继续睡一会。”
    林望闻言松了口气，正要挣扎着再眯两分钟，倏尔发现了哪里不太对劲。
    ——刚刚从他耳边传来的这道声音，对他而言并不算陌生，但也绝对称不上熟悉。
    低沉，尾音懒懒散散，还带着一点撩拨人的笑意。
    不是严子禹的声音。
    林望猛然睁开了眼睛，直起身，扭头望向坐在他身侧的人。
    一头利落的短发，衬着剑眉星目的一张脸，因为距离太近，反而更能清楚感知到这人五官的英俊逼人，明明是个男生，身上不知道打哪儿来一股淡淡的橘子香味儿。
    而这人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单手撑着下巴，形状好看的桃花眼弯着，跟他打招呼：“醒了？”
    林望觉得自己根本没醒。
    他惊愕的表情迅速变成了防备：“江行野？你怎么在这儿？！你为什么来我们班，你把我同桌弄哪儿去了！”
    不怪他这么吃惊。
    整个南城一中认识林望的人，都知道他和江行野关系不好。
    毕竟同是学校两大校草之一，大帅逼之间互相看不顺眼大家都很理解。
    更何况他俩还常年占据年级大榜的一二位，甩第三好大一截，按学校里某些女生的说法，就是“轮流当top，不给第三者插足的空间”。
    除此以外，什么篮球赛、学科竞赛、运动会三千米，只要有竞争的地方，就有林望和江行野的身影。
    王不见王说得就是他俩。
    还专门有人统计过他俩在非必要场合下，基本从没出现在同一块地砖上过。
    林望倒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他单纯就是不喜欢江行野这个人，想和他保持距离罢了。
    幸好当初高二分班的时候，他和江行野刚好分在两个实验班，没成为同班同学。不然像现在这样和他挨得这么近，呼吸同一片空气，林望觉得自己可能随时会窒息。
    他一连串问题抛出来之后，先回答的不是江行野，而是坐在前排回过头来看他的严子禹。
    “林望你叫我？”严子禹笑嘻嘻的，“你睡傻了？我坐这儿还不是为了给你和江哥空出点二人世界的空间嘛。”
    江哥。
    二人世界。
    每个字单独他都能理解，怎么合在一起这么魔幻惊悚。
    严子禹和他关系好，自然知道他和江行野不对付，平时在他面前对江行野的称呼都是江老狗，什么时候用过这种尊称。
    二人世界又是什么东西，二人互锤世界？
    林望刚要追问，江行野已经让人转回去了，“没事儿，他没睡好有起床气，我来跟他说。”
    哪怕背对着，林望也能听见严子禹声音里的暧昧：“好嘞，江哥你可要对我们小林温柔点啊。”
    林望：“……”
    他想骂人。
    刚醒那会儿林望脑袋还有点不清醒，被这么一刺激，彻底恢复理智，察觉到了事情的极度反常和诡异。
    他不想再引人关注，压低了嗓音咬着牙问江行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两个人距离近在咫尺，连温热的气息都能捕捉到。
    江行野手一顿。
    眼前的少年一张脸轮廓精巧漂亮，一双昳丽的眼睛尤其受造物主偏爱，瞳孔是偏棕的琥珀色，眸光闪闪发亮。
    严格的说，此刻闪的应该是凶光。
    这么生气啊。
    江行野视线从他越来越红的耳垂上擦过，笑了一下：“你马上就等到了。”
    等什么？
    林望还没问出口，蓦地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速率加快了近一倍，咚咚咚地剧烈敲击在他耳侧，脸颊也越来越烫。
    下一秒，有道缥缈遥远的机械声，凭空出现在了林望的脑海里。
    【宿主你好，欢迎来到“梦想成真”小剧场，我是系统777。】
    ……什么玩意儿？
    那道声音像是听见了他的疑惑，很快解答道：
    【恭喜宿主成为被选中的“圆梦者”！宿主现在所在的世界并非现实世界，而是一部小说里的平行时空。】
    像是为了刻意逗他开心，这个什么系统还特地搞出了一种欢天喜地的气氛。
    但林望丝毫没受感染，只觉得荒谬。他没有管别的，直奔主题：“我怎么才能回去？”
    【只要宿主和搭档一起，将小说的剧情演完，实现原作者的梦想，就可以回去啦！作为完成任务的奖励，宿主还可以从这个世界任意带走一样东西～】
    听上去好像不是太难。
    虽然他没有什么演戏的基础，平时也不怎么爱看电影电视剧，但这种事儿总归是可以学习的。
    不过——
    还有搭档？？
    【当当当，宿主猜对啦！你的搭档就是江行野哦！】
    林望：“……”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卖萌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话。
    他又在心里问了一句：“小说叫什么名字？”
    林望其实能猜到，八成是那种主角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斗得你死我活，从第一章 互相残杀到最后一章的故事。
    不然干嘛找上他和江行野。
    【是宿主刚看过的书。】
    他刚看过的是《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精编》。
    显然系统也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够准确，尴尬地补充：
    【宿主昨晚看的那本。】
    昨晚。
    这两个字瞬间勾起林望某段十分不愉快的回忆。
    昨天放学后，严子禹说有好东西分享给他，不由分说甩过来一个网址，还说他不看肯定会后悔。
    虽然林望没对他的话抱有什么期待，但回家的路上无所事事，他还是点开了那个链接。
    加载进去是学校论坛的界面。
    南城一中是全国重点，一个高中有大几千近万名学生，赶得上一般的大学了，所以论坛水区也热热闹闹。
    林望以前只听别人说过，上面经常会有一堆八卦帖子，他本身就是八卦体质，经常上校园头条。
    即便不怎么喜欢出这种风头，但林望也管不了别人的言论自由，所以一向眼不见为净，从来没去论坛里看过。
    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迎来了暴击。
    帖子主题叫：【得意忘形】糖心蜜恋：我的校草有点甜。
    林望看完标题，给严子禹发消息：？你现在喜欢这种小女生的言情小说了？
    严子禹很快回复：我的哥，你也看看内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望不解地再次点进去。
    ……怎么有他的名字？
    ……怎么还有江行野的名字？？
    ……他和江行野在干什么？？？
    这到底什么东西？？？？？
    他脸色由白转红又转黑，最终定格成一种快要碎裂的僵硬。
    和他的几近崩溃形成巨大反差，评论里都是“啊啊啊啊”的土拨鼠发言。
    [好甜好甜，我真的很可以！！！]
    [既然我得不到林望也得不到江行野，那我就选择让他们在一起1551。]
    [信女愿单身十年，换我的得意忘形是真的！！]
    [小林小江妈妈爱你们！快搞起来！！！！楼主求更新！！]
    林望三观重组的过程中，严子禹又滴滴叭叭给他发来好几条消息。
    “想不到吧，你和江老狗那种关系，我们学校还有女生给你们写文，我他妈笑死哈哈哈哈哈”
    “你别说，文笔真不错，主要是想象力够丰富，帖子都两千多层了，你俩cp名都出来了。”
    “就叫‘得意忘形’。”
    “你猜江行野有没有看过这个帖子？”
    有这种朋友真的是他家门不幸。
    林望气沉丹田，发过去一声：“滚！”
    他企图把看见的精神污染从脑海里排除出去，但这种东西越想忘记越根深蒂固，他整整一夜都饱受摧残。
    一闭上眼睛就是：
    “江行野对林望宠溺一笑。”
    “粉色泡泡萦绕在两人中间。”
    好不容易在天快亮才睡着一小会儿，梦里还是江行野在对他说：“你好甜啊。”
    就这么硬生生被吓醒了。
    林望本来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但现在看起来……
    不是吧。
    【宿主好聪明，又猜对啦！就是那本《糖心蜜恋》呢！】
    系统还在不遗余力地给他吹着彩虹屁，而林望只想跟它狠狠打一架。
    演什么演。
    不可能。
    做不到。
    他冷着张脸：“你们这是什么霸王条款？我就是不走剧情能怎么样？”
    【很抱歉，宿主如果完成不了任务，就无法回到现实世界。小说里的时间线只到高考结束，在那之后，这个时空就会消失，宿主的存在也会被抹杀。】
    ……操。
    那不就等于他只能享年十八？
    林望抬头看了江行野一眼。
    听他之前的话，应该比他还早就绑定了相应的系统，知道他们要做的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任务。
    江行野察觉到他的目光，回望过来，眼尾挑着笑，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笔杆，转出一个潇洒优美的弧。
    整个人看上去再平静不过，丝毫没有他的焦急慌乱。
    林望心里更操了。
    系统深谙心理学，见缝插针道：
    【宿主，江行野已经同意了。】
    “……”
    箭在弦上。
    输人不输阵。
    林望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保命要紧。江行野都不怕膈应，他怕个屁。
    “我现在要演什么？”
    不是他记性不好，是他当时看得太快，只囫囵把一些触目惊心的句子记在了脑海里，具体情节还真的不太清楚。
    【滴，正在为宿主读取小说内容——】
    【第一章 ：在你唇上偷个吻。】
    林望懂了。
    反正这个系统就是想让他死就对了。
    第3章 偷吻
    在林望脑海中模拟哪种死法更简单易行的时候，系统已经嘚啵嘚一口气给他科普完了任务的相关规定。
    根据书中内容，每一个章节都会发布一个需要由他和江行野共同完成的任务。
    因为他和江行野本身就是这本书里的主角，所以只要不违背书里的世界观，就可以拥有相当大程度上的行动自主权。
    而这个比起小说，叫同人文更合适的书里，最重要的一条世界观就是，他们身边的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和江行野是一对。
    不是一对宿敌。
    是一对情侣。
    他和江行野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都不能让别人产生怀疑。
    所以刚才江行野才会对严子禹那么说。
    但是……这种玛丽苏剧情他也能演的下去？？？
    这也太他妈忍辱负重了吧。
    林望匪夷所思地看着身边的人。
    江行野挑了挑眉，轻轻用气流声问他：“听完介绍了？”
    林望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他在刚刚的一瞬间，是真的想过大不了就早死早超生算了，下辈子好好珍爱生命远离同人文。
    是突然冒出头的那一点良心遏制了他。
    目前他还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被弄进这个同人文里，但不排除是他昨晚的行为触发了什么隐藏装置。
    那江行野就很无辜被他牵连。
    林望虽然不喜欢这个人，可也没到想让他去死这么严重的地步。
    看他的样子，明显是想好好做完任务回到现实的。
    林望皱紧了眉，最后还是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他和江行野之间，往日里除了比赛之前的互放狠话环节以外，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发生这种对话。
    林望绷着脸，完全没意识到耳根的红晕已经顺着脖子爬到了衣领下面。
    这话说得没有前因后果，江行野好像也不觉得奇怪，嘴角勾了勾，说：“没关系。只是，待会儿要说对不起的人，可能是我了。”
    林望不明所以地侧了侧头。
    正当此时，系统弱声插进了他们的对话。
    【宿主，距离第一章 的任务截止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啦QAQ】
    谁偷吃进度条了，突然这么快？？
    那种章节题目，除非作者是个标题党，不然林望用小拇指都能想到要做什么任务。
    果然，还没等他吐槽完，系统就径直道：
    【任务：偷吻。主动方：江行野。被动方：林望。场地：教室。倒计时19分59秒。】
    教室？？？
    这个系统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而且他凭什么就是被动方了？！虽然他也不想主动亲江行野，但这涉及到作为男人的尊严问题。
    刚褪下没多久的绯色重新布满林望的脸颊，然而无论他再在心里怎么咒骂这个该死的系统，也只剩下了机械的报时声。
    江行野大概也听见了他自己那边系统的倒计时，松散的神色稍稍变得正经了一些。
    林望咬了咬牙，叫他：“江行野。”
    “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长痛不如短痛。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速战速决啊。”
    草草草。
    他活了十七年，初恋都还没有过，就要被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垃圾系统逼良为娼了。
    要是让现实中的严子禹知道，估计要嘲笑他到八十岁。还是塞进棺材埋进土里，都要挖两个洞传出笑声的那种嘲笑。
    林望心如死灰地闭了闭眼睛。
    江行野像是被他逗笑了，低低地叹了口气，“本来我想趁你睡着的时候，自己偷偷完成的。”
    “但总觉得，这种事儿，必须要问一下你的意见。”
    林望：“……”
    他觉得江行野这个人是真的很欠揍。
    不知道现在揍他一顿能不能解释成是情侣之间的特殊情趣活动。
    林望捏了捏拳，“下次遇到这种任务你不用问我了。”
    还不如趁他睡觉就解决完毕，他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江行野“哦”了一声，了然地点头：“下次我一定主动。”
    话音落下，林望就看见他俯下身来，向自己靠近，本来就显得稀薄的空气随着他的动作像被二次挤压了一样，林望听见他轻声道：“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林望正襟危坐，“你等等！”
    哪怕知道在这个同人文的世界，别人看他和江行野做什么都是正常的，林望还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
    他把书包抽屉里的各种书都翻了出来，又把严子禹桌上的也一并拿过来，垒成了一道隔断墙。
    他们坐教室最后一排，现在又换到了靠角落的一组，只要把前面人的视线阻挡住，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一切按计划进行，准备就绪的时候，倒计时还有十五分钟。
    审题仔细的林望对“偷吻”这个词的理解是，江行野要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吻上来。
    但现在任务内容都怼他脸上了，他就只能假装不知情。
    分析完毕，林望对江行野进行最后的嘱咐：“马上我趴下假装睡觉，你找个没人往我们这边看的时机，就……赶紧那什么。”
    说完他就一秒假装入睡，可惜卷翘的睫毛不听主人使唤，一直在乱颤，让演技倒扣一百分。
    江行野非常善解人意地成全他的“掩耳盗铃”，没有告诉他，他们班前排有好几个女生，一直盯着这里，目光挪都没挪一下，在兴奋地叽叽喳喳些什么。
    临近六点，傍晚时分，天际还剩一抹夕阳余晖，云层一叠橙红盖着一叠紫金，交错在一起，教室里白炽灯被人摁亮，一截阴影打在林望脸上。
    原先张扬漂亮的少年脸孔上，平添了一丝乖巧。
    江行野无声弯了弯眼睛。
    身侧的人再度靠过来的时候，林望虽然闭着眼睛，但也能感觉到面前罩下了一道阴影，顿时连呼吸都屏住，等待着对方的“速战速决”。
    但吻却迟迟没有落下。
    闭上眼睛，其他触觉都会变得更加敏锐。林望能清晰听见窗外有一群飞鸟掠过教学楼，扑棱着翅膀发出热闹的声音，盖在一片脚步声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班上后排几个男生惯例大课间一下课就去食堂买饭，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回来。
    “高一那群兔崽子干啥啥不行，抢饭倒是第一名，爹服了。”
    “操，别说了，我连碗热汤都没抢到，一群牲口。”
    还有人隔着半间教室叫他：“望哥！醒了没？给你和江哥带了吃的！”
    林望强行平稳下去的心跳速率又一秒跳跃到了峰值。
    江行野该不是临阵脱逃了吧，还能不能行了。
    就在林望睁开眼睛，想看一下到底什么情况的时候，有一抹温热的触觉猝不及防地贴上他的唇边，柑橘味道刹那间盈满鼻腔。
    整个吻延续时间不到一秒钟，几乎一触即分，伴随着系统的“任务完成”通知，快得就像一场幻觉。
    林望却觉得被江行野碰到的那一块皮肤，仿佛被火烧火燎，烫得吓人。
    “这样才叫偷吻。”江行野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悠悠道。
    ……我、靠。
    他单知道江行野本身是个挺风骚的人，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骚。
    林望故作镇定地抬起手背擦了擦唇角，刻意撇开目光，对走过来的几个男生说：“谢了啊兄弟。”
    然后接过对方手里的面包，顿了顿，还是丢了一个给江行野。
    虽然不太爽，但在这个世界观作用下，他也只能被动接受别人都把他和江行野放在一起。
    “望哥客气啥。”男生笑得贼兮兮的，“你和江哥刚刚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呢？”
    从他们那边的视角看，刚刚那一幕就是江行野俯在林望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他们望哥就一脸害羞地抬起了头。
    当然，他还要命，害羞这两个字是不敢说出口的。
    林望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假笑：“说你今天英语卷子别想抄了。”
    男生瞬间做出中枪受伤的姿势：“望哥，好狠的心。”又扭头看江行野，“江哥，你快帮我跟望哥说两句好话。”
    “我说话不一定管用。”江行野应声，接着摆出一副拿人手软没办法的样子，故意软下声来，对林望道：“再给他一次机会？”
    “……”
    林望就觉得这人的适应力是真强。
    他估计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还能这么流畅自然地跟人家对话。
    到底是在假装情侣，再怎么也得给对方点面子，林望摆摆手：“行吧，给你三秒钟滚回座位，我考虑一下。”
    男生欢呼：“江哥牛逼！”
    ？
    怎么就江行野牛逼了，你们讲不讲道理？？
    被吹捧的人低笑了两声，站起身，微低着头看向林望：“晚自习快开始了，我先走了？”
    林望巴不得他早点走，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但却有人先他一步开口挽留。
    “江哥今天怎么不多留一会儿？我们班晚自习没人查的，有老师来就让严子禹这个憨批给你们打掩护。”
    “骆闻阳你他妈又想死了吧！”严子禹骂了他一句，回过头来也跟着说，“江哥别走啊，我们这种新西兰进口牧羊犬最喜欢吃狗粮了。”
    江行野短促地笑了笑，话是对严子禹他们说的，但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林望的脸上，“今天作业多，在这儿没法安心做。”
    林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说到安心两个字的时候，江行野好像故意停顿了一下。
    显然捕捉到这一点的不止他一个人。
    “哦～～”
    “我们望哥的魅力就是大，能让江哥这种学神都做不下去作业了。”
    “行行行，小别胜新婚嘛，我们懂的！”
    ……你们懂个屁！
    林望一时间满心苍凉，无师自通了什么叫做众叛亲离妻离子散。
    第4章 泄火
    一中虽然是重点高中，但学风向来比较开放，高一高二走读生的晚自习就上到八点。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林望刷完了三套英语一套物理。按实验班的进度，上学期寒假之前就已经将高中三年的课程全部过了一遍。
    垃圾系统的平行时空虽然给人都安上了恋爱脑，但是其他方面倒是都和现实世界1：1仿真。
    连今天刚布置下来的六门学科二十一张试卷的致死量作业都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身旁有严子禹这个逼逼机，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他”和“江行野”的甜蜜往事，像个RPG游戏里尽忠职守的NPC老鸨，林望都要选择性遗忘他现在所处的艰难处境了。
    距离放学还有五分钟，林望放下了笔，将卷子丢给走道那边嗷嗷待哺的骆闻阳，随便翻开本书假装休息，其实是在和系统套话。
    绑定在他身上的这个系统听上去是格式化的电子音，但实际上又怂又弱。
    他凶一点，对方就吓得哆哆嗦嗦把隐藏信息和盘托出。
    【QAQ任务都是跟随小说每章剧情随机发布的，所以时间不固定，系统也不知道下一次做任务是什么时候，但是肯定会给宿主留够充足的准备时间的！】
    林望面无表情：“充足时间就是二十分钟？”
    【这……这次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而且宿主和搭档默契度满分！】
    “……”
    这个夸奖他一点也不想要。
    “以后的你不知道就算了，下一次任务总该知道吧？”林望忍住脾气问。
    【那、那我只能偷偷告诉宿主，第二章 的任务发生在明天早晨，具体内容真的不能透露啦，但是我保证非常简单！对宿主来说小菜一碟！】
    林望觉得它的小菜一碟跟他可能就不是一个概念。
    正好下课铃打响，他也懒得再追问下去，手指勾起书包带就准备下楼骑车回家，逃离学校这个目前对他来说宛如刑场的地方。
    “哎！小林你别急着走啊！”严子禹一把把他拉了回来，“我刚听说江行野他们班徐师太又发飙了，可能要等一会才放学。”
    林望在高二（18）班，江行野在高二（19）班，学校另辟蹊径，清新脱俗地把年级里的实验班都排序到最后。
    徐师太就是19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行事风格极其狠辣果决，还和教导主任关系匪浅，一言不合就要罚人去国旗下声泪俱下地念检讨。
    哪怕不是19班的学生，路上看到她，都要不由自主夹紧尾巴捂着脸走路。
    上次月考，林望他们班平均分比19班高了0.2，听说成绩下来那一个星期，徐师太的脸都是黑的。
    在一片愁云惨雾凄风苦雨里，唯一一个能让她慈眉善目对待的人，就是江行野。
    因为他考了年级第一，替徐师太又挣回了一点面子。
    此时听到徐师太这个名字，难免又让林望想起了那段以一分之差输给江行野的黑历史。
    本来要脱口而出的“关我屁事”被他及时咽了下去，林望平心静气道：“我给江行野发条消息说我先走了。”
    严子禹一脸妈妈的慈爱：“你自行车刚被偷，咱们学校这儿没有公交站又不好打车，不让江行野送，你怎么回家？”
    林望：“……？”
    不是，这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作者为了强行摁头他和江行野在一起，让他年后刚换了没几天的维金斯就这么丢了？？
    再怎么安慰自己都是假的，林望还是有些心梗：“……那我去楼下等他。”
    顺便吹吹风冷静冷静，安抚一下他这一晚上被接连刺激的心脏。
    -
    南城虽然叫南城，但本身从地理位置上看，要更靠近北方一点，早晚温差大得惊人，尤其是现在这种天气，有时候一天之内四季能轮番上演一遍。
    林望从六楼一鼓作气冲下去，走到教学楼门口，猝不及防被冷风糊了一脸。
    月亮藏了一角在云层后面。
    月光都是清凌凌的。
    他早上出门就随手套了件薄卫衣，仗着年轻身体好，不把天气预报当回事儿，现在遭报应了。
    在教室里耽误的那几分钟功夫，足够学校里的人走掉一多半，住宿生有固定的自习教室，现在除了高三之外，就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教室里还亮着灯。
    林望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江行野他们班。
    一层楼里最亮的一颗星。
    他无意识扯了扯唇角，又迅速拉平。
    心头浮起一抹不讲道理的烦躁。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往枪口上撞。
    林望就站在教学楼正前方的花坛边上，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听到一阵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抬眼望过去，有道身材瘦小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费力地拖着好几张桌子椅子往这边挪。
    一中为了方便纠察校规校纪，三个年级校服颜色都不同，看他身上的校服，应该是高一的学生。
    林望很轻地皱了下眉。
    他不是什么圣母心老好人，但也不至于冷漠到就这么看人身陷窘境。
    林望把书包随手甩到花坛边上，正要走过去，突然又瞥见角落处有几个人踢踢踏踏的走过来。
    为首的那个男生染着一头嚣张的红棕色头发，走路还一颠一颠的，翘着个屁股，过来见人还没把桌子搬好，张嘴就骂道：“喂，小矮子，你他妈晚上没吃饭啊，让你搬个桌子还这么慢！没用的东西！”
    他身后几个捧哏的也在那一唱一和地嘲笑奚落。
    “人家是女孩子嘛，田哥也对人家宽容一点啦。”
    “我看他还真是个小娘炮，我在地上撒把米，鸡都跑得比他快多了。”
    然后就是一团放肆的大笑，路灯下瘦小的身影浑身颤抖得厉害，却不敢反抗一句。
    一中是学风开放，但也不至于放任学生未成年就搞这种非主流洗剪吹发型和发色，荼毒大众视觉。
    但每个年级单独辟出来的特长班，不在这些规定的管束范围内。
    这个特长班也有个别称叫“富二代出国前混学历瞎几把玩玩·班”。
    里面的学生，有的真有吹拉弹唱之类的特长，但绝大部分的特长都在于家里银行账户余额特长。
    简而言之，混子成堆。
    学校白天治安严格，林望还没怎么正面遇上过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缺少社会毒打的傻逼中二少年。
    他今天心情不好，就当他们倒霉吧。
    送上门来给他泄火了。
    对面一共四个人，各有各的歪瓜裂枣。他们光嘴上说还不够，有人都要伸手过去扇人巴掌了，被林望从身后像提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
    “我还当是哪个幼儿园小孩来春游，也是一百多斤快两百斤的人了，长这么大没人告诉你们，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干？”
    他出手太快，拎着个人也不急不喘，把剩下几个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他妈谁啊？”
    棕发翘屁男被扼住了咽喉，挣扎着艰难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他。
    “你爹。”林望打量他正脸一眼，发出一声嗤笑。
    “不过看你长成这样，好像也不配当我儿子。”
    “我操|你妈！”棕发翘屁男骂声出口，伸腿想要踢人，直接被林望毫不留情地一个锁喉撂翻在地，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几个捧哏小喽啰见老大被人欺负了，立刻蜂拥上来。虽然对手看上去很强，但他们到底人多势众。
    这是前一秒的想法。
    因为后一秒就被林望W加Q一套双技能套餐放送，然后就全都以同款姿势龇牙咧嘴地在地上趴着了。
    林望力道把控得好，没有真把他们伤到哪里去，毕竟待会还要让他们干活。
    边上瑟瑟发抖的小学弟终于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林望面前，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学长。”
    那几个男生平时都不怎么来学校，班主任一气之下把他们的桌椅都收回到了器材室。
    结果一群人今天大晚上的突然过来，倒也没有那么猖狂敢直接和老师叫板，于是气就理直气壮地都撒在了班上的透明人身上。
    他们不来学校，不知道林望是谁，但他认识。
    就是没想到一个离他这么遥远的人，会愿意出手帮他。
    林望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他一向不擅长安慰人，只能道：“你早点回家吧，明天跟你们老师说一下今晚的事，有需要可以再来找我。”
    说完等人走了，林望就转过身看着四个苦力自己给自己搬桌椅。
    棕发翘屁男是个想法很多的男同学，中间还想搞个偷袭，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椅子还没举起来往这边抡，林望已经暴力镇压结束了。
    江行野下楼按惯例绕过花坛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男孩子身形瞧着清瘦，揍人的动作却流畅有力，身姿舒展开，更显得卫衣下露出来的一截腰线格外好看。
    奇异的反差。
    他没说话，但旁边跟他一起过来的魏南却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我服了，嫂子这也太强了吧。”
    他们走路没刻意隐匿动静，林望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脸上突兀地浮现了一抹不自然的情绪。
    僵持几秒，林望走了过来，停在和江行野隔着一米安全距离的地方。
    魏南对环境中弥漫的尴尬毫无所觉，还兴高采烈地跟他打招呼：“嫂子好哇！！！”
    林望：“……”
    林望：“？”
    “你叫我什么？？？”
    林望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魏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他一直都是背后叫嫂子的，当面这么喊好像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思考两秒，他小心翼翼地改了口：“……那，要不就，姐、姐夫？”
    江行野：“……”
    江行野：“我建议你现在闭嘴，然后原地转个身，面朝校门，就可以滚了。”
    “得令！”魏南原地敬了个礼，麻溜儿地把自己卷成一团圆润滚走。
    附近好像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这边电压不稳，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着光，晃得人眼睛疼。
    江行野从车棚里把车推了出来。
    林望看了一眼，实在忍不住笑了。
    遭殃的原来不止他一个人。
    他的山地车是丢了，江行野也没好到哪儿去，原本威风的单人坐骑硬是给加上了一个车后座。
    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谁更惨。
    林望不是喜欢婆婆妈妈的人，抓了抓后颈，“你要是方便的话，就把我送到那边路口的公交站……”
    他还没说完，肩上就被人披了件外套。
    刚从江行野身上解下来，还带着一点余温。
    林望愣了愣，抬起头。
    江行野要比他稍微高个三五厘米，以往隔着距离，不觉得这点身高差怎么样，现在站在一起，才发现，原来他想直视他的眼睛，还要仰着点头。
    “走啊，送你回家。我们感情那么好，我要是不关心你，路上遇到什么熟人，要被他们以为我们情变了。”
    少年漆黑的眼眸里渗出零星笑意。
    林望像被突然烫了一下，目光下移，却不偏不倚地看见他右脸颊，嘴角一侧，有颗小小的梨涡。
    大概是头一回，林望货真价实地，感知到了他这个死对头的颜值。
    心情复杂。
    不堪回首。
    丧尽天良。
    林望一路上都在天马行空地想着各种各样的四字词语，企图转移注意力，规避自己坐在江行野车后座这个惨痛事实。
    直到整个人回到家里放下书包，他才真正地松下了一口气。
    然而。
    没多休息两秒。
    脑海里就响起了熟悉的电子音。
    【系统每日温馨提示：插播一条日常任务，因为宿主今日和江行野的亲密值不够，所以还需要互发999条短信填补空缺哦！】
    林望：“………………”
    我杀你全家。
    第5章 电话
    999条短信。
    这他妈。
    发到宇宙毁灭世界爆炸都发不完。
    他是给江行野发“How are you Fine,thank you. And you”
    还是探讨一下企鹅迁徙大陆漂移与全球气候变暖对绝地求生吃鸡概率的影响力问题？
    他这辈子和江行野说过的话都没有999个字。
    林望安详地躺在床上，阖上了眼睛，一脸视死如归的从容：“你直接杀了我吧。”
    【TAT请宿主不要消极怠工，今晚24点前任务未完成会收到一张黄牌警告的。】
    林望：“我没有。是你在把我往死路上逼。”
    “999条短信的巨额话费，让我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再度雪上加霜。”
    系统用上帝视角巡视了一圈此刻所处的环境，着重把注意力放在了阳台上两排放满了全球限量款球鞋的鞋架。
    它沉默了三秒。
    【微信消息也可以哦。】
    “还挺随机应变。”林望没什么笑意地牵了牵唇角。“微信可以，支付宝行不行？”
    系统大概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提出这种离奇问题，半天说不出话来，林望脑海中却忽地灵光一闪，“你们任务原来是可以修改的啊。”
    短信能改成微信，那999条四舍五入成9条，再四舍五入到0，问题应该也不大吧？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口，系统已经十分警惕地察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宿主！任务修改要建立在合规的范围内，不能随意更改的！】
    合不合规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林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没有放弃，循循善诱。
    “我不骗你，我今天还有十二张卷子没做，如果再发那么多条消息耽误时间，我连着通宵两晚，明天肯定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林望叹了口气：“你也不想看到我像行尸走肉一样没有灵魂地做任务吧？”
    系统被他的逻辑绕了进去，隐约好像觉得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宿主，我刚刚帮你申请过啦，除了发999条短信之外，通话半小时也可以补充亲密值。只不过……】
    林望听到前面觉得勉勉强强可以接受，追问道：“不过什么？”
    【还要说出以下固定台词：“我喜欢你”、“你真好”、“希望明天早点见到你”。】
    林望：“……”
    你们设计任务的人不去编国产青春恋爱偶像剧真是屈才了。
    【宿主决定好了吗？】
    面对这种死亡选择题，林望选择甩锅：“就我一个人决定吗？江行野不是也要做任务？”
    【根据对面系统发过来的消息，江行野表示自己都行，听宿主的。】
    林望觉得这个江行野可能有点问题。
    虽然没有刻意打听过，但毕竟身旁有严子禹这个八卦传播机在，林望整天听他哔哔，对江行野的过去也有所耳闻。
    最夸张的一条是讲，他初中特别混，是学校出了名的校霸，每次惹了事，江家就会给学校捐一栋楼，据说现在那学校都有五个食堂八个图书馆十二个实验楼了。
    但因为这人上高中后，突然从良，从作威作福的一代校霸摇身一变成了角逐年级第一的学霸，所以这条听上去就很傻逼的传言，虽然流传得比较广泛，实际上相信的人并不多。
    学校论坛上还有江行野以前的同学亲身上阵帮他辟谣。
    “你们别瞎几把讲话，我们江哥根本不是那种随便搞校园暴力的人，再造谣小心挨削。”
    严子禹给他看的时候，还在感慨：“这兄弟真是个人才，能在短短一句话里左右互搏、自己扇自己耳光，属实牛逼。”
    不管江行野究竟会不会随便打人，但他身上校园大佬社会哥的气质，不是区区年级第一这种名头就能遮盖得了的。
    这样一个人，被扔进系统，忽然就变得逆来顺受。
    一开始还能解释成保持谨慎，走一步看一步，但这都大半天过去了。
    林望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而且他这么干脆，就显得他好像很玩不起！一！样！
    林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起来，“台词是不是念完就行？”
    【是的~宿主只要完整说出三句台词，并保持半小时通话，就算完成任务了。】
    林望想好了。
    他握着手机，正要问江行野的号码，就看见微信弹出一条语音邀请——来自[A男朋友]。
    “……”
    倒也不必，把细节完善到这种地步。
    林望如临大敌地点了接听。
    对面是又低又沉的少年声音：“林望？”
    林望“嗯”了一声，单刀直入：“你要说的台词是什么？”
    他是这么想的，比起尴尬无比地说那种肉麻的话，用这种一问一答的方式，就比较清新自然，也没那么难说出口，只当是交流台词而已。
    江行野沉吟了一小会儿。
    他那边好像是开着窗户，有簌簌的风声拂过，夹在轻微的电流声中传过来。
    林望觉得耳朵有点儿痒，下一刻，等江行野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就更痒了。
    江行野嗓音比刚才还要沉一些，含着点莫可名状的情绪：“才刚跟你分开没多久，我就想你了。”
    林望浑身一激灵。
    说好的交流台词，这人怎么念出了一种配音演员的专业。
    “你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说台词。”林望咬了下后槽牙，一字一句道。
    江行野顿了顿，轻哂一声，“抱歉，我以为要代入角色。”
    “……”
    您还挺敬业的？
    他的腹诽没有说出口，江行野已经从善如流地继续念完了剩下两句台词。
    一句是“你真可爱”。
    还有一句——
    “今天的吻很甜。”
    语气是正常了，但之前那句话的余威犹存，搭配这种羞耻到寒毛直竖的内容，林望还是觉得耳朵热辣辣地发着烫。
    江行野完成任务后，整个人放松很多，声音里都透着愉悦：“你呢？”
    “就跟你差不多。”林望清了清嗓子，打算一鼓作气念完，结果“我xi”的音都还没发出去，听筒那边的人回了句：“我很期待。”
    林望：“……”
    这谁还能讲得下去。如果不是因为他俩现在的命绑在一起，他都要怀疑江行野是故意阻挠他做任务了。
    林望这个人，平时脾气是挺好的，但最受不了别人激他，或者说挑衅他。
    他蓦地开口问对方：“你们班这学期是不是换了好几科老师？”
    江行野：“嗯？”
    林望：“我喜欢你……们班新来的那个物理老师，来我们班带过两节课，讲得很好，你真好……运。”
    系统被他光明正大的作弊行为惊呆。
    想提醒他这样违规，又想起刚刚林望的确问过是不是念完台词就算通过。
    系统好难，心想你们人类心真的脏。
    另一边的江行野微微一怔，不过大概是早就料想到他不会这么乖乖就范，此时听到也没有很惊讶，只是到底有那么一点愿望落空的，淡淡的失落。
    一撇月光流淌进来，覆在少年半边脸上，桃花眼微垂着，唇角半勾，漫不经心地问：“是不是还有一句？”
    林望就在想最后一句，怎么用同样的方法说出口。
    整整九个字，还不能拆开，不管是添头还是增尾，听上去都怪怪的。
    他半天没说话，对江行野而言，就已经了然了。
    江同学乐于助人地主动抛出话题：“你每天几点出门？明早我去接你。”
    林望刚下意识要拒绝，忽而反应过来，飞快道：“六点半，我在楼下等你，希望明天早点见到你，我们班早自习班主任会来查。”
    话刚说完，林望就听见系统气若游丝地提醒他，任务进程过半，还剩23分56秒的通话时间。
    他松了口气，没有等江行野回话，从包里翻出了一摞卷子。
    动静着实不小，尽管看不见对面的景象，江行野也能猜出他要干什么。
    拔X无情。
    任务做完就不理人了。
    江行野伸手撑着眉骨，无声地叹了口气。
    林望默认江行野跟他一样只想早点把任务水过去，所以把眼前数学卷子第一面的选择题划完，他才想起好像没跟对方打声招呼，“我做作业了，你自便？”
    好像有点冷漠。
    他又补充一句：“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可以讨论一下。”
    “好。”江行野应得很快：“我一定好好向你请教。”
    林望：“……”
    他多个屁的嘴。
    年级第一跟年级第二说，向你好好请教，换谁听了不觉得是在开满级嘲讽。
    林望忍气吞声，手里的坐标系画成了一个弯曲的草履虫。
    却没想到江行野是来真的。
    上次月考，两个人数学都是满分，他英语物理都比江行野高，被他在化学生物上赶超回来。
    至于语文，18班19班共用一个老师。
    林望作文常年跑题，江行野则从来不背古诗文，都是语文老师眼里的顽固恶劣分子。
    这样两个人。
    在寂静的深夜。
    一起研究下次月考后能怎么不被语文老师点起来罚站一节课。
    莫名的励志，且心酸。
    但话是自己说出口的，林望也只能硬着头皮胡言乱语一些，语文老师常常耳提面命老生常谈的东西。
    他自己都觉得像精神污染一样，江行野却似乎听得很认真，还说自己要拿笔记一下。
    林望：“……”
    这他妈难道就是校霸变学霸之不为人知的背后故事？
    再说下去，他就要怀疑江行野可能每天都能看见凌晨四点半的南城了。
    他刚想让江行野不用这么麻烦，明天自己打印一份班上语文课代表整理的讲义给他，冷不丁听见系统提醒任务结束。
    按道理他现在应该立刻结束通话，反正也没什么外人在，不用担心“人设”崩塌。
    可是就……感觉不太好。
    对面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也停了下来。
    江行野忽然叫了他一声：“林望。”
    林望睫毛一颤：“啊？”
    对面话锋一转，不复刚刚的勤奋好学，像在玩笑，又好像很认真地在问他：“总觉得，你是不是一直对我有什么误会？”
    第6章 亲手喂食
    林望是以市中考状元的成绩考进南城一中的。
    成绩一骑绝尘，再加上外貌条件出类拔萃，当初高中开学前的军训动员大会，他是被选出来做演讲的学生代表。
    男生高高瘦瘦，身形颀长挺拔，穿一身迷彩服格外好看，往日偏秀异的五官更添几分英气。
    他一上台，底下操场上的尖叫嘶吼声就止不住了，教导主任和教官们好不容易才镇压住群魔乱舞，但却阻挡不了“林望”这个名字，迅速以新晋校草的名头，在南城一中高一学生之间扩散开来。
    那会儿军训期间，林望去水房打个水，都能撞见人来排队递情书。
    班上有同行的男生开玩笑，说他提前抢走了一中一半男生的优先择偶权。
    这话没说多久，把剩下那一半男生优先择偶权抢走的人就出现了。
    军训一共十天，江行野旷了两天，第三天才来参加。
    他们班教官刚巧是营长，脾气很暴躁，最瞧不上这种目无纪律的学生，见到江行野第一天就准备给他个下马威。
    结果没想到这个一脸桃花相看着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罚跑完十圈做完两百个俯卧撑，还面不改色，最多只呼吸急促了一点，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见教官一脸被噎住呼吸不畅的表情，他还十分关怀地问对方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去旁边休息，换个人来。
    表情非常的真诚，语气尊敬，像在询问他八十岁的太爷爷身体还结实吗。
    让人无可指摘。
    班上其他学生早就不满这个教官过分严厉的管控，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还有人混在人堆里吹着口哨喊了声：“牛逼！！！”
    教官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江行野就以这么一种近乎狂妄的姿态在学校一战成名。
    本来林望和他不该有任何牵扯。
    他也只是在朋友调侃他风头被人抢走的时候，听过江行野这个人的名字。
    而这种风头，他原本也不是很想要。
    怪就怪军训第七天晚训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不少人都被淋感冒了。
    第二天晨练，站在林望前排的女生站着军姿突然昏迷倒地，林望那时是代理班长，又离女生最近，理所应当把人背去了医务室。
    他自认是正常情况的正常操作，殊不知又给论坛上的“林党”“江党”之争提供了新的素材。
    [啊啊啊看看我们小望吧！谁不爱这种温柔校草！谁！不！爱！！]
    [我们林班长成绩好长得好人还温柔体贴，那天那个女生晕倒后，就主动帮我们争取了好多休息时间，还给班上同学都准备了藿香正气水qwq]
    [隔壁社会哥的粉丝别来碰瓷了哈，我寻思选校草也该选德艺双馨的吧？不然不知道的以为我们一中是什么垃圾黑社会学校/龇牙]
    ……
    [这楼搞你[马头]的踩一捧一呢？你亲眼看见江行野打人了？打你了？跟风黑人duck不必，当什么太平洋警|察呢]
    [本人高二学姐，代表自己投江行野一票，林望是很好看，但是太漂亮太乖了不是我的菜，还是喜欢拽一点的哈。]
    [大家别吵架呀！两个帅哥一起磕岂不美滋滋？]
    [谢谢楼上，磕到了。]
    论坛上的腥风血雨林望并不知情，他只是恰好某天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就站在江行野隔壁排队。
    对方比大多数男生都要高一些，站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更何况那一张英俊到嚣张的脸，自带十级吸睛效果。
    旁边的朋友在跟他说着什么，林望无意偷听，耳朵却自动在对话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江哥，你说说你就不能对人家女孩子温柔一点吗？跟那个谁，叫林望的，学一学。我都替那些被你拒绝的妹子心痛。”
    少年闻言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对谁都温柔的人，太假了。”
    林望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记仇的人。
    所以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将江行野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记到了现在。
    说不上什么误会，毕竟话是他亲耳听到的。
    江行野瞧不上他，反正他也不想和他做什么哥们铁磁，能保持距离最好。
    现在客观条件造成无法保持距离，林望也没有和他开诚布公一笑泯恩仇的打算。
    就很矫情，像在搞什么春晚小品情景剧似的。
    没这个必要。
    所以他没怎么犹豫，就径直道：“没有的事，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写，先挂了啊。”
    说完没等对面再说什么，就直接摁了挂断。
    手机屏幕停留在他和江行野的聊天界面。
    顶上的那个“A男朋友”实在碍眼，林望忍不住点到备注栏，想把它改掉，刚删了一个字，系统就“滴滴滴”危险提示个不停。
    算了。
    林望把手机丢到一边。
    备注而已。他就当看不见。
    -
    这天过得惊心动魄曲折离奇，林望以为自己又会失眠，最后竟然做完作业冲了个澡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睡着了。
    他的生物钟非常准，六点按时将人叫醒。
    昨晚睡得急，窗帘没拉，窗外天空是一层淡淡的蟹壳青，远处天光朦朦胧胧，掩在云层里。
    林望精神恍惚了一会儿，还在想昨天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幻觉，脑海里的电子音就已经怯怯地跟他问了声“早上好”。
    “……”林望认命：“早上好。”
    这儿位于市中心，附近中小学连同幼儿园一应俱全，是南城比较知名的一块学区房。
    一大清早就能听见隔壁乒乒乓乓一阵骚动，女主人嗓门很大，在喊赖床的小儿子赶紧起来。
    林望一个人住，又是个大男生，洗漱收拾得很快，背着书包下楼的时候，刚巧撞见隔壁女主人出来丢垃圾。
    中年女人的共性，总是喜欢这样斯文俊俏成绩又好的少年人。一看见林望，她脸上就浮现了一抹和蔼的笑容：“小望上学啦？”
    林望也冲她回笑，礼貌道：“程姨早。”
    直到电梯门关上，还能隐约传来女主人拿他做例子训自家孩子的声音。
    “你瞧瞧你，吃个早饭眼睛都离不开手机，什么时候能有隔壁你林望哥哥一半省心，我都去烧香拜佛了！”
    “整天就知道林望林望，这么喜欢他你去认他当儿子啊，他不是正好也没……”
    电梯下坠，对话声就这么被戛然中止。
    林望脸上表情渐渐淡了下来。
    吸取昨天的教训，他今天穿了件轻薄的冲锋衣外套，推开单元楼的大门时，有一缕霞光穿透云层打在对面的建筑上。
    小区门口向左的巷子里，一排小吃摊子早就支了起来，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晨风从面前掠过，裹挟着满满的，人间烟火的气息。
    按林望以往的习惯，都是在这儿买了早点，然后去旁边自行车库取车，一边吃一边骑车上学，展示一下天秀的自行车技术。
    如今车没了，饭还是得吃。
    他三两步跨下台阶，刚转了个身，就看见几米开外，榕树下，斜斜倚靠在树干上的熟悉身影。
    少年眼眸黑沉，大约听见脚步声，扬首望了过去，额前一抹碎发像被清晨的雾气打湿，却不显得人狼狈，反而添了几分不羁，目光触及到来人，唇角自动勾出一个笑。
    “我来的，应该还算早吧？”
    林望刚才看过时间，才六点二十。
    他不知道江行野在这里等了多久，虽然约好的是六点半，自己也并没有迟到，但是让人这么等自己，还是因为他昨晚的一句话，心里就怎么都有点不舒服。
    “我请你吃早饭。”林望不想欠人情。“这一片的早点味道都不错，你随便点。”
    江行野：“不用了。”
    说完，趁林望还没反应过来，他从背包一侧拉开拉链，拎出了两个饭盒。
    一个粉色，一个蓝色。还有点CP感。
    林望：“……？”
    你们喜欢深夜搞学习的社会大哥原来竟然这么居家吗。
    “粉色那份是你的，蓝色是我的。”江行野轻飘飘地掷下一颗重磅炸弹，犹嫌不够，又慢慢补了句：“我亲手做的。”
    林望：“！！”
    他瞪大了眼睛，看江行野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奇行种。
    一句“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还卡在嗓子眼里，系统音就准时上线了。
    【宿主，第二章 任务来啦！】
    【任务：共进早餐。1.早餐需由江行野亲手制作。2.早餐需由林望亲手喂食。地点：学校。倒计时：59分59秒。】
    林望：“……”
    林望一时间不知道该害怕他要吃江行野做的东西，还是他要亲手喂江行野吃东西。
    他犹疑地看向江行野：“冒昧地问一句，这不是你第一次做饭……吧？”
    后者挑起一边眉梢，指了指那两个饭盒，摇摇头：“不是。”
    林望偷偷舒出口气。
    那就行。
    下一秒，江行野微微垂着头，望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又无辜地说：“今早一共毁了三口锅，这是做出来的第四份。”
    林望：“…………”
    挺好。
    要死大家一起死。
    圆圆满满，一拍两散，黄泉路上搭个伴。
    第7章 趁热喝
    周五，一个距离自由和解放只有一天之隔的美好日子。
    上一次月考又才过去不久，没有什么太重的学业压力，整个校园都弥漫着一种轻松的氛围。
    严子禹叼着包子赶在早自习铃声打响前五分钟闯进教室，一半人趴在桌上补觉，一半人在鸡飞狗跳地补着作业。
    中间穿插着为数不多的几个稀有人种，在捧着英语单词书或者语文古诗词手册，一边吃饭一边背东西。
    一点也没有个实验班的样子。
    这种时候，一般都是靠他学霸指数爆表的校草同桌，来带头肃清班级风气。
    等等……
    他同桌哪儿去了？？？
    严子禹一掌拍上骆闻阳的肩：“林望呢？”
    “操，我看你下手这么重是想谋杀亲爹。”骆闻阳一招回击过去：“望哥还能去哪？人家是有对象的人，谁整天跟你一个单身狗搅在一块。”
    前面有人跟着帮腔：“小雨妹妹来找哥哥们玩，给望哥和江哥留点二人世界的空间。”
    “我他妈？秦远你再敢叫我一声小雨妹妹试试，我让明年今天你的坟头草八米高。”
    眼瞅着一堆人假模假样地要扭打在一起，林望赶在上课前一分钟回来了。
    教室里顷刻间响起一阵此起彼伏暧昧的鬼哭狼嚎声，又在林望带着杀气的眼刀中偃旗息鼓。
    严子禹跟着他回了座位，脸上表情像个被抛弃的深闺怨妇：“小林，你不能这样，难道我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的早自习时光，也要被那个姓江的夺走了吗？”
    林望：“……”
    昨晚对那个姓江的说“对我们小林温柔点”的不也是你吗？
    林望没心情管他即兴发挥的drama king人格，去饮水机边接了满满一杯水仰头灌进去，为了冲散舌尖残余的黑暗料理味道。
    半小时前。
    江行野骑车载着他来学校的路上，林望还在心里强行安慰自己，有的人智商天赋点不光点在了学业上，可能厨艺也天赋异禀。
    所以就算打开了保温盒，看见颜色惨不忍睹的炒饭，他也还是没有死心。
    没人规定卖相不好的东西，味道也一定不好。
    直到视死如归地尝了一口。
    他才知道。
    江行野家里那三口锅，死得一点也不冤。
    味道其实说不上多难吃，就是很奇异，酸甜苦辣咸挨个在味蕾上蹦跶一遍，林望怀疑他把家里厨房一年份的调味料都用光了。
    林望不敢再仔细品味，艰难地咽了一口下去，转过头还对上了江行野期待的目光。
    “……”
    心情突然沉重。
    夸不太出口。
    但是不夸的话，人家好歹也是曾经雄霸一方的社会大哥，可能前一晚刚刚熬夜学习到凌晨，没睡几分钟就被系统薅起来辛辛苦苦做饭，还做了好几次，才做出来这么一个，不知道怎么定义的玩意。
    他一言不发，就显得很冷血无情，像个坐享其成还要挑三拣四的渣男。
    校霸也有爱，校霸也有情，校霸也需要被呵护自尊心。
    林望做好心理建设，缓慢开口：“还……还不错。”
    他以为对方怎么也要谦虚两句，然后他再顺其自然地委婉提议，让对方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不要轻易踏入厨房，以防造成什么毁灭性后果。
    不料江行野闻言点点头，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
    ？？？
    行吧。
    等你自己尝了！就！知道了！
    系统没有规定要把饭都吃饭，所以林望在咽下第一口饭的时候，就显示任务已经完成50%，他不是会舍生取义虐待自己的人，当即就把粉色饭盒放下，端起了蓝色的那个。
    抬头看见江行野若有所思的神情，林望顿了顿，欲盖弥彰地说：“我吃饱了。”
    “不用这样。”江行野说。
    林望：“？”
    江行野眉心皱起：“我没有很饿，你不用为了让我早点吃饭就牺牲自己。”
    “……”林望一脸平静地打开饭盒，一脸平静地用勺子狠狠铲了一勺饭，又一脸平静地送到江行野唇边，“我没有。你快吃。”
    吃完赶紧给我闭嘴。
    江行野被这么粗暴地强行喂饭，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情愿，唇边翘了翘，十分配合地张开了嘴。
    模样还挺乖。
    林望耐心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可等他喉结滚动两下，把饭吞下去，脸上也没出现一丁点痛苦的神色。
    林望眼睁睁看着他抿了下嘴唇，慢条斯理道：“确实还不错。”
    江行野长睫轻抬，黑黢黢的眸子注视着他，一字一顿：“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炒饭。”
    林望：“……”到底谁味觉失灵了？
    你们社会大哥可以自恋到这种敌我不分损人不利己的地步吗。
    江行野话都撂下了，林望原本想好的喂一口就结束大家各回各班的完满计划也不得不因此发生改变，硬是一口一口把江行野那份炒饭给他喂完了。
    他看着都胆战心惊，江行野却吃得一脸甘之如饴无欲无求。
    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林望心中对江行野其实有了几分改观。
    真狠啊。
    能做社会大哥的人，果然在对别人狠之前，先要对自己狠一点。
    因为“喂饭”这种行为过于羞耻，林望到底还要脸，不愿意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中完成，就把阵地转移到了学校自行车棚后面的小树林里。
    这儿平时大课间的时候人挺多，一大清早有闲情逸致来散步的倒没几个。
    冷冷清清的，正合适。
    任务做完离早自习上课还剩不到十分钟，掐着点推着自行车来上课的学生忽然增多，林望背起包要混在人堆里离开。
    江行野就跟在他身后。
    教导主任站在不远的地方巡视，大嗓门自带环绕音效果：“让你们早点来早点来，每次都掐着这个点！还不跑快点，马上第一节 课都过去了！”
    人群加快步伐，一下变得拥挤，摩肩接踵间，林望听见身后人低沉的声音敲在他耳侧：
    “突然感觉我们这样，有点像在偷情。”
    林望：“……？？”
    他抬起眼，教导主任刚好目光如炬地眼神扫射过来。
    身后人却完全没在怕，意犹未尽地补充：“还挺刺激？”
    “……”
    完了。
    系统把人逼疯了。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整节早自习林望都觉得胃不是很舒服。
    【宿主放心！我们已经进行过权威测试了，对方宿主做的东西是无毒无公害的QAQ】
    林望勉强地勾了勾唇角，却笑不太出来。
    他没有怎么怀疑是江行野做的炒饭有问题，只觉得可能是他昨天吹风吹出的毛病，连带着身体都出现连锁反应。
    他把草稿纸上随手默写的古文撕下来揉成一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讲台上班主任对今天物理实验课的安排。
    虽然林望在当初军训那一阵当了代理班长，但本人不是个喜欢麻烦的性格，开学前正式选班委的时候，他直接婉拒了班主任的任命。
    他们班主任老乔是教物理的，带出过好几届的市理科状元。林望从高一就在他班上，高二又刚巧分了过来，是老乔最喜欢的学生。
    老乔这个人，教书水平没得讲，但当班主任总有点恶趣味，最喜欢强人所难。
    不想当班长，可以，那就来给他当课代表。
    当班主任的课代表，那和当班长也没什么区别。
    林望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收了两年的物理作业，还连带着干一些杂七杂八班干的活。
    “上次月考咱们班物理整体都不错，比隔壁19班平均分高了两分——安静安静，先别急着叫，但是啊——我看了一下，大部分同学的失分点都在感应电动势和磁通量那块，今天咱们实验课就着重讲这个。”
    “待会儿大课间，班长和课代表去实验楼取一下器材。”
    林望应了声“好”。
    因为胃痛，眉还蹙着，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有点烦躁的丧气。
    老乔没注意到，但严子禹作为离他最近的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他的同桌今天不太正常。
    他和骆闻阳对了个眼神。
    严子禹：“不是吵架了吧？”
    骆闻阳：“闹别扭了？”
    两人脑回路一致，将这个反常现象定义为他们单身狗不懂的，小情侣之间跌宕起伏的恩怨情仇。
    严子禹正准备等下课去通风报个信，还没等铃声响，教室门前就有个19班的人鬼鬼祟祟探了个头进来，往后看了林望一眼，递了个什么东西给第一排的人，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等东西从前面传到手里，林望才看见，是一杯红枣粥。
    热的。
    还有一点烫。
    他一怔，似有所觉地从桌洞里掏出手机。
    锁屏上是一条新消息。
    [A男朋友：趁热喝。]
    -
    简以年，一个常年因迟到被迫在19班门口走廊罚站一个早自习的热血少年，终于在这一天上午，找到了他罚站的意义。
    ——做一个爱的使者，帮他大哥江行野给他大哥的男朋友，隔壁班的大帅比，送东西。
    他光荣完成任务回班级门口时，正好下课。简以年大义凛然顶着徐师太的死亡视线走进教室，一眼望见江行野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哥！我回来了！”
    魏南深情迎接他：“弟弟！”
    简以年激动回应：“南哥！”
    两个人上演了一番缠缠绵绵的兄弟情深，简以年才想起问：“说起来江哥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啊？反正江哥翘课的话，师太也不会管吧，还能多见嫂子一面。”
    [我的：谢谢你的粥。]
    [我的：……还有早饭。]
    [我的：【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江行野的视线从最后一条红包消息上移开，嘴角扯了一下。
    他没点开红包，但想也知道是还饭钱和粥钱。
    一点便宜都不愿意占他的。
    任务以外的地方，都生分得像再陌生不过的两个人。
    他停了两秒，才随口回答简以年：“是我的话，他可能会担心里面下毒了。”
    早上没忍住逗人逗得过分了，如果是他去送东西，大概只会让林望更不自在。
    纯情少年简以年：“？？？”
    不是，怎么回事？你们现在的情侣……都玩这么大？开始走法治路线了？？
    第8章 少儿不宜
    大课间在早上第三节 课后。
    喝完红枣粥后，林望的胃就没那么痛了。只是大概真的是昨天吹风导致的感冒，嗓子发痒，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哑。
    他干脆就一上午都没怎么开口。
    下楼做操的时间不巧，正好撞到了19班的一行人，里面有一个正张牙舞爪比划着什么的，昨晚林望刚见过，是那个见面就管他叫嫂子的男生。
    男生身上像装什么雷达似的，一蹦三尺高，隔着这么多人都能一眼看见他，然后拼命拽身前人的衣服，“江哥快回头看！！我嫂子！！不对，我姐夫！！！”
    林望：“……”
    林望感觉他的胃又要隐隐作痛了。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江行野循声瞥过来一眼，桃花眼轻轻弯了一下。
    林望假装没看见。
    视线跟他错开，在楼梯转角的平台上往旁边让了一步，借口系鞋带，等前面人都走远了才起身。
    实锤了。
    情侣闹别扭实锤了。
    严子禹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别人不知道林望和江行野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他作为见证者之一，心里最清楚不过。
    两个人最开始确实是很不合，看见对方都要绕着走的那种关系，但无奈高处不胜寒，虽然身在实验班，普通学霸和学神之间还是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一个人独自在巅峰站久了，难免会觉得几分寂寥与孤单。
    于是在一次又一次共同奔赴各大竞赛的路上，林姓学神和江姓学神之间产生了几分惺惺相惜。
    再然后，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种惺惺相惜终于发生了升华与变质，一番无人知晓的不可描述剧情后，最终定格成为可歌可泣的伟大爱情。
    一路走来经历了很多是是非非。
    他们小林这个人吧，外人看起来性格友善脾气好，但本质上是个挺难接近的人，表面跟谁都能开玩笑，心里当作自己人的没几个。
    能交个男朋友谈个恋爱多么！不！容！易！！
    可太难了吧。
    千万不能因为一些小摩擦就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严子禹在心里翻出了几百本言情小说积累的经验，定了定神，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小林，听我一句劝，情侣吵架并不是先低头的人就是认输了！他只是比对方更大度，也更珍惜这份感情！”
    “俗话说得好，‘爱，不是寻找一个完美的人，而是学会用完美的眼光，欣赏一个不完美的人’。”
    “当然，我没有说你男朋友不完美的意思……”
    林望根本不知道，身边这个人，在同人文世界意志的作用下，已经给他编好了一整套相遇相知相恋外加虐恋情深的小剧本。
    眼见严子禹滔滔不绝要展开论文演讲，他哑着嗓音打断：“你误会了。”
    严子禹：“？”
    林望：“我们在继续小别胜新婚。”
    严子禹：“？？？”
    林望语气平板无波，像个机器人：“昨天晚上效果不错，我们决定以后在学校，都这么干。”
    顿了顿，他心一横，直接挪用江行野的语录，“——还挺刺激。”
    严子禹听得云里雾里，但又好像学到了什么新知识，“啊，真的有这么刺激吗？”
    “……”
    -
    做完操，林望和班长一起去实验楼领器材。
    18班班长是个个子娇小的女生，名叫郑雨瞳，长相清清秀秀，戴副圆框眼镜，属于一看就很有学霸气质的类型。
    林望跟她不算特别熟，硬要说算得上交集的事件，也只有一个。
    那时是高二刚开学，有一次体育课中间自由活动时间，他回教室拿水杯，路上无意撞见了郑雨瞳把江行野拦在路边，递了东西过去。
    粉色信封，爱心形状。
    递的什么一目了然。
    林望不想误入别人的表白现场，立刻就要绕路离开，结果还没走开几步，江行野的回答就随风飘进了他的耳朵。
    “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拒绝得毫无回旋余地。
    再怎么坚强的女孩子被喜欢的对象这么拒绝，一时也难以保持镇定。
    郑雨瞳眼眶红红，低着头从林望旁边经过还不小心踉跄两步差点摔倒。毕竟是自己班的女生，林望扶了她一把，郑雨瞳低声说了句谢谢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林望再抬起头时，对上江行野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
    大概是从小顺风顺水众星捧月长大，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慢，无论是成绩也好，别人的仰慕也罢，一切都取得的轻而易举，所以也就不会把什么东西放在心上。
    那之后林望和郑雨瞳再也没有过什么单独的接触。
    他不想对方为难，此时刻意保持着沉默，郑雨瞳却没他想的那么脆弱，主动和他挑起话题，神情自若地跟他从五年高考讲到三年模拟。
    林望刚放下心来。
    郑雨瞳紧接着笑眯眯地来了句：“放心吧，我没有把你当情敌。”
    林望：“？”
    郑雨瞳一脸自豪：“我现在是得意忘形南城一中三号粉丝后援群的群主。”
    林望：“……”
    那你是真的了不起。
    -
    从操场到实验楼，要穿过篮球场。
    江行野就坐在球场一边。
    他没下去打球，底下一群人小打小闹投了几个篮，叫喊声冲破天际。
    九点多阳光正好，云开雾散，温度逐渐攀升。有风吹过来，一排樟树枝叶抖擞，影子在地上歪歪扭扭地摇晃。
    江行野侧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
    女生身高刚到林望肩膀上方一点，仰着头和林望在说些什么，脸上笑意盈盈。身侧的少年神色温和，微垂着头在认真听。
    远远看过去，还有几分最萌身高差的感觉。
    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场下一局球刚结束要换人打，魏南像一条脱了缰的野狗奔腾过来，气喘吁吁问：“江哥看啥呢？”
    江行野没回话，他已经望见了前方两个目标对象。
    魏南脱口而出：“嫂……望哥怎么和郑雨瞳在一块啊？”
    江行野抬了抬眉：“你认识？”
    魏南瞠目结舌地转过头：“江哥你不记得她？这姑娘是望哥他们班班长，之前追你追了有小半学期吧。”
    说完，他恍然大悟，一脸“虽然我们是兄弟但你这样真的不好我还是要以死进谏”的表情：“江哥，大家都是男人，我知道有的时候看见对象为自己争风吃醋是一种情趣，但感情是经不起消耗的，人望哥也是个有很多迷妹人气很高的校园男神，没道理在这儿受这种委屈。”
    他讲得义愤填膺，对自己的兄弟玩弄他人感情表现出极大的痛心，但最后对上江行野倏尔变冷的神色，还是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声调一转：“那什么，我刚梦游呢，我啥也没说！江哥望哥情比金坚！百年好合！早生……不是，白头偕老！！！”
    江行野“嗯”了一声。
    魏南保住小命劫后余生，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才发现江行野刚刚那个冷冰冰的死亡视线并不是发射给他的。
    树影斑驳的花坛一角，有几个发色张扬，看上去有那么几分眼熟的男生，正沿着小路，偷偷摸摸地往林望所在的方向去。
    手里还躲躲藏藏，都握着什么棍棒状的东西。
    魏南再一眨眼，他们江哥已经走出了球场。
    “我佛慈悲。”他双手合十。
    有人送上门来求收人头了。
    江行野打上高中之后，已经很少跟人动过手了，自认脾气也好了很多。被人或明或暗地嘲讽也好调侃也好，说他从校园扛把子华丽变身成五好少年，也没怎么生气过。
    但是也得看遇到的是什么人。他对傻逼一向是没什么耐心。
    尤其是没有自知之明的傻逼。
    于是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棕发翘屁男同学，昨晚刚经历过校草之一的制裁，非常幸运地，在全副武装准备去报仇雪恨的路上，获得了另外一位校草的温、柔、爱、抚。
    他们做贼心虚，一路上刻意避着学校监控走，就给江行野动手省了不少事儿。
    和林望的有所保留不同，江行野的打架技巧是在一场场真刀真枪的对战中练出来的，最知道拳脚打在身体的哪个部位最痛。
    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几个不良少年手里的兵|器就乒铃乓啷地落了一地，人也纷纷跟着东倒西歪地捂着肚子捂着腿，在地上蜷成一颗颗虾米。
    小棕眼看对方是不太可能放过他们了，干脆放弃求饶直接破口大骂：“我□□有病吧，上来就打人，我认识你吗你就打？”
    面前少年过分英俊的眉眼染了点戾气，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们身上，还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小棕：“？”
    您是不是揍人揍得还挺快乐的？
    江行野单纯有点惊讶，在这个同人文世界里，原来学校还有不知道他和林望关系的人。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认不认识无所谓，今天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给你们长长记性，以后离不该惹的人远一点。”
    “他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
    “我不一样。”
    唇角笑意加深，江行野用最轻慢的语气说着最可怕的威胁：“我这个人，能动手解决的都不喜欢多废话，以后看见你们一次，可能就会想动手一次。”
    小棕和他的小弟们：“……”
    事到如今他们再傻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了。
    只是……
    “他脾气好”？？？
    我可去你的吧。
    你俩有一个好惹的吗！！！
    远在实验楼刚拿完实验器材的林望掩住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感冒好像加重了。
    从实验楼大门出来，林望让郑雨瞳先回教室，自己拎着剩下大半器材，准备先去医务室一趟。
    没走出几步。
    林望一眼望见花坛边长椅上坐着的人。
    江行野像刚进行过什么激烈的运动，藏青色的T恤衣摆处有褶皱，不长不短的头发丝儿也显出几分凌乱，就是整个人还保持着一种气定神闲的逼王状态。
    林望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来找自己的。
    现在没任务，系统在安静如鸡地装死。
    但周围好像也没别的什么人了。
    他往前挪了两步，用眼神传递：“你找我？”
    江行野站起身，朝他走过来，趁林望没注意就把他手上沉甸甸的实验器材接了过去。
    “早上太急忘记告诉你，我昨晚已经和系统确定过了。”
    林望低头看向刚刚擦过他手背的修长手指，晃了下神：“什么？”
    “我们除了每章任务外，每天必须要达成一定的亲密度。”江行野说。
    “最慢的积攒方式是发消息，就像昨晚999条的初始任务。其次是两人独处，或者通话。而比较快的几种方式，都需要肢体接触。”
    他稍稍停顿两秒，等林望不解地抬头，和他四目相对时，才慢慢地继续讲：“比如牵手、亲吻、拥抱，或者——”
    林望忽然意识到他要说什么，耳根处提前开始有生理性的绯色漫开。
    不等他阻止，江行野已经眼尾挑着笑，说完了后半句。
    “——某些，小朋友暂时还不能参与的活动。”
    第9章 抱一会
    风声不止。
    从树丛里刮过来，呜呜咽咽宛如絮语。
    林望僵在原地的二十秒钟内，和系统对完了情报。
    昨晚一个电话耗尽了他所有心力，被江行野这么提醒，林望才后知后觉当时系统话里的意思，那个什么亲密度的东西，好像确实是每天都要做的任务。
    是他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了。
    【宿主，江行野说得基本没有问题QAQ】
    系统说着甩了个详细的评分表给他。
    亲密度无上限，一百以上算合格，每天零点会将前一天的数据清空，重新计算。
    发送信息一句记0.1分。
    普通肢体接触满一分钟计1分。
    独处（或保持电话通话）满一分钟计2分。
    牵手满一分钟计5分。
    特殊台词对话一句计10分。
    拥抱满一分钟计10分。
    亲吻满一分钟计20分。
    ……
    林望：“……”
    原来昨天那个差点让他产生心理阴影的“偷吻”连计分资格都没有。
    评分表密密麻麻一大串，越往后的项目分值越高，相对应的互动也就越羞耻。
    简单来说，就是尺度从R12到R16，再到R18，应有尽有。
    最下面的那一条，描写得格外详细，看得林望整张脸热得快成一个刚煮完沸水的茶壶，就快汩汩从头顶冒烟了，没多看两眼就赶紧让系统把消息收回去。
    这也是唯一一个做一次就直接积满分数的任务。
    不可能的。
    林望握紧拳。系统就算现在送他和江行野一起上路魂归西天，他也不可能做这个任务。
    他在今天继续和江行野打电话聊聊高中生语文学习的方法与技巧，还是干脆就随便发999条短信之间，进行痛苦无比地抉择。
    “你想打……”电话吗。
    后三个字没讲完，江行野忽然打断他：“这儿没人。”
    江行野很耐心地讲：“还有十五分钟上课，我们走回去的路上，起码有三分钟的时间是单独相处。”
    六分就到手了。
    “任务是可以同时叠加进行的，分数也会计两份。”
    林望也想到了这一点，点了点头，正要说“那我们顺便面对面打个电话？”，就听江行野嗓音低沉地问：“——你想不想，拉个手？”
    “……”
    “或者，时间还宽裕，在这儿抱两分钟也不是不可以。”
    “……？？”
    “我都行。”江行野轻轻笑了一声，颊侧小梨涡若隐若现，“你决定？”
    -
    上午剩下的两节课，林望都有点走神。
    十点多钟正是睡觉的好时间，班里趴倒一片，老乔不受影响，自顾自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引经据典地讲着最近三年的高考物理实验真题。
    林望桌上那本竞赛题集锦摊开好久，也没能多落下两个符号。
    他“啪”一声搁下笔，身边睡得正香的严子禹立刻惊醒，左顾右盼一圈：“怎么了小林？！谁惹你了，我马上下课带骆闻阳去砍人！”
    “……没事，你继续睡吧。”
    他就是，还有点无法接受，自己被江行野说服，然后真的牵了那么一分钟的手的事实。
    当时江行野看起来一副好商量任他选择的模样，其实给出的选项只有那么两个，林望一开口想拒绝，江行野就直接甩出一二三条理由堵住他的话。
    “你应该也不想晚上回家还要一直担心任务吧。”
    第一句话就把林望击中了。
    见他没反对，江行野继续道：“所以，那不如我们选尽量快的可以攒亲密值的方法。”
    “牵手和握手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说法上的不同。”他用很疑惑的语气问，“你会觉得跟人握手是很不正常的行为吗？”
    林望一时间无力反驳，又有种被人戳破心事的羞恼：“这么能说你不如去放高利贷。”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拒绝好像也没有借口了。
    江行野见他犹豫不决，径直伸了手过来，面色沉静自然地抓住了他的右手。
    和他因为感冒偏高的体温不一样，江行野的手带着一丝凉意。虽然林望不太想承认，但确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受。
    而且就算难受，他也没法挣开了，计时满一分钟才给加分，如果他现在挣开，那就等于白牵了。
    林望还要去医务室拿药，时间没有江行野之前计划的那么宽松。
    林望让系统帮忙掐表到秒，满打满算两个人只牵了一分钟，多一秒的时候正好走到了有人的地方，他顺势把手撤了回来。
    江行野“啊”了一声，好像还有点遗憾，眨了眨眼看他，语调里还带着某种朦胧的暧昧：“没关系，再找机会。”
    “……”
    林望真是服了。
    你的骨气呢！你们社会大哥这么不要面子的吗！！为了生存什么都干得出来？？！
    还好直到下午一天的课快上完了，林望也没有再见到江行野一面。
    他对于早上牵手的那段心理阴影逐渐有了些缓解。
    八卦最先锋的严子禹发来线报，说是徐师太把19班下午的几节自习课和无关紧要的副课都占用了，考了一下午试，提前为下个月的月考做充足的准备。
    比起来，他们班老乔，整天捧着个搪瓷茶杯进入养老状态，不光不占副课，还把体育课留在教室做题的学生赶去操场挥洒汗水，堪称一中教师团队里最娇艳的一朵奇葩。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是五点半，大扫除结束之后就放学了，严子禹骆闻阳跟外班几个人约好了开黑，眼泪汪汪地扯着林望：“小林！我们今天组的可是爷孙局，输了的人要给对方写八百字小论文，主题就叫《致我敬爱的祖父》，千万不能输，我一世英名就全靠你了！”
    林望的感冒好得差不多了。
    十几岁热衷打球锻炼的男生身体素质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会儿去网吧打个游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严子禹骆闻阳这两个人，打游戏骚话讲得一套一套，人物在原地一动不动，十个王者来带也只能认命喊对面爷爷。
    这辆灵车他不敢上。
    严子禹两根手指弯曲磕在桌上，咚咚咚模拟了三个响头：“赢了让对面给你一个人写，输了你的份我和骆闻阳包圆了。”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破坏了你和江哥美好周末的二人世界……”
    “停。”林望立刻道，“我去。”
    上灵车就上灵车。
    灵车会比江行野的自行车更难上吗？不存在的。
    他话音刚落没两秒，严子禹都还没来得及喜极而泣，教室门口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你们放学要去哪？”江行野挑了挑眉问。
    林望：“……”
    林望：“我待会去和他们打游戏，网吧就在后街那条巷子里，今天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严子禹笑嘻嘻的：“跟江哥借小林一晚，谢谢江哥！！”
    怕被林望打，他一个闪现后退两步。这下没人挡在面前，林望和江行野视线交接。
    林望看见他笑了一下。
    现在只要江行野一笑，林望就感觉没有好事发生。
    “不客气。”少年长睫微垂，“不过我放学后也没事儿，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严子禹简直受宠若惊。他是听人说过江行野打游戏和打架一样牛逼的，两个大佬一起来，今天必须他妈的螺旋稳了。
    “江哥来啊，欢迎欢迎，我不打都要让你上！！！！”
    林望：“……”
    所以他千方百计为了逃避江行野上这趟灵车是为了什么。
    一路上严子禹都在给江行野科普林望的光辉事迹。
    还是他们初中的事儿。
    虽然林望身上一直有个好学生的人设，但刚上初中有段时间也会跟着他们一起逃课上网，还玩得比谁都疯，现在严子禹想想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林望的高智商体现在方方面面，那时候某款热门的电竞游戏刚风靡国内，他操作狠，意识强，参加过好几场网吧组织的小型比赛，每次都赢得轰轰烈烈，隔壁技校一堆漂亮学姐来找他要联系方式，他暴殄天物的一个没给。
    还有个电竞战队抛来橄榄枝，让他直接越过青训生直接进二队，林望也没理。
    再后来，林望忽然又没那么混了，重新变成了五讲四美爱学习爱劳动的新时代好少年。
    游戏打得也没以前那么勤。
    可是虽然人已经退出江湖，江湖中仍然有他血雨腥风的传说。
    “小林脸皮薄，肯定没好意思跟你讲过，但那会儿跟我们一起打游戏的兄弟，没有一个不叫他爸爸的！江哥你眼光真好，捡到宝了。”
    化身林吹的严子禹觉得自己深谙说话的艺术，一句话不着痕迹地拍了两个人的马屁。
    果然，他说完就听见江行野低笑了一声：“嗯，我不仅眼光好，运气也很好。”
    林望：“……”演上瘾了是吧？要不要我给你发个影帝奖杯？
    他对江行野怒目而视。
    可惜一双下垂眼漂亮又无辜，这么瞪着人，没什么威慑力，反而让人觉得——
    有点可爱。
    他们赶到的时候，网吧门口吧台边上一堆人在等着，看见最前面的严子禹，有人嘻嘻哈哈说：“严狗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怕得连夜坐火车跑了。”
    “滚！”严子禹骂他，“今天我把我两个爸爸都带来了，你们现在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叫爷爷吧！”
    里头的人看见他身后的林望和江行野，都愣了一下。
    “我们今天是来打游戏的吗？我怎么感觉像是来考试的。”
    “你少他妈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考试能跟年级第一第二待一个考场？”
    “操，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不是，老子没有和学神一起打游戏的经验，不会待会打着打着开始背数学公式吧，那我知道个几把。”
    “你们看过论坛热帖没有，林望和江行野好像在一起了，所以我们今天对战情侣档？”
    ……
    一阵骚动后，几个男生还是非常敬畏且礼貌地跟他们打了招呼。
    “学霸好！”
    “大佬好！”
    “林哥江哥手下留情啊！”
    嘴上是这么说，他们其实没怎么把人放在眼里。
    哪怕有传言说他俩挺强，但学霸就好好管学习就行了，术业有专攻，打游戏么，不是他们的领域。
    这家网咖虽然藏在巷子里，外面看上去不起眼，里面装修得倒挺有特色，浩浩荡荡十几个人包了个大包厢排排坐。
    林望和江行野跟在队伍最后进去，只剩最后一个空位了。
    林望先坐下，严子禹当即就要起来给江行野让个座，后者摇了摇头，“我好久没上手，先看你们玩两局。”
    严子禹应了声，想叫网管来加个椅子，就看见江行野往林望那里靠近一步，双手撑在他转椅两侧的扶手上，下巴几乎抵在林望的发顶，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拥抱姿势。
    ……？
    合着是这么个“看”法？
    从江行野靠过来的那一刻，林望浑身汗毛就竖起来了。
    偏偏罪魁祸首毫无所觉，薄薄的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垂，灼热气息一寸一寸侵袭过来。
    “找到机会了。”
    “就，这么抱一会儿。”
    第10章 配合
    游戏一共打了三局，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
    严子禹眼睁睁看着对面13班的那几个人，被林望正过来反过来爆锤，玩得毫无游戏体验。
    他跟骆闻阳还有18班的两个男生这次就恪尽职守地做一个机器人，林望指哪就跑哪，让干啥干啥，只要在他拿了人头之后暴风输出彩虹屁就行了。
    “望哥牛皮！！！！！！”
    “我们小林就是坠吊的！！”
    “望哥我恨我不能给你生孩子啊啊啊！！”
    说最后一句话的那哥们说完才想起来人家对象也在场，僵硬转过头，对上江行野的微微一笑，立刻屁滚尿流地闭上了嘴，像被摁了禁言键。
    说实话，虽然知道林望很强，也对他很有信心，但毕竟一段时间没玩过，就算是职业选手也需要持之以恒的练习，所以一开始严子禹没有对他抱太大的期望，做好了第一局输掉，等林望找到手感再带他们杀回来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除了一上来第一个大招放偏了以外，林望全程火力大开，像受到了什么剧烈刺激似的。
    严子禹看了一眼他身后和他姿态亲密的江行野，心里暗暗地想，这可能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哪怕佛系如他们小林，也会想在男朋友面前展现出强悍可靠的一面。
    三局结束，13班五个人心如死灰地倒在了椅子上，仿佛一排被抽干了精元的尸体。
    严子禹实力诠释什么叫狐假虎威，震声挑衅：“怎么样？想好八百字小论文怎么写了吗？”
    “我写你……”后半句脏话被咽了下去，出来混的也不是输不起的人，13班打头组局那人蔫头蔫脑地说：“行行行，不就是八百字，跟谁没写过检讨一样，下周一给你！”
    严子禹满意了：“主要写给我们林望爸爸，记得多用点修辞手法，什么比喻、排比、拟人之类的。”
    13班有人闻言马上出来告状：“望哥！他骂你不是人！”
    林望没管他们在那边轰轰烈烈打嘴仗，屋里烟味太呛，他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喘口气，不料身后的人跟他保持同频率动作。
    正互骂着的几个人一瞬间齐刷刷转变风向。
    “林哥江哥感情真好啊，我之前还以为学校论坛上都是那群女生瞎扯的呢。”
    “啧，老子也想谈甜甜的恋爱。”
    “你是不是整天不照镜子的，你也配？”
    “俏丽马，怎么又人身攻击？？？”
    林望按捺下当场和江行野打一架的冲动，木着张脸推开包厢门走到卫生间。
    四下无人，他吐出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江行野：“你是跟屁虫？”
    江行野脸上笑意还没散：“别骂自己。”
    林望：“？？？”
    林望觉得，自己脾气应该还算挺好的。从不主动跟人惹是非，有事儿找上门也尽量好好解决。
    倒霉遇到飞来横祸，被搞进了这个同人文系统，恨不得一死了之，也考虑到搭档的无辜，想跟他好好配合着完成任务。
    尽管这两天累积起来的烦躁在体内横冲直撞，马上就要引起一场火山爆发，他也没对谁发过脾气。
    但是。
    人的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
    他可以接受江行野对他不满跟他好好打一架发泄，但没办法忍受被他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一点地膈应他。
    “我知道你也很烦每天要做这种任务，我们其实可以好好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那种亲密举措确实加分很快，但是我别扭，你也不痛快，你不用因为看我不顺眼，就这么损人一千自伤八百。”
    林望语速很快，想一次性把话讲开。
    以后到底还是要一起做任务的关系，他不想彼此心里藏着事儿，互相防备，这样干什么效率都很低。
    话说完过了好半天，江行野都没什么反应。
    卫生间外面是网吧大厅，广播在高亢嘹亮地喊“恭喜C37座玩家，来自艾欧尼亚最强王者的大神获得本店五杀奖励”。
    热热闹闹的一番天地，更衬托出卫生间里的过分冷清。
    洗手台的水龙头有问题，拧不紧，一直在滴水。
    啪嗒、啪嗒。
    沉寂得令人窒息。
    林望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说得有点太过分了，伤害到了一位曾经的校园一霸的自尊心。
    “算了。你就当我没说……”
    江行野低头垂眸，截住了他后面的话：“对不起。”
    这三个字说得很沉，林望一怔，微仰着头，看见江行野敛着眉，漆黑的眸色里像压抑着什么翻滚的情绪。
    他说：“我之前想，如果注定要做那么多任务，那我将自己完全代入角色里，或许就可以减少痛苦，过得轻松一些。”
    “没想到会造成你的困扰。是我的问题，抱歉。”
    林望：“……”
    林望是真没想到江行野会这么跟自己道歉。
    很平易近人，没有社会大哥的排面。
    以前他也是这样的吗。
    林望有点记不清了。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对方都是一副拽到可以直接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模样，林望直觉他心气应该很高。
    起码不会，这样称得上低声下气地跟人讲话。
    完了。林望更愧疚了。
    而且江行野的话说得也没错。只不过比起他把事情压在心里，江行野是换了一种温和的抒发方式。
    既然他退了一步，那林望觉得自己也要表示一下诚意。
    他硬着头皮讲：“我……没有很困扰，就是还、还不太习惯。但是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跟我说，我也可以努力配合。”
    眼前的男生肤色很白，所以但凡有一点脸红的迹象，都会表现得格外明显。
    例如此刻。
    让人很想继续逗他，看他全身都染上这种漂亮的绯红，是什么样无与伦比美丽的景象。
    但江行野懂得点到即止，把过分的想法压了下去。
    他脸上落寞的神色不改：“我刚刚跟你过来，是想趁着没人，把最后一点亲密值补完。”
    打游戏的时候，中途林望还是叫网管搬了张椅子过来，拥抱时长不够，现在两人的亲密值只有八十多分。
    林望内心挣扎地做好了江行野要提出继续牵手的准备。
    他问：“那现在……？”
    “还剩不到二十分。”江行野看着他，仿佛是随口那么一提，“最快的方法是，我们在这儿，亲一分钟。”
    林望：“……”操。
    系统？在？你睡着了吗？这儿有个人走火入魔了。
    正当此时，卫生间最里面一个隔间突然爆出一声天怒人怨的吼叫：“外面谈恋爱那俩哥们，你俩好了没，我在这儿蹲得脚都麻了，我女朋友皮城女警还等着我回去跟她约会呢！！！”
    林望：“……”
    江行野：“……”
    -
    最后还是没亲成。
    不提卫生间那个急迫地要回去约会的网瘾少年，林望也不可能同意在非强制任务的情况下做这种事。
    抱一下已经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了。
    回到包厢的时候，里面一群人已经重新言归于好，七八点钟晚饭点，正商量着去哪吃饭。
    骆闻阳先看见他们进来，扬声问：“望哥江哥想吃烧烤还是火锅？”
    林望：“我都行。”
    江行野本来想跟着说“我也都行”，话到嘴边打了一个转，“火锅吧。”
    “听到没！这是我们火锅党的胜利！现在票数六比四，走走走去吃火锅了。”
    一锤定音。
    夜晚的小吃巷子里无比热闹，临近的还有几所学校，到处挤满了穿各色校服的学生。
    排位等了十几分钟，火锅店才收拾出了一张大桌子。
    直到坐下，鸳鸯锅汤底和满满一推车的菜端上桌，林望才知道江行野选择来吃火锅的目的。
    两个人正大光明地坐在一起，从拌调料到烫菜，江行野全程给他提供五星级用餐服务，顺带附加一些肢体接触赚积分。
    严子禹在一旁唏嘘感叹：“我们小林就是嫁得好啊。”
    被林望踹了一脚后火速转移阵地去和骆闻阳抢肉吃了。
    本来席间有人开了酒，林望借口回家还有做题都没喝，大家对学神有天然的敬畏之心，也就没再劝。
    一顿饭吃到十点多，桌上喝倒一片，家住在一起的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打招呼走了，林望留到最后，把人都送光了再走，江行野跟他一起。
    这个人也被人敬了几杯，但大概是酒量好，面上一点也没有喝醉的样子，除了眸光格外的亮，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林望想问他要不要回学校取自行车，刚说出口，声音就被隔壁大着嗓门吵架的几个小孩盖住了。
    “你知道我哥是谁吗？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你哥？你哥不就是不知火舞吗，你是他弟弟不知好歹。”
    林望听得想笑，又觉得有个小孩儿的声音有点耳熟，转过头去，就看见他舅舅家在南城实验小学六年级读书的表弟，正昂首挺胸，对着人大放厥词：
    “我哥，南城一中霸主林望！一个人能打你们十个！”
    不知火舞·南城一中霸主·林望本人：“………………”
    他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表弟已经眼尖地看见了他人，兴奋激动地喊：“希希哥！！你来救我了！！！”
    说完像个窜天猴一样一头朝他冲过来。
    林望猝不及防被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人眼疾手快从身后扶住。
    “小心点。”江行野手揽在他腰上，气音里含笑，“希希？”
    第11章 借酒装疯
    希希是林望的小名。
    他出生前父母没有特地去验过性别，根据酸儿辣女的理论，林妈妈怀孕期间特别爱吃麻辣兔头，所以家里就默认怀的是个女孩儿。
    名字都取好了，就叫林希。
    等他出生，林爸林妈才知道原来是个男孩儿，起林希这个名字就不是很合适。
    但林妈妈胎教期间“希希”念出了感情，就退而求其次，把它当作林望的小名。
    这个小名只有家里人叫，林望觉得听上去太像女孩子，从来没有对外说过，捂得严严实实，连严子禹这种认识他五六年的都不知道。
    现在，被两天前还是他死对头的江行野，贴在耳边说出了口。
    林望想一头撞死在这里。
    他咬着牙：“你闭嘴，不许……叫。”
    江行野弯了下眼睛，非常听话地假装给嘴上贴了层胶布，等他站稳后就松开了手，在边上看着他教育小朋友。
    林望单手把身高到他胸前一点的小豆丁拎起来，板着脸对他冷笑：“陶飞舟，你胆子还挺大的？这个点不回家就在这儿跟人约架？”
    陶姓小朋友瑟缩了一下，但那边还有几个人在看着，气势不能丢，“希希哥，你可怜可爱的弟弟被人欺负了，你不管管吗，他们刚刚还骂你是不知火舞！”
    “……”
    明明是骂你不知好歹吧。
    林望：“到底怎么回事？”
    陶飞舟张口就想甩锅，对上他表哥“你最好说实话不然就死定了”的眼神，才不情不愿地指了个人，说：“那个老狗比，抢我女朋友。”
    “……”林望一脸惊愕：“你才多大啊，哪里交的女朋友？你爸妈知道吗？”
    “哎呀希希哥这个你就别管了！你们00后根本不知道我们05后现在的时尚潮流！”
    陶飞舟振振有词：“我女朋友在八中读初一，还是她追的我呢，结果现在被那个老狗比抢走了，他们还要打我！！”
    说谎的艺术在于七分真三分假，陶飞舟说得大部分都是真的。
    只不过那群人不是主动来找他茬，而是他忍不了被人挖墙脚的奇耻大辱，自己过去找上门要跟人掰头。
    打了个照面才发现对面人多势众，还都比他高比他壮胳膊有他大腿粗。
    林望刚勉强弄清楚状况，那边有人就等不及了，“陶飞舟，我们也不逼你，过来挨个给哥哥们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扫了一眼过去。
    那边应该是几个初中生，个子挺高，脸上还稚气未脱，语气倒是流里流气的，有了几分道上小青年的味道。
    对面同时也在打量他。
    “南城一中霸主”这个名号乍一听挺吓人的，但无奈林望实在是那种标准好学生的形象。
    高挑，清瘦，整个人带着点儿温文无害的气质，一张脸秀气漂亮，和想象中那种肌肉虬结凶神恶煞的校霸也差太多了。
    难免让人觉得不足为惧。
    不知道谁嬉笑着冒出一句：“让你那个不知火舞哥哥来替你也成。”
    笑声闹哄哄的，伴着几句嘲讽。
    传过来的时候，空气里的温度降了几度。
    林望一般不跟这种小孩子动手。
    而且昨天刚教训过人，短时间内他不太想连续杀生。
    林望走过去，陶飞舟跟在他身后，露出半张脑袋跟人翻白眼，做好了他哥马上一个左勾拳再一个过肩摔把一群人撂倒的准备。
    然后就听见林望讲：“我把人带来了，你们想让他怎么道歉？”
    陶飞舟：“听到了没，你们赶紧……？？？”
    他扭头看林望，对方一脸平静地望着对面。
    “希希哥！！你干嘛呀！！！”
    那几个男生见林望一副想息事宁人的模样，态度不禁更加猖狂，“也不用怎么样，给我们一人磕一个头，说一句‘爸爸我错了’。”
    林望点了点头，侧过脑袋看陶飞舟。
    陶飞舟：“……”
    “哥！士可杀不可辱！！！”
    他嗓子都快喊破音了，生怕下一秒林望就要按着他给对面那个刚给他戴绿帽子的老狗比磕头。
    没想到尾音刚落，被按着磕头的换了个人。
    林望没用多大力气，他学过比较系统的格斗技巧，知道从哪里下手最方便。
    刚刚那个提议要磕头的男生，被人压着脊背跪下来的时候都懵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林望声音轻轻的，很温和地说：“磕完头就行了，爸爸原谅你。”
    “…………”
    一场战役即将触发的当口，江行野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就快要抄家伙打人的一群人中有人看见了他，“卧槽，那不是江行野吗？？？”
    “以前八中老大那个江行野？”
    “是他，哪个八中人没听过他的名号，他来干嘛的？？”
    气氛很紧张，但是听到“八中老大”这个和“一中一霸”听起来一样傻逼的称号，林望还是没忍住想笑。
    但是和他被陶飞舟吹出来的“一霸”不同，江行野在他原来初中学校的威慑力好像确实挺强的。
    看见江行野站到他边上，准备动手的几个男生犹犹豫豫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江、江哥，你们认识啊？”
    江行野嗯了一声，瞥了林望一眼，唇角带笑：“这个是我……朋友。”
    林望：“……”
    曾经的他怎么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被江行野这么介绍身份。
    男生颤抖两下，打了个哈哈：“那这不就自家人撞上了吗？对、对不起啊这位哥，怎么称呼？林哥？”
    林望笑了笑：“叫我不知火舞就行了。”
    男生：“……”
    事情弄到最后，林望也没仗势欺人。
    没有江行野在这儿的话，可能还是免不了要动手，能和平解决最好。
    双方都有问题，那边道了歉，林望也教育了陶飞舟一顿，事情就算结束了。
    陶飞舟家就住在附近，他是晚上借口买文具从家里跑出来的。
    林望把人送到楼下，又给舅舅发了条消息确认他回去了，才转身从小区出去。
    江行野全程就跟在他后面。
    乖巧得像一条小尾巴，又像他的影子。
    林望心里有些无力。
    这么一个，好端端在那儿站着，就能让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喝完酒竟然听话得像个小孩子。
    林望随口问了一句：“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欺负人，他们这么怕你？”
    他是开玩笑的，江行野却正正经经地回复他：“不是很经常。”
    说完又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他们怕我，你怕我吗？”
    这片连个路灯都没有，月光铺了一地霜白。
    小路年久失修，地上坑坑洼洼的，还残余着积水。
    江行野就这样低着头，身子微微摇晃两下，林望见他下一秒就要倒地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拉了一把。
    这一拉就完了。
    江行野全身的力量好像都卸了个干净，整个人紧紧抱着他，脸顺势埋在他颈窝里，呼出的热气钻进他领口，顺着锁骨往下爬。
    “……”你他妈不会是在借酒装疯吧？
    林望半边身子都被他压麻了，僵硬地问：“你还能站起来吗？”
    “好像不太能。”江行野说着，真的像个小孩儿一样，不依不饶地又问一遍：“你怕我吗？”
    林望：“……我怕个屁！我怕你对我耍流氓吗？”
    江行野如释重负一般，笑了一下：“好。”
    “你不怕，那我就放心耍了。”
    林望：“……”
    林望：“？”
    -
    有的人喝醉当场就能从脸上看出来，也有的人喝醉了还是人模狗样的，但心智火速退化成学龄前儿童。
    江行野就是后者。
    那天晚上，林望是从他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找到魏南的电话拨出去，才最终得以解脱。
    醉酒的江行野和平时比起来，粘人程度简直还要再乘一百，林望一整个周末都还心有余悸。
    宁愿选择发999条消息这种古老缓慢的方式来增加亲密值，也暂时不想和他进行面对面接触，连电话都不想打。
    所幸江行野可能也是觉得醉酒成那样被他看见太丢脸了，没有再提出什么要见面的要求。
    以往林望从来没有觉得，过周末是一件这么自由快乐的事情。
    感谢系统。
    他现在已经能做到哪怕系统提前预告他周一就要做新任务，还是能安心睡到天亮，平静地等待着周一的裁决。
    ……才怪。
    第二次一大清早在楼下见到江行野，林望心里还略微有那么一点别扭。
    少年神清气爽，周一有升旗仪式，他身上套着一中那套丑不拉几被千夫所骂的校服，都掩盖不住身形气质的优越。
    林望走过去的半分钟里，还看到有个其他学校的小妹妹腼腆地凑上去问他要联系方式。
    江行野挑了挑眉，似乎是对她说了声抱歉，小妹妹顺着他的视线，朝林望看了过来，一瞬间了然地红了脸颊，小跑着离开了。
    林望不知道他到底跟人家说了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他不想问。
    但两天没见面，马上又要上对方的车，总要说点什么开场白，让气氛别那么尴尬。
    “你周五……回家以后还好吗？”
    林望想顺便试探一下他还记不记得那天的事儿。
    江行野不解地蹙了蹙眉：“周五怎么了？我们不是吃完火锅就回去了吗？”
    林望：“……”
    看来是不记得了。那就好。
    林望心头大石落下。
    今天没有要吃江行野亲手做的饭这种丧心病狂的任务了，他问了江行野的口味之后，买了两个紫米饭团。
    还非常大方地给江行野的那一个多加了两份培根。
    从坐上江行野的车后座开始，林望就一直在等系统播报新一章的任务，早做早解脱。
    不料系统非要等到他一口饭团卡在嗓子里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任务：公主抱。本次任务不限定主动方与被动方，限时今日内完成。】
    林望：“……是我想的那个公主抱吗？”
    【应该是的呢QAQ】
    林望伸手捏了下脖颈，勉强把呛住的饭咽下去。
    不限定主动方和被动方的意思，是无论他抱江行野，还是江行野抱他，都可以。
    那看上去，还能接受。
    【但是……有一项附加条件，公主抱要被不少于五十个人看见哒。】
    “……？？？”
    还“哒”？搞出这种任务还好意思卖萌？？？
    自行车在路上颠簸两下。
    车头一撇，转了个弯。
    林望倏尔意识到，江行野那边肯定也同步收到了任务提醒。
    他没空再管系统，霎时间抢先道：“今天的任务，我体力好，我来吧。”
    自行车车速慢了下来，停在红灯前。
    江行野微微侧头，低下声，用一种十分求知若渴的语气问：“有多好？”
    “……”
    第12章 想要
    江行野拎着饭团进教室的时候，魏南是第一个看见他的。
    “果然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江哥可比以前养生多了。竟然还吃早饭！！！”
    说着想伸手过来抢他手里的饭团仔细研究端详，被护食的江行野一个闪身躲开。
    魏南：“？”
    他一脸不可思议，作西子捧心状：“陛下！！臣追随你那么多年，竟然连一份饭团都没资格碰了吗？”
    江行野：“林望买给我的。”
    “那又……”怎么样三个字没说出口，魏南迅速话锋一转：“那就当然不是我能碰的了！嫂子的爱心早餐只能属于我们江哥。”
    江行野笑了一声。
    他刚刚骑车在路上没能吃，林望就帮他一直揣在口袋里保温，现在还是温温热热的。
    明明心里还排斥他，但每次做出的行为，都不假思索体贴入微。
    林望这个人，就是有一种天然的、不自知的温柔。
    书包放下的时候，魏南凑过来小声问他：“周五的事儿，嫂子没怀疑吧？”
    江行野边剥开紫米饭团的包装纸，边“嗯”了一声。
    “不是我说，江哥，你也悠着点儿，幸好嫂子不知道你的酒量有多好，不然谁能信你两杯啤酒就醉成那样。”
    魏南越说越起劲儿：“你不知道，嫂子把我叫去找你们的时候，你都把人家欺负成什么样了。”
    江行野眉峰微扬：“欺负成什么样？”
    “……”魏南道：“大概就是，如果嫂子知道你是清醒的，马上就要跟你在大马路上来一场生死搏斗。”
    江行野闻言，脸上反而笑意更浓。
    魏南摇头叹气。
    他们江哥，谈起恋爱来，真的堪！比！禽！兽！
    魏南在心里提前在心里为林望点了一整排的蜡烛。
    -
    林望并不知道已经有人开始为他下半生的幸福生活操碎了心。
    他还在烦公主抱的任务究竟要怎么做。
    在他提出他来负责“抱”，江行野来负责“被抱”的时候，对方虽然貌似开了个黄腔，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对。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认为江行野是同意了。
    林望向来是那种不喜欢拖延的性格。
    既然如此，他一路上就把相应的策略想好了。
    ——等他们骑车到校门口的时候，趁着人多，江行野表演个就地摔跤扭伤了腿，林望就顺势把他打横抱起假装送去医务室，等走到没人的角落再把人放下来。
    这个点，校门口五十个人肯定是有的。
    他自己不算，江行野本身也是学校风云人物，就凭他站在楼下等他都能有小妹妹去要联系方式，吸引人来围观应该不是难事。
    一切计划完毕，林望三言两语和江行野讲清楚了整个过程。
    他期待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江行野考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行。”
    “为什么？”林望拧眉。
    江行野语气微涩，好像很难以启齿：“因为我害羞。”
    “……啊？”林望张了张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
    “我们社会哥，都是很有身份包袱的。”江行野道，“当众摔跤，我暂时还有点儿心理负担。”
    林望：“嗯……”
    “我以后再跟人打架，别人都会笑话我走路都能摔。”江行野用一张英俊冷酷的脸说着软妹台词，“我没脸见人了。”
    “……”
    对方都这么说了，林望也实在不好意思再强逼他。
    万一造成了什么重大的心理阴影，那他就是导致一代社会哥陨落的千古罪人。
    可暂时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低调又不让别人觉得他们精神有问题地，进行公主抱。
    好难。
    比解竞赛题还难。
    林望由衷地感觉到了一阵头疼。
    【宿主，我觉得……江行野应该很愿意公主抱你的QAQ】
    “……”
    比起被抱，大家当然都更想当抱人的那一个。
    林望还不至于那么双标。
    但是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当被动方当得他耿耿于怀了很久，所以一直想要找机会掰回局面。
    他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后颈：“再说吧。”
    早自习后，连上了两节语文课。
    老师在讲台上讲现代文阅读理解，上次月考二十四分的题，林望就拿了一半的分数，被老师当典型翻来覆去地点到。
    一会儿要回答这段文字抒发了作者什么样的情感，一会儿又被问到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茉莉花作为线索贯穿全文的作用是什么。
    林望答得筋疲力竭，也分不出一点心神来想任务了。
    语文课后就是大课间，升旗仪式拖得有点久，结束的时候离下节课上课也就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周一上午第三节 课是体育课，18班和19班两个实验班在一起上课。
    操场很大，两个班级分别排队在两个篮球场上站好，沿着中心的过道画地而治。
    林望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目光虚虚地望着前方，在想事情。
    上次莫名其妙穿越就是在体育课之后，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穿回去。
    下一秒系统就出声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宿主只有好好做完任务才能从这个世界里出去哦！】
    想也不行。
    想也不能想。
    林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呼出一口气，往四周环顾了一圈。
    虽然排好了队，但老师没来，大家都很放松，严子禹在跟旁边几个男生热火朝天地聊周末的NBA全明星赛。
    朝远处看，19班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有人在人堆里追逐打闹，魏南拿着手机屏幕给江行野看了一眼，后者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点弧度。
    林望明白了。
    这个世界终究只有他一个人为了任务坐立不安罢了。
    南城一中一个年级有三十个班，每个班级人数控制在五十到六十之间。
    也就是说，场上至少有一百个人。
    不知道他现在冲过去强行把江行野公主抱，然后说自己刚刚被不明物体俯身，会不会有人相信。
    林望觉得自己马上也要被系统逼到心理出问题了。
    隔着大半个篮球场。
    江行野刚看完魏南分享的论坛新热帖。
    [你们男生打游戏都要抱在一起吗！我不管反正得意忘形szd！kswlkswl！！！]
    说的是上周五他和林望去网吧的事儿。
    江行野触觉敏锐，对别人的注视尤其敏感，抬起头往隔壁18班所在的位置一瞥，果然对上了林望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
    目光十分灼热，不像是把他当成人，而像在看什么，很想要的东西。
    没关系。
    “想要”这个词，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生愉悦。
    江行野礼尚往来地看了回去。
    意料之中，林望一和他四目相对就立刻偏开了头。
    江行野也不恼，唇边依旧漾着笑。
    魏南小声叫他：“江哥！别骚了！你看那几个女生都快疯了！”
    毕竟是一中的国民cp，热度高得惊人，不仅18班有郑雨瞳这种cp粉小粉头，19班也有的是人在磕。
    这么遥遥相望对视一眼，脑补一下和躺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区别。
    又甜又虐呜呜呜。
    但大家不敢舞到正主面前，只能偷偷拍两张照片，见江行野看过来，马上收起了手机。
    体育课老师刚好也踩着上课铃过来了。
    先是惯例让学生排成长队绕着操场跑三圈，在他们跑步的间隙，体育老师去旁边的器材室搬了点东西过来。
    等人都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站好，体育老师抖了抖手里宽大的类似于麻袋一样的东西。
    “大家应该知道，下周四周五就是我们每年春季趣味运动会的时间，今年多加了一个接力跑，但是和普通的接力跑不太一样。”
    春季趣味运动会是南城一中的一大特色。
    区别于秋季比赛的是传统的田径项目，春季这个运动会的主要内容，确实对应它的名字，都是一些趣味游戏环节。
    十年前一中在任的那位校长，发起春季运动会的时候就扬言要贯彻落实素质教育，让大家学中有玩，玩中带学，做全面发展的一中人！！
    然而现实中。
    比起秋季运动会真刀真枪地比长跑铅球跳远，春季从跳绳到踢毽子，还有什么两人三足，女生来玩勉强可以，对男生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每年填报名表的时候，男生一栏大家都疯狂发扬孔融让梨的精神，各种推三阻四。
    现在又搞这什么接力跑的玩意儿，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
    规则很简单，一组四个人，参赛的人要套进那个麻袋里，提着麻袋两边的绳子往前挪动，挪五十米，换下一个人。
    不光怎么又快又稳地挪是一大问题，两人交接麻袋也很麻烦。
    操场上顿时一片哀嚎声。
    “我靠，这麻袋的黄蓝配色跟他妈白雪公主的裙子一样。”
    “学校是不是有毛病啊，整天搞的什么几把项目，是人玩的吗？”
    “还跑个鬼，直接钻麻袋里滚到终点我看最快了。”
    体育老师大概也感受到了全场的怨念，笑了一声，“都不愿意来试一下的话，我就随便挑两个人上来给你们做示范。”
    他视线逡巡一圈，“公平起见，一个班来一个。诶，对你们好点，给你们挑两个帅哥吧！”
    话音落下，全场目光整齐划一地集中在两个人身上。
    林望：“……？”
    “大家这么自觉啊，那林望、江行野，上来试试？”
    底下安静三秒。
    然后立刻炸开了锅。
    “哇哦！”
    “老刘牛逼啊这么会挑人！”
    “得意忘形是真……你捂我嘴干嘛！”
    ……
    严子禹双手握拳：“小林！爸爸为你加油！”
    林望步履蹒跚地往前走。
    让他跑四乘三千米接力都没问题，但要套上那个玩意儿跑，压力一下子暴增。
    他不由看了一眼从另一边队伍里出列的江行野。
    行。
    还是那个一脸云淡风轻的逼王。
    林望不喜欢坐以待毙，主动先从老师那儿接过了麻袋。
    江行野则从善如流地往五十米外的交接点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地时候，还笑着说了句“我在那边等你”。
    麻袋看着轻巧，套上身的时候还是很有些重量。
    林望个子高，把麻袋提起来，正好卡在腰际，远远看过去，倒是真的挺像个裙摆的。
    不知道是骆闻阳还是谁扯着嗓子喊了句：“望哥好看的哦！”
    下面一堆人跟着笑，“望哥超美！！！”
    林望做了个深呼吸，活动了一下腿脚，对老师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就一步一步开始往前移动。
    他运动细胞发达，肢体协调，别人做起来笨拙的动作，换到他身上反而还挺有观赏性的。
    林望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唯一的参照系就是离江行野越来越近了。
    力气流失太快，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起来。
    还差两三步的距离，林望想一步迈过去，不防套在身上的麻袋质量太差，一用力扯，两边的绳子刹那间被绷断了。
    惯性促使林望往下倒，一头栽进一个淡淡柑橘味儿的怀抱里。
    “公主。”他听见江行野在他耳边轻声道。
    林望迟疑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江行野叫的是他。
    “抱一下，可以吗？”
    “……”
    这个人，也太会作弊了吧？！
    第13章 报复
    林望和系统双双沉默了十秒钟。
    “……他这样做是合规的吗？”
    【好像、好像也没有问题。】
    林望本以为自己已经是钻空子的极致，他没想到江行野可以做到这个份上。
    系统宣布任务完成的时候，林望和江行野还保持着一个人趴在另一个人怀里的糟糕姿势。
    操场上的围观人群一时间沸反盈天。
    “这他妈不就是婚礼现场！！！”
    “拍照干嘛！愣着啊！”
    “江哥！！别在那儿呆着了，抱起来走两圈，展示一下你作为校霸的力量！！！”
    最后这声还是个女生喊的，林望扭头看过去，只见对方脸颊红扑扑的，又兴奋又害羞的样子。
    “……”
    如果被起哄的对象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老师可能会觉得有点儿问题。
    但两个男生，还是看起来不太对付的两个人，体育老师只觉得大家是在开玩笑。
    老刘虽然被学生叫作老刘，本身还只是一个刚从体校毕业没多久，风华正茂年纪正好的二十多岁小青年，打入学生群体也并不是多费劲。
    瞧林望他俩没出什么事儿，他也乐呵呵地跟着调侃：“两个帅哥在那儿干啥呢？要不要我们给你们腾出点空地？”
    林望耳垂热得火烧火燎，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脸肯定红得要命，手撑在地上就要挣脱麻袋的束缚站起身。
    刚刚因为冲击力太强，他和江行野现在都倒在地上。
    江行野做人肉靠垫被他压在下面。
    他虽然瘦，但也是一百多斤的人，这么被压着，江行野肯定很不舒服。
    林望想着，动作又急又快地半直起身来，江行野却还保持着被他压着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不会是他早上一语成谶，江行野真扭到了吧。
    林望顾不得再别扭什么，朝江行野伸出一只手要拉他起来，“你还好吗？”
    江行野眼眸弯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跌倒了，要……希希公主亲一下，才能起来。”
    林望：“…………”
    我亲你大爷。
    我杀了你。
    头脑一下子塞入了太多信息量。
    从江行野果然还记得周五那晚的事，之前都是骗他的，到江行野是不是有性别认知障碍，还是故意挑事一而再地叫他公主。
    林望一阵气血上涌。
    再好的脾气在这一刻也彻底分崩离析。
    有一股突如其来不讲道理的冲动，闯进了林望脑海里。
    他定定地看着江行野。
    不起来是吧。
    那好。
    我！抱你！起来！！！
    三秒钟后，众人目光焦点之处。
    林望把横亘在他和江行野之间的麻袋随手扔到了一边。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望一只手从江行野胳膊肘下穿过，另一只手抵在江行野腿弯处。
    一用力，把人抬了起来。
    原本应该是个标准的公主抱姿势，但因为江行野个子太高，做出来就成了一种两个人搂搂抱抱缠缠绵绵，小孩子看到要捂眼睛的效果。
    林望在一片目瞪口呆中开口：“老师，江行野腿抽筋了，我带他去旁边休息一会儿。”
    “……”
    他步子迈得很快，几个呼吸之间，就把江行野放在了操场旁的树荫下。
    其他人都呆若上校鸡块，被动“腿抽筋”又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起来的这个，反倒挺镇定自若。
    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望几乎是把人放下的那一刻就冷静了下来。
    江行野抱他是怕他摔跤，救了他。
    随口说的骚话也很懂得分寸，控制音量没让第三个人听见。
    他这么报复。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林望有点儿不太敢看对方。
    江行野捕捉到他躲闪的目光，叫了他一声：“林望。”
    林望下意识看过去。
    少年琥珀色的眼眸里泛起了一点儿漫不经心的温柔，问他：
    “这样开心点了吗？”
    第14章 住校
    南城一中论坛。
    [聊天交友灌水]板块下面的[一天不磕会死]分区。
    一个标题叫[那个，问一下大家，你们每天喊的得意忘形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吗？]的帖子，慢慢地飘上了首页。
    -1L-
    先跟大家问个新年好吧，标题貌似有点绕，辛苦大家理解一下，楼主是个文笔不太好的理科生。
    我是高一一个英语竞赛的时候认识林望的，虽然很早就听说过他，但那时候是第一次正面跟他正面接触。
    说句不太好意思的话，我应该算是对他一见钟情了qwq以前朋友跟我说他好帅我还没怎么放在心上，近距离见到真人我简直被帅得无法fu吸。
    他人也好好哦，当时看我们一群人在候场区紧张，还主动给我们分了牛奶！还是娃哈哈AD钙奶！你永远想不到一个学霸校草包里会放这个，反正我当时就被这个反差萌给shock到了。
    我们几个人是先到的，比赛都快开始了我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原来是江行野没过来。
    本来以为这个大佬报名就是玩玩儿的，根本不会参加，没想到最后他踩着比赛开始的点过来了。
    我们其他几个都是女生，虽然内心蠢蠢欲动，但是都不好意思坐在林望旁边，所以他那儿有个空位，江行野就坐过去了！！
    听说他们是死对头，大家都好害怕他们会发生争执，结果全程到决赛两个人好像都没说一句话。
    气氛冷得能冻死人的那种。
    大概是那次比赛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我就一直觉得他们俩关系应该是真的不太好，所以之前在论坛看到大家磕他俩的cp，我还挺不可思议的。
    但是！今天！没想到！我亲眼看见江行野抱了林望！然后林望不光没生气，还回抱了江行野！
    周围的同学都在说好甜好甜，但是楼主好难过。
    感觉自己失恋了……
    就想问问论坛的姐妹们，他们俩现在是真的在一起了吗？哭辽。
    -2L-
    啊，看在楼主妹妹这么真情实感地打了这么多字，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3L-
    本人，前江行野女友粉，早已接受事实：）
    他俩要是不真，我倒立洗头还抄三十遍《新华字典》。
    -4L-
    楼上太狠了！
    建议楼主去精品区自己翻帖补课，他俩只要在一起就在发糖好吗！
    ……
    -35L-
    这么多楼就没有一个人问楼主要照片吗！！
    你们身为磕学家的职业操守呢？
    楼主gkd，图贴上来给我们看看。
    ……
    -71L-
    先心疼楼主一分钟。
    不过他俩就是走的相爱相杀甜蜜再恋（？）路线啦，以前说不定是人前冷漠人后热情呢。
    小情侣的快乐我们是不会懂的呜呜。
    林望看见这个帖子，是在中午午休的时候。
    学校食堂二楼的荷叶饭窗口前，严子禹在给他表演朗诵。
    “唉，不知道是该心疼这个妹子梦碎了，还是心疼我们小林又少了个女友粉。”严子禹一声叹息，“不过没关系，开心点，还有这么多人在为你和江哥的绝美爱情落泪！”
    开心点。
    这三个字不偏不倚地戳中了林望的神经。
    早上的体育课，江行野顺着他的话，假装抽筋假装完了一节课。
    老刘拿了一个新的麻袋过来，这次特地验了一下质量，才让其他学生慢慢开始练习。
    林望本想归队，却被他发配过去照顾江行野。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保持一米开外的距离，没人说话。
    主动保持沉默的是林望。
    他有一点茫然，不太知道该怎么回应江行野那句，像是在哄人的话。
    是说“挺开心的，只要你下次不继续搞骚操作我就一直开心”，还是说“没有开心，你想多了，我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儿”。
    怎么讲都仿佛不太合适。
    他身边朋友很多，大家关系也都很好，平时互帮互助，他接收到的关心也从来不少。
    但是，好像已经很久没人用这样，哄小孩的语气和他讲话了。
    叫人很无所适从。
    林望的“点”有些奇怪。
    那些系统发布的亲密任务，因为做的时候很机械，且心无旁骛，就当做是演了一场置身事外的戏，演完他可以直接抛在脑后不再去想。
    反而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像是有什么灼眼的光从罅隙漏进阴暗无人的洞穴里，强行照亮一方天地。
    让一些隐藏的秘密无处遁形。
    他不太想，或者说是害怕。
    和一个人保持这么亲近、超过了安全距离的关系。
    最后下课前，林望嘴唇缓慢动了两下，还是对江行野说了声“谢谢”。
    -
    下午上课之前，体育委员果然带着下周运动会的报名表进了教室。
    林望第一个被他抓住：“望哥！！！我们18班的排面！！！接力跑你一定要报名，你想跑第几棒都可以，听你的！”
    林望不是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去年春季运动会的时候还被抓壮丁去踢过毽子。
    当时被严子禹他们拍了一大堆照片P成表情包在各大群组里疯狂流传。
    但是大概因为上午的事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林望不是很想再面对这个接力跑了。
    “我不……”
    他刚开了个口，立刻被体育委员截住声音，“我懂了，第四棒对吧，行，望哥你说了算，我这就给你写上。”
    林望：“……”
    你们这些做班委的天生就擅长这种强买强卖的本事吗。
    名字都写上了，对方还用万分渴求的眼神盯着他，林望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好点了头。
    严子禹在旁边一脸揶揄憧憬：“不知道江哥腿好了没有，报不报他们班的比赛，不然你们在终点相遇，再来个深情一抱……”
    林望面无表情地对体委说：“严子禹今年主动要求替全班男生报个跳花绳加踢毽子。”
    “好嘞！小雨妹妹牛皮！一个火箭炮感谢小雨妹妹的辛勤付出！！”
    严子禹：“？？？”
    日。看来他们小林并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还是那个对兄弟有难同当的小林。
    体育委员大获丰收，刚起身离开，林望就收到了江行野的消息。
    [A男朋友：报了什么项目？]
    “……”
    林望要怀疑江行野在他们班安了监控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望就是能脑补出，江行野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点儿松散轻快的笑，给他发消息的样子。
    周末为了999条消息的任务，林望绞尽脑汁给他发了一堆没营养的东西，都是直接在朋友圈里转的。
    从“正值壮年的你是否已经开始被脱发问题困扰”到“震惊！你听说了吗，西红柿不能配以下几种食物一起食用”。
    聊天记录好长一串，往上翻，不知道的还以为对话的是两个中老年养生大户。
    江行野还配合着他回了几个[干杯吧朋友.jpg]的复古表情包。
    林望手指蜷了蜷，慢吞吞地打字。
    [乱码：……接力。]
    为了赚积分，林望特地把能一条发完的消息分成两段。
    [乱码：你呢？]
    [A男朋友：巧了。]
    林望：“……？”
    不会他们真的又要在运动会上竞争了吧。比这种项目，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A男朋友：我没报。]
    林望：“……”
    林望想冲到隔壁班揍他一顿了。
    对话框上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半天。
    [A男朋友：正好可以给你加油。]
    又来了。
    林望垂着脑袋，额头抵在桌子上。
    那种骚话他可以当耳旁风，这样实打实任务外的亲近，就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哪怕这句话换个人来说都很正常，但是有了系统的加成，所有的正常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暧昧的颜色。
    林望删删减减半天，压着上课铃回了一句：
    [乱码：你们班其他人不会骂你通敌叛国吗？]
    [A男朋友：不会。]
    [A男朋友：他们不敢。]
    [A男朋友：我是校霸。]
    好了不起哦。
    校霸。
    这么中二的话被江行野一本正经地打出来，格外好笑，还有一点儿反差萌。
    林望唇角弯了弯，心里的郁气霎时间被扫清了一半。
    他以前和江行野没有怎么深入接触过，没准儿对方就是这么个性格。
    说话没有顾忌，也不觉得勾肩搭背抱一下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是江行野的问题，是他自己想得太多了。
    他不太能管得住自己的想法。
    所以只能想个办法，尽量地避开。
    把手机重新收进桌洞，等老师进来的空当里，林望转头问严子禹：“我记得你是从高一一直住校到现在？”
    “对啊，我家离那么远，不住校我每天要提前起床半小时，本来就睡不够了，再早起我马上就睡眠不足猝死。”
    他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小林，你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个？？你想来跟我一起住校吗？”
    “嗯。”林望垂着眼睫，玩笑道，“我也想早上多睡一会儿。”
    “那我回来去帮你问问宿管阿姨我们那栋楼还有没有空床。”他道：“诶，不过这样的话，你岂不是不能跟江哥一起上下学了？”
    林望指尖一颤，油然而生出一种被人道破想法的心虚。
    他还没来得及编个说辞，严子禹就已经自己脑补上了，“我也能理解，跟睡觉比起来，情情爱爱的确实不算什么。”
    “况且你和江哥也有的是时间甜甜蜜蜜，不在乎这点儿功夫，多睡会儿是好事。”
    林望顺着他的话讲：“对……那你帮我问问，最好这周就能搬。”
    “这么急啊？”严子禹有些疑惑。
    林望索性放弃形象，指了指自己的下眼睑：“我最近都没睡好，马上黑眼圈就要出来了。”
    严子禹大惊：“天哪，这么严重！！那必须赶紧搬，不然江哥多心疼啊。”
    林望：“？”
    算了。如果他愿意这么理解，也行吧。
    林望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住校申请一般是要在每学期开始上课之前就提交的，像林望这样想中途插进去住的就比较麻烦。
    他找老乔开完申请条以后，还要等宿舍那边的安排。
    一直等到周四，严子禹才带着消息回来。
    据严子禹所说，他是牺牲了自己的美色（存疑）和面子，在宿管阿姨面前卖了好久的萌，才要到了男生宿舍楼的安排表。
    高二住校的人不少，宿舍是四人间，18班占了三间，现在都住满了。
    “小林，你要是真的想住校的话，可能要被分到和其他班的人一起。”
    “我跟你说，3班有个男的绝了，听说他妈的能一个月不洗澡，逼退了好几任室友。你这么爱干净又有洁癖，肯定受不了，到时候如果真这么倒霉，你记得多去跟宿管阿姨撒撒娇，让她给你换一间住。”
    “哦对，说起来的宿舍的浴室也是真的一言难尽，一会冷水一会热水搞他妈冰火两重天呢……”
    他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林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下午第三节 课，又是老刘的体育课，跑完圈以后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为了迎接下周的运动会，女生们都在积极地练习跳绳和踢毽子。
    搞接力的麻袋有限，林望就先让其他三个队友拿过去训练了，在这儿帮严子禹数他踢了几个毽子。
    19班有几个没项目的男生趁老刘没注意，偷潜入器材室，翻出了篮球。
    隔着一段距离，林望也能听见有人喊江行野的名字。
    “江哥！！今天不打球了吗？”
    随后就有一道他熟悉的声音穿进耳朵：“不打了，你们玩。”
    林望似有所觉地转过头去，果然看见江行野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几天都没有任务，两个人抓住了窍门，每日亲密度刷得越来越快，林望面上一切如常，他表现得太好，并没有让江行野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所以听见严子禹对林望说“反正你可以先在学校宿舍住一段时间感受”时，江行野脚步一顿。
    “住校？”他问。
    严子禹抬头望向来人，愣了愣。
    他原以为这个事儿林望肯定和江行野商量过了，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完了！如果林望还没有跟江行野说过，那他现在捅出来，岂不是要造成什么误会？
    一时间各种狗血桥段涌上心头。
    严子禹赶紧挽回：“不是，江哥，我们刚刚就是随便聊聊男高中生的宿舍生活，小林有点好奇……”
    江行野嗯了一声：“我知道。”
    严子禹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林望，又看了一眼江行野。凭他的智商，好像搞不太定现在的状况。
    他给林望递了个眼神，从地上捡起毽子跑路了，给他们俩留足独处的空间。
    林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谢江行野没有在严子禹面前戳破他。
    他原本是觉得他独立惯了，住校这种事儿，没必要和别人商量。
    可现在对上江行野黑沉的双眸，心里却不由生出了一抹负罪感。
    好歹是合作关系。
    他这么瞒着江行野，确实不太好。
    林望正要开口解释。
    江行野走近一步，微微哑着嗓音，问他：“想住校，是因为我吗？”
    第15章 男友力
    林望很少直面这样的尴尬现场。
    他不太喜欢说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很少说。
    但是此时此刻，面对江行野难掩失落的神情，林望觉得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促使他不能把真相说出口。
    否则他就是一个！负！心！汉！
    人家好心关心他，他却嫌别人和他太亲密了，想保持距离。
    ——这是什么渣男发言。
    林望组织了半天语言：“我就是觉得，每天接送我上学，太麻烦你，也太……委屈你的车了。”
    江行野直直地注视着他：“不委屈。它很乐意。”
    “……”
    这天没法聊了。
    他在这儿词穷，江行野却突然开始状似无意地搬出一条条学校宿舍的骇人传闻。
    “公共浴室每个月只打扫两次，下水道里经常会爬出一些不明物体。”
    “……”
    “宿舍里的床很窄，防护栏也不够高，以前有人半夜睡觉翻身直接从上铺摔下去。”
    “？？？”
    “阳台的防盗窗只起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听说前几届有个学长晚上起夜，和小偷打了个照面，睡裤都被扒掉了。”
    “…………”
    林望服了。
    之前严子禹跟他嘚啵嘚讲了那么多都没吓到他，江行野三句话就让他一点儿也不想住校了。
    “最重要的是，”江行野还没说完，“学校有门禁，晚上十点以后就不能出门了。目前来看，每次任务发布的时间都是随机的，不能排除有任务会要求在深夜进行。”
    林望想了一下那个明显没什么节操，把他们整得越惨就越快乐的系统，觉得江行野的猜测不无道理。
    江行野唇角微微勾起点弧度，“如果你真的觉得，接送你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林望等着他说下面的话。
    “——那你可以搬来我家住。”
    林望：“……”
    林望真心没想到后半句是这样的内容。
    江行野这个人从某方面而言真的是个逻辑鬼才，令人叹服。
    林望僵着嗓音：“这倒也不必……”
    “我爸妈常年在国外做生意，家里只有我和负责打扫做饭的阿姨。”
    “随时欢迎你来。”
    这个步骤听起来，就有点像情侣之间交换家庭背景。
    林望把奇怪的想法压了下去，沉默了三秒，还是后退一步选择了危害比较小的那个选项，“那以后你的早餐和晚餐我都包了，你也不要跟我客气。”
    “好。”比起他的瞻前顾后，江行野答得很干脆，“绝对不会，跟你客气。”
    事情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完了，林望松了口气，但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刚想和江行野打声招呼去找严子禹他们，抬眼的间隙，余光瞥见旁边篮球场上，有人手滑把球打偏。
    篮球沿着一道斜斜的抛物线朝他们飞了过来，速度很快，要径直砸向江行野。
    林望蓦地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球。
    事发突然，场上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林望已经顺势又把球抛了过去。
    “嘭”地一声。
    正中篮筐，还是个空心球。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在短短几秒钟内。
    19班那个把球打偏差点砸到大佬的男生回过神来，一阵后怕，脸色白了白，声音颤抖着喊了句：“谢、谢谢望哥。”
    他身边有人清楚林望和江行野的关系，笑嘻嘻地说：“望哥男友力爆棚！”
    “望哥这波天秀！！！”
    没有人怀疑，为什么一向临场反应迅速的江行野，会没有察觉到危险临近，反而需要让别人来“英雄救美”。
    篮球砸过来的力道太大，林望右手还残存着一点酥麻。
    下一刻，酥麻的感觉就像顺着血液流淌到了耳边。
    江行野一边眉梢微微抬起，他刚刚被林望拉到身边，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一下一下轻触着林望耳廓上的细小绒毛。
    他嗓音又沉，又带着一点儿微妙的哑：
    “厉害哦，望哥。”
    林望一怔。
    他听过江行野正正经经叫他的大名，不怀好意地叫他小名，又甚至于把他性别扭转的“希希公主”。
    但是没听过江行野，像其他人一样，叫他“望哥”。
    毕竟一个星期之前，在来到这个处处恋爱脑的同人文世界前，大家都还是争得你死我活的死对头关系。
    尊称对方一声“x哥”，就仿佛是主动认输向对方举手投降了。
    林望觉得自己只是举手之劳，不值得就让江行野这么对他示弱。
    他咳了一声，“普通操作。”
    不料江行野戏瘾上身，给自己加了不止一场的戏：“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林望：“……？”
    林望心想你这个人在古装剧里讲这种台词都是活不过三集的命。
    “开玩笑的。”见林望脸色复杂难言，江行野很快收敛了笑意，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林望，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林望脚步又顿住了。
    “……啊？”
    对他来说，这句话比刚刚那句骚话还要难以回应。
    江行野看着他，语速很慢地说：“我其实，朋友不是很多。平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人相处，所以可能有人一直对我有些误会。”
    如果只听话里的内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小可怜。
    任谁来猜，也想不到是一代校霸说出的话。
    江行野：“上个星期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也是想问这个。”
    少年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如鸦羽一般覆在眼睛上，轻轻地眨了两下。
    平时看着凌厉的眼神，被睫毛虚掩着，就莫名有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操。
    林望觉得自己脑子有毛病。
    怎么会觉得一代社会哥楚楚可怜。
    至于误会，还是那个误会。
    林望也仍然不想说。
    那件事像是一根小刺，扎在林望的心里。
    不痛不痒，但它依然存在。
    并且会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突如其来地扎他一下。
    但他也要承认，这一个星期的被迫相处，让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江行野。
    对他不可一世、趾高气扬的印象，也慢慢被一个挺细心、讲义气、爱好和平的，不太一样的社会哥取代。
    人总是会变的。
    没准儿江行野也是在和他接触以后，觉得他没有那么“假”了，人好像还行，可以考虑交个朋友，总比树敌好。
    林望长叹一口气，抛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犹豫，伸手拍了拍江行野的肩，“当然——算。”
    他只是一个单纯表示友好的动作，江行野却顺势礼尚往来地揽住了他另一边肩。
    “那我就放心了。”
    又抱了一下。
    不过这次分开得很快，林望都没来得及挣扎，江行野就已经松开了手。
    好像就真的是一个，属于朋友的拥抱。
    严子禹和骆闻阳他们平时不也是gay里gay气的。
    别！想！了！
    没什么不正常的！！！
    就是简简单单的，男高中生之间朴素纯洁的，友谊，而已。
    -
    既然决定不住校了，林望又重新回去和老乔说了一声。
    老乔没生气，反倒乐呵呵地端着泡了菊花茶的搪瓷茶杯抿了一口，“我也不太想让你住校，你平时学习已经很努力了，放学就该回家好好休息。”
    林望想起老乔雷打不动的一天五套卷。
    理智地没有反驳他“放学就该回家好好休息”的话。
    严子禹自认闯了祸，后面的一节课连同晚自习都蔫巴巴地不敢讲话。
    林望跟他说了好几遍不关他的事，他还是愁眉不展。
    好不容易开口，还是：
    “后来在婚礼上，林望和江行野回想起学生时代的那一场误会，还是不由唏嘘，因为某严姓男子说漏嘴的一句话，导致命运的轨道发生了偏转……”
    “……”
    林望：“你是不是又偷偷在宿舍看苦情剧了？”
    “小林，”严子禹痛心道，“如果你诚心想安慰我，就等明晚放学请我吃学校门口新开的那家大盘鸡。”
    “……我就知道。”
    严子禹为了他住校的事忙前忙后好几天，林望本来也想请他吃顿饭。
    这周大扫除正好轮到林望他们组打扫卫生，他给江行野发了消息让对方不用等自己。
    江行野大概是没看见，林望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从学校出去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
    春分刚过，逐渐变得昼长夜短，两个人不好点菜，也不够热闹，林望还顺便叫上了一起留下来打扫教室的骆闻阳和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同学。
    大盘鸡的店开在巷子口一转弯的位置。
    这里原来是一家烧烤店，生意不是很好，关门了一段时间，新老板接手以后反倒做得风生水起，口碑都打出来了。
    林望他们到得不算早，门口已经坐了一排人在等。
    “我就说别吃什么大盘鸡|吧，人多的一批，我们现在等大概十一点能吃上。”
    “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几个人打着嘴仗，林望问严子禹：“在这儿等着吗？”
    严子禹笑得非常得意：“我早知道这里人多了，所以找人先替我们占了位置。”
    找人？
    林望跟着他进去，走到里面最大的一个包间。
    似有所觉，一推开门，他就对上了江行野探过来的目光。
    同时间，熟悉的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
    【宿主，周末有新任务哦，因为比较复杂，所以提前发布给宿主，宿主正好可以和江行野商量一下怎么做。】
    林望前一刻还在想，这个系统现在还挺人性化的。
    下一刻，他就听见系统说：
    【任务：约会。包括但不限于以下项目：共进午餐、晚餐，一起看电影，逛游乐园等。时限：周六周日任意一天，相处时间不少于十小时。】
    一阵静默。
    系统小心翼翼地开口：
    【宿主，你还好吗？】
    其他人都已经鱼贯而入在包间的圆桌边坐下。
    林望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林望：“对不起，可能有点伤人，但我有个问题想问。”
    【宿主请讲QAQ】
    “你们发布任务的人是不是不识数？这、也能叫，一个任务？？？！”
    第16章 默契
    一向很怂的系统在这个时候竟然发挥出了超凡的狡辩能力。
    【这就是一个任务呀，只是任务的过程比较复杂！宿主肯定也见过别人约会的对不对，肯定不止做一件事哒。】
    “……”
    虽然你说的好有道理我无法反驳，但不妨碍我还是想骂你一句。
    林望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系统只是说了要做的具体事项，没有把更深入地要求他们要达成什么样的亲密行为。
    他在门口已经站了快半分钟，包间里的其他人把座位安排得明明白白。
    靠里面的“主位”空着，留给他这个负责买单的金主爸爸，而跟他那个位置紧挨着的就是江行野。
    严子禹笑嘻嘻的：“小林，你被点穴了？过来坐呀，幸好江哥他们班今天没被徐师太扣下来，我就让江哥先帮我们占位了。”
    林望举步维艰地走过去。
    和他同时收到消息的江行野面色如常，手上有条不紊地帮他给碗筷消毒。
    体贴到林望甚至怀疑这个人真的谈过恋爱。
    扪心自问，就算是他交女朋友，可能都不会细心到这个地步。
    点着菜的骆闻阳探过来一眼，啧了一声：“还没点菜，我感觉我就已经饱了。”
    严子禹跟他习惯性拌嘴：“那你就少吃点好吧，待会不要跟我们抢了，给小林省点钱。”
    骆闻阳难得应和他：“确实要给望哥省钱，我们望哥现在是要养家糊口的人。”
    他俩一唱一和讲得热闹，其他人也跟着闹。
    江行野把洗好的碗筷放在林望面前，笑了笑：“没关系，我吃得不多，你们望哥还养得起我。”
    “江哥这就很贤内助！”
    “真好，一边吃大盘鸡一边吃狗粮，双倍快乐。”
    林望听得心惊肉跳。
    “贤内助”这个词有点儿太过了，换成他自己肯定是不大乐意被人这么开玩笑。
    他们班这群男生，为人都不错，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十级人来疯，平时聊天就非常肆无忌惮。
    林望怕江行野听了心里不舒服，也害怕他们被大佬记在死亡名单上，赶紧截住话题，“行了，吃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林望不挑食，江行野贯彻落实他“吃得不多”的诺言，也没有再添菜。
    等其他人点完了菜，就直接把菜单交给了服务生。
    菜上得很快，桌上的话题也换了好几茬。
    男高中生的聊天内容无外乎就是篮球、游戏，本来还会聊一聊某班班花，下一届的学妹，以及某种探索宇宙奥秘电影的女主角。
    但林望一贯不太喜欢这种话题，现在还有情侣档在这儿，聊这种东西就不太合适。
    前一句还在说着市中心某个大型电竞网咖月底要搞一场比赛，后一句就扯到了那个网咖旁边新开的游乐园上。
    “那个游乐园好像是月初刚开业的吧，听说超级梦幻，我表姐和表姐夫上周刚去玩过，说特别适合情侣一起去玩。”严子禹右手边的男生说，“我表姐本来都想跟我表姐夫分手了，结果去一趟回来两个人跑去领证了？？？”
    “我靠，好神奇，那单身狗去是不是能就地脱单啊。”
    “骆老狗，听你爹我一句劝，信玄学不如信高科技，你现在订机票去韩国走一趟还来得及。”
    “三秒钟内跟我道歉不然鲨了你。”
    听到“游乐园”这个敏感词，林望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人。
    严子禹在一边恰逢其时地建议：“小林，江哥，你们俩要不要去试试？放松放松，顺便加深一下感情嘛。”
    江行野单手支着下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林望，回道：“听上去好像确实不错。”
    “是吧，不过貌似要提前一天订票，晚上八点就截止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们现在就预约一下？”
    林望忽然有了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他和江行野已经靠得很近了，对方偏偏朝他低了低头，又凑近了一些，造成了一种仿佛在说悄悄话的感觉。
    琥珀色的眼睛里有散漫的笑，“要去吗？”
    其他人都非常懂眼色地假装自己并不存在，只不过连连咳嗽，像集体被传染感冒。
    “今晚的阳光真好啊。”
    “风儿也有一些喧嚣。”
    或者讲讲这种狗屁不通的话。
    任务是既定的，躲也躲不掉，迟早都要做，林望也不想再往后拖延，虽然总觉得哪里有点说不出的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根据任务要求的项目安排，他们去游乐园的时间只能选在晚上了。
    原本周末去游乐园玩的人就很多，夜场还有摩天轮和夜光幻影秀等特色项目，人要更多一点。
    江行野和林望订票的时候卡在七点五十几分，客服小姐姐还好心提醒他们这周六是开业以来游玩人数最爆满的一天，如果不急的话可以选周日再去。
    林望倒不在意人多不多。
    多一点反而更好，这样他和江行野混在人群里就没有那么尴尬。
    虽然他们现在是朋友关系，但两个男生去逛游乐园……
    确实还是，太诡异了。
    一顿饭吃到九点多钟散伙。
    这次有他看着，江行野没有喝酒，也没有机会借故装醉，两个人安安稳稳地骑车回家。
    江行野把他送到楼下时，问了一句：“明天几点见？”
    “十点钟，就在那个游乐园附近的影城见吧。”林望说，“不用来接我了，我去那儿很方便。”
    “明天还有一场险恶的战役在等着我们，你好好休息。”
    “约会”这个词太暧昧，林望讲不出口。
    而且按他们俩被系统摁头强迫做任务的状况，也不配用约会这种温馨的形容。
    男生表情十分凝重，漂亮的脸上好像写着一个大写的“丧”，又强自打起精神，还要安慰他。
    就……可爱得让人想按进怀里揉。
    江行野叹了口气。
    真话不敢说出口，只能学着他敛起眉，同样一脸的凝重：“这么险恶啊，那我一定努力，不向黑恶势力低头。”
    林望的笑点被莫名其妙戳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眼睛笑成好看的两弯，朝江行野挥了挥手，回家了。
    林望是那种不算很传统的学霸，喜欢刷题但不讲究题海战术，会做作业，但是不会按部就班地做。
    他比较擅长的科目，解题步骤都写得很简略，比如数学物理，列出公式或者画个示意图，记录下思路就过去了。
    语文这种弱一些的，刷题也不太能得到很大的提升，索性就破罐破摔，随缘吧。
    他一般做完作业，再加上给自己额外布置的竞赛题，是十二点多临近凌晨一点。
    最近为了刷亲密度的任务，一度要延迟到一点半，后面几天亲密度涨得比较容易了之后，才又恢复到了正常作息。
    周末的作业是平时的好几倍，顾及到周六一整天都要待在外面，他先挑比较重要的几科解决了大半。
    一抬眼，桌上的时钟已经快指向两点。
    他跟江行野说要好好休息，自己反倒熬到现在，而且越熬越精神，睡意全无。
    行踪成谜的系统缓缓上线，暗戳戳问他：
    【宿主是不是为了明天的约会激动得睡不着觉～】
    林望：“……我不光激动得睡不着，而且激动得可以现在跟人来一场自由搏击。”
    系统又默默地缩回了脑袋。
    林望洗了个澡回来还是一点儿都不困，手机APP正好给他推送了最近的观影信息。
    他随手点开看了一眼。
    ……怎么全他妈是爱情片。
    就没有什么，适合两个钢铁硬汉，一起看的科幻动作悬疑大片吗。
    系统捕捉到他的脑电波，觉得它这位宿主对自己的定位不是很准确。
    林望翻到最后，才找到一部评分4.1的国产恐怖片。
    题材很老，讲一群年轻人古宅探险的故事，一看就是一死死一窝的类型。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恐怖片只要加上“国产”两个字，而且能大喇喇地在影院上线，那和烂片也没什么区别。
    但和一堆“高冷校草爱上我”、“霸道上司爱上我”的爱情片比起来，这个竟然是唯一勉强能看的电影。
    林望原本还想给江行野发条消息问一下，又怕把对方从梦里吵醒。
    一切为了任务，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怀抱猎奇心理偏要来看看这个“4.1分”有多烂的人还挺多，林望点进10：20的场次，位置都快被选光了。
    他当机立断在零星剩下的几个座位里选了视野最好的两个，直接买了票。
    -
    周六。
    上午九点五十。
    林望乘电梯上来的时候，影城已经到处挤得都是人。
    情侣尤其多，休息区的座位不够，随处可见男生把女朋友抱在腿上，做一些比较有碍观瞻的事情。
    江行野还没来，林望频频被旁边嬉戏打闹的情侣撞到，干脆站起身把座位让开。
    女生没有顺势从男朋友腿上下来，反而搂紧了男朋友的脖子，疑惑地看了林望一眼。
    林望：“……”
    你们现在的小情侣都喜欢玩这种情趣模式了是吗。
    取票机前也排了长队，林望计划取好票了再给江行野打个电话。
    没想到他这边从取票机的凹槽里把票拿出来，一转身就猝不及防地和旁边队伍里也刚取了票的江行野打了个照面。
    林望下意识低头。
    就看见——
    一个人手里的票上印着《古宅探秘之暗夜惊魂》。
    另一个人手里的票上印着《18岁初恋之突然爱上你》。
    林望：“……”
    江行野：“……”
    哦豁。
    两边系统齐齐发出一声感叹。
    今天又是毫无朋（情）友（侣）默契的一天。
    第17章 强买强卖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
    林望缓缓地抬起头，和江行野四目相对。
    不是。
    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代校霸竟然会这么的，少女心。
    喜欢看这种恋爱纯情电影。
    他昨晚看过这部片子的介绍，评分也就比那个恐怖片高0.5，还是因为主角是某个当红小鲜肉，粉丝把评分刷上去了。
    可能江行野也是哪个主演的粉丝吧……
    林望在心里给前校霸想尽了理由。
    半晌，他嘴唇张合两下，分外小心地说：“我的票就是随便买的，你想看这个的话……”
    话没说完，江行野已经眼疾手快地将手里的电影票攥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几米开外的垃圾桶里。
    假装无事发生。
    “什么票？”江行野一脸浑然天成的讶异，“我喜欢恐怖片，我们就去看这个吧。”
    要不是刚刚眼睁睁目睹了事情的完整经过，林望都要信了。
    校霸可能也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特殊喜好，他内心复杂地想，善解人意地没有拆穿：“……好。”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两个人走流程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饮料。
    在检票口候着的时候，林望又遇到了之前的那对小情侣。
    这会儿女生倒不是窝在男生的怀里了，不过抱着男生手臂，半个身子像挂在对方身上的姿势，和窝在怀里也差不了多少。
    女生嗲嗲撒娇：“宝宝，我要吃爆米花。”
    男生脸上写满了宠溺，捏起一粒爆米花塞进她嘴里，像老母亲伺候她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
    林望正看得眼睛疼。
    身侧人蓦然跟着开口：“我也想吃爆米花，宝……”
    林望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塞了整整一把爆米花进江行野的嘴里，堵住他的话。
    林望瞪他一眼：“你校园大佬的素养呢？怎么什么都要学人家？”
    话是堵住了，江行野眼睛里的笑却挡不住，他三两口咽下爆米花，十分无辜地开口：“我刚想说，包能不能帮我背一下，我空出只手拿爆米花的盒子。”
    林望：“……”
    林望：“…………”
    林望自焚了。
    他在这一天达成了社会性死亡。被自己尴尬死的。
    “不过，”江行野话锋一转，“被人喂食的感觉好像的确很不错。”
    他轻哂：“你要试试吗？我也可以喂你。”
    林望余光瞥见了前方那对小情侣正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
    他忍着羞耻，十分感动江行野的投桃报李，然后冷酷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尬点低的坏处就是，直到电影开场十分钟了，林望感觉自己的耳朵还是烫的。
    幸好整个观影厅灯都关了，没人发现。
    身边的人都在认认真真地看着大屏幕，林望聚精会神，刚集中了注意力，就直面电影的第一个小高潮。
    主角深夜感觉床下有人在拍打床铺，他爬下床，打了个手电往床下照，对上了一只暗红色的眼睛。
    虽然知道按照套路，再诡异恐怖的现象最后都会用唯物主义科学观解释，但镜头切到床下的这一幕，观影厅里还是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这个场面对看惯了恐怖片的林望来说不值一提，他看得很镇定，镇定到右手毫无防备地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他卡住了好几秒，再猛然转头。
    坐在他右边的是江行野。
    对方虽然目光直视着正前方，但嘴唇已经紧紧抿了起来。
    屏幕上漏出的晦暗光线打在江行野的脸上，更衬出了几分苍白，双肩也保持着小幅度的战栗。
    林望懂了。
    这个校霸他不仅少女心，胆子好像也有点儿小。
    之前说什么喜欢恐怖片可能仅仅只是为了迁就他而已。
    明明自己都怕到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来寻求安慰了。
    林望有点儿纠结，但是想到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牵手，而且还能白赚一些亲密值，也就没有挣开。
    眼看下一个大屏幕上的主角要进古宅的漆黑幽暗的地下室寻找线索，很快就要有更恐怖的画面出现，林望的手被攥得更紧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用一种更能给人安全感的姿势反握住了江行野的手。
    前一排有两个一起来看电影的女生都快吓得抱在一起了。
    他们这点儿动作算什么。
    女生可以。
    男生当然也可以。
    不能性别歧视！！
    林望就这么熬完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电影不出所料烂尾了，前面铺垫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轻描淡写用地下室一直住着一对潜逃多年的杀人犯来解释一切问题。
    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全场一片“卧槽？”、“就这？？”的骂声。
    林望眼睛有一点畏光。
    长时间的黑暗之后，面对突如其来的光亮，他在位置上坐了半分钟才缓过劲来。
    ——也就导致他错过了不动声色松开江行野的手的最佳时机。
    大厅里人走得差不多了，零星散落着几个人在不死心地等着彩蛋。
    四周很安静。
    林望僵硬地看着江行野，以及，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现在的局势，还是他“霸王硬上弓”地，握着江行野不放。
    对方好整以暇地回望他，唇角微微勾着，语气温柔：“没关系，我知道这个片子是有点可怕。”
    “…………”
    林望：“嗯。”
    林望觉得自己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吧。
    为了校霸的面子，为了这份友谊，付出了太多。
    “如果你想继续牵着我的手，我也没有什么问题。”江行野声音像诱哄小孩子一样，“随便你牵。”
    林望一秒就把手撒开了，脸上露出礼貌假笑，咬牙切齿地说：
    “谢邀。我自己左手牵右手挺好的。”
    -
    影城附近的商区里各种餐饮一应俱全。
    林望和江行野随便找了一家人没有那么多的店吃完了午餐。
    系统提示任务进度条已经爬到了50%。
    剩下的就是晚餐和一起逛游乐园了。
    太难了。
    林望真情实感地觉得约会这种事儿不是他能做的。
    约会时长要满足十个小时，从早上十点来计算的话，也就是他们要在一起待到晚上八点。
    游乐园夜场五点半开门，就算他们四点多就去吃了晚饭，那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没地方去。
    林望有午睡的习惯，昨晚赶作业加买电影票熬得很晚，看电影的时候整个人又绷着根弦，现在困得眼睛红了一圈。
    他屈指揉了揉眉心，“附近好像还有挺多好玩的地方，你看看你想去哪儿？”
    江行野：“去酒店吧。”
    “好。”林望随口应了一声，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酒店？？？”
    江行野点头：“去附近酒店开个钟点房，睡一会儿时间就到了。”
    虽然江行野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的正常，但“睡一会儿”这个词，听起来就没那么纯洁。
    林望挣扎着道：“去酒店开房要身份证吧。”
    江行野啊了一声，林望提起的心刚要放下，便听他说：“我带了。”
    “……”
    那你为了这场约会，准备得还真是挺充分啊。
    林望发现了，江行野这个人，表面上总是好像很好说话，一切随便。
    但是他认定了的事情，就有一万种理由说服你，堵住你后退的路。
    “既然你带了身份证……”林望顿了一下，视线瞄到了不远处的某个招牌，“不如我们去网咖来一局说走就走的P城之旅？”
    身份证只是个托词。
    现在网咖管得都不严，只要不是看着就像个小学生，报个身份证号，网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给进。
    林望不想去酒店开房，也并不仅仅是因为怕尴尬。
    要求约会时长十小时，就是要他和江行野必须待在一起十个小时。
    他是困了想睡觉，总不能让江行野也一直陪着他在酒店房间里干坐着，那多无聊。
    去网吧他可以睡，江行野也可以自己玩儿。
    就很两全其美。
    第一局P城之旅就吃了个鸡屁股后，林望被3D视野晃得更晕，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闭上眼睛还叮嘱了江行野一声让他好好玩，不用管自己。
    因为林望怕烟味，两个人是在最靠里面的那间VIP房开的机子。
    房间里有淡淡柠檬消毒水的味道，这里私密性很好，外面的所有声音都被阻隔开。
    只有男生很小很轻微的呼吸声。
    这是江行野第二次看他趴着睡着的样子。
    林望以为他戴上耳机是在认真打游戏，其实他直接把电脑按了静音。
    男生肤色比正常人要偏白一个色号，但发色是纯度很高的黑色。
    眼睫浓密，睡觉的时候会把淡绯色的嘴唇抿得很紧。
    好像随时在保持什么警惕，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江行野按了传唤铃，叫网管拿了条小毯子过来，他动作很轻，给林望盖毯子的时候没有把人惊动。
    手不小心蹭过林望的脸颊，柔软的唇瓣从手指间擦过。
    江行野捻了捻指尖，唇角的那粒小梨涡若隐若现。
    他昨天一夜是想了很多约会可以做的事情。
    没有什么经验，也不需要什么经验，只是本能地，想跟林望一起做的事情。
    可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欲望这么容易被满足。
    大概是想了太久，小心翼翼地试探，所以能这样正大光明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鼓噪不安的魂魄都得以平息。
    但又有什么喷涌而出的念头，怎么都压抑不下去了。
    “林望。”他声音很低。
    闭着眼睛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我就当你能听见了。”
    “或者，你当我强买强卖也行。”江行野笑了笑。
    “我数十声，如果你没反对，就是觉得，可以考虑，真的和我在一起。”
    “十、九、八……”
    念到最后三个数的时候，林望鼻尖忽然皱了皱。
    江行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三。”
    “二。”
    “一。”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他对上了林望蓦然睁开的双眼。
    第18章 粘人
    林望的午睡时间平均在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
    就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还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上午看过的恐怖片还残存着一点印象在他的脑海里。
    梦里是一片静谧。
    有一团蓬松的、看不清摸不着的雾气拂过他的脸颊，像是新鲜的橙子浸在了温润的水里，剔透纯粹。
    很浅的味道萦绕在呼吸间。
    然而，明明应该是很温馨的画面，忽然一下子就发生了巨大的反转。
    橙子的香气散开，耳边隐约有人在讲话。
    具体说的什么林望听不清，好像是什么倒计时十个数，逃不掉就要取你狗命之类的。
    数着倒计时的人声音还有些耳熟，但在梦里，林望很难辨别究竟是谁这么残忍要害他。
    那个人还在不紧不慢地念着数字，眼看就要数到一，林望立刻睁开眼。
    视野还模糊不清，他张口就是一句：“别开枪，我投降。”
    “……”
    林望说完就清醒过来了，他呆滞地转过头看着身侧的人。
    江行野也在看他，对方抿了抿唇，似乎本来打算跟他讲什么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印象中的江行野哪怕是故意示弱，也没有露出过这样像是遗憾、又像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声带好像不受控制，喉结滚了滚，林望又脱口而出：“我……撤回上一句？”
    操。
    林望觉得自己今天智商完全掉线了。
    怎么会连说两句这么傻逼的话。
    室内空气不流通，林望又感到了一阵脸热。
    江行野看着舒出口气，还是没忍住被他逗得弯了弯唇角。
    起初看到林望醒过来的那一刻，他是有几分紧张。
    应该是紧张吧。
    虽然他已经有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种情绪了，一颗心被人捏在手里，连呼吸的频率都无法自主。
    偏偏是他主动献祭，任人宰割。
    而主宰他命运的人，还懵懂茫然，不知道自己掌握了多大的权利。
    是有过冲动，不管不顾地把话讲开。
    只不过强买强卖还是不大好。
    他有耐心，不揠苗助长，要等到花开到最好的时候。
    江行野转移话题，问他：“做噩梦了？”
    林望表情一言难尽地跟他描述：“也不算是噩梦，就是梦见有人要追杀我，还不直截了当地让我死，非要倒计时，应该是个大反派，想要营造恐怖气氛。”
    江行野：“……”
    “那你可能听见的是我倒数的声音。”
    林望不解：“为什么？”
    “因为在你睡着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临时任务。”江行野一本正经地信口胡诌，“让我数十个数，你还没醒来的话，就要把你吻醒。”
    “？？？”
    林望倒没想过江行野会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他睁大了眼睛，又震惊又愤怒：“怎么还有这种临时任务？？？”
    如果说林望是不爱说谎骗人，那江行野就是面不改色胡编乱造第一人。
    他编理由还挺逻辑自洽：“因为系统说好的约会，就要货真价实的约会，不能睡觉水时长。”
    水时长这种词都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在搞什么恋爱直播。
    林望：“……”
    两边系统：“……？？”
    林望忍不住要骂人，不是，骂系统了：“已经发布的任务还可以再追加没有明文给出的规定吗？！”
    系统表示它们明明也很委屈！
    但是宿主们在规则范围内进行一些有利于促进感情发展的小改动，他们是无法插手的，还要适当地推波助澜。
    当然了，就算想澄清一下，也要担心会不会被江行野暴力镇压。
    最后系统只能含泪背锅，用刻板的电子音播报：
    【您好，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对真相一无所知的林望：“……”
    林望心中还在庆幸，幸好他是在倒计时完毕之前醒了，能逃过一“劫”。
    -
    把要“好好约会”的规定当真以后，林望认认真真又和江行野在召唤师峡谷畅游了一个小时。
    他心里有气，肯定不能对江行野发火，系统又不知道躲在哪里装死，唯一的出气筒就成了对面随机匹配的玩家。
    他和江行野一个玩女警一个玩风女，下路双人组浪迹天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林望打游戏不怎么爱讲骚话，就只有和江行野配合的时候简略地说了几个字，其余都闷头发大招，操作又强，看起来就比较像那种隐姓埋名的低调大神。
    同队里有妹子，在他拿下第五个人头的时候终于情不自禁软着嗓音给他吹彩虹屁：“ADC小哥哥好厉害呀，待会儿游戏结束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以后一起玩儿呀。”
    是那种很标准的，直男听了浑身酥麻，忍不住把人头拱手让人的软妹音。
    因为江行野全程没出声，这妹子直接把他当成了路人甲，根本无需挂记，毫无竞争力。
    林望没回应，她也不气馁，继续甜甜道：“风女我也会玩的呀，可以给小哥哥你打辅助哦。”
    江行野挑了挑眉。
    有人挖墙脚挖到他面前了。
    林望不想理人，他一直很烦这种把好端端的游戏变成世纪佳缘的人，但性格使然，也不会对女生说什么很过分的话，选择直接屏蔽了对方的语音。
    小软妹一无所觉，仍在卖萌撒娇：“小哥哥，你声音这么好听，我们也可以一起连麦唱歌歌。”
    “唱歌倒不必了。”
    有一道陌生的低沉男声忽然横空插了进来。
    小软妹一愣。
    “因为我男朋友只喜欢唱给我听。”
    小软妹：“……哈？”
    小软妹：“你们是……？”
    江行野接住了林望扫过来“你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儿”的惊愕眼神，慢悠悠的，带着一点儿笑意地讲：“我是你ADC小哥哥的，小、娇、妻。”
    小软妹：“……”
    另外两个队友：“……”
    林望：“……”
    林望后悔屏蔽那个妹子了，现在他只单方面地听见江行野在这里骚，却完全不清楚他在骚什么。
    眼看敌方水晶要被推完，林望没空再管，收回心神发出致命一击。
    游戏结束后，三观受到重大冲击的小软妹恍恍惚惚一言不发地逃离了案发现场。
    反倒是一个全程没讲过话的队友默默地在队伍频道敲了一行字：
    “那个，兄弟，谢谢带飞，祝你们幸福哈。”
    林望一口气哽在嗓子里。
    他还没开口问江行野，对方却先发制人，叹息一声：“我们望哥果然好受欢迎，打个游戏都能招来桃花。”
    林望：“……？”
    江行野垂着眼睫，声音轻轻的：“可惜被我吓跑了。”
    林望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大致能猜到江行野刚刚是帮他摆脱了纠缠。
    虽然方式看上去很离奇，可对方都不惜自毁形象了，他要是不领情，那也太渣了。
    林望于是安抚他道：“没什么好可惜的，我也不需要这种桃花。”
    江行野应了一声，唇角松了松，状似无意地问：“那你需要什么样的？”
    林望：“？”
    话题怎么一下跳到这里了。
    林望还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仔细思考了几秒，犹豫着说：“大概是，脾气好点儿，不用长得很好看，只要看着舒服就行，不会太粘人，有话可以好好说的。”
    因为没有具体对象参照，脑海里一团模糊，林望说得也很空泛，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回答得实在没有什么价值。
    “不喜欢粘人的吗？”江行野低声道。
    “也不是……”林望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喜欢这种东西可以因人而异，可能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我也会希望对方一直粘着我。”
    江行野：“好。”
    江行野：“那我努力一下。”
    林望侧头：“努力什么？”
    江行野看着他，笑意和喜爱像藏不住，纷纷变成了瞳孔里的细碎星光。
    “努力像你一样优秀，让人见了就会喜欢。”
    -
    莫名其妙被江行野也跟着吹了一通彩虹屁，林望都要以为他是被那个小软妹传染了。
    快到游乐园夜场的开门时间，他和江行野两个在吃饭这种事儿上一个比一个佛系的人，干脆就去附近的麦当劳买了套餐。
    油炸食品虽然不健康，但是可以让人快乐。
    假期餐厅里做活动，新品冰淇淋第二个半价，林望抵抗不了诱惑，又买了两个甜筒。
    巧克力花生口味，江行野尝了一口却突然皱了皱眉：“好苦。”
    林望刚把自己的那份吃完，奇怪道：“啊？你那个很苦吗？”
    江行野自然而然地把手里的甜筒递到他面前，“你尝尝？”
    林望不疑有他，低下头，就着江行野的手咬了一下。
    又冰又甜，一模一样的味道。
    他疑惑道：“跟我的没有差别，你是不是不喜欢巧克力味？”
    江行野“勉为其难”地收回手，又尝了一口，“恍然大悟”地说：“好像是甜的，我刚刚味觉失灵了。”
    他第二口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和林望咬的那一口重叠在一起。
    林望盯着看了两秒，又移开视线，没有放在心上。
    天气预报说这一整天都是晴天，但是从下午四点开始，天色就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一大片铅灰的云遮住了阳光，迎面而来的风都染上了一层凉意。
    游乐园门口在排队等待进夜场的人已经很多，冲着噱头来的情侣档和带着家里小朋友一起来的各占半壁江山。
    林望和江行野混迹在人群里。
    五点半一到，汹涌的人流准时涌入园内。
    巨大的摩天轮就建在园区门口，等林望他们进去的时候，等候区早已排起了长队。
    林望想到什么，又呼叫了一声系统：“是不是只要‘逛游乐园’就行了，不要求再多做什么项目？”
    系统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弱弱地回答。
    【是的QAQ不过宿主来都来了，现在就走多浪费票呀。】
    来都来了。
    世上最令人难以抗拒的四个字。
    林望和系统说话的间隙，有一对双胞胎小男孩儿跑过来一人一边，分别抱住了他和江行野的大腿。
    “哥哥，你们能不能带我们去玩小火车呀？”
    林望：“……你们爸爸妈妈呢？”
    外套上写着“大”的小男孩儿奶声奶气地讲：“我爸爸带妈妈去坐旋转木马了，让我们在旁边看着。”
    “……”
    你们俩……是亲生的吗？
    见林望没有直接答应，外套上写着“小”的那个又皱着张包子脸，“帅气哥哥，求求你们啦，我们跟爸爸妈妈说过了，他们同意了。”
    小孩子天生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知道谁看起来更好接近，所以糖衣炮弹都集中发射给林望了。
    林望看了一眼江行野，“要不我们就带他们玩一会儿？”
    那个小火车的轨道就建在旁边的一个人造丛林里，一截车厢坐四个人，危险系数不大，但是十岁以下儿童都要大人携带才可以玩。
    江行野点头：“没关系，我也挺喜欢，陪小朋友玩的。”
    林望有点惊讶。
    江行野虽然长得好看，却是那种不笑的状况下十分拒人千里的英俊，惹他不高兴就要担心会不会挨揍。
    实在不像是会喜欢陪小朋友玩的类型。
    一趟小火车下来，连排队也只用了二十分钟。
    小男孩儿们的爸妈也终于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千恩万谢地从林望和江行野手里把孩子接走了。
    一看就是那种氛围和谐的幸福家庭。
    林望半天没有回过神。
    江行野把刚刚从工作人员那里洗出来的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张拍得还不错。”
    游乐园的这种游客照一般都是机器随机抓拍的，所以经常会弄出一大堆奇形怪状的表情包。
    江行野挑的照片拍得倒确实很好。
    两个小豆丁因为身高缘故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尖儿，江行野和林望并排坐在一起。
    空气流动形成了风，林望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抖，他望着前方的森林隧道，江行野却逆着风，看向他。
    随机的抓拍，形成了最浑然天成的效果。
    林望还没多看两眼，天空突然爆出一声惊雷。
    瓢泼大雨不讲道理地灌顶而下。
    四周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游乐园广播出了紧急通知疏散游客，作为补偿，会赔偿今日的游客一人一张游乐园的免费门票。
    林望和江行野浑身都被浇湿，躲在园区门口的屋檐下。
    摩天轮也已经停转，整个世界被雨水浸透成模糊不清的画面。
    两个人都狼狈得不像样子，林望要就地把手机里的天气预报app删除，抬起眼，却看见江行野在笑。
    ……这个人不会被淋傻了吧。
    林望从背包里翻出纸巾递给他擦脸，“喜欢下雨天？”
    “嗯。”江行野笑了一声，“因为下雨天总是会有好事发生。”
    “比如呢？”
    “比如——”
    手机叫车软件显示前面排位还有228号，等候时长约一个小时五十一分钟。
    江行野点了取消预约，抬眸和林望四目相对，“暂时好像打不到车，我家就在附近，你今晚先跟我回去？”
    第19章 同床共枕
    雨越下越大。
    浓墨色的云层撑住了整片天空，远处天一角隐隐有电光闪烁。
    有个男生把外套顶在头上，一路从林望和江行野旁边飞奔而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卧槽，谁他妈挑这个时候在这儿飞升渡劫，也不打声招呼的？懂不懂规矩啊？”
    本来林望在严肃思考怎么回应江行野的邀请，被这么一打岔，严肃的表情是保不住了。
    游乐园这里虽然离他家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但眼下这个时候连出租车都打不动，更不用想去挤公交地铁。
    找个地方一直等雨停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林望对江行野点了点头，玩笑道：“那就谢谢我们校霸带我去参观豪宅了。”
    如江行野之前所言，他爸妈上一次回家还是过年那会儿了，三百多平方的大平层里的确只住了他一个人。
    早上家政阿姨刚来打扫过，玄关的灯摁开以后，整个房子窗明几净，空气里有一股清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这儿是小高层，落地窗边可以俯瞰一整个城市中心的霓虹灯火。
    两个人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是洗澡。
    落了这么一身雨水，不及时换衣服，铁打的身躯都免不了一场感冒。
    林望比江行野身高低几公分，身材也要更单薄一点，但差不了太多，翻一身合适的衣服借给他也不是难事。
    睡衣找好了，更贴身一点的衣物就有点困难。
    林望站在客厅的主浴室边上，等江行野给他递换洗的衣服，但找着找着就看见翻柜子的人动作一顿。
    江行野突然出声问他：“喜欢黑色还是蓝色？”
    “我都行，”林望不明所以，以为还在挑睡衣，他说，“你随便拿一件就好了，我不挑。”
    “不能不挑。”江行野意有所指。
    “黑色的尺码会比蓝色的更大一点。”
    林望：“嗯？”
    什么尺码？
    林望又仔细看了一眼，才看清江行野手里拿的是什么。
    林望：“…………”
    事关面子问题，林望当然选择黑色，并在江行野把衣服递过来的第一时间接手，闪身进了浴室。
    江行野叹了口气，又觉得好笑。
    这个年纪的男生，身边又有很多朋友的，聚在一起看片都是常有的事儿，有时候上厕所也能听见几个荤素不忌的男生在比大小。
    像林望这样，平时被怎么开玩笑都没关系，在这方面稍稍调侃一句就会害羞，还要强装镇定的，简直凤毛麟角。
    纯情到，他脑子里那些更过分的话，都不太能说得出口了。
    林望和江行野各占一个浴室，男生洗澡很快，二十分钟后林望吹干头发出来，听见厨房那边传来了点儿动静。
    他探头看过去，江行野正开着小火煮姜汁可乐，有一丝辛辣呛人的姜味飘了过来。
    林望从茶几上拿起手机，边看有没有新消息，边往厨房的位置走。
    他不是那种可以安心坐享其成的人，虽然厨艺这方面实在不拿手，但帮忙递给碗什么的总可以做。
    严子禹发来的消息在最上面。
    毕竟在他看来，林望和江行野约会去游乐园玩，是听了他的建议，现在外面下这么大雨，肯定要来慰问一下。
    “小林！！你和江哥的激情约会还好吗！”
    “是不是你们玩着玩着下雨了，然后夜黑风高，孤男寡男，你们俩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七天快捷酒店的招牌，哦不对，怎么也得是个希尔顿才能配得上你俩。”
    林望：“……”
    他是不是还要谢谢严子禹这么看得起他们俩。
    林望回他：“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他走到流理台边上，才发现江行野还系了条围裙。
    大概是家政阿姨买的，上面印着那种中老年人钟爱的复古花纹。
    就……很好笑。
    哪怕江行野脸上没带什么表情，依旧是个英俊酷哥，配上这身打扮也很有喜感。
    林望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清了清嗓子，和白天给他吹彩虹屁的江行野进行角色互换，“没有想到我们校霸这么贤惠。”
    锅里的可乐被煮沸，碳酸气泡咕噜噜地冒出来。
    江行野转过头来看他。
    他的衣服穿在林望身上还是稍稍显得有些大了，领口处露出一大片皮肤，两边精巧的锁骨裸|露在外。
    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从头到脚都是牛奶一样的肤色。
    跟小朋友也没有分别。
    江行野把火拧小，接过了林望递来的碗，把姜汁可乐盛好后再递回去，看着他慢慢地说：“觉得我贤惠的话，可不可以对我换个称呼？”
    林望手一滞。
    其实他对江行野的称呼还是叫名字为主，偶尔像今天这样叫他“校霸”，也是因为那次微信聊天，江行野就是这样自称的。
    林望觉得江行野可能是比较喜欢这个称号，听上去很威风。
    喝人嘴短，他现在还寄人篱下，那当然是主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那你想听什么？”林望一个个叫给他听，“学霸？校草？江哥？”
    江行野听着，唇边翘起点弧度：“想听什么都行？”
    “行啊，这点要求肯定满足你。”林望非常大气。
    某个越过安全线的词语在心里打转一圈，江行野最后说：“那你叫我一声男朋友吧。”
    林望：“？？？”
    林望：“……你这是什么爱好？”
    “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江行野阖了阖眼，一脸“我不想逼你”的表情，“今天出门看到那么多情侣，我有点羡慕。”
    “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没有被人叫过男朋友。”
    林望无言以对，半晌，“……那你没被人叫过爸爸，是不是还想听人叫你一声爸爸？”
    江行野讶异地抬起眼睫：“如果你想叫这个，也可以。”
    林望：“……”
    我想？
    我想你在想peach。
    但他话都说出去了，骑虎难下，“爸爸”和“男朋友”里，他总要选一个，他不至于连这么大点事儿都玩不起。
    两权相害取其轻。
    那还是“男朋友”，看上去能接受一点。
    林望咬了咬牙，心一狠，抱着舍己成人的信念：“男——朋友。”
    第一个字和第二个字空了一秒，尾音落得很轻，声若蚊蝇。
    如果不是江行野和他面对面站着，都很难捕捉到。
    但听见了就很开心。
    林望不太懂江行野这种攀比的心理是哪儿来的。
    “满意了？”
    他叫完以后立刻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你没必要跟那些男生比，反正他们都没你帅。”
    “好。”江行野答应得很快，还会举一反三，“他们的女朋友也没有……”
    林望瞥他。
    “……也没有我们望哥对我好。”
    林望服了，“你今天是不是吃了什么彩虹屁一秒速成丸？”
    江行野表情十分的真诚：“可能是对着你，我就无师自通了。”
    林望：“……”
    林望甘拜下风。
    并觉得他如果对着哪个女生也能这么会放彩虹屁，何愁找不到人叫他男朋友。
    而且，就算他冷着张脸，论坛里的女友粉也从来没有少过。
    林望合理怀疑，自己被演了。
    -
    最后在称呼这个问题上，两个人达成的一致观点就是，随便瞎几把叫。
    都是身外之物，没必要过多在意。
    洗完澡七点多，虽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但时间尚早，当代年轻人的夜生活都还没开始。
    况且距离他们完成十小时约会任务还差几十分钟。
    客厅的电视有外接的游戏手柄，卡碟里还存着上百款经典的双人格斗游戏，江行野把东西给翻了出来，和林望肩并肩坐在沙发上，打起了超级玛丽。
    有的时候林望觉得自己和江行野毫无默契，比如早上取电影票的时候。
    有的时候林望又觉得和江行野好像合作起来还挺顺利的，比如现在。
    水管工人顶起蘑菇变成巨人，一路横冲直撞到终点。
    游戏结束的时候，系统也正式宣告了约会任务结束。
    虽然后面打游戏的时候林望已经基本忘记了自己还在做任务，但是听到消息还是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一下子卸下负担整个人放松了，还是江行野煮的姜汁可乐里含催眠功效，林望竟然破天荒地在这个时间感觉到了一阵睡意。
    江行野家里有两间客房，尽管一直不住人，阿姨还是打扫得干干净净，铺好被子就能直接住人。
    林望跟他打了声招呼，刚从沙发上爬起身，准备去躺一会儿，就被系统叫住了。
    【宿主，如果我说，下一章任务和约会是连在一起的，你会生气吗QAQ】
    林望：“……？”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任务做得都太悠闲，再急迫也不过是隔一天做一次，所以林望一直默认一次任务结束会给出一定的休息时间。
    林望：“我生气你们就会取消任务吗？”
    【不会哦。】
    林望：“……”
    那你！说个屁！
    系统本身也只是礼貌地走个流程，见林望放弃挣扎，就直接把下面的任务报了出来。
    【任务：雨夜的同床共枕。任务对象：林望，江行野。时间：二十四小时内完成，要求保持同床共枕的时间不少于八小时。地点：不限。】
    “……”
    在这一刻，林望是真真切切起了杀心。
    自杀了断的心。
    除了第一天那个“偷吻”打了林望一个措手不及外，后面的这几次任务，虽然也有让他一言难尽的，但是也都化险为夷地安然完成了。
    他没想到。
    原来前面的风平浪静，只不过是一种假象。
    一切都在为了后面的波涛汹涌做铺垫。
    林望平静地问：“才八个小时怎么够？你们怎么不要求二十四小时都躺在床上呢？”
    小时的数据是来自于科学研究表明的人一天最佳睡眠时长，当然宿主想要和江行野多睡一会儿，也完全可以哦！】
    当一个系统不要脸的时候，是可以假装听不懂你是在骂他还是在夸他的。
    林望：“现在是我刚好借住在江行野家，如果我不住这儿，你要怎么让我们做这个任务？”
    【打、打个飞的？】
    您怎么不说派个航空母舰过来接人呢。
    林望彻底无话可说了。
    他刚刚只迈了一步出去，现在两条腿正好分别跨在江行野两边。
    一转头，正对着江行野的脸。
    姿势糟糕又微妙。
    江行野现在要是拉他一把，他就能直接坐他腿上，还是那种投怀送抱的动作。
    林望迅速收回了腿，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江行野侧过头问：“不是困了？”
    林望刚要开口，又听江行野“哦”了一声，俯身过来贴近他，双眸弯着，语气里都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暧昧。
    “还是，现在想要我陪你睡？”
    第20章 真心话
    为什么同样是做任务。
    每次会感到窘迫的人只有他自己，江行野永远有办法，比任务系统还要骚。
    在江行野那句话说出口的0.01秒内，林望脑海中闪过的就是这个无解的问题。
    所幸江行野也根本不需要回答，就径直做好了“陪|睡”的准备工作。
    把被子又从客房搬进了他的卧室。
    还自顾自地做出了让步：“对不起，我说错了，不是你想让我陪|睡，是我想陪我们望哥睡觉。”
    “望哥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嗯？”
    林望：“……”
    林望现在就想把江行野就地打包送给某某会所，不需要进行培训，就可以直接上岗就业。
    说不定还能当个头牌花魁。
    江行野的卧室很大也很空旷，除了一张床和书桌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墙壁刷成了星空的深蓝色，营造出了一种静谧幽邃的氛围。
    这样的私人领地，总是不太欢迎别人进入的。
    但林望进去的时候，却嗅到了空气里明显的、熟悉的橘子味儿。
    是江行野的味道。
    林望突然就想到了以前听严子禹说起过。
    论坛里有人做里层人格分析，举例说江行野肯定是那种天生征服欲强烈、冷酷又炽热的伏特加口味。
    结果这样一个人，凑近了才知道，他是橘子味儿的。
    还是很甜的那种橘子。
    林望觉得，自己好像挖掘出了校园大佬不为人知的一面。
    现在兼职陪|睡工作的大佬已经自发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床很大，正常情况下睡三个人都没什么问题。
    中间还能跨开一条银河的距离。
    但是。
    林望眼睁睁看着江行野把准备好的另一个枕头又扔到了床下。
    江姓大佬言之凿凿道：“按系统的说法，既然是同床共枕，所以应该是要我们俩枕一个枕头。”
    林望：“……？”
    逻辑这么严密的吗。
    本来他还打算躺下去之后就直接好江行野一人各睡一边。
    反正以前和严子禹他们打游戏打到深夜，也不是没有一起睡的经历。
    但也从来没有挨着一个枕头睡觉这么亲密过。
    林望在心里又呼叫了一声系统，想把规则问清楚。
    【对不起，本系统已开启非礼勿视模式，暂定八小时后恢复正常运行，请宿主们放心睡觉。】
    林望：“…………”
    虽然想假装不知情，但是又担心如果没有好好履行“同床共枕”，好不容易熬过八小时，被判定任务不合格，又要重新再做一遍。
    那他就真的死了算了。
    林望在躺到床上之前，做了最后一番垂死挣扎。
    ——他比较了一下江行野之前拿过来的枕头，哪一个要更长一些，把长的那个留在了床上。
    再怎么挣扎也是几分钟的事。
    林望一转身，就看见江行野盖好了被子，对他眨了眨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忙完了吗？”
    语气俨然是一个乖巧躺在床上，等男朋友做完工作，躺下陪他一起睡觉的小娇妻。
    林望怀疑自己也是被洗脑了。
    林望做了个深呼吸，不再想别的，一鼓作气躺下，干脆闭上了眼睛。
    催自己赶紧睡着，就不用面对这么窘迫的局面了。
    可没想到，闭上眼睛才是灾难的开始。
    一条枕头再长也长不到哪里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三十公分，呼吸声在落针可闻的室内被无限放大。
    软软的、温热的气息像化为了实质，轻触着林望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林望耳朵痒得厉害，不堪其扰翻了个身。
    身后的人却突然出声：“望哥，睡着了吗？”
    林望没理，假装自己刚刚是睡梦里的自然举动。
    “忽然失眠了，想跟你聊天。”
    声线一下变得低落起来，让林望想继续装睡都有负罪感。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让已经渐渐回暖的南城气温又降了下来。
    夜里室内温度偏低，被子不是很厚，身后的人循着热源向他靠近。
    下一秒就要贴上他的后背时，林望终于没法装睡了。
    他又往前挪了挪，压着嗓音做出一副带着困意的样子：“还没睡着。你想聊什么？”
    江行野像是低笑了一声：“不知道。”
    林望：“？？？”
    不知道你还要把我叫起来？
    江行野：“就是想听你说话。”
    江行野：“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林望怀疑他是去游乐园逛了一圈童心未泯，回家彻底发作了。
    “什么游戏？”
    “我们分别问对方一个问题，对方必须要如实回答。”江行野说。
    这不就是去掉大冒险的真心话？
    林望问：“你想问我什么？”
    江行野十分谦让：“是我提起的游戏，所以望哥先问。”
    林望其实没什么问题想问的，纯粹就是陪这个大晚上不好好睡觉的江小朋友玩罢了。
    他本来想随口找个问题应付差事，话要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倏尔改变了主意。
    他抿了抿唇，问：“你第一次见到我，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话说出口，林望立刻就后悔了。
    一个大男生，问人家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也太酸太矫情了。
    但问都问了。
    也的确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
    都是同床共枕过的人了，林望不想再抱着这个心结，时不时有什么不太好的念头跳出来别扭一下。
    对江行野也不公平。
    江行野很久没有回答。
    就在林望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对自己说“我当初觉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虚伪”的时候。
    江行野低低的嗓音打破了沉寂。
    “小王子。”
    林望一怔，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江行野慢吞吞的，却格外认真地说：“下凡来普度众生的小王子。”
    林望：“……”
    林望：“你怎么不说我是观世音菩萨？”
    江行野笑：“这不是，觉得我们望哥还是更帅气逼人一点。”
    林望不太理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江行野自己定的游戏规定，要如实回答问题。
    就算是江行野说当初很看不起他，他一怒之下对江行野大打出手，他们当场在床上打一架，江行野凭借多年社会哥的本领，也不一定会输。
    没必要怕他。
    更何况，江行野的语气还贼他妈的真实。
    林望囫囵地问：“你不是讨厌……温柔的人吗？”
    操。
    无语。
    他到底在问什么东西。
    江行野静默一瞬。
    周遭的温度好像又下降了那么一点。
    林望猜这次他是真的不想回答了。
    “林望。”
    江行野叫了他一声，答非所问道：“所有的原则和预设，在遇到那个特殊的对象时，总是可以被打破的。”
    这话说得太绕，林望半天没理清思路，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隐情，江行野就跳到了下一话题：“现在是不是该我问了？”
    林望浑身一振，聚精会神等待接招。
    刚刚被“叫醒”的时候，林望就又重新转过身来。
    密不透光的黑暗中，江行野直直地对着他的脸，想问的问题很多。
    但男生的紧张不安，显而易见地，能透过空气传过来。
    江行野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微信昵称为什么叫乱码？”
    “啊？”林望等了半天，没料到是这么个问题。
    他伸出手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注册微信那段时间心情不好，就随便打了一串乱码当名字，后来又觉得……好中二，也不够酷，但又想不出别的名字，就干脆叫乱码了。”
    典型的，林望式的思维方式。
    江行野问他：“那现在开心吗？”
    林望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如果一周前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肯定想都不用想，直截了当地说开心个屁，他恨不得去死。
    现在在听见系统发布傻逼任务的时候还是想死。
    但原先和他一起做任务的死对头，变成了能深夜心平气和聊聊天，关系还挺好的朋友。
    一切好像又没有那么糟糕。
    “说好的每个人问一个问题，这是第二个了。”林望避重就轻道，眼睛困得快要睁不开，挣扎着喊出最后一句，“睡！觉！了！！！”
    坠入梦境前，好像有人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声：
    “晚安。”
    “希希。”
    -
    周一。
    林望到学校的时候，一向卡点来的严子禹已经早早地坐在座位上，对他翘首以盼。
    等他坐下就立刻扑了过来：“我的小林！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周六最后怎么样了！”
    林望：“……”
    林望是真的佩服他这位发小对八卦的执着追求与热情。
    他把书从书包里一本本掏出来，没有理会严子禹的问题。
    对方却再接再厉：“是希尔顿还是喜来登？是标间还是大床房？”
    林望看了他一眼，开始顺着他瞎扯：“总统套房，还带室内游泳池的那种。”
    “我操，还是你们会玩。”严子禹信以为真，目瞪口呆道：“那你们岂不是可以进行一些高难度的水下pl……”
    单词没念完就被林望塞过来的半块面包堵住了嘴。
    “我去江行野家里借住了一晚。”说完，怕他又乱脑补一些乱七八糟不堪入耳的东西，林望补充道，“很正常、很普通地，借住。”
    虽然，周日早上醒来的时候，两床被子被折腾得七扭八歪。
    林望裹在自己的被子里像一只蚕蛹，被江行野连人带被整个抱进怀里，抱得还很紧。
    他半张脸抵在江行野的锁骨上，呼吸里都是那股橘子味儿。
    林望醒得更早一些，江行野那时还在沉沉地睡着。
    他能感觉到江行野是把他当成了抱枕。
    无论他怎么挣扎，江行野也只会抱得更紧一些。
    他动作稍微大一点，江行野就低下头，闭着眼睛，嘴唇也能精准地贴上他的发顶。
    嗓音带着晨间特有的低沉沙哑：
    “乖，别闹。”
    就像在哄什么宠物。
    林望：“……”
    林望真是操了。
    消失八小时的系统准时上线，还做作地咳了两声。
    【宿主早上好，“雨夜的同床共枕”任务已完成！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系统明显看人下菜，见他醒了就给他播报消息，江行野那边肯定就没有，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后来在林望锲而不舍地翻来覆去骚扰了他快半个小时，江行野才“悠悠”转醒。
    总而言之。
    周末的这两场任务对林望来说，都是一场浩劫。
    严子禹点点头表示了解，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个意思。
    “普通的借住……那你为什么耳朵红了？”
    林望：“……因为我就喜欢让它这么红。”
    严子禹完全没在听，自顾自地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世界里，大惊失色：“难道学校论坛说的是真的？”
    第21章 献殷勤
    还是那个熟悉的南城一中论坛。
    熟悉的[一天不磕会死]分区。
    这次发帖的楼主没有写小论文，直截了当地甩了照片出来，标题还起得耸人听闻。
    [报！！！时隔两年的悬案终于了结！！得意忘形孰攻孰受一目了然！！！（多图预警）]
    林望看见标题就：“………………”
    楼主和江行野家住在同一个小区，拍的照片是周日上午，林望和江行野一起下楼吃早餐的场景。
    每一张在林望看来都十分极其的正常。
    但在这位想象力丰富的楼主笔下，就变成了“共度良宵”、“一夜缠绵”之后，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分食早餐”。
    然而如果只有这些也就算了。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江行野的右腿初中时受过伤，虽然当时伤口很快愈合，日常行动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每逢阴雨潮湿的天气，还是会从骨头缝里爬出一点儿细微的痛痒。
    所以出门那会儿，他的步子迈得要比往常慢一些。
    林望怕他不舒服，就搀了一把。
    谁能想到这一搀就出了大问题。
    -1L-
    呜呜呜呜苍天可鉴，从我磕cp的那一天起就认定我们小望是top，但没想到我们小望竟然这么强！
    那可是前八中校霸！被我们小望（此处为论坛屏蔽语）得腿都软了！
    小望牛皮！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2L-
    ……所以说以后都不能用身高判断攻受了吗？
    -3L-
    啊啊啊啊啊啊本江林党不信！！！！我们校霸怎么可能是在下面的那个！！！
    -4L-
    反正只要cp不拆，随便逆，互攻我也可，嘻嘻。
    ……
    -66L-
    不知道说什么好，祝小林小江百年好合吧[/爱心][/爱心]
    林望把帖子看完了。
    从最开始的莫名其妙，到难以置信，再到最后的面无表情，也只经历了五分钟。
    他就说。
    为什么今天早上进学校的时候，一路上遇到的人，看他和江行野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看他还好，看江行野总是带着一种微妙的“原来如此”和“人不可貌相”。
    他进教室以后，坐在第一排的郑雨瞳也时不时借机转过头看他两眼。
    目露震惊之色。
    林望心里一片复杂。
    严子禹：“所以是真的吗？小林你也太猛了吧，不过你年纪轻轻的，还是悠着点啊。”
    林望嘴角僵硬地扯了扯：“你猜？”
    “这怎么猜呀。”严子禹有些害羞，“不管论坛上那些人怎么看你们，我一直觉得你是坠吊的，身高这种东西不过是刻板印象罢了。”
    林望没有跟他继续扯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把手机塞进桌洞里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
    是不是应该给江行野发条消息，慰问一下。
    毕竟哪个男生被人开了这种玩笑，心里应该都不会高兴。
    但如果江行野本身并不知道论坛的事情，他这么做就显得很刻意。
    犹豫的几秒钟里，对方倒是先把消息发过来了。
    [A男朋友：（图片）]
    [A男朋友：望哥。]
    [A男朋友：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了？]
    图片就是论坛那个帖子的截图。
    林望：“……”
    他在这里担心江行野心里会受到什么创伤，没想到他自己倒是玩梗玩得挺开心。
    林望顿时恶向胆边生。
    [乱码：既然大家都觉得我欺负了你，那我是要对你负责。]
    [A男朋友：好啊。希望……望哥能对我多负责几次。]
    [乱码：……]
    他！为什么！要跟一个早已知道脸皮有多厚的人，开这种玩笑。
    -
    距离春季趣味运动会还有三天。
    体育课上，林望也没时间再帮严子禹数踢了几个毽子，和跑接力的队友们一起训练去了。
    老乔对班上的考试成绩一直保持一种极其佛系的态度，但是对这种旁枝末节的比赛，却永远充斥着蓬勃的热情，恨不得抽出几节物理课来给他们加练。
    每天进班第一句，先给运动会打个气。
    在这样一个班主任的带领之下，18班成了整个高二年级最把这个运动会当回事儿的班级。
    接力赛的跑道是半圈塑胶跑道的长度，从一头跑到另一头，中间正好会经过篮球场。
    林望负责的第四棒的跑道范围就正好在篮球场边上。
    今天江行野倒是在场上打篮球了。
    周围或远或近的围了一圈观众。
    他身高比场上大多数男生都要高一截，外套脱掉，里面是一身红色10号球衣，额上带着一条黄色吸汗带。
    有汗沿着额角从下颌淌过，眉眼被汗水冲刷显得愈发硬挺，整个人带着一种逼人的少年气。
    加油尖叫声要冲破云霄。
    林望分神瞥过去一眼。
    江行野手搭在篮筐上刚完成一记绝杀扣篮。
    客观评价，是挺强的。
    高一的时候，林望所在的班级也和江行野那时候的班级进行过篮球赛。
    那时候因为双方实力相当，赛况焦灼了好长时间。
    最后92：90，江行野他们班赢了。
    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裁判又来额外追加了一个全场MVP的称号，是颁给林望的。
    这样也不算输得太难看。
    林望晃神间，听见场下有个男生用粗犷的声音喊着：“江哥牛逼！！我爱你！！！！”
    全场安静三秒，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卧槽，康修明你好他妈骚啊！”
    “说什么话呢，人家望哥还在边上看着呢，你就在这公然表白？”
    “别瞎几把讲了，论坛帖子你们没看啊，小心望哥生气，遭殃的还是江哥，床都下不了。”
    “你们还真信江哥在下面啊，我觉得不是，还是望哥看起来像一点，不知道下不来床的是谁。”
    后面这两句话说得就很暧昧了，场上的人心照不宣笑得更加厉害。
    适逢中场休息，江行野下场，径直朝刚刚起哄的那批人走了过去，挑了挑眉：“说什么呢？”
    刚刚还在眉飞色舞有板有眼说着桃色传闻的几个人立刻闭上了嘴。
    安静如吮指原味鸡。
    低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
    江行野又重复了一遍：“问你们话呢。”
    他语气不轻不重，话里的内容也不带任何威胁意味，但就这么轻轻扫人一眼，就让人不敢讲话。
    那边林望刚把接力跑完，从麻袋里钻了出去，一转身就见到这样一幅堪比修罗场的场景。
    林望微微拧了拧眉，刚刚那些人的话，他只听了八分。
    虽然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在这种公开场合议论这样过于私密，而且带颜色的事情。
    但他一向不喜欢多管别人的闲事，喜欢说就说吧。
    反正被人说两句也不会怎么样。
    但江行野明显是生气了的。
    老刘还在一边自娱自乐地玩着单杠，时不时地扫过来两眼观察情况。
    如果他们这边出了什么状况，肯定也会第一时间发现。
    林望不想江行野因为这样无聊的事情，跟人起争执动手，一不小心再引火上身。
    他刚要走过去，就听江行野又笑了一声，对那几个人说：“下次喜欢开这种玩笑，就到我面前开。别我一过来就张不开嘴了。”
    几个男生平时只是嘴碎了一点，真的坏心思也不敢有。
    江行野虽然以前是校霸，但是高二分班以来，从来没在班级里表现出过什么恃强凌弱的举动，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没有太害怕他。
    再加上以往开这种玩笑，他似乎也不是很在意，所以几个人说着说着就顺嘴说出来了。
    唯一跟以前不同的是，这次加上了林望。
    江行野话音落下。
    几个人抖了抖，飞快地齐声道了歉，见林望走过来，又挨个也跟他说了句对不起。
    林望有点诧异。
    他以为按江行野的性格，如果发火就直接动手了，不会这样平心静气地跟人讲话。
    没想到社会哥也会跟人好好讲道理。
    不过林望更没想到的是，论坛那个帖子的传播范围竟然这么大。
    但他也没有困扰很久，因为周四运动会之前，帖子就被某个版主以不符合版规和谐条例给删除了。
    林望第一次觉得，原来学校论坛的版主是真实存在会干活的。
    -
    根据国际惯例，每逢学校运动会，必然会遇上下雨天。
    饶是校长提前了一个多星期夜观天象选好的日子，也难以避免这场命中注定的意外。
    好在这次的运动会就只有早上八点之前下了一会儿濛濛细雨，等开幕式结束以后，天气自然放晴。
    因为是趣味运动会，规模也没有秋季运动会的规模大，很多班级在走完开幕式以后，班主任就带着学生回教室了。
    比如19班的徐师太，就留了几个要参加比赛的同学在操场上。
    其他人都带回教室发卷子做，准备迎接下个星期的月考。
    18班就不一样，一群人充满闲情逸致地坐在看台上晒太阳，还有人抓出了一把瓜子磕。
    拖着步子从看台边经过的时候，魏南发出一声长叹：“师太不知道自己棒打鸳鸯，毁了我们江哥献殷勤的大好机会。”
    江行野微仰着头，视线逆光而上，寻找某道身影。
    没有管魏南的调侃，他问：“接力跑是什么时候？”
    “第四节 课的时候，大概是十点二十吧。”魏南转头，“不是吧江哥，你要翘啊？师太好像会在教室里看着诶。”
    “你不是说了么。”江行野眉梢一扬，锁定了他要找的人。
    他轻笑：“我要去献殷勤。”
    第22章 蹭一下
    接力赛是十点钟开始检录。
    这种集体协作项目一向都是积分最高的，老乔就格外重视，提前就站在检录处，给参加比赛的人挨个鼓劲儿。
    理科直男没什么文学细胞，老乔对前三个学生把话都讲完了，走到林望跟前的时候，憋了半天，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班同学都是怎么叫你的来着？望哥？”老乔还挺时髦，学着人来了一句，“望哥是坠吊的！”
    “……是这么讲的吧？”
    周围的学生都被老乔这番话惹得笑得不停，林望也被逗得又无奈又好笑。
    和他们班热闹的氛围不同，隔壁19班那里就冷冷清清的。
    被发配来比赛的看上去也不是自愿报名的，更像是按学号抽签随机抽出来的人。
    可怜巴巴地瞅着林望他们。
    哪怕只是五十米跑，老乔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葡萄糖营养液补充能量。
    准备的营养液分量不少，老乔看19班的四个小同学实在可怜，就不分敌我，也拿出了一盒给他们。
    虽然老乔分完东西就走了，但拿人手短，19班有人接了东西开始商业吹捧。
    “日常羡慕你们班是老乔当班主任。”
    “害，要不人家18班干啥啥都行呢，不光学习牛逼，人家运动也牛逼。”
    “我就说嘛，咱们两个班本来就亲如一家，有联姻关系的。”
    “什么联姻关系呀，也说给我听听？”
    正口嗨的人听到有人提问，就要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连望哥和我们班江哥的旷世奇恋都不知道”，回过头一看。
    ……操。
    是老乔杀了个回马枪又回来了。
    和蔼的中年人一脸慈祥，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摆出一副仔细倾听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他。
    死亡凝视也不过如此。
    被盯着的男生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视线一阵乱瞟，想要跟身旁的人求救。
    但这种情况下哪还有人敢说话。
    林望想了一圈能解释的说辞，还没斟酌好哪个更容易把老乔糊弄过去，就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乔老师好。”
    他循声望过去，看见了几米之外的江行野。
    少年手里拎着什么，目光先是淡淡地从他身上扫过，而后转过头，表情一派坦然地对老乔说：“徐老师让我来给我们班同学送东西。”
    老乔虽然没带过19班的课，但江行野这种年级第一的学生，没有老师会不认识。
    更何况他还长着一张辨识度超高的脸。
    老乔一下子就把刚刚想听到的八卦抛在了脑后，慈爱地和江行野嘘寒问暖一番，转身又给林望他们加了把油，就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场上众人明明白白看到他的身影远去，才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
    “我的妈，老子刚刚心脏都差点骤停了，幸好江哥来救场得及时。”
    男生旁边的人踹了他一脚：“让你乱说话，我看你的嘴就他妈应该缝上。”
    江行野笑了笑，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们：“给你们带的，比赛加油。”
    像一个尽忠职守没有灵魂的快递小哥，等对面的人签收完毕后，就一秒转变了方向。
    19班的四个男生不明所以，还感动得要狠狠鞠一把泪，等人走了，解开塑料袋的结，往里面一看。
    四瓶矿泉水，和，四包奥利奥饼干，草莓夹心口味的。
    更！感！动！了！
    然后再一看塑料袋里的小票，刚刚从学校小卖部买的。
    一中学子皆知，矿泉水和草莓味的奥利奥，是放在小卖部门口收银台边上，连门都不用进，随手就能拿的东西。
    四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已经走到了林望边上的江行野。
    脸上的笑容，也就是比刚刚对着他们的时候，要灿烂个一百二十多倍吧。
    想自欺欺人大佬是为了他们特意下来的。
    都没人能昧着良心相信。
    算了！有就行了，还要啥自行车！
    大佬能拨冗顺手给他们买点东西送来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19班接力跑四人组表情复杂地想着。
    林望等人过来，才压低了声线问：“你逃课了？”
    江行野对他笑笑：“担心我？”
    没等回答，他又径直道：“说了是老师叫我过来的。”
    班级就在相邻的位置，林望自然对徐师太的作风很了解，她能这么放学生在上课时间出来就怪了。
    用小拇指想，也知道他肯定是用了什么办法逃出来的。
    江行野仿佛有读心术，林望没说出的想法他也能洞悉，嘴角翘着：“原来望哥这么想让我逃课出来给你加油啊。”
    这句就明显是调戏了。
    林望听他这么说都挺听习惯了，也不生气，学着他的语气回敬：“害怕江哥在室内做题太久了，容易二氧化碳中毒，还是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比较好。”
    不管是什么语气，假意或真心，只要是林望说出口的关心，江行野就照单全收。
    还有五分钟比赛开始，接力赛的运动员都要到相应的位置等候，林望在走到第四棒的等候区前，又被江行野叫住。
    “我想了想，在那么多人面前，直接的通敌叛国好像也不太好。”
    林望转身，抬眼看向身后的人。
    这还是上次江行野问他参加什么项目的时候说的话，要通敌叛国过来给他加油。
    下一秒，柑橘的气息瞬间变得浓郁，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面前的少年伸出双臂，很轻又很收敛地，抱了他一下。
    周围人声涌动，不远处还有喇叭发出致命的3D环绕立体声。
    喧嚣吵闹的环境里，有人的声音可以穿透耳膜，清晰地刻在灵台上。
    江行野嗓音低沉，带着笑：
    “那就这样，偷偷加个油吧。”
    林望不知道是不是江行野这个，仿佛偷情式的加油真的产生了一点效果。
    最后接力赛，他们班拿了第二。
    第一那个班级一半人都是体育特长生，肩宽腿长身强体壮，一个能顶仨，接力传到林望这儿的时候，体特班最后一棒差两步就要跑到终点了。
    林望拼尽全力扭转乾坤，连超了八个班，但和第一差距太大，凭他一己之力实在回天乏术。
    不过第二也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19班稍稍落后一些，在第四。
    只要前六名就都有加分，大家都心满意足，不是空手而归就行。
    因为老乔一番善举，18班和19班跑接力的人都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约好了放学可以一起去吃顿饭庆祝。
    商量好时间地点后，有人问：“望哥跟我们一起去吗？你可是大功臣，我们请你啊！”
    林望应了一声，抬起头，有一道狂野不羁的身影向他们这边飞奔而来。
    是刚刚在女生堆里脱颖而出踢毽子拿了冠军的严子禹。
    他们那边比赛应该结束得挺早，林望不知道他去干嘛了，这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过来，还鬼鬼祟祟地把他叫到了一边僻静的角落。
    林望这才看到他还背了个小挎包，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还挺俏皮可爱的，像个小姑娘。
    林望还没来得及笑，就对上了严子禹哀怨的眼神。
    他把包带顺势从身上扯下来，拉开拉链，林望才发现里面塞了好几排的AD钙奶。
    学校小卖部不供应这种小朋友爱喝的饮料，应该是从外面买来的。
    “江哥被他们班徐师太又叫回去了，本来是想等你们比赛结束，给你个惊喜，结果比赛没能看完就走了。”
    果然是偷渡出来，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
    林望喜欢AD钙奶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那天被那个发小论文的楼主给抖露出去的。
    虽然很窘迫。
    还有一些些难以言喻的羞耻。
    但仿佛，又有一丝微妙的、却无法忽视的开心，在心底最柔软的某个地方。
    慢慢地，势如破竹地扎根进去。
    趁主人还没有发觉，已经悄无声息生出一颗稚嫩的幼芽。
    -
    运动会的一周飞速流淌过去。
    高二下学期的第二次月考就在三月的最后几天。
    一中的考试并不按成绩来划分考场，学号随机打乱分配，无论大小考都会发准考证，说是要让学生提前三年熟悉高考的流程。
    高二虽然文理分了班，但理综三科还没有合成一卷，仍然是单独分成三科考试。
    一共六科，半天一科，从周三考到周五。
    大扫除的时间移到了周二放学，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前老乔来发了准考证。
    老生常谈地让大家平常心，别太紧张，就当是去做练习卷，成绩第二身体第一。
    林望在抽考场号上的运气一向不是很好，几乎每次都能被分去顶层的考场考试。
    这次也一样。
    因为已经不报期望了，所以看到拿到准考证的时候也不是很失落。
    不过就是要爬七层楼罢了。
    严子禹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儿，小林，王者总是要站在高山之巅的！”
    林望低头瞥了一眼他的准考证。
    一楼。
    行吧。
    下课铃这边打响，没被分到打扫卫生的那一半同学都收拾书包准备撤退。
    不过在撤退前，还要进行一场古老而又充满了封建迷信的仪式。
    挨个到林望面前，蹭一蹭学霸灵气。
    男生没那么多顾忌，要么和林望握个手，要么和林望击个掌。
    林望就站在那儿，仿佛是什么旅游景点的吉祥物，投一次币出来营业一次。
    女孩子大多比较害羞，能鼓足勇气过来找他的都没几个，更不好意思像男生一样跟他发生什么肢体接触。
    大多是借他一支笔或者笔记本卷子之类的，捧在手上，虔诚祷告一番。
    不知情的人从外面看进来，还以为误入了什么大型邪教现场。
    这里面不包括江行野。
    他过来的时候，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后。
    18班的教室里除了在拖地和擦窗户的人以外，就剩林望和一个女生了。
    女生脸颊红红，眸光里带着一层亮闪闪、毫不掩饰的仰慕，就这么抬着头直直地看着林望。
    江行野脚步一停。
    早就知道林望受欢迎、讨人喜欢，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他还没有身份去管束林望。
    不要看向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林望给最后一位“顾客”传输完毕，拎起书包准备出门，就撞见了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的江行野。
    林望不太确定刚刚那么中二的场景有没有被江行野看到。
    想旁敲侧击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总有热衷于掀他底的队友冒出来。
    拖完地的骆闻阳生龙活虎地和江行野打招呼：“江哥！你也要来蹭望哥的学霸灵气吗？”
    江行野几乎是听到话的一瞬间就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儿了。
    躁郁的心绪散去大半，他眉梢扬起，好学地问：“怎么蹭？”
    林望：“……”
    林望怀疑自己上辈子可能欠骆闻阳钱了。
    至少一个亿。
    骆闻阳：“心诚则灵，怎么蹭都行。江哥你和望哥刚好可以互蹭嘛。”
    江行野目光重新转回到林望身上，礼貌地征求他的意见：“来蹭一下？”
    林望：“……啊？”
    他们俩在这儿，你蹭我，我蹭你的，是不是有些过分傻逼了。
    但江行野好像是真的挺想蹭的。
    林望叹了口气，一边在心底感叹自己为了完成一个少年的心愿抛弃了理智，一边对江行野伸出了手。
    应该，握一下就行了吧。
    江行野也伸出了手，却路径完美地绕过了他的手，伸向了他的发顶。
    林望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事情走向，等他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人带着前倾，快要抵到江行野怀里。
    温热的手落在他头顶，像逗小孩儿一样揉了好几下。
    江行野见好就收：“蹭好了。”
    林望：“……”
    您还挺会开创新蹭法的？
    “感觉我会考得特别好。”江行野双眸微弯，“望哥要不要来猜猜，这次谁是第一？”
    林望恍惚间，觉得有些玄幻。
    上一次月考，他们还争第一争到头破血流。
    现在都可以和平共处竞猜谁能登顶了。
    世界真奇妙。
    【叮咚，宿主你好！你可爱的系统又上线啦～】
    电子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林望整个人精神一凛。
    同床共枕任务结束后，系统沉寂了快十天，算算时间确实也该到做新任务的时候了。
    【这次的任务正式进行是在下周一，但是因为涉及到这次月考，所以要提前发布给宿主。】
    林望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跟月考有什么关系？”
    【任务：主席台下的公开表白。详细说明：本次月考的排名靠后的一位，要在下周一的主席台讲话中，向排名靠前的一位表白。】
    这也是一中新任校长的一个恶趣味。
    每次月考后那一周的国旗下讲话，都会让这次考试年级排名第二的学生上台发言。
    寓意是还有上进的空间，不骄不馁、拼搏向前。
    换作正常情况下，林望可能也不觉得考个第二有多丢脸。
    但是现在。
    他在心里向江行野说了声抱歉。
    刚巧对面的人也才听完任务播报，抬起眼睫，和他视线相撞。
    十秒钟前还温馨的场景。
    一下子就变得充满了火|药味呢。
    第23章 抬头
    最后林望也并没有跟江行野猜谁会是第一。
    成绩这种事儿，事前预测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事后用分数说话。
    但系统的任务提醒，还是激起了林望一点危机感和好胜心。
    难得的，在考试前一晚，他翻开了放在书架最里层，买回来就在那儿一直吃灰的《高考满分作文大全》。
    逐字逐句地进行阅读鉴赏与学习。
    第一篇看到一半他就困了，眼前还模模糊糊有一堆人名打转，从陈景润到朱自清，从巴菲特到比尔盖茨。
    还有什么：“拼搏创造成功！艰苦铸就人才！”
    林望在心里嗯了一声，补充了一句：“作文催人入眠。”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个东西，觉得还不如趁早睡觉养精蓄锐算了。
    在睡前，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把班级群里语文老师分享的语文必修古诗词集锦又转了一份给江行野。
    虽然语文老师肯定也在他们班群里发了，但他不确定江行野这种看上去就会把群聊屏蔽的人有没有看到。
    作文这一项想短时间突击提高不太现实，古诗词不一样，属于好好背了就会有分的类型。
    既然要比那就公平竞争。
    他赢这一分两分的也没什么意思。
    江行野文件接收得很快。
    [A男朋友：望哥，你放心。]
    [乱码：放心什么？]
    [A男朋友：我会在台下为你的表白鼓掌的。]
    来了。
    当面的时候说得那么委婉温和，原来狠话都是要放在这个时候讲。
    林望立马回复。
    [乱码：我们班离主席台更近，听你的讲话应该会听得更清楚。]
    然后屏息以待江行野的新一波进攻。
    [A男朋友：你想听？]
    [乱码：？]
    [A男朋友：不用等到周一，我现在就可以说给你听。]
    [乱码：？？？]
    [A男朋友：想听什么表白都可以，中文英文不能满足，我还可以去为你新学一门外语。]
    林望：“……”
    林望心想，如果有一天江行野上天了。
    一定是活活骚上天的。
    -
    周三一大早又下雨了。
    临近清明，天气总是变化多端，时阴时晴。
    气温也像在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窜到夏天，一会儿又回落得像冬天，把人支使得团团转。
    自从上次在游乐园被淋成了落汤鸡后，林望就习惯在包里装一把雨伞。
    下雨天没法骑车，林望自己打了一辆出租车去学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整个人的情绪也像被乌云压了下来。
    让人心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无力感。
    一个年级五十个考场，18班跟林望分在同一考场的只有一个男生，就坐在林望后面两位，见他进来惊喜地朝他挥了挥手。
    时间还早，监考老师都还没过来，整个考场里就只来了不到一半的人。
    男生从桌上抓了一个物理习题本，跑过来趴在林望桌边一侧问了几道压轴大题。
    林望看了一眼，一边插上牛奶的吸管，一边给他捋思路列公式。
    顶级学神自然引人注目，考场里其他人虽然没有凑过去，但也都默默地竖起了耳朵在听。
    然后拿出草稿，不管听没听懂，都纸奋笔疾书在纸上记一些有的没的。
    拐角处，有个女生默默掏出手机，望着这一幕，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姐妹们！我跟小望一个考场！呜呜呜呜呜感觉这次进年级前两百有望了！]
    [小望好乖，妈粉好爱QAQ看到小望在喝牛奶突然觉得这个牛奶也好好喝哦，有没有姐妹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如果我喝同款也能变聪明吗！]
    [我们校草竟然还有妈粉这种粉群？]
    [看了一下，林望喝得就是早餐店里最常见的那种普通牛奶啦，智商是天生的，和牛奶没什么关系，楼上可以死心了。]
    ……
    [说了这么多！这个月的竞猜帖呢！怎么还没有人开！本妈粉要为小望投票了！！！]
    这也是[一天不磕会死]板块约定俗成的惯例。
    学校每次大考之前，都会有一个楼主出来开贴，压这一次考试江行野和林望谁会是第一。
    至于为什么这么自信不会是别人。
    因为不用说第一了，连能插进他们俩中间考个第二的人都没有。
    那个要为林望投票的层主见迟迟没有人主动开贴，就自己跑去开了一个。
    还非常有私心地把林望的名字放在了上面。
    十分地有top风范。
    考前放弃最后临时抱佛脚的机会，刷手机打发时间的人还不少。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投票人数都超过两百了。
    江行野因为上次考了第一的缘故，得票率稍稍高了一些，不过也就差个两三票。
    三层楼之隔。
    28号考场内。
    江行野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嘴角翘了翘，手里摆弄着手机，在“林望”那个选项上点了确定。
    再一刷新，投票人数又加了十几个。
    平票了。
    江行野眸中笑意更盛。
    还是比较喜欢这样。
    跟他的小朋友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远处一阵哐哐哐的激烈脚步声传来。
    简以年扒着教室门框塞了个脑袋进来，激情澎湃深情呼唤江行野：“我的哥！！！江湖救急！”
    “魏南非说这次数学要考伯努利不等式，那节课我在补觉没听啊！！这他妈不是超纲内容吗，月考怎么还考这个！”
    江行野一顿，把手机随手放在一边，抽出一张纸给他写下几行式子递了过去。
    简以年垂着头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把草稿纸当圣旨一样接过。
    脑袋一歪，视线刚好对上江行野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论坛上的那个投票。
    “哥你在看啥呢？这是啥投票啊？”
    江行野没来得及收回手机，简以年已经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了帖子的标题。
    他顿时拍案而起。
    “放心吧江哥！虽然望哥很强，但我们誓死捍卫你的二连胜！”
    慷慨激昂地说完这句话后，简以年又小声逼逼一句：“……这样才能在我们班平均分又没18班高的时候闯出一条活路。”
    昏沉的天光将室内铺上一抹薄霜，前面有人摁了吊灯开关，明亮的白炽光从前方次第传过来。
    江行野按了一下眉骨，琥珀色的瞳孔里也像折了一层光，“我努力。”
    努力，凭本事换来一句表白。
    -
    月考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雨还是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空气中泛着一股难忍的湿冷，像是能从毛孔钻进每一个细胞里。
    窗户已经关得严严实实，但依然有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阴风吹过来。
    有女生被冻得受不了，一下一下地抖着腿，咳嗽和打喷嚏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不容易熬过考试的两个小时，卷子刚收完，就有人仰天长叹一句：“操，这不就是预示着我要凉了。”
    前排几个看上去成绩还不错的学生挤在一起对物理答案。
    五个人对出了四个答案。
    有个高个儿的男生见林望还没走，壮着胆子叫了他一声：“学神，行星空间站那道题的答案是多少啊？”
    林望扫了一眼草稿纸上的运算过程，报了一串符号式子过去。
    一瞬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哇！！我对了！！我这道题算了五遍，还是觉得一开始的答案比较靠谱。”
    “完了，十二分没了，不知道这次排名又要往下掉多少。”
    “过程没什么问题的话应该会给一半分的，不可能全扣光，这次的卷子全面超纲，再改那么严，大家集体不及格去天台跳楼算了。”
    考完的四科里，除了语文之外，都是地狱模式，难得怨声载道。
    英语听力放得像RAP一样，播音的男声还表演了一段饶舌。
    数学题计算量大到考试结束还有一半人根本没看到最后一面卷子长什么样。
    物理则是虚晃一枪，乍一看都是普通题型没什么难度，上手开始做才发现处处是陷阱。
    这样的难度对于做惯了竞赛题的林望来说，只是中等水准。
    他做得很快，写完的时候还剩下四十分钟。
    但不安的心绪一直延续了两天。
    仿佛有一块隐形的石头沉甸甸地搁在胸口的地方，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因为前两天的考试都把人考得自闭了，最后一天的生物和化学大家准备得格外认真。
    能多赚回来一点分数是一点。
    不幸中的万幸是最后两场考试的出题老师总算有了些人性，没再搞出什么变态难度。
    最后一科化学结束的时候，有心理脆弱的人眼泪都被折磨出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挂科时。
    也有心大的，看天气渐渐放晴了，下午来考试的时候把篮球也一并带过来放在课桌底下。
    考试完了，就把做的什么几把题目全忘了，呼朋唤友去篮球场上挥洒青春与汗水。
    江行野考场有三个19班的男生，其中一个就是篮球狂热分子，下午考试就带了一支笔来，包都没背。
    几个人勾肩搭背往江行野这儿走。
    “江哥！走啊去打球！让我们一起为中国篮球事业做出一份贡献！”
    “哎，望哥在哪个考场啊，把望哥一起叫着呗？”
    江行野考完试就给林望发了一条消息。
    但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他眉心皱了皱，不确定林望是没看见消息还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
    他又发了一条，对方还是完全不在线的样子。
    “我先去找人，待会儿去球场找你们。”
    18班有个女生从楼梯口经过，听见他们的议论，步子挪了过来，踯躅几秒，怯怯地出声：
    “那个，我看见林望被教导主任叫去办公室了，好像出了什么事，挺严重的……”
    啪地一声。
    手里掐着的笔帽被无意识地掰成了两截。
    江行野唇线崩着，压抑着眉宇间的戾气，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很可怕。
    他尽量保持镇定，不吓到对方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在刚刚，考试刚结束，教导主任就去考场叫人了，我们那层楼好多人都看见了……”
    江行野甩下一声谢谢，没来得及再跟人打招呼，拎起背包就往楼下冲。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隔壁行政楼里。
    一向被一中学子称为刑场一场的存在，只有犯了什么大事儿的学生才会被拎过去进行思想教育。
    轻则警告处分，重则直接退学。
    江行野他们高一那年，高三有男生在班级里行窃，偷盗了同班同学近万元的物品，也是被人举报之后，当场先送去教导主任那儿。
    那个男生偷习惯了，平时被人指名道姓地骂都无所谓，依旧我行我素，仗着别人抓不到证据，猖狂至极。
    但是去了办公室没到半小时，人就彻底怂了。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教导主任怎样“春风化雨”的尊尊教诲。
    总之出来的时候，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那种法制节目上痛哭忏悔的犯罪嫌疑人。
    再后来，这个男生就被退学了。
    也是从那儿以后，教导主任的威名在他们那几届学生之中广为流传。
    成为了比徐师太更可怕的存在。
    江行野内心涌上了一股偏执的烦躁。
    和从来没有过的焦急。
    他对林望的人品当然心知肚明。
    如果林望都不清白，那整个学校也基本也没有什么真正品行过关的人。
    他们俩做的那些任务，如果放在男生和女生之间，可能会被约谈。
    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过分到不能用纯粹的友情和玩笑来解释的。
    更何况如果是这样，没道理只叫走林望一个人。
    虽然他极力在往好的方面想，但他不确定，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而这些误会，又会不会造成某种不好的后果。
    哪怕一点点的委屈，他都不想让林望受。
    头脑里隐隐闪过某个模糊的念头。
    江行野面色更冷，尤其是走出教学楼，往行政楼去的路上，看见了某个他早已抛在脑后的渣滓时。
    -
    教导主任沉着脸来顶层考场叫人的时候，很多人都还没离开考场。
    本来大家都以为是谁作弊被监控抓到了，一时间都战战兢兢的，万万没有想到，被叫走的竟然是林望。
    现场安静得没人敢说话，错愕凝滞的氛围中，唯一一个神情自若的是当事人。
    大概是冥冥之中早有预料有事发生，当它真正降临的时候，林望内心十分平静，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等林望跟着教导主任离开后。
    周围人终于从窒息的宁静中缓过神来，开始小范围的窃窃私语。
    “卧槽，怎么回事儿？我在做梦？？那是林望吧？？？”
    “……这种学神难道也作弊？没必要吧！！！他随便考考不就甩我们一大截了。”
    “我也觉得没必要作弊，是不是什么别的事啊，表彰一类的？不过看卡门的表情不太像就是了……”
    “卡门好凶啊，刚刚那张脸我真的看一次害怕一次，今晚要做噩梦了，日。”
    卡门是教导主任的绰号，他长期卡在校门口阻挡一切迟到早退行为，因此而得名。
    林望和教导主任之前没有任何交集。
    教导主任主要管风纪这块，一中升学率在整个南城没有任何学校可以望其项背，不用太过操心。
    所以他也就只是知道这个学生成绩不错，但他带过那么多届学生，成绩好得数都数不过来，光是成绩好也没什么。
    成绩好的学生也不一定其他方面就好。
    一路上教导主任板着张脸没开口，林望也没有主动问话，淡定地不像是即将要去受刑。
    走过一楼的时候还遇到了严子禹，对方伸手就要来打招呼，硬生生被他前面的卡门吓得僵在原地魂飞魄散。
    一声“小林”重新咽回喉咙里。
    严子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林望对他做了个“别担心”的口型。
    再长的路，没到十分钟也抵达了目的地。
    林望其实在心里回顾了一圈最近做过的事情，把上课和做任务刨开，好像也没有别的事儿了。
    只除了一件。
    林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没有看一窝蜂涌进来的各种消息，点进了某个应用。
    下一秒，他已经跟着教导主任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里面的灯还亮着，透过门缝隐约能看见不止一道身影。
    林望把手机直接揣进了口袋里。
    教导主任推开门，林望亦步亦趋地跟进去，第一眼看见的是老乔和一个不认识的女老师。
    再仔细望里面看，有个侧着身对他的男生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旁边角落里还缩着一道瘦小的身影。
    见教导主任把林望带了过来，老乔立刻迎上去：“主任，这事儿肯定有误会，我当林望班主任两年了，这个学生什么品性我还是很了解的，我敢担保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女老师身材瘦削，闻言马上也挤了上去，嗓音里带着点尖刻：“话不是这么说的乔老师，我们这边可是什么证据都有了。”
    林望脑袋轻微地嗡了一下。
    事情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
    三个老师在一边争执不休，林望又往里迈了一步，看清了那两个学生的脸。
    是他刚被系统弄到这个世界的那天晚上，救下的那个学弟，和棕发翘屁男的某个跟班。
    女老师姓陈，是高一国际特长班的班主任，今天是带着两个学生来讨回公道的。
    林望凭只言片语就已经推测出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晚上，他让学弟明天把事情告诉班主任，如果再遇到麻烦可以来找自己。
    这么久没见到动静，林望以为这件事早已和平解决。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惊天大反转，在这里等着他。
    时隔快二十天，学弟终于告诉了老师自己受到了霸凌，但实施霸凌的人，变成了帮他脱难的林望。
    而另一个当天参与了欺凌的人，则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他们所谓的证据，是林望出手教训人的时候，有人偷偷录了音。
    拿出来的音频自然不是原版，早已找人进行了加工剪辑，把不利于他们的部分剪辑掉，再把林望说出口的那些话调整顺序拼在一起。
    真的剪出了一种林望是罪魁祸首的效果。
    如果不是林望自己是当事人，听了这个可能也要相信是自己主动动手欺负人的。
    林望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大概是攒不出任何情绪了，唇角反而无意识地弯了弯，勾起的像嘲笑。
    棕发翘屁男的小跟班见到他大难临头还能笑得出来，先是心里一紧，害怕他有什么后招。
    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放下心来，掐着嗓子朝三个老师那边喊了一声。
    “陈老师，我那儿还有被、被林望学长打伤的照片，您也拿给主任和乔老师看看吧。”
    演技还挺好。
    一个害怕报复的柔软受害者的形象，演得活灵活现。
    林望心里更觉得好笑了。
    要不是不合时宜，甚至还想给他鼓个掌，送他去参选今年的奥斯卡最佳男主角。
    老乔接过手机，面色一僵，把照片给林望看了一眼。
    林望自己动手教训的人，尽管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当初用了几分力道、下手有多重，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没想过要揍人，当时一方面是对方想动手，他要自保，一方面是要震慑住他们，以后不敢再随意欺负人。
    所以可能被揍的那会儿会痛，但绝不会留下那么大面积的淤青，看上去触目惊心的。
    连伤口都要PS。
    看来确实是挺恨他的。
    想一次性把他整死。
    跟班在这嘚啵嘚地演着，真正的受害者浑身颤抖，头低着，快要埋进胸口了，根本不敢抬头看林望。
    女老师上完证据，开始打苦情牌：“邱铭就不说了，我们班宁柯，主任您是知道的，多老实的一个孩子！家境不好，小小年纪就在外面勤工俭学，从来不违反校规校纪，虽然是艺术生特招进来的，但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的……”
    宁柯。
    林望看向角落处被点到名字，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的人。
    女老师：“这么恶劣的行为，至少也要记个大过！”
    老乔闻言急道：“我已经把林望的舅舅叫过来了，这事儿不能这么仓促就决定，对几个学生都不公平，等家长来了我们再好好商量。”
    女老师笑得轻蔑：“舅舅？谁知道是不是随便雇人冒充的，乔老师，你不能因为你们班学生成绩好就这么包庇，要商量就好好把他父母叫过来！”
    老乔还没来得及回话。
    林望终于开口，叫了她一声：“老师。”
    他垂眸看着她，语气很淡地讲：“如果您想见我的父母，可能是见不到了。”
    “他们永远也来不了了。”
    -
    江行野下楼的时候，学校剩的人已经不太多了。
    一大半都活跃在操场上，所以就更显得花坛边上坐着的那几个很显眼。
    最显眼的还是正中间那人的发色，棕得发红，红得又有点发黑。
    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顺眼。
    那天背着林望把人揍了一顿后，江行野特地找人打听过他们几个的身份。
    棕发翘屁男大名叫田兴瑞，家里开连锁超市，仗着几分家底，从小就横行霸道，招揽了一批小弟。
    是那种标标准准不学无术为非作歹的二世祖。
    饶是江行野觉得自己以前是挺混的，也没他们这么底线低得毫无止境。
    田兴瑞这会儿是专程来找他的，见到人过来，还能对江行野露出个笑：“好久不见了，江学长。托您的福，我在家养了半个月才来上学。”
    养了半个月，别的没见养出来，出口就骂人的狗脾气倒改了。
    语调变得夸张又阴阳怪气。
    江行野连多一缕的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田兴瑞却堵住了他往行政楼去的路，脸上露出一种微妙的不怀好意的笑：
    “你是要去找林望的吧？你这么过去，教导主任可不会让你进办公室，想知道林望怎么样了，不如来问我。”
    江行野停住了脚步。
    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他果然是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出过手了。
    明明警告过的人，也敢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他之前找人打听这几个人的时候，还特地让人盯着他们的动向。
    所以江行野知道田兴瑞在申请国外的高中，不是什么多好的学校，垃圾富二代扎堆的地方。
    江行野本来没在意。
    现在才知道，对方是自以为可以金蝉脱壳，不用再畏惧他了，所以可以一口气报复回来。
    他转过身去。
    怒气积攒到一定程度，人反而平静下来。
    “田兴瑞。”江行野说，“我这个人，从来说到做到。”
    “之前说见你一次想打你一次，这条你可以不信。但是睚眦必报这条，你从现在起，可以开始相信了。”
    田兴瑞轻狂的表情微滞，紧接着就听江行野报了一所学校的名字。
    恰是他申请的那所学校。
    笑着笑着，田兴瑞终于笑不太出来了。
    江行野轻描淡写地说：“你应该已经把一中的学籍退了，那就等等看。”
    田兴瑞：“……等什么？”
    “你还能不能在夏天之前，收到你想要的OFFER。”
    出国可以卡得关卡太多了。
    学历有污点，各项审查不过关，任凭再有本事再有钱，也别想舒舒服服得出国。
    就算成功地混了出去，如果家里不能持续提供巨额花销，也迟早要灰溜溜地滚回来。
    田兴瑞显然也是想起了传言中江行野的家世，脸色一瞬间煞白。
    他自己喜欢吹牛逼，向来有一分能吹成十分，所以从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哪怕关于江行野的传言满天飞，他也只当对方比他还会吹。
    可这么看来。
    传言好像……是真的。
    江行野不屑于从他那里套来什么消息，从一排人边上绕过，径直往行政楼的办公室走去。
    要敲门进去前，有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父母三年前已经过世了，所以没办法把他们再请过来。我这个年纪也可以对自己负责，无论什么事情，您直接跟我商量就行。”
    江行野手僵在了半空中。
    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这一瞬间，精准地掐住了他的整颗心脏。
    几乎让他无法喘息。
    以往忽略的许多细节在脑海里回旋打转，最后定格在他和林望去游乐园的那一天。
    那对双胞胎，被父母一人一只牵走的时候，林望看着他们背影的眼神。
    原来是羡慕。
    心疼的情绪已经攀升到了峰值，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着。
    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抒发出来。
    哪怕现在再回过头把那群傻逼挨个摁在地上揍得指天发誓这辈子都不敢再靠近林望半步，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他更不可能现在闯进去。
    这样的场合，林望应该不想再多一个人出现，撞破自己的秘密。
    江行野慢慢地回过身。
    一抬眼，看见穿一身西装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儿急匆匆地往这里赶。
    男人他不认识，但那个小孩儿他却有过一面之缘。
    陶飞舟是在他爸接他放学的时候，听说他哥出事了。
    他爸原先要把他送回家然后赶过来，但陶飞舟救兄心切，一定要跟着过来，他爸无奈，只能拖着这个小尾巴。
    不过也只让他在学校里等着，办公室是不会让他进去添乱的。
    陶飞舟瘪了瘪嘴，气哼哼地跺了两下脚，往前走了两步，有一道影子遮了下来，挡在他面前。
    陶飞舟愣愣地抬起头。
    乍一看见是江行野，他十分惊喜：“你、你不就是那个特别厉害的八中校霸！”
    江行野嗯了一声。
    “小鬼，哥哥问你个问题。”江行野弯下腰，手撑着膝盖看着面前的小孩儿。
    陶飞舟虽然因为上次被救的事情很崇拜他，但也还是很有原则的，立刻警惕地问：“你要问什么？”
    江行野唇角抿出一个笑：“你希希哥哥，喜欢什么？”
    -
    林望舅舅过来那会儿，其实事情解决得已经差不多了。
    女老师认准了林望是霸凌他们班学生的校园恶势力，而老乔一直护着他。
    卡门只看证据，对在场的三个学生没有什么偏向，连拷问的语气都是一致的。
    卡门不愧是有过二十年教龄的资深教导主任。
    知道从哪里下手最容易击溃学生的心理防线，提的问题招招致命，可以直接被FBI挖墙脚去当核心工作人员。
    跟班心理素质不是很强，被问到后面就有点强撑着，编得前言不搭后语。
    宁柯从一开始就抖如筛糠，全程抽抽噎噎的，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讲不出来。
    风向隐隐发生了转变。
    女老师强撑着，还在把话题往录音和照片上扯。
    跟班有人撑腰，又仗着当天事发地点是学校的监控死角，就算监控能拍到，按学校监控七天更新一次的频率，现在的证据也都清理完了，再次强打起精神：“主任，我、我记性不好，过去那么多天了，很多事我都忘了……”
    “不记得了是吗。”林望蓦地开口，“我这里倒是记录了一份，给你看看，能不能帮你回忆起什么。”
    没有人料到林望也会录像。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在场几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林望录像并不是临时起意。
    他知道那个地方监控是不太能拍得到的，他让宁柯去主动告诉老师自己受欺负的事，又怕宁柯口说无凭，所以想帮忙保存一份证据。
    而视频里瘦小的男生被欺辱地太过分，这样的视频注定是一份耻辱，他不确定宁柯是否需要。
    所以一直没有拿出来。
    他也一直在给宁柯机会，等他说出真相。
    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
    局势彻底扭转。
    在林望拿出录像的那一刻，从另外两个当事人惊慌失措的表情中，真相就已然揭晓。
    鉴于林望是正当防卫，而且是见义勇为，虽然在校内打架这个行为还是不太好，但有老乔在一边帮着说情，最终教导主任也只是对他口头批评了一番。
    另外四个拉帮结伙校园霸凌的恶劣分子，除了田兴瑞已经退了学籍外，其他三个人都给予了留校察看处分。
    宁柯的情况比较复杂，既是受害者也是主动诬陷他人的一方，教导主任要亲自去他家进行家访后再决定。
    女老师大闹一场结果闹成了笑话，面上挂不住，狠狠地剜了自己班上两个学生一眼，踩着高跟鞋摔门而去。
    林望跟着舅舅出办公室之前，宁柯鼓起勇气，弱弱地叫了他一声。
    “学、学长。”
    林望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宁柯眼眶红红的，颠三倒四地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他们一直威胁我，我一开始是想跟老师说实话的，但是他们说就算老师罚他们，他们也无所谓，只会变本加厉地报复我……”
    “你没必要道歉。”林望打断他。
    宁柯动作一顿，心神微松，紧接着就听见了林望的后半句话。
    “我不会接受。”
    林望是这样的人。
    他付出善意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获得什么回报，只求问心无愧。
    同样，他也没有大度到被受过他帮助的人背叛，还能以德报怨。
    人人都有苦衷，但不是人人都会犯错。
    林望再度转过身，隐约听到了抽泣声，这次没有再回头。
    下午五点多钟，雨后的校园里弥漫着一股青草味。
    林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舅舅了。
    父母刚去世的那段时间，舅舅把他带回家。
    那时林望只有十三岁，个子比现在小一些，本来身上就没什么肉，又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瘦得一摸都是骨头。
    陶飞舟比他小五岁，那时候都有他重了。
    舅舅舅妈变着法子给他补身体也没能补回来。
    身边的亲人都小心翼翼地对待他，连陶飞舟都不太敢在他面前撒娇打滚了，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对，勾起他的伤心事。
    林望不想被当成一个易碎品对待，所以后来还是回到了自己家一个人住。
    但他内心一直还是很感谢舅舅一家，给了他最多的关怀和照料。
    陶飞舟坐在台阶边上等林望和他爸出来。
    一见到人当即飞扑上去：“希希哥！到底是谁欺负你！”
    林望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人从身上扒拉下来：“没人欺负我，你跟舅舅回家去吧，好好写作业，晚上别乱跑了。”
    等舅舅带着陶飞舟离开，林望才想起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之前还有很多消息都没回。
    动作比理智更快，林望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自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严子禹给他刷了快一百条消息过来，让他从办公室出来一定要给自己报个平安。
    林望直接就回了个“平安”过去。
    再往下翻，就是江行野的消息了。
    言简意赅，只有两条。
    [A男朋友：考完试直接回家？]
    [A男朋友：有人约打球，去不去？]
    发消息的时间在半个小时以前。
    林望迟疑了一下。
    ……人现在应该还在球场吧？
    他想问一声，对面却刚好在这个时候给他发了新消息。
    [A男朋友：抬头。]
    林望唰地仰起头。
    蓦然跃进视野的，是好大一颗粉红色的棉花糖。
    像是傍晚天边被落日余晖染色的云朵，轻飘飘，软绵绵，又充满了治愈人心的力量。
    少年清隽英挺的眉眼藏在棉花糖的后面，唇边挂着的笑和松软的棉花糖相得益彰。
    他问：“望哥，要不要来陪我吃个棉花糖？”
    林望还怔在那儿。
    江行野已经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过来。
    “这次考试我好像没考好。”
    草莓棉花糖的香味里，江行野伸手，轻轻地、用力地抱住他。
    “想跟望哥借个抱抱。”
    第24章 成绩
    被抱住的一瞬间。
    林望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整团的棉花糖包围了。
    明明因为做各种任务，他和江行野已经几乎用各种姿势都抱过，但这次仿佛又有什么不一样。
    少年一只手搭在他肩胛骨的位置。
    衬衫很薄，江行野的掌心很热，温度贴着体表肌肤，钻进他的身体里。
    如果一定要说不一样在哪里。
    大概就是这个拥抱里，带有一点儿颤抖，和想要克制却掩饰不住的脆弱。
    虽然经常听严子禹他们吐槽，学霸说自己没考好这种话，只能听听就算了，谁信谁傻逼。
    但林望心里还是不由生出了几分担忧。
    不会真的没考好吧。
    他面前的这位，是一个会为了学习熬到凌晨、见过四点半南城是什么样子的、热爱学习的校霸。
    可能确实接受不了意外失误导致的成绩下滑。
    林望抿了抿嘴唇，任他抱着，还僵硬地伸出一只手，非常不熟练地拍了拍他的背。
    “……没关系，周一要去主席台讲话的话，你就说你爱学校、爱老师、爱一中的每一份子，也爱你永远的对手林望。”
    抱住他的人许久没反应，林望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想再出什么能安慰人的句子。
    江行野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们望哥这么懂套路的？”
    林望不想承认。
    这是考试前一晚，他在睡着之前，在脑海里演练出来的一种最好的浑然天成的表白方式。
    既伟光正，符合核心价值观，又能浑水摸鱼地把任务做完。
    他好心把自己头脑风暴的结果分享出去，没想到竟然惨遭嘲笑。
    林望愤怒地一把把人推开。
    江行野还在笑，笑得胸膛都在微微震动。
    有！这么！好笑吗！
    林望对他怒目而视。
    江行野怕把人逼得太过，慢慢收了笑，叹了口气。
    “望哥，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江行野说，“比这个兔子棉花糖还可爱。”
    他说了以后，林望才发现他手里的那团棉花糖，头上还有两个小小的“耳朵”，还真的是个兔子形状。
    林望心情有一点复杂。
    一方面，他确实还挺喜欢棉花糖，虽然不知道江行野是从哪里得知的，又或者是误打误撞刚好买了。
    另一方面，这个喜好，同样非常难以启齿。
    他错综复杂的纠结神情看在江行野眼里，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陶飞舟跟他说，林望喜欢棉花糖的时候，江行野起初还并不是很相信。
    可能是因为林望平时看上去就是那种最标准化的好学生形象，性格爱好也应该符合大众对好学生的刻板印象。
    但是仔细一想，都喜欢喝AD钙奶了，那再喜欢个棉花糖，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毕竟他眼前的这位林同学，总是在假装大人，总是在想拯救世界。
    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心软得不行的，小朋友。
    江行野顺口就道：“刚刚等你的时候，出去了一趟，这是巷子口卖棉花糖的老爷爷看我太帅送给我的。”
    “我一想，这儿还有个比我更帅的望哥，就带回来跟你分享了。”
    林望觉得江行野真的了不起。
    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这种，但凡有个幼儿园学历都不会相信的话。
    “……那就谢谢你，还有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老爷爷。”
    他刚从江行野手里把木签接过来，从操场那边的方位就传来一阵霹雳乓啷的脚步声。
    “江哥、望哥，等你们打球都快等到我儿子都会打大吉大利今晚吃鸡了。”
    “去你大爷的，你个母胎单身狗连人家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在这意|淫个什么劲儿。”
    有人眼尖瞥到了林望手里的东西。
    “操，林哥，你们好有情趣啊，从哪儿弄来棉花糖这种女孩子喜欢……”
    说话的男生话刚讲到一半，忽而觉得周身温度急速降低，一转头接到了江行野递过来的威胁眼神。
    命悬一线之际，他激发了强烈的求生欲，立马顺顺当当地转口接道：“……男孩子更喜欢的东西！”
    林望不傻。
    教导主任亲自过来把他叫去办公室的事儿被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虽然不把什么校园风云人物的名号当一回事儿，但也很清楚学校里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少。
    留言八卦一向是比流感传播还要迅速的东西，这么长一段时间，足以让很多人都知道他“出事”了。
    但是大家都很体贴地没有问起。
    尤其是江行野，能留下来等他到现在，还刚好就站在行政楼的出口处，就说明对方心知肚明，他刚刚是去干什么了。
    林望越发怀疑江行野所谓的没考好只是个借口。
    用来以退为进，安慰他的借口。
    江行野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挑了挑眉，侧过头却是问他：“望哥，还去打球吗？”
    眉眼间都是散漫又柔和的笑。
    林望脑海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当一个校霸如果决心温柔起来，估计真的没有几个人可以抵抗。
    -
    一群热血少年最后还是趁着夕阳落下的最后一个小时，在球场上发泄完了对坑爹试题的愤怒。
    林望顶着一身汗回到家，冲了澡，把一整天的纷乱的坏情绪连同在一起，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在办公室被人提起父母的时候，林望想，今晚他可能又要失眠一整夜。
    父母去世的三年来，他早已熟练掌握在人前再难过也可以将情绪收敛得滴水不漏的本领。
    只不过这样的后果是，在夜深人静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反噬得更加厉害。
    林望的父母都是中科院南城实验基地的工作人员，三年前丧生于实验室的一场意外爆炸事故。
    灾难发生得太过突然，十三岁的林望永远想不到，那天晚上父母只是接到任务通知去加了一次班，就再也没能回来。
    一千多天的日子里，只要是白天想起父母的时候，林望就无法避免地，会在半夜被噩梦惊醒，梦到爆炸的轰鸣声和火光滔天的场景。
    但今天好像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被人喂了好大一口糖，所以心口那些盘旋着挥散不去的阴翳，就仿佛也随之被阳光逐散了。
    林望最后在睡前，还收到了江行野的消息。
    [A男朋友：好像忘记说了。]
    [A男朋友：那个卖棉花糖的老爷爷跟我说，让我下次把那个比我还帅的朋友带去给他看看，他也要送你糖。]
    [A男朋友：我说恐怕不行，因为他只能吃我送的糖。]
    [A男朋友：所以，望哥下次想吃糖的时候，只要告诉我一个人就行了。]
    -
    周末两天，严子禹都在跟林望实时播报论坛里竞猜帖的战况。
    一中老师们改卷子的效率很高，一般周一早上第一节 周会课之后，就会把成绩排名张贴在教室门口的宣传墙上。
    “小林！你现在超了江哥十票！这可是决定命运的十票！”
    “糟了，江哥那边又追上来了，哎，不是我说，你们俩也真是，搞个投票还追得这么缠缠绵绵难分难解。”
    林望：“……”
    林望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看什么电影电视剧，他身边随处都是这种可以自导自演一场大戏的drama king。
    连系统都跟着凑热闹。
    周一一大早就在他脑海里敲锣打鼓放鞭炮，用平板无波的电子音尖叫呐喊：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年级第一谁拥有！】
    像是在什么土味合集里进修过。
    在成绩揭晓之前，林望先被语文老师喊去了办公室。
    根据经验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林望想了一路这次的作文究竟有没有又写跑题到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等进去之后，发现江行野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林望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更甚。
    他悄悄递给江行野一个眼神。
    寓意是待会儿被训就好好低头不要反抗。
    他们语文老师是那种训人训着训着训累了，就会自己停下来，但如果有人顶嘴，那就完了。
    能一直讲到火星撞地球。
    江行野意会，偷偷在桌下伸出了一根手指，勾了勾他的小拇指，表示收到。
    林望耳根热了热，没来得及把手撤开，语文老师已经一巴掌拍到了桌上。
    林望心重重一跳。
    果然，下一刻，语文老师开口道：“你们俩这次语文怎么回事？”
    完了。
    林望有些紧张。
    上次刚擦线及格，也没见老师这么生气，这次不会连及格分都没考到吧。
    勾住他小拇指的那根手指也不由得跟着绷住。
    沉默三秒。
    语文老师脸上忽然一扫刚刚的严肃神情，笑得和蔼可亲：“怎么都考这么好呀。”
    林望：“……”
    江行野：“……”
    “林望，118，这次的作文分保住了，你看，你好好写还是能不偏题的。”
    “江行野，115，虽然古诗词还是错了两个空，但好歹拿到一大半的分了，有进步，老师希望你下次能把分给拿全。”
    “你们两个平时是最让我操心的，要能一直保持这次月考的状态，明年的高考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
    人间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语文老师丝毫不觉自己刚刚戏弄学生的行为有多恶劣，话题一转，问道：
    “对了，你俩还不知道这次考试的排名吧？”
    话音这边落下，林望刚刚沉下去的一颗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喏，年级大榜就在那儿，想看的话，现在就可以去看看了。”
    一大张A4打印纸就放在办公桌上，压在两本必修课本下面。
    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样，吸引人去靠近打开。
    又会害怕相应的后果。
    林望最后还是没忍住，视线落在A4纸顶端露出的一小部分。
    第一名最开头的那个字。
    是“江”。
    第25章 他的星星
    看见那个“江”字的时候，林望心里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没关系。
    反正都安排好了。
    上主席台讲个话表个白也不是什么多大不了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只和江行野差了一分。
    江行野的手指还勾在他的小拇指上，像被黏了502胶水一样解都解不开，林望只能被动地拉着他走了过去。
    但离近了仔细一看，好像不太对劲。
    第一名的确姓江，但却是一个叫“江云轩”的人。
    ……他们年级里还有这个人的吗？
    林望有些茫然。
    从高一入学到现在，第一和第二就只被他和江行野两个人包揽，从没有出现过第三个人的名字。
    上次月考的第三名是林望他们班的学习委员。
    都到高二下学期这个阶段了，年级前十名差不多都固定下来，就是那几个人轮流打转，很少插入什么新鲜面孔，更不用提一来就空降第一。
    这个江云轩又是谁。
    林望抬眸看了江行野一眼，很小声地问：“是你们班的吗？”
    江行野摇了摇头。
    林望又仔细看了一眼。
    ……噢。
    这是高一年级下学期第二次月考的成绩单。
    他刚刚那么多悲壮的心理活动都是在干什么。
    林望被自己傻到了。
    大概看出他要去拿东西，江行野终于“开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指，顺势松了手。
    林望把两本书拿开，在最下面翻出了高二年级前50名的成绩单。
    刚刚才褪下去的紧张又反复横跳上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过去。
    ——林望，年级排名1，班级排名1，总分706，数学150，语文118，英语145……
    ——江行野，年级排名2，班级排名1，总分705，数学150，语文115，英语144……
    前期兜兜转转酝酿了太久情绪，突然看见真实成绩的时候，林望懵了两秒。
    每一科他和江行野的分数相差都在三分以内，咬得很紧，最后还是他凭借语文的微弱优势，超了江行野一分。
    不用去主席台上表白了。
    这是林望的第一反应。
    但也没有非常的开心。
    他转头望向江行野，生怕他们社会哥禁受不住这个沉重的打击。
    当场以泪洗面不太可能，但是很可能今夜回去发愤图强头悬梁锥刺股熬个通宵狂背完整个高中三年的必背古诗词。
    结果江行野只挑了挑眉，脸上连多一点惊讶都没有。
    仿佛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开心一点的样子，琥珀色的瞳孔里都是隐藏不住的笑，不吝夸奖地恭维他：“望哥好厉害啊。”
    两个人离得太近，光明正大在说话，都讲出了一种窃窃私语的暧昧。
    林望耳尖的温度一直没冷却下去，现在还爬上了一抹痒。
    他伸手抓了抓耳廓，又确认了一下江行野真的不是在强颜欢笑，心里放松下来，“承让承让，江哥也很厉害，化学超强。”
    男生不好意思的样子太过明显，眼角都带着一抹薄薄的红晕。
    看得人心里一软。
    江行野唇角牵了牵，低低地叹息一声：“那我要好好准备，送给我们望哥一场配得上身份的表白了。”
    林望：“？”
    林望：“……”
    原来他一直担心的方向都错了。
    “表白”这种事，主动权只有掌握在自己心里，才会让人心里踏实。
    按江行野一贯的离奇操作，他害怕过不了今天上午，他们俩就会齐齐以早恋的名义，在大庭广众下被校长当场开除学籍。
    -
    在林望和江行野知道成绩的时候，也有其他学生从别的任课老师那里打探来了这次的年级大榜。
    “磕组小分队”第一时间在论坛公布了竞猜结果。
    [恭喜小望！君临天下！王者归来！]
    [他，曾创下南城一中史上最帅校草记录；他，南城一中一半女生（可能也有男生但是不允许）的梦想恋爱对象；他，美貌与智慧双料top的集合体。]
    [守护世界上最好的宝贝林望！[/爱心][/爱心][/爱心]]
    就，很中二的样子，严子禹看见的时候心想这个东西可千万不能给林望看。
    因为以他们小林那种尴尬点低到地缝里的性格，看到这个场景可能会羞耻到一天都吃不下去饭。
    当然，也有稍微“正常”一点的混在里面。
    [谢谢谢谢我们小望，成功沾到了年级第一的喜气，这次考了150名呜呜呜呜，我从来没有考过这么好，信女愿保佑你和校霸哥一生幸福[/合掌]]
    [果然不愧是我爱的cp，轮流当top是真的，得意忘形也是真的！]
    [江哥加油，下次再翻身做1！[/狗头]]
    林望从语文老师办公室出来，回到教室时，老乔刚进班找人把班级排名贴在墙上。
    看到林望回来，老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欢迎咱们榜首回班呀。”
    这次18班和19班考得都很好，平均分也就差了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虽然18班排名第二，老乔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班主任带头揶揄，底下人自然积极响应，再加上林望平时人缘就很好，整间教室人声鼎沸。
    骆闻阳用力拍桌子给他造势，他同桌在旁边跟他打配合，双手拢在嘴边呐喊：“望哥！我们18班的希望之光！”
    莫名的还有点燃。
    热烈的氛围一直延续到语文课上。
    林望第一次在语文课上享受这么好的待遇，没再被点起来凌迟一般挨个回答问题，安安静静坐了一整节课。
    但这一切都没法转移他心里对即将到来的主席台下讲话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大课间前的最后一个课间。
    林望拿出手机，冒着会被江行野又调戏回来的风险，给他发消息。
    [乱码：你打算怎么表白？]
    -
    和18班的其乐融融不太一样，19班教室里安静得近乎鸦雀无声。
    徐师太刚拿到成绩，对上个月的加急训练成果感到很满意，决定这个月再继续保持。
    从早自习到后面的两节数学课，都在用上次月考剩下的B卷进行复盘。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魏南暗戳戳地凑到江行野边上：
    “江哥，你知道之前高一那个找望哥和你麻烦的那个傻逼家里出事了吧？”
    说的人是田兴瑞。
    江行野抬了抬睫。
    他自己出手做的事情自己当然清楚。
    虽然江父江母时常不在国内，但南城这边的生意做得很大，也找了专人打理。
    他有什么需要，打个电话就可以不怎么费周折的解决。
    魏南看见他一脸毫不吃惊的表情，就大致猜到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傻逼就他妈活该，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想舒舒服服地出国，我要是他爹早把这么个败家玩意儿掐死了。”
    说着魏南又有点担心：“不过他不会出不成国，再转头回来吧？”
    江行野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再踏进学校一步了。”
    话说完没多久，桌洞里的手机有规律地震动了一下。
    是他给林望设置的专属消息提醒。
    江行野一早就猜到对方要问他会怎么表白。
    也一直在等林望来问。
    等了快两节课终于等到了。
    [我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的：就是想提前做个准备。]
    字里行间都是害怕，还要强作镇定。
    江行野弯了弯眼睛，回复他：“望哥，我是个很听话的学生。”
    林望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
    [江：所以放心，我会按你教的来说的。]
    -
    林望对江行野还是有着最基本的信任。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要再乱想，就平静地、若无其事地把大课间的几十分钟熬过去就行了。
    高三学业为重，不参与主席台讲话的活动，所以一共只有两个人要进行主席台发言。
    江行野和高一那个第二名提早二十分钟被叫走做准备。
    大课间林望从19班教室外经过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忙忙碌碌地交卷子，江行野的位置上是空着的。
    他这周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就放了一支笔和一张划满了数字符号的草稿纸。
    笔风和人一样张扬凌厉，又带着说不出的写意潇洒。
    属于那种自成一派别人模仿不来的字迹。
    那天在“放狠话”环节，林望说他们班离主席台很近是真的。
    就隔了一条塑胶跑道的距离。
    抬头就能把主席台上一行人看得清清楚楚。
    高一年级的第二名是个女孩子，和江行野分别站在主席台的两端，中间快隔着一个马里亚纳海沟。
    林望还没什么感觉，身旁的严子禹已经凭借丰厚的偶像剧知识迅速get到了这个举动的含义。
    “哎，我们江哥，新时代好男人，做个演讲都知道跟女生保持距离避嫌。”
    没人提醒还好，一被这么提醒，林望不由自主开始反思。
    他一直觉得江行野演技好，每次各种任务都能做得天然去雕饰，毫无表演痕迹。
    但他好像就从来没有这种意识。
    如果不是有江行野在，他们俩大概随时都要被人怀疑已经分手貌合神离。
    然后被系统判定任务失败，双双落地成盒。
    林望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是个青铜，正在被王者带飞的感觉。
    升旗仪式的五分钟后，每月一度众人翘首以盼的充满了硝烟气息的环节来了。
    上个月林望上去的时候总共没讲两句。
    一句是“下次会努力”，一句是“谢谢大家”，从头到尾不到半分钟，把主持人都听懵了。
    这次高一发言的那个女孩子人气也很高，刚走到话筒前，就有班上的同学在给她加油助威。
    女孩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说话也慢条斯理，先对自己前一阶段的学习做了总结，然后对这次考试进行反思，最后对下一次大考作展望。
    满分作文的标准格式。
    就当大家都以为她的讲话到此结束时。
    女孩子忽然反差极大地霸气宣战：“江云轩！你等着！下次的年级第一一定换我来做！”
    一句话把场子炒热了。
    底下一阵看热闹的叫声。
    严子禹：“这学妹好猛！”
    严子禹转头看林望：“江哥待会上去说什么啊？”
    林望想了想，回答他：“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吧。”
    严子禹：“？？？”
    不过严子禹也没有多问，因为高一学妹放完狠话很快就退场了。
    江行野不疾不徐地走到主席台正中央。
    那个女生人气高，江行野人气当然更高。
    相貌英俊无匹的少年就站在那儿，阳光被主席台边杨树的枝叶筛过，在他身上烙下一排碎影。
    什么偶像剧场景。
    还没开口，下面排山倒海的尖叫声就传染遍了整个校园。
    19班以魏南简以年为首的男生甚至敢不顾徐师太还在一边盯着，当场化身成了一大群尖叫鸡。
    严子禹刚张嘴想跟着喊，在林望“你要是喊了我就离你远点”的眼神中又把嘴闭上了。
    江行野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社会大佬，在一片叫喊声中淡定开口：“各位老师、同学，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二（19）班的江行野。”
    林望仰头看过去。
    “在一中学习的两年里，我学会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说完这句，他开始照搬那天林望教给他的说辞，语气刻板又正经，“爱学校、爱老师、爱一中的每一份子。”
    但也仅仅只照搬到了这里。
    有一阵风刮了过来，把宽大的校服吹得鼓胀如帆。
    台上的少年眨了眨眼睛。
    像有什么预示一样，话题突然发生了偏转。
    下面的几千个听众不自觉都屏住呼吸。
    “但这里面有一个人，对我的意义不止于此。”
    “他是我每天深夜努力的动力，是我拼尽全力想要更接近一步的人。”
    “也是我永远最爱的——”江行野微微一顿，视线向下眺望，唇角勾起的笑又桀骜又温柔，“对手。”
    成千上万的人中，他也可以一眼捕捉到他的星星。
    他的眼睛看向林望。
    只看向林望。
    下面的人都快疯了。
    “我靠，这又他妈是结婚现场？？？”
    “是不是上天可怜我今早没吃早饭所以天降一盆狗粮。”
    “我真服了，江行野好A啊啊啊啊啊啊！！！”
    江行野犹嫌不够，直接将人的名字报了出来：“以后，也想和林望同学，一起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场面是真的快控制不住了。
    以往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上一个演讲的人还在放着狠话，下面一个立刻把画风偏转成了大型表白现场。
    主持人进退两难，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把话筒抢过来阻止，浑浑噩噩地看了看旁边待会儿要做结尾致辞的校长。
    却发现……他们校长，竟然在笑？？？
    多么好的孩子啊！
    校长在心里喟叹。
    没有因为考了第二名就对第一心怀嫉恨，反而打从心底尊敬对手，把对手当作自己前进的标杆与好好学习的动力。
    多么励志而正能量的想法！
    校长对这种成绩好的同学之间互相学习互相激励的良好竞争感到十分的欣慰。
    等江行野演讲完毕退下去的时候，校长走上前，握住了话筒。
    看着台下的同学们也被刚刚那位江同学的演讲所感染，内心更加欣慰了。
    校长激情澎湃地开口：“江同学的讲话，说实话，让我很感动。”
    “这位叫林望的同学，现在在哪儿？”校长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好建议，“不如也上来说两句？”
    猝不及防就被点到名字的林望：“…………？？”
    第26章 很喜欢
    日光逐渐升高，带着一点灼人的温度。
    在校长发出邀请之后。
    全场静寂到连风刮过的声音都变得清清楚楚。
    没人敢说话。
    这谁！敢！说话！！
    虽然大家平时在论坛磕cp也磕得也堪称明目张胆，但也到底只是小众民间活动。
    校长这话一说出口，简直是官方逼人在磕。
    还强制性造糖塞进人嘴里，不吃都不行。
    底下已经有身体虚弱的学妹在呼叫氧气瓶了。
    林望大脑空白了几秒钟。
    他一时之间还没能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事情归根结底，是从江行野开始演讲的那一刻起，就不怎么对劲了。
    但是人家说错了吗？
    没有。
    江行野履行了对他的承诺，确实是按照他教的话那么说的，只是在那个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自由发挥。
    而他当时只说让江行野可以这么讲，没有不允许人家加入一些自己的想法。
    更何况江行野的这个发挥还很有效。
    起码他说完的时候，系统就立刻判定表白任务已经通过。
    可林望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严重的“后遗症”。
    他下意识看向江行野，对方对他轻轻笑了笑，俨然一副很期待他上来的样子。
    林望：“……”
    林望顶着校长和蔼而带有一丝压迫性的目光，走上了主席台。
    校长全程面带微笑，见他过来，还很体贴地往旁边让了两步，让他和江行野肩并肩站在一起。
    隔着一拳距离，林望感觉半边身子都没知觉了。
    “林望同学，刚刚听到江行野同学的那番振奋人心的话，我想你此时心里肯定也有很多话想说。”
    校长说着看向他，大概是把他的僵硬当成了不好意思，面露鼓励之色地把话筒递到了他手里。
    林望心想我有个锤子要讲。
    林望机械地接过话筒，酝酿了半天。
    在万众瞩目中，憋出九个字：“我觉得江行野……说得对。”
    校长：“嗯？”
    校长再次鼓励道：“还有呢？”
    ？
    怎么还有？没完没了了？
    林望觉得这比让他写十篇八百字作文还要煎熬。
    “还有就是……”林望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说的台词都被江行野同学说过了，那就最终解释权归他所有吧。”
    林望视死如归地说完，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肩膀保持着小幅度地颤抖。
    明显是想笑，但是又在憋笑。
    林望理智下线，迁怒对方，从背后伸手狠狠拉了拉江行野的衣摆以示威胁，却被江行野顺势反握住。
    校霸也只敢牵两秒钟，作出自己只是以牙还牙的样子，在旁边的小朋友察觉之前，再面不改色不着痕迹地松开。
    林望原本仗着他们站在台上有主席台的围栏遮挡，底下的人根本不会看见这么细微的小动作，才敢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是万万没料到，为了每月一度的演讲，学校还启动了航拍。
    操场边上两块巨大的LED屏幕，清晰地从主席台两侧记录着台上人的一举一动。
    一方是毫不知情，一方是有意为之。
    总之就造成了这样大庭广众公开秀恩爱的，感觉。
    角落的某个班级，有学生冒死在班主任眼皮子底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LED屏和主席台疯狂扫射存糖。
    在场的人里，同样毫不知情的，就只剩下睿智中带着一丝丝傻白甜的校长了。
    校长事到如今也发现自己这么强迫一个腼腆的学生发表讲话的行为，是有一些不太妥当。
    校长也不想强人所难，索性改了个方式，温和地落下一颗小小的炸|弹：“刚刚江行野同学说很喜欢你这位对手，那你喜欢江行野同学吗？”
    林望：“？”
    林望：“………………”
    “系统？在？解释一下？你们把校长怎么了？”
    【宿主你好，现在一切事物都是在同人文世界意志影响下自发形成的哦～】
    换成人话来说，就是，和统统无关，不关统统的事。
    林望简直要被逼到当场从主席台上跳下去。
    底下平时磕糖第一名的cp粉现在都被搞得头晕眼花，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而引起了一片风波的校长，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整个人浑身散发着慈爱的光辉，注视着林望。
    不能崩人设不能崩人设不能崩人设。
    崩人设会死的。
    林望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最后眼一闭心一横：“喜欢，特别喜欢。”
    喜欢到——他就算马上要跳下去，也要拉着江行野一起跳。
    严子禹在底下快被他们小林被迫营业的样子笑死了。
    就，可怜、弱小、无助，还带着一点心如死灰。
    校长听得满意了，朝林望点了点头，重新目视前方，郑重地对底下的学生说：“很好，不论是第一名第二名，还是排名稍稍靠后的同学，我希望大家都能向江行野和林望这两位同学学习。我们南城一中是一个大家庭，一个团结的集体，每位同学只有以正确、积极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同学和对手，才能在竞争中不断取得进步……”
    校长嘚啵嘚地说了一堆，给大家灌输老生常谈的滋补鸡汤。
    主席台下小范围的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我们学啥呢？”
    “男生女生向前冲？全民一起来早恋？”
    “校长疯了还是我疯了？”
    主席台上的林望已经面无表情了。
    他的灵魂死在了这一天。
    等漫长的大课间终于要结束的时候，林望立刻就要逃离主席台这个人间刑场，胳膊却被人从身后拉住。
    “慢点。这里楼梯很陡。”
    林望身体不自觉听从他的话慢了下来。
    江行野两步迈到他边上，轻哂一声：“刚刚收到了，谢谢望哥。”
    收到什么……？
    林望顿了好几秒。
    忽然后知后觉。
    江行野说的，不会是他刚刚的被动“表白”吧？
    林望觉得下次月考自己可以考虑交白卷了。
    用残酷的成绩给校长上残忍的一课。
    ——喜欢对手等于主动自杀。
    -
    从主席台上下来之后，林望提前嘱咐好了严子禹。
    以后论坛上有任何关于他和江行野的帖子，都不要！告诉他！
    深刻贯彻落实唯心主义。
    没看见、不知道的事情就是没发生。
    比起他这边的凄凄惨惨，江行野那边的状态堪称春风得意。
    好心情一直延续到回到家里。
    密码锁打开门的一瞬间，有光线渗透出来。
    江行野愣了一下。
    家里的阿姨知道他更喜欢一个人独处，所以一般都是晚上做了饭把饭菜放进保温盒，然后赶在他回家之前离开。
    这么久以来没有一次留到这么晚。
    江行野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就有一个长卷发的身影窜到他面前：“Surprise！”
    江行野这才看清来人，无奈地叫了一声：“……妈。”
    姚珊常年和丈夫在国外做生意，上一次回国还是年前的事儿了。
    自知亏待儿子，所以每回有机会回国都想给儿子制造一点惊喜，虽然常常酿成惊吓，但她还是乐此不疲。
    然而这一次。
    她清楚地发现江行野进门前的表情。
    那种微妙的，又有点温柔的笑意。
    ——竟然出现在了她的校霸儿子的脸上。
    姚珊是那种很开明的家长。只要自家孩子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就一切随他自由发展。
    但她也知道，既然人称校霸，就算不欺负人，那怎么也得是酷炫狂霸拽的类型。
    反正是不该和温柔沾边的。
    姚珊正疑惑着，想到某件事，她忽然就了悟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刚刚跟你那位同学一起放学回家的？”
    “嗯。”江行野边换鞋进屋边答，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掉进了姚女士的陷阱。
    他爸接替了阿姨的活，正在厨房做饭忙得热火朝天。
    姚女士就靠在玄关的墙角笑眯眯地看着他。
    一脸洞察了一切的表情。
    江行野一向坦荡，这种事儿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家离学校远，刚丢了自行车，就送他回家了。”
    像每一个热爱肥皂剧的中年妇女一样。
    姚珊女士虽然一年大半时间都待在大洋彼岸，但也没少为国家文化事业做贡献，并且心态十分年轻，很会分析年轻人的情感动态。
    比如此刻，“TA”这个词，就非常的暧昧。
    充满了故事。
    “上次的事解决了？”她问。
    江行野自然知道她指的是月考那天的事，嗯了一声。
    “那你那位同学知道吗？”
    江行野摇了摇头。
    他当时打电话给姚珊，并没有提起过林望，他也不想让林望再牵扯到这件事中。
    但姚珊那边在找人处理的时候，肯定仔细查过事情的经过，他现在再隐瞒也没有必要。
    “你是不是傻啊，江行野，你妈妈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姚女士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为人家做了事，就要让人家知道！默默奉献这套在电视剧里都是男二才会干的。男二你懂伐？就是最后只能看着男主抱得美人归，事业和爱情都被人家抢走了……”
    “不会。”江行野打断她，十分笃定地道，“不会被别人抢走。”
    姚珊哑然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问：“这么喜欢啊？”
    江行野唇角勾了勾，坦言：“很喜欢。”
    姚珊点了点头：“你们下次家长会什么时候？”
    江行野看她一眼，没回答。
    “这次我跟你爸回来，会在南城待上一阵子。”姚珊自顾自地做了决定，“下次家长会我去给你开，你倒是其次，主要是提前跟我未来儿媳妇搞好关系。”
    江行野矢口拒绝：“……你别去。”
    姚珊一脸受伤的表情：“为什么？”
    江行野想了一下，到时候姚女士没控制住，在林望面前脱口而出一声“儿媳妇”的场景。
    “因为你去的话，可能儿媳妇就没了。”
    姚女士：“？”
    -
    一中每学期一般都只有一次家长会。
    时间在期中考试后的一周。
    这学期的期中考试安排在清明节之后。
    月考的余威犹存，两场大考之间隔了没有十天，整个学校里处处充斥着一股勤奋好学的迷之正能量。
    由于校长在主席台讲话的一番发言，促使各个班主任更加关注班级里成绩相近的学生之间的关系。
    老乔本来也打算顺应潮流给班级重新换一次座位，但是18班整体成绩比较平均，除了林望这样一骑绝尘的，其他人想分个明确的一二三四也很困难，最终还是放弃了。
    严子禹眼泪汪汪，一阵后怕：“差点以为今后我就和小林要分开了，我月考和骆狗名次差不多，如果让我和骆狗坐同桌，那我不如去死。”
    话被骆闻阳听见了，两个人一通扭打。
    骆闻阳冷笑：“等高三我们班和19班合并了，江哥过来，我看你跟谁坐同桌。你以为到时候望哥还会理你吗？”
    林望：“……”
    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又被安排好了重色轻友的负心渣男剧本。
    高三重新分班也是一中的一项传统。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会将两个实验班合并起来，挑出年级前五十组成新的冲刺班。
    只不过对大家来说，尽管高三说起来也只有两个月就要来了，但还是自欺欺人地以为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目前为止还是决定了在家长会上会不会挨骂的期中考更重要。
    周五的大课间后，林望被老乔叫去了办公室一趟。
    老乔除了是18班的班主任之外，还是学校物理教研组的组长。
    身兼双职，也就有两个办公室。
    林望去的是他作为教研组长的那个办公室。
    推开门，室内宽敞明亮，已经乌泱泱站了十几号人。
    都是熟面孔，也都是年级里物理成绩排得上名次的人。
    江行野站在队伍末，等林望过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好并排在一起。
    还没来得及说句话，老乔就先开口了：
    “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准备四月底五月初去隔壁桐城物理竞赛夏令营的事儿。”
    “高一的时候，你们里面应该有同学已经去参加过一次了，但今年的比赛有十几所全国双一流学校的招生办参与进来，规模比以往更大，所以学校把大家挑选出来，希望大家能好好把握住机会，给自己赢个降分录取的名额回来。”
    老乔：“夏令营应该组织两周左右的时间，到时候大家食宿都会在桐城，学校会统一给大家安排酒店，今天回去可以周末两天和家长商量一下，有什么疑问周一来问我，或者你们的班主任。”
    桐城是临省的省会，和南城都属于一线城市，但各有所长。
    南城商业气息更重一些，桐城则是旅游胜地，名胜古迹景点很多。
    所以大家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就不禁发出了一阵骚动。
    “哇，这不就是公费旅游？学校也太好了吧，我还没去桐城玩过。”
    “你们听说了吗，好像TOP2那两所学校的招生办这次也会去桐城夏令营选人诶，最高降分是60吧，那不就等于闭着眼考大学了，竞赛题肯定很难。”
    “考不考试的不重要，主要就是想去看看江南的漂亮小姐姐们。”
    “你太猥琐了，离我远点。”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嫌弃老子？”
    老乔也没阻止大家议论，端着招牌的搪瓷茶杯，小口小口地啜着菊花枸杞茶。
    在一片乱七八糟的讨论声中，林望听见江行野叫了自己一声：“望哥。”
    “嗯？”林望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那两个人的互怼上，顺口就道，“你也想去桐城看漂亮小姐姐？”
    江行野顿了一顿，望着他的眼睛：“到时候去桐城，要不要跟我住一间？”
    第26 一家人
    林望觉得江行野，真的是个思路非常清奇的人。
    别人听到要去桐城，都想着中间趁休息时间出去到哪儿玩，江行野的第一反应是住哪儿、跟谁住。
    社会大哥可能就是这样，在出门之前要把衣食起居安排妥当吧。
    高一的时候，林望已经去过一次桐城的竞赛夏令营了。
    当时江行野也在，不过两个人那会儿走在路上都要跟对方保持八米远的距离，根本不可能住一个房间里。
    鉴于大多数人都不是互相认识的，所以由带队的老师直接抽签决定住宿分配。
    江行野第一个抽了签，那会儿有和林望相熟的同学特地帮他打听了江行野的签号是多少，让他避开点。
    最后两个人成功错开。
    不过大约是因为那个同学的举动有些太过明显，被江行野察觉到了，夏令营的那十几天里，林望能清楚地感觉到江行野的心情很差。
    将心比心，无论谁被别人这么毫不掩饰地表示嫌疑与厌恶，都不会有好脸色。
    哪怕那时林望的确不喜欢他，也为自己这么伤人的行为感到了几分愧疚。
    他是那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就没法坦然处之，必须弥补回来的性格。
    所以后来在回程的路上，林望特地找了机会请所有同学喝了奶茶。
    那家奶茶是一个网红牌子，会在奶盖上随机写字，而送给江行野的那一杯，林望专门让人在上面写了一句“对不起”。
    过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再想起那次夏令营，林望心里还是有点儿别扭。
    江行野还在直勾勾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林望嘴唇翕动两下，最后还是害怕今年再重蹈覆辙伤害了校霸一颗脆弱的少女心，艰难地对他点了点头。
    反正同床共枕任务都做过了，不过就是同住一间房间，大家都是男生，也没有谁会占谁的便宜。
    而且跟谁住都一样，跟江行野一间还能深夜讨论一下题目，总比随机分配给陌生人好，还要彼此磨合的时间。
    怎么想江行野都是现在的最优解。
    老乔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了杯水放在面前的长桌上，林望仰头喝了两口，在内心强硬地说服了自己。
    江行野见状弯了弯眼睛，低声道：“望哥，我的技术还可以。”
    “……”林望一口水差点呛出来，“什、什么技术？？？”
    “陪吃、陪玩、陪考，”江行野停了两秒，颊边小梨涡陷了下去，“还有陪|睡的技术，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林望：“……”
    你、好、骚、啊。
    林望一秒把脸上表情收敛得干干净净，冷漠地否认三连：“不懂，不知道，不需要。”
    -
    南城一中的教学进度很快，一向走在全市所有高中的最前面。
    普通班在高二下学期进程过半的时候把所有课程全部结束，两个实验班则更快一点，到学期中已经一轮复习完毕了。
    所以这次期中考的难度和范围都是参照着高考来的。
    理综三科也头一次合在了一张卷子上，只不过考试时间从两个半小时放宽到了三个小时。
    即便这样，整个年级的高二学生还是哀鸿遍野。
    天台上每天都有人要排队闹“自杀”，然后再被教导主任带领学生会的人给灰溜溜地赶下去。
    考前学校清明放了三天假，让大家扫墓之余安心在家复习功课。
    林望在家待了两天，第三天清明的时候，和舅舅一家去郊区的公募给父母扫墓。
    林爸爸和林妈妈合葬在一个墓中，墓碑是舅舅帮忙以林望的名义立的，上面印刻的黑白照片是他们年轻时候的结婚照。
    再刻骨难忘的悲伤，在时间的冲刷下，也会让人渐渐可以平静地谈起。
    林望把一捧白色雏菊放在碑前，慢慢地跪了下去。
    按以往的习惯，先从这段时间的学习成绩开始讲起，再然后就是最近的生活。
    他不太喜欢跟人抱怨，尤其在父母面前，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
    虽然这个世界并不是现实世界，但日升月降、斗转星移，都保持着一致。
    有的时候不是任务提醒，他都快分不太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三年前经历变故之后，他就变得愈发随遇而安。
    刚来到这个时间的那段过渡期后，现在好像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我现在过得还挺开心，交了新朋友，老师和同学都很好，舅舅一家也好好的。你们不用太担心我们，以前工作那么忙，现在有时间多休息了。”
    “不知道妈妈在那边有没有人陪你玩牌，找爸爸一起的话，估计你又要头疼了，爸爸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偏偏每次玩牌就玩得一塌糊涂。”
    “虽然不想你们太担心我，但是有空的话，还是希望你们能来梦里见我一面。”
    “我很想你们。”
    从公募回去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舅妈前一天准备了好多菜，林望盛情难却，留在舅舅家吃了顿午饭才回家。
    这么特殊的日子，林望没想到会在家楼下看见江行野。
    雨都在前面几天下完了，清明当天天气难得很好，天空是清湛的蔚蓝色，顶在钢筋水泥森林的上空，像撑开了一把巨大的伞。
    让人有了一种被保护着的错觉。
    江行野穿了一件天空色的T恤，阳光把原本偏浅麦色的皮肤照得很白，眉眼都镀上了一层灿烂的光，英俊得动魄惊心。
    林望一开始没看清脸，只以为是什么身形相似的人，离近了才发现确实是江行野本人。
    他迟疑地走过去，脚步迈得越来越慢，“江行野？”
    江行野听见他声音的一刹那，眼睛里已经有一层浅浅的笑意漾开，抬眸看向林望。
    林望没有察觉到这点微小的变化：“你怎么过来了？来找我？”
    “嗯。”江行野道，“遇到了不会的题，想来问问望哥。”
    “本来想给你发消息的，但是看你一直没回，就来找你了。按了你家的门铃，没有人回，我猜你出门了，就在这儿等着。”
    林望今天去扫墓没有带手机。
    他哦了一声，朝江行野身后看了看。
    见他手上没拎任何东西也没有背书包，林望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题呢？”
    江行野慢吞吞地摊开两只手掌，伸到他面前。
    林望：“？”
    写手心上了？
    下一秒，他低头，就看见江行野的手上也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
    林望：“……？”
    江行野逗够了人，终于实话实说：“没带。”
    林望连个问号都打不出来了。
    他面前这位热爱学习的社会哥，千里迢迢跑来找他问问题，在这儿等了他不知道多长时间。
    然后仔细一问题目呢，人家说没带。
    林望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描述这个无比机智的行为了。
    不过按江行野的记性，就地把题目复刻一遍也不是难事。
    林望准备把人带回家进行现场教学。
    “如果我一直没回来，那你怎么办？”他问。
    江行野说：“学一回王宝钏。”
    林望：“啊？”
    江行野笑了笑，嗓音又低又哑，慢悠悠地说：“苦守寒窑十八年，等望哥回来。”
    林望：“……”
    他就应该十八年以后再回来。
    有什么题目不会自然是江宝钏现场随口编的理由。
    清明这个日子对林望来说太特殊，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但还是不想让林望一个人孤单地待着。
    早上发消息没有收到回复，他就立刻不假思索地过来找人。
    明明有千百种可能性，但他要未雨绸缪到，不放过任何一种。
    他冲动的次数不算多。
    只是恰好每次都和林望有关。
    -
    清明后，学校花坛里的映山红开得如火如荼。
    整个学校的考试横跨四天，从周二到周五，高二年级只考前两天，周四和周五正常上课。
    家长会就定在周五大扫除之后，成绩虽然一早就改出来了，但是各班老师都瞒着，要等到家长会上再公布。
    就营造出了一种十分恐怖的氛围。
    如果提前知道考得不太好，还能做个心理准备，但现在这样，就是让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迎接暴击。
    而且第一次考三科合并的综合卷，大多数人心里都没什么底，简直就是一头懵地在等死。
    周五中午的午休时间，严子禹在座位上紧张地直抖腿：“你说我现在去办公室给老乔磕三个头，他愿意先把成绩给我看一眼吗？”
    林望被扰得睡不下去觉，揭开眼罩真诚建议：“我觉得你现在趴下闭上眼睛，快的话三分钟后就能在梦里梦到了。”
    严子禹：“小林，你不好奇这次你和江哥谁第一吗？上次是你，这次江哥是不是发愤图强要重新登顶，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二连胜。”
    林望最终还是没敢在期中考交白卷。
    倒不是因为别的，他主要害怕老乔看到要把他拉去连着做一个月的思想工作，问他是不是对班主任有什么意见。
    不过只要不用再到主席台上表白，考不考第一对他而言也没有那么的重要。
    他清楚自己的水平，考试只不过是起到一个查漏补缺的作用。
    以前一直执着地想考第一是因为不想输给江行野。
    现在，虽然还是不想输，但是对方上次考第二都可以这么坦然大度，他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没必要太在意这个。
    下午四节课在全班一种死亡逼近的凄惨氛围中结束。
    上最后一节课的化学老师差点连课都不敢讲了，稍稍透了个底，“别哭丧着脸了，我看过成绩单，你们班这次整体考得都不错，理综第一次这么考，班上平均分能有240，我和你们老乔都很欣慰了。”
    这才挽救了几条濒临灭绝的生命。
    大扫除后，林望去校门口接刚下班赶过来的舅舅。
    家长会不允许有学生在外旁听，大多数人都选择回家享受最后的狂欢了，林望估计江行野应该要和父母一起走，就提前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先回家了。
    结果校门还没出，就被体育委员几个人拉去了球场。
    每次大考完要打一场球都快成为约定好的习惯了。
    这次体育委员他们还找了一帮高一的体特生学弟一起打，号召了一帮观众过来，搞出了一种世纪对决的感觉。
    “望哥！！你可是我们的门面担当，只有你过来了，才有妹子来给我们加油，不然你忍心我们全程就听那群学妹给高一的加油吗？”
    林望：“……”
    林望觉得他们这样一大把年纪，还能保持一个像活在什么热血少年漫里的中二灵魂，也是一件好事。
    起码心态年轻。
    体特生学弟们个子都挺高，里面有两个身材堪称魁梧，一看就是那种力量型的选手。
    和林望他们凭技巧取胜不同，双方打法都不太一样。
    最后不知道谁还搞出了一个彩头，外卖了一束满天星过来，获胜那一方要选出一个人把花送给观众席上的一个女生，作为对大家来看他们打球的感谢。
    林望全程被赶着上场，他确实是打法比较随性自由的那种，也不会喜欢怎么炫耀技巧，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更喜欢给人打助攻。
    但是无奈观众席上他的呼声太高，有女生都快把嗓子喊劈了，体育委员他们见势都把球传了过来，林望只能一分钟内连投了两个三分球。
    一个小时后，比赛结束。
    林望他们三分险胜。
    体特生学弟们也很大方地直接把花送了过来。
    “……谁送啊？”
    “我倒是想去，我怕我女朋友知道以后三秒钟内带着她的青龙偃月刀来砍我狗头。”
    “那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去？”
    林望对送花这种事儿完全没兴趣。
    随随便便给异性送花，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他向来也最不喜欢这种误会。
    但大家商量好决定的选人方式，他不参与也不太合适。
    而且他，运气没那么差……吧？？？
    林望看着其他四个人出的剪刀，和自己孤零零的一个布，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是床不好躺，空调不好吹，还是作业不好做。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了一番。
    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传言中那些得罪了校霸的人，最后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那个，谁有江哥电话啊？要不我们打个电话把江哥叫过来？”
    “你傻了吧，说了要送给现在在观众席上的女生的。”
    “你们觉得望哥待会过去给女生送花这件事不被江哥知道的可能性有多大？”
    “0。现在就准备好受死吧。”
    黄昏时分，霞光在天边弥漫开，世界像被加了一层浅橘色的电影滤镜。
    林望手里拿着一束粉白相间的满天星，定在原地五秒钟，而后径直地朝观众席的某个方向走去。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视线随着他一并移动。
    林望一口气走到了观众席最上面一排，把花束递到对面的人身前，低下头浅浅鞠了一躬。
    “阿姨，您好。这个是送给您的，不知道您是哪位同学的家长，感谢您来捧场看我们打球了。”
    -
    江行野的家长会最后还是找他爸来开的。
    姚珊女士对此表示非常难过与痛心，但铁石心肠的江同学没有因为她几滴虚假的泪水就回心转意。
    可惜江行野不知道，他妈跟他一样的执拗。
    越不让做的事，就偏偏越想要做。
    家长会在教室里干坐着听班主任讲话这种活，姚珊就干干脆脆地让给江行野他爸了。
    然后自己瞒着家里一大一小，偷渡了进来。
    虽然中间在路上被江行野人赃并获抓个正着，但姚女士临危不惧，想了个点子把人支出去给她买东西了。
    并且再三跟他保证，不会到江行野的那位“同学”面前，说些什么不该说出口的话。
    然而世事难料，比如姚女士也没想到，她就随随便便走在一中的校园里逛着，没有刻意打听，就有几个小女生叫着那位“同学”的名字，叽叽喳喳地从她面前经过。
    姚珊自然而然地就跟了过去，看那位林望同学打球。
    远远的隔着半个操场，都能一眼在人群里瞥到最夺人视线的那一个。
    从观众席女孩子们的尖叫声中，姚珊反应过来，这个就是林望。
    她儿子脾气不怎么好，眼光倒是比脾气好太多了。
    姚珊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开明的家长。
    十六七岁正是谈场校园恋爱的好时候。
    而儿子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不重要，两个男孩儿以后能好好儿地生活，问题也不大。
    她们家是挺有钱的，但到底还是没有王位需要继承。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看起来很优秀，她儿子情敌比她想象得还要多，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不会被人抢走。
    她看这群小姑娘个个都想撬墙角的样子。
    姚女士想着，越发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她没怎么看过篮球，以前也不感兴趣，但这会儿看着几个年轻小朋友在球场上跑跑跳跳，一会儿一个球进框的，倒慢慢感觉出了几分意思。
    主要是他儿媳妇打得好。
    球赛结束后，姚珊才知道他们还有个什么赛后活动，要献花。
    见林望手里被人塞了花束，她赶紧给江行野打电话，结果号码还没拨出去，姚女士就眼睁睁看着她儿媳妇朝她走了过来。
    把花献给了她。
    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姚珊发现这个小同学长得确确实实无可指摘。
    个高腿长身材好，五官标致，眉眼干净又乖巧。
    让人看了就很喜欢。
    因为身高比她高了一截，说话的时候礼貌地低了低身子，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孩子。
    姚珊接过了花，刚说了句“谢谢”，余光就瞥见一道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她收回了视线，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一点。
    林望也听见了脚步声，不过比脚步声更早一步传过来的，是江行野的声音：“妈，你怎么过来这儿了。”
    林望在听到的一瞬间，立刻反应过来面前这个阿姨和江行野之间的关系。
    他选人送花的时候，一是为了避嫌，想找个不太容易引起误会的对象，另一方面是觉得这个阿姨很面善。
    现在才意识到，何止面善，江行野的眉眼轮廓都和她十分相似，只不过更多了几分少年的英挺。
    林望没回过神，江行野已经三两步走到了他旁边，目光很平静镇定地从他身上扫过。
    林望不太有跟长辈相处的经验，本来以为是个陌生阿姨，结果一下子变成了朋友兼搭档的妈妈，他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姚珊先是温和地对他笑笑，然后把刚拿到的花塞到了江行野的怀里。
    “花给你了，物归原主。”姚珊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我刚刚可什么都没跟你的小同学说哦。”
    林望：“？”
    林望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他和江行野之间清白无瑕的关系已经被对方的妈妈知道了。
    他困惑地看了江行野一眼。
    江行野：“……”
    他就知道不搞点事情出来绝对不是他妈的风格。
    生命不息，搞事不止。
    姚珊侧过头看了林望一眼，而后商量似的和江行野说：“你爸这个点应该快开完家长会了吧？要不咱们带上这个小同学晚上一起吃个饭？”
    她大致知道林望家里的状况，所以刻意没有提起他的父母。
    林望这下是真的受到了惊吓，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热情：“谢谢阿姨，我不……”
    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电子音又掐着他最窘迫的时刻上线了。
    【宿主晚上好哦！】
    林望：“……？”
    他想贴个胶布把系统的嘴堵上但是来不及了。
    【任务：一家人共进晚餐。任务对象：宿主、江行野、江行野的父母。地点不限。倒计时2小时59分59秒。】
    林望：“……”
    林望在线自闭了。
    第27章 情敌
    18班的家长会结束得更早一些。
    林望和舅舅提前打过招呼自己先回家，所以虽然现在发生了点意外状况，但起码可以避免系统在那个“一家人”的范围内，再把他舅舅加上去。
    不然林望真的要当场表演一个魂归西天。
    徐师太比老乔能讲多了，一个半小时过去，教室里的家长都有趴在角落桌子上打瞌睡的，她还在讲台上继续滔滔不绝。
    那个架势看上去是要追溯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
    姚珊带着两个个子都比她高一个头的小朋友在家长休息室里等着。
    她每年能在国内待的时间都不长，手机里也没下什么生活类的app，在林望的帮助指导下下，一口气安装了好几个。
    她口味比较单一，每次回南城如果不是在家吃饭，出去吃的地点就是几个固定的私人会所。
    但是第一次见儿媳妇，肯定要尊重他们小朋友的喜好。
    林望就这么被她拉着从西餐问到中餐，从粤菜问到川菜。
    林望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但对方一番好意，他也只能嘴角扯出礼貌的微笑。
    然后趁江妈妈低头研究那家店口碑更好的时候，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江行野，目光中传递过来的意思是：“救！救！我！”
    江行野看出他是真的不太好意思了，忍不住笑了笑，咳了一声：“妈，你看着选家店就行，我和林望都不挑食。”
    姚珊假意抱怨：“小望这个样子看着就是好好吃饭不挑食的，你挑不挑我还不知道？再挑一点这世上就没两道你能吃的菜了。”
    林望闻言有些惊讶。
    因为江行野每次跟他吃饭，确实是一副都行、都可以的样子，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半点勉强。
    江行野被拆了台也不恼，吊儿郎当地坐在边上，对上林望疑问的视线，他顿了一下，说：“这个可以因人而异。”
    林望想了一下，大致理解了。
    不管校霸在外再怎么威震一方，在父母面前都是可以随意撒娇暴露喜好不怕被嘲笑的小孩子。
    而在他们这些同龄的同学朋友面前，必须要保持高贵冷艳的大佬形象，人设不能崩塌。
    他低了低头，小声凑近江行野的耳朵：“没关系，你下次在我面前也不用勉强。”
    江行野抬了抬眉梢。
    林望面色和蔼：“你可以把我当作某位，跟你年纪一样大的，慈祥又平易近人的叔叔。”
    “能够包容你挑食的小习惯。”
    江行野：“……”
    又等了二十分钟，19班的家长会彻底宣告结束。
    江爸爸是带着一张成绩单过来的。
    他们这样的家庭，对家里孩子的成绩看得并不是很重，只要勉勉强强过得去就可以，未来的路有很多条都可以走。
    江行野高中之前的成绩并不算出挑，他也明显不想争取什么年级第一，江父江母不能长久陪伴在儿子身边，就对他的其他选择都表示支持。
    因此后来高中两年，江行野频频登顶年级一二名的时候，姚珊一度还狠狠被吓了一跳，拉着江父探讨自己家孩子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这次期中考江行野也是年级第一。
    江爸爸道：“不过他们徐老师说，隔壁班还有一个同学总分和江行野并列，好像姓林？”
    之前的事儿是姚珊帮着处理的，江爸爸并不知情，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也没察觉到姚珊旁边还有一个男孩子。
    说完他才发现气氛有点微妙。
    江爸爸目光绕了一圈，停留在这个陌生男孩子身上：“这个小朋友是？”
    江行野更像爸爸一点，挺直的鼻梁和下颚轮廓线，都是遗传自爸爸的基因，属于一眼就能看出亲缘关系的那种。
    林望摸了摸鼻子：“叔叔您好，我叫林望，是江行野的同学。”
    江行野补充：“就是隔壁班和我并列的那个林同学。”
    江爸爸：“？”
    -
    不管事后江妈妈是怎么和江爸爸科普两个男孩子之间的关系，这一顿饭对林望来说，都吃得有些煎熬。
    如果是被冷待都还好，偏偏江爸爸和江妈妈一个赛一个地不把他当外人。
    他已经切身感受过了江妈妈细致入微的热情，但江爸爸又是不一样的风格。
    江爸爸喜欢拉着人聊天，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的那种。
    不像个金融巨鳄，反而像个什么满腹经纶的斯文学者，无论聊起什么话题都能侃侃而谈。
    每句话开口必是一声“小望啊”，林望只能像个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配合着他。
    江爸爸江妈妈都是十分健谈的人，尽管林望硬着头皮快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桌上的气氛也没有冷下来过。
    这样一对性格可爱的夫妻，能生出一个冷酷校霸来，也挺神奇的。
    世间万物果然都遵循物极必反、负负得正的定律。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任务结束，本来江爸爸还要继续把林望送回家，江行野及时出手把人解救出来。
    姚珊也在一边帮腔：“一晚上就听你在那儿叭叭了，也给人家年轻小朋友留点单独相处的空间，回家看新闻联播吧你。”
    江爸爸看了妻子一眼，委委屈屈地退场了。
    他们吃饭的地点离林望家里不算很远，自行车被江爸爸找人拖回了家。
    打车要等，夜晚的公交站台空荡荡，林望准备自己坐车回去，没料到江行野跟着他上了公交车。
    其实林望觉得有一点点的别扭。
    现在这种情况就比较像是情侣约会以后，一般男孩子要送女孩子回家。
    然后两个人还要卿卿我我缠缠绵绵互道一番晚安。
    林望被自己的脑补雷到了。
    公交车上空座很多，他们俩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夜风吹过来，窗外有一整个繁华街道的灯火经过，慢慢驱散了林望对这个夜晚的尴尬回忆，以及回家以后痛骂系统一百遍的打算。
    公交车从拱桥上跃下，惯性让人身体前倾。
    江行野一手扶住林望的肩，忽然道：“望哥，我们下周就要去桐城了。”
    夏令营开幕式是四月二十二号星期一，他们要在周末两天就提前赶过去。
    林望侧了侧头：“紧张？”
    江行野笑了一下：“没考好就不能跟着望哥一起去更高更远的地方了。”
    林望知道这个人卖惨技术一流。
    他要是考不好，那一起去的人里能考好的也没几个。
    但是莫名的，就把想怼江行野的话又收了回去。
    大概是因为这个晚上除了尴尬之外，还让他感觉到了一点温暖。
    羡慕江行野有这样的家人。
    虽然一时难以适应，但也感谢江爸爸江妈妈对他释放的善意。
    林望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那我等你一下。”
    “等你追上来。”
    -
    南城到桐城坐高铁只要一个半小时。
    这次南城一中高一高二两个年级一共有三十个学生去参赛。
    带队老师是学校一个专门负责搞物理竞赛的年轻老师，今年才二十七八岁，平时在学校看着严肃，背地里却是个心理年龄比学生大不了多少的幼稚鬼。
    一上高铁就掏出了switch开始打游戏。
    其他还在偷偷藏手机不敢光明正大拿出来玩的学生：“？？？”
    车票是一起定的，三十多个人都坐在一列车辆里。
    林望跟人换了位置坐在比较安静的后排，他有一点轻微的晕高铁，每次上车都会自动开启休眠模式。
    三分钟之内自动睡着。
    这一次睡得却不是很踏实。
    可能是因为他旁边坐着一个发热源。
    由于老师带头打游戏的缘故，其他学生也不再避讳，前排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在线斗地主。
    不知道江行野跟他们嘱咐了什么，连以往嗓门最大的某个男生都压着声音细声细气地喊了声：“王炸！”
    一下子可怜兮兮的，气势全无。
    林望在半梦半醒间听到都想笑。
    再然后是有谁邀请江行野一起打游戏，是那种积分制的单机游戏，哪怕列车飞驰在荒野信号不佳也不受影响。
    身边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小，断断续续地飘进林望的耳朵。
    “江哥，我刚刚看他们都玩了一圈，最高分是633，你看你能不能来破个千。”
    “卧槽卧槽，这波操作也太秀了，”男生的音量不自觉扬了起来，又很快压下去，“六百了六百了……”
    “江哥牛逼！！一千有望了！”
    “——啊，刚刚那个陷阱也太坑了吧，还他妈来个虚晃一枪的，不过831也很高了，江哥还是厉害。”
    又有道声音弱弱地说：“我怎么觉得刚刚江哥可以躲过陷阱的，之前有个更丧心病狂的都躲过去了。”
    “诶，831，看上去像个日期？难道是谁生日？”
    “江哥是7月的吧？我之前看过报名表，望哥是12月的？”
    “靠！不会是江哥和望哥的结婚纪念日吧！”
    林望就这么被这一句“结婚纪念日”给吓醒了。
    他刚朦胧地睁开眼睛，就听见江行野应了一声：“的确是个纪念日。”
    林望揉眼睛的手一顿：“？”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纪念日？？？
    -
    高铁停靠桐城南站。
    学校包了一辆大巴车来接人，三十分钟后，一行三十个人抵达桐城大学旁边的酒店大堂里，等待安排入住。
    这一次因为带队老师换了，整个队伍的氛围都变得活泼起来，大家在高铁上就分别组好了室友。
    每个房间只要一个人去前台登记就行了，江行野主动接过了林望的身份证。
    林望在高铁上没怎么睡好，大巴车又一路颠簸，他难得有点神经衰弱地待在原地看行李。
    等了五分钟。
    他再一抬头，就看见江行野被一个长卷发的女生拦在了路上，女生掏出了手机，屏幕是明晃晃的一个个人微信二维码的界面。
    正常状况。
    按江行野的长相，不遇到几个来搭讪的人都说不过去。
    林望没怎么在意，更没觉得这个事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潜意识就认定江行野会直接拒绝。
    但视线刚移开，像被磁石吸引，忍不住又看了过去。
    江行野嘴唇微启，对那个女生说了句什么。
    对方似乎没相信，神情十分执着，手机屏幕快暗下去，又被重新摁亮。
    江行野脸色愈发冷了下来。
    在林望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帮个忙的时候。
    系统又准点上线，把他往前推了一把。
    【个人任务：宣示主权。请宿主在五分钟之内，向潜在情敌说明你和江行野的关系，并让情敌死心。倒计时4分钟59秒。】
    林望：“？”
    林望：“……”
    我。
    日。
    怎么回事？
    你们系统还可以这样自动升级变换任务形式的？？？？
    第28章 对不起
    一件事，主动想做，和被别人限定了要求被动去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
    林望本来想的是借口他们这边有急事把江行野拉出来，谁知道这个垃圾系统一上来就搞这种骚操作。
    宣示主权是什么沙雕霸总行为。
    林望想把系统的cpu砸爆，如果真的有这个东西的话。
    【个人任务是私密性质的，宿主在完成任务之前不可以让江行野知道任务内容哦。】
    林望：“……”
    行。还把他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脑海中的倒计时已经播报到4分23秒了，林望深吸一口气，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疾步往前台的位置走去。
    行李箱的轱辘在地上轧出不小的声响，江行野闻声偏过头，看见林望气势汹汹地过来。
    他心里有了某种猜测，但又觉得不大可能。
    对面那个长发女生还在锲而不舍地说：“只是交个朋友而已，我没想做什么的，而且你女朋友现在应该也不在这里……”
    “不好意思。”一道清润的、很好听的少年声音打断她。
    女生愣愣的，一脸莫名转过身，就撞见一个长相漂亮到让人看见的一瞬间呼吸一窒的男孩子。
    对方明显是冲着她来的，颜控十级的女生虽然已经有了目标，但还是禁不住脸颊一红。
    “你好，你是找我的吗？”
    林望点了点头，然后空出一只拖行李箱的手，指了一下江行野。
    “这个人，是我的……”林望浑身血液上涌，话说到这里，后面的“男朋友”三个字却怎么都难以启齿。
    江行野心里因为被人纠缠而生出的烦躁在看见林望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挥散得七七八八。
    尽管知道按林望的性格，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说这种话十分反常，但并不妨碍他从中自发地获取满足感。
    男生耳尖已经红到像要滴血，嘴唇张合两下，却空了好几秒也没能把话说完。
    江行野唇角翘了翘，索性接着他的话，对那个女生说：“是，他说得没错，我是他的。”
    林望：“！”
    女生：“……？”
    原本这个“他的”后面，可以跟同学，也可以跟朋友，是一个再中性不过的词语。
    但在江行野这么神来一笔后，就彻彻底底地沾染上了暧昧的色彩。
    林望全程目光不敢和江行野对视，听他这么说，找到了台阶下，硬着头皮也跟着接了一句：“所以，他不能给你联系方式。”
    女生听得云里雾里，又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一脸的难以置信。
    江行野脸上笑意更盛，点了点头，语气又无奈又宠溺的样子：“我都听我男朋友的。”
    林望右手捏成拳，索性开始跟他一起飙戏：“对……我很凶，他不听我的，回去会被我家暴。”
    这个世界上一下子少了两个可以选择的帅哥，女生一时间心痛欲绝，含泪收起手机，咬了咬唇，转身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在女生的身影离开视线范围的那一刻。
    任务完成。
    林望成功死里逃生之余，也想跟着逃离这个地方，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
    江行野的体温一向比他的要高一些，掌心贴在他的手腕上，像燃起了一团火焰，顺着皮肤往上攀升。
    江行野：“望哥。”
    虽然不知道江行野要说什么，但不用猜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反正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林望立刻一鼓作气道：“刚刚是系统给我发布了个人任务，要我帮你驱赶桃花，还要让她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所以我才那么说的。如果你想要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语速又急又快，江行野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即便是撇清自己的解释，他也情不自禁弯了弯眼睛。
    “没关系的望哥，就算不是系统的要求，只要是你不想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不会做。”
    林望：“……”
    这句话停在林望耳中，就像是：不用再解释了，是你觊觎我的美色，还要拿系统作挡箭牌，没这个必要。
    林望把系统叫了出来：“你快帮我证明一下清白！”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
    林望：“……滚啊！”
    一到关键时刻就来装死这一套，他马上就把系统拆了。
    林望气到头上有一束呆毛都快要竖起来了，被江行野伸手揉了下去。
    江行野叹了口气，对上他的眼睛，收起了笑，琥珀色的眼睛里眸光很温柔：“刚刚是开玩笑，谢谢望哥忍辱负重过来帮我解围。”
    “……”林望脸热起来，“也……没有忍辱负重这么夸张。”
    林望就是这样的人。
    明明是两军对垒，但别人只要后退一步，他就也会跟着往后撤一大截。
    “就算没有系统，我本来也要过来的。”他说完又觉得不妥，补充了一句，“不过不会像刚才那么说就是了……”
    江行野这才又扬了扬唇角：“我知道，我们望哥最好了。”
    -
    学校斥了巨资，为了让大家在最好的生活环境里能有最佳的发挥，所以给大家定的是一个五星级标准的酒店。
    一中连老师在内三十二个人，一共分成十六个房间，都住在十二楼。
    林望和江行野的房间号是1223。
    林望拿到房卡的时候，手微微顿了一下。
    今天出现了两次类似于日期的数字。
    上一个831，江行野说是什么纪念日，林望自己并不记得这一天有什么特殊，又害怕这是对方的隐私，他贸然问的话不太好。
    而这个1223。
    林望再熟悉不过。
    因为这是他的生日。
    他没有那么傻白甜，把一切反常都归于巧合。
    “房间号是你选的？”他问江行野。
    江行野也没有否认：“我去的时候还剩下五个房间，就选了一个数字最好的。”
    “用望哥的生日当房号，应该会给我们这次竞赛带来一点好运。”
    林望服了。
    所以这个人这么会讲，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女朋友。
    酒店房间定的是标准间，面积不算很大，五十多平方米，但卫生间非常宽敞。
    房间里摆了两张一米五的床，还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可以容得下两个人趴在上面深夜刷题。
    学校真的煞费苦心。
    等林望和江行野把行李都安置好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将近五点了。
    夏令营的开幕式在明天上午，今天剩下半天都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入住酒店的时候前台发了餐券，晚饭可以直接在酒店内解决。
    和那些第一次来桐城，饱含期待放下行李就出去四处扫荡的同学不一样，林望去年来的时候跟朋友一起在最后几天把桐城都大致逛遍了，现在就没有什么再出去玩的念头。
    因为一路缺觉精神不太好，林望打算洗个澡补一觉，再安安静静待在酒店刷会儿题。
    又觉得这样的安排太过无聊，他不太想让江行野陪着他在酒店两个人一起对脸无聊。
    江行野虽然有点校园大佬的傲气，但无论学习还是打篮球打游戏都很厉害，年级里的男生们也都很服他，出去玩肯定会叫他一起。
    林望害怕江行野碍着他的面子，不好意思丢下跟人出去，于是在收拾好衣服准备洗澡的时候，主动道：“不出去玩吗？”
    江行野放下手机，抬眼看见他手里拿着的衣物，若有所思道：“望哥害羞？”
    林望：“？”
    江行野认真地看着他道：“你把帘子拉上，我不会偷看的。”
    林望：“？？？”
    他，跟这个人的脑回路，为什么永远都不在一个平台上！
    他就不应该乱想一堆担心江行野无聊。
    爱出去不出去。
    本来两个男生住在一个房间里，大家同样的性别，洗个澡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好像每次都会被江行野用奇奇怪怪的话，把气氛变得晦涩又旖旎。
    林望平静地回击：“你偷看也没关系，我不怕。”
    江行野挑起一边眉，讶异道：“真的吗？”
    “……？”
    你还真有这个想法啊？？？
    -
    好在浴室的玻璃本来就是磨砂的。
    让骑虎难下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去拉帘子的林望得以喘息。
    热水从莲蓬头浇下，热气顷刻间就布满了整个浴室，玻璃上密布着蜿蜒的水痕，将里面的所有画面遮挡得严严实实。
    手机上的游戏重新从831分一路上升到1223结束。
    江行野按了手机锁屏键。
    耳边都是朦胧的、却又刺激着耳膜的水流声，一下一下像是相隔咫尺，就刚好从他的面前流过。
    江行野闭了闭眼睛，再重新睁开。
    不至于。
    那些像是耍流氓一样的话当然是随口说出来逗人玩的。
    尽管他内心还有更加过分的想法，但没有到最合适的时机，都不会付诸于现实。
    男生洗澡很快。
    但十几分钟的时间对江行野来说却像是一场煎熬的酷刑。
    当初在他家里的时候，分隔在两个浴室里，隔音效果很好，并不会让他直面这样的场景。
    无时无刻都在诱惑着他，又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不可以。
    桐城地处南方，四月末的气温已经很高了。
    来的路上林望还穿的是春装，被热得不行，洗完澡就换上了清凉的短袖短裤。
    他推开浴室门出去。
    江行野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的就是一本竞赛题集锦，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提起笔在书上划了些记号。
    林望顿时肃然起敬，对校园大佬的爱学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林望走出来的时候，江行野也抬头看过去一眼。
    男生的性格简直和精致漂亮的一张脸完全不搭配。
    生活细节毫不在意，能明显看出是囫囵擦了一下|身子就套上了睡衣，
    裸露出来的修长脖颈、手臂和小腿，都还清晰地沾着水珠，领口被洇湿，紧紧地贴在锁骨下方。
    因为肤色太白，更像是个刚从牛奶罐子里拎出来的小人了。
    江行野顿了一顿，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擦过，进到浴室里又抽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在林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人半拖进了怀里。
    身高差和体型差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彰显得淋漓尽致。
    他能从身后以恰到好处的姿势，把人禁锢在身前。
    先从头发开始。
    男生用吹风机总共吹了没有半分钟，一半发丝还湿着，江行野的力道正好，轻轻地在他发顶摩挲。
    林望有点怕痒，不光是身后人的手指在他头顶擦过觉得痒，连呼吸触在颈后也觉得痒。
    他挣脱了一下：“我自己擦就行了。”
    江行野却没有松开力道。
    “给望哥展示一下，正确的洗完澡擦身体的流程应该是什么样的。”江行野道，“怎么擦完才不会被冻感冒。”
    “……”
    林望想说自己的身体没那么差，但对方是一片好心，他拒绝就显得很不识好歹。
    他就催眠自己，是一只被主人拎去洗完澡再擦干身体的宠物。
    校霸的少女心里可能还有一条，是热爱各种玩偶娃娃，一定是小时候过家家的游戏没有玩够，现在才想要在他身上找到一些弥补。
    林望以为擦个头发就差不多了。
    中央空调的冷风打了过来，吹在他脸上，原本应该感觉很舒适，但因为身上到处都是没干的水滴，就毫不设防地被冻到了，浑身战栗一下。
    下一秒，江行野就顺着他的胳膊一路往下擦拭，还把他的身子翻了个面。
    林望觉得自己像是那种古早影碟机里的碟片，唱完一面要翻过来唱另一面。
    林望被自己的冷笑话再度冻到，但是看着江行野在自己面前半跪下身，还是觉得又羞耻又别扭。
    他赶紧把人拉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就这么擦……”
    江行野慢条斯理地收好了毛巾，双手搭上他的手指。
    “江哥！望哥！”之前那个在高铁上虚弱地喊王炸的兄弟，终于可以释放自己的大嗓门，在门口狂人呐喊：“刚刚跟你们俩发消息都没人回，我们晚上要去旁边的电影院看最近刚上线的那个4D电影，你们跟我们一起不？”
    因为在洗澡前，林望打电话给前台叫了服务生来送晚餐，所以房间门并没有锁上，而是留了一条缝。
    林望还没意识到现在的事态危急，对江行野眨了眨眼：“是齐建国吗？”
    他别的班的人认识得不太多，有些人今天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名字记得还不是太全。
    江行野点了点头，刚要站起来。
    见无人回应房间门又开着的齐建国就“啪”地一声推门而入。
    他口中的话还没说完：“那个电影可好看了，南城好像都只有3D的，看网上都说去看4D效果更好，有机会千万别错过……”
    在看见眼前的一幕后。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到最后，两瓣嘴唇茫然地张着。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他前方几米开外的位置。
    一人站着、一人跪着。
    站着的那个还刚刚才洗完澡的样子。
    一瞬间各种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思想充斥着齐建国同学的大脑。
    齐建国大惊失色：“我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
    桐城夏令营[随便考考主要是去看小姐姐分队]微信群里。
    [我爱建设祖国：我完了谁来救救我！！！救命啊！！！！！]
    [我爱建设祖国：我怀疑我没办法活着回南城了。]
    [唧唧复唧唧：？还没到晚上呢就开始上演恐怖片了？]
    [橙子：不是让你去叫江哥和林哥一起去看电影吗，你死在路上了？]
    [我爱建设祖国：倒是没死在路上。]
    [我爱建设祖国：我死在他俩房间里了。]
    [唧唧复唧唧：？？？]
    [橙子：？？？]
    [xyz：？？？]
    [富贵花开：我有个朋友，快死了的那种，临终前想知道你在他俩房间干了什么。]
    齐建国直到从1223房间出来的那一刻，双腿都在打颤。
    都怪他这双手，没事儿乱推什么门，好好敲门等人家来开门不行吗，现在这样撞破大佬们的秘♂密事小，如果真的是打扰到了某种活动……
    他可能就要成为江校霸改邪归正来一中后以血祭天的第一人了。
    当时在江行野的视线压迫之下，齐建国不敢再说什么不和谐的话，把嘴捂得严严实实的。
    但又不敢就这么退出去，颤抖地站在原地。
    林望闻言错愕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唰地一下整张脸都红得不行，又强自保持着镇定，问他是什么电影。
    齐建国松开手报了个名字，说完再次把嘴捂上，余光瞥向江行野，生怕哪里让大佬不满当场被灭口。
    林望没察觉到暗潮涌动，很快道：“你们去楼下等我们十分钟，换个衣服就来。”
    林望给了个台阶下，齐建国立刻小鸡啄米般狂点头，然后一个转身连滚带爬地走了。
    回想起刚刚室内的可怕气氛，齐建国指尖一抖一抖地在屏幕上打下最后一行字。
    [我爱建设祖国：我是没干什么，重点是他们干了什么。算了，不多说了，兄弟们明年今日记得来给我上柱香就行。]
    虽然林望做好了在酒店房间待一晚上的打算，连澡都洗完了，但是出了这么一场乌龙，现在如果不出去跟大家一起看电影，难保齐建国不会继续多想什么。
    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口风很严的人，如果不小心把事儿说了出去，也就等于一起来桐城的这批人全知道了。
    那距离全校都知道，然后他和江行野又要在论坛某版多出八十个帖子，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林望宁愿就这么去电影院里睡一觉，也比多上两条桃色新闻好。
    睡衣还没换上就要脱掉，这次换衣服林望已经麻木到不会再避着江行野。
    他虽然身形清瘦，但因为时常锻炼，稍微用力腹部就能显出薄薄一层流畅漂亮的腹肌曲线。
    整个人柔软而有力量。
    江行野眸光黯下来，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
    齐建国说的是一部泰国悬疑惊悚片，上周刚上映，口碑很好，林望原先也打算抽空去看，这会儿阴差阳错撞上，也只能说是命中注定。
    满打满算，这是他和江行野第二次一起来看电影。
    进到电梯里，林望才想起来他们上一次也是差不多的题材，然后江行野吓得整场电影都抓住他的手，最后还把锅甩给了他。
    “要不……我们换个电影？”他跟内心的喜好做着艰苦卓绝的挣扎，“最近应该也有别的好看的电影上线。”
    上次是江行野尊重了他的喜好，这次换他退让也是应该的。
    “就去看这个吧。”江行野笑了一下，“虽然我也很想和望哥单独看电影，但是一直不合群也不太好。”
    林望：“……”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发言。
    林望闭嘴了。
    电梯从十二楼急速下降到一楼。
    门打开的时候，林望正要出去，身边的人忽然一动不动了。
    保持了大概五秒钟。
    眼见电梯门要再度合上，林望按了开门键，另一只手在江行野眼前晃了晃：“你被外星人定身了？”
    江行野垂着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刚刚也收到了一条个人任务。”
    林望看着他没说话，他知道任务的内容是不能提前交流的，所以虽然好奇但也没有问。
    凭江行野钻系统漏洞的高超本领，应该能够很容易地就别的地方给予他一点提示。
    在电梯响起滴滴滴的警报声前，两个人先走了出来。
    江行野忽而小声地叹了口气：“待会儿可能又要对不起望哥了。”
    林望起初不觉得有什么，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他脚步微滞，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个似曾相识的台词，上一次出现。
    是在他们刚穿进这本同人文的那一天。
    第29章 很漂亮
    系统知道自己再不出场马上就要被人锤爆。
    于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弱弱地上线了。
    林望：“你们任务发布的规律到底是什么？”
    其实林望对这一点一直有疑问。
    最开始系统说的是按照同人文里的每个章节来做任务，林望之前也一直深信不疑。
    但最近的几次任务渐渐让他察觉到了反常，为什么会这么恰到好处，每次做任务的时机都凑巧和他们当下的情形契合。
    【宿主请放心，任务安排真的是按同人文章节发布的，我们系统是不会说谎的QAQ】
    林望面无表情。
    系统瑟瑟发抖地继续解释。
    【本来按道理每次任务时长间隔不应该超过三天，但是因为宿主和江行野拥有了自主意识，并不是完全按照小说的内容在走剧情，所以我们只有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能发布相应的任务呀TAT】
    表情包也跟着升了。
    声音听上去还委委屈屈的。
    像在指责他和江行野不够敬业，耽误了很多时间。
    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啊！！
    林望再度佛了。
    知道跟系统生气也一点用没有，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这次江行野的个人任务是真的吗？”
    不是他不够相信江行野。
    只是因为江行野的那句话，林望现在对这个未知的任务很有恐惧感，保险起见，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为了公平起见，宿主在接收到个人任务的当天，江行野也会接收到个人任务的，反之亦然～】
    既然是系统发布的，那江行野应该也只是个受害者。
    会尽量想办法尽快地把任务完成。
    林望暂且放下了一颗心。
    酒店大厅里浩浩荡荡有十几个人在那儿等着。
    这次来桐城参加夏令营的人群中的女生人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一起来看电影的女生也只有两个。
    外貌看上去都文文静静的，但看见林望和江行野一前一后地走过来，两个女生互相攥紧了对方的手，双眼含泪，嗓子里发出轻微的呜咽。
    “呜呜呜要和小情侣一起看电影了！”
    “那我到底是看电影还是磕糖啊？”
    “你傻啊！电影哪里都能看，这种小情侣电影院现场直播.a|vi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下一次了。”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齐建国远远看见江行野的身影，双腿又不自觉地打颤两下。
    听见旁边两个女生还敢这么滴滴叭叭，而且音量愈发控制不住，都快给这两个女战神跪下了。
    “卧槽两位姐姐，人都过来了，你俩小点声啊，不想活啦？”
    林望倒没察觉到这里古怪的氛围。
    就是觉得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投过来，然后再整齐划一地又把视线移开的行为，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生物。
    他转头，和江行野对视了两秒。
    对方轻轻地眨了眨眼，脸上始终是温和无害的微笑。
    大概是出现了什么，大家都能看得见，只有他看不见的奇怪东西。
    电影院和酒店就隔了一座天桥。
    票是大家统一订的，两个女生坐在一起，其他一大帮男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随意分配座位。
    只是林望和江行野的位置也是单独留出来，跟大家也不在同一排，两个人单独坐在后排，视野最开阔、也最不受人打扰的位置。
    齐建国过来送票的时候，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像什么敬事房头号大太监。
    间或掀起眼皮偷偷看一眼江行野的表情，见江行野似乎没什么意见，才慢慢放下了一颗心。
    4D影厅只容纳一百多个人，十五个人一排。
    座位也和普通的电影院座位不一样，坐上去之后先系安全带拉好防护栏，前排的座椅靠背后面还有小视频在播放着观影需知。
    待会儿整个座位都会随着电影剧情起伏摇摆。
    周末的电影院人一向很多，哪怕4D票价翻了一倍不止，此时影厅里也坐得满满当当。
    林望右边坐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萝莉，大概七八岁的年纪，两颗葡萄一样的眼睛一直盯着林望看。
    小萝莉个子小，腿短短的，坐在座位上以后，双脚都挨不到地，小皮鞋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周围的人都被她萌到了。
    但小萝莉一心只喜欢漂亮哥哥，趁林望没注意，小手伸过来抓住了林望的一根手指。
    林望疑惑地偏过头：“怎么了？”
    小萝莉对他笑得甜甜的：“哥哥，我妈妈说，多跟个子高的小朋友一起玩，我也会长高的。”
    “她说这个叫近朱者赤！”
    林望：“……”
    作为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佼佼者，林望开始在内心思考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小萝莉年纪小，长得可爱又有礼貌，林望怕抽回手，小朋友要被惹哭了，于是手就搭在那儿任她握着。
    结果右手还没被多握两秒，左边的人也开始跟着“争宠”。
    和小朋友软绵绵的手不一样，少年手掌宽大，手指骨节分明，就这么轻轻抓着他的手腕，都带着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林望挣了一下没挣开，看他一眼：“你也要长高？”
    这个人现在少说也有188，再长高直接突破两米大关算了。
    江行野没说话。
    林望一下子想到，这个不会就是江行野的个人任务吧，什么电影院单方面跟他牵手之类的。
    反正待会儿灯一关，大家都目视前方，没有人会发现。
    比他想象中的……那什么要简单多了。
    就在林望挣扎着要说服自己的时候，忽然听见江行野说：“不是。”
    林望抬了抬睫：“什么？”
    “我比较有仪式感。”江行野说。
    林望：“？”
    江行野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习惯了看电影的时候要拉着望哥的手，不这样的话，我怕我待会儿看不进去。”
    林望：“……”
    林望信了他的邪。
    他们总共也就看过那一次电影，别人培养个习惯都至少还要二十一天的周期，他哪里这么快就养成的仪式感。
    林望有理由怀疑江行野把他当傻子了。
    他冷酷地收回了手：“你现在开始试着看电影左手给自己捏个猪鼻子，下次就能给自己搞一个新的仪式感了。”
    小萝莉在旁边看他俩拌嘴乐得咯咯笑，轻声细语地和林望说：“哥哥，我觉得你旁边那个哥哥吃醋了。”
    林望愣了愣。
    他有点儿不解。在他的思路中，江行野就是这么一个玩世不恭喜欢开这种玩笑的人。
    轻描淡写地来撩拨人，其实并不一定是想要怎么样，可能就是单纯觉得这样逗他以后，他的反应很好玩，所以才这么乐此不疲。
    反正跟吃醋这种词没有半毛钱关系。
    小萝莉说话有条有理地和他举例：“我平时晚上想和妈妈一起睡觉，爸爸就会和妈妈撒娇，然后把我赶回自己的房间里。妈妈跟我说爸爸这样就是吃醋了！”
    林望：“……？？”
    道理他都懂。
    就是。
    凭什么他被类比成妈妈，江行野被类比成爸爸？？
    -
    没等小萝莉再多说两句，整个影厅就暗下来了。
    小朋友年纪虽然小，但是很有观影礼仪，一看电影要开场了，就立刻双手捂住嘴，作出安安静静看电影的架势。
    在机器运作的轻微咯吱声里，座位慢慢地腾空升高。
    林望他们这里是最后一排，所以上升的位置也是最高的，期间有人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到，发出几声惊叫。
    从他撤回手之后，江行野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林望没忍住侧了侧头。
    微弱的光线打在少年的脸上，英挺利落的侧脸线条此时像被加了一层莫名其妙的滤镜，显出了几分不能与人言的脆弱。
    上次看恐怖片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
    林望没辙。
    他抿了抿唇，半天，在电影开头的广告字幕播放完之前，主动又把手伸过去。
    强压住心里的羞耻和不自然，假装镇定自若地拉住江行野的手。
    “来，仪式感，给你。”
    江行野一怔，慢慢地转过头。
    男生眸光清亮，像含了一抹轻薄的水光。
    光线呈灰调，看不太清他是不是又脸红了。
    但江行野却仿佛看见自己捧在手心的那一颗种子，终于从松软的泥土里挣扎出来，抽出了一株嫩苗。
    他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回握住了那只手。
    “就不和望哥说谢谢了。”他说，“大恩不言谢，只有……”
    后四个字林望不用听都会背了：“闭嘴。”
    “再说话我就把你嘴堵上。”
    江行野：“怎么堵？”
    林望：“……”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又被他说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牛！逼！！
    -
    影院里的4D效果做得十分逼真。
    不光座椅会随着摇晃，风声传来的时候，也会有一阵风从正前方吹过来。
    电影幕布上的画面显示到大家坐在一艘巨轮上，海面上狂风呼啸，浪花翻滚，气氛紧张激烈。
    有一道身影从甲板下方的船窖里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把斧头。
    影厅里的众人都提心吊胆。
    观众代入的主角视角，所以在主角躲闪的过程中，观众的座椅也会跟着“东躲西藏”。
    影厅里叫喊声连连。
    电影的高潮时刻到了。
    震天响吵得人耳边嗡嗡的背景音效声中。
    林望有点担心江行野的反应，抬眼朝他看了过去。
    正在此时，江行野刚好垂下头，缓慢地在向他靠近。
    林望以为他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做，结果下一刻，就见江行野的脸在他眼前又靠近了一倍不止。
    林望：“？”
    林望：“？？？”
    不会真的是什么亲吻任务吧……
    他下意识就想往后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江行野伸出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越来越近。
    林望就这么僵着，眼睁睁看江行野的唇慢慢落了下来。
    最后贴在了他的眼皮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爆炸的炮火声都已经只剩下余韵了，江行野还没有放开他的迹象。
    上一次是“偷吻”，而且是一纵即使的吻，不光没人发觉，总共延续时间都还不到一秒。
    对林望来说，还没有过什么确切的感受，就已经结束了，也只是心理难受了那么一阵子，几乎是第二天睡一觉醒来就可以抛之脑后。
    这一次的吻虽然没有那么亲密地落在唇上，但反而更让人难以接受。
    室内空调打得很低，林望整张脸都是冰的，眼皮尤其失去温度，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对方唇瓣上的热意与湿意。
    柑橘的味道太近、太近了。
    空气中的细小颗粒在嘴唇和眼皮中央，这不到零点一微米的距离之间，做着无规则的布朗运动。
    林望的鼻梁还触着江行野的下巴。
    有点疼还有点痒。
    数不清过了多久，余光中的电影画面都似乎恢复了一片风平浪静，江行野终于松开了他。
    嘴唇在撤开之前，还若有似无地蹭过了林望半边脸颊。
    林望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么长的时间里，竟然一直屏着呼吸，肺部氧气告罄，他大口大口喘息好几下，又咳了半天，才算缓过劲来。
    好丢脸。
    林望再一次想当场消失在这个是非之地。
    亲，眼皮，而已！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为什么一副像被人狠狠□□侵犯过的样子。
    林望瞧不起这么没用的自己！
    耳边隐隐还有身边人低低的笑声：“任务完成了，谢谢望哥配合。”
    林望忍气吞声。
    要不是怕大闹电影院破坏设备要赔偿，他才不想配合。
    后面半程的电影里，林望再也没有看旁边人一眼，将粉饰太平这个词上演到了极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地看完了一场电影。
    所幸到电影结束，林望跟随其他人一起出去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兴奋地讨论着电影的情节。
    没有人注意到在后排的角落里，发生的不可见人的事情。
    林望刚松了口气，之前坐在他右手边那个羊角辫的小萝莉就从爸爸怀里挣脱出来，哒哒哒地跑到了他面前。
    林望不解其意，弯下腰问她：“怎么了？”
    小萝莉踮起脚尖凑近他耳朵：“哥哥，我刚才看到了。”
    林望心一紧，面上却没有显露：“看到什么？”
    小萝莉天真无邪地问：“看电影的时候，你和那个哥哥是不是在亲亲啊？”
    林望瞬间石化。
    江行野在远处的奶茶店买饮料还没回来。
    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面对这么尴尬的境地。
    “没有。”林望第一次说谎不眨眼。
    小萝莉哼了一声，摆明了不相信：“我都看见了！而且哥哥，我告诉你喔，那个哥哥肯定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小学生词汇量匮乏，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现出程度的深厚，只好连用三个“特别”。
    “哥哥，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我很聪明哒。”小萝莉皱了皱鼻子，“我们班哪个男孩子喜欢哪个女孩子，我一眼就看出来啦！”
    林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勉强勾了勾嘴角，揉揉小萝莉的脑袋：“我和那个哥哥……是朋友。”
    “哎呀，朋友之间也是可以培养感情的嘛。”小萝莉人小鬼大，一丁点儿大的人说起感情问题还头头是道的。
    林望却不太能听得下去了。
    小萝莉见消息传达完毕，就朝林望挥了挥手，又一路哒哒哒地跑回去了。
    一时之间，林望不知道是因为同人文的世界意志，会让不认识他和江行野的人，也自然以为他们是一对，还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理智上他应该相信是第一种。
    但直觉又告诉他，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刚从冻得像冰窖一样的观影厅里出来，林望的体温还没有迅速回暖。
    身后有人拿着温热的奶茶，贴上他的脸颊，林望浑身一激灵，转过头，江行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五分钟没见，望哥就不记得我了？”
    林望脑海里还是那句“那个哥哥肯定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仿佛有一颗石子打在平静的湖面上，不讲道理地搅起一团涟漪。
    他望向江行野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几度想开口，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林望摇了摇头：“在想事情。”
    对于刚刚的那个小女孩，江行野的触觉要比林望更敏锐一些。
    他接到的个人任务是，要在有第三方作为观众的前提下，对林望做出超过一分钟的亲密接触。
    这个亲密接触并没有限制范围，所以哪怕只是牵手都可以。
    最初在那个小女孩拉住林望的手时，并且十分关注他们的时候，他就已经顺势找到了机会完成任务。
    只不过还是不甘心。
    这么好的机会，只用来牵手，太可惜。
    但又不想做得太过分。
    一天之内连续刺激两次，他害怕林望好不容易往前走了两步，又一夜之间重新退回到原点。
    所以最后，吻还是没有落在他最想落的位置。
    他把奶茶吸管插好，递到林望手里，笑了笑。
    反正他有耐心，也等得起。
    -
    夏令营的第一天，是组织从全国各地的重点高中赶来的学生们参观桐城大学。
    桐大虽然不是TOP2的那两所学校，但也是首屈一指的知名学府，尤其金融经济学类的专业在全国高校里都数一数二，分数线高得令人咋舌。
    有意向报桐大商学院的学生都挤在最前面，听带队老师讲解校史。
    林望志不在此，他早已有了理想的学校和专业，所以就把位置让了出来。
    江行野的成绩也是摆明了要冲击最好的那两所大学，两个人双双被丢在了队伍末尾。
    但无奈他们俩长得太好，即便是不想出风头，也有桐大派来的志愿者学姐过来给他俩进行一对一私下科普。
    简称开小灶。
    这位桐大学姐十分自来熟，问了林望和江行野的名字之后，笑眯眯地说：“两个学弟一看就是那种天赋型选手，应该从小到大都名列前茅吧，这次竞赛夏令营肯定也能成功出线，不如考虑高考报我们桐大？”
    然后说着开始全方位的拉踩。
    “桐城离南城很近，南方气候比北方好多了，没有什么雾霾沙尘暴，美食也多。而且我们桐大的男女比例一比一，漂亮女生要比P大和T大都多，前不久微博选出的那个网红校花，就是我们音乐系的学姐。”
    林望不忍心驳女生的面子，一直没有打断她，时不时地跟着点点头。
    江行野却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说了一句：“我以前成绩不好，是上高中以后才‘改邪归正’的。”
    前面有和江行野熟悉的一中男生也探过头来凑热闹：“学姐，你面前这位可是我们前校霸。”
    学姐捧场地哇了一声：“传奇校霸逆袭的故事，我还只在小说里看到过。”
    她开玩笑道：“江学弟不会是为爱从良吧？”
    她纯粹是随口一说。
    眼前这个学弟长这样一张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都会有数不清的人趋之若鹜。
    怎么可能大费周折为了追什么人而委曲求全。
    江行野却应了一声：“当初的确是为了一个人，才想好好学习的。”
    学姐呆了呆，然后更加兴奋了：“那肯定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的确很漂亮。”江行野唇角轻扯，露出一个笑，意有所指，“但不是小姑娘。”
    学姐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啊？？”
    林望在旁边当了半天的透明人，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
    他心里憋不住事儿，从昨晚开始一直纠结到现在，像被人塞进了一颗炸|弹，随时都可能被人引爆。
    江行野刚才的那句话，就是引爆炸|弹的□□。
    趁着学姐被前面那个男生拉走科普年级第一第二的绝美爱情，林望把江行野又拉到了一边。
    “江行野，我们谈谈。”
    第30章 说谎
    把人拉走以后，林望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冲动。
    旁边是桐大的历史博物馆，其他人都跟着带队老师鱼贯而入，他和江行野两个人留在外面。
    香樟大道两旁树影斑驳。
    眼前的少年一半脸沐在阳光下，一半脸匿在树影中，微微垂着头。
    就这样平静地、直直地，注视着他。
    林望甚至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你和学姐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你怎么又不打一声招呼就自我发挥加戏了。
    还是——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但每一句都不是那么的合适。
    他怕一切都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错觉，像是那种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听见别人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就觉得和自己有关。
    他们现在这样被系统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关系，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仿佛都很正常。
    本来不应该想这么多的。
    但昨天那个小女孩的一句话，好像在他脑海中下了蛊一样，不断盘旋。
    林望实在是忍不住了。
    “江行野。”林望深吸了一口气，“你刚刚和学姐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江行野笑了一声：“刚刚说了好几句，你问的哪一句？”
    “是为爱从良？还是让我从良的那个对象很漂亮？”他慢悠悠地问。
    林望把话问出口的时候，就想过了江行野的反应，大致就是像这样云淡风轻、吊儿郎当的，把问题再抛回给他。
    所以他也没有再觉得窘迫。
    没有躲避也没有后退，林望迎上他的目光：“都是。”
    江行野不答反问：“望哥是不是还想问我，这个人是你吗？”
    一句话把朦胧的局势挑破。
    林望眨了眨眼，觉得心跳得很快。
    砰、砰、砰。
    像人用重锤一下一下地敲击。
    林望点头承认：“我是想知道。”
    江行野眸光未动，唇角翘了翘，日光在梨涡里砸出一个小坑。
    “那望哥想听我怎么回答？”
    “我是开玩笑的，就是随便说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乱在别人面前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江行野一字一句地慢吞吞说。
    他每说一句，林望的心就放下了一点，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
    江行野：“——望哥是不是想听我这么说？”
    江行野又靠近了一步。
    林望霍然抬头。
    两个人站在树干后面，不过是十几厘米的距离，他要抬起下巴，才能更好地和江行野对视。
    路上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风吹得头顶枝叶窸窣作响，混合着自行车铃。
    又喧嚣又安静。
    更显出了他心跳声音很重。
    林望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他知道哪怕就是出一点点问题，今天之后，这场谈话之后，他和江行野都不能再正常的，当朋友，一起做任务。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更想知道真相，还是更想继续粉饰太平。
    “我……”他底气弱了下去，但仍坚持着道，“我想听你说实话。”
    江行野看着他。
    林望还站在原地，但是整个人的姿势已经从放松变成了防备。
    他被林望抵在树干前，可林望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他面前逃开。
    似乎他此刻多说一句不正确的话，都会让人立刻消失，再也抓不回来。
    江行野还在笑，只是琥珀色的双眸里，笑意却变得寡淡，甚至仔细看，找不到一星半点的影子。
    林望听见他轻声说：“望哥好了解我，我就是你想的那样，喜欢乱开玩笑的人。”
    -
    直到下午分小组上课的时候，林望和江行野之间的氛围还是奇奇怪怪的。
    情侣之间的气场外人很容易看出。
    尤其是南城一中在论坛里饱受过熏陶的学生们，每天在各种帖子里补充过大量的糖分。
    现在正主就在面前，两个人中间却偏偏还隔开了一段距离，没法不让人多想。
    [随便考考主要是去看小姐姐分队]微信群中。
    [啊，是我想多了吗……我怎么觉得两位大佬吵架了？]
    [我也……]
    [早上我们去博物馆的时候，江哥林哥是不是单独出去活动了，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对劲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望哥还跟我坐在一桌，虽然是因为食堂人太多，他和江哥找不到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了，但还是有丶丶不太正常。]
    [齐建国呢！你不是现在坐在望哥旁边吗，你去问问？]
    [操，老子又不是不想活了，如果他俩现在真吵架了，我敢跟望哥说句话，立刻被江哥暗鲨好吗。]
    话是怎么说着，但齐建国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从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纸。
    趁在讲台上抄题的老师没注意，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揉成团偷偷摸摸地传到了林望桌上。
    林望把纸团展开，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望哥，你和江哥怎么没坐在一起啊？”
    其实说没坐在一起也不太准确，只是他和江行野中间还隔着一个座位。
    下午上课的时候，江行野先进去坐在了最里面，林望没紧挨着他，而是在中间空了一位坐下。
    大学一个教室能容纳小几百个人，他们几十个人在一起上课，坐得松散一点也不是什么怪事。
    他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在纸上写下回复：“那个座位坏了。”
    齐建国没想那么多，林望这么写他就这么信了，去群里汇报一番，大家心里都跟着松了口气。
    但角落处的大魔王周身的低气压却仍旧没有消散。
    早上的“谈谈”，虽然表面上看着是圆满的结束了，但林望知道不会也不应该就这么简单。
    可江行野选择在那里打住话题，他再刨根问底也就不再有意义。
    等谈话结束，林望才意识到，自己话里似乎传达出的意思是，他很不喜欢、甚至厌恶被人开这样的玩笑。
    所以在这以后的半天里，江行野都一改往日那种偏轻佻的态度，忽然对他客客气气、规规矩矩。
    连唇角的笑都变得公式化，懂分寸、知收敛。
    林望蹙了蹙眉。
    他是不想那样过于和人亲近。
    但现在也并没有感觉到半分轻松，反而像被施加了另一种压力。
    他想和江行野保持一定的距离，但不想以这种，会伤害到对方的方式。
    讲台上负责讲课的老师是特别邀请来的桐大物理系的教授。
    大学物理知识和高中的必修课之间跨越了巨大的沟堑。教授课讲得很慢，题目没讲多少，先从物理学史讲起。
    语气风趣幽默，物理这样大多数人看来枯燥乏味的学科，也可以讲得像段子一样。
    教室里时不时响起一阵哄笑。
    齐建国嗓门大，连笑声都像轰炸机，带的一整排桌子微微晃动。
    教授的视线被吸引过来，目光却没有落在齐建国身上，反而看见了他旁边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笑的林望。
    过来上课前，每个人胸前都会佩戴着一张资料卡，他们坐在靠前的位置。
    教授踱着步子从讲台上下来，瞥清了林望胸牌上的名字，温和地笑道：“看这位林同学一直在认真思考，不知道对刚刚那道题目有没有什么思路？”
    黑板上写着前几年一道国际竞赛真题，原子探针显微镜的题目，进行了一定的改编，难度加大。
    林望刷过原题，自己也进行过变形训练，尽管刚刚走了半分钟的神，但仔细看了几秒，脑海里就有了大致的思路。
    他对教授点了点头，然后接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完整的解题过程。
    林望做题一向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心算最后的结果，所以也就不知道在他上去以后，底下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在场的女生人数虽然不多，但零零散散也占了四分之一。
    颜控这种生物是不受年纪和成绩限制的。
    “哇，你看见那个男生的胸牌没有，是南城那边的，好帅啊，比我还白，我酸了QAQ”
    “他们学校的人上课前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还有一个大帅比，就坐在他旁边。何德何能一个学校竟然出两个这种极品校草级人物。”
    “啊他心算能力也好强，长得帅为什么脑子也这么好！为什么！”
    “好想去要个号码，一起讨论一下学♂习。”
    说最后一句话的女生就坐在江行野后面。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视前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林望上去了不到五分钟，就在教授赞许的目光中回来了，“林同学解得很好，大家可以把手里的讲义翻到第十八页，黑板上是这道题的变形……”
    林望从讲台上下来的时候，江行野已经把目光又收了回来。
    所以林望看见的就是对方一脸漠不关心的表情。
    一瞬间，林望感觉又像回到了过去几次他和江行野一起参加比赛的时候。
    那时也是这样，两个人各占一方天地。
    互不干扰，也互不理睬。
    甚至有时候还对对方饱含战意。
    林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
    不管江行野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现在他们表面上维系着最基本的和平。
    没等他多想一秒，这个表面和平就维持不住了。
    江行野主动举手，说自己还有另一种解法，然后就目不斜视地从林望身边借过。
    林望的字体很规矩，没有什么锋芒，是最适合应试的那种印刷体。
    江行野却不一样，大概是人心情不好，本来就嚣张得龙飞凤舞的字变得更加张狂。
    黑板不大，写到最后和林望的字挤在一起，硬生生有了一种恃强凌弱以硬欺软的感觉。
    但落下的最后一笔又很轻。
    挨在林望的最末尾那个数字的旁边。
    左一半，右一半。
    两个人的字碰在一起，像拼成了一颗爱心。
    但这点小细节，却没有很多人发现。
    只有南城一中磕糖一号种子选手的某位女生察觉了。
    女生热泪盈眶地掏出手机，假装是在拍解法，实际是记录下这公开又隐秘表白的一幕。
    校霸好会哦。
    好刺激。
    林望也没有发现。
    两个人还在莫名其妙的冷战。
    他看着江行野的字把自己的字围成一圈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
    猜测是江行野在借此发泄心里的怒气。
    事情归根结底是他的责任，江行野想要这么发泄，他也没有意见。
    只不过，他非常不喜欢和人冷战。
    无论江行野是真的喜欢他也好，并不喜欢他也好。
    他只想要一个明确的回答。
    再之后要不就轰轰烈烈的吵一架，动嘴不够，也可以继续发展成打一架，把事情解决完。
    还能做朋友的话，大家就好好做朋友。
    不能做朋友，就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以后除了必要的做任务，不要再来往了。
    虽然他内心很不想失去江行野这么一个朋友，但如果江行野是这么决定，他也会尊重江行野的选择。
    就是不要这样不上不下地吊在这里。
    -
    下午的课上到六点结束。
    周一到周五都是上课的时间，周末两天会进行测试。
    一共两周。
    第一周的测试是初赛，第二周的测试是复赛，会综合两次测试的成绩评判出最后的结果。
    在两周的测试结束之后，大家还会有三天的自由活动时间。
    可以自主选择是回南城边上课边等消息，还是留在桐城边玩边等。
    这两个选项基本上不用考虑，几乎每年都没有两个愿意提早三天回南城的人。
    所以在第一天的课结束后，带队老师统计大家回程时间统一订票的时候，齐建国直接喊了一声：“老师你给我们都订5号的票吧。”
    老师笑了笑：“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就没有一个想家要早点回去的吗？”
    齐刷刷异口同声的一片“没有”中，江行野开口道：“老师，我今晚再考虑一下。”
    有人压低了声音诧异道：“我还以为江哥望哥是肯定要留下来的一批。”
    “公费度蜜月的机会都不好好把握的啊？”
    “日，这也太高风亮节了。”
    高风亮节的林望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偏过头看向身侧的人。
    江行野没有看他，和老师说完之后，就低下了头，手机上还是刷题的界面。
    要提前走的事情，江行野也并没有跟他说过。
    林望目光一动不动。
    江行野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像那种特别风流浪荡的纨绔少爷。
    不笑的时候，却给人一种冷酷暴戾，生人勿近的感觉。
    晚饭也是在桐大的食堂里解决的。
    七点多钟，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这一次天气预报倒是很准，大家都带上了伞，但无奈雨势太大，打不打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好在从桐大南门到酒店也就几百米的距离，跑得快的两分钟就过去了。
    大家都是正值青春年少体力最好的年纪，有男生嫌打伞麻烦，直接就一鼓作气冲进雨里拼命，cos一把亡命天涯的浪子。
    林望忽然就想起了上次在游乐园，也是这么大的雨。
    那时候江行野说，每次下雨都会有好事发生。
    林望扯了扯嘴角，心想这次江行野肯定觉得不一样了。
    林望的书包是防水的，不怕雨淋，他也干脆随人群一起扎进暴雨中。
    结果还没往前多跑两步，身后就有一道比雨声还急的脚步声追了上来，江行野举着伞向他靠近。
    打着伞跑得都比他快，很了不起吗。
    林望第一次有这种蛮不讲理又矫情的想法。
    再下一秒，伞就挡在了他头顶。
    瓢泼雨势稍减。
    虽然斜前方的雨水还是直直地扑面而来，但好像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等回到酒店房间以后，林望还是跟江行野说了声谢谢。
    普普通通的话，换成往日，江行野应该有一百种调戏回来的方式，但今天他只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先去洗澡。”
    林望知道自己明显更狼狈一点，没有再推辞。
    下雨天的晚上酒店热水需求量猛增，分配到每个房间的水流难免变小，温度也不是很高。
    幸好桐城提早步入了夏天，即便下了雨，气温也没降下来。
    林望半洗了个冷水澡，整个人慢慢冷静下来。
    以往也不是没有在夏天打完球后冲过冷水澡，林望没当回事儿。
    所以眼皮越来越重，体表温度也在升高的时候，林望只觉得是折腾一天太累了。
    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不少，虽然不一定要今天完成，但林望强迫症，有作业总要先做完才能好好休息。
    江行野不知道去哪儿了，林望想给他发条消息，兜兜转转一个字没打出来，索性放弃了，一个人霸占桌子刷题。
    强打起的精神在眼皮热得发烫之后，终于也消散无几。
    江行野拎着外卖叫的姜茶回来时，趴在桌上的人已经睡了好一会儿。
    脸颊还透着不自然的潮红。
    昨天才被他手把手教过洗完澡怎么擦干身体，这次头发倒是真的好好吹过了。
    江行野不清楚他睡得熟不熟，犹豫了两秒，最后手背还是贴上了林望的额头。
    都烧成这样了，还敢把空调打得这么低。
    江行野抿了抿唇，无可奈何。
    男生手里还牢牢地抓着一支签字笔，江行野想把人叫醒吃药，看见他微蹙的眉心，又不舍得开口了。
    江行野先把笔从他手里掰下，然后再把人抱到他那边床上。
    那么高的个子，体重却很轻，蝴蝶骨突出形状好看的两块，腰也过分的瘦，江行野抱着人的手都不太用力。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望哥，这次先斩后奏，又偷偷公主抱你——”
    “别生气。”
    这么一番折腾人都没醒，看来是真的睡得不省人事了。
    江行野没办法，只能尽量把药塞进他嘴里，一勺一勺地喂姜茶。
    林望睡着时齿关闭得很严，水迹从嘴角蜿蜒下滑，江行野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喂下去。
    最后只好威胁他。
    “望哥听话，好好吃药。”江行野意有所指，“不然我就要用另一种方式喂你了。”
    威胁好像真的有效果，林望眉心蹙得更紧，但到底是把药咽了下去。
    江行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睡。
    之前林望洗澡的时候，他只简单地换了身衣服，要转身去浴室清理的时候，衣角却被人攥住了。
    “江行野。”
    模模糊糊的三个字从林望微启的唇瓣间逸出。
    江行野要很仔细地才能辨别出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后面跟着的一句话是：
    “我没有讨厌你。”
    人烧得神智都不太清楚了，还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讨厌你，你很好。”
    江行野脚步顿住。
    被人扔在冰窖整整一天的心，就因为这样一句话，重新回暖。
    万物复苏，天光灼盛。
    怎么可能不喜欢林望。
    他根本没办法不喜欢林望。
    -
    一场发烧来去匆匆。
    第二天上午醒来，林望的烧就彻彻底底退下去了。
    病好以后，本来林望还有些不自在，他对自己烧糊涂时候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一无所知。
    但是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谁给他喂的药，又把他搬上了床。
    明明是冷战期间，还麻烦江行野为他跑前跑后，林望心里愧疚得不行。
    但江行野好像又一夜之间，把前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给他带早饭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像往日一样轻松的笑：“望哥满血复活了？”
    林望迟疑着，对他点了点头。
    而接下来的一整天里，江行野的表现都很正常。
    会正常地说话、正常地开各种玩笑、正常地在满教室的座位中要和他坐在一起。
    林望高悬的一颗心慢慢地落回了原处。
    吊着就吊着。
    他一点也不想再冷战了。
    -
    刷题考试的生活过得很快。
    两周的生活在大家熟悉了酒店、桐大教学楼、桐大食堂之间的各种路线后，划到了尾声。
    系统很通情达理地没有在他们准备竞赛的过程中发布什么刁难人的任务。
    最后一场复赛考试结束后，整个考场里再也压抑不住众人躁动的灵魂。
    林望和江行野几乎是被人从教室里挤出去的。
    周日的校园里氛围很松散惬意，傍晚时分，天际云蒸霞蔚，晚风带着久违的凉意，广播里放着轻快的英文歌。
    靠近南门出口的位置，有社团支起了好多帐篷，帐篷边上还摆满了各种雕塑玩偶。
    社团的工作人员也穿着各式各样的COS服，在给来往的行人发宣传单。
    林望随手接过一张，才知道今天是桐大文学社的童话日。
    日期是因为安徒生的生日是四月二日，所以每个月的二号，文学社都会组织童话日活动。
    但是四周摆放的童话人物雕塑里，并不只是安徒生童话里的人物，林望右手边就摆着一排白雪公主睡美人。
    周围都是被萌得嗷嗷叫的声音。
    林望不算很有童趣的人，此时也不禁被气氛感染，唇角微微扬起。
    他一转身，江行野正对着斜前方的一排雕塑出神。
    林望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江行野忽然转过头来问他：“望哥，你看我鼻子变长了吗？”
    林望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迷惑地看他一眼。
    树梢上挂着一圈星星灯，和远处天际若隐若现的星子遥相辉映。
    林望和江行野又站在了树下，和那天仿佛一模一样的位置。
    好像有什么预兆似的，潜伏已久的火山似乎就要在下一秒爆发。
    林望怔怔地站在原地，心跳速率一路攀升。
    江行野垂首，唇角带着笑：“匹诺曹撒谎说今天不上课，鼻子变长了一截。”
    “我说我是乱开玩笑只把望哥当朋友，那鼻子应该变得更长。”
    林望茫然地睁着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任凭江行野靠得更近：“想要忍一下的。对不起，没有忍住。”
    嘴唇慢慢地贴上了他的耳廓。
    江行野低声喃喃：“可能是……”
    “太喜欢你了。”
    第31章 终于
    天边垂着的落日渐渐从云层里滑下去。
    林望背靠在树干上，粗糙的树皮隔着薄薄一层衣服，扎在肩胛骨的位置，刺得他有点疼。
    精神也就愈发的清醒。
    清醒到刚刚江行野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他都再明白不过。
    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终于。
    终于听到了答案。
    和终于尘埃落定。
    江行野没有逼他逼得太紧，那句话说完之后，就慢慢地朝后退开了一点距离，只不过两个人还是离得很近。
    星星灯的颜色由白变黄又变成一种少女的淡粉色，在面前这个人的脸上烙下一层光影，琥珀色的双眸不偏不倚地盯着他的。
    像是带着笑，又像是很有进攻性，含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但是唯独不允许他再躲闪。
    林望就这样被迫地和江行野对视。
    心跳的速率并没有因为表白的结束而降低，反而似乎跳得更厉害了。
    要说点什么。
    听了表白的话总该说点什么。
    从初中起，林望收到的表白次数自己也记不清。
    有折成精巧形状的情书、塞进礼物盒子里的卡片，又或者是把他拦在路上的大胆表白。
    他从来没有过要和什么人在一起的想法。
    谈恋爱、和人保持亲密关系这件事，对他来说太困难也太遥远。
    所以虽然不想让表白的人因为他而受伤，但是更不想暧昧不清让人产生幻想，最后林望拒绝得也都十分干脆利落。
    但现在的情况好像不一样。
    因为系统的捆绑，江行野强势地插入到了他的生活中，早已占据了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有多重要的位置。
    说是朋友，但和严子禹、骆闻阳他们，又不是一个定义的朋友。
    快两个月的相处，不是没有过怀疑和隐隐约约的察觉。
    说到底还是因为胆小，他一直逃避到了冷战的那一天才鼓起勇气，但又因为冷战选择继续逃避。
    可无论怎么逃避，最后还是到了要摊牌的这一天。
    不管怎么样，他这段时间的行为就算是无意之举，也可能给江行野造成过一定的错觉。
    那就先道歉吧。
    “对不起。”林望低声说。
    江行野闻言也没有失落，像是叹了口气：“望哥别太紧张。”
    他唇角微翘：“就是刚好又接到了一个个人任务。”
    林望：“？”
    林望：“……”
    林望心脏骤停了两秒，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自作多情的傻逼。
    就因为两个星期没做过任务，所以连系统的恶劣程度都低估了。
    他凝着口气，强作平静地问：“做任务要对我表白？”
    这个问题问得也没有什么意义，江行野不用回答他也知道。
    江行野果然点了点头，在林望要暴打系统的前一秒，又看见他接着摇了摇头。
    “个人任务是，让我对你说一句真心话。”他眼睛弯成了下弦月的形状，“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了这一句。”
    “确实是我最想对望哥说的话。”
    “……”
    短短半分钟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林望的脸已经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了。
    被朋友直面表白的紧张感已经消去了大半，林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更抗拒一点，还是更无措一点。
    一颗心像被人抛在高空中，无处着陆。
    不过既然江行野已经接到了个人任务，那距离他这边发布任务应该也不远……
    “远”字还没想完，系统就叮咚一声上线了。
    【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个人任务走来了！】
    林望：“……倒也没有这么期待你来。”
    【宿主对人家好冷漠哦QAQ】
    【个人任务：男朋友的宠溺。具体内容为：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宿主要答应江行野提出的所有请求。倒计时29分59秒。】
    林望：“…………”
    谁来都拦不住他了，他今天就要把这个系统砸得稀巴烂。
    这个任务简直和江行野那边是配套的。
    只要现在江行野再重复一句刚刚表白的话，他立刻就要答应下来。
    然后等三十分钟结束后，他再说明情况，和江行野一刀两断。
    到时候别说做朋友了，连死对头都当不了，只能是那种斗到不死不休的关系。
    他，林望，被刻在校史上，成为旷古绝今连校霸的感情都敢欺骗的大渣男。
    林望已经把事情在脑海里延伸到，今晚他和江行野就在酒店门口展开殊死搏斗决战紫禁之巅的那一幕了。
    他严阵以待，全神贯注，紧紧盯着江行野的嘴唇，生怕下一刻他就要开口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
    “望哥这么看着我，我要以为你想亲我了。”江行野看着他慢悠悠地道。
    林望：“？？！”
    大概是因为反正已经摊牌了，江行野说话比平时也更加大胆。
    林望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万万没想到对方只是一直收敛着，只施展出了三分功力。
    “望哥不用着急回答我。”江行野轻笑着，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就算现在还不喜欢，我们还有机会慢慢培养感情。”
    “不过我第一次追人，还没有什么经验，”他说，“如果做了什么不太合适的事情，还请望哥见谅。”
    见谅的意思就是，那我也没法改了。
    林望见过那么多表白现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表白。
    并不是想来要一个明确的结果，而是来抛下一个宣言：“我要开始追你了哦”。
    好像很温柔。
    但里面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霸道。
    也让人没法拒绝。
    林望想说不用追。
    他一个大男生也完全不习惯被人追。
    但江行野的那句话明显被系统自动判定为“请求”，林望的声音在嘴边自动变成了：“……好。”
    他本来还想问，如果没成功的话，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但这个问题太自私又太残忍。
    像是在仗着对方喜欢自己，在道德绑架对方。
    林望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人来人往的路上，他们两个男生站在树下，姿势还有点暧昧。
    外面或远或近的围了一圈人在明里暗里地看热闹。
    江行野背对着他们并不知情，林望则是懈下了心神才发现，下意识就想拉着江行野赶紧离开这里。
    他手握在江行野的胳膊上，放在平时是他根本想都不会多想的动作，但刚刚才经历过表白，林望犹豫着是不是要避嫌，手刚松开半秒，就被人反握住：“走吧。”
    这也是请求。
    林望不能甩开。
    他飞快地闭了闭眼睛，忍下从脊背下方爬上来的一股痒意。
    刚走出校门口，就有一个留着小辫子身材结实的中年人游荡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位同学，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小辫子很有眼色，视线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了然地转变了推销思路：“现在情侣办卡七折起哦。”
    林望：“……”
    您还挺随机应变？
    江行野忍不住笑：“虽然很想办，但是……”
    他没说完就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威胁视线，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我们不是这里的学生，以后有机会的话再来办。”
    把后半句“还没追到人”给咽了下去。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两个人平时相处的时候总是江行野说的话比较多，但今天为了避免他开口又无意识地提出什么请求，林望全程主导对话，把江行野主动开口的权利都剥夺了。
    林望视线望向一旁的招牌：“去吃汤锅吗？之前听他们说桐大这边巷子里的汤锅还不错。”
    好不容易才考完试，一连吃了快两个星期的食堂，终于有机会放松，当然不会再去吃套餐饭。
    没等江行野回话，林望就径直做了决定：“好了，那就去吃汤锅。”
    他是单纯提议，虽然独裁了一点，但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什么问题。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行野垂着眼睫，声音里都是笑：“好难得。”
    林望偏头看他：“难得什么？”
    “难得……”江行野一字一顿，“望哥这么对我撒娇。”
    林望：“……”
    他就应该骗江行野他接到的个人任务是三十分钟内他们俩不能跟对方说一个字。
    -
    林望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第二个人，在被人表白之后，还必须要假装若无其事地和对方共处一室。
    他原以为自己一整晚都不会睡着，结果没到平时睡觉的时间，就已经双眼一闭坠入梦境。
    到底还是没办法对江行野多起一点防备之心。
    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钻了进来。
    没叫他林望，也没叫他望哥。
    叫他希希。
    后面还跟了两个字。
    带着下雨天一样的潮湿，迷蒙地洒在他耳侧。
    是“宝贝”。
    -
    夏令营赛程结束的第二天，留在桐城的一中学子，在带队老师的组织下去桐城西郊爬山。
    山不是很高，所以老师直接断绝了大家坐索道上去的卑微请求。
    “之前谁跟我说的来着，新世纪五好少年通宵都不怕，还在乎这点运动量？”
    说的是齐建国一行几个男生夏令营期间偷渡到网吧通宵了一夜，被老师当场人赃并获的事。
    刚刚还在哀嚎爬不上去的几个人齐齐闭嘴了。
    正赶上五一放假，游客很多，老师怕人走散，还特地给大家准备了同样款式的T恤套在外面，方便找人。
    最初开始爬山的时候，三十多个人还列成一排，没等二十分钟过去，就七七八八地散开了。
    林望和江行野体力好，平时一场篮球打一下午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区区几百米高的小山坡。
    所以到后来。
    在最上面的，穿同款衣服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难免要让人产生什么误会。
    旁边还有一队看上去是小学生模样的小朋友来春游，也是穿着统一制式的服装。
    有一个小男生对身边人说：“那两个长得好帅的大哥哥穿得也是校服吗，他们来春游怎么就只有两个人呀？”
    后面的小女生抢答：“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俩穿得肯定是情侣装！”
    小男生不解：“可是我们穿的也是一样的衣服，我们也是情侣装吗？”
    “当然不是啦！”小女生脸颊一红，振振有词，“只有好看的人穿一样的衣服才叫情侣装的！”
    小男生：“那我们是什么？”
    小女生：“普通同学咯。”
    小朋友说话不知道压低音量，林望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起初还有点儿窘迫，但听到后面被两个小孩儿说相声一样的语气逗得没脾气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除了陶飞舟那样天然早熟的，可能对情侣的概念都还不清楚。
    倒是江行野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两根棒棒糖，递给他们俩一人一根。
    小女生开开心心地：“哥哥，这个是不是奖励？”
    江行野挑了挑眉。
    小女生一口笃定：“肯定是我刚刚猜对了你和那个哥哥关系的奖励！”
    江行野没回答她，回来的时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一看就很不一样的递给林望。
    他眼睛里笑意浓郁：“最大的一颗送给最可爱的小朋友。”
    林望低头看去。
    橘子味儿的。
    林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想法。
    这是，江行野的味道。
    -
    他们俩速度太快，在将到山顶的位置又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第二波人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
    山顶有一排寺庙，据说不管求学业求事业求健康还是求姻缘都很灵验。
    林望一贯不太相信这个，但入乡随俗，还是跟着去庙前排起了队。
    后爬上来的人里有两个男生就是专门过来求神拜佛的。
    “上天保佑我至少拿个二等奖，不然我没提早滚回学校肯定要被老马约谈了。”老马是他们班主任。
    “那你他妈也跪得虔诚一点，单膝下跪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对哪路神仙求婚呢。”
    “佛门重地你也敢说脏话？”
    “我替天行道骂傻逼，佛祖会原谅我的。”
    他俩打打闹闹地拜完以后，就轮到林望和江行野了。
    其实林望不知道自己应该求什么。
    他一向信奉求人不如求己，每次遇到事儿都很少找人帮忙，更何况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事物。
    想了半天，他最后在心底默念了一句：世界和平。
    睁开眼睛的时候，江行野也恰好祷告完毕，和他一起站起身。
    不远处寺庙门口有两个女生挤在门框外，发出了嘤嘤嘤的叫声。
    “呜呜呜，拜堂现场，磕到了磕到了！”
    “小望闭上眼睛的时候绝对不知道校霸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求，一直在盯着他看，等他睁眼的时候才假装自己求完了。”
    “别说了，我马上就从一个低血糖患者秒变糖尿病。”
    中午时分，阳光愈发灿烂耀眼。
    寺庙旁边还摆开了一排小摊，贩卖一些周边产品，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蹭热度赚钱的，但游客数量众多，总有人上套。
    里面最受欢迎的是一个卖桃花符的小摊子。
    据说是店主手工制作的，每一个符都放在庙里开过光，谁戴谁脱单。
    但林望隔了几米远都能看见那个所谓开过光的小荷包上有机械缝纫的线头。
    身旁的人抬了下腿，像是要往那边去，林望立刻把人拉住，不想让他过去交这个智商税。
    江行野脚步停了下来，抬了抬眉梢：“望哥别担心，我不会去买的。”
    林望手松开，又听见他问：“望哥想不想知道我刚刚许的什么愿？”
    话说得意味深长，林望心猛地一跳，目光偏向一旁，囫囵道：“这种事……不是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吗。”
    江行野笑：“告诉望哥没关系。”
    “因为我的愿望不求诸天神佛。”他说。“只有你能实现。”
    只与你有关。
    第32章 心疼
    夏令营竞赛结果在考试结束的第三天上午准时发到了各个学校带队老师的手里。
    从桐城回南城的车票定在下午两点，大家赶着中午的时间在高铁站旁的海底捞吃了顿饭庆祝。
    一中来参加夏令营的三十个人里，拿到名次的有十八个，最低一档也可以获得桐城大学二十分的降分录取优惠。
    没拿到名次的失落之余，就当自己是来公费旅游培训一趟的，也就释然了。
    林望和江行野都拿的是一等奖，全国一千名参赛选手里一共也只有十个名额，能拿到所有联合组织夏令营的高校的降分。
    本来大家起哄要两个拿大满贯的大佬敬酒，在老师的深渊凝视下，才委委屈屈地把啤酒换成了可乐。
    ——也喝得很快乐。
    林望倒是没想到有人喝可乐还能装醉装得怡然自得。
    这次他没和人换座位，和江行野、齐建国三个人并排坐在一起。
    他坐在中间，江行野在靠窗的位置，半边身子“晕晕乎乎”地靠着他，双眸半阖着，俨然一个醉酒的“睡美人”。
    林望把矿泉水盖子拧开，瓶口伸到他嘴边，江行野配合地喝了一口，又接着睡了，完全没有被唤醒的迹象。
    林望：“……”
    有句话叫，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齐建国还在想方设法给人挽尊：“科学研究表明，确实有可能有人是会醉可乐的……吧？”
    说着话，他胖胖的身躯还在尽量往外挪，给小情侣空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从那天爬山回来之后，林望和江行野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了这种莫可名状的状态。
    江行野从他的死对头，变成朋友，再变成他的……追求者。
    一共也就才两个月的时间。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更不知道自己对江行野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很茫然无措。
    按他的个性，换个其他什么人来，就算是再执着地说要追他，他不喜欢就会直接拒绝，不给对方留任何机会。
    他原以为哪怕面对江行野，他也可以这样。
    可其实并不是。
    江行野在他心里，不管是因为系统，还是因为这些天的真实相处，都已经和其他人划分开了界限。
    所以对方对他的亲近，才没有林望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对一个人特别，本身就是一段感情的开始。
    哪怕林望并不想承认。
    但他也不想草率地欺骗别人的感情，更要对自己和江行野负责。
    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都要慎重地做决定。
    没有任务强制让他们保持互动，亲密度在共处一室的情况下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刷得飞快。
    说了要追他之后，江行野反而给他留足了距离和空间好好思考。
    这次借可乐“醉酒”除外。
    光线斜飞入窗，在身旁人的睫毛下压出了几朵小花一样的碎影。
    好好一个校霸闭上眼睛睡觉，或者说装睡的样子，却很乖巧。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林望眨了下眼。
    习惯让他觉得这样的江行野才是最正常的了。
    -
    一个半小时后，阔别半个多月，终于回到南城，一行人从车厢后门鱼贯而出。
    离开那会儿天气还是忽冷忽热的春天，再回来南城已经隐隐有了夏天的影子，郊外朦胧能听见蝉鸣蛙噪之声。
    除了江行野和林望，其他人几乎都有家长专程过来接，所以学校就没有再统一安排大巴车来送大家回家。
    江爸爸江妈妈在江行野去南城后每两天就重新飞回欧洲了。
    夏令营那会儿某天晚上，林望撞见过江妈妈在机场给江行野打视频电话，还热情地也跟他打了招呼，让他们两个小朋友出门在外要相互照料着点。
    这会儿再想起江妈妈的话，林望心里难免充斥着心虚。
    江妈妈拜托他照顾自己的儿子，他最后就把人家照顾成了这个样子。
    被江妈妈知道可能要恨自己识人不清。
    五月四号是五一收假的第一天，高铁站返程的人很多，打车的队伍都排了好长一截。
    江行野下车时总算从醉酒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拉着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望身后，眼见要在这儿排上三个小时，掏出手机给人发了条短信。
    十分钟后，一辆不看车头立着的小金人的话，处处写着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了高铁站南出口。
    司机摇下车窗，恭恭敬敬地对江行野打了声招呼。
    林望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在什么偶像剧现场。
    他父母生前是高知，所以他从小家境就很好，在同学中也属于佼佼者，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玛丽苏场景。
    虽然早已知道面前这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少爷，可因为平时看他平易近人骑自行车上下学的样子太过自然，常常难以把江行野和他的真实身份联系在一起。
    林望还呆在原地，江行野已经主动帮他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大概看出他的踌躇，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我妈早上问过我们几点回南城，她给我们安排的车。”
    不提江妈妈还好，一提林望简直罪恶感更重。
    他本身就很难藏住情绪，更何况了解他如江行野，盯着他看了两秒就差不多猜出怎么回事儿了。
    “望哥。”江行野叫他。
    林望抬头。
    “我妈是真的很喜欢你。”他笑了笑，“一直让我不要欺负你。”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很好，就算我妈知道了，也只会夸我有眼光。”
    江行野知道他不想被别人听见，声音刻意压低：“追你是想对你好，不是想给你增加负担。”
    室外阳光太刺眼，林望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又被晒得温度上升。
    江行野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垂眸看他：“所以，你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把我的追求照单全收，行不行？”
    -
    第二天重回学校上课，刚进教室，林望就享受到了空前绝后嘘寒问暖的待遇。
    毕竟他这一走，快二十天的时间里，作业要独立完成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中间还隔着一个五一，林望光看他桌洞里厚厚一叠快要漫出来的试卷，就知道其他人这段时间究竟过得是什么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骆闻阳哭得尤其大声：“望哥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望哥不在的第二天，想他想他。望哥不在的第三天，我已经跟着望哥走了。”
    林望：“……”
    林望捏紧拳：“我看你是想被我揍了。”
    这话说得跟他不是去参加夏令营，而是回了快乐老家一样。
    他夏令营结束后的三天也没有闲着，找老乔要了各科试卷的PDF版，晚上在酒店的时候直接线上刷题了。
    这会儿直接把电子档微信传给了骆闻阳他们。
    得到了一排“谢主隆恩”疯狂磕头表情包。
    等人都散开回座位抄作业去了，严子禹才找到机会重新挤回自己的座位上，眼含热泪：“小林，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来一个激动人心久别重逢的拥抱？”
    虽然林望觉得这个举动gay里gay气的，但仔细想了想，他和严子禹这么多年的朋友，抱一下也正常。
    他刚对身旁的人伸出了手，窗外忽然有一道身影走过，林望没有察觉，只看见严子禹“嗖”地一下收敛起了表情，小心翼翼地把拥抱改成了……握手？
    然后没握两秒又飞快地松开。
    公式化到，不知道的以为他俩是商业伙伴刚谈完一个亿的大生意。
    林望：“？”
    什么毛病？
    严子禹心里很苦。
    他！哪敢！当着江行野的面抱他们小林！
    他又不是不想活了。
    等江行野进了教室之后，严子禹才把脑袋收了回来，悄咪咪地说：“对了小林，你们去桐城这段时间，学校发生了一件挺大的事情，但是因为你们在准备考试，我就一直没敢跟你说”
    林望偏过头问：“什么？”
    “就是……宁柯，你知道吧？”他吞吞吐吐的，尾音压得很低。
    林望手一顿，嗯了一声。
    事情过去了一个月，这个名字都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
    那天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之后，他就将事情彻底得抛弃在脑后，没有再去过问那些人后来的下场。
    “操，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受了这种委屈！”严子禹气得不轻，“他退学了，是他自己的决定，在主席台念了检讨就走了，不过他家里人好像不同意，来学校大闹了一场。”
    “宁柯上个星期来我们班找你，不知道想干什么，没找到就走了，不过临走之前跟我说，让你小心一下田兴瑞。”
    “田兴瑞就是高一国际班的那群傻逼之一，他的那群跟班是留校察看了，他自己好像退出学籍说要出国了……”
    林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没有特别在意，直到严子禹提到江行野的名字。
    “……不过我听人说了，他没能出去，OFFER一个都下不来，他在背后一直在骂江哥，应该是江哥做的。”
    林望笔还捏在手里，整个人一怔。
    “江行野？”
    严子禹这才知道林望是真的不知情，“那个田兴瑞家里还挺有钱的，虽然结仇的人不少，但是有本事能把这个傻逼玩意整成这样的，应该也只有江哥了。”
    “我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宁柯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没必要这个时候再来没事找事，你和江哥注意着点儿。”
    林望低着头没出声。
    这些事，江行野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对江行野来说，这些事在他背后做完就行了，好像没有告诉他再来邀功的必要。
    林望胸口忽然涌上一股莫须有的生气。
    这个人到底会不会追人。
    知不知道什么样才容易让被追的对象感动。
    他没忍住。
    翻出手机给人发消息。
    [乱码：你]
    [乱码：怎么这么笨]
    发完等了三秒，林望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太幼稚了。
    就很傻逼还胡搅蛮缠。
    人家爱怎么追怎么追，他管不着。
    林望徐徐撤回。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A男朋友：望哥聪明。]
    林望盯着那个句号看了半天，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行野是不是……生气了。
    聊天界面最上面还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林望又等了一会儿。
    [A男朋友：家里有一个聪明的就行了。]
    林望：“……”
    他真傻，真的。
    他为什么要替一个嘴炮功力十级的人担心会不会追人。
    -
    音乐和美术两节副课都安排在周二。
    虽然到了高二下学期，这种副课都被心照不宣地取缔，改成了自习课，让大家待在教室好好刷题了，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星期里最轻松的一天。
    晚自习前林望就把之前半个月遗留下来没法线上完成的作业都处理完了。
    今天是英语晚自习，老师过来放完听力之后，就坐在讲台上看着人做卷子。
    林望做完的时候距离下课还有四十多分钟，他随便从桌洞里抽了本生物练习册出来。
    【叩叩，宿主晚上好呀～】
    距离他上次被强制性要求半小时内服从江行野的任何请求，过去了还不到五天时间。
    系统装死装得彻彻底底，生怕被他抓出来鞭尸，这会儿主动上线肯定又没什么好事发生。
    林望压根没理，继续在纸上计算红眼病发生的概率。
    【宿主QAQ】
    林望头也没抬，在纸上写下了7/64。
    【这次的任务保证真的很简单很简单！】
    那么多前科在那儿摆着，林望能再相信它一次都是脑子撞树了。
    眼看林望半天不给反应，系统没办法，只好怯生生地先斩后奏。
    【个人任务：男朋友的心疼。具体内容：未来三天七十二小时内，要对江行野产生心疼的情绪，系统会综合宿主体内激素分泌状况和具体行动进行打分，评分超过八十即算任务通过。倒计时七十一小时五十九分钟五十九秒。】
    林望：“……这就是你说的很简单？
    这个任务也太抽象了吧。
    林望连江行野能让他心疼的点在哪里都想不到。
    按严子禹的话来说，江行野就是一个长得好、成绩好、家世好的标准“三好学生”，这样的人都要让人心疼，其他人干脆原地上吊自杀算了。
    林望平心静气地建议：“你不如现在找人打江行野一顿来得比较快。”
    【如果宿主需要这样的帮忙的话，我也可以向对面的系统申请协助的！】
    “……”林望：“可以申请的话，我只想申请打你一顿。”
    【QAQ知道宿主舍不得江行野啦！就保持这种状态，完成任务轻轻松松！】
    “你这么厉害你上？”
    系统被林望怼闭嘴了。
    林望手里的题也做不太下去了。
    以前的任务都是单纯操作层面的，再怎么困难也只是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但这次的任务和情绪有关，情绪是最不受人控制的。
    他也没法和江行野打声招呼，让对方卖个惨好来配合他，虽然卖惨这种事儿对江行野来说好像很简单。
    林望又有点担心系统为了促使他完成任务，真的让江行野出什么事儿。
    再一联想到严子禹白天说的话，林望在回家之前，叮嘱了江行野一声：“你最近小心一点。”
    怕他多想，林望又随便找了个理由：“我看新闻报道，南城最近挺不太平的，反正就尽量谨慎”
    对不起新闻。
    给你造谣了。
    江行野没在意这点细节：“望哥要不要给我写一幅字？”
    林望：“写什么？”
    “出入平安。”他说，“我贴在身上，肯定百害不侵。”
    “……我的字又没开过光。”
    刚说完林望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在桐城山上，江行野说过的那句话。
    不求诸天神佛，只有你能实现。
    林望不太自在地撇了撇视线。
    月光很淡，落在江行野肩上，他很轻地笑了一下：“不用开光，望哥的关心，本来就是我最有效的护身符。”
    -
    周三。
    距离林望的任务截止还有五十多个小时。
    还有两天半的时间，总能找到机会的。
    不就是心疼吗。
    林望昨晚还专门忍着尴尬找严子禹给他推荐了好几部苦情剧，好把自己培养得多愁善感一点。
    虽然第二天看见江行野一脸桃花相的时候，刚看过的苦情戏码一个都没法往他身上套。
    好气。
    他也好想知道江行野的个人任务是什么，有没有他这么复杂。
    早操时间后，严子禹今天差点迟到没来得及吃早餐，跑去食堂买饭了，林望陪他一起。
    但没挤进人满为患的食堂，在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一沓草稿纸。
    出门的时候，刚好撞到了一个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的人。
    宋同。
    是林望高一班上的同学。
    宋同成绩并不拔尖，但也不差，在班上二十名左右，高一下学期期末文理分科的时候去了文科班。
    林望和他没有过深入的来往，只记得这个男生好像挺安静的，没什么存在感。
    所以林望也没想过，这次撞上不是偶然，而是宋同特地来找他的。
    林望朝他点了点头就要走开，宋同却拦在他面前，咬着唇，抬头问他：“林望，你和江行野……是真的？”
    这话问得林望莫名其妙。
    宋同的语气里除了不敢置信外，还带着一丝痛心疾首。
    林望不知道这种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凭什么来对他痛心。
    林望拧眉，说出的话毫不客气：“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很少跟人说话这么不留情面，但宋同的眼神实在让他很膈应，好像和江行野在一起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林望隐约想起，他高一军训当代理班长的时候，曾经拿到过班上同学的信息册。
    宋同初中也是八中的。
    林望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转头刚走出两步，宋同再度拦在他面前，眼底充斥着血丝：“那你知不知道江行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第33章 不用问
    林望觉得挺奇怪的。
    不管宋同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这个时候来找他，都很奇怪。
    一个高一同班一整年和他说过的话两只手数得过来的普通同学，突然义愤填膺地问他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和他几乎朝夕相处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问得十分荒谬又好笑。
    林望想起了昨天晚上看的那些苦情剧。
    这个戏码就很像故事将要平稳地发展到大结局的时候，总会莫名从天而降一个配角，再搅起一番风风雨雨。
    然后故事就可以顺利成章地往后再拖个几十集。
    宋同个子不高，一米七多一点的样子，中等身材，说是挡在林望面前，其实林望理都不用理就可以直接从他身旁绕过去。
    比拼武力值十个宋同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林望低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客气的礼貌的笑早已消散，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不管江行野是什么样的人，都和你没有关系，我也不需要从外人口中去了解他。”
    想起什么，林望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是我以前同班的时候给过你什么错觉，但我这个人，很护短，脾气也不好，如果你想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的话，最好不要被我发现。”
    宋同闻言双眼里的红血丝更浓重了一些，整个人勉强平静下来，表情却像带着一点扭曲：“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不要等被疯狗咬了才后悔。”
    这话说得太过难听，林望面色完完全全冷了下来：“我只知道他现在是被疯狗盯上了。”
    周围人来人往，他如果在这个地方动手，自己受处分事小，他不想把宋同激怒在这儿散播出什么有关江行野的谣言。
    林望说完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径直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胸口有股称得上激烈的愤怒在汹涌冲撞。
    自从父母去世以后，他整个人的感情就像是也跟着被抽走了一部分，很难有什么事情这样调动他的情绪。
    严子禹举着鸡蛋饼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小林浑身跟结了冰似的站在那儿，他赶快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林望慢慢地抬起眼，问他：“你记得宋同吗？”
    严子禹从初中开始一直和他同班，高一自然也分在一个班级，“之前班上那个？记得啊，他怎么了？”
    见林望面色一直不大对劲，严子禹把鸡蛋饼捏成一团，“他刚刚还来找你事儿了？卧槽他这人没毛病吧，以前表面装得像个老好人，结果每天偷偷在背后说你坏话，还跟老乔打你小报告就算了，现在都他妈不在一个班了还敢来找你？”
    林望问：“他以前也说过我？”
    严子禹道：“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管这种事就没跟你说，怕你生气，不过我和骆闻阳去警告过他，后来看他好像收敛了就没再管过，他这是过了一年又发病了？”
    林望高一的时候的确有几次被班上男生拉着一起翘了自习课去打球，不知道被谁捅到了老乔那里，还只提了他一个人的名字，老乔一向是不太管这种事的，只要成绩不耽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无奈那个人频频举报，好像一定要看到他被狠罚一番才愿意罢手，最后老乔没办法，只好让他写了份检讨在班会课的时候去讲台上念，就算惩罚了。
    这件事本来就是林望自己的错，他被罚也心服口服，没什么好辩解的。
    所以那时候严子禹他们各方打听那个打小报告的人是谁帮他出气，都是背着他进行。
    只是今天知道那个人是宋同，结合宋同对他说的那番话，林望还是难免感到一阵恶心。
    林望没有提起宋同找他说江行野的事，只道：“他还没做什么，但最近如果你听说他有什么异常举动，都跟我说一声。”
    林望很谨慎。
    宋同本身看上去就是个精神偏执的人，而他表现出来的对江行野的仇恨，也已经明显超出了正常阈值，这样的人后面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不让人意外。
    所以要提前做好防备。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林望特地到19班门口等人。
    19班拖了五分钟的堂，大家赶着去食堂占位，他们班下课老师拿着书出来的时候，整层楼的人都走空了。
    坐在靠门这一排有个脸熟的小卷毛男生先一个滑步出门，看见林望之后呆了两秒，又原路滑了回去，大喊了一声：“江——哥——有人找！”
    就像是什么宫廷剧里，皇帝驾临前，要有个小太监赶在前面传信。
    “……”
    林望被这个兴师动众的举措惊到了。
    “简以年你叫啥呢？”
    “每天来找我们江哥的人还少吗？”
    “又是哪个高一小学妹卡着吃饭点过来了，不会还带着爱心午餐吧？”
    林望盯着自己手里刚刚让严子禹帮他带的两份饭，陷入了一阵沉默。
    里面一群男生七嘴八舌地开完玩笑，伸出脑袋一看，和林望打了个照面。
    又都飞快地把头缩了回去。
    “啊，我们江哥，怎么会有人找呢，高一小学妹是谁？不存在的。”
    “就是，江哥每天苦守教室，眼巴巴地等着隔壁班的大帅比来送温暖。”
    “只有隔壁班大帅比送的才叫爱心午餐。”
    画风扭转外加自打脸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
    19班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江行野坐最后一排趴着补了半天的觉，被人叫醒的时候，就隐约听见自己被编排了好几条的桃色传闻。
    而编料的人在看见他醒来的那一刻早就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江行野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林望。
    原本懒懒散散的神情从脸上消失，唇角自动勾起一个笑：“望哥来找我？”
    林望点了点头。
    以前确实都是江行野主动过来找他。
    他以为是江行野演技好，所有的边边角角都可以做得面面俱到，扮演成一个最合格的男朋友。
    可哪里会有这么逼真的演技。
    只是因为喜欢他，才能细心到这个份上。
    江行野还没起身，林望就拎着饭盒过来了：“我有事跟你说，现在教室没人，我们就在这里吃午饭吧。”
    江行野挑了挑眉：“有点开心。”
    不等林望问，他主动解释：“望哥来找我，所以开心。”
    林望忍着耳根处的痒意，瞪他一眼：“……这种话就不用说了。”
    早上宋同来找他的事，林望没想瞒着江行野。
    他不了解江行野和宋同之间的恩怨，防范得再好也没有用，这种事还是需要告诉当事人，让对方自己那边也做好准备。
    只是宋同说的话，林望肯定不会原模原样地传达给江行野。
    他托严子禹调查过了，宋同不光是从八中毕业的，初中的时候还和江行野在一个班级，只不过不知道因为出了什么事，后来宋同又转班了。
    这里面的事情像是被人专门压下去过，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严子禹找了几个八中的人，都只听说两个人以前是有过过节。
    凭这两年林望和江行野当死对头也好、当任务搭档也好，对他的了解来看，江行野虽然曾经有校霸之名，但绝对不是会随便找人麻烦，校园霸凌无辜同学的人。
    林望想了半天措辞，开口问道：“你初中的时候，有没有过……”
    话说到一半就卡壳了，有没有过讨厌的人？有没有过结仇对象？怎么问都不对劲。
    江行野弯了弯眼睛，直截了当道：“没有，活了十七年只喜欢过一个人。”
    “……”林望脸颊热得不行：“我不是想问这个。”
    江行野一心二用，跟他说着话，还顺手把他菜里的葱花都一粒一粒地挑了出来
    小朋友是不挑食，但也有不那么喜欢吃的东西。
    林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算了。”
    然后像叮嘱家里的小孩子一样跟江行野说：“我今天早上遇到了一个神经病，他好像对你有点意见，是你初中班上的同学。”
    “我也会……多帮你注意的。”
    江行野好像不太在意的样子，眼睫微垂：“望哥这么相信我啊。”
    林望眨了眨眼，没明白。
    江行野逻辑清晰：“我猜那个人既然找到望哥，应该也跟你说了一些关于我的不太好的事，但你现在选择过来提醒我，就是站在了我这一边。”
    林望脱口而出：“我本来就应该站你那边。”
    操。
    林望说完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冲动。
    但又不想把话再收回去，也收不回去了。
    江行野闻言也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笑意更加温柔：“昨晚是不是说过，有望哥的关心，我就百害不侵了。”
    “那现在还有望哥的保护，那我应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林望：“……”
    林望：“你再多说两句，我马上就能和观音菩萨玉皇大帝一起C位出道了。”
    -
    宋同去找林望的事，早在林望中午过来之前，江行野就已经知道了。
    大课间的时候，魏南碰巧也在小卖部里买东西，他向来是能把买个练习册都搞出一副大采购的架势。
    魏南刚看见林望时，还想过去打个招呼，没想到对方买东西速战速决，脚下走路都带风，根本没看见货架里排的他。
    魏南追了两步出去，就看见林望被人拦住了，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他们的几句对话。
    他是高中以后才和江行野熟起来的，但毕竟初中也是在八中上的学，哪怕以前和江行野并不在一个班级，肯定听说过校霸的光辉历史。
    最开始他也随大众只把江行野当一个花钱买学上的纨绔子弟，后来接触得多了才渐渐对江行野心服口服。
    成绩好也会玩儿，有个性还很讲义气的男生，在哪里都是最容易交到一大帮朋友的。
    初中那会儿之所以江行野被称作校霸，的确是因为他脾气不好，动手打过人，还是差点把人打废了的那种打法。
    后来江家有人出面把事情平息下去了，几乎知情的人都被封了口，事情也没有流传得非常广泛，大家只隐隐约约有听说，但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魏南记得，那个被江行野差点打废了的男生，就姓宋。
    他飞快结了账赶回教室就赶忙把这件事告诉了江行野，“那个傻逼想跟望哥挑拨离间，但是望哥应该没听他的。”
    时隔几年，再度听到宋同这个名字，江行野还是立刻冷了脸色。
    魏南：“江哥……虽然我觉得望哥肯定不会把他当回事儿，但保险起见，你要不要还是先和望哥打声招呼？”
    江行野嗯了一声，却没有给林望发任何消息。
    有些事情他不想辩解，也没有必要辩解。
    如果林望跟他问起，他会毫无保留地把事情经过告诉林望，但直接这样上去单方面说，不是他的风格。
    他也不想靠这种方式来获得林望的同情，亦或者说是怜悯。
    而且他知道，林望不是偏听偏信的人。
    可再怎么自信还是不免有几分忐忑。
    直到被林望不假思索的一句“我本来就应该站在你那边”。
    把他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一扫而光。
    哪怕林望对他的感情，还算不上喜欢。
    但这样的程度，已经足以让他窥见一缕光明。
    -
    距离那个莫名其妙的心疼任务发布，快过去二十四个小时了。
    林望觉得自己是挺心疼的。
    在上午刚碰到宋同的时候，胸口那股愤怒中夹杂的情绪里，就有心疼的成分。
    就算作为朋友的身份，也会心疼江行野好端端的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但系统要求严格，他那时的心疼指数还不到50，离任务大标的80还差一大截。
    系统十分乐于给他提供建议：
    【其实宿主中午去找江行野的时候，顺便再给他来一整套的亲亲抱抱举高高安慰套餐，就差不多能完成啦！】
    林望：“……”
    那他还是心疼死算了。
    林望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吐槽，实现得竟然这么快。
    没有多等半个小时。
    事情的爆发是在周三晚自习快要结束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来临的。
    有人在学校论坛发了帖子，还专门发在了热度最高的[一天不磕会死]板块中，标题没有写别的内容，就打了三个字“江行野”。
    和满屏的“kswlkswl”、“得意忘形是真的”格格不入，也正是因此才更加引人注目。
    几乎所有点进这个帖子的人都以为要不是个表白帖，要不是个故弄玄虚的发糖帖。
    所以当毫无防备地看见一楼贴着的一张堪称血腥的照片时，有女生当场就被吓得惊叫出声。
    林望原本还在纸上抄作文素材，听见左前方有女生在尖叫，下意识抬头，女生一脸遮掩不住的惊恐慌张，还朝他看了一眼，眼底都是恐惧。
    林望笔一顿，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正打盹的严子禹叫醒：“是不是有人在论坛里发帖了？”
    学校论坛不是人人都可以进的，从注册账号到审核通过至少要三天时间，他以前进去也都是借用的严子禹的账号。
    自从上次他嘱咐严子禹再也不要把论坛里跟他和江行野有关的帖子拿给他看以后，严子禹自己刷论坛的频率也贬低了，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上面出了事。
    严子禹赶忙登录进去，那个标题叫“江行野”的帖子已经迅速被人盖了一百多层，成了HOT帖。
    一点进去他也被满是血色的照片吓到了。
    “我操，小林……这……”
    林望从他手里接过了手机。
    楼主挂的是江行野校园暴力的黑历史，照片上的人被打得瘫倒在地奄奄一息，胸口像是吐了一大滩血，看上去确实很触目惊心。
    饶是脸上也有伤痕，林望也能一眼认出上面的人是宋同。
    和上次林望被冤枉不一样。
    这张照片还清晰地拍出了江行野的正脸，像素不高，但他一身的狠戾还是几乎能从照片里渗透出来。
    林望没有见过这样的江行野。
    是真正的，校霸的样子。
    -1L-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作为曾经被江行野校园霸凌过的人，想提醒大家他的本来面目。
    不是上了高中好好读书就能一笔带过的。
    有些事情永远不能被洗白和原谅。
    他家世比高一国际班的那几个人好，所以那些人要受到惩罚，他却可以安然无恙地得到追捧。
    这个世界确实很不公平。
    -2L-
    ……操这个照片差点把我在数学课上吓昏过去。
    晕血症跪了。
    -3L-
    这？？？？？
    -4L-
    楼主这是被打吐血了吗……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知道楼主和江行野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什么会下手这么重。
    -5L-
    虽然一直跟大家磕cp，但我其实也是有点害怕校霸的，以前没看到这么直接的证据还能欺骗自己那些都是谣言，现在好像不行了……
    -6L-
    啊我们小望知道这件事吗？小望最讨厌别人校园霸凌了吧，上次不是还帮高一那个谁出头了。
    得意忘形是不是要be了，先抱走我们小望吧。
    ……
    -42L-
    楼主怎么发完帖就跑了，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
    -51L-
    42楼那个还真当粉圈了啊，编你[马头]呢，人家都被打成这样了，不管怎么样都是你们社会哥的问题吧？打人有理？
    -52L-
    现在看个新闻还有反转呢，想问清真相怎么了？
    ……
    -111L-
    今天论坛是不是来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画风都不太对的样子，专门带节奏来骂小江……
    （校园暴力不对，校园暴力有罪，但是还是觉得有隐情）
    -112L-
    见识到了，只要长得好看，哪怕犯罪也有一堆人洗，出帖了。
    出帖前最后说一句，我以前也是八中的，确实听说过楼主被打的事，这个没得洗。
    -113L-
    都少说两句，看看楼主还不够惨吗，论坛能查到IP的吧，不怕也被校霸盯上揍一顿？[/狗头]
    ……
    整个帖子里一片乌烟瘴气，已经有人掐得不可开交。
    林望没有看下面的掐架，把手机还给了严子禹。
    离下课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他对严子禹说：“你帮我要一下宋同的号码。”
    严子禹先是点头，然后一脸担忧地问：“江哥这……怎么回事啊……小林你要不要问问？”
    林望说：“不用问。”
    他从来都相信摆在眼前的证据。
    但是今天除外。
    是直觉也好，是难得一遇的感性瞬间也罢。
    在这一刻，江行野凌驾于一切之上。
    他只愿意相信他。
    第34章 想亲你
    宋同下午请假了，没来上课。
    林望要到他的号码之后，并没有做别的，只是问他在什么地方。
    对方的得意几乎要从字里行间跳跃出来，丝毫不像那个发帖求公道的可怜受害者。
    “现在害怕了？想要知道真相了？”
    林望表情没什么变化：“如果你不想说，我也可以找别人了解，江行野一定说得比你详细。”
    他猜宋同早上特地过来找他一趟，还那样恨不得他和江行野立刻一刀两断的态度，是有话想要私下里跟他说。
    虽然发了帖子，但这样的程度对宋同来说一定还远远不够，对方想让江行野身败名裂，就更会想从江行野身边的人下手。
    林望虽然并不想听宋同编什么故事，他也不会相信，但此刻只有知道他后续还埋伏着什么后招，才能把事情解决完。
    宋同果然上了钩，主动提出要和他当面谈，还提出要求这件事并不能让江行野知道。
    林望答应下来。
    他不是当事人都知道出事了，江行野那边也只会更快收到消息，但根据林望从宋同的话里套出的消息看，江行野却并没有找他。
    晚自习下课前，林望给江行野发了条微信之后，就独自一人去往和宋同约定好的地点。
    地点本来是定在学校后门某条人迹罕至的巷子里，是宋同定的，林望拒绝了。
    虽然他不怕宋同会带什么人来，也不觉得比拼起武力值对方会是他的对手，但跟这种人打交道，总要保持谨慎。
    最后双方决定好碰面的地方也在学校附近，没有那么偏僻，往外多走两步就能看到路人，但平时也不会有人无端过去。
    林望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宋同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他视力好，往角落处几个巨大的废弃垃圾桶后一瞥，就能隐隐看见几道藏得不够严实的身影。
    不用多想两秒，林望就能猜到是谁。
    一连串的事情整合到了一起。
    既然当初江行野打人的事情是被封口压下去的，那宋同也一定收到过警告才会安分这么久。
    能让一个胆子不大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时隔两三年，事情早已平息下去之后，再这么轰轰烈烈地自爆，几乎不可能是纯粹的个人行为，十有八|九是和别的什么人达成的合作。
    而最近跟他和江行野结过仇的人，只有田兴瑞那帮人。
    宋同提前到了五分钟，一看见林望过来就全身保持起戒备。
    “开了录音？”宋同往他手里的手机瞥了一眼。
    有作奸犯科经验的人总是会比别人更多一分警惕。
    林望把关机锁屏的手机在他面前扬了扬，笑了一下：“你找了人在后面全程录像了，就不需要我再录了吧？”
    宋同脸色沉了沉，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敏锐，索性也不再装了：“你来找我肯定已经看完了论坛的帖子，江行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也清楚了。”
    林望点了点头，宋同刚面色一松，就听见他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直很清楚，只是没想到，你的演技竟然这么好。”
    宋同神情几不可察地慌了两秒，声音却还保持着镇定：“你、你不用说这种话来诈我。”
    “是不是诈你，你应该很清楚。”林望扯了扯嘴角，“那张照片确实是真的——”
    他话音一顿，宋同也跟着呼吸一窒，不敢放松半点心神，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看着也确实是挺可怕的……但你身上的血迹不是江行野打出来的，甚至应该不是你的血。”林望对上他的视线，“当时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你自己心知肚明。”
    宋同瞳孔猛缩一下：“你凭什么这么说？是不是江行野跟你说了什么？我的伤确实是被他打出来的，你……”
    林望打断他：“因为江行野很聪明。”
    宋同：“？？？”
    这他妈也能算理由？
    林望：“他不是傻子，再怎么生气也知道自己下手的分寸，明明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表面没有任何伤痕，无法拍照取证，也能疼得说不出一句话，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血腥暴力的一种？”
    宋同一时口拙想不出理由，林望已经给他找好了台阶下：“除非江行野真的太讨厌你了，觉得只有看你这样吐血才能感到痛快，又或者他是个变态，就喜欢这样的血腥暴力。”
    林望目光轻轻地在他身上逡巡一圈：“不过，跟他比起来，你好像更像那个变态一点。”
    宋同：“……”
    宋同是真的要被他气吐血了。
    在宋同的印象里，林望一直是那种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类好学生。
    成绩好、性格好，还长着那样一张脸，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他嫉妒林望，但也仅此而已，知道对方脾气好不会和自己计较，所以在背后做那些小动作的时候没有怕过林望。
    他也知道林望最讨厌别人仗势欺人，应该更不能接受劣迹斑斑的江行野，今天早上才会过去找人。
    早上那会儿他还可以理解是口说无凭，林望更相信江行野也无可厚非，但宋同没料到，这样的证据都摆到林望面前了，他还是坚定地替江行野说话。
    宋同甚至觉得，如果今天被挂出来受人唾骂的是林望自己，他可能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之间，宋同内心更加恼怒，凭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人愿意相信江行野。
    宋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全凭臆想猜测，我有证据，你和江行野有什么？”
    “有你提供的证据。”林望说。
    宋同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相信江行野，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林望语速不疾不徐，语气平平，但更显得嘲讽意味十足，“如果你还想要别的解释，下次发图的时候记得把图好好审一遍。”
    “你胳膊和下巴上的抓痕，你自己没有发现吗？或者你觉得可以这么解释，江行野把你打吐血以后还不够泄愤，又用指甲挠了你两下？”
    “至于角落处露出的那条猫尾巴，再模糊一点的确可以和那堆枯草混在一起。只是不巧，我观察得比较仔细，但像我这么仔细的人应该也不少。”
    林望每说一句，宋同的脸就更白一寸。
    他以为林望是来找他问清楚事情的，却没想到对方从头到尾连一分也没有信过他。
    林望又不是神仙，没有上帝视角，自然不可能凭一张图就推出事情的全貌，他起初也会担心因为一开始心里的天平就有倾向性，所以无法客观理智地看待问题。
    但如果遇到所有的事情都能保持绝对的理智，做一个完完全全的理性人，剥夺了七情六欲，那又有什么意思。
    他宁愿冲动一点，不客观一点，留下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特质。
    宋同听完他说的话就掏出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唇颤抖着没吐出一个字。
    林望看见他这个样子就明白了。
    是他高估了宋同和田兴瑞。
    挂在论坛上的那张照片，应该就是他们的底牌。
    他们大概是想先挑拨他和江行野之间的关系，只要他心怀芥蒂疏远江行野，那对大众来说，就是最直观的证据。
    林望没再管宋同又看到了什么，径直问：“录完了吗？”
    话是对宋同说的，视线却投向了躲在废弃垃圾桶后面的身影。
    “这段录音又打算怎么剪辑？”
    他话说得平平淡淡，没带任何威胁意味，连表情都收敛起来，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戾气。
    唤醒了宋同对三年前那一天的回忆。
    和当时的江行野身上一模一样的戾气。
    他咬了咬牙，朝林望喊道：“你会后悔的。”
    林望温和地提出建议：“这句说得太像反派的垂死挣扎了，既然要好好演戏，下次记得多准备一些主角的台词。”
    十级嘲讽。
    宋同死死地瞪着眼睛看他，林望却没有再看他一眼，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扔了什么东西过来。
    风声从耳边掠过，林望没回头，脑袋一偏，伸手把那揉成一团的纸抓住，又原路丢了回去。
    正中垃圾桶。
    “是什么东西就待在它该待的地方。”
    林望没有看扔过来的究竟是什么，但也能猜得差不多。
    光把照片发在论坛上怎么够发泄他们心中的怨气。
    既然想让江行野身败名裂，就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看见。
    所以刚刚扔过来的那团东西，应该就是他们洗出来的照片，还洗成了海报大小的尺寸，大概是想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张贴在学校门口。
    让所有来往经过的人都能看见。
    但照片上的漏洞被林望一一拆穿之后，这个东西就不再是扳倒江行野的利器，而是打在他们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
    林望的书包还放在教室里，从校外回去的路上，学校除了高三晚自习还没有结束外，基本上已经空了。
    严子禹住校，他不喜欢挤住校生统一的自习教室，一般都留在教室里看书。
    林望回去的时候他正坐立不安地刷着手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整个人拍案而起。
    “我的小林！！！”严子禹一个猛虎扑食朝林望扑过去，“你没事吧？宋同那个崽种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不让我和骆闻阳跟过去，我们都很担心你，操，骆闻阳刚刚还在给我发消息问。”
    “我没事。”林望站着任他打量了一圈，“论坛上怎么样了？”
    “我正要跟你说，宋同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他那一身血不是江哥打的，是……”
    林望接道：“是猫的血。”
    严子禹捏紧了拳：“人面兽心的玩意，对猫也能下得了这种手。”
    林望虽然差不多猜到了，但还是难以想象有人可以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在林望去找宋同的那段时间，论坛上果然已经有人发现了照片的不对劲，开始逐一分析。
    到最后有八中的人披着马甲上来，遮遮掩掩地拼凑出了当初事情的经过。
    林望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宋同出于嫉妒对江行野的猫下手，江行野发现后对他动的手。
    五百楼以后有个层主把事情完整捋了一遍。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们都不太相信……因为宋同平时表现得真的很正常，甚至可以说在这之前，班上的人都挺喜欢他的。
    宋同表现得脾气很好很温柔的样子，别人有什么事他也会主动帮个忙，大家都以为他是单纯人好，所以虽然那个时候班上经常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比如很多人丢钱、大家抄个作业都被告到班主任那里，也没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不过江行野是和他挺合不来的，哦，说合不来可能抬举宋同了，江行野就是那种校霸嘛，不喜欢谁看不惯谁都直接写在脸上。
    有段时间宋同一直讨好他，江行野也完全不搭理，我们猜就是这个事让宋同记恨江行野的。
    宋同虐过的猫不止一只……说是江行野的猫也不准确，那段时间学校里是很多野猫，都统一养在学校天台上的，校霸反差萌，好像挺喜欢小动物的，去喂过几回，宋同就是趁某次校霸喂完猫过去的。本来好像还想栽赃给校霸，后来校霸好像在天台落了东西回去拿，大概正好撞上了。
    宋同被打以后家里人来学校闹得挺厉害的，要让学校开除江行野，但校霸家里有钱嘛，事情最后就摆平了。
    学校没说究竟怎么回事，也不让我们往外说，上面也都是我们同学之间结合了好多个版本的猜测，出帖不认。]
    [srds，为了猫打人就不算打人了吗？校园暴力是不是也要分个高低贵贱？]
    [楼上是傻逼吧，动物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们班和18班在一层楼，下课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林望去找宋同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的cp是不是要be了？]
    对谁都温柔的人太假了。
    原来是这样。
    横亘在脑海里的那根弦像被人一下子扯断。
    林望对严子禹说：“你的账号借我用用。”
    严子禹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小林在帖子里回复了某个人：
    “没有be。”
    停顿两秒，林望又打了一行字：
    “得意忘形是真的。”
    -
    林望在去找宋同之前，给江行野发的微信只有两个字：等我。
    他回完帖子后就拎着书包直奔学校的自行车棚。
    白天堆满车子的地方此刻空荡荡，零星散落着几辆许久没人骑走的单车，路灯光线苍白，更显得这里过分寂寥冷清。
    林望是看19班的门已经锁上了才来直接来这里找人的，可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江行野的身影。
    算了。
    反正他本来和江行野之间的默契值就是零。
    林望认命地掏出手机，准备给人打个电话，忽然有人从身后悄无声息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在身体下意识作出反击之前，他先闻到了熟悉的柑橘味道。
    所有的防备一瞬间又松懈下来。
    “猜猜我是谁？”
    林望幼儿园毕业之后就没跟人玩过这种游戏了。
    但这个时候，一切理智统统后退让步，心底生出的唯一想法就是，想竭尽所能地哄着这个人。
    于是林望煞有介事地思索了两秒，说：“一个跟我不相上下的大帅比。”
    身后的人低低地笑了起来，顺势松手放开了他。
    林望一转身就对上了江行野的笑眼。
    眼睛的形状很好看，像是饱满的杏仁，双眼皮之间的褶皱很浅，更偏向凌厉的单眼皮，所以时常会让人觉得有点凶。
    但面对他的时候，似乎始终都是这样，藏起了所有的锋芒，只有无声蔓延出来的温柔。
    分开了半天而已，中午还一起吃过饭的，但就是这样面对面站着，林望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念。
    林望张开双臂，第一次主动抱了一下江行野。
    这个拥抱带着百分百的怜惜，还有一些他自己也说不出名字的情感。
    江行野嘴唇擦过他的耳廓：“望哥，我自制力不太好。”
    声音一听就知道又在开玩笑逗他，林望说：“然后呢？”
    江行野笑：“你突然主动抱我，我会想亲你。”
    他也是仗着现在林望对他可能有几分心疼，才敢说这样的话，就算被下一秒被推开，也是赚到了。
    所以江行野没想到林望闻言并没有推开他，也没有生气。
    有三个字缥缈地像天外来音，传进他的耳朵。
    “我……不躲。”林望说。
    江行野怔了怔，低下头，对上胸前人害羞却真的毫不躲闪的目光，听见他说：
    “……你可以亲一下。”
    第35章 事后烟
    四下静谧无声。
    空气却仿佛被人抽空了大半，变得无比稀薄。
    林望等了三秒没等到面前人的动作，差点又要来一句撤回了。
    刚刚江行野捂住他眼睛的时候，把他带到了车棚旁的小树丛里，视野一下又变得狭小幽暗，他连江行野脸上的表情都看不太清晰。
    还……亲不亲了。
    林望屏着呼吸。
    他不是喜欢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人，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就想第一时间传达给对方。
    一秒钟都不想让对方多等。
    逼仄的气氛中，江行野终于动了动，但是没多过一秒，忽然有一道刺眼的光线从远处扫射过来。
    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由远及近：“那边那两个同学，哪个年级的？放学不回家在这儿干嘛呢？约架啊？”
    出了宁柯那件事之后，学校加强了安保工作，每晚高一高二晚自习下课后，都会安排保安在校园里巡逻，谨防再发生什么校园暴力事故。
    眼下这个保安显然就是把他俩当做什么“放学别走”事件的主人公。
    江行野垂着头，脸距离林望就几厘米之遥，闻言发出一阵低哑的笑声，随空气传入林望耳中。
    想到之前的一举一动可能还被第三个人看见了，林望脸颊瞬间一烫，往后退了一大步，瞪了江行野一眼：再笑你号没了。
    江行野听话地收了笑，严肃地冲保安回了一句：“叔叔，我们讨论题目呢。”
    保安也是在学校待了十几年的老保安了，打过交道的学生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哪能相信这种鬼话。
    他当即就道：“这么黑灯瞎火的你们讨论啥题目？夜光练习册？”
    这句话一出，江行野实在忍不住又弯了弯眼睛，从身后握住身旁人的手，镇定道：“您说得对，这儿太暗了，我们这就换个亮点的地方继续讨论。”
    骑车回家的一路上，林望没有再开麦说一句话。
    他生平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虽然是误打误撞在外力的趋势下才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但总归藏着几分细小的雀跃。
    结果还没等扑腾两下，就被人一盆冷水浇灭了。
    江行野看上去也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就……和平时好像没什么区别。
    林望不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要求太高，总而言之，他现在心情有点微妙的失落，只有一点点。
    失落完又觉得自己的心态不对。
    就算是江行野先喜欢他的，他也不能要求人家在自己表白完毕之后就表现出什么欣喜若狂的样子。
    可能江行野本身就是那种对什么事儿都云淡风轻、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夜风从街道上穿梭而过，今晚月色很好，按照动漫情节和小说套路，都是个适合表白的时间。
    可惜就这么浪费了。
    到家门口的时候，林望从车上下来，“再见”在嘴边盘旋一圈，他又咽了下去。
    再怎么说，今天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这样说也太不浪漫了。
    林望难得开始后悔自己语文课没好好上，不然这个时候也不会这样言辞匮乏，想不到一句合适的话。
    他在原地犹豫不决的半分钟里，江行野已经把车停在了一边。
    没人出声，感应灯关闭着，比学校车棚还要暗一些的小路旁，飘着一股淡淡的不知道哪里来的栀子花的香味。
    九点多钟，家家闭户，一楼这家电视声音放得很大。
    在新闻联播的富强民主的和谐主旋律洗脑之下，林望听见江行野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他从纷繁的思绪中回过神，抬眼看过去。
    无声无息中，江行野已经把他逼到了单元门前。
    哪怕五月气温明显升高，这样的夜晚，上衣太单薄，背压着冰冷的门板，林望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再接着肩膀就被人握住。
    就在这一秒，江行野低下头，咬住了他的嘴唇。
    吻是温热的、潮湿的，像夏天炽热的海浪一刹那将他席卷，整个人都跟着沉沉浮浮。
    冲下来的力道带着一股狠劲，像是再也藏不住心中所有的喜欢。
    江行野的手把他往自己怀里扣得愈发紧。
    齿关被人叩开，林望被动跟着他的频率呼吸吞咽，脑海里一片混沌失去了思考能力，睁着眼睛也只能隐约看见江行野卷翘的长睫毛。
    真的很长，像是洋娃娃，但是娃娃不会这么“凶”地亲吻人。
    等浑身桎梏被解开的时候，林望觉得自己的舌尖都麻了。
    刚刚被翻来覆去地吮麻了。
    他说的明明是，亲一下，不是这样照着一年的量亲。
    头顶有水滴落下打在遮雨棚上的清脆声响，暧昧的气息还交缠在一起，林望半天才平稳好呼吸，速度很快地眨了两下眼睛：“……好像下雨了，你快点回家吧。”
    江行野慢条斯理地伸手，拇指把他唇角的水渍拭干，林望现在想躲也躲不掉，只能自暴自弃地任他处置。
    江行野说：“不是下雨了，是空调外机在滴水。”
    林望：“……”
    恋爱使人智商退化。
    “反正……反正亲过了，你赶快回去。”
    江行野了然地点了点头：“望哥亲完就不要我了。”
    什么深闺怨妇语气。
    不等林望解释，江行野又顺势揉了揉他的头发，唇角微微勾着：“不过我很听话的，望哥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林望对这种江行野招牌式的本末倒置倒打一耙已经有抗体了。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呛回去的，但今天……就是不太忍心。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当人男朋友必须要经历的劫数。
    林望说：“我不白嫖你。”
    江行野一愣，有些意外地垂下眼。
    林望看着他，语速很慢，每个字却都说得很清楚：“我亲自己的男朋友，没关系吧？”
    之前的拥抱也好，吻也好，都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帷帐，没有那么确切。
    既然这段关系是江行野开的头，那他来收这个尾，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江行野就这样半低着头跟他对视。
    像个机器人。
    林望终于忍不住笑了：“江行野，你今晚是不是电量不够……”
    话没说完，嘴又猝不及防被堵住。
    江行野身体力行地说明，他不是电量不够。
    是电量全都流到了别的地方。
    跟刚刚的疾风骤雨比起来，这个吻只能算浅尝辄止，只不过停下的时候，江行野的唇瓣还贴着他的，嗓音的震颤一并传递过来。
    “先斩后奏多亲了一下，再跟望哥说声对不起。”
    这个吻来得毫无防备，林望的心跳都还没稳下来，耳根红得不像话，“你怎么……”
    江行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底情绪浓重：“但是改不掉了。”
    星星在天上挂了太久，他也仰望了太久，所以当某一天那颗星主动掉落在他的掌心，除了巨大的要将人淹没的惊喜之外，还有一丝慌乱。
    他一直藏得太好，没让林望发现。
    却没想到林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纵容他一些。
    在这样的温柔里，开闸泄出的欲|望就再也没有收回的机会了。
    “没要你改。”林望弯着笑眼，“你叫我一声望哥，我就要多……宠着你一点。”
    -
    直到林望真正回到家里，系统才冒了个泡，说他的个人任务已经完成了。
    其实早就完成了。
    但当时它的宿主正被人按着亲，它们作为伪恋爱养成系统，肯定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出去破坏气氛。
    默默上线，默默下线，深藏功与名。
    面对系统，林望难得有这么心平气和的时候，还问了它一声江行野那边的任务完成没有。
    系统在他脑海里旋转跳跃着摇了摇头。
    关系改变之后，林望才觉得这个心疼任务做得一点也不难，还想帮江行野做他那边的任务，可惜问不出究竟是什么情况。
    垃圾系统，还是得死。
    系统：？？？
    晚自习后半程都耽误了，今天还晚回家了快一个小时，作业堆了不少。
    林望洗了澡出来就把系统连同刚上任的男朋友抛在一边。
    等把一堆卷子解决完，又快到凌晨一点，林望从一堆xyz的式子中抽身而出，忽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打开手机，果然看见严子禹给他连发了好几十条消息过来。
    [小林！！！江哥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论坛帖子已经被管理员删了，操，早不删晚不删，等人辟谣了才来删帖，傻逼管理员。]
    [不过我已经截图了，如果宋同那个傻逼还敢来找事，我就把图贴上去。]
    [Hello？小林？手机没电了？]
    [？]
    ……
    [这都十一点了！！你不会跟江哥回家了吧？身♂体♂力♂行的安慰？]
    ……
    [十二点了，还没结束吗？？？？呜呜呜，我纯洁无瑕的小林。]
    林望：“……”
    他拎着书包匆匆从教室离开的时候，是跟严子禹说等回家以后再好好跟他说宋同的事。
    结果没想到，和江行野……折腾了一下之后，就把事儿忘了。
    这个时间学校宿舍早就熄灯了，严子禹也应该早就睡了，但林望还是给他回了消息。
    [乱码：我的锅，我忘了跟你说的事。我早就到家了，江行野没什么，我们现在也不在一块。我晚上一直在做作业没看手机消息。]
    [乱码：今天辛苦你和骆闻阳他们了，改天请你们吃饭。]
    手机震动一下。
    严子禹还没睡，第一时间发了一个句号过来。
    [。]
    [我夜观天象，现在该是你们云销雨霁抽事后烟的时候了。]
    林望：？？？
    第36章 安静
    风评无端被害，林望虽然早知道严子禹想象力丰富，脑补能力一流，但也没想到他都这么晚了还这么能编故事。
    [乱码：精神这么好，作业应该做完了，明天自己交。]
    [天天在治水：！]
    严子禹连发了十几个磕头表情。
    [天天在治水：没没没，你们没抽事后烟，是我刚刚抽鞭炮把脑子抽炸了。]
    [天天在治水：小林，前两天从我表妹那里搞来了一些学习资料，发给你看看。不过不是我研究的科目，不知道资料质量怎么样。]
    深更半夜的讨论起学习，还不是他研究的科目？
    林望觉得奇奇怪怪的，严子禹已经将功补过地传了一堆压缩包过来。
    从几十M，到几百M，再到几个G的都有。
    文件分别命名为：物理必修一、化学必修二、英语必修三等等等等。
    看起来倒是挺正经的。
    [乱码：……]
    [乱码：网课？]
    [天天在治水：淦，你这么说也行，不过是单机网课，不是互动式的，你要想搞互动的，可以给江哥也发一份，你俩一起看。]
    林望：“……”
    林望就算再懵懂不知事，也不至于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不能结合上下文反应过来严子禹在说什么。
    这是哪门子的学习资料。
    明明是……！
    微信是看不出对方有没有接收文件的，严子禹传播完知识的种子以后就功成身退地滚去睡觉了。
    林望犹豫了两下，最后还是打开电脑，挑了两个没那么大的文件下载下来。
    反正就放一边放着。
    他也不一定就会看。
    人体生理学也是科学的一部分，不能抱有偏见，要客观公正地对待。
    凌晨一点半。
    这个时间江行野应该还没睡。
    不知道是不是又在为了看到凌晨四点的南城而努力奋斗。
    想到在楼下的那两个吻，林望觉得自己的心跳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不想打扰江行野学习，但又忍不住，想给他发点什么。
    和以前为了亲密度任务被动营业发消息不一样，这一次是主动想，表示一下亲近和关心。
    点开[A男朋友]的对话框，林望无意识地抿了下唇角，弯起了一点弧度。
    大概是心态发生了变化，现在再看见这样的备注，都变得顺眼可爱起来。
    但是要发什么消息好，他想不出来。
    晚安？
    早点睡？
    明天见？
    总觉得词不达意。
    林望侧身躺在床上，摸了摸鼻子，又翻了个身，最终决定求助百度。
    打开手机网页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第一天谈恋爱，要给男朋友发什么消息？
    页面跳转，弹出来的相关问题都是：
    男朋友经常给你发这些消息，就说明他开始打算盘了。
    究竟要不要给男朋友发消息说分手。
    给男朋友发消息，他明明看到了却不回，该不该生气？
    林望：“……”
    当代年轻人的感情生活真是错综复杂。
    求人不如求己。
    最后林望搜肠刮肚一圈，发出去的是：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像是终于完成了任务，林望发完消息后，整个人就彻底放松下来。
    困意突然席卷，他没能多等两分钟看见江行野的回复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有光穿透窗帘缝隙洒了进来，跳跃在林望的眼皮上，他从梦里一瞬惊醒。
    一觉不过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他昨晚做的梦却十分冗长。
    光怪陆离的画面里，林望只能看见自己给江行野带了一份蛋饼，江行野说他不吃早餐。
    然后他恼羞成怒地把饼丢了，有警察跳出来以浪费粮食罪拘禁他并且判刑十年。
    最后一幕是江行野来监狱探监，两个人隔着铁窗眼含热泪遥遥相望。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做个梦怎么又像情景喜剧又像犯罪片。
    一定是前天看严子禹那些家长里短苦情剧看出来的后遗症。
    林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从枕头下摸出了手机，开机以后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就是江行野夜里发来的回复。
    其实只和他的消息隔了五分钟。
    [A男朋友：不用买，明早我做。]
    林望本来还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睁大，整个人瞬间精神一震。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上一次品尝江行野特制黑暗料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甚至那酸甜苦辣咸五味一体的奇妙滋味还残存在林望舌尖，久久难以忘怀。
    然而他已经错过了拒绝的最佳时间，现在江行野应该已经带着饭盒来找他了。
    林望开始庆幸他今天比平时还要早起二十分钟，足够他翻箱倒柜在家找到健胃消食片和胃药。
    之前两个人关系还没有这么亲近的时候，林望都不忍心直接告诉江行野，他做的饭真的让人难以下咽。
    更何况现在。
    大不了就是——
    别人一起走花路。
    他和江行野一起走黄泉路。
    -
    林望到楼下的时候，江行野果然也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林望视线一偏，看见了系在江行野书包带下方的两个饭盒。
    一粉一蓝，和当初一模一样的配置。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今天还吃炒饭吗？”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只是单纯的好奇，不带有一点点的恐慌。
    江行野知道林望在怕什么，笑了一下：“这是我跟阿姨学的，和上次的不一样。”
    “上次是自己做的？”
    “因为第一次给望哥做饭，不想让别人插手。”江行野单手搭在车把上，侧过身看他，笑容显得有些吊儿郎当，语气却很认真，“但是我也有怎么都做不好的事情，总不能一直让望哥陪着我受苦。”
    林望心一跳。
    又被江行野出其不意地撩了一下。
    这次没有什么喂饭的羞耻任务，不用再躲到小树林里偷偷行动，林望和江行野直接去了食堂。
    一大清早食堂里人很少，零零碎碎坐着几个边吃饭边背书的学生，还有个哥们儿左右开弓，左手拿勺子舀汤喝，右手大笔一挥在写着什么计算题。
    看上去不是食堂，像是什么知识的海洋。
    就让他们两个……来这儿谈恋爱的，显得格格不入，令人发指。
    江行野倒没有什么误闯学习圣地的尴尬，把饭盒打开，里面装着熬得刚刚好的小米粥，还有松软的面包和切片摆盘的鸡蛋。
    菜色朴素无华，但是光从卖相上看，都比上次的强太多了。
    林望本来就不挑食，这下更是吃得心满意足无欲无求。
    吃人嘴短，而且还是正儿八经当人男朋友的第一天，总不能白白享受江行野的劳动成果。
    “好吃！”
    这次没等江行野问他怎么样，林望就直接输出彩虹屁：“米其林三星主厨的水平也没有我们校霸厉害，返璞归真。”
    江行野弯了弯眼睛：“望哥这么夸我，我要以为是爱屋及乌了。”
    “……”林望：“也不是不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望索性一咬牙：“虽然确实很好吃，但因为是你做的，所以更好吃。”
    江行野手一顿，抬起眼。
    男生眼睛亮晶晶的，下垂眼卧蚕明显，整个人显出一种温和无害，看着他的样子又充满了不掩饰的情感。
    江行野喉结微滚。他没想到林望可以这么甜，一大早就给他喂了这么大一颗糖。
    “很喜欢？”他问。
    话里没有说喜欢的是什么，但林望知道。
    所以林望轻笑了下，满足他的心愿，回答：“特别喜欢。”
    在林望话说完的一秒，系统上线。
    【宿主，江行野个人的任务完成啦！】
    因为昨晚林望很关心，所以这次对面一完成，系统就立刻来传送消息。
    林望一愣，难道这次江行野的任务又是要给他做饭。
    不等他多问，江行野就打断了他和系统的脑中对话：“我也特别喜欢……望哥。”
    系统默默地跟在后面补充：
    【江行野的任务是要宿主对他主动表白～】
    林望：“……”
    他昨晚那样还不算吗？
    【对手指，我们系统等级不高，必须要宿主们很清楚地说到关键词才能触发任务完成机制QAQ】
    林望懂了。
    归根结底就是垃圾系统不行。
    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开始在心底作祟——
    他昨晚的表白明明轰轰烈烈多了。
    突然无辜被骂的系统：【？？】
    你们人类也太善变了吧？！
    -
    桐城夏令营的竞赛证书在周四上午也送到了南城一中。
    高中生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更何况是一中这样的重点学校，八卦也不过是茶余饭后无聊的消遣谈资，竞赛结果一公布，立刻就没有人再议论昨晚扑朔迷离的校园霸凌事件了。
    严子禹盯着文科班的方向盯了一上午：“那个宋同竟然还敢来上学，我要是他我连夜扛着火车离开南城。”
    林望从昨晚事情了结之后就迅速像清理垃圾一样，把宋同以及他做过的所有恶心的事情从脑海里清除出去，不愿意占用半分大脑内存。
    江行野那边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一中一众吃瓜大军刚开始还觉得奇怪，直到下午突然爆出宋同几次大考接连作弊的事。
    情节严重到按校规应该直接开除，但最后不知道是谁去求的情，定下来的是记一次大过，留校察看。
    论坛里又有人悄咪咪地开了水帖。
    [忽然觉得江行野人挺好说话的？还愿意让宋同留在学校里，他如果出手的话，宋同在南城都没有学上了吧。]
    [我们校霸虽然叫校霸，但是真的不随便仗势欺人的好吧，校霸不过是对大帅比的爱称罢辽。]
    [啊，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现在还让宋同留在学校里，才是最狠的吗？]
    [楼上 1，转学去别的地方还能继续婊演，留在一中谁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江行野牛逼。不过真的大快人心！]
    严子禹刷了半天帖子，本来还想找林望问问，又觉得没意思。
    论坛上这些人，说话一天一个风向，昨天还被人带了节奏，今天就又一秒变脸了。
    都是事不关己所以可以随波逐流地吃瓜。
    严子禹收起手机，戳了一下身边的人：“小林，你昨晚是不是说要请我和骆闻阳他们吃饭？”
    林望点头：“你们想吃什么？”
    “不如你和江哥一起啊，”严子禹笑嘻嘻的，“就当庆功宴了。”
    “而且你们不是刚从桐城回来，给你们接风洗尘，除除小人。”
    林望：“……封建迷信？”
    严子禹右手食指和终止并起竖在眼前：“错，这是降妖除魔、替天行道。”
    林望：“……”
    -
    学校附近小饭馆很多，但市政府严令禁止在这里开办大型娱乐场所，网吧都是偷偷摸摸藏在巷子里的。
    光吃个饭肯定配不上庆功宴加洗尘宴的规格，严子禹作为发起人安排了吃饭唱歌一条龙。
    学校这边不能满足大家吃喝玩乐的需求，地点就定在了市中心。
    这么隆重的聚会，去的肯定就不止18班的几个人了，魏南简以年等19班活跃分子听到消息后，也立刻报名加入。
    所以周五放学后，严子禹提前叫了三辆车过来接人。
    众口难调，但是这个年纪的男高中生都不会拒绝烤肉这种食物。
    没有老师长辈在旁边看着，桌上的可乐果汁饮料全被换成了啤酒。
    酒一端上桌，气氛就炒起来了，骆闻阳和简以年两个缺心眼不太知道什么叫害怕的人一杯接一杯地敬。
    “这杯是敬江哥望哥一起拿到P大降分，距离上大学双宿双飞就差一个高考的距离了！”
    “我这儿还有呢，这杯就敬江哥望哥长得帅美化一中校容校貌。”
    “说得好，那得多喝两杯！”
    严子禹都给这两个不怕死的憨批跪了。
    幸好江行野人逢喜事心情好，脸上一直挂着笑，敬一杯就喝一杯。
    林望是真的不太能喝酒，除了最开始大家一起喝没法拒绝的一杯外，后面都用白开水代替。
    有人喝高了嚷嚷着说要江行野给林望替，江行野也应下了，喝得非常爽快。
    “江哥牛逼！！敞亮人！”
    严子禹恍恍惚惚：“我现在是真的觉得我在婚礼现场了，大家在给二位新人敬酒的那种。”
    魏南神游天外：“别说你了，我看我们江哥自己都是这么觉得的。”
    林望本来因为上次江行野醉酒的经历还心有余悸，但是转念一想，这个人如果想醉，可乐都能醉，看他兴致勃勃势不可挡的样子，也就没再阻拦。
    KTV的豪华包厢是严子禹一早开好的，八点半，一行人互相搀扶着晕晕乎乎地进去了。
    可能是因为反正都摊牌了，再也没有演戏的必要，江行野喝了那么多也还是神志清明，没有丝毫喝醉的迹象。
    林望松了口气。
    其他人都往包间走了，他先去前台要了解酒药和一些水果零食送过去。
    一转头才发现江行野没有跟着众人进包间，一直站在他身后。
    林望想到他上次醉酒的样子，又有些不确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脑海里灵光一闪，林望眨了眨眼睛，问江行野：“上次竞赛最后一道用费马小定理解的题答案是多少？”
    江行野：“……”
    江行野就地抱着他半倒了下来。
    林望这就知道他多半是装醉了。
    那能怎么办。
    只能陪他演戏。
    房间号是8301，他半抱半拖着人穿过曲折的镜面回廊找包厢在哪。
    身边人的嘴唇一直贴在他耳朵下方脖子上那块脆弱的皮肤，呼出的气息炽热带着几分酒香，唇齿还无意识地吸吮两下。
    林望不堪其扰，终于找到了“8301”，一手推开门，一手把人拉进来。
    和想象中的光束乱闪鬼哭狼嚎的场景不同，这里一片漆黑，安静得要命。
    林望还没反应过来，自带磁石的门就啪嗒一声合上了。
    半靠在他身上的躯体一瞬间像增加了重量，林望毫无防备，一个踉跄摔倒在长沙发上。
    再下一刻，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响传来，江行野也跟着倒下，严丝合缝地和他身体相贴在一起。
    幽暗得看不见一丝亮光的地方。
    仿佛五感封闭。
    只留唇瓣覆上的一抹柔软清晰刻骨。
    第37章 好喜欢
    原本轻微的喘息声在过分静谧的环境下被放大。
    江行野的唇瓣就这样安安分分地贴着他的，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一只手握在林望的腰际，T恤下摆被往上蹭了一截，掌心没有一丝阻隔地贴着那块皮肤。
    皮质沙发被空调吹得沾染上凉意，江行野的手却很热，一冰一火，林望禁不住从四肢百骸爬出来一抹痒意。
    画面静止了不下三秒钟，林望终于意识到靠江行野自己是不会主动从他身上起来的。
    重量都严严实实地压在了他的身上，江行野整个人化身成一座把他困守在此半点也不能动的牢笼。
    “你到底……起不起来……”
    胸口被压住呼吸不畅，林望一句话都要分成两段才能说完。
    更糟糕的是，这样唇瓣相依的动作，他一开口说话，就像是主动索吻一样。
    果然，江行野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什么，顺着这个姿势，像个孜孜不倦的好学生在研究难题，回吻得又深又细。
    “……唔……”
    本来就被反复研磨得微微发肿的下唇又被咬了一下，林望蹙了蹙眉，招架不住他的纠缠。
    攒了半天的力气才一把把人推了起来。
    嗡嗡的震动声响起，有人发了消息过来，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亮光。
    林望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就被一个酒后故意发疯假装小朋友的人抢过去藏在身后。
    江行野的半张脸重新埋进林望的颈窝：“好喜欢望哥，不想从望哥身上起来。”
    “……”
    这是什么流氓发言。
    小朋友装醉不愿意好好沟通怎么办。
    打一顿……舍不得。
    外面隐隐已经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动静，要过来逐一清扫空包间。
    林望心一横，双手捧着江行野的脸，飞快地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亲完了……听话，走了。”
    -
    还好这家KTV有自助冰淇淋机。
    林望从来没有这么鬼鬼祟祟的举动，光明正大去自己去挤个冰淇淋，都有种是去偷冰淇淋机的错觉。
    江行野从包间出来之后，就像一秒醒完了酒，恢复正常。
    更准确点说。
    是从林望亲完他以后，就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亲林望，和林望主动亲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意外获得的一颗糖，总是比想象中的还要甜。
    冰淇淋机不是什么复杂高端的配置，但林望挤了半天蛋卷上还是空空的，直到身后有热源贴上来，就着他的手，把两个冰淇淋挤完了。
    林望：“……”
    什么机器，是不是瞧不起人？？
    他挤冰淇淋并不是想吃，只是他和江行野的嘴唇现在都肿得很明显，待会去包厢里，不说别人，就严子禹那个火眼金睛的观察能力外加脑补能力，猜不出他们俩干了什么就怪了。
    虽然现在他和江行野已经是名副其实地在一起了，但性格使然，只要不是系统规定，林望都不喜欢这样公然地秀私密的恩爱。
    林望转过身，想起之前在麦当劳，江行野不太喜欢巧克力口味，于是把香草的那个送到了他嘴边。
    江行野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然后把甜筒接过来。
    “清醒过来了？”林望问。
    语气有一点点危险，江行野自然捕捉到了，轻轻笑了下：“望哥的解酒药那么有效，我必须赶快清醒。”
    ……什么解酒药？
    林望茫然地眨了眨眼，等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脸一瞬间又热意上涌。
    操。
    林望怎么都没想到，江行野这个人，谈恋爱以后，整个人骚的程度竟然还能再翻一倍。
    林望慢吞吞地用冰淇淋给嘴唇消肿，江行野倒是吃得很快。
    不过他一个主动袭击的进攻方，嘴唇自然是没有林望肿得那么厉害，只是比起平时淡薄的唇色，还是多了几分鲜艳的色彩。
    显得分外的……
    引人注目。
    天气炎热，冰淇淋融化速度很快，林望一抬眼就看见有细细的奶油化成液体，从江行野唇角流过。
    沿着下颌，一路从微微起伏的喉结滚下来。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有种蓬勃的荷尔蒙反应在空气中弥漫。
    林望撤开视线，从口袋里抽出纸巾递过去，江行野却按着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脖颈上，慢慢擦拭。
    “谢谢望哥。”他弯着眼睛，慢悠悠道。
    林望的心跳又不受控制了。
    之前发消息的人大概是看他半天没给回复也不见人影，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林望解决完冰淇淋的最后一口，赶忙掏出手机按了接听，是严子禹打来的。
    “我的林！！！！你们人呢？跑哪儿去了？说好大家一起唱歌的，你俩不会去过二人世界了吧？”
    “救命啊！！骆闻阳和魏南两个死亡麦霸的合唱快把我逼死了，快来救救我！！！”
    背景音很混乱，像是有一百只鸭子在屠宰场扯着嗓子嚎叫。
    林望明白严子禹的绝望了。
    “刚刚迷路看错房间号了，我们马上就过去。”
    这句话倒不是在糊弄严子禹。
    房间号8301，他和江行野刚刚进去的那个是8361。
    进去前他只扫了一眼，没分清楚两个数字的区别，就酿成了一番大祸。
    找到真正的8301推门进去的时候，镭射光束变幻成了一片忧郁的深紫色。
    林望一眼就看见严子禹生无可恋地坐在一边，骆闻阳和魏南人手一个话筒，坐在长沙发的两端，遥遥相望，pose摆得像两个神情的望妻石。
    还挺入戏的。
    歌曲前奏有几分耳熟，但林望平时不怎么听歌，一时没分辨出来是什么。
    他侧过脸，看向屏幕。
    ——《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
    “……”
    林望一进来，严子禹立刻飞扑上去：“小林，你们总算来了，赶紧让他们别唱了，救救孩子，你看那边都有几个口吐白沫的了。”
    这么夸张的？
    林望顺着严子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几个人浑浑噩噩一脸生无可恋地并排躺在沙发上。
    没多过两秒，等骆闻阳和魏南袅袅娜娜地开口，林望就知道严子禹根本没有夸张了。
    两个缺乏自我认知的音痴合在一起唱歌简直是灭顶一样的灾难。
    骆闻阳正是酒精发酵到头脑不清晰，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状态，看见林望也跟着过来抓紧他的胳膊：“望哥，要不要一起来唱！走一个！”
    直到周身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席卷，骆闻阳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瞥见了林望身后冲他微笑致意的江行野。
    他立马纵享丝滑地改了口：“……不是，跟我唱没意思，望哥跟江哥一起唱啊！这个KTV一大堆情侣对唱金曲！”
    说完还招呼魏南：“那个谁，小魏，别唱了，给望哥江哥点首《因为爱情》。”
    林望不知道江行野的情况，但他本身也不是很会唱歌的人，正要开口拒绝，系统忽然就蹦跶出来给他致命一击。
    【任务：情侣合唱。具体内容：宿主和江行野要在十分钟内，在众人面前合唱KTV金曲排行榜第一的歌曲。倒计时9分59秒。】
    林望：“……？”
    在这之前，林望都以为，反正他和江行野已经在一起了，那没有什么秀恩爱的任务能再难得倒他了。
    他还是太太太年轻了。
    低估了这个垃圾系统的变态程度。
    【宿主好好加油哦！赶快一展歌喉吧！[捧脸期待]】
    别捧脸了。
    他怕他展完了，这个包厢里原本就口吐白沫奄奄一息的人彻底断气了。
    林望内心挣扎地转头看向江行野，后者察觉到他求救的目光，笑了笑，低声道：“望哥待会对口型就行，我带着你。”
    林望没敢松懈，绷着神经点了点头。
    “别点《因为爱情》了。”他对骆闻阳道，“……既然要唱，就唱最红的歌吧，点那个排行榜第一的歌。”
    “得嘞！”骆闻阳闻声冲到点歌台那边，和魏南一起热火朝天地点起了歌。
    严子禹是差不多知道林望情况的。
    高一班级大合唱的时候，老乔本来想找他到最前面当领唱，给班级撑门面，最后也被林望以不会唱歌拒绝了。
    这种涉及集体荣誉的事情，他们小林一般能做的话都不会直接推辞，那个时候拒绝得斩钉截铁，应该是真的不太行。
    他把林望叫过来也是大家一起玩玩闹闹，没想到要让他们小林这么牺牲自己的形象。
    一时间他内心万分复杂，看着舍己为人的林望，感动到落泪：“小林，你要是不能唱也没事，我们暂时还死不了的。”
    林望收到他安慰的眼神，顿了一下，“没关系……”
    三个字刚说完，林望就被两道爆发的笑声打断了话。
    “我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望哥，你们真的要唱这歌啊？？？哈哈哈哈哈哈要不咱们还是换了吧？”
    林望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在屏幕上见到了比《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更可怕的五个字。
    酒、醉、的、蝴、蝶。
    林望：“………………”
    他没听过这首歌，但从歌名也能初步判断出来，这歌的风格应该是深受四十岁以上中老年群体热爱的曲种。
    沙发上躺着的一排“尸体”在看到这首歌被点出来的时候，也都纷纷原地复活。
    “我的妈，这首歌我昨天刚帮我奶奶下载过，她说要拿去当她们广场舞的配乐。”
    “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换啊，江哥！刚刚简以年说他就想听你和望哥唱这个！他还要给你们伴舞！”
    “我去你大爷，你不想要命我还要命！江哥我什么都没说！！！”
    8301包厢内笑出一片鹅叫。
    林望石化了。
    他僵硬地看着江行野：“……还唱吗？”
    不唱也不行了。
    系统规定的就是排行榜第一的歌。
    哪怕是什么腻腻歪歪肉肉麻麻的小情歌林望都忍了，谁能想到是这种。
    林望都怀疑系统是故意借机整他们的了。
    江行野倒是一派淡定。
    “歌不换了。”他轻轻抬了下眼，在包厢内巡视了一圈，“不过一个伴舞不够，其他人一起跳吧。”
    林望：“？”
    正等着看热闹的一群人：“？？？”
    他们校霸果然是个狠人。
    一人受难，集体遭殃。
    -
    一曲《酒醉的蝴蝶》结束，林望像经历完了一场天劫。
    其他被迫营业跳舞的人在起初的羞耻感褪去以后，反倒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变态的快乐。
    原本点好了放在后面排队的歌都给删了，换成了一系列的经典怀旧曲目。
    从《千年等一回》到《向天再借五百年》，再到《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还有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在外面听见歌声，差点走错了门。
    毕竟没人预料到，当代男高中生们的KTV生活竟然会是这样的。
    这一次的任务完成后，林望再也没有跟系统打过一声招呼。
    连骂都不想多骂一声，反正骂了也没有用。
    骂了下次系统再上线还是当作无事发生。
    倒是系统暗戳戳地跑上来几次。
    【我知道，宿主和江行野在一起之后，我就失去了宿主的宠爱QAQ】
    林望眼皮都没抬：“没有爱过。”
    【宿主对我冷漠没有关系！只要宿主和江行野好好在一起，我们系统就心满意足了！】
    语气还挺无私奉献无怨无悔。
    “……”林望：“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们回到正常世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系统当即表演一秒下线，安静如鸡。
    也是这个时候，林望才恍恍惚惚发现自己已经快要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的生活。
    连严子禹每天的磕言磕语，都变得再正常不过。
    等再回到现实世界，不知道那个严子禹看见他和江行野在一起了会是什么反应。
    春天的尾巴在五月最后盘旋留恋了十几天后，最终还是偃旗息鼓默默退场。
    六月初，气温攀升超过三十五度。
    南城一中作为高考考点，放了三天假。
    等再收假回来的时候，原来的高二也就等于升到高三，距离高考也不过是三百六十天的时间。
    林望和江行野很早之前就都有了保送资格。
    但不提在这个世界保送上大学后，不一定能同步到现实，系统任务也是说要做到高三毕业后才算完全通过。
    纯粹从自身出发，林望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高中生活。
    六月中旬，高二期末考比正常提前了一个多星期。
    因为这次考试还涉及到高三重新分班的问题。
    之前严子禹和骆闻阳插科打诨的时候就提到过，南城一中每年高三文科和立刻都会再单独辟出一个冲刺班。
    冲刺班人数严格限制在50人，选拔学生的根据一半是高一高二的所有大考成绩汇总，一半是这一次期末考的成绩。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林望和江行野需要担心的。
    当了一年多的宿敌，外加一个月的情侣，但严格说起来，除了夏令营的时候，林望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和江行野当过同学。
    周四周五两天考完试以后，周六一大早，就有人弄到了这次考试年级前五十的排名。
    [一天不磕会死]版块已经提前开始庆祝过年。
    “我的cp终于可以同班啦！！！！小江小林冲冲冲！！！”
    “盲压一个小望会和校霸坐同桌，然后悄悄这样那样嘿嘿嘿。”
    “啊啊啊啊本人49名！！！可以现场围观得意忘形发糖了！！！我可太幸福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周末两天林望收到了不下二十条严子禹的哭泣表情包。
    [天天在治水：小林，还记得我们的海誓山盟吗？]
    [天天在治水：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只跟姓严的人坐同桌。]
    [天天在治水：好吧，你没说过，但是在我心中，一天就是一辈子。]
    [天天在治水：你抛弃我我只能和骆闻阳坐一起，他说他每天上课都要给我唱《爱的供养》，救我小林！！！]
    [乱码：……]
    [乱码：我不会和江行野坐同桌的。]
    [天天在治水：！！！]
    [天天在治水：小林，我就知道不管怎么样，你最爱的人还是我！]
    “天天在治水”撤回了一条消息。
    [天天在治水：那个啥，江哥不在你旁边吧，我就是那么一说……]
    [乱码：早恋影响学习。]
    严子禹：“？”
    严子禹：“……”
    他们小林这个觉悟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
    周日晚上，考试成绩连同分班结果一并以短信形式发送到了每个高二学子的手机上。
    一中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八月初才开始，这边期末考结束，下周一分完班后的第一次课就要开始了。
    早自习大家还是在自己的原班级上。
    因为18班比19班考进冲刺班的人数多一个，所以最后老乔是高三新冲刺班的班主任，徐师太是副班主任。
    而十八班的门牌也直接换成了“高三冲刺班”。
    大课间提前到了早自习后，方便大家对号入座搬到新班级。
    严子禹周末两天情绪大起大落还闹了肚子，可可怜怜地窝在座位上，拜托林望去食堂给他打了份粥。
    林望路过19班门口的时候，徐师太的讲话还没有结束，教室里的人都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准备搬家。
    江行野坐在视线死角，林望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等打完粥回来，班级里已经多了一大批生面孔，林望迟疑地走回原座位，严子禹大概是真的疼得挺厉害的，趴在桌上，校服盖住上半身。
    林望担心他的情况，顾不上别的，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要不要去医务室？”
    动作起伏间，校服从他身上滑落。
    林望猝不及防地意外对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江行野笑意狡黠，不等林望多反应，手已经伸到课桌下，手指寻找到他的，插入他的指缝里。
    十指相扣。
    “你好啊，新同桌。”
    第38章 生日
    走廊上人来人往有人搬桌子拎板凳。
    随时有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从林望身边擦过，但他的右手被人牢牢地禁锢住，收都收不回来。
    这个牵手的姿势，只要前排有人回身低头就能把桌洞下方他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林望脸颊从耳根处开始染上一抹淡绯色。
    “你怎么在这儿？”他低声问，“严子禹呢？”
    江行野没有回答，反而笑着问：“下一句是不是要问我‘把你同桌弄哪儿去了’？”
    林望呆了两秒，才想起来这句是他和江行野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他从梦里醒来，问江行野的话。
    然而当时是剑拔弩张再激烈一点就要现场打起来的气氛。
    现在却不一样。
    连空气里飘过来的橘子味都变得让人想要亲近。
    林望又不傻，结合今天严子禹一连串的反常举动，就猜到这八成是他一早就和江行野商量好的了。
    不过林望还是很好奇：“你怎么说服他的？”
    严子禹昨晚还给他夺命连环发了那么多消息，一副如果和骆闻阳一起坐不如就地了结性命的贞洁烈女模样。
    江行野松开了他的手，下一秒就换了一种更加隐秘的握法，唇角微翘道：“可能是我和望哥天生一对，诚心感动天地？”
    林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话间，门口有两个人勾肩搭背地从卫生间的方向回来了。
    严·贞洁烈女·子禹，在进门看到林望的一瞬间，立刻在他面前收回了搭在骆闻阳肩膀上的手。
    “小林，你信我！！我是被骆闻阳这个憨批威胁的！！”严子禹眼眶含泪声嘶力竭，“妈妈永远爱你。”
    林望：“……”
    林望：“没关系，我支持你追求自己的幸福。”
    他话音落下，严子禹和骆闻阳互相用难以置信地看了对方一眼，双双做出一副呕吐的表情。
    “望哥，你别听严子禹瞎比比。”骆闻阳压低了声音，凑到他旁边说，“我们俩勉为其难化敌为友，是为了给江哥送份十七岁的生日礼物。”
    “江哥不是下个月就过生日了吗，我们也不知道江哥喜欢什么，干脆就提前把当望哥同桌这个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送给江哥了！”
    被借花献佛当成礼物送掉的林望本人，闻言怔了一下。
    他记性好，那次去桐城的高铁上是听有人说过江行野的生日在七月，但他并不知道具体是在哪一天。
    但江行野却知道他的生日。
    以前不在意的一些小细节，在这时候都被逐渐放大，掐住了林望的心脏。
    严子禹和骆闻阳的座位在林望斜前方，也隔得很近，说完话严子禹把林望带给他的粥端起来，两个人就又互掐着回自己位上了。
    刚刚骆闻阳跟林望说的事，江行野并没有听见，这会儿看见他眉心微蹙着，忽然开口道：“望哥，和我早恋不会影响学习。”
    林望抬眼：“嗯？”
    然后才后知后觉昨晚他给严子禹发的消息。
    他说怕影响学习倒不是骗严子禹的，虽然他定力过人，但自己喜欢的人一直就坐在身边，哪怕清心寡欲如林望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分神。
    而且他男朋友，还是……那么会撩拨人的性格。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再特地矫情地要分开坐了。
    林望定了定神，说：“那你先把我手松开，我们约法三章。”
    他本来做好了江行野怎么都不松手的准备，却没料到对方非常听话地松了手，眼睛弯着，悄声说：“只要和望哥坐在一起，约一百章也没关系。”
    林望有些诧异他今天这么听话，不等他再开口，江行野就扯着校服作为掩饰，以迅雷之势在他颊边轻轻啄了一下。
    “——但是要先这么补充一下能量。”
    -
    老乔和徐师太针对要不要排座位这件事进行了不下三个回合的唇枪舌战。
    但最后还是老乔以班主任的绝对威严一锤定音，在高三第一次月考出来之前，都暂时按大家自由选择的座位来坐。
    “咱们冲刺班的同学，都是很有学习自主性和积极性的，大家都很优秀，老师也相信在这个时间，大家心里也一定只有学习！无论跟谁坐同桌，我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向着高考前进！”
    班会课上老乔惯例来灌鸡汤的时候，前排有几个女生实在忍不住，转头看向林望和江行野。
    林望察觉到以后：“……”
    这个齐刷刷的动作自然也没有逃过老乔的一双慧眼。
    他咦了一声，跟着看了过来，“咱们班第一和第二坐在一块儿啊？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要不分开坐，也带着其他同学一起进步进步？”
    “不暴殄天物！！！”有个女生嗓子都喊哑了，“这是命运的安排！！！”
    全班哄堂大笑。
    江行野手肘撑着下巴，偏过头看向自己“命运的安排”，眼底也噙着笑。
    林望……林望生无可恋地低头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超脱物外羽化登仙，自欺欺人一切与自己无关。
    老乔：“？”
    老乔是不太懂他们这帮年轻小朋友的想法了，不过其他同学都没有意见，他作为班主任也不想太过插手。
    “那希望咱们班第一第二能够互帮互助，给其他同学做一个好榜样！”
    隔着个走道林望都能听见严子禹在小声逼逼：“小林和江哥能做个好榜样，带领全班在早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
    到班会课结束，林望的“约法三章”也彻底写完了。
    满满登登地写完了一张A4纸。
    最下边的角落处还留了两个签字画押的空格。
    江行野接过来一看，第一条就是“除任务规定外，在校期间不能有任何亲密举措”。
    下面的也都差不太多，核心思想就是杜绝一切非正常同桌之间的行为。
    在学校的时候就要清清白白。
    他挑了挑眉，佯装不解：“望哥，亲密举措的范围是什么？”
    林望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道：“系统之前那张亲密度积分清单上的行为，除了正常讲话之外的项目，都算。”
    江行野了然点头，话锋一转：“那……不在学校的时候，我可以牵望哥的手吗？”
    语气不像是在问这种私密的事情，反倒像在进行什么学术讨论。
    “……”林望抿了下唇，“可以。”
    江行野继续道：“可以抱望哥吗？”
    “……可以。”
    江行野一条一条顺着往下问：“亲吻呢？”
    林望的耳朵快要红到滴血了，虽然他们声音很小，但在教室这种地方，进行这样的对话，他还是觉得分外羞耻。
    林望想起之前那两次江行野像不要命一般的亲法，声音压得很轻：“一周一次。”
    “一次可以亲半小时吗？”
    林望：“……”
    林望瞪他：“再问就什么都不行了！”
    最终江行野还是在“君子合约”上签了字。
    林望还非常正式地多复印出来一份，和江行野各自收藏。
    林望秉公执法，对人对己一视同仁：“如果我违反了规定，你也可以按照上面的制度惩罚我。”
    所谓的惩罚制度就是多久不跟对方说一句话，严重了就换座位不再坐在一起。
    惩罚林望对江行野来说，跟惩罚自己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把合约叠起来，随手塞到桌洞里，长睫微抬：“望哥，我不罚你，你什么时候想亲我了就随便亲。”
    一脸的任君采撷，林望忍住心跳，别开眼，假装没有看见。
    -
    这次冲刺班的五十个人里，四十七个都是原本18班和19班的人，只有三个是之前普通班的沧海遗珠。
    大家的教学进度基本一致，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一中的教学安排也很简单，就是在八月放假之前进行完二轮复习。
    老乔一贯放养，班上前几名成绩很稳定的同学，自己本身有自己的复习节奏，他也没有过多干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大家按自己习惯来。
    所以林望和江行野除了语文课之外，其他课都过得跟自习课差不了多少。
    冲刺班的语文老师就是原先18班和19班的那个语文老师，分班之后刚看见林望和江行野坐在一块还有几分惊奇。
    “你们俩这是凑一起放弃治疗啦？”
    玩笑归玩笑，说完以后语文老师又改口道：“挺好的，两人行也必有我师，你们俩好好取长补短。”
    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哪个字戳中了前排女生的神经，林望听见了一道小声的嘤咛：“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好害羞哦，嗑还是老师们会嗑，嘤。”
    林望：“？”
    林望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江行野的生日是七月二日，眼看着就只剩下一个多星期了。
    林望每天在刷题的间隙都在思索要给江行野送什么礼物。
    虽然已经不那么直了，但林望还保存着一些十几年来形成的直男思维，给男生送东西无非就是那几样：
    球衣、球鞋、游戏装备和皮肤。
    江行野似乎也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的喜好过。
    但再怎么样，林望也知道送普通朋友，和送男朋友的礼物肯定不一样。
    于是时隔了一个多月，他在走投无路之下再度打开了搜索网页。
    ——男朋友过生日应该送什么礼物？
    忽略掉最前面几条明显是广告性质的搜索结果，往下拉，一半是什么手工制品，毛衣、围巾、陶塑之类的。
    另一半……一下就进入了深夜话题时间。
    各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情趣用品陈列在眼前，哪怕林望下一秒就关闭了页面，也没办法把记忆倒档回过去。
    垃圾百度，迟早要完。
    林望纠结了一整晚，最后还是在睡前选择发消息询问妇女之友严同学。
    为了避免严子禹也提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建议，他还特地在问完之后又追加了一条消息。
    [乱码：要，正常的、能见人的礼物。]
    [天天在治水：小林！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天天在治水：人家还是单纯的男高中生，怎么会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乱码：……？]
    林望对“单纯男高中生”这六个字存疑。
    严子禹大概也察觉出他的想法了，立刻愤慨表态。
    [天天在治水：什么兔耳装、小手铐，人家都不知道！]
    还搞了个单押。
    [乱码：……嗯。别的呢？]
    [天天在治水：小林，我想了想，就你和江哥现在这种状态，随便送什么礼物他都会喜欢的，你就放心大胆送好了。]
    [天天在治水：不过可以考虑那种情侣配套的东西，江哥一份你一份，比较有意义。]
    严子禹这个人平时是不着调了点，关键时刻还是没掉链子。
    林望被点醒了以后，有了想法，找到了相应的网址点击下单。
    期间江行野都没有和他提起过生日的事，林望也就将计就计装作不知道。
    官网下单买东西配送很快。
    几乎是第二天晚上，林望就收到了他给江行野准备的礼物。
    某深受男生喜爱的牌子最新出的一款网上炒得很热的鞋子。
    林望买了两双，一黑一白，鞋带是单独定制的，上面错落着绣了四个字母“DYWX”。
    林望没干过这种事，一时冲动做完了才觉得好像有点傻。
    但鞋子本身确实很好看，对得起网上天花乱坠地吹捧。江行野的鞋码还是在桐城一起住的那段时间林望有次无意中注意到的。
    江行野个子比他高，鞋码也就相应的大了两号。
    不过鞋带上绣字这么隐晦的操作，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到时候如果江行野有一点嘲笑他幼稚的迹象，林望都可以当场假装没有这回事儿。
    一切计划完毕，在江行野生日的前一天，林望还单独又收到了系统的任务。
    “酒醉的蝴蝶”事件后，系统像是真的要给他们自由培养感情的时间，除了时不时上来冒个泡卖个萌之外，没有再发布别的任务。
    【个人任务：纸短情长。具体内容：江行野生日当天，宿主要给江行野送上一份不少于520字的爱心情书表达心意。】
    【为了不破坏宿主和江行野之间的温馨气氛，这次的任务就不倒计时了哦，请宿主自觉完成～】
    纸、短、情、长。
    任务名称忽然变成这种文艺风格，林望都没习惯过来。
    然而。
    林望面色僵硬：“520字还叫短？”
    【我相信以宿主现在对江行野的深厚感情，写个一千字情书都不在话下！】
    林望：“……”
    如果谈个恋爱这么辛苦的话，他不如选择继续单身好了。
    远在几千米外的江行野，不知道在十六岁的最后一天，差点儿就要被好不容易追来的男朋友抛弃了。
    平时写一次作文也就800字，还可以水点字数，520字的情书对林望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标点符号算字数吗？”
    系统：？？？
    【要中文汉字才算哦QAQ】
    虽然脑海中一刹那是闪过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比如……写一个字就打一个逗号，但林望心底也清楚，他自己都没办法忍受送给江行野这么敷衍的礼物。
    系统小声地提议：
    【宿主不知道情书该怎么写的话，可以参考网上的模板，只要借鉴字数不超过全文的20%，都可以算通过。】
    林望摇了摇头。
    他作业都从来不抄别人的，更何况是情书这种东西。
    只有真情实感，才有意义。
    一晚上，林望书桌上丢了无数个废纸团。
    光开头就废了无数版。
    太正经不够亲昵，太亲昵又显得轻佻。
    林望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十二万分的认真。
    他把手机闹钟调在了11点58分，留足时间给江行野发生日祝福。
    好在虽然磕磕绊绊浪费了那么多的草稿，最终林望还是在闹钟响起之前，把情书写完了。
    经此一役，林望觉得自己以后写考场作文都可以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林望拿起了手机。
    11点57分。
    11点58分。
    11点59分。
    再过一分钟，日历就要变换到新的一天。
    是这一年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日子。
    但因为是喜欢的人的生日，这一天就成了对林望来说，最特别的一天。
    明明已经在情书里把这辈子想说的情话都写完了。
    但在打开江行野的对话框的时候，林望却感觉原来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讲。
    12点整。
    “江行野。”林望按下语音键。
    “希望今年的生日、明年的生日，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可以陪你一起过。”
    第39章 福利
    江行野的生日当天是周六。
    暑假补课期间一周只放一天假，所以周六要照常上课。
    上午上自习，下午是一周小测。
    老乔这天正好要去幼儿园参加亲子互动游戏，忙得焦头烂额，早上没能过来学校，让班长负责管好纪律。
    班长管纪律那就约等于自由活动。
    所以一上午林望待在江行野旁边听到了无数声或走音走到千里之外，或魔改了歌词的《生日快乐歌》。
    有上次KTV的前车之鉴，在骆闻阳和魏南要开嗓之前，严子禹就带着人把他俩嘴捂上了。
    “你们两个要是唱了歌，咱们班今天下午也不用周考了，集体昏迷交白卷吧。”
    各式各样的礼物堆了一桌洞都没放下，林望早已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所以出门的时候没有拿礼物，准备等今天回家的时候再送。
    至于情书。
    被他一并放在了装礼物的那个袋子里，让江行野回家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林望隐藏得好，表现出一副真的没有准备任何东西的样子，江行野也不觉失落：“望哥的礼物我早就收到过了。”
    他意有所指，林望不用问也可以猜到，无非就是“和望哥坐同桌”、“望哥向我表白”这一类的。
    “这么容易满足的吗？”林望故意逗他。
    上课时间，他们坐在后排，前面的人都在奋笔疾书写着题，教室后墙上悬挂着的闹钟发出细微又清脆的滴答声。
    江行野放下笔，欺身过来，琥珀色的双眸望着林望微微颤抖的眼睫，唇角挂着笑，低语道：“那就让我破戒一次，行不行？”
    -
    因为老乔赶在最后一节课从幼儿园亲子活动回来，恰逢其时地赶到教室，所以戒最后也没有破成。
    一周小测只考理综，两点半开始，两个半小时，考到五点就结束了。
    教导主任业务范围一下子扩大，最近经常去校门口的巷子里巡逻，大家也没办法在附近的小饭馆聚太久，就匆匆吃了顿饭，约好明年今日江行野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再好好庆祝一次。
    七月初，高考成绩刚下来没多久，时不时有前高三学子呼朋唤友来学校拍照留念。
    晚上六七点钟，温度降下来，晚风慢悠悠地穿过街道，温热中带着一缕浅浅的不知名的花香。
    是独属于夏天的味道。
    今天没人喝酒。
    开玩笑，周末就休息一天时间，发下来快三十张卷子，语文老师还要求作文一定要写完，大家吃完饭就屁滚尿流滚回家生死时速赶作业了。
    礼物太多，江行野把东西打包托人同城快递送回了家。
    自行车上就载着两个人，到林望家楼下的时候，才刚过七点。
    天还亮着，好大一轮夕阳闲闲垂挂在天边一角。
    林望从车上下来，丢下一句“等我”，就匆匆小跑着上楼取礼物了。
    标准直男审美的林望还特地找人把盒子包装了一番，拎下来的时候，江行野意外地扬了扬眉梢。
    “原来真的还有别的礼物。”
    江行野语气里没有掩饰惊喜，林望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之前说过不白嫖你的。”他眼底带笑，像藏了许多星芒，“那别的小朋友都有的东西，我们校霸也得有。”
    近朱者赤，林望刻意学的是江行野平时撩他的语气在说话，想试试能不能把江行野也逗脸红。
    所以说完之后，他就微微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行野看。
    结果脸没红。
    江行野看他的眼神不对了。
    林望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下意识想往后退，但已经来不及，被人一把拉到了树下。
    树干轻微摇晃两下，枝叶沙沙作响。
    暮光穿透进来，打在对面人的发顶，像有细小的光圈在空中打着转。
    正值暑假，小区里到处都是乘凉的人。
    这里相对而言很隐秘，但林望视线一撇，就能透过树丛看见外面玩闹的孩童。
    没多等几秒，林望就没有精力再看别人了，微微发热的脸颊被人捧着，吻从唇角的位置开始细细密密地落下。
    林望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被包裹好的礼物，被人一层一层地拆开。
    舌尖被人攫住的时候，就是礼物拆开到了最里面的那一层。
    晚上喝的橘子汽水在唇齿间不断蔓延。
    酸甜的气泡被推来推去。
    喧闹的环境声里，他们接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吻。
    夕阳完全沉下地平线，换成糖霜色的月光时，这个吻才刚刚结束。
    林望的声音里带着喘，脑海里所有思绪都被抽走，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们现在回去，作业还做得完吗？”
    江行野伸手把他被揉皱的衣领拉平，笑了笑：“好像不行。”
    “那不如别做了。”他真诚建议，“我们再亲一会儿？”
    林望：“……”
    林望被这个破罐破摔的想法惊到了。
    最可耻的是，他竟然还有一点点的，心动。
    但这毕竟是江行野十七岁的第一天，不能在好逸恶劳中度过，林望一瞬间正经了脸色：“不行！你是看到凌晨四点半的南城的人，赶紧回去学习。”
    江行野第一次知道在林望眼里，自己原来是这么个形象。
    不过这么被误解他也不生气，眉眼弯弯地说：“走之前，先谢谢望哥的礼物，还有陪我完成任务。”
    说到任务。
    刚刚在亲吻的过程中，林望似乎是昏昏沉沉地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他当时以为是他把情书送给江行野的任务完成了，没想到和江行野那边的任务也有关系。
    “你的任务不会是……？”林望微微睁大眼睛。
    江行野应声：“说任务不太准确。”
    他眼尾的弧度都透露出一种餍足的愉悦：“应该说是系统给我发的……福利？”
    林望：“……”
    根据系统每次个人任务的配套性，林望大致知道这次江行野的任务是什么了。
    纸短情长，还……吻你万千。
    他能猜到，江行野只会比他更快反应过来。
    林望忽然觉得那个放了情书的盒子变得万分烫手。
    江行野捕捉到他这点微妙的小情绪，不着痕迹地笑了下，把盒子放进了车筐里，话题转开：“望哥有没有想过，明年的今天我们在哪里？”
    林望注意力果然跟着转移。
    他成绩这么稳定，自然对未来也早就有了规划，不出重大意外，比如高考睡过头没来得及赶上考试这种，国内任意一所大学都随便他挑。
    父母生前在研究院有专门的项目，从初中以后，林望就决定以后继承父母的衣钵。
    他独立惯了，所有的决定都是自己一个人做。
    这样的生活过了好几年，以至于哪怕有了男朋友，一时之间也很难改变。
    林望不免有点歉疚：“你想上哪个大学？”
    反正他也只是选好了专业，无论江行野想去哪个学校，他都可以配合。
    “望哥。”江行野伸过手来，屈指点了点他的鼻梁。
    林望眨了下眼睛：“嗯？”
    “明年今日的意思是，那时我已经成年了。”江行野声音又低又沉，语气带着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到时候可以进行一些，成年人之间的活动吗？”
    严肃气氛一秒殆尽。
    刚刚还在心里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哄人的林望：“……”
    我鲨了你。
    -
    炎热的夏天就在一沓又一沓的卷子中欢快而煎熬地流淌过去。
    林望在鞋带上留下的小秘密自然第一时间就被江行野察觉到了，而林望并不知道他那么早就已经发现。
    还是在某次无意中看见江行野系鞋带，林望瞄到在“DYWX”后面，又被人用笔加了三个字母“SZD”。
    得意忘形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偷偷发出的私人信号，被对方成功接收。
    两颗小星球能保持同频率的运转。
    九月一到，过渡期结束，高三就正式地来临了。
    各大高校在这学期一开始就启动了自主招生计划，将名额分配到各个学校里。
    冲刺班虽然不少人有过了竞赛降分资格，但是在高考这种人生大事上，没有人不想多上几重保险。
    每天学校宣传栏上都会贴出新一轮开放自主招生考试的学校，让有意向的同学去班主任或者年级组长那里拿报名表。
    班上同学天南海北地四处飞，最夸张的一天是在十月底，到上课的时间，班上都没有坐满三分之一。
    午休时间，过分冷清的教室里，林望收到远在海城的严子禹发来的疯狂吐槽。
    [天天在治水：我佛了，这家航空的飞机餐给我吃吐了，这个大学食堂也好难吃，好想回南城吃火锅，淦。]
    [天天在治水：不过海城这几所学校环境都挺好的，学姐也都挺漂亮的。哦，对不起小林，我忘了学姐已经跟你没关系了哈哈哈哈。]
    [天天在治水：操，这都出的什么几把题，我凉了，只能跟漂亮学姐说886了。]
    林望和江行野都没跟人再竞争自主招生的名额，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南城。
    换季流感频发，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头晕脑热的症状，只是忍不住咳了两声，人就被“新同桌”按在了位置上。
    班上饮水机里的热水供不应求，江行野去楼下学校便利店给他买热奶茶。
    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该回来了，林望余光往楼道那边瞥去。
    微信又传来了新消息。
    [天天在治水：对了小林，骆闻阳好像今天下午回南城。]
    [天天在治水：他……反正好像也挺凉的，而且还跟女朋友闹别扭了，现在在高铁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要是有空就帮着劝劝，让他想开点。]
    骆闻阳女朋友是文科冲刺班的女生。
    据说两个人是在一个英语补习班认识的，踩着高中的尾巴偷偷地赶上了早恋末班车，这学期刚开学那会儿还请大家一起吃了顿饭。
    这次两个人也是一起开开心心地去首都考试，走之前骆闻阳还意气风发地说自己是去度蜜月的。
    但这个年纪的感情，再怎么避免也少不了各种波折坎坷，一场考试就能让情况发生变化。
    林望抿了抿唇，跟严子禹把情况问得更详细一些。
    正打着字，身边传来脚步声。
    奶茶还是滚烫的，被江行野包了一层纸巾，触到手背上，温度正好。
    [天天在治水：骆闻阳女朋友要去首都，但是他首都那两所学校的考试都没过，目前最好的选择是上南城大学了。]
    那就意味着要异地恋。
    怪不得像骆闻阳这样的硬汉都禁不住落泪。
    林望有点纠结。
    他不是很会安慰人，更何况是这么复杂的情况。
    而且自打和江行野确定关系以来，林望跟他不说形影不离，也基本不存在要分开很久的状况。
    “江行野，”林望转过头，认真道，“现在做个假设。”
    江行野漫不经心插上奶茶吸管。
    林望不喜欢喝太甜，也不喜欢珍珠，所以一般奶茶都是红豆三分甜。
    江行野把沉在最下面的红豆颗粒搅开，听见林望话里带着一点鼻音，眉心微皱，把吸管递到他唇边：“先喝一口。”
    林望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江行野照顾到四肢退化，变成一个失去自理能力的学龄前儿童。
    再联想到要说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我们被迫要分开一段时间的话，”林望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你觉得怎么样才能合理平衡心态？”
    江行野抬眼看他，没说话。
    “没事。”
    林望也觉得他做这个假设很没意义，每个人具体情况不一样，处理方式也不一样。
    他要做的是安慰骆闻阳，不要让对方一蹶不振，至于具体要怎么选择，还是看骆闻阳自己。
    林望叹了口气，“没什么，我是替别人问的，你别担心……”
    他说完才发现江行野一直沉默着看他，林望有点好笑，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脸颊：“怎么了？”
    “我妈昨天给我打了电话。”江行野缓缓说。
    语气正经到林望跟着心下一紧，正襟危坐：“怎么了？”
    “我爷爷和奶奶一直也都在国外，最近爷爷身体不太好，在准备做手术，我妈希望我过去一趟。”
    林望握着奶茶的手一顿。
    几分钟前还在处理别人的感情问题，万万没想到，事情很快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但这不是可以任性矫情的时候。
    林望没想别的，径直问：“爷爷严重吗？”
    江行野摇了摇头，“不是很严重，但是他们出国好几年了，他和奶奶都想见我一面。”
    人之常情，林望当然理解。
    只是消息来得太突然，他一时之间觉得心底像莫名被人挪走了一块。
    林望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一些：“……什么时候去？”
    江行野看着他：“机票是我妈定的，下周一。”
    林望点了点头，嘴唇嚅动两下。
    本来还想问江行野什么时候回来，但又总觉得不合适。
    人家爷爷生病，出国探亲，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待多久都正常，更何况按江行野现在的状况，也没有什么高考危机，那更不用急着回来了。
    林望就把话都咽了下去，却不防听见江行野问他：“望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林望愣了一下，然后赶忙说：“还是算了。”
    无论是作为同学身份，还是作为朋友身份，漂洋过海去看别人的长辈，都说不过去。
    更不用提暴露他们真实的关系。
    那就不是去探病的了。
    江行野也知道他的顾忌，没有再强求，“那望哥乖乖等我回来。”
    “等到南城下雪，我就回来陪望哥一起堆雪人。”
    第40章 初雪
    江行野是在十一月下旬离开南城的。
    周一还要上课，他没叫人送，林望在上课前给他发了消息，课间收到回复，他已经登机了。
    十八个小时的航程，等江行野下飞机，南城这边也大概是午夜时分。
    从立冬之后，顶着寒风骑自行车上下学这项艰苦卓绝的任务顺应时节被取缔，姚珊一早给两个小朋友安排了专车接送。
    本来知道江行野要离开南城，林望自己并不好意思享受这种特殊待遇，最后还是姚珊单独给他打了个电话。
    “江行野皮糙肉厚不怕冻，小望你可不能冻着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拒绝，阿姨就要难过死了。”
    当时江行野就在他旁边坐着，听到这话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就说我妈更喜欢你。”
    江妈妈话说到这个份上，把退路都堵完了，林望没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承下这份好意：“谢谢阿姨。”
    姚珊笑眯眯地：“小望不用客气，你和江行野在阿姨眼里都是一样的，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阿姨说。”
    挂了电话之后，江行野还在幽幽感慨：“等望哥什么时候嫁到我家来，我在家里就没有地位了。”
    林望踹了他一下，校霸便流畅地改口：“所以看来看去，以后还是我嫁给望哥吧？”
    “不想娶。”林望板着脸，故意道，“你又不会做饭。”
    “这不是在努力么。”江行野毫不脸红，一字一句说得像在起誓，“努力做一名合格的，望哥的小娇妻。”
    林望：“……”
    要不是这人长得好看，作什么表情都足够赏心悦目，林望简直没眼看了。
    离别的情绪被冲散许多，但隔了个周末重新来上课，一直坐在身边的人突然消失，林望一整个上午还是没忍住走了几次神。
    他面上一切如常，然而看在严子禹眼里，就是他们小林，一代冷酷学习王者也不禁为情所困。
    骆闻阳这个原先最该被安慰的人，反而下了高铁后就不怎么别扭了，转头跟女朋友重归于好，现在手机换成了老年机，中午吃个饭都在疯狂背作文素材，准备高考考到首都去。
    严子禹受不了他为爱打鸡血打到魔怔，窜到林望身边，刚准备安慰两句，就看见他们小林一边走着神，一边比他多刷了三四五六七八套卷子。
    严子禹：“……”
    汪地一声就哭了。他不配安慰学霸。
    林望到下午就恢复正常了。
    他不喜欢伤春悲秋把自己过分陷入到某种负面情绪里，而且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
    以往江行野在的时候，班上鲜少有人敢摸过来找林望问问题，都是微信偷偷发消息问。
    校霸一离开，课间的时候，林望位置旁边就围满了人。
    有男生拿着习题册过来，一没留神就要坐在江行野的座位上，林望见状不动声色地拦了一下。
    男生不解其意，下一刻就见林望往旁边挪了一位，把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你坐这儿吧。”说完林望就直接顺着刚才的问题讲：“这道题是去年全国一卷理综的压轴题……”
    本来还有些迷惑的男生听到林望开始解析，立刻把别的事儿都抛在了脑后。
    一整天的课间时间，林望都坐在江行野那边。
    江行野走之前没有带走太多东西，桌洞里还放着几张潦草写完的卷子，还有一大把橘子味的棒棒糖。
    林望之前一直怀疑他身上的那股浅浅的柑橘味就是吃糖吃出来的，后来才发现江行野自己并不怎么喜欢吃糖，纯粹是买来哄他的。
    生物学上说，糖分可以催化大脑释放内啡肽，调节心情。
    林望拆开糖纸的时候想，他其实只是不想属于江行野的味道消散得太快。
    理性撞上任性，难免会做出一些不符合人设又奇奇怪怪的事情。
    比如不想让别人坐在江行野的位置上，也是不想他的味道染上了别的气味。
    这是独属于林望的，不可宣之于口的，一点点小心思。
    -
    高三比其他年级晚一个小时放学。
    晚上九点天上飘了点小雨，姚珊派来的车子准时停靠在学校门口，把林望送回了家。
    林望计算着时间，夜里两点的时候，江行野飞机着陆。
    他不确定江行野那边的情况，江行野倒是一下飞机手机开机就给他发来了保平安的消息。
    [A男朋友：我到了。望哥早点睡，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没有开场白就插来这么一句，笃定了林望在等他。
    林望手指还摁在键盘上，对面大概是看见了“正在输入”的提示，又接着发了一条。
    [A男朋友：不要回我了，去睡觉，乖。]
    江行野下了飞机，就有司机过来接他去医院。美国现在是中午，冬日的阳光灿烂又苍白。
    他回完消息正好在医院楼下看见了姚珊。
    姚珊一下就猜到他在给谁发消息：“还以为你能劝动人跟你一起过来，我连你们俩的房间都准备好了。”
    江行野抬了抬眼，“太早了。”
    姚珊点头：“说到底还是你不行。”
    江行野没理她的嘲讽式调侃：“爷爷怎么样了？手术时间定下来了吗？”
    “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看身体情况，没有什么大碍。”姚珊说，“不过你要没什么事儿，就在这儿陪你爷爷奶奶过完圣诞再回……”
    见江行野蹙了蹙眉，姚珊话音一顿，笑道：“逗你的，你爷爷奶奶早就定了计划等手术恢复好就出去旅游，估计你待不了多久就要被他俩赶回国好好复习了。”
    “嗯。”江行野表情微松，“高考是比较重要。”
    “毕竟考不上大学就可能被人甩了，努力吧小朋友！”
    “……”
    亲妈。
    -
    江行野走之前说是等南城下雪的时候就回来。
    后来林望想起来，突然觉得这种话简直就像是最常见的那种flag，立了必倒。
    还是干脆不要放在心上。
    最近多年南城初雪的时间都挺均衡，从十二月中旬到圣诞节前成正态分布，峰值是在十二月二十号附近。
    十八号那天，南城几所高校联考刚结束，卷子出得爆炸难，哪怕是冲刺班的学生也被考得苦不堪言，严子禹他们几个都计划好趁林望生日那天出去喝酒放纵一把。
    直到这个时候，林望才后知后觉，江行野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
    两个人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其实也不是很要紧，林望现在一天睡眠时间也就不到五个小时。
    随时有空都可以联系。
    但哪怕视频电话得再频繁，也还是横亘着几千公里的距离，比不过面对面的一个对视。
    林望不想给江行野压力，所以没有问过他具体回来的时间。
    只是这次考完试后，忍不住说了一句：“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下雪了，我先替你堆个雪人，等你回来的时候再还我。”
    江行野说好。
    林望就大概清楚他可能要再过一阵子才能回南城了。
    联考卷子太难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每天都有人心态崩溃，班上气氛低迷，老乔顺着这次考试的排名倒着叫人去办公室谈心。
    轮到林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自习了。
    酝酿了好几天的雪终于从这天傍晚开始纷纷扬扬地坠落，不过一节课的时间，整个校园就变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高一高二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学校里到处都是玩闹的喧哗声，最后还是全体保安出来把打雪仗的人都赶回家，才得以清静。
    老乔没什么好和林望谈的，翻来覆去就是稳住心态、老师相信你那一类的话，只不过结尾来了一句：“江行野离开这一个月，还习惯吗？”
    到底有几分心虚，听到这种疑似试探的话，林望浑身神经绷紧，面上却半分不显：“还好。”
    老乔笑了两声：“最近一个月考试很多，以前有江行野跟你分担年级第一，现在就你一个人，应该也挺累的，是不是还有点想你这位竞争对手？”
    林望抿了下唇，笑了笑，没有回答。
    从办公室出来，关上门的时候，他才轻轻说了一声：
    “很想。”
    天气太冷，学校里没有暖气，教室的门窗常年是紧闭着的。
    林望推门进教室的幅度很小，前排靠门的两个同学还是被钻进来的冷风吹得眼泪汪汪瑟瑟发抖。
    离放学还有半个小时。
    大概是因为老乔刚刚才提起了江行野，林望忽然就不想再写什么题目了。
    室内温暖的气体碰到冰冷的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水汽，旁边的几扇窗都被人画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
    “带电粒子你死了。”
    “呜呜呜我是废物我什么都不会。”
    “想吃KFC。”
    “WXHYHG。”
    林望桌边的这块窗户是仅剩的一块净土。
    水汽甚至厚到窗外的光景都模糊一片。
    林望伸手随便写了两个字母：JX……
    “X”的最后一笔落下，又被他整个蹭掉，欲盖弥彰地抄了个贝叶斯概率公式在上面。
    水汽凝结在他指尖，顺着字迹往下滴，朦胧的“幕布”像被人掀开，景色渐渐变得明晰。
    明晰到……林望听见“叩、叩、叩”的三声敲窗声。
    低下头，林望看见一个巴掌大的小雪人慢悠悠地从窗台下爬上来，和他脸对着脸。
    雪人的眼睛和鼻子都是小石子安上去的，胖墩墩的身体还插了两根树枝充当手臂。
    看上去憨态可掬。
    突然意识到什么，林望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再下一刻，他就看见了举着小雪人的那个人，伸出手指，沾着水滴，在玻璃窗上，反着写出了一行字迹。
    “望哥，初雪快乐。”
    -
    林望晚自习前不久才和江行野通过电话，告诉他南城下雪了的事情。
    当时对方语气里带着点儿遗憾，所以林望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赶在南城初雪这天回来了。
    车里打了空调，温度太高，林望害怕江行野捏的那个小雪人会在途中化掉，特地找了个保温杯来装。
    “你怎么也没告诉我……”哪怕手已经被身旁的人紧紧握在手里，林望还是没有什么实感。
    “爷爷前天刚出院就一直赶我回来，我就只好赶快回来投奔望哥了。”江行野说着，话锋一转，“如果不偷偷回来接望哥放学，我也不知道望哥这么想我。”
    他说的是林望在玻璃上写他名字缩写的事。
    难得做一次“坏事”还被人当场抓包，林望脸热了一瞬，又佯装镇定地呛了回去：“我不可以想自己的男朋友吗？”
    江行野双眸弯了弯：“当然可以，我很开心。”
    他越这么说，林望脸颊就越发红了。
    江行野之前一直在室外等他，这会儿无论是风衣上还是头发眉睫上，都有凝固的霜化成冷水流下来。
    林望不再顾得上害羞，抽了纸巾帮他一点一点擦干：“你待会回家以后赶紧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正好明天不上课也可以休息……”
    “我回不了家了。”江行野蓦地打断他。
    林望手还贴在他眉骨上，闻言掀起眼睫：“怎么了？”
    江行野笑了一下，分外无辜道：“我出国前，把钥匙留在了家政阿姨那里，我临时回来没和阿姨打招呼，今天雪下得太大，这么晚我不太好叫阿姨再冒着大雪过来一趟。”
    林望一怔：“那……”
    “我一个男生大晚上的住酒店也不安全……”江行野顿了顿，笑得像个赤|裸裸勾引人的公狐狸精。
    “……只能求望哥收留我一下了，就作为我遵守约定按时回来的奖励，行不行？”
    第41章 雪花
    雪还在下。
    车窗外面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纯洁无瑕的白色。
    整个城市夜景的霓虹灯火透过雪粒子之间的零星缝隙穿进来，整个视野都是模糊的。
    大概是因为车内太暖，林望觉得自己的头脑也跟着升温，虽然明知道自己好像一脚踩进了什么圈套之中，但还是心甘情愿地陷了进去。
    ……可能是身边这个人，笑得实在太好看，他心中搁置潜藏太久的想念，都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说出一句拒绝的话。
    林望嘴唇微启，不答反问：“你带衣服了吗？我的衣服你可能穿着会挤……”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傻了。
    江行野刚从美国回来，行李箱里装得最多的应该就是各种各样的衣服。
    江行野闻言果然笑了：“望哥放心，我既然来投奔，肯定东西都准备好了。”
    林望：“……”你准备得这么好，最后还不是把家里钥匙忘了。
    林望把话咽了下去，想起什么，说：“如果今天没下雪，那你岂不是回来早了？”
    “所以要感谢天气，”江行野一本正经，“不然我可能就要去想办法去人工降雪，再来给望哥堆个雪人了。”
    男朋友过于能言善道，林望被堵得无话可说。
    他和江行野都没吃晚饭。
    他是晚自习前随便拆了包饼干打发过去了，江行野则是七点多才下得飞机，没有多休息两秒，就直接从郊区来了学校。
    按江行野的话说，就是要来陪他同甘共苦。
    林望却不想让人饿着。
    他家没有什么食材，这个天气再到外面吃也很麻烦，索性在车上的时候，林望就点好了外卖送到家里。
    照着他们俩的胃口点了四菜一汤，还有两瓶气泡饮料。
    只是一些家常的菜色，但由于有个特别的人在身边，所以再普通的菜都变得分外可口让人期待。
    江行野不是第一次来林望家。
    只不过上一次还是清明的时候，他借口要来问问题，上来坐了一会儿。那时还在担心林望，心里藏着事儿就无暇做别的事。
    时隔大半年再来，他和林望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心态也就自然跟着改变。
    客厅的沙发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夫妻面相眉清目秀，一身书香气，林望站在他们俩中间，那会儿应该才十一二岁的模样，漂亮的眉眼还带着一股稚嫩，脸颊有一点点婴儿肥，可爱到让人看着就想捏一把。
    林望把他留在客厅料理行李，自己去厨房拿了碗筷。
    江行野掏出手机，对着墙上那张小林望，拍了一张照片。
    林望回来的时候，江行野已经又把手机收了起来，林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看见了他脸上有些古怪的笑意。
    林望扬眉：“笑什么？”
    江行野唇角微翘：“笑望哥可爱。”
    林望：“……”
    这有什么好笑的。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林望要起身去开门，却被江行野一把拦住：“我陪你去。”
    语气沉重，配合着窗外呼啸的寒风，硬生生营造出了一种恐怖片的氛围。
    而林望只觉得，一个月没见，江行野比他记忆里的粘人程度还要再翻一倍。
    他没有办法，只有带着这个巨型小尾巴一起去开门。
    从猫眼里往外看，来敲门的是邻居阿姨。
    林望赶忙拧开门把手，阿姨一脸和蔼的笑：“小望刚放学回来吧？今天冬至，程姨家煮了饺子，给你送一碗过来。”
    说完，程姨才看见站在他后面的江行野：“这个男孩是？”
    对方盛情难却，林望接过碗道了谢，瞥了一眼江行野，找了个合适的理由道：“程姨，这是我同学，今晚来我家一起写作业的。”
    既然是林望的同学，那就肯定也是学霸。
    程姨一向对这种好学生有天然好感：“哎呀，那这碗饺子不够你们两个男孩子吃的，我再回去给你们加点！”
    林望一句“不用了”还没说完，程姨就风风火火地又冲进了对面的门。
    林望没辙，这附近的邻居都很热情，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大家对他就愈发照顾，他也不好拒绝对方的一片好意。
    一扭头，看见江行野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又在笑。
    林望瞪他一眼：“这次又笑什么？”
    江行野语气感慨：“笑我们望哥真的很讨人喜欢。”
    说完，他又弯着眼睛补了一句：“而我运气好，可以被望哥喜欢。”
    林望现在合理怀疑，这个人是把憋了一个月没讲的甜言蜜语，全留在今天晚上一口气释放完毕了。
    饭吃完之后，林望给江行野翻出了毛巾，把人推去洗澡。
    和当初他在江行野家里留宿的情况不大一样。
    林望家里是标准的三室一厅构造，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书房里放了两大排书柜后就没地方放床了。
    而父母的房间，林望除了定期去打扫一遍之外，别的布置都丝毫不动，最大限度地保持着父母在世时的样子。
    所以……如果他不想动父母房间的话，今晚他只能和江行野睡在一起。
    虽然他的床很大，以前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但没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睡在一张床上，毕竟心无旁骛。
    现在好像就不行。
    林望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客厅，视线逡巡一圈，最后把沙发拼在了一起。
    长度是还不够，但勉强蜷着身子也能睡，江行野比他个子还要高一点，蜷缩的困难太大，所以他来睡沙发好了。
    计划定下以后，林望又搬了被子和枕头过去。
    等江行野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客厅里被人布置好的一张“小床”，和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的林望。
    他眸光微沉，扯了扯唇角，心底大约有了底。
    父母房间之外只有一个浴室，所以必须要等江行野出来之后，林望才能进去洗澡。
    江行野顺势坐在他刚刚的位置上，低头就能看见林望清秀的方块字。
    他本以为林望是在做自己的作业，仔细一看……是给他总结的这段时间语文课上老师说过的答题技巧。
    黑色是老师说的原话。
    林望还偷偷用蓝笔在旁边写了好多批注，像弹幕一样。
    “你什么时候能把古诗文背完我认你做大哥。”
    “这几条作文素材都很重要，不看是小狗！江小狗～（贷款喊一下）”
    “阅读24分，好歹也拿一半吧，等量代换就是！一道！数学压轴题！厉不厉害！”
    ……
    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到江行野觉得自己心尖都在发颤。
    林望进浴室前一转身就看到自己刚给人写的笔记，被当事人发现了。
    再不解风情，也做不出好不容易久别重逢，就让男朋友做一晚上作业这种灭绝人性的事儿。
    他讷讷道：“你要是坐着无聊，打会儿游戏？我电脑就在旁边抽屉里放着。”
    “望哥不是跟人说我是来做作业的吗？”江行野挑了挑眉，“那我必须好好学习。”
    这话还是林望刚刚对邻居阿姨讲的。
    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对不爱说谎的林望来说，这么提起还是有点被打了脸的羞窘。
    算了。
    爱！学！就！学！吧！
    温水浇在身上，林望理智慢慢回笼。
    虽然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浴室里似乎还萦绕着江行野的气息，终于给了林望一些，对方真的回到了他身边的实感。
    悬挂太久的一颗心缓慢地kiss landing。
    平稳着陆。
    但在他踏出浴室门的那一刻——又出了新的事故。
    林望远远的，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凭借5.2的视力，看见说着要好好学习的江行野，打开了他的电脑。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个人真的没有在打游戏，确实一心专注学习。
    因为他点开了林望桌面上名叫【学习资料】的文件夹。
    林望瞬间大脑空白，像是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跟着慢了一拍。
    学习资料……
    是很久很久以前，严子禹传给他的那些小视频。
    他许久不用电脑，当时下载完就放在了一边，完全忘了这回事。
    “望哥这儿原来有这么多网课视频。”江行野慢悠悠地说。
    他话里好像另有所指，但林望已经顾不上去分析了，脱口而出：“你别点！”
    然而来不及了，江行野握着鼠标，在一秒钟前移动到了那个叫《物理必修二》的视频上，轻轻地点了两下。
    视频的小窗口随着一道激烈的喘息声弹开，画面里出现了一张桃木色的大床，被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晃得快要散架。
    一人皮肤雪白透红，一人肤色黝黑发亮。
    巨大的肤色差在身体某处更显得触目惊心。
    是个欧美片子。
    林望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过，别开眼两步冲到电脑旁，一下子把笔记本合了起来。
    视频里的一句dirty talk戛然而止。
    这种片子没有字幕光看画面就已经足够刺激，更何况这种级别的英语听力对林望和江行野来说都再简单不过。
    咚咚咚。
    林望心跳得像在疯狂擂鼓。
    他着急冲过来，一半身体都横在江行野面前，两条腿岔开在江行野腿两边。
    这个姿势太危险了。
    林望下意识就要往旁边撤一步，腰却被人一把握住，往后用力。
    他分毫不差地正好坐在了江行野的腿上。
    “望哥。”江行野的气息洒在他的后颈上，又热又痒，“小心点，你刚刚差点摔了。”
    “那个视频不是我……”林望张口要解释，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
    不是什么呢。
    是他自己接收到电脑上的。
    也是他自己同意江行野用他电脑的。
    算了算去，确实是他自己的锅。
    林望认了。
    但还是挣扎了一声：“我之前没看过……”
    不知道江行野怎么想，反正林望觉得他如果不是当事人的话，都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这个情况就像考试被监考老师逮到传小抄的人说自己没有作弊一样。
    林望心如死灰之际，江行野却看着他道：“我知道。我们望哥是什么乖宝宝，怎么可能偷偷看这样的电影。”
    虽然“乖宝宝”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听得林望后背发麻，但江行野相信了就好……
    没多放心两秒，江行野的下半句话，就自然而然地粉碎了他的幻想：“——就算想看，也要等我回来一起看。”
    “所以，望哥现在想看吗？”
    林望：“……”
    林望：“不想！！”
    林望喉咙发干，刚刚从江行野身上爬起来，偏过头，看都没看，把桌边外卖买来的气泡水拧开，一口气灌了大半瓶进去。
    江行野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等林望放下瓶子，才头脑发晕地听见江行野说：“这个不是普通饮料，是酒。”
    而且酒精含量比一般的啤酒还要高出很多。
    林望点外卖的时候根本没有多注意。
    他是真的不太能喝酒，平时一杯啤酒就足够让他晕半天了，猛然喝下这么烈的酒，呛得直咳嗽。
    “我、咳咳、没事。”
    江行野一下一下帮他拍背顺气，等林望呼吸平稳过来，江行野去厨房翻了半天找到蜂蜜，想给他泡水解酒。
    结果他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几分钟前还神智清醒的人，已经彻底醉了，半跪在被子上，睁着双水光潋滟的漂亮眼睛，满含依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江行野几乎要被这个眼神灼到。
    喉结滚了滚。
    原本明天不上课，江行野是打算趁机争取一些福利。
    但是人都醉成这样了，他不想乘人之危。
    他不清楚林望现在还能不能自己喝水，只好一只手按在他后脑上，一只手端着杯子贴近他的嘴唇。
    好在即便明显喝醉了，林望还是很听话，咕咚几口就把蜂蜜水喝完了。
    林望喝过蜂蜜水，撇了撇嘴，对江行野说：“骗子。”
    江行野放下杯子，又重新坐回他旁边：“谁是骗子？”
    “那个饮料。”林望像是真正变成了小朋友的脑回路，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委屈，“骗我，我……好难受。”
    江行野手一顿，把他脑袋按在枕头上，被子拉到脖子下面，轻轻地在林望眼皮上吻了一下：“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说着要起身去客厅。
    现在这种状态，他不太敢和林望睡在一起。
    他的自制力还没有好到这种状况下还可以坐怀不乱的地步。
    刚转身，他睡衣的衣摆又被林望伸手抓住了。
    林望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难受……”
    男生清润的声线被酒精浸透，变得超乎寻常的软，又像带着成熟果实的甜味。
    江行野眼皮一跳。
    他的手被另一只手带着，往被子里面拉。
    “好疼。”林望没等到他的回应，声音更委屈了一点。
    虽然那个片子很快就被林望阖上，但到底对他还是产生了一点影响，又在酒精的挥发下被无限放大。
    江行野的手触到了某个地方。
    喝醉以后的林望，不像平时那样处处追求温良恭俭让，在他面前诚实地袒露出了所有的欲|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林望：“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林望很乖地点头：“江行野。”像还觉得不够讨好他，乌润地眼睛看着他，又补了一句，“男朋友。”
    江行野所有的顾忌和理智就在这一声“男朋友”中彻底摧毁。
    开始帮林望“止疼”。
    紧绷的欲|望慢慢疏解，剧烈的欢愉降临，林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林望的反应单纯又直白，却天生有着最纯粹致命的吸引力。
    “望哥有没有自己弄过？”江行野声音贴到他耳边，又轻又软，手下的动作却不慌不忙。
    林望眼角都泛着一股潮红，隐隐有泪光，呼吸紊乱，声音断断续续的，翻脸不认人地骂他：“……没有……你……好烦……别……问了……”
    江行野嘴唇从耳边游弋到林望唇边，咬住他的下唇，轻笑一声：“好，不问了。”
    过了一会儿。
    江行野从床头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把手指擦干净。
    林望半张脸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样看着他动作。
    江行野回过头，眉梢轻挑：“还‘疼’吗？”
    林望摇了摇头。
    接着在江行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伸出手，握住了江行野。
    小孩子的思维方式就是你来我往互帮互助，刚刚江行野帮了他，那他就应该投桃报李。
    “我……我也帮你。”
    江行野呼吸凝滞了两秒。
    他本来准备去浴室再冲个澡，但现在林望这样拦着他，他动也不敢动。
    见他没有反应，林望蹙了蹙眉，开始学着他刚刚的一举一动。
    先握紧，再上下……
    醉酒的小朋友手不知轻重，江行野差点要被他握出点问题。
    刚把林望的手指挪开，江行野就又对上他委委屈屈又似质问的目光：“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
    江行野被这甜蜜的折磨困得进退两难。
    他紧紧捏着林望的手指，笑了一下：“望哥的手这么好看，我舍不得用。”
    “借给你用。”林小朋友执拗道。
    说着，林望半支起身子，仰头，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江行野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在这个轻描淡写，孩子一样、又单纯又真心的吻里，断了。
    “望哥，”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诱哄，“不用手了。”
    林望混沌一片的脑海里不能很快反应过来江行野每句话的意思，只能听到他又低声说了什么。
    于是紧跟指挥，合拢了双腿。
    窗外，南城冬日的第一场雪花被疾风撞碎。
    林望也被人带着，在这场暴风雪中撞得七零八落。
    第42章 现实
    林望生平第一次喝醉。
    酒精把人的神智都麻痹得毫无思考能力。
    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自己是个轻飘飘的云朵，浮在半空中。
    本来是被懒洋洋的日光笼罩，但突然来了一阵狂风骤雨，他被迫跟着颠沛流离。
    被拆解成了无数小块，又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中间颠得太厉害的时候，林望感觉自己好像哭了，有人在给他擦眼泪。
    父母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所以这场眼泪来得猝不及防，林望觉得羞耻得难以承受，却没法挣扎着睁开眼睛。
    熟悉的嗓音响在他耳畔，叫了他一声“希希”，又或者是“宝贝”。
    把他当成小朋友在哄，可是身|下的动作却完全没有认为他是小朋友，虽然忍耐着，还是一点点加大了力度。
    在梦里林望都能听见自己鼻音发出的闷哼声。
    又软又腻，像极了撒娇。
    是他平时根本不会发出的声音。
    云霄飞车爬到了顶峰，停靠三秒，下一刻的俯冲让人浑身血液上涌，肾上腺素飞快飙升。
    心跳砰砰。
    林望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生物钟完全失灵，他估算不出现在是几点。
    额角有一层薄汗，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四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涩酸痛。
    像是很正常的，从一场不□□稳的梦里醒来。
    再下一秒，林望转过头，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
    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书包放在椅子下，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放在几本学习资料。
    空气里没有酒味、没有他熟悉的柑橘味，只有淡淡的洗发露和香皂的香味。
    林望茫然地睁大眼睛。
    接着猛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揣着一颗还在活蹦乱跳的心脏一把掀开被子，胡乱趿着拖鞋踉踉跄跄地推开卧室的门。
    ——放在客厅的行李、挂在玄关衣架上属于江行野的大衣、他昨晚翻出来铺在沙发上却没有派的上用场的棉被枕头。
    统统消失了。
    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境。
    而林望清醒以后，有关昨晚所有的回忆都跟着回笼。
    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称得上“邀请”的话，清清楚楚记得江行野克制不住的吻。
    江行野最后还是没有乘人之危，家里也根本没有必备的用品，他们都没到年纪。
    是用另一种擦边但足以让人脸红心跳到爆炸的方式解决。
    但他的脖颈锁骨和锁骨以下，也都遭受过一遍又一遍的“袭击”。
    林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整齐的睡衣，每个扣子都扣得好好的。
    再转过身望向墙上的穿衣镜，镜子里的人除却神色略显疲倦外，没有任何体力被透支过度的感觉。
    林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唯一一种荒谬但又不可避免的猜测浮现脑海。
    他在原地怔了几秒钟，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铃声。
    林望像一瞬间被点醒，三两步又冲回卧室，在枕头下面摸出了手机，连来电显示都没来得及看清就摁了接听。
    潜意识里这个电话应该是江行野打来的，可在他张口之前，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已经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小林！！今天要提前出来庆祝生日吗？”严子禹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正好今天休息，作业也不是很多，如果明天再给你过生日的话，我们又是食堂一日游了。”
    “我这段时间都快吃食堂吃吐了！救救孩子，给我个机会出去吃顿好吃的吧！骆闻阳这头猪都饿瘦十斤了。”
    严子禹应该是跟其他人都在一块，听筒里很快又出现了骆闻阳的声音，“你他妈才是猪，老子钢铁硬汉。”
    两个人小孩子式的互怼。
    猜测又一下被打破了。
    林望愣了下，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二号？”
    严子禹没再顾得上骂骆闻阳，转头问他：“小林你是睡傻了还是学傻了？昨天不是刚冬至吗，还是吃饺子吃傻了？”
    冬至。
    时间是对得上的。
    眼看严子禹那边要怀疑他是发烧烧傻了，林望立刻道：“我昨晚熬夜熬得晚，刚刚才醒，地点你们定就好，待会发个地址我过去。”
    挂了电话后，林望盯着手机上的年月日看了快有半分钟。
    他原先猜想的是系统把他传输到了现实世界，但他以为会再直接送回到高二下学期，他和江行野穿到这个同人文世界之前的日子。
    没料到是这样的平行时空世界传输。
    明明还没有到高考结束，也还没有做完所有的任务，怎么就……直接这么回来了。
    林望尝试用原来的方式在脑海里呼唤了半天系统，也没有等到电子音的答复。
    他索性放弃，点开手机微信，想给江行野发消息。
    屏幕跳转到联系人页面，他才蓦地想起，在穿进同人文之前，自己和江行野确实连个好友都没有。
    现在被设为聊天置顶的那个[A男朋友]，从微信列表栏里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在这一刻，林望忽然感到了一阵隐隐的心慌。
    直到手机弹出来新消息，提醒有个陌生号码已经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
    有段时间号码不知道在哪里被泄露出去，经常会接到一些乱七八糟的推销广告，林望就给手机就设置了陌生来电免打扰。
    他点开短信一看，果然是江行野打来的电话。
    他飞快地回拨过去，许多想说的话涌在嘴边，却在电话被对面接通的那一刻全体销声匿迹。
    隔着滋滋的微不可闻的电流声，林望听见江行野说：“望哥，我现在在美国。”
    八个字，把林望焦虑不安的心绪安抚了一大半。
    哪怕这近一年以来的经历再真实清晰不过，林望在刚刚的某一个瞬间，还是产生过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离奇梦境的想法。
    连给江行野打电话的时候，都是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听到江行野的声音，林望才觉得从身体里飞走的某一部分，重新变得完整了。
    “嗯。”林望忍着略略发颤的鼻音问，“你那边还好吗？”
    在看到时间过渡到了12月22日的时候，林望就大致猜到，如果按现实的时间线在走，现实中的江行野没有初雪回来的约定，十有八|九还在美国。
    “订好了机票，”江行野道，“明天就会到南城了，望哥等我回来。”
    林望应了一声。
    不知道是乍然回到现实，还是因为刚发生过某件事，他难得变得这么词穷。
    江行野却像一下子和他连接了脑电波，认认真真地问：“昨晚……没忍住，好像做得有点过分，望哥现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我给你外卖点了早餐还有药，应该待会儿就到了。”
    林望：“……”
    关于昨晚每一寸的记忆瞬间又席卷而来，林望脸颊发烫，一字一句道：“我好得很。”
    轻轻的笑声从听筒那边直直地攻击林望的心脏，又酥又痒，“那望哥记得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
    等江行野被对面的江妈妈叫走收拾行李，通话结束之后，林望才发现微信通讯录那一栏的确多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留言框里大喇喇地写着“望哥的小娇妻”。
    林望心情平静下来，没忍住又被逗笑了，弯了弯眼睛，点了通过。
    填备注的时候，他按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
    最后如江行野所愿，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上了——
    [A小娇妻]
    -
    林望醒的时候其实才早上七点多，折腾了这么久，也不过刚到八点十分。
    他不清楚江行野是什么时候醒的，只是不经意间想到，无论是当初穿过去，还是现在穿回来，好像都是江行野比他更早一步进入新的世界。
    然后摸清了新的环境与法则，带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行进。
    早餐是林望喜欢的生煎配玉米粥。
    本来他还提心吊胆了一会儿江行野会不会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药，等收到外卖才发现药是专门治酒后头痛的，还有一些感冒药。
    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林望觉得江行野可能是个预言家。
    穿越回来后，身体上没有留下任何有关昨晚的痕迹，所以林望也不知道感冒是不是被折腾出来的。
    但身体在波涛浪潮中起伏的触觉还残存在脑海里。
    换到一年以前，别说这么亲密的事情，林望根本连早恋都没有想过。
    然而现在木已成舟，除了一点点的羞耻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后悔的。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本身就是最正常最自然的选择。
    就是……
    希望。
    江行野的花样。
    可以少一点。
    -
    严子禹和骆闻阳他们把地点定在了林望家附近的一家海底捞里。
    因为听说在海底捞过生日可以召集好几个服务生小姐姐一起过来唱生日快乐歌。
    林望：“……”
    反正生日就是一个聚会的名头，林望自然随他们开心。
    在过去吃饭之前的几个小时里，他旁敲侧击着整合信息，把现实世界里这半年多以来的事情都完整梳理了一遍。
    如果刨除他和江行野不一样的关系外，好像一切都和同人文世界中保持着一致。
    每一次考试的成绩。
    桐城竞赛的结果。
    分班情况。
    连宁柯、田兴瑞、宋同那几个人的事，都同样发生，也同样解决了。
    只是解决的方式和同人文世界有些微的出入。
    前一天南城初雪刚至，铺天盖地的银装素裹，入目皆是白茫茫。
    融雪比下雪冷得多，林望又感冒，出门前被江行野视频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套了几件毛衣，又穿了件长款过膝的羽绒服，才让视频那头的人勉强满意。
    幸好他高且瘦，换个人来穿这么多衣服早就裹成了北极熊。
    但这一套穿在林望身上，过分漂亮的眉眼被虚化，别有一种憨态可掬的可爱。
    严子禹他们一早就出门放风打了一上午电玩，拎着给林望准备的蛋糕在海底捞门口排位。
    周末人多，等林望到的时候正好空出了一张六人桌。
    知道林望不喝酒，大家都很收敛地用可乐果汁代替，一杯又一杯地敬他。
    昨晚才喝酒酿成了一番惨烈后果的林望，摸着胸口隐隐有一些心虚。
    来给林望过生日的人都是原来18班的成员，林望心里就大致有数了。
    因为之前他和江行野不合，连带着两个班的关系也一直是剑拔弩张，互相看不顺眼，没有同人文世界里那样和谐。
    在座的都是严子禹这样的哔哔king，一个比一个能说。
    “祝我们小林前程似锦！以后可以大金链子大金表，一天三顿小烧烤！”
    “啊啊啊林哥生日快乐！！没别的好说的了，跟林哥做同学是我三生有幸！”
    “望哥高考顺利！早日找到人美心善的小姐姐谈甜甜的恋爱！”
    林望以前听到这种脱单祝福都是一笑而过，这一次破天荒地点了点头，说：“好。”
    严子禹自诩最了解他们小林的人，一下子就从这点小细节发现了异常，刚想顺口问一声，就听骆闻阳道：“你们把话说完了，那我祝什么？就祝望哥以后考试必压江狗吧！”
    严子禹闻言立刻把别的都抛在脑后，跟着道：“苦了我们小林，被老乔强行摁头和江老狗坐在一起这么久，幸好江老狗这段时间都请假了。之前还听原来19班的那帮人说等江老狗回来小林就拿不了第一了，我呸！！！”
    林望：“……”
    林望一时之间有些头疼。
    刚穿越过去的时候不太习惯他们对江行野那么热情，每一句话里都把他们俩凑成一对。
    现在穿越回来，又难以接受他们像以前那样骂江行野了。
    但林望知道大家也都是站在他过去的立场帮他说话，而他一时半会也没法说清楚他和江行野现在的关系。
    提起什么同人文和系统，别人大概只会觉得他中邪了。
    严子禹更夸张一点，可能觉得他被江行野下蛊了，然后去找江行野拼命。
    所以林望只能换一种方法。
    在吹完蜡烛许完愿，严子禹问他许的什么愿的时候，林望一脸圣洁的光辉：“世界和平。”
    严子禹：“？？？”
    林望：“从今天起，我们为自己积攒点人品值，不要骂19班的人了。”
    林望说着，掏出手机，开始播放超脱年龄的BGM：“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在场其他人：“？？？？？”
    -
    第二天到学校，因为百分百同步的缘故，林望倒没有什么不太适应的感觉。
    只是——
    同人文世界里，他和江行野的两张桌子紧紧挨在一起，甚至在江行野走后，林望还时常占用他的位置，把自己桌上堆不下的书挪到旁边。
    但现下，林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桌子和江行野的桌子快拉开一条银河系的距离。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
    如果按照他那时候和江行野的关系，被老乔摁着坐同桌的话，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江行野还在班里的时候，他可能出于面子不会做得那么明显，但江行野这边一走，他应该就立刻划开了楚河汉界。
    等江行野回来发现，又要找到机会向他“卖惨”了，然后免不了一番“这样那样”的折腾。
    林望不想遭受无妄之灾，把桌子并了回去，从书包里掏出几本书放在了江行野的桌子上。
    严子禹转过头默默看着，起初他还不明白林望这么做的意义，看到后面他逐渐懂了，不禁拍案而起：“小林干得漂亮！就要把他的位置都占光！让他无处可坐！”
    林望：“……”
    没办法，现在他们的思维都不在一个次元里。
    这次江行野没再搞突然袭击的惊喜，把航班信息都发给了林望。
    飞机将在下午六点抵达南城，算上一些突发情况耽误的时间，等江行野再到学校，应该刚好晚自习下课。
    收到消息的不止林望一个人。
    因为江行野发了一条朋友圈，配的照片是舷窗外的夕阳，应该是登机的时候拍的。
    “没赶得及，只能先送这个了[雪人]”
    林望和他微信里的共同好友很多，江行野的性格就是那种不喜欢发东西的人，所以乍然发了条朋友圈，底下跟着一长列的评论。
    江行野只回了第一个问他是不是要回来了的人：
    “要趁雪化完之前回去。”
    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班上那群原来19班的男生几乎都知道江行野要回来了。
    但没人知道他今晚就会过来学校。
    顾忌到现实中的情况，不想这么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林望和江行野约好在学校另一个人少一点儿的门见面。
    此时听到大家的议论声，林望心里萌发出一种很隐秘的，小小的，雀跃。
    严子禹凑过来给他打气：“小林别怕！！！江老……江行野回来又怎么样，不服考试碰一碰，谁才是南城一中的铁1！”
    林望被动地跟他击了个掌，低头看了眼江行野发过来的说他已经到了的短信，然后踩着下课铃声，赶在校门口人变多之前快速潜逃。
    以往下课时间来问林望问题的人很多，他也总是要等到人都走光之前再离开。
    今天却一反常态，这样的举动不禁让严子禹心生一抹疑虑，他和骆闻阳对了个眼神，悄咪咪地跟在林望身后。
    而19班的几个人见好像有热闹看，也都一个跟着一个偷偷追着他们。
    林望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江行野抱了个满怀。
    躲在灌木丛里的一行人齐齐石化。
    严子禹恍恍惚惚：“……谁来掐我一把？我眼花了？”
    骆闻阳在怀疑人生：“不是，现在打架之前是要先拥抱一下走个形式？要不要再背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啊？”
    只有早已知道他们江哥多年暗恋史的魏南发出一声感慨：“希望江哥抱完人之后还能留下一条命。”
    而一旁被拉着过来听墙角的简以年，冻得瑟瑟发抖，但又觉得刺激得不行，吸着鼻子说：“靠，这可能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
    第43章 喜欢下雨天
    几乎是在学校门口刚看见熟悉的身影，林望就被人扯了一下手臂。
    接着整个人跌进了对方的怀里。
    他穿得很多，两个人隔着厚重的衣服，但心跳好像依旧贴合交错在了一起。
    明明还是一样的人，明明也只不过只有两天没见，可是穿梭时空带来的不确定感在此时才终于消失得一干二净。
    抱了不到五秒钟，林望就后知后觉地想要挣开。
    这里虽然是偏门，往日里也鲜少有人从此经过，但放学时间校园里错综混合在一块儿的脚步声、交谈声，都只隔了一段距离，清晰地传入耳朵里。
    那种在众目睽睽下“偷情”的感觉太过强烈。
    他想把江行野的手掰开，小声劝道：“等回去以后再……”
    江行野却打断了他的话：“公平一点。”
    林望：“……什么？”
    江行野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委屈：“要让这个世界的‘我’，也知道抱望哥是什么样的感觉。”
    林望真不知道他这么多歪理邪说都是从哪里搞来的。
    可惜两个人也没有正经地再多抱半分钟。
    因为几米开外的地方，有几个蹲在树丛里的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叠一个地摔倒在了雪地里。
    林望受惊之下把人推开，挣脱怀抱，扭过头，就看见一排大男生趴在雪中，仰着头，保持一种天真无邪地表情，望着他和江行野。
    林望：“……”
    江行野：“……”
    林望是意外到失语，江行野则是无声地笑了笑。
    最先跌倒的简以年率先在雪地里平稳起立仰望天空，“那个啥，今天月光不错，来这里赏月挺好，哈，哈哈哈……”
    然后干笑着转过身飞快逃走。
    魏南紧跟其后，作出一副盲人摸象的姿势，“我瞎了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严子禹和骆闻阳倒在最前面，他们俩也没有那么怕江行野，不受他的气场威压。
    严子禹本来还想冲过去问林望究竟是怎么回事，在看见林望的威胁视线，才浑身一凛，留下凄凄惨惨的一瞥，带着骆闻阳滚蛋了。
    林望没想着要瞒他们，只是打算等江行野回来，再循序渐进地坦白。
    不料这样被意外撞破，坦白的事情也要更快地提上日程了。
    尤其在江行野见状来了句“我在望哥这儿，原来还是个见不得人的小娇妻”之后。
    他的语气没有埋怨，完全是戏谑的口吻，但林望却有一些心虚，先道了歉，又觉得不对劲。
    林望瞪着他：“谁让你以前处处跟我针锋相对，那我当然……当然不怎么喜欢你了，谁会喜欢总是跟自己作对的人。”
    “不和望哥针锋相对的话，望哥就根本不会记得我吧。”江行野平静地陈述，“或者把我当成一个外班的纨绔子弟？又或者是一个普通的成绩还不错的人，总之不会放在心上。”
    林望想反驳，但心底直觉的声音告诉他，江行野说的话没有错。
    不像江行野这样，硬生生带着刻意敌对的意思怼到他面前来的话，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和他竞争，他都不会当一回事。
    不过……
    他没有问过江行野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他也一直默认是到了同人文世界，两个人开始被迫一起营业，关系变亲密之后，江行野对他的态度才发生了变化。
    然而听江行野现在的话，应该比这要早。
    或者说是，早到很久很久以前了。
    林望愣愣地，连眼睛都忘记眨：“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把中间最重要的关键词模糊了，但江行野一定听得懂。
    不光听得懂，江行野还故意很坏地对他笑了一下，故弄玄虚道：“这是秘密。”
    林望蹙了蹙眉，抗议地问：“这也要保密吗？”
    “有关望哥的事情，在我心里都是秘密。”江行野凑近过来，和他鼻尖相抵，在幽暗的月光下，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既然是秘密，就要等到最合适的时候才能公开。”
    -
    江行野的一记迷魂药灌得太猛了。
    林望晕晕乎乎回家才发现重要的问题就这么被他一笔带过。
    本来江行野今晚还想继续留宿，但是一来今天没有再下大雪，二来明天还要上课，林望也还要面对一帮朋友的盘问，算他胆小，也对自己的自制力没那么有信心，害怕两天前的事情再度重演，所以索性从根源上断绝可能性。
    林望放下书包掏出手机，果然看到了严子禹的狂哭表情包。
    [天天在治水：小林！！你怎么就这样背着妈妈去和亲了！]
    [天天在治水：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牺牲自己！]
    [天天在治水：都怪我给你瞎发的什么同人文，是不是给你洗脑了，我是千古罪人！！！我这就去以死谢罪！！！]
    林望刚想解释，就看见了“同人文”这三个关键的字眼。
    他手顿了一下，把刚打好的一行字删掉，重新输入。
    [乱码：你之前发给我的同人文还存着吗？存着的话再给我发一次吧。]
    [天天在治水：……]
    [天天在治水：？？？！！！]
    严子禹一边万分震惊地问他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边还是把链接都发了过来。
    不止是那一本《甜心蜜恋》，严子禹一共丢过来了十几个链接。
    林望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更没想到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严子禹还经常跟他分享这种东西。
    [天天在治水：小林你别这样，虽然有几篇是挺好看的（小声bb没有在嗑的意思），但是只不过是大家的yy，你是清白的！！]
    林望在心底叹了口气。
    [乱码：已经不清白了。]
    发完消息的下一刻，他就被严子禹的问号刷屏了。
    林望没再管，点进了那篇《甜心蜜恋》。
    无暇细看，他一章一章地从章节名字扫过，看到了一个个熟悉又羞耻的字眼。
    故事的结局如系统所言，定格在高考之后，他和江行野考入了同一所大学。
    所以到底为什么他们会在中途就穿回来？
    林望看完同人文的最后一行字时，脑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眩晕，心跳速率也相应升高。
    他似有所觉地在心中叫了一声：“……系统？”
    【系统777正在初始化连接中。】
    【系统777进度条加载完成。】
    林望本以为回到现实中，系统就会跟着撤走再也不会出现。
    【宿主好久不见啦！好想你QAQ】
    林望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既开心能回到现实，又有一点微妙的怅然若失。
    他没有再多想，直接切入主题：“我和江行野现在算是完成所有任务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是的哦！恭喜宿主和江行野已经提前完成任务，让原作者梦想成真啦～】
    “可是不是要时间线走到高考结束吗？”林望问完生怕系统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没有想再回到同人文世界的意思。”
    【嘤嘤嘤，宿主好绝情TAT】
    【除了走完同人文的时间线这一种完成任务的方式之外，还有一条隐藏暗线哦，只要宿主和江行野对彼此的好感度都达到百分百，也就自动判定任务完成！】
    百分百吗……
    林望不自觉地伸手按了下心口。
    大概也是因为真的很喜欢江行野，他才会在喝醉以后暴露出所有的想法，做出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举动。
    林望抿了抿唇，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江行野是什么时候到达百分百的？”
    他心跳的速率一直没降下来，还有继续升高的趋势。
    鼓膜都受着震颤。
    没等多久，电子音就报出来答案。
    【江行野从进入系统初始，就是百分百。】
    林望不由得想起了每一次任务，对方的靠近与试探。
    费尽心思又小心翼翼。
    想把所有的感情都隐藏起来，却又好像暴露得清清楚楚。
    是他一叶障目，又自欺欺人，才会到现在才发现。
    林望牵了牵唇角。
    “之前是不是说，完成任务之后，可以把同人文世界的一样东西带回来？”
    【是的，宿主想要带回什么？】
    林望在心中悄悄默念了三个字。
    系统动作很快，几乎是同时间，林望拉开冰箱冷冻室的门，就看见了他想要带回来的东西。
    是江行野给他捏的那个小雪人。
    是江行野给他的承诺。
    留住了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留住了在另一个时空的每个瞬间。
    无论是现实还是虚幻，都没有错过，都没有遗憾。
    -
    江行野这次“真正”从美国回来后，给冲刺班的其他同学都带来了一场不亚于海啸的震撼。
    “操，两个大佬都能从相杀转相爱，我又相信爱情了。”
    “相信你个头，大佬们是有爱情了，你语文作文可还没及格。”
    “不是，有没有人给我顺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缺课了吗？江哥走之前两个人不还每天都像要打一架的样子吗？”
    “这可能就是距离产生爱，啊呸，产生美吧。”
    “有一说一，两个人的关系也没那么差吧，我有几次还看见望哥趴桌子上补觉的时候，江哥悄悄把他被子里的冷水倒掉重新换上热水呢。”
    “所以是单箭头改双箭头的意思咯？？？”
    不得不说，最后这位同学莫名其妙地就把真相猜出来了。
    而在一片猜测中，林望给出的解释是，他和江行野之前对对方都有误会，这次江行野出国，两个人隔空解开了误会，所以冰释前嫌。
    这种一看就是随口编的理由，但在江行野的威压之下，也没有人敢不信。
    只有严子禹锲而不舍地想寻求一个真相。
    林望没办法，在某天晚上把真实情况言简意赅地跟他坦白。
    [乱码：你之前不是给我发过我和江行野的同人文吗？我和江行野就穿到了同人文里，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天天在治水：。]
    [天天在治水：小林，我不问了，不会说谎咱就别说了哈。]
    林望：“……”
    算了。
    他就知道，真相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林望从同人文世界里带回来的是那个小雪人，江行野则是把林望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要了过来。
    “本来想把望哥送给我的所有东西都带回来的，可惜系统没允许。”他笑着说，“那就必须把‘DYWXSZD’带来了。”
    -
    冬去春来，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过得无比迅速。
    教室黑板前的倒计时，从三位数到两位数，最后就只剩下个位数在一天一天减小。
    一中是高考考点，提前两天就要清场。
    这一年的端午节正好就是高考的第一天，老乔在五号清场的前一天，带来一堆粽子来班里分，取“高中（zhòng）”的寓意。
    粽子口味很多，咸甜都有，肉馅的最受欢迎。
    林望一向不跟人抢，随便拿了一个蜜枣的粽子，却还是被江行野猝不及防地凑过来咬了一口。
    就咬在林望留下齿痕的位置。
    “好甜。”他挑了挑眉，唇不经意地从林望唇角飞快擦过。
    “望哥的粽子，和人一样甜。”
    动作太亲密，幸好老乔忙着给人作考前心理辅导，其他同学也都鸡飞狗跳地收拾书和笔记。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处发生的隐秘故事。
    林望高中三年所有抽考场的运气，可能都留在了高考这一次。
    就在南城一中本校考试，考场也在三楼这种不高不低刚刚好的位置，不用爬到顶层消耗体力，也不会因为在一楼过分吵闹。
    江行野的考场也在一中，只不过和他不在一栋楼。
    毕竟是高考这种人生大事，姚珊专门赶回国给儿子加油打气。
    林望在现实世界第一次见到江妈妈，本来还有些局促，没想到对方比同人文世界里还要和善可亲，一见到他就面带笑容：“这就是小望吧？一看就是个乖巧孩子，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江行野了。高考好好加油，等考完阿姨再给你们俩一起庆祝！”
    于是高考的两天，林望和江行野依旧同进同出，江妈妈怕路上堵车耽误他们俩考试，特别在附近的酒店给他们定了套房。
    人生大事面前，再多的绮念都被压了下去，心无旁骛地备考。
    第一场语文结束后，对林望和江行野来说，高考最大的障碍就已经了结了。
    这次的语文卷子出得中规中矩，作文和阅读都不难，林望出考场的时候还看到有记者在随机采访考生。
    被采访到的男生笑容自信：“我觉得这次卷子很容易，P大的门在向我敞开。”
    结果下午的数学卷就出现了史诗级的死亡灾难。
    按林望做惯竞赛题培养出来的速度，也只在做完之后检查了一遍就刚好收卷了。
    收卷铃声响起后，考场里就此起彼伏地有人在哭。
    林望出去恰好又碰到记者在采访，而被采访的对象还是那个男生，对方一改早上的自信，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到打嗝：“P、P大的门又关上了！”
    官方答案还没有出炉，有好几波人想找林望对答案，他都回绝了。
    这种时候，无论对出来的答案是什么情况，都会影响接下来考试的心情。
    他和江行野之间的默契就是不用问对方，一个眼神就能交流情况。
    在#高考数学#的话题上了一晚上热搜第一后，第二天早上的理综又给了本届考生致命一击。
    考场里的同学哭都没有力气哭了，理化生不相信眼泪。
    最后一门英语倒是异常温柔，听力不再饶舌，清清楚楚地报出了衬衫的价格是9磅15便士。
    不管考得好与坏，在英语考试宣告结束的那一刻，大家的感觉都只有解脱。
    隔得老远，就有早一步收完卷子放出考场的学生在大声嚎叫。
    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顷刻间整个学校充斥着各种叫声，宛如一个野生动物园。
    还“叫”出了一场大雨。
    夏天的天气变化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分明白天都晴空万里，临近傍晚突然就飘来了一大朵乌云，不由分说地电闪雷鸣。
    江行野在教学楼旁的花坛等他。
    林望刚下楼的时候，雨滴还很温柔，结果前脚踏出教学楼，没等两秒，雨势就蓦然加急，一下将他浑身浇湿，连伞都来不及撑开。
    林望一把把人又重新拉进了楼里，想等雨小一点了再走。
    江行野却一直低着头，看着林望拉着他的手。
    他们走得迟，这儿已经没什么人了，林望也不害怕被人撞见，没松手，就这么取笑他：“江行野，你是什么小朋友，拉个手就这么开心啦？”
    江行野抬起眼，不答反问：“望哥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每次下雨天都会有好事发生。”
    “嗯？”林望晃了晃脑袋，“这样算什么好事？”
    “好就好在……”江行野顿了顿，琥珀色瞳孔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三年前，你也是这么牵我的。”
    “怎么可能！”林望当即就反驳，“那个时候我们根本还不认识。”
    就算认识了，也是看不顺眼互不搭理的状况吧。
    “那天是8月31号，我们军训的最后一天。”
    那天也是他因为过去的经历，狂妄地对林望作出“对谁都温柔的人，太假了”的评判之后，第一次真正地见到这个叫林望的男生，别人口中，他的宿敌。
    军训期间的第二场暴雨来势汹汹。
    林望想把朋友拖去避雨，一边叫着对方的名字，一边伸手向后想抓住人的胳膊。
    场景混乱，几个班级混在一起，江行野就在他们附近，于是林望一不留神，就牵住了他的手。
    等站在屋檐下避雨，林望才发现自己牵错了人，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拉我同学……”
    而江行野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有挣开。
    雨水把眼前世界淋得模糊一片，林望根本没有认出自己牵的人究竟是谁，只看见了江行野军训时手肘上留下的伤口，在雨水里崩开不停地流血，于是赶忙从躲雨的地方找人帮忙给他重新处理了伤口。
    没有要回报，也没有多说两句话。林望做完一切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随手帮过的人太多了，甚至在后来都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但江行野却一直没有忘，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兴趣。
    这个人还是一个天然矛盾体，是温柔和冷淡，幼稚和成熟的交集。
    越靠近越好奇，越了解越喜欢。
    那就用尽所能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去往属于他的那个世界里。
    雨声不绝于耳，像是三年前的那个雨天，又像是喜欢上林望以后，遇到的每一个雨天。
    江行野这么会卖惨借机撒娇谋取福利的人，说起这么重要的事却只用了三言两语，平铺直叙没有半分煽情。
    林望却感到眼眶有热意上涌。
    他深深吸了口气。
    把交握的双手提到胸前。
    复刻着当初的第一句对白。
    “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拉我的男朋友……”
    他说：“这次牵对了。”
    -
    一千多天有关喜欢的秘密，终于酿造成了宿命的倒影。
    拨开迷雾造访玫瑰星云，找到小王子的真心。
    在又一场雨里。
    第44章 番外
    清晨。
    落地窗外云雾缭绕，太阳刚刚升起一半，霞光像涟漪一样沿着中心往外散开。
    林望推开窗，走到房间的阳台上，扑面而来的一阵冷风把模糊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一些。
    赞比亚现在是早上五点，国内倒是快到中午了，他手机快被一个接一个不停歇的电话打爆。
    林望从梦里挣扎着起床接电话，第一个打来的人是老乔。
    六月下旬，高考结束半个月，成绩终于即将出炉。
    官方公布成绩查询的时间是今天的首都时间晚上八点，但是每个省排名靠前的学生早有各大高校招生办的人蹲守，早早向学校报喜外加争抢优质生源。
    今年D省理科省状元裸分718，破了历年来的纪录，而且还有两个人考了一样的分数。
    更离奇的是，这两个学生还在同一所高中。
    尽管年过五十，什么风浪都见过了，但南城一中校长刚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是愣了好几秒，觉得自己像是幻听了。
    电话那头P大招生办的主任又道了声恭喜，问他什么时候能过来见见两个学生的时候，校长才反应过来，立刻呼叫老乔去喊人。
    结果两个当事人现在正跨了几个时区在外度假。
    林望听到老乔报喜的第一反应是高兴，但更高兴的是在老乔说他和江行野同分以后。
    老乔说：“我听严子禹说你们俩现在正在外面旅游呢？”
    “嗯，乔老师，我们本来计划是这周末回国。”还有三天，正好是掐准了回国填报志愿的时间。
    “没事，你们玩你们的，好好放松，后续有什么事情老师再及时跟你们联系，你们俩如果有意向的大学和专业，也可以先告诉老师，我去跟那边谈。”
    就是有老乔这种喜欢溺爱孩子的班主任，林望和江行野才敢在这种紧张关头还出国玩。
    挑在这个时候，也是因为江行野生日那会儿学校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肯定腾不出空，18岁生日这种大日子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地过，林望偷偷在网上查了一大堆攻略，最后两个人决定去跳伞。
    姚珊听到消息后直接给他俩订了票，签证办得加急，一路安排了酒店行程。
    酒店定的是套房，有两个房间。
    经历过第一晚睡在一张床，被江行野软磨硬泡着折腾到大半夜，直接错过第二天的行程之后，林望就毅然决然带着行李搬到隔壁了。
    睡个觉还要锁上门怕人半夜爬床的那种。
    道完谢挂了电话，林望在来电显示里看到了好几个朋友打过来的记录。
    应该都是被老乔联系找人的。
    林望都一一微信回复了。
    严子禹发来的消息最多，所以林望放到最后回他。
    一点进对话框就被满屏的“啊啊啊”和感叹号占据了视野。
    接着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学校刚赶工搞出来的横幅：热烈庆祝我校江行野、林望两位同学并列获得20××年高考省理科状元！
    [天天在治水：牛逼小林！！！！！我怎么会有这么牛逼的儿子！！！！]
    林望：“……”
    往后看，后面还别别扭扭地跟了一句。
    [天天在治水：那个谁也挺厉害的，爸爸勉强同意你们的婚事了。]
    穿回来的半年里，在林望和江行野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周围的朋友们也终于心照不宣——这两个原来还是死对头不愿意走在一块地砖上的人，现在已经快被502黏在一块儿了。
    [天天在治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度蜜月回来啊，家里的父老乡亲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林望刚想打字，就听见“唰”地一声，隔壁房间的窗户也被推开了。
    他抬起眼，一撇亮光倾泻到来人脸上，映照出英俊深刻的线条。
    林望的手指机械地打出一行：“周末。记得准备份子钱。”
    再下一秒，两个房间阳台之间形同虚设的围栏就被人打开，江行野两步走到他面前，双手环住他的肩膀，下巴随意地磕在他颈窝。
    “望哥怎么一大早就在玩手机，”耳侧的声音带着一点不讲道理的委屈，“这么无聊，不如来玩我。”
    林望没想到这个人连手机的醋都能吃，“……怎么玩你？”
    “那当然是，望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江行野抬起头，垂眸望着他，轻佻地眨了眨眼。
    林望看他这个还没从梦里清醒的样子，就知道他大概还没收到高考成绩的消息，话锋一转问他：“你的手机呢？”
    “昨晚放在客厅充电，”江行野没在意不依不饶，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暗示，“我们的跳伞安排在下午了，早上都空着，所以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林望点头：“确实有事要做。”
    不等江行野眸光亮起，林望就朝他扬了扬手机，上面是老乔邮箱发给他的各大学校的状元特招待遇。
    “来挑个学校。”
    江行野：“……”
    江行野对成绩的态度比林望还要平静。
    他没有别的偏好，只要和林望在一起上大学就行。
    至于专业，江家这么大的担子，以后注定是要交到他手里的，所以也不用挑，直接选经管类的。
    林望更不用选，他的意向从来都只有一个，之前竞赛成绩出来的时候，T大的物理实验班也联系过他。
    但他却不太同意江行野和他上一个学校。
    如果学管理类，P大有更适合的专业。
    江行野面色沉着，林望不希望他误会，主动凑过去哄着人：“两所学校这么近，我们随时都可以见面，况且本来不读一个专业，我们也没法一起上课……”
    江行野依旧一声不吭。
    林望只好拿出杀手锏，慢吞吞地说：“大二可以申请走读以后，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一起住。”
    说着，忍着羞耻和脸红，飞快在江行野唇角亲了一下：“考虑一下，江哥？”
    就在林望要后退之际，江行野顺势把他按在椅背上，把那个一纵即逝的吻加倍讨还回来。
    许久后才一脸餍足地翘着唇角回答他：“好。”
    林望怀疑这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圈套。
    -
    中午吃完饭后，两个人就在做跳伞的准备工作。
    直升机盘旋在维多利亚瀑布的上空，这里高度在海拔六千英尺，林望闭上眼睛往下纵身一跃的时候，强烈的失重感伴随着耳边巨大的轰鸣声。
    人一生中也没有几次这样生死一瞬的感觉。
    像有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从眼前一帧一帧地闪过。
    第一次见面，在食堂里眉眼桀骜，一句话造成他们三年误会的江行野。
    和他在无数个竞赛场上剑拔弩张争第一的江行野。
    卖惨想和他当朋友、借个抱抱的江行野。
    说“忍不住，可能是太喜欢你了”的江行野。
    让他心疼的江行野。
    他……喜欢的江行野。
    林望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否被听见，顶着强烈的飓风，他缓慢地开口。
    “江行野。”
    “谢谢你。”
    让他平静却平淡的世界，开始染上了别的鲜艳的色彩。
    让他深切感知自己在被人爱着，也学会怎么喜欢一个人。
    -
    回到南城的第二天，就是南城一中的毕业典礼。
    作为省状元当仁不让要被安排去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但是因为这届省状元有两个人，林望和江行野还被周围的一堆朋友戏称要上去讲“双口相声”。
    因为刚回国才收到的通知，也没什么时间打个草稿作准备。
    一中的校风之一就是“keep real”，做最真实的自己，所以老乔就让他们俩自由发挥。
    这次林望接老乔电话的时候，江行野正好在他旁边听着，插嘴问了一句：“想讲什么都可以吗？”
    老乔不明所以，乐呵呵地说：“你还想在上面开个个人演唱会啊？那也不是不行。”
    林望却掐了江行野一把，用眼神威胁：“不许乱讲话。”
    虽然从出了高考考场，班上就有几对小情侣大大方方公开恋情，林望也并不想要遮掩和江行野的关系，但这不代表他想在全校师生瞩目下来赤|裸裸地秀这个恩爱。
    更何况老乔还说，校长为了庆祝，今年的毕业典礼专门找了电视台的人过来全程直播。
    一不小心，他和江行野就等于要在全国面前出柜了。
    然而保持谨慎的林望没有想到，毕业典礼当天，从他和江行野一起被主持人请到台上的那一刻起，全场的气氛就都被彻彻底底点燃带偏了。
    “哇！！！有生之年！！！我的CP同台了！！！！”
    “江哥小望你们最棒！！！！妈妈爱你们！！！”
    “靠，随便磕个CP都能磕出一对省状元来，我真了不起！！”
    因为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天，所以大家吵吵嚷嚷，底下的老师也没有太过阻止。
    林望往下眺望还看到有人暗戳戳举了他和江行野的手幅。
    “……”
    真的像是在搞演唱会。
    不过从他握住话筒的那一刻起，台下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大家好，我是高三冲刺班的林望，很高兴三年来，能和大家在南城一中一起度过一千多个共同拼搏的日子。”
    少年嗓音清亮，语速不快，能看出来是现场打的腹稿，但是每个字都说得很真诚。
    他身侧的人和他穿着同款的衣服，目光不偏不倚，轻轻投放在他身上。
    显而易见的温柔。
    台下好多人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我们在这里成长、在这里收获，迎来了自己的成年礼，也永远留下了自己最精彩的一段人生……”
    林望的演讲不长，贯彻他言简意赅的传统，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说到最后，还正直地CUE到了江行野：“剩下的话，就交给江同学来跟大家说。”
    江行野从他手里接过话筒，在林望要从他旁边撤开的时候，轻轻地攥紧林望的手，把人留在了原地。
    做着这样的小动作，江行野脸上还挂着镇定自若的微笑：“大家上午好啊。”
    底下有人看见这一幕都快当场疯掉。
    这是什么神仙CP在线发糖。
    “上午好！！！！”
    “校霸好！！”
    “说什么校霸，状元好！！！”
    一团哄笑中，有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女声呐喊在校园里回荡：“你们好我就是真的好！！！”
    笑声更大了。
    江行野弯了弯眼睛，继续道：“如果是三年前的我，一定想不到，会有站在这里的机会。”
    “三年前，因为我的年少轻狂，错过了军训的动员大会，也错过了一个人的演讲。”
    “但是感谢命运眷顾，三年后的今天，我可以和他一起站在这里。”
    第45章 番外
    南城一中毕业典礼结束的第二天，全程录像的视频就在网上传遍了。
    林望和江行野也跟着从大众眼里平平无奇的两个学霸，变成了，两个关系明显不一般的大帅比。
    尤其是后来“双状元”的关键词条在微博热搜上挂了整整一晚上后，林望连幼儿园时期参加小天鹅舞蹈演出的照片，都不知道被人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扒出来了。
    照片上眉目如画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眉心点了一粒红印，跟一群小女孩儿一起跳舞，小脸上写着三分茫然七分无措。
    可爱得让人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林望一时之间多了无数“网络母亲”。
    [@果粒橙橙橙：果然大帅比小时候也是可爱小正太！！555555为什么会有这种又好看成绩又好的人，@女娲你在吗？我丑得睡不着！]
    [@林望全网第一母亲：所以帅哥果然都内部自我分配完毕了是吗？？我本来还想当女友粉qwq现实逼我当妈粉。]
    [@我爱学习学习不爱我：江行野看林望的眼神太温柔了操，我快要融化了，谁不想被这种绝品大帅哥这么注视，当然了，如果林望是我男朋友，我肯定比江行野更温柔（狗头）]
    [@暴躁冲浪用户：你们这些女的是不是看到两个男的在一起就瞎几把YY啊，我也看了视频，这两人明显看上去就是哥们儿关系，就你们在这腐眼看人基。]
    [@我搞的CP一定成真回复@暴躁冲浪用户：不是我们腐眼看人基，是你需要看眼科呢：）]
    在混乱的骂战与新晋CP粉的狂欢中，有南城一中的学生悄悄丢了论坛的链接上去。
    [嗑糖指路！照片、视频、同人文一应俱全，都来给我嗑！DYWXSZD！]
    于是在这一晚，南城一中校园论坛新增用户无数，服务器都差点挤爆了。
    严子禹把照片发给林望的时候，林望正在江行野家里。
    七月一日，某人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
    大晚上的林望和江行野在沙发上看电影，片子是随便选的，是个合家欢爆米花片，有一丁点的惊悚元素，但更多的还是笑点。
    原先两个人规规矩矩地隔着一拳距离，但无奈一方暗中靠近，空调风低低地扫过来，林望被“怕鬼”又“怕冷”的江行野半抱住，嘴唇轻轻贴在他白皙的后颈上，美其名曰是“找安全感”。
    收到严子禹的微信消息，林望随手点开，江行野就跟着他一起看见了那张照片。
    林望：“……”
    当代网友真的是神通广大，他自己都不记得幼儿园的时候还有过这种黑历史。
    江行野记下了网址，打算待会儿去存图，忍不住低笑着调侃：“我们望哥真是从小就这么可爱。”
    说着，语气里还有点儿遗憾：“如果我幼儿园也在那里上就好了，就可以亲眼看望哥穿小裙子跳舞是什么样。”
    “……”哪怕不记得当时的情况，林望大致也能推测出来，他是被赶鸭子上架推上去凑人数的，“如果你在的话，跳舞的人应该就是你了。”
    来江行野家这么多回，他自然也看过江行野小时候的相片集。
    大概是因为江妈妈一直想要女儿，所以小时候时常给江行野留娃娃头，还有扎两个飞机辫的造型。
    配上那时候还丝毫不显凌厉分明的五官，就是活脱脱一个软萌小萝莉。
    “那也可以。”江校霸完全不害羞，开始自由发挥，“我在台上艳压群芳，然后望哥对我一见钟情，当天就被我拐回家当童养媳了。”
    林望无语凝噎半天，“你这么会讲，怎么不去德云社说相声？”
    江行野偏过头笑：“可能是因为我的嘴，还有别的用处。”
    林望：“……？”
    他下意识要往旁边挪，但是快不过江行野的速度，瘦削的肩膀被人双手紧握着，温热的拇指摩挲着他凸出的锁骨。
    林望身体禁不住微微发颤，再下一刻，嘴唇就被人覆住。
    开始时，像品尝一颗糖果一样，细细慢慢地舔舐，江行野舌尖触及过的柔软唇瓣带着痒意，林望微微抿唇想逃避这抹酥痒像恶作剧一样的吻，结果吻势一下变得又凶又急，唇缝齿关连连失守，口腔里被灌满了熟悉的柑橘味。
    两个人都洗完了澡，空气中是干净又清淡的沐浴露香气，但这个吻比以前所有的吻都更有情|色意味。
    遥控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到了关机键，林望余光里看见电视变成黑屏，完整倒映着他和江行野的动作。
    太羞耻了……
    林望从脸颊开始，身体露在外面的肌肤都肉眼可见地蒙上了一层粉红色。
    身躯紧贴，彼此身上的变化都被触觉放大，清晰地传递给对方。
    原先宽敞的沙发此时显得太过逼仄，狭小到放不下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对不起望哥，”林望的耳尖被人湿软地轻咬了一下，“就当是成人前最后的福利？再公主抱你一次。”
    江行野话音刚落，林望就被人腾空抱了起来。
    三秒，还是五秒，很短的时间里，林望就再度降落在一片柔软的床上，卧室的灯没开，只有客厅隐约的光线透进来，能让他捕捉到江行野的脸。
    江行野半边身子压在林望身上，沉甸甸的重量，此时却带来一半安心与一半慌乱。
    截然不同又矛盾的两种感受。
    眼见江行野伸手要去够床头的灯，林望立刻攥紧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了回来。
    他当然知道待会儿要干什么，耳根烧得厉害。
    “……不想开灯。”
    江行野顿了一下：“那我就看不见望哥了。”
    某处硌得林望微微皱眉，呼吸不畅地说：“平时又没有少看过……”
    “但望哥所有的样子，我都想看。”他这么说，却又跟林望打着商量，“除非望哥跟我撒个娇？”
    林望：“……”
    林望咬了咬牙，半撑起一点身体，垂下头，在江行野的喉结上，轻轻地用唇碰了碰，声音小小的，“……别开灯……啦。”
    这个“啦”字讲得非常生硬，是林望对于撒娇最后的妥协。
    但听在江行野耳中，就像是一簇火焰被彻底引燃。
    林望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今天的确是抱着一种类似于“献祭”的心态过来的。
    为了喜欢的人，做一些以前想都不会想的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
    然而明明是他来给江行野送礼物，伺候人的一方，还是江行野。
    他不舍得也没想过让江行野用那种方式来帮他，所以当江行野俯下身的时候，林望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人桎梏在床。
    他低下头，对上江行野在黑暗中朦胧的双眼。
    江行野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笑意：“我喜欢望哥，所以做这种事是快乐，不是折磨。”
    再下一刻。
    林望双眼蓦地睁大。
    他被人含住了。
    ……
    最后江行野的解决方式，和冬至那晚一模一样。
    释放的时候，他的嘴唇印在林望眼皮上：“还是等望哥再大一点，再做过分的事。”
    林望知道他说的是年纪，但配合江行野浑然天成的暧昧语气，就变得另有所指。
    但此时此刻，林望也没有力气再和他争辩。
    床头放着的小闹钟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微响声，林望探过头去。
    秒钟转了一圈，扫到“12”。
    新的一天到了。
    好像回到了一年前的这一天。
    那时隔着距离，隔着手机和网络。
    现在人就在他身边。
    “江行野。”林望气息不稳地叫他。
    刚欺负完人的江行野刚拿着毛巾回来准备给人清理。
    闻言抬起头，听见了来自林望的第一声祝福。
    “十八岁的第一天快乐。”
    “今天也很喜欢你。”
    -
    拜当初微博热搜所赐，林望和江行野在上大学前，就莫名其妙地当了一回网红。
    除了网上被热议之外，现实生活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最初是到大学报道的时候，林望一眼就被迎新的学长学姐认了出来，被热闹簇拥还打听了不少八卦。
    大概是林望看着脾气就好容易接近，大家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类似于“你跟江行野是不是真的关系很好”、“怎么没把他也拐来T大一起上学”的问题被问了很多。
    但嗑CP这种夸张的事情终究只止步于网络，在现实中，还是没有人会往别的方面想，最多只把他们俩当作关系确实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只有同行一个也是新生的女同学，在中途没忍住混在人群里喊了一句：“得意忘形是真的吗？”
    女生本以为林望不会听见，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林望转过头来望向她。
    女生：“！”
    女生心想完了完了，正要道歉，就见林望对她比了个口型。
    ——是真的。
    女生：“！！！”
    T大和P大到底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再怎么沸腾的八卦在经历过一轮军训的洗礼之后，也平息了下来。
    两个学校的军训时长都是二十天，只不过P大早开始三天，所以当江行野这边结束的时候，林望那边刚要进行最后的汇报表演。
    每个学院会选出一个汇报表演的方阵，方阵一共64个人，选拔第一要求就是看身材和颜值。
    所以刚说要选人的时候，底下就一片嚎叫“选林望啊！！”、“状元上！”、“望哥冲啊！！！”。
    林望他们学院女生占比堪称凤毛麟角，还有几个跟着喊的是其他学院来看热闹的女生，基本都是大二大三的学姐。
    专程来看新晋校草候选人的。
    哪怕林望从小到大这种场合经历得不少，但换到新的环境里，还是难免有几分尴尬。
    尤其是在中间休息的时候，有个外院的学姐特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找他。
    对方年长一级，还是女生，林望不好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只好跟着过去。
    学姐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在操场外还有几个女生一起在等着。
    女生A：“我打听过了，林望确实没有女朋友，平时也没有走得近的女生，长这么帅还洁身自好的男生可太稀有了，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女生B犹豫着说：“但是……之前网上不是说他有个……男朋友？”
    女生C恨铁不成钢地拍B的肩：“你耽美小说看多了吧？现实中哪有这么多gay，而且我上次看到林望有个朋友来找他，还说他是钢铁直男。”
    这个来找林望的朋友，是严子禹。
    严子禹大学最后也报在首都，在C大学法律，他们开学早，军训在八月底就结束了，趁着有空经常来T大找林望玩。
    至于“钢铁直男”……
    也是在某次严子禹过来看林望军训，发现林望连防晒霜都不搽之后的愤慨之言。
    “小林，你是什么钢铁直男，这么大的太阳也不涂防晒霜？？？”
    “你不要仗着自己白就这么为所欲为，维护帅哥美颜盛世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好吧？”
    说完丢了好几管防晒霜给林望。
    其实江行野也早就有给他准备，但林望某种程度而言，确实是挺直男思维的，就比如他觉得涂防晒霜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可气的是，这么两周多下来，他还是人群中最白的那一个。
    林望没料到自己和严子禹的对话会被人听见，也想不到就因为这样，被盖章“喜欢女生”。
    他大致能猜到被人叫去是干什么的，所以在听到女生B期期艾艾地问他能不能交个朋友的时候，他直接想好了拒绝的说辞。
    但，更加意料不到的，是江行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我也想和林望同学交个朋友，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懂了，我就是一个喜欢写小情侣日常的ghs作者
    明天即将迎来我最爱的互相吃醋剧情
    番外好像写不了太长，短小作者在线落泪，啵啵大家＝3＝
    第46章 番外
    林望在听见江行野声音的那一刻，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心虚。
    这些天因为彼此都要军训到很晚的缘故，两个人满打满算只见了不到三次面，其他时间都靠视频和电话联络。
    难得见一次面，还让江行野撞到这种场面，虽然自己本身也很无辜，但林望还是禁不住舔了舔唇，准备解释一下情况。
    他还记得一年前，他们俩“一日约会”任务的时候，江行野是怎么骚的。
    当时打游戏还和对面的女生隔着个网络，现在要是江行野当面说那种话，林望怕他们又要就地上什么校园八卦。
    然而不等林望说出一个字，有人抢在他面前先开口了。
    “江行野？你们学校军训结束了？”说话的是刚刚的女生A，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熟稔，“你来找林望的？你们俩原来真的很熟啊。”
    林望向前走的步子一顿，停在距江行野几米之隔的地方，轻轻抬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江行野两步迈到林望身边，毫不避讳地抓住他的手，跟他对视了两秒，移开视线，望向女生A，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里仿佛写着三个字：你、是、谁？
    女生A没想到对方完全不记得自己了，掩饰尴尬地笑了一下，连忙介绍自己的名字，然后道：“以前我们家没从南城搬走的时候，姚阿姨经常带你来做客。”
    场面一下子从表白现场变成了叙旧大会。
    林望想把手收回来，但江行野握得紧，他抽不动，索性在食指在江行野手心划出了四个字。
    江行野被挠得想笑，面上却依旧淡淡的：“抱歉，我记性不是很好，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
    女生A：“……”
    女生A：“那以后在首都我们也可以常聚聚，互相有个照应。”
    江行野打断她：“学校课程忙，可能不是很方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女生B见两人要走，又鼓起勇气追了句：“林望，刚刚我留给你的号码……”
    林望围观了几分钟，都快把来这儿的原因忘了。
    身旁人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林望避开视线，咳了两声：“对不起学姐，‘家里’管得严，交朋友就算了。”
    休息时间被耽误了大半，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开始继续训练。
    等走到四下无人的角落，林望先发制人，把在江行野掌心划出的那四个字又重复了一遍：“青梅竹马？”
    江行野有样学样，礼尚往来道：“一见钟情？”
    林望：“……”
    “就算你没来我也会拒绝的。”
    江行野点头，“因为望哥家教严格。”他笑了笑，“那跟我交朋友可以吗？”
    林望被这个人杠得没话说，他不信江行野听不出他话中的“家里”是什么意思。
    他轻飘飘地瞪了江行野一眼：“你才是最危险不该交朋友的那个人。”
    不是什么好话，江行野却只当作是褒奖。
    ——哪怕你危险到不符合我所有的交友标准，我也义无反顾。
    “望哥——”江行野慢吞吞地说，眼睛里的笑藏都藏不住，“你刚刚是不是吃醋了？”
    林望脊背挺了挺。
    安静了半晌，他自爆道：“我就是吃了又怎么样？”
    江行野低下头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纸，递到林望唇边：“那我只能再喂颗糖，酸甜中和一下。”
    “毕竟没有什么青梅竹马，只有我和望哥天作之合。”
    -
    军训之后，大学课程正式开始。
    因为林望和江行野念得都是各自学校的王牌专业，哪怕只是大一，课表也都排得满满当当。
    但为了避免军训时相同的情况再度发生，两个人在闲暇之余都尽量互相去对方那边刷一下存在感。
    林望周六有一整天的实验大课，江行野周末休息，于是就成了T大某物理实验室的常驻编外人员。
    林望一向低调做人，没有主动到处宣扬自己和江行野的关系，但是在同寝室友问到的时候，也没有遮掩过。
    室友人品都很好，坚定地帮他们保守着秘密，以至于班上其他同学还是对他们俩之间的情况感到扑朔迷离摸不清头脑。
    但林望再低调，热恋期小情侣之间散发的磁场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况且两个人也从来没有收敛过一些小幅度的亲密举动。
    所以实验室的其他人，在一边头秃做实验之余，一边被狗粮给砸了一脸。
    其实最初大家还笃定是感人肺腑的兄弟情。
    “林望和他高中同学的关系也太好了吧，我让我女朋友周六来陪我做实验，她让我滚，说自己不可能休息日还早上六点起床，嘤嘤嘤。”
    “听说他们高中是同桌，大学还挨在一起，关系好也是正常的嘛。”
    等江行野坚持“陪读”了两个月后——
    “不是我说，这确实有点不正常，就算是小情侣，能坚持陪女朋友来上两个月课的男生都没几个吧，说是友情，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朋友？”
    “呃，我一直想说哈，你们男生会这么亲昵又宠溺地揉同性的头发吗……搞不懂你们直男。”
    在大雪天江行野依旧风雨无阻准点到达实验室时——
    “刚刚看到江行野把林望的手揣进口袋暖着……还捏了林望的脸……我狠狠地摔了手里的狗粮。”
    “江行野帮林望系围巾的时候还亲了他一下！！！我亲眼看到的！！！这柜门我堵不住了，爱踹不踹吧。”
    首都地处北方，十一月就入了冬。
    第一场雪酝酿了半个月，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浩浩荡荡地落了下来。
    之后的一个星期，雪都在断断续续地下。
    今年林望的生日是周日，严子禹在这周周五晚上从自己学校赶到了T大，找林望约饭，外加送生日礼物。
    “周日呢我就不耽误你和江行野单独行动了，作为兄弟就要有这种不当点灯拍的自觉！”严子禹说，“明天你不还要上实验课嘛，而且晚上，咳咳，成年了，总得有点成年项目吧？”
    林望：“……”
    林望趁他说话的功夫，把碟子里最后一根鸡腿抢走了。
    “要有什么成年项目？”林望避开他话里的暗示。
    严子禹：“哎，小林，你这就没劲了，在我面前就不用还藏着掖着了，比如希尔顿一日游啊，你们俩可以深夜一起……打打游戏？”
    “……”
    林望想起了去年今日，因为同人文世界里严子禹传给他的那些学习资料酿成的一桩惨案。
    不过虽然在严子禹面前，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林望是对成年这个日子有准备的。
    半年前，在江行野十八岁生日当天，也说了有些事情要等他再大一点再做。
    所以哪怕羞耻，林望为了即将到来的特殊日子，还是上网做了一些攻略。
    到他和江行野这样的关系，就不太在乎究竟谁是在上面的那一个了，因为江行野一直以来的态度，林望作为一个佛系宠溺男朋友，觉得都可以，就任他摆布。
    但是如果江行野中途出什么状况，他也可以临时转换一下身份。
    ……不知道江行野到底行不行。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林望困扰到了周六。
    实验室是学校的旧建筑，暖气年久失修，开了和没开没什么区别。
    负责上实验课的老师也一把年纪，不太能受得了下雪后湿冷的天气，这几个星期的实验都没到傍晚就下课了。
    林望和江行野吃了晚饭也不过六点钟。
    天还没彻底黑下去。
    往常这种时候，两个人会找个地方约会，然后差不多到寝室门禁时间，再各自回去。
    但是这晚刚吃完饭，林望就听见江行野问：“明天想带望哥出去玩，今天可以不住校吗？”
    来了。
    林望心神一凛，睫毛颤抖了两下。
    “……今天应该不会查寝，我和室友说一声。”
    江行野：“那我陪你回去把书包放一下？”
    “不用！”他包里内层还装着从网上攻略里看到的一些必备用具。
    但说完林望才察觉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是有一些反常，怕江行野怀疑，他抿了抿唇，说：“回去一趟太麻烦了……”
    江行野笑了一下，好像没有发现什么，“那就背着吧。我先带望哥去我们今晚住的地方。”
    林望“啊”了一声。
    ……这个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他以为还要经过什么看电影、约个会之类的步骤。
    不过他们两个新手……是可能需要一段磨合的时间。
    早点开始也好。
    一时间，林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又奇异的热血，觉得自己好像要做一番大事业一样。
    正是城市最堵车的时间，学校在市中心的位置，所以就堵得更加厉害。
    但没等多久，车就在附近的一个高档住宅区停下了。
    林望：“？”
    他一脸懵地跟着江行野往里走，刷开单元门，乘电梯到顶层。
    “我生日那天，我爸妈给了我一笔启动资金。”江行野说。
    “最开始只是学着炒股玩玩，没想到我的运气还不错。”他弯着眼睛笑，“大概是从和望哥在一起开始，我就得到了好运buff。”
    “一直不知道望哥的成年礼物要送什么好——”
    话音落下的一刻，门上的密码锁被人摁开。
    林望抬起眼往里面瞥去，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人骤然捏紧。
    无论是装修布置还是细小的装饰，都和他在南城的家一模一样。
    “——那就在这个城市，送望哥一个家吧。”
    林望的喉咙像被堵住，哑然半天，才转过头发出一声：“你……”
    江行野说：“如果望哥允许的话，我就跟你一起住进来。”
    他话音微顿，脸上是明晃晃的笑：“不允许的话，那我就只能求望哥包养我了。”
    “毕竟我的身家性命，和我这个人，都已经完完全全，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后半段一些阿晋不允许写的内容，过两天会在点点轻在幼稚园 补上
    明天还有最后一章婚礼番外就结束啦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