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靠吸猫躺赢》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女配靠吸猫躺赢》作者:泡芙甜不腻 文案: 谢姝瑜穿书了,穿成了一本玛丽苏文中的菟丝草炮灰女配。 她是反派男三的小青梅白月光,但架不住女主光环太大,成了他的朱砂痣,最后倒戈,自己死了不说,还拉着她陪葬。 忠犬男二离经叛道,不可一世,对谁都横挑鼻子竖挑眼,唯独对女主情深不寿,更是走在第一线给她找不痛快。 拿着炮灰的剧本,谢姝瑜的手都在颤抖,本想好好的走完剧情,等着赐婚,再等着退婚,从此脱离主线,逗猫遛狗,快活似神仙。 没想到,还没等来赐婚的圣旨就等来了不可一世、纨绔“草包”的小侯爷骑着汗血宝马,顶着御赐状元头衔扬言要娶她,给她挣诰命! 谢姝瑜:??? 后来她才知道,忠犬男二其实是自己养过的一只小白猫。 大爷脾气,一哄秒怂。 直到很多年后,谢姝瑜随着夫君步步荣华,一世无忧,她才恍然发现,这一生,她还没走剧情就已经躺赢了。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姝瑜 ┃ 配角:楚固钰 ┃ 其它:甜文 一句话简介:穿书女配吸猫日常 立意:认真生活 第1章 元和十一年,一月,正值严冬。 京都,杞安侯府。 昨日刚降了一场雪,下雪不冷化雪寒,府里当值的丫鬟小厮裹紧厚厚的冬衣,吭哧吭哧清扫着地面上的积雪。 雪天路滑,昨日大房的二姨娘不慎摔了一跤,险些滑胎。 老夫人盛怒,当即命人清扫积雪,谁不知道长房子嗣单薄,除了嫡出的大小姐和二少爷,就只有三姨娘所出的四小姐。 是以,无论是老夫人还是侯爷,都对二姨娘这一胎极为看中。 下人们不敢懈怠,生怕出什么差池。 朝南的青砖小道上,走着一前一后三个人,为首那人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丝带轻轻挽住,一袭湖蓝色裘衣,白雪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仙雾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待她转过身来,才见她方当韶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谢姝瑜忍着满身的寒意,走在被积雪覆盖的青砖小道上,脚底生风。 她惧寒,现在只想回到自己温暖的小窝里,美美地吃上一碟点心,喝上一杯热茶。 小屏和芸枝喘着粗气小跑着跟在谢姝瑜身后,扭头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自一个月前害了一场大病痊愈以来,姑娘的性子比之从前变了不少,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她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个丫头心思简单,只道是自家小姐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心态和从前难免有些不同。 却不知自家小姐早就换了个芯子。 前面,谢姝瑜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脚底踩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惊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幸好芸枝及时扶住了她。 芸枝担忧道“姑娘,您没事吧?” 谢姝瑜摆摆手,蹲下身子低头看向那小小的一团。 这是一只看上去不足月的小猫,通体雪白,瘦得可怜,和皑皑白雪融为一体,非常不显眼。 此刻,这只小猫正半睁着湛蓝色的眸子,气若游丝,看上去极为虚弱。 “喵~喵喵”地低声叫唤着,叫得谢姝瑜心中一紧。 小屏惊呼道:“天哪!是一只小猫!谁那么狠心把它扔在这儿的?” 这样冷的天,今日若不是被她们遇见,这小猫儿肯定要活活冻死。 幸好遇见了姑娘,姑娘心地那样善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上辈子,谢姝瑜对猫毛过敏,就没撸过猫,也没当过铲屎官伺候过猫主子,自然没什么经验。这辈子,原主这副身体虽然不过敏,但她依旧没有做一名铲屎官的打算。 自己小命都难保,哪有精力逗猫遛狗? 干脆利落地起身,拍拍裙摆处粘上的雪花,谢姝瑜抬脚就想走。 正盘算着小猫儿在玉竹苑吃喝拉撒一切事宜的小屏瞅着自家善良的小姐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惊得瞪圆了眼睛,结巴道:“姑……姑娘,咱们……咱们不管了?” 谢姝瑜知道这丫头同情心泛滥,也知道依原主的性子必不会袖手旁观。 可她半点养猫的经验也无,自己也不会太上心,要是带回去,她还真没信心能把这么小的一个白团子养活。 这边,小屏已经抱起了白团子,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白团子虚弱到极致,冻得浑身发抖,猛然落入别人的怀抱,湛蓝的眸子里闪过羞愤,若非它此刻四肢僵硬,定是要奋力挣扎起来。 尽管如此,它还是小幅度地动了动身子,企图挣脱。 小屏却以为白团子太冷了,下意识想要寻找热源,又是心疼又是安慰地用自己的衣摆紧紧裹住小家伙,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猫脑袋,滴溜溜地转着一双眼睛。 谢姝瑜有些头疼,如水的眸子对上了白团子湛蓝的双眸,心弦一颤,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拐了个弯,“……把它给我吧!” 在小屏和芸枝期待的目光下,谢姝瑜从温暖厚实的披风里抽出如玉般莹白的小手,颇为忐忑地接过白团子,巴掌大小的小猫在她的掌心里缩成一团。 软绵绵的,冷冰冰的,谢姝瑜的手下意识一抖,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把小家伙塞进自己的披风里,隐在披风下的手有些颤抖,“走吧。” …… 玉竹苑。 “姑娘,这小猫儿是走丢了还是被抛弃了啊?” 小屏后知后觉,总算顾虑起了这些。 谢姝瑜也很疑惑,这样纯种的小猫咪不可能是野猫啊,府里除了谢老夫人好像也没听过什么人养猫。 倒是芸枝,沉吟片刻,脑中白光一闪,说道:“姑娘,奴婢前段时间听采儿说慈安堂的雪花下了几个崽……” 采儿是在慈安堂当差的二等丫鬟,和芸枝都是侯府家生子,私交不错,前些日子她跟着姑娘去给老夫人请安,采儿在外间伺候着,悄悄拉着她说了一匣子话。 关于那只小猫的斑斑劣迹芸枝听了一耳朵。 雪花是谢老夫人养在身边的一只白猫,谢姝瑜见过,并且印象深刻。 圆滚滚的身材,走路笨重,全然没有猫的灵活矫健,皮毛被养得油光水滑,极受谢老夫人的宠爱。 芸枝继续说道:“那小猫崽被老夫人送出了几只,只留下了两只,一只给雪花作伴,还有一只……” 她微微凑近,压低声音“还有一只邪门得很,稍微长大了一点,就死活不肯喝母乳,还野性难驯,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要抱它,都让它抓伤了手。” 这白团子不会就是那只猫吧? 主仆三人盯着白团子纯白的毛色,心知八九不离十了。 芸枝瞪了小屏一眼,让她同情心泛滥多管闲事,给姑娘惹麻烦了不是? 小屏小脸发白,不敢吱声了。 嫡出的几位少爷小姐,就属她们家姑娘最不得老夫人欢心了,这还是其次,小猫野性难驯,要是姑娘心软养在玉竹苑,万一伤了姑娘怎么办? 她眉头都拧巴到了一起,再不敢可怜那猫了,苦着脸道:“姑娘,奴婢这就把它放回去,一定不让人看到……” “嘘”谢姝瑜朝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莹白如玉的手一下一下地给白团子顺着毛,它已经趴在谢姝瑜怀里睡着了。 “既然带回来了,哪有送回去的道理?祖母心善,想来也不会怪罪。” 芸枝急了,“姑娘,这猫野得很,伤着您怎么办?夫人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原主的母亲——杞安侯府的主母姚氏把原主当眼珠子般看护,又怎么会容许宝贝女儿身边有这等伤人的畜牲? 谢姝瑜当然知道以姚氏强势的性格,必不会同意她养白团子,但以姚氏疼女儿的程度,她撒撒娇,卖卖乖也就过去了。 既然救了它,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将小猫抛弃,起码也得养上一段时间,若真养不熟,扔了就是,况且—— 谢姝瑜摸了摸白团子顺滑的毛,满足地喟叹一声:这撸猫的感觉果真舒爽,怪不得那么多人甘当猫奴。 半倚在软榻上,调整个坐姿,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母亲疼我,不会拂了我的意,先将它养着,若还养不熟,扔了便是。” 她倒不是真的这般不尊重生命,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动物是个解闷的玩意儿,不高兴了说扔就扔,她这么说,一来,可以让两个小丫头安心,二来嘛,有野性的猫即便是在外面流浪,也不会让自己饿死的。 芸枝和小屏都不敢有异议,但神经依然崩得紧紧的,她们得替姑娘防着啊,谁不知道大姑娘是侯爷和夫人的眼珠子,若是姑娘被个畜生伤到了,那她们也不用待在侯府了。 楚固钰刚刚有点意识,入耳的就是那句“扔了便是”,竖瞳微眯,映入眼帘的是一截如玉的下巴,它挣扎着想要跳出这个带着女子馨香的温暖怀抱,奈何饿得没有力气,实在……气恼得很。 “团子,你醒了?”上方传来一句略带惊喜的呼声,“团子”这憨傻的称呼叫谁呢? 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被人提着咯吱窝抱了起来。 一张精致熟悉的脸缓缓凑近,在自己的眼前无限放大,楚固钰惊得瞪圆了竖瞳,下意识就要亮爪。 谁知那女人就像是早有预料,往后一倾,成功躲开了他的利爪,笑吟吟道:“知道是谁救了你吗?” “……” 谢姝瑜继续说道:“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抛弃吗?” 它动了动耳朵。 “你若继续这样时不时亮个爪,杞安侯府都不会容得下你,你现在还这么小,我要是把你扔了,你还活得成吗?小家伙?” 说着,她晃了晃白团子的小身体,看吧,你现在就是这么弱。 白团子果然安静了,低着小脑袋不再挣扎,看得谢姝瑜惊奇不已。 “姑娘,这猫听得懂人话?” 芸枝话一说完,谢姝瑜明显感觉到手里的白团子身体一僵,莫不是真能听懂人话? 连穿书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她都经历了,遇到一只听懂人话的小猫咪自然没什么好不可置信的,谢姝瑜只当白团子通人性,并没有多想。 楚固钰见她虽然饶有兴致,但到底没抓着不放,心下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那个女人是在威胁他,但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 以自己现在小奶猫的状态,若是执意离开,只怕还没走出杞安侯府呢就死在了半路上。 眼下,也只能暂时在这里苟活几日,待他寻着机会…… 楚固钰垂眸遮住眼底涌动的暗流。 第2章 这只小奶猫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奶猫了,白团子的身躯里注入了另外一个灵魂——京都离经叛道、鲜衣怒马的楚小侯爷,楚固钰。 几天前,他和缙王去外庄赛马,那马突然发飙,疯了一样往悬崖边跑去,情急之下,他来不及多想,纵身跳马,失去了意识。 再一睁眼,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和一群白花花的小奶猫同吃同住,还被逼喝一只母猫的女乃水,那母猫胖的像头猪,那笼子里的味道令人作呕,楚固钰倒尽了胃口,暴躁得想杀人。 他死活不肯接近那母猫,更不用说喝它的女乃水了。 当那些仆妇发现他的异常时,也喂了他点米汤之类的,其它乱七八糟喂给畜生吃的东西他直接打翻了。 那老女人想要抱他,被他一爪子抓破了手。 后来,他见到了母猫的主人——杞安侯府的谢老夫人。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此刻竟是身处杞安侯府。 被他抓伤的那个人是谢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楚固钰拼尽力气才得以逃脱,哪成想,因为他不肯进食而比寻常小猫更显虚弱的身体根本没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撑多久,饥寒交迫,再大的意志也坚持不住了。 他楚小侯爷嚣张一世,何曾这样狼狈过? 在他满心绝望不甘之际,少女款款而来,却因为着急赶路差点没把他踩死。 他被那个动作谈不上温柔的婢女抱着,待看清了那人的脸,楚固钰愣住了。 少女肌肤赛雪,秀雅绝俗,有种脱离了世俗的美,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脸上带着笑,仪静体闲,气度高雅,明明还是那张脸,依旧很柔,但这份柔中带刚的细微不同让她整个人显得很不一样。 杞安侯府的大小姐谢姝瑜…… 他早有耳闻,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貌美贤良、端庄自持……这样中规中矩的深闺小姐京城里一大茬,楚固钰一向不屑,之所以认得她,是因为这人是他的皇后姑母看中的儿媳妇,这算是机密,除了皇后、他爹和他,其他人都不知道,连皇后的亲儿子——缙王都被蒙在鼓里。 楚固钰知道此事也完全是个意外。 说来也奇怪,杞安侯府自十几年前巫蛊一事后,渐渐淡出朝堂,已经不得势了,这样的门庭在京城一抓一大把,这位中规中矩的谢大小姐也并无什么过人之处,规行矩步,一板一眼,实在无趣得紧,更不用说有家世品貌样样出挑的陶郤筝珠玉在前,皇后姑母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反正,楚固钰是半点也瞧不上她,只是,事情未定,他倒不好有什么动作,在他心里,这人除了一张脸,哪里也比不过郤筝。 想到陶郤筝,他那双圆溜溜的猫眼都耷拉了下来,湛蓝明亮的眼眸暗沉下来,心里发苦。 谢姝瑜见它蔫不拉几的小模样,以为它饿了,出于关心的,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小肚肚,然后,指尖不小心擦到了某处…… 一人一猫隔着空气对望着。楚固钰脸色发青,表情扭曲,好在他那张猫脸上覆盖着白色的毛发,倒也看不出什么。 一瞬间,他心中的苦涩全然被怒意和恼意取代,浑身炸毛。 什么端庄自持?这个不知羞的女人知不知道什么是女儿家的矜持? 随随便便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这一刻,楚固钰忘了他现在不过是只小奶猫,也忘了曾经的自己最不把规矩体统放在眼里。 然而,更让他吐血的还在后面—— 谢姝瑜将他侧了个身放在自己腿上,肚皮朝上,捏了捏它的爪子,拉开它的下肢,说:“原来白团子是只公猫啊” “……” 楚固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扒了四肢,露出了那羞耻的某处,恨不得跳起来划花那不知羞耻的女人的脸。 但是……不行。 她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不是那等仆妇,要是她被自己伤了,自己一定逃不了被宰的命运。 楚固钰憋屈至极,僵着身体,臭着一张猫脸。 谢姝瑜抱着生无可恋的白团子上了餐桌,今日厨房送来了六菜一汤,还有一碟小点心和一个果盘,饭菜还算丰盛,楚固钰猫脸凑过去,眼睛发亮。 “姑娘,让奴婢抱着这猫吧,您好好用饭……”芸枝作势就要接过她怀里的团子。 谁知白团子紧紧地扒着餐桌,死死地盯着那些食物。 好多天了,自他醒来,就一直吃米汤,他现在真的饿极了,恨不得立刻跳上桌扫荡。 谢姝瑜暗道自己疏忽,拿过碟子里的小点心递到他嘴边,谁知他丝毫不领情,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鸡腿。 她轻叹,道:“你还太小了,那些东西太油腻了,肠胃受不住的……” 楚固钰哪管什么肠胃不肠胃,好不容易见到人吃的东西,他怎么会放过? 一双嫩嫩的爪子要去够鸡腿,被谢姝瑜拦住了。 这猫也不知哪来的底气,活脱脱的小霸王,不过,她倒是一点也不厌烦,反而被它颇具人性化的动作给逗乐了。 用筷子夹起鸡腿放到碗里,谢姝瑜将鸡肉剃成一块一块,又碾成碎末,悉心嘱咐道:“只能吃一点点。” 随即,又对着小屏吩咐道:“去,添一副碗筷。” 对于自家小姐竟要和一只猫同桌吃饭的举动,小屏很不理解,但也不敢质疑,乖乖应下。总觉得现在的小姐很有想法,不像从前那样依赖她们,说的话也忍不住让人信服。 何止是小屏,连当事人楚固钰都惊了,扪心自问,他是绝不会允许一只畜生和自己同桌吃饭的,更别说这么细心地照料了,管它多讨人喜欢,不过就是个逗主人开心、给主子解闷的玩意儿,哪值得这么费心? 谢大小姐再会装也不会在一只猫和心腹丫鬟面前作秀吧? 所以,这大概,可能……她是真的不介意? 杞安侯府的菜比之他们永乐侯府差远了,但到底算是人吃的。 楚固钰一口一口地接受谢姝瑜的投喂,心情复杂。 天不怕地不怕的楚小侯爷还有些心虚。 他不知道,谢姝瑜内心也很复杂,团子的喜好和一般猫咪截然不同,吃饭的动作竟有点像……人? 她摇摇头,有些好笑,暗道自己太敏感了,团子不过是只通人性的小猫罢了。 一人一猫心思各异,诡异的“和谐”。 吃完饭,谢姝瑜本来想给他揉揉肚子消消食,但白团子说什么也不肯,死死捂住肚皮不让人碰,她也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楚固钰被谢姝瑜抱在了怀里,这个怀抱温暖中带着股女儿家特有的馨香,不似刺鼻浓烈的脂粉香,淡淡的很让人心安,与冰冷的雪地和令人作呕的猫笼完全是两个极端。 楚固钰快有些沉醉在她温柔的抚摸下了,这可能是这幅身体的本能。 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堂堂八尺男儿,太岁头上都敢动土的小侯爷,现在却被一个娇娇弱弱的闺中小姐放在膝头把玩,他就羞愤不已,猛的挣扎起来。 他刚吃了饭,有点力气,挣脱了谢姝瑜的怀抱,重重摔落在地面。 接触到冷冰冰、硬邦邦的地面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鲜衣怒马的楚小侯爷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只刚足月的小奶猫。 满身的寒意和剧痛无不在提醒他,脱离了这个女人的怀抱,没了她的庇佑,自己什么都不是,甚至随时都可能丧命。 不,不行,在没弄清楚自己原本的身体状况如何、当日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之前,他绝不能有事,不仅如此,他还要利用这个女人想办法接触到以前的圈子…… 楚固钰放弃了挣扎,强压下满心的羞愤,任由这个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然后拎着自己的后颈提起来,乖顺地等待主人对不听话的宠物做出惩罚。 见他耷拉着耳朵,一副做错事听后发落的小模样,可怜兮兮的,谢姝瑜眸光一动,心一软,瞬间没了教训他的想法,提着他小心地将他放到竹篮里,那竹篮铺着厚厚的被子,还垫了一层棉絮,很温暖,很舒适。 谢姝瑜微微蹲着身子,目光与他平齐,弯了弯唇,一点也不介意:“既然你不喜欢我抱着你,那你就待在这里,记住哦,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小窝了。” 说着,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满足地喟叹一声,施施然进了内室。 撸猫,果然快哉! 只可惜她家的这位不是特别配合,但谢姝瑜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些满意,有想法的猫虽然野了点,但不粘人,对于她这样没有养猫经验的人来说再好不过,既有猫撸,又不用她时时照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被锁??!哭泣jpg 第3章 然而,有人却没她看得那么开。 一只猫,说得好听点,是宠物,说得难听点,是畜生。主人愿意宠着,那就是极大的福气,要是不知好歹,拒绝这份“恩宠”,那势必会惹恼主人,受到惩罚,甚至会被抛弃。 楚固钰想,谢大小姐再没脾气,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再三忤逆自己的畜生,他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谢姝瑜非但不斥责惩罚他,还那样对一只猫说话,楚固钰是真的看不懂了。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实在是这个世道,人命都如草芥,何况是畜生?那些贵族女子纵然有温婉善良的贤名,但楚固钰知道,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美名传扬只在其表,内里是怎样一个人谁知道呢? 再温柔再贤良的大家闺秀,都不会愿意低下她们高贵的头颅,向她们瞧不上的东西妥协。她们或许愿意居高临下地施舍一些自以为是善意,但从来都是自私没有担当的。 那些闺秀如出一辙的样子让他对她们的想法根深蒂固。 即便是陶郤筝,也不会允许所谓的爱宠冒犯自己的威严的。 那谢姝瑜呢?是表里如一还是虚有其表?是名副其实还是名不副实? 楚固钰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良久,懊恼地一拍爪子,自己自身难保了都,还关注这个女人干嘛? 呵,不管怎么说,都是个蠢女人,谁会对只畜生露出那样的神情? 此刻,楚小侯爷完全忘记了他就是自己口中的“畜生”。 …… 第二天起来,谢姝瑜神色郁郁,眼底泛着乌青。 芸枝见她这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放下手中准备的杨柳枝和面巾,有些心疼,担忧道:“姑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可不就是噩梦么! 她多希望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啊!一朝梦醒,她还是那个在学校奋斗的谢瑜,而不是一本书里下场凄惨的炮灰女配。 没错,她现在在一本名为《东莞帝后转》的小说里,女主是东莞国丞相的嫡出二女儿陶郤筝,男主是当朝帝后之子缙王锗天皓。 她是杞安侯府的大小姐谢姝瑜,书里怎么说来着,温婉善良、端庄自持,秀雅绝俗……众多闺秀当中的一员,中规中矩,她凭什么能杀出重围胜任炮灰当中的核心人物? 说起来,这都要归功于“命”。 高僧说她是凤星转世,简而言之,谁娶了她谁就有皇帝命。 于是,皇后暗戳戳让她成为了缙王未婚妻。男主的未婚妻能活得长吗?? ——除非你是女主。 然后,女主的头号护花使者,本书的深情男二——永乐侯府的小侯爷楚固钰来找茬,此人离经叛道,不可一世,并且是女主的死忠粉,可想而知,原主的日子有多水深火热,玻璃心碎成了渣。 她虽然是反派男三璃王锗天隽的白月光小青梅,但架不住女主开了外挂,成了他的朱砂痣,甚至为了女主倒戈,放弃了即将到手的皇位,自己死了不说,还拉着谢姝瑜和拥护他的谢氏一族陪葬。 说起来,最无辜最惨的可不就是她这个炮灰? 没有作死规规矩矩却不得善终。 男一男二男三都跟她有关系,但他们都是女主的,所以,她一定是炮灰,推动剧情衬托女主两不误。 谢姝瑜心里苦,脖子上架着一把刀,就怕哪天走剧情脑袋搬家。 她能做的,唯有想办法让谢家不淌这趟浑水,即便不可避免地要参与皇权斗争,也不能站璃王一队。 这个其实不难,原书里,谢氏虽然和璃王母族关系匪浅,但这并不足以让谢正濠甘心拿全族的命运站队,真正让谢侯爷决心追随璃王的原因在原主。 被退了婚后,谢姝瑜几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之前嫉妒她的人谁都想来踩上一脚。 原主本就玻璃心,经此一事更是消沉,整日里以泪洗面,不愿见人。 谢正濠心疼不已,好好捧在手心的女儿平白遭受这些无妄之灾,缙王实在欺人太甚! 不忍看着女儿整日里神思不属,继续消沉下去,也深知此事一出,杞安侯府和缙王的芥蒂算是种下了,谢正濠决定追随璃王,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托付给他。 谢姝瑜本就对璃王痴心一片,知道爹爹的谋划,又是忐忑又是期盼,她以为锗天隽还是以前那个隽哥哥,幻想着他们以后携手相伴的美好生活,殊不知,彼时,所谓的良人已经移情别恋,爱上了她前未婚夫的心上人。 多么讽刺啊,她谢姝瑜的人生何其讽刺! 原主是笑着自戕的,笑自己愚蠢懦弱,笑命运残忍不公…… 想到这里,谢姝瑜闭了闭眼,她不是原主,自然不会一片痴心错付,更不会因为被退婚一蹶不振,相反,脱离了剧情之后,她会开开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用行动告诉所有人自己活得很好,届时,谢正濠不会因她妥协,杞安侯府必不会走向上辈子那条路。 可是皇后那边呢?现在恐怕已经动了心思了,她必须打消那位想要把自己和男主捆在一起的念头。 古人虽然迷信,但身为皇后,不可能什么都不顾虑,如果让她发现自己不堪担当大任,是不是就可以逃过一劫? 那么问题又来了,她该怎么做才能恰好让皇后不喜又不至于牵连到杞安侯府? 真的……头秃。 谢姝瑜躺在床上小脸苍白,心里闷闷的,接过芸枝端来的热茶抿了几口,热乎乎的,自喉咙一直暖到了心肺。 她突然想起来了,问芸枝,“团子醒了吗?” 芸枝想,自家姑娘逗逗猫或许心情能好点,忙扶身道“奴婢这就让小屏把它抱来。” “不必了,我去看看。” 说着,强打起精神,下了床,接过杨柳枝刷了牙,又匆匆洗了把脸,洗漱完后粗粗地挽了个发髻,走到外间,小家伙还在睡觉,侧躺的睡姿极其人性化,又萌又奶,让她莫名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谢姝瑜眼里溢出笑意,轻柔地替它盖好小棉布,轻声细语道“去小厨房。” 说着,领着芸枝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主仆二人刚离开,篮子里的楚固钰就睁开了眼睛。 他警觉性极高,在听到女人的脚步声时就立即醒了过来,当感受到谢姝瑜温柔地替他盖上被子时,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低下眸子,掩去里面的复杂,果真温柔啊,对一个畜生都这样,只是不知道这几分温柔到底是大小姐一时兴致耍着他玩还是…… 他的脸上露出了惯有的讽刺,想要嗤笑出声,却发现自己发出了软糯又甜腻的哼唧声,像是在撒娇,楚固钰脸一黑,恨恨地闭上眼睛。 等着吧,小爷总有一天要再显王霸之气,只是这黑历史,是怎么也洗不掉了…… 楚固钰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直到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郁的肉香,诱得他睁开了眼睛。 一双刚睡醒的眸子湿漉漉的,湛蓝色的眸子里氤氲着水汽,像是澄澈美丽的汪洋大海。 谢姝瑜只觉得自己全部的心神要被吸了进去,忍不住走近把他抱在怀里,见他没有像先前那样抗拒,心里松了口气。 说来也怪,明明才相处不到一日,团子也谈不上乖顺讨巧,但谢姝瑜就是喜欢他。 “咱们去洗爪爪好不好?”她紧绷的心弦在没有心思的小动物面前彻底放松下来,不再压抑,语气也染上了几分俏皮宠溺。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此刻的表情有多动人。 这哄小孩的语气是在对他说话吗? 楚固钰呆呆地看着她,一时忘了反应,以至于任由这个女人抱着自己用白净的手绢给自己擦眼睛,擦嘴巴,擦爪子…… “姑娘,您怎么亲自动手了?这怎么使得,让奴婢来吧,您千金之躯……” 小屏还想劝说什么,便被芸枝使了个眼色拦住了。 她们退到外间,小屏面色愤愤,“拦着我做甚!咱们姑娘是什么人,岂能这般伺候一个畜生!” 小丫头心思单纯又死心眼,本来挺可怜那只猫的,这才心软央求自家小姐救了它,哪曾想,这猫凶巴巴的便也罢了,还不知好歹拂了她家姑娘的好意!真想回到昨天扇死那时的自己,瞎好心什么! 芸枝点了点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没见到姑娘有多开心吗!自一个月前大病初愈以来,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开心过?” 她心思细腻,自然看得出来姑娘对团子有多上心,只盼着小屏这傻丫头能开点窍,可别踢到铁板上。 小屏也不说话了,姑娘开心她就开心! 只是还没等两个丫头欣慰多久,屋内就传来了谢姝瑜慌乱的惊呼声。 “团子小心!” 芸枝和小屏同时冲进内屋,“姑娘,您没事吧?” 小屏见她家姑娘瓷白细腻的手背上有一道红痕,气得就像去踹团子。 “小屏,住手!我什么事也没有!”说着,她扬起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受伤。 果然,那红痕既没有破皮也没有渗血。 但小屏还是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哭腔:“姑娘,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一时心软,没想到那畜生如此不知好歹,奴婢求求您了,把它扔了吧,奴婢再去给您找一只乖顺的小猫。” 谢姝瑜张开手任由芸枝给自己涂抹膏药。谁都没有注意,蹲在角落里的团子听着小屏的一番哭诉小小的身子一僵,他转头看谢姝瑜,等待着她的宣判。 是他失策了,既然决定暂时接受她的庇佑,就得做出必要的妥协和让步,那个女人刚刚想用毛巾擦他的肚子,他一个羞愤没克制住,挣扎了下重重摔在了地上,也不小心伤了她,这不是一个宠物该有的反应。 第4章 “猫的气性都有些大,想来团子是有些怕生,相处久了自然就亲密了……” 当初明明说养不熟就扔了的,这才一天时间,她竟然有些舍不得了,团子气性虽大,但从不曾真正伤害到她,谢姝瑜总觉得他是有灵性、有分寸的。 “况且,养宠物也是讲究缘分的,团子就是我的缘分,换一只乖顺的猫我未必就会喜欢,这家伙气性不小,我要是把他扔了,谁能受得住他?” 在他们那个时代,稍微有良心的主人都是不会忍心抛弃自己的宠物的,让她扔掉团子,她做不到。 或许团子是缺乏安全感才会这样自我保护,谢姝瑜能做的就是用行动告诉团子自己不会伤害他,也永远不会抛弃他。 “你们都道他野性难驯,我却觉得团子很有灵性,我是不会抛弃他的。” 楚固钰闻言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同时,用复杂的眼神打量谢姝瑜。 没想到,她对待小动物如此有耐心。 她这样的表现早就不是一般的善良了,是一种豁达,与其说表现在品质上,不如说表现在心境上。 没想到谢正濠这样的老古板竟能生出这样不流于世俗的女儿。 想到这里,楚固钰看谢姝瑜的目光多了一丝认可,只要这个女人不是太过分,待他回去,一定替她留意些,缙王有心仪之人,并且他的心仪之人是这个女人没法比的,虽然这个女人也有些可取之处,但还是没有胜算的,况且这其中也牵扯到了太多利益,所以缙王并非良配。 这个时候,楚小侯爷还没意识到自己正潜意识里替别人打算。 见团子呆楞楞地看着自己,一副被吓住的小模样,谢姝瑜乐了,朝他招招手,“过来,团子,咱们去吃早饭!” 楚固钰的确饿了,犹豫着走过去,小身体晃悠悠的,跟着谢姝瑜走到外间。 谢姝瑜坐好,把他抱起,放在餐桌上,盛上一碗热乎乎、泛着肉香的粥放到他面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悉心嘱咐道:“这是肉末粥,早上吃了对肠……对身体好。” 楚固钰顾不得疑惑这人堂堂千金小姐,布菜这种事怎得亲自动手,就被食物的香气诱得呼哧呼哧吃了起来。 还别说,挺香的。 自从他成了猫之后,嗅觉比之从前灵敏不少,对食物的渴求更强烈,他向来瞧不上那些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路的猫猫狗狗,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食物支配,楚固钰一边美美地喝粥,一边唾弃自己。 小屏见自家姑娘对他掏心掏肺,他却吃得这般没心没肺,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你这小猫真是有福气,这粥可是我们姑娘亲自熬的,大早上下厨房就为了你这么一口粥,你可别再不知好歹了。” 兴致来了,姑娘也下过几次厨,她和芸枝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现在的坦然接受,承认自家姑娘天赋异禀,只稍稍交代了一些就很快上手,并且做出的吃食都很别致,很美味。 小屏没想到,一只凶巴巴的猫也能有这样的口福,越想越不服气。 被她暗戳戳甩脸子的猫停下了动作,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见她脸上并无任何夸大心虚的神情,知道这香喷喷的热粥是谢姝瑜亲自下厨做的无疑了。 他又转头看向谢姝瑜,目光最后落在对方的纤纤玉手上,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会亲自下厨,还是为了一只猫。 若不是看到这么一双手和玉竹苑精心的布置,他还真以为谢姝瑜在杞安侯府遭受什么虐待了。 那些大家闺秀哪个不以琴棋书画、刺绣女红为荣,下厨做饭这等杂事她们向来瞧不上,觉得粗鄙并引以为耻,没人会把它当作兴趣去学习。 这个女人还真是…… 谢姝瑜确实是一时兴起,看到团子那般蠢萌的睡姿,安安静静躺在竹篮里,心软得一塌糊涂,上辈子她挺喜欢小动物的,若不是猫毛过敏,恐怕早就享受到撸猫的快感了 如今,看到隐隐约约有些反感自己的(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极准)团子那样认真地看着自己,一瞬间,作为主人的骄傲感和责任感喷涌而出,一向惧寒,一到冬天就惫懒赖床、有时甚至连早饭都不吃的她用更加温柔笃定的眼神看着团子,给他快要见底的小碗又加了一勺粥。 谢姝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道:“既然团子喜欢,那我每天早上起来给你做粥,今天是肉末的,明天换成蛋黄的怎么样?” 她也喜欢蛋黄粥,正好和团子一起吃,也治治自己赖床不吃早饭的坏习惯。 为他做早饭……专门为他一个人做早饭…… 楚固钰细细咀嚼着谢姝瑜的话,也不知道这人是一时兴起说过就忘,还是真的在做郑重的承诺,但不可否认,这话在他的心里引起了惊涛骇浪。 他懵懵地看着这个女人,想问问他到底哪点值得她这样对待了,且不说现在他只是一只毫无价值的猫,不卖乖讨巧还大爷脾气,即便是他本人,全京城闻名的楚小侯爷,即便出生高贵,但离经叛道视规矩为无物,那些所谓的名门淑女一向对自己退避三舍(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不管哪一个他,似乎都谈不上讨喜,怎得这个女人就这么稀罕? 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出的依旧是那软糯又甜腻的猫叫声,表情扭曲,瞬间住了嘴。 谢姝瑜却是惊喜得不行,除却第一天捡到他时听到他无意识的叫声,团子就再没肯叫过一声。 想不到他的叫声这么软,果然是只小奶猫啊。 她随手拿起一个小风铃凑到团子面前晃了晃,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诱惑道:“团子,再叫一声。” 楚固钰见她居然那么喜欢被自己嫌弃得不行的声音,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只猫逗弄,羞愤不已,懊恼地低头吃饭,不理会这个女人。 谢姝瑜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当是手里的小风铃诱惑不够,吸引不了团子,想着给他寻点有意思的玩具。 看着这一人一猫,立在一旁的芸枝神色复杂,别人不知道,她们还不知道么,这一个月来,姑娘准时吃早饭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十次,原因是怕冷,以前也没见着姑娘这么惧寒啊,或许是上次害了场大病。 若不是她和小屏搬出夫人好说歹说,连那可怜的几次都不会有的。 如今,为了只猫,姑娘愿意早起不说,还要亲自下厨…… 她们当然很欣慰姑娘能好好吃早饭,但下厨……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天天如此难免走漏点风声,这要是传到老爷夫人耳朵里,免不了又是一遭麻烦。 芸枝有些头疼,以前的姑娘温柔乖巧,从不逾矩,一向听夫人的话,没什么主见。 现在的姑娘依然温柔,有分寸,只是说话做事不那么小心翼翼、束手束脚,更自在随心,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看似柔和好说话,但芸枝知道,姑娘在自己认定的事上不会做丝毫妥协和让步。 或许她们该欣慰姑娘的变化,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姑娘很让人安心,也让她们情不自禁无条件信任。 阳光照在风铃上,从这个角度折射出一道光闪在谢姝瑜脸上,她扭头看了看窗外,明灿灿的,是个大好的晴天,连着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姑娘,这样好的天气可是不多见呢,咱们出去转转吧。” 姑娘现在除却必要的请安,几乎都不怎么出门了,芸枝真怕她憋出病来。 一听“出去”,楚固钰立刻来了精神,凝神静气看着谢姝瑜,眸子里映出对方如玉般姣好的脸庞,他拉不下脸来撒泼打滚,又不愿意放过这大好的可以熟悉杞安侯府地形的机会,方便日后逃跑,只能用这种方式企图达到目的。 是的,从他愿意屈居在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计划着寻着机会逃跑了。 不管他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总要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深闺太过闭塞,几乎与外界隔绝,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屋内暖意融融,谢姝瑜本来是不太乐意出去的,虽然外面阳光正好,但雪还没有完全化掉,温度低得很,她觉得还是搬张躺椅到窗边晒太阳比较舒服。 但看到团子露出那样紧张的神情,明明很渴望出去却愣是端着不表示表示,谢姝瑜忍不住扑哧一笑,这是什么活宝啊,这么要面子,这么有灵性的猫她还真没见过。 “我们团子一定憋坏了吧,今儿天气好,咱们出去转转。” 谢姝瑜把他抱在怀里,裹紧了大裘,领着小屏和芸枝出了玉竹苑。 一路上,团子都安安静静的,任由她抱着,她明显感觉到团子不似先前对自己那般抗拒,心满意足地撸了撸对方的毛,就像抱着个制热的大暖炉,但她到底不敢太过放肆,生怕惹恼了这位脾气大的小祖宗。 而正在被人顺着毛的楚固钰呢,这个女人动作轻柔又娴熟,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舔腻绵软的哼唧声几乎要破口而出。 明明内心是抗拒的,却因为有了猫的本能,生理上极为享受这种“伺候”。 楚固钰觉得,再这样下去,他都快溺死在这该死的温柔里了。 第5章 “大姐姐,你可得为我作证啊,这个贱丫头打碎了我的镯子!” “我要告诉祖母,罚她跪祠堂。” 谢姝瑜面无表情地看着扯着自己衣袖、穿着精致贵气,满脸骄横,语气咄咄逼人的少女,眉心一突。 这也是她不想出门的一个原因,出门必遇事,遇事必糟心。 拉着她的少女是杞安侯府排行第五的三房嫡女谢姝絮,谢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女,也是原主的五妹妹。 谢家的基因好,个个相貌都不差,谢姝絮相貌娇美,却被那盛气凌人的娇蛮硬生生折损了几分美貌。 而另一旁低着头作隐忍状的少女,谢姝瑜将目光移向她,眸光微闪。 原主同父异母的庶出妹妹,四小姐谢姝墨。 杞安侯府再怎么说也是勋贵人家,即便没什么实权,但根基还在。这个人同样是侯府的小姐,待遇却与她们天差地别。 这样寒冷的天,无论是她还是谢姝絮都裹上了厚厚的夹袄,即便再素净衣服上也有精湛的刺绣,面料更是时下流行的罗云锦缎。 谢姝墨却身着洗得有些发白墨绿色的夹袄,说是夹袄其实只是加了一层薄薄的棉,十四岁的少女,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显单薄,根本不足以抵御风寒,这样的衣服别说是府里的小姐了,即便是稍微得脸的丫鬟也是不会穿的。 在谢姝瑜怀里只露出半个头的楚固钰心里嗤笑不已,啧,“刚正古板”的谢老头家风也不见得有多正。 此刻,瘦弱单薄的少女隐忍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谢姝瑜看了书,自然知道这人的日子不好过,但眼下瞧见了她这副小可怜模样,也不免唏嘘不已。 原主的母亲姚氏婚后和丈夫育有一儿一女,儿子谢鈷,女儿谢姝瑜,感情甚笃。 突然有一天,谢正濠领着余氏和她四岁的小娃娃进了侯府,要将余氏纳作妾室,姚氏见到二人后,气得当场晕厥,这不仅仅是在打她的脸,同时也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她以为她的夫君是爱重她的,却没想到谢正濠也学着那些个人养外室,连孩子都那么大了,她怎么能不气,怎么能不怨!作为当家主母,她可以接受丈夫纳妾,但她不能容忍丈夫的期骗,昔日的恩爱现在就是一场笑话! 姚氏性格过刚,谢正濠又不善于解释,经此一事,两人貌合神离、相敬如“冰”,连带着老夫人也对她极有意见,说她不识大体。虽然老夫人也极不待见那对母女,在外面生的孩子,也不知道清不清白,别玷污了谢家的血统,奈何儿子坚持,她也只能眼不见为净。 后院没人待见这对母女,可想而知,谢姝墨的处境有多艰难。 原著中对此人着墨并不多,背景板一样的存在,早早就领了盒饭。她和她的生母余氏存在的意义便是激化谢正濠和姚氏的矛盾。 这个年纪的女孩,放在现代,该是千娇万宠,明媚无忧,而谢姝墨却早早经历了人情冷暖,失了那份鲜活。 唯一在乎她冷暖的生母余氏也在前两年去世了。 或许是想到了曾经是孤儿的自己,谢姝瑜心头微涩,她不着痕迹地抽走自己的袖子,眸色淡淡:“五妹妹,我未曾亲眼见到四妹妹摔了你的镯子。” 谢姝絮和谢姝墨均是一愣。 见她居然不配合自己,谢姝絮反应过来刚想发火,她又继续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五妹妹的镯子好端端地戴在手上,怎么会摔着?” “那是因为……”谢姝絮刚想回答,却见谢姝瑜一手抱着团子,腾出一只手弯腰捡地上的碎玉,她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就要阻止,谢姝瑜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装模作样拿着玉仔细端详起来,看得楚固钰一阵惊奇,她还识玉? 谢姝瑜“咦”了一声,满脸疑惑,“这镯子真是五妹妹的吗?五妹妹千金之躯怎么会戴这种假玉?暗沉粗糙又有那么多杂色,莫不是身边有人手脚不干净,奴大欺主?” 她的话落,楚固钰盯着那玉,面色古怪,这个女人胡说什么呢,瞎掰的吧!关键还真有蠢货入套了。 果然,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谢姝絮此刻眼神躲闪,心虚不已:“是我的,但我……” “我杞安侯府可容不下那等劣仆,此事我必要好好和爹爹说道说道,给妹妹做主,断不会让妹妹受了委屈!” 在她怀里的楚固钰被她胸腔里爆发的气势给震住了,他还真以为这人温柔没有脾气呢,原来也不是个软柿子。 她凉凉的目光扫过,谢姝絮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脸均是一白,吓得跪地,异口同声道:“大姑娘明鉴,奴婢不敢!” 这等把戏傻子都能看出来,这要是让侯爷知道了她们陷害羞辱四小姐,姑娘不会有事,顶多被训一顿,她们可就不一定了。四姑娘再怎么不受待见那也是侯爷承认的亲生女儿。 谢姝絮是个没脑子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整蛊那个贱丫头时一向帮腔配合自己的谢姝瑜今日会这般反常,她脸色青白,愤愤道:“大姐姐,你说什么呢!是她!都是这个贱丫头……” 露珠和水心简直要给自家没心眼的姑娘跪了,谁都能看出来大姑娘有意偏袒四姑娘,偏生她家姑娘缺心眼缺得没边了。 不过这大姑娘今日也是反常,以前说话温温柔柔的,说得好听点是温柔善良,说得难听点就是软弱无能,今日瞧着和平常也没什么不同,大方得体,温柔可亲,偏生那眼神看得人遍体生寒。 “五妹妹慎言,这般污言秽语要是传到爹爹的耳里,便是有祖母护着也免不了一通责罚。” 谢姝絮一听,又不乐意了,她居然仗着长姐的身份用大伯威胁自己,她以为她是谁啊? 呸,假模假样地跟她娘一个货色! 她才不怕她的威胁呢! 看着谢姝瑜,不屑哼道:“你装什么大度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娘都讨厌这个贱丫头,巴不得看她不好过呢!” 露珠和水心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大防了,只要能让她家姑娘闭上嘴,受点责难也算不上什么了。只是她们还没说话,谢姝瑜身边的小屏就开口呵止了。 “五姑娘慎言!” 谢姝瑜教训自己也就罢了,她算个什么东西? 谢姝絮想也不想上去就给了芸枝一巴掌,尖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教训我?一个奴婢,大姐姐的一条狗!” 谢姝瑜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说动手就动手,说扇人就扇人,一个不防让她给得逞了,看着一旁隐忍不发,脸颊红了一大片的小屏,当即冷了脸色。 被她抱在怀里的楚固钰感受到了她的怒气,这个女人她生气了。 “五妹妹,你口中编排的人是杞安侯府的当家主母,是圣上亲封的正二品诰命夫人,更是你的大伯母,论尊卑,论长幼,你哪一样占上理了?” “小屏是我玉竹苑的人,且不说她没错,即便有,也自有我来教训,用不着妹妹越俎代庖!” 谢姝絮被她说得心里发凉,下意识就要搬出谢老夫人反驳,却在触到她淡淡的眼神时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一直被锁,希望签约了之后能好点╮(╯▽╰)╭ 第6章 谢姝瑜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垂眸摸了摸楚固钰毛绒绒的猫头,继续慢条斯理道:“妹妹也不用搬出祖母,祖母一向重规矩,以侯府为重,我们代表的不是自己一个人,是整个侯府,一言一行都该慎重,祖母她老人家自是不会姑息任何有失体统的言行。” 这话倒不是谢姝瑜诓她,谢老夫人把侯府声誉看得极重,再怎么疼爱小辈,也不会容忍他们败坏侯府的名声,要是让她知道谢姝絮这般口无遮拦,不仅诋毁长姐,侮辱妹妹,还编排长辈,她免不了一顿责罚。 谢姝絮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无从反驳,恨恨地咬了咬下唇。 半晌,才不得不阴着脸憋出几个字:“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可别抓着不放。” 谢姝瑜没吭声,给怀里的团子顺着毛。 谢姝絮也注意到了这只猫,但她现在心里难堪郁愤,没什么心思关心其他。 眼看着她又想发脾气,露珠和水心赶忙拦住了她,央求道:“姑娘,您服个软,大姑娘通情达理,宽容大度,一定不会计您一时冲动失言的。” 这话算是对着谢姝瑜说的,给她扣了个高帽,她作为长姐若是扒着不放便是苛待妹妹,一样讨不了好。同时,也为谢姝絮的欺辱和编排找了个冲动失言的借口。 谢姝瑜觉得,这谢姝絮是个没脑子的,但她身边的丫鬟倒是一个比一个精,不愧是程氏亲自挑选出来为女儿保驾护航的。 露珠是个王者却也带动不了一个废铁,谢姝絮不顺着梯子往下爬,反而踹了梯子僵在那里窝里斗。 “你是谁的丫鬟,为谁说话呢,我娘把你送来就是让你这么肐膊肘往外拐的?” 露珠面色一白,跪地请罪:“奴婢不敢!” 水心附在谢姝絮耳边说了好一通话,眼看着她的面色由阴转晴,对着噤若寒蝉的露珠说道:“起来吧,以后看看谁才是你的主子。” 她又转头对着谢姝瑜咬牙道:“妹妹无心之过,还望大姐姐莫放在心上。” 谢姝瑜被她蠢得烦了,也不想再搭理她,给她一点难堪便了了这场闹剧便也罢了,没再计较什么。 她比较担心的是小屏的脸和心情,那丫头一向爱钻牛角尖。 打发了谢姝絮后,谢姝瑜也没有逛下去的心思了,刚想打道回府,就瞥见了一旁弯腰低头,衣着单薄的少女。 她心情复杂难言,原主不喜欢这个妹妹完全可以理解,但她一个外来人,让她因为长辈的恩怨讨厌一个什么错也没有却承受着不该承受之重的小女孩,她做不到。 谢姝瑜叹了口气,慢慢走向瑟缩的少女,把怀里的团子递给芸枝,解开裹在身上的大裘给谢姝墨披上,动作温柔仔细,语气软和:“大冬天的,别穿这么少出来。” 楚固钰猛然被人拎着离开了温暖让他心安的怀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强塞给了芸枝,始作俑者却对着别人嘘寒问暖,心头没来由得一阵气恼,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咬牙切齿。 而谢姝墨显然愣住了,抬头与她对视,琉璃般流光溢彩的眸子充满了恍惚与麻木。 好干净、好漂亮的一双眼睛!饶是见过那么多美人的谢姝瑜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女虽然清瘦,但长得极美,不同于原主温和典雅的美,她的美,雌雄莫辨,摄魂夺魄,双眉修长,脸颊虽因营养不良显得消瘦,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尤其是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散发出摄人的光。 原著里也提到过此人长相绝美,但谢姝瑜现在的感官与看书时完全不同。 不是纸片人,是活生生的人。 怪不得谢姝絮那般容不得她,这样出色的容貌,合该是让人艳羡嫉妒的。 想到她在原书里的结局,谢姝瑜又是一阵惋惜。 谢正濠既然生了她,又不惜代价认了回来,为何最终又放弃了她? 看见少女紧紧握在在手中的馒头,谢姝瑜终是没忍住开了口:“四妹妹有空可以来玉竹苑坐坐。” 她想,就算惹得姚氏不高兴了,她也认了。姚氏是个好母亲,性格虽强势了点,但到底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谢姝瑜也不希望她总是放不下心里的疙瘩来局限自己的生活,女人没了爱情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况且,就她观察,谢正濠也不是对姚氏没感情,只是两人都是倔脾气,谁都不肯服软。 谢姝瑜也不便多说什么,从芸枝怀里抱回臭着猫脸的团子,主仆三人外加一只猫慢慢在视线中消失了。 雪地里,刚刚还一脸恍惚的少女一扫怯懦瑟缩,拢了拢带着少女馨香和余温的大裘,直起身子,缓缓抬起了头,眼神阴鸷,面上是一派波澜不惊的冷色,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缓缓离开的背影,嘴角勾出讽笑。 那张惑人的脸更显妖孽。 猛的扔掉手里凉透了的馒头,仔细环顾了四周,下一秒,她又变成了那个瑟缩的小可怜了。 前后变化简直让人难以相信是同一个人。 回到玉竹苑,谢姝瑜一张小脸冻得僵紫,鼻尖红红的。 小屏要去给她弄手炉暖手,被她执意按着敷药。 谢姝瑜打开药盒细细地给小屏被打得有些红肿的左脸上药,谢姝絮这一巴掌可真是用了十足十的力。 小屏一脸感动,涕泗横流:“呜呜,姑娘,您怎么能这么好呢?是奴婢对不起您,老是给您添麻烦,姑娘还是交给芸枝吧,奴婢不敢当,奴婢有愧……呜呜” 芸枝拧了拧毛巾给谢姝瑜擦手,看着哭的毫无形象的小屏说道:“既然知道对不起姑娘,以后可谨言慎行些,别给姑娘招祸!” 她没想到的是,今日姑娘会为小屏出头,从前姑娘别说是她们这些人了,即便是自己吃了亏也选择咽进肚子里。 现在的姑娘自然随心,更加温柔可亲,她这样小心甚微的人在姑娘面前都不由得放松了说话。 主仆三人在那感天动地,其乐融融,被扔在一旁的楚固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过是一个下人,她那么上心作甚?又是出头又是上药,主子是这样,丫鬟也是这样,半点规矩也无! 这个女人当真不似一般假模假样的大家闺秀,难得有一颗纯粹的心。 心头隐隐跳动着什么,楚固钰下意识忽略。 那边主仆三人的对话传来,他动了动耳朵。 “姑娘,您怎么看出来那玉是个假的,什么时候这么识玉器了?” “我胡诌的。” “啊?”看姑娘说得头头是道,她还信以为真了。 谢姝瑜也不瞒她们:“五妹妹是什么人,除了嚣张跋扈就是爱贪小便宜,她会舍得牺牲一块好玉来行这等禁不起推敲的栽赃之事?” 书中,程氏虽有手段,但出生小门小户小家子气,谢正东也没什么本事,三房靠着侯府的老本过活,谢姝絮的私房远不如原主和二房嫡女谢姝倾。 她又喜欢攀比炫耀,自然舍不得贵重首饰。 小屏恍然大悟,满眼冒星星,“姑娘你好厉害啊!这么会唬人!” 谢姝瑜和芸枝额角同时一抽,这丫头真会说话。 她一番开口,楚固钰就知道这女人是在胡说八道诓人呢,她瞎扯时脸不红气不喘,倒是让他啧啧称奇。 芸枝虽然奇怪自家姑娘对四姑娘态度的转变,但到底没问出口。 姑娘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道理,轮不到她们置喙什么,四姑娘的确太苦了,有姑娘照拂也是幸事。 第7章 经此一事,谢姝瑜更是不乐意出门了,宅在玉竹苑里撸猫。 这天,她心血来潮寻了根削得平整的木棍,又找了几根羽毛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逗猫棍”来撩拨撩拨高冷的团子。 “团子,看这是什么?”谢姝瑜将手中的逗猫棒亮了出来。 “想不想玩啊?”她半蹲着诱哄道,还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据说只要是正常的猫,见了逗猫棒都会发疯,然而她家团子显然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任凭谢姝瑜怎么靠近将逗猫棒凑过去,“喵喵喵”地诱惑,他都无动于衷,眼皮也不掀,谢姝瑜似乎在他湛蓝的眼眸里看到了鄙夷和嘲讽,仿佛在嘲笑她是个愚蠢而又不自量力的人类。 没来由的一阵挫败,她从前就听养猫的同事说过,喵星人天生高傲,在它们眼里,自己是大爷,主人就是个铲屎的。 如今可真是深有感触。 小屏刚从前房领了新炭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姑娘蹲在地上逗猫,这几天,她们早都习以为常了,姑娘是真的对这猫上心,成日里捣鼓些稀奇的物件儿,乐此不彼。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姑娘能高兴,管他什么猫呢,只要不是个小没良心的,伤着姑娘就行。 这些天,团子从未伤过人,也没见得有多凶,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是不理人的,小屏也算松了口气,不再时时警惕着他,也不怎么讨厌他了。 但鉴于这家伙有前科,性子又臭,却偏偏那么得姑娘喜爱,她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的。 小屏抱了些新炭放在炭基里,走到谢姝瑜身边,说道:“姑娘,当心腿麻。” 被她这么一说,谢姝瑜总算感觉到了腿脚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刺痛,扶着小屏慢慢站了起来,走了几步那阵麻意总算散了去。 她坐到榻上,手里还拿着逗猫棒。纳闷道:“你今日怎么去了这么久?” 被她这么一提,小屏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神秘兮兮道:“姑娘,奴婢听说咱们上京出了件大事儿。” 谢姝瑜知道这丫头八卦的本性,端起茶盏抿了口热茶,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是永乐侯府的楚小侯爷” 谢姝瑜握着茶盏的动作一顿,收起眼里的情绪,问道:“怎么说?” 她们谁也没注意,刚刚还懒散卧在竹篮里的团子此刻已经站了起来,竖起了耳朵,眼神专注。 好不容易有自己的消息,他怎么能不激动? “听说是前些日子和缙王去外庄,不小心落了马,摔了脑袋,已经昏迷小半个月了,永乐侯府本来是封锁消息的, 眼看着这一天天过去了,小侯爷还是没醒,这才瞒不住了,走漏了风声,现在传得沸沸扬扬。” 昏迷不醒? 也就是说他还没死,也没有什么东西像他占据猫的身体那样占据自己的身体。 楚固钰松了口气,不得不说,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若是他的身体已经没了生命的迹象,那他这辈子可能就只能做只猫了,若是他的身体被人占据了,谁知道占据他身体是是人是鬼,亦或是畜生,届时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 他是松了口气,谢姝瑜可就头疼了,原书里有这么一出吗? 男二摔成了植物人? 这个剧情她明明记得楚固钰虽是摔了马,但仅仅受了些皮外伤,一点事也没有,反而因为这件事男主借机拔出了身边不少的“钉子”。 说来也可怜,作者秉承着“我是男主亲妈”的理念坚决不虐“亲儿子”,让悲催苦情的男二成了挡箭牌,替男主挡了这场算计。 但谢姝瑜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挡灾,男二直接变成了植物人。 这算是偏离剧情了吗? 这个人物可是和原主有着莫大的关系的,谢姝瑜不能不紧张。 他对女主有多暖,对原主这么个碍眼的“绊脚石”就有多冷。 万一真走了剧情,这个人绝对会是最难缠的,想到书中这人的手段和乖张的性格,谢姝瑜是真打心眼儿里怵他。 小屏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姑娘,这楚小侯爷不会真有什么不测吧?” 谢姝瑜收回思绪,闻言垂眸轻飘飘道:“他不会有事的。” 平静的语气带着丝笃定,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轻易就能让人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楚固钰呆呆地望着她,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能不能醒过来,这个和他仅有几面之缘的女人为什么就能这么坚信他一定会没事,那笃定的神情完全不作伪,充满了真诚和信任。 这样一个说话温温柔柔,调子不紧不慢的深闺女子,何以有这样令人信服的力量? 莫名的,他的心微颤了一下。 忽略心底的异样,他寻思着这个女人是不是思慕自己,否则仅凭几面之缘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和信任他? 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飘。 他楚小侯爷名声虽臭了些,但身高腿长颜正家世又好,思慕他也不是没道理。 楚固钰心里升腾起隐秘的开心和得意,完全忘了当初是怎么毫不留情地将思慕他的太尉千金的芳心给狠狠碾碎的。 同样意外的还有小屏,“姑娘,您怎么这么肯定?” 她家姑娘好像和那位没什么交集吧,怎么好像感觉很了解他似的。 谢姝瑜又笑了一下,明显敷衍了很多,她当然知道啊,男二这么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会没有出场机会? 只是,这话她是不能说的。 “因为啊……”谢姝瑜顿了顿。 楚固钰和小屏同时看向她。 “祸害遗千年!” 不仅小屏愣了,楚固钰更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猫脸扭曲,猫须一颤一颤的。 祸害?! 他没听错吧? 这个女人哪里的胆子挑衅他?! 楚固钰浑身炸毛,猛的跃出竹篮,他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猫爪一亮,猛的一划。 空中飘落几根羽毛。 谢姝瑜诧异地看着手里的逗猫棒,又看了看在自己膝上炸了毛的团子。 有些意外,有些惊喜。 “我们团子喜欢这个是吗?”她晃了晃手中的逗猫棒。 楚固钰感觉身体中有一种本能驱使他上去扑咬,但他到底抑制住了这种渴望,仰起脑袋想要与那女人对峙,他怎么就是祸害了? 那女人却依旧用一种慈爱包容的眼神看他,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憋的慌,又想去扑咬那个逗猫棒了。 谢姝瑜弯了弯唇:“你这性子倒是像极了那位楚小侯爷,一副大爷脾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非她神情自然,语气玩笑,楚固钰当真以为她看出了什么,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愈发觉得这个深闺小姐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楚固钰此人,离经叛道,行事乖张,没有风度,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谢姝瑜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地细数着书中对这人的描写,每吐出一个字,楚固钰的猫脸就黑上一分。 不再压抑那股子冲动,他猛的扑向被谢姝瑜拿在手里把玩的逗猫棒,死命的扑咬那几根少的可怜的羽毛,突然感觉情绪释放了不少。 小屏被吓得不轻,见他没有伤害姑娘的意思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鼓着脸气呼呼道:“姑娘你看这猫,发什么疯呢?” 谢姝瑜看着膝上突然发作的团子,动作一滞,闻言不确定地说道:“许是团子对这逗猫棒起了反应吧。” 只是这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个憨憨,本来今天要签约的,但编编告诉我身份证要过期了只能等新的身份证办下来,签约之路一波三折,我太惨了啊啊啊! 第8章 不管怎么说,谢姝瑜都很高兴团子的反应,来回挥舞着逗猫棒让他扑咬,小家伙就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神气活现。 谢姝瑜抛开一切,专注地逗了会儿猫,楚固钰摒弃杂念,畅快地玩了一场。 好一会儿,楚固钰也有些累了,趴在谢姝瑜的膝上休息,谢姝瑜轻柔地抚摸他的背脊,给他顺毛。 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宠溺道:“既然团子喜欢玩,那我们以后经常玩好不好?” 楚固钰一听这话,才想起自己刚才荒唐的行为,懊恼不已。 还以后?这女人想得倒美! 刚刚怎么诋毁他的,他小心眼得很,记仇。 芸枝这会儿已经在案前铺纸研磨了。 她提醒道:“姑娘,亥时到了。” 谢姝瑜闻言抱着团子起身,将他放在书案上,自己则提笔写字。 这是她来到这里养成的习惯,每天都会练不管怎么说,谢姝瑜都很高兴团子的反应,来回挥舞着逗猫棒让他扑咬,小家伙就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神气活现。 谢姝瑜抛开一切,专注地逗了会儿猫,楚固钰摒弃杂念,畅快地玩了一场。 好一会儿,楚固钰也有些累了,趴在谢姝瑜的膝上休息,谢姝瑜轻柔地抚摸他的背脊,给他顺毛。 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宠溺道:“既然团子喜欢玩,那我们以后经常玩好不好?” 楚固钰一听这话,才想起自己刚才荒唐的行为,懊恼不已。 还以后?这女人想得倒美! 刚刚怎么诋毁他的,他小心眼得很,记仇。 芸枝这会儿已经在案前铺纸研磨了。 她提醒道:“姑娘,亥时到了。” 谢姝瑜闻言抱着团子起身,将他放在书案上,自己则提笔写字。 这是她来到这里养成的习惯,每天都会练上半个时辰的字,最开始,她担心引起身边人的怀疑,于是她意照着原主的笔迹练字,好在原主的字体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慢慢的,慢慢的,她换上了自己的字体,轻易不会让人发现什么不妥。 从前都是她一个人练字,现在多了个团子陪着。 一旦提起笔,谢姝瑜就会完全沉浸进去,凝神静气,心无旁骛。 楚固钰绕有兴致地看着她专注的侧颜,他不是第一次看这个女人写字了,明明于他而言是很枯燥很乏味的过程,但这个女人却每次都把它做到极致,好像还挺享受的。 他的视线又移向谢姝瑜练的一手簪花小楷,时下最受女子欢迎的字体。 楚固钰是纨绔,但不是草包,相反,很少有人知道他天资卓绝,文学鉴赏能力奇高。 簪花小楷特有的高逸清婉,流畅瘦洁被她演绎到极致,风韵与风骨并存,既不过于柔和也不显锋利,倒是像极了她给人的感觉。 他原本极为欣赏陶郤筝那一手打破女子陈规的狂草,即便不那么形神皆具,但也算是非常不错了,毕竟,时下鲜有女子会作这样的尝试。 如今,他竟觉得,谢姝瑜的这一手看似中归中矩的簪花小楷比之也不差了。 谢姝瑜练完字,见团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宣纸,好笑道:“我们团子看得懂这些吗?” “姑娘,它哪里懂这些,怕不是把笔墨当成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了。” 小屏给她沏了杯茶,又扭头看向团子,警告道:“你可别想打什么坏主意啊,这南山墨还有玉湖狼毫是侯爷送的,价值千金,我们姑娘宝贝得很,你要是敢糟蹋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吓唬猫吓唬得半点气势也无,谢姝瑜看她鼓着一张圆脸,心里发笑,捂着嘴到底没忍心拆小丫头的台。 团子不见半分惊惧惶惑,眼睛里似乎还渗出了嘲讽不屑。 就这么个破南山墨破玉湖狼毫,他楚小侯爷能看得上? 就他家老头儿藏着的极品烟台墨还有极品纯织狼毫他都看不上。 还价值千金,还宝贝,杞安侯府穷成这样了? 既然她喜欢,看在这女人照顾他还算细心的份上,等他有机会回去了,送她几块极品墨又何妨? 楚小侯爷财大气粗,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踢到铁板上了,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感受。 提到写字,他脑中白光一闪。 或许在没有恢复人身之前,可以试试联系行一他们,他如今变成了一只猫,行事多有不便,若是和行一联系上了,那行事就方便多了,说不定还能早日回去,行一是自己的心腹,自然信得过。 只是,这字…… 楚固钰看看砚台,又看看自己的爪子,暂时歇了心思。 贸然行动不仅会露出端倪,引人怀疑,说不定还会被当成鬼怪,他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这个女人对他虚无缥缈的“宠爱”。 虽然他心里隐隐觉得谢姝瑜是不一样的,即便察觉什么不妥也不会对他怎么样,有了这样的想法,楚固钰心中一凛,短短几日相处,他竟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信任? 只是这点信任让他放下戒心还是远远不够的。 湛蓝明亮的眸子暗了暗。 永乐侯府和杞安侯府从来都是两个阵营。 …… 正午,谢姝瑜照例去姚氏的院子里陪她说会儿话,这次,她带上了团子。 路上,还不忘嘱托道:“团子,你可得乖乖的,我母亲可凶了,你若是惹恼了她,便是我也护不住你。” 说着,把他抱起在半空与自己目光平齐,继续道:“我知道团子能听懂,表现好的话咱们晚上回去吃小鱼干,好不好?” 变成猫之后,楚固钰爱上了吃鱼,尤其好谢姝瑜做的鱼干。 他咽下口水,不屑冷哼,这个女人居然以为可以用食物诱惑他? 但触及到她包容宠溺的眼神,鬼使神差的,他开了猫嗓叫了一声。 那甜腻绵软的嗓音让他瞬间回神,但瞥见提着他的少女唇角溢出满足的笑意,出乎意料的,他这次并没有多排斥自己发出的猫叫声。 …… 姚氏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眼角虽有细细的纹路,却丝毫不折损她的风韵,眉尾轻扬,带着股凌厉,可以想见她年轻时是何等的美貌,何等的肆意。 在娘家被娇养着的小公主如今也成了一双儿女的母亲。 原主的印象中,余氏不过中人之姿,谢姝瑜想不通,她何以迷得谢正濠忽略家里明丽张扬的小娇妻? 又何以生出谢姝墨那般容色绝丽的女儿? 姚氏目光落到谢姝瑜身上,眉眼瞬间柔和,满意点头:“我们阿瑜如今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谢姝瑜今天穿了一件藕荷色对襟长袄,及腰的乌发用发带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衬得她肤光胜雪,眉目如画。 “那还不是母亲生得好。” “你这孩子,就知道逗我开心。”姚氏嗔道。 她作势要去拉谢姝瑜的手,这才注意到谢姝瑜怀里抱着的团子,目光一沉,想来这就是那只被她女儿宠得快要没边的小猫。 玉竹苑的什么事自然都瞒不过姚氏,想起连日里听到的有的没的,她语气淡了不少:“这猫看着倒是乖巧,听说是老夫人院里伤了杨嬷嬷的那只,阿瑜好端端地怎么把这野性的畜生带了回去?” 听到“畜生”二字,楚固钰的身体一僵,看着眼前睥睨着他的侯夫人,这张脸明明和谢姝瑜有七分像,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是了,这才是那些“贵人”对命如蝼蚁的畜生该有的态度。 谢姝瑜知道姚氏心中不悦,把团子递给芸枝,拽着姚氏的胳膊摇了摇,避重就轻,撒娇道:“母亲也觉得团子乖巧对不对?” “团子很合女儿眼缘,女儿很喜欢他。”楚固钰又是一僵。 姚氏还想说什么,谢姝瑜话锋一转,道“母亲今日气色这般好,女儿看得都移不开眼了呢,定是有什么喜事。” 被她这么甜言蜜语地哄着,姚氏又露出了笑脸,眉梢的喜意果然都溢了出来,“是你阿兄,他来信说过段日子就回来了。” 谢姝瑜闻言眉心一突,有些笑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身份证要办一个月。。。哇哦,咸鱼吧! 第9章 原主的嫡亲兄长谢鈷,和璃王锗天隽同去樊林书院求学,差不多已经有一年多了。 他要回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原书中最大的反派璃王也会回来? 可是不对啊,书中璃王出现的时候原主已经成了缙王的未婚妻了,这是剧情又偏了? 谢姝瑜压下不安,面上露出喜色:“阿兄回来真是太好了,只是,不是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吗,阿兄是不是犯了错被赶回来了?”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这么盼着你阿兄不好?”姚氏嗔怪了她一句,摇头又道:“具体情况你阿兄信中没有提及,只说提前结束了求学,我只盼着他回来就好。” 许是好久不曾见到儿子,姚氏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姝瑜连忙拿出绣帕为她拭泪,安慰道:“母亲说得是,阿瑜也想早日见到阿兄。” 才怪。 她不想早早地见到璃王,也不想维持什么白月光人设。 先是男二摔成植物人,再是男三提前登场,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谢姝瑜心事重重,又陪着姚氏说了会儿话,临走前,姚氏拍了拍她的手,道:“这畜生你喜欢便暂且养着,可别太过纵着,堂堂杞安侯府大小姐,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又一次听到“畜生”,楚固钰火大得很,他堂堂小侯爷,被一个妇人连着两次指着鼻子骂,不由得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心里一阵灰败。 感受他的情绪,谢姝瑜轻轻抚摸他的背脊以示安慰,楚固钰竟觉得平静了不少。 姚氏不喜团子原因有二,一是他野性难驯,脾气刁钻; 二是谢姝瑜太纵容他。 在她看来,女儿的行为已经算是出格了。 姚氏无疑是强势的,否则原主也不会被她养成菟丝花一样的性子,没有主见、遇上点事就受不住。 但她对一双儿女却是掏心掏肺的好。 谢姝瑜乖乖应了声“母亲放心,女儿有分寸的。”说完就告别了姚氏,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回到玉竹苑,坐在茶几旁,芸枝唤了她一声,她才如梦初醒道:“怎么了?” 芸枝见她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道:“姑娘可是在想璃王殿下。” 给团子顺毛的手一顿,谢姝瑜一时无言,也不怪乎芸枝会这么问,原主的少女心思又岂能瞒得过朝夕相处的两个小丫头? 这副样子落在芸枝眼里就是被戳中了心思,姑娘这一个多月来倒是从未提及过璃王殿下,性子又沉稳豁达了不少,芸枝以为姑娘多少是看淡了些,今日,只不过是听到了与璃王殿下有关的一点点消息,姑娘的反应就这么大。 看来,姑娘对璃王殿下依旧痴心不改。 楚固钰在听到“璃王”二字的时候就竖起了耳朵,他自然也感觉到了谢姝瑜的心不在焉,结合芸枝的那番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女人心仪璃王那个笑面虎。 心中嗤笑不已,暗骂一声“肤浅”!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了两人并肩而立、相视而笑的画面,突然一阵牙疼。 谢姝瑜不置可否,一边撸猫一边沉吟道:“我只是奇怪樊林书院一向规矩极严,缘何阿兄会这般毫无预兆地来信说要回来,府中朝中都没什么要紧事,以阿兄的性子,按理,是不会轻易决定提前结束学业的。” 原主痴恋璃王的形象在芸枝和小屏的心中根深蒂固,并非她一朝一夕就能撇清的,她还不如避而不谈,顺其自然。 反正这事跟她便宜哥哥有关,从他入手也是一样的。 两个小丫头果然被转移了注意,真以为自家姑娘是在忧心亲哥哥。 她们自小长在侯府,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自然也不会深想其他。 然楚固钰被她这么一提,却是眸光微闪,兀自沉思。 过了几天,京都又降了雪。 一大早,小屏卷起窗帘,惊呼道:“姑娘快看,好大的雪啊!” 姝瑜正窝在榻上拿着毛线球给团子做小衣裳,闻言也不由得伸头往窗边望去,外面果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姑娘,很羡慕北方人冬天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的欢娱,上辈子,直到死她都没见过雪,来到这儿以后,倒是有幸见识了雪,只是她远远低估了自己怕冷的程度,在雪地里稍微站上一会儿就冻得不行,只能悻悻作罢。 每次下雪,她还是会感到新奇,忍不住隔着窗欣赏起来。 看着看着,她的思绪就飘回了从前。 住她对床的那个舍友也是个南方女孩,为了感受一次雪特意在网上买了一小罐“魔法雪”,其实就是化学试剂,借助水凝成“雪”,还挺逼真的。 她们沾了一点放手心,兀自感慨,为此,还被另外两个到南方读书的北方舍友笑话了好久。 她们说,真正的雪融在手心不是这样的感觉。 谢姝瑜闭了闭眼,下了塌,穿上厚底绣花棉鞋,手中的小毛衣已经织成了。 她唤了声“团子”,意料之中,猫儿对她的招声不为所动,置若罔闻,但谢姝瑜却发现团子眼睛往这瞥了一下,似乎在观察她的神情。 直到小屏实在看不下去了,跑过去,一手叉腰,一手提着他后颈把他架起来,凶巴巴道:“姑娘叫你没听见是吧?吃饭的时候倒是一叫一个准,羞不羞?啊?” 团子猛的挣扎起来,肉乎乎的爪子乱蹬一通。 被谢姝瑜抱着他已经习惯了,也不排斥了,这个粗俗的小丫头他实在忍不了!气得差点发出猫叫声。 心中愤愤,等爷恢复人身,第一个要治的就是这个臭丫头! 谢姝瑜闷笑一声,双臂微曲,对着他道:“团子,过来抱抱。” 楚固钰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跳进了她的怀抱,对着小屏龇牙咧嘴。 瞧着他这副模样,谢姝瑜想到了一个词:“狗仗人势”,团子这样应该算是猫仗人势。 没想到他也有这样幼稚欢脱的一面。 谢姝瑜忍不住抿嘴偷笑。 冷静下来的楚固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有些臭。 “好了好了,团子不气,来,穿上它,我们团子就是最靓的崽。” 谢姝瑜一边哄着一边给他穿衣服。 楚固钰还没反应过来什么“靓仔”就被人套了一头,还裹上了一层艳俗的大红色毛衣。 白色的皮毛与红色的毛衣相映,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看着更像个雪团子。 谢姝瑜满意点头,又道:“脖子这缺个蝴蝶结,小屏你会做蝴蝶结吗?” 小屏尴尬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芸枝姐姐会做!” 楚固钰简直要疯了,艳俗的红色便也罢了,还想给他安个那么女气的蝴蝶结! “喵呜”地抗议出声,即便他比之之前长大了不少,叫声却依然奶里奶气的,又甜又软。 “团子是不喜欢蝴蝶结吗?” 他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不带蝴蝶结!瞧我差点都忘了,我们团子可是个小少爷呢!” 听到前半句话,楚固钰松了口气,听完后半句,他又黑了脸。 可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吃好的,喝好的,还时不时有新奇的玩具,现如今,连身上的衣服都是这个女人亲手织的,他就生不起气来。 毕竟,像她这样对宠物宽容温和、将宠物置于平等地位、处处细致周到的主人全京城大概找不出第二个,若当初捡走自己的不是她,楚固钰很难想象现在的自己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第10章 谢姝瑜裹着湖蓝色镶白色毛边的绒织斗篷,怀里揣着团子,厚底绣花棉鞋踩在雪地里,脚底是松软的感觉。 她蹲身将团子放下,伸手接住空中飘来的几片雪花,手心是一片沁凉,凉得她下意识地瑟缩着收手。 起身,仰头望着天空,是她从未见过的空明澄澈。 若是有相机,她一定会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顺带拍几张写真。 谢姝瑜沉醉在旖旎梦幻的雪景中,莹白如玉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粉唇微曳,笑靥如花。 她不知道,坐在雪地里的团子抬着脑袋看她,忍不住觑了觑眼,湛蓝的眸子一片晦涩。 这个女人即便安安静静的站着,也让人移不开眼。 楚固钰把这归结于她天赐的美貌,全然忘了曾经那些酒肉朋友提及这位谢大小姐是何等的貌美时,自己翘着个二郎腿,无趣撇嘴,嗤笑一句:“不过尔尔”。 另一边,小屏领着几个小姐妹滚了几个雪球,捧着一手的雪小跑过来,朝着谢姝瑜兴奋道:“姑娘姑娘,咱们堆雪人吧!” 谢姝瑜大学加入过泥塑社,如今也有些手痒,不想错过这样好的机会,她也陪着小屏她们动起手来。 主仆几人几乎是围成了一个圈,瞧那架势,像是聚众赌博,很不合规矩。 考虑到这里是玉竹苑,芸枝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干瞪小屏一眼,眼巴巴立在一旁看着。 谢姝瑜有了上辈子做泥塑的基础,反而比那些小丫鬟要专业些。 小丫鬟们纷纷停手,目瞪口呆地看着谢姝瑜有条不紊的动作,她神情专注,动作娴熟,不像她们那般娱乐较劲,倒像是在认真完成一个作品。 纤细嫩白的手指冻得发红,然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十指尖尖,十分灵巧。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那“雪人”已经成形了,小丫鬟们倒吸一口气,嘴张得更大了,芸枝也忍不住凑过去瞧瞧。 是一只立着的猫,尾巴高高翘起,神情高傲又嘚瑟,眼里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可不就是她们玉竹苑的团子么! 形神皆具,活脱脱的小霸王! 楚固钰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本想跃过高墙到外面探探路的,就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他只得收回了爪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谢姝瑜身边。 这一看,也惊了。 第一反应不是“这女人手真巧”,而是“这欠扁的猫样”是他现在的样子吗? 原来在谢姝瑜心里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欠扁的样子? 猫爪一亮,下意识想要毁掉它,但看到面前这个女人如此高兴快活的神情,他还是收了爪。 此刻的神情果然和那只“雪猫”如出一辙,看得众人会心一笑。 谢姝瑜的手现在慢慢发热,心也跟着发热,痛快酣畅,那点寒冷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姑娘,你太厉害了!做的真像,有一个成语叫……叫什么来着?”小屏挠着头不知该怎么形容。 芸枝捂嘴笑道:“是栩栩如生” “对对对,反正就是像,像极了!” 几个丫鬟也跟着拍马屁。 …… 像个屁! 小爷这么威风,才不是那副嘚瑟样! 他眼皮都懒得抬,做猫连话都不会说,着实憋屈。 正玩得起劲,忽然外院传来一片争执声。 争执声传到内院,谢姝瑜眉头一蹙,疑惑道:“外面怎么回事?” 芸枝她们显然也听到了外院传来的动静,扶身道:“奴婢这就去瞧瞧。” “我随你们一起。”谢姝瑜起身,拍了拍裙摆,蹲了半天腿已经有些麻了,正好走动走动。 …… 另一边,谢姝墨被那些人推搡着,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阵冰冷的杀意。 谢姝瑜一来就见到这副阵势,瘦弱单薄的少女被围在中间,周围聚着一圈的人,心中一紧,厉呵道:“都给我住手!” 那些人果然立刻停下了动作,规规矩矩站成了一排,但却不见丝毫惊惶,仿佛料定了谢姝瑜不会责罚她们。 那带头出言辱骂的丫鬟非但不怕,气焰还更上一层,腰杆子挺得老直,“姑娘,她偷东西。” 姑娘来了又怎样,她一向讨厌四姑娘,肯定会好好教训四姑娘,说不定自己还能讨个赏,一等丫鬟她不敢奢望,内院的二等丫鬟她总做得吧,那丫鬟美滋滋地想着,腰杆子挺得更直了。 谢姝墨目光下意识扫向人群后面孤零零站着的谢姝墨。 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神情隐忍。 这场景与脑海里某个画面重合,谢姝瑜呼吸窒了窒。 再看这些趾高气昂的丫鬟,眸光一冷,“她是侯府的四姑娘,岂容你们编排?” 那丫鬟眼里闪过错愕,一时呆住,姑娘何时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们是我玉竹苑的人,这般没有规矩丢的不仅是我的脸,更是爹爹和侯府的脸!” 那些刚刚还满不在乎、若无其事的小丫鬟们万万没想到一向心软懦弱的姑娘会这般发作,面色一白,跪地齐声道:“姑娘饶命!” 为首生事的丫鬟也咬牙道:“姑娘恕罪,奴婢瞧见四姑娘手里抱的那件皮裘有些眼熟,就多注意了两眼,寻思着这不是尚书夫人送给姑娘的那件吗?怎么到了她……四姑娘手里……奴婢知道您一向宝贝它,也是一时心急,请姑娘恕罪!” 谢姝瑜觉得这小丫鬟倒是伶牙俐齿,反应够快,脑中思路清晰,只可惜有些歪心思。 “那确是我借给四妹妹的,怎么?还需要向你报备?” 那丫鬟登时白了脸“奴婢一时糊涂,请姑娘恕罪!” 谢姝瑜神色淡淡:“即便我容得了你们,我母亲也不会容得了你们。” 大夫人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尤其宝贝大姑娘,要是被她知道了……想到她那雷厉风行的手段,丫鬟们抖若筛糠,噤若寒蝉,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和寒意似的,一个劲儿的磕头讨饶。 谢姝瑜感到悲哀,也深知自己的无力。 “为首那人罚俸一年,抄家规十遍,其余人罚俸半年,家规五遍。” 说着,她又转头对芸枝吩咐道:“芸枝,你负责监督,免得她们偷懒耍滑。” 芸枝怔了片刻,扶身应道:“是。” 那些丫鬟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处罚,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重见天日,连声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若敢再犯,直接去母亲那好好学学规矩!” 说完,谢姝瑜不再理会她们,走向人群后面弯腰低头、死死抱着那件衣服的单薄少女,眸光微闪,这是自己上次送给她的裘衣。 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感受到她身子一僵,谢姝瑜神色一软。 谢姝墨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规规矩矩地把手中的衣服递给她。 面前的这双手很瘦削,但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不似一般少女的手那般绵软,有种说不出的美感,只可惜,因为缺乏保护变得发红发紫甚至有点裂口,谢姝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有点可惜。 见她不语,被她盯着的少女不安道:“……我用胰子洗过的。” 谢姝瑜微愣,随即恍然,她轻咳了一声,淡定地接过那件散发着清香味的裘衣,递给小屏,自己则轻轻拉住那只手,感受到那双冻得像块冰似的的手更加僵硬了,安抚道:“跟我来。” 说着,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领着谢姝墨进了内院。 为首的丫鬟战战兢兢问道:“芸枝姐姐,姑娘何时对四姑娘这般……”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芸枝一个眼风扫过来,登时闭了嘴。 “主子间的事情,岂容你一介丫鬟置喙,做好分内的事儿,莫要惹得姑娘心烦。” “……是”。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要被自己蠢哭了,扫描件提交了四次,四次!!每次都不符合要求被编编驳回,编编一定也觉得我很蠢 \(*T▽T*)/ 年前是不能录入了,哭泣jpg 第11章 进了屋,谢姝瑜递给谢姝墨一盒药膏,嘱托道:“这是玉露膏,你带回去擦擦手,一日两次,可以治冻疮。” 她又忍不住打量偷偷瞧了几眼,这么美丽的手不该这样的。 少女似乎是被她盯得不自在了,抿唇不语,乖乖接过,收回了手,她发现,大姐姐爱看她的手。 一时无言,直到谢姝墨肚子不受控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才尴尬局促道:“我……我……” 谢姝瑜看着她窘迫泛红的脸颊,噗嗤一笑,道:“四妹妹定是饿了吧,正好我也饿了。” 谢姝瑜让人布好了菜就与谢姝墨一同用膳。 楚固钰趁着刚刚的空隙在外面野了一会儿,总算把周边的几条路熟悉了一下,这才晃悠悠地回来。 一进屋就见那女人不仅已经吃上饭了,还让人霸占了他以往的位置,气得他磨了磨后槽牙。 但他到底没跳上餐桌撒野,而是颇为憋屈地跳上了窗台,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谢姝墨正对窗台的方向,眸中划过一抹幽光,再抬头时,依旧那般美丽无害。 她指着团子的方向,眨巴着眼睛好奇道:“大姐姐,那……那猫儿是你豢养的宠物吗?” 谢姝瑜扭头顺着她指的方向果然就看到了背对着她们坐在窗台上的团子,好笑道:“嗯,他叫团子。” 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唤道:“过来,团子。” 谢姝瑜都已经做好起身去抱他的准备了,没想到这次他这般配合,听到呼唤声就转头懒懒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踏着猫步走了过来,主动跳上了她身边的凳子。 谢姝瑜突然一阵窝心,眼尾上挑,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这一笑纯粹是下意识的,楚固钰却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忙撤开目光,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他早就发现这个女人真心笑起来时嘴角会出现两个梨涡,能晃花人的眼。 不同于陶郤筝的清冷,谢姝瑜的脸上常常是带着笑的,然而这笑却也是不一样的,温柔包容的微笑,端庄客套的淡笑,满足宁静的挚笑,挑眉不悦的冷笑,随心自在的调笑,幸福开怀的甜笑…… 这些不同的笑合起来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她。 送走了谢姝墨,谢姝瑜又吩咐人给她送了不少东西,大多是御寒之物。 在谢姝墨离开不久之后,那只被积雪覆盖了一点点的“雪猫”轰然倒塌,化作雪末。 那些丫鬟清扫的时候还在惋惜,奇道:旁边的这些雪人站得好好的,怎得就姑娘这只精致传神的雪猫倒了? 屋内,谢姝瑜继续快乐地撸猫,她发现团子这些日子皮毛被她养得越来越水滑,摸着手感甚好。 小屏端了一碟点心,犹在气愤,“姑娘,那丫鬟奴大欺主,也太没规矩了些,传出去指不定人家说您怎么苛待庶妹呢,您就是心善,照奴婢讲,就应该把她们赶出咱们玉竹苑,赶出侯府,免得败坏名声!” 谢姝瑜掀了掀眼皮,平静道:“然后呢?” “那些丫鬟以罪奴的身份被赶出侯府,落到人牙子手中,下场是什么呢?” “那……那也是她们罪有应得!”小屏鼓了鼓脸,还是气不过。 楚固钰心里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刁奴犯了错不直接杖毙都算是仁慈。这个女人的手段未免太软了些。 “我知道她们有错,但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小年纪为奴为婢,察言观色、高踩低几乎成了她们的生存之道,规矩是死的,合了那些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人的心意才能活下来,才能活得更好。” 原主对她们欺凌谢姝墨的行为显然是纵容的,况且原主性子软弱,那些下人行事自然没多少顾忌。 “这个世道,哪有什么是非观念,有的不过是弱肉强食,她们什么都不懂,只是按自己的理念生存。” 小屏听懂了一些,却仍有些不明白:“所以她们欺负四姑娘是为了顺姑娘的心意,姑娘从前确实不喜欢四姑娘……”说到这儿,她立刻住了嘴,小心地看了谢姝瑜一眼。 芸枝已经在朝她使眼色了。 谢姝瑜也没在意,抿了口茶,又道:“这是一部分原因,但不止。” “还有一部分原因大概是人性吧。” 人性? 芸枝、小屏还有楚固钰都纷纷看向她。 “四妹妹的状况全府的人都知道,贵为侯府千金,却活得卑微,甚至还不如主子身边得脸的丫鬟,欺负起她,只要不张扬,一则没有任何风险,不会有人给四妹妹做主;二则,他们为奴为婢,被主子教训打骂都是常有的事,心态早就有些扭曲,看到身份同样算是主子的人被自己踩在脚下,心里会产生一种隐秘的畅快和优越感,你说痛不痛快?” 至于除了原主以外的谢家小辈欺负谢姝墨,一是不耻她的身份,二是嫉妒她的美貌,这话她没有说。 老夫人更介意的大概是她生在外面,从小又养在外面,是不是侯府的骨肉也未可知。 谢姝墨悲哀就悲哀在这里。 而她因为站在上帝视角,自然看得清。 心里没有任何偏私,说得也不避讳。 头一遭遇到这样的说法,楚固钰觉得自己从前的认知被打破了一点,他自诩聪明,某些方面看得还没有一个深闺女子透彻。 他仰头看着这人,心情复杂不已。 芸枝也大着胆子道:“姑娘,规矩还是要的,一味的纵着岂不是要翻天?这还是在玉竹苑遇上姑娘这么个心善的主子。” 想起前世自己在孤儿院的那段时光,谢姝瑜丝毫不可怜她们,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他们能做的就是适应世界的规则,只不过这个道理她也是懂事了之后才慢慢理解的。 她这么做不过遵从本心罢了。 “规矩自是不能废,我也谈不上多可怜她们,就是有些无力罢了,芸枝,你是个懂事的,抄写家规一事还要劳烦你多费心了,我知道她们中大部分人是不识字的。” “家规抄不好的,也不必留在我玉竹苑了。” 芸枝眼里闪着泪花,道了声“是。”她们能遇上这样的主子真的是三生有幸。 小屏更是直接,一脸崇拜而又感动地望着自家姑娘,只恨不得把命都交出去。 楚固钰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她不是愚善,不是妇人之仁,相反,她看得比谁都通透,她太有原则了,太豁达了,也太……纯粹了。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深闺中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子? 芸枝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咬牙开了口:“姑娘,奴婢斗胆,有一事请教。” 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谢姝瑜心中了然,淡淡开口:“你是想问,我为何对四妹妹态度转变那么大吧?” 她虽占了原主的壳子,但没有继承原主的情感,让她和原主同气连枝,凭心而论,很难。 是以,她对那个身世可怜的少女讨厌不起来,相反,因着一些相同的经历,她对谢姝墨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想要呵护的感觉,那是曾经的自己内心最渴求的东西,这样做就好像弥补了自己曾经的缺憾。 再则,那样美好的女孩,不该是这样的人生和结局。 谢姝瑜有自己的原则,即便这样做可能会惹不少麻烦,她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和迟疑。 可这些想法,她不能对任何人说。 是以,她沉默了。 第12章 半晌,谢姝瑜轻吐一口浊气,道:“前些日子害了场病,浑浑噩噩梦魇了几日,当真有一种过完了前世今生的错觉,看清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我梦到,四妹妹不过二八年华就香消玉殒,我还梦到曾经和五妹妹、六妹妹她们一起捉弄欺负四妹妹的场景,我感觉自己去了一趟阴曹地府,阎王爷说,要找我们讨债……” 谢姝瑜说得真真假假,倒也不全是信口胡诌的,书中,谢姝墨死后原主当真害了场大病,这梦也是真实存在的。 而用言语刺激原主、导致原主心悸害病的罪魁祸首正是谢姝灵,原主最疼爱的六妹妹。 大家族的水果然都不清。 芸枝和小屏不知有这样的内情,心中大骇,再加上古人一向信奉鬼神,当下深信不疑。 “原来是这样。”她们再三缄口,不敢再多提。 “醒来后,曾经那些困住我的郁结也不在了,人之一生,不就应该把握当下,展望未来嘛,何必纠结过去呢,平白地让人烦心。” 小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姑娘也算是因祸得福,这可是老天在眷顾您呢!” 谢姝瑜笑而不语。 但愿上天真的眷顾她,让她顺顺利利脱离主线剧情,从此逗猫撸猫,快活似神仙。 谢姝瑜垂头看着团子忍不住想到,猫的寿命太短暂,团子又能陪自己多久呢?或者说,她前路未知,自己又能陪团子多久呢? 想到这里,谢姝瑜忍不住提着团子的咯吱窝把它抱起来。 她说:“团子,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楚固钰被她突如其然的动作弄懵了,待听清她话里的意思,心中动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辈子留在杞安侯府,留在玉竹苑?这显然不可能。 不管能不能恢复人身,他总有一天都是要离开的。 想到“离开”,楚固钰湛蓝色的眸子暗沉晦涩,心情没来由得一阵烦躁。 那倘若是留在她身边呢? 除非…… 她又道:“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 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说完,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像是在寻求什么安慰,这次抱的姿势不同于以往,像是在抱孩子。 楚固钰的半张猫脸紧紧贴着谢姝瑜的左脸颊,他侧过脸时嘴巴不小心触到了谢姝瑜的脸,那细滑软嫩的感觉让他一个战栗,从嘴角一直蔓延到心尖,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然后一只猫爪还附在了一片柔软上,顿时脸色一阵爆红,亏得现在是猫身脸上长满了毛才丝毫看不出什么。 谁能想到京都有名的纨绔贵公子这是头一次与女人亲密接触? 他扭着身子两只猫爪往上移附到谢姝瑜的两颊上,碰上的那一刻下意识收起了尖利的指甲,软嫩嫩的猫掌往前推,脑袋往后仰,企图和谢姝瑜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个女人知不知羞?就算他现在是只猫,那也是只公猫,这个女人这般黏糊那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他可完全是为她的“清白”着想,楚固钰下意识忽略掉自己心里的忸怩。 谢姝瑜瞧他这副被欺负得可怜的小媳妇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更是不愿意放手了。 把他抱在怀里好生的一顿□□,但她掌握着分寸,非但不会伤了团子,力道反而让团子极为享受。 楚固钰眯着眼睛,忍住喉咙里的哼唧声。 心道:猫的力气自然比不得人,且让这个女人得意得意。 他绝不会承认这女人手法极好,那自头皮传来的灭顶快感真让他痴迷。 他也绝不会承认自己对这个女人越来越纵容。 这天之后,谢姝瑜好些日子都没见到过谢姝墨。 想起书中这人的结局,她不免有些忧心,谢姝墨性子孤僻,沉默寡言,平日里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年纪又小还没个说话的人,长此以往,精神会出毛病的。 书中这人就是得了抑郁症精神恍惚落水而死的。 她大学主修心理专业,曾经有人开玩笑说:“学心理的人多半心理也不太正常。” 这或许真的是个玩笑。 她爱笑,朋友都说看见她的笑容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可她们不知道,她真正开心的笑时嘴角会漾起梨涡。 …… 谢姝瑜抬头看着门上些微掉漆的匾额,上面赫然写着“连翘苑”三个大字。 这是余氏和谢姝墨的住处,余氏走后,这里便只有谢姝墨一人。 小屏敲了一会儿门,没动静。 谢姝瑜心中一紧,直接推开了门。 院子倒也不算破旧,还挺新的,但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机,只有荒芜和冷清,没有半点人气。 偌大的连翘苑竟是空无一人。 按理,即便谢姝墨再怎么落魄,身边也不会没个人伺候,余氏好歹在侯府生活了十余年,怎么会没有培养个心腹留给自己的女儿? 丝毫没有为女儿打算,任自己的女儿在她死后孤立无援? 楚固钰感觉到周围一阵异样,猫头一抬,耳朵一动,竖瞳微眯。 没有人亦没有风,哪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和一股威胁的……气息? 又仔细调动了五感,并未发觉有何不妥,暗道难到是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内院,谢姝瑜压下心中的疑惑,敲响了主屋的门,轻唤道:“四妹妹,四妹妹……” 没人应。 又敲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谢姝瑜怕有什么不测,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的摆设极为简单,连多余的坠饰都没有,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少女的闺房。 那唯一的一扇百叶窗上还落了灰,一看便知是不怎么通风的。 窗的正北方向立着一个棕红色的木架,架上立着一只灰身黄喙的云雀,此时正歪着脑袋,转着眼珠好奇地看着他们。 谢姝瑜暗道不妙,还没来得及抱紧怀中的团子,就见他瞳孔猛得一缩,像是受了刺激似的窜出她的怀抱,直直地扑像木架……上的云雀。 “团子!” “嗷呜~” 哐当—— 木架落地,空中飘下几片灰羽,可怜的云雀四处乱飞,愣是找不到一个出口。 团子发狠似的追着它跑,又是扑又是咬的。小屏立刻开了那扇百叶窗,幸而那鸟还不算太笨,急急地从窗子飞了出去。 团子这才停了下来,像摊煎饼一样四肢瘫在地上,小身子一颤一颤的,是气的。 又是那种该死的本能!还有那只傻鸟,“咕咕咕”地怪叫什么! 谢姝瑜顾不上过去安慰他,她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了细弱轻微的咳嗽声。 当下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她一眼就看到了粗陋单薄的床上躺着一个少女。 少女嘴唇发白,面色潮红,眉头紧锁,像是失去了意识。 谢姝瑜顺着床沿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心下一惊,这是发高热了。 这种情况若不及时医治也是很凶险的,她也不耽搁,正色道:“芸枝,你去请府医,直接请到玉竹苑。” “小屏,你找上两个人,随我把四妹妹抬到玉竹苑。” 两个丫头相互对视一眼,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这床板硬得有些咯人,这样冷的天,却只垫了薄薄的一层被,连少女盖着的被子都有一股霉味。 她刚刚进来就发现了,这个院子偏僻,屋里都有一股湿意。 这屋子并不适合养病,不然她也不会自作主张要把谢姝墨挪个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收到合同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可以看春晚了,开心^_^,现在出门都要戴口罩哦,今年我们全家都不打算走亲戚了,开开心心过个安全年!你们也要注意哦! 第13章 谢姝瑜也不干等,打了盆水,把毛巾浸湿,又拧了拧,附在谢姝墨滚烫的额头上。 楚固钰看这个女人忙来忙去的,也跟着她守在床前。 谢姝瑜动手把谢姝瑜的衣袖撩上去,想给她擦擦胳膊,待看到少女胳膊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时,呼吸猛的一窒。 谢姝墨的胳膊不似一般女孩那样纤细脆弱,看上去肌理分明,但是很白很白,映得胳膊上的青筋更为明显,像是随时要突出来一样。 和她的手一样,不似寻常少女的纤弱,带着股力量。 衬得那斑驳纵横的伤疤触目惊心,像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反反复复被折磨地不成样子。 到底是谁会对一个孩子下那样的狠手? 这不是单纯的欺负折辱,倒像是仇恨折磨。 下手的人不仅丧心病狂,而且心中有着滔天的恨意。 谢姝瑜心中滋味难言,有些魂不守舍,所以她没察觉到在她少女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全身紧绷,完全处于防备状态。 楚固钰感觉到她情绪低落,跳上床沿,想要探个究竟。 一看也惊了一下,倒不是因为狰狞扭曲的疤痕,而是因为这疤痕竟是出自闺阁少女身上。 待瞧见了谢姝墨泛红的脸颊时,面色一阵古怪,忍不住想要凑近瞧个究竟。 谢姝瑜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只胳膊虚虚地揽着他,把他推至外侧,语气凝重:“团子乖,莫要捣乱。” 谁捣乱了?! 楚固钰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把自己当成了顽劣的小娃娃,更是一点信任也没有,胸腔里烧着一股无名火,既郁闷又气愤,还有点委屈。 当下挣开她的怀抱,跳到一旁,屁股墩儿对着她,显然是在置气。 然而这哪里是在生气,这分明是在撒娇求关注,若是真的生气,他早该张牙舞爪呼上去了。 连楚固钰都不知道自个儿什么时候气量这么小了,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他盘着后肢,耳尖微动。 听着后方的窸窸窣窣动静,知道她们要收拾收拾回玉竹苑了。 罢了罢了,他楚小侯爷不是那么没风度的人,跟个小女子计较什么。 当下换了副懒洋洋的作态,一副“我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卧在地上,肚皮一凉。 等着,等着,没等来谢姝瑜靠近的脚步声,更别提那香软温暖的怀抱了。 楚固钰停止自己的臆想,终于转了个身,眼睁睁看着谢姝瑜领着一干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别说是过来把他抱走了,连个头不回! 好像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楚固钰傻眼了,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被抛下了。 胸腔中刚刚被压下去的火又蹭蹭蹭地冒了上了来。 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会儿,待他走到外室,却见那只傻鸟不知什么时候又飞了回来,正歪着脑袋看着他。 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楚固钰又躁动了起来,一个跳跃扑过去,这次他没有失手,那傻鸟被他擒制着动弹不得。他没有用嘴,而是用尖利的爪子死死地按着。 那云雀不停地扑棱翅膀,又掉了不少灰羽,还试图用喙啄他。 楚固钰当下也没了兴致,猫爪一松,走了。 在他走后没多久,房间里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黑衣劲装、戴着面罩的男子。 他小臂微屈,那云雀立刻开开心心飞了过来立在上面。 片刻,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空气中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 玉竹苑。 年过半百的府医眉头几乎要皱成了“川”字。 “刘大夫,可是有何不妥?” 府医看了眼气度娴雅的谢姝瑜,见她眼里的担忧不似作伪,这才斟酌着开口:“大姑娘,四姑娘这病来势汹汹,想来是感染风寒所致。” 只是这脉象怎么怪怪的?他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普通的风寒。 于是又开了副药让谢姝瑜按时给谢姝墨服用,犹豫再三,还是叹道:“四姑娘的身子需要好好补补。” 他到底没说什么营养不良,底子极差,当着主人家的面,有些话不好开口。 谢姝瑜自然明白府医的言外之意,坦然一笑,真诚道:“有劳您了。” 府医摇摇头,退下了。 四姑娘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但主人家的龃龉他没资格掺和的,只能心里怜惜,今日看大姑娘的作为,似乎还挺关心四姑娘的,这倒让他诧异了。 但又想到那些高宅大门里的腌臜事儿,也不敢揣测什么了,长叹一声,离开了。 谢姝瑜命人去煎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此刻仍是心惊不已,忍不住扶了扶额。 谢姝墨的遭遇,又有几个知情人呢? 余氏是她生母,不可能一无所知,可也未见她透露半分,还是说…… “姑娘,您真打算留四姑娘住在咱玉竹苑啊?” 谢姝瑜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传来了一道拖长的女声:“我来看看是谁要和我们阿瑜同住啊” 主仆三人转头一看,来人正是姚氏。 她平日里惯是注重仪容,此刻却连发髻都有些散乱,步摇发钗都算不上整齐,可见过来时有多心急。 谢姝瑜心中动容,连忙上去把手炉递给她,道:“母亲过来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女儿好去迎接您。” 又亲自沏了杯热茶递给她。 姚氏顺势坐在榻上,手拨弄着茶盖,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五官,看不清神情。 “阿瑜果然是长大了啊,从前可没这么贴心。” 还不待谢姝瑜接话,她又道:“长大了,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做主了,从前你做什么事,都是要问过我和你父亲的意见的,怎么,现在反倒与我生疏了?” 姚氏语气平平,不辩喜怒,但谢姝瑜知道,她生气了。 谢姝瑜自顾自地搬来矮凳,坐到姚氏膝下,一边给她捏腿一边委屈道:“母亲可冤枉女儿了,女儿是心疼您不忍心事事都去烦您,怎么就是生疏了呢,女儿巴不得天天凑到您面前讨人嫌呢,母亲莫要嫌弃才是。” 姚氏也被她难得露出的小女儿娇态给逗笑了,笑意却没挂多久,她本就是性急之人,当下也不摆什么姿态了,教训道:“听人说你让人请了府医,你知道我这心有多急吗,巴巴地赶过来,你倒好,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就在这时,从窗外蹿进来一个白色的影子,正是气得在外面晃了半天又憋着气忍不住跑回来的楚固钰。 第14章 姚氏险些被吓得心肌梗塞。 她指着团子,手指颤悠悠地,对着谢姝瑜又是一通教训:“看看,这成何体统!还有这畜生也是,我说什么了?若是再这般没规矩,直接卖到猫狗作坊去!” 猫狗作坊里的猫猫狗狗最后都成了盘中餐。 谢姝瑜连忙给团子使了个眼色,姚氏正在气头上,难免拿看不顺眼的团子撒气,他倒也乖乖跃上了竹篮,进了自己的小窝。 只是全程和谢姝瑜没有半点眼神交流。 姚氏也没揪着不放,喝了口茶,顺了顺气,又道:“你这是转性了,还是那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关心谁不好,关心她?存心给你娘添堵呢是吧?” 她语气虽有抱怨和对谢姝墨的不喜,但却没有丝毫怨愤和恨意。 谢姝瑜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卖乖:“母亲知道我性子软,四妹妹当时的情况,若我不出手,事后指不定多纠结懊悔呢。” 这话倒是不假,以原主善良胆小的性子,真要有人因她而死一定会连日梦魇,迟迟走不出来。 姚氏又道:“即便如此,怎么就让你撞上了?还有那前些日子里闹的那事儿又是怎么回事?瞧着样子你与那丫头怕是走动不少,我原也只当你要面子,不愿被人指点苛待庶妹,如今瞧着,倒不像那么回事儿了。” 这话可真是冤枉她了,自她来到这里,加上这次,与谢姝墨总共不过见过三次。 于是谢姝瑜把那日和芸枝她们说过的理由又说了一遍,特意渲染了一下,怕姚氏觉得晦气,更不待见谢姝墨,又刻意省去了“谢姝墨去阴曹地府向她讨债”的那一段。 姚氏果然没什么话了,但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和余氏那个疯子的女儿同住一间,姚氏心里还是不痛快。 至于亏欠,姚氏心里冷笑,那丫头不过是余氏和外面的野男人生的,侯府好歹是养了她这么多年,那痴情种子更是不顾自己头上那绿油油的一片硬是给了她侯府四姑娘的身份,何来亏欠? 那丫头遭受的毒打大部分可都来自那个疯子亲娘。 她的思绪回到了那日,那时候,余氏进门已足有四年,她与丈夫也相敬如“冰”了整整四年。 她夜间又忆起了新婚初时,一时意难平,凭着那股气性背着丫鬟嬷嬷偷偷跑了出去,也不知怎得就走到了连翘苑, 余氏不过中人之姿,到底哪里吸引谢濠,让他不惜金屋藏娇! 本也只是一时昏了头跑了过来,哪曾想让她撞见了那样的一幕,那至今想起都觉得骇然的一幕。 女人面目狰狞,状似癫狂,嘴里发疯似地重复着:“都是你,都是你……”被她按着毒打的孩子不过五六岁,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明明痛极,就是不哭不喊,只敢小声抽泣,看这样子,不像是第一次受虐。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谢侯的孩子吧……你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女人又癫笑了起来,捂着脸痛哭。 她当时手脚发软,牙齿都在打颤,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丁点颤音。 跌跌撞撞回去之后就像失了魂似的,整整缓了一个多月。 这些腌臜事,姚氏是要把它烂到肚子里的,更不会去脏了女儿的耳朵。 用得着自己善良纯粹的阿瑜去掺和那档子破事儿吗? 谢姝瑜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软言道:“先让四妹妹在我这儿住上几日,我安排人好好布置连翘苑,等那边收拾好了我再让四妹妹搬回去,母亲觉得如何?” 姚氏还能说什么呢,做都做了,若是就这么把那丫头赶走阿瑜指不定被人编排成什么样呢。 虽然糟心,到底没说什么,又拉着女儿的手好生嘱托了一番,这才离开玉竹苑。 她一走,谢姝瑜总算松了口气,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只是她还没歇多久,家里的猫主子又闹起了脾气。 芸枝和小屏轮番上阵,端着小鱼干愣是没能把团子引出来。 除了谢姝瑜,其他人是抱不得他的,除非是谢姝瑜的意愿,团子才会勉强在别人的怀抱里待上一会儿。 对于这一点,她心里其实是很受用的,这不就说明团子同自己亲近嘛。 谢姝瑜走过去抱起了他,他虽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但到底没抵触这个怀抱。 相反,回到了熟悉的带着馨香的温暖怀抱,楚固钰只觉得强自按捺的委屈像是一下子溢了出来,他堂堂八尺男儿险些落泪。 小屏捂嘴轻笑,“姑娘,这猫大爷可就只让您一个人抱呢!” 谢姝瑜“嗯”了一声,继续撸猫,然而无论她怎么逗弄,团子都半点也不搭理她,她往哪看他就把头转到另一边。 谢姝瑜仔细看了看,团子的眼尾都是下垂的,动物表达喜怒的方式很简单也很直接,看来他是真不高兴了。 连小屏这么粗线条的人都察觉出了不对,不确定道:“姑娘,奴婢怎么觉着团子心情不太好啊?” 何止心情不好啊,她的猫主子分明是在同她置气呢! 至于气什么……喵星人脑回路清奇,她也不懂,也不知道这短短几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样,哄就是了。 谢姝瑜撸猫已经摸出门道了,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团子舒服,她先是摸了摸团子的脑袋瓜,在他欲拒还迎的姿态下,又连着撸了好几把猫下巴。 直舒服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喉咙里溢出呼噜呼噜的愉悦声。 楚固钰已经无颜面对自己了。 谢姝瑜弯了眼睛,笑了出来:“这下满意了吧,猫主子。” 猫主子? 是在叫他吗? 楚固钰明显听出了谢姝瑜话中的揶揄之意,心中越发别扭。 “姑娘,奴婢看啊,这猫儿是在怪您把他丢下呢。” 经芸枝这么一说,谢姝瑜也有点怀疑,下意识垂眸看向团子,他又别扭地把头扭到另一边了。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是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同我甩脸子呢,原来是记恨我把你丢下啊。” “喵呜”。 楚固钰难得开了一嗓,声音奶凶奶凶的,比之从前稍微长了点气势,但依旧软软的,谢姝瑜的心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 软言道:“好了好了,你不是一向喜欢在外面野吗?之前你还小,我怕不安全总是拘着你,后来你不是也偷偷溜出去玩儿了吗,今日我没拘着你怎么反而同我置气了?” 楚固钰一听,顿时有些心虚。 他的确经常背着谢姝瑜偷偷溜出去,还以为谢姝瑜不知道呢,毕竟谁会整天把心神放在一只猫上。 但他偷溜出去可不是为了玩儿,只是想熟悉一下地形,他又不是真的猫,是傻了才会大冷天的出去晃悠只为了“释放天性”。 见他沉默,也不敢抬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谢姝瑜还以为团子因为偷溜出去被发现而怕她责骂。 于是摸着他的小脑袋道:“我才不要求你有多听话呢,野一点是天性使然,若是被豢养得毫无气性,我不见得会有多喜欢。” 她的团子那么有灵性,又通人性,是上天赐给她的宝贝。 就是傲娇了些,明明很关心她却总是装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上次她不过是折梅的时候划破了手指,自己也没当回事儿,团子却嗅到了血气味,盯着她的手指不放,什么也不让她做,非要她上药包扎才罢休,比她自己还上心。 因着这事儿小屏那丫头是彻底放下了成见,打心眼里喜欢团子。 谢姝瑜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现在知道了吧,我没怪你。” 楚固钰:“……” 这事怎么绕到最后成了他的不是了? 明明该哄他给他认错的女人现在一脸大度地要原谅他?? 第15章 就在这时,芸枝撩开帘子道:“姑娘,四姑娘醒了。” 谢姝瑜闻言起身走了过去,楚固钰本不欲多管闲事,但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床上的少女见她进来,正要挣扎着起身,被谢姝瑜制止了,她扶谢姝墨躺下,小心地给她掖了掖被子,“四妹妹躺着就好。” “大……咳咳……大姐姐,我……咳咳……” “别担心,只是普通的风寒,这几日,你便留在玉竹苑好好养着,什么也不用想。” 谢姝墨好不容易抑住咳嗽,断断续续地开口:“可是……夫人那边……我会给大姐姐添……添麻烦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母亲已经应允了,再说了,我这玉竹苑颇为冷清,平日里也没个走动的姐妹,妹妹与我作陪我高兴着呢。” 这话倒是不假,原主喜静,性子又绵软怯懦,府中真正能说得上话的姐妹几乎没有,唯一掏心掏肺当亲妹妹宠着的堂妹谢姝灵还是个嘴甜心毒的白眼狼。 谢姝墨垂着眸子不吱声了,谢姝瑜看不到她的表情,并未发现什么不对,但从楚固钰的角度,他清楚地看到少女眸子里的暗沉。 这个人有猫腻! 楚固钰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谢姝墨那症状分明是运转内力所致,她一个不受待见的闺阁女子,哪来的内力? 这般处心积虑地接近谢姝瑜又有何目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楚小侯爷心里涌起了一股名为“担心”的情绪,想到如今自己不过是只毫无能力的小奶猫,不由得泄气。 当下烦躁不已,颇有些嫌弃地看着谢姝瑜,这个女人平时看着挺通透的,现在眼睛是被屎糊住了吗? 变成了动物,他的身体变得很诚实,这么想着,尾巴也跟着高高竖起,非常不满。 谢姝瑜不知道哪里又惹着这位猫主子了,伸手把他捞进怀里,仔细顺着毛。 楚固钰感受这她温柔的力道,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罢了,这个女人缺心眼儿,他帮她防着就是。 …… 次日,谢姝墨的烧已经退了,谢姝瑜却还有些不放心,让人一日三餐搬到她房里。 拿过小屏递过来的药,一股苦涩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谢姝瑜看着那么小小的一个药勺,深深觉得比起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还是捂着鼻子一下子喝掉比较好。 她把药递给谢姝墨,还想鼓励一番,却见少女已经面不改色地捧着碗仰头一口喝掉了黑乎乎的药。 谢姝瑜连忙拿出一个蜜饯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嘴。 少女犹豫了片刻,终是张嘴把它含在嘴里。 舌尖的苦涩被一股子强势的甜味所掩盖,谢姝墨眸子几不可查地闪了闪。 收敛了神色,她笑得有些腼腆:“多谢大姐姐。” 谢姝瑜本来想问问她掩在衣袖下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但见她这副拘谨的样子,终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嘱托她好好休息。 门被带上的那一刻,谢姝墨立刻褪去了乖巧怯懦的神色,看着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真是有趣,这大小姐又在玩什么把戏?图什么呢? 嘴里还有那股残留的甜味,谢姝墨漂亮的手指抚了抚嘴角,难得露出了一丝痴态。 真甜啊…… 又过了几日。 相府送来了请柬,是丞相大人小儿子的百日宴。 谢姝瑜仔细想了想,终于记起了书中隐含的这么一段旧事。 丞相夫人徐氏也就是女主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与原主的母亲并称“京都双姝”, 才情容貌兼具,出身也差不多。 然两人做派完全不同,姚氏因着性子烈、不够圆滑,在闺秀圈的人缘比不得徐氏,两人明面上没什么龋齿,暗地里却常常较劲。 比容貌才情,比夫君婆家,比儿子女儿……几乎比了大半生。 论夫家和儿女,徐氏处处压了姚氏一头。 这不,这场百日宴来者不善。 书中,姚氏带着原主赴了宴,她毫无疑问被女主陶郤筝衬得“黯然失色”。 想着接下来要走的剧情,谢姝瑜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托着腮轻轻叹了口气。 “姑娘怎么了?可是不愿参加相府的宴会?” 谢姝瑜叹气:“是不太乐意,但人家都邀请了,自是推脱不得。” 所以这宴会她一定得去。 小屏也点点头,“不过话说回来,相府和咱们侯府也没多少交情,他们小公子百岁宴的请柬怎么就送到咱们府上来了?还点名要让姑娘参加。” 谢姝瑜当然知道为什么,她作为戏份比较重的女配不就是为了衬托女主的优秀?没她在女主她娘不好秀啊! 年轻时候没分下的高低怎么着也得在引以为傲的女儿身上得出个结果。 谢姝瑜抚了抚团子的毛,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发现窝在她怀里的楚固钰激动地身体都在小幅度地颤动着。 这么些天了,他终于有机会见到郤筝了,说不定还能见到其他故人,探听探听自己身体的情况。 一时间,楚固钰自己也分不清前者和后者哪个更让他激动。 然而还没等他激动完,谢姝瑜就给他浇了盆凉水。 “团子,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留在这里好好看家哦,不要乱跑哦。” 她提着小猫儿的咯吱窝,看着小猫儿湛蓝美丽的眸子,忍不住凑了上去,鼻尖对鼻尖,光洁的额头拱了拱小猫儿毛绒绒的小脑袋。 楚固钰被她亲昵的动作震得心神荡漾,来不及思考这人话里要将自己狠心抛在玉竹苑的意思。 直到反应过来,不由得一阵咬牙切齿。 摸也摸了,亲也亲了,吃足了爷的豆腐,还想丢下爷?! 好气! 他明明是应该气愤炸毛的,但此刻的他耷拉着耳朵,宛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说不出的沮丧。 难得见他这副模样,谢姝瑜心疼极了,差点一个心软答应带上他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但考虑到这次的场合以及姚氏的态度,谢姝瑜忍着没松口。 小屏惋惜道:“哎,姑娘平日里最宠你了,可惜呀,这次姑娘要带我和芸枝姐姐去,你是去不成喽!” 话是这么说,眼里的幸灾乐祸却怎么也止不住。 团子一向高冷,却总能被小屏这丫头三言两语给激得跳脚。 一会儿功夫就恢复了神气活现的“小霸王”模样,哪还有半点沮丧的小可怜样子? 他一双湛蓝的眸子死死瞪着这个没有规矩的臭丫头,本来他是不会搭理的,但现在他的心情很不好,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有胆子上来挑衅的人早被他虐得渣都不剩了。 但现在的他只是一只毫无威胁的小奶猫,小屏可不怕,“姑娘你看他,贼精贼精的,惯会演戏骗人。” 谢姝瑜赞同的点点头,被仰着脑袋看她的楚固钰抓了个正着。 尴尬地轻咳了声,纠正道:“团子这叫机灵,我们团子真是最聪明的小猫。” 相处这么久,她早就摸清了猫主子的脾性,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所以每次都采取怀柔政策给他顺着毛。 楚固钰果然很受用,谢姝瑜悄悄瞥了他一眼,又道:“又通人性又聪明,遇到他就是我的幸运。” 楚固钰的毛绒绒的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 “要是能乖一点就更好了,一定有很多漂亮的小母猫争着给我们团子做媳妇呢!” 楚固钰脸一滞,嘴角弯起的弧度彻底僵住。 谢姝瑜还在为他打算,“不过你现在还是个娃娃,不急,等来年开春了我一定给你找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媳妇!” 他再也听不下去了,猛的一窜跳出了老远。 谢姝瑜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惊了下,问小屏:“团子怎么突然那么暴躁呢!” 小屏坏笑道:“许是听到姑娘要给他找媳妇激动的,小色.猫!” 谢姝瑜摇摇头,“我看啊团子是害羞了,耳根都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侯爷能罢休吗? 马上原女主就要出场了呢! 第16章 就在她们笑闹的时候,姚氏领着一堆丫鬟婆子进了玉竹苑。 谢姝瑜瞧着姚氏后面两位衣着特别的婆子有些眼生,疑惑道:“母亲,这两位是?” 姚氏连忙拉过她的手介绍道:“这两位是彩霓阁手艺最好的绣娘,为娘特地请来给你裁衣裳的。” 谢姝瑜嘴角一抽,据她所知,彩霓阁的衣裳令全京都的少女趋之若鹜,没有重样款式别致,面料也是一等一的好,价格自然也很美丽。 姚氏还请人来个“高级定制”那价格就更美丽了。 她为了争口气可真是舍得出血本了。 “你好好看看料子,让两位绣娘给你量一下尺寸。” 姚氏看着谢姝瑜如墨的鬓发,有些不满意,又道:“等量好了尺寸你再收拾收拾随我去珍宝阁选两套头面。” 在玉竹苑,谢姝瑜为了图方便常常是只用一根发簪粗粗挽个发髻的,今日她连发簪都没用,只用一根发带束住了如瀑的长发,显得极为素净,但她生得好,这样简简单单的,说不出的清丽。 她不想扰了姚氏的兴致,也免得继续“受教”,就乖乖接受了姚氏的安排,任由两个绣娘动作。 送走了二人后,姚氏吩咐小屏和芸枝为谢姝瑜梳妆打扮,谢姝瑜坐在铜镜前任由她们捯饬了好一会儿,静静地盯着镜中折射的美人面神游天际。 她眼神专注,还真看不出来在发呆。 楚固钰窝在摊子上,懒懒地抬头瞥了她一眼,知道这人又在发呆了。 这女人真是稀奇,有时候明明兴致缺缺心不在焉,眼神非但不涣散,还专注认真得不行,说不出的诚恳。 最是能骗人! 芸枝的手很巧,知道谢姝瑜不喜太过繁琐的发髻,就给她挽了个时下最受闺秀欢迎的流苏髻,万千青丝分为两股,一股以发带束住垂于肩处,一股编成麻花辫盘到头顶用簪子固定。 谢姝瑜皮肤又白又细腻,芸枝只给她施了薄薄的一层粉黛,抹了点腮红,她唇色粉红,眉型自然,基本不需要修饰。 楚固钰看着这样的谢姝瑜,只觉得她比月光还要皎洁三分。 姚氏也很满意,点点头,又道:“还是素了点。” 她拿过妆匣里的两支镶着红宝石的金步摇插.入谢姝瑜两边的发髻。 端庄优雅,明丽耀眼。 姚氏晃了晃眼,恍惚中,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母亲,可是有何不妥?” 姚氏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阿瑜真美。” …… 行至转角处,马车突然一个颠簸,谢姝瑜一个重心不稳,头上的金步摇晃了晃。 姚氏眉头一皱,呵道:“怎么回事!” 车夫冒着冷汗,连连请罪,“夫人恕罪,对面有辆马车要过咱们这条道。” 姚氏问:“是谁家的车?” “回夫人,这车上印着永乐侯府的族徽。” 姚氏摆摆手,“没什么大紧事儿,让他们先过。” 车夫控着马挪到了边上,对方朝着她们的方向道了声谢就挥着鞭子匆匆离去。 车一动,风吹起了半截车帘,谢姝瑜悄悄掀开了帘子的一角,正好瞥见了车中少年如玉的侧颜。 鼻梁挺秀,薄唇苍白,双眸紧闭,脸庞瘦削。 看样子处于重度昏迷状态,如果没有猜错,这人,就是楚小侯爷,摔成植物人的楚固钰。 所以,这是求医去了? 姚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唏嘘道:“这楚侯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华,生出的儿子是个混不吝的便也罢了,现在连唯一的儿子都摔成了木头人,果真是世事无常。” 谢姝瑜明知故问:“母亲,楚小侯爷是不是还昏迷不醒?” “可不是么,楚侯把宫里的御医都请遍了,民间大夫走了一波又一波,愣是看不出个所以然,这永乐侯府的独苗啊,算是废了……” 谢姝瑜静静听着,心里却不怎么相信楚固钰会这么快下线。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姚氏抛到脑后,她携着谢姝瑜进了珍宝阁,细细挑选着饰品,看中了一只琉璃镶玉的发簪和一对凤尾钗,立马豪气地一口买下。 又逛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地领着谢姝瑜打道回府。 彼时,玉竹苑。 谢姝墨一只手正死死地捏着楚固钰的脖颈,她睨着这只小奶猫,就像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楚固钰双腿直瞪,险些两眼翻白。 “别怪我哦,谁让你的运气这么不好,看了不该看的。” “即便是只傻了吧唧的畜生,我也不是很放心呢……” 少女暗哑的声音带着股狠厉,手指微微收紧,看着小猫儿这般垂死挣扎的不甘模样,心里涌起诡异的兴奋。 正想要咔嚓一下拧断它的脖子,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手下意识地一松。 楚固钰得了机会,猛的抬起爪子糊了过去。 谢姝瑜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谢姝墨捂着流血的手背露出委屈的神色,团子双眼发红又要扑过去。 她愣了一下连忙反应过来上前阻止。 谢姝瑜挡在谢姝墨前面,看着发作的团子,又气又急,拔高了声音:“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还伤人了?” 楚固钰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谢姝瑜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她颤着声音叫来小屏和芸枝,让她们带谢姝墨去上药。 到底还是没忍心抛下团子去慰问被他抓伤的谢姝墨。 屋子里只剩下了对望的一人一猫。 半晌,谢姝瑜慢慢走向他,在离他一尺的地方缓缓蹲了下来。 “我不问她,我相信你。”团子莫说是伤人了,连搭理人都是很少有的。 楚固钰闻言一怔。 “你告诉我,你伤她是有原因的对吗?” 楚固钰点点头。 “她伤了你?” 楚固钰继续点头。 谢姝瑜心中一紧,“伤哪儿了?” 楚固钰迟疑地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脖子。 谢姝瑜连忙把它抱起来检查,脖子被厚厚的毛发遮住,根本看不出什么,她也不敢太用力去扒,怕伤到团子。 她思虑再三,起身从屉子里拿出一把剪刀,在团子受惊的的眼神中一把把它捞到怀里,摁着它不让动。 楚固钰眼看着剪刀离自己越来越近,真的就不敢动了。 咔嚓,咔嚓。 能别亲自操刀吗?好歹给爷找个兽医啊! 一会儿,谢姝瑜收回了剪刀,楚固钰觉得脖子那块有些凉,低头一看,脖子周围的猫毛被剃光了。 他没什么羞耻感,毕竟这身体也不是他的,就是有点冷。 谢姝瑜看着那一圈青紫的掐痕眼神一黯,又气又心疼。 这力道分明是想要把他掐死。 谢姝墨的心理不会真出什么问题了吧? 来不及深想,她抱着团子回到自己的屋,拿出舒痕胶小心地给他上药。 上完药,谢姝瑜见他脖子光秃秃的,有些可怜,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粉嫩嫩的围巾套在他脖子上,见他一只爪子想要去扯,立马按手阻止道:“不戴围巾就不准出去,直到长出新毛为止。” 楚固钰撇撇嘴,不动了。 望着谢姝瑜离去的背影,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奈何根本开不了口。 心里闷闷的,楚固钰知道,谢姝墨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但他现在更担心的其实是……谢姝瑜的安危。 这个女人再聪慧,也不可能想到那个她毫无防范的小可怜“妹妹”其实是一个……男子? 隐藏在深闺十余年,这么荒谬的事,偏偏就发生了,这其中有怎样的弯弯绕绕谁又说得清! 他活了近二十载,从来不知害怕为何物,如今,这样陌生的情绪却充斥他的心间。 楚固钰不敢贸然行动,生怕给谢姝瑜招了祸端,这在从前,是怎么也不可能发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姝墨:想不到吧? 啊啊啊好激动,其实前面已经有伏笔了,不知道你们猜没猜到? 第17章 谢姝瑜不知以何种心情面对谢姝墨,酝酿了好一会,还不等她开口,就听谢姝墨幽幽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时心急伤害团子的……” 她主动交代过错,谢姝瑜也不好含糊过去,顺势问道:“你为何要伤他?” 少女低下了头,声音有些哽咽:“因为小乖它不见了,也可能……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沉痛道:“小乖是我捡的一只云雀,姨娘走后,就只有它一直陪着我,它于我而言就像亲人一样,可是那天……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了,我……我以为是大姐姐的猫吃了它,就……就没忍住,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谢姝瑜一愣,有些心疼。 她安慰道:“团子挑食得很,只吃烹饪好的食物,他连活鱼都不吃,小乖应该是被他吓得飞走了,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谢姝墨情绪稍微好了点,“对不起,我不该冲动的。” “倒也不完全是你的错,团子性子顽劣,没个轻重,我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此事你也别放在心上。” 谢姝瑜本意是让谢姝墨放宽心,却不想,她想岔了,以为谢姝瑜是敲打她不要把团子伤人的事说出去。 谢姝墨敛了眸子,“大姐姐多虑了,即便我说出去也没有人会对团子做什么的,谁会在意我呢?” 她苦涩一笑,配上那张绝美的脸,说不出的凄美。 谢姝瑜想到了她满身伤痕却无人问津,一个人小心翼翼生活,心里很不是滋味,心微微抽痛,她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日后没人能伤害你,你是父亲的女儿,就是我的亲妹妹,我,父亲,还有阿兄都是你的亲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照顾你”想救你。 她生来亲缘浅薄,只有真正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她才会视作亲人。 因此,这对谢姝瑜来说分量极重。 “你若愿意,可以一直住在玉竹苑。” 谢姝墨没吭声,片刻,翁声道:“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多谢大姐姐的照顾,我该回去了。” 见她去意已决,谢姝瑜也没挽留,看着她孤独的背影,心底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只怕是很难敞开心扉了。 谢姝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冲动,她却是知道的,知道又如何?总不能说你精神可能有毛病不能受刺激你需要接受心理治疗吧? 这事还真急不得,然又马虎不得。 另一边,谢姝墨回到了连翘院,关上门,木架上的蔫耷耷的小云雀立刻扑棱着翅膀开开心心的朝他飞来。 谢姝墨斜了它一眼,没理它。 “那人怎么说?” 他的声音惑到令人发慌。 话落,一个黑影闪现,抱拳道:“公子,殿下让您保护好自己。” 意思就是继续待在侯府,不要轻举妄动。 “还有……” 他挑眉,“还有?” 黑衣人犹豫道:“还有不要伤害杞安侯府里的人。” 谢姝墨闻言舔了舔嘴角,唇角一扯,勾出一个嗜血的笑,全然没有刚才的天真无害。 “下去吧。” 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黑衣人感觉后背一凉,头皮发麻。 不敢耽搁,闪身离开。 屋子里只剩一人一鸟。 谢姝墨斜卧在榻上,朝小云雀勾了勾手指,“过来” 小云雀立马欢快地飞到他肩上。 “小畜生。” 小云雀知道这是在叫它,又欢快地晃着脑袋。 谢姝墨嘲讽地“呵”了一声,“小乖?便宜你了。” 小云雀依旧懵懂着一双眼睛欢快地左右摇摆。 …… 经此一事,楚固钰见这个女人对那坏小子非但不防范,反而更怜惜了起来,几乎要气到吐血。 他非常非常不满,具体表现在……更粘人了?? 除了睡觉,几乎每时每刻都跟着谢姝瑜。 谢姝瑜也只当他经历了上次那么一遭,缺乏安全感。 其实黏糊点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他总是臭着张脸冷冷地盯着她,让谢姝瑜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所幸也不管了,一本正经地逗弄起笼子里的八哥。 小屏心里纳罕,自家姑娘又什么时候对鹦鹉感兴趣了? 一大早就让采购的管事买了这么个小东西。 “姑娘,您不会是要养这八哥吧?”毕竟她家姑娘心血来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哪儿能啊,你忘了团子是怎么欺负四妹妹的云雀的?我若把这八哥养着,那咱们玉竹苑还不得翻天了?” 谢姝瑜仔细打量了这八哥,又道:“我啊,是要把它送给四妹妹解闷的。” 小屏撇撇嘴,始终想不通姑娘对四姑娘的态度,就算是心中有愧也用不着那么上心吧,但她也有些分寸,自是不会置喙主子的决定。 说曹操曹操到,楚固钰不过是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地盘多了这么个花花绿绿的东西。 那东西绿豆大小的眼珠子直直的瞪向它。 “……” 楚固钰心里升腾起一丝恶劣,丝毫不克制猫咪的本能,一个跃身就要扑过去。 那笼子的门是开着的,八哥却待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等楚固钰已经要伸出利爪了,它才像受了刺激似的扑腾起来,尖声叫嚷。 “饶命,饶命” 小屏奇道:“这八哥竟会说话!” 楚固钰又不平衡了,连这只八哥都会说话他却不能,还想戏耍一下这只八哥,就感觉自己被人拎着脖子提了起来。 “这八哥不是给你玩的,你的玩具在那边。” 说着,谢姝瑜一只手指了指竹篮旁边的逗猫棒。 她为了团子不再见到鸟就眼红,辛辛苦苦做了一大堆逗猫棒供它转移注意。 谁知团子好似完全失去了对逗猫棒的兴趣,理都不理一下。 现在见到活的鸟又发狂了。 轻叹一声,谢姝瑜放下团子,“这八哥是送给四妹妹的赔礼,你可别又给我吓跑了。” 本来楚固钰只不过一时手痒戏弄戏弄也就罢了,如今从谢姝瑜嘴里得知这八哥是要送给谁的,只恨不得立刻露出尖牙咬死它。 见他又要蠢蠢欲动了,谢姝瑜蹲下一只手按住他的身子,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脑袋,“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把四妹妹的云雀吓得离家出走,我也用不着寻只八哥赔给她。” 谢姝瑜摸了摸他的头,苦口婆心:“你呀,不希望我再费心就安分一点,别再找事了知道吗?” 楚固钰:“……” 等等! 那坏小子是这么跟谢姝瑜说的么? 虽然知道他极有可能编排了什么借口蒙混过关,但没想到那坏小子非但在谢姝瑜面前卖可怜博同情还反将他一军,倒打一耙给他上眼药! 虽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这么小人吧! 楚固钰肺都要气炸了,偏偏口不能言,当真憋屈至极! 他现在反感谢姝墨倒不完全是因为怕她威胁到谢姝瑜的安全,毕竟,在侯府隐藏了十余载而不被发现,说是没有人首肯或是相助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毕竟,刚进府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 首先就是那个所谓的“生母”余氏,作为谢姝墨这十年左右接触最多的人,必定是个知情人,可惜人已经死了。 可余氏又何要颠倒孩子的性别?若生的是个女娃为了登堂入室扮作男孩那还解释得过去,可她明明生的是个男孩。 然后,或许是……谢侯?谢姝墨所谓的“父亲”,说不准也是个知情人,没有他的首肯,仅凭一个弱女子和一个稚童哪来的本事光明正大的住进侯府? 再说了,若余氏真是他的外室,谢姝墨真是他的私生子,他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别? 这一切都不寻常,都说不通。 但不管怎么样,如果谢侯当真是个知情人,那谢姝墨以及他身后的人与杞安侯府必定不会是敌对关系,甚至还有可能有某种交情或是达成某种协议。 仅凭这一点,谢姝瑜暂时就不会有危险。 但以后……谁又说得准呢? 上次与他对峙,楚固钰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毫不掩饰的阴鸷和疯狂。 与在谢姝瑜面前的乖巧无害判若两人,可见,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固钰:呜呜呜,快把我变回去!我媳妇都要让人拐跑了!!! 作者菌:放心,崽,我是你亲妈! 妹妹我本来是要当男二写的,主线不会变的,妹妹的支线可以改,这娃已经够可怜了我也不忍心再虐他啊,要不考虑考虑给他拉个官配? 第18章 谢姝絮在把自己关在屋里发了通脾气,能摔的东西都让她摔了,屋子里一阵噼里啪啦。 露珠和水心拍着门相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姑娘,你开开门啊!” 屋里传来谢姝絮咬牙切齿的咒骂:“谢姝意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我要她好看,走,找祖母去!” 谢姝絮阴沉着脸走在青砖小道上,远远看到了拎着食盒的谢姝墨,正愁着有气没处撒呢,就让她遇到了这个贱坯子。 她快步走过去,朝着前面的清瘦身影大声斥道:“贱丫头,你聋了吗?我叫你站住!” 说着就扬手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拦住她!” 露珠和水心对视一眼,提着裙摆小跑,拦住谢姝墨的去路。 被拦住去路的谢姝墨似乎早有预料,也不挣扎,转过头来也不说话。 垂着眼睑,薄唇紧抿,一副被欺负惯了、唯唯诺诺的模样。 谢姝絮的目光扫过她绝美的脸庞,心底一阵嫉恨,恨不得拿剪刀划烂这张脸。 她冷哼一声:“我是嫡,你是庶,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主子高兴了赏你口饭吃,你就应该感恩戴德,摇尾乞怜,别想压在我头上,若不然……” 谢姝絮顿了顿,瞥见她手里拎着的食盒,一把夺过来砸在地上,“若不然,你连饭都没得吃!” 食盒里的饭菜尽数洒在地上,谢姝絮瞥了眼,许是见她脸上气色比之从前好了不少,容貌更甚,压下心底疯狂的嫉妒,挑起眉头嘲笑地看着她,“吆,吃得倒是不错,你那贱命一条也配吃这些?” “贱奴才,既然你想吃,那就跪下把地上的这些吃完,吃了我就放过你。” 谢姝墨小脸倔强,不吭声。 “怎么不说话了?这抱上谢姝瑜的大腿就是不一样,还硬气上了,我倒要看看你能给我硬气多久!” 谢姝絮拍拍手,对露珠和水心吩咐道:“你们两给我压着她吃!必须吃光,一点都不准剩!” 露珠有些为难,见谢姝絮又要发作,水心连忙拉着她一边一个按住谢姝墨。 在她们的手碰到谢姝墨的那刻,谢姝墨润泽的眸子变得黑沉沉的,里面酝酿着风暴。 可惜她们都没注意到。 谢姝絮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以为谢姝瑜就是真心想要护你了?你在她眼里和一只逗趣的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甚至还不如,她养你不过是为了报复你、欺辱你、抛弃你,别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见不得光的身份!” 他终于抬起了头,精致绝美的脸完完全全暴露在了阳光下,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直直地望向挑衅的人。 谢姝絮居然感受到了威胁,恍惚片刻咬牙道:“你敢瞪我,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 话落,她摁着谢姝墨的头死死地往下按,眼看着他的脸就要触到地上染上污泥的饭菜,谢姝絮心里一阵痛快。 突然感觉手腕一疼,抬头就对上了谢姝瑜冷沉的目光。 谢姝瑜扼住她的手腕五指收紧,一个用力把她按住谢姝墨的手拽离,疼得她破口大骂:“谢姝瑜,你敢对我动手!” “五妹妹敢这般不顾体面地欺辱姐姐,我又为何不敢教训没有规矩的妹妹?” 她面色如水,声音却并不平静。谢姝瑜自认是个好脾气的,但这次看到谢姝墨受这样的欺辱,她是真的气了,想也不想就动手了。 谢姝瑜松开手,接过芸枝递来的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手,看得谢姝絮脸色青白。 “再说了,我不过是想阻止妹妹犯错罢了,五妹妹今日的举动若是传出去,别人还道我谢家女儿没有教养呢!” 谢姝絮被刺激得失去理智,尖叫一声,气得就要动手,“贱人,我跟你拼了!” 所幸那两个丫鬟知道轻重,不敢任由姑娘乱来,死命地挡在中间隔开两人。 谢姝瑜瞧着她抓狂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低级炮灰,大冬天的杵在外面磋磨人简直有病。 被劝得好不容易恢复点理智的谢姝絮还要挑衅,“谢姝瑜,你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凭什么教训我,你们大房有谁把那贱丫头当回事了?” “我们大房的事就不劳妹妹费心了,有这功夫,不如好好处理你们三房的事,五妹妹现在一定很不痛快吧。” 谢姝絮闻言面色一僵,又不理智了,“你知道些什么?” 谢姝瑜却只字不提,只扔下一句“且看着吧!”便牵着谢姝墨的手离开了。 走了两步,谢姝墨眸光微闪,抿着唇,水润的眸子露出一丝怯意,状似犹豫道:“大姐姐……” “外面冷,我们回去再说。”谢姝瑜难得强硬地没有松开他的手,捏捏手让他放心,有时候,太温柔的手段是撬不开人的心防的。 谢姝墨定定地看着这个人,顺从地跟着她走了。 他们走后,还站在原地的谢姝絮跌跌撞撞扶着露珠的手,颤声道:“她……谢姝瑜她肯定知道,肯定知道……” 她既然早就知道谢姝意和刘晟的丑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这么想着,谢姝絮眼里划过一丝怨愤,如果不是谢姝瑜有意隐瞒,她怎么会毫无察觉让谢姝意那个贱人钻了空子!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继续往慈安堂的方向走,谢姝瑜,咱们走着瞧! …… 连翘苑。 谢姝瑜打量了一下屋里的布置,屋里还是冷嗖嗖的,她眉头轻蹙,“芸枝,我不是已经让你转告管事的安排好好布置这院子了吗?为什么连个暖炉都没有?” 芸枝立刻欠了欠身,“奴婢确实按照姑娘的话交代了管事,一丝一毫都没有漏。” 谢姝瑜想了想,大概那些人又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了,看准了原主懦弱绵软,又看准了谢姝墨卑微隐忍,就只做些表面功夫,偷奸耍滑,应付了事。 她能想到这一点,芸枝自然也想到了,脸色顿时有些不好,想着要告诉夫人回头好好敲打一番,就听谢姝瑜对她说道:“此事不必劳烦母亲,我心中有数。” 她转眼又看到了上次被团子捉弄的云雀此刻正好奇的盯着芸枝手上拎着的笼子,试探地问了一句:“这是……小乖?” 木架上的小云雀听到有人叫自己,欢快地扑腾了几下翅膀,到底没有飞过来,潜意识里,没有主人的示意,它不能靠过来。 谢姝墨不好意思地点头,“嗯,前几天它又自己飞回来了。” 谢姝瑜倒没怀疑什么,真心为她高兴,“万物皆有灵,这小家伙也舍不得你呢。” “本来我今天过来是想给你送个礼物的”说着,谢姝瑜把芸枝手里拎着的鸟笼递到她面前,笑道:“就是这只八哥,会说话,只是不太熟练,非得受点刺激才开嗓。” “不过现在小乖回来了也好,它们两正好可以作个伴。” 谢姝瑜自顾自说着,语气比之从前要轻松许多,至少没有了官方客套的感觉,谢姝墨能感受得到。 她垂眸道:“大姐姐费心了。”一如既往的乖巧规矩,但谢姝瑜还是能从她的脸上窥探些许“惊喜”的,于是忍不住道:“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束,难道你就不想好好瞧瞧这鹦鹉?” 闻言,谢姝墨果然不“拘束”了,扬起漂亮的小脸,璀璨一笑,“谢谢大姐姐!” 她本就漂亮得像个瓷娃娃,这一笑,一米九的铁汉子都能化为绕指柔,什么心防都没有了,谢姝瑜可以想象若是她再长大一点,京都第一美人还有女主什么事啊。 见谢姝墨低头认真的逗弄鹦鹉,小脸上满是好奇天真,谢姝瑜更加坚定了要护住她的想法,撑着头笑着看她。 这时候,受到吩咐去厨房取食盒的小屏已经到了,推开门就看见这样一副温馨的画面,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她取出食盒里的饭菜摆好桌,就默默和芸枝站到一旁。 谢姝瑜把碗饭推向谢姝墨,好笑道:“它又不会跑了,用完饭再玩也不迟,饭菜趁热吃,天冷,一会儿就凉了。” 谢姝墨状似不舍地从八哥身上移开目光,乖乖点头。 见她执起筷子,谢姝瑜起身,手掌按在她的肩上,在她抬头看过来时眉眼一弯,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你好好吃饭,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千万别跟我客气。” 早在她碰到自己背部的时候谢姝墨就条件反射地绷直背脊,面上不露分毫,点头应了声“是”。 目送她们离开后,谢姝墨挂在脸上的纯良消失地无影无踪,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笼子里傻乎乎的鹦鹉,眼里闪烁危险的光芒,气息一瞬间有些不稳,那还在摇头晃脑的八哥登时粗着嗓子叫了起来,“救命,救命! 一下子把谢姝墨从臆想中拉了回来,漂亮稚嫩的小脸上似乎很新奇,还隐隐有些兴奋,“这就受刺激了?” 那鹦鹉却抖着身子不敢说话了。谢姝墨不高兴皱眉,轻轻一甩,连鸟带笼子一起滚到了墙边。 想了想还是过去提着笼子吊在木架上,和云雀只有一尺距离。 第19章 谢姝瑜和芸枝她们说说笑笑回到了玉竹苑,一只白花花的碗随着开门的动作滚出了几米远。 谢姝瑜几步走过去,捡起那只碗,看了两眼,碗底印着水波花纹,是团子的专用碗没错,为什么会在这里? “团子呢?” 小屏指了指右侧的方向,谢姝瑜顺着她指的方向就看到了像木桩子一样坐在窗台上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团子,尾巴就那样软塌塌地吊在窗台下,一动不动的,若不是听到声响轻微耸动的耳尖, 谢姝瑜还真以为那是只假猫。 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碗,心里一个咯噔,早上为了避开团子出门太急,忘记给他准备食物了。 团子一向是和她一起上桌吃饭的,即便她有什么事要撇下他,也会亲力亲为事先准备好给他的食物,今日去得久些,让团子受饿,是她疏忽了。 谢姝瑜现在也腹中空空,她让芸枝去小厨房传膳,自己则麻利地装上满满一碗小鱼干,去窗台哄猫主子。 “团子,你怎么跳这儿来了啊?” 把小鱼干放下,谢姝瑜伸手要去摸他,还没碰到他呢手就被他的小爪子给拨开了。 谢姝瑜愣了一下,除却开始几天的抗拒,团子被养熟了之后从未抗拒过自己的触碰,猫主子这次好像真的气得不轻。 她笑了笑,“好嘛好嘛,是我的错,我这不是给你赔罪来了吗?看,这是什么?”说着,把小鱼干推向他,“你最爱的小鱼干,这么这么多的小鱼干哦!” 团子却看也不看一眼,抬头冷冷地盯着她,湛蓝色的眸子里竟露出了幽怨和委屈的神色。 这个女人,冷落了他快整整一天了,饭也不给吃,水也不给喝,巴巴地去给那一肚子坏水的小混蛋献殷勤,还不让他跟着,他就是故意把碗推到门口最显眼的地方的,他就是要让这个女人愧疚。 现在以为给点小鱼干说几句好听的爷就能原谅你了?爷能是这么好哄的? 谢姝瑜自知理亏,神色软和,捻起一个小鱼干送到他嘴边,楚固钰还想矜持一下,奈何嗅觉太灵敏,鼻尖不受控制地耸动了几下,这才勉为其难地张了嘴吞下。 “不生气了吧?” 谢姝瑜试探地把第二个小鱼干送到他嘴边,楚固钰看也不看张嘴吞掉。 谢姝瑜继续一个一个喂,腾出的一只手试探地摸了摸他的背脊。 他鼻孔里出气哼了一声,尾巴也不像刚刚那样垂下,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好像还挺享受的。 谢姝瑜心里偷笑,团子怎么这么可爱,脾气虽大但是好哄啊! 若是她心里这话被其他人听到,估摸着会惊掉下巴,谁不知道楚小侯爷纨绔中当属第一,最是难伺候。 虽然谢姝瑜对楚固钰的印象也是如此,但她可没法把傲娇可爱的团子和那位传说中的大爷联系在一起。 芸枝布好菜,看了眼窗台那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姑娘,您也快饿了一天了,身体受不住的,快过来用膳吧。” 楚固钰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心脏骤缩,这个女人竟也饿了这么久吗?他……他还闹脾气让她哄,好像挺混蛋的? 嘴里的小鱼干突然就不是滋味了。 “好,我这就来。”谢姝瑜抱着呆愣愣的楚固钰上了桌,对着芸枝和小屏说道:“你们也饿了这么久了,一起吃点吧。” 芸枝和小屏都不肯,她们在姑娘面前再怎么得脸也不能坏了规矩,谢姝瑜知道劝不了,就摆摆手让她们下去,“那也不用在这儿伺候着了,去小厨房吃点东西果果腹吧。” 她们退下后,谢姝瑜才动筷子,团子却不像往常那样跳到自己的专属位置上,而是一直扒着她的衣襟不放。 谢姝瑜挑眉,“怎么了啊团子?”撒娇?不太像。 楚固钰两眼汪汪,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他虽然一向不着调,但这样磋磨一个善良心软的小女子,好像有点凶残。 虽然他以前一直对别人的示好感到理所当然,从来不会因为折磨人而愧疚,但他现在就是觉得不是个滋味,想了想,还是乖乖地跳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偷眼看谢姝瑜,这个女人不挑食,但尤其喜欢吃酥肉,看上去油腻腻的,她却能吃上一碟,看上去像个只饮露水的仙女,吃食倒是不挑剔。 事实上,他从未见过谢姝瑜挑剔过什么,不管是人还是物,也没听她抱怨过什么,这么一对比,是不是显得自己太龟毛了点? 楚固钰这厢开始破天荒地认真反思自己了,以后要试着少挑剔一点,当然这仅限于对谢姝瑜。 可是这“以后”还有多久他不知道,躲在谢姝瑜的羽翼下被她庇护照顾的这些日子里,他既安逸又快活,但这样的日子越长,隐忧就越多,他就越不安。 很矛盾,但不得不面对。 至少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吃等死真把自己当个小宠。 谢姝瑜见团子湛蓝的眸子里满是复杂,心里一阵古怪,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此刻他的表情相当精彩,也不知道脑袋瓜里脑补了什么东西。 团子……是不是太有灵气了点? …… 晚上,谢姝瑜照例给团子掖好了小被子,在他耳边道了声“晚安”就回内室睡觉了,自从有了团子在身边,谢姝瑜已经很少做噩梦了,很快就睡着了。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楚固钰的半个猫头才从竹篮里探出来,变成猫咪之后他不仅能夜视,听觉也灵敏了许多,似乎还能听到隔着一个屏风的谢姝瑜那平稳轻缓的呼吸声。 他悄悄跳出了小窝,踏足了那个自己从来没有冒犯过的女儿家的闺房,杵在谢姝瑜的床前看了好久。 谢姝瑜睡觉没有留灯的习惯,屋里整漆黑一片,楚固钰整个身子隐匿在黑暗中,唯有那双湛蓝的眼睛散发着灼热的光,冷不丁地对上实在骇人。 猫的夜视能力很强,谢姝瑜习惯睡觉时蜷缩着侧睡,从楚固钰的方向恰好能看到少女香甜宁静的睡颜。 看上去很平和,但这般把自己缩成一团,内心应该是不安的,这一刻,楚固钰有了一种把这个女人抱在怀里狠狠欺负怜惜的冲动。 他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这么混的想法怎么来的,拧着眉苦恼不已。 这并不能怪他,楚小侯爷嚣张了十几载,从来对女人不屑一顾,即便是对自己爱慕的陶郤筝也是以理相待,从未有过行为或者思想上的逾矩。可以说,楚小侯爷混归混,在这方面,他还是一张白纸。 当然也不奇怪,作为作者笔下的忠犬男二肯定是要为女主守身如玉的。 楚固钰深邃的眸子一眯,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又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外间,一下子就跳上了书案。 砚台里的墨汁已经干了,他现在的小爪子又磨不了墨,那要怎么达成目的…… 楚固钰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地走到书案上那一叠用过的宣纸旁,仔细审视着谢姝瑜练的字,他用爪子轻轻拨开上面几张,心里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楚固钰:嗨呀,爷这不是来了么 好想早点让男主出场啊,快了快了,等璃王出现哈,他一出场我就让团子领盒饭(心疼一秒) 感谢在2020-02-04 16:14:06~2020-02-06 18:4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此章作废 此为废章!!!直接跳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1章 翌日。 谢姝瑜呆愣地看着书案上那皱巴巴的纸团子,眼皮直跳。 她展开其中一张,指了指上面的破洞和乱七八糟的抓痕,不可置信地看着团子,问:“你干的?” 楚固钰有些心虚,他虽然本也没打算瞒着谢姝瑜,就没想着毁尸灭迹,但还是怕她发现什么端倪,不是不信任,就是怕…… 怕什么?他说不出来。 看团子窝在竹篮里不作反应,谢姝瑜抿唇,看着那一叠厚厚的宣纸明显薄了很多,两步走过去就要提溜起团子,哪想他一点也不配合,小.屁.股死命往下赖,谢姝瑜怕弄痛他,就松手去抱他。 一只手托着他,一只手去翻猫窝,果然翻出了一团皱巴巴的宣纸。 “你藏这些做什么?” 楚固钰急得伸爪子去够,谢姝瑜也不为难他,把手上的宣纸塞到他怀里,被他紧紧捂住。 谢姝瑜看得稀奇,对猫主子多变的兴趣感到无语。 小屏端水过来时“啧”了一声,“这小祖宗真是古怪,哪有猫咪喜欢糟蹋宣纸的啊。”她又拿起书案上一团皱巴巴的宣纸,“姑娘你瞧,这又撕又咬的,莫不是又发疯了。” 团子是脾气大,但也不是个会轻易暴躁的,多数时候是懒散的,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难得他有感兴趣的东西,谢姝瑜轻咳一声,“就像大多数人都有点小怪癖一样,猫咪……兴许也是有的。” 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盯着宣纸上的破洞若有所思。 猫咪喜欢撕咬纸团倒是没什么问题,可上面的破洞是怎么回事?缺的那几块纸地上书案上都没有,八成……她古怪地看着团子,楚固钰被她看得喉咙发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期待。 八成……是被团子吃进肚子里了吧?异食癖?不可能啊,团子的饮食一向正常。 在楚固钰紧张兮兮的注视下,谢姝瑜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眼睛凑近端凝半晌,“团子,你是不是嘴巴不舒服啊?来,张嘴给我看看。” 见他呆愣愣地没有反应,谢姝瑜以为他没听懂,就轻轻掰开他的嘴,在他更加呆滞的神情下仔细检查了他的牙龈和口腔,都没什么问题。 她亲昵地点了点楚固钰的鼻子,“你呀可注意些别把纸团子吃进肚子里,知道吗?”说着,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肚肚。 楚固钰浑身一个颤栗,差点没跳起来。 但,他忍住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还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 最近,杞安侯府迎来了两件喜事,一件是在樊林书院读书的大少爷结业了,过几日就回府了,另一件是府里二姑娘谢姝意的婚事定下了,定的是武定侯府的嫡次子刘晟。 这第二件事是喜是忧可真说不清。 谢姝瑜听到这些八卦还能淡定地喝茶吃点心。 “姑娘,您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这二妹妹惯是个能忍的,关键时刻放出那么个大招,我那三婶想必已经要气晕过去了。” 小屏点头,“其实不光三夫人,咱们夫人也挺恼的,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还以为会是五姑娘呢,谁知道……” 谢姝意是三房的庶女,武定侯府门庭不低,又握着实权,且对方又是嫡子,按理,怎么也轮不到一个世家庶女。 谢姝意毫无预兆地搭上武定侯府,说与那刘晟没有私情谁信啊,这事在外面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于杞清侯府名誉有损,自然是会累及到其他姐妹的名声,将来说亲,也算是个不小的污点。 更别说三夫人其实是中意刘晟做她女婿的。 姚氏可以不在意侯府的名声,但她不能不在意自己的女儿,一介庶女越过长姐先订了亲不说,还截胡了自己嫡妹的亲事,这事,怎么都不算光彩。 三房一向是乌烟瘴气,如今更是不像话了。 楚固钰耳尖动了动,听了一耳朵,心里嗤笑不已,刘晟那狗腿子倒是会搞,想必腿都要被他家老头打折了。 小屏很为自家姑娘不平,愤愤道:“二姑娘平日里看着挺稳重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丑事!” 谢姝瑜不赞同道:“我说什么了,莫要随便议论他人长短,当心祸从口出。” 大抵也知道自己说错了,小屏委屈道:“奴婢还不是担心您,这事一出,以后姑娘还怎么议亲啊,好的人家要是介意可怎么办?” 谢姝瑜心说你想多了,她根本没得议亲。 这么点与她不相干的事也叫名声有损,那到时她被人退了亲是不是就该无地自容了? 当然不可能,她不会同生活过不去的。 姚氏恐怕已经要费心张罗起她的亲事了。 张罗也是白张罗,再怎么费心也敌不过天家的一道圣旨。 届时,她可就算是“身首异处”了。 又想到那令人无奈的剧情,谢姝瑜有些低迷,眸光都黯淡了几分。 突然感觉怀中一重,低头一看,原来是团子主动黏了过来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胳膊,虽然动作略显生疏,但谢姝瑜知道,团子这是看她不开心安慰她呢。 本来只是有点迷惘,现在谢姝瑜却像是找到了寄托似的,一下子矫情起来,她紧紧抱住团子,终于觉得自己也可以软弱一会儿了。 “谢谢你,团子。” 她从来不敢矫情,从来不敢脆弱,她其实很需要拥抱。 楚固钰被抱得僵了一下,他方才见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女人露出那样黯然的神情,鬼使神差的,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待反应过来,已经被谢姝瑜牢牢地抱着了。 楚固钰从前最厌恶哭哭啼啼、娇娇弱弱的女子,但见谢姝瑜露出脆弱的一面,非但不讨厌,还有点……心疼? 好一会儿,谢姝瑜才缓过来,松了力道,“团子,你怎么这么好呢?” “实在不行我就和你相伴吧,明年开春我就给你找个媳妇,生一堆小猫崽。” 可惜古代不能做绝育,猫猫绝育了还能多活好久。 楚固钰见她还不死心地要给他找媳妇,心里咬牙切齿,他可没兴趣上一只母猫。 要找也是等他变成了人再给他找!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他就惊了,他为什么会想要谢姝瑜给他找媳妇? 他一定是疯了! …… 因着谢姝意这一出,府里这几日并不太平,谢姝絮要死要活闹腾了好久,三夫人程氏各种使绊子穿小鞋,姚氏睁只眼闭只眼,终于把老夫人给气病了,这才消停不少。 直到丞相公子百日宴这天,看似平息的暗流继续涌动了起来。 彼时,谢姝瑜还在和自家的猫主子挥泪告别,难舍难分。 她抱着小猫儿的姿势就像是抱婴儿,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托着他的屁.股。 脸颊凑过去蹭着团子,又软又暖。 楚固钰楞楞地看着凑近的脸,身体僵住。 谢姝瑜闭着眼满足地喟叹,楚固钰睁着眼冷冷地睨着她。 现在团子已经很大只了,身量都抽长了不少,或许是品种问题,他的小短腿还是小短腿。 这么一大坨身子,这么短的腿,好萌。 “真舍不得你。” “喵呜”舍不得就带上爷。 “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我保证很快就回来。” “……喵呜”爷要跟着! “你乖乖地,回来给你小鱼干翻倍。” “……” 得,这是铁了心不让他去了。 姚氏似乎已经在催了。 谢姝瑜麻利地放下团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不让他去,他就自己去! 楚固钰早就把侯府摸了个遍,他熟悉府中每一条大道小路,要悄悄混出去不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ikki送出的20瓶营养液 ,感谢老臣送出的2瓶营养液,ikki默默送出20瓶,也不在评论区冒一下,我还是查了后台才知道的,爱你们,么么哒。 第22章 姚氏携着谢姝瑜来到正门时,谢正濠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看到母女两时,他端正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夫人,阿瑜。” 姚氏也笑,恭顺地行了个礼,“见过侯爷。” 谢姝瑜也跟着见了个礼,眸光微闪。 端看二人之间的相处,倒是瞧不出半点隔阂,可事实如何,他们心中都有数。 丞相大人小公子的百日宴自然没有宫宴那样正式,也就用不着拖家带口恨不能全员出动,是以,只谢正濠夫妇二人领着几个小辈。 原本庶女是没资格去的,奈何谢姝意如今多了层武定侯府二公子未婚妻的身份,武定侯与丞相大人交情匪浅,自然就顺理成章地跟着去了。 谢姝絮因前些日子闹腾得厉害了,被老夫人罚了禁足,对外只说五姑娘感染了风寒,如今正在养病。 六姑娘谢姝灵吵着要和谢姝瑜一起去,只是这“吵”和谢姝絮的大吵大闹蛮不讲理惹人生厌不同,与其说“吵”,不如说撒娇,软磨硬泡求着二夫人王氏让姚氏带上她,王氏觉得这是个露脸的好机会,女儿年岁小就该出去结交些朋友,二话不说就领着谢姝灵去了姚氏院里。 是以,谢姝瑜,谢姝意还有谢姝灵姐妹三人坐一辆车,好在马车够宽敞,也不算挤。 今天天气不错,算算时辰,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是抱着软乎乎的团子卧在榻上懒洋洋地晒太阳的,也不知团子有没有吃她留下的饭还有小鱼干,坐在暖融融的车里,谢姝瑜的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而她不知道,被自己惦念着的团子此刻正憋屈地窝在马车下方的夹槽里,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的他胃里直冒酸水,倒是有点怀念在玉竹苑舒舒服服的日子了。 谢姝瑜一路这么想着,连谢姝灵好几次叫她都没注意,或许说,她并不想搭理这个口蜜腹剑的小丫头,但作为长姐,也不好表现地太过,只好装作刚听见的样子,打马虎眼,“六妹妹叫我?” 笑容微僵的谢姝灵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天真无邪,“大姐姐刚刚想什么呢那么入神,灵儿想听。” 眼看着她要靠过来亲亲热热地抱她胳膊,谢姝瑜往左一挪,避开了她的动作,“六妹妹是不是觉得挤,我往这边靠靠给你腾点地方。” 谢姝瑜是坐中间的,现在这么一动直接划到了谢姝意那边,看上去和谢姝意像是一个阵营似的,而占了两人份地方的谢姝灵就显得有点孤零零了。 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恼怒的情绪再怎么掩饰也难免泄露了一点点,看着谢姝瑜的眼里有一丝怨愤和嫉恨,但也只是一瞬,被她很好地掩去,只剩下假惺惺的感动。 谢姝瑜绝对没有排挤她的意思,她只是不喜欢与人接触更别说这个人还心术不正。 谢姝灵扁扁嘴,语气娇憨,“大姐姐,你还是和灵儿坐吧,那边太晦气了。”说着意有所指地瞅了眼不吭声的谢姝意。 谢姝瑜全当没听见,笑着调侃,“六妹妹好像又圆润了些,我坐过去可能……有点挤。” “……” 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她状似“懊恼”地摇头,“瞧我这话,六妹妹别误会,这个年纪胖点挺可爱的。 完全是一副“虽然我戳中你伤口了,但我说的是实话,对不起,我不该瞎说大实话”的样子。 “……” 谢姝灵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的身板一眼,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她哪里胖了,最多是稚气未脱没有少女的苗条。 祖母和母亲都夸她可爱。 瞎了眼了。 还有谢姝瑜,她什么时候成这样了? 从前不是对她百依百顺? 原本低着头安安静静坐着的谢姝意,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谢姝瑜。 她的这位“大姐姐”一向耳根子软被人牵着鼻子走,今日倒是有些不一样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举虽然看上去是在挫谢姝灵的锐气,但却是为自己解了围。 可为什么要替她解围呢?这些个自诩高人一等的嫡女不是最看不上她了吗?变着法地合伙孤立她。谢姝瑜虽素有“温柔善良”的美名,但这所谓的善良肤浅得很,怎么会施舍在她看不上的庶女身上。 她从前被府里“高贵”的三位嫡女视若无物,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觉得她们可怜,一个两个假模假样维持着可笑的嫡女做派,背地里互相放刀子,最可怜的就是这位“善良”如小白兔一样的大姐姐,蠢不自知,没心眼地被人耍着玩,谢姝灵看上去亲近她,实则只是看她好欺负身份又压她们一等,若不是有个强势的母亲,如今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姚氏虽然强势护短却也不够聪明,瞧着她把谢姝瑜养得没心眼没主见的样子就知道了,可以说,谢姝瑜现在看着最风光,但离了父母这朵娇花未必就过得好。 谢姝意自认把她们每一个人都看得很透彻,如今倒是有点看不懂谢姝瑜了。 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目的呢? 敛了敛眸子,她并不在乎,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谢姝瑜一直在暗暗观察她的神色,自然知道她这位聪明绝顶的二妹妹心思自是百转千回。 只是,有时候,太过聪明反而会忽略身边最珍贵的东西。 谢姝瑜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闪了闪,最后颇为隐晦地看了眼垂首不语的谢姝意,闭目养神。 马车大概行了半个时辰,他们一行人就到了相府。 不论她们几个私底下有多少不愉快,到了外面,还是要装得姊妹一家亲,谢姝灵刚才在谢姝瑜那里受了气,正想着找回场子呢,就瞥见了不远处认识的几个小姐妹,于是跑过去亲亲热热地打招呼。 只剩下谢姝瑜和谢姝意二人。 她们走在一起倒是谁也没开口,谢姝意其实是绷紧了神经,但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暗暗打量谢姝瑜。 而谢姝瑜呢,她正打量着女主生活的地方,欣赏着相府的建筑布局和亭台水榭。 “大姐姐好兴致。”谢姝意冷不丁地开口。 谢姝瑜:“难得出来一趟,自是要把能看的都看个够。” 谢姝意看了眼四周的砖红瓦绿,“大姐姐说笑了,相府有的咱们侯府什么没有?” 谢姝瑜不置可否,“不,不一样,我们府中的路,方方正正,平平坦坦,你看这路,九曲十八弯,小路比大道还要多,那些路可不是人工修缮的,而是人走出来的。” “还有这亭子,东侧的要比西侧的低一点……” 谢姝意实在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看的,目光一转,察觉到前面一处亭子里有些异动。 谢姝瑜也看见了,几个丫鬟婆子围着一个面容清冷,身影孤傲的女子,做保护状。 她有预感,这人就是女主陶郤筝,女主的气场可摆在那儿呢,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谢姝瑜正绕有兴致地看着,目光移到某个地方,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 而那边,陶郤筝看到猛然窜出来的小白猫以及他身上沾染的草屑和泥土,淡淡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嫌恶。 触及到他想要靠近的动作,最前面的一个人高马壮的嬷嬷猛的踹了他一脚,看得谢姝瑜心中一痛,死死咬牙才抑制了自己想要上前的动作,她不能贸然过去,她不确定这只小白猫就是她的团子,她的团子不会跑到这儿,她的团子不会亲近除她以外的人,她的团子不会被人欺负了还不亮出利爪反抗…… 倒是她旁边的谢姝意,看到她痛苦隐忍的表情,刚想要开口就见方才被踹出几米远的小猫儿还不死心,颤巍巍地又想凑过去。 湛蓝的眸子里似有千言万语。 那嬷嬷还想再踹他,被陶郤筝阻止了,今日府中有那么多人,不好做得太过,意识到这小家伙没什么恶意和杀伤力,她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上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从前楚固钰最喜欢的气势如今却让他心里发怵,非但不感动亲切,反而陌生极了。 不,不是的。 他只是习惯了谢姝瑜的温柔相待,可……可陶郤筝从来不是温柔的女子,他不早就知道了并且为之深深着迷吗? 对,没错,是这样的,他只是一时不习惯。 楚固钰咬牙迈着爪子颤悠悠地走过去,看得谢姝瑜心里发颤,她平日里总是弯弯的唇角如今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小白猫固执地向前,停在陶郤筝脚尖半尺处,不动了。 他在想,自己到底想要验证什么?今日这般是想留在陶郤筝身边吗?如果是在一个月之前,他想,他会毫不犹豫,哪怕死皮赖脸也要赖在陶郤筝身边,可现在……他真的还那样想吗? 这个时候,一张眉眼弯弯、唇角含笑的脸庞浮现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 躁动彷徨的心竟这样慢慢平静了下来。 陶郤筝本不想搭理这只脏兮兮的小猫,但考虑到今日比较特殊,她用帕子捂着鼻子忍着不适想安抚几句再让人把他赶出府,那小猫咪小身子忽的瘫软,前肢悬空,他是想要立起来做些什么。 目睹了全过程的谢姝瑜再也淡定不了了。 这就是她的团子,她了解他的小动作,小表情乃至小眼神。 女主光环怎么那么大,连猫都不例外,她养了那么久从来不主动求抱抱她的猫就这样扒着人家求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来,麻麻抱抱 楚固钰:我要媳妇!委屈jpg 第23章 谢姝瑜努力放松自己紧绷的心弦,像往常那样勾了勾唇角,施施然往亭子走去。 看上去气定神闲,不紧不慢,但那背影分明有些许刻意掩饰的急切,步子也比往常快。 隔了几米的谢姝意眼底闪过一抹幽光,也跟着走了过去。 她甫一露面,楚固钰几乎是立刻调转了目光,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方向。 他其实是想立刻飞到那个女人的怀抱里感受那令自己眷恋的馨香和温热的。 然触及到谢姝瑜的目光愣是没往他这边移,好像没看见他似的,楚固钰的四肢就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虽然心里在疯狂叫嚣,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又干又涩,半点也发不出声音。 被抛弃了的绝望、无助、心痛和惶惑充斥心间,楚固钰一时呆在原地连呼吸都快忘记了,只殷切地望着那个身影渴望重新获得那人的关注。 谢姝瑜努力忽视那个被自己捧在心尖的小东西,弯唇浅笑,“陶小姐。” 看到来人,陶郤筝清冷的面容有片刻怔松,待反应过来淡淡开口,“谢小姐。”目光移到她旁边的谢姝意脸上,有些面生。 “这是我二妹妹,谢姝意。” 陶郤筝闻言只抬头淡淡“嗯”了声,杞安侯府嫡出的三位小姐她的知道,眼前这位应该就是个庶女,想到那些传闻,她心中不屑,一个待字闺中与外男无媒苟合的卑贱庶女,她陶郤筝何等骄傲,这样的人她打心眼里瞧不上。 只是……陶郤筝目光又若有似无地落到气度娴雅的谢姝瑜身上,在她如娇花照水的脸上停留片刻,心中涌起莫名的不适。 这真是母亲口中上不得台面、空有美貌、一身小家子气的谢家大小姐? 在她打量谢姝瑜的同时,谢姝瑜也在暗暗地打量她。 真不愧是女主,京都第一美人,美貌自然不俗,然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身清冷出尘的气质,总让人感觉她团团雾气绕着,高不可攀。 然,谢姝瑜没从她挺直的背脊瞧出她的一身傲骨,反而从她眼底的不屑和高抬的头颅察觉出她高人一等的傲气。 的确“与众不同”,见惯了其他女子的殷勤倒贴,温柔小意,男主男二都因为这个“与众不同”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连她的团子都被女主的光环迷得晕头转向。 谢姝瑜却只想笑。 楚固钰心里抓肝挠肺,此刻完全顾不上其他,他知道这个女人生气了,生他的气,从来谁的心情也不顾及的楚小侯爷现在只想狠狠扇自己几巴掌,只要谢姝瑜能舒心。 他哪里还顾得上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冲向谢姝瑜,他现在只知道,那个女人生气了,他要哄! 当他忍着痛楚踉踉跄跄迈开四肢时,陶郤筝瞧见他的动作,眼底冒出一丝冷意。 几乎是立刻伸手将这只脏兮兮的小白猫抱进怀里,面露怜悯,笑得温柔,“可怜的小家伙,咦,脖子上的伤哪里来的啊。” 从来没有人能够忽视她的存在,在她面前选择奔向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这只畜生也不例外。 谢姝瑜的笑几乎是立刻僵在了脸上,隐在袖子里双拳也下意识地紧握。 然她明知道这只是个虚拟的小说世界,很多人很多东西都不能按常理来判断,她又为何这么较真? 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以为在陶郤筝怀里乖巧享受的团子其实心里万分煎熬,本来梦寐以求、求而不得的怀抱现在的他只想逃离。他一刻也受不了这陌生的气息。 见到陶郤筝也完全没有自己想象的激动欣喜,为什么啊! 楚固钰下意识挣扎起来,死命地开嗓嗷叫,急得差点就说出了人话。 陶郤筝目光更冷,胳膊一点点收紧,被她禁锢着的楚固钰险些窒息,心简直沉到了谷底,失望极了。 这就是他喜欢了十多年的心上人,他一直以为陶郤筝是骄傲的,不屑同那些庸脂俗粉一样耍小手段磋磨人,可今天,这个他眼中骄傲飞扬的女子却用这样的阴私手段磋磨他,磋磨一只受伤无辜的小猫。 许是他们这边的动静终于让谢姝瑜察觉出了不对,她心中一凛,立刻出声,“陶小姐!” “陶小姐,这是我的猫。” 陶郤筝清冷的眸中露出意外的神色,只听谢姝瑜又道,“还不快过来!”这话是对她怀里的小东西说的,声音如清泉般清晰悦耳,却带着股急切,好像多一秒就会失去什么似的。 陶郤筝突然松手,惊呼一声,“哎呀。” 楚固钰重重摔在地上,看得谢姝瑜心尖一颤,他却顾不得疼痛急急地奔向那人,两只小爪子紧紧地拽着谢姝瑜的裙角,抬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得谢姝瑜神色又软和了下来,她俯身将团子抱进怀里,丝毫不嫌弃他脏兮兮的毛发,轻柔地为他擦拭嘴角那一撮草木屑和灰尘,习惯性地抚了抚他颤抖的背脊。 小声警告道:“我看你下次还敢乱跑!”语气里的心疼和宠溺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楚固钰吸了吸鼻子,猫身男子汉心的他简直要哭了。 小脑袋再次埋进谢姝瑜怀里,贪婪眷恋地嗅着熟悉的馨香。 陶郤筝看着这幅主宠情深的画面心里的不适感又涌现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手中慢慢流失了。 她状似感动地开口,“这小猫儿看着瘦……可怜,能遇到谢小姐这样的主人真有福气。”她本来想说瘦小可怜,可瞥见那只猫圆滚滚的身材怎么也没法违心开口。 “这猫倒是乖巧讨人喜欢,谢小姐没来之前他就不断向我示好,我看着他可怜,原想不如就收了吧,只是没想到他有主人,倒是可惜了。” 谢姝瑜知道她的意思,无非想说团子背着她这个主人讨好她,可见她陶郤筝多有魅力而她这个主人多失败。 她看着形容狼狈的团子,不欲逞口舌之能,压着情绪道:“陶小姐心善,团子才肯亲近你,只是他生性顽劣,我今日任性悄悄把他带过来,倒是忘了妥善安置他,这才让他溜进了相府又不小心迷了路,今日之事,是我的疏忽,好在没叫他犯下什么错误,还望陶小姐莫放在心上。” 若是姚氏知道了团子偷偷跟了过来又闹了这么一出,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团子的。至于自己的名声,谢姝瑜一点也不在乎,若真因这事宫里那位觉得她不识大体,不堪重用,她绝对会很开心的。 陶郤筝颔首,“谢小姐与爱宠一刻也分不开,这样的情深,着实令人羡慕,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落,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领着一众丫鬟婆子离开了。 在一旁默默吃瓜、充当空气的谢姝意面上不露分毫,心里啧啧称奇。 早听说她的大姐姐养了只猫,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宠着,传言不虚,只是……谢姝瑜明明没带着猫过来啊,这猫又是怎么回事? 莫说是她了,连谢姝瑜也不知道原来团子有这么大能耐,她压下满腹的疑问,尽量平心静气地虚虚掩着团子回了马车,谢姝意识趣地没有跟过去并且去姚氏那边给谢姝瑜告了个假。 一进马车,谢姝瑜就松了手,示意团子从自己怀里离开,“下来。” 楚固钰却充耳不闻,像个挂牌似的挂在她身上,扒着她不放。 小脑袋又讨好地往她怀里蹭了蹭。 从来谁的面子也不给的楚小侯爷头一次这样伏低做小、卖乖讨巧。头一次这样对一个女人死皮赖脸,哪还有往日半分的嚣张桀骜。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麻麻帮不了你,媳妇自己哄去! 第24章 谢姝瑜深吸口气,刚刚心里那股莫名的不舒服也消散了些许。 她强硬地把团子从自己身上扒开,“你给我乖乖坐着,不许撒泼!” 小猫儿果然被唬得不动了,只一双眼睛还不安分地滴溜溜得转,还抬起小肉垫试探地摸她的手,谢姝瑜面色如水,眼神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事实上,她的内心是不平静的。团子的举动太不寻常了,谢姝瑜不相信它对陶郤筝展露的亲近是女主光环发挥了作用,太玄乎了,可团子自出生以来一直在杞安侯府,根本不可能接触过陶郤筝。 她试图寻着点线索抽丝剥茧地理一遍,但好像什么也抓不住。 …… 回到侯府,姚氏大概是知道了今日这事,她面色不虞,对着谢姝瑜好一通说教,看团子的眼神已经从漠然变成了厌恶。 谢姝瑜好不容易安抚好她,以为这事就算完了,没想到她前脚到玉竹苑,老夫人身边的陈嬷嬷后脚就过来“请”她去了一趟慈安堂。 对于谢老夫人这样心如明镜、在后宅摸爬打滚几十年的“老姜”,谢姝瑜费了十二万分功夫才糊弄了过去。 临走前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倒是没有计较今日之事。 直到谢姝瑜走后,谢老夫人仍在轻轻拨弄手里的佛珠,她的脚下正卧着一只圆滚滚的大白猫,大白猫眯着眼睛打呼呼,正是团子的“妈妈”雪花。 谢老夫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珠串放到一边,啜了口热腾腾的茶,“瑜姐儿倒是长进了。” 陈嬷嬷帮她端过茶盏,捡着好话说,“老夫人,您的孙女自是极好的。” “你倒是会说话“,谢老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二丫头有手段心眼多,但她那个嫡母是个不容人的,二丫头的心早就不向着侯府了,四丫头颜色最好,可惜出生不太清白,五丫头直率,行事却有些不着调,六丫头嘴甜讨喜,但有些小动作实在上不得台面,至于大丫头……” 谢姝老夫人又拿起了珠串,“我从前只道她优柔寡断,性子绵软,遇事只会往姚氏身后躲,没有半点担当,这样的性子出了侯府那是会吃亏的。” 说到这里,谢老夫人面上闪过一丝冷笑,“姚氏不是挺能的么,她那么“厉害”怎么把瑜姐儿养成了菟丝花一样的性子,好好的侯府大小姐,哪有半点该有的气度,若是将来夫家的门第不高那还好说,就怕瑜姐儿嫁到高门显贵之家,娘家触手不及,到时候,她能仰仗什么?” “老夫人多虑了“,陈嬷嬷替她拿过毛毯盖在膝上,逗趣道:“老奴今日瞧着,这大姑娘花一样的容貌,水一样的性子,老奴这么个粗俗的老婆子看着都欢喜,这未来的大姑爷那还不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谢老夫人哼笑一声,“仰仗男人的鼻息能长久吗,再说,光有美貌没点手段能笼络丈夫的心吗?瑜姐儿没心机也就罢了,还什么事都喜欢往心里憋,更不会主动讨巧,这样的闷葫芦还不如絮姐儿,起码知道闹腾闹腾,这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是是是”,陈嬷嬷只敢在心里腹诽老夫人的偏心,五姑娘那咋咋呼呼的性子也就她们家老夫人疼三老爷,爱屋及乌才看得顺眼。 “老夫人,大姑娘今日的表现可是得您青眼了?” 谢老夫人眼里闪过精光,“你跟了我这么久,这点眼力应该是有的,瑜姐儿确实变了,从前见到我只恨不得往后躲,今日见我,眼神大大方方,说话也有理有据,一套一套的,以前三句不离姚氏,今日从头到尾都没有搬出姚氏。” “老奴也觉得大姑娘沉稳了不少。” “她沉稳?她沉稳能在那样的场合带上一只畜生,让外人看了笑话?谢老夫人伸腿踢了踢脚边的大白猫,大白猫猛的惊醒,笨重的身子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又懵懂着眼睛看着她。 谢老夫人被它的痴样逗笑了,“那小畜生倒是命大得很,被瑜姐儿捡了去好吃好喝养着,我记得那会子它性子野得很,还抓伤了杨嬷嬷,瑜姐儿倒是敢养。” 她的话不辨喜怒,陈嬷嬷也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生气。 大白猫懵懂了一刻后,又腆着脸怯怯地走到谢老夫人身边,讨好地蹭了蹭她的腿。 谢老夫人伸脚逗了一会儿,“雪花饿了吧”,她又看向一旁的丫鬟,“你们给我带雪花下去喂食,可别把它给饿瘦了。” 谢老夫人又开始拨弄起了手里的珠串,“我老了,让他们自个儿折腾去吧,杞安侯府的荣光,也靠着他们了。” “老夫人耳聪目明,福气大着呢。” …… 另一边,谢姝瑜回到玉竹苑。 远远就看见了在门口蹲着翘首以盼的小猫儿,看到她出现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谢姝瑜打定主意给他一个教训,只当没看见他,径自走进了屋里。 楚固钰懵了一瞬,反应过来立马屁颠屁颠地凑过去,谢姝瑜该干嘛干嘛,丝毫不理会他。 没有抱抱,没有晚安吻,这一夜,楚固钰睡得极不安宁。 夜里,他还做梦了,梦里,谢姝瑜在天上飞,他眼泪鼻涕一大把在地上追,然后陶郤筝扯住了他,他眼睁睁看着谢姝瑜越飞越高,自己挣扎着都要窒息了。 画面一转,他骑着高头大马成亲了,盖头一掀,新娘是陶郤筝,等到他要亲上去的时候,新娘的脸又变成了谢姝瑜! 第二天起来,他用小爪子摸了摸脸,眼角的毛都变得一撮一撮的,他楚小侯爷居然在梦里不争气地哭了! 本来已经够心塞了,在看到谢姝墨那张对着谢姝瑜笑得比蜜还要甜的脸时,他脸都臭了。 一个大男人长成这么个样子,难怪混在深闺那么些年都不被发现! 谢姝瑜在教谢姝墨练字,练字可以修身养性,她觉得像现在这样,谢姝墨的精神问题即便不能彻底治愈,也不会恶化到偏激的地步。 所以对于教谢姝墨识字一事,谢姝瑜耐心十足,看到她有个地方写错了,还覆手上去手把手指正。 没想到谢姝墨年岁比她小,手指却比她长,她一只手都没法盖住。 谢姝瑜来了兴致,拉过谢姝墨的手,在少女怔愣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就是觉得你的手太漂亮了,明明我比你大两岁,你的个子也没我高,手却比我长,你伸开手我们来比 比。” 谢姝墨僵硬地伸开手,脑子里却是她的那句“你的个子没我高”。这个认知让他莫名不喜。 谢姝瑜也伸手和她靠在一起,对比简直惊人,谢姝墨的手骨节分明,又细又长,比她的小短手长了一截,唯一让谢姝瑜安慰的,大概就是她的手比谢姝墨白了一圈。 她目露艳羡,“四妹妹的手真好看。” 谢姝墨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嘴边还荡起了一个小酒窝。 心里却不置可否,他的手有什么好看的,又黄又咯人,哪里比得上少女的手,软乎乎的。 那尚有余热的触感,让他雀跃,让他兴奋。 于是,他又故意写错了很多笔画。 谢姝瑜不厌其烦地手把手纠正,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上,目光专注地落在宣纸上。 谢姝墨更兴奋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余光扫着谢姝瑜香软的侧脸,认真写着字。 这“姐慈妹恭”的一幕,看在楚固钰眼里,刺眼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蠢作者的自我检讨: 韩剧太感人 游戏太上瘾 弟弟要上课 蠢作者太懒 对8起(鞠躬) 今天刚录入,我会努力码字的,不能懒!不能懒!不能懒!T﹏T感谢在2020-02-12 22:35:11~2020-02-17 21:2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糖 2瓶;令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楚固钰利落地跳上书案,控诉的目光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伸出小肉垫要去拨开谢姝瑜的手。 谢姝瑜不抬手,他索性就挂在她身上,紧紧抱着她的胳膊,还不忘偏头对着谢姝墨嗷了一嗓子。 那一嗓子绝对够凶,就像是在警告侵犯自己领地的入侵者,威胁满满。 谢姝墨手一重,宣纸上也晕染出一个黑墨团子,他盯着宣纸上的痕迹,眸色比那墨团还要黑沉。 “团子”,谢姝瑜无奈,“你起开,太重了。” 楚固钰瞅瞅自己的身躯,又瞅瞅谢姝瑜手背上的青筋,往下挪了一点,下肢发力撑在书案上,上肢却还紧紧抱着谢姝瑜的胳膊不撒手。 眼神落在她和谢姝墨相触的手上,又定定地看着她。 谢姝瑜读懂了小猫儿的意思,这么僵着也不像个样子,她吸了吸气,妥协道:“行,你先松开。” 他果然就撤开了爪子,也如愿看到了谢姝瑜松开了手。 看着他们互动的谢姝墨加重了握笔的力道,黑墨团子晕染地更大了,他敛起眸中的暗沉,抬头道:“大姐姐,你的猫儿真有灵气,我可以摸摸他吗?” 楚固钰立刻炸毛,眼神不善。 谢姝瑜知道他什么德性,也没有为难他,只婉言道:“团子有些认生,脾气又古怪,我怕他伤了你。” 果然,谢姝瑜眼神落寞,面上闪过受伤,嗫呶道:“一定是上次……我……团子还在怪我,我……我真的是不小心……” 他的“大姐姐”似乎把他当成了什么脆弱的瓷娃娃,既如此,他为何不好好利用利用? 眼看着谢姝墨说着说着又陷入某种情绪里,谢姝瑜立马抚了抚他的背,“团子他本就不喜欢亲近人,有时候连我都不理,你别放在心上”,说着,话锋又一转,“我上次送你的八哥怎么样?可会说几个词了?” 他似乎被转移了注意力,又振作了起来,大眼里满是天真,絮絮叨叨同谢姝瑜说起了那只鹦鹉在连翘苑的点点滴滴,语气里总算多了一丝少年人的轻快。 谢姝瑜心下微松,也笑着附和,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情。 楚固钰看着谢姝墨一脸天真纯良,觉得怎么看怎么假,假惺惺的伪装,就连刚刚的脆弱多半也是装的。可……那个女人竟然就吃那一套?! 他在书案上原地转了好几圈,已经无聊到去啃毛笔了,越啃越心酸,他因着昨日那事心里愧疚又心虚,自然底气不足,哪里还敢闹腾? 就怕这女人一个生气真把他给扔了。 咬牙切齿地蹲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坏小子给盼走了,他楚固钰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可谢姝瑜还在埋首练字,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彼时,谢姝墨回到连翘苑,脸上的拘谨立刻就隐下去了。 “隐一”,他想了想,“你去帮我搜集些方子。” 跪在地上的男子抱拳,“但凭公子吩咐。” “唔……”谢姝墨犹豫了下,“寻些能长高的方子,越多越好。” 男子怀疑自己幻听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公……公子,您还小,还会……”感觉周围空气一冷,男子身子一抖,“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谢姝墨看了看自己手,“再寻些护手的膏露。” 男子嘴角终于忍不住抽搐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是!属下这就……” “你说”,谢姝墨抬手,“我的手好看吗?” “……” “下去吧”谢姝墨摆手,他的嘴角已经翘起了一个罕见的弧度。 男子迫不及待地消失了,他怕再待下去会继续颠覆三观! …… 谢姝瑜收了宣纸,抽走团子抱着那根毛笔,端凝片刻,“你似乎很讨厌四妹妹?” 团子一向对人懒散,虽说不主动亲近人,但这么反感一个人也是没有的,他是记仇,但不会轻易表现出敌意,谢姝墨算是个例外。 不,还有一个例外,不过是和谢姝墨完全相反的存在,陶郤筝。 她是团子主动亲近的“陌生人”。 想到昨日那一出,那古怪的感觉又袭了上来,她定定地看着团子,“你认识昨日那位小姐吗?” 楚固钰心中一紧,下意识摇头,却犹豫了,他不想骗谢姝瑜,只一双眸子同样认真地看着谢姝瑜。 老实说,今日若不是她主动提起,楚固钰大概不会想起陶郤筝,他以为经历了昨日那事,再想起陶郤筝,自己会难过,会痛苦,但眼下,这些情绪好像都没有,只有对那个人颠覆的认知感到失望以及对自己这么些年的坚持感到可笑。 他楚小侯爷自诩聪明一世,读书过目不忘,整人鬼点子多,说话天花乱坠,却原来,有时候,真真正正的蠢不自知。 他情绪低落了一瞬,不知不觉,自己好像也没那么热衷回到从前的生活了。 和谢姝瑜生活了这么久,他才知道自己从前堪称纸醉金迷的生活有多么荒唐,用这个女人说的一个词来形容他,中二少年。 谢姝瑜话问出口的那瞬也笑了,她真是糊涂了,她与其相信团子有灵异的本事还不如相信这只是个意外,触发这个意外节点的是女主光环。 她不该耿耿于怀的,她的团子不是回来了么。 想通了,谢姝瑜又抱起了那只蔫耷耷的小猫儿,“你日后要是再敢乱跑我就真不要你了,我也不是拘着你,府里随便你溜达,你要跑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迷路了回不来了怎么办?要真憋得慌想出去溜达也要叫上我,我向母亲请示了就带你出去玩,怎么样都行,就是别再自己跑出去了知道吗?” 这个年代没有网络没有警.局,宠物走丢那可是半点方法也没有,总不能跑去衙门报案吧。 楚固钰哪敢不听,勾着她的脖子主动凑过去蹭蹭。 还跑个屁,爷这辈子都不可能跑了! 然而这个想法在姚氏拉着谢姝瑜要给她相看夫家的时候又变了。 什么李家的二公子英俊潇洒,王家的大公子气度非凡,崔家的三公子功名傍身…… 这些阿猫阿狗也配肖想谢姝瑜? 谢姝瑜的夫君怎么着也得文武双全、出生名门、英俊多金、一心一意…… 越说楚固钰越觉得这人像自己,琢磨来琢磨去,他得出一个结论,谢姝瑜的夫君起码也得是他那样的。 他觉得那个女人的想法跟他应该是一样的,没想到,她还真认真考虑了起来,楚固钰又郁闷了,这些人竟能入得了她的眼? 可他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时不时凑过去刷刷存在感,谢姝瑜知道自己的小猫儿最近情绪很不稳定,若是她知道团子的想法八成会笑出来。 她确实有认真“相看”,多半也是为了把关,剧情明显出现了偏差,要是她与人定了亲,到时候天家一道圣旨,结亲不成反结仇那可就太冤枉了,即便也实属无奈,两家还是会有点隔阂。 谢姝瑜现在,的确在做两手准备。 然而看在姚氏眼里,那就是她故意找茬推脱敷衍。 当即就不高兴了,“你这丫头,是恨不得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是吧?青哥儿不好吗?一表人才,又上进,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 谢姝瑜:他很好,可原主和他是没出五福的表兄妹,乱.伦是罪。 “还有李公子,祖上三代都是为官的,家世好,相貌好,人品也好。” 谢姝瑜:真敢想,这位可是未来的驸马爷,抢不过抢不过。 说到最后姚氏也怒了,“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位?” 不待谢姝瑜反应过来,她又道:“璃王的情况你别想了,你爹爹是不会同意的。” 谢姝瑜果然滞了片刻,就听姚氏又好声好气劝道:“阿瑜,你这单纯的性子是不适合入皇家的,更别说璃王处境还是那样,这趟浑水咱们侯府是不能掺和的,就算是故交,该避的嫌也还是要避的,放任鈷哥儿同他亲近对侯府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威胁了,阿瑜,娘不希望你陷进去……” “母亲”,谢姝瑜认真看着她,“您放心,女儿早就没了那心思。” 姚氏愣了片刻,随即神色一软,她轻柔地摸了摸谢姝瑜的脸颊,“好阿瑜,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你能想开就好。” 姚氏走后,谢姝瑜觉得脸颊上那轻柔温暖的触感还没有消失,天下的母亲对子女的心大抵都是一个样子的,上辈子到死都没体验过的母爱这辈子她拥有了,那是一种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感觉,她心里早就接纳了姚氏。 芸枝和小屏侯在一旁都不说话了,她们家姑娘有多喜欢璃王没人比她们更清楚了,夫人要是知道姑娘的执念有多深,怕是不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的,姑娘该有多伤心啊! 谢姝瑜其实一点都不伤心,但楚固钰却觉得自己的心碎了一地。 他差点忘了,这个女人和锗天隽那个笑面虎是青梅竹马! 去他的青梅竹马! 上次提及他还没放在心上,这次却让他如鲠在喉,光是想想就觉得牙疼。 作者有话要说:  璃王要上线了,团子领盒饭倒计时ing…… 感谢在2020-02-17 21:20:17~2020-02-18 18:3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夜暴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杞安侯府每年年末都会去灵云寺添些香油钱上香祈福。 往年都是谢老夫人亲自操.办的,今年谢老夫人身体抱恙,这担子自然就落到了姚氏身上。 外面虽冷,但也好过天天闷在府里,谢姝瑜想着,这次怎么说也要把团子带上,免得他再出什么“幺蛾子”,至于谢姝墨,府里没人管他,往年他都是不去的,今年谢姝瑜求着姚氏带上他,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是以,除了执意要留下来为谢老夫人侍疾的谢姝意,侯府其他女眷几乎都去了灵云寺。 侯府女眷出门的机会是不多的,大家心里多少有点兴奋,早早就聚集在了门口。 门外,整整齐齐停了三辆马车。 姚氏、谢姝瑜和谢姝墨坐一辆车,二夫人王氏和谢姝灵坐一辆车,三夫人程氏和谢姝絮坐一辆车。 天气很好,路也很顺,就是马车里的气氛不太好。 姚氏一路上对谢姝瑜嘘寒问暖,对谢姝墨却不管不问,态度冷淡。 眼刀子还时不时落在谢姝瑜怀里的团子身上。 直到行至灵云寺,姚氏才给了谢姝墨一个“不待见”的眼神,“你做事说话懂分寸些,若是丢了侯府的脸拖累了瑜姐儿……” “母亲”,姚氏还想继续说话,谢姝瑜抱着她的胳膊软言道,“今天多好的日子啊,您就别冷着脸了,四妹妹乖着呢,您就放宽心吧。” 谢姝墨躲在谢姝瑜身后垂着头不说话。 姚氏哼笑一声,心里有些吃味,到底没说什么,她们一行人下了马车。 谢姝瑜暗暗打量着东莞最负盛名的寺庙。 砖红色的墙面,碧绿色的庙顶,古朴又大气。 说原主是“凤星”的那位高僧好像就是灵云寺的住持。 谢姝瑜心里起了点微妙的感觉,不动声色地跟着姚氏上前。 前来迎接她们的僧人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领着她们进了寺庙。 谢姝瑜觉得寺庙的气氛有些不寻常,果然,那僧人又道:“阿弥陀佛,几位夫人小姐,若要上香可能需要等上一会儿。” “大师,怎么说?”姚氏目露讶色,“我们府中每年的今日都会来灵云寺上香祈福,住持也是知道的。” 那僧人有些为难,“实不相瞒,今日寺里来了位贵人,还忘夫人海涵。” 贵人?贵到要香客回避的贵人那必定是宫里的,姚氏心神一凝,哪里还敢多问什么,客客气气送走了僧人,吩咐府中的人暂时在后院安顿。 贵人的消息还是透露了出来,说是宫里的皇后娘娘和缙王殿下,住持亲自接待他们。 得到消息的谢姝瑜垂头饮着茶,眸子里闪过深思。 而她怀里的楚固钰心里一个咯噔,姑母和锗天皓?! 他第一反应不是赶去认亲,而是……不能让他们见到谢姝瑜。 姑母有意让谢姝瑜坐她的儿媳,若是让她见到了谢姝瑜…… “母亲”,谢姝灵眼珠一转,拉着王氏的胳膊撒娇,“我听说灵云寺后山的梅林极美,灵儿想去看看。” 谢姝絮也坐不住了,求着程氏:“母亲,我也要去看梅花,坐在这里好没意思。” 姚氏也觉得几个女孩小孩子心性,难得出府一趟,总不能被拘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就允了她们带上丫鬟去后山梅林看看风景,只一点,不能去前院,免得冒犯了贵人。 谢姝瑜冷得哆嗦,想到原书里的剧情也硬着头皮,把团子当暖炉抱在怀里随她们一起。 楚固钰知道这个女人极其畏寒,心里嘲笑了一下,小爪子还是拽着她的手自然地放到自己暖乎乎的肚子上,给她暖手。 谢姝瑜也不客气,赞了声贴心,楚固钰别别扭扭地哼唧一声。 一步步拾级而上,进了梅林,饶是见惯了美景的谢姝瑜也不由得发出喟叹,暂时忘了寒冷。 谢姝墨也难得露出了陶醉的神情,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再睁眼,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行走在梅林里笑靥如花的少女。 少女忽的转身,伸手摘下一朵饱满的梅花轻轻插.入他的发鬓,杏眼流转,双眸漾出盈盈水波,“我以为这花很衬四妹妹,没想到,四妹妹的颜色把这花的风头都盖了去。” 谢姝墨几乎是愣住忘记了反应。 他一直知道自己长着一张什么样子的脸,对自己那张比女子还瑰丽的脸并不那么满意,可如今,谢姝瑜以这样的方式赞美他的相貌,他好像并不反感。 唇角微勾,他也踮起脚摘下一朵开得最美的梅花,楚固钰立刻从谢姝瑜怀里钻出来,挂在她身上,挡住她的视线。 谢姝瑜“秒懂”,又摘了一朵梅花,插.在小猫儿的耳朵旁,笑道:“你一只小公猫怎么也那么爱美。” 楚固钰悄悄红了耳尖,谢姝墨手别在身后,捏碎了掌心的花朵。 打破这还算“温馨”的气氛的是谢姝灵的叫唤。 “大姐姐”,谢姝灵走过来,“我肚子有点疼,就先回去了。” 来了! 原书里的确有这么一出,谢姝灵谎称肚子疼要回去,结果走着走着“不小心”从后山走到了前院,遇见了男主缙王,缙王是什么人?在皇宫见惯了尔虞我诈,女儿家心里的小九九他会不知道?谢姝灵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够看,连带着对杞安侯府的观感极差。对后来成了他未婚妻的原主更是不满到了极点。 事发之后,谢姝灵却委委屈屈、哭哭啼啼,一股脑地把责任扣在原主头上,话里话外都是原主没有尽好长姐的责任,只顾着贪玩,完全不管身体不舒服的妹妹,这才让她一个人迷了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可当时原主明明提出要和她一起回去,是谢姝灵自己闪烁其词,推脱的。 原主也是个蠢的,真心为妹妹难过,也不懂谢姝灵话里话外的编排推卸,抹着泪全盘照收。 谢姝瑜既然跟了过来就不会让她如愿。 “六妹妹”,谢姝瑜一脸担忧,“怎么突然就肚子疼了?是不是吃坏了东西?昨日祖母不是下令府中斋戒一日了吗?” 谢姝灵面色一僵,立刻摆手,“可能是受凉了。” “这样啊……”,谢姝瑜惋惜,“那我们也不逛了,回去好好歇着。” “不不不”,谢姝灵目光一闪,“怎么能让几位姐姐扫兴呢?有碧玉和芳翠陪我,大姐姐放心。” “就是”,谢姝絮撇嘴,“一个大活人能有什么事儿?谢姝瑜你假惺惺干嘛?” 谢姝瑜正了脸色,“五妹妹不敬长姐便也罢了,怎么还不知道疼惜妹妹,让身体不舒服的妹妹自己回去这像话吗!” 谢姝絮不服,“又不是她一个人,那两个丫鬟是摆设吗?你少耍长姐的威风了,谁听你的啊!” “五妹妹!”谢姝瑜也不气,笑眯眯道,“你要逛也行,我陪着六妹妹就好。” 见她铁了心,谢姝灵和谢姝絮皆面有郁色。 最后都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几个小姑娘走后,一个青衣男子长身而立,眼角笑纹隐现。 细看,这人虽勾着唇,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 细细琢磨了一会儿,男子缓缓笑了,那张如玉的脸上更显温润。 作者有话要说:  璃王:阿瑜妹妹,我把你当妹妹。 第27章 “锗施主。” “了尘大师,”锗天隽勾唇,“今日之事多谢大师相助。” “阿弥陀佛,”了尘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锗天隽笑容不变,“真也好,假也罢,有人信就行。” 了尘抬眸,定定地望着他,“锗施主,心魔难消,恐不入轮回。” 锗天隽笑容滞了片刻,弯腰抱拳,转身离开。 “锗施主,您是天佑之人,莫要辜负这一世的气运。” 锗天隽闻言脚步不变,笑得如沐春风,心底却无限嘲讽。 他算什么天佑之人,他明明为天道所不容! 天道不允他的,他便自己争来! …… 当夜,侯府一行人留在灵云寺落脚。 据说那位贵人已经离开了,他们行事也不必那般束手束脚,只是,佛门净地,到底也不能肆意玩耍。 谢姝瑜和谢姝墨被分到一间厢房,用过素斋后两人回了房。 一间厢房有两张床,他们可以一人一张,倒也舒坦。 楚固钰却如临大敌,死活不肯离谢姝瑜寸步。 要落塌休息时,谢姝瑜也犯难了,“团子,你要和我睡一起吗?” 这话让他怎么接? 同意吧显得他太流氓了,不同意吧那坏小子又虎视眈眈。 他还在兀自扭扭捏捏考虑清白贞操时,谢姝瑜已经把他抱到了里侧,附耳小声道:“我怕我睡觉没有规矩压着你。” 呼吸喷撒在楚固钰耳旁,酥酥麻麻的痒意遍布全身,他半点拒绝的动作也做不了。 直到谢姝瑜侧躺着闭眼休息,楚固钰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他一向大大咧咧四仰八叉仰着睡觉,眼下,他努力翻个身,也学着谢姝瑜侧躺着睡觉。 谢姝瑜朝里睡,他朝外睡,他一抬头,就看见谢姝瑜优美的脖颈和精致的下巴,耳尖又忍不住红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还没理清楚,身旁的人猛的睁开了眼,楚固钰就这样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眸子里,在那双眸子里看见了呆愣愣的自己。 感觉自己偷看被抓包后楚固钰立刻伸爪子捂脸。 谢姝瑜看着他的羞涩样,笑得眉眼弯弯,无限宠溺地把他捞到怀里,好生蹂.躏一番,才放过他。 笑闹了一番,谢姝瑜也有些困倦,在楚固钰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团子,晚安。” 说完就抱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呼吸轻缓绵长,睡姿乖巧规矩,楚固钰暗忖:这个女人能保持一个动作一觉睡到天亮,明明这么规矩,怎么还会怕压到他。 第一次和谢姝瑜睡同一张床,他的心情相当复杂。 盯着谢姝瑜恬静的睡颜,楚固钰伸出爪子勾住她的脖子,听着对方的心跳声,感受对方熟悉的气息,直到大半夜,他才有了点睡意。 朦胧中,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还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登时一个激灵,吓得半点睡意也无。 楚固钰凝神屏息,看了看身侧的谢姝瑜,一只爪子努力捂着她的口鼻,另一只爪子费力地推搡她却怎么也推不醒。 确认这只是普通的安神香,对身体并没有什么伤害时,楚固钰稍稍放下了心。 眼角瞥到谢姝墨那张床空无一人时,他心中有了猜测。 那坏小子一定有什么秘密,楚固钰跳出被窝,立刻跟了上去。 而灵云寺的另一间厢房里,此刻,谢姝墨看着眼前的青衣男子,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璃王。” 男子摩挲指环的动作微顿,笑了笑,“小默应该唤我一声表哥。” 谢姝墨抿唇,“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锗天隽轻笑,“表弟就不想为赵氏一族沉冤?” “呵,”谢姝墨面色阴郁,“不是沉冤,是报仇!” “楚皇后欠下的债即便要了她的贱命也是不够还的!” “是啊,光要了她的命可怎么够?”锗天隽欣赏着少年狠厉的神色,“母妃的死,赵氏一族几百条人命,她偿不清的。” 谢姝墨,不,应该是赵默,眼眸赤红,笑得让人发寒,“璃王不就是想激我为你效力么,我啊,可不是无知孩童。” “表弟,”锗天隽好整以暇道:“你该知道,从我找上你的那一刻,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更不用说我们还是骨肉至亲,即便你不愿,赵氏残余的势力也不可能弃了我去拥护别人的,你没理由拒绝。” 赵默勾唇,本就漂亮的小脸更加夺目,锗天隽的笑难得真切了点,“你的样子像极了舅母。” 赵默不说话了,半晌,嗓音有些艰涩,“我……娘,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不是也像姚氏爱谢姝瑜那样深深地爱着他? 锗天隽像是看穿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舅母若还在,一定很爱很爱你。” “……我知道了” “嘘——” 锗天隽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赵默心领神会,屏息迈了几步,猛的一推门,门口的白影立刻逃窜得无影无踪。 锗天隽好看的眉头挑起,“什么东西?” “一个小畜生,”赵默诡笑,“大姐姐养的一只猫,这猫可是不一般,想来也是跟着我寻到这儿的。” “大姐姐?”锗天隽细细琢磨着这个称呼,轻笑,“你对阿瑜妹妹倒是尊敬。” 或者说,是亲近。 赵默不作声,想去抓了这只不安分的猫,被锗天隽阻止了,“一只猫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畜生,他懂什么?阿瑜妹妹心软,没了爱宠想来又要哭哭啼啼了。” 说到这儿,锗天隽含笑的眸子闪过一丝愧疚和纵容。 赵默看了他一眼,听着他那声亲昵的“阿瑜妹妹”,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一想到他那样算无遗策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心里又舒服了很多。 大姐姐是心软,但她不会哭哭啼啼。 赵默黑沉的眸子里闪过幽光。 …… 楚固钰虽没听到什么,但他看清了屋里的人,璃王! 那坏小子和璃王那笑面虎关系匪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回到了住处,惊魂未定,谢姝墨刚刚一定看到他了,凭他的能力要追上不难,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不把一只猫看在眼里,故意放走了他。 须臾,房门开了,谢姝墨走了进来,楚固钰闭眼装死,听到那人阴恻恻的声音:“小畜生,不安分是要被扒皮的。” 满意地看到那小畜生抖了一下眼皮,谢姝墨慢条斯理地上床睡觉。 翌日。 谢姝瑜伸个懒腰,感觉这一觉睡得极好,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却见自家猫主子精神不济,一副蔫耷耷的小模样,深深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夜睡觉不安分碰到他了。 “团子,”谢姝瑜捏捏他的小肉垫,“你没睡好吗?” 何止啊,他压根没睡! “大姐姐,“谢姝墨坐起来揉揉眼睛,“床板好硬啊。” 楚固钰戒备地看着一脸纯良无害的人,等他恢复人身一定亲自撕了这坏小子的狐狸面具! “是有点硬,”谢姝瑜拍了拍怀里龇牙咧嘴的小猫儿,“我们去用早膳吧,吃完了好赶路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着开学的事宜,头都要愁秃了T﹏T 第28章 谢姝瑜跟着姚氏上香祈福,内心其实是有点不安的,就怕那位给原主批命的高僧冷不丁冒出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昨日负责招待她们的僧人果然又到她们面前道了声阿弥陀佛,并传达了灵云寺住持了尘大师要单独见谢姝瑜的意愿。 姚氏半喜半忧,喜的是了尘高僧名望甚重,便是圣人也要礼让三分,这样的人物要亲自见自家女儿,那无疑是很长脸的;忧的也是了尘高僧的名望,她怕给自家女儿招来注意,更怕女儿的命格有什么问题让这位大师算了去。 但无论姚氏内心怎样五味杂陈,谢姝瑜还是去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觉得剧情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了尘大师不像她想象中的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形象,也不是白胡子白头发,他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很温和,见到他的第一眼,谢姝瑜是诧异的。 而了尘也是诧异的,但他诧异的不是谢姝瑜,而是谢姝瑜怀里的小白猫,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微微荡起涟漪,很快又平静下去。 谢姝瑜盈身一拜,“了尘大师。 “女施主请坐,”了尘拨弄着佛珠,又意外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异世人。” 谢姝瑜入坐的动作微顿,又不动声色得坐好,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面上不露分毫,她轻松地笑了笑,“大师慧眼如炬。” 楚固钰觉得这神棍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心头一紧,该不会这神棍还真“看”出了什么吧? 还不等他继续思考,就听这神棍又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关键,他觉得莫名其妙,谢姝瑜似乎还挺认同。 什么异世人?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了尘也回之一笑,“贫僧并无恶意,只是,施主命格特殊,贫僧斗胆,想同施主说上一说。” 果然是命格!难道真的逃不掉这一出吗?原主的“凤星”命格压根儿就是胡扯呀! 这位看上去“修为”不是特别高深的大师,给原主的批命有误,坑了原主一生。 可他,偏偏又早有预料,算出了自己的来历。 谢姝瑜紧张的收紧了手指,就连在她腿上的楚固钰都明显感觉到了她紧绷的神经。 楚固钰双眸微眯,想到这神棍口中的“特殊命格”,也莫名紧张地竖起耳朵。 “施主,命格极贵。” 此话一出,不仅谢姝瑜,就连楚固钰也不由得心中一凛,他想到了姑母心中已有的打算,心底深处隐隐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叫嚣,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他不安的举动很快吸引了谢姝瑜的注意,谢姝瑜熟练地安抚他,心却沉到了谷底。 她神色微变,了尘继续道:“然异世之人却有不受天道束缚、扭转乾坤的气运,帝星回归,凤星不定,端看施主如何抉择。” 谢姝瑜听懂了,她的到来产生了蝴蝶效应,蝴蝶煽动了小翅膀,原来的剧情已经脱离了轨道,她不一定是死局。 就连“凤星”的命格也变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剧情已经有了很大的偏移,她可以不那么被动了? 她细细琢磨着,楚固钰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但他向来在与无关陶郤筝的事上聪明绝顶、一点就透,从前,只要遇到和陶郤筝有关的事,他的智商总是不自觉地下降至负值,眼里写满了蠢字和痴字,如今,陶郤筝对他的影响已经几乎没有了,谢姝瑜让他打破了这层桎梏。 帝星和凤星……这神棍真敢说! 更可恶的是,这和谢姝瑜有什么关系?听这神棍的意思,谢姝瑜可能就是凤星,有威胁社稷之能,至于他口中的异世人又是什么意思?或许楚固钰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只是不愿深想。 谢姝瑜就是谢姝瑜,那神棍凭什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别人的命运进行宣判? 他楚固钰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也从来不信那些神棍的话,管他被吹嘘地多厉害! 谢姝瑜的命运如何,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多谢大师,”谢姝瑜心下略松,“只是民女觉得,大师固然厉害,有通天晓地之能,但只要是人,又如何能保证算无遗漏,当然,我并不是质疑大师的话,我只是想说,和命格变化无常一样,世事也是很难料的,大师算得再准,也可能漏掉了他人某个瞬间的某个念头而造成截然相反的结果,所以,命格我信,但命运却不会永远被命格制约,人,亦不能轻易向命运屈服,但我还是很感谢大师的提点。” 她这么一通话说下来,一向运筹帷幄的了尘大师也愣住了,眉头紧锁,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楚固钰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心神俱震,看谢姝瑜的目光不知不觉中变得更狂热了,早已不是单纯的肯定和欣赏,他深深觉得,谢姝瑜独一无二的灵魂很美很美,比那副美丽的皮囊还美。 而谢姝瑜,她想到了原书中原主就是被这人批了凤星命格,命运却不然,这无疑是某些可控因素出现了偏差,而这位了尘大师确实算漏了,也算错了。 谢姝瑜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要告退,了尘却是叫住了她,叹了口气,“施主这猫很有灵性。” 显然不觉得尘大师叫住自己就是为了夸一下她的猫,谢姝瑜想,她的团子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秘密? 然了尘却没再说什么了,好似真的只是想赞一句团子。 谢姝瑜不理解这位高僧的意图和脑回路,楚固钰却表现地很紧张,他心里再不屑,也不得不承认那神棍这么些年到底不是沽名钓誉,道行肯定还是有的,这样很明显是看出了什么,只是不知,他有没有让自己回去的方法? 他们走后,了尘闭了闭眼,兀自笑了一下,活这么些年,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通透,到底是他太自负了。 只是这孩子的命格变化……他又想起了那只小猫,心下了然,多半和这位走错家的小猫咪有关。 他本来其实是想提出帮这位“迷路”的小猫回家的,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小猫和那孩子的缘分未尽,未来会怎么样,他不应该再自负地去干涉, 阿弥陀佛,了尘头一次放下了被他拿在手里摩挲得光滑的佛珠。 …… 姚氏问到了尘大师同她说了什么,谢姝瑜只含糊着说了尘大师给她批了命,她是一辈子富贵安康的命。 这个说法显然漏洞百出,了尘大师怎么会注意这样平常的命格,特意亲自接见她,但架不住姚氏心思简单,又爱女心切,嘴上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面上笑开了花,眉梢喜意更浓,又拿自己的私房添了些香油钱。 谢姝瑜摇摇头,笑了,眼底没有一丝阴霾。 楚固钰伸着脖子抬头看她,心情复杂。 “你这小家伙,”谢姝瑜冷不丁看到他脖子都快扭曲了360度,好笑地点了点他的脑袋,“怎么还装起了深沉!被大师夸两句就飘啦?” 楚固钰鄙夷地朝她哼唧一声,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第29章 回府后, 谢老夫人似是不经意提起了尘大师,又问起这事儿, 谢姝瑜硬着头皮把那套说辞又复述了一遍。 知道谢老夫人未必会信,但她似乎也没别的退路。 谢老夫人闻言眼里闪过失望,那种期望落空的失望, 不动声色地掩下,又轻飘飘赞了几句。 谢姝灵也笑嘻嘻说了一箩筐好话,心里却不屑极了, 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命呢,富贵安康?这算什么?她们侯府娇养的小姐还能配个破落户不成?连谢姝意一介卑贱的庶女都可以耍手段榜上武定侯府。 她谢姝灵可是立誓要嫁入皇家的,只要能成功,耍点手段又怎么了?想到这里, 又不由得心中暗恨, 缙王那样的人中龙凤,上次她差点就可以…… 都怪谢姝瑜这个装腔作势的贱人,坏她好事! 而谢姝絮呢, 她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草包, 看着别人夸谢姝瑜, 心里堵得厉害, 非要说些膈应人的话,惹得谢老夫人不悦地瞥她,谁知谢姝絮以为起了效果,非但不知收敛,还越说越起劲。 没有程氏在场管着她, 她无论如何也是不知道收敛的。 果然,众人谈话的焦点已经渐渐变成了她,连一向疼爱她的老夫人也感到头疼,忍不住呵斥了她几句。 谢姝墨无聊地坐着把玩着手指,没有幸灾乐祸亦没有害怕惶恐,垂着的眸子里满是漠不关心。 谢姝瑜悄悄剥了个橘子,掰了一半给谢姝墨,又拨了一瓣递到他嘴边,心里盘算着谢姝絮拿着无脑女配的剧本,智力逻辑什么的应该是没有的。 杞安侯府一家子炮灰,角色特点鲜明,真是炮灰得各有特色。 她兀自天马行空着,没注意到谢姝墨看着那一瓣橘子表情有多复杂,他被欺辱捉弄得多了,对人戒心甚重,从来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但……他张嘴吃了,口腔里酸酸甜甜的味道,他味觉上不是很喜欢,心里却很满足,“拘谨”地道了声谢。 …… 几天转眼就逝,这一天,杞安侯府的长房嫡子谢鈷回府了,还带了一位贵人来府中做客。 彼时,谢姝瑜正窝在屋里向芸枝传授绣球花的折纸技法。 年关将至,屋里挂上这个多喜庆,多有味道!上辈子,她是没有这般闲情逸致的,这辈子,用来打发宅时光也颇有情趣。 谢姝瑜一只手托起折好的单瓣绣球,又轻轻地往空中一抛,绣球花滚到打着盹的楚固钰脚下,楚固钰睁眼,木着脸不作反应。 “团子,你最近怎么那么惫懒?快起来活动活动。” 谢姝瑜走过去先是摸摸猫头,然后捡起绣球花琢磨着要不要把下面的彩穗挂上几个小铃铛。 楚固钰看着她身上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纸屑,面上嫌弃得要死,也不主动求抱抱了。 “姑娘,姑娘,”小屏急切地跑来,“快,快去……” “行了,先喝口茶缓缓。”小屏一咕隆猛灌一口又呛着了,芸枝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好一会儿,小屏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是大公子!大公子回府了!这会儿在夫人屋里呢,夫人让人来叫您过去。” 芸枝和小屏都面露喜色,谢姝瑜也是有点高兴的,原主的印象里,嫡亲兄长待她极好,现在姚氏也一定很开心,这一世,她多了这么多亲人,且不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亲人重聚的这一刻总是美好的。 谢姝瑜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纸屑,斟酌道:“你们说我要不要换件衣裳?”她得给便宜哥哥留个好印象。 “姑娘,您穿这件极好,跟大公子还见外啊?”芸枝取笑着。 “要不……换一件也成?”小屏拍拍脑袋,小声道:”奴婢一高兴给忘了,璃王殿下也来了。” “不过殿下现在在前厅同侯爷说话呢。” 谢姝瑜笑意渐冷,“不换了,走吧。” 芸枝和小屏你望我我望你,神色也不似刚才那样高兴。 楚固钰心中警铃作响,扒拉着她要跟过去。 …… 谢鈷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了,见到谢姝瑜的那刻眼睛一亮,大步走过去,谢姝瑜老远就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 “阿瑜小姑娘,”谢鈷张开双臂想去抱妹妹,却冷不丁对上一双湛蓝色冒着幽光的眸子,脚步一停,尴尬地咳了声,“小妹,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谢姝瑜打量着这个意气风发的俊逸少年,眨眨眼,“阿兄,他叫团子。” “你们兄妹两在外面作甚?还不进来说话?”姚氏扶着门嗔笑。 “是是是,”谢鈷半推着谢姝瑜,“让小妹冻着就不好了,小妹爱哭鼻子。” 谢姝瑜不知怎么鼻子一酸,装作害羞地低头才不让人看到她眼中的泪意。 那一闪而过的晶莹却被抬着头的楚固钰捕捉到了,不像是很久不见兄长重逢后的欢喜落泪,更像是一个人瑟缩在龟壳里孤独的泪意。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了解谢姝瑜了,心里怪异的同时又涌起了无限的心疼,很想做出刚刚谢鈷想做的动作——抱她。 然后狠狠地把她揉进怀里。 他们兄妹二人围着姚氏说了好一会儿话,逗得姚氏喜笑颜开,那张风韵不减的脸更是生动了许多。 直到见到谢正濠,她脸上的喜意也没有减多少。 谢正濠面色怔了一瞬,再抬眼姚氏又冷淡了不少,板着脸问:“璃王今日何意?” “夫人多虑了,”谢正濠耐心解释,“小鈷是殿下的伴读,关系甚好,又都在樊林书院读书,想来也只是作为友人来拜访一下。” 姚氏叹气,没再说什么了。 而被他们讨论的锗天隽此刻已经坐上了马车,他掀开帘子,“东西可送到了?” “回主子,已按您的吩咐交给了叫芸枝的丫鬟。” “嗯,”那丫鬟稳妥些,锗天隽神色从容,放下帘子,双目微阖,“走吧。” 马车疾行,扬起一地尘埃。 芸枝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忍着没有露出异色。 谢姝瑜回来后,她谨慎地关上门将藏着的东西交给谢姝瑜,附耳小声道:“姑娘,说是要交给您的,奴婢不敢声张。” 谢姝瑜面色疑惑,小心地打开信封。 楚固钰早就爬上了她的肩膀瞪圆了眼睛。 信封除了一封信还有一个小小的翠色玉环,触手是一片温热的感觉,她不识玉也知道这玉成色极好。 【来人一袭青衣,腰间挂着一个翠色玉环,身姿如青松翠竹般挺拔。】 【锗天隽温柔地摩挲着腰间的翠色玉环,面色缱绻。】 【他猛然摘下腰间曾给了自己很大力量的翠色玉环重重摔在地上,陶郤筝感动得目中含泪,而躲在假山后面的谢姝瑜只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这玉环一样碎了一地,眼里的光,碎了,梦,醒了。】 以上大概是书中有关这个“翠色玉环”的戏。 她想起来了,这是原主在璃王要去樊林书院前夕赠与他的,锗天隽前期不离身的配饰,也曾对它视若珍宝,爱不释手,端看这玉的光滑程度足见他拿在手里摩挲过多少次,对它有多喜欢。 反派对玉的态度转变也隐射了他心理的转变历程。 这“命运多舛”的玉环这次没有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而是回到了她手中。 谢姝瑜想的却是,别人托他“保管”的玉他为了讨好另一个女人说摔就摔了?起码尊重一下人家女孩子,像现在这样悄悄地原物奉还不好吗? 她深吸了吸气,又放下这个玉环,心却莫名抽痛了一下。 这是属于原主的情绪,等她一字一句看完这封信,眼泪已经哗哗哗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璃王真的作,你的小姑娘已经不在了知道么!!! 第30章 “……姑娘, ”芸枝心疼地拿帕子给她擦眼泪,“您快别哭了, 今日大公子回来可是好事,您这样难受若是叫人看了去可就闹大了,夫人还不得心疼死?” 芸枝和小屏都吓坏了, 她们虽然大概知道送信的人,但并不知道信的内容,璃王写了什么让姑娘这样心伤? 然而, 趴在谢姝瑜肩上的楚固钰却将信的内容看得清清的。 本是在谢姝瑜背后看不清她的神情,但他看到有水珠落下沾湿了信纸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她泪珠子不要钱地啪嗒往下落,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还有丝丝嫉恨,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内心涌起了隐秘见不得人的庆幸。 谢姝瑜看完信正呆呆地流着眼泪,泪珠顺着脸颊流到耳际, 突然毛绒绒的小爪子代替了芸枝的手帕给她擦眼泪。 楚固钰早就从她肩头爬下落到她怀里, 隔绝了她看着信纸放空的视线。 那阵莫名的情绪散去后, 谢姝瑜也不哭了,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信封,面无表情地递给样子像是要哭出来的小屏,“拿去烧掉。” “啊……啊?”小屏惊了一下,转念一想,她家姑娘肯定是被伤得深了才会这么决绝, 心疼之余不由得愤愤,璃王那厮配不上姑娘的深情!她家姑娘一定能嫁个更好的郎君! 她立刻把信封藏起来拿去悄悄烧掉,烧得连渣都不剩! 然而她们眼中“为情所伤、悲痛欲绝”的谢姝瑜此刻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使得还没遇到女主还没“移情别恋”的锗天隽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要和她撇清关系,一副哥哥照顾妹妹的口吻,但这对她来说,与反派没有这层纠葛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当晚,谢姝瑜很开心地睡下了,虽然看在他人眼里是强颜欢笑。 可这一夜,原主头一次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她脸上带着寂寥,眼神近乎麻木,哽咽着呢喃:“天隽哥哥……为什么啊?天隽哥哥……” 她掩面痛哭,声音泣血。 谢姝瑜被这样悲伤的情绪感染到了,试着伸手去安慰她,可是她触到的只是幻影,所幸就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听她诉说。 少女像是知道她的存在,突然转头执拗地看着她,“你那么聪明,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谢姝瑜默然,片刻无奈道:“他只是不爱你。” “不!”少女突然凄厉地大喊,“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是这样的!” 谢姝瑜伸手虚虚地在她头顶抚了抚,“你别激动,你……啊”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像被卷入了一个漩涡,一阵天旋地转后,谢姝瑜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面前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小男孩有些羞涩地伸出小胖手,奶声奶气道:“阿瑜妹妹好!” 谢姝瑜低头看了眼自己明显缩水的小手,知道原主把她送到了什么地方,一时没有动作。 “阿瑜,”姚氏推了推她,笑骂道:“你这孩子,还不和小殿下打个招呼!” “这孩子害羞呢,”赵贵妃年轻美丽的脸上绽出柔柔的笑,她看了看玉一样的人儿,牵了谢姝瑜的小手附在小男孩手上,对着小男孩道:“以后阿瑜就是你妹妹了,不许欺负妹妹知道吗?” 小男孩脆生生道了声“好”,惹得众人发笑,谢姝瑜刚扯唇笑了下画面就又变了。 先是赵贵妃涉嫌巫蛊谋害皇嗣,接而赵大人被举报通敌卖国,意图不轨,证据确凿,赵氏一族满门抄斩,赵贵妃未得幸免,她狼狈地跪在冰冷的地上,认命地看着眼前高大威严又的背影,重重磕头,苦苦哀求“陛下,臣妾认罪,求陛下善待隽儿,臣妾不求别的,只求隽儿平安一生。” 她不停地磕头,额头已是血肉模糊,男子转过身,淡然而又绝情,“隽儿毕竟是朕的儿子,只要他不肖想其他,当个闲王,朕保他一生平安。” “好……好……多谢陛下,多谢陛下,隽儿是个乖孩子,他听话的……”赵贵妃轻声呢喃,像是再无挂念,拿起宫人捧着的一杯毒酒,一饮而尽。 元帝面无表情的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他揉揉眉心,片刻,收敛了所有情绪,“摆驾乾清宫。” 躲在屏风后面被奶娘死死摁住身体,捂着嘴巴的小男孩终于忍不住了,他发目发红地挣开束缚,踉跄地奔过去,死死抱住赵贵妃尚存温热的尸首,“母妃,母妃,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隽儿,隽儿听你的话没再求父皇了,母妃,你睁开眼看看隽儿……啊啊啊” 小男孩哭得晕厥了过去,昨天在乾清宫门前跪了一整夜,得了风寒,贵妃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不叫他看见这残忍的一幕,大概是母子连心,小殿下尽管病得神志不清还是撑着跑来了。 哎,小殿下日后可怎么办啊! 谢姝瑜亲眼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涌起了无限悲哀,也心疼这个无力倔强的小璃王。 巫蛊一事的背后操纵者是元帝,通敌卖国的罪名也是他设计的。 书中,锗天隽一直以为皇后和她背后的家族才是幕后黑手,其实不然。赵氏一族势力庞大,功高震主,元帝自登基以来就忌惮不已,之后才有了赵贵妃入宫。 自古掌权者疑心病就甚重,他一方面用皇后背后的楚家来牵制赵家,一方面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等着将它连根拔起的一天。 甚至最后,还要摘得干干净净,可怜了背锅几十年的皇后。 此后,天真活泼的小男孩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了,也不太亲近人。 就连曾经亲密无比的小姝瑜都生疏了。 小姝瑜起初也伤心了好久,后来懵懵懂懂也知道了一点,知道天隽哥哥不是真的想疏远她,就不再害怕他的冷脸,还像以前那样亲近他。 杞安侯与赵大人乃至交好友,姚氏和赵贵妃感情又非同一般,更别说两家祖上也颇有渊源。 发生这样的事,让他们对小小的孩子袖手旁观甚至故意疏远,于道义于感情上,都说不过去。 是以,谢正濠平日里对锗天隽明里暗里多有照拂,谢鈷对他也是亲近如往昔,还时常带他来侯府做客。 他们耍剑,小姝瑜就托着腮坐在一旁给他们鼓掌。 他们练字,小姝瑜就学着小童给他们研磨,常常笨拙地让墨汁糊自己一脸,惹得谢鈷哈哈大笑,连锗天隽也忍不住笑了,拿出帕子给她擦擦小花脸。 锗天隽的童年很灰暗,谢姝瑜是难得的光彩。 只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杞安侯府经此一事,元气大伤,处处避嫌。 姚氏再心疼锗天隽也有身为人母私心,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再继续牵扯进去,就狠心阻隔了两人的接触。 小姝瑜哭了好久,还是会偷偷去找他。 过了几年,沉默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俊秀的小少年。 锗天隽变了很多,他学会了笑,见人都带着三分笑意,眼底却是无尽的凉薄,不再是当初那个横冲直撞的倔强孩童。唯有在谢家兄妹二人面前眼底的笑意才会真切几分。 直到两年前,他和谢鈷去了樊林书院,他们走的那一天,谢姝瑜偷偷躲在角落里哭个不停。 锗天隽突然出现轻轻给她拭泪,不顾男女大防地执起她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安慰她,哄她,逗她。 谢姝瑜破涕为笑,也是这一天,她送出了自己最珍贵的玉环,约定就这么在无言的默契中形成了。 娇怯的美貌少女和温和的俊秀少年,时光定格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突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谢姝瑜又回到了原处,这一遭后,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原主的情感。 “你看到了吗?”少女露出万分怀念的神色,“这么些年,我们的感情哪里是别人能比得了的?可为什么……”想到这里,她变了脸色,“可为什么那个人一出现,什么都变了?难道,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比不过陶二姑娘的几句诗?几句话?几个笑?”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轻贱我的感情,我,我有那么不堪么?” 少女已经掩面抽抽搭搭哭了起来,谢姝瑜理解她,蹲下身子,“不是你不好,是他看不见你的好,执着于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人,沉湎于过去的甜蜜,只会让眼前的生活更苦闷,你只是太依赖他了,有时候剖开了细想,其实不过是执念作祟,你与其执着于不爱你的人,为何不能好好看看身边的人?你的父母,你的兄长他们都那么爱你,你忍心他们为你难过?” “是啊,我太懦弱了,我真的好后悔,”少女抹抹泪,“我的家人受我连累,我却连声对不起都没机会说。” “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的坦荡肆意,我就不会,我做什么事都唯唯诺诺,从来只知道躲在母亲身后哭,从来没有承担过自己的责任,没有学着长大,即便是现在,我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曾经的一切,我还是逃避了……” “谢谢你愿意接受我的家人,谢谢你这么有勇气,谢谢你……”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谢姝瑜猛然惊醒,愕然发现自己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连喉咙也有些堵塞。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早上起来打卡,困得不行,现在像打了鸡血似的,爆肝战斗! 这一章大概交代了原主和反派青梅竹马的感情和一些大概的背景。感谢在2020-02-25 18:21:07~2020-02-27 10:4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谢姝瑜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姑娘可是又梦魇了?”芸枝给她擦擦冷汗, 又接过小丫鬟捧着的碗递给她,“这薏仁汤给您热过了, 方才姑娘沉得厉害,奴婢唤了好几声您都没意识,可把奴婢吓坏了。” 谢姝瑜接过冒着热气的薏仁汤小口小口喝着, 哑着嗓子说道:“我没什么大碍。”一低头却发现团子在她的身侧,看上去有些精力不济,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团子, 过来,”谢姝瑜放下碗,捞过他抱到怀里好好摸摸他。 楚固钰看她红肿的眼睛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心疼,昨日夜里, 这个女人在梦里还叫着“天隽哥哥”, 泪珠子又哗啦啦地落,表情比白日里还痛苦,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 白日里见她哭过之后好像没事人一样神色轻松惬意, 楚固钰了解她, 并不觉得她像那两个小丫头认为的在强颜欢笑,还真以为这个女人内心像看上去的那样真的放下了。 梦是不会骗人的! 他心里叫嚣—— 那笑面虎就是个伪君子!他不好!他没什么好的!爷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爷不会让你哭! 他真想一爪子把她呼醒好叫她看看是哪个陪在她身边,可爪子离她的脸一尺远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减了力道,最后落到那张如玉的脸上只是轻飘飘地为她擦掉眼泪,见她陷入梦魇那么痛苦, 楚固钰又伸爪子摇她的胳膊,想把她摇醒。 摇不醒,但谢姝瑜神情也渐渐舒缓下来,楚固钰又看护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才在她身侧躺下。 现在在谢姝瑜温柔的抚摸下,他竟又撑不住沉沉睡过去了。 谢姝瑜动作放轻让他好好休息,心里却有些怪异,“你们有没有发现团子有什么异样?他最近好像越来越嗜睡了。” 上次吃鱼干都能整瞌睡了,好几次都这样她不得不怀疑。 经谢姝瑜这么一提,小屏也有所感,“姑娘,团子也越来越惫懒了,不仅那些玩具一个没碰,从前喜欢出去溜达,现在别说是门了,窝都不出。” 说到这里,小屏也忍不住担心起来,“姑娘,您说团子是不是生病了呀?” 谢姝瑜凝神,低头仔细看看这小猫儿,睡得很沉很沉,从前它湛蓝的眸色很亮很亮,也很神气,这些天他眼里的光越来越暗,精气头也不足。 她捡到团子的时候是最冷的天,团子是一点也不畏寒的,甚至知道她怕冷还会主动凑过来给她暖手,所以团子这样嗜睡惫懒绝不是因为天冷,生病应该也不会,他没有生病的迹象,吃的和从前一样多,体重也不减…… 还是她太敏感了,想多了?兴许这是猫咪生长阶段会有的反应呢? 之后几天谢姝瑜都在暗暗观察他,发现团子除了嗜睡了点,懒了点并无其他不妥,稍微放下了心,但保险起见,她还是悄悄让府医给团子看了下,免得姚氏知道了认定团子是只“病猫”逼谢姝瑜扔了。 府医让她安心,说猫咪在冬天这样的反应很再正常不过,团子健康得很。 谢姝瑜不太认同这对团子来说是正常反应,但听到团子很健康也就没说什么了。 解决了一桩心事,她高高兴兴地给团子准备“年货”。 然而当事人楚固钰却没她想得那么乐观,他隐约觉得这副身体越来越重,自己的灵魂也开始若有若无感受到牵引。 或许,他真的要离开了。 这些天,他不敢随心所欲陷入昏睡,有时候即便是强撑着眼皮也不肯在谢姝瑜面前闭眼,他真的怕,一觉醒来,自己就离开了。 明明以前那么希望恢复人身,现在心里的怅然若失又怎么解释? 他想,就算要离开,在最后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他也要好好陪着这个女人,因此,在谢姝瑜给他准备新的围巾和新的毛衣时,他也兴致颇高,晃着脑袋左看看,又看看,也不嫌弃艳俗的大红色了! 他这几天虽然越来越疲惫,但只要和谢姝瑜待在一起就很开心,如果没有那坏小子来搅局那他绝对会“死得瞑目”的。 谢姝墨乖乖地坐着,眼睛忍不住往谢姝瑜手上织了一半的围巾上打转,谢姝瑜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一笑,“四妹妹想学吗?” 楚固钰冷笑,料定他不会乐意,没想到—— “真的吗?”少女双眼发亮,有些局促,“大姐姐愿意要教我吗?” “当然可以,”谢姝瑜刚想停下动作过去给他示范,刚刚还有些萎靡的小猫儿努力瞪圆眼睛,扯住她手里的围巾不让动。 “乖啊,”谢姝瑜将围巾往他怀里一塞,“没人抢你的东西。” 团子此时不像是慵懒高贵的猫咪,倒像是只斗气斗胜了的公鸡,挑衅地看着谢姝墨,在背对着谢姝瑜的方向,谢姝墨也朝他露了一个冷冰冰的笑,用唇语警告:碍事的小畜生。 等谢姝瑜转身看过来时立刻转换成了弱小可怜无助的神色,低着头好似沉浸在无限悲哀中,看得谢姝瑜心中一紧,“你怎么了?” 少女茫然抬头,“没什么的,只是有些羡慕,从来没有人为我织过围巾,连余……姨娘都没有过……” 谢姝瑜心中一痛,连团子带围巾一起打包放下过去安抚她,“我给你织!” 少女立刻感动地冲进她怀里,“谢谢你!大姐姐,你对我真好。”不仅谢姝瑜,连他自己都有片刻的僵硬和别扭,谢姝瑜愣了一下不太熟练地用手搭在他背上轻轻抚摸。 那点别扭很快消散,谢姝墨对着炸毛扭曲的小猫儿唇角一勾,笑得得意又妖孽:小畜生,你抢得过我么! 楚固钰简直要气死了,心里暴虐得想撕扯手上的东西,但一想到这鲜亮的围巾费了谢姝瑜不少功夫,又舍不得破坏,只得咬牙忍住,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 碍眼!碍眼!非常碍眼!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抱着这样一头恶狼啊!说不准还是个白眼狼! 楚固钰心中郁结,连饭都少吃了一点,又不舍得再同谢姝瑜置气,只能一边恶狠狠地瞪着谢姝墨一边同自己置气。 感觉自己寿命又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写到这里了,儿砸,麻麻太不忍心了! 第32章 年关将至, 平日里肃穆的杞安侯府也热闹了起来。 在除夕夜那天,谢正濠带着一大家子进了宫参加宫宴, 这次的宫宴,不同寻常,元帝特意让暗示臣子带上到了适婚年龄的儿女, 嫡庶不论。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要给皇子公主赐婚呢。 贤妃所出的五公主上月已经及笄,至今没有定亲。 而到了适婚年龄又尚未娶妻的皇子只有两位——璃王锗天隽和缙王锗天浩。 庶女自是做不得王妃的, 但当个侧妃也是没有问题的,元帝这么做心中自有成算。 即便正妃定不下来,赐两个侧妃也好,皇子们也到了年纪了, 总要有人帮着打理后宅吧。 璃王和缙王, 杞安侯府跟他们哪个扯上关系都不妙,想来元帝和楚后也知道谢楚两家立场不同,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把谢家的女儿赐给缙王的, 楚后更不会让谢家的女儿嫁给璃王, 把杞安侯府彻彻底底推向锗天隽。 谢正濠想通了这一点, 顾虑也减轻了不少, 然姚氏却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为此发愁不已。 可别叫她的阿瑜得了圣上青眼,皇家的媳妇哪是那么好当的! 谢姝瑜也只感到疲软,连日来的好心情都没了! 她怎么忘了,原主就是这次宫宴上被赐婚给缙王的, 当时不知道惊掉了多少眼珠! 阴谋家想不通,官场老油条想不通,陶郤筝想不通,楚小侯爷更想不通。 今日场合特殊,稍不留神就会闯下大祸,谢姝瑜把团子留在了玉竹苑,本以为要哄上好一会儿,没想到团子今日特别贴心,虽然缠了她一会儿但却没有闹腾。 在她离开的时候,楚固钰盯着她的背影没有动作,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闭眼的那一刻,只希望这一次,也只是短暂的沉睡…… 马车缓缓而行,马蹄声像是重重敲击在她心上,谢姝瑜心情有些沉重。 她现在在赌,赌是否真如了尘大师所说,她的命运已经脱离了轨迹。 …… 马车抵达皇宫,杞安侯府一行人跟着一个指路太监行往御花园。 往日里闹腾的谢姝絮也规规矩矩地跟着走,被程氏盯得连眼珠子都不敢乱瞟。 谢姝灵腰杆挺得笔直,摆出最好的仪态,她今日的穿着打扮在几个姐妹中算是最精细周到的。 谢姝墨始终低头垂眸跟着谢姝瑜,他悄悄拉了拉谢姝瑜的袖摆,附耳小声嘀咕,“大姐姐,我可从未来过皇宫呢,这皇宫真气派。” “是啊,”谢姝瑜转转脖子,“其实我也只是小时候来过,没多少印象了,对皇宫也陌生得很。” 走在她前面的姚氏淡淡瞥了正在耳语的两人一眼,眉头一皱,不悦地咳了声,谢姝墨立刻露出委委屈屈的小眼神,抿唇不语。 谢姝瑜心里暗笑,面上还是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被人责怪还知道委屈了,有长进。总比把所有情绪往肚子里咽好,少年人本就该如此鲜活。 她当然不知道,谢姝墨也只是在她面前才会露出“鲜活纯良”的一面,甚至很多时候也只是为了迎合她而刻意演的戏。 当鲜活美丽的皮囊被扒开,内里是怎样的腐朽不堪谁又知道呢? 谢姝墨,不,应该是赵默,他的心早在无数次的疯打和辱骂中变得麻木了。 从他七岁知道余氏并非他的亲娘而只是为了护住他这个赵氏唯一的嫡系血脉拿自己刚出生的亲生女儿送死的奶娘开始,他就已经不正常了。 余氏是忠仆,忠到愿意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成全自己的一片衷心。 可在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生女儿死在那些人的铡刀下,小小的身体血肉模糊,黑黑的眼睛瞪得老圆时,她就已经疯了。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了所谓的衷心一时的冲动之举,开始没日没夜地折磨自己,也折磨那个小小的孩子,她把一切罪过都推到那孩子身上。 每次看到赵默,她心里隐秘的伤疤就会一次次被血淋淋地揭开,余氏就这样疯狂又无力地折磨自己,她早就崩溃了。 赵国公夫人生产的那一日,正是赵氏抄家之时,没人知道赵国公夫人其实生的是个男胎,那个男胎还“苟活”到现在。 谢姝墨突然笑了,漂亮的小脸璀璨夺目,妖冶地让人恨不得献上自己的性命,只可惜,他低着头,这样的风景没人看得见。 走在前面的谢姝瑜突然感觉他不知不觉落后了好几步,脚步顿了顿过去牵起他的手,“别紧张,跟着我。” 谢姝墨眼神晃了晃,空洞的眼睛有了别的色彩,紧紧握着她的手跟着走。 嘴角牵起纯良的笑,大姐姐这么好,他待会儿给她准备的“礼物”她一定会喜欢。 …… 元帝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眼角的每一条细纹都写满了久居高位的威严,他旁边端坐着的妇人就是东莞的皇后楚氏,也就是缙王的生母。 楚皇后倒是一脸慈相,美也是美的,那是一种端庄的美,她目光倒是不经意地往杞安侯府的方向转了一下,在谢姝瑜身上顿了顿,旋即又自然地收回来,继续同元帝说着什么。 贤妃携着五公主左呼右唤地走过来行礼,元帝威严的脸上柔和了不少,“小五,过来朕身边坐。” 贤妃笑意更甚,亲昵地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坐过去。 五公主锗伽璇高兴地扶身,“谢父皇恩典!” 她在众人度量的目光下走过去坐到元帝身边,神色俏皮地说了什么,惹得元帝笑声连连。 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陛下对五公主的宠爱可见一斑,心里都有了数。 成了背景板的楚后依旧笑得大方得体,等锗天皓到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更是真切了几分。 璃王和缙王相继出场的时候,底下的骚动更大了。 那些带着嫡女庶女的老油条心里的算盘珠子已经啪啪作响了。 那些闺秀更不用提了,个个坐直了身体,含羞带怯,仔细检查鬓发和妆容,展现出自己最优雅最美丽的一面。 谢姝瑜不经意的一眼,撞入了锗天隽凉薄的眸子里,两人都愣了一下,还是谢姝瑜先反应过来移开目光,而锗天隽朝她微微笑了下就不动声色看向了另一边。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谢姝瑜还是感觉到了,他看的是陶郤筝的方向,谁让陶郤筝离她不远呢。 更神奇的是,两位王爷都往那儿瞟了一眼,谢姝瑜用余光偷偷打量陶郤筝,女主不愧是女主,神情冷淡,清冷又孤傲,被两个王爷看着也不为所动。 乐声想起,一群舞姬甩着长袖入场,大冷天的,她们穿得却很单薄,但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 见惯了歌舞的众人却有些意兴阑珊,宫里舞姬舞艺再高超,看多了也腻,谢姝瑜却不会,这舞蹈古韵十足,就像一副清新淡雅的泼墨山水画,很动人。 她看得认真,谢姝絮忍不住讽刺,“大姐姐好兴致,一群卑贱的舞姬搔首弄姿的艳舞也看得那么欢。” 谢姝瑜好心情地同她扯皮,“我怎么记着五妹妹似乎也跳过这“艳舞”啊?” “你——你胡说什么!”谢姝絮涨红了脸。 “我想起来了,”谢姝瑜认真回忆着,“这舞名唤“清宫赋”,是前朝周太妃编的舞,周太妃一舞惊人,妹妹可是还赞过的。” 谢姝絮偷鸡不成蚀把米,惹得自己一身惺,气得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团子已经要下线了,女主再回府见到的团子就不是她的团子了,到时候是一个蠢蠢的团子,你们说女主会不会想念以前能听懂人话又傲娇的小家伙? 我们女主会知道养猫真的不易啊! PS:男主第三十四章 就出场啦,没错,我已经写到那儿了哈哈哈哈哈 第33章 一舞完毕, 座下的人都纷纷鼓起掌来,他们知道, 重头戏来了。 “虽说是宫宴,但今日毕竟是大年夜,众爱卿不必拘束。” 元帝一声客套, 座下附和声立刻响起,“陛下所言极是。” “李爱卿,”元帝突然唤了一下, 李太傅心中一凛,忙上前行礼,只听元帝又道:“朕听闻爱卿家的大公子如今刚及弱冠,品貌才学又十分不俗。” 李太傅心中有了数, 其实他早就听到了风声, 对于自己儿子尚公主一事也有了底,嘴上谦虚着,“犬子不才, 能得陛下赏识是他的运气。” “爱卿谦虚了, 不知李大公子今日可在场?” 李祈在众人或艳羡或打量的目光下大大方方行了个礼, 眼神坦荡。 元帝满意地赞了声“好气度”, 又问锗伽璇,“小五觉得如何?” 五公主面若桃花,双颊飞出两抹红云,“父皇觉得好那自然是极好。” 于是,五公主的婚事就这么敲定了, 看似草率,实则是元帝慎之又慎的结果。 李家三代为官,根基是有的,李太傅为官为人都十分有原则,李家的内宅算是比较干净的,在这样的人家,小五这单纯的性子才不会吃亏,再加上李祈人品样貌都出色,人也上进,不像如今的一些官宦子弟,靠吃家里的老本荒淫度日、一事无成。 元帝不由得想到了吃喝玩乐中的翘楚——楚固钰,只是那小子昏迷了数月,成了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活死人,哪里还能像从前那样活蹦乱跳连他的金銮殿都敢闯?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去寻找楚侯的身影,这老小子竟偷偷躲在角落里抹眼泪,元帝险些要破功。 “皓儿,”楚后笑眯眯看着锗天皓,“你五妹妹都定了亲,你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还没有王妃吧?” 元帝转回目光,问了句,“老三可有心仪的姑娘?” 被点名的缙王躬身作揖,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认真,“回父皇,儿臣有心悦之人,望父皇成全。” 锗天隽握着茶盏的手一紧,若非他克制着力道,这茶盏早就裂了。 “哦?”元帝也来了兴致,这个一向稳重的儿子可从未对哪个女子表达过爱意。 “是丞相之女……”锗天皓英俊的脸上露出了痴态,还不待他说完,就突然蹦出一个人,口齿不清地大声嚷嚷,“什么,什么丞相之女?本王也喜欢丞相的女儿,陶小姐,对,美人……”那男子又晃着身子对元帝作了个揖,含糊不清道:“父皇,您,您可不能偏心,可不能独独把美人赐给老三,老三,你也不能同皇兄抢……” 元帝,缙王和陶相同时黑了脸,陶郤筝绞着帕子眼里闪过怨毒,珉王这个色中恶鬼也敢意淫她? 不,不行,她的名声怎么办? 锗天隽有一丝意外还有几分忧心,剩下的几分心思用来思考珉王这个蠢货是受了谁的设计闹这么一出。 “废物!”元帝气得朝耍酒疯的珉王扔了个杯子,珉王的头瞬间被砸出个血窟窿,他模模糊糊抹了把额头,吓得脸色发白,“血,血啊……”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把这废物给朕抬下去,别在这碍眼!”元帝挥挥手,疲惫地瘫下。 珉王锗天业的生母是死去的贵妃钱氏,元帝本就对这个儿子谈不上多喜欢,更何况锗天业越长越歪,简直堪称皇室的耻辱,废物便也罢了,还沉迷女色荒淫无度,元帝见到他就头疼。 楚后也惊魂未定,不断给锗天皓使眼色,生怕这闹剧牵连了儿子。 “缙王,你说,”元帝神色缓和了不少,但脸上寒意不减,“什么样的天仙人物能让你和老二同时争抢?” 这话就是要迁怒问罪了,即便元帝不会当面叫陶相难堪,但他的那位天仙女儿名声可是保不住了。 两位王爷在圣上面前争抢同一个人,还闹出笑话,这对皇室的颜面和尊严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挑衅。 众人心里都为陶相点了根蜡,谢姝瑜也不能淡定地围观了,事情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陶郤筝绞着帕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脑中冷不丁冒出了一个主意,不再犹豫,陶郤筝隐在暗处对着身旁五官妍丽的少女悄悄附耳说了几句话,少女瞳孔一缩,怔住不动,陶郤筝不耐烦地推了她一下,语气清冷,“小轩的命可在你手上,姐姐若不配合,我娘若是知道了,你们姐弟二人还有活路吗?” 陶郤瓷咬咬牙,上了,但……她可不会像个提线木偶乖乖听话。 少女在众人的目光下慢慢行走,行至中央,猛的跪地,双肩颤抖,“陛下,臣女是清白的,请陛下明鉴!” 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锗天皓和锗天隽同时松了口气,只是锗天皓的心里悄然钻进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主意,应该不是郤筝出的吧?他下意识看了看陶相的位置,眉头不经意拧起。 元帝只是淡淡道:“不知是陶爱卿的哪位千金?” “臣女是父亲庶出的大女儿,万不敢戏弄两位王爷,更何况,更何况……” 她支支吾吾似有什么羞耻的难言之隐,元帝来了兴致,“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臣女仰慕陛下已久,愿进宫伴陛下左右!”陶郤瓷像是豁了出去,小脸微抬,那张青春美丽的脸庞露了出来,饶是元帝也忍不住被她这般直白的“自荐”吓了一跳,又见少女嫩生生的,忍不住动了心思,当即龙心大悦,气也消了大半,连说了三个“好”,“陶爱卿,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陶相额上冒着冷汗,讪笑道:“能伴陛下左右是小女的福分。” 他心里却直打鼓,陶郤筝不比他好哪儿去,她本只是想让陶郤瓷替她担了这名声,回头叫母亲把她打发到庄上去,谁曾想这心大的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自作主张入了陛下的眼!陶郤筝又恨又怕,成了宫里的娘娘要给自己找点不痛快也是轻而易举。 最后陶郤瓷被封了嫔位,谢姝瑜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女主推自己的庶姐出来顶包反叫她爬到了自己头上? “大姐姐似乎很意外?”谢姝墨放低声音小声着说。 “是挺……意外的,”谢姝瑜咬了口点心,“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女主的宅斗一定很精彩,相较之下,杞安侯府安全太多了。 谢姝墨似乎笑了一下,“那大姐姐喜欢吗?” “嗯?喜欢什么?”谢姝瑜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又道:“喜欢看戏?” 谢姝墨点头,这下轮到谢姝瑜笑了,她附耳,“这戏看得人头晕心颤,不过……是挺刺激的。” 经此番折腾,缙王最终也没选成正妃,至于璃王那就更没人关心了,但楚后还是给两人各选了两位侧妃,众人心思各异,接下来就没什么波澜了,在宴会快结束的时候,角落里猛然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不像哭也不像笑,众人循声望去,是那儿子摔成了活死人的楚侯,那可怜的老人家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活了,活了啊!” 楚侯一边说一边拍着报信人的肩,那力道可不轻,直把那人拍得脸色发青。 元帝轻咳,“楚爱卿,可是有什么……” “陛下啊!”楚侯猛的跪地,老泪纵横,“臣那不肖子他活了!不对,是醒了!” 元帝也大喜,挥手让他回家看儿子。 “臣告退!” 楚侯走了,徒留傻眼了的众人,那人憎狗嫌的楚小侯爷怎么就醒了?苍天无眼啊!自己好不容易安分几个月的皮猴子又要让人拐跑了! 楚后也高兴不已,连今日的闹剧也没多想了,急急忙忙回宫让人寻了不少东西赐给永乐侯府。 楚固钰醒了! 谢姝瑜眼神一暗,下意识收紧了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都是晚上发文! 感谢在2020-03-01 23:50:43~2020-03-03 09:5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二合一) 书中对原主从头讨厌到尾的忠犬男二, 上线了。 谢姝瑜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儿,但今日, 她一点波澜也没有,皇后也没有特意多留意她,除却刚开始那一眼, 全程几乎目光都没落在她身上过,对给缙王选的两位侧妃的关注度都远高于她,似乎在缙王说出丞相之女的时候还是一脸满意, 可见,楚后是歇了要把她赐婚给缙王的心思了。 谢姝瑜觉得,她这生活也太轻松了吧!连主线剧情都不用走了! 若是男二真摔成了植物人她会更开心的。 尽管楚固钰的苏醒对她来说是个坏消息,但谢姝瑜今天逃过剧情的心情还是很不错, 她像往常那样一进玉竹苑就去寻找自己的小猫儿。 大概是天色太晚了, 小猫儿没有像从前那样蹲在门口等她。 谢姝瑜轻手轻脚进了屋,猛然发现她的团子正窝在冷冰冰的地上一动不动。 这小家伙,她不是说过很多遍不要睡在地上, 会肚子痛么! 无奈又宠溺地抱起它, 谢姝瑜猛然发现团子的四肢有些僵硬, 她唤了几声, 没反应,颤悠悠地伸手感受小猫儿的鼻息,那瞬间,谢姝瑜吓懵了,双膝一软, 直直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芸枝和小屏连忙一边一个过去扶她,她摆摆手,死死抱着身体愈发僵硬的团子,整个人如坠冰窟,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谢姝瑜全身都冷得发颤,声音更是颤到不可思议,“团……团子?”她努力把小猫儿往自己怀里拱,“你是不是冷了啊?” “快,快,芸枝,你们去打点热水,我要给团子洗澡。” “团子,你最爱洗澡了,却从来不乐意让我给你洗,惯的你,今日我们洗澡澡好不好?” “团子,团子……” 谢姝瑜把脸埋在它身上,眼泪哗啦啦流。 她的团子,明明那样鲜活,怎么可能冷冰冰躺在这儿?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不是那种发泄情绪的嚎啕大哭,只是垂着头闷闷痛哭,芸枝和小屏从未见过自家姑娘这么伤心过,即便是上次看了璃王的信也没哭成这样啊! 她们一左一右抱着谢姝瑜的肩,心里也很感伤,这小霸王,虽然脾气大了点,但它却让整个玉竹苑生动了起来,那么机灵的小猫儿,怎么就…… 小屏眼尖,居然看到小猫儿微弱地动了动尾巴,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确定没看错,惊喜大呼,“姑娘,姑娘,团……团子没死!” 谢姝瑜哭声一顿,小屏又惊呼,“它动了!它动尾巴了!” 谢姝瑜红着眼睛看它,又伸手探了探它的鼻息,眼里又有了光彩,“小屏,去请府医,芸枝,你跟我一起给团子取暖!”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一会儿,小猫儿睁开了眼,眸子依然是水汪汪的湛蓝色,多了丝懵懵懂懂,眼神甚至有点陌生。 谢姝瑜哪管得了那么多,她只知道她的团子活了! 她们在享受团子“死而复生”的喜悦,而重回自己身体的楚固钰此时却臭着张俊脸,他四肢发软,使不上力,腿部肌肉没有萎缩,但腿却使不上力,刚开始急得想出去差点没从床上栽下来。 楚固钰又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哪哪都别扭! “臭小子!臭着张脸给谁看呢!佛祖没收了你的小命你就该阿弥陀佛了,等改日我去灵云寺进些香……” 听到灵云寺他就头疼,“停停停,老头,你先别说了,改日我们再探讨佛经,我问你,今日宫宴……”说到这里,他顿住了,总不能直接开口问谢大小姐吧?这老头都不一定认识谢姝瑜。 楚侯冷哼,“好小子,一醒来就知道惦记女人,你们谁给小侯爷通的风?”冷冽的视线扫过那些小厮,他们集体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楚固钰心里一个咯噔,楚侯看他这熊样又是一声冷哼,“放心,你的陶妹妹好着呢,倒是你这蠢蛋,也不怕残了!” 儿子什么心思他能不知道?外甥和儿子同时栽在一个女人身上,说出去,他还要不要这张老脸了? 若是平时,楚固钰铁定要同他这老子翻脸的,但今日,他安静得过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好似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刚刚苏醒他脸色肉眼可见得疲惫起来,要好好休息。 楚侯扔下一句“好好照顾小侯爷”就甩袖离开。 楚固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突然唤来小厮,“去,给爷拿面镜子。” 小厮立刻摆上镜子,“爷,您俊着呢!” “那可不,”楚固钰翘起嘴角对了一眼镜子,只一眼,他嘴角瞬间下拉,若不是他现在使不上力,那镜子铁定被他掰成两半! 他以为自己风姿不减,再不济也会是个苍白病态的美男子,没想到,非但不白,皮肤还比从前黑了一圈,嘴边一圈儿胡茬,恶狠狠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爷的么!” 配上这副糙汉样子,更凶神恶煞了,小厮都要被吓哭了,“爷,是侯爷让人每天抱您出去晒太阳的,胡茬也是几天剃一次,侯爷怕哪天您就不长胡子了……” 半天没动静,小厮忍不住抬眼,发现他家爷露出了迷之微笑,耳根子还红了啊喂!顿时更惊悚了! 楚固钰在想什么呢?他在想谢姝瑜也喜欢把他抱在怀里晒太阳。 现在“他”死了,那女人一定难受得肝肠寸断,楚固钰越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越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转了好几个身,又忍不住唤小厮,小厮腆着脸,“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给爷寻只猫来,要白色的。”小厮心里虽然奇怪,但不敢说道什么。 “等等,”刚想退下,楚固钰又叫住了他“还是要一只波斯猫吧,要最漂亮的!”他想了想,贸然送一只差不多的猫,又正值“他”死了的敏感期,谢姝瑜肯定会怀疑,不如找只不一样的。 谁知那小厮却一脸为难,“爷,您可饶了奴才吧,波斯猫那样番邦进供的珍贵玩意儿,哪是奴才一个小厮能寻到的?” 他家爷平日里没少折腾人让他寻些玩意儿,但一般都是什么蛐蛐啊,斗鸡啊,哪有什么波斯猫这样精贵的? “行了,”楚固钰不耐烦摆手,“爷自己找,滚吧。” 小厮立马笑了,麻利地滚了。 他寻思着,爷从前不是向皇后娘娘讨了一只波斯猫逗陶小姐开心的么,难道是要故技重施? 楚固钰哪里还记得这一茬儿,本来只要不是白猫,什么黑猫灰猫都行,可听到“珍贵”,楚固钰还非它不可了! …… 连翘苑来了一个人,谢姝墨像是早有预料,淡定地打招呼,“表哥来了。” 锗天隽也仿佛知道他的反应,只是笑道:“我知道表弟一向有本事,只是没想到,表弟的本事这般大。”说着,他捻起一张纸慢悠悠放到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赵默,重活一世,他自然清楚这位看似无害的表弟有多大的能耐。 “真是,那些个人嘴巴也太不严了,怎么能让表哥知道是我做的呢?表哥这般客气知道是我做的一定又要好好感谢我了。” 难道不是你故意透露消息引我过来的吗! 锗天隽险些被气笑了,“哦?感谢你什么?” 谢姝墨眨巴着眼睛,“表哥不是也不想那个叫陶郤筝的嫁给缙王么?我这是在帮表哥啊!” 锗天隽如玉的俊颜有些龟裂,“感谢你差点让郤筝身首异处?” 谢姝墨也不装了,“表哥的眼光可不太好,一个能推自己亲姐姐出来保全自己的人能是个什么好玩意儿?” 锗天隽皱了皱眉,没否认,“你这么做总要有个理由。” 他记得赵默虽然不按常理出牌,但和他不相干的人他是绝对懒得施舍半个眼神的,更遑论像现在这样又是设计珉王醉酒,又是设计属下故意透露信息引他过来,目的呢? 谢姝墨也不怕说出来,掰着莹润细长的手指细数,“谁让表哥惹大姐姐伤心了?大姐姐不高兴了,我就不高兴,所以我就让你的心肝儿肉不高兴,这样你也不高兴了啊。”他说得很天真,但做的事却不像说的那样天真。 锗天隽眉头皱得更深了,“我记得你是极厌恶谢家人的。” 谢姝墨逗弄云雀的动作一顿,无辜反问,“那我怎么记得你从前也是极喜欢大姐姐的。” 锗天隽晃了晃神,不说话了,“罢了,郤筝的事你莫要再参与了,至于阿瑜妹妹……”锗天隽默了片刻,坚定道:“我也只当她是妹妹。”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后,谢姝墨内力一收,架上的八哥终于又蹦跶了起来,瞪着眼睛粗着嗓子叫嚷:“新年好,新年好。” 谢姝墨想起前些日子谢姝瑜同他一起训练这八哥啼笑皆非的场景,也忍不住扯唇说了句:“……新年好。” 翌日。 楚固钰醒了的事传遍了京都,作为他的第一小弟,得到消息的刘晟自然跑得比谁都快,没有楚哥带他的这段日子,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就是铁憨憨,跟人打赌从来都没赢过,喝酒也没劲。 于是,大过年的,他直接就跑去永乐侯府拜年了,顺便秀秀未婚妻。 可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放荡不羁、威风凛凛的楚哥此刻竟软着骨头坐在轮椅上! 看见他进来脸就更黑了! “楚……楚哥,别误会,”刘晟飞快摆手,“我不知道你残了,我就是太想你了来拜个年。” “刘二,”楚固钰手肘撑着头,努力双腿交叉摆出个二郎腿,“看见没?谁残了?爷不过是觉得这玩意儿坐着舒服。” 刘憨憨摸摸头,一点也不怀疑老大的权威,随便寻了个凳子就坐下来了。 楚固钰难得没有嗤笑他的憨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抱胸啧道:“刘二,你倒是越发人模狗样了,怎么,离了爷还让你过得更滋润了?” “哪儿能啊!”刘晟嘴上说着不能,却一言不合红了脸,又不是美娇娘,一个一米八的糙汉子扭扭捏捏还真辣眼睛。 “奶娘说小姑娘都喜欢长得俊的郎君,让我学着谢家阿兄好好拾掇拾掇自己。” 楚固钰挑眉。 “楚哥,我……我要成亲了!”刘晟的脸更红了。 楚固钰装作好奇很给面子地问了句,“谁家姑娘不长眼地看上你了?” “是杞安侯府的二姑娘,她很好,虽然有人说她不好,但我就是觉得她好。” 这下不仅脸红,眼睛还冒星星了。 若是从前,楚小侯爷肯定嗤之以鼻,指着他的鼻子说她是看上你武定侯府嫡子的身份了,但现在,楚固钰非但不嘲笑,还隐隐有些羡慕,嘴上却道:“刘二,你不是耳根子软得很吗?最容易听风就是雨,怎么着,还真被美人迷了心智?” 楚小侯爷绝不承认自己酸了。 “这不一样!”刘晟险些跳起来,“反正我就是喜欢她,婚期都定下了,就在初八。” “楚哥……”刘晟不好意思挠挠头,“你去不?” 楚固钰瞬间大义凛然,“去!当然去!好兄弟的婚宴爷怎么能不去!爷还要陪你去谢家迎亲,给你撑场子!据说迎亲时女方还会出题刁难,有爷在,不带怕的!” “啊……啊?”刘晟被他这副气势整懵了,脑子慢半拍,楚哥什么时候喜欢凑这种热闹了?还帮他答题,真不是他骄傲,虽然他肚子里也没几滴墨水,但比起楚哥,他学问好太多了啊,能把教书先生气得捻断山羊胡的学生能有多少墨水? 但他想归想,嘴上还是乐呵呵地,“成!”说完,还神神秘秘地,“楚哥,你也抓紧点吧,我娘可说了,要把三妹妹许给你,你也知道我那三妹妹是个什么德行,比泼皮无赖还无赖,我娘还非说,这叫一物降一物,天生一对!我可是向着楚哥你的……” 待他说完,楚固钰的脸也差不多黑透了,面无表情把他扔了出去。 他的耐性真的好太多了,若是从前,哪里还能听这憨货叨叨这么久! 揉了揉眉心,楚固钰眸中漾出温柔的水波,唇角愉悦地勾起,他本就姿容昳丽,掩下那股子桀骜露出这样的神情,竟是恍如玉琢翡砌,俊美得不似凡人。 想着初八上门的时候潇洒一点,楚固钰双腿发力,不顾酸软的感觉,咬着牙更加卖力地锻炼腿部肌肉,若是给人留下瘸子的印象那就太不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侯爷腿软了吧哈哈哈哈哈 第35章 楚小侯爷摩拳擦掌, 斗志昂扬,而被他心心念念的谢姝瑜只感到心累! 一大早起来, 高高兴兴抱起团子说了句“新年好”,手上却感觉有些湿意,她下意识看向猫窝, 再看看懵懵懂懂的小猫儿,手一抖,差点没把它摔下去! 团子从来不尿在窝里啊, 他都会自己出去寻个地方嘘嘘的! 好不容易清理好,谢姝瑜继续快乐地拿出先前给团子准备好的新年礼物,一条红艳艳的围巾和一件小毛衣,伺候着小猫儿, “来, 团子,穿上它多喜庆啊!” 小猫儿一瞬间警惕了起来,谢姝瑜好不容易给它穿好戴好, 它伸出利爪乱扯一通, 围巾毛衣都被勾了线, 不成个样子, 连谢姝瑜的新衣服也被划破了一道。 谢姝瑜懵了,“团子,你上次不是还很宝贝这些的吗?”而且,团子从来没将利爪在她面前亮过,所以她基本不给团子剪指甲, 最多修理一下。 谢姝瑜等它安静下来,提着它的咯吱窝抱起它,但她不知道,悬空报猫,猫咪会下肢乱蹬,寻找着力点,因此,谢姝瑜与小猫儿的相处再次以失败告罄。 “……团子”谢姝瑜唤了一声,小猫儿专注地打了个哈哈,眯起眼睛。 “吃饭总行了吧!”谢姝瑜换种抱法将它抱到自己的专属位置,还不待她给它布菜,就见小猫儿双眼发亮,刚刚还没什么精神,现在精神抖擞,直接跳上了桌这个闻闻那个舔舔,由于早上一般都是清粥和点心,没什么油水,小猫儿稍微舔了几下就意兴阑珊,冲着谢姝瑜软软地喵喵叫:要吃的。 谢姝瑜看着它脏兮兮的花脸,又看了看满桌子的狼藉:“……” 她的团子臭屁又爱干净,虽然挑食只挑精贵的吃但也是吃米吃素的。 谢姝瑜抚了抚额,认命地给它拿小鱼干,小猫儿狼吞虎咽地吧唧吧唧吃了起来,估计是饿狠了。 静静地看着它,谢姝瑜叹口气,“所以你是不是我的团子呢?” 小猫儿听到她说话,想着这食物是刚刚这人给它的,于是抬着脑袋懵懵懂懂地看着她,又软声叫了一下,继续埋头吃小鱼干。 谢姝瑜怔愣了过后忍不住摇头自嘲,“对啊,团子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猫主子傲娇得很,什么时候撒过娇? 这么想着,她心里又涌起一股难言的悲伤,背着墙在小猫儿旁边身子慢慢滑落,抱膝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小猫儿。 小猫儿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还走过来用小花脸蹭了蹭她的裙子,发呆的谢姝瑜瞬间哭笑不得,“贪吃!” 她犹豫了会儿还是抱起了小猫儿,“我还叫你团子哦,也好让我留个念想……”话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掩下眼里的黯然,谢姝瑜把小猫儿放到窝里让人看着些就换了件衣服去给姚氏他们请安了。 姚氏今日穿得也喜庆,见谢姝瑜过来给她抱了个大红封,跟她唠了好一会儿嗑,谢鈷才过来,他刚刚路上耽搁了些,见妹妹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红封,也腆着脸笑嘻嘻向姚氏讨要红包。 姚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没好气地呼在他头上,“哥哥还没有妹妹勤快,一来就伸手要红包,给阿瑜准备红包了吗?” “红包没有,”谢鈷看了谢姝瑜一眼,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在她面前一亮,“送给我最可爱最美丽的阿瑜小姑娘!” 谢姝瑜愣愣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玉制的耳环,谢姝瑜不识货,但看这么精细的包装也能猜到这是好东西,“……谢谢阿兄” “你倒是有心,还知道准备礼物……”姚氏话还没说完,谢鈷又从袖子里掏出个盒子,依旧不正经,“据说旖粉阁的胭脂最好,儿子特地买来博母亲一笑。” 姚氏确实被他逗笑了,谢姝瑜觉得这便宜哥哥就是个活宝,也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样,真好。 想了想,谢姝瑜也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个簪子和一个月牙状的小扇坠。 谢鈷接过,哈哈大笑,“怪不得妹妹这样不好意思,哪有冬天送人扇坠的!”话这么说,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阿兄你错了,扇子不是好多贵公子的行头么?吟诗作对展开扇几下,合上拍几下,我试过了,这个扇坠重度刚刚好……” 谢鈷噗嗤一笑,“阿瑜听谁说的?正好过几日有个诗会,为兄带你去长长见识!” 谢姝瑜没多想,随意应承了下来。 姚氏看着笑闹的兄妹二人,也笑得满足,让人给他们各上了盏甜茶润润口,才说道:“后日你们两同我去趟尚书府,你阿涛弟弟五岁生辰,来的人不多,就两家的亲戚,你外祖母想你们,前儿个还捎信来说是一定要带上你们。” 兄妹两个乖乖点头。 方才谢姝瑜还没觉得什么,越想越不对劲,阿涛,尚书府,五岁…… 她想起来了,尚书嫡子可不就是死在五岁生日那天么! 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姚家,姚氏是姚家最小的女儿,姚家老爷在这个时代算是唯二的奇葩,一生只有姚老夫人一个妻子,还有一个,是永乐侯府的楚侯爷,与楚侯爷对侯夫人情比金坚不一样,姚老爷是出了名的惧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花花肠子,后来娶了姚老夫人被训得服服帖帖,再不敢有其他心思。 姚老夫人只生了三个女儿,眼看着姚家要断了香火,姚老夫人一咬牙,干脆让长女招赘婿,姚家无男嗣,姚家的女儿个个都金贵,二女儿嫁给了徐尚书,小女儿就是姚氏,从小千娇万宠,如珠似宝地养大。 三姐妹关系很好,可就在这次,尚书嫡子落水,被人发现时救上来时已经没了气息,而姚家嫡女姚晶晶惊慌失措小脸发白地说不出话来,偏偏这时候有人出来指证是姚晶晶同涛哥儿玩耍时推了涛哥儿一把,涛哥儿这才落了水。 姚晶晶比涛哥儿大两岁,力气比涛哥儿大,这似乎说得过去,痛失爱子的尚书夫人崩溃了,也信了,从此怨上了姚晶晶,对长姐护短的行为也感到郁愤,徐尚书就更不用说了,姚徐两家离了心。 可是最后查出来,竟是后院那些个心大的女人干的蠢事!先是谋害涛哥儿,再是甩锅栽赃嫁祸给晶姐儿,尚书夫人一向是三个姐妹当中最聪明,最要强的,她怎么受得了自己从来不放在眼里的玩意儿竟生生剜掉了她的心头肉!还害得自己出言不逊伤了一向疼自己的母亲和长姐的心! 反正儿子也没了,娘家也没了,她万念俱灰,先是收拾了那群贱人,后来竟是没过多长时间就郁郁而终。 这事对姚氏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当时谢姝瑜被缙王退了婚又闹得沸沸扬扬,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病榻。 想到这里,谢姝瑜暗自握了握拳,她一定要阻止阿涛的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明天小侯爷会不会见到阿瑜?-_- 蠢作者昨天才知道阿晋除了APP端,还有wap端,晕?_? 第36章 两日后。 姚氏携着一双儿女去了尚书府, 他们到的时候,姚老夫人一行人已经到了。 老人家虽岁数大了, 但精神烁烁,气色不错,一看就是个日子过得舒心的。 她最疼小女儿, 一见到姚氏立马腿脚麻利地走过来抱着她心肝肉儿地叫起来。 尚书夫人和姚夫人眼中既有笑意又有泪意,姚氏脸皮子也薄,叫了声“大姐, 二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还在闺中的日子。 尚书夫人用帕子掩着嘴角笑了笑,眼珠子一转,“瑜姐儿和鈷哥儿还杵着干嘛?来,让姨母瞧瞧。” 果然, 老夫人也不由得看过去, 嫩生生的小姑娘和俊俏的少年郎,真真是好人才,她一边拉着一个, 眼里的喜爱都快溢了出来, “好孩子。” 谢鈷脸皮也厚, 嘴也甜, 哄得老夫人开心不已,谢姝瑜面上乖巧,心里却焦急不已,被老夫人握着的手已出了汗,她暗暗扫了一眼, 好奇道:“姨母,怎么不见涛哥儿?还有晶姐儿,她没来吗?” “那两个小皮猴按捺不住跑到后院玩去了,”提到儿子,尚书夫人无限宠溺。 谢姝瑜心道果然!她来不及多说什么,只盈盈一拜,“姨母,我去后院找他们了。”说完,拎着裙子就溜了。 “这孩子!”姚氏有些嗔怪,倒是尚书夫人咯咯笑了起来,“这三个孩子关系好,瑜姐儿又一向端庄自持,倒是难得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谢姝瑜循着记忆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到了后院,她倒是撞见了姚晶晶,谢姝瑜往她身后瞧了瞧,急了,“涛哥儿呢?你不是和他一起?” 姚晶晶见到阿瑜姐姐本来惊喜无比,想也不想地就要扑过来,生生被她的话止了脚步,姚晶晶扁扁嘴,“我才不和小哭包一起呢!下棋输给了我就耍赖,哼。” 谢姝瑜没空问她“所以你把他丢下了一个人跑来了”,语气比方才还急,“晶姐儿,涛哥儿现在在哪?” 见她神色那么严肃,姚晶晶也有些慌了,“我,我不知道他跑哪去了,我吼了他他就一个人跑出去了,我,我也跑出来了……” 完了,一定去了湖塘。 湖塘周围竟没有一个人!谢姝瑜看着水中扑腾的小身影,想也不想就要脱了厚袄子跳下去,她会游泳,这水深她有把握,只是大冬天的,凭她的身子骨,不死也得脱层皮,来不及了,谢姝瑜咬牙迅速脱掉了外袄,光是这样已经冷得直哆嗦了,正想跳下去,却见一个人影飞身而入,直接施展“轻功水上漂”,轻轻松松就把水里的挣扎的涛哥儿提溜到了岸上。 谢姝瑜被男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姿惊呆了,晃得她眼晕。 来不及打量男子,谢姝瑜抱过涛哥儿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欲把脱下的袄子往他身上盖,那男子却先她一步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湿漉漉的涛哥儿身上。 晶姐儿虽然怕得小脸发白,但她不是个笨的,知道这里呼叫不到人,特意跑远了点扯着嗓子叫了一通救命,很快就有人过来将涛哥儿带下去请府医,谢姝瑜安抚了晶姐儿,帮她紧了紧鬓上的发带,“没事了,你去陪陪涛哥儿吧。” 谢姝瑜本也想走,她抬头看了眼这个突然出现救了涛哥儿的人,心里抽了口气。 男子虽只余一件单衣,但身姿笔挺,眼神倨傲,容色姝绝,端的是一副公子世无双。 谢姝瑜脸色却瞬间青青白白,心里说不出的古怪,没了赐婚这一茬她怎么又和这人对上了? 楚固不知道对方已经识得了他的身份,忍着哆嗦,潇洒地立在寒风中一动不动,学着那些人抱拳作揖,清了清嗓子,“姑娘,小生有礼了。” “……” 谢姝瑜嘴角一抽,这画风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姝瑜披上外袄,忍着恶寒,跟着唱戏,“多谢公子出手救了涛哥儿。” 小侯爷眼静不眨,漫天胡说,“姑娘言重了,小生最是乐于助人,碰到幼童落水,岂能袖手旁观?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谢姝瑜:“……” 眸子微敛,谢姝瑜思忖这人的把戏,心中冷笑不已,一个做事拎不清、任性自负的小屁孩突然装起了“乖宝宝”,她不信其中没有诈。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憋出一句:“……您真是好人。” 楚固钰还想继续表现,就见谢姝瑜上下看了他一眼,认真说道:“我觉得您还是先去披一件衣裳吧,天怪冷的。”万一受凉感冒了把账算她头上怎么办?以他对人对事的态度,哪管什么道理? “一点都不冷。”楚固钰腰杆更挺,话落却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心道:完了完了,爷高大的形象毁了! 谢姝瑜忍住闷笑,假惺惺道:“小侯爷,您还好吧?” 楚固钰:“……” 她认得我?! 楚固钰想起谢姝瑜对自己的评价,突然脸好疼,叫他知道是哪个混球背后乱嚼舌根坏他名誉,爷非扒了他的皮! 醒醒啊喂!小侯爷你还有名誉可言吗??还有,哪里是人家乱嚼舌根,还不是你自己行事高调、“威名远扬”? 他忍了又忍,“姑娘认得我?” 谢姝瑜觉得他的反应有趣,很诚实地点头,“有过几面之缘。” 静默片刻,他抬头,脸上一派光风霁月,“其实我并非他们所传的那样。” “嗯,您是好人。” 他幽幽叹气,“哎,人言可畏,也不知爷做了什么在他们口中就成了那副德性!” 小侯爷狠起来连自己都黑。 “嗯,不能人云亦云。” “……” 她这敷衍的态度,楚固钰心里抓狂,装不下去了!他咬牙,“给爷好好说话!” 谢姝瑜一脑门的问号,同时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警惕着眼前这人,看吧,本性暴露了吧! 楚固钰却突然朝她恶劣一笑,“头发歪了。” 谢姝瑜无语,又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啊,这传言不可信谢大小姐应该比我更有感触才对,”楚固钰几步走过去,突然伸手,谢姝瑜以为这人恼羞成怒要动手,提着裙子转身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 不怪她小人之心,可谁让对方不是个君子呢!书中虽没提到他打女人,但对原主的羞辱一定更甚! 楚固钰手僵在半空,小腿一阵酸软,差点就要倒下去。 侍卫立马过来扶住他,“爷,您没事吧?” “无、碍”楚固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站稳后,楚固钰一把拽过侍卫,指了指自己,问:“爷看上去很吓人吗??” 侍卫阿大感受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力道,咽了咽唾沫,言不由衷道:“爷,您看上去很……亲和” “嗤,”楚固钰慢吞吞松手,“那人跑什么?” 阿大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装作很内行地说:“爷,女儿家都很娇羞的,尤其像谢小姐这样知礼守节的大家闺秀,追女孩要委婉,人家才不会抵触。” 楚固钰挑眉睨了他一眼,“你是说爷太孟浪了?” “人都跑了还委婉个屁!” 楚固钰嘴上凶得很,心里是有些泄气的,他不是个傻子,刚刚的几番试探,他已经确定谢姝瑜是讨厌他的,甚至……还隐隐有些鄙视?? 因为以她的性子,莫说他刚刚行为并无任何不妥,就单单说他刚刚救了她弟弟,她也不会如此抵触,态度看似温顺恭敬,其实疏离又警惕! 这样不好的感官绝不可能是因为道听途说,可…… 楚小侯爷自闭了,他得罪的人多了,哪里还记得曾经是不是得罪过她或是得罪过谢家其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楚固钰(问号脸):媳妇讨厌我?? 作者菌冷笑:谁让你是中二少年呢! PS :小侯爷喜欢一个人眼里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所以“拎不清”,书中他确实对原主造成了二次伤害,而阿瑜也是讨厌他这样的作风的,但不紧张,混不吝的小侯爷变了,他真的变了! 第37章 尚书大人亲自招待的楚固钰, 不明白什么风把这混世魔王给吹来了,直到楚固钰拿出一个礼盒递给他, 懒洋洋道:“我家老头给你儿子的。” 徐尚书和楚侯有些面子上的交情,送他儿子生辰礼物没什么,但至于让这位特意跑来一趟吗?这位也不像是个乐意跑腿的啊! 但不管怎么说, 涛哥儿这次多亏了他,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么想着, 徐尚书心里感激又庆幸,对他愈发和颜悦色起来。 其实楚固钰是从管家手里“抢”来这份“差事”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救了姝瑜的弟弟。 大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任徐尚书怎么委婉地表达请他退避的意思楚固钰都当没听懂, 情愿无聊到转杯子也厚着脸皮赖着不走。 直到谢姝瑜扶着姚氏过来, 楚固钰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又怕人觉得他孟浪了,目光就没敢太直白, 只能低头装作喝茶的样子用余光偷偷看人。 谢姝瑜见到这煞神居然还没走, 眉心一突, 心思转得飞快, 也就没太注意他若有似无的目光。 一时间,有这么一位外人在,大厅的气氛说不出的古怪,徐尚书轻咳了两声,把暗示变成了明示, “小侯爷,不如我让人带你到府里转转?” 楚固钰:“不了,小侄就不叨扰了,先行告辞,父亲大人的贺礼还望令公子喜欢。” 徐尚书:“……” 被他指着鼻子怼过酸腐的谢鈷:“……” “这楚小侯爷倒不像外界传得那样离经叛道、行为无状。”人离开后,姚氏很单纯地被骗过去了,不得不说,这少年郎长着一副顶顶好的相貌,若非恶名在外…… 谢姝瑜嘴角抽抽没说话,还没来得及仔细分析楚小侯爷不对劲地方,就见尚书夫人憔悴着一张脸来了,徐尚书扶着她入坐。 尚书夫人有些惊魂未定,“刚刚涛哥儿一直在梦魇,府医开了药才好一点,现在娘正陪着他,瑜姐儿,当时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涛哥儿怎么就落水了?” 她仍有些后怕,“小厮呢?丫鬟呢?湖塘那边就没人看着么?” 谢姝瑜正要说这个,“姨母,我当时也奇怪,姨父一向爱惜湖塘里养着的锦鲤,专门让人看着,可我到的时候,湖塘周围附近都没人。” 徐尚书和尚书夫人脸色都不好看,尚书夫人尤甚,“看来有人是心大了啊,敢把手伸到我的涛哥儿身上!” 接下来他们心照不宣,都没多提及了,好在涛哥儿有惊无险,真要好好感谢感谢楚小侯爷。 姚晶晶也吓得不轻,又有些内疚,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吓坏了姚夫人,细细询问女儿才抽抽搭搭说出了原委,“……就是这样,呜呜呜,母亲,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吼涛哥儿,他就不会气得跑出去,也不会落水……” 儿子没事,尚书夫人还是很理智的,安慰道:“这事也不全怪晶姐儿,涛哥儿被我们宠坏了,性子任性顽劣,回头姨母一定好好教导他!” 谢姝瑜悄悄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事,她相信尚书夫人会处理好,安下心来又想到了楚固钰,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 回到玉竹苑,谢姝瑜冷不丁看着像是在泥地里滚了一圈的团子,吓了一跳。 雪白雪白的毛变得黑乎乎的,猫爪印还遍布地上,看她的眼神既无辜又憨傻,谢姝瑜额角一抽,从前的团子爱干净,根本不要人操心,她就没让人约束着他,可现在…… 正好这时候,谢姝墨拎着鸟笼子过来了,甫一进门,团子就直愣愣地朝他望去,撒丫子扑过去,谢姝瑜闭眼,以为那只可怜的八哥又要遭殃了,谁曾想,遭殃的不是八哥,是小可怜谢姝墨…… 黑乎乎的小猫儿蹦到了谢姝墨身上,谢姝墨干净的衣服上瞬间多了几滩脏兮兮的猫爪印,谢姝墨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漆黑的眼眸风雨欲来。 小猫儿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有危险,处于动物规避危险的本能,它立马回头躲到了谢姝瑜身后,整个一两边倒的墙头草。 谢姝瑜无语,也有些意外,即便它不是从前讨厌谢姝墨的团子,凭着猫咪的本能,怎么会主动亲近谢姝墨,总不能因为人长得好看吧? 谢姝瑜:“团子怎么突然粘你了?” 谢姝墨拧眉想了想,羞赧一笑,“大姐姐,我今日看到团子不小心掉进了泥潭里,就把它捞了上来。”其实是他看这畜生不顺眼,想着这畜生龟毛得不行,就花了点力气把它踹到了脏兮兮的泥潭里,谁知这畜生竟开心地在泥潭里撒泼打滚,好不快活! 谢姝墨再早熟,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难得见这狡猾的畜生这般蠢兮兮的样子,就忍不住站在那里多看了几眼。 倒是阴差阳错,叫这小畜生缠上自己了,大概是还想到泥潭里滚上几圈? 谢姝瑜突然笑了出来,没想到这小猫儿还是个傻白甜,又想到机灵狡黠的小霸王团子,就笑不出来了。 放下心绪,谢姝瑜瞥见谢姝墨身上有些紧巴巴的衣服,衣服虽然是新的,但袖子裙摆那里明显小了一截,按规定,府中每位主子过年的新衣都是量好了尺寸定做的,她以为管事的随意拿件衣服敷衍人,谢姝墨只是不在意道:“许是我长高了,管事的还留着我以前的尺寸。” 原是料定了人好欺负怕重新记录尺寸麻烦就这么着敷衍! 但这次管事真的冤,他能在这个位置做那么久,能是个没眼力劲的?上次被夫人和大姑娘轮番敲打过,哪里还敢怠慢?他倒是老老实实着人去过连翘苑了,可四姑娘见人就躲,实在没辙,他就让人按照以前的尺寸备衣,他哪里能料到一个瘦瘦弱弱的十几岁小女娃一年能蹿那么高! 谢姝瑜也注意到了,目露惊奇,短短两个月,四妹妹竟长得比她还高一截,身姿修长,五官也长开了一点,眉眼精致无双,肤色偏白,唇似点朱,眸光清透,假以时日,妥妥的女神级别!还是男女通吃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07 16:32:07~2020-03-08 17:1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子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谢姝瑜目露艳羡和欣慰, 有一种亲手栽培的名花开花了的感觉,“你等一下。” 话落, 她跑到内室拿出了塞到柜子里的围巾递给他,“这个送你,之前说好了的。” 谢姝墨木愣愣地接过厚实鲜艳的围巾, 笨拙地在脖子上围了好几圈。 谢姝瑜看他生疏的动作,眼睛一亮,把他摁在梳妆台前坐着, 兴致颇高,“我来教你戴围巾。” 谢姝墨盯着铜镜,看着少女映在镜子里的笑脸,眸子暗沉, 只是瞬息, 又清澈透亮,纯良一笑,“好。” 于是, 整个下午, 他们都在屋子里探讨围巾的一百种围法。 最后, 谢姝瑜手累了, 谢姝墨脖子也僵了,谢姝瑜看他小幅度动了动脖子,扑哧一笑,“想不到我们两会这么无聊,太能折腾了!” 谢姝墨也跟着扯唇甜甜一笑, 心想,怎么会无聊呢?明明那么开心,其实以他的聪明,谢姝瑜示范一遍他就会了,而且能围得更好,可他为什么要“聪明”呢? 想到这里,他笑容愈发灿烂,谢姝瑜差点被闪瞎了眼,这,这也太妖孽了吧! …… 楚侯居高临下地睨着楚固钰,眼神在他身上扫了无数圈,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个洞来,楚固钰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没好气道:“老头,你有完没完?” “你小子若不老实交代,没完!”楚侯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道:“少来那一套敷衍你老子,你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说,今日抢着去尚书府又是打着什么算盘呢?” “不是去结仇,你大可放心!”楚固钰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爷可是做了好事的,老头你甭管了。” 楚侯见他这副鸟样,气不打一处,刚要继续叨叨,楚固钰一声“哎吆”叫嚷起来,“腿疼,腿疼。” “疼死你活该!府医都说了刚刚痊愈不能运动过度,不能受寒,瞧你那嘚啵样,还没好利索呢就出去野,不疼你疼谁!” 话是这么说,楚侯还是替他掖好被子巴巴地去请府医。 他走后,楚固钰不叫了,抹了把额上渗出的冷汗,疼是真疼,就是没他叫的那么疼。 这时候,阿大现身,抱拳下跪,“爷,您让查的有了线索。” 楚固钰差点把这茬儿忘了,“查到什么了?” “谢家四姑娘谢姝墨,他生母余氏是在他四岁的时候来到京都投奔谢侯的,余氏不是谢侯的外室,”说到这里,阿大自己脑补了一大段狗血,“属下觉得,她极有可能是与谢侯欢好过的旧情人,当年发觉自己怀了身孕,怕谢夫人容不得她,这才带球跑,谢侯苦寻无果,几年后终于找到了母女二人,这才将人名正言顺接进了府……” “够了,”楚固钰额角直抽,咬牙道:“爷要听的不是这些废话!你干脆去写话本子得了,给爷继续查,查出点有用的!比如——” “余氏!”楚固钰打了个响指,“谢姝墨的生母余氏,阿大,你给爷好好查查她,尤其注意她和璃王府有什么关系。” 他差点忘了,谢姝瑜身边还有个一肚子坏水献殷勤的坏小子! 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又怕贸然出手会打草惊蛇,更会对谢家,对谢姝瑜不利。 璃王府。 男子端坐在案旁,神色不明。 “哦?你确定?”锗天隽摩挲指环的动作一顿,俊雅的脸庞隐在黑暗里,旁边烛影晃动,照在他面上明明灭灭,看不清神情。 “禀主子,属下确定是楚小侯爷,不过……” 锗天隽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楚小侯爷腿脚似有不便,他是不是……” 一阵低笑声传来,暗卫不敢吱声。 “他若是真瘸了,以他那毛躁的性子,还能出来晃荡?” “不过,他倒是命大啊……”锗天隽温雅一笑,意味不明。 “哦对了,本王不是让你出手了吗?何以救了人的是楚固钰?”锗天隽睨着跪着的人,似笑非笑,“莫不是不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 “主子恕罪!”暗卫头埋得更低,“属下想出手,可谢大小姐刚好出现,属下怕贸然出手会暴露,恐对主子不利。” “不利?”锗天隽看也不看人一眼,眼神温柔,又笑,“阿瑜妹妹还能害了我不成?” 他虽然在笑,声音也没有动怒的意思,但暗卫知道,主子是动了杀意,当即板板正正跪直身体,“属下不听调遣,甘愿受死!” 锗天隽收了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案面,“去暗卫营领五十鞭,下不为例。” 暗卫刚毅的脸上全是震惊,反应过来磕头谢罪,“多谢主子不杀之恩!” 锗天隽挥挥手让他下去,人走后,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从暗处走到窗边,身影有些寂寥,他一旦动了杀念,从来没有手软的时候,今天放过那个暗卫,也不过是因为上辈子他的拼死相护。 谢家也好,谢姝瑜也罢,他欠他们太多太多,是以,在他确认今日那尚书嫡子会落水而死后,就让人暗中相助,这辈子,能偿一点是一点吧!虽然,他注定会对不起阿瑜妹妹。 侍卫的敲门声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 “殿下,属下前来复命!” “进来。”锗天隽身形未动,临窗而立。 侍卫单膝跪地,一时无言。 锗天隽转身,毫不意外看到他手里精致的盒子,淡淡道:“扔了吧。” “可……”侍卫还想说什么,但瞥见主子不容置疑的目光,登时闭了嘴,抱拳请退,“属下遵命!” 殿下真可怜,喜欢上一个人,奈何襄王有心,神女无梦! 锗天隽像是被人抽干了最后一点力气,扶着窗台,手上青筋暴起,“呵……呵呵……”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不喜欢翡翠?” 他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上辈子锗天皓送了陶郤筝一只翡翠镯子,陶郤筝几乎日日佩戴,从不离手,堂堂缙王送给心上人的岂是俗物?这辈子,锗天隽抢了先机,先寻到了那镯子提前送她,可抢到了先机又如何?重点不是什么样的镯子,是送镯子的人! 他何苦多此一举,自取其辱? 头疼又犯了,锗天隽目眦欲裂,几欲崩溃,这毛病,他上辈子没有,重生回来却时时让他痛不欲生! 敛息片刻,锗天隽眼神恢复清明,回到案上提笔写下几行,吩咐属下去办。东莞的天,也该变了。 …… 翌日,谢姝瑜还在赖床呢,小屏就急吼吼过来摇醒她,“姑娘,快醒醒,大公子在外边候着呢!” 用柳枝漱了口,又用面巾擦擦脸,谢姝瑜这才清醒点,谢鈷等得直打哈哈,见她出来,立马拽着她走。 “等等,”谢姝瑜不明所以,“阿兄,我们要去哪?” “不是说好了带你去诗会长长见识的吗?左右闲着也无事。” 诗会?好像是有那么一茬儿,谢姝瑜乖乖跟着走了,直到坐上车,听到谢鈷说什么雅阁诗会,她眼皮一跳,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阿兄,雅阁诗会是不是需要请柬啊?” 谢鈷没当回事儿,“好像是,不过有殿下在,什么地儿进不了?” 他口中的殿下是璃王无疑了。 谢姝瑜自闭了,她来凑个什么热闹? 雅阁诗会是一些才子才女交(炫)流(耀)切(娱)磋(乐)的地方,主打“以文会友”,每年大年初四在雅阁举行,能进去的除了官宦子弟就只有极少部分凭着真才实学扬名的才子才女。 书中,璃王锗天隽在这里与女主初次见面,对女主一篇精妙的诗作、一手冷傲的狂草顿时惊为天人,从此一颗“芳心”渐渐沦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文人雅士,多么浪漫的邂逅啊! 原主,你说的对,你们十几年两小无猜的感情比不得几句诗,几个字。 按理,这才是反派和女主的初次见面,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璃王,缙王,还有……楚小侯爷,谢姝瑜突然坏心眼地想看“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吃瓜脸):我也想看“好戏”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第39章 相府。 面容美丽的女子对着铜镜, 接过丫鬟递来的钗子,仔细插入鬓发, 又看了看两边是否对称。 “姑娘真美,”丫鬟绿叶又拿过屉子里精致的盒子,小心问道:“姑娘, 缙王殿下送来的九鹿钗可真漂亮,戴上一定艳压群芳,谁都不能夺了您的风彩。” 陶郤筝只是淡淡一瞥, 清冷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怎么,不戴那钗子我就会被比下去了?”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绿叶有些慌, “奴婢只是觉得, 觉得……” “觉得我应该让缙王看到?觉得这样才是看得起人家?你啊你,跟了我这么久,半点长进也没有。” 红叶给她使眼色, 叫她别乱说话了, 自己上去给陶郤筝顺发, “姑娘, 缙王便也罢了,璃王您搭理他干嘛?背后没有母族支持,圣上又不喜欢他,这样的人,说得好听点是个王爷, 难听点……”红叶悄悄说道:“等哪天江山易了主,那位脑袋能不能保住还不知道呢!” 绿叶撇撇嘴,璃王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在姐姐口中就那么不堪。 “红叶,你是有些小聪明,可目光啊,还是太短浅了!”陶郤筝对着镜子满意一笑,“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话还是有点道理的,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如你所说,璃王势微,要成大事几乎不可能,可万一呢,我若是抓住了这个“万一”,将来得到的,就是那“一万”,况且,我啊,也没费什么功夫,只动动嘴皮子施舍点善意就能博得好感,何乐而不为?” “可……可您为什么又拒绝了璃王送的礼物?” “我不收,他还能高看我一眼,”陶郤筝似有惋惜,“可惜了那个镯子,当真是个极品。” “对了,小侯爷可差人来过了?” 红叶和绿叶对视一眼,摇摇头。 陶郤筝柳眉微蹙,“他腿伤还不见好?” “奴婢前些日子还听外门的小厮说过小侯爷前两天去过尚书府。” 陶郤筝心里又有种不好的预感,强压下脱离掌控的不安,她淡淡道:“若是他来了或是遣人来了告诉我一声。” “姑娘,您既然关心小侯爷何不亲自去见见他?” 陶郤筝:“我去可不行,得是他主动来找我。” “他若有心,自会来见我,”话落,陶郤筝得意一笑,满是胜券在握,“且看着吧。” 以往他哪次有事不是第一时间来见她?陶郤筝渐渐地竟也习惯了。 “对了,今日的诗会他可去?” 红叶:“奴婢听说小侯爷腿刚刚好又浸了寒,今日只怕是去不成了。” …… 永乐侯府。 楚固钰屏气凝神,提笔作画。 “爷,您真不去啊?” 楚固钰提着笔,皮笑肉不笑,“哪儿那么多废话,爷这个样子坐着轮椅去叫那些个酸人念几句酸诗来笑话爷?” “可您就不想见见陶小姐?陶小姐诶!” “不去,滚一边去,碍眼!” 小厮努努嘴,真的滚了,还没滚多远,又听到他家难伺候的主子叫他,竟是回心转意着让他备衣去参加诗会!瞥了眼旁边的阿大侍卫,小厮肃然起敬,连搬出陶小姐都对他们爷无效阿大侍卫一来爷就改变主意了,厉害,厉害! 小厮第一次觉得原来他家爷也会像娘们一样衣服试来试去,连玉冠都要比划来比划去,他的狗腿都要跑断了,小厮欲哭无泪,不带这么磋磨人的! “给爷把那把骨扇拿过来!带吊坠的!” “……” 最后,可算是倒腾好了,小厮松了口气,眼睛瞥见小侯爷刚刚作的丹青,悄咪咪瞅了一眼。 第一眼,他心里暗哼,小侯爷就是嘴硬,不喜欢陶小姐能这么心心念念把人画在纸上? 第二眼,小侯爷画技不怎么样嘛,看着好看但一点也不像陶小姐。 第三眼,不是陶小姐!这美人是谁?? …… 楚固钰还马不停蹄赶来的时候,谢家兄妹二人已经下了马车。 “兆轩。” 谢鈷闻言伸长脖子,向那人招手,“沐眠!” 那人笑笑,示意他们上来。 兆轩是谢鈷的字,沐眠是璃王的字,他与璃王之间一向以字号称呼对方。 璃王这字取得还怪好听的,谢姝瑜思忖间被谢鈷领着去了二楼雅间,他们进门时,锗天隽正优雅地煮着茶,听到动静也没抬头,只温声道:“净手,过来饮茶。” 他煮茶的神情很专注,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让他的如画的眉目看上去更柔和了些。 茶香已经在房间完全散开,很浓。 谢鈷与谢姝瑜坐在他对面,煮好茶,倒了三个杯盏,锗天隽才抬头,目光在谢姝瑜脸上微顿,似有恍惚一闪而过,他将其中一杯茶推到谢姝瑜面前,“……阿瑜妹妹,尝尝我的手艺。” 在谢姝瑜面前,这个他叫了无数次早已顺口的称呼不知为何刚刚一瞬间竟有些难以开口。 谢姝瑜垂眸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抬头对着璃王微微一笑,“多谢殿下。” 她觉得自然妥当的称呼却让锗天隽微微皱起了眉。 谢姝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登时脸色泛青,这味道闻着香,喝起来又呛又苦,但看二人脸色自然又享受,恐怕她的反应才不正常,于是,谢姝瑜用袖子掩了嘴角,看似是在矜持地擦拭嘴角,实则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吐舌头,散散那股子味道。 也就神经大条的谢鈷没注意,心细如发、观察甚微的的锗天隽却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不由得噙起一抹笑意。 “沐眠煮茶的技艺越来越棒了!”谢鈷意犹未尽,看了眼谢姝瑜,见她神色如常,有些意外,问:“妹妹,味道可好?” 谢姝瑜:好你妹啊!脸都青了看不出来吗? 但对面的人是心机boss璃王大反派,谢姝瑜不能落了人的面子,于是颇为矜持地点了点头,“味道甚好。” “哈!”谢鈷一听,很捧场地朝她竖大拇指,又笑嘻嘻地对着璃王,“你还说我妹妹一定也受不了这冲味呢!听听,这不喝着挺好的嘛!”说完,又拍了拍谢姝瑜的肩膀,“阿瑜小姑娘好品味,这煮茶咱们京都一般娇滴滴的小姐可喝不惯呢!哪怕是喝一口都要吐,来来来,阿兄给你满上!” 话落,还真给谢姝瑜加满了一杯。 谢姝瑜脸都绿了,早知道这样她还装什么装?直接吐掉也没关系啊!偏偏这个钢铁直男毫无察觉,还满上,你当喝酒呢,说得这么溜一定没少接触。 心里腹诽着,情绪也不太高,倒是锗天隽,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许是看出了什么,很善解人意地起了身,建议道:“茶可以慢慢喝,诗会尚未开始,不若我们先出去转转?” 谢姝瑜第一个站起来响应,只要不喝那茶怎样都好,谢鈷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于是,他们出了雅间,然后迎面碰上了“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坑妹小能手! 评论区抽最先留言的小可爱发红包!举爪爪让额堪堪你们! 第40章 陶郤筝显然没想到会碰上他们, 刚刚还与身旁的缙王言笑晏晏,一向清冷的脸上难得柔软, 见到璃王嘴角一僵,片刻又神色如常地扶身行礼,“见过璃王。” 谢姝瑜光顾着看热闹了, 竟忘了对方是王爷,忙跟着谢鈷行礼问安。 完了之后悄悄拉着谢鈷往后退了一小步,安静吃瓜, 谢鈷瞥了她一眼,由她去了。 三位主角刚要上演一场针锋相对的“三角恋”,第四位主角却在这时如约而至,眼下, 应该算是“四角恋”了。 楚小侯爷今天没多大排场, 从前身后跟着一大推小弟前呼后拥,今日却只带上了刘晟一个,当然, 他今天这么低调出场完全是因为坐着轮椅已经够高调了, 再高调他就没脸了。 谢鈷“嘿”了一声, 悄声道:“昨日他不是还用轻功救了涛哥儿一命么, 怎么今日又变成残废了?” 谢姝瑜想,碰瓷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以小侯爷对高逼格的追求,做不出“装残坐轮椅”这事儿,那极有可能是双腿刚刚恢复又使用过度导致再次“不得行”。 这会儿, 谢姝瑜倒是难得同情起他来,毕竟,前有男主,后有反派,他现在一个“不得行”的残废可怎么争得过人家啊! 谢姝瑜眼中“不得行的残废”此刻被刘晟和阿大“搬”上二楼,神色自若地展开一把精美的扇子,扇坠随着扇子的展开左右摇摆得很有规律,动作衿贵而潇洒。 “阿兄,”她悄悄撞了一下谢鈷的胳膊,“看见没?扇子可不就是人贵公子的“行头”么!” 谢鈷尴尬地摸摸鼻子,大冬天扇扇子,楚固钰这厮果真……骚包得很! 他们兄妹两个的小动作被楚固钰尽收眼底,见谢姝瑜眼睛都不往他这里瞄,小侯爷不免有些失望,撇撇嘴,一个甩手把骨扇扔给阿大,懒散地抱了个拳,朝着谢鈷微笑,“谢家阿兄,久仰久仰!” 谢鈷一脸懵逼,谢姝瑜吃瓜群众的笑容一滞,刘晟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被楚固钰眼风一扫,立刻端正了身体。 “叫我?”谢鈷懵懵地指了指自己,“小侯爷叫错人了吧!” “错不了,”楚固钰一脸笃定,把缩在他后面的刘晟拽出来,“爷这位兄弟可是你未来的二妹夫,”话落,又朝着那憨货使眼色,“刘二,还不跟你未来大舅子套套近乎!” 夭寿哦,这算哪门子的大舅子,老大这样乱攀扯亲戚真的好吗!但刘晟也只能尬笑一声,硬着头皮上。 万万没想到小侯爷一亮相,第一个叫的是她阿兄,谢姝瑜真想叫住他:嘿,看见没,左边那个是你的一号情敌,右边那个是你的二号情敌,中间那个是你的女神。 刘晟拉着谢鈷尬聊,因着小侯爷这一出,陶郤筝那边反倒是风平浪静,毫无硝烟! 谢姝瑜又开始了阴谋论,好狡猾的人!把火力集中到他们身上,好让吃瓜群众转移目光,轻轻松松化解了女主的尴尬处境! 这时候,男主说话了—— “表弟,”锗天皓目露讶色,向前走了几步,疑惑道:“不是说不来了么?” 听这声音,谢姝瑜忍不住抬眼打量男主,剑眉星目,容貌俊朗,浩气凛然,通身的气派很是不俗,一副标准的男主相! “府里待得厌了,着实无趣,还不如来这里找找乐子。”楚固钰轻移轮椅,好巧不巧遮住谢姝瑜的视线。 在场的文人墨客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黑了脸,更有一人跳出来,“小侯爷,雅阁可不是你找乐子的地方!要找乐子出门左转,那般污秽之地才适合你寻欢作乐、醉生梦死!” 他义正辞严地说完,雅阁已经安静地连根针掉落都能听清,偏生自己还毫无察觉,继续哔哔,“雅阁乃是以文会友的神圣之地,您字里行间这般不尊重,着实有辱斯文!” 换作平时,楚固钰早把人拖出去打一顿了,但今天他恍若未闻,眼皮也不掀。 那人却愈发得意,“小侯爷,您既然腿脚不便还是不要出来凑热闹了,雅阁乃是大雅之堂,容不得现世眼!” 就差没指着他鼻子骂腿残了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哦?”楚固钰十指交叉,好整以暇道:“说得天花乱坠,这么些年,爷怎么不见你们出个大诗仙来看看?” 这话一说,连陶郤筝都皱了眉,毕竟她的才名都是在雅阁传出去的,楚固钰这般奚落人,也是落了她的脸。 “你!简直有辱斯文!” 楚固钰这才施舍了他一眼,顿时乐了,“吆,瞧着有点眼生啊,新来的?” 那人挺起胸脯,“吾乃廪州仇家三子……” “爷还道是哪路不怕死的英雄,原来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啊!”楚固钰随便指了个人,“你,把他嘴堵上。” 楚固钰虽说瘫了几个月,但他是京都贵圈出了名的刺头,至今还流传着他的斑斑劣迹,除了这些没见识过他磋磨人的新人不以为然,其他人早就被这仇家三子吓得大气不敢出。 倒是有些意外小侯爷今日的“淡定”。 “大丈夫威武不能屈……”那人还在控诉。 楚固钰不耐地掏掏耳朵,“聒噪!” 锗天隽眸光微闪,指腹摩挲着指环,薄唇轻启,“仇公子也不过是文人血性,小侯爷就莫要计较了。” 脸色难看的仇子明立刻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嗤——就他?他要是文人,爷就是文曲星!” “你!大言不惭!”仇子明脸色已经不只是涨红了,红得发紫了都。 楚固钰却不管他,目光微移,眸子微眯,挑剔地打量锗天隽,这笑面虎一副伪君子做派,笑得太假,此话虽是对着他说,眼神却空洞漠视,好似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看不起谁呢!这般姿态分明比他还傲气,谢姝瑜曾经会喜欢他,分明是被这副假模假样的皮囊给糊住了眼睛! 刚刚谢姝瑜又是同他走在一起的,想到这里,楚固钰心里抓心挠肝地烦躁,完全忽略了夹在中间的谢鈷。 “小侯爷,”陶郤筝端着步子款款而来,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冷声道:“诗会要开始了,还望您莫要再任性了,若是不喜,大可以离开!” 她一派凛然,背脊挺直,冷艳高贵,恍若神妃仙子。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女主光环走来了! 如果有摄像机,谢姝瑜想给几位主角各来张特写,缙王锗天皓痴痴地看着她,铁汉柔情;璃王锗天隽欣赏地看着她,知音难觅;小侯爷楚固钰一脸……嘲讽? 凝思片刻,谢姝瑜秒懂,叛逆期的少年总是喜欢以别具一格的方式来吸引心上人的注意,真是难为他了。 然而楚固钰嘲讽的是他自己,厌弃的也是自己,只怪他有眼无珠太过自负,他有什么资格说谢姝瑜看上那笑面虎没眼光?他自己才是那个蠢人! 众人当然不像谢姝瑜那样吃瓜吃得那么仔细,他们只看到小侯爷真的不说话了,当即了然,传言楚小侯爷爱慕陶二小姐,此言非虚啊! 关键时刻,男主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表弟,陶小姐说得对,诗会要开始了,我们一同下去吧。” 楚固钰“嗯”了一声,却没随他们一起,而是跟在谢家兄妹二人后面,又看锗天隽对谢姝瑜的亲近态度,眸色越来越沉,心像是被油煎了似的,握着扶手的手下意识五指收拢,“咔嚓”一声,地上掉了一块碎木屑,掌心渗出血迹。 刘晟看得心里发怵,莫不是老大刚才在陶姑娘面前没脸了所以恼羞成怒了? 诗会开始,众人坐定,仇子明起身作了个揖,“有人说我们雅阁不过沽名钓誉,没出过什么诗仙,那小生斗胆,请陶二小姐赏光作一首开门诗,陶二小姐素有“女诗仙”的雅号,小生认为陶小姐大才,担得起这个称号,必不会让我们在座的各位雅士失望。” 陶郤筝起身行扶手礼,神色淡然,“仇公子既然看得起我,那我就献丑了。” 这样端着姿态的美娇娥着实让人心痒,那些个才子公子哥儿的尽管放肆打量,面上虽端着,眼神却露骨。 陶郤筝沉思片刻,开始提笔,笔尖挥洒自如,不过片刻,一首五言小诗跃然纸上。 小童小心翼翼展开挂在中央。 “百花头上开,冰雪寒中见。霜月定相知,先识春风面。” “好诗好诗!陶二小姐名副其实。” “陶二小姐的一手狂草颇有大家廖夫子之风,好字,好字!” “……” 锗天隽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和上辈子一样,陶郤筝作了这首诗,当时他惊为天人,许是重活一世早就见识过了,眼下他再看,心里却是起不了一点波澜,上辈子的锗天隽虽也有野心,但自诩清高,素来喜欢舞文弄墨,这辈子,对这些东西,他再无兴趣。 “好诗好字!”谢鈷虽然玩心重,但才识过人,自然也不吝啬溢美之词,“陶二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他突然想到自家妹妹是个看见书就头疼的人,生怕她想不开,“当然,还是阿瑜妹妹最厉害,连那样的煮茶都喝得了!” 谢姝瑜莞尔,浅浅地笑了。 她本就长得极美,笑起来更是粲然生光,容色竟丝毫不逊于陶郤筝,早有人已经注意到了她,见她又是一副生面孔,存了心思要趁机一饱眼福。 于是,在谢鈷作诗一首博得满堂掌声的时候,心里打着算盘的锦衣公子朝着谢家兄妹二人作揖,“早闻谢公子才高八斗,今日一见果真让人叹服,旁边的这位小姐想来也是谢公子的家眷,才识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知大家是否有幸请姑娘也作诗一首?”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谢姝瑜,惊叹于她无双容貌的同时也暗暗期待她的回答。 楚固钰与谢姝瑜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这女人可从未作过诗,闲来看的书籍多是野史杂说和民间话本子,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看着那挑事的人,嗤笑一声,“王二,你倒是脸大得很!” 锦衣公子怒斥:“你这话什么意思?”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爷问你,你识得几个字?肚子里没点墨水也敢腆着脸让人谢小姐作诗,脸呢?” “你!你——”锦衣公子涨红了脸。 “是是是,爷肚里也没几滴墨水,可爷老老实实坐着呢呀!可没像你一般不安分,上窜下跳,丢人现眼!” 锦衣公子还想骂,被身边一人劝止,这才铁青着脸不情不愿坐下。 谢姝瑜眨眼,一时有些懵,楚固钰替她解围?或许只是单纯看那人不顺眼逮着机会奚落?还不待她感激几秒,就见刘晟似乎和楚固钰说了什么,一脸不可思议,震惊到破音,“老大,你以前不是说谢大小姐是个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吗?” 等他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来并且声音大到整个堂下的人都能听到的时候立刻捂嘴装哑。 楚固钰杀了这憨货的心都有了! 他下意识看向谢姝瑜,果见对方面无表情,想来应该是气到了,楚固钰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凭他多年挨揍的经验,这时候,绝不能道歉或矢口否认,否则就是默认或是死不承认、欲盖弥彰,并且只会把这个谈资越搞越大,届时,双方都没脸了,他没脸惯了不在意,可谢姝瑜不能!也是他从前太混账,也罢,豁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诗出自辛弃疾的《重咏梅》 我是个无情的后妈,我要让小侯爷出!洋!相! 感谢在2020-03-10 08:22:23~2020-03-11 17:2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机智的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机智的苗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楚固钰唤来小童, “笔墨伺候,爷要作诗!” 这是什么神转折?众人一脸“你一定是开玩笑”的神情, 果然被吸引了注意。 小侯爷笔走游龙,动作行云流水,姿态潇洒不羁, 面上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幅模样倒不像传言中的“草包”,等小童把那副“大作”同样挂到中央现于人前时, 满座哗然。 他们真的高估了小侯爷的学问,瞧瞧这随随便便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也配称作诗! 谢姝瑜也跟着众人直抽气,眼尾漾出点点笑意。 “小爷闲来也作诗,提笔不知梅何物。思来想去也是花, 是花就赞一声俏。” 座下有人哄堂大笑, 有人鄙夷唾弃。 楚固钰却一脸满意,一副“作诗真是小意思,小意思”的嘚啵样, 接过阿大手里的骨扇, 潇洒地展开扇几下, 还真诚地问谢姝瑜:“不如谢小姐来评判一下?实说就好, 不用顾及我。” 他故意搞这么一出本意是想丢一下丑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顺便让谢姝瑜也借机奚落奚落他,好报了那“绣花枕头”的仇,他了解谢姝瑜,一定会奚落得漂亮又不着痕迹, 让人狠狠笑话他。 谢姝瑜“……” 这一定是个套! 她是夸他呢还是夸他呢? 衡量再三,谢姝瑜选择做一回睁眼瞎,昧着良心胡说八道,“陶二小姐和小侯爷都围绕“梅”作诗,各有千秋,陶小姐的诗高雅又寓意深远,那是“阳春白雪”,小侯爷的诗(捂脸)通俗又逗趣,那是“下里巴人”,我认为,文学有派别之分,却没有高低之分,小侯爷能……别具一格,实属难得。” 谢姝瑜差点把自己给说笑了,她真的尽力了,再多也夸不出口了。 众人当然也知道小姑娘为了不惹到这煞星真的是尽力了,一时竟同情起她,瞧把人小姑娘逼得,不过这谢大小姐于文学自有一番见解,绝非胸无点墨之人,楚小侯爷怎配说道人家是“绣花枕头”?这样他岂非连根绣花针都算不上! 楚固钰额角一抽,无语凝噎。 他敢保证,小姑娘心里一定在骂他。 锗天隽颇为意外地看了眼气定神闲的小姑娘,哑然失笑,优雅地给谢姝瑜剥了几个杏仁,谢姝瑜朝他客气地笑笑,分了几个给谢鈷。 这刺眼的一幕让楚固钰受了刺激,当即徒手捏碎了一个核桃,扔到刘晟盘子里,“赏你了,补脑!” 缙王鼓掌大笑,不吝赞美,“谢大小姐见解独特,也是别具一格,表弟,你可别为难人小姑娘,不然本王一定请舅舅好好欣赏欣赏你的“大作”。” 陶郤筝掩在帕子下的手微微收紧,冷然道:“是啊小侯爷,可别把谢小姐吓坏了,出了事可是要负责的。” 这话一出,谢鈷、楚固钰和锗天隽都忍不住皱了眉。 谢姝瑜反应不大,只“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事实上,连这一丝尴尬都是装的。 似乎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沉不住气了,陶郤筝清冷的面容闪过无措,看得 锗天皓一阵心疼,郤筝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是好意,却不会表达。 他又是一声朗笑,“诸位,我们继续。” 陶郤筝松了口气,心里却并不好受,楚小侯爷今日非但没同她说过话,还屡次三番替谢姝瑜解围,就连缙王这样眼界高的人也替她说话。 甚至这人还长着那样一张不输自己的脸! 但那又如何,不过是个没落世家的小姐,如何能同她比?想到这里,陶郤筝平复了心情,刚刚是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但谢姝瑜完全不想拾人牙慧卖弄□□,就全然没有吭声,让她意外的是,书中喜欢舞文弄墨、才情斐然的锗天隽也完全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再看看缙王那边的左右逢源,落差当真不止一点点。 锗天隽似有所感,抓住了她的视线,凉薄的眸子有了点暖意,他微微凑近谢姝瑜,弯腰低语,“阿瑜妹妹怎么不知道提前背几首诗?这种场合,利用得好了,自是大有裨益,尤其于名声上,将来也好说亲……” 提及这个,锗天隽的神色也不太自然了,谢姝瑜知道他一番好意,当真比谢鈷对她还上心,自然不会沉默下去,让气氛尴尬,大方一笑,“多谢殿下的关心,我从未参加过诗会,自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阿兄又大大咧咧,也不会想那么细,倒是不知……原来还可以这样做。” 锗天隽低叹,“本王从前不知,现在却是知道了,兆轩性子直,做事多有不周,阿瑜妹妹以后若是有事尽可以……让兆轩来找本王商议。” 谢姝瑜暗忖:几个意思啊? “殿下说笑了,”谢姝瑜笑容淡了不少,“我有阿兄,有父亲,还有母亲,自是不会去麻烦到您。” “你以前从来不唤我殿下的,”锗天隽苦笑,“你可是在怨我?” “到底还是生疏了么?” 谢姝瑜瞧着他一副失落伤神的样子,心中冷笑,男人就是贱啊!不撇清关系难道还指望人继续做他的情妹妹?怕不是还在脑补她故作疏离,其实难舍难分、痛不欲生吧?但凡是有点骨气的,都该断得干干净净,不说形如陌人,好歹也要保持点距离,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姿态会让人误会吗? 若是原主,即便下了再不纠缠的决心,被他三言两语这么一关心,分分钟又沦陷了,何必呢? “璃王言重了,您该知道是您亲自为你我画上的句号,姝瑜心中并无怨怼,只觉畅快解脱,是以,您大可不必有什么负担,我并非真如陶二小姐所形容的那样脆弱。”她绝对不承认自己在偷偷给女主上眼药。 谢姝瑜神色平静,语气豁达,当真没有一丝痛苦或是不甘的样子。 锗天隽定定地看着她,以阿瑜妹妹的性子若是心碎难受,想来是不愿意看他一眼的,更遑论如此心平气和地同他理论,阿瑜妹妹是真的变了啊! 他一时竟不知是该欣慰小姑娘的成长还是失落她的疏离,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不可能回到最初的纯粹。 恍惚了一瞬,锗天隽释然一笑,道了声“好”,再不多言,嘴里的东西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们正对面,楚固钰接连咬牙捏碎了好几个核桃,都能装上一盘了,刘晟鼓着嘴嚷嚷,“老大,别别别,别捏了,我吃不下了,你想练手劲儿,找阿大扳手腕去啊,那家伙力气比牛还大。” 说话间,楚固钰一只手又捏碎了两个核桃,直接碎成粉,也不用刘晟吃了,看得周围人脖子一凉,总感觉他捏的是他们的脑袋,这楚小侯爷哪来这么大的手劲儿! 对面那两人不再说话,楚固钰才停下动作,擦了擦手,连指缝都不曾漏下,他抬起胳膊搭在刘晟肩上,状似随意道:“刘二,你说,璃王如何?” “璃王?”刘晟一脸艳羡,“璃王是顶顶的美男子,端方雅致,俊逸若仙,我要是有他一半俊就好了。” 啧,一个糙汉子,整日里爱俏,这要成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楚固钰又问:“那你觉得爷比之他,又如何?” 刘晟有些为难,还是老实道:“老大,单论相貌,你自是一点都不比璃王差,只是……” “只是什么?”楚固钰追问。 “只是人提起璃王都赞一声君子之风,提起你,要么摇头叹息,要么面露厌色,虽然我知道老大你没他们想得那么坏,但这名声,老大,你却是差了一大截。” 楚固钰只抓住了最后一句,“所以你是觉得我比不得璃王?” “哪儿能啊!”刘晟喊冤,“我是说你名声比不得他,但有些地方比他强,比如,比如,对,他不能像你这样徒手捏碎那么多核桃!以后老大娶了嫂子,就可以这样捏核桃给嫂子吃啦!” 突然觉得掌心犯疼的楚固钰皮笑肉不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需要补脑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里巴人:比喻通俗易懂的文学艺术 阳春白雪:比喻高深的文学艺术 另外,蠢作者自己胡乱编的仅供娱乐,博大家一笑,捂脸jpg 感谢在2020-03-11 17:22:37~2020-03-12 18:3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火火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女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三合一) 谢家兄妹二人要离开的时候, 楚固钰示意刘晟附耳过来,最后拍拍他的肩膀, “刘二,爷靠你了!” 刘晟一脸苦色,笑得比哭还难看, 忍着尴尬叫住谢鈷闲扯。 谢姝瑜对这个未来二妹夫很有好感,刘晟人虽憨了点,但待人仗义, 又疼媳妇,若非谢姝意因着过去的经历心思敏感多疑、瞻前顾后,他们小夫妻两个应该能幸福一辈子。 她往马车那边挪了挪,安静立在一旁, 突然有车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谢姝瑜转身,就见到了逆着光的楚固钰。 他面如寇玉,姿容昳丽, 阳光洒在他脸上, 只觉他褪去了以往的尖锐桀骜, 变得像暖玉一样平和润泽。 又是那种脱离了剧情的怪异感, 谢姝瑜不适地皱眉,下意识想要往后挪几步,那人明明坐着轮椅,速度却比她还快,一会儿功夫就跐溜到了她面前。 “咳——”楚固钰掩唇轻咳。 谢姝瑜往后瞧了瞧, 看见了永乐侯府的马车,心中了然,好心往旁边退几步给他让路。 这人却不见动作,待她抬眸看去,方觉这人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凝滞。 “小侯爷,”谢姝瑜恭敬道:“您可是有事?” 楚固钰彻底回神,自知失态,随便拉扯个由头,“今日之事,谢小姐别放在心上,那王二是个混人,惯会拿乔!” 谢姝瑜嘴角抽搐,你一个混人中的头子骂别人混? 这人不刻意扬着声音说话时带着股少年人的清越,还怪好听的。 礼貌性地施了一礼,谢姝瑜笑了笑,“多谢小侯爷仗义执言。” 楚固钰嘴角翘起,口不对心道:“谢小姐客气了,那混球就是欠收拾,爷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谢姝瑜一阵默然,半晌那人忽道:“你真觉得我诗写得好?” 话落,楚固钰嘴角习惯性地牵起玩世不恭的笑,故意又凑近了一点点,“莫不是在心里偷偷“问候”爷的祖宗十八代吧?” 他瞧着少女一本正经的样子,有意逗弄,再加上生得又这样俊美,若是一般姑娘,被这样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三魂早就丢了七魄。 然谢姝瑜内心到底不是个含情少女,当即眼皮一跳,她能说“你写的东西狗屁不通,连诗都算不上”吗?她能说“我不仅在心里呸呸呸,还偷偷扎小人了”吗? 当然……不能!但既然这厮非厚着脸皮凑上来,那她就要为原主出口气,凭什么在不了解人的情况下就妄加断言,即便原主不喜诗书,那也擅长女红,丹青,放在哪里都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对一个人的评价从来就没有一个单一的标准,一个草包也配说人家是绣花枕头? 这人不爱惜羽毛,做事毫无章法,全凭心意,倒不是说不好,只是他这样肆意的资本却不是人人都有的,如今,这人纨绔草包的名声已经出圈了。 谢姝瑜深深觉得他脑子可能有坑,不动声色地慢慢往后挪几步,保持一个恰当的距离,“小侯爷切莫妄自菲薄,您写的诗很……别致。”她刻意咬重“别致”二字。 又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小侯爷,若不是您“大才”,作出这样“别致”的诗,引得满堂“喝彩”,那我就得上去献丑了,可我又不通笔墨,届时,不只是您,全京都的人都会议论谢大小姐是个绣花枕头了,姝瑜脸皮子薄,可不会如小侯爷这般想得开!”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你这个草包上去丢丑,上去丢丑的就是我了,可我又不像你那样厚脸皮,或者说没脸没皮!我要脸的。 楚固钰自动屏蔽了她扎心的内涵,满脑子的“绣花枕头”。 果然还是跳不过这茬儿,他下意识反驳,忙不迭道:“爷自说大话呢!就谢小姐那一手字,哪怕上去抄几句诗,也定会博得满堂欢彩。” 谢姝瑜笑容一敛,“小侯爷什么意思?” 还是说他手里有原主的书法? 楚固钰也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时代,虽然对女子没有太严苛,但女子的闺阁诗作落到外男手里,总归是不好的,楚固钰以为她误会了,管他什么委婉矜持,全一股脑抛到脑后了,“爷只是觉得谢小姐生得这样美,写的字必定也是极秀美的。” 谢姝瑜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完全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恼,只料定了这人此番故意纠缠戏弄,脸上冷意更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尾上挑,语气微凉,“小侯爷可别埋汰我了,不是人人都能像您那样恣意游戏的,您这般戏弄我一个弱女子似乎有些不妥,于您也是不利,虽然小侯爷有很多“丰功伟绩”,但因着图一时嘴快而多一项谈资总是让人不爽的,您这么怕麻烦的人,想来心中也是有数的吧?” 她虽是笑着,眼底却渗着冷意,不似陶郤筝端着架子故意冷着脸待他。 楚固钰从未见过这样的谢姝瑜,一时呆住,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地疼,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又酸又涩,哑声道:“我从未想过戏弄于你……” 他干涩的声音飘荡在空中,那人却早已挪步走远了。 谢姝瑜心中是有些不得劲儿的,因为楚固钰的路数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今日一时拿不准倒是反应过了些。 身着月牙色赤金长袍的男子路过楚固钰的时候,脚步微顿,笑不达眼底,“昏迷了数月,小侯爷的性子倒是愈发张扬了。” “璃王谬赞了,”楚固钰闭着眼,头也不抬,“爷哪儿比得上您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啊。” 他虽是坐着比人矮上一截,气势却不输分毫。 锗天隽也不恼,温润的声音透着冷意,“小侯爷再横也与本王无关,只一点,阿瑜妹妹既是本王的故人,也是本王认的妹妹,小侯爷若是再这般不识礼数、多加为难,那本王自是不会坐视不理。” 楚固钰十指成拳,倏地抬头,挑起眉头嘲笑地看着他,眼里冒着火,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妒的,朝他恶狠狠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爷虽然不是个君子,但也好过你这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凭甚你要认妹妹就认,人家同意了吗?璃王可不会多出个妹妹!” “这就不劳烦小侯爷操心了,本王再没资格也远比你有资格。”轻飘飘扔下一句,锗天隽满意地看了眼他黑沉的面色,负手离去。 楚固钰一拳头抡在扶手上,扶手彻底报废了,他也不顾手上流淌的鲜血,谢姝瑜听到动静突然回头,楚固钰瞥见她的动作,一时无措,下意识缩起手,却还是叫她看见那血淋淋的手掌,谢姝瑜心下一怔,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侯爷黯然垂眸,现在不仅喉咙酸,眼睛也酸,鼻子也酸,他还是一只猫的时候,谢姝瑜见他流血会心疼地抱他,哄他,轻柔地给他包扎止血,还会软软地说“痛痛飞~” 谢姝瑜对那时的团子有多好,多亲昵,对现在的他就有多残忍,多陌生! 杞安侯府的马车缓缓而行,扬起了一地的尘土,模糊了楚固钰的双眼。 刘晟何曾见过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期期艾艾道:“老大……你,你爱慕谢大小姐?” 见他不反驳,刘晟知道他是默认了,想到楚固钰今日的反常举动似乎终于有了依据,当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谢大小姐和陶二小姐一点也不像啊!” 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刘晟捂嘴懊恼不已。 他的话直戳心窝,楚固钰扎心了,连这憨货都知道自己以前的心思,陶郤筝怎会不知?知道却装作不知,对他若即若离,偏偏他以前就是犯贱吃那一套! 如今,倒是没有扒着不放的必要了,跳过这茬儿,楚固钰疲惫地按了按头,问:“爷是不是得罪过谢家人?” 刘晟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他忘性小,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记得门清,只想了片刻,就凑到他跟前,“谢家大公子谢鈷啊!老大,你忘了?三年前你赛马同谢鈷撞上,你们两谁也不服谁,对骂了好久,你以前还骂过人家酸腐,说什么小老头云云……” “……” 即便真有此事,谢鈷也不至于小心眼地同谢姝瑜说道,即便谢鈷真的在谢姝瑜面前骂过他,谢姝瑜也不至于因此就记恨他。 “得了,”楚固钰从前肆意惯了,犯的混账事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明日,明日你跟爷一起去堵人!” …… 谢鈷看着面前临窗而坐的人有些恼怒,“几个意思?” “大舅哥误会了,”楚固钰斜斜靠在窗口,没个正形地坐着,懒懒端起酒杯,“喝个酒而已。” 一旁的刘晟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谢鈷听着他的称呼嘴角抽搐,倒是没往小侯爷变相地占他妹妹便宜这一层想,料定了这人有什么阴谋,没好气道:“小侯爷有何贵干不妨直说,别给我来那套弯弯肠子。” 楚固钰长腿微曲,从后面拿出个笼子摆在桌上,谢鈷一惊,对着笼子里漂亮贵气的小猫干瞪眼。 “说来惭愧,爷偶然寻得这只波斯猫,可完全不知如何照料,看它可怜,就寻思着为它寻一个体贴的主人,可别在爷手里糟蹋了。” 谢鈷把满腹狐疑摆在了脸上,“你怎么就找上了我?你我不说多大仇,梁子结的也不小吧!” “哎!”楚固钰佯作落寞,“爷没几个可托付的人……” 谢鈷明显不信地觑了觑埋头吃饭的刘晟,楚固钰扯了下他,刘晟立马放下筷子,抬头不好意思道:“我家三妹妹对猫毛过敏,府里不让养猫。”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收的,”谢鈷拒绝了,“我并不喜猫,也不擅养猫,告辞。” 眼看着他要走,楚固钰心一横,一拍桌子,“廖夫子的植物墨图!” 谢鈷一愣。 “你若应了,爷送你一副廖夫子的植物墨图!” 谢鈷皱眉,他不傻,自然不会认为天上会掉馅饼,这二世祖有什么阴谋? 早就把谢府一大家子人的秉□□好摸了个门清的小侯爷一点也不慌,优雅地翘起长腿,“虽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屑行那小人行径,那名画在爷眼里不过就是张废纸,若能用它了却一桩麻烦事那再好不过,素闻谢大公子爱画成痴,我呢,年少轻狂多有冒犯,以此画相赠,日后可就是兄弟了!” “可,可我真不会养猫啊!”谢鈷虽然心动,但也很为难。 刘晟忽道:“谢鈷兄不是有妹妹吗?令妹兰心蕙质、体贴入微……” 谢鈷“哦~”了一声,秒懂,“原是你小子想寻个由头去见我二妹妹啊,”想了想,又不对劲,“你和我二妹妹不是过几日就成亲了么,捉个什么急?” 这下刘憨憨也不憨了,他怎么能让自己的未婚妻收别的男人送的猫呢,立刻摆手否认,“哎呀,谢鈷兄误会了,是谢大小姐!” “阿瑜?”谢鈷皱眉,“我妹妹是喜欢猫,但她已经有了一只宠得没边的小白猫了,怕是不会有精力照顾它。” 刘晟大喜,没注意到楚固钰一瞬间古怪的脸色,“这样不是更好?让两个小家伙相互有个伴,谢大小姐也可以分散分散注意力,岂不是会轻松一点?” 谢鈷略一衡量,把妹妹给卖了,“好,我去问问我妹妹。 刘晟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往杯子里满上酒,“来来来,喝酒。” 见楚固钰不动,推了他一下,“成了啊老大,喝酒。” 谢鈷走后,楚固钰拧着眉倒酒,刘晟一把夺走酒壶,急道:“溢出来了都!” “老大,你想什么呢?不是成了吗?” 楚固钰回神,心不在焉“唔”了一声,“没什么。”他都回来了,那小白猫还没“死”? “不过刘二,你今日倒是机灵,爷给你点赞!” 刘晟露出了个憨笑,又问:“老大,点赞是什么意思?” “夸你的。” …… 另一边,谢鈷一时脑热应了下来,一看到谢姝瑜几乎是立刻后悔了,谢姝瑜看到那样漂亮高贵的波斯猫心里稀罕,忍不住凑过去睁大眼睛隔着笼子看个仔细,惊呼道:“阿兄,哪来的小猫啊?” 半天没个声音,谢姝瑜抬头瞧着他一脸歉疚支支吾吾的样子,不明所以,“阿兄?” “别人托我养的,阿瑜妹妹,你……喜欢它?” “喜欢啊!它太漂亮了!” 谢鈷松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就看到一个圆滚滚的白团子走了过来,“喵喵~”地对着笼子软软地叫唤。 谢姝瑜抱起它顺毛,“阿兄,团子也很喜欢这波斯猫呢!”果然,人是看颜值的,猫咪也不例外。 “那,阿瑜帮我养着?” 谢姝瑜一脸惊喜,“好啊!”亏得她还不了解波斯猫是番邦进贡的,珍贵无比,岂是随随便便就容易得到的?否则也不会一口应下。 自此,玉竹苑多了位成员,谢姝瑜给波斯猫取了个很贴切的名字——阿贵,不仅看上去贵,姿态也尽显高贵,阿贵是个高冷的小姑娘,任团子怎么撒娇卖萌求关注都无动于衷,圆滚滚的团子为此胃口都变小了,体重也缩水了不少,当然,这都是后话。 璃王府。 锗天隽举着书,半天却没有翻动一页,暗卫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主子?” 锗天隽回神,“无碍,事情如何?” “禀主子,刘公公那边已经交代好了。” 锗天隽神情似隐忍似畅快,眼底是毁天灭地的疯狂,“那老东西,本王会让他血债血偿的!” 暗卫面色不变,“主子,刘公公虽是内侍,要近身插手却是不易的。” “本王会在宫中埋下一颗好用的棋子,”锗天隽手肘撑着头、放下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有什么能比枕边人更让人不设防呢?” 暗卫这才无意中发现自家英明神武的主子书一直拿的是反的! 话落,锗天隽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仇子明虽不中用,可他那姐姐却是个有造化的。” 暗卫想了下,是那个进宫半年还无宠的仇美人?主子何以如此笃定? 想归想,他没有任何质疑,主子一向神机妙算、算无遗漏,若不然,他们也不会短短数月就扭转乾坤,拔了不少“钉子”,更是收拢了不少人脉,他信主子。 “主子,还有一事,陶二小姐与缙王关系密切,楚后似乎也有意,您是不是……” “不用管了,”锗天隽难得有些焦躁,“这事本王心中有数。” 楚后不就是一心想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坐上那个位置么,若非他重生回来从中搅局,阿瑜妹妹岂非又要因为她的私心遭受前世那样不公的对待? 锗天隽突然忍不住想到,上辈子,若是没有楚后的赐婚,阿瑜妹妹应该是他的妻吧,他会宠着她,敬着她,爱着她;这样他是不是就不会爱上陶郤筝了?更不会在举兵的最后一刻像是受了蛊惑似的前功尽弃。 他,和阿瑜妹妹会很幸福……的吧? 越是剖开了细想,锗天隽心中越冷,前世那些痛苦的、幸福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里乱撞,头又开始疼得厉害,一阵接一阵,疼得他双目冲血,额角青筋暴起,“啊啊啊啊啊……” 他早已挥开了暗卫,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如此不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在地狱里走过一遭,回来后,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初八,是杞安侯府的二姑娘谢姝意出门的日子,即便是这样的日子,她的院子也颇为冷清。 谢姝意看着镜中穿着一身红衣的自己,有些恍惚,就在她怔愣间,已经被人领着走了出去。 谢姝意难得脆弱,眼里泛起了泪花,杞安侯府有再多她不堪回首的过去,也终是养育她十几年的地方,这里,曾经有姨娘,还有……姐姐,为她而死的姐姐。 她很紧张,手心全是汗。 府门外,迎亲的轿子已经到了,刘晟坐在高大的骏马上,满脸的喜意,嘴都要咧到了耳后跟。 然而,一旁随行的少年郎却俊气逼人,眉宇桀骜,让人不可忽视。 楚固钰的腿已经完全好了,他今日特意着了一件暗红色锦袍,旁人穿着只觉艳俗,穿在他身上却说不出的衿贵潇洒,衬得他愈发面冠如玉,俊美无俦。 少年姿态慵懒中透着股随性,不知这瘟神会随着迎亲队伍过来,谢正濠头疼,打发谢鈷去应付。 谢家的女儿都跟着新娘来到了门口,楚固钰立刻端正了身体,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安安静静的谢姝瑜。 唇角勾出一个得体的笑,楚固钰面色和缓,再加上他如此出色的相貌,当即引得无数少女频频暗送秋波。 谢姝灵本也一脸羞意,待听人说此人是楚小侯爷,吓得小脸发白,春意尽散,再不见半点羞红。 谢姝瑜看得心里发笑,也忍不住打量了楚固钰一眼,这么一位要颜有颜、要钱有钱的官二代,却如此遭人不待见,名声之恶劣可见一斑。 但谢姝瑜总隐隐觉得,这位恶劣的少年郎似乎还挺享受这样的名声的,不是另有隐情就是脑子有坑。 楚固钰不知道她的心思,只在她看来时背脊挺得更直,却不小心抬高了下巴,导致整个人看上去很……欠揍? “阿兄,你来背二妹妹吧。”程氏有意为难,不许她儿子过来背新娘上花轿,若真让谢姝意自己走上花轿,旁人还不知道说道什么呢! 谢姝瑜扶着谢姝意,悄悄在她耳边低语,“武定侯夫人看着严厉挑剔,心却是最柔软不过,刘晟为人耿直可靠,又非常孝顺……”谢姝意隐在袖子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终于,时辰到了,谢鈷蹲身背起了她上花轿,走前她对谢姝瑜轻声说了句:“我明白了,谢谢……” 花轿走了,看热闹的都回去了,唯独楚小侯爷,借着身高优势硬搭着谢鈷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铁了心要在赖在杞安侯府蹭一顿饭。 谢姝瑜悄悄扯了谢鈷的衣袖,“阿兄,你什么时候同他这般要好了?” 谢鈷耸肩,他真的不知道。 膳后,楚固钰在府里逛逛消消食,“非常巧合”地遇见了领着两个丫鬟带着团子和阿贵遛弯的谢姝瑜。 他早就熟悉了杞安侯府的每一条大道小路,也知道谢姝瑜惯来喜欢带他来这里遛弯,寻了个由头,他便按捺不住来到了这里,果然,不消片刻,就盼来了那人。 少女着一件秋香色对襟长袄,因为怕冷,裹得严严实实的,只一张微红的小脸露在外面,和旁边的小丫鬟说着笑,潋滟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只是这笑意在见到倚在亭柱上的人时彻底僵住。 少年一袭暗红色赤金长袍,腰间绑着一根云纹宫绦,姿态闲适,长腿微曲,目光毫不避讳地往这边扫,似乎早就看见了她。 谢姝瑜还没作反应,她怀里圆滚滚的小猫儿却似乎受了刺激,开始不安分起来。 这个时候,楚固钰已经慢悠悠走近了几步,他站直身体,比谢姝瑜要高出一头。 芸枝和小屏立刻警惕地挡在谢姝瑜身前。 小侯爷负手而立,唇角微勾,“好巧,谢小姐。” 谢姝瑜安抚了小猫儿,心思百转千回,楚固钰总不可能神机妙算专程来这里堵她,况且,她来时这人已经在这儿了,想来也是巧合。 她扶了扶身,“小侯爷,可是用完膳了?” 楚固钰舔舔唇,似乎在回味,“贵府的厨子不错,做出的菜甚是美味,爷都有些意犹未尽了。” 这个动作别人做起来是流氓,他做起来却说不出的魅惑。 这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 谢姝瑜心里“呵呵”,杞安侯府的厨子虽然不差,但这话从你一个吃过御膳的人口中说出那就没道理了。 “小侯爷满意就好,免得杞安侯府落得个招待不周的名声,不知您可还有事?” 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楚固钰也不恼,定定地看着谢姝瑜怀里的小猫儿,眼神倏地凌厉,小猫儿一个激灵,仗着有谢姝瑜护着,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使劲嗷了一嗓子。 “团子,”谢姝瑜杏眼流转,轻柔地摸了摸它,“不是让你别冲着人叫了么,怎得这么不听话?” 楚固钰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总觉得她在变相地骂人。但那声“团子”,当真叫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就仿佛他还是那个被少女疼着宠着无限包容的小猫,楚固钰看着腻在谢姝瑜怀里的小白猫,桃花眼微眯,这个位置曾经是属于他的! 小猫儿感受到了威胁,也不叫了,颤抖着钻进谢姝瑜怀里。 楚固钰看它这小怂样,撇了撇嘴,吊儿郎当地唬了唬它,小猫儿连脑袋都快缩没了。 小侯爷洋洋得意,“哈!瞧它那怂样,哪里比得上……” 楚固钰顿时止了声,差点说漏了嘴。 谢姝瑜嘴角一抽,该说他童心未泯呢还是幼稚无聊呢? 抚了抚小猫儿颤抖的背脊,谢姝瑜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湿意,登时黑了脸。 “姑娘?”芸枝觉得不对劲。 楚固钰看得稀罕,这八风不动的女人倒是难得露出这样不爽的神色,他又靠近了一点,鼻子耸了耸,目中划过一丝了然,这没出息的,居然这么不经吓!噗地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姝瑜:“……” 她脸色更黑了,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咬牙,“小侯爷当心着点,可别腿刚刚好就又闪了腰。” 芸枝和小屏也闻到了怪味,居然看到了她们温软平和的姑娘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姑娘,让奴婢抱着吧!” 谢姝瑜摇摇头,“无碍,我们先回去。” 说完也不看楚固钰就急匆匆走了。 楚固钰五指握拳抵在唇角,悠闲地倚在旁边的树身上,几片树叶打下的阴影斜斜地覆在他脸上,却遮不住他眼底的笑意和愉悦。 耳边还能听到少女清灵的声音:“今日说什么也要教会它不能随地大小便!” 声音越来越模糊,渐渐隐没,小侯爷才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不远处的假山后,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美貌少女,唇似点朱,墨澈的眸子里漆黑一片,宛如幽潭,正是谢姝墨。 谢姝墨勾唇,露出一抹艳到极致的笑,眼底却宛如一滩死水。 …… 因着谢姝意的出嫁,姚氏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也开始为谢姝瑜物色着人选。 这天,尚书夫人来见了姚氏,姚氏特意让人叫上谢姝瑜。 谢姝瑜到的时候,姐妹两人正说着笑,见她进来,尚书夫人忙道:“瑜姐儿,快过来这边坐。” 谢姝瑜叫了声“姨母”,乖乖坐定。 她今日穿了一件湘色印花菱衫,腰系丝绦束腰,云鬓上插着玉钏,白腻的肌肤透着光,就这么乖乖巧巧淡如菊的模样,当着让人看着心生欢喜。 尚书夫人又对着姚氏感慨道:“我们姊妹三人就数你容色最美,瑜姐儿样貌随你,如今出落得是愈发标致了,也不知哪家的儿郎有幸能娶得瑜姐儿。” 她话虽是对着姚氏说,眼睛却看着谢姝瑜。 谢姝瑜闻言装作害羞的样子微微低头,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了然,这两人,大概是合起伙来给她说亲呢。 尚书夫人和姚氏对望一眼,眼中皆有笑意,她又道:“如今啊这二姑娘都出嫁了,瑜姐儿年岁也不小了,不知小妹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姚氏叹道:“我啊,眼拙,不如阿姊看人准,早些时候替她相看过了,皆不如意。” 尚书夫人掩唇轻笑,“小妹若信得过我,我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 虽早就通了气,姚氏却还是明知故问,“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谢姝瑜也微微抬头好奇地看她,被她这么直直地看着,倒叫尚书夫人愣住了,刚刚同姚氏说过的话就这么不加修饰地说出了口,“是宁清伯府的大公子王淼,长房嫡子,未来可是要承爵的,生得一表人才,后院也干净……” “阿姊,”姚氏打住了她,尚书夫人尴尬地咳了声,见少女垂头不语,便道:“瑜姐儿,可是不满意?” 谢姝瑜不是不满意,相反,她简直太满意了,王淼此人,人品端方、少年英才,又不是死读书的那种,关键运气爆棚,别人混吃等死时他在读书,三王争霸时他在读书,皇权交替时他于一众人才中脱颖而出,写得一手惊才绝艳的策论,深得新皇倚重,官运亨通,一世顺畅。 看这架势,她现在不用担心会被赐婚,但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字闺中,迟早是要嫁出去的,王淼无疑是个上上之选。 但这人在书中也就寥寥几笔带过,谢姝瑜不了解此人的秉性,有些顾虑,虽说尚书夫人不会找个不靠谱的人,但那王淼醉心文学,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相对的,外人与之接触也不多,仅凭尚书大人和宁清伯的同僚关系,很多方面都不会了解得太细。 就再尚书夫人准备好一大堆说辞要劝她的时候,谢姝瑜沉吟道:“姨母亲自相看的人自是不会差的,只是……”谢姝瑜故作害羞地咬咬唇,“感情的事情讲究眼缘,姝瑜想亲自见见那王公子。” 姚氏和尚书夫人均是一愣,相看一眼,大喜,成了! “成成成,”尚书夫人拉过谢姝瑜的手,调笑道:“瑜姐儿放宽心,那王公子俊着呢!” 虽说按规矩未婚男女是不得私下见面的,但规矩是死得,人是活的,定亲前,很多长辈都会借着名义创造机会,大家心照不宣,让要定亲的两人见上一面,若是都满意,这亲就算是成了。 次日,楚小侯爷和一群狐朋狗友去酒楼喝酒,他没骨头似的靠窗而坐,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懒散地举着酒杯,心里空洞洞的,连这极品桃花酿都提不起劲,目光往下一瞥,似乎看见了杞安侯府的马车。 大家都有了些醉意,其中一人口齿不清道:“老大,你不在的时候,那王二癞子可把咱们整惨了,哥几个可没少受那鸟气。” “出息!”楚固钰嗤笑,瞥了他一眼。 那人还在继续絮叨,“王二癞子上头不是还有个兄长么,啧啧啧,他那个兄长……呕……”喝太多,吐了。 楚固钰脸黑了大半,揪着他的后衣襟把人甩远点。 揉了揉眉心,楚固钰看着满屋狼藉,居然有点心累,阿大火急火燎开门进来,楚固钰更不爽了,还不待他发火,阿大立刻道:“哎吆,我的爷,出大事了,您怎么还在这喝酒啊!” 话落,他附耳低语了几句,楚固钰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如遭雷击,错愕地连手里的酒杯都拿不稳,“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于此同时,杞安侯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尚书府。 谢姝瑜终于有幸见到了那个运气爆棚的王家大公子王淼,五官清俊,身姿修长,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见到她脸色微微发红,看上去倒是个温柔腼腆的大男孩。 谢姝瑜注意到了他身侧陪同的人,一个有些丰腴的妇人。 “老奴是淼哥儿的乳母陈氏。”那妇人笑了笑。 一个奶娘穿得竟比主子也不差,即便再得脸这也不太正常吧!况且,谁家相亲会带奶娘啊! 谢姝瑜心头总觉得古怪。 却说王淼,甫一见到谢姝瑜,整个人就痴了,他从未见过这般容色绝丽、气度高雅的女子,就像几天上的仙女,好似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待离了众人之后,王淼朝她拱手,“谢小姐。” 谢姝瑜礼貌回礼,“你好,王公子。” 王淼满是惊艳地看着她,慨叹道:“没想到谢姑娘不仅容貌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仪静体闲,连声音都柔和清脆、动听至极。” 谢姝瑜只捕捉到了两点:一是夸她长得好看,二是夸她声音好听。 这大白话在文人口中都能变出花来,谢姝瑜也喜欢听好听的,倒是不反感,只是不知,若真成了亲,他们会不会在交流上有障碍。 楚固钰带着阿大蹲在墙头上,看着那相谈甚欢的一男一女,气血翻涌,险些栽下墙去。 这个对他不假辞色、疏离冷淡的女人此刻正对着一个书呆子巧笑嫣然! 这书呆子满嘴的之乎者也,身材又这般单薄,谢姝瑜怎会看上这么个榆木疙瘩! 小侯爷胸腔里好像烧着一把火,一点一点蚕食他的心神。 阿大瞄着他阴沉的面色,心里啧啧称奇,小侯爷性子拗,于感情上总是一根筋,移情别恋已是出人意料,更遑论醋成这副样子,即便是从前陶二小姐和缙王殿下走得近,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亲表哥,都没见小侯爷如此失态过。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宝贝们的支持,超爱你们!笔芯笔芯 感谢在2020-03-12 18:36:10~2020-03-15 10:2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机智的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爹喊你回家打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待二人消失后, 楚固钰下了墙头,身上的直襟长袍沾了些泥土, 连墨发上都有尘土,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小侯爷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他心中怒火中烧、妒火中烧,偏偏又无处发泄, 像是不知疼似的一拳挥在了石墙上。 阿大咽了咽口水,哭丧道:“爷,您把谢小姐娶回来不就成了?莫说两家婚事还没个着落, 就是已成定局,凭您的本事,也能抢回来啊!” 楚固钰一愣,半晌, 握了握拳, “回府!” 去他的顾虑!再顾虑下去人都没了! 他甫一进门,迎面就砸来了一个卷轴,在距离他眉心一尺远, 楚固钰不慌不忙伸手稳稳接住了那卷轴。 楚侯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这逆子!我的画儿呢?啊?又拿去糟蹋了是不是?” 本以为这不肖子会插科打诨、泼皮耍赖, 谁知, 他一吼完,楚固钰立刻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殷勤地给他捏肩捶背。 “老头,舒不舒服?这力道可还行?” 虽然知道这小子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但楚青云还是还受用的,闭眼享受了半天儿子的服侍,才冷哼道:“说吧,是不是又犯事了?” 楚固钰:“老头,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哪次犯事需要您老给我擦屁股了?” 话落,他眼珠子一转,“其实是有一件事情需要老头你出面才行。” 楚侯也不说话,看这不成器的能说出什么惊天之语,他的儿子他不了解么,若非真遇上什么棘手的事能这么伏低做小伺候他老子? 楚固钰石破天惊,“爷要成亲。” 绕是楚青云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你说什么?成亲?” 还不待楚固钰说下去,他又道:“那敢情好啊!早点给我抱嫡孙,我们永乐侯府也算后继有人了!” 楚固钰满脸黑线,他还没死呢,这老头就盼着下下任继承人了。 “等等——”楚青云又问:“不是陶家那丫头吧?” 楚固钰摇头。 楚侯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大笑,“好小子,哪家丫头眼瞎了看上你了?” “人没看上我,是我中意人家。”楚固钰耸肩。 “也就这点出息,”楚侯喝口茶,也不急,“谁家的姑娘?” 楚固钰默了片刻,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是杞安侯府的大小姐谢姝瑜。” 楚侯脖子一梗,拧眉斥道:“不成!” 像是早料到他的反应,楚固钰挑起眉头,“有何不可?” “谢楚两家……” “老头,别说那一套,”楚固钰长腿一勾,楚侯面前多了个凳子,楚固钰直接曲着一条腿坐到了凳子上,一条胳膊搭在腿上,好整以暇道:“谢家如今不成气候,甭管从前如何,谢家现在的立场可是中立的,即便从前有些小摩擦,但也没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老头,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比如——你不是不让我娶谢家的女儿,你是不想让我娶谢家大小姐……” 说到最后,楚固钰一双桃花眼里已经没了笑意,老头瞒着他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家老头不乐意让他知道,那他就配合配合装不知道。 “浑说什么!我能瞒着你什么?”楚侯一脸怒容,“谢正濠那老匹夫对他那女儿宝贝得很,给女儿选夫婿能马虎吗! 先不提两家的关系,就说说你,你有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还整天拉帮结派、游手好闲!他能愿意将宝贝女儿嫁给你这么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楚固钰垂着的眸子里闪过嘲讽。 我如今这副做派,不正是你们想要的么? 片刻抬头,他嘴角又习惯性牵起顽劣的笑“老头,若我说我非要娶呢?” 楚青云冷哼,“你非要娶人家就愿意嫁了么?” 但捕捉到了楚固钰顽劣表象下那一抹坚定的神色,楚青云心中满是无奈,这小子脾气倔,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所幸提议各往后退一步,“这样,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老老实实走科举给我博个功名回来,第二条,我托人给你安排个差事,你给我老老实实先干上三个月,三个月后,你若还不死心,我就去谢家给你提亲。” 楚青云话虽撂在这里,但心里是不指望这个儿子能考个什么功名亦或是做出什么大事的,只不过是想借机磨磨他的性子。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决心!早些时候还喜欢陶家那丫头,这才多长时间,昏迷数月,醒来半月都不到,统共才见过几次面?转眼又对谢家丫头非卿不娶了? 楚侯此番考量也算是给他个缓冲的时间冷静冷静,也好歇了那心思。 若是今天以前,楚固钰一定会一口应下,可眼下,别说三个月,三天时间都等不得,再耽搁下去岂不是要把谢姝瑜推给那书呆子了? 他还想商量,可老头就是死活不松口,为了长远着想,楚固钰妥协,选择了楚侯给的第二条路,笑话,真要走科举他要猴年马月才能娶上媳妇! 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摆平那个王淼。 次日,王淼来杞安侯府同谢鈷讨教学问,虽说谢鈷的学问比不得王淼,但他离京两年,见识颇广,谈吐不俗,于文章上自有一番见解,王淼大喜,直呼遇到了知音,两个文人相谈甚欢。 谢姝瑜很神奇地发现王淼此人,在提及诗书文章策论时,总能侃侃而谈,气度自是不俗,可其他事,她就呵呵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谢小姐不喜诗书没什么,家母也不通诗书,”说着,他红了脸,“谢大小姐温婉贤淑、通情达理,正是我心中……” 似乎觉得有些冒犯,他及时止了声,又问:“只是不知,谢小姐可有熟读过《女则》、《女训》?” 若非他表情真挚,谢姝瑜险些以为这人是在教育她。 想了想,她也能理解,毕竟他是一个古人,还是个重视三教九条的读书人。 谢姝瑜只委婉地摇摇头,“并无。”别说她了,就是原主,也不曾读过这两本书,姚氏从来没拘着她读过。 王淼俊俏的面上闪过意外,眉头飞快地皱了皱,尴尬笑了笑,“家母对《女则》和《女戒》极为推崇,我还以为谢小姐也会喜欢。” 谢姝瑜绕过这茬儿,笑吟吟道:“王公子三句不离王夫人啊,想来是极孝顺的人。” 活落,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表情。 王淼依旧是那副端正的样子,“谢小姐谬赞了,百善孝为先,母亲的话,于我而言,自是重如山。”只提到王夫人时,这位年已弱冠的男子语气是无限的依赖。 若只是这样倒还好,说明这人同母亲亲近,人又孝顺,只是—— “王公子,“谢姝瑜问得随意,“我听闻你从前有个指腹为婚的远房表妹,恕我冒昧,你和那位表妹好端端地为何退了亲?” 王淼很认真地慨叹:“家母说牛兔相克,我属牛,表妹却属兔,母亲就做主退掉了这门亲事,不过母亲也是为我们好。” 谢姝瑜:“……” 王夫人不过是随意寻个由头打发人吧,毕竟那位远房表亲家道中落,生怕自己儿子被破落户缠上,这也能理解,可她扯这么个由头,王淼居然还信了,并且无条件支持。王夫人显然知道儿子对自己的依赖,编谎话都编得这么不走心。 若仅仅是不能自理的生活白痴便也罢了,反正他一个大少爷,自有老妈子为他操持,可这人分明处处依赖母亲,不论是非黑白,对母亲言听计从,不是典型的古代版妈宝男么? 很好,是妈妈的乖宝宝,乖宝宝王淼回去投入妈妈的怀抱了。 若她真嫁了这人,哪天王夫人想给她上点眼药,这位乖宝宝肯定无条件站在妈妈那边,她岂非孤立无援? 她能计较个什么?实话实说怕不会被人的吐沫星子淹死,古代极重孝道,王淼的“妈宝”在别人眼里就是孝顺。 她真的有点难啊! 谢姝瑜难,楚固钰也难,又蹲了半天墙角,几乎磨尽了他所有的耐心。 “爷,那王淼出来了!” 楚固钰烦躁地扬眉“鬼叫什么?爷还能把他套麻袋打一顿不成?” 阿大闭嘴,心里抱怨:一大早蹲人家墙角却什么都不做,鬼知道这位爷的心思啊! “爷记得,王淼是王二癞子的大哥。” 话落,楚固钰足尖轻点,翩然落地,阿大也跟着下来。 “阿大,给爷叫上周根,到随云客栈,老位置,记住,就他一个。” 周根头一次一个人进随云客栈,待见到了楚固钰,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大?” “爷昏迷的这数月,你们与那王二没少交手吧?”楚固钰直起身体,“王二的大哥王淼……你上次说什么了?” 说起这个,周根一脸得意,“老大,那王二癞子总和咱们作对,却处处被他大哥压上一头,有一次,我气不过拿他大哥激他,没成想,这一激,倒让他不小心抖出个笑料,关于他那位好大哥的。” 说着,他凑上去说了一通。 楚固钰扬了扬唇,又问:“此事你没对外宣扬吧?” “没啊,王淼与我们无冤无仇的,我败坏他名声岂非便宜了那王二癞子?” 楚固钰不置可否地笑笑,“王二未必就敢对外说,要宣扬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只是没想到……”楚固钰轻嘲,“王淼一个大男人,王家夫妇二人平日里吹得跟个什么似的,其实就是个未断奶的小娃娃!” 楚小侯爷双手负在身后,好心情地出了客栈,一出客栈,就直奔杞安侯府,显然,不对外声张的情况下他是进不去的。 没办法,他翻了墙,离玉竹苑最近的那堵墙。 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那只波斯猫,楚固钰提起小猫,几个闪身就进了玉竹苑,避开了那些丫鬟,楚固钰悄悄潜进了内院,于此同时,谢姝瑜推开门,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楚固钰手里还提着她的阿贵。 作者有话要说:  专业搞事一百年!感谢在2020-03-15 10:20:38~2020-03-16 02:0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机智的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驯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心里越是不淡定, 谢姝瑜反而面沉如水,她想也没想就抱回阿贵, 一把关上了门。 还没反应过来被门撞到鼻子发疼的楚固钰:“……” 最后,他轻轻松松翻了窗。 “小侯爷,”谢姝瑜听到动静倒是不意外, 只觉得烦透了这人,好脾气道:“您三番两次,到底意欲何为?” 楚固钰早就想好了说辞, 优雅转身正对着她,一脸正色,“其实……爷是有急事来找你阿兄,半途遇到了这小东西, 前些日子爷见过它, 还以为是谢鈷兄豢养的猫,就跟着这小东西一路走到了这里,倒是不曾想, 这猫原是谢大小姐的爱宠。” “哦?”谢姝瑜托着腮等他说完, 幽幽开口, “阿贵明明是不识路的。” 方才她正是发现阿贵跑丢了才着急忙慌要去寻。 楚固钰僵了一瞬, 抱胸含笑,斜倚在窗台上,避重就轻,“阿贵?谢大小姐好品味!” 谢姝瑜觉得这人心里多半在笑话她,没心情和他贫嘴, 谢姝瑜就要开口撵人,楚固钰忽道:“王淼并非良人。” 什么? 谢姝瑜心中一凛,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小侯爷可是知道什么?” 被她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楚固钰心中竟觉得有些紧张,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卖关子,“谢小姐,爷说了你可别太惊讶,当然,事后若是想要答谢爷那也是可以的。” 谢姝瑜隐约猜到了一点,等着他的下文。 “王淼此人——”小侯爷停顿了一下,朝她走了几步,保持数步距离,“年及弱冠,至今却不与母亲分房睡,你猜怎么着?” 谢姝瑜微笑,语气笃定,“我猜他不仅不和王夫人分房睡,还同睡一床。” 楚固钰闻言倒是有些意外,随即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笑,笑声清越,磁性十足。 他摸摸下巴,玩味笑道:“还不止,不仅王夫人,还有他的乳母陈氏。” 还有一件事他没说,怕污了谢姝瑜的耳朵。 王夫人在王淼十四岁时就给他安排了一个暖床丫鬟,叫他通通那档子事儿,这在大户人家也算常见,可不正常的事,那王夫人对儿子掌控欲极强,强到了要在旁边指导儿子与那丫鬟共赴巫山,王淼却没有半个不字,第二日,那丫鬟羞愤之下投井自尽,王夫人封锁了所有消息。 说起来王淼也是个可怜人,从小被掌控欲极强的母亲控制着,活得像个傀儡,处处仰仗母亲,时间长了,王夫人就是他的天。 饶是谢姝瑜早有准备,也微微惊了下。 她第一次见陈氏,看她穿着光鲜考究,还以为这人是王夫人,当听她说自己是王淼的乳母时,谢姝瑜着实惊了下,当时虽觉得古怪,却没想那么多,只暗道这乳母必定与王夫人王淼情分不一般。 只是没曾想会是这样的不一般。 不用楚固钰担心“污”了她的耳,谢姝瑜很自觉地想到:王淼依赖王夫人和陈氏至此,若是日后娶了妻,洞房花烛夜还坚持要母亲乳母陪着,那不是在长辈面前表演活春宫嘛,更何况,床也不够大吧! 谢姝瑜一点都不怀疑他们会干出这等荒唐事,毕竟二十载养成的习惯早已深入他的骨血,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戒掉的? 楚固钰不知道谢姝瑜的脑补,见她垂着眸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这残酷的事实打击到了,所以才会黯然神伤。 楚固钰心脏抽疼的同时心头冒着股无名火,就在他被自己的脑补戳得千疮百孔时,谢姝瑜也从脑补中回过了神,仰着脖子看他,满脸写着疑惑,“小侯爷为何要告知我这些?” “那是因为……”楚固钰想顺口打个幌子,却见明眸善睐的少女像是看穿了一切,不信地摇头叹道:“您可千万别说是看在我阿兄的面上,从前的不愉快暂且不提,自您醒来,这才几日,当真和我阿兄成了莫逆之交?以小侯爷的性子,若非莫逆之交,是懒得拐着弯子费功夫帮我的。” 楚固钰喉咙一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儿。 他有些无措地躲闪着谢姝瑜的目光,这时候,他真想大声说一句:“爷心悦你!” 但理智尚存,楚固钰硬是压下了那股冲动,双手负在身后握成了拳,挑起眉头嘲笑地哼道:“那王二处处和爷作对,爷跟你说过,早看他不顺眼了,王淼是他大哥,逮着这机会自是要好好利用一番。” “这样啊……”谢姝瑜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许是觉得这样扬着脖子有些酸了,她站起身来,眉眼弯弯,“不管怎么说,小侯爷都算是帮了我,若是您不介意的话,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了表一点谢意。” 刚刚还苦兮兮的楚小爷立马满血复活,眼睛亮亮的,嘴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谢大小姐客气了。” 片刻,楚固钰走了几步,行至窗边,忍不住转头问道:“谢大小姐打算怎么做?” 谢姝瑜闻言慢悠悠放下杯子,粉唇微曳,“不需要做什么啊,两家还没摊在明面上议亲。” “不过,宁清伯府有意隐瞒,当真不厚道。”这要是在现代,都能构成骗婚了。 楚固钰大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恶劣一笑,“爷倒是有个好主意可以给他们一个教训。” “买卖不成仁义在,”谢姝瑜并不在意,“牵线的是我姨父姨母,闹得太过彼此面上都过不去。” 王淼虽是个妈宝,但品性不坏,倒也没那么讨嫌,若真闹大了他的仕途也算是毁了,书中,这人只潜心学术,终生未娶,谢姝瑜也不担心这家人会霍霍到其他姑娘。 她口中的“买卖”让楚固钰觉得谢姝瑜对亲事其实并不在意,也没有期盼,更多的是其他方方面面的考量。 楚小侯爷心里有些不得劲儿,“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明面上自然是轻轻揭过,”谢姝瑜神色淡淡,“可私下里,孰是孰非、谁占了个“理”字却要好好说道清楚,宁清伯府可没有底气。” 明白她是想利用这个把柄让杞安侯府处于上风,免得日后徒生事端,楚固钰也没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一个闪身消失了。 谢姝瑜余光只看到一抹鲜亮的衣角。 她走过去向窗外望了望,轻轻关上窗户,思绪有些飘飞。 楚小侯爷眼高于顶,一个王家二公子在他眼里连对手都算不上,最多就是只在耳边嗡嗡讨嫌的苍蝇。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膈应王二而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平时动动嘴皮子奚落,也不过是想看人气到跳脚的样子。 那他此举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她?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就在这时,小屏抱着一束梅花行至玉竹苑,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刚好出了玉竹苑,花枝竖着挡住她的视线,小屏有些不确定,“诶?是四姑娘吗?” 进了屋,小屏将新鲜的梅花仔细插入花瓶,谢姝瑜也过去和她一起插花,有些心不在焉。 小屏纳罕:姑娘刚刚不还是好好的么? “姑娘,四姑娘同您说什么了?瞧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谢姝瑜微愣,“……四妹妹来过吗?” “啊?不是四姑娘吗?”小屏老实交代,“奴婢方才瞧见一个人影从玉竹苑出来,看着像是四姑娘。” “四妹妹并没有来找我。”谢姝瑜摇头。 “那,那许是奴婢看错了吧!方才奴婢抱着梅枝,离得又太远,没看仔细。” “……或许吧。”谢姝瑜揉了揉眉心。 嘴上这么说,但谢姝墨身材高挑,辨识度很高,谢姝瑜不觉得小屏会看错。 却说楚固钰,一离开杞安侯府片刻又出现在了随云客栈的二楼雅间。 他姿态悠闲地翘着长腿,“可探听清楚了?” 阿大苦着脸点头,“那事封得严实,宁清伯府知情人可不多,还是主子您高见,直接从王二公子下手,属下这才探听到一些。” 楚固钰扬唇,“你去暗卫营找个身形差不多的女子,”说着,他示意阿大附耳过来,“这样,你……” 交代了一通后,在阿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目光下,楚小侯爷露出了阴恻恻的诡笑。 他虽然答应谢姝瑜放弃了原先闹事的想法,但那个变态虚伪还企图骗婚的恶毒老妇他小小教训一下总不过分吧? 就当是除暴安良了,哎,他楚小侯爷可是难得多管闲事啊! 楚固钰笑容愈大,那一口大白牙更让人觉得森然,阿大背后一凉,心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 翌日,赖床起晚的谢姝瑜成功错过了今早发生的两个大瓜,幸而有芸枝和小屏帮她补瓜。 “姑娘,奴婢听说昨儿个夜里,有女鬼到宁清伯夫人的院子里索命!” 小屏很会讲故事,还不忘添油加醋渲染气氛。 “据说那女鬼曾是王夫人院子里开了脸的丫鬟,受了屈辱跳井自尽,现在冤魂来索命了!” 芸枝瞪了小屏一眼,“少说这些,回头吓着姑娘。” “好嘛好嘛,”小屏吐吐舌头,“那奴婢讲另一件事儿,王夫人昨儿个被吓得半死,今日一大早精神便不太好,又不知从哪儿冒出个远房亲戚,大早上跑到人家门口撒泼,非说什么让女婿来见她,却原来,这所谓的“女婿”便是王家大公子王淼……” 小屏暗暗观察谢姝瑜的面色,见姑娘并无半点伤感,满脸写着意外,这才放下心来,“那撒泼的妇人逮着王大公子就是一阵指责,说什么我家闺女属虎,不属兔,与你并不相克,是你娘骗了你云云。” 聚集在门口的路人越来越多,听着这妇人的话,约莫知道了个大概,都道宁清伯府不认穷亲戚,背信弃义退了人家姑娘的婚,更恶心的是连退婚的理由都如此敷衍,随意寻了个由头把人打发了,便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还有昨日那女鬼来索命的事不知怎么也传了出去,路人就更激烈了,气得王夫人两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可把王大公子急得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姝瑜眼皮一跳,这出闹剧不是巧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6 02:09:06~2020-03-17 02:3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锦衣夜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谢姝瑜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个恣意恶劣的少年, 倒真像是这位爷能干出的事,也不知是不是楚小侯爷听进了她的话, 谢姝瑜竟觉得这位爷已经刻意收敛了很多。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谢姝瑜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一瞬间打乱了她所有的节奏。 就在谢姝瑜以为这事算完的时候, 宁清伯府又有一个惊天大瓜砸得她晕头转向。 那丫鬟的生母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在宁清伯府的大门口哭嚎喊冤,一口一个腌臜龌龊, 道尽了女儿死因背后不堪的阴私。 谢姝瑜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完后整个人都呆了。 标题她都想好了—— #妈宝男和控制欲极变态的妈妈的二三事#,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稍稍缓过神后,谢姝瑜又忍不住开始猜测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毫无疑问, 这事一击致命, 足以直接断送了王淼的仕途,对王淼,王夫人乃至王家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若楚小侯爷当真想这么干, 又何必多此一举做些不损筋骨的铺垫? 所以, 是谁下的狠手? “姑娘, 王夫人看着那样贤淑和善的人,竟恐怖如斯,当真人不可貌相,还有那王公子,看着仪表堂堂, 没成想竟是这等龌龊之人,”小屏这丫头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等丑事,有些羞于出口,她又心性单纯,不会深想,只痛快道:“好在老天有眼,叫那苦主揭穿了他们母子的假面!” “未必是老天有眼,或许是事在人为,”谢姝瑜叹道:“那丫鬟的生母若是当真知情,为何如今才突然冒出来上门讨债?还有,以王夫人做事滴水不漏的风格,她事后必定会“妥善”处理那丫鬟的亲人,封口也好,灭口也罢,为何会如此大意地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 说到这里,谢姝瑜微微蹙眉,“我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在做这幕后推手,目的又是什么?” 这事实在太过巧合,又漏洞百出,容不得她不多想。 听谢姝瑜这么一分析,小屏也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但她一向头脑简单,只纠结了一小会就立马眉开眼笑,“姑娘,您想那么多做甚?许是那宁清伯府得罪了什么人,人家寻仇来了,说起来,还真亏得他们把这些桩桩件件破事早早地被人捅出来,要不然可不就委屈姑娘您了?” 谢姝瑜笑着摇头,心里不置可否,若是仇人寻仇早该动手了,为何偏偏等到现在才拿那些数年前的旧事做文章? 在她和王淼的一番交谈后,就已经深知这人的妈宝属性,那一刻起,她就彻底断了和王淼结亲的念头,但其中真正的原因她不便多说,在姚氏面前难免要下些功夫,毕竟是她点头的,如今却要鸽了人家。 可有楚固钰给她的消息,再加上今日的事一出,不用她提,姚氏也会彻底断了念想,再不提结亲之事,不可否认的事,这省了她不少功夫。 她还什么都没做就轻轻松松逃过一劫,这躺赢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果然,姚氏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庆幸,心中仍有后怕,被恶心得近阶段直接没再提谢姝瑜的亲事。 尚书夫人愧疚得不能自已,怪自己识人不清,差点把外甥女推入火坑,好在姚氏知道她也是一片好意,所幸亲还没定成,姐妹两倒是和从前一样亲近,不见半点隔阂。 只是谢姝瑜的亲事,姚氏却是慎之又慎,不敢大意了,倒是让谢姝瑜难得逍遥快活了好一阵,当然,这都是后话。 连翘苑。 温润俊雅男子身材颀长,一袭绣绿纹的缎面长袍,腰系玉带,淡淡的神情辨不出喜怒,正是璃王锗天隽。 他薄唇轻启,“你又擅自行动了。”语气并不严厉,但眸子里的冷凝却让人不由得遍体生寒。 然正对着他的墨发少年却不为所动,勾唇讽笑,“这璃王也管得着?” 锗天隽按捺住脾气,“你明知我正费心拉拢王淼,为何要闹这么一出败他名声?” “表哥错了,”谢姝墨竖起食指摇了摇,“不是我要败他名声,是他本来就是那个样子。” “我其实不懂,表哥为何会这么看重他?还是说,那王淼有什么经国治世的大能?” 王淼才能如何锗天隽自然知道,但他的这位表弟行事愈发离谱,当真是不能好言劝说了,即便解释也是无用。 于是他负手借着身高优势淡声道:“王淼如何本王心里有数,表弟的小心思可以先放一放。” 又看着他道:“本王如今已经部署得差不多了,不知表弟可愿意换个身份随着本王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为赵氏一族血恨!” 上辈子,他也是这样说服赵默让赵默跟随他的,赵默在他说出赵氏一族的血仇时早就双目猩红,目眦欲裂。 可如今,眼前的少年却只是在短暂的愣神后就沉默起来。 倒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而不是全无理智几近疯狂。 锗天隽恍惚中忆起上辈子赵默赴死前那一抹艳到极致的笑,虽正遭受着千刀万剐的剜心之痛,眼但底却是愉悦和解脱,那时候锗天隽就知道,他是个疯子,灵魂已经麻木的疯子,无药可救的疯子! 疯子是没有理智的,所以做事没有章法,可如今,这个他眼中的“疯子”似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地转变,有人正常人鲜活生动的情感和表情。 锗天隽再次聚拢目光,发现上辈子的赵默和眼前的赵默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渐渐离散成两个人了,那昔日的影子早已慢慢消失。 这一世的赵默,遭遇和上辈子应是有些不同的,锗天隽心中笃定。 收回思绪,他问:“表弟考虑得如何?” 谢姝墨抿唇,墨澈的眸子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半晌,才握拳哑声道:“给我一点时间。” …… 刘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老大,你,你疯了吗?” 楚小侯爷今日兴致不错,翘着二郎腿抬了下眼皮,“我家老头用心良苦,生怕爷娶不到媳妇,这不,给爷开后门谋了个闲差。” 他语气悠然,完全没有拼爹的羞耻感。 反观刘晟,面色简直一言难尽,“老大,你去做官就是为了娶媳妇?” 楚小侯爷不高兴了,瞥了他一眼,““刘二,你小子新婚燕尔的,懂个屁!” 刘晟挠挠头,脸色微红,笑了。 楚固钰见他一脸春色,恨得牙根发痒,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刘憨憨似乎也慢半拍地感受到了来自单身狗的死亡凝视,识趣地没再傻笑,而是神秘兮兮地,“老大,宁清伯府的闹剧真是你搞的?” 说着,还不忘竖了个大拇指,“是老大你的作风,够狠。” 楚小侯爷瞥了阿大这个大嘴巴子一眼,后者脖子一缩,低头看脚尖。 楚固钰双手枕在脑后,眼帘微阖,遮住眸子里的暗沉,“爷倒是想那么做,只可惜……” 后面的话刘晟没听清,楚固钰自然也懒得多说什么,打发了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憨货。 刘晟走后,阿大一脸不解,“爷,那妇人您不是让人送走了吗?怎么又闹上门去喊冤了?” “爷可以把她放了,别人就可以把她重新捉了!”楚固钰眸色沉沉,眼中掠过一抹危险的光,没有往日的半点漫不经心和吊儿郎当。 那个在他屁股后面捡漏的人是不嫌事大,铁了心要让王淼和他母亲颜面扫地,名誉尽毁,虽然,这本来也是他的计划,只不过中途换了个想法,可那个人,让他极为不爽。 还有,那女人该不会认为是他干的吧? 小侯爷面有郁色,直到回府面对和楚侯的三月之期。 “户部有个职位空缺着,我已经托徐尚书给你安排上了,”楚青云看了他一眼,又道:“老徐和我有些交情,我可是托他定要好好“关照”你的,你小子可给我好好干!”他关照二字咬得极重。 楚固钰听出了他重音下的意思,也不慌,撑着下巴饶有兴致道:“哦?什么官职?户部侍郎?” 楚侯忍住给他一个爆栗的冲动,额头青筋直跳,“你想什么呢?还户部侍郎?能耐没多大,口气倒不小!” “二把手不让做,那三把手总成了吧?”楚固钰心里大概有了数,但就是忍不住继续嘴欠几句。 楚青云面无表情,“你明日自己去报到就知道了。” 楚固钰耸耸肩,也不在意。 想来楚侯真以为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明天自己亲自去体验。 翌日,楚固钰新官上任第一天,终于知道这差事不仅与他同刘晟说的“闲差”相去甚远,还有些……丢份? 仓场衙门里的一个寻务使,最末级的小官,负责巡逻和监察各处街道,按照现代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城管。 小侯爷呵呵两声,他家老头真会玩。 即便如此,楚固钰也没抱怨半个不字,规规整整地换了身衣服,戴了腰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7 02:31:19~2020-03-19 03:0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暮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之语 20瓶;望晞 5瓶;你,致命的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杞安侯府。 今日谢老夫人在府中搭了戏台子, 请了戏班子邀老姐妹来看戏。 她的老姐妹韩氏是太尉府的老夫人,两人年轻的时候算是手帕交, 这么些年,也不曾断了来往。 可这次邀约,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鈷年岁也不小了, 是时候议亲了,谢老夫人有意撮合他和太尉千金,是以, 才有了今日的相看。 谢老夫人虽不喜姚氏,但对谢鈷这么一个出色的嫡孙却是掏心掏肺的好,更重要的是,谢鈷作为长房嫡子, 未来是要继承爵位的, 杞安侯府的荣辱都系在了他身上,他的妻子会是未来的当家主母,自然马虎不得。 齐颜是韩氏的孙女, 也是太尉千金, 出身自不必说, 模样性格又是出了名的好, 自然成了谢老夫人心中孙媳妇的第一人选。 姚氏看着府里上上下下为着今日的戏台子忙来忙去,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老夫人为了鈷哥儿的亲事不惜大动干戈,亲自操办张罗,姚氏作为谢鈷的母亲自然是高兴的,可她的阿瑜呢?但她也没什么立场怪老夫人厚此薄彼, 姚氏就怕谢姝瑜心里会不舒服。 她又不由得想到了前几日那档子恶心人的破事,又瞧着眼下的光景,胸口有些发闷,竟这样好端端地安慰起谢姝瑜。 谢姝瑜从一脑门的问号到哭笑不得,心里酸酸涨涨的同时也暖得不可思议。 她眨眨眼憋回泪意,难得学起了小女的娇态,圈着姚氏的胳膊撒娇逗她开心。 最后,反倒让姚氏嗔怪起她来,“你这丫头,自己倒是半点也不着急!白为你操心了。” 姚氏嗔痴间眉眼尽是风情,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却多了成熟女人的韵味,这要放在现代,谁敢信她儿子都快二十了? 姚氏平日里穿的多是颜色沉闷老气的衣服,许是今日比较喜庆,她一改往日的素净,特意换了身平日里不常穿颜色鲜亮的衣裳,整个人年轻了不少,说是二八少女有些牵强,但说是年轻少妇当真一点也不违和。 兀自感慨间,谢姝瑜赞叹,“母亲今日可真美,您就该多穿这种颜色鲜亮点的衣裳。” “你这小贫嘴!”姚氏佯怒,“我还道你是夸我呢,合着是这衣裳入了你的眼了。” 谢姝瑜继续拍马屁,“您啊自然比衣裳美,是这衣裳将您的风姿凸显出来了而已。” “我如今这年岁整日里穿那么艳作甚?不是惹人笑话么?” “母亲这话可不对,穿得鲜亮点自己心里也亮堂啊,这心情一好可不就越来越年轻了。” 姚氏也乐了,捏了捏谢姝瑜的腮帮子,眼角也漾出细纹,“你这小嘴儿甜得吆。” 说话间,戏班子已经上场了,这些戏来来回回就这么些,旁人早都看腻了,可谢姝瑜却是第一次看戏,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挺有味儿的。 谢姝墨垂眸坐她旁边,也不知在想什么,这几日,他格外沉默,倒叫谢姝瑜有些不安了。 谢姝墨面前的盘子里多了几瓣橘子,他目光一滞,忍不住抬眸,就见少女桃腮带笑,“你喜欢吃橘子,但吃多了上火,可别贪多了。” 谢姝墨眨眨眼,捻起一瓣含在嘴里,任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这甘酸的味道。 旁边的少女看戏看得入迷,谢姝墨吃完了盘子里的橘子,小心拽了拽她的衣角,“大姐姐,我还想吃。” 他乖巧得不行,被这么看着,谢姝瑜顿时母爱泛滥,又专心给他剥了两个橘子。 约莫唱了十几场戏,戏班子就退下了,谢老夫人和齐老夫人相谈甚欢,言语中早就透露了结亲的意思,把孙儿夸上了天。 看完了戏,谢姝瑜就领着小屏和芸枝回了玉竹苑,只是没想到,她前脚刚到玉竹苑,就听主院传来了二姨娘摔跤险些滑胎的消息,好似还牵扯到了姚氏。 谢姝瑜面色冷凝,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匆匆赶了过去。 此时,老夫人正笑着送别老姐妹,齐老夫人上了马车离开后,她当即脸一黑,“我倒要看看,这唱得是哪出戏! “好端端地怎么就摔跤了?程氏,你来说。” 被谢老夫人点名的程氏立马接话,“这儿媳也不清楚啊,当时儿媳走在后头,许是大嫂不小心碰到了二姨娘……” 姚氏冷笑,“三弟妹这话什么意思?” 谢姝瑜甫一进门就看到了姚氏面有怒色,当即快步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坐下,可别一时沉不住气惹恼了老夫人,届时,再有理也说不清了。 谢老夫人眼皮掀了掀,倒是默许了她的存在。 “哟,瑜姐儿来了,大嫂性子急,你是个懂事的,可要好好劝劝你母亲。”程氏看热闹不嫌事大。 姚氏冷嘲,“有三弟妹这样的母亲,絮姐儿心眼一定不少吧!” 不,谢姝絮完全就是个缺心眼的。 眼瞅着妯娌两又要吵起来,话越来越偏,老夫人脑瓜子疼,当即一拍桌子,“够了,都给我少说两句!” “姚氏,这么些年,你这一点就爆的性子倒是半分也不曾变过,回去抄几遍静心音好好定定心性。” 她严厉的目光一扫,程氏眼珠子一转,“母亲,儿媳听说您最近头风疼得厉害,请准许儿媳也为您抄上几遍静心音供奉菩萨。” 谢老夫人面色和缓,“你倒是有心。” 她看向面色嘲讽的姚氏,有心打压,磨磨她的锐气,“侯爷公务繁忙,今日之事倒是没必要让他操心,姚氏,你作为当家主母,却半点容人的气量都没有,我很失望,即日起……” “祖母,”谢姝瑜施施然起身行了一礼,“恕孙女无礼,此事事关重大,母亲还未曾说过什么,您就这样轻易判了罪,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谢老夫人似是没想到她会发话,睨了她一眼,“瑜姐儿倒是说说看。” 姚氏早在谢姝瑜说话的时候就皱了眉,有心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谢姝瑜往屋里看了一眼那被人喂着安胎药,孱弱地像个病西施的二姨娘,面色冷凝,“母亲作为杞安侯府的当家主母,儿女双全,阿兄又争气,地位自是没人能撼动,她犯得着为了二姨娘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的那块肉惹得自己一身腥么?二姨娘奴婢出身,莫说还没生,即便是生了个儿子,她于母亲而言,又算个什么东西?” “放肆!”谢老夫人脸色青青白白,怒喝,“你说得是什么混账话!” 姚氏有意把谢姝瑜拉到身后,谢姝瑜却挡在她前面,朝着盛怒的老夫人露出乖巧的笑,仿佛刚刚那字字尖锐的人不是她一样。 “祖母,您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通呢?想来也是太过忧心未出世的孙儿,这才一时糊涂了要给我母亲定罪,孙女以为,这事还是交给父亲来定夺吧。” 若是谢老夫人执意偏袒二姨娘,她不介意把事捅到谢正濠那里,姚氏嘴硬从不说委屈,到头来,只能被老夫人压得死死的。 “瑜姐儿长大了,翅膀硬了,会顶撞长辈了,”谢老夫人看着姚氏冷声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姚氏被老夫人骂了也不难受,心里倍儿舒坦,腰挺得老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心里满满的欣慰和感动,阿瑜现在勇敢了不少,还学会给她撑腰了,虽然最后的结果是谢姝瑜也被罚了抄静心音,谢老夫人到底不敢太过,大儿子护短又偏心,要是让他知道了,那还得了,本来她也就是想趁人不在,好好磨磨姚氏的锐气,倒叫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孙女给搅乱了。 慈安堂。 谢老夫人面色冷沉,陈嬷嬷侍奉在一旁,一时也琢磨不清她的心思。 “老夫人可是被大姑娘气着了?” “她如今倒是硬气得很,我早看出了她也是个倔骨头!”谢老夫人喝了口茶,总算平息了会儿,“不过,她比姚氏出息,伶牙俐齿不落下风,不是一味地耍蛮劲。” 陈嬷嬷居然听出了老夫人语气里的欣赏。 “正濠一向是我的骄傲,唯独娶姚氏做了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一点让我不满,哪个体面人家的主母像她那样耍小性子,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就让她方寸大乱,和正濠置哪门子的气?正濠竟也依着她,这么些年,也不纳几房妾室为侯府开枝散叶,若不是我拿着母子情分非逼着他纳了柳氏,他是不是打算学着楚青云终生不纳妾?” “楚侯体面了半辈子,老来却只能守着亡妻留下的儿子,那楚小侯爷还是个混不吝的,年轻时惹得人人艳羡的一段佳话,如今可不就成了笑话么! 似乎也觉察出自己跑偏了,谢老夫人又道:“好不容易柳氏有了身孕,我自然看重,今日之举虽是有意打压姚氏,更多的却是想护着柳氏,她虽然不安分,但肚子里揣着货,至少也得让她平平安安生下我的小孙儿。” 陈嬷嬷给她揉了揉太阳穴,谢老夫人吐出一口浊气,疲惫道:”罢了,我老婆子两边都讨不到好,由她们去吧!我如今不服老都不行了……” 回到玉竹苑,谢姝瑜心里憋闷地难受,夫君,婆母,妯娌,妾室,更甚者一帮子庶子庶女,那些看着光鲜的贵妇人,又有几个没这样的烦恼? 真论起来,姚氏这样的情况算是好的了。 今日之事,妾氏的陷害,程氏的挑拨落局,谢老夫人的偏袒打压,姚氏那样骄傲的人,心中必定不好受。 于是谢姝瑜领着芸枝和小屏到她院里,提议道:“母亲,我听闻京都祁林的桃花开了一大片,好多夫人小姐都赶着去赏花,如今开了春,您要不要也去散散心?” 姚氏少年时期就是个闲不住的,喜欢东遛西蹿凑热闹,虽说如今收敛了不少,但还是很乐意陪着女儿出去逛逛的,自是没什么意见,欣然前往。 外面阳光大好,连谢姝瑜的心也一扫阴霾,跟着明媚起来。 她坐在马车里,微微挑开车帘,看着车外的熙来人往,心里也感受到了一丝快活。 突然马夫刹了车,谢姝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马儿蹄叫声伴随着一声夸张的“哎吆!” 姚氏感到不妙,隔着门帘问车夫:“可是撞到人了?” 车夫抹着冷汗,“回夫人,那人突然冒出来,小的吓了一跳,明明是放慢了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那人还躺在地上捂着腿肚子翻滚,嚎叫声惨绝人寰,“哎吆,疼啊!撞人了啊!” 地上一滩血触目惊心,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见过很多类似事件的谢姝瑜忍不住扶额,她这是遇到古代版碰瓷儿的了? 姚氏微微蹙眉,吩咐道:“给他点银子打发了,着人送他去最近的医馆。” 谢姝瑜张嘴想说什么,姚氏却已经吩咐马夫继续驱马赶路。 马车却不见动,姚氏有些怒了,“又怎么了?” “回夫人,那人,那人嫌银子给得少,横在路中央不动。” 姚氏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泼皮无赖,差点破口大骂。 那横在路上挺尸的人又半坐着嚎起来,“夫人,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娃,如今被你们撞残了,一大家子的生计可就没着落了啊!还望夫人可怜可怜,多给点银子。” 话落,又像煎鸡蛋似的在地上左右翻滚起来,粗布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场面实在血腥,路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甚至要挖出谢姝瑜她们祖宗十八代了。 姚氏咬牙认栽,拿出几张银票就要打发了那碰瓷儿的。 谢姝瑜听到这人年轻的声线心中连连冷笑,起身赶在姚氏前面就要下车却被姚氏拦住,“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打算亲自同那无赖说理去?” “母亲,这人有意讹诈,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道理。” 姚氏不放手,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闺中少女在大街上和人辩个什么劲儿?不要名声了?此事也算我们倒霉,花点钱打发了那无赖就是,用得着赔上名声吗?” 谢姝瑜秀眉微蹙,不赞同道:“你这是纵着他讹人。” 僵持间,谢姝瑜已经跳下了马车,姚氏拦都拦不住。 甫一下车,围观的路人就纷纷向她看来,谢姝瑜微微抬眼就见到了地上那滩血,还没上前走几步,不远处就走来一个玄衣墨发的少年郎。 少年半眯着眼,嘴角噙着懒散的笑,双手负在身后,身着一件玄色云纹的窄袖锦衣官服,脚上的锻面长靴一下一下落在地上,姿容昳丽,面如寇玉。 正是小侯爷楚固钰。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小侯爷,不会变的,各位看观大大们求轻拍,可怜可怜蠢作者吧呜呜呜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0-03-19 03:01:36~2020-03-20 15:3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青林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好多路人不知他是永乐侯府的楚小侯爷, 只知道这位年轻俊秀的少年郎是新上任的寻务使。 小伙子人长得俊不说,做事还利落, 态度又勤恳,短短几日就在各个街道混了个脸熟。 年少有为又一表人才,实乃众多大婶大姐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那些个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鸡蛋大饼不要钱地往外送,楚小侯爷难得点亮了“婉拒”技能, 没直接落了人面子。 此刻他领着官差一出现,两边的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楚固钰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朝谢姝瑜眨眼睛,再抬头态度既不过分疏冷也不过分亲切, “姑娘可否告诉本官发生了何事?” 一口公事公办的官腔拿捏得极好, 倒让谢姝瑜愣住了,一时无言。旁边却有一位妇人赶在她前头答话,“楚寻务, 这位小姐家的马车撞了人, 喏, 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呢。” “哦?”楚固钰好似刚刚才注意到那倒在血泊里挺尸的人, 状似惊异地“哎吆”一声,“这位大爷,您一把老骨头没摔坏吧?”说着朝身后的官差呵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大爷起来!” 谢姝瑜闷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楚寻务, 您可唤错了,那位大哥可担不起一声大爷。” 那位碰瓷儿的“大爷”身子猛的一僵,猝不及防就被人架了起来。 楚固钰懒懒地看他一眼,啧道:“还真是本官唤错了,不过这可不能怨本官,你刚刚还道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本官寻思着,怎么着你也得有个五六十岁吧,倒是不曾想,这位兄台格外年轻,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 楚固钰眼睛半眯,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怎么,你老母六十岁高龄生了你?” 那碰瓷儿的本是随口胡诌卖惨,眼下却只能一咬牙认了,“大人,您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啊!今日草民被人撞成了这副样子,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话落,又像是没骨头似地软下身体抱着腿痛呼,“好疼啊!我的腿啊,好疼啊!” 那无赖看他年轻,料定了这位新上任的寻务使好糊弄,只管扯着嗓子卖惨。 楚固钰被他吵得脑壳疼,瞥了眼被指责的车夫,“他所言可属实?” 那车夫头上的汗流得更厉害了,连连摇头,“大人,小的根本没碰到他,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我呸!”刚刚还软着身体的人顿时来了精神,狠狠啐了车房一口,“哪有人故意去送死的?草民可还留着血呢!大人,他们仗着势大,撞了人就想走,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 他想卖惨,但他不知道过犹不及,谢姝瑜上前两步,淡淡的目光扫过那人,“敢问你是伤到了哪里?流这么多血还精神得很,我母亲要着人送你去医馆你也不愿意,反倒有闲心在这里掰扯。” 楚固钰闻言先是低头看了看那一滩血,又抬头看了看天,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腰间挂着的腰牌,长身而立,看着那人道:“你们各执一词,本官实在为难,不如这样,我们来打个赌,一个钟头内,若是不见雨就说明你此言非虚,若是见了雨就说明你在撒谎,有天地为证,本官自然不会有半点偏私。”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这怎么能以玩笑打赌的方式做个定论呢?况且,看这天,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就不像要下雨的样子,那位姑娘岂不是输定了? 这楚寻务莫不是理不清事实,随意草率地想要揭过去吧? 那碰瓷儿的也验证了心中这新来的寻务使好糊弄、托不成事的想法,当即底气十足,“大人的提议甚好,草民不敢有异议。” 楚固钰衿贵地点了点头,又转身去问谢姝瑜,“姑娘意下如何?” 谢姝瑜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客气道了句:“这虽是我们的私事,但也是您的公事,楚寻务看着办就好。” 你公事要如何办她管不着,但结果接不接受就是她的事了。 这时,姚氏已经下了车,楚固钰微微俯身,刻意压低声音,“爷可是提醒过你了,谢大小姐还是同你母亲回到车里吧,一会儿可别淋了雨。” 他清越的声线刻意压低后,磁性十足,说不出的魅惑。 一瞬间谢姝瑜竟觉得自己有被蛊惑到,差点就信了这人的话! 她当然不会照做,莫说她不怎么信,就算真的下了雨,她也要亲眼看看才行,但姚氏还是被她好说歹说劝上了马车。 小侯爷漫不经心地勾着绳子甩着腰牌,身子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半倚在马车上,长腿无聊地搭在一块儿。 反观众人,无一不紧张,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云层渐渐往上方聚拢,等来了一场微凉神奇的春雨,众人都纷纷躲到就近的檐下茶肆酒肆等地方避雨。 谢姝瑜怔愣间来不及躲到马车里避雨,却突然感觉头顶悬空着一把油纸伞,为她挡住了侵袭而来的寒雨,那眉目如画、恣意不羁的少年斜撑着伞,微微弯腰,眼里全是温柔。 “好好待在马车里可不要出来,也不许往外偷看。” 谢姝瑜抿了抿唇,一言不发进了马车,楚固钰到底想做什么?几次三番地对她流露出那样的神情,绝不是她的错觉。 穿越以来,唯独楚小侯爷的态度,最是莫名其妙,也最让她不解。 她本能地想要抗拒,但总在很多不经意的瞬间,感受到莫名熟悉的气息。 楚固钰立在雨幕中,旁边都随侍为他撑着伞。 他瞧着地上的人,勾唇,冷笑,“如今结果已经明了,你服是不服?” “不服!你们是一伙儿的!大家快来看啊,楚寻务包庇那小娘皮!” “给爷闭嘴!”楚固钰咬牙,眼里全是漠然,“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朝着身后招招手,“给本官脱了他的裤子,本官倒要看看他是真残还是装残!” “你!你们!”那人憋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抖着身子求饶。 “怕了?那就给爷老实招来,爷不关心那绑在你小腿肚上的是什么鸡血鸭血或是猪血,因为那都是爷玩剩下的,爷只问你宰了几个冤大头了?” 那人脖子一缩,“我招,我招……” 这人原是城西那一带的地痞流氓,专业碰瓷富贵人家的马车,还专挑女眷讹诈,料定了体面人家的夫人小姐不会同他纠缠,路人怕流氓报复自然不敢多言,因此他屡试不爽,后来犯了事被赶了出来,兜兜转转竟来到了这里。 运气不好,碰瓷了谢姝瑜,又遇上了比他高出N个段位的楚小侯爷。 楚固钰慢悠悠理了理襟袖,又问身边的随侍:“爷这副样子可还行?发冠歪了没?衣服整齐不?” 随侍抽抽嘴角,顺着他说:“您这副样子并无不妥。” 楚固钰这才放心走近了杞安侯府的马车,站定,隔着车门作揖,“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晚辈想请两位到茶肆里喝杯茶压压惊,避避雨。” 他态度谦恭有礼,再加上今日这楚小侯爷还为她们解了围,姚氏对他的好感剧增。 待见了这少年郎穿着规整,看他就更顺眼了。 谢姝瑜跟在姚氏后面坐下,瞧着楚小侯爷又是倒茶又是添水的殷勤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讨好丈母娘呢!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谢姝瑜就忍不住皱了眉。 “可是茶水不好?”楚固钰余光扫到她,有些紧张。 谢姝瑜摇头,“茶不错,很好。” 楚固钰闻言又倒了一杯给她,很自然道:“七分温的,你喝得惯。” 又是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好似他们已经认识了很长时间,关系亲密得知道对方的小习惯。 楚固钰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喝茶最喜欢七分温的呢?真的只是巧合吗? 莫说谢姝瑜,连姚氏都觉得不对劲,但楚固钰举止彬彬有礼,说话也有分寸,她就放下了心中那怪异的感觉。 “谢夫人,谢大小姐,不知二位可是有要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姚氏笑笑,“祁林的桃花开了,据说极美,我们啊也想去凑个热闹。” 楚固钰道:“那正好,这雨来得快停得也快,想来也不会耽搁太久。” 提起这个,谢姝瑜也不由得开口,“小侯爷可是学过天象?”如若不然,为何就这么巧合。 楚固钰翘着嘴角,“这些个旁门左道我从小就接触过不少,精通谈不上,只能说略懂一二。”话虽如此,他的神情可完全不是这么个意思。 谢姝瑜一直就知道,别人谦虚的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但心里多多少少对这个纨绔二世祖多了点别的判断。 谢姝瑜眼瞅着他和姚氏相谈甚欢,最后愣是把谢夫人改口成了谢伯母。 “鈷哥儿朋友也不多,你们能成为朋友倒让我惊讶了,”姚氏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好孩子,以后啊可以多来侯府走动走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0 15:39:02~2020-03-21 01:1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机智的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确如楚固钰所说,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 天又放晴了。 如今天气渐暖,春意正浓。 谢姝瑜扶着姚氏下了马车,当真被祁林满园绽放的桃花晃花了眼。 循眼望去, 祁林已经聚了不少人,多是穿着富贵的夫人小姐,当然, 聚在一起吟唱春色的文人墨客也有不少。 姚氏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熟人,领着谢姝瑜就上去打招呼。 那妇人也瞧见了她们,拉着身旁的桃衣少女上前几步,笑着打招呼, “谢夫人。” 姚氏比她还热情, “这可巧了,齐夫人也来这里赏花。”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齐夫人身旁的桃衣少女身上, 眼里笑意更甚, “这位便是颜姐儿吧, 当真出挑, 我远远瞧着,还以为是这祁林的桃花仙子呢!” 齐颜小脸羞红,灿若桃花。 谢姝瑜多看了她一眼,这位便是谢老夫人为谢鈷相中的姑娘吧。 肤色白腻,相貌娇美, 确实出挑。 她打量齐颜的同时,齐颜也在看她,这一细看,心下微微惊叹。 少女一袭妆花水雾散花裙,头绾双环望仙髻,淡扫蛾眉,桃腮带笑,整个人显得皎若秋月浓桃艳李。 这才当得一声“桃花仙子”吧! 齐颜脸上的羞意也散了大半,柔声说道:“谢伯母谬赞了。” 声音当真如水一般温柔,叫人听了就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齐夫人面上笑吟吟地看着谢姝瑜,“这位便是瑜姐儿吧,我原以为这祁林的春光已是极美,今日瞧着,瑜姐儿当真把那满园的春色都给比了下去。” 姚氏听了自然也高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贵妇人之间的商业互吹向来就是一门学问,姚氏和齐夫人都是不乏交际的,再加上双方都有意示好,两人很快热络起来。 谢姝瑜和齐颜也相携踏春赏花,芸枝和小屏被留下来看车。 两人并不熟络,好在还有些共同话题,气氛倒也不算尴尬。 齐颜这小姑娘倒是挺好相与的,等等!齐颜,齐颜……谢姝瑜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脑中灵光一闪,太尉府的千金齐颜,她怎么没想到呢! 书中为了体现忠犬男二对其他环肥燕瘦不屑一顾,唯独对女主忠犬而寥寥几笔带过的路人甲,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和她有这样的缘分。 只是不知这位齐小姐如今又是个什么态度?这么琢磨着,谢姝瑜看她的眼神带着考究。 齐颜似有所感,语气柔柔,“谢妹妹这般看着我作甚?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说着,就要掏出帕子去擦脸。 “没有,”谢姝瑜摇摇头,“就是觉得齐姐姐鬓间的珠花很别致。” 齐颜摸摸鬓角,柔柔一笑,“只是普通的珠花,你若喜欢,我便送几个给你。”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走进了桃林深处,两人都没有太专心,直到前方突然传来刀剑声,谢姝瑜心中大骇,眼看着旁边的少女颤抖着身子就要叫出声来,她一把捂住齐颜的嘴巴把她拽到树后,两人拼命弯着身子隐在丛间。 齐颜牙齿都在打颤,“那,那是明铃郡主……” 谢姝瑜抬头,果见华衣少女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嘴里还被塞了布条,此刻吓得花容失色,闷闷摇头。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看样子应当是明铃郡主的侍卫。 谢姝瑜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遇到这样血腥的场面,说不怕不可能,她的心中远没有面上表现地那么镇定。 “别出声,”谢姝瑜努力摁住少女颤抖的双肩,食指竖在唇前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一旦有任何动静,她们都逃不过一死。 明铃郡主即便被塞住了嘴,还是不放弃地扯着嗓子呜呜直叫,领头的男子被吵得烦了,直接一个手刀劈在少女纤细的脖颈上,明铃郡主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留着她还有用,就拿她来做人质,宝贝女儿在我们手里,我就不信那狗王爷不上当!”蒙面人捂得严严实实地,只提到“狗王爷”时突然红了眼珠。 齐颜眼睁睁看着明铃郡主倒下,又听了那一番话,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那领头的蒙面男子猛的转头,凌厉地视线射向她们的方向,大斥:“谁!是谁?滚出来!” 眼瞅着那人向她们这边走来,谢姝瑜心里像过山车一样,她握了握拳,扶着齐颜的双肩,郑重而又严肃,“一会儿我出去拖延时间,你去找人来救我,一定不能回头!记住了!” “可,可是……”还不待齐颜拉着她想说什么,谢姝瑜就从树后走了出来,努力掐着手心让自己看上去自然。 事已至此,齐颜不能再犹豫了,她咬咬牙,在谢姝瑜的掩护下一点一点往后退。 男子锐利的视线扫向站出来的少女,眼中满是杀意,手里尚沾着血刀泛着冷光。 “小屏?小屏,是你吗?”谢姝瑜伸出双手摸索走前进,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一片漆黑,没有焦距,空空荡荡的。 蒙面男子打量着她,眼底的戒备却没有丝毫松懈。 前方路上有一块石子,谢姝瑜被绊了一下,身子前倾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裙摆处沾了不少泥土,手上也灰溜溜的,看上去有些狼狈。 她艰难起身,眼中含泪,听到声响无神的眼里又涌起了希冀,呜咽出声,“小屏,是你吗?你去哪儿了?快来扶我一把。” 蒙面男子瞧着她这副我见犹怜的可怜相,杀意稍敛,直起刀刃对着她,“她在这里,你过来。” 谢姝瑜扮演的是个瞎子,不是个傻子,听到对方的声音眼中流露戒备,停下脚步谨慎道:“你是何人?小屏呢?” “她就在这里,你过来便是。”蒙面人语气里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谢姝瑜也不敢大声嚷嚷着“我不信,我不信,我就不过来”,生怕惹恼了这人直接一个咔嚓结果了她,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磨磨蹭蹭拖延时间。 眼前那对着她的刀刃沾着热乎的鲜血,泛着冷光,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心中怕极,却努力让自己冷静,不敢露出丝毫端倪,心中祈祷着齐颜已经找到了人来救她。 却说齐颜,顾不上什么淑女莲步,跌跌撞撞大跑着离开,突然撞到了一堵人墙,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呼吸一滞。 “楚,楚……” “谢姝瑜呢?”楚固钰瞧着她身后空无一人,她又是这副模样,心中一凛。 “你,你怎么会……”齐颜脑袋有些发懵。 “废话少说!谢姝瑜人呢?!” 齐颜被他双目赤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吓醒了,颤抖着手指了指刚刚那个方向,一副要哭了的样子,“那里,快去救她!” “阿大,你带上她!”话落,楚固钰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翩然一跃,眨眼就消失了不见。 距离那冰冷的刀刃越来越近了,谢姝瑜既不敢放缓脚步,也不敢调头就跑,虽然心中知道这人有意试探,但难保他不会真的动了杀意,给她来个一刀切腹。 蒙面男子动作不变,刀不曾撤开办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就在她横下心来触上那刀刃搏一搏时,远处一片叶子劈开风刃直直地挡开那横在她面前、距离她不过一厘远的刀刃。 救兵来了! 谢姝瑜一阵瘫软,险些站不住,突然感觉自己肩膀上多了一只温热的手,她抬眸一看,是楚固钰。 少年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俊秀的脸上满是紧张,触着少女纤弱的肩膀,嘴唇动了动,“没事儿吧?” 谢姝瑜摇摇头,扶着左侧的树干,蒙面人气急败坏,横着刀冲过来。 楚固钰眸子半眯,邪邪一笑,一双桃花眼中冷意连连。 乱发狂舞,眸若冷电,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内力流转,数片桃瓣劈开风刃从四面八方直直射向那群蒙面人。 谢姝瑜既没见过他这样一面,也没见过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心中惊叹。 那些蒙面人被这些宛若刀刃的桃瓣击得连连败退,领头的男子咬牙喊了一声:“撤!” 然后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甚至连明铃郡主都没来得及绑走。 “你倒是胆大!”楚固钰凑近,咬牙道:“怎么就这么逞强?我若是晚来一分,你是不是就要去送死了?” 谢姝瑜觉得他有些不讲理,当时的情况必须一个人留下来拖时间,齐颜吓成那样拖一秒都难,肯定不行,但念及刚刚这人救了她,还是好脾气道:“方才情况紧急……” 刚刚才到的齐颜还来不及喘上几口气,就见楚小侯爷像只被人摸了屁股的大老虎,也不知谢妹妹说了什么,大老虎转眼就变成了大猫。 齐颜心中怪异,越想有个念头就越发笃定,她眼珠子转了转,很不客气地莲步轻移,过去横插一脚,阿大拦都拦不住。 见她走来,谢姝瑜顿时就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她还没见影的嫂子不会被这人勾走吧? 齐颜一过来就拉着谢姝瑜,眼眶微红,“谢妹妹,我好怕啊!”她今日是真的怕极了,脸上的神色也不全是装出来的,只是现在好些了。她原以为论起心性,谢姝瑜绝对不及她,倒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谢姝瑜能这么镇定,这么勇敢地挡在她前面。 楚固钰脸色有些臭,想了想,还是作罢,只幽幽开口打断两人,“今日之事没那么简单,切莫宣之于口。” 于名声有损倒还是其次,就怕那明铃郡主的父王和那帮歹徒出手,恐招来杀身之祸。 话落,就要护着两人出去,谢姝瑜看了看身后,“……明铃郡主呢?” “一会儿我们走了自会有人来救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1 01:11:36~2020-03-22 15:2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机智的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絮羽缥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这两孩子, 怎么去了这么久?”姚氏话刚落,谢姝瑜和齐颜就相携回来了。 虽然谢姝瑜仔细整理了鬓发, 但衣上的灰迹却清不了,瞧着她这副模样,姚氏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忙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了这是?” 谢姝瑜状似羞赧,“不小心摔了一跤。” “多大的人了还摔跤, 平日里不是总教你走路时这步子不能迈大了,也不能走快了,你瞧瞧你,这般样子哪还有体面可言?”姚氏絮絮叨叨说完, 又吩咐芸枝拿件备用的外衫给谢姝瑜套上。 谢姝瑜和齐颜对视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地决定将今日这事咽到肚子里。 她们是从西侧过来的,楚固钰特意绕了个大弯从东侧现身。 齐颜眼尖,借口有悄悄话拉着谢姝瑜走向一边。 “怎么了齐姐姐?” 齐颜眼神温柔羞涩, “今日这事多谢妹妹了, 只是……”齐颜咬了咬唇, “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一下妹妹。” “齐姐姐但说无妨。”看她这副样子, 谢姝瑜倒是有些好奇了。 齐颜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玄衣男子,附在谢姝瑜耳边小声道:“楚小侯爷行事乖张,我瞧着他有些不怀好意,妹妹可千万要防着点。” 不远处摆着pose的楚小侯爷不知道齐颜正给他上眼药,正四十五度角望天思考人生, 脑子里其实是一团浆糊。 谢姝瑜拿不准齐颜的意思,一会儿脑补“爱而不得自成恨”,一会儿脑补“爱已成殇妾心已死”,好不精彩。 有些话,连谢姝瑜自己都没想到就这么问出口了,“既然齐姐姐对楚小侯爷印象这般不好,又为何……” 齐颜一听这话就明白谢姝瑜定是知道些什么,她依旧温温柔柔的,“说起来,我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当初可能是因为……楚小侯爷长得太俊了?” “……” 目送谢姝瑜移步离开后,齐颜还是笑得很温柔,眼底满是愉悦,丫鬟小晴满脑子疑惑,“姑娘,可是有什么好事?” 齐颜扭头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柔声道:“我编排了一个人,心眼是不是太坏了?” 小晴果断摇头,“姑娘这样善良明理的人,能让您编排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迎风而立的楚小侯爷莫名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上前走了几步。 齐颜笑得温柔端庄,心里在想什么呢? 她的确没有说谎,当初少女心思春心萌动,她确实是被楚小侯爷俊俏的皮囊迷住了,就那一眼,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奈何那样好看的人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眼睛却是个瞎的。 她不喜欢陶郤筝,非常不喜欢,为什么呢?因为她自娱自乐的闺阁情诗不会无缘无故现于那人眼前。 啊!痛快! 楚小侯爷即便及时止损,也不能掩盖曾经眼瞎自负的事实,有谢妹妹磋磨那人,她可太开心了! 楚固钰感觉背后阴风阵阵,难耐地搓了搓胳膊,挪了几步挪到谢姝瑜面前,还不待他说什么,就见谢姝瑜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楚固钰:“?” 顺着谢姝瑜看的方向,他看到了桃林中并肩而行、相谈甚欢的一男一女。 男子高大俊朗,女子貌美倾城,正是锗天皓与陶郤筝。 看清两人后,楚固钰心头一阵恼怒,他恼怒的不是这个和谐的画面,而是谢姝瑜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态度。 谢姝瑜心道果然,受刺激了吧!恼怒也没用,人家是男主和女主,你说得好听点是个男二,说得难听点也就是个高级点的炮灰,男配和女主可是有阶级差距的。 暗戳戳幸灾乐祸了好久,旁边的人却不见动作,依旧杵在这里,既不去搞点事情也没有灰溜溜遁走,谢姝瑜抬头撞进他愠怒的眸子,感受到这人排山倒海的情绪,一时竟觉得他恼怒的根源是……她? 谢姝瑜抿抿唇,秀眉微蹙,尽量让自己脸上的同情关切看上去真心实意一点。 然后,眼看着楚固钰脸色越来越黑,眼神越来越挫败。 谢姝瑜不由得反思自己,她做了什么呢?她真的什么也没做啊!连话都不敢多说半个字。 …… 璃王府后院的桃花也开了,风一吹,几瓣桃花落到了青衣男子的肩胛处。 锗天隽望着面前的黑白子微微出神,印象中也有那么一个人喜欢赖着他要同他下棋,棋艺烂得令人头疼不说,棋品还差,每次下不过他要么耍赖悔棋要么趁他不注意偷偷吞掉他几个棋子。 被他发现还总是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怯怯地拉着他的衣袖撒娇讨好。 那时的他头疼不已的同时心里还会钻出丝丝甜意,嘴上说着下不为例心里却没有底线地默许着,纵容着她的行为。 如今,那个会小心翼翼靠近他、怯生生缠着他的小姑娘已经变了,是他一手把小姑娘推开了,他以为,这样做是对的。 对吧?真的……对吗? 锗天隽执着白子的指节微微发抖,头越来越痛,眼前越来越黑,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那人坐到他对面,“想什么呢?” 锗天隽才回过神来,落了子,“棋局难解。” 谢鈷朗笑,“自己和自己下棋还下得那么较真除了沐眠你也是没谁了。” 锗天隽笑笑,“来一局?” 谢鈷看了看棋局,摆摆手,“十个我也比不得你啊!我棋艺那么烂,你肯定不得劲,倒不如自己和自己下。” “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谢鈷被谢正濠拘得紧,出门都要报备。 他叹了口气,“我母亲和阿瑜出门赏花去了,我就跟父亲说出来找她们,想着先逛一圈儿再去祁林找她们一起回府,”说着,谢鈷拿起一块糕点塞嘴里,含糊不清道:“还是你这里得趣。” 锗天隽落子的动作一顿,眼皮微抬,“祁林的桃花确实极美,本王都有些意动了。” “那就一道儿去啊!”谢鈷吞下糕点,“你整日里闲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倒不如出去赏赏花、散散心。” 锗天隽收了棋,点了点头,“兆轩此言甚矣。” 他们还没到祁林,就见一队官兵堵住了往祁林的路。 谢鈷下车打探了半晌,面色严肃地上了车。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锗天隽掀开车帘一角。 “明铃郡主在祁林遇刺,”谢鈷担忧地皱着眉头,“我担心母亲和阿瑜。” 锗天隽面沉如水,隐在袖下的手微微发抖。 明铃郡主祁林遇刺,竟是今天!怎么偏偏阿瑜妹妹也去了祁林,是他大意了,总觉得重活一世,掌握了先机便可以避开所有危险,像今日这样防不胜防的事,岂是他能料到的? 有时候,一点点变故都会导致满盘皆输,他重生而来,本就带来了很多变故。 今后行事,更要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没有码字,今天的网课有点变态了,蠢作者在夹缝里码了这么点,明天我会多码一点的!感谢在2020-03-22 15:25:39~2020-03-23 16:2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机智的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49142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没过多久, 官兵就到了祁林,谢姝瑜看着被侍卫抬着尚在嘤嘤缀泣的明铃郡主微微垂下眸子, 不知在想什么。 她食指下意识搅在一起,楚固钰目光微移,就看到了少女白嫩嫩的掌心沁出微微血迹, 像是被自己用指甲掐出来的。 他心中一紧,从怀里掏出药瓶塞给她,谢姝瑜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那人欠抽的声音, “看谢大小姐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爷还道你是真的不怕死呢,原来,也会怕啊……” 楚固钰身为寻务使, 此刻又一身官服的站在这里, 自然相当惹眼。 还不待谢姝瑜找借口离开,他就长腿一迈,双手枕在脑后, 慢悠悠走向了官兵, 还不忘扭头赏赏花。 那闲庭信步的样子, 放到这般情境, 实在嚣张。 谢姝瑜感觉一道冷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目光微移,就看到了陶郤筝,她身姿笔挺地立在桃林中,身后是开得绚烂的桃花, 面上是一派清冷,倒是真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让人不敢也难生亲近之意,当然,男性角色除外。 就在这时,锗天隽和谢鈷也下了马车。 谢姝瑜看了眼陶郤筝,朝锗天隽福了福身就同谢鈷走了,从头到尾也未看他一眼。 锗天隽立在原地,平日里嘴角那习惯性勾起的弧度也微微僵滞。 他今日,特意熏了松竹香,这是阿瑜妹妹从前最喜欢的味道。 锗天隽微微出神,连陶郤筝从他面前路过,卷起阵阵香风也没有意识到。 “璃王殿下,明铃妹妹受了惊,如今在那边,可要同去看看?” 陶郤筝语气关切,平日里对着他淡淡的神情也融开了不少。 她心中笃定这人不会拒绝,但—— “明铃受惊,如今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一定不乐意见人,本王就不便去打扰她了。” 陶郤筝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冷淡的神情差点破功,她回过神有些不自在道:“倒是我想岔了,还是殿下想得周到。” 锗天隽温和一笑,“陶小姐也是关心则乱。” 陶郤筝挪步离开后,锗天隽收回了面上的笑。 他记得上辈子那些人抬回来的是明铃的尸体,又不一样了啊。 …… 离上次的风波又过了几日,这天,谢姝瑜拘在院子里同谢姝墨玩花绳,谢姝墨别的东西学得挺快的,很简单的花绳却总是会不过来,每次不是绕着她的手,就是绕着自己的手。 “这样,“过桥”是把中间的往里绕到两边,”谢姝瑜解开缠在谢姝墨手上的花绳,又低头示范了一遍,抬眸看着他道:“如何?可看懂了?” 被少女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微微颤栗,谢姝墨忙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暗流,嗫喏道:“是我太手拙了。” 虽然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但谢姝瑜不得不承认,教了这么多遍哪怕是三岁小儿也早都该会懂了。 她心中暗道:不应该呀,这么一双漂亮又看着灵巧的手,可能真是于这方面缺根筋儿吧。 谢姝瑜怕她觉得挫败不得劲儿,就收了花绳,“算了,不玩这个了,我们去院子里踢毽子吧!” 谢姝墨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乖巧地应了声“好。” 只是他们才堪堪出了门就看见了阿贵,阿贵看见谢姝墨就浑身炸毛,微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谢姝墨扯了扯唇角,手掌聚了点力,谢姝瑜就看到阿贵突然红了眼,直直地扑向谢姝墨。 谢姝墨小脸苍白,吓得瘫倒在地。墨发微微凌乱,额前垂下的几缕碎发遮住眼捷。 幸而谢姝瑜及时呵止,没了威胁,阿贵的目光渐渐清明,也不发狂了,但谢姝墨显然被吓得不轻。 不知为何,阿贵很怵谢姝墨,平日里那么高冷的猫,一见到谢姝墨就炸毛,只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表现出攻击性。 眼下,阿贵又躲到了墙角,警惕地看着谢姝墨。 谢姝墨吓得浑身颤抖,眸子里氤氲出水汽,谢姝瑜心疼地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抱住了腰,期期艾艾道:“大姐姐,我怕……” 谢姝瑜能感受到他颤抖的双肩和收紧的双手,心下一软,像给团子顺毛那样抚了抚他瘦弱单薄的背脊,“没事了。” 背对着谢姝墨,谢姝瑜没看见他眼底盛满的不是惊惧,而是诡异的兴奋。 谢姝墨今日顺理成章留在了玉竹苑,神色惶惶不愿意离开谢姝瑜,无奈,谢姝瑜只能把床分一半给他。 春日里的夜总是格外静谧,屋里除了彼此放缓的呼吸声似乎什么动静也没有。 少女不安的情绪似乎在静谧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平日里沉默寡言,今夜却有说不完的话。 他是想依偎着谢姝瑜的,但由于他身量比谢姝瑜高,就这么看着,反倒像是谢姝瑜依偎着他。 “大姐姐一定一直都很好奇我身上的疤吧?”谢姝墨微微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斑驳交错的伤痕,他肌肤雪白,这些伤痕看上去尤其触目惊心。 谢姝瑜呼吸一窒,这么长时间,谢姝墨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这些,她考虑到他的情绪也装作没看见过,只暗暗给了些舒痕膏给他,但似乎并不见效。 谢姝墨晃了晃手臂,情绪隐忍,“这些是姨娘用鞭子抽的,从我记事以来,不曾停过。” 谢姝瑜即便有些猜测,如今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也不由得心神俱震,心头涩然,知道他有多苦,谢姝瑜却只能干涩地问一句,“……为什么?” “或许,我的出生一开始就是错的,”谢姝墨眼捷微垂,看上我落寞极了,“其实比起鞭子,我更怕棍子,手臂粗的棍子打在身上,我感觉骨头都碎了,筋也断了,很疼很疼,我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别说了,别说了……”谢姝瑜心头发苦,颤抖着手紧紧地抱住他,“都过去了,以后都不会疼了,不会疼了……” 谢姝墨眨眨眼,还在说,“我其实并不恨她,若不是她,我也不能活到现在,可是大姐姐你知道吗?我常常都在想我为什么不去死?我不想活……” 他眼捷颤抖,凝出泪珠,“你一定知道我的想法,你怕我真的发疯,真的寻死,我知道你一直都怕我死……” 谢姝瑜心中抽痛,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心里又该是这样悲恸呢? 无声地安慰了他好久,谢姝墨才沉沉睡了过去,谢姝瑜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不曾放开手,“要好好的……” 待少女沉沉进入了梦乡,谢姝墨阖着的双目陡然睁开,眼底没有一丝悲恸落寞,他反手搂紧了少女的腰,无声地笑了。 他要大姐姐永远也忘不了他,他揭开血淋淋的伤疤只为少女能记得深一点,再深一点。 否则,他怎么甘心呢? 他自私,疯狂,可怖,恶心,可是没办法,他再克制也改变不了那些深埋心底的龌龊,怎么会有人来救赎他这么一个疯子? 他假装站在阳光底下,其实身处万丈深渊,活得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他想拉着她共沉沦,好想好想…… 翌日,谢姝瑜醒了个大早,同谢姝墨一起用完早膳,小屏兴冲冲跑过来道:“姑娘,再过几日就是花灯节,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呗!” 谢姝瑜笑笑,“你忘了,祖母禁了我的足。” 小屏顿时泄气,谢姝瑜明白她的感受,这就好比别的人都在外面玩耍,你却被家长逼着在家里刷五三,能不憋屈吗? 其实,古代的花灯节她还挺想看看的。 她惋惜的想法还来不及冒出,就听老夫人院里的嬷嬷过来传话说是提前解了她的禁足,允她花灯节同其他姐妹一起出府。 小屏顿时满血复活,十分殷勤地送走了嬷嬷。 谢姝瑜看她样子有些好笑,也忍不住弯了眼睛。 她转头看了眼谢姝墨,“四妹妹也去吧,咱们赢它几个花灯回来!” 谢姝墨扬着漂亮的小脸,满脸的依赖,“我一定帮大姐姐赢几个花灯回来!” 到了花灯节当天,谢姝瑜早早就起了床,她捧着谢姝墨素着的一张脸,着实惊艳了一把。 “四妹妹,你坐过来,”谢姝瑜把她摁在梳妆镜前,“我给你好好打扮一下。”她真的好奇这样一张脸上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谢姝墨第二次坐在镜旁任谢姝瑜倒腾,他越来越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 “芸枝,你给四妹妹绾个简单的发髻,”说着,谢姝瑜就微微弯身自顾自往谢姝墨脸上抹了点胭脂,他的眉形很修长,根本不需要修饰,是以,谢姝瑜就着他的眉型给他描了一下。 谢姝墨唇似点朱,有着天然的妆感,反倒不需要过多修饰了,谢姝瑜也没往他唇上抹口脂。 一刻钟后,芸枝和小屏都惊了,她们都知道四姑娘生得最好,但没想到,长开了的四姑娘美得这样摄魂夺魄,只一眼,就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长着这样一张脸,即便谢姝墨对人说他是男子恐怕也没人信。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要换地图了,给他一个隆重的告别 感谢在2020-03-23 16:21:19~2020-03-24 19:2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49142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当然, 谢姝瑜也是难得的美人,今日她着了一件淡绛纱衣, 站在谢姝墨身边毫不逊色。 两人并肩而行,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宝马雕车香满路,人头攒动, 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谢姝瑜总算见识到了京都的繁华热闹。 前方一个小摊上摆满了精致漂亮的花灯,聚了不少人, 一个长袍男子执着扇柄,拧着眉头苦苦思索,似乎是被难住了,谢姝瑜拉着谢姝墨悄悄站在一旁看热闹。 他们二人生得出挑, 通身的气度不凡, 穿得又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识文断字自是不会落的, 摊主想为自家摊子招来更多客人, 眼珠子一转, 对着二人客气道:“两位姑娘可要猜猜看?猜中了得花灯。” 果然, 聚在摊前瞧热闹的人纷纷看向他二人,眼里满是惊艳,方才还神色恹恹的公子哥儿瞬间挺直了背脊,尤其是那个高挑一点的少女,当真美得令人窒息, 此刻乖乖巧巧地站在绛衣少女身后,着实让人心痒难耐。 那绛衣少女容貌也是不俗,如明珠美玉般粲然生光,他们还想趁机饱饱眼福,那高挑少女忽得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前方,他们忽然脖颈一凉,下意识挪开眼。 谢姝瑜的目光落在了一溜儿的花灯上,其它平平无奇、随处可见,唯独最上面那个鱼尾花灯,别致出神。 摊主心中得意,笑道:“姑娘好眼力,这鱼尾花灯是头奖,只有十道题全猜对方可获得。” 既然都被点名了,拒绝了未免有些扫兴,谢姝瑜所幸大大方方站出来,双目如同一泓清水,笑吟吟道:“我们姐妹二人来试试,图个热闹。” 前面都还算顺利,待答到最后一题时,两人都犯难了,这压轴题也忒难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正在谢姝瑜绞尽脑汁之际,一道清越的男声带着点势在必得,“这花灯,爷要了!” 谢姝瑜抬头,看清了来人,心中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这么邪肆的声音,这么嚣张的姿态,顶上一张憨憨的猪头脸,怎么看怎么滑稽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可就没她这么委婉了,直接笑开,芸枝捂着嘴发笑,小屏笑到肚子疼。 楚固钰觉得不对劲儿,揭下面具放手里一看,几乎跳脚,他捏碎了猪头面具,揪着阿大的衣襟耳语“你怎么不提醒一下爷,就让爷顶着一张猪头面具来现眼?” 阿大觉得冤,“爷,您拿上面具就急急跑了,属下替您付完银子一转眼您就不见了。” 楚固钰一摘下面具就有不少认出了他,毕竟,楚小侯爷的名号在贵圈实在响亮。 摊主心道好相貌,笑得和善,“公子要得那花灯,不如来猜猜这灯谜,猜对了那花灯就是您的了……” 众人心中冷笑,这楚小侯爷一向不学无术,满肚子的草包,一个混吃等死的主,猜灯谜?别搞笑了! 摊主还没说完,楚固钰就甩出几张银票,一副败家子样,“爷有钱,那花灯爷买了!” 摊主颤颤接过明晃晃的银票,看清上面的数额差点没晕过去,他当然不会跟钱过不去,“成,成,那花灯是公子您的了!” 说完,就殷勤地用竹竿挑下最上面的鱼尾花灯递给楚固钰。 众人看他直接用钱买下坏了规矩都有些不服,但思及他一个嚣张跋扈的小霸王,都不敢有异议了,左右他们也猜不到,出手也没人家阔绰。 摊主用来吸引人的鱼尾花灯被人得走了,摊边的人就走了大半。 “二位姑娘,刚刚你们也答对了九道题,我这摊上的花灯任二位挑。” 一会儿功夫,谢姝瑜看着左右两边同时递给自己的花灯,左侧是谢姝墨的桃瓣花灯,右侧是楚土豪的鱼尾花灯。 楚固钰眯着眼睛看谢姝墨,突然大咧咧一笑,“这花灯很平常啊。”满是挑衅。 谢姝墨抿着嘴固执地举着手。 谢姝瑜看楚固钰像是看傻子,谁给他的自信?不用想也知道她会选谁。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她接过了那个桃瓣花灯,对楚固钰笑眯眯道:“我觉得这花灯最应景。” 她一笑,那些守在摊前看美人的人心都漏掉了一拍。 楚固钰嘴都要气歪了,如果他留着胡子,此刻胡子都能飞到鼻头,楚固钰恨不得戳瞎那些黏在她身上的眼珠子。 谢姝墨手上一松,对谢姝瑜甜甜一笑,那一笑,就更不得了了,三魂都掉了七魄,那些大老爷们闷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呼吸都困难了。 楚固钰心中嗤笑,若是这些人知道自己被个男人迷得七荤八素,脸色该是何等精彩啊! 看着亲亲热热的两人,楚固钰顿觉手上的花灯更重了,这画面刺眼无比,他桃花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握着灯柄的手暗暗收紧。 见他手还僵在那里,谢姝瑜都替他尴尬,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她往哪挪那鱼尾花灯的尾巴就往哪甩,铁了心逗她呢是吧! 谢姝瑜看向那人,却见这厮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眼睛往天上看呢!即便如此,却总能准确辨别她的方向,那花灯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咬着她不放! 这二世祖也忒没脸没皮了,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谢姝瑜突然不动了,楚固钰看她郁闷得小脸憋红的样子掩唇轻笑,用只能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低声调笑,“你气恼的样子真美。” 谢姝瑜回敬,“您白眼翻得真好看。” “……” 俨然成为外人的谢姝墨眸子暗了暗,这个人他该死!该死! 他手腕微动,凝出气流,楚固钰一时不设防感觉手上的花灯被一股力拉着,他身子前倾猛的甩了手,花灯直直砸向谢姝墨,谢姝墨像是被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被花灯砸得摔在地上。 他声音带着哭腔,“大姐姐,我疼……” 谢姝瑜心中一紧,忙过去扶起他,看到他手掌心都蹭破了皮出了血,忙掏出帕子给他包扎,洁白的绣帕都染上了点点血迹。 楚固钰握了握拳,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往地上摔了,怎么就变了方向?凌厉的目光扫向弱小可怜的谢姝墨,楚固钰知道他这是被这一肚子坏水的小子摆了一道! 谢姝瑜给他包扎好,又关切道:“身上可有哪里疼?” 还不待谢姝墨回答,楚固钰就斜睨着他道:“爷懂点岐黄之术,姑娘要是扭到筋或是伤到骨了,千万别客气,爷给你正正骨。” 话落,他猛的逼近,手心聚气,气势逼人,他今日非扒了这小子的狐狸皮! “够了!”谢姝瑜挡在谢姝墨前面,面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冷色,“小侯爷,你有嚣张的资本没人敢置喙什么,可这般为难于我姐妹二人又是什么道理!你当真以为皇城脚下为你独尊么!” “小侯爷,您真是令人不齿!” 她字字诛心,楚固钰眸子里划过痛色,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死死攥住了,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谢姝瑜捕捉到他眼里的受伤和委屈,竟觉得似曾相识,一时也哽住了,不想再多看,她扶着谢姝墨转身离开。 少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万千灯火中。 楚固钰心里叫嚣着,跟上去,快啊!跟上去啊!可脚下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他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墨发狂舞,脸色灰败,早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天地间似乎只余下他和那个漂亮却孤零零的花灯。 有一个胖乎乎的姑娘挪着莲步,一脸娇羞地捡起花灯,一只手绞着帕子,咬唇道:“公子,这花灯……” “滚!”楚固钰吼道,他眼皮也不抬,胸腔里一把火烧得他五内俱焚。 那姑娘吓得一个激灵,真的滚了,还顺走了那个鱼尾花灯。 楚固钰缓缓抬头,朝阿大挥挥手,“走。” 阿大从加快的步子里瞧出了一丝狼狈,心中直叹气,他的爷,是真栽了! 楚固钰走了两步,突然扭头往那摊子瞥了一眼,薄唇轻启,扔下一个“醴”字 救离开了。 那摊主错愕地睁大眼睛,小心翼翼比对谜底,这位公子真是怪人,既然知道谜底为何还花那冤枉钱?这是嫌钱太多了吗? 怪哉! …… “面具,好看的面具吆,姑娘,要看看吗?我这什么样式的都有!” 谢姝瑜站在摊前,足足愣了几秒,她目光拂过那个冒着傻气的猪头面具,拿起两个蝴蝶面具和两个仙鹤面具,笑道:“这几个我要了。” “好嘞!慢走啊。” 把面具分给了小屏、芸枝和谢姝墨,谢姝瑜自己也戴上了面具,隐在面具下的脸看不出神情。 小屏笑嘻嘻戴上面具做鬼脸,谢姝墨看了看和谢姝瑜一样的仙鹤面具,也从容地戴上。 夜幕降临,他们到黎瞿河边放花灯。 “大姐姐,你许的什么愿啊?” 谢姝瑜蹲在河边,看着漂远的花灯,轻轻笑了下,“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声音空灵,好似也会随着这花灯随时都会飘远似的。 有一种不真切感,谢姝墨心中骤然发紧,捧着脸认真道:“我希望永远和大姐姐在一起。”永远不要有人打扰我们。 他看着漂远的花灯,目光越来越涣散,最后化作虚无。 天色越来越晚,这场热闹也即将谢幕,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很多,谢姝瑜他们也往回赶,走到半路却突然出现一行黑衣人,看也不看她们一眼直接劫走了谢姝墨。 谢姝瑜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不见了,她呆呆站在原地,脑子里满是谢姝墨最后深深看她的一眼以及那最后一句飘散在空中的呢喃:“阿瑜姐姐。” “救,救命!”谢姝瑜颤着声音撕吼,小屏和芸枝也吓懵了,扶着情绪有些不稳的谢姝瑜。 “快,快去找人!”谢姝瑜咬着下唇竭力让自己冷静,“我们快去找人救四妹妹!” 第52章 她走了几步, 迎面就遇上了笑得比花还灿烂的楚固钰,淡淡瞥了那人一眼, 谢姝瑜直接越过他急急离开。 少年好不容易捡起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勉强挂在俊脸上的灿笑彻底僵住。 他转头,迈着大长腿几步挡在了少女面前,夜色里看不清神情, 谢姝瑜哪有时间跟他磨叽,皱着眉说了声“闪开!”就要绕过他。 这泼皮却没有半点眼色,每次都身手极快地挡住她的路, 谢姝瑜也恼了,抬头冷睨着他,“小侯爷到底要哪般?” 迎着她的目光,楚固钰忽略心尖的钝痛, 眯眼扫了扫她身后, “你急成这样,莫非谢四小姐出事了。” 谢姝瑜深吸了吸气,按捺住心中的不安, 直勾勾看向他, “小侯爷心直口快, 不会对外说吧?” 被她看得心神一震, 楚固钰站直身子,挑了挑眉,“爷可不是个嘴碎的人。” 见谢姝瑜又想走,楚固钰又道:“今日这夜都比往常亮堂几分,踏着夜色捉贼想来会很有趣。” 谢姝瑜仰头不信地看着他。 借着月色, 想从那人脸上窥探些许心思,可那人只是挂着懒散的笑,“毕竟多管闲事可是爷为数不多的缺点呢。” 反正该知道的他都猜到了,谢姝瑜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左右还多了几分希望。 她抿抿唇,指了指刚才的方向,转身要给楚固钰带路,少年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芸枝和小屏心中一凛,顾不得什么主仆大防就要去推那登徒子,推不动。 那手腕细得好像他微微用力就会折断,感受到手下那温热纤细的触感,楚固钰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的撤开手,耳根子隐隐发红,好在被夜色笼罩着看不清。 他微微别过脸,掩唇轻咳了一声,“谢大小姐还是先去搬救兵吧,爷自己去就成。” “如此,便有劳小侯爷了,”谢姝瑜心里想着别的事,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深深看了那人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她走后,楚固钰回过神来,收起了那副懒散样,眸色沉沉,比夜色更浓。 此事极有可能是那坏小子自导自演,几番交手,他不信谢姝墨没有底牌,更不信他不会反抗,但也不排除是真的有人要抓他,只不过…… 那坏小子将计就计,借机来一招金蝉脱壳。 想到谢姝瑜的心急失态,楚固钰眼底是晕不开的浓墨,他唇角微勾,暗暗握了握拳,那小子既然走了,那就休想再出现在谢姝瑜面前碍他的眼! 杞安侯府。 铃铛! 她听到了铃铛声,很清脆的铃铛声。 谢姝瑜捂着头,脑海里满是谢姝墨被劫走的场景,除了铃铛声,除了黑衣人,她什么都没看清,也什么都没听到。 那边小猫儿正乐呵呵地咬着团子以前的玩具,咬着咬着流起了口水,经过这段时间的喂养,它潜意识里把谢姝瑜当成了给它捕猎的铲屎官,舔了舔嘴巴,它走到谢姝瑜身边,小爪子拉拉她的裙角,仰着脑袋满眼渴望地看她。 似是察觉出主人情绪不对,它很艰难地爬上谢姝瑜的膝窝懵懂着一双看她,见谢姝瑜终于看过来,小猫儿软软叫了一声,懵懂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知道它这是饿了,谢姝瑜只能先拿小鱼干应付,吃饱喝足后,小猫儿识趣地往主人怀里蹭了蹭。 谢姝瑜伸手抱它,思绪却还是放空的,小猫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转头却突然看见窗外窝在藤椅上瞧着长腿性感舔毛的阿贵,它伸舌头舔了两口谢姝瑜的手腕,转头就屁颠屁颠去给阿贵舔毛了。 “这小渣猫!”小屏怒目圆睁。 “嘘——”芸枝看了眼谢姝瑜,满目担忧,小屏见自家姑娘没什么反应,眼角眉梢也染上了愁意。 过了一会儿,谢姝瑜咬紧了下唇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点,她深吸了吸气,“我要去见父亲和阿兄。” 小厮通传了一声就恭恭敬敬把她迎进了书房。 令谢姝瑜没想到的是,谢正濠的书房里除了他和谢鈷,还有一个人。 这人难得端正身体坐在客椅上,墨发束于玉冠,穿得极为考究,一身靛色窄袖长袍,袖口处镶着银丝云纹,腰佩玲珑玉,气度高雅,端地是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谢姝瑜只觉得反常,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 此刻这只花孔雀丝毫不见外地朝座上的谢正濠举起杯盏,一饮而尽,简直就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谢正濠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心在滴血,这西湖龙井是去年屯的,便是他,也不剩多少了! 见谢姝瑜进来,他面色稍缓,“阿瑜来了,过来这边坐。” 谢姝瑜正好坐在了楚固钰的对面,她双手搭在双膝,垂着眸心思百转千回,楚小侯爷今日上门,莫非是有谢姝墨的消息了? “父亲,”谢姝墨唤了一声,看了眼楚固钰迟疑道:“四妹妹可有消息了?” 谢正濠见她这副样子,面上闪过一丝复杂,定了定神,他轻叹:“尚未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不过楚小侯爷倒是带了点线索,”谢鈷刚要把刚刚楚固钰说的话复述一遍,就传来了自家父亲轻飘飘的眼神,他耸耸肩,果断闭嘴。 “阿瑜,这事自有为父和你阿兄操持,你一个姑娘家的就莫要费心了,听为父的,回去好好休息。” 谢姝瑜早做好了他们不会让自己参与其中的准备,自是心中有数,但她今日过来,可不是为了探听消息的。 “父亲,阿兄,我知你们的好意,可当时我也在场,总能提供点线索,”谢正濠眉头微皱,就听少女一口气说了下去,“铃铛声,我听到了铃铛声,像是突然出现似的,四妹妹被劫走后,那声音也由近及远消失不见了。” “当时我被吓住了,完全没有细想,后来越想越古怪,黑衣人出现时我隐约听到了几声,他们劫走四妹妹时,那声音又出现了,后来越来越远,那声音和那伙人绝对脱不了干系,但又不像那伙人发出的,因为铃铛声始终离我们很远,发出铃铛声的人应当是在高处睥睨着我们。” 谢姝瑜看了看他们,又道:“说不准那人就是他们的头领,就是主谋。” “阿瑜!”谢正濠喝了她一声,向来儒雅的面上摆着严肃,“你莫要再多想,至于你刚才说的这些,想来也是当时太过害怕出现幻觉了,来福,送大姑娘回去好好歇着!” 来福是谢正濠的心腹,谢姝瑜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不由得软了神色,“姑娘,老奴护送您回去。” 谢姝瑜咬咬唇有些不甘心,但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再说什么了,她福了福身,“女儿先行告退。” 楚固钰看着她的背影握着椅柄的手微微紧了紧,他收回目光看向脸色不算太好的谢正濠,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笑容,很善解人意地劝慰道:“谢伯父莫要气了,谢大小姐也是关心则乱。” 啧,作为父亲,对女儿的关心还比不上自己女儿对异母庶妹的关心,可不就说不过去么。 谢正濠应当知道些什么,但楚固钰今日带来的线索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这说明什么?说明啊,事情与他合计的不一样,或者说,与谢姝墨幕后那位想的有出入。 谢姝墨的身份,果真大有来头。 楚固钰十指交叉,玩味一笑,他优雅起身朝谢正濠拱拱手,“谢伯父,小侄告退。” 这后生如今倒是学会礼敬长辈了。 “今日劳烦小侯爷了,”谢正濠颔首,“兆轩,你去送送小侯爷。” …… 夕阳西斜,夜色渐浓,此时的杞安侯府,正是夜烛高照的时候。 谢姝瑜这次见到翻窗而入的人,倒是不怎么惊讶。 “小侯爷,润润口。”谢姝瑜端起冒着热气的茶递给他。 接过茶饮了一口,温度刚好,楚固钰颇有些受宠若惊,故作伤心地捂着心口,“唉,上次谢大小姐可是恨不得拿个扫帚把爷打出去的。” 见他翻旧账,谢姝瑜心中腹诽,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鸡毛蒜皮的小事,亏得他还能想起来,但面上还是僵笑道:“小侯爷心胸宽广,又怎会与我一介弱女子计较那等小事。” 楚小侯爷的心眼可是出了名的小,睚眦必报,这话听起来有多假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偏生楚小侯爷本人很受用,管它假不假,听着舒服就成。 他恣意地翘起长腿,托着腮眨眼,“谢大小姐舍下面子请我过来总不会是为了请我喝茶吧?” 谢姝瑜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又卷又长,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认真看着你时,总感觉,你就是他的全世界,顶着这样一张俊脸,换作任何一个女子都要脸红心跳。 她今日转身离开前的确看了这人一眼,这人也读懂了她的意思,以楚小侯爷的心性,谢姝瑜本来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但几次三番的,这位“热心肠”的主多管闲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谢姝瑜反而不那么想了。 最终,他真的来了。 说不清什么感觉,谢姝瑜微微偏头别开眼,楚固钰只能看到少女沉静柔美的侧颜,他也跟着转了身体,扬唇一笑,“不逗你了,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由于他身子前倾的动作,呼吸几乎喷洒在了谢姝瑜的耳际,谢姝瑜不适地往左挪开了一点。 楚固钰瞧见了她的动作,伸了个懒腰坐正身体,两人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劫走……谢四小姐的是杀手。” “不可能!”谢姝瑜摇头否定,“若是 杀手受了雇佣来杀人,为何不干脆利落地当场杀了我们?劫人又留下活口不是自找麻烦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很丧很丧,评优没评得上,爸妈看我在家不务正业都觉得我碍眼,总之,没什么心情啦,写文也没感觉。 懒癌晚期+拖延症患者+三次元一堆破事,更新得不到保证,对不起各位看官大大了,以后本文更新不勤,建议养肥到完结(蠢作者已经做好单机到完结的准备了),故事的大纲我改了一点,我还是舍不得放弃这个故事,我这么个菜鸡码字真的很费劲,很颓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想做,码出来的东西有时候自己看了都很烦躁,总之,以后看心情缘更,还是那句话,别追文了(太难为你们了),哪天完结了可以回来看看(如果还有兴趣的话),鞠躬! 总结:不想逼自己,以后坚持为爱发电的初衷,看心情更新。但是,坑一定会填的。 第53章 楚固钰支着下巴, 懒懒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那位好妹妹真是‘好本事’,爷都没他这么会惹事。” 谢姝瑜嘴角一抽,难得觉得他夹枪带棒的话有些幼稚, 不动声色地瞥了这人一眼,心中存疑。 不过眼下她没心思细究,直奔主题, “小侯爷心中可是有些方向了?” 楚固钰薄唇微勾,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对于她的反应却没有多意外,“不知谢大小姐可有听说过玉阁?” 玉阁? 谢姝瑜拧眉, 确定主线剧情里并未出现过。 她摇了摇头。 “说起来, 这还多亏了谢大小姐心细如发,”楚固钰指腹沾了些水,修长如玉的食指在桌上比划了几个字—— 宫铃儿。 谢姝瑜仍是一头雾水, 满脸茫然。 “江湖上的事别人或许不清楚, 爷可是颇有涉猎, 玉阁的少阁主宫铃儿虽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在江湖上却是出了名的蛮横莽撞,这事倒还真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谢姝瑜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察觉到她的视线,楚固钰心中难得升腾起一丝隐秘的得意,清了清嗓子继续秀, “你可别小瞧了江湖上的这些三教九流,那些个说人家“下九流”的酒囊饭袋才是半点见识也没有,真要遇上偏激不怕死的,身家性命都被人家捏在手里,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哔哔……” 谢姝瑜觉得这中二少年话有点多,看着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想着这位爷无意中透出的熟稔和越来越不客套的态度,竟莫名觉得他们认识了好久。 剥开那层颇为正经、略显做作的皮,这厮就是一个恶劣的中二少年,果然之前的“翩翩贵公子”都是装的。 这么琢磨着,谢姝瑜渐渐放松,见他杯底变空,很贴心地又为他倒了杯水,笑容真诚,“还是小侯爷见多识广,那些人自是拍马不能及,不知这玉阁——” 谢姝瑜还想问,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姑娘,是奴婢,芸枝。” 谢姝瑜顿了一下,开窗欲要‘请’走这位爷,楚固钰执起茶盏一口喝光,脑中灵光一闪,起身行至窗前,微微侧过脸,烛光映入他深邃的眸中泛起点点星光,他隐忍地看了灯下美人一眼,声音低沉而克制,“我人走了,心就留给小姐,望卿珍重。” 温柔得宛如情人的呢喃——如果忽略这熟悉的台词。 这低级的撩妹术语在谢姝瑜眼里连情话都谈不上,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就像是现代,有人用电视剧里透着股浓浓中二风的话向你表白,别说有什么感触了,不笑出来就算你控制力强了。 楚固钰潇洒落窗,忍不住转头,就见秀雅美丽的少女冲他亲切一笑,“原来小侯爷也喜欢看《温柔书生娇小姐》啊,真巧,我这儿有全册,不知小侯爷可需要“研读研读?” “……” 楚固钰气息不稳,面红耳赤,摔了个狗吃屎。 窗被狠狠带上,他低骂,“阿大这不靠谱的坑货!” 楚固钰长腿懒懒地屈起,凝思片刻,下拉的唇角很诚实地翘了起来。 这么正经的阿瑜喜欢看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就连他也曾趴在阿瑜身上看过那些话本,阿瑜的身上香香软软的…… 似是忆起了什么,他耳根微微发红,暗暗“呸”了一声,什么正经,这女人有时候流氓起来连他都自愧不如。 谢姝瑜哪管窗外天马行空少男心泛滥的小侯爷,她朝门口道了一声“进来吧”。 “姑娘,奴婢方才听到屋里有动静,可是有什么事?” 谢姝瑜指了指窗,煞有其事道:“没什么大紧,许是团子和阿贵在玩闹。” “大半夜的,岂不是扰姑娘清梦?” 谢姝瑜虚虚地捧着书,“要不怎么说是夜猫子呢,”说罢,她合上书,叹气,“芸枝,你也别学那夜猫子了,熬夜会变老的,快去睡吧。”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有父亲和阿兄在,不会有什么事的,四妹妹……也不会有事的,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当心变成老婆子……” 芸枝难得露出嗔怪的神情,“姑娘,您就会这样,也只能哄哄小屏那没心眼的丫头了。” “是啊,你总是这样心细,一点也不好糊弄,”谢姝瑜嘟囔了一句,也不强笑了,轻轻推开窗,她的眸色比黑夜还暗沉,月光也照不进她的眸底。 “四妹妹她不会有事的,对吗?”她还是我的四妹妹吧? 谢姝瑜也不知道是问芸枝,还是问她自己。 难道真如楚固钰所言,这些人和四妹妹有关吗?否则,一个闺中小姐,如何就好端端被江湖上的人盯上了? 可,那样的四妹妹是怎么和那些人牵扯进去的? 黑夜她看不透,人也看不透,这里的一切都很虚无,少女趴在窗边,背影单薄又寂寥。 “阿嚏——” 清脆的喷嚏声打破了夜的虚无,谢姝瑜空洞的眼神有了焦距,蹲在墙角吹了半天冷风的楚小侯爷摸摸发痒的鼻子,心中微恼。 谢姝瑜和芸枝同时惊了,0.01秒间,在芸枝欲要走过来之前谢姝瑜淡定地关上窗,“近来春寒,团子又那般好动,小爪子把好几件围脖都扯开了线,这下受寒了吧。” 芸·老婆子·枝勉强定了定神,假装被糊弄了过去,“那些可是姑娘辛辛苦苦织出来的,团子如今愈发调皮,倒是少了几分灵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芸枝的一句话成功让屋里屋外的两人神色同时黯了黯。 “芸枝,你回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姑娘,您……真的没事吗?”芸枝瞄了瞄窗子,欲言又止。 谢姝瑜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也没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不是她想刻意隐瞒什么,是很多事情她自己也不清楚,就算说也不知从何说起,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张大网将她和那些人连在一起,逃不开,躲不掉。 芸枝为难地咬了咬唇,坚持道:“姑娘,奴婢睡外间给您守夜。” 谢姝瑜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芸枝虽比小屏成熟稳重稳重些,但她二人都是倔性子。 芸枝吹熄了灯,守着谢姝瑜渐渐进入了梦乡。 夜风扫过,珠帘轻飘。夜,依旧很黑很静。 楚固钰躺在床上,双臂交叠枕在脑后。 想起被少女惦念的谢姝墨,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想起少女侧着身体半趴在窗边那单薄又寂寥的样子,心口又忍不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那一刻,他觉得她和自己离得很远,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正凝神屏息蹲墙角的楚固钰任由自己出声,月下美人远山如黛,近水含烟,本该是极美的,他想的却破坏那唯美却虚无的画面,谢姝瑜这样的人,合该是豁达洒脱的。 微微转头,楚固钰看见枕旁被他一个冲动顺来的红色小围脖,眸光渐暖,待瞥见围脖上被猫爪扯开的线头,他又忍不住沉了沉脸,“小畜生,你比得过爷么?你有爷聪明吗?有爷贴心吗?有爷会逗阿瑜开心吗……” 尾音上扬,竟莫名带着点得意和骄傲。 这夜,楚小侯爷一会儿拉下嘴角,一会儿翘起嘴角,一会儿抱着小围脖,一会儿恨恨地挑起线头,想了很多很多。 日出东方,天色渐亮。 有赖于规律的生物钟,即便昨晚没睡好,一大清早,谢姝瑜还是醒了。 用早膳时,姚氏瞧着她恹恹的样子和眼底的青黑,心疼不已,又舍不得训斥她,只不悦地看着芸枝和小屏,“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 谢姝瑜:“母亲,您这是撒哪门子的气啊?不关她们的事,是女儿昨夜没睡好。” 姚氏火气也上来了,“即便是你的问题,做丫鬟的也该劝着些,不能为主子分忧留着有什么用?” 她瞥了谢姝瑜一眼,又道:“你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吗?昨儿个去你父亲书房闹出那么大动静,能耐了啊你!” 瞧着姚氏疾言厉色的样子,谢姝瑜非但不害怕,反而心底涌起难言的满足,姚氏极其护短,待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哪怕知道这是“偷”来的温情,她也忍不住沉溺。 被人这么“训斥”约莫也是一件极幸福的事,她的心也稍稍落定了些,忍不住钻进姚氏怀里,伏在她膝上,环住她的腰,也不说话。 她其实挺羡慕原主的,但心里总是有些胆怯,姚氏的爱对她来说是灼热的光,她想去毫无负担、狠狠地拥抱,但无论是上辈子的经历,还是这辈子“西贝货”的身份,都让她龟缩着不敢去触碰。 起初,当她拥有了这段人生,她感激,忐忑却也豁达,她不曾拥有过什么,也就不怕失去,反正也是“偷”来的一生,就算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也不会失望,可如今,那些人对她来说不再是纸片人,谢姝瑜已经很难割舍了,她在乎姚氏,在乎谢正濠,在乎谢鈷,在乎谢姝墨,也在乎芸枝和小屏,还有她的团子…… 她在乎他们,想亲近他们。 “母亲,别气了,你骂骂我吧,以后您若是生我的气就直接骂我吧,我们是……母女,您绕过我骂芸枝他们也太生疏了,我难受……” 姚氏微微一怔,自那次大病后阿瑜很少同她这般亲密了,她只当女儿长大了或许没那么依赖她了,欣慰的同时心底又隐隐有些失落,如今瞧着她难得露出的小女儿娇态,心都软了,眉眼尽是温情。 她抚了抚少女的鬓发,轻叹,“你从前那般娇气,最是说不得,我哪里舍得骂你?” 温情过后,姚氏忍不住试探,“再说了,你如今也不小了,也该嫁人了,能陪在我身边的日子没多少了,我哪里舍得浪费?白白伤了我们母女的情分。” 说罢,暗暗观察少女的神色,企图在她脸上咂摸出哪怕一丝丝小女儿的红晕,然而谢姝瑜显然抓错了重点。 “母亲这话不对,子女和父母之间都是会有摩擦的,若真成日里拘着礼恭恭敬敬的,那才是伤了情分,母亲你就算是骂我训我,我也记着您的好。” 姚氏感动之余还有些淡淡的失望,她仍不死心,“阿瑜,你阿兄就快定亲了。” 这么快? “真的吗?”谢姝瑜双眸微亮,“是齐姐姐吗?” “是齐家的姑娘,那孩子不错。” 谢姝瑜想起齐颜柔柔的笑,想起书中作者笔墨下“温柔的皮囊,剽悍的手段”,忍不住乐了。 姚氏默了片刻,“阿瑜……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齐姐姐温柔娴雅,阿兄好福气。” 姚氏:“……没了?” 谢姝瑜福至心灵,犹豫片刻,“……母亲又有了人选?” “咳——你这丫头,没个忌嘴的,可别坏了清清白白的名声。” 虽说他们这样的人家,儿女们私下相看的不少,但这种事,毕竟不能拿到台面上明晃晃地说出来,无论定亲之前相看了多少人家,都是不能对外说半个字的,无论为双方的名声考虑还是为两家的关系考虑。 那就是了。 “仲基伯爵府的世子,韩思林,老伯爵与你外祖父是世交,韩世子与你姚表哥是莫逆之交,你以前也是见过的。” 。上次的妈宝男是姚氏心中的痛,她着实恼了许久,这次,姚氏全方位调查,谢正濠也动了不少人脉,相亲对象绝对靠谱,眼下的问题,就是双方能不能合上眼缘了。 姚氏和谢正濠都是爱女儿的人,自然舍不得独断专行逼她嫁人,这事还得征求阿瑜自己的意见。 “阿瑜,那仲基伯爵府虽门庭算不得高,但韩氏子弟有出息,也算是很不错了,家风也好,人情也不复杂,伯爵后院干净,就一个庶子,也不出挑,伯爵夫人是个好相与的,韩世子又洁身自好,门内除了一个通房也没什么妾氏,又有你外祖父那层关系在,你嫁过去,断不会受什么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问就是我懒,很懒,非常懒,咸鱼瘫真的太快乐了! 给大家推荐扶华大神的《向祖师献上咸鱼》,笑到肚子痛,超级上瘾啊!!PS:千万不要晚上看,停不下来啊 第54章 谢姝瑜沉吟片刻, 确定书中没有出现仲基伯爵府,想来也对, 她这个女配也不过是背景板的存在,作者都吝于笔墨,女配的表兄以及表兄的圈子就更不用说了。 听着姚氏细致的描述, 可想而知她做这些功夫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谢姝瑜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甫一点头,姚氏二话不说立马安排上了。 “过几日, 你阿兄和你姚表哥要去外庄赛马,如今开了春,外庄的景致极美,你和灵姐儿她们跟着去踏踏春、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谢姝瑜笑着说“好”。 到了这日, 谢鈷领着三个妹妹去外庄, 他骑马,谢姝瑜、谢姝灵和谢姝絮坐车。 这其中的“深意”姚氏没透露给谢鈷,谢鈷神经大条, 也没多想, 只以为是做大哥的带妹妹们出去玩, 一路上倒也颇为闲适。 顾着几位娇弱的妹妹, 谢鈷刻意放慢了脚程,到达外庄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谢鈷携着她们到了约定的地点,远远就看见了两个身量高挑的男子向他们走来,其中一人身着素缎骑装, 生得风流韵致,却不显女气,脸上带着善意而无害的笑,正是谢姝瑜的表哥姚青箬。 而他身旁的藏衣男子容貌较之他是两个极端,剑眉入鬓,面容刚毅冷峻,是个极英俊的人,举手投足透着股洒脱。 两个同样出色的人,站在一起,相当养眼。 这人想必就是仲基伯爵府的世子韩思林,思林思林,翰林子墨,这名字用在这人身上倒不是那么的……贴切。 谢鈷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愣了片刻干笑着打招呼,“韩世子也在这儿呢,还真巧。” 话落,朝姚青箬挤眉弄眼:怎么回事?带了人也不提前吱一声。 姚青箬无声浅笑:惊喜 谢鈷:我呸! 要说谢鈷也是日天日地的主儿,从小就是孩子王,但一遇上韩思林总会气短几分。 原因无他,韩思林能打,非常能打,多年前,这人还只是个成日里死读书的书呆子,一脸严肃的像个小老头,谢鈷那时候就怵他,说什么也不要带他玩,后来这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弃文习武,练得一身腱子肉,挨过他揍的纨绔少爷不少,谢鈷当然—— 也挨过揍。 从此就更加怵他了。 也就姚青箬不怕他,甚至还成了莫逆之交。 谢鈷对此只能呵呵了。 “这是阿瑜妹妹吧?数月不见倒是又变漂亮了。” 谢姝瑜微微垂眸,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姚表哥谬赞了。” 姚青箬笑着打趣,“阿瑜肖母,小姨母那般好颜色,阿瑜妹妹自然也不会差。” “韩兄,你说呢?” 态度自然地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问。 韩思林稍显锐利的视线这才光明正大的落在低眉垂首的少女身上,他身量太高,只堪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少女鬓上别着的一只蝴蝶珠钗,随着少女抬头的动作摇啊摇,晃得他眼有些发晕。 谢姝瑜微微颔首,笑得乖巧,“韩世子好。” 她本就生得皎如新月,这么一笑更是粲然生光,晃得人眼更晕了。 韩思林只感觉胸腔被射了一箭,慌得急急忙忙抱拳行了个平辈礼,“谢大小姐有礼。” 反应过来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姚青箬见状噗嗤一笑,也跟着抱拳,“阿瑜妹妹莫要见怪,我这韩兄成日里和大老爷们呆在一块儿,见识少。” 韩思林尴尬地咳了两声,目不斜视。 “对了,这两位妹妹怎么没见过?” 被晾了半天的谢姝絮和谢姝灵二人眼睛一亮。 谢鈷压下心里奇怪的感觉,退后一步介绍道:“这是我三婶家的五妹妹谢姝絮和二婶家的五妹妹谢姝灵。” 谢姝絮和谢姝灵齐齐上前一步,娇笑,“姚表哥好,韩世子好。” “两位妹妹也是国色天香,不遑多让啊!” 谢姝絮登时粉面含春,羞涩抿唇。 这姚表哥长得真好看,她不自觉就收起了往日里嚣张跋扈的作态。 谢姝灵则是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姚家纵然清贵,却也式微,姚表哥长得再好看也没什么用,仲基伯爵府却是新贵,有实权,伯爵是天子近臣,近几年更是风光无限,韩世子又相貌堂堂,前途无量,她要是能嫁给韩世子,也是美事一桩。 这么盘算着,谢姝灵笑容愈甜,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娇憨小姑娘。 当谢鈷提出去赛马的时候,谢姝灵双眸发亮,拉着谢鈷的袖子软言央求,“阿兄,灵儿也想去骑马。” 她虽拉着谢鈷的衣袖,清凌凌的眸子却时不时地看向一旁木头桩子似的韩思林。 声音甜腻得让人发颤,谢鈷忍不住胳膊一抖,看着众人尴尬地摸摸鼻子。 倒是姚青箬,一脸羡慕,“谢鈷表弟好福气,这么多乖巧漂亮的妹妹,哪像我家那个小皮猴,我只恨不能离她八丈远。” “既如此,不如几位妹妹都随我们去骑马踏青。” 谢姝灵兴奋地小脸发红,“太好了!灵儿谢谢阿兄,谢谢姚表哥,也谢谢……韩世子。” 一瞥一笑尽显少女的娇憨顽皮。 谢姝絮也想同俊秀非凡的姚表哥说话,奈何她此刻拿捏着姿态,连话也不会说几句了,只红着脸扭扭捏捏掐着嗓子应了声“听姚表哥的”,看得谢姝瑜一阵稀奇。 如今虽然开了春,但春寒尚在,谢姝瑜本想躲懒的,眼下也不好说什么了, 在姚青箬询问地望过来时也弯着眼睛应了声“好”。 韩思林不动声色地窥了眼杏眼黑眸的少女,想到韩谢两家的意愿,俊脸忍不住一红,掩饰似的挪开目光,默默走在前面领路,连身姿都较之从前挺拔了几分,身量就显得更高了。 他步态稳健,倒像是一副习武之人的样子。 方才这人目不斜视,眼睛也不乱瞟,知礼守节,可见人品端方。 谢姝瑜觉得这样的人无论是相貌还是品性都已经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她扯唇笑了下,眼里没多少欢喜。 外庄马场。 谢姝瑜正欲挑那匹黑色的小马驹,背后却传来了低沉的男声,“谢大小姐不若选这匹马。” 谢姝瑜微愣,寻眼望去,那是一匹圆润的枣红色小马。 韩思林手一抖,愣是没缩回来,不自在地解释,“那是成年矮种马,受过训练,更温驯些。” 刻意放柔的声音稍显生疏和僵硬。 他从刚刚开始指着马的动作就没变过,谢姝瑜注意他轻颤的手指,抿唇忍笑,“多谢韩世子,那我便挑那匹马了。” 韩思林绷紧的面皮更僵了。 谢姝瑜有替人尴尬的毛病,默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阿兄他们已经选好了,我们也快去吧。” “……嗯,好。” 出乎意料的,在场的三个女孩除了谢姝瑜选了较为小巧的马驹,其他两人都选了颇为帅气的高头大马。 东莞对女子的约束并没有太过严苛,很多贵族女子甚至被鼓励像男子那样习练马技。 谢姝絮和谢姝墨都会骑马,而原主…… 原主身体娇弱,很少骑马,即便是骑,骑的也是小马驹。 谢姝瑜却是会骑马的,她纵马驰骋在大草原上领略过大草原的风光。 她杵在那儿静静发呆,倒是不怎么注意场上的人。 谢姝灵年岁最小,个头最小,身姿却颇为灵巧,愣是靠着自己踩着马镫呼哧呼哧“爬”上了马。 她端坐在骏马上,握着缰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韩世子这样的武将,必是不同于一般男子,能够让他刮目相看的女子,必定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是以,她偏不让人帮忙,她要让韩世子看到,她谢姝灵即便是吃力,也要提着口气咬牙坚持下去。 谢姝灵微微偏头,却发现那人此刻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顺着目光,谢姝灵突然就火大了起来,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谢姝瑜!他在看谢姝瑜! 凭什么?就因为她那张狐狸精脸? 低头看着愣神的谢姝瑜和她身边一如既往的小马驹,谢姝灵忽而甜甜一笑,“大姐姐,你怎么还不上马呀?咦?你这小马驹和从前的倒有些不同呢!它好漂亮啊!” 谢姝絮瞥了一眼,找谢姝瑜不痛快的心暂时胜过了对姚青箬浅薄的喜欢之心,也不装淑女了,她不屑冷哼,“大姐姐可有点出息吧!每次都骑小破马,娇弱得跟朵花似的,还有这小破马,哪里漂亮了,又矮又肥,丑死了。” 此言一出,韩思林感觉自己被打脸了,这绝逼不能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姝絮,声音里带了丝冷意,“谢五小姐慎言,这矮种马乃是番邦进贡之物,十分珍贵稀有,千金难求,小姐莫要少见多怪。” 武将说话就是直接,直接骂谢姝絮见识少。 谢姝瑜心中一乐,好整以暇地看戏。 果然,谢姝絮脸色青青白白,恨声道:“你胡说!番邦进贡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此乃圣上所赐,我怕伯爵府照料地不够精细,便将它寄养在外庄。” 谢姝瑜顿觉不妙,果然—— “那你为什么把马借给谢姝瑜?莫不是有奸……” 她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嘴巴一紧。 韩思林表情阴恻恻,“谢大小姐娇弱得像朵花,你“娇弱”得做花肥都不配。” “你!你——” 瞧着谢姝絮险些气晕过去的样子,谢姝瑜心里直叹气,直男啊这人!瞧瞧这毒舌,她方才还以为此人是个外冷内热、沉默寡言的傻大个,原来是错觉。 谢姝絮气得不轻,一个个的都偏心谢姝瑜这个贱人,她受不了了! 猛的上前几步,抢过矮种马就跃了上去,“大姐姐,我想骑这马,做姐姐的要让着妹妹才是。” 也不管他们什么表情,拉着缰绳就纵着马走了。 姚青箬看戏看半天,看到这才匆匆赶来的谢鈷,拉着他一言难尽道:“谢鈷表弟,你这五妹妹很彪悍啊!” 谢鈷一脸懵逼,发生了什么? 被抢了马,谢姝瑜内心很平静,她甚至懒得做什么表情。 也好,她在一旁佛着呗。 然而,谢姝灵却偏不让她如意,眸中划过妒意,笑得一脸单纯,“大姐姐,要不你就骑五姐姐的这匹马吧,五姐姐这匹马也很漂亮温驯。” “……” 那她就继续苟着呗。 与此同时,楚固钰嘴里衔着根草慢悠悠地走在前方一男一女的身后,漫不经心地数着步子。 锗天皓转身朝他招手,“楚表弟,走,随本王去赛马,咱们哥儿两个今日定要一较高下。” 楚固钰往旁边走几步,背靠在石头上往下一瘫,摆手,“不去。” 锗天皓:“赢了本王送你那柄南国进贡的宝剑。” 楚固钰眼皮也懒得掀,“不去。” 陶郤筝也难得柔着嗓子劝,“小侯爷,赢了我也送你一副墨宝。” 楚固钰:“zzz……” 陶郤筝:“……” 锗天隽:“……” 从前只要是陶郤筝开口,楚固钰没有不应的,眼下瞧着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陶郤筝突然就很不舒服起来,像是有什么握在手里的东西彻底从手中流失,让她心慌。 陶郤筝猛然发现,自楚固钰那次醒来,别说是主动找她了,即便是她放低姿态同他搭话,他也是爱搭不理。 这一认知忍不住让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清冷美丽的面容也有些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  期末压力大,填坑解解压,鸽了这么久很对不起大家,我痛骂我自己一万遍。 第55章 “大姐姐, 你还是让大表哥扶你一下吧,这马太高了, 大姐姐第一次骑可能不太适应……” 谢姝灵话音刚落,就见少女身姿轻盈,颇为灵巧地踩着马镫坐上了马, 动作一气呵成,不见丝毫狼狈,和她刚刚勉强“爬”上去相比, 高下立见。 谢姝灵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六妹妹实在多虑了,我身量比你高,也比你瘦些,六妹妹都不需要人帮忙, 我哪里就需要了?” 谢姝灵气得心口疼, 说她又矮又胖?她年岁尚小,稚气未脱,又有些婴儿肥, 自然不比二八少女来得身姿苗条。 拼命压抑着胸腔的怒意, 谢姝灵轻哼, 忍不住娇嗔, “大姐姐惯会取笑我,祖母总劝我多吃点,我说我好羡慕大姐姐这样苗条的身段,祖母却说大姐姐还是太瘦了点,定是没有好好吃饭, 女子浓纤合度才是最美的,大姐姐,可莫要想岔了才是。” 谢姝瑜将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眉目含愁,“我随母亲,平日里吃的也不少,就是肉却不见长,六妹妹,你说气不气?” 谢姝灵:好气哦 “再说了,六妹妹方才都那么艰难了,也要坚持自己爬上去,我身为姐姐,自然也应该要做表率。” 谢姝灵这小丫头片子,心眼多心思坏,口蜜腹剑戳人软刀子,莫说是顾及什么姐妹之情了,整个家族于她而言也只是向上爬攀高枝的踏板,年纪虽小却坏到了骨子里,比起头脑一根筋的谢姝絮,谢姝瑜对她的观感更差。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秀着虚假姐妹情,谢鈷和姚青箬离得远,听不清什么,可韩思林自小习武,耳力非凡,不动声色将塑料姐妹二人的对话听了个遍,深邃的眸子里忍不住泛起笑意。 谢鈷体会了把为人兄的骄傲,一脸嘚瑟,“看见了吧,我妹,亲妹妹,巾帼不让须眉!” 姚青箬眼睛微微眯起,抚掌应和,“阿瑜妹妹看着娇弱,没想到动作这般熟练。” 谢鈷笑笑,其实心里有些发虚,他怎么不觉得自己娇气的小妹妹会喜欢骑马。 谢姝瑜端端正正坐于马背上,神采奕奕,眼眸清亮,不见丝毫胆怯。 “驾——”她松了松缰绳,用脚跟轻踢了踢马腹,马儿慢跑了起来。 那动作不见丝毫生疏,相当地游刃有余。 少女身着绛衣骑装,眉目如画,露出一截极为莹白的筋骨,腕骨微微突出,握着缰绳的手没有丝毫颤意,许是有了些热意,秀挺的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双颊飞出两朵红云,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 含蓄内敛的美人端坐于马背,整个人焕发出明媚张扬的美。 方才还皎如明月的少女此刻却是如同烈日骄阳,熠熠夺目。 韩思林不经意回头惊鸿一瞥,心尖一颤,脸上氤氲出热意。 他夹紧马腹,“驾——” 谢鈷只感觉一阵风从自己身旁略过,愣了半秒后也纵马奔了上去,满脸的豪情壮志,“真男人从不怕输,干它!” 姚青箬摇头失笑,也不甘落后。 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谁也不服谁。 谢姝灵心里恨恨,既然都撕破脸了,她也不装了,扬眉挑衅道:“大姐姐,不如我们姐妹二人也来比一场?” 谢姝瑜慢悠悠骑着马,并不上当,“不了,我并不想以大欺小,这说不过去。” 闻言,谢姝灵简直要气笑了,“大姐姐莫不是怕输给我这个当妹妹的?” 可惜了,激将法对她并没什么用,谢姝瑜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六妹妹,省点力气吧,累脱了回头二婶可要训你了。” “呸,你装什么装,胆小鬼!六妹妹,我跟你比,谢姝瑜这点三脚猫功夫可不够看!” 刚刚任性抢马跑走的谢姝絮又偷偷跟了上来,她还骑着那匹矮种马,嘴里说着狠话,气势却短了一截。 谢姝灵转了转眼珠,笑着骑到谢姝絮身旁,“还是五姐姐疼我。” 她们二人一走,谢姝瑜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她依旧慢悠悠骑着马,欣赏着外庄开阔的景致,只觉得连心情都明朗了几分。 她身后,谢姝灵拉着谢姝絮,委委屈屈,“大姐姐方才好过分,当着三位哥哥的面奚落我。” 谢姝絮想到了自己刚刚被奚落的样子,也忍不住恨了起来,这个贱人! 观察着她的神色,谢姝灵又道:“大表哥护着她便也罢了,可连姚表哥和韩世子都护着大姐姐,明明受伤的是我们,五姐姐,你说这是不是很没道理?” 提到姚青箬,这下谢姝絮更气了,恨声道:“这贱人狐媚子!跟她那个狐狸精娘一样,我非要教训教训她!” 二话不说扬着马鞭冲了上去。 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谢姝灵得意地笑了:蠢货! 敛起面上的得色,谢姝灵也跟了上去。 距离谢姝瑜几米远,谢姝絮猛的拔下头上的珠钗砸向马尾,谢姝瑜的马受了惊暴躁地嘶吼一声,接而身子往前前蹄支撑似是要把谢姝瑜甩下去。 谢姝瑜心中大惊,电光火石间,用力拉着缰绳往后扯,她艰难定了定神,受惊的马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四蹄翻腾,发了疯地四处狂奔。 韩思林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猛的掉头纵马飞快驰骋,刚毅的面容满是急色。 容不得谢姝瑜害怕,她努力一边纵着马,一边用脸颊轻触马儿试图安抚它暴躁的情绪。 马儿渐渐安静了下来,谢姝瑜心下微松,继续试图安抚它的情绪。 韩思林既惊又喜,向来冷峻严肃的面容上难得浮现出赞赏,这抹赞赏中又夹杂了其他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此刻,他眼里除了纵马的绛衣少女,再无其他。 预想中的谢姝瑜花容失色、狼狈至极被甩至马下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谢姝灵脸色青白,再也忍不住了。 “驾——” 她挥了挥马鞭,扬声道:“大姐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话虽如此,待靠近谢姝瑜,她借着要救人的由头手忙脚乱故意狠狠抬脚踢了谢姝瑜的马,好不容易被谢姝瑜安抚下来的马双目赤红,猛地抬起前肢,谢姝瑜一个不设防,扯底被甩飞了。 “啊!大姐姐!快来人啊!救救大姐姐!” 听着这装模作样令人作呕的声音,谢姝瑜只想扬起马鞭狠狠甩到她脸上,她要是摔死了她们就能得了好了? 可惜,她现在没力气了。 谢姝瑜护着后脑勺只希望摔得轻些。 见状,韩思林双目一凛,猛的运气提起身躯,脚尖踏着马背调了十足十的力飞向空气托住少女娇小的身体。 两人均是惊魂未定,一时间,都呆滞着目光谁也没反应过来。 英俊的男子万分小心地抱着美丽的少女,男子微微低头,女子微微仰头,眉目含情,无限旖旎。 楚固钰甫一到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刺眼至极的画面。 他只恨不得拿剪刀戳瞎那莽夫的双目或者拿刀砍了那莽夫的双臂。 这边的动静并不小,在杞安侯府,他见过谢姝灵,自然也知道她的声音,方才那声响亮的“大姐姐”让他心神俱震,什么也顾不得便急急运功飞过来。 他看见少女如同受伤的鸟儿一般从马上坠落,心就像是猛的被人攥了一下,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他只差一步,却被人捷足先登,心里几欲呕血。 此刻,他僵着身体站在这里,迈开脚,每走一步都困难。 楚固钰眼眸微眯,一手握拳置于身后,一手摇着纸扇。 “韩世子好兴致,平日里不是勤快地恨不能天天为皇上肝脑涂地的吗?怎么,今日跑到外庄躲懒来了?” 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的韩思林这才急促而小心地放下少女,俊脸微红,“谢大小姐,冒犯了。” 谢姝瑜感激还不及呢,连忙摆手,“不不,是我要谢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我早就摔成肉泥了。” 见她这样,韩思林那抹不自在也没了,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泛起笑意。 两人对视一笑,都多了几分真心。 高调站在一旁却被两人同时忽视个彻底的楚固钰又嫉又恨,心中痛极,忍不住咬牙切齿,“韩将军,你玩忽职守,信不信小爷我参你一本?” 谢姝瑜忍不住扭头看他,深知这人胡搅蛮缠的劲儿,心里有点同情韩思林。 韩思林好似才发现他,“楚寻务言重了,想来今日城中事务清闲,若不然,你怎么也跑到这里躲懒了?” 成功被注意到的楚固钰才懒得再搭理他,眼神落在少女白皙的脸上,“谢大小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谢姝瑜莫名有些心虚,韩思林却是一愣,忍不住问她,“谢大小姐和楚小侯爷是……故交?” 楚固钰嘴角噙着笑就想说些什么,却听谢姝瑜说:“有过几面之缘,难得小侯爷记性好。” 韩思林面容一松,楚固钰却绷紧面皮,嘴角下拉。 这女人什么意思?就这么急着和他撇清关系? “今日谢大小姐也受惊了,不如去那边歇着吧。” “……好。” 韩思林向楚固钰抱了抱拳,“楚寻务,某就不奉陪了。” 楚固钰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哪能就这么罢休,他忍着醋意笑嘻嘻,“别啊韩将军,我们既是同僚,难得有机会好好沟通沟通感情,同是为皇上效力,我们也要和睦相处才是。” 韩思林抿唇,想说,我们的官衔差了好几级,你这职位平日里也上不了朝,哪来的交集? 但楚小侯爷的名声实在过于响亮,他拧眉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戳人心窝子的大实话咽进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你们放弃我了呜呜呜,评论吱个声让我知道你们还在,我孤单寂寞冷…… 第56章 眼角瞥见急惶惶过来的谢姝絮和谢姝灵, 谢姝瑜脚步一顿,对着他们二人歉然一笑, “韩世子,小侯爷,既然二位要好好叙旧, 我就不便打扰了,正好我两位妹妹也来了,我们姐妹三人说说话。” 楚固钰:“……”跟这莽夫有什么好叙旧的啊喂!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楚固钰眼下也只能认了。 他搭着韩思林的肩,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漫不经心道:“走吧,韩将军, 爷和你取取经。” 韩思林黑着脸甩开他自己走了。 楚固钰无所谓地摆摆手, 路过谢姝瑜的时候忍不住附耳小声道:“谢大小姐忘性真大。” “下次不许装不认识!” 谢姝瑜眼皮一跳,下意识反驳:“我……” 楚固钰冷嗖嗖:“装不熟也不行!” 好吧,你赢了。 谢姝瑜耸耸肩, 听进去了, 但没放在心上。 韩思林虽然人不错, 但毕竟是个古代男人, 这人既然很有可能成为她的未来丈夫兼长期饭票,谢姝瑜当然不会傻到在他面前和其他男人表现得熟稔。 好在楚固钰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否则非气得原地爆炸。 虽接触不多,但谢姝瑜已经看透了这人的本质。 像猫一样动不动就炸毛的幼稚鬼。 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 似乎除了一开始,她对这人越来越生不起防备。 谢姝瑜摇摇头, 拒绝深思这莫名其妙的问题。 这个女人又发呆了。 楚固钰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魅力,做猫时她喜欢抱着自己发呆便也罢了,如今对着他这张俊脸她还在发呆! 不是第一次了,他……习惯了。 楚固钰又冷不丁说:“你今日,怎么会摔马?” 谢姝瑜的性子,他了解,不会骑马就不可能上马,会骑马怎么就摔了?外庄的马都是经过训练的,马好端端地就疯癫了?他不信。 楚固钰脑中构思了N个阴谋论,越想越心惊,他方才敏锐地捕捉到谢姝瑜话中情绪有些不对,再稍一联系,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眼角余光瞥见神色惶惶的谢家姐妹,他薄唇微勾,挑起眉梢冷笑,“是你那两个蠢货妹妹?” 谢姝瑜正神游天际,闻言差点下意识回答说“是啊!”,回过神来差点咬掉舌头,她忍了忍,还是客气道:“劳小侯爷费心了,此事如何,我自有判断。” 又来了!又是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就好像多说一句他就会害了她似的。 难道就因为京中关于他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流语……好吧,也不完全是流言。 可他楚小侯爷再不济,也不至于对她一个女人耍什么心眼吧?就算,就算他确实想对她耍什么“心眼”,但从这个女人的反应来看,她完全也没从那方面想啊。 楚固钰不是傻子,谢姝瑜对他的排斥和警惕他能察觉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一开始就那样排斥他,即便他们的初次见面,他救了她的弟弟,以谢姝瑜的性子,即便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也不至于疏离排斥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厌恶。 这个问题,楚固钰一直下意识忽略了,他想不通,便也笑嘻嘻装作没心没肺跳过了这茬,如今想来,他们的症结,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了。 想到这里,楚固钰如同一只失落的大狗一样耷拉着耳朵,再提不起半点劲儿。 他从前是混,但他现在不混了,也不斗鸡遛狗啃老了(虽然他们家够他啃几辈子),也好好为民做事、挣钱养家了,东大街的吴大娘和西大街的翠翠姨都喜欢他,想要讨他做女婿。 怎么就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人一点都不稀罕他呢? 他不知道谢姝瑜的心结,谢姝瑜也不知道他的司马昭之心,两人离得再近也会被拉得很远。 许是身边这人的气压实在太低太冷,谢姝瑜缩了缩胳膊,忍不住说:“小侯爷也是好意,我心领了。” 楚固钰眼睛一亮,还想继续同她一起收拾那两个蠢货。 谢姝瑜面无表情催促:“韩世子还在那等着呢,小侯爷快快去吧。” 不等人说什么,她提着口气就转身扭头走了。 望着她一如既往留给自己的背影,楚固钰忍不住苦笑:谢姝瑜吃软不吃硬,他楚小侯爷什么时候也学会在女人面前耍手段了? 真是稀奇又让人……上瘾。 “大姐姐,那是楚小侯爷吧!他同你好亲近啊,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谢姝瑜完全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挑起眉梢讥诮地看她,“六妹妹,我方才差点落马,说不定还会摔成废人或是直接摔死,你作为贴心善良的好妹妹,不问问我有没有事反倒在这里八卦别人,这说不过去吧?” 谢姝灵眼神微滞,做戏成了她的本能,“大姐姐,方才可吓死我了,我还,还想去救你,是妹妹无能,没能制住那发疯的马,好在,有……韩世子,姐姐也算有惊无险。” 说到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谢姝瑜凭什么那么好运?居然让韩世子救下了,怎么不摔死她?摔残了也好,这个狐狸精贱人,走了一个韩世子,又来了个出生更高的楚小侯爷,呸! “六妹妹是想来救我还是想来害我,我啊,心里门清儿的。” 谢姝灵展着天真无辜的笑,“大姐姐说什么呢,谁又看见了呢?” 谢姝瑜拂拂袖子,慢条斯理道:“你当真以为没人看见我就不能拿你怎么办了?杞安侯府,可还是我母亲当家,杞安侯,是我的父亲,不是二叔哦,有大房在,你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六妹妹,亏我还以为你有点小聪明,原来也不过是个蠢货。” 那嚣张的二世主说得对,蠢。 谢姝灵气得肝疼,见谢姝瑜这副刀枪不入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慌了。 在一旁本来还有些心虚气短的谢姝絮像是找到了把柄似的,也有了底气,昂着下巴朝谢姝瑜冷哼,“谢姝瑜,你身为长姐,这般威胁妹妹真是好不要脸,摆什么嫡女大小姐作派呢,六妹妹方才就是要去救你,你不领情也救罢了,竟还污蔑六妹妹,你可真是好姐姐。” 谢姝絮一根筋,什么都摆在脸上,谢姝瑜方才瞧着她神色惶惶,底气不足的样子,心里便有了数,如今又刻意摆出色厉荏茬的样子,就差没明晃晃在脸上写着:是我们害的你,我心虚。 “五妹妹先别急着替六妹妹抱不平啊,你说我这马怎么好端端发疯了?” “我怎么知道……” “五妹妹头发有点乱啊……咦?你今日戴的碧玉簪怎么不见了?”谢姝瑜神色陡然冷厉,“我知道了,定是五妹妹拿它砸了我的马!” 谢姝絮心一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鬓,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怒从中来,“谢姝瑜,你耍我?” 谢姝瑜此刻神色平静,已经懒得再费什么口舌了。 眼里划过无限讽刺,恨不得她死,这算哪门子的姐妹? 她又忍不住想起了谢姝墨,她的四妹妹,四妹妹都没机会出过几次门,他在小小的四方院子里没人问津了数余年,她好不容易一点一点打开了他闭塞的心,她以为一切都好了起来,可结果……她该说,命运太强大了吗? 谢姝瑜怅然若失,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看她们二人,径自走了。 回了府,姚氏明里暗里刺探她的心意,谢姝瑜沉默了一下,垂首轻轻说了句:“韩世子人很好。” 姚氏心中也是一喜,知道女儿这是默认了,简单说了几句就去刺探男方的意愿,韩思林想起今日种种,冷峻的脸上也忍不住泛起柔意,“谢姑娘,极好。” 这下对双方长辈来说,可真是皆大欢喜。 由于之前明里暗里的工作做了不少,定亲,出乎意料地顺利。 与此同时,杞安侯府与仲基伯爵府将结为秦晋之好的消息在京城贵圈传开,正是大小姐谢姝瑜和韩世子韩思林。 楚固钰得知两人定亲的消息时,只觉得脑子一下子炸开了。 他胸腔里腾腾燃起的一把火烧得他五内俱焚,再没有什么比听到这个消息更令他绝望的了,谢姝瑜和别人定亲了! 楚固钰目眦欲裂,眼前一黑,几乎就要厥过去,他咬了咬牙,直至嘴里漫出腥甜才勉强找回了点神智。 他使了狠力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檀木桌子。 不行,不能定亲,他们不能定亲,谢姝瑜,谢姝瑜是他的,是他先遇到的,凭什么让那黑脸莽夫后来居上! 阿大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心中复杂难言。 他的主子,太惨了啊! 前些年是那陶小姐,好不容易脱了坑,如今又狠狠栽到谢大小姐的坑里,甚至更深更惨。 “我偏不要放弃,凭什么啊……我楚固钰生来就是个笑话吗?谢姝瑜是我的,我认定了的,韩思林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和我抢?啊?” 楚固钰捂着脸痛哭流涕,心里升腾起浓浓的不甘,谢姝瑜能那么轻易地接受了韩思林,凭什么他就不行? 前几日,他还能同那个女人口花花过过嘴瘾呢,这才几天功夫,那女人就同刚认识不到几日的人定亲了? 再抬头,楚固钰眼里已没了泪迹。 “你想嫁人,爷偏不让,要嫁也只能嫁给爷,这辈子都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周三考Python,这两天满脑子的代码,明天还有什么线上升旗,6点多起床,我熬夜码字太难了,仔细想想,每次都让你们失望,太有罪恶感了,我会努力的,不可能坑的 第57章 璃王府。 “砰——”谢鈷一拳锤在石桌上, 然后脸都青了。 “嘶——”他右手握着左手腕疯狂摇晃,“疼死我了, 什么破桌子!” 说着,他还想踹桌子。 锗天隽看得发笑,“兆轩, 你可消停会儿,可别来我府中一趟,手残了不说, 脚也残了。” 谢鈷悻悻收脚,老老实实坐下。 “沐眠,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我早该想到的,我那老母亲突然要我带上妹妹去什么劳什子的外庄, 还有姚青箬, 韩思林那家伙出现的时候我就应该提防着点的……” 提及这点,谢鈷饮了杯酒,叹气, “阿瑜妹妹这就要被那厮拐走了, 我这个兄长还当了推波助澜的助手, 哎!” 锗天隽看着杯中清冽的酒水, 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韩思林那厮我都怵他,阿瑜性子软,要是受了欺负,只怕都不会反抗, 我可怜的妹妹啊……” 说着,谢鈷又扶着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杯中的酒水泛起淡淡的波纹,锗天隽抬眸执起杯子,端详着杯身,就是不喝。 “阿瑜妹妹这就要嫁人了?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阿瑜以后不会不认我这个阿兄了吧……沐眠,我这心啊,难受,憋闷……” 谢鈷开始露出醉酒后的话痨本质,尽说些有的没的。 锗天隽瞥他一眼,摇头,“兆轩,莫要喝了,你醉了。” “醉?嗝……我才没醉,我跟你说啊,嗝……我也只敢在沐眠你面前发发牢骚……” “咦?沐眠你怎么不喝啊?来,陪兄弟我喝一杯……不,不对,”谢鈷使劲揉了揉眼睛,指着锗天隽的鼻子嚷嚷,“你是韩思林!” 他歪歪扭扭走近,拽着锗天隽的衣襟威胁,“我可跟你说啊……你要是敢欺负我阿瑜妹妹,我就揍你,狠狠揍你……” 闻言,锗天隽淡定的面容泛起波澜,浅色的眸子里也多了丝恍惚。 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动作,上辈子,谢鈷也是这样揪着他的衣襟让他不准欺负阿瑜,上辈子,锗天隽含笑点头,可心里却鬼使神差地想着另一个女人,最后,他也没机会领着那个小姑娘回他的家。 锗天隽眼神一黯,也不管谢鈷的疯态,拿起酒壶就豪饮。 没多久,他的头又疼了起来,这次比以往更甚,很疼很疼,疼得他想毁掉周围的一切。 锗天隽一手捂着脑袋,一手微颤,“……好好送谢世子回府。” 人走后,锗天隽猛的拂开桌上的东西,东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脑海里闪过很多个片段,既熟悉又陌生,那些片段似要将他的脑袋炸开。到底怎么了? “啊啊啊——” 他到底怎么了啊? 锗天隽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他想的是那个一向怕疼的小姑娘心如死灰,毫不留情地扑向刀锋,毅然决然地赴死,留给他的是美丽而又决绝的背影。 那一刻,他分明能感觉到心中有多痛,可为什么,重生后,这热烈刺痛的画面变得极淡极淡…… 就好像,是有幕后操手故意给他的前世蒙上阴翳…… 近日,军中那些小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的韩将军变得亲切了,有时候竟也会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受宠若惊的同时暗暗心惊。 与韩思林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同,楚固钰这几日过得抓心挠肝,夜夜睡不好觉,急得上火,他一条条罗列,将仲基伯爵府掰碎了细数,愣是没找到任何“突破口”。 今日,他照样顶着黑眼圈,眼珠子里全是红血丝,看着下属呈上来的东西愈发暴躁。 楚固钰揉碎了纸砸到地上,赤红的眼珠几乎要瞪出来,“都是废物!查了几天就查出这么些东西?韩思林也就罢了,爷就不信那仲基伯爵府也没点隐秘的腌臜事!” “再查!” 楚固钰抱着头无力地倒在椅子上,整个人颓丧起来,喃喃自语,“谢姝瑜……” 阿大实在看不下去,“主子,您喜欢谢大小姐就去见见她,问问她啊!” 您这样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哐哐撞大墙人姑娘也不知道啊! 楚固钰闭眼,“……她讨厌我,我又何必凑过去惹人嫌?” 阿大奇道:“连见都不敢见,还想暗戳戳坏人姻缘把人娶回家?” 楚固钰剜了他一眼,咬牙,“你在教训谁呢?胆肥了是吧?” 阿大:“主子恕罪,属下也是见不得您跟个姑娘似的,矫情个什么劲……” 楚固钰冷笑,刚想把人拍出去,阿大立马拿出免死金牌,“主子,是老侯爷怕您想不开,让属下过来……” 楚固钰动作一滞,收回手,冷嗖嗖打断他,“你如今倒是学会阳奉阴违了,耍猴儿呢?” 楚固钰大长腿一抬,下一秒,阿大就被拍飞出去了。 他心中的暴戾一点也没少,韩思林! 半晌,楚固钰再也耐不住了,窸窸窣窣一阵,换了身衣裳,提气运功飞向杞安侯府。 而此时的杞安侯府,也比往日里少了丝肃清。 谢姝瑜着一袭略显简单的纹纱绣裙,斜斜地躺在美人塌上,她的臂弯里窝着一只奶白色的猫咪。 一手撑着头,一手挠着团子的下巴,团子舒服地翻了个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小肚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舒服地伸舌头舔谢姝瑜的手背。 酥酥痒痒的感觉直击四肢五骸,谢姝瑜弯了弯眼睛,挠得更起劲了。 漂亮高贵的波斯猫高傲地抬着下巴,前爪滚着玻璃球,暗色的琉璃眸子时不时地转向美人塌上玩得正欢的一人一猫,谢姝瑜看过来时,它又立马抬高下巴,继续转着爪下冰凉凉的玻璃球。 “这玻璃球可是外邦进贡的物什,流光溢彩,漂亮极了!韩世子对姑娘可真有心。” 小屏努努嘴,小声咬耳朵:“韩世子有心,咱们姑娘可不见得,这么珍贵的东西竟也拿来逗猫了。” 二人同时唏嘘,许是察觉到有人觊觎自己的新玩具,阿贵亮亮前爪,琉璃眸子闪过浓浓的鄙夷嫌弃。 谢姝瑜笑看着那只漂亮波斯猫,直起身子朝它招手,“阿贵,过来玩。” 漂亮的波斯猫立马低下高贵的脑袋,看了看他们扭头装没听见。 小眼神却时不时瞥过来。 谢姝瑜忍着笑,拼命压着嘴角,“阿贵啊!” 漂亮的波斯猫“喵”了一声。 谢姝瑜:“阿贵啊~” 漂亮的波斯猫踢开玻璃球迈着猫步走过来钻进谢姝瑜的怀里,一屁股挤走了傻乎乎的团子,抬着下巴示意谢姝瑜给它顺毛,谢姝瑜乐了,捞过可怜兮兮的团子,一手一猫,笑作一团,快活得不行。 隐在梁上的楚固钰似是想到了什么,暴戾的眉眼瞬间柔和,眼底也涌起了脉脉温情。 待两个小丫头走后,楚固钰这才落地。 多了一个人,两只猫猫瞬间警觉,谢姝瑜顺着它们的视线,脸上的笑还没散去,见到来人,她嘴角的笑僵了,眼底闪过惊诧。 “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一阵风掠过,再睁眼,她已经双脚离地,“飞”在了空中。 低头往下一看,谢姝瑜下意识伸出手抱住楚固钰的腰恨不能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楚固钰也是一僵,俊脸微红,暗暗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掌下纤瘦的腰肢不盈一握,楚固钰又怕力道重了就给掐断了。 谢姝瑜这才反应过来,要松手又不太敢,一时间面色郁郁,心里忍不住口吐芬芳。 即便进入了剧情,男主女主都和她没多大交集,唯独这个日天日地的男二,不去追你的女神,总是过来作弄她干嘛,这么大bug的么! 片刻功夫,楚固钰已经带着她落了地,谢姝瑜脚还是软的,缓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站稳。 她一把推开楚固钰,看了看四周,果然半个人影也没有。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体力悬殊,怎么看都是只有她吃亏的份儿,谢姝瑜硬着头皮忍着气,愣是不敢骂半个字。 她敢怒不敢言,“小侯爷,您此举何意?” 她好好在家晒晒太阳撸撸猫碍着他什么事了! 楚固钰眼皮一抖,垂眸不语。 是啊,他这么莽撞把人撸来有什么意义? 只不过是让这个女人更讨厌自己罢了。 楚固钰唇边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要笑不笑的样子。 “……爷有话要说。” 谢姝瑜忍着气,“您说。” ‘我心悦你’这几个字在舌尖绕了几圈愣是没吐出来,半晌,他只干巴巴憋出一句,“你不能嫁给韩思林。” 语气生硬干涩,听着就像是命令。 谢姝瑜简直要被气笑了,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凭什么?” 楚固钰:“他不适合你。” 谢姝瑜:“那他适合谁?” 楚固钰:“?” 谢姝瑜目瞪口呆:“他适合你?你喜欢韩世子?” 楚固钰:“……” 这女人脑袋瓜里想什么呢! 瞧着他脸色泛青,一副快吐了的样子,谢姝瑜也打消了这个想法,默了片刻,有些欲盖弥彰,“……我说笑呢,小侯爷别放在心上。” 不是有女主陶郤筝在么,男二就算移情别恋也不会脑抽了直接转了性向。 等等!移情别恋?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可若不是这样,他不去追女主死缠着她做什么?阴谋?还是别有所图? 还不待谢姝瑜多想,楚固钰一双桃花眼看了灼灼望了过来,带着股执拗,“一定要嫁给他吗?为什么?你喜欢他?” 连环三连问,问得谢姝瑜措手不及,她莫名觉得有些咄咄逼人,忍不住退后了一小步。 谢姝瑜觉得作为古人,他的问题有些好笑,一时竟不知答什么。 楚固钰眼神贪婪地描摹着少女绝丽秀雅的五官,心头暴戾的情绪几乎压不住,舌尖绕了牙齿一圈,才喃喃开口,“……为什么非得是他?” 为什么我就不行? 谢姝瑜只敛了敛眉目,平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为什么不可以?韩世子人品端方,文武双全,英俊潇洒,谁不喜欢?” 话落,楚固钰舌尖溢出腥甜,气息不稳,暗色的眸子似是蒙上层阴翳,他突然勾了勾唇角,昳丽的面容更显妖冶。 拍了拍修长如玉的手,楚固钰笑得嚣张,带着点报复的意味“好一个人品端方、文武双全、英俊潇洒!谢姝瑜,你且等着,我让你好好看看你心中的‘良人’!” 仔细听听,似乎还有丝丝委屈和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第58章 楚固钰转身, 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身侧的手握成拳。 “谢姝瑜, 爷不许你嫁给韩思林!你应是不应?” 霸道,□□,蛮横, 毫不讲理。 谢姝瑜彻底冷了脸,也转身,两人背对背, 似是隔了一道天鉴。 谢姝瑜迈步,边走边说,“……毛病。” 你说不许就不许,为什么?凭什么? 在她面前玩霸道总裁, 抱歉, 她很讨厌。 谢姝瑜的话飘散在空中,楚固钰听不真切,听她款款离开的脚步声, 只以为得到了答案。 “咔嚓——” 被他捏在掌心握着的一截树枝碎成了渣渣, 随着风落入尘土。 风吹起他的墨发,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眸光。 他被抛弃了啊,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他不在乎。 母亲抛弃了他,老头为了家族抛弃了他,皇后姑母为了儿子的前途也抛弃了他, 少年的陶郤筝为了锗天隽抛弃了他,就连他自己也抛弃了自己。 所有人都打着为他好的旗帜见不得他好。 他混吃等死,活得潇潇洒洒,如了所有人的愿。 这次,也没什么,楚固钰想。 又一次被抛弃而已。 可是为什么,他这里会这么痛?楚固钰怔怔抬手附在左胸,只觉得这里传来的阵阵痛感痛得他泪都要流出来了。 那个会包容他所有的女人,那个笑起来会发光的女人,那个能让他收回利爪袒露脆弱的女人,他绝不允许她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蓦地转身,楚固钰三两步追上了人,揽着谢姝瑜的纤腰,一个旋身飞上了空,故意秀了点漂亮的花样。 墨发男子歪着脑袋,单薄的唇瓣棱角异常分明,唇角微微勾起,带上了七分魅惑。 “爷既将谢大小姐‘请’来,便没有不送回的道理。” 这令人窒息的俊颜,谢姝瑜即便不是颜狗,也难以直面这视觉冲击。 乌黑长发飘扬,她仰着白瓷般的小脸,漆黑的眼如墨,淡定地欣赏了一秒盛世美颜。 谢姝瑜的耳朵贴着这人的胸膛,耳边是沙沙的风声和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这回她有了经验,竟也好好感受了番“飞”的感觉,很刺激。 她心中刚刚升腾起这种情绪,便忍不住垂眸向下看,腿又开始软了。 突然眼前一片漆黑,楚固钰伸手捂住她的双眼,语气似嘲似笑,带着点微不可查的宠溺,“胆子那么小还敢往下看。” “不过也对,除了爷,鲜有人轻功这么好,能带你飞这么高。” 他说这话,又不自觉带上了得意和臭显摆,似乎还有诱骗良家小姑娘的嫌疑。 “你若喜欢,爷天天带你飞。” 谢姝瑜:谢邀,我恐高。 “小侯爷,你知道天上的云吗?” 楚固钰还捂着她的眼睛,感觉手心痒痒的,闻言忍不住抬头,觉得自己的轻功差了云一大截,面子登时有些挂不住。 “……再练个几载,爷也能飞上云,到时候带你去云上溜达。” 说得跟真的似的。 谢姝瑜扒开他的手,思绪飘了,“……不了,我去过。” 楚固钰面子更挂不住了:“谁带你去的?” 谢姝瑜:“飞机。” 楚固钰语气闷闷:“飞鸡是谁?” “飞机就是……”谢姝瑜登时清醒,心中好笑,他们两好幼稚。 “没什么,小侯爷,飞稳点,前面有只鸟。” 楚固钰顿了下,“……那是鹰。” 谢姝瑜“哦~”了一声,“您眼神真好。”话落,又忍不住悄悄往后躲了一下。 察觉她的小动作,楚固钰失笑,俊颜夺目,一个挥手扇飞了那只鹰,又伸手把谢姝瑜往前一捞,“跑了。” 两人不再说话了。 到了杞安侯府,楚固钰放下了人,方才的轻松一扫而空,运功离开前神色郁郁,忍不住叫住谢姝瑜,抱着最后一点期望,俊脸上带着点急色,“……你若不愿意,谁也不能逼你嫁给韩思林。” 谢姝瑜只是摇头笑笑,催着他走,“小侯爷别来了吧,不合适。” 她其实很想说句:雨女无瓜。 楚固钰闻言俊颜乌云遍布,黑发垂在肩上,唇角虽是微微上翘,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他优雅转了转手腕,“……你嫁不成的。” 语气一如既往地懒懒散散,却难得带了点认真。 谢姝瑜皮笑肉不笑,“小侯爷可别咒我。” “你若真嫁给了韩思林,我自不会再叨扰半分,若嫁不成,你便……” 楚固钰几步凑近,弯腰垂首,俊眉微扬,音色沉沉,“你便同我姓。” 谢姝瑜感觉有一道雷自头顶劈下来,雷得她外焦里嫩。 浅一点,这种“赌赢了跟你信”的赌注只有小孩子才会神气活现、一本正经地宣之于口吧? 深一点,便是这话里的意思,按古代的说法,谢姝瑜莫名就把这句翻译成了“冠以夫姓”,不想还好,一想谢姝瑜已经有点难以直视了。 幸好,他也没给自己直视的机会,已经离开了。 “喵~喵喵~” 猫头探了出来,白团子朝着谢姝瑜软软叫唤。 谢姝瑜走过去,蹲下把它抱到怀里,指尖抵了抵团子嫩嫩的鼻子,“小怂货,小没良心的。” 白团子伸出柔软的舌舔了舔她的掌心,撒娇示好。 谢姝瑜忍不住笑了,“痒……”笑着笑着,她又不笑了。 “……毛病吧,那人。” “喵喵~” “你也觉得是吧?还是你懂我,真乖!” 知道自己得了夸奖,团子蹭了蹭主人的滑滑的小脸,继续“喵喵喵~” 这下谢姝瑜是真的乐了,算了,理他作甚,她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男二,你对女主犯二去吧! “团子,我带你坐飞机~” 谢姝瑜抱着猫儿的腋窝,高高举起,在头顶绕了好几圈,又轻轻放下。 “姑娘,您怎么玩这么疯啊?夫人知道又该说了。” “好了好了,不玩了,我们团子去和阿贵玩吧。” …… 半月后。 姚氏高高兴兴去仲基伯爵府,却是铁青着脸回来。 她身边的李嬷嬷脸色也不大好,谢姝瑜猜测,必是仲基伯爵府有什么事,这事,还牵扯到了她。 “韩思林这竖子好大的脸,伯爵府的家教当真好得很哇!” 姚氏气得有些兜不住嘴,“定了我家阿瑜,还敢在婚前搞大女人的肚子,怎得,我阿瑜嫁过去给人当后娘啊?” 她越想越恨,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竖子!我绝不让阿瑜受这等委屈,还没成亲呢,就这般不知收敛,落了未来主母的脸,这要是成了亲,那还了得?” “仲基伯爵府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等事都料理不好,不过是个下贱的通房,都能翻出这样的浪花,可见内里的龌龊!” 姚氏发泄了一通,也感到心累不已,她疲惫地摆摆手,“去把姑娘请来。” 李嬷嬷有些不赞同,“夫人……” “不必多说,阿瑜有权知道,我不能瞒着她。” 半晌。 谢姝瑜这才知道仲基伯爵府上演了一场怎样的“好戏”。 韩思林的通房,哦不,应该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伺候到大感情非同一般的通房丫鬟,冲撞了前来做客的姚氏,跪在地上磕头求姚氏“救救”她腹中的孩子。 谢姝瑜倒不觉得仲基伯爵府有意添堵,可能是措施不到位,韩思林不小心让通房中了喜,又“恰好”今日事发,伯爵夫人做主要打掉这小意外,却被不甘心的通房逃了出来,又“恰巧”冲撞了姚氏。 这下好了,家丑彻底外扬了,杞安侯府不膈应才怪。 先不谈那么多“巧合”,就这个通房的动机而言,也是说不通的。 无论未来的主母是谁,只要主母没进门,她腹中的孩子都很难保住,她此举仅仅是膈应了杞安侯府,难道是意图搅黄两家的亲事? 搅黄了亲事,也不会轮到她一个丫鬟出身的通房上位转正,韩思林迟早要娶妻的,即便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大宅院里生活了十几年并成功让伯爵夫人安排在儿子身边的人,应该是安分识时务、认得清事实衡量得了利弊的,这通房不惜自损让伯爵夫人厌弃又是为了什么? 谢姝瑜知道,事情虽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未必没有转机,姚氏现在只是在气头上,现在的关键,是伯爵府和韩思林的态度。 伯爵府自不用说,无论是为了哪方的考量,都不会放过那个通房。 那韩思林呢?韩思林会怎么做? 谢姝瑜不确定了。 她静静坐着,面上没什么表情,神色微微漠然,就好像一个旁观者和考察者,仔细衡量着各种利弊。 韩思林应当是有点喜欢她的吧,谢姝瑜想,但他同时也是个很典型的古代大男子,少年人总是一腔热血,满腔热忱,总觉得自己能够拯救世界,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那韩思林,他又会如何权衡呢? 谢姝瑜揣摩着,思量着,静静等待宣判。 她不知自己是等待被宣判的人,还是等待做出宣判的人。 这场戏,也快落幕了吧。 “阿瑜,你是个什么看法?” 谢姝瑜抱着姚氏的胳膊,枕在姚氏的肩膀上,软言哄着,“母亲,这事不值得您动那么大肝火,他们如何咱们先别管了,上赶着掺和那些事旁人还道我们是赖上韩家了呢,你女儿我就这么愁嫁呀?” “我们阿瑜当然配得上最好的二郎,”姚氏气也消了大半,“母亲还不是怕你受委屈,理亏的虽不是咱们,但你毕竟是女儿家,这事不能善了退了亲,你名节难免受损,这事善了了,我是又膈应又怕你日后再受这些鸟气。” “仲基伯爵府还有那韩思林,必须把这事处理得干干净净,挑不出一点儿错,若不然,我怎么舍得让你嫁过去?” 谢姝瑜看向窗外,树枝都展露了新芽,露水还挂在嫩叶上,轻易就压弯了半截叶子。 她眼底慢慢地,慢慢地,渗出讽意和自嘲。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阿瑜也是很无奈的,她那么聪明,应当是猜到些什么,这时候,她会悲哀吧。 第59章 半夜, 谢姝瑜睡得不安稳,她梦到自己被一条毒蛇盯着, 追着,梦里的她僵着身体动也动不了,只能任由那毒蛇张开嘴巴, 露出狰狞的獠牙,似乎下一秒就会把她活活吞下去,她惊得一下子就醒了。 还没舒口气, 就猛然发现床边多了个黑色的人影,冷不丁站在那儿,一双冒着寒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谢姝瑜瞳孔睁大, 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出声喊人。 下一秒, 那黑色的人影伸手定住了她,她别说动了,连话都说不了。 黑衣人原本只是不远不近地看着她, 现在一下子放肆起来, 掀了掀袍子坐到她床边。 谢姝瑜还保持着坐的动作, 双手撑在床上, 和他四目相对。 少女娇颜微仰,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细嫩的肌肤,楚固钰夜视能力极好, 贪婪地描摹着少女展露的全部,曼妙的眼,挺翘的鼻,红润诱人的唇,精致的下巴,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还有漂亮的蝴蝶锁骨…… 越往下,深色的瞳孔越来越黑,里面露出渴盼,一双桃花眼里全是隐忍和克制。 还隐隐有些自暴自弃的疯魔。 半月不见,他要疯了。 黑夜里,他肆无忌惮,修长有力的手捧着少女如玉的脸,指腹带着薄薄的茧和微微的热意,谢姝瑜只感觉脸上酥酥麻麻,痒得不行。 偏偏那人竟像是讨了乐趣似的,捻了捻她垂在颈间的一缕发丝,发梢带起一阵痒意,谢姝瑜难耐地皱了皱眉,发出细细的闷哼。 楚固钰动作一僵,热意更甚,垂着头凑近她耳边,鼻尖全是那熟悉又诱人的少女馨香。 他刻意压低声音,哑声道:“你别叫,我给你解开。” 说罢,又凶道:“你若叫唤,我便堵着你的嘴。” 低醇的声音带着丝丝隐忍,谢姝瑜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下一秒,她试探着发出音节,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人堵在了喉间。 少女红润的唇开开合合,楚固钰眼神一暗,魔怔似的将唇凑了上去,四瓣唇紧贴在一起,他滚了滚喉结,在少女怔愣的眼神中闭眼加深了这个吻。 只感觉这数月的疲乏一扫而空,一股清泉将他的心房填满满的,他胸口发烫,忍不住拥紧少女,一辈子也不要放开。 直到少女感觉到窒息呼吸紊乱,楚固钰才不舍地放开作恶的手和嘴。 他声音更哑了,面具下的脸涨得通红,也不敢看眼前的人,气力不太足,“……我让你别叫,你自找的。” 谢姝瑜气得说不出话来,叫你个大头鬼啊! 她捂着胸口喘气,只当自己被狗啃了一口,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硬扛只能吃亏,只拢了拢身上的被子 ,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大侠哪条道上的?” 楚固钰看她的样子,既好笑又忍不住气闷。 这女人当真想得开,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乎,看似温柔和软,骨子里却冷透了,很难捂热,对人永远都比对畜生冷漠,他不就是个可怜的例子么? 楚固钰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故意逗她,咧着嘴自我介绍:“采花贼。” 谢姝瑜冷静着试探,“有主的花也采吗?我有未婚夫的。” 楚固钰嘴角一秒下拉,眼里是藏不住的暴戾,恶劣地靠近她吓唬道:“采啊,怎么不采?小姐国色天香,莫说是还没成亲了,就算是成了亲,我也照采不误!” 为防止自己还没娶上媳妇就被这冷漠的女人气死,楚固钰甩袖,翻窗离开,用肆虐的风来平息他胸腔翻涌的怒火。 瞧着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和姿势,谢姝瑜莫名有种熟悉感。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人没有什么恶意,也不是什么采花贼。 连着几日,黑衣人似乎对“偷香”的戏码上了瘾,回回夜里跑来撩骚。 不管谢姝瑜安排了几个丫鬟值夜,都能被他溜进来。 甚至有一次,谢姝瑜借口做噩梦让芸枝陪她睡觉,半夜醒来,芸枝还在她床上,谢姝瑜却整个连人带被子结结实实睡在那人的怀里。 谢姝瑜生生气得想锤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天她试探着这人的底线,多多少少也放肆了起来,语气也不怎么客气了。 那人懒洋洋勾着她柔顺的发丝,仍旧笑得不正经,“说了啊,采花贼,偷香贼……” 谢姝瑜不厌其烦地试探,“我有未婚夫的,我们快成亲了。” 楚固钰唇角勾起冰冷的笑,勾着发丝的手微微用力,谢姝瑜吃痛地“嘶”了一声。 他捧着谢姝瑜的脸颊亲了亲,“你真是,我不爱听什么你说什么,知道我不爱听还说,我们好好的,不提其他人好不好?” 谢姝瑜呵呵,“你的意思是要我背着未婚夫和你偷情?” 未婚夫未婚夫,又是未婚夫!这是楚固钰心中的刺,每每刺得他的心鲜血淋漓,恶狠狠嘲笑他的无能。 怒意当头,楚固钰有些口不择言,“未婚夫?你把他当未婚夫,他不见得把你当未婚妻吧?” “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他背着你搞大女人肚子也不介意?” 伯爵府死死捂着,生怕被人知道,这么隐秘的事他却知道。 心中的一个猜测隐隐被坐实,谢姝瑜扭头避开他的手,故意自嘲,“男人嘛,哪有不偷的,便是你,不也忍不住出来‘偷’了?” 心头怒意翻涌,楚固钰擒住她小巧脆弱的下巴,猩红的眼斜睨着她,“该说谢大小姐是真‘大度’还是真‘痴情’呢?” 他微微低头,在谢姝瑜唇上轻轻印了一下,哄道:“听话,去退亲,我也不来恼你了好不好?” 楚固钰埋在谢姝瑜的颈间,贪婪地嗅着令他心安的气息,谢姝瑜也不像以往那样推开他,只镇定吐出了让楚固钰遍体生寒的三个字:“楚固钰。” 那一瞬,楚固钰只感觉自己被打入了阿鼻地狱,面具下的脸煞白,这几日的种种放肆行径在脑中闪跃,他突然没了面对少女少女,面对现实的勇气。 楚固钰僵着身体躲避,“……我不是。” 谢姝瑜语气笃定,“楚固钰。” 他的指尖还绕着少女的一缕发丝,鼻间还残留着那抹让他贪婪汲取的馨香。 被人剥开那层面具,露出阴暗的一面,楚固钰像濒临渴死垂死挣扎的鱼,心肝都被架在火上烧。 “我不是……”他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动作却不敢肆意妄为了。 僵直着身体地撑在少女上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想逃,却知道一旦逃了,他在这个女人心里就彻底被判了死刑。 谢姝瑜原本也有几分试探,瞧着他的反应,猜测坐实了个十成十,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伸手推开身上这人,却牵动了自己被他牵在手心的发丝,头皮一麻,疼得她瞬间飙泪。 身体一落空,又被楚固钰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温香软玉在怀,他却不敢有任何放肆。 谢姝瑜被他放开,站直身体,脸色微红,是被气的,她退后一步,直勾勾看向躲在面具下的人,“那么,现在你可以摘下面具了吗?楚小侯爷。” “……好,我摘。”楚固钰摘下面具,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彻彻底底袒露。 脸还是那张脸,面冠如玉、清俊昳丽,却少了从前的意气风发,多了丝颓然灰败。 就连一贯懒散的姿态也有了些许紧绷,眼帘微微阖着,薄唇紧抿。 委屈的模样好似受了欺负敢怒不敢言的人是他。 谢姝瑜心里滑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屈辱感。 多日的紧绷压得她神经敏感脆弱,如今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涌了出来。 “楚小侯爷果真出息得很!无怪乎旁人总是道你离经叛道,不可一世,什么走鸡逗狗、横行霸道,那都是客气的了!我今日可算是见识了,你堂堂楚小侯爷,行事如此无齿,活该人人喊打,怪不得做一辈子舔狗也没能得到心上人半个眼神……” 谢姝瑜说着说着,猝不及防被人扑面紧紧拥住,卡在喉咙的话说不出了。 楚固钰头枕在她的颈肩,嗓音嘶哑暗涩,“是,我是活该,我活该被所有人厌弃,被你厌弃,我不懂,没人教过我,你教教我好不好?我也想被人喜欢。” 被你喜欢。 被你放在心里。 谢姝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手臂僵着不敢动弹,嘴巴也哆哆嗦嗦,活似见了鬼。 她怀疑这人也被穿了,否则怎么会ooc人设到这种地步? “你放开!” 谢姝瑜理智回笼,再次伸手推开了他,楚固钰没有用多大力气,她很容易就挣脱了这个有些莫名的怀抱。 即便是现代人,她也很难完全消化这几日的种种。 谢姝瑜吸了吸气,“你若真心不想让我生气,现在,立刻,马上,请你离开,以后,也别再来了,几日种种,也请小侯爷忘掉,我不追究,你也咽进肚子里。” 楚固钰瞳孔猛缩,还想说什么,谢姝瑜转身,语气冷硬,“请你离开。” “好,我走,但有些东西,可不是爷想忘就能忘的,至于你和韩思林,想都别想!” 第60章 仲基伯爵府。 韩思林跪在冷冰冰的地上, 挡在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面前,承受韩老夫人的怒火。 手杖重重落在他背上,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韩老夫人又气又心疼,拿着手杖的手抖个不停。 “你这逆孙!死活要护着这个下贱胚子是吧?” “此事与香草无关,祖母, 是我孟浪了。” 韩老夫人气笑了,“无关?你可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的秉性我还不了解?若非这贱丫头存心勾引, 用些下作手段,哪里就能让她怀上了呢?” 话落,她锐利的目光落到垂头哭泣的少女身上,厉声斥道:“说吧, 你怎么怀上的?那药是不是被你给换了?在我的眼皮底下, 又是谁有通天的本事助的你?” “老夫人,奴婢没有,那药是芳嬷嬷亲自端来的, 奴婢也是一滴不剩喝了的, 夫人明鉴。” 韩老夫人早就料到了她的说辞, 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 只对着韩思林最后确认道:“你护着她我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只一点,她肚子里的孽种你当如何处理?” 韩思林很得圣心,他又硬气,可以说, 以他如今的出息,在仲基伯爵府的话语权是很重的,便是韩老夫人,都不能轻易做他的主。 韩思林有些为难,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也是有几分真感情在的,他本就念旧,经她这么梨花带雨的一哭诉,也不免起了点怜惜之情。 祸是他闯的,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没道理让自己的女人承担一切。 香草腹中的孩子,他认了! 大不了,大不了他去赔罪,向谢家的姑娘赔礼,谢大小姐是那般通情达理、温柔和善的人,她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一条无辜的生命因自己而被残忍的扼杀。 见他态度坚决,韩老夫人颓然闭眼,“罢了,原是我眼瞎,本以为你是个安分的,却不想也是个心大的,选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做我孙儿的身边人。” “你要留着这个孽种,可有想过如何同杞安侯府交代?” 韩思林:“此事因我而起,为表敬意,自由我亲自请罪,谢大小姐宽厚善良,想来也不会计较太多。” 他日后娶了人家姑娘,必会好好待她,断不会叫她受了委屈。 韩老夫人面有讽色,她这个孙子,心软,心肠直,说得好听点,叫有原则,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一根筋。 依谢夫人那护犊子的样子,杞安侯府真会把姑娘嫁过来那才是见鬼了。 罢了,由着他吧,年轻气盛的时候,总要受点磋磨才好。 香草垂首,眼底闪过一抹挣扎和喜色。她的世子,娶不成那位谢小姐了。 这些天,得知世子定了亲,她虽心有苦涩却也知道,她的世子,终有一天要娶妻的,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能这样陪着他已经是极好了。 她不求什么,只求这么多年的陪伴,能在世子心中占上一席之地。 她本已调整好了心态,做好了迎接未来主母的准备。 可是,她太高估自己的私心,也太低估世子对那位谢小姐的喜欢了。 这么些年,香草从未看到过世子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那位谢小姐应该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若是她嫁了进来,自己可能就要永远失去心爱的世子了。 她正兀自仿徨不安,却突然出现一个人,问她愿不愿意配合,她挣扎了许久,终是私心作祟,设计了世子,又在那人的帮助下换了药。 杞安侯夫人那一环也是那人设计好的。 那人机关算尽,目的是搅黄两家的亲事,她知道,并且抱着侥幸,鬼使神差做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香草掩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发颤,她死死咬牙,她丑恶的私心,终究是伤害了她的世子,那个唯一对她好、看着生人勿近,内心却再柔软不过的少年。 …… 韩悦是韩思林的妹妹,现在哥哥受了训,她也很郁闷。 “郤筝,祖母也真是的,哥哥那样的人,莫说只有一个通房了,就是三妻四妾也多的是好姑娘要嫁进来,不就是不小心让香草怀了身子嘛,至于吗?哼,做给谁看呢!” 陶郤筝眸光微闪,“自然是做给谢大小姐看,谢大小姐出生名门,想来也是个心气儿高的,难免心里不舒服。” “我呸!”想到谢姝瑜,韩悦更怨愤了,“出生名门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个破落户!就她,嫁给我哥都是她高攀了,那等娇滴滴就知道哭唧唧的女子,管她作甚?” 发泄完,她更郁闷了,“我哥也真是的,怎么就看上这个女人了,不就一张脸长得好看点吗?” 陶郤筝:“食色,性也,韩大哥也不能免俗。” 韩悦挽着她的胳膊,亲昵道:“要我说,谢姝瑜哪有你美啊,我哥即便喜欢美人也该喜欢你这样的。” 陶郤筝心里涌起淡淡的不舒服,她实在不喜欢和谢姝瑜做对比。 想起那日在外庄,楚小侯爷对自己的态度,和自己听到一些风声,陶郤筝心里的不适挫败更严重了。 她觉得自己的骄傲都快被碾碎了,而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谢姝瑜。 陶郤筝紧了紧帕子,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悦悦,我也很心疼韩大哥,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也不知能不能帮到韩大哥。” 韩悦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 近日,城中出现了一桩笑闻,仲基伯爵府的韩世子向杞安侯府“负荆请罪”,气得杞安侯夫人差点没背过气去,闹得满城皆知。 连路边卖糖葫芦都摊贩都会玩笑着说一句“韩世子真汉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 有关两家结亲的事,已经被拿到明面上来说了,如今,杞安侯府,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本以为,杞安侯府就算再恶心,为了自家姑娘的名声也会捏着鼻子咬牙认了,谁知不出一日,杞安侯爷就火速上门为自家姑娘退了亲,没有丝毫余地。 夜深月明,此时的杞安侯府,寂静得落叶可闻。 谢姝瑜坐在姚氏床前,为她掖好被子,踮起脚尖走到外间。 李嬷嬷瞧见她眼下的乌青,也心疼不已,“姑娘,这几日,你也累了,快快回去歇着吧。” “嬷嬷,我不累,母亲有心结,劳烦您劝着些。” 李嬷嬷抹了抹眼角,有些宽慰,“姑娘您这么懂事,我们夫人真是有福了,只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谢姝瑜面上不见悲愁,冷静道:“这蠢事不是我们杞安侯府干出来的,没道理该躲着的是咱们。” “明日,韩世子若是再来登访,嬷嬷且放他进来,该是什么理就是什么理。” 李嬷嬷愣了半晌,大姑娘的心胸态度,若身为男子……唉,可惜了。 她叹了叹气,终是没说什么。 次日,姚氏依旧醒得早,谢姝瑜过来看她时她已经坐在床上了,看着比以往要憔悴许多。 她看见谢姝瑜,抹着眼泪拉着她的手,“阿瑜,我这一生,为人子,为人妻,为人母,没有一样是让我骄傲的,阿瑜,母亲对不住你……” 谢姝瑜抱了抱她,没有哭,“母亲,你把我和阿兄养这么大,给了我们那么那么多的爱,你在我们心中就是伟大的神,我们只会敬你,爱你,哪里会怪你?” 姚氏抱着她哭得更凶了,谢姝瑜心下微叹,语气认真沉稳,“我真的没事,名声什么的都是虚的,真心相待的人又怎会介意这些?母亲你看看我,我这么个大活人,还比不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姚氏总算止住了哭,“我哪里就是在意那些东西了?我是怕我的阿瑜被人说道。” “母亲,那些个不相干的人随他们怎么说,你是为他们而活还是为自己而活啊?” 姚氏见她面上却是找不出悲伤自愁的情绪,心里总算好受了点,又开始痛骂起伯爵府和韩思林,心里呕得吐血。 谢姝瑜见她总算有了点精神,也笑着跟着她一起骂。 然后,谢姝瑜当着韩思林的面就当真嘴一瓢,骂了出来,“闭嘴,小逼壳子。” 多少年了,她都不曾爆过粗口,可面对面前这人的说辞,谢姝瑜被大男子主义支配的恐惧实在让她忍无可忍。 韩思林当即就不可思议地愣住了,错愕不已。 “你……” 谢姝瑜心里痛快,所幸破罐子破摔,“还觉得我宽容善良吗?我宽容,我大度,我就活该被你道德绑架啊?” “还将军呢,你是个什么脑子?负荆请罪?亏你想得出!” 谢姝瑜幽黑的眼珠盯着他,“您是不是笃定我就非要嫁给你了!” 韩思林呆呆的:“没有……” 谢姝瑜:“那您是不是认为这是我的错?” 永远别小看女人,因为男人们很难说得过她们。 韩思林继续词穷:“没有……” 谢姝瑜:“你一定觉得,要是我点头,你那小青梅和孩子就都能保住了,两全其美啊。” “我看你是想得美,你是好男人,想对自己的女人负责,可凭什么要拉我下水?拉杞安侯府下水?” “亲事,谈得成就谈,谈不成就崩,你搞这么一出是恶心谁呢?我还非你不可了?既已退了亲,你还贴上来作甚?是不是以为我们杞安侯府欲擒故纵,想讹你啊?” 骂够了,谢姝瑜也懒得再说了。 韩思林颓然,“……我不知道会闹成这样,我以为负荆请罪是有足够的诚意,我以为你……” “你以为?谁给你的自信你以为?” 韩思林不说话了。 谢姝瑜冷笑,“还真有人给你出主意?” 韩思林握拳,“对不起。” 谢姝瑜转身,“滚吧,别再跑来添堵了,省得碍着我母亲的眼。” 韩思林抿唇,看着谢姝瑜挺直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错的离谱,错的彻彻底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乎所有人都等着看杞安侯府的好戏。 这时候,更重磅的消息迅速席卷了大街小巷。 永乐侯府那个“从良”的楚小侯爷向杞安侯府提亲了,提亲的对象竟是刚不久退了亲的谢大小姐。 楚老侯爷亲自上的门,说的媒,给足了面子和排面。 一时间,说什么的人都有,唯独没有祝福的人。 第61章 亲事定在下月初八。 谢姝瑜静坐在窗前, 没什么表情,怀里的团子可能是嗅到了主人不同寻常的情绪, 乖乖任由她抱着。 她整个人看上去很静,像死水一样毫无生气的静。 楚固钰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蛰了一下。 “谢姝瑜,对不起, ”他说,“但我不悔。” “你说得对,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阴险的小人, 我不想你嫁给别人,我不想剜自己的心。” 楚固钰捂着胸口,目光微垂,一双眼睛没有焦距, 感受心口传来的闷痛, 舌尖又苦又涩。 “小侯爷真是用心良苦,”谢姝瑜抚着猫,没转身, “这场笑话是你闹出来的吧?” “是。”楚固钰锁住她的身影, 承认地干脆。 对于和韩思林的婚事, 谢姝瑜即便应承了下来, 可楚固钰知道,她心里是不痛快的,相处了这么久,他早就把对方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知她表面乖巧守礼, 骨子里却是有些叛逆的,她嘴上不说,但楚固钰也深知她更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且,那丫鬟心机颇深,又有主家多年的情分傍身,韩思林自诩刚正大君子,何尝不是个睁眼瞎,即便谢姝瑜再聪慧,也难免会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整日里小心应对这些明枪暗箭,这不是谢姝瑜该有的未来。 即便用了些令人不齿的手段,楚固钰也不悔,更不会有什么负担,韩思林给不了谢姝瑜真正想要的,他楚固钰能给! 只是……楚固钰握了握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却也是他没有料到的。 韩思林那出他更是没想到,当日得知那厮的蠢事,楚固钰只想飞奔过去扇他两耳光,不想闹出更大的笑闻,他到底抑着性子忍住了。 谢姝瑜理了理来龙去脉,平静道:“亲都定了,京城圈子里也是人尽皆知,如今亲事黄了,且不论是谁的错,受到伤害都是女方。” 她笑着称赞,”小侯爷好手段!杞安侯府的颜面,我的名声,所以,您到底耍什么花枪?” 想起原书中这人卑劣的行径,她忍不住心底发寒,笑意如刀,刀刀剜人心肺。 她是不在意这些,早在一开始知道自己穿书,就做好了有朝一日被男主退婚名声尽毁的准备,可这所有的大前提是,她可以摆脱这些人,脱离主线,现如今,却又绕回了这个圈,况且,因着这事,姚氏心里着实难受,一直郁郁寡欢,谢姝瑜怎能不怒? 兜兜转转,她大抵知道了这人的心思,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觉得可笑。 谢姝瑜放下团子,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己出去玩,直到小猫儿跑远了她才悠悠转身,莲步轻移,走到楚固钰一尺处才堪堪止步。 楚固钰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动,甚至不敢直视她冷然的眼睛,他想躲,又舍不得躲。 “你可是楚小侯爷,谁能逼得了你。你为何想娶我” 谢姝瑜踮起脚尖,声音轻柔,“你是喜欢我吗?” 话落,她欲往后退到方才的距离,却冷不丁被人抱住了腰肢,整个人有腾空的架势。 “是,”楚固钰神色肃然坚定,像是等待宣判的死刑犯,“我心悦你。” 谢姝瑜怔了怔,猛的推开他,神色愈冷,“所以,你就要画一个圈,将我死死锁在圈里,半点反抗的资格也没有。” 她食指发狠似的用力点了点楚固钰硬邦邦的胸膛,“楚固钰,凭什么啊,我的人生,凭什么要你来指手画脚。” “喜欢?你配吗?你根本不喜欢我,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小侯爷或许只是觉得好玩,想寻点乐子,又或许是为了什么人,扫清我这么障碍……” 她字字如刀,楚固钰虽早有准备,却也忍不住锥心刺骨,宛若置身寒冰地狱。 他想抱住她,动了动手指,却又不敢了。 谢姝瑜转身,深吸了口气,“小侯爷,我且问你,香草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楚固钰神色黯然:“是。” 谢姝瑜心道果然,脸色嘲讽,又问,“那韩世子‘负荆请罪’的笑闻到底是不是你的手笔” 楚固钰哑着嗓子,急切道:“不,我没有,我不想伤害你的。” “不想伤害我”谢姝瑜低低咀嚼这几个可笑的字眼,突然觉得很可悲。 她闭了闭眼,觉得可笑,是啊,玛丽苏文里的男配女有什么三观呢? 无法无天、不可一世的草包小侯爷怕是连“尊重”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你走吧,”谢姝瑜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现在看见你都觉得恶心呢。” 楚固钰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下,心口发麻,全身无力,“我……” 谢姝瑜:“请你走。” 楚固钰喉咙一梗,“……好。” “谢姝瑜,你的人生,从来都不是我来左右的,恰恰相反,你懂不懂啊” 我以前总骂你蠢女人,现在看来,我才是最蠢的那个。 卑微乞怜,却也甘之如醴。 …… 初八那天,姚氏是哭着看着谢鈷背着她上花轿的。 高头大马上俊俏的少年郎珍重地接过新娘,眼角眉捎尽是喜意。 一身朱红色的新郎服衬托出完美身材,洁净而明朗,楚固钰头戴银冠,腰系玉佩,长发慵懒散落于肩后,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俊俏的郎君,数十里的红妆,大红灯笼开路,一路吹吹打打。 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新娘红衣蹁跹,落于华美的花轿,轿帘遮挡,再窥不见半分。 韩思林隐于人群,笑着送行,“谢姑娘,安好。” 笑着笑着他又忍不住哭了,怔怔地看着掌心的泪回不过神来。 他错过了她的一生。 锗天隽负手而立,看着这一片刺目的红,额头隐隐作痛,愈演愈烈。 外面下起了雨,纷纷扬扬的雨滴落在大红灯笼上。 屋内灯火通明,红烛摇曳。 芸枝和小屏被喜娘请出了门,谢姝瑜交叠着双手,端端正正坐在床上,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做新娘,多紧张倒也谈不上,就是累。 她浑浑噩噩的,已经懒得做什么挣扎了。 突然一阵开门声,谢姝瑜的心里猛地一紧,因疲累一天而弯了的脊背瞬间挺直。 男人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谢姝瑜长睫微颤,垂眸,透过大红盖头的缝隙间,是一双男子的金丝纹云靴。 谢姝瑜等了半天,眼前的男人却定定的站着,没有动作。 她被凤冠压着半天的脖子又酸又痛,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衣角带着湿意,楚固钰脱了外衫,似是深吸了口气,弯着膝盖蹲下身,他仰起头,手微微颤抖着揭开红盖头。 抬眼,楚固钰的心砰砰跳动,他的眼前只有摇摇晃晃的珠串和一张涂着厚厚粉底的白脸。 谢姝瑜知道自己的新娘妆有多渗人,没吓到这人她心中有些失望。 互相沉默了片刻,楚固钰起身,拉着她坐到桌前,“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已经让人去传膳了。” 惊诧于他的细心,谢姝瑜确实饿了,也不客气地吃了些糕点。 吃得好好地,楚固钰又熟练地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她,“合卺酒,喝了它,夫妻同心不分离。” 谢姝瑜轻蹙了一下眉,接过酒,他又腆着脸笑嘻嘻道:“米酒,甜的,不辣。” 在楚固钰的刻意引导下,他们成功喝了这杯合卺酒,谢姝瑜看着空酒杯发呆。 她好像什么都不懂,这人却看上去熟练极了,一切安排地好好的。 谢姝瑜唇角沾了点酒,楚固钰受蛊惑似的凑上去,他的呼吸离她越来越近,眼神越来越专注。 眼看着就要亲上去,谢姝瑜抬了抬眼,咧了咧血盆大口,冷不丁道:“这样你也亲得下去” 不理会呆愣住的楚固钰,谢姝瑜侧身,自顾自洗脸卸妆。 她的脸上黏黏腻腻的,着实不舒服。 洗净了脸,那张绝美脱俗的脸就完完全全呈现了出来,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 谢姝瑜本就生得极美,这么一看,楚固钰不喝酒就已经醉了。 心中微叹,楚固钰知她不愿,也不想逼她,把床让给她,翘着二郎腿躺在塌上,装作不在意地呼呼大睡了起来。 谢姝瑜果真自在了几分,看了眼斜着身子的楚固钰,抿了抿唇,“我可以睡卧榻,我身材小,你五大三粗的,睡不下。” 楚固钰掀了掀眼皮,背过去没说话。 谢姝瑜怕他小心眼记仇,寄人篱下,真让她睡床她也睡不着,走过去踢了踢塌,又坚持道:“我想睡卧榻。” 楚固钰猛的转过身,压住谢姝瑜,笑着威胁,“少废话,爷让你睡床你就老老实实睡床,别磨叽。” 话落,又转过去缩起手脚。 谢姝瑜没再坚持了,睡到床的最里侧,闭着眼睛入睡。 半夜,她整个人缩成了虾米状,明明那么大个床,她却只沾了小小一角。 楚固钰忍不住走到床边坐下,将她缩着的手脚放平,又细细盖好被褥,谢姝瑜却无意识躲开,皱着眉头低喃了几声,睡得极不安稳。 顿了片刻,楚固钰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疼惜和无奈,他吻了吻谢姝瑜的额头,这个安抚性的吻吻着吻着就变了味。 不过他到底克制着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做什么,轻轻将谢姝瑜虚搂在怀里,舌尖掠过莹润的唇瓣,不敢继续往里探去。 楚固钰只感觉胸腔一下子被填满了,异常心安和满足。 璃王府,这夜注定不太平。 一片红,漫天的红,锗天隽双目刺痛,猩红着眼,眼睁睁看着少女决然的背影被火光吞噬。 心爱的女人倚在宿敌的怀里,嘲笑他的愚蠢,“感谢璃王厚爱,只可惜,郤筝爱的是缙王。” “呵呵……”锗天隽伸手戳瞎双目,流下两行血泪,他被烈酒毒哑了喉咙,咿咿呀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那年一首惊鸿诗,少年的他,从此情根深种,却不想,此后种种,均是算计欺骗。 年少的恋慕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一切浮华。 那最初的纯挚,也原原本本展露了出来,蓦然回首,锗天隽才发觉,他的阿瑜妹妹,是他一生的光啊。 可是那个会小心翼翼靠近自己,颤颤巍巍护着自己的阿瑜妹妹,被自己逼死了,他是罪人啊…… 不—— “不……不要……”锗天隽头痛欲裂,双目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明,他忍不住捂着脸痛哭,既悲又喜,“我回来了……回来了……” 脑海里被剥夺的记忆渐渐回笼,锗天隽眼神愈冷,像随时露出獠牙的猛兽。 “陶郤筝,父皇……你们都该死!” 他又想到了谢姝瑜,先是目光一软,接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流露出疯狂,“阿瑜妹妹,你等我,等等我……” “主子,找到公子了……” 锗天隽回神,睨着暗卫,森然一笑,比之从前,更让人胆寒。 他转着指环,沉声道:“召人速速迎回表弟,给本王好好护着他,赵氏一族,也该有人现身讨债了。” “是。”暗卫恭声告退,锗天隽挥手,“等等。” “本王记得仇美人有个未婚的弟弟。” 暗卫有些摸不着头脑,锗天隽蓦地笑了,“那位陶嫔娘娘能有今天,陶二小姐可是居功甚伟。” “仇美人和陶嫔若是能唱好这出戏,想来我那位溺在温柔乡里的父皇也是很乐意成全的。” 锗天隽愉悦地笑出了声,笑声痛快,听在暗卫耳里,却是催人夺命的音符。 主子自从上次醒来,性子更加阴晴不定,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敢妄加揣测主子的心思,躬身告退。 “永乐侯府,楚后的母族,本王原想放你一马,奈何有人偏偏作死,算计了不该算计的人,怎么办呢?” 锗天隽冷笑,楚固钰,凭你也配 第62章 次日。 谢姝瑜悠悠转醒,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抬手挡了挡日光。 “姑娘, 您可算是醒了。”芸枝小心扶起她,动作很轻。 谢姝瑜心中纳罕,芸枝又朝她关切道:“姑娘, 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啊?”谢姝瑜愣了下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红。 芸枝该不会以为她昨晚那啥了所以才起不来吧? 等等—— “可是错过敬早茶了?” 小屏扑哧一笑,“姑娘, 都日上三竿了,您说呢?” 谢姝瑜有些懊恼,手忙脚乱地起来梳洗,“你们怎么也不知道叫醒我” 芸枝一边给她梳头, 一边小声说:“姑娘, 是姑爷说您昨晚累坏了,今儿个一早让我们别叫您,也好让您多睡一会儿。” 谢姝瑜别发簪的动作一顿, 忍不住纠正, “芸枝, 你一向稳妥, 怎么也在称呼上犯了傻,如今我已为人妇,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叫我了,平白让人抓了把柄,咱们啊, 万事小心些总没有错。” 芸枝:“奴婢也是瞧着姑……嗯,小侯爷性子随和,不拘这些理,才失了分寸,夫人放心,日后,我和小屏都会注意些,断不会生些口舌事。” “他看着性子再随和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谢姝瑜拿过手巾净了面,对着镜子粗粗看了几眼,又道,“随我去前厅请安,让长辈等着,传出去,也不知会编排成什么样子。” 等谢姝瑜到了前厅,原以为需要笑脸以对,应付一大家子七大姑八大姨,没想到,只看到了首座上的老侯爷和侧座上坐没个坐相的楚固钰。 她终于亲身体会到永乐侯府人口到底有多简单了。 旁系都分了府,嫡系子嗣单薄,更是没什么小妾庶子,当真干净得不像话。 楚固钰眼角瞥见了来人,一个子坐正了身体,收起了懒懒散散的姿态,起身迎着人。 老侯爷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又笑眯眯让谢姝瑜起身,喝了她的媳妇茶,递了一个大红包。 “好孩子,辛苦你了,日后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老爷子我一定为你做主,好好教训这皮痒的臭小子。” 谢姝瑜嘴角一抽,觑着楚固钰的神色,有些尴尬地应了下来。 喝了早茶,楚固钰与谢姝瑜一同离开,两人并肩而行,却都不说话。 谢姝瑜垂眸,看着两道拉长的影子渐渐融到一起,他们之间却始终保持着一丈距离。 分别前,楚固钰叫住了她,“在府中,不要拘束,除了老头,没人大得过你。” 他语气一贯的不着调,“老头可能不是个好父亲,但爷敢肯定,他是个狗腿的好公公,不会叫你不开心的。” 谢姝瑜额角一抽,干巴巴笑,“小侯爷说笑了,我还是懂些规矩的。” “我没那个意思,”楚固钰烦躁地揉揉头,“你就不能别这么客气么?都成亲了怎么还叫我小侯爷” 谢姝瑜不理会他的跳脚,顺着问,“那小侯爷要如何?我听您的。” “谢姝瑜,你一定是在报复我,”楚固钰攥住她的肩,挑起眉头恶狠狠地,“我要你叫我夫君,我要你笑。” 谢姝瑜当真扯着唇冷冰冰笑,平静道:“好啊,夫君。” 楚固钰却觉得更烦躁了,叹了句,“随便你吧,我不逼你了。” 之后几天,他们果真相敬如‘冰’。 谢姝瑜倒是乐得自在,楚固钰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臭,处理城中事务的时候那张包公脸还把人家三岁小娃娃吓哭了,弄得同僚以为他不满意新嫁娘。 他在这边抓心挠肝,看着谢姝瑜一天比一天滋润,现在几乎可以淡定地无视他,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 谢姝瑜一个人用膳时,楚固钰刚好撞见,他坐到她对面,捂着唇狠狠咳了几下。 第一下,谢姝瑜视若无睹。 第二下,谢姝瑜抬抬眼皮。 第三下,谢姝瑜啪嗒放下筷子。 楚固钰缩着肩膀不敢动了。 “我吃饱了。”谢姝瑜说着就要起身,楚固钰苦着脸绕过去,“别,我错了。” 他瞪了小屏一眼,“小屏,你家姑爷要饿死了,还不快给爷添副碗筷,学机灵点。” 楚固钰腆着脸留下来同谢姝瑜一起用膳,夹起一块醋溜鱼仔仔细细清理好鱼刺,递到谢姝瑜碗里,殷勤道:“夫人,你爱吃的。” 谢姝瑜没应,扒着下面的白米饭,没吃那块鱼。 他们这种奇特的相处模式,两个丫鬟看在眼里,都不敢吱声。 …… 不出几日,第一美人陶二小姐也定亲了的消息惊掉了一众吃瓜群众的下巴。 他们惊的不是陶郤筝定亲了,而是她定亲的对象,既不是皇家贵族,也不是世家子弟,而是名不经转的廪州仇家三子仇子明! 要说仇家,除了一个受宠的仇美人,那真是其他半点也拿不出手。 仇子明虽有才子之名,却也在一众才子中并不出挑。 陶郤筝不能接受这桩莫名其妙的亲事,气得在府里发疯,“定是有人算计我!父亲,定是有人算计女儿!我不嫁,我不嫁……” “住嘴!”陶相甩了她一巴掌,冷冷道:“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哪有半点该有的气度。” 陶相看着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女儿,说不心痛不可能,圣上此举,到底是何意 他叹了口气,终是没说什么。 谢姝瑜也听说了,除了不可思议也生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倒是小屏和芸枝,唏嘘不已。 “夫人,奴婢听说那仇子明这几日可嘚瑟了。” 谢姝瑜修剪着花枝,闻言没什么情绪,“这事可不简单。” “什么事不简单啊,爷也来听听。” 楚固钰长腿一迈,脸上带着笑,几步就走到了跟前,身上还带着点湿意。 他脱了外衫放到架子上,小屏和芸枝捂着嘴偷笑着出去,还不忘带上房门。 谢姝瑜修剪花枝的动作停了下来,斜眼看他,哼笑,“你当真想听” 她难得理会自己,楚固钰一时忘了形,傻愣愣点头,凑到她跟前蹲着身子一副乖宝宝状。 “我说,陶二小姐和仇家三子的亲事不简单,不知,小侯爷是不是了解点内情” 楚固钰笑了,“爷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事。” 他这么坦坦荡荡,反倒让她不自在了,先前想好的埋汰话也梗在喉咙里吐不出。 只硬邦邦问,“哦莫非你知道点什么?” “不过是深宫妇人的耳边风,”楚固钰脸色略带嘲讽,“宫里如今最得宠的陶嫔和仇美人,一个想吹耳边风给嫡妹穿小鞋,一个想吹耳边风给娘家找靠山,两人一合拍,这事可不就成了。” 谢姝瑜心里还是怪怪的,毫无交情又处在对立面的陶嫔和仇美人怎么就突然同气连枝,默契合作了?背后没有推手吗? 实在不怪她多想,女主光环可不是盖的,就两个炮灰这么轻飘飘一击,女主就败了? 看谢姝瑜发呆,楚固钰双手放在她膝上,仰着头委屈巴巴,“夫人成日里就知道关心别人,也不知道关心关心自己的夫君,那王管事的母老虎娘子还知道给自家夫君绣绣香囊什么的,你却连问候我一句都不愿意,好不容易同我说几句话又心不在焉。” 这么大的怨气,谢姝瑜有些吃不消,她挥开对方的手,审视着楚固钰,幽幽道:“你不可惜,不难过” 楚固钰心头一跳,“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谢姝瑜睨着他,似笑非笑,“陶二小姐啊,不是你梦中的情人么?” 楚固钰矢口否认,“不是。”忙不迭表衷心,“我发誓,我现在……” “好了,”谢姝瑜不想听,“我也只是说说,毕竟,陶二小姐可是第一美人,全京城未婚男子的梦中情人。” 事实上,她也很迷,剧情怎么会偏差到这个地步。 楚固钰捧起她的手,放到心口,“我已婚,所以,没这个可能的。” 这也算是变相的坦诚吗? 谢姝瑜当然不会像其他抓到出轨丈夫的妻子那样,没完没了,非要逮着问个明白,何苦呢? 她撇撇嘴,抽回手继续修剪花枝。 当晚,轮到楚固钰当值。 谢姝瑜饭后在院中散步消食,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谢姝瑜伸了个懒腰,刚想进屋,却冷不丁看到树下突然冒出个人影,吓得她睡意都消了三分。 那人影很清瘦,比她高一个头,谢姝瑜觉得有些熟悉。 “你——”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整个人就被定住了。 那清瘦的人影慢慢靠近,半张脸都隐在面具下,谢姝瑜只能看到他殷红的唇瓣和一截漂亮如玉的下巴。 那人定定看着她,眼角微微的挑起,妖娆媚惑。眼眸黑若曜石,深沉若幽渊,敛尽星辰浩瀚,流离间隐现丝丝妖艳的诡异的紫绀与瑰丽的血赤。 眨眼间,闪烁着妩媚危险的流光,只一双眼睛,就足以叫人沉沦。 他挑起谢姝瑜的下巴,幽幽吐气,“你答应过我的,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你食言了。” 谢姝瑜一阵颤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个人的眼神,像个疯子。 赵默漂亮的手指慢慢抚过谢姝瑜的眉眼,谢姝瑜楞楞地看着他的指节,那人猛得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含住少女莹润漂亮的唇纠缠厮磨,又忍不住狠狠咬了一口,谢姝瑜嘴里一阵腥甜,那人却更兴奋了,指尖都在颤抖。 “我终于做到了,我一直想这么做,真甜……” 赵默满足地喟叹一声,颇为不舍地放开了她,手指描摹着少女精致的五官,像是要把它们印到心里,“我不管你是不是嫁了人,你是我的,你要等着我,等着我兑现诺言。” 我的大姐姐。 风卷残叶,那人消失了,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谢姝瑜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方才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入四肢五骸。 刚刚那人,怎么会是…… 她抱着头,唇上还渗着血。 第63章 终章 近日, 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旱灾,皇帝的身体本就每况愈下, 朝事纷扰,亲子叛逆,他更是有了油尽灯枯的先兆。 陶郤筝的婚事, 让锗天皓彻底与他翻了脸,皇帝大怒,着令缙王锗天皓奉旨去廪县赈灾。 楚后苦求无果, 又大病了一场。永乐侯府上下气氛沉凝。 谢姝瑜却是想着这场旱灾,书中,这场空前绝后的旱灾着实让东莞伤了元气,但与书中不同的是, 赈灾的王爷从璃王锗天隽变成了缙王锗天皓, 从反派变成了男主。 谢姝瑜如今把持着永乐侯府的中馈,楚固钰从不拘着她,她时常也会出来走走, 逛逛铺子。 对面的药铺挂着“济慈堂”的牌匾, 了解了番情况后, 谢姝瑜心里有了主意。 当晚, 她就向楚固钰提了这事,“我听坊间说,济慈药铺有一本祖传秘方,对治疗一些疫症有奇效,济慈堂的前几辈人都靠着这本秘方, 才开创了这百年基业,可是到了这一辈,药铺的少主从小不用心钻研医术,整天只知道吃喝嫖赌,所以啊,把好好的家业败成了这个样子,根本撑不起来药铺。” “如果,我们这个时候收购济慈堂应该花费不了多少就能谈好了。” 谢姝瑜难得一次性说那么多话,楚固钰支着耳朵认认真真听完了,他饶有兴致道:“你为什么想要经营药铺” 谢姝瑜把自己的想法解释给他听,“小侯爷,现在,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旱灾,久旱必有久涝,到时候疫症流行,这济慈堂好歹也是百年的药铺,破船还有三斤钉呢,若是我们把它买下了,用心打造经营,未必就不能把它好好办起来。” 楚固钰支着下巴,盯着她,眼里是止不住的爱慕和赞赏,只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谢姝瑜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有她的胸襟见识,若是给她一方天地,假以时日,绝非池中物。 楚固钰趁机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随便问问,“你想怎么做” 谢姝瑜一时没有注意有什么不妥,乖乖吃下那筷子菜,又仔细说道:“我们可以把药铺工人的工钱和我们每销售药的销售额挂钩,药销售地越多,获利就越多,工人的工钱也跟着往上涨,你觉得如何?” 看她双眼发亮,难得有了目标,楚固钰勾起唇角宠溺地笑笑,手指碰了碰她的唇,“爷觉得非常好!” 谢姝瑜一怔,楚固钰无辜摊手,“你嘴角有粒米,有失体统,爷是好心。” 他翘起腿,一贯的懒散,漫不经心道:“那这事就交给夫人你了。” 谢姝瑜:“交给我” 楚固钰:“是啊,交给你,从收购药铺到工人,都交给你。” 谢姝瑜:“你就不怕我抛头露面遭人议论” 楚固钰:“你都不在乎这个,我又怎会在乎” 谢姝瑜:“你就不怕我妇人之见把事情搞砸” 楚固钰很认真地说着招恨的话,“爷有的是钱,随便败!” 谢姝瑜无语。 楚固钰不逗她了,“开玩笑,我相信你。” 谢姝瑜笑了,“那我自然也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傲然,身上闪着光。 楚固钰怔然半晌,低低地笑了。 …… 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缙王殒命了。 流民□□,贼寇为祸,缙王的军队遇袭,缙王回来时,甚至尸体都不算完整。 楚后遭此重击,彻底下不了床,永乐侯府此时乌云笼罩。 谢姝瑜直接摔碎了一个杯子,她忍不住握紧了手指。 男主死了! 楚固钰连忙扒开她的手细细查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姝瑜握紧他的手,没有松,“缙王遇害了。” 楚固钰动作一顿,眼底是抹不尽的幽黑,“是,这不是意外。” 谢姝瑜感受到紧绷的背脊,忍住了手,头转向着窗外叹息,“东莞的天,要变了。” “……我要进宫,姑母恐遭不测。” 楚固钰闭着眼,脸色凛然坚定。 谢姝瑜没说话,伸出指尖捻了捻楚固钰翘起来的一缕头发,指尖的触感很软,并不像外表那么强硬。 楚固钰回头看了她一眼,哑着嗓子笑,“你等着我回来。” 谢姝瑜看着修剪地整整齐齐的花枝,伸手抱了抱他,“不要意气用事,我在家等你回来。” 楚固钰心中欣喜,忍不住重重拥紧了她,下巴轻轻磨了磨她的脑袋,手落在她的脖颈,轻轻揉捏,哑声道:“你还欠我一个吻,上次的事,你还没解释,爷当了乌龟,还不能问,憋屈死了。” …… 皇宫里。 已经油尽灯枯的皇帝,失去了最心爱的儿子,一时自责又痛心,悔恨交加,当场吐了血,躺在龙床上奄奄一息。 他似乎一下子清明了,桩桩件件,一下子想通了,皇帝自负了一生,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被算计了,从头到尾。 因此,等他听闻内侍来报,璃王逼宫的时候,他只是闭了闭眼,并没有多少惊怒。 这个儿子,是他最不敢面对的,每次看到他,他都能想起死去的慧妃。 锗天隽立在元帝床前,笑得森然,“父皇,儿臣来送你了。” “你最看重的东西,如今,都要成为儿臣的了。” 元帝坐起来,喘着气,“你都知道了。” 锗天隽哈哈大笑起来,“父皇,儿臣不会杀你,儿臣要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不重视的儿子是如何一步步登上那个位置的。” “皓儿,是你杀的吗?” 锗天隽笑着应道:“是,他啊,该死。” 元帝再没了力气,瞪大眼睛吊着口气。 隐在人群里的赵默却执着剑悄悄去了凤仪宫。 他与匆匆赶来的楚固钰遇了个正着。 “果然是你,谢姝墨。”楚固钰挡在他面前,勾唇冷笑,“或许,我该叫你赵默。” “楚小侯爷,那贱妇的命,我要定了。” 赵默执着剑,笑得放肆。 “赵家的人,你愿意听本宫说说吗?”孱弱的妇人苍白着脸扶着门框,面色灰败,“当年巫蛊一事牵扯的血案,本宫或许能说清一二。” …… 宫中的变故,谢姝瑜并不知道。 等璃王逼宫失败都的息传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元和十二年,璃王逼宫,元帝病逝,新帝登基,改国号为景。 新帝甫一登基,便为曾经盛极一时的赵氏一族平反,新帝年岁虽小,手段却不软,一时间,朝堂人人自危。 他们手腕狠厉的小皇帝此刻依偎在谢姝瑜怀里,满脸的眷恋。 “四妹妹,你永远是我的四妹妹。”谢姝瑜笑得和从前一般,包容,宠溺,坚定,却没有丝毫爱恋。 赵默眼里是破碎的微光,“我明白了,大姐姐。” “大姐姐,你喜欢那人吗?” “或许吧,”谢姝瑜没什么纠结地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明媚,“他或许不懂爱,但他一直在进步,他愿意迁就我,我也愿意陪着他。” “人之一生,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平平淡淡的幸福才是真。” “夫人,爷来接你回家了!” 少年郎的声音明朗爽利,带着惯有的懒懒散散。 谢姝瑜摇头笑了笑,“陛下,黎明将至,你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四妹妹,向前看看吧。” 谢姝瑜放下他的手,起身告退。 “大姐姐,他想见你一面。” 赵默扯了扯唇,努力想笑,“璃王想见你,大姐姐。” 谢姝瑜怔了片刻,应了声“好。” 她走后,赵默呆呆地看着门口。 元帝才是幕后黑手,那人既这么在乎锗家的天下,那他偏要夺走他锗家的天下。 璃王的私兵,有一大半是他赵氏一族暗中的势力,只要他想,璃王注定兵败。 璃王知道真相却从未想过告诉他,一直以来,除了利用还是利用,既如此,他何需顾念什么兄弟情分。 他得到了整个天下,却得不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他想过强取豪夺,终究是不忍玷污了人生唯一的光。 既不能与她相伴一生,那便站在最高处护她一生。 叮当叮当—— 赵默恍然回神,冷冷呵道:“宫铃儿!给朕滚出来。” “哦吆,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红衣少女飞身而下,选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弹了弹屁股,“美人,那位就是你的心上人还没你漂亮嘛……” “诶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如今贵为天子,怎么还这么流氓……啊!” 宫铃儿捂着屁股朝赵默做了个鬼脸,“本宫主好心来看你,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呸呸呸……” 赵默瞧着她屁滚尿流的猴样,忍不住勾唇笑了一声。 “呸,你还笑我!来啊,单挑啊!” “不,二打一,你等着,我去找帮手。非要赢你一次。” “喂,你要一直呆这么个地方吗?四四方方的,多没意思。” “……” 楚固钰牵起谢姝瑜的手,相视一笑,彼此间流淌的是淡淡的温馨,不需要过多言语。 “璃王薨了——” 谢姝瑜停下脚步,忍不住回首。 楚固钰又吃起了飞醋,“他见你干嘛?你们说什么了?” “我跟他说,他的阿瑜妹妹已经死了。” 谢姝瑜喃喃开口,楚固钰圈住她,垂首抵着她的额头,放低声音,“谢姝瑜,我爱你,谢谢你愿意不放弃我。” 难得被人这么告白,谢姝瑜偷偷笑了下,发觉宫人们在看这边,她推开楚固钰自己走了。 “诶,你去哪儿” “回娘家。” 楚固钰怕了,“回娘家干嘛啊?” 谢姝瑜转头朝他粲然一笑,“接团子和阿贵,我想它们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