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任为名》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以天任为名 作者:三斤墨茶 文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只知道一个字,等。 经历一个又一个时代。 哪天记忆全部想起来了 哪天就是等待的结束。 ※无逻辑文 ※有系统流乱入,男主掐死系统。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天任 ┃ 配角: ┃ 其它:时代失忆乱入无敌 一句话简介:他原本就受世界宠爱 立意:失忆之下如何保持镇定 ☆、第1章 苏醒之日 森林深处,一片布满青草与花卉的平地上,一个人影躺在中央。 那里躺着身着不知何种面料的红底金边云纹广袖衣袍、一头白发披散在草地上、五官精致宛若精雕细琢出来那般、额间一道玄妙红色纹印、眼帘紧闭的青年。阳光洒落在白皙的脸庞上,让其宛如镀上一层金光神圣不可捉磨。白发与红衣相映,与周身汇聚的花卉形成一道迤逦的风景。 周围很安静,没有鸟鸣声,也没有兽吼声,只有风吹过时青草簌簌的微弱声音,似乎害怕惊醒青年。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草地中央的青年睫毛轻颤,仿佛蝴蝶展翅,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似乎囊括了整个天地,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的澄澈天蓝色眼眸。 青年茫然地看着蔚蓝的天空,坐起身,看着周围树林的双眸透出一丝疑惑。 这里,是哪里? 疑惑转瞬消逝。 这里,是森林。 向南五百里,就能走出森林。 青年站起身,向南行走,身后的青草花卉不舍似地向前倾了倾,直到他走远才恢复原状。 走着走着,青年的双眸再次泛起疑惑。 他是什么人? 脑袋一片空白,没有答案。 他知道这里是森林,知道向南五百里可以走出森林,但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好像知道很多东西,却又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 青年没有发现到,他的双足所踏之处,青草弯折铺垫在地,万虫避之,雏鸟不鸣,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着,似是恭迎谁。 正当他仍在困惑时,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有些不知所措。 伴随着行走在林间发出的踩踏声,话语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这次准没错啦!这可是我用五百银换来的情报啊!” “五百银!你当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败家妹妹!” “这可是珍稀草药啊!一株就要一千银啊!这还亏了?” “要是这地图是假的,你就真亏了!” “才不会……” 声音猛地顿住,拨开眼前树叶的两兄妹愣怔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公子。 一袭红袍,白色长发,貌若天人的青年就这么闯进一行人的视线中。 两人身后的护卫们也都愣了愣,率先反应过来地把两兄妹护在身后,其中一个护卫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道:“阁下是何人?” 一行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青年的着装,看到那面料精致的红衣袍和那见所未见的蓝色眼眸,心下暗暗警惕。 这莫不是林里的妖怪?护卫们心里没底地想。 “我……不知道。”清泉般干净的嗓音夹杂着些许生涩地从青年口中发出。 护卫们再次愣住。 这是什么回答? 后面的少女挣开兄长的手探出头,眨了眨眼说:“你是妖怪吗?” 好漂亮的人啊,妖怪是这样的吗? “小妹!”少女身旁的男子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暗含审视。 白发、俊美、异色眼眸,确实有些像那些话本中所述的妖怪化身。 只是这青年周身的气质……确实是让人感到宁静的气质,连那一袭红衣也挡不了的干净气质,反而衬托出一股活跃的生机之意。 这样的,是妖怪? “……不是。”青年垂了垂眼帘,挡住蓝眸中闪过的一抹尴尬,他很肯定自己不是什么妖怪。 他是人。 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不知道自己原属何方。 “诶让让。”少女使劲拨开护卫。 护卫们犹豫了一下,没察觉到青年有恶意,让了一步。 睁着杏仁眼的少女走到青年跟前,眼神赞叹地细细观察那鬼斧神工般的容颜。 被打量得不自在的青年退了一步,天蓝色瞳眸透出困惑。 看到青年反应的男子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尴尬,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像自家小妹在……? “你叫什么名字呀?”童燕馨耐不住心底的欢喜,张口就问了名字。 她身后的护卫们和兄长齐齐扶额。 小姐/小妹老毛病又犯了! 看这样貌!这不知所措的神情!这清澈的蓝色眼睛!整一个翩翩公子,真的不让人喜欢都不行啊!童燕馨心底呐喊。 “名字……”像是开启了什么,青年的眼神空茫了一瞬,眼前似乎闪过什么画面。 名字—— “唔……”一阵疼痛直袭脑袋,青年眼前一黑。 隐约间,薄唇微启—— ——天任。 童燕馨一脸震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护卫们集体石化。 小姐把人调|戏晕倒了! “咦?咦咦咦??等等?这是怎么了!需要这样对我这么个豆蔻女子吗!”童燕馨蹲下身,手指搭在青年的脉搏上。 “怎么样?”童燕寒从护卫身后走出,神情颇为无奈。 “只是昏倒,没有中暑、饥饿过度,看不出原因。”童燕馨有些沮丧道。 “回去让爹看看吧。都是你惹的祸!”童燕寒让护卫把人背起来,瞪了童燕馨一眼。 童燕馨瞪回去,委屈巴巴道:“我什么都没做呀!” “你一个姑娘,就不能矜持一点!看把人吓的!”童燕寒恨铁不成钢,“明天再来找千寒草,先把人安顿好了。”示意一行人往回走。 “我一个混江湖的,要矜持干嘛。”童燕馨哼了一声,转而看向被护卫背着的红衣青年嘀咕,“这人真漂亮啊……让人不敢碰。” 换作是江湖上的美男,她早就激动得抓起对方的手直言对方多么俊逸吸引人了,直把对方说得面红耳赤,然而这位她是真没那个勇气去碰。 这样的人,让她感觉自惭形秽啊! 一行人返回森林外的红林城,七拐八弯地来到一座庄园外。 这庄园的位置极其隐蔽,寻到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寻常人。当然,住在其中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 名扬江湖的神医童智然,便是这座庄园的主人,也是童燕馨和童燕寒的父亲。 庄园外围的门墙上挂着匾额,上书“净湖庄”。 ☆、第2章 净湖庄 得到家仆的通传,童智然很快便知道出去没多久的童燕寒几人回来了。走到客堂正好看见护卫把红衣青年放在椅子上。 “爹,您快来看看!这公子是突然昏倒在森林中的。”童燕馨看到进来的中年男人,眼睛一亮。 “毛毛躁躁的,学学你哥。”童智然皱眉,第一眼便注意到这红色衣袍的面料精致至极,见所未见。视线往上,看到青年的样貌,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即严肃起来,坐在青年身旁号脉。 “无大碍,只是受了刺激昏厥而已。休息休息便可。”童智然轻呼一口气,吩咐家仆把人抬去安顿,转头看向童燕寒兄妹,“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把这公子怎么了?这看着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怎么没人跟着吗?” “我们是进入森林内围时看见那位公子的,他一个人而已。问他是何人时还答复不知道。”童燕寒道。 “我也没有怎样啊……只是问了名字而已,他就突然晕过去了……”童燕馨颇为无辜地说。 清楚自家女儿德性的童智然轻叹一声,说:“没有伤到人家公子便好。看那着装,估计身份不简单。你这丫头啊,什么时候才能学好?仗着会点武功胡作非为,寒儿你也不拉着她点。” 童燕寒无奈道:“我拉不了啊小妹太活泼了,真怕改日嫁不出去啊。” “嘁!才不要嫁人呢!哥才是,快给我找个嫂子呀!”童燕馨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 … 天任醒来时已近黄昏,守在一旁的仆人见状就禀告了童智然三人。 看到醒来的天任,三人感觉这个人好像变得哪里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只是没看过天蓝色眼眸的童智然有一霎那的惊诧,不曾想竟然有人的眼睛颜色如此清澈漂亮,让这人的气质干净如清泉。 “公子感觉如何?” 天任起身作了一揖:“在下天任,劳烦三位了,并无大碍。” 天任?负天下之大任?这会是个假名吗?取个假名都那么敷衍吗?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三人心里不禁暗暗揣测。 天生白发之人不少,天生蓝眸之人却是罕见。西域之人更多却是灰色瞳眸。在中原,大多是黑发黑眸。 这罕见之例出现,就让人感觉几分神秘。 “不劳烦。在下童智然,小女顽劣,若有哪里冒犯到公子,还请海涵。” “啊爹爹您又损我!天公子,别听我爹的话!”童燕馨不服气地喊。 “大呼小叫什么!”童燕寒低声呵斥,“在下童燕寒,小妹童燕馨,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天任沉吟一下,朝童智然说:“实不相瞒,在下醒来便在森林中。原属何处,又往何地,毫无头绪,想是失了忆。不知童庄主可否收留在下?待记忆恢复,再报以相助之恩。” 想到昏迷中看见的零星朦胧画面,天任心底有些无措。 通过看见的那些画面,他似乎遭受过什么重创,导致了如今这个样子,什么也记不起。 冥冥中,他感觉自己似乎只能这样干等下去,记忆才会一点一点恢复,而世间无论何种药石都无法让他迅速恢复,若是有熟悉的外物,可能还能记起一些。 三人没想到这贵公子还有这么一出,竟是失了忆,难怪初遇时的问话会答复“不知道”。 “在下也不愿白吃白喝,童先生可给予在下杂事打理。” 不不不,看着这么个金贵的人怎么可能会给杂事去做啊!三人额间冒汗。 童燕馨眼珠转了转,道:“天公子会武吗?” “这……大概会。”天任顿了顿,说武,其实似乎不算武吧……大概。毕竟自己看到的记忆碎片不是很多,只能推论个大概…… “馨儿?”童智然感觉这小女儿又要打什么鬼主意了…… “不如和我比划一场怎么样?若你赢了便做我们净湖庄的客卿,若输了便和我们一起练功!”童燕馨笑嘻嘻道。 天任愣了愣,这怎么看……都好像他占好处比较多的样子? 童智然和童燕寒也是一脸古怪,他们更清楚童燕馨的秉性。 这丫头……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身姿倾长,白发如瀑,五官精致,蓝眸澄澈,气质如清泉干净安宁,一袭红袍添一份生机盎然,举止闲雅,端的是君子如玉。这公子确实难得的让人一眼心生好感。 但也得这公子看不看得上一个小姑娘啊…… 虽说童燕馨样貌上乘,一双杏眼潋滟有神,性情活泼机灵,却也让人觉得配不上这公子。 无他,实在是有些人只要是站在那儿,便注定只有与之不相上下之人可以与其并肩。 而且,看这细皮嫩肉教养不错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人的背后会是多大的背景呢? 童智然和童燕寒在心里评头论足,那边童燕馨和天任已经各站一边,准备切磋一番。 “天公子可要小心了。”只要是比武切磋,童燕馨精神就来了,跃跃欲试地说了一句便压低了身子。 “嗯。”此番切磋,天任也感觉自己似乎感觉到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感觉到。一种玄之又玄,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很平静,一丝紧张感也没有。这连他自己也很惊讶。 “呼——”童燕馨深吸一口气,奋力出击,隐隐有风撕裂的声音。 “不错,馨儿武功进步了。”童智然点点头。 天任神情平静毫无波动,在童燕馨一掌袭来时右臂一动,挡下一击,同时侧身闪过童燕馨踢上来的脚。 两招下来童智然便知道天任是个有武傍身的人,还可能不低…… 想到这儿,便见天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的绕至未反应过来的童燕馨身后,一掌拍出。 “哎——啊!” 童燕馨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地。 “……”童智然和童燕寒一下反应不过来。 童燕馨虽说武功不算高,在江湖上行走却是毫无问题的,就算惹了人也有十分把握逃走。和童燕寒有时也能分个不相上下,可说是有些武学天赋。 现下这不过两招便被击倒在地,可想而知这天任的武力。 尤其那诡异的身法速度,行走江湖多年的童智然敢保证,能做到这样的一个都没有。 “姑娘没事吧?” “天公子真厉害!”童燕馨借着天任的手站起来,眼中崇拜之情毫不掩饰。 看这样子也才二十岁左右呀!这个年龄有这般武力的美男子江湖上也才不到十位啊! “咳咳……”童智然有些尴尬地清咳,这小女儿真是丢脸…… “既然如此,天公子便成为净湖庄的客卿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给天任,“这是客卿令,只要不损害庄园利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净湖庄会尽力给予帮助,反之亦然。” “……多谢。”天任接过令牌。 “我爹可是名扬江湖的神医呢!你赚大发咯!”童燕馨坏笑。 “哼,就会拍马屁!”童智然神情骄傲地扭头,像天任这样有潜力的人,净湖庄本就该结交一番,哪天需要力量的时候便能用上。当然,净湖庄也会给这些人受伤时能得到最先医治的优待。 ☆、第3章 系统 就这样,天任作为净湖庄的客卿留了在庄内,偶尔和童燕馨童燕寒切磋比划,亦借来了一些书籍了解一番世道情形。 其实他一直有一种感觉——他对这世间很陌生,却又能自然地融入其中。仿佛他是一个过客,自然地融入、自然地抽身看着时间流逝…… 这想法让他感到有些惊悚,却又很坦然的接受,究竟自己是什么人,他有些不想再追究,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就算他不追究,他迟早也会知道的——他的心底这么告诉他。 一阵吵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皱了皱眉,他脑海中转瞬间出现一个念头——这声音是从庄园门口传来的。 然后,脑中隐约浮现一个画面——童智然三人正和一伙人对峙。那伙人的领头人是个身裹华丽锦衣的少年,正嚣张地大声说话,与在书室内的他听到的分毫不差。 “……”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不太正常的能力,天任也懒得深想了,因为记忆缺失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亦或是什么怪物。 就着脑海中的画面和远超常人的听力,他便清楚了怎么回事。 按理说童智然身为人人称道的神医,是不会有人敢招惹他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哪一天需要神医出手救治自己的命。但若是一些自诩势力强大连神医本身几其人脉都不敢惹的,还是会有人会找上门。 就像这个少年—— “本王要把你作为寿礼献给皇兄是你的荣幸!不知好歹!” 传闻皇帝很喜爱的幼弟,还将其封为“逍遥王”,意指逍遥自在一世,并且吃喝嫖赌不在话下,威名远播的纨绔王爷,想来便是这位了。 确实是背景很大。江湖武林人士和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一旦闹起来便是民不聊生。这逍遥王不知是没带脑子出门还是怎么的,也不怕把两边的关系闹僵了。 毕竟童智然的地位对两边而言都是给予座上宾的待遇。谁会想不开和一个神医闹翻?真是傻的可以。 不过净湖庄位置隐蔽,能找到这里证明就逍遥王可能握有极大的情报网,又或者有人推波助澜…… 【喂!系统,我可以走了吧?】 【不能呢宿主。要和他们打一场才走哦。】 天任:“……?” “我爹可是神医!岂是你说献就献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不等童智然开口,童燕馨气不过地喊。 【我想哭啊系统!我觉得我打不过呀!】 【别担心宿主,你身后的侍卫不是摆设的。】 双方口上占不到好,就直接开打起来。当然,是较为冲动的童燕馨敌对四个侍卫。童智然按住了要动作的童燕寒,轻声说了句:“馨儿能对付。” 他看得出来,这四个侍卫只是练了点皮毛而已,对战经验更是浅薄。 躲在侍卫后面的逍遥王一脸骄傲,内心慌得一批。 【woc这丫头怎么这么强!】 【宿主再等会,小姑娘不会杀你的。】 书室里的天任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天知道自他听到系统这个词时,内心深处便感觉到莫名的不爽,想直接把那逍遥王给杀了——不对,确切说是连人和那系统给一起灭了!还是尽快的那种。一向清澈温和的蓝眸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厌恶的情绪和杀意。 脑中更是倏忽间闪过几副画面,他没有看清楚,但都好像和灭掉一个东西有关。 这逍遥王……根本不对劲。 为什么会听到这个系统和逍遥王的对话,那系统和之前的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不想深究,只跟着自己的心走。 内心深处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既然自己对那个叫系统的和那人起了杀意,那他就需要付诸行动。 恍惚间有一种感觉,或许……这才是他的使命。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童燕馨就把四个侍卫打趴下了,一个个在地上痛苦哀叫。 “如何?王爷可要本庄主的女儿陪您过过招?或许本庄主就能答应您走一趟了。”童智然语气平淡道,听不出喜怒,但这样却是让在场几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宿主你可以走了。】 【终于啊……简直要哭了!】 “你……哼!本王才不怕你们!”逍遥王脸色略白的嘴硬一句就嗒嗒嗒地跑了,完全不管躺在地上的侍卫。 在逍遥王转身走出门口那一刻,就有几个戴着面具的人闪身出现。 “承蒙庄主手下留情,此事会如实禀报皇上。同时,太医院永远欢迎庄主。”几人把侍卫抬起又闪身不见人影。 童智然眯了眯眼,转身回庄内。 童燕馨被这几个暗卫的速度吓到了一下,拍了拍胸口:“那登徒子竟然有暗卫保护!幸好我没对他下手。” “那位宠弟至深的传言不是假的。”童燕寒道,“爹,那太医院?” “不必理会。此事就揭过吧,那逍遥王是不会再来了。也不用担心太多,我们一直都是安全的。”童智然看了儿子一眼。 其实作为行走江湖的神医,自身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底牌?人脉是一回事,靠山又是一回事。在多年前成名时,他早就和皇室做了约定,只是皇帝心底还是想拉拢他。 “庄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是个神情慌张的家仆,“天公子被掳走了!” “什么?!”三人同时吃惊道。 三人匆忙赶到书室一看,桌案上放着翻到一半的书籍,周围排列整齐,不见凌乱。 他们都估算过,以天任的武力就算遇着江湖高手也能打个一盏茶时间,但看这样子根本是没有反抗…… “是那位吗……?”童燕寒困惑地看着童智然。 童智然心里也猜测是坐在龙椅那位,早在收留天任时他就知道会有消息传出,毕竟天任的样貌着实见所未见,身份更是神秘,却不知是看上天任什么,心底也很困惑。 难不成是那稀罕的美貌?还是天任身后的势力?天任到底什么来头? 他以为天任只是个富家出来的失忆公子,因为不见他身上有什么本能的上位者气势,却不想竟然连皇帝都盯上了他。 “天公子应是安全的,先等上几日再看。”童智然摇摇头,转而一脸深沉地厉喝,“庄内培养的武力都是吃干饭的么!竟然连人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传下去,全部练武追加两个时辰!” “是!”有人跳出来道,神情带着些许懊恼。 其实童智然也知道皇室培养的暗卫是经过残酷训练的,根本不是庄内护卫可比,却还是有些不爽。 任谁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东西,而且还不能做出什么报复举动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净湖庄和天任哪个孰轻孰重,作为庄主的他也只能妥协,只希望这位客卿和皇帝没什么仇才好。 ☆、第4章 你没有资格承受 此时的天任也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 这皇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让他进皇宫? 一炷香前。 天任正想着要如何把那逍遥王和系统灭了,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皇上要见你,请跟我走一趟。”那个声音不掺杂任何情绪波动的说。 然后他转头一看,就看见他身后站了个戴着个不起眼面具的人,身上穿的是普通的粗布麻衣,扔到人群里都注意不到的那种。 随即那个人好像是愣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眼睛颜色惊到或是容貌惊艳了,总之那人突然就迅速闪到他身边一个手刀下来。 原本天任打算挡了那一击,但想到刚才听到的话,还是微微瞪大眼,装出一副反应不来的模样,在那手刀击下来后闭上眼调整呼吸,任由身体被那人扛起来。 说实话,那手刀砍在他身上完全没感觉到多少痛意,就好像被蚂蚁咬了那样,都有些怀疑自己真的是外面那些人传的林间妖怪了。 然后也不知这面具人是怎么溜的,扛着他就出了净湖庄,用自己不寻常的能力感知了一下,这人功力大概接近童庄主了吧。 这几日看那些书籍不是白看的,把自己能想的都想了一遍,都想不出这皇帝为什么派人掳走他。 根据童燕馨告诉他的,现在朝中的局势似乎有些紧张吧?眼看皇帝身体渐渐不好,太子和皇子都蠢蠢欲动,所以这时候谁进皇宫——尤其是觐见皇上,都会遭到多只眼睛的监视。 但他不愿多想。 反正他完全没感觉到一点危机感。 红林城属于外城,骑马赶去内城都要两天。面具人在赶了一天路后住进了一间客栈——住的是天任,面具人就站在门外把守着。 天任结束自己的伪装,打开门道:“阁下就不怕我跑了。” “通缉令。” 好吧,他明白了。 他跑了,还有通缉令,到时候就是哪里都不安全了,除非到别国去。 若是让皇帝发了通缉令,确实是让人很头疼。 皇帝的目的,也只有面见的时候才能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跟随面具人骑马赶向内城。不说那间客栈的掌柜,即使他们走的是小道,天任穿的也不是红衣,那显眼的白发和风姿也是吸引了不少视线,然后就是眼力好的人看见了他蓝色的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眼花之类的。 好歹还是安全进了皇城内,面具人一路领着他到了皇帝的行宫。 进到宫殿内,上方坐着身穿龙袍,眉宇间夹着疲惫,眼神沧桑中掺带着锐利,天家气势充足的中年皇帝。 天任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皇帝头上尽是散发不详之感的黑气,剩几丝紫气飘在其间。这一幕又让他脑海之中闪过好些画面,这一闪让他捕捉到不少东西——应该说,脑中有什么复苏了过来。 恍惚间明白过来,那是一个人气运好坏、寿命长短的证明。 想来这人恐是疾病缠身、时日不多了,这一副很精神的模样大概是吃了什么药强撑的。 “参见皇上,属下带那位公子来了。”面具人跪地禀报,然后闪身消失。 天任还在想着自己又想起了什么,却听到上方传来一句话:“见到朕,你为何不跪?” 天任:“……” 几乎是瞬间,内心莫名涌起一种鄙视的情绪——那种同那逍遥王一样傲慢的情绪,却又不太一样,天任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冲到那个皇帝面前踢上一脚。 这是……身体的本能? 努力压制了身体的动作,却压不住嘴巴。 “你没有资格承受。” 殿內的空气瞬间凝滞。 哦厚。 难以置信这句话是自己说出来的。 自醒来后他除了听到那系统两个字时才会有情绪波动和记忆闪现,就没有再出现这种情况。平时就感觉自己应该算是温和的人。 现在对着这让自己跪的人,他的情绪瞬间就上来了,记忆碎片更是纷沓而来,让他都有点反应不来。 有他把人一脚踢飞的画面。 有他把人的腿给砍了的画面。 有他把人从座上拽下来掌掴的画面。 有他被万人朝拜的画面…… 这一趟……看来真的是走对了。 自己,似乎不算是温和的人啊。 不知不觉间,天任身上的气势微妙的出现了变化,天蓝色瞳眸仍然澄澈,却多了一丝锐利,这点连本人都没察觉到。 原本打算喊放肆的老太监在皇帝身边突然间瑟瑟发抖,仿佛有什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藏在暗处的暗卫们也紧绷起了身体。 “也罢,朕不勉强你。”皇帝活了大半辈子,同样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些危险的变化,看着殿中那瞳色见所未见,貌若天人的青年眯了眯眼。 他和童智然有过约定,童智然可以借他江湖上的人脉,而他就做童智然的靠山。 这么多年来,就是多亏了这些人脉,江湖和朝廷之间的纷争也只是小打小闹,没有闹大的迹象,维持在了一个平衡点。 虽然保证了,但身为皇帝,多疑的性格是肯定有的,因此他一直有派暗卫监视兼保护着净湖庄,却不打扰童智然等人的生活。 然后也很快知道有个白发蓝眼的失忆青年出现在森林,并被带回净湖庄做了客卿。身份背景完全无迹可寻,就像这人是突然间出现在森林中的。 刹那间,皇帝心中就有了个计划。 今朝王爷是个纨绔,太子善妒忌才贿赂朝官,二皇子仁善不足暴虐有余,三皇子懦弱笨拙不堪大任——剩下尚在襁褓中的四皇子可塑造。 元国需要的,是明君。而四皇子,便是那未来的明君。 而为那位明君撑腰的人,便是至关重要。 有什么比一个失忆了的、没有与朝中任何人牵扯关系、样貌与气质如此极具欺骗性、背靠净湖庄的人来得适合那个位置?那个许久不曾有人得到的——国师之位。 历代国师那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万民信仰,群臣不敢招惹的存在。 这番想法要是被朝中群臣知道,势必会觉得皇上疯了并集体劝诫,甚至是撞柱以死明志,就为了把会影响到他们计划的障碍除去。 然而就是因为群臣中除了丞相外全都站好了队,太子自信满满近日更是趾高气扬、二皇子极力拉拢外援甚至牵扯到江湖中人,掌兵的封大将军只顾保家卫国不顾朝政,因此皇帝才不得已走了这步棋。 如果他还有时间,定会慢慢筹划,给这群会把元国朝内搞得动荡不安内忧外患的人一个惩罚。但他很清楚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元国的未来,他现在还能左右。 道路腐朽,那就另辟新路,总好过把元国放在随时会塌的桥上。 ☆、第5章 国师现,暗流汹涌 翌日早朝。 “什么!” “皇上,这……” 一阵阵惊呼从殿內传出。 “丞相,您说句话呀……”有人悄悄耳语。 “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这……” 谁也没想到,临到头了,皇帝竟然来这么一出! 其中的太子更是咬牙切齿眸泛冷光,脑中疑虑频频闪过。 那个人是谁?突然间被皇帝委以国师之位,是背靠皇帝,还是背后另有其人,蛊惑了皇帝?! “皇上!万万不可呀!”有人出声了。 “国师之位可是重中之重,若是那人居心叵测,朝纲恐乱啊!” “皇上!国师之位定要慎重啊!若是江湖骗子装神弄鬼……” “是啊是啊……”有人出来做领头羊,后面的人就迫不及待地附和,却是没有人注意上方的皇帝是个什么表情。 “父皇,此事怕是不妥……”太子看准时机,附和道。 皇帝看着下方的一群人,表面透着一丝不快,内心早已暴怒至极。这群人把朕当什么了!是看朕时日不多,胆子变大了?!竟当朝反驳朕! “怎么?诸位爱卿是觉得朕的判断错了?朕却是第一眼就觉得此人应当成为一朝国师啊。”皇帝冷冷道,把一众朝臣吓得大气不敢出,“此人才智过人,风姿卓越,世间能比得上他的,恐是无人了。” 虽然皇帝眼看着疾病缠身,但却是积威已久,稍稍冷个脸撑起天子气势,也不是群臣能抵抗的。 所有人都偷偷看了一眼丞相和封大将军封雷,却愣是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一个低着头不吭声,一个眼含杀气地回视那些视线后又闭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宣,国师觐见。” 一双双眼睛盯着殿门口,都在想着是何人有如此能耐,通过皇帝毒辣的眼睛,担起国师之位! 在众人的瞩目中,一个人影踏进了殿內。 一头白发如瀑,鬼斧神工般雕出来的五官精致,天蓝色眼眸澄澈锐利,一身月牙白袍衬出清冷的气质,倾长的身姿行走间自带一股闲雅宁静的气势。仿若九天之上的神袛降临人间,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众人的呼吸一滞,眼中皆是说不出的震撼——世上当真有如此之人,貌若天人、态似神仙! 走进来的天任内心毫无波动,扫了一眼众人,在封雷身上停顿了一下,径直坐上了龙椅旁的座位,闭目养神,仿若身处花园,而不是朝中宫殿。 这番姿态,气势做得很足。 所有人均是一愣,从刚才的呆滞中醒过来,一个个又开始躁动。 原以为不过是个三教九流之人,结果竟是个一眼望去根本让人生不起蔑视之心的人! “这……” “皇上英明,如此天人之资,自是当得国师。”这时候,却是丞相出声打断了这股躁动。 太子那边的人恨得暗暗咬牙,丞相这样开口,根本是给他们添堵吧!即使太子登基,国师也是个掌权的巨大阻碍! “如此甚好,那么便三日后起坛祭天,昭告天下。”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没看见下方一脸阴沉的太子和目瞪口呆的朝臣。 他的眼光没错,天任果然震慑住了底下的人,完美达到他要的效果。 ——“世间如天公子这般之人,恐是寻不得了。朕手握百人暗卫与五千精兵,丞相忠于朕,让他们在朕死后助你稳住朝纲,你可愿意?” ——“就不怕我把你那所谓的明君除了?” ——“不,朕没从你眼中看见野心……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何况,你当皇室如表面上那么弱不禁风吗?” ——“也无不可,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那个逍遥王,我想把他处理了。” ——“……胆子挺大。这条件朕应了。长痛不如短痛,他是什么德行朕清楚的很,朕不在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祭天之日一过,朕便可安心去了……” ——“你的寿辰好像是在五日后吧?真是遗憾。” ——“……” 自早朝皇帝宣布了国师之位再现时,朝中的暗流涌动就不曾间断过。一个个消息以各式各样的方法暗中传递,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较劲更是越发壮大。 “好你个皇弟……竟然派奸细……” “给太子那边的人一点麻烦……不要引起注意……” “派人去……” 唯一的宁静就只有将军府和丞相府,显得些许的违和。 直到晚间,就会发现内城的角落中处处发生着看似不起眼的斗争,在里面牺牲的人都被随意埋进土中或是丢进乱葬岗掩饰真相。 而远在外城的红林城内,江湖中人仍然上演着一件件江湖趣事,茶楼间的说书人仍然夸大其词地说着大侠的故事。 空中,一只信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遥遥飞向了一个隐蔽至极的位置。 净湖庄内,站在窗边的童智然注意到信鸽,伸出手。 取下鸽子上的信,童智然缓缓打开来看。 读完信,童智然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喃喃道:“原来如此……” 随手把信放在蜡烛上烧成灰烬,他转头吩咐了一句。 有人闪身出现,点头应是,而后消失无踪。 童智然走出书室,来到园中,看见亭子里童燕馨一脸闷闷不乐地抓着花枝玩,童燕寒在一旁无奈地说着什么。 “怎么了这是。”童智然叹了一声。 “爹。”童燕馨睁着杏眼道,“天公子到底怎样了啊?” 一旁的童燕寒脸抽了抽,他劝了那么久,妹妹还是没听进去啊? 从天任被掳走那天开始,童燕馨就茶饭不思的,总是想着天任会被皇帝如何如何,一直向童智然撒娇要派人打听天任的消息。 童智然却是难得的无视了童燕馨的撒娇,铁石心肠地说着天任会没事的就走了,差点惹得童燕馨哭了。 童燕寒想着天任的样貌,幽幽嘀咕了一句:“美色误人啊……” “三日后你便知。还有,你赶紧断了这份心思,天公子那般人……”童智然顿了顿,“成为朋友倒可以,别的就免了!” 童燕寒点头附和,虽然天任真的很不错,但他总觉得天任不是池中物,和童燕馨……距离有些大。 “三日后?为什么啊爹!”童燕馨的眼睛亮起一瞬的光,听到童智然后面的话又暗了下去,眼神颇为幽怨地看着他,手中花枝的花瓣也被她掰下几片。 童智然哼了一声,不再理她,径直走出花园。 “呜……爹不疼女儿了……九泉之下的娘啊……爹爹不要女儿了……嘤嘤嘤……”童燕馨唰地把花枝丢在草地上,扑在亭子的石桌上埋首恸哭。当然,是真哭还是假哭,看一旁童燕寒抽搐的嘴角就能知晓了。 不远处的童智然身影僵硬了一下,咬牙切齿说了一句:“这个臭丫头!”还是甩袖走了。 “好了小妹,爹爹都走远了,你装也没用……”童燕寒捏了捏眉心,“爹好歹也说了三日后,你就等上个三天吧。” “……好吧。”童燕馨努了努嘴。 童燕寒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妹妹应该还有的救……吧。但若真是上心了,那就真是只能叹一声孽缘了…… ☆、第6章 祭天之日 三天后。 天边晨光熹微,祭坛下千兵排列,中央前列站着皇帝和国师,后头紧跟着逍遥王与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乃至被抱在怀中的四皇子,更后面便是一众朝臣。 众人视线笔直,神情肃穆,无人敢在这种时候做出什么举动泄露声音,犯下大不敬之罪。 但表面上没有,不代表暗中没有—— 【系统,我好累啊!】 【宿主不是已经有武功buff了吗?】 【……系统你真狠心。这武力也太少了!】 【所谓……】 【停停停——你别所谓所谓了听得头痛!】 天任听着两道声音,感受着周围无处不在的恶意,清澈的天蓝色瞳眸暗了暗,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意味不明。 军队中,有人紧盯着向着祭坛上走去的天任,手指动了动。 祭坛下的太子和二皇子眸间闪过阴翳的光。 皇帝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眉宇间带着疾病缠身的倦意,眼神却很清明。 一袭月牙白袍的天任迎风上阶,慢悠悠点燃三炷香,举止间行云流水自带玄韵。感受着越来越明显的恶意涌动,眸中却是泛起了笑意。 场内气氛仍然严肃,夹带着什么变得凝滞起来,仿佛一条绳子越绷越紧。 一套繁琐流程下来,最后是叩首跪天。 天任弯膝之际,祭坛下千人随其垂首弯膝。 就是现在!有人瞪大眼睛,展开动作,身形如影。 “嗖嗖嗖——”来自四面八方的暗器猛地飞向祭坛上的天任。 “国师!” “刺客!” “护驾!!” 欲跪下的众人纷纷停下自身动作,杂乱的声音掺在一起,军中突然有人暴起,把周围的列队彻底打乱,一个个军兵一时分不清谁敌谁友。 皇帝身边的暗卫及时围住皇帝。逍遥王在心里一边和系统疯狂吐槽,一边哇哇叫着勉强用自身那三流武功击退刺杀之人,身上挂了不少彩。太子揪着机会杀了二皇子那边的人。二皇子却苍白着脸看着自己的人被杀掉,不知想着什么,近卫在他旁边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三皇子和抱着四皇子的贵妃凑在一起瑟瑟发抖,却没注意到护在四皇子和贵妃旁的近卫实力不俗,那身诡异功夫像极皇帝身边的暗卫。 祭坛之上唯独天任一人,没有人来得及上祭坛救天任。 此时祭坛上的天任早已侧身闪过暗器,眼看第二波闪着森森冷光的暗器再次袭来,更有蒙面人跳上祭坛攻击他,天任却是有些愣怔。 他刚刚作势要跪的时候,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力量—— 那力量很柔和地托住他,不让他跪。虽然他本来也没打算要跪,因为知道袭击出现了。但还是清晰感受到了那股托力。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轰隆——”祭坛之上的天空,骤然响起雷声轰鸣,滚滚雷云瞬息间聚在成旋涡状,暗沉阴冷,仿若暴怒。 没有人察觉到这股异样,千人军队分成了两极化,朝臣中有人被刺杀,有人随着军兵奋力抵抗。皇帝身边的暗卫把冲过来的人通通杀了,太子和自己人假打起来,二皇子仍然苍白着脸,眼中泛着不可置信,逍遥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地对抗着刺杀自己的人,嘴里吐着意义不明的脏话…… “滋啦——”几道雷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如一道粗柱猛地劈下来,贯穿天地。白光闪烁,刺得所有人的眼睛视野之内一片白光。雷声震天,震得祭坛下的人耳朵一阵耳鸣,不得不停下动作。 几道雷下来,祭坛下一片死寂,每人处于一种又瞎又聋的状态,只余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待众人终于回过神来,只见雷柱所劈之处一片焦黑,凡事焦黑之地中央都躺着飞向天任的暗器小刀和几个蒙面杀手。小刀变得凹凸不平,杀手更是惨不忍睹,衣服破烂不堪,肌肤一片炭黑色,嘴角溢血,眼白凸出。 所有人都不禁白了脸色,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天罚啊!”打破这诡异窒息的气氛,一句句天罚冒了出来。有人直接跪在地上大喊:“国师饶命!” “国师饶命——”这一句出来,也有人注意到祭坛上毫无表情的天任,天蓝色眼眸即使在这血腥之地仍然澄澈如清泉,白发随风飘扬,月牙白袍纤尘不染,立在那儿仿佛天上的仙人。 不管军兵还是掺在其中的暗杀者,以及原本不服气的朝臣都纷纷跪拜在地,身躯颤抖。任谁看了都晓得那暗杀国师的暗器和人都被雷劈了,这么巧合的事情还有假的么! 太子、二皇子都铁青着脸,心下骇然之际又惶恐不安。这不可能是巧合,但真的是天罚吗?!转念一想,难不成真的存在仙人?! 皇帝在暗卫保护圈里神色惊诧,看着天任的眼里同样有些忐忑,他自己都没想到找来的人竟真的是个神仙!相比太子和二皇子的疑虑,他更笃信这是真的。因为宫中秘籍完全没记载过祭坛曾发生如此神迹! 此时的逍遥王痴痴地看着祭坛之上的人,内心疯狂刷屏。 【啊啊啊啊!真是神仙!我就说这么美、这么仙的人怎么可能是凡人!啊啊啊啊啊!】 【宿主……】 【啊不行!我的敬佩之心完全无处表达!好想摸一摸!看那个眼睛!那个白发,喔——】 天任其实也不清楚天上怎么会劈雷下来,但他也清楚了一件事——自己似乎受天的护佑。连天都看不过去把暗器和人给劈了,这完全不用说明。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竟然连天都庇佑…… 听到逍遥王和系统的对话,天任眼眸幽幽从焦黑的暗杀者上转到逍遥王身上。 既然如此,他就借着这风达成自己要做的事好了。 【怎、怎么了?神仙好像看我了?】 逍遥王对上澄澈锐利的天蓝色眼眸,心里竟然有些微微的惊惧,却不知自己脑海内有个小小的白光正瑟瑟发抖。 【危险指数达标,宿主即将脱离,灵魂分离中,1——】 【……咦?什么?等等?】 【2——】 【诶等等……怎么回事!】 “哼……”天任冷哼一声,眼中的锐利直刺逍遥王的仁瞳,杀意涌现,仿佛透过他看见什么存在,把逍遥王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警告!系统遭到攻击!宿主直接脱离!!】 皇帝、太子、二皇子、跪着的人和一些没回过神的人都纷纷随着天任的视线看向跌坐在地的逍遥王,心下暗暗疑惑,却眼睁睁看到逍遥王跌坐在地!之后,眼白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所有人心里猛地一震,骇然至极,这是什么神仙手段吗! 天任眯了眯眼,杀意更加浓稠,刚刚那个系统逃的太快,他没来得及出手拦下,眼睁睁看着一小个白光带着一个灵魂钻进了空间裂缝中。 怒意弥漫,靠近祭坛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侵身,却找不到源头。 ☆、第7章 立储君 没有理会底下抖成筛子的众人,天任和皇帝对上视线,后转而看向贵妃怀中的四皇子。 那个贵妃本是宫女出身,被皇帝青睐一朝飞上枝头,却也没有骄傲起来,只在后宫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生存,因为出身宫女,更能体会到后宫的黑暗。 她察觉到天任的视线,霎时脸色变得苍白,害怕遭了什么罪,只抱紧了怀中的四皇子。 那婴儿也甚是稀奇,经过震天雷声和四周的刀光剑影时,也没有被吓得啼哭,只是睁着圆眼睛咿咿呀呀的。 许是那身上的一点金龙紫气保护了他。 天蓝色眼眸扫了一眼底下的人,薄唇轻启,语气不急不缓,声音却是清楚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边:“太子与二皇子从三天前开始就欲杀害本国师,本国师便予尔等机会,但如今看来,就算予以机会,尔等也不知善用。” 这句话让太子和二皇子两派的人倏地心里凉了一截,一个个抖得更厉害。不知所以的人也觉得心里一颤,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皇帝脸色发白,眉间病气更浓,他隐约知道天任要干什么了,却没有阻止。而且,这也不是他能阻止的。 “杀不了本国师,就别活着了。”凉凉的十几个字,彻底让所有人心脏感到一阵压抑,而后不管是谁,都听到耳边一片凄厉的惨叫声,仿若置身地狱,听着众鬼哀嚎,令人窒息。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嚎叫的人都是太子和二皇子那一派的人,全部无一例外地抓着左胸,像是心脏被死死揪紧了那般,喉咙喊破了也没有缓解痛苦,身子抽搐一阵后倒在地时。 太子和二皇子被吓得青着脸,腿一软跪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皇族应有的傲气。 几乎是等到嚎叫声减弱,直到祭坛下原本的几千人只剩几百人,场面再次一片死寂,微风吹着血腥味飘散开来,天任才觉得心底的郁气彻底消散。 抓不了那个系统,又遭到一堆暗杀整整几天,本来就已经心情不太美好,想到自己的不明身份,天的莫名庇佑,自身一堆不寻常的能力,就更加心情好不了了。 管他们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他也不拖拉下去,直言道:“本国师观四皇子虽不知世事,却不惧天降雷劫,且身具帝王气运,便令尔等遵其为储君,以天为证。” 轰隆一声,天上像是回应般响起雷声,乌云竟迅速散去,天光洒落,阴郁之气消散,众人皆感到身上一阵轻松。 天任:……还真配合。 “谨遵国师吩咐——”几乎是瞬间,全部人都觉得祭坛之上的是真正的仙人,感激涕零地叩首跪拜。 而皇帝,早已被在场之人忘到天边去了。 但皇帝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过程有些出人意料,但结果却是他想要的,此番确是省去了更多时间。 “剩下的你处理。”天任淡淡地朝皇帝说了一句,便下了祭坛走远了。 皇帝点点头,向天任的背影作揖,恭敬之意毫不掩饰,看到这幕的人心里都不禁抖了抖。 国师之位都是受帝王敬重又忌讳的,像这般得到帝王完全尊敬的根本是一大奇事,但此代国师作为众人眼里的活神仙,却是无人敢忌讳什么。 何况,这皇帝也活不久了。 随后,太子和二皇子在满满的怜悯视线之下,被皇帝命军兵押其至地牢,堪称元国被处理得最快的皇族后代,引得众人心里一阵唏嘘。 而那群朝臣中参与暗杀计划的人都直接死了,剩下的都是胆小怕事的人,皇帝也不耐烦去理,把重要的位子换成看好的一些小官,再与丞相密谈许久,终是以雷霆之势把朝廷彻底清洗了一番,元朝上下焕然一新。 管他什么世家什么官家的,通通都被施以了压力,只因为皇室背靠神通广大的国师!单是今天的事,就足以令所有人忌惮。 皇帝和丞相忙着朝廷的事,皇宫之外却一片热闹。 祭天仪式一过,其间发生的事以令人惊叹的速度传出皇宫,被平民百姓口耳相传。 “听说了吧?那个国师是个神仙诶!” “我还是不信啊!世上真有神仙?” “你们不是听到了吗!刚才那雷声响的,吓得我家幺儿都哭了!据说是有人触怒国师,天降雷劫啊!” “那是天罚啊天罚!国师是真神仙啊!” “怎么可能!不过那雷倒真是吓人……” “哎哎,听说连那位都很尊重国师……” “哇真的吗……” “好想见见神仙……” “还有还有,据知太子和二皇子被关在牢里了!” “嘘!小声点……” “老子早就看那个太子不顺眼了……” “别仗着你是江湖高手就乱说话啊,要人命的!” “滚……” 净湖庄。 平时寂静的净湖庄内,此刻却是聚了一众人。 有身高七尺的大汉,有身材娇小却背着大刀的女孩,有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书生,有一脸慈祥手中却持着骨头手杖的老人等等…… 无一例外,都是江湖中人。 “此次多谢童庄主的通知。”他们朝着厅中的童智然道。 “这二皇子也确实倒霉啊……”老人手指敲了敲手杖。 “还说什么待本殿登基,你等便是背靠皇朝……全部都是浮云啦!”女孩撇了撇嘴。 “啧啧,没想到那神秘国师竟有如此手段……” “是呢,连霸江帮的老大都折在里面了。那可是列于江湖神人榜第七的人啊……幸好小生待在家中避过一劫了呢……” “啧,你这个第八可以上位了就得瑟了吧?” “谬赞谬赞……” “客气了。只是日后净湖庄有什么需要的,还望各位能帮助一二。”童智然微笑说。 “自然自然……童庄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提……” “如此便多谢各位……” “那么便不叨扰童庄主了,告辞。” “告辞……”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净湖庄又恢复寂静,厅中剩下童智然与那个老人。 “不知徐老还有何指教?”童智然依然笑着。 “童庄主不要误会,老朽只是有些好奇贵庄与国师的关系……看在老朽也算是半隐退江湖的人,不如满足一下老朽的好奇心?” “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童智然笑容淡了淡,“国师,是净湖庄的客卿。此次通知,也是得了国师的提点。” “原来如此,那就劳烦童庄主替老朽多谢国师了。告辞……” “客气,徐老慢走。” 待老人走出净湖庄,童智然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曾想到天任竟有如此能耐,堪称在世仙人。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天任依然是净湖庄的客卿。 三天前送来的信,只是让他劝诫支持二皇子的人放手而已,因为皇帝知道二皇子把江湖中人拉进了祭天仪式中进行暗杀,已经打算在那些人暴起时以皇帝暗地里培养的精兵抓住那些人。 而太子买的杀手和安插在军中的人,也会被暗卫压制,届时太子与二皇子都会被投入牢里,三皇子不被看好,四皇子将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不曾想,以净湖庄名义的这一劝诫,却是救了曾支持二皇子的人。因为在祭天仪式中欲图谋杀国师、篡位的人,都无一例外死了。 ☆、第8章 国师钓大鱼 “爹爹!”童燕馨的声音打断沉思中的童智然。 他抬头一看,就看到自家未及笄的女儿红着眼眶跑进来。 “爹爹,天公子是不是国师?他真的是仙人吗!”童燕馨想着说书人口中貌若天人、气质无双、手段通天的国师,她就立刻想到前几天被掳走的天任,和童智然说过的等待三天。 然后,她又想起那时候童智然说的话。 ——“天公子这般人……成为朋友倒可以,别的免了!” 想着想着,小姑娘眼眶更红,眼角的泪摇摇欲坠,看得童智然心都揪了起来。那双像极他妻子的眼睛,每次哭起来都让他没办法。 童智然忙用手擦去了她的眼泪,说:“馨儿别哭了,天公子在世仙人,没有人能与他比肩……” “爹!我和他做朋友可以吗?”童燕馨吸了吸鼻子,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光,随即又有些愧疚地道:“但是爹,我大概嫁不了人了……没有人比他更好的……” “不嫁不嫁,我女儿想怎样就怎样!别哭了馨儿。”童智然松了一口气,没有一蹶不振便好,就怕自家女儿想不开,魔怔了。 这天公子哪,若是不做伪装在外行走,肯定会祸害了一群女儿家的! “至于朋友,爹相信天公子的为人。你若想与他联系,爹可以帮你飞鸽传书。” “谢谢爹!爹最好了!”童燕馨破涕为笑,只是嘴角的笑容显得略牵强。 “嗯,去吧。”童智然没发现到,只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嗯!”转过身,童燕馨的笑容就淡去了。其实哪有什么没有人比他更好的,是根本心里只装了个人,就再也放不下了。 但这句话也是实话,谁看到那般人,都会觉得此为世上绝无仅有的、是谁也无法替代的心之所向。但心底门清,没有人能与其并肩,无论是谁在他面前,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却还是有人以飞蛾扑火之姿迎上去,只为更接近这触不及的人。 此时的天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祸害了个姑娘家。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没有兴趣对这么个小姑娘下手,还会想着避开。 他正寻思着这元国以后的发展。 若说天任在祭天仪式中展露的手段令官道世家与江湖中人都感到忌惮的话,他让净湖庄做的事又不得不让一些江湖高手感激敬畏。 二皇子拉拢诸多江湖高手,不过就是增加自己登基的筹码而已。他原先就计划让诸多高手在祭天之日现身杀害太子和国师,却没想到事情超出了意料,反倒把自己搭进去。让诸多高手都纷纷庆幸自己听进了童智然的劝诫,逃过了一劫。 至于参与进去的人,都是活该。 而后徐老问明了童智然劝诫的由来,私下和众人说了国师和净湖庄的关系,让众人恍然大悟,对天任的好感不由增加,纷纷去信予童智然欲图向国师表达善意与示好。 不知不觉间,天任提点净湖庄的事在各大佬之间流传开来,威望在江湖中也慢慢上升起来,和传言中的仙人之说叠加起来更令人信服。 虽然他本意只是不想太多高手参与进来导致抓捕过程变麻烦而已。但这一想法,却是无意之间消弭了朝廷与江湖的关系破裂,导致纷争爆发。 经此一役,元国上下的暗流几乎安份下来,没有人敢再觊觎皇位的更替及从中牟利,而百姓间的老生常谈与说书人的故事总是离不开国师、仙人、天罚几个词儿。 而这传言附带皇室现今的状况,开始向隔壁乌国渗透。 这便不得不想起镇守元国边塞,与乌国交战数次的封雷。想起那时候看见的封雷,他不由勾了勾唇。 那个封大将军,身上血煞之气比一般人重,正是一个将军会有的,毕竟常年身处战场。但奇的是,他的眸底是尽是嗜血翻滚,仿若一个野兽在暗中窥视。 那时他便明白,这人是个战争狂。没有战争,他便浑身不舒服,只有战争才是他的地盘。而他也确实是适合在战场上驰聘狩猎,与乌国的交锋屡屡获胜,把乌国打得脾气都没有了。其勇猛之资在军中早已深入人心。可以说,有他在的军队,那些军兵才会觉得心里的护国之魂燃烧起来。 因为天任的建议,封雷在那次早朝后带着皇上手中暗地里培养的一千精兵回去镇守,只为等待攻下乌国的时机。 这皇室的传言能这么顺利传遍元国,也只是为了钓更大的鱼。至于国师的传说,元国除了内城以及江湖的大佬,也没有多少人信。更何况是元国之外了,可能那些人还会嗤之以鼻。毕竟,这仙人的传说这么多年来,有哪个是真的呢? 不同于外边的纷纷扬扬,皇宫中却是一片愁云肃穆,宫人行走时都下意识放轻脚步,太医们则不同以往地来回奔腾,个个额头冒汗。 只因为皇帝处理完所以事情后就倒下了,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气息若有若无。 太医们心知肚明皇帝几日前服用了猛药强行压榨自身撑起来,这次倒下已经是回天乏力了,也只能开个药让皇帝不那么痛苦。但架不住皇帝身边暗卫冷冰冰的视线,都心惊胆战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拖去砍了。 在宫中行事,就没有人是真正放松的。 “国师,这是皇上吩咐臣给您的。”国师住处,圣青殿中,丞相恭敬地朝座上的人道,双手上托着一个明黄色卷轴。 皇帝的圣旨。 座上的天任已经换下了繁华的月牙白袍,只着一身醒来时就穿着的红衣,清冷宁静中多了几分烟火气息,白皙的精致五官也仿佛映上一层红色,多了几分绮丽,让人第一眼就能被吸引过去。 不顾丞相睁大的眼和周围宫人的吸气声,天任直接用自身的力量把那卷轴从座下飞向手中,打开来看。 是皇帝驾崩后,安排太傅教导四皇子,而以丞相为首的朝臣辅佐国师监国,直至四皇子有能力后,国师才能把权力移交四皇子的圣旨。 天任这在世仙人的传言一出,皇帝做出什么都无法让众人感到惊讶了。 ——直至四皇子有能力,这可是要看天任自身如何认为。若是寻常人,别人自然会猜忌国师以后会否架空四皇子的权力。但换到天任这里,或许就是四皇子福气甚厚有个神仙国师什么的了…… 天任托着下巴想了想,他对皇权没兴趣,但已经答应别人的事,他自然也不会不守诺言。那么,四皇子就必须尽早得到教导,重新掌权了,不然他要何时何日才能去看看这世间风景、整理自身的记忆和能力?替这元国皇室劳心劳力,不是他想要的。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醒来时的无措感,但心底还是有几分茫然。 ☆、第9章 帝崩,国师监国 “这圣旨我会让人在他驾崩时念。”天任抛了抛明黄色卷轴,丞相和宫人的心都跟着颤了颤,没想到权力至上的圣旨也会有被人拿在手中随意抛的一天…… “还有事吗?” “没,臣告退。”丞相额头冒汗地走了,人老了,经不起折腾啊。 “大人,有您的信。”一个宫人走进殿中,手上拖着鸽子。 “谁的信?”天任伸手勾了勾手指,鸽子哗啦一声飞到他手上。 打开卷着的纸,天任才想起自己忘记的事儿。 净湖庄啊。 信上都是童燕寒和童燕馨向他表达思念和一些嘘寒问暖的内容,以及一些江湖头领向他表达善意。 有心了。 对于苏醒后第一个碰到又被施予帮助的童智然一家,他内心一直感激着。 想了想,他走到书室中,提笔回信。停顿间手指时不时轻敲了一下案桌。 隔天,皇帝驾崩。回光返照之际不是见国师、丞相、皇后,反而是召了四皇子元希晁的生母袁贵妃,下达废了原皇后及重立袁贵妃为后的旨意! 这道旨意完全彰显了皇帝的私心,震得满朝皆惊,后宫佳丽嫉妒至极,皇后更是脸色惨白,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的,竟在皇帝下旨后昏倒过去。 到最后,皇帝还是捉着袁贵妃的手去的。袁贵妃眼看着皇帝闭眼,霎时恸哭起来,眼中的情深意重和皇帝闭眼前的情意如出一辙。 而后,老太监才当着众人宣布丞相给予天任的那道圣旨。 天任因为嫌麻烦没有到皇帝寝宫去,也是后来才得知这件事,心底稍稍惊讶。这袁贵妃才得到皇帝青眼不过两年,竟然能与皇帝拥有如此深的感情,让得皇帝为其废后,四皇子也被钦定为下一任皇帝,着实令人感叹。 这么说来,虽然不否认皇帝不看好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但这不看好之中也是掺杂着私心的,不然也不会在临死前特意策划祭天之日的事,硬要四皇子成为储君。想必天雷打下来那一刻让他忐忑不安极了,生怕心里想要的事儿成不了。 这皇帝,藏得也确实够深。 只是他急着废后,却忘了牢里的两个儿子。至于三皇子,性格实在太胆小怯懦,存在感稀薄得完全没人记得他的存在。这完全是把这三个儿子任人宰割了,一点血脉亲情也不顾,是有多爱袁贵妃? 想了想,天任对着空气问了一句:“逍遥王醒过来了吗?” 暗卫首领跳出来道:“醒了,只是似乎失去了部分记忆。” 这百人暗卫是每任皇帝都有的暗势力,个个堪比江湖高手。暗卫队遵从皇帝的命令分成两队保护元希晁与辅助国师。那剩下的四千精兵则暂时由天任接手,直至元希晁弱冠之龄方可掌控。 “失去部分记忆吗……” “是,只记得三个月前的事。” 三个月前……那么那个系统和灵魂可能是三个月前就占了逍遥王的身体,至于目的,他没有头绪。 “问了他知道‘系统’这个词儿了吗?” “问了,他说不知道这是什么词。”暗卫首领心里悄悄疑惑,系统是什么词?作为暗卫的全能人物,他也没听过。 天任点了点头,暗卫首领闪身消失。 那逍遥王也是可怜了,身子不知缘由地被别人占了三个月,醒来时就听闻皇兄驾崩的消息,想必会疯掉吧。 但他不着急,这几日脑海总会冒出记忆碎片,隐约明白自身的力量似乎在渐渐复苏,而那个系统和灵魂——来日方长。他有预感,以后还会再遇到那种系统和灵魂。 那时候,他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澄澈的天蓝色眼眸中,锐利的光一闪而过,不再锋芒毕露,仿佛藏在一道墙后,深邃沉着。 有了国师的身份确实好办事的多,加上祭天之日时的异象突显,让所有人都对天任唯命是从,无人敢尝试反驳。因此天任也不拘谨,干脆有什么说什么,反正他也确实不必顾忌那么多。 那些人因天降雷劫而忌惮、猜测他是真仙,但他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仙。 可他也确实不晓得自己什么身份,反正不是仙就对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心底涌出的直觉。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上朝时政和殿里都是这种情景—— “先皇的后宫……” “遣散。”言简意赅。 “储君的登基之日……” “待其五岁。” “储君太傅的人选……” “丞相掌眼。” “百姓流传的……” “任他们传。”语气毫不在乎。 “近期捉获的乌国探子……” “审一轮再送给封大将军,让他看着办。” 天任扫了一眼底下身躯紧绷的朝臣,不同于上一次,都是先皇提拔上来、能力不错的人。只是这几□□着他汇报,措辞太过冗长,他没耐心听,让他们直说要点,回答也是简单直了,没成想他们似乎压力更大的样子。连作为辅助的丞相也没说几句,神色紧张。 ……算了,正好这几日处理了先皇的后事,这元国的朝政也算是稳定下来了。 “本国师观尔等能力上乘,可堪大任。接下来的政事,尔等自行处理小事,大事由丞相朝后汇报予本国师。” 几乎是说完的同时,那些朝臣都眼露惊诧,身子却是放松了一些。 “臣等……领旨。”丞相习以为常地躬身道。自从这神秘莫测的国师出现,他已经对不同于以往的命令麻木了,毕竟皇帝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 “如此便好。”天任也不久留,径直走出政和殿,白发飘扬,衣诀如风,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朝臣回了圣青殿。 圣青殿位置僻静、竹林环绕,宛如不受世间事干扰之地,他对于这地方很满意。这里让他的脑海得以安静一会,记忆画面不再频繁一闪而过,有时还能清晰想起一些画面。 天任走后,政和殿中。 “国师大人的心情最近是不是不太好?感觉……在他面前压力甚大。” “我也是……感觉压力一天比一天重……” “难道是国师大人仙力的威压?……” “赵大人说的是……国师大人可是在世仙人呢……” “确实啊,看国师大人不同于我等凡人的天颜便知了……” “听我那被革职的表叔说,祭天之日时响彻天地的雷就是国师召的,他可是亲眼看见……” “您表叔的运气真好,我也想亲眼看看……” 这些对白天任完全不知,因此他也始终没发现自身气息的变化。 距苏醒之日至今,他自身一直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气势也一点一点地叠加,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变得犹如坐于高位的判官,气势锋锐张扬,无论面前的是谁都只能接受其一切判定。 但他还有着不同于判官的温和与宁静气息,把那气势骤减了三分。 这也便是众朝臣压力逐渐增大的原因,即使天任气势减了三分,在一天天叠加下,他们也不堪其重。 ☆、第10章 乌国动静,皇子自刎 元国,一个占地广阔,地理优势极大的国家。群山环绕,背靠大海,唯有一处需要防的,便是占地虽不及元国大,却地矿资源丰富,兵将勇猛的乌国。 多年以前,乌国的军队便把虎视眈眈的西域打得落花流水、让对方定好和平协议。只因个个皆是虎狼之兵,战场上的猎手。但他们却不擅长排兵布阵,因此遇上封雷时便成了被打得没脾气的那个。 因为在封雷身边,一直站着一个诡计多端、智力莫测的军师莫佟。莫佟清楚元国的军队不能与乌国军队正面扛上,硬是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利用陷阱、自创兵法军阵,坑杀乌国军队。 虽然从前的军师也曾利用这些打退了乌国,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儿,导致多年军力与乌国勉强维持在一个平衡点。而莫佟,便是利用自己的智力,让己方的军兵得到更大的存活机会。 自从莫佟上任军师,几乎是每一次两国交战,元国军兵都没有重复的计谋,总是用最少的牺牲把乌国军队耍得团团转、损失重大,被元国军兵冠以“军中噩梦”之称。而配合莫佟把乌国军队杀得血流成河的封雷,则成了军中的神。 近期,元国皇帝驾崩,太子和二皇子投牢、国师监国的消息纷纷扬扬,不出意料地在暗中人推波助澜下渐渐渗透到乌国那边去,让乌国的老皇帝高兴得连夜宠幸了几个妃子。 “禀皇上,元国现今太子和二皇子被投入牢,国师监国,内朝权政定是不稳,军心也会受到影响……” “那个什么国师是神仙的事儿是什么回事?” “只是谣传,据说是个容颜倾国倾城的人。皇上……” “哦?倾国倾城之颜,连岑爱妃都没有得到这样的评价呢……派五万大军去,把元国那个国师给我虏来做奴隶。”乌国老皇帝揽着一个趴在身上容貌魅|惑、眼角妩|媚身段如蛇的女人道,眼里的壮志得意毫不掩饰。 元国,这次他拿下了! 想着想着,老皇帝哈哈大笑,揽过身上的女人,双手不安分地游移。 “啊……”女人妩-媚地轻|吟,诱|惑之意流露,却没让人发现到那双水灵眼睛深处的厌恶及仇视! “臣遵旨。”座下的人毫无惊讶地躬身应答,悄声离开宫殿,留下一片春风旖|旎,以及隐在暗中的杀意…… 元国边城,封雷的住处。 “大将军,元国探子来信。”莫佟一脸兴奋地跑进来。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唇红齿白,身形瘦削,眼睛闪着刺目的灵光,看上去像个活泼机灵的少年,完全没二十岁男子应有的模样。 封雷看到他进来,眼里的嗜血凛冽竟是消了几分,露出少有的温和,周身的冷意更是降了几分。 “身子弱就别瞎跑,快坐下。信上说了什么?” “才没弱!刚刚喝了药的!”莫佟毫不客气地坐下,瞪了封雷一眼,转而又带着狡黠笑意说:“乌国会派五万大军,老皇帝得意忘形了。” “确实是得意忘形了。”封雷勾唇一笑,眼中血海翻腾,又在一瞬间隐去。 可不能吓坏他的小军师。 莫佟身子感觉到一瞬间的寒冷,抬头看到封雷的笑容,心里莫名酥麻酥麻的。 单纯的小军师摸不着头脑此番为何种感觉,归为自己能再次策划战场而兴奋,在心里和某一个存在对话,也就没注意到某大将军深邃温和的目光。 【系统!好兴奋啊!又可以排兵布阵了!】 【宿主记得支付代价便好。】 【记得记得!】 若是天任在,必定能听到这些对话,并且快速做出动作。只可惜他仍在自己的圣青殿里,打算明日才前往边城,看看这世间百姓口中残酷的战争。 依照他心底的预计,若他在去往边城途中同时观察世间百态的话,三日后才会到达边城,而那时候的乌国也应该是备好一切妄图拿下元国的时候了。 “大人,您打算如何处置太——不,大皇子和二皇子呢?哦,还有三皇子……”丞相扛着压力,大着胆子在一旁殷勤地研墨,这几日他汇报一些重事给天任,天任都很快给予了有效的提议,而且这些提议都令各部大臣惊为天人钦佩不已,都道国师乃世间圣仙,让他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了…… “确实忘了这事儿……三皇子就留给小晁儿吧。”天任睨了他一眼,天蓝瞳眸划过一丝无奈,不料丞相察觉到视线后竟然挺直背脊眼睛闪亮地看着他,敬仰之意流泄而出,让他更加无奈,“至于牢里那两个,拿着我的令牌去处理掉,勿生枝节。” “谨遵大人吩咐。”丞相兴冲冲地弯腰接过国师令。 处理皇室血脉!这可是想都没想过的事儿啊! “行了,你去吧。”不知道丞相兴奋什么劲儿,天任头都没抬依旧写着字,另一只手不耐地挥了挥,衣袖随着摆动,一股清寒气势袭来,吓得丞相连忙收起自己的情绪,匆匆退出宫殿。 呼……国师大人的气势太强了,他还以为自己的丞相生涯到头了…… 揣着国师令牌,丞相抖着腿去叫上了上任不久的刑部尚书。 “丞相大人,不知国师大人有何吩咐?”刑部尚书长了一张憨实的脸,眼中的光芒却沉稳内敛。 “国师大人下令,处理地牢里的两位皇子。”丞相拿出那块银牌,上面刻着国师二字。 “如此,谨遵国师大人命令。”刑部尚书确认真伪,总算带着恭敬之意,领着丞相前往地牢。表面沉稳,内心却激动得差点抑制不住。 国师大人威武!皇室血脉说处理便处理!早看那二皇子不顺眼了! 刚到地牢入口,便听到里头二皇子暴躁的呐喊声,让二人皱了皱眉头。 丞相朝守着入口的兵卫道:“他这样子多久了?” 兵卫一脸麻木地回答:“回大人,每次吃完饭便会开始这样……” “呵!都入牢了还这么嚣张!”刑部尚书冷笑一声。 以往二皇子的暴虐性情是众所周知的,他施予暴力的人都是弱者,这其中便包括曾是刑部侍郎的现任刑部尚书。 如今,风水轮流转,二皇子不过是个牢中人,刑部尚书却是掌握其生杀权。 “嗒、嗒、嗒……”二人脚步声在地牢中回响,经过大皇子的牢狱,看见那曾经意气风发的太子已经不复往日模样,已是满脸胡渣,双眼无神,仿佛被世界抛弃的憔悴神色。 走到二皇子的牢门边上,谩骂声止住,二皇子双眼发狠地盯住来人。大概是为了保持最后一丝尊严,不同于大皇子的头发披乱,他的发冠整齐地束在头上,连牢服也不见多少脏污。 “二、皇、子感觉如何?”刑部尚书憨实的脸上露出一抹凉凉的笑容。丞相也有些侧目,没料到这看着老实的青年还有这样的一面,果然在刑部的就没有一个是真兔子…… “你!竟敢——” “不过是虚张声势。”刑部尚书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丢到二皇子面前,“国师已下令处理二位皇子,不知二皇子有何想法?” “……” 最终,二皇子一脸阴狠地诅咒着眼前的人和国师,干脆地提刀自刎了。倒下时眼睛仍然狠狠地睁大,像是要成为厉鬼报复眼前人的感觉。 然而两人都是心安理得的,连拾起刀的兴趣都没有就走了。大皇子看着就是与世隔绝的模样,直接叫人处理了。 出了地牢,丞相目光幽幽地看着刑部尚书:“其实按规矩,应是让他们服下毒酒吧?” 让一个皇族提刀自刎,完全是自辱。 “啊,这个啊,看我,气得忘了。正好身上有刀,就让他自刎了。丞相大人勿怪……正好国师大人也没吩咐定要服毒酒……是吧?”刑部尚书笑得憨憨的,完全看不出刚才给别人刀自刎的样子。 “……是没错。”丞相抖了抖胡子,扭头道。 真是老了,比不过啊比不过。 ☆、第11章 行走世间(一) 第二日,天任带上斗笠,遮住显眼的澄澈蓝眸,只露出精致的下颌,白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身姿倾长,红衣如血,徒增几分神秘感。 临走前,他去看了一眼元希晁。不足两岁的婴儿身上围绕的紫气正在一点一点地增加,还有一条由金光生成的小金龙游走在紫雾间,想必待这小家伙登基之时,身上紫气定会丰盈,金龙成长,国运也会随其昌盛。 皇帝身上的帝运对国运影响颇大,看乌国上空奄奄一息的金龙和一条缠在其身上的黑蛇便明白了。皇帝的帝运衰败,国运也会衰弱,其国家百姓的气运便会受到影响,比如有些事较为倒霉之类的…… 所以,这次的元乌交战完全不必担心。 元希晁仿佛对他有些特殊的感应,看到他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短小的手朝着他挥舞,小嘴磕磕地笑着。 “暗一,我在外期间,跟着我的暗卫队分到小晁儿这边来,丞相那边也派三个人。”虽然心怀企图的人都死的死,灭的灭,但也保证不了有些人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用尽手段获取自己的利益。即使天任的身份实力都摆在那里,但毕竟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准。但因为天任能感受到一些恶意,所以可以未雨绸缪。 “大人,您……”暗卫首领——暗一看着天任,原本被训练得性情冷漠的人此时眼中竟有几分不舍。 为了跟在拥有如此天人之姿的人身边,暗一也不淡定了。 他在先帝驾崩后就跟着天任,更了解天任平时不显露人前的能力,完全颠覆他的三观,他甚至觉得,外面的传言完全配不上此人,只有以世间圣仙、仙神降世来形容天任才是对的! “属下愿跟在大人身边,为大人打点一切。”暗一心含期待地说,声线平冷,内心却砰砰直跳。 不得不说,暗一的话说在了天任心坎上。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全能的神仙,只是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对于这行走世间需要做的杂事,完全不知。有个人帮他打点,确实能轻松不少。 而且,暗一在各方面都很敏锐。昨日丞相走出圣青殿后,暗一就大着胆儿跳出来道了一句:“大人,其实……您能察觉到自身的气势吗……?” 那时他就感觉不太对劲,暗一单膝跪在地上,背脊挺直神情端正,但细看之下就能发现到他的额间冒着冷汗,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您的气势太强了……属下无能,不配站在您身边……”暗一沮丧地如此道,他跟在天任身边,对于身上承受的压力比那些朝臣有更清晰的感知。 “不,这是我的问题,我没发现到,感谢你的提醒。”天任立刻反应过来,暗卫首领不可能这么弱,那么问题就是出在自己身上。 经过反复试验,天任才明白随着身体能力复苏,自身周围也笼罩着特殊的力量领域,处在领域内的人事物都会对他忠诚敬仰,而这领域被他人理解成了气势,笼罩范围在他不知觉间延展到了……三百里。 幸得这领域能收发自如,他在察觉到后就无师自通地把领域收得一滴不露。在暗一眼中,就是原本气势极强的国师突然间失去了那股威势,气息也变得飘渺起来,成了扔在人群里也极难被发现的那种气息。 但这突然地收势也把暗一吓得不轻,而后在替他整理奏折、打理杂事时更事无巨细,差点把宫人的活儿抢了。 在天任身边,作为隐藏在暗处杀人、保护人、收集情报等等而训练出来的暗卫注定无法尽其所长,因为天任本身实力便是逆天,自身权力也能让人忌惮,有话说话,不敢隐瞒。 暗一也不觉得这些不对,认为能以微薄之力帮助到国师是很荣幸的事。 “那你便跟着我吧。”天任点点头,转身便走,清风抚过,红衣袍角如娇红的花绽放。却没看见身后暗一在瞬间充满灼热崇拜后又恢复一潭死水的眼神。 天任嘱咐了一下丞相把持朝政的事后,就出了皇宫。暗一不再隐在暗处,像个贴身侍卫跟在他身后,在天任买下摊贩的东西后掏钱、替他在路中的客栈开房…… “来瞧瞧新鲜的梨子嘞——” “来尝尝美味的冰糖葫芦——” “面具一个两枚桐钱——” 两人都是气息极致内敛的人,像个幽灵穿梭在人群间,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只偶尔在看见感兴趣的东西才泄露一丝气息,让摊贩注意到。 待二人走远了,内城的街坊间渐渐开始有人说起有趣的事儿。 “诶我今天卖话本的时候看见一个红衣公子,声音可好听得我都忍不住想看那公子长啥样呢……可惜他戴了斗笠……” “这么说我也想到嘞!一个戴着斗笠的红衣公子跟我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吃完还夸咱做的好吃!那声音跟别人的可不一样,诚意可浓了……” “戴斗笠的红衣公子?记得他身边有个男人吧?身手好得很,把那个跟他们抢着买竹笛的小公子打得那叫一个痛快……” “你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那个小公子不就是逍遥王吗……据说是疯了……” 不理内城的坊间传了什么,两人径直走出内城。从内城到外城,还有着一段路。二人走走停停,不显山不露水,好不惬意,完全忽略元乌两国即将交战的样子。 “唷~公子这是打算上哪儿去啊?咦,还有一位红衣公子哪~本姑娘竟然才发现到……好有趣呢~”刚走进一间客栈,两人就被这令人发毛的调戏之言震了震。让天任不由得感概,江湖女子与闺中女子的差别真的太大了,这不,有这种胆儿和调戏语气都是江湖女子才会有的,毫无闺中女子才会有的矜持与羞涩。 那道声音来源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那是个身穿紫色纱裙的女子,纱裙很好地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材。看上去不足十六岁,模样清纯可人,眼里带着顽劣的笑意,很容易让人产生这是个有些顽皮的女孩儿的想法。 “掌柜,两间上房。”暗一板着脸,把银子放在木台上。 紫衣女子眯了眯眼,扬起嘴角说:“我不要你付,你相貌太平凡!我要后面那位公子付钱!”然后眼睛不断在暗一身后的天任身上打转,尤其是戴着的斗笠上。 暗一皱了皱眉,无视女子的话,看了一眼身后沉默的天任,让天任下命令。 斗笠下的天蓝色瞳眸里划过一丝笑意,内心有些好笑。 他戴了斗笠遮住容貌和眼睛,完全收敛了气势,却还是挡不住一身红衣、通身由内而发的气质,还是会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忍不住好奇并想接近这人。 其实暗一的样貌也不差,只是有些死气沉沉,硬是把清俊的面孔搞得阴沉沉的,反而把天任这发光体衬托得明显了,让这小姑娘把应该分散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他身上。 ☆、第12章 行走世间(二) “姑娘对在下很好奇?”清泉击石般干净的嗓音在客栈中响起,紫衣女子倒吸一口气,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啊! 她转了转眼珠,道:“不好奇不好奇,只是……公子想住这客栈,得摘下斗笠,让本姑娘清楚是不是什么江湖恶人啊……不然要是什么人都能住这儿了,本姑娘的客栈岂不是很危险?你们要是不服,那就请去隔壁茶楼咯!恕本姑娘不送~” “你——”暗一沉着脸,这姑娘也太没礼貌了,竟然说大人是江湖恶人!而且看准这路上就她一家客栈而说这种笃定的话! 天任抬手止住暗一,低声笑了一下。走这一趟,还真是有趣哪。 “姑娘这话确实有理。只是,既然姑娘想让自己安心,姑娘能否也让在下安个心呢?”天任顿了顿,抬眼看着紫衣女子头上,那里盘旋着与乌国上空缠着金光巨龙的黑蛇神似的小黑蛇,“不知姑娘,和乌国皇帝有何关系?这里,可是元国呢。” 空气稍稍凝滞,暗一猛地提高警惕,看着眼前的女子。 紫衣女子瞳孔一缩,垂在腰间的手悄悄动了动,扬起一抹笑容道:“这位公子,话可不能乱说。本姑娘怎么就和乌国皇帝扯上关系了呢?” “你不必紧张。而且,你的人再多,也伤不了我们。”天任注意到她紧绷的身子,以及周围蠢蠢欲动的杀意,抬起手摘下斗笠。 斗笠放下,鬼斧神工般雕刻的容貌以及标志性的蓝眼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紫衣女子瞪大眼睛,心脏咯噔一声。 隐匿在暗处的气息都同时絮乱了一下,暴露了位置。 “您是——” 在元国皇帝驾崩后,江湖的各大势力之间,一直流传着被默认为事实的传言。 传闻,元国新任国师与净湖庄有交情,并在祭天之日前托净湖庄提点了支持二皇子的人,让一些支持二皇子的人免去了死劫,欠下国师一个人情。而在祭天之日有去帮助二皇子的江湖人士,都死光了——被那个国师以神仙手段杀死的。 传闻,那些被杀死的江湖人士中,有所有人公认的绝顶高手——江湖神人榜第七位、第十二位、第十九位……但这些人在国师面前都全军覆灭了,令那些绝顶高手身后的势力万分忌惮…… 传闻,那位国师是真仙降世,拥有堪比天空的蓝眼,以及飘逸的白发,貌若天人,一身仙风道骨—— “国师?!”紫衣女子惊呼出声,幸得这里人烟稀少,不然必会引起轰动。 “嗯。”天任把斗笠递给暗一,“在下,可不是什么江湖恶人哦。” 听着这句话,紫衣女子的脸刷地烧红了。 “不知国师大人大驾光临,小女子这厢失礼了!小女胡玥,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胡玥忐忑地拱手行礼,面色羞赧。原有的顽劣狡黠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暗一在一旁轻哼一声。 “胡姑娘的人,我不计较。在皇宫外,我不算国师,你可唤我一声公子。”天任点头,感觉到周围紧张的气氛消失,又道:“我只是好奇,你或者你的什么人,与乌国皇帝有何关系?” 胡玥松了一口气,有些嗫嚅着道:“……这并不是不可说的事……若公子不嫌费时间,小女可为公子细细说来。只是……小女有些疑惑,不知公子是如何知晓的……” “你们不是传我是神仙吗?神仙自有神仙手段。”天任笑了笑,“我们到隔壁茶楼说吧。” 胡玥被前句噎了一下,但想到打又打不过,身份差距又在那儿,只能吞下疑惑,咬牙唤了声:“张叔!” 一个男子从暗处跳出来:“二小姐。” “您先接替我的位置。”胡玥点头,随着天任和暗一到茶楼第三楼。 这茶楼也是胡玥开的,路过这儿的人都会停下来歇息一下,生意不错。而且楼内经过精心的布置让人不经意间放松下来,看得出胡玥有细心打理。 “我爹娘是乌国人……但我从小在元国长大,所以我即算是个乌国人,也算是元国人吧。但我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哪个国的人,我只想能有安稳的生活,然后……等姐姐回来就好。” “我爹娘……都是乌国那边的江湖人士,背后是以武和医术为传承的世家。他们相识相知后,决定相守一生,两家结为同盟,联手建了个双熙门,虽然已经表明了毫无称霸江湖的野望,却仍是江湖的正邪两派所忌惮,连朝廷势力也不愿看到双熙门的崛起,总是派人暗杀他们,在我娘怀我姐姐时派人刺杀,更在我娘分娩之日时围杀双熙门。” “所幸他们武功高强,有两人的朋友相助,双熙门也招揽到江湖高手,成功用他们的鲜血保护了我娘和我姐姐……” “而后双熙门气血大亏隐世不出四年,期间娘也生下了我。同时,双熙门四年间暗暗招兵买马,渗透朝廷和各大江湖势力,在确认计划无误后开始了他们的报复。” “据我姐姐从娘那儿听来的,那时候很多江湖势力被剿灭,不论正邪两派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重大。曾经派人暗杀的朝廷势力也遭了打击。但是,我爹娘没想到的,是朝廷酝酿的阴谋……” “江湖各大势力遭到剿灭和打击,但双熙门却遭到了令人崩溃的背叛。那个背叛的人,便是我爹一直信任的,人渣心腹!” “那个人,在双熙门初建时便得到我爹的信任,做了双熙门的大长老,权力甚大。却没想到那个人表面一派正义,内里贪婪至极!那个乌国皇帝许他一世富裕、免死金牌,就这么让他成了朝廷的走狗!” “给予朝廷重击的计划被他泄露给朝廷,让朝廷躲过一劫,使江湖势力失去了与朝廷相等的力量,让朝廷捡了个大便宜……这还不够……他还泄露出双熙门的据点,让皇帝派兵剿灭了双熙门!” “后来……我爹娘遭到军兵追杀整整一年,终于心灰意冷,我爹为了让我们逃出乌国,牺牲性命托住军兵,让双熙门几个忠心的下属护着我们到元国……” “我娘和几个下属重新建立起新的势力,名曰念熙门,把医术和武功尽数教给姐姐和我。八年后,当念熙门在元国江湖上占据一片之地时,我娘就撒手人寰了,一脸幸福地说去找爹爹……” “那时的我才十岁,而姐姐十三岁。” “那时候姐姐说要为爹娘报仇,我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便替姐姐打理门内事务,让姐姐安心研制蛊虫、药剂……” “然后,姐姐十八岁那年,研制出了可操控人的蛊虫和致幻药,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后,便消失无踪……但我知道,她是去实行她的计划了……而我,只能在这儿等她……让她回来时能有个迎接她的人……” 胡玥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泛红,声音像是卡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第13章 行走世间(三) 听到这里,天任也明白了那金龙旁边的黑蛇是怎么回事了。 帝王有金龙气运护身,寻常危险之物近不得身,但看乌国上空的现象,金龙虚弱、黑蛇窥视,显然乌国皇帝身边潜伏着危机,如黑蛇般揪准机会扑上去咬上一口。 这异象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那神似胡玥身上小黑蛇的黑蛇能有此造化,定是用了不少时间的。 “你姐姐走的那年距今有多少年了?” “有四、五年了……”胡玥眨了眨眼,轻轻擦了眼角的泪水,“我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但是我相信她,她的医术和武功都已铸至顶尖,更有自己研制的奇药在手,我相信她会回来的……” 真是令人感慨的姐妹情深。 四五年,这黑蛇能有此造化,除不开皇帝自身的问题,但胡玥姐姐的本事也不小,不然也生不出此等异象。而有小黑蛇盘旋头上的胡玥,虽不及她姐姐,但想来也是能做出大事的人,只是一直藏匿着。 “你姐姐,很快就能回来了。少则几日后,多则几周后。”天任眼睛越过三楼的木栏,遥遥望向远处的乌国,澄澈的蓝眸倒映着那片异象。 那是一国之运,笼罩在整个乌国上空。多个一两日,元国也会像一只黑蛇,彻底逮住乌国,把乌国咬个措手不及。 “大人、不,公子说的是真的吗……?!”胡玥激动地抓着木桌边缘。她一直都坚信自己的姐姐很强大,是个任何事都能迎难而上的人,一别五年,她只能一直一直在心中重复姐姐会回来,她必须等她,替她打理好念熙门,也希望着有人能告诉她姐姐的情况,哪怕骗她、或是一句还活着都好…… 而如今,终于有个人告诉她姐姐能回来,而且那个人还是被称为在世真仙、手段莫测的国师…… 天任看着对面高兴得身体微微颤抖的女孩,露出温和的笑容说:“过个一两日,元国与乌国会交战,你姐姐或许会在那时对乌国皇帝出手,让乌国军心崩溃,元国军队可以趁机一举攻进乌国。” “两国交战?那——姐姐……是和元军合、合作?”胡玥愣愣道。 “嗯……合没合作我不知。先皇很信任封大将军,如何攻打乌国的事一向交给他。如今我也没过问……”天任接过暗一斟上的茶, “毕竟,乌国气数将尽。所以,你姐姐会平安回来的。你安心等上数日便可。” “是、是吗……多想公子…多谢……”胡玥怔怔地道谢,眼中尽然是不可置信,姐姐很快就能回来了…… 无声无息间,胡玥的眼中已蓄满泪水,泪珠从眼角掉落,滑过娇嫩的脸庞。 “抱、抱歉……小女失礼了……”察觉到自己流了泪,胡玥吃惊地擦了擦,却越擦越多。 天任叹了声,道:“无碍,但女子的眼泪可是很珍贵的,你若要哭,便等你的姐姐回来再哭也不迟。” 胡玥嗯了声,心内暖暖的,眼泪奇迹般地止住了。 没错,她要等姐姐回来,再与她大哭特哭! 或许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得到了喘息,过后吃着饭菜时胡玥喝了一大坛酒,喝得脸颊通红、步履摇摇晃晃的,还特别大胆地抓住天任的手扬言为感谢他愿当牛做马……气得暗一差点把她踹出茶楼,这姑娘是要抢他的活儿啊! 过后还是天任吩咐暗一去找了茶楼掌柜,让人把她扶去休息了。 夜半子时。 天任缓缓睁开眼睛。 在他的耳中,一阵“嗒嗒嗒”声和“嗖”的气流涌动声从屋顶上传来。 意识散播,他看见了屋顶上声音的来源。 一人穿着蒙面夜行衣,从身形来看是个男的,一人是个丰神俊朗、略显狼狈的公子哥。两人竟在屋顶上你来我往地打起来,虽然两人的轻功算得上上乘,踏在屋瓦上只发出细微的声响,但是天任的耳力根本不能同常人比。在他这里,即便是足尖轻点水面,他也能听到细微的水波声,更别提这两人了。 他们没有惊动客栈内潜伏的护卫,却成功引起了天任的注意力。 实际上,天任并不需要睡眠。只要他不想,他能天天不睡,只要他想,也可以天天都睡。 睡眠于他,只是消磨时间而已。 所以,这两人落到了屋顶上,就很自然地被天任作为消磨时间的工具。 他饶有兴趣地听着两人交手时低声说的话。 “狗贼!到底是谁派来的……!该死的……” “秦公子,请止步于此。” “不可能!想也别想!你们这些叛国贼!” “秦公子误会了,我等不是叛国贼。只是莫佟已然阻碍我等的道路,不得让他活得长久。” “你们到底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他可是军师!战争在即,元军需要他!你们竟然……该死!” “嗖嗖——” 天任挑了挑眉,莫佟、军师……封雷身边那个多智近妖的军师? 这两个应该也算是江湖高手,那么莫佟这个人身份也不简单了,竟然识得如此高手,还阻碍了哪个大人物的路的样子…… 官道势力不会如此意气用事,毕竟事关元国军事,只有江湖势力才会比较冲动。 是关系江湖势力的纷争吗?莫佟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呢? 而且听这对话,莫佟似乎情况不太妙?这个公子哥是去找莫佟的,而这人是来阻碍这公子哥的…… 天任摩挲了一下手指,他是不是应该去帮一下这公子哥呢?如果军师莫佟真出了什么状况,封雷这个只会冲杀的人要拿下乌国就很悬了…… 屋顶上,公子哥咬牙切齿地抵挡蒙面人的攻击,这蒙面人武功高过他,根本是在耍他玩!招招不致命却又阻挡他的去路,让他进不得逃不得! 到底是谁?莫佟挡了谁的路?竟然要他的命!还派这么个高手阻碍他!简直毫无头绪! 真是急死个人了!现在莫佟昏迷不醒,军队失去智囊,他赶不到那儿让莫佟醒来,元军这次的抗战就会很吃力!他之前可是收到莫佟的信的,这次元军要拿下乌国! 房内的天任叹了一下,或许这两人走到这里,就是所谓的缘分呢?——为了让他救下那个公子哥的缘分。 几乎是叹音消散在空气中时,房内的人影倏地消失不见。 而屋顶上,蒙面人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人影。 与黑衣人对峙的秦归瞬间瞪大眼睛。 月光洒在天任的白发与脸上,渡上一层银色光辉,夜晚的朦胧让人看不清细致的容颜,只见得其额间一道红色纹印,身上仅着白色中衣,却让人恍然觉得此人穿着不染纤尘的衣袍踏月而来,宛若仙神降临。 秦归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天任,蒙面人没有注意到,只以为他闪避不及,正以极快的速度袭向秦归—— 蒙面人颈后一痛,眼里只来得及闪过一抹惊愕,就意识一沉晕了过去。 ☆、第14章 行走世间(四) 蒙面人以诡异的姿势倒在屋瓦上,秦归完全没反应过来,身体还处在戒备状态。 直到天任靠前来,他才猛地回过神,惊喘了一下。 只是这回过神不要紧,这一回过神,他就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在月光照射下澄澈剔透的天蓝色眼睛,以及这个人扎眼的白色头发,不似人间之人。 蓝色眼睛! 难道他遇到传说中的妖怪了?! 秦归有些腿软了——原谅他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医谷少谷主,整日只对着病人药草研究这研究那,对江湖事完全不感兴趣,因此根本不知道国师的传闻。 然后,他相当理所当然地把天任当成了话本中的妖魔鬼怪化成人吓唬人类了。 天任显然也察觉到此人的想法似乎不太妙,止住脚步说:“阁下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对你可没有恶意呢。” 秦归怔了一下,所以这人对他没恶意…… 而是对他有企图吗! 爹你在哪儿你儿子被妖怪觊觎了! 但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 这人虽相貌怪异却气质雅正,应该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看着秦归变来变去的脸色,以及眼中的纠结,天任有些想笑。 不欲废话,天任趁其不备时拉住秦归的手,两人瞬间出现在天任的房中。 不等秦归反应过来,只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床榻,秦归面露惊愕,脸色刷地爆红。 “——你——你、你要干什么?!” 这一定是妖人!它把他掳到它的地盘了!怎么办?!那个蒙面人都被它轻易打倒,他打得过吗?! 天任没理他,手朝桌上的蜡烛一挥,蜡烛被点燃,照亮了整个寝房。 这一照,也把两人的面容照清楚了,不复月光下的模糊。 秦归又呆住了。 这这这——这人好好看——!等等!不对!再好看也不能……!不不不…… 天任注意到眼前的公子哥又纠结了,虽不知他在纠结什么,但似乎很有必要解释一下。 他丢了一个东西给他。 银光一闪,呆住的秦归下意识接住,觉得手心一凉,嘶了一声回过神看着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银制令牌,秦归心里总算理智一回,心想银制令牌可不多见,那可是皇亲国戚才会有的—— “国师……?”秦归愣愣地念着银牌上的字。 天任轻声应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有些缺根筋的公子哥。 然后——有什么“啪”的一声断了。 国!师! ——“呐,听说了那个传闻吗?” ——“你是说那个,一朝杀了数位江湖高手的国师?” ——“你也听闻了啊……那可是真的啊!我朋友是现任神人榜第八那个的手下,他说……那些被杀的都是活该的……” ——“活该?” ——“因为国师曾经借净湖庄告诫一些支持二皇子的人,祭天之日不要去……结果去的人都死了,当真活该……” ——“嘶……净湖庄可真是幸运……” 秦归的脑海中重复着医谷里师弟师妹们窃窃私语的画面,整个人仿佛要石化了。 因为他只顾着做自己的事儿,也就完全没把师弟师妹的话放在心上。 他觉得,什么国师,什么江湖纠纷,和他完全没关系。 而这国师令,瞬间让他回想起了那番私语,然后怎么也甩不掉了。 苍天啊!来个人把他带走吧!打死他也可以! 他遇到了国师啊! 然后他把国师当成……当成觊觎人类的妖魔鬼怪了啊! 想起刚才自己看见床榻时的异想天开,秦归简直要羞愧死了。 他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这么好看……气质这么好的人……当真不愧是有国师之称的人啊! 所以……他为什么会想去妖魔鬼怪的啊啊啊! 天任看着眼前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公子哥,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人,真是他见过的最单纯的江湖人啊。 他伸手,在秦归惊悚的目光下让令牌飞回了自己手中。 秦归:苍天,我看见了什么!这还是人么! 这是神仙吧! “先坐吧,不必拘谨。我只是有话问你。”天任见惯了这种眼神,只是指了指房中的木椅道,自己则随意地坐在了床沿上,中衣就这么穿着,也不披上外衣。 人少的时候,他就很随意。 秦归战战兢兢地坐下,这位神仙要问他什么?好紧张!好怕被一掌拍死!好想立刻走啊!他还有急事啊! “先说说你的来历吧。” 秦归咽了咽唾液,干巴巴地道:“在下医谷少谷主……秦归。” “你缘何落得如此境地?” “我……我从医谷快马加鞭前往边城,被那个蒙面人半路截道!然后,打着打着就打上这里来了,惊醒您很抱歉……”秦归颇有些委屈地说,察看了一下自身狼狈的样子,抬手理了理。若他知道这里有个国师,他定不会翻上这客栈屋顶! “莫佟出了何事,要你这少谷主,亲自前往边城?”天任歪了歪头,这才是他想不通的。 秦归额间冒出几滴汗,这位果然知道……是刚才听见了他和蒙面人说的话吗?这听力也太吓人了吧?还是这位就在屋顶?他们没注意到而已? “我此趟,也是前往边城一观两国交战。你若有什么难处,可告知予我,或许我能帮助你。毕竟,我是元国国师。”天任微笑道,“听你们所言,似乎莫佟出了什么事?需要你去救治?而那位蒙面的是来阻止你的。” “没错,”秦归深吸一口气,说到自己要干的急事,总算是镇定一些,“封雷飞鸽传书予我,说莫佟昏倒了,平常的药也不管用。这次要是他醒不来,即使元军攻下乌国,损失也会惨重。莫佟一向自傲自己的军师之职,若他醒来发现……必会自责的。” “他身子一向不好?而你一直都为他调药医治?”天任点点头,总算明白秦归为何这般着急,看来那些阻止秦归的人……有必要得到惩罚啊。 “是的……他自幼中毒,明明调养好了的,只是不能练武而已。却又不知为何旧毒复发了……还是治好眼睛后。也不知那药方是否有问题,治好眼睛后他身子越来越差,又有毒素侵身,怎么也恢复不到健康的身子,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吧?真是上天不愿放过他。唉……” 治好眼睛后身子反倒越来越差…… “怎么,你说的那药方不是你开的么?”天任挑眉问。 “不是,是他自己给我的……原先他中毒后眼睛遭到毒素侵蚀无望救治,直到那一天他拿着一张药方来找我,笃定地说那药方能治他的眼……”秦归回忆着道。 “我拗不过他,就研究了一下那药方,发现还真的有可能治得好,但我不敢冒险……因为我也不知那药方是否有冲突之处。问他药方何处得到的,他也不说,只道这药方能完全治好,我也希望他能走出心中的阴影,就真照着药方给他熬药医治了。” “说来那时候还真是有些荒唐。那药方我真是见所未见,虽只推敲出一部分可行而已,却完全用了它。也不知莫佟是不是因为那药方才导致身子越来越弱的……” 天任皱了皱眉,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第15章 前往边城 说不上是哪方面的不好,但他的预感就如同直觉,从来就很准确。 见他皱眉,秦归小心翼翼地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应该知晓,就算你赶到那儿让莫佟醒来,莫佟也赶不及制定战术,时间压根不足。”天任淡淡地道,天蓝色眼眸剔透清亮,似是看穿秦归一样。 这里是内城通往外城的路上,要赶到边城,至少也要用上一天。何况救醒莫佟也需要时间,说不定要个半天,到那时两国都已经开战了。 秦归被看得发毛,硬着头皮道:“只要莫佟能醒便行了。三年前两国交战时莫佟也曾晕倒过,那时候我也是这样赶着到那儿的……赶在开战前把他救醒了,然后……然后他就在开战时即兴制定战术了,还是毫无纰漏的战术!封大将军也配合得很好,那次他们把乌军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我可是亲眼看着的……” 天任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个莫佟的脑子似乎确实不太一样,晕倒醒来后脑子清醒得能在交战时立刻制定出战术,还把敌军打败的,这样的人可不多得。若换作寻常人,定然是要心慌的,毕竟想到自己晕倒导致军队失去战术辅助,还可能让元国军兵损失重大,无论如何也无法冷静即兴制定战术的。 “既然如此,我便帮你一把。军师还是早些醒来才能振奋军心,你说是吧?”天任拿起外衣就这么穿了起来。 “是、是没错……”秦归拼命点头,生怕这国师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给拍死了。 话说,帮他一把,是怎么帮? “暗一!” “是,大人。”门外的暗一立刻开门应道。早在蒙面人倒下时他就被惊醒了,暗卫的警惕度在天任身边虽然不管用,但他还是对周围保持警惕,只是稍稍松懈一些罢了。一醒来便到天任房外守着,等着里面的审问结束和天任的传唤。 秦归冷汗直冒,门外竟然还有个暗卫啊! “我们现在便到边城那儿吧,反正我们目的地相同。”天任露出和善的微笑道。 “哦、哦……好的。”秦归愣愣地点头应答。 所以这位国师只是要和他一道走而已吗?真是吓死他了…… 可是他今天也算是赶一整天路了,练武之人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刚放松下来,倦意就汹涌地侵袭身体。 国师就算了,那个暗卫还是人吗?! 哦不对,他们不像他,他们是悠哉地前往边城,而他是用生命赶去边城。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要接手调理莫佟的身子?!真是自找苦吃! 算了算了,谁叫他是莫佟的好友兼医谷的少谷主呢! 医谷的规矩,就是每位医者对自己的病人负责,若自觉无能,才能把病人交给医谷的其他人! 秦归默默叹一口气,揉了揉眼睛,莫名感觉背着的包袱有些沉重。 再看看暗一背着的两个包袱,他顿时有些羡慕。 他爹怎么不派个贴身侍卫给他呢? 虽然他本身是高手,更是有医谷作为靠山不必别人保护,但有个替他背着包袱的人也不错啊! 暗一完全没理会这人诡异的视线,只管听从天任的命令,作为暗卫,他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帮助天任。 而天任也不太看得懂秦归望向暗一的目光,只道这人是累傻了,就说:“我们不是骑马去。”话落还笑了笑,引得秦归一阵恍惚,而后又是满满的疑惑。 然后,他就看见这位传闻中杀了数位江湖神人榜高手的元国国师闭上了眼,神情挺严肃的。 秦归:??? 他看向一旁的暗一,暗一面无表情地站着,对天任的举动没有任何表示。 秦归:……?? 半晌,天任总算睁开了眼,澄澈的天蓝色瞳眸难得有些暗沉,像是一层雾,挡住了底下的真实。 “手伸过来。” 暗一毫不犹豫地伸手,秦归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下一秒应该不会是要剁他的手或割他的腕吧?完全猜不到这位国师要干什么。 天任也不解释,两手搭在两人手腕上,温和地笑着说:“可能会有些头晕,或许我曾经试过,但这也算第一次尝试呢……毕竟不知生疏了没有。” 看着国师温柔到要溺死人的笑容,秦归不仅不觉得放松,反而更加忐忑了。 什、什么第一次尝试? 还不等他开口,就只觉得周围好像起了雾——不对,好像眼前被雾蒙住了那样,什么也看不清,灰蒙蒙一片。 然后,一阵眩晕感直袭脑袋,秦归忍不住哼了一声,额间渗出几滴冷汗。 想呕—— 秦归弯了弯腰,不等他张口吐,那阵眩晕感就奇迹般地如潮退去了。 他张着口,竟然连呕吐感也没有了。 他直起腰,只觉得眼前还有金星飘忽着,眯了眯眼,才发现灰蒙蒙的雾没有了。 首先看到的是国师微笑的面容,两手已垂在身侧。他后知后觉地缩回手,才发现手指竟然冰凉冰凉的,有些僵硬,活像尸体冷却后的手。 再看暗一,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中含着光,看着国师那叫一个忠心崇拜。 暗一脸色都那么苍白,那他大概也好不到哪儿去。加上精神本就疲倦,他现在一定像个夜行鬼。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我们到了。”天任轻声道。 秦归又是一呆,僵硬地望了望四周。 一个回头,正好看见大大的匾额——将军府。 擦了擦眼,还是那个将军府。门边的两头老虎石雕正狰狞地看着他。 很好,他们果然到了。 ……不,等等,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他们刚刚在那间路上的客栈对吧? 是吧? 这一定是做梦吧? 其实他死了? “想什么呢?”天任拍了拍他的肩,让秦归猛然惊醒,“你不是要找莫佟吗?他就在这里面。” 秦归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 所以,这国师,真的是个神仙? 也就神仙能这样吧?!对吧?! 一眨眼功夫,就横穿千里?!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一个神仙会这么……这么有人性啊! 神仙不应该是……那什么高高在上、仙气飘飘什么的吗……! 这国师倒好……仙气飘飘倒是有,但一点神仙该有的样子也没有啊! 秦归简直要崩溃了。 天任完全没法理解这孩子已经三观崩碎了,于他而言,这只是试验一次自身力量的机会。径自给了暗一一个眼神。 暗一会意,走到大门前敲了敲。 深更半夜,四周一片静谧时,大门突兀间被敲响,其实是有些吓人的。 里头的守门人便是突然被敲门声惊醒,然后看着被敲的门一脸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 边城靠近战场,常年有血腥味被风刮来,仿佛裹挟着冤魂的哀嚎,总是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门外的天任止住暗一敲下去,他的意识已经发现到那位有些胆小的守门人了。 或许是将军府的主人较为凶猛,所以守门的人才会选得这么随意,胆小的人都能当。 ☆、第16章 莫佟 天任让秦归来说了几句话,大门很快被打开。只因为封雷特意吩咐了守门人,若是秦归来了就迎进来,现下也只有秦归能救醒莫佟。 守门人看到秦归有些颓靡的样子吓了一跳,在瞥到天任的样子时更是差点尖叫逃跑了。没办法,任谁在死寂的深夜里看到一身红衣白发的出现在眼前,都会觉得恐怖。 幸亏秦归连忙说了一句:“这是国师!” 然后守门人才勉强站稳了脚,鼓起勇气、脚跟颤抖地打量了一下天任,才确定这是个人。 边城也流传着国师的传闻,但这里的人离内城太远,对皇宫里的事儿都没太大的意识性,都是听听就算了。除了江湖中人偶尔有真实消息知道,其他的人都把它当成话本中的故事来听。 是以,守门人就算知道了天任是国师也没有太激动,只心下嘀咕这国师的样貌长得虽俊却有些怪异,只行了个礼便朝着秦归表示欢迎了。 现下秦归才是将军府着重的客人。 几人在正厅就坐,守门人去通传将军了。 一坐到椅子上,秦归的情绪总算感到安稳,接着不断打呵欠,眼皮打架,似乎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但想到莫佟还昏着,秦归又强撑起精神。 他得先看了莫佟的情况、想好办法让他醒来才能安心。 天任意识扫了整间将军府,掠过匆匆从书室赶来的封雷、寝房、客房……然后脸色悄无声息地沉了沉。 刚才从那间客栈探到这里时他没有深|入再探,也就没察觉到那个莫佟有哪里不对。现在这一仔细地扫视,就发现了客房中、闭眼躺着的莫佟身上藏着不一样的气息,不仔细观察,还真察觉不到。 何为不一样的气息?就是那种在他眼里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气息——那种让他感到厌恶、排斥的、与逍遥王曾经那个系统同一类的气息。 但与逍遥王不同,天任并没有要把莫佟杀掉的想法。那时候会想杀了逍遥王,只因是野生灵魂占了逍遥王的身体。现在看来,莫佟并没有被别的灵魂占据身体。 但莫佟还是和那个系统有关系。 天任垂下眼帘,这次,他不会让那个东西给跑了的。 在暗一都已经闭目养神的时候,封雷匆匆走了进来。他身上只披了件外衣,就走路带风地进来了。 看到当中最显眼的天任时,封雷还有些诧异。他也听了那些传闻,但只要不阻碍到他,他并不关心这位国师来这里的目的,只朝他点了一下头就转向秦归。 天任也不介意,就这么看着心里眼里都只有战场的封雷难得显露的焦急,眼里透着有趣。 这将军和军师关系倒挺好,看来莫佟确实为元乌两战贡献甚大,连封雷都折服了。 “秦兄弟,请随我去见莫佟。”连客套话都省了,现在的封雷满心眼都是希望莫佟能醒来,就领着秦归去莫佟的寝房。 “好。”终于能做起自己的事儿,秦归就来精神了。眼神瞬间变得清明严肃,完全看不出刚才还打着盹儿的样子。 天任和暗一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匆匆走去的两人。 等两人到的时候,秦归已经坐正为莫佟把脉了,眉头皱得成了个川字,封雷忐忑地瞧着秦归,眼中盛满了焦虑,却还是死死攥着手让自己冷静。 暗一看了一眼封雷,作为从黑暗中训练出来的人,他一眼就看穿了封雷对这个莫佟的想法,也挺意外这不近人情的将军竟会开了窍。 暗一心中默默向苍天祈祷了一下。 “你们是怎么照顾他的!”把莫佟的手塞回被子里,秦归看着莫佟苍白如纸的脸色,神色难看地呼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冲地开口,“他体|内的毒素蔓延比上次要多了!都说了他的身体已经被毒素渗入|骨髓了!不好好照顾他,难道指望着毒能自己解了吗!整天战术战术,不会让他休息吗!都不知道这次醒来还有几个月好活了……” 几乎是秦归每说一句,封雷的脸就白了一分,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更紧,指甲掐入血肉中时却感觉不到痛似的掐得更紧。 听到最后那句,封雷的瞳仁更是缩了缩。 “你说,他只能活几个月?”阴恻恻的嗓音打断秦归的话。 秦归顿时汗毛竖立,他忘了这人可是个将军,战场上的杀神……他竟然这么冲着他喊……他有些怂地开口:“嗯……就是、养得好,不费心费神的,就能活久些……莫佟本来就寿命不长了……”说着说着,底气就不太足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无他,封雷嗜血的气势实在太慑人了,还越来越大,他这个算是江湖高手的人都顶不住,搞得他冷汗直流。 封雷闭了闭眼,盯着莫佟的脸看了半晌,眼底是化不开的黑雾,转身丢下一句:“劳烦秦兄弟了,有何需要吩咐小厮便可。”就走了出去,背影略显萧瑟。 秦归应了声,松了口气,开始思索着药方。 平常用的药方不管用了,这次得再加重一些,还要加几味药草…… 天任没有注意到封雷的情绪变化,只是想着那个系统的事儿。 他察觉到莫佟身上藏着的气息,但找不到突破口。 就像那时他盯住逍遥王的眼睛,其实已经用意识透过眼睛侵|入逍遥王的意识海——也就是系统藏身之处。但这时的莫佟昏迷不醒,眼睛禁闭,他找不着能侵|入他意识海的媒介。 或许能通过肢|体|接触,意识通过接触进入莫佟的意识海,就能把系统拽出来。 天任摩挲了一下手指。 系统这东西,在他眼里就和污|浊之物没两样。 和与那种肮脏东西有关系的人接触……他感觉不行。就算那个人没有被侵|占灵魂。 这莫佟会昏迷,或许并不止是毒素的原因,系统可能也参杂其中。而想到莫佟这身子可能被系统做了什么手脚……他就更不想触碰了。这相等于莫佟也成了被肮脏东西玷污了的肮脏东西…… 厌恶某些东西到某种地步,就会连接触都不愿意。会去除掉系统,也只是身体本能要这么做而已。 还是等他醒来吧。天任按下心思,有些暗沉的天蓝色瞳眸恢复明亮。 趁着秦归写下药方的同时,天任就随意问了些话;“你道他自幼中毒,可是出身背景有些复杂?若我没猜错,他出自江湖的一方大势力?” 听到这话,秦归像是想到什么,走了一会儿神。写出来的字有些虚浮。 回过神后,他赶紧写完药方,把药方递给小厮,眼神颇为复杂地叹了一下。 他说:“他不像我,是人人崇敬的、无关乎武道实力的医谷少谷主。” “他爹,是江湖神人榜上第一的莫时清,莫氏家族的家主。” ☆、第17章 古老家族 “您或许不知道,莫氏一族是非常古老的家族,传承大概有几百年了,元国建立之初,莫家就在这片地上扎根了。莫家底蕴惊人,珍藏典籍如数家珍,更以大宗师秘技与功法为传承,一家上下就没有哪个不是顶尖高手的,在江湖上的地位无人可及。 “但他们行事低调,从来就不张扬。莫家上了神人榜的,也就莫家家主而已,指不定还藏着什么不下于他的高手呢。” “当年我爹建立医谷的时候,也是多亏了莫家家主的暗中帮助呢。” 秦归顿了顿,看着莫佟惨白的脸,叹道:“就偏偏这个莫家,嫡系出了个莫佟这样自幼中毒损了经脉的……” 天任轻轻颔首,传承几百年的古老家族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没想过这家族中人就有一个在眼前,还是嫡系。 在先帝驾崩后,他就曾进入皇家密室,翻看了一些秘籍,其中更有开创元皇朝的创元帝的手书。 那本手书写了一些与古族合作的事,还留下劝谏,让皇室后代勿小看、招惹古族。只可惜这手书被夹在许多秘籍之间毫不起眼,以天任的眼光来看,应该有几十年没被翻开过了。但元皇朝如今与江湖相安无事,或许也与古族的低调行事风格有关。 最后,这位创元帝还留下了自己的猜测。 古族都在守护着一样东西,他们为守护那样东西而活,也受那样东西的庇佑。所以古族才能长存不衰。 从这份手书来看,古族并不止如今明面上的莫氏一族,或许还有别的氏族。但古族守护着什么、被何物庇佑,才能传承不衰,这才是重点。 他联想到自己的奇异,也想过去找一找古族拜访,不料他找的人都没一个知道古族这事儿,更别说去拜访了。连古族聚居之地都不知,如何拜访? 眼下,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这人似乎是和那个系统折腾成这样活不久的样子,要是战争结束后他就死了,他上哪儿找古族去? 虽然还有个秦归,但比不过出自古族的人。 天任沉吟了一下,对秦归说:“待会药送来的时候,给我拿一会儿。” 秦归:??? 他的心提了提,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地问:“国师大人,您拿这药……是要做些什么呢?” 天任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别问,没结果。 秦归非常有眼色地闭上了嘴,但还是时不时偷瞄一下对面毫无表情的国师。 天任被他看得无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害他。” 秦归才匆忙收回控制不住的目光,心想:还以为自己要被挖眼珠儿了。 等药的同时,秦归又禁不住打盹儿了。但对面有个看不出丝毫疲倦的大人物在,他精神就不怎么放松,更别提打盹儿了。也就阴差阳错地涨了涨精神,等到了小厮煎好的药。 那小厮也是跟过大夫打下手的,行动干净利落。秦归嗅了嗅飘来的气味儿,这药煎得不错,甚合他心意。 “秦公子,您要的药。”小厮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过来,寝房中瞬间飘荡着浓郁的苦药味儿,连守在房外的暗一也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这碗药,估计能苦到心里去。 秦归面不改色地接过来,示意小厮退下。 天任接过碗,白皙的手覆在黑色的碗边,有些扎眼。 手指微微一动,一股微小的力量渗进汤药中,又被送回给秦归。在别人眼中,就是天人伸手拿了一下碗,看了眼黑乎乎的汤药,然后又给回了秦归。 秦归摸不透天任的举动,虽没发现到天任有做什么,但还是有些忐忑。 看天任朝他点头,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去给莫佟喂药了。 昏着的人在吞下药后似乎也感觉到极致的苦,眉头不知觉地皱着,但没什么反抗的举动。 天任确定那丝力量进入了莫佟的身体,也就满意地走了。 他放下去的力量只是暂时与汤药融合,很快就会逸散。莫佟喝药的时候都散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喝下去了一些,能堪堪延长一下他的寿命。 至于能延长多久,天任也不确定。这是他第一次尝试这么做……哦不对,他或许也曾经做过,只是忘了,也只有如刚才那般的一点记忆,所以才能想到这么个法子。 … 日出之时,莫佟就醒了过来。顶着一脸胡渣和黑眼圈的封雷激动得连大将军的威严都忘了,神色惊喜地赶去了莫佟那儿。秦归和天任稍晚到。 “这算是稳住了。别太操劳就行。”秦归替莫佟诊了一次脉,表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内心却有些沉。 他这朋友,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莫佟醒来后就是满脑子的战术,一刻都不想多待。连看见天任时也只是惊为天人了一下,就匆匆地和封雷制定攻下乌国计划。封雷不舍得打断,就任由他眼睛发亮地滔滔不绝,只是吩咐小厮拿来好些吃的来给莫佟补一补力气。 天任若有所思地看着封雷扶着莫佟离开寝房的背影。 他刚才看莫佟和封雷说战术的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和系统联系。原以为莫佟以健康为代价和系统换取了什么战术这样的,是他想错了吗?那他和系统的交易到底是什么?像莫佟这样一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战术,还需要那个东西来干什么? 不对……那个药方…… 难道是拿健康来换的治眼睛的药方? 天任感觉自己摸到了真相,但似乎还是不太对。他想立刻把那系统抓来,但万一真是他想的那样,这个军师失了系统就不会战术了呢?他得为元国军兵考虑一下,这么个智囊现在可不能失了。 得等乌国被彻底拿下的时候再行动,到时候该利用的也利用完了,他就不必顾忌什么了。 暗一以为他发现了两人的事儿,就开口将心中的想法道出来:“封大将军和莫军师是挺配的。” 天任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家暗卫一眼,这话感觉哪里不太对,就含糊地应了一下:“是啊。” 说这两人挺配的也没什么错,他们在战场上的默契大概无人能比。元国能有这样的将军和军师,实属一大幸事。 天任没听懂暗卫的话,但秦归听懂了,瞬间脑子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因为他医谷里就有一对师兄弟…… 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他现在才发现到封雷对莫佟明显不一样的态度。怪不得他说莫佟活不长时封雷就气势冷凝,一副要失了智的模样,把他吓得冷汗直流。 说实话,他很惊讶,但并不觉得意外。 想到两人一个作为将军,一个作为军师,确实不产生一些情愫都不能啊。尤其莫佟还长得挺俏的,封大将军更是个满心眼战场的人,有个神鬼莫测的军师在身边,莫佟不入他的眼,那谁能入? 秦归又叹了一声,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第18章 收覆乌国、抓住系统 经过几个时辰的商讨,莫佟制定出了非常周全的战术。元国八万人马对上乌国五万人马,胜算是十成中的九成。 即使乌国再骁勇善战,军兵个个能以一敌十,乌军这次也只能有来无回了。 元军早已在城外驻扎备战,封雷与莫佟一敲定战术,便上城墙吩咐各个将领去部署了。 秦归因为不放心,就跟在莫佟身边时刻注意着分寸,以免莫佟再次倒下,打击了元军的凝聚力。 也不知是因为天任那丝力量,还是秦归盯着的原因,莫佟总归是没有再劳累过度昏迷倒下。封雷也是对莫佟殷勤备至,有的坐就决不让他站着,在别人眼中就是善于冲锋陷阵的大将军对与自己配合默契的柔弱军师相当惜才。 明白真相的秦归在一旁看得一阵牙疼。 这群人一个个的真是眼瞎了啊! … 城墙之外,军兵背脊挺直地站着,神情皆是无所畏惧,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脚步整齐划一,兵甲碰撞间发出沉重的闷响,气氛深沉压抑,肃杀的气息几乎如巨涛骇浪般要冲破天际。 “壮哉吾元国——”封雷镇定地骑在军队最前方,周身嗜血气息不再收敛,恍若一尊阎罗。 两国军队战鼓鸣响,交界之地一片杀气翻腾。 “杀——” 天任与莫佟立在城墙上。 一个神情略肃,宁静气质中平日里含着的轻松稍减;一个神情自信间夹带着紧张。 天任眼力极好,更能看清整个战场。 但和莫佟他们看的不一样。他们看的是两国交锋间元国占的优势、血沫横飞间元军的存留数量。 他看的是笼罩整个战场的血煞之气与怨魂丛生。 所以他自身宁静的气质中轻松不比往日。 加之,他自身的记忆碎片也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浮现出来。 不知不觉间,他双手缓缓抬起置与胸前,掐了一个手势,仿若做过许多次一样形态浑然天成,神情无悲无喜,清澈的天蓝色瞳眸像是囊括了天地,又或是空澄无物。 恍惚间,刀削似的薄唇轻启—— “归——” 归字则——魂归安息处。 轰—— 刹那间,一股朴实无华、却又含着无上威压的未知力量自他身上喷薄而出,红袍翻飞,如仙如神,力量磅礴浩大,延绵方圆数千里。 这股力量如同微风拂过,只掀起地上寥寥树叶,使得野草微摆,毫无任何巨力,更不被人所察觉。 只是,就像是感知到了这股力量般,一双闭着的眼睛,蓦地睁开了一丝缝隙,复又闭上,仿佛从来没睁开过。 同样的,原先毫无表情的一些人,忽然全身一震,目光炽热,齐齐望向力量袭来的方向。 “这是——” 这些人的神情狂热而惊喜,像是发现了他们所信仰之物降临在他们面前一样。 这一切,天任都不知道。 他一念出归字则,顿时浑身舒畅,宛如被打破了一层枷锁,力量控制不住地宣泄而出,身内仿若有什么复苏了那样。 战场上的漫天煞气与怨魂被那道力量一扫,竟一丝不剩地消散无踪,血腥气中的压抑蓦然减轻不少,战场上的军兵只觉得身上有什么被卸掉了那样,呼吸一时顺畅,更奋力地抗敌。 天任回过神来,只发现城墙上的莫佟盯着元军眼露光芒,城墙下的军兵打得更加激烈,默然无语。 他念出归字则的时机似乎不太对…… 杀气不减反增,血煞之气与怨魂反而滋长得更快。 这次元乌两国打了两天两夜。 与之前的交战时间相比,这次的时间显然太短了,许多军兵在战后都仍感到不可思议,恍如置身梦中。 只因为在第二天夜里,元乌两军重整旗鼓冲杀时,乌军后方传来皇帝被刺杀、乌国皇室被控的消息。 乌军霎时间军心散乱,军兵勇猛之势骤减,元军趁势一鼓作气,奇兵冲阵、陷阱层出不穷,把乌军打得溃不成军。 即便乌国大将军试图力挽狂澜,也架不住军心溃散、胆小之辈投降。最终,乌国大将军死在封雷刀下,乌军彻底失去领头羊。 元军见状都像被打了鸡血那般,把乌军杀得片甲不留,径直攻进乌国城墙,在短短几日内把乌国皇室上下斩首,效忠其的勋贵世家也不放过。 至于乌国的江湖势力,则由天任借净湖庄召集欲与他合作的江湖势力,到乌国镇压或收覆其江湖势力。当然,这其中的诸多条件和交易是非常公平的,堪称互惠互利。 自此,乌国彻底归入元国版图。 元国朝廷上下又开始忙起来。首先便要准备告召、大赦天下、封赏封大将军、军师莫佟、各个将领…… 天任也不得不回去坐镇。 他突然就有些希望元希晁快点长大了。 只是他这个人重守承诺,答应了先皇的事儿,就会履行承诺。 他当时怎么就会觉得国师的身份非常便利呢?明明琐碎的事情多的很。 只是,在回内城前,他还有一事要办。 将军府。 “不知国师大人有何要事?”莫佟斟上两杯茶道,眼带好奇地看着这相貌与常人相异的国师。 天任接过茶杯,抬眼道:“你与系统,是以何为交易?所得为何?” 蓦然从别人口中听到系统这个词,莫佟瞳孔一缩,心脏像是停了一瞬。 就在这时,他脑海内的系统一阵叫嚣—— 【注意!系统存在已暴露,即将自毁——】 【注意!系统存在已暴露,即将自毁——】 天任哼了一声,天蓝瞳眸里暗藏的锐利直刺面露惊惶的莫佟眼睛。 “在我面前,自毁是无用的。” 天任意识在莫佟意识海一扫,便捕捉住一个散发着白光的东西,嘴吐一词:“缚!”意识一拽,那道发着白光的圆体被天任从莫佟意识海拽了出来。 白光圆体飘在空中,连挣扎都做不了,只是一个劲地发出警告。 【自毁程序无法启动——】 【自毁程序无法启动——】 【进入休眠——】 莫佟正感到脑子一片混乱,听到系统的声音,转头便看见飘在空中的白光圆体,眼神一时惊疑不定。 “这是、系……系统?!” “没错,我把它从你的脑海中拉出来了。” 微凉的嗓音让莫佟一个激灵,他双手有些颤抖地交握了一下:“大、大人!您也知道系统?” 没成想,除了他,竟然还有人知道系统! 在他脑中显得无所不能的系统,竟然被揪出来了!这国师比之那个系统要更高深莫测! “当然,但系统于我眼中只是个污秽之物,不除之,无法慰我心。” 天任揉了揉眉心,道:“如今,你应该能回答我的问题了。莫军师。” “污秽之物?”莫佟俊俏的脸有些扭曲,在他眼中如救世主一般的系统,在这国师眼中,竟是个污秽之物,甚至欲除之…… 天任澄澈的瞳眸冷了冷,道:“怎么?汝真把它当成无害之物了?”说完,气势微泄,压迫感降临。 随即他又愣怔了一下,这话来得太顺口,感觉自己似乎说了很多次…… ☆、第19章 莫佟迫于威压,身体瑟缩间终是妥协道:“不。” 天任眼神淡淡地说:“系统不属于此世,若放任其发展,恐世间生祸,我必须将其除掉。” 莫佟全身一震,一时间面露惊慌,抬起头言辞恳切地哀求:“不!不要!我会……我会……!” “你会如何?”天任手轻轻一招,沉浮在空中的白光圆体飘向他的手心上,仿佛他随意一个动作,系统就会化为乌有。 “不……我说!我说!”莫佟惊得站起身,复又因腿软跌坐在地,那双眼睛却仍是带着恳求意味的望着天任。 “你说。”天任手一挥,系统脱离手心之上。 这其实挺麻烦,但莫佟是古族的嫡系,要找到古族,通过莫佟是最快的方法。作为利用莫佟的报酬,他不介意听听这人如此需要系统的理由。何况,这人也为这元国贡献不少,极受军兵百姓崇敬…… 所以说,国师这身份当久了,也会不知觉忧国忧民的么? 不论如何,他要毁掉这肮脏东西…… “……我、我自幼中毒,损伤了经脉,毁了眼睛、智力降低、记忆力减退……”莫佟没有从地上站起,就这么低着头跪坐着说。语气听不出喜怒,但不妨碍天任感受到其中的怨恨与委屈。 “几乎是每天,都会忘记一部分昨天发生的事!读过的书、记过的诗,没有一个能记得完整!看不到,记不了,所有人都当我是傻子!”莫佟深深地埋头,闭眼无声地落泪。此时的他,脑海中全是那日日夜夜活在黑暗中、无知的自己,以及族内周围人明里暗里的嘲讽。 简直是……要疯了。 “然后……我遇到了它,系统。” “它说,‘我给你一张能治好眼睛的药方,你以十年寿命交换,同不同意?’。” “我太想看见这世界了,哪怕我只剩一天可活。” “治好眼睛后,我不满足……我想记很多很多东西,想思考很多很多事……” “我便用身体的健康与系统交换了智力和记忆力……每三个月。” “换得智力和记忆力那一刻,我从未感到如此清醒过!就像、就像是我获得新生了一样……” “我甚至找到了需要我的地方,就是这片战场……在这里,我就是他们心目中足智多谋的军师……!” “这一切,都因为它……自从它降临到我的脑海中,我的人生自此得到天翻地覆的转变。若是没有它,我不敢想象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求您了……不要、不要除掉它……”莫佟叩首道,紧闭的眼下早已浸满泪水,正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天任坐于木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俯首的人。 房内无人说话,一时间寂静无声。 “它必须被除掉。”天任不带丝毫情绪的嗓音在莫佟头上响起。 莫佟身躯一震,眼泪再控制不住地哗啦啦聪眼角掉落。 “为、为何……不……大人……”他仍然跪在地上,头深深埋进臂中,仿若无力地一头栽进深渊,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与无措。 “我说过,这东西会为祸世间。” “不!它不会的……不要……它不会为祸世间的!求您!”莫佟猛地抬起头,一张泪流满面的面孔撞进天任的视线,他双手微抬想抱着天任的腿,却突然觉得有些冒犯放下了,只顾着恳切哀求。 天任面无表情地闭了一下眼,思索了什么。 “可以。” “求您了……啊……?”莫佟卡着音,有些恍惚地看着天任。 他……刚才没听错吧? “但有条件。”天任没有再看他,转头饮茶,“你先起来吧。” “是!”莫佟转瞬间破涕为笑,他真的没听错!粗糙地抹了一把脸,在天任对面正襟危坐。 “请、请问大人有何条件,我一定答应!” “第一,我不会毁掉它,但会给它下一道禁制。你不必担心它给予你的一切会消失,而它从今往后同样无法给予你任何东西。” “好!”虽不知何为禁制,但莫佟还是听明白了天任的意思,点头应到,目光炯炯。 只要能让系统存留下去便好! “第二,”天任直视莫佟的眸子,“封赏大典之后,我要见你父亲,私下见。” 封赏大典,是朝廷中那群活泼的臣子想出来的。元国版图扩大,元国上下应一片欢喜气氛,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凡是功劳加身者,都会得到封赏,军兵家属也会得到补偿或赏赐。 莫佟作为军师,自然是被封赏的人。 “……家父?”莫佟惊讶地瞪大眼。他对他爹一向是远离多过亲近。作为大家族的家主,莫时清平时总会板着严肃的脸,看上去不怒自威。 在他极为痛苦的那段时间,这父亲虽没有对他抱以冷眼,却也没有多加照顾。要说让他意外的话,便是莫时清在他的生母——也就是正妻产下莫佟时气血衰弱死后,没有再娶妻生子,直到他长大也没有。只是埋头于整理家族事务。 他与莫时清就如陌生人,他并不恨莫时清,对莫时清也没有父子间的儒慕之情。 所以,他虽有莫时清的联系方法,却从来没有用过。 莫家的位置极其特殊,相互间的联系也是依靠特殊手段。所以常人想找着他们莫家人只能寻得莫家中人或他们的好友。 “我想,你应该有途径联系他。告诉他,封赏大典后,国师要见他,谈一谈古族的‘那件东西’。”天任唇角微弯,心情不错。捉住了肮脏东西,还能见到古族,了解他不知道的事。 到古族那里太费劲了,还是让人到他面前来省事。 “好的,一定告知家父。”莫佟目露疑惑地点头应下。他知道莫家是古族的事儿,但古族的‘那件东西’是何物?和莫家有何关系?莫时清和国师曾经认识吗? 莫佟没有再深想,因为天任开始处置系统了。 只见白发红衣青年手指朝着系统虚空一点,一道力量凝聚于骨节均称的手指尖,嘴吐一词:“止。” 话音落下,那道力量渗入白光圆体,将其彻底封印。 止字则——其时间永止不前。 如此,陷入休眠的系统不能再醒来,其给予莫佟的智力与记忆力也不会消失。 止字则相比于归字则要更难掌控,即使只是使出这道法则不足十分之一的力量,刚复苏不过几周、又动用了归字则不久的他现在用出还是有些吃力,原本就白皙的脸又白了几分,倾长的身姿莫名多了几分瘦削感,即使生机盎然的红衣加身也盖不了那抹苍白。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 动用法则之力让他食髓知味,就算是勉强用了一下,他也不觉得疲累,只是感到一种归属感。 系统被下了禁制后,飘向莫佟,化作点点白光融入他的额间。 莫佟摸了摸额头,感到些许不可思议。他又看到了系统的面板,但只显示了他的身体状态,其他的全都封闭了,只因系统启动了休眠模式。 “多谢大人。”莫佟深深作揖,眼泪又流了流,滑过脸庞掉在地上,这却是高兴导致的。 他恍然间觉得如今的自己,才是真正地得到了救赎,整个身子莫名感到轻松。 ☆、第20章 胡瑛;三皇子杀人? 次日,天任同暗一上路返回内城了。封赏大典两周后才举行,受封的将兵会在一周后才前往内城,封雷和莫佟便没有和他们一道走。 至于秦归,为了莫佟能经得起去内城的舟车劳顿,就留下帮他调养身体了。 天任不爱走同样的路,打算直接跨空间回到皇宫,却并没有先回皇宫,而是出现在胡玥那间客栈附近。 天任没有进客栈,他又不是来歇脚的。径直进了客栈旁的茶楼,上了三楼点了茶点。 即使戴了斗笠,那身红衣、身后如瀑的白发和气质还是引得茶楼内的客人侧目。 三楼的客人不多,天任摘下斗笠,无视从周围投来身上的几道目光,等着胡玥来。 暗一瞪回去望过来的人,替天任斟好茶。 客栈内念熙门的人注意到了没有收敛气息就显得最显眼的天任,自然记起了这二小姐吩咐留意的人,通知了胡玥。 “噔噔噔!”没多久,楼梯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这胡玥竟然急得连步伐都放得这么重了。 看到天任,胡玥的眼神就变得炯亮炯亮的,满目的崇敬直投向天任。 “公子、不,大人!” “胡小姑娘。”天任温和地微笑应道,“依然唤我公子即可。” “是,公子!” 后面跟上来的女人目光中闪过一抹惊艳,这就是元国国师吗?当真是天人之资、不愧国师称号…… 她走前来,恭敬地深深作揖:“见过公子,小女胡瑛,是阿玥的姐姐。小女听闻公子对阿玥照顾颇多,在此多谢公子。” “只是几句话而已,当不得照顾。”天任扫了一眼胡瑛身上缠绕的大黑蛇,“胡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欢迎你回归元国。” “公子谬赞。” “公子,您为何不告而别呢?是客栈住的不好吗?”胡玥坐下,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口早就倒好的茶,可怜兮兮地看着天任。 这话让暗一差点想站起来喊放肆。 胡瑛有些拘谨地坐在天任对面。 “不,只是有些急事便走了。胡小姑娘经营的客栈很好。”天任不急不缓地道,转看向胡瑛,“胡姑娘可说说如何刺杀乌国皇帝一事?” 胡瑛愣了愣,复目光平静地说:“我扮作宫女潜入后宫,在他对我起了色心时下药让他产生幻觉,让他纳我为妃,后在他彻底对我放下警惕时下了蛊虫。” “那蛊虫只是半成品,只能控住他的行动三息而已,我必须在三息间杀了他。但我没有十成把握能杀了他。因为就算是他宠幸女人时,暗卫也只是闭上眼睛。他们对杀气极为敏感,只要感觉到任何一点杀意便会立刻保护皇帝。我只好寻机会在他的暗卫松懈时给予他致命一击。” “而后元国探子发现了我的计划,便和我合作。探子设法引开皇帝的一些暗卫,我便在那时把他杀了,探子也趁乱把皇帝被杀的消息传到乌军那儿,让乌军军心散乱。” “结果很好,我拼死逃出剩下那两个暗卫的围杀躲藏起来。之后乌国按计划的一样被攻下了,我就回来了。” “原来是和元国探子合作。”天任了然。 胡瑛看向胡玥,天生妩媚的眼中带着温情:“这些年真的辛苦阿玥了。” 胡玥吸了吸鼻子,急忙擦掉眼角溢出的泪珠:“姐姐才是辛苦了,爹娘的仇终于报了。” 天任温和地看着眼前姐妹情深的情景,兀自感叹了一下,又和两人聊了一会儿。 直到糕点都被胡玥吃了,几人茶也喝了三杯,天任便起身告辞。 胡玥不舍地目送着天任和暗一走出茶楼。 “有缘再会。”天任安抚地笑了笑。 “有缘再会……” 看着两个从门口转出的背影,胡玥皱了皱眉:“我好像忘了什么……” “什么?”胡瑛诧异道。 “啊!”胡玥猛地敲了敲头,急冲冲地到柜台里面,柜台里的抽屉被她两手接连拉出。 从其中一个抽屉里拿了什么出来,又急急跑出茶楼,望着刚才两人转向的道路。 “公——子……?”她呆呆地看着只有零星路人的道路,没找到那抹显眼的红色。 国师大人走那么快的吗……? “阿玥,怎么了?忘记给那位大人什么了吗?”胡瑛担忧地追出来,同样有些惊讶没看见那道红色身影。 “嗯……是念熙门的客卿令。”胡玥有些失望地捏了捏手中的木牌,她只是想那位大人在看见木牌时能记起念熙门、记起他们的萍水相逢。 胡瑛经过后宫的历练,哪里看不出自家小妹的隐晦想法,只是叹着拍了一下胡玥的肩膀。 … 天任和暗一直接跨空间回了皇宫内的圣青殿。 殿內的宫人见多了天任的“仙术”,对于他们的突然出现都只是吓到了一下而已,立刻回过神上前服侍。 “传召丞相。” “是。” 丞相进到圣青殿的时候,便看见坐于上首的人姿态随意中带着宁雅,白发没有挽起来,而是柔顺地披散在背后,澄澈蓝眸淡淡的看着手上的奏折。不知是他身上的白袍衬的还是本就如此,丞相觉得天任的面色似乎比出宫前相比白了一些,威压极重的感觉也没有出现。 “坐。”天任放下奏折道。 “前几日,你飞鸽传书予我的信上除了封赏大典的事,还有一条‘三皇子欲图刺杀四皇子,已成功镇压’,说说怎么回事吧?”天任兴致缺缺地看着丞相。 三皇子那个性子,会杀人?这是被人蛊惑了吧? 果然,丞相开口道:“他是被人撺辍的。” “那人本是大皇子的亲信,是个目光浅短、贪得无厌的家伙。他想踏着三皇子得到皇室信任,享受一生富贵。不知如何说动三皇子鼓起勇气杀了四皇子的,装模作样办成奴仆出来救了四皇子,叫嚣着自己用生命保护了四皇子……” “但暗卫不只是保护着四皇子,也有监视着三皇子,所以那愚蠢的小伙子和三皇子的那点猫腻早就被知道了。他们做出杀人和救命的戏儿后就直接被暗卫扣押了。那被扣押时的表情啊,真是精彩!” “后来暗卫审问那小伙子,还得出了个买人刺杀我的消息,啧啧,他那语气真是,杀气四溢啊!说什么‘你个老匹夫一定是你’这样的话,真是老了,比不过这些年轻小伙子火气高啊!”丞相乐呵呵地道。 “结果啊,第二天夜里那些刺客来的时候,我的护卫一个照面就把他们杀死了,还以为是什么高手……” “噢,那是我派了暗卫保护你。估计是在护卫出手前就发了暗器,杀死刺客了吧。”天任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丞相的话。 丞相:…… 不,这不是真的。 仿佛是嘲笑丞相被哽住的样子,天任嘴角噙着笑直视丞相不敢置信的目光。 护卫一个照面杀死刺客?呵呵。 “啊……啊哈哈,原来是您派的暗卫出手了啊!真是!非常感谢您啊!国师大人!”丞相布满皱纹的脸笑得都快成一朵菊花了。 ☆、第21章 封赏、莫时清到访 “行了,收起你那虚假的笑容。”天任扭头把目光放到拿起来的奏折上,语气冷酷无情。 “好嘞。”丞相立即收起笑脸,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眯着的眼偷偷打量天任的神情。 很可惜,他无法从国师大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那三皇子……” “好生养着,留给元希晁自己处理去。” 这意思是要等殿下长大后亲自处决兄长了?当真残酷。丞相心下一叹。 “大人,殿下受了惊,接连几日胃口都不太好,在这样下去怕是……不知您能否去看看?殿下似乎挺亲近您的……” “一个尚不知事的小孩儿,会知道有人刺杀他?还胃口不好?”上首的人语气毫无波澜。 丞相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虽然天任没有放出气势,丞相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但他自身有些心虚,竟然因为一句话脚就打颤儿了。 天地良心!他只是想要国师和现今如此单纯可爱的殿下培养感情而已!这样日后殿下要是做出什么错事,国师可能会看在一点情份上不把殿下给一掌打死了呢? “还有何事?” “无事,老臣告退。”丞相汗涔涔地退出圣青殿。 在丞相出去之后,天任又看了一些奏折,眼睛一扫,都不是什么大事。毛笔一挥,写下了一些字就放到一边。 他没有太多记忆,但是这些奏折上的问题,他脑中想都不用想,解决方法拈手就来,身体本能地写下一句句在那些臣子看来新奇至极的提案。 或许,他也曾做过国师,也曾像这样批阅着名为“奏折”的这些东西。 眼前闪过什么画面,他也无捉住画面的急切。 他已经不急切于恢复记忆,留得住的画面会自然留在脑海内,留不住的迟早也会再次出现。 日落之时,他放下了笔。 想了想,天任还是身影一闪,到元希晁的储宫去。 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天任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看不出这小孩儿哪里胃口不好的样子,分明是被养得娇贵得紧。 “不知你遇见我,是幸还是不幸呢?” 小婴儿对这位白发蓝眼的国师毫不排斥,眼睛弯弯的,小嘴张着像是在笑,肉乎乎的双手一下一下地抓着那皮肤白皙指节修长的大手。 “快点长大吧,这国师之位真麻烦……” 他大概是众多国师中最负责任的国师了。 嗯,确实是这样,这么负责任守承诺的国师上哪里找?天任难得不正经地想着。 … 两周后,封赏大典如火如荼地举行。 大殿内,一身绣着金丝云纹月牙白袍的国师坐于上首,朝臣各站两侧,气氛宁静庄严。 “宣,封大将军、莫军师及诸位将军——” 大殿入口,封雷率领着麾下军师和诸将军步伐整齐地进入大殿,来到殿前单膝跪地。军兵特有的气势瞬间让各文臣喘不过气来。 为表效忠,他们并没有穿戴兵甲,少了兵甲特有的冷意和沉重,这一个个看上去便是精气神极佳,让人感慨男儿当如此。 至于莫军师,身形瘦削的他夹在这一群高大的将领中毫不起眼,被殿內的人几乎忘到天边去了。倒是天任第一眼就看见他,气色确实好了不少。秦归也是下了苦功夫了。 “参见国师!”一众将臣神色恭敬地喊。 天任眼中闪过一丝怪异,这群人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他清楚得很,在边城那儿压根对他毫无真心尊敬之意,怎么这会儿个个眼神同那胡小姑娘的眼神差不多? 而且这是真心的。天任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识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而这群人中,目光最崇敬的莫佟满意地感受着将军们的态度,深藏功与名。 那次系统之事后他对国师的崇拜之心无处可泄,便与将军们嗑唠了好一阵子,更是完全相信祭天之日的国师引雷的传闻。 那副样子让敬佩他的将军们也忍不住深想,连高深莫测的军师都对那位国师如此推崇尊敬,那国师也定是比这军师还要神鬼莫测,便开始好奇国师的事迹,听了各路传闻后也陷入了与莫佟同样的情感里。 如今,他们终于得见这位传闻里神秘莫测的国师,与那时在边城的样子大不相同,穿着国师袍的天任气质更如神似仙飘渺难触,仿若天边的云端。将军们不知觉地就更尊敬上首之人。 天任没有琢磨这群人脑子里想些什么,点头示意封赏开始。 这封赏一结束,传出去的消息便引得宫外之人大惊。 封大将军,带领五万军兵收覆乌国,占了首功,特封其为“诚武王”,兼任元国大将军,坐拥元国接近西域的大片领地,掌十万大军驻守元国边域,阻止西域入侵。 在外人看来,这压根是放任一个可威胁朝廷的势力发展。 这自然是天任的点子,原本封雷只被赏赐万千黄金珠宝而已,但封雷是个战争狂,这些对于他不过是浮云。那么最适合他的,便是去和西域那些人打个酣畅。 一个无心争霸却喜欢驰聘战场的野兽,天任很放心让他驻守元国边域。 而其麾下各个将军与军师占二等功,均得到丰厚赏赐,并可自行决定留于封雷麾下或成为护城将军,镇守元国各个外城。 除了这些,剩余便是军兵得到赏赐、牺牲的军兵家属则免去七成税务等等…… 一通封赏下来,竟然让得朝廷声望大升,都道国师贤仁、朝臣通明,一时间举国欢乐,国师和朝廷更受万民歌颂、异常拥戴。 天任对此不置可否。外界如何传的,他并不在乎,他只在乎莫佟背后的莫家。 封赏大典结束两日后,光天化日之下,皇宫内就有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穿过重重军兵把守,来到了圣青殿外,大大方方地站在殿门前。 “何人!”对于突然出现的人影,守在外面的宫人吃惊地警惕起来。 圣青殿没有护卫把守,毕竟国师自身便是手段通天。 “在下莫时清,应国师相邀前来拜访,劳烦通传。”沉稳厚重的嗓音在殿外响起。 “进。”不等宫人应答,殿內传来天任的声音。 宫人立刻放下警惕,让莫时清进入殿內。 “你便是莫家的家主。”天蓝色眼眸直视着莫时清,些微气势泄露出来,让莫时清险些站不住脚。 “是!”莫时清低着头,身子有些颤抖地说。 这种气息……这种压迫感,不会错的!不会错的!是……是…… 天任眼中闪过些许疑惑。 这人怎么颤抖成这样?不至于吧?他并没有对他释放太大威压啊?难道他的力量又增长没控制好了? 疑惑中的天任不知道莫时清低着的头下,是兴奋激动得脸颊通红的神情,眼中竟是闪着狂热的光芒,几乎要把地面给灼烧洞穿。 ☆、第22章 守镜人 在天任疑惑的眼神中,莫时清猛地抬起头。 “第二十一代守镜人一族首领莫时清,恭迎大人降临!”莫时清单膝跪地,神情狂热敬仰地看着天任。 天任:…… 守镜人一族是个什么族?莫时清不是莫家家主么?难道他曾与这族结缘?可他曾经的记忆根本不多,对这族毫无印象。这人是不是认错了主人他也不知。没想到这人竟然就这么直接朝他跪服了? “大人或许忘记了我们,但我们一直都遵循着大人的吩咐,八百年来,代代守镜人族对系统一族不断击杀打压,维护着这世间的平衡……”莫时清背脊挺直,眼神中的敬意毫无作假。 八百年…… 天任眯了眯眼,既然知道系统,并以除去系统为己任,那么这什么守镜人一族或许便是曾经的他在世间留下的暗桩。 但他根本没有八百年前的记忆画面,有的也只是……很久远、久远得可能是,三千年前的一些记忆画面。 “但是……”莫时清眼神一黯,低着头有些心虚,“虽然对系统一族已经足够警惕,但守镜人族还是曾遭到系统族的打击……原因,出在守镜人族中有人被系统侵入。” “三百年前,守镜人族里的一个小辈被系统与异魂占据,在暴露之后把守镜人族里的几个氏族杀得一个不剩,最后剩下的莫氏拼上族老、族长与青年强者的命才把那小辈除去了。” “自此,守镜人一族只剩莫氏一家,直至今日人丁凋零,心性更不比从前……”莫时清愧疚地道。 “而五年前,破厄镜照出了一个人……”莫时清眼露不忍,俯首跪在地上,仿佛在向着自己的信仰忏悔—— “那便是我的儿子,莫佟……他,竟然早就被系统找上了……而且,就是因为系统的帮助离了家,做了军师,才被破厄镜判定为会破坏世间平衡的人……”莫时清痛苦地闭着眼。 “但是,我对自己的儿子下不了手……就一直任由他帮助元军,之后破厄镜对我的气息开始抗拒,我身上的庇佑之气也渐渐消散……” “再过几年,我怕是再无法承担守镜人之位,莫氏其他人因心性歪曲,更是得不到破厄镜的承认……”莫时清深吸一口气,“万幸,大人您终于降临此世……故,以守镜人族首领之名,恳求大人收回破厄镜,予我处罚,再寻新任守镜人……” 莫时清深深跪伏在地。 天任沉默。 他自醒来就以除去系统为使命,却不知为何会身负此种使命,却原来是因为系统会破坏世间平衡吗…… 那么,他原先便是以守护世间平衡为使命,而不是除去系统。毕竟,从莫时清的话来看,他在很久之前把一个叫“破厄镜”的东西给了人,让那些人在世间守护破厄镜,成了所谓的守镜人,并通过破厄镜照出的人铲除系统。 如今,这个守镜人请求他收回破厄镜。 但他压根没印象,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你如何认出我乃给予你等破厄镜之人?”这也是他好奇的,这是有什么辨认方法么? “……这是因为大人释放的气息与装载破厄镜的石盒上的气息一模一样,威压更是如出一辙……”莫时清道。 哦?竟然还有一个石盒?而且还有他的气息和威压,看来确实是他送出之物无疑了。 “如此,我便允你所求——处罚便不必了,父子情深为人之常情。我只收回破厄镜,再另寻守镜人。” 虽然他心底还是有些疑问——比如他为何会在八百年前送出一个破厄镜,让世间之人对付系统?而不是千年前、亦或是三千年前?为何沉眠前的记忆碎片只有零星画面?那些零星记忆,都指向他被重创后不得已沉眠,却不知被何所伤,跟破厄镜是否有关系。 “多谢大人宽恕!”莫时清激动得磕头道,“能得见大人,还得到饶恕,时清死而无憾!” 这可是——莫家秘籍中那寥寥只言片语间提到的大人啊! “劳烦大人随时清走一趟。”莫时清颤巍巍地站起身,这是激动的。 “嗯。” 路途中,天任还问了一些问题,莫时清如实回答。 但天任并没有从中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只因为三百年前的守镜人族不仅死伤无数,族内一室秘籍也被恶意烧毁得几乎十不存一,守镜人一族的许多古早秘辛已不为人所知。 其中最重要的,若世间平衡遭到破坏,将会造成何种后果,如今仅剩的守镜人族莫氏也无人知晓。 如此,他也只能待收回破厄镜时,看能否恢复些许记忆了。 莫时清领着天任策马至元国内城背靠的山林。 这片山林人烟稀少,里头更是有一片延绵万里的峡谷,常年薄雾笼罩,不知尽头为何。除了不怕死的江湖人士会前去探索,就无人敢深入那片峡谷了。 看来,莫家便是隐居于此了。 天任意识散播,便扫见藏匿于峡谷之间的一处庄园。 那里位置极为刁钻,石林环绕,显得有些眼花缭乱。若是有人闯入,不一定会发现庄园,却会先被把守庄园之外的人发现。 七拐八弯地进入峡谷,莫时清又带着天任踏着步伐走上庄园。庄园前的石林显然布下了重重陷阱,招招致命,显然只有莫家人能懂得进入庄园的步伐。 “请随我来。”甫一进入庄园,莫家下人就极为恭敬地朝他鞠躬。有些大胆一些的还偷瞄了一眼天任,结果被惊艳了一把呆滞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过后偷偷观察莫时清是否有发现他们的失态。 看来守镜人首领的地位还挺重的。 一路走到一间书房中,莫时清按下墙上一块砖,砖旁的墙立刻有石门移开,露出别有洞天的密室。 这密室全由石头铸成,里头中央有一个石台,放着一个黑乎乎的盒子。 石台之下,盘腿坐着三个神态平静的老人。 “三位长老,我带大人来了!”不等三人问莫时清,莫时清就自己抛出了答案。 一时间,三位老人都猛然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白发蓝颜的青年。 “真是……大人?!”坐于中间的老人不可置信地开口,声音沙哑中夹着颤意。 “是的。”莫时清红着眼眶点头。这还是自他儿子离家后第一次红了眼眶。 三老都知道莫时清稳重,自然没有不信他的话,竟是仿佛沙漠中干渴的人遇到水源般,诙谐的眼中燃起了一丝灼热的光芒。 三人抖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起身,欲跪伏在地。 天任一个抬手,一抹清风般的力量托住了三人,让得三人的心尖都颤了颤——如此奇异的力量,也只有大人拥有了! “一大把年纪的,俗礼便免了。”天任温声道。 “多谢大人!”三人沙哑着声音道谢,眼中竟是有些湿润! 多少年了啊……终于见到大人了! ☆、第23章 闭关、新任守镜人 三位长老是莫时清的父亲,也就是前任莫家家主的兄弟妹。 对于守镜人早年的事迹,三老也不尽知,甚至知道的比莫时清这个家主还少,有些事也只有家主之位能够知晓,其余人等没有资格知道。 近年,他们意识到守镜人一族后代无望,莫时清又曾得过父亲口传,守镜人族代代都遵照着一尊疑似神灵的大人的意愿,石盒连同里面的破厄镜也是那位大人赐下的。仅存的秘籍中也隐约提过这位大人。所以他们都把希望放在这不知存不存在的“大人”身上。 那天元乌两战,天任念出归字则时,散发的力量波动与石盒上的力量气息同源,常年守护石盒的三老都立刻感受到了,惊喜异常,皆以为赐下石盒的大人降临,让莫时清务必找到大人。 至此,莫时清也没想到元国国师便是大人,被元国国师相邀一谈“那件东西”,心里还忐忑不安,以为破厄镜被觊觎了,上门时更是犹豫了好一阵。而后原想试探的他一见到天任时,感受到那股压迫的力量瞬间就激动了。 这让天任感觉有些郁闷。 说是知道了一些东西,也就这么一些而已……再多,便没有了。 “我等无能,无法帮助大人……”四人满脸羞愧地躬身道。 “无事。”天任摇了摇头。该知道的,他迟早会知道,现如今也只能等了——等着笼罩真相的那层纱雾在他眼前慢慢被剥开。 “大人,请。”三老让出通向石台的道路。 天任不急不缓地踏阶而上。 石台菱角分明,表面平滑,没有多余的雕刻。 倒是放在石台上的石盒表面刻着什么图纹。 天任伸手一碰,石盒轰地爆发出一道刺眼的月白色光芒,照亮了整间密室。 光芒消散之时,散开的光晕纯净、美好,像是能净化一切尘埃。让三老和莫时清都瞪大了眼。 “物归原主——”三老中有人喃喃道,眼神迷离,就差跪伏于地。 天任手指轻抚石盒。他感受得到,它对他甚是亲密,突然爆发出的光芒是在欣喜地欢迎他。一丝又一丝看不见的力量缠绕着他的指节,像是在对他撒娇。 这股力量与他的力量同源,但更为玄奥。他细细感受着,脑海有什么开窍了一般,记忆碎片重重叠加,纷乱冗杂,身内力量正一点一点地质变。 这上面依附的力量如此玄奥,或许是他全盛时期拥有的。与如今的他相比起来,犹如一个天,一个地。 后面的四人恭敬地站着,只觉得眼前大人身上的气质似乎有哪里变了,却又好像没变,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天任喟叹一声,细细观察起石盒上的浮雕。 浮雕是四个兽类,正好把石盒表面平均分成四格。雕工细致异常,像是能活过来那般栩栩如生。 一只是老虎,一只是龙,一只是如鹰似的鸟,最后……一只有着蛇尾的龟。 眼前有什么画面闪过,天任没来得及抓住。脸色微微一白,天蓝色瞳眸沉了沉,气息微荡。 脑海刚才已被一片纷乱的记忆画面充斥,想抓住画面会对他的力量造成冲击。 虽然力量已经得到质变,却没有增强多少,每个记忆画面都带着一些力量冲击,现在承受还是有些勉强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四人道:“你们可知,这石盒上的浮雕为何种兽类?” “这……”四人面面相觑,竟是无人知晓,“我等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四人的眼神诚恳中带着求知欲。这么多年,他们也很好奇这石盒上的浮雕为何种兽类,如今大人在此亲自为他们解惑,让他们很兴奋! 天任:……不,我也不知道! 他叹了一下:“罢了。” 四人以为他不愿多说,神情略微失望,却还是恭敬地等待天任发话。 天任:……真是够了。 他没有打开石盒,总感觉要是碰了里头的破厄镜,脑子或许会更乱,力量也会絮乱起来。 手指点了点石盒,石台上蓦然一空,石盒已不知去向。后面的四人与有荣焉地见证着这一幕。 仙术!这一定是神仙的仙术啊!表面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四人心里疯狂道。 稳住!不能被大人嫌弃了! 天任不知后面人的想法,他这一手是刚才记起的能力,将东西放到虚间里——一个只有他能打开的空间。其内是朦胧的虚境,无尽头可言,无活物可进。 这趟的收获多而杂,他必须闭关慢慢琢磨。 他转身,蓝眸扫了一眼并排站立、神情有些紧张的四人。 恍然间,他若有所感地说了一句—— “作为守镜人……尔等已尽了责任,吾感谢尔等的坚持与付出。” ——作为守镜人族的莫氏,从此再也不是守镜人。八百年的坚持,终是走到了尽头。 四人眼眶一热,埋头深深作揖:“多谢大人,恭送大人!愿大人寻得新任守镜人!” 天任点头,身影一闪。 待四人抬起头时,眼前那道清风明月般飘渺的身影已然不见,石台上空然无物,密室里透着一股寂寥之感。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其中的一位老婆子无声的落泪下,其余三位竟也跟着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守镜人一族,在破厄镜的庇佑下气运不断、传承多年,直至被系统钻了空子导致多家氏族被灭,再至如今心性歪曲的后代不堪大任,他们已不配再得到破厄镜的庇佑…… 如此,便好。 … 另寻守镜人…… 回到圣青殿的天任摩挲了一下手指。 他还不知道自己送出破厄镜的原因,也尚不知世间平衡被破坏的后果。 这一次闭关梳理记忆,或许会有所得。 但他估计不了自己会闭关多久,少则十年、二十年,多则百年、两百年…… 但作为国师,他不会错过元希晁的登基大典。只是,登基大典一过,他又会回去闭关。 这期间,系统定会横空出世,打破世间平衡。而守镜人已然消失,无人代他收拾系统。 他确实得再寻个人继任守镜人。 而后站在殿內角落的暗一就看见思虑良久的国师倏然朝他看过来,唤了一声“暗一”。 暗一立刻走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天任没立刻回答,澄澈的蓝眸打量着暗一。 暗一坦坦荡荡地任由他打量,赤诚的目光毫不掩饰。 天任内心略微点头,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吗? 绝对忠诚,处事老练,领导能力满分,心性经过打磨坚如磐石,杀人如吃饭喝水那样自然的暗一,做这守镜人首领再合适不过。 而其他同样经过残酷训练的暗卫,就能遵照暗一的命令,铲除系统。即使是同伴成为他们铲除的对象,他们也能毫不留情下手——这便是暗卫。 至于暗一被系统找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守镜人首领受破厄镜最大庇护,系统是无从侵入的。 他这一闭关,也能放宽心。即使暗卫队回归新皇身边、直到暗一极限将至他也仍未出关,对他有忠诚之心的暗一也能把破厄镜放置到他身旁。 “暗一,我要你替我做一件长久的事。” “大人尽管吩咐,暗一定为大人做到!” “——成为守镜人首领。” ☆、卷番外 童燕馨 时光飞逝,她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从前,净湖庄因为童智然的存在,没有人会与他们童家交恶。直到杀了江湖高手数人的国师与净湖庄的关系被江湖各大势力知道后,更被各大势力奉为座上宾。 之后国师通过净湖庄与各大势力达成了一些交易,每人都得到了好处,常有人上门想拜托净湖庄牵一牵线,厚礼络绎不绝。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人上门提亲。 她和童燕寒成了各大势力争抢的对象。 童燕寒大多都被看上他身后的净湖庄,他本人则不是很出色。 反之她,一双灵动的杏眼遗传自母亲,五官小巧精致,像个娃娃。武功和医术经过童智然的指点,造诣之高已胜过许多人,在各个江湖势力间,年轻一辈的高手都把她列为第一对象,拥护者更是不少。 只是她从来没看那些人一眼,笑容甚少,久而久之得了“冰山娃娃”的称号。江湖中人都道,谁要是得了冰山娃娃的芳心,那人定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她对这说法嗤笑。 谁要是能入了那个人的眼,才是修了八辈子福气吧! 但她觉得没有人能入那个人的眼。 那双像天穹一样的瞳眸,仿佛装了天地,却唯独装不下任何一人。 那是个仙一样的人啊。 她听说登基仪式那天,踪迹成谜的国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了。 众人全都彻底愣住了,差点把时辰给误了。 直到登基大典结束的时候,浑浑噩噩的众人才回过神来。一个个都叹元国有如此神仙人物在,昌盛百年不是问题。 她也觉得元国有他真好啊。 只是有些嫉妒那位新皇。 据说那位小皇帝的冠冕是由国师亲手戴上的,玉玺也由国师亲手交接到他的手上。 最后,那白发蓝眼的国师还朝着阶下的众人道:“新皇登基,尔等自当极尽全力效忠。”话落,一股气势笼罩下来,让众人都感觉到了冷冷的压力。 这一句显然是在敲打众人,即使国师平时毫无踪影,但没有人能有不怀好意之心。 有的,自然都被处理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都俯首称臣。 五岁的小皇帝,前有忠诚的丞相与一干朝臣,后有似仙似神的国师做靠山。 他真的很幸福,童燕馨这么觉得。 当年,掳走天任的先皇,真的是误打误撞走了步连他自己也没料到的大棋。 谁会想到,一个失忆的公子,能有如此能耐? 登基大典后,国师如所有人所料地失了踪影,皇宫内毫无丝毫消息。 她想再见一次,想看那个人温和包容的微笑,那双映出她的身影的蓝眸。 想再说一次:“天公子。” 只是仅仅是江湖中人的她,连踏进皇宫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是与国师有过合作的童智然也不能,除非国师或皇帝召唤。 她仍然孑然一身,江湖上到处都有冰山娃娃的足迹。 即使她已过了适婚之龄,脸上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依然有人穷追不舍。 可惜她一颗心已然不属于自己。 元国领土扩大之后,季节带来的地域灾害也增多。 她曾到被灾害毁了的城中看一看,很意外地许多难民都是镇定安然的模样,只有一些失去亲人的抱头痛哭。 才发现竟是朝廷派人发下了衣食,每人份量非常足够。之前从童智然那儿听到的,经过层层贪官剥削,造成难民饥荒的事并没有发生的现象。 还听说小皇帝曾微服巡视,振奋了民心。所以难民的神情都不会显得恐慌不安。 他亲手戴上冠冕的人,将来定会是个明君吧……她心想。 ☆、卷番外 元希晁 五岁寿辰那天,他登基成帝了。 他自记事起学的便与寻常人家孩子不同,做的一切也与那些随意奔跑的孩子不一样。 他必须克制自己的一切举动,谈吐时需有天家威势,行动时需走一步而想千步,甚至连思考,也只能思这天下、这元国。 因为他是这一国之主。周围的人都这么告诉他。 他生来继承着最尊贵的皇家血脉,享万人之上的地位,因此他也必须负起它带来的一切。 但是——他很累。 他不想坐拥这天下。 他也想像那些平民孩子一样—— “殿下……您很累吗?”那个蓄着一把胡子的老丞相问他。 许是活得久了,加上天任的关系,老丞相对皇权的敬畏也不是太大。 与元希晁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些随意和老爷子的腔调。 但元希晁不在意。 周围的人都对他敬重至极,没有人会和他随意地说话。 老丞相这样,正合他意。 “不……殿下,您已经很轻松了……与历任皇帝相比。”老丞相叹道,“您可知……这元国之主的位置,有多少人盯着?” 皇位很好吗?为什么那些人都那么喜欢?那么累的位置,有什么好盯着的? 小小的元希晁扭头不屑地想。 “若不是国师大人……您已经被重重杀手包围度日了。即使您假扮成平民逃逸,也不会有人放过您的。只因为,您才是继承这个位置的正统。” 老丞相耐心地道。 又是国师。 “为什么是国师?没有他,本殿活不下去吗?” 自记事起便听人说过国师,说那人是个神仙人物。 但他从来没见过那些人口中的国师。他这么和老丞相说过。 然后那时的老丞相说:“殿下,您还在襁褓中时,可是见过很多次那位大人的。那时的您,可亲近国师大人了。” 他不信。 如果很亲近的话,证明他和国师的关系还是挺好的……可是为什么他没有看过国师?而那些人口中的国师,也没来看过他! 如今,他再次听到丞相说那个人。 “没错,殿下。”老丞相神情有些严肃地说,让元希晁忍不住也收了情绪严肃起来,“没有他,您确实早已不在世上了。” 老丞相把一件被世人称为“仙降祭坛”的事告诉他。 “……隔空杀敌后,大人便命我等遵您为储君。自此,所有人都对我等大元皇朝忌惮至极。” 元希晁有些愣愣地听着。 虽然有些地方他听得不甚明白,却也能理解老丞相的意思。 一时心绪有些复杂。 那个人……当真如此厉害吗? 所以,他才能安然活至今日…… … 直到登基那天,他才真实地意识到了何为国师。 那人有一头如瀑的白发,肌肤白如玉瓷,五官宛若被小心翼翼地雕出来那般精致而完美。 那双天蓝色眼睛澄澈至极,像是能照进别人的内心,又像是容纳了整个天地。 他穿着庄重的月牙色国师袍,气质宁静飘渺,像是置身云端上的仙人,嘴角噙着浅笑看着他一步步拾阶而上。 那一刻,他仿佛看不见周围的人,只看到眼前的白发蓝眼之人。 这便是——元国国师。 “小晁儿长大了。”那人用只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嗓音剔透干净,让年幼的他感到莫名安定。 原本因为即将坐上那个别人口中最尊贵的位置而不安的他,内心奇迹般升起一股坚定的意志。 ——从此,他便是这大元国的皇帝了。 国师轻轻地把冠冕放在他小小的头上。 “你定会是个明君。”那人说。语气不带一点迟疑,仿佛这是既定的事实。 是,他定会是个明君。元希晁在心中郑重地说。 他像是清醒、又像是沉浸在梦中地度过了登基大典。 他没有听进太多人的话,至始至终想着那位国师的神情和话语,时而偷瞄一下坐在他旁边位置略低一点的人。只觉得有这人在的地方,他就会感到安心。 在别人眼中,便是五岁的元希晁登基成帝后,神态自若、心绪平稳。让人感叹不愧是继承帝位的人,即使那只是个孩子。 大典结束后,他强撑着困意来到了国师居处,圣青殿。 那人似乎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 国师的手指在他的额头轻点一下,清凉的感觉在额间散开,他的睡意竟然如潮般退去,消失无踪。 小小的元希晁呆呆的看着国师。 两个时辰后,一名暗卫背着睡着的元希晁回了寝宫。 而圣青殿从此殿门紧闭,无人再出入圣青殿。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时辰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都说了些什么。 只是此后,元希晁的进步快如猛虎,仅仅十岁便让朝廷臣子一片赞叹,私下间都称其为“天之骄子”。 直至若干年后,元希晁的一切举动和贤明决策都让元国上下崇敬不已,称其为“天上明君”,意指其为天上赐下的明君,引领元国昌盛百年。 ☆、卷番外 暗一 他跟在先皇身边时,对这位有着一头白发和奇异的蓝眼睛的人并不以为意。 他只是先皇为四皇子铺路的其中一枚棋子而已。 但是,祭天之日的时候,他见证了那位原本他不以为意的人,成了所有人都服从的国师大人。 他和暗卫队护在先皇身旁,最靠近祭坛,也看见了那个人在暗器和杀手飞向其时平静无波的神情。 甚至,他有一种,那个人的眼睛带着一丝笑意的感觉。 然后便是漫天雷光和刺耳的轰隆声。 过后的一切都变得诡异离奇,他们想要的结果出乎意料地顺利达成了。 因为那个人。 原本的不以为意,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不由得想,若成为国师大人的手下,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先皇驾崩后,暗卫队的掌控权落到了元希晁和国师手上。 但元希晁因尚不知事,也只是保护而已。能驱使暗卫的,只有国师。 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暗卫跟在那个人身边,完全失去了他们应有的职责。 国师太强了,在圣青殿里也毫不掩饰违背常理的举动。这让暗卫们震惊之余,也开始思考自己能做什么。 在这位身边,他们能派上什么用场? 没有人想出答案。但无国师吩咐,他们不会离开国师身边。 直到那一天。 国师自回到圣青殿后就呆坐着,手指微微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暗一。”他叫了他。 国师打量他。 他感觉接下来似乎有什么严肃的事儿。 “——成为守镜人首领。”国师说。 他得到了一个叫破厄镜的东西,也知道了一些这世间隐秘的事。 那时候他便想——暗卫终于能为国师做些什么了。 国师闭关后,他带领着国师这边的暗卫,依照破厄镜照出的人去寻找、处理。 那些人有些是普通百姓,有些是江湖中人,有些是世家小姐…… 全都以暗杀、意外、失踪等不易察觉的方法处理了,没有人对这些有丝毫怀疑。 整整五年,他们处理了不下三百人。 登基大典,在国师出关前,他去汇报这五年的事。 国师说过,闭关之地——圣青殿只允许他一个人进出,因为是守镜人首领。 在他觉得自身已力不从心时,可把破厄镜放置到国师身旁。 闭关的国师,就像睡着一样躺在榻上。 他单膝跪在床榻三步外。 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天蓝色瞳眸里尚有几丝光晕流转。 “辛苦了。” “这天之后,你们要处理的人会减少很多。”国师说,“只是,系统后面的东西,或许会出手……毕竟,我似乎一下断掉了它不少路……” 他等待着国师接下来的话。 但随即,他的眼前笼罩下一片阴影。 他下意识抬起头。 只见国师已立在他身前,通身透着一股道不明的气质,白皙均称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 他感觉身内多了什么。 “关键时刻,它会帮你一把。若没有触发,三十年后也会自动消散……” “多谢大人。”他低头道。 “去吧。” … 他认为,若无意外,自己会在二十年后归还破厄镜。 作为暗卫首领,他永远奔赴在危险的最前头,身上自然有不少旧伤。 二十年后,他有四十多岁了,那时的他旧伤定会复发,武力下降。 只是,意外永远来得猝不及防。 那日之后,他与几个同伴们一同铲除了“系统族”整整十年。 十年,他们处理了大约一百人而已,相较登基大典前,确实少了很多。 那天,依照破厄镜照出的人,他们又去寻找处理了。从镜子里照出的地方看,是内城有名的青楼,那个人则是楼里的花魁。 他们照例行事,策划一场独属于花魁的“意外”。 只是这次他们小瞧了对方的能耐。 不如说——那个花魁与之前他们寻得的系统族不一样。 他和几个同伴被一股莫名的压力压得匍匐在地,那股压力渐渐变大,几个人的骨头发出了碎裂的声音,更甚者已断气了。 那个花魁,不同于待客时的言笑晏晏,反而面无表情,周身透着冷酷的气息,那双眼中是毫无感情可言的空洞。 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人那样。 他想起了国师那句话——“系统后面的东西……” 他不由得颤了颤。 也就在这时,他身内窜出了一道月白色的光芒。 刺眼、锐利。 压力瞬间消散无踪。 那个花魁看着他身前那道光,竟是神情变得更冷酷而狰狞,语气平调得让人毛骨悚然地道:“又是你啊……只是看起来像个被拔去爪牙的老虎……啊——!!” 那道光竟是猛地冲向了花魁,她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似的爆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尖叫。 有什么在那花魁的身后出现。 一个黑漆漆的洞。 一个含着无限冷意的黑洞。 花魁的半边身子已被光芒压入洞中。 他什么都做不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奇异的一幕。 就在他以为那个花魁要被黑洞吞噬时,那个花魁冷漠无机质的眼眸竟是倏地看过来。 他内心咯噔一声,寒毛竖起。 “就是你吗……他的眷属……?呵呵……不会让你好过……待吾……千年……” 噗嗤! 鲜血如鲜艳的红色花朵般绽放开来。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眼前被黑幕一点一点侵蚀。 最后看见的,是那花魁没入黑洞的画面,光芒消散。 那个花魁,似乎生硬地露出了一个狞笑。 对不起……大人…… 暗一,无法归还破厄镜了…… 意识,彻底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暗一:我最终还是领了便当 下章新卷 ☆、第27章 古迹家 “人来齐了没?” “来齐了吧?” “没,还有那个委托人,富家少爷。” “哦,那个看上去傻傻的男生?” “你觉得他傻?” “不是么?那样子一看便知是不愁吃不愁穿的,活得太平安了来找刺激。” “不否认你的说辞,但他也是有点城府的,小心给被阴了。” “呵,我们做这行的,哪一次不是踩在钢丝上面?来自一个小男生的阴招?呵!”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夜间十点,冷风簌簌,树叶轻拽。 四人人聚在一堵墙下,一共一女三男。 女的短发染着几缕紫色,相貌艳丽,穿着紧身运动装的身段凹凸有致。 三男一高一矮一胖。 看上去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几人都背着不大不小的背包,百无聊赖地小声说着话。 “沙沙……”轻微的踩踏声响从树林间发出。 一个黑影钻出树林。 是个相貌阴柔的少年,看上去像是十六、七岁的学生。 同样背了个小背包,一身简便的运动装。 只是背包和衣服上特有的小标志又让眼尖的四人内心不由心想—— 这不是那个贵得吓死人的牌子吗? 这少年是得有多富? “抱歉各位,我来迟了。逃出家里费了些时间。” 嚯,家教挺严的样子。 话说,逃出家里,这真的没问题? “没事儿,我们也才等了五分钟。”胖子笑呵呵道,转头对女人说:“珊姐,这就是我说的小泉。” 珊姐挑了挑眉,她看过这“小泉”的照片,明明照片里看上去皮肤白嫩的像是被养得极好,有些傻乎乎的样儿,这活生生地一见却是感觉到了不同于寻常人的一些气质。 只是这少年大概刻意隐藏起来了,面对他们就这么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让人觉得他就是个有些憨又有些叛逆的大男孩。 “行吧,虽然你委托了我们,但我们只是你的同行者,你要是独自乱跑出了事我们不负责喔。” “当然,谢谢珊姐。” “老高你见过了,这是矮子。”胖子为小泉介绍。 “谢谢胖哥引荐,矮哥你好。”小泉露出友好的笑容。 “嗯。”矮子看上去文文静静的,眼镜下的眼里平平淡淡的,情绪不多,不怎么说话。 “这是之前高端古迹家找出来的漏洞。”老高看着面前的高墙说,“警卫不会巡到这里来,但我们的动作还是要放轻一些。” “知道了。” 几人抛出绳子,尾端的铁钩子嵌在墙上头。抓一抓绳子,确认稳固了,就双手抓着绳子,脚顶着墙壁往上爬。 看着动作比她还利索的小泉,珊姐眼里闪过讶异。 这少年,果然有练过几下身手吧? 怪不得敢出来和他们古迹家混。 古迹家,世人私下给予他们的称呼。 其实也不是什么伟大的职业,更不是正当的职业。 他们以发现古迹和其隐藏的秘密为目标,偷偷摸摸地去探索、挖掘古迹,发现的东西被揭发后,总是能让世人的生活增添一点带着神秘的乐趣。 古迹家有很多团队,珊姐这团队在众多团队里算不得出名,却也不是默默无闻。 那天,珊姐来到团队基地的时候,胖子告诉她:“有个少年上门来,想要委托我们一起探大元皇宫。” “大元皇宫?有什么好探的?这么多年不见有人探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问题就在这儿。”胖子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个图片。 那个图片里,是个被镶在玻璃框中的纸张。那纸张已泛黄,古旧的痕迹斑驳繁杂,但上面的古文字还是看得清,想来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古董。 “这上面写了些什么?”字太复杂,她没看懂。 “这上面是大元时代的字。”胖子说,“那少年说,这上面有写到皇宫下的地宫。” “地宫?!”她惊呼出声。 大元皇宫是什么?那可是古代最大的皇宫,神秘传闻满天飞,前来探索的古迹家多得数不清。但从来没有出现过地宫这消息! 因为多年来,许多把皇宫探索得几乎要翻过来的高端古迹家,没有人有找到过类似通往地下的机关,更没有什么暗室、地宫。 “这是真的吗?”她抢过手机,放大图片来看。 这古旧的痕迹……这字形……太真实了!以她多年培养出来的毒辣眼光来看,这是真迹! 大元时代的古遗物很多,但关于到皇宫的,不是被东联盟掌控了,就是被世家收藏了。 “珊姐你也知道,我勉强会一些古文字……这上面,确实有地宫两个字。” 珊姐皱了皱眉:“这可能么……几百年来,都没有古迹家找到什么地宫,要么这是假的,要么……” 珊姐一时住了嘴。 如果这是真的……却几百年来都没有人找出来……真是细思极恐。 “算了算了,就接下看看吧。” … “小泉,地宫入口要往哪儿找?” 几人轻巧地跳下墙壁。 小泉从包里翻出一张地图:“其实我也不太能确定入口在哪儿……但要说哪里可能性最大的话,应该就是这片竹林和皇帝寝宫正君殿了。” 珊姐看着地图上的标记。 “那片竹林不就是普通的竹林吗?还杂草丛生的,早上还会有些雾……很多人去探过,也没什么收获。我看正君殿才是最有可能的,虽然那群大佬都要把它翻上天了也没发现什么,但里面一定还有秘密。” “不。”小泉有些严肃地摇了摇头,又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我也搜集过一些资料……觉得那片竹林有些古怪。”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下,这可不是说觉得就是对的事儿啊。 “算了,我们是受你委托和你同行的,跟着你的‘感觉’也不是什么大事。”珊姐挥了挥手,收了别人一大笔定金,由着这人来也没什么。 小泉又腼腆地笑了笑:“那走吧。” 这句语气中颇夹带着一些领导气势。 矮子推了推眼镜,这少年其实是惯于身居高位的人吧…… 一行人躲过巡视的警卫,往那片竹林走去。 那片竹林的位置有些偏僻,离他们跳下来的地方正好一个南一个北。 七折八弯地绕了几个宫殿,他们才来到那片竹林前。 密密麻麻的竹枝横在眼前,地上草丛成堆,像是阻挡他们的去路。 这地方没什么特别的,没几个警卫有闲心巡到这儿。 小泉此时竟像是有些紧张的样子,眉头绷得有些紧,两手拨开竹枝,一步一步往里走去,像是步入深渊一般慎重。 珊姐感叹了一下果然是初次出来闯的少爷,抬脚跟了上去。 其实他们几年前也曾探过这里,却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只是这少年坚持来这里,他们作为被委托的那一方,也不好不答应。 而一行人进入竹林后,竹林深处—— 一身红衣如血,袍角绘着金丝云纹,几缕白发如丝如绸般垂在床榻边沿,精致得浑然天成的脸上,睫羽微颤,如蝶翅展开,一双仿佛倒映着天地的澄澈蓝眸缓缓睁开。 作者有话要说:  矮子:真相只有一个(推眼镜 ☆、第28章 出关 “话说,我们走了多久了?”胖子问。 老高看了看表:“八分钟。” “……这片竹林真不是一般的大。” 珊姐看了一眼前边的少年:“我们之前来这儿的时候用了多久走到尽头来着?” “两个小时吧。那时我们还有检查土里可能藏了些什么,一点角落也没放过。小泉就完全没注意呢。” 矮子眼镜底下的眼睛有锐芒闪过:“他不是在找地宫入口。” 四人相互递了个眼神。 前边的少年跨过一丛草,倏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跟在后面的珊姐被他这突然间一停吓到,差点撞在他身上。 小泉微蹙着眉,喃喃道:“应该是这里……” 他抬头望了望四周高耸的密竹枝干,像是估量着什么。 珊姐四人不明所以,就看着他思考。 “各位,劳烦你们从这里开始一人向着一个方向走,看见一堵墙的话就按下这个。”小泉从包里掏出几个微小的物件。 “定位器?”老高挑了挑眉,眼里闪着古怪的光。 这种定位器……好像只向高级军官发放来着?他记得……这上面除了能显示多个定位,里面好像还有自爆功能?只是按钮较小,不仔细注意看不到。 “嗯。”小泉没有多解释,和善地笑了笑。 能搞到这东西,一看便知背后不简单,只是…… 这少年到底知不知道这定位器有多危险? 就这么随便地放在包里,还随便地拿出来?! 老高收敛了差点绷不住的脸,接过了定位器。 珊姐没发现老高的神情:“你说一堵墙的话,再往前多走几分钟便到了。那就是竹林的尽头——皇宫的城墙。那墙后面估计还有警卫巡逻呢……” “不……不是那个墙。”小泉闭了一下眼,“是宫殿的围墙。” 矮子推了推眼镜:“你是说,这竹林里有宫殿?” 小泉点头。 其他三人都惊了一下,这怎么可能? 千百年来,根本没有大元皇宫的竹林里有宫殿这一说! 网络上的空中记录仪里也没拍见这竹林有什么宫殿! 更别说曾经探寻过这里的大佬们了,他们早就放出消息说这是竹林而已,压根没什么特别的。 要知道,大元皇宫内的殿宇一个个都是恢宏大气、占地宽广、庄严奢华的,若是这竹林里真藏有个宫殿,那得是很小的宫殿吧?这根本不是大元皇宫的大气风格吧! “麻烦各位了。这是我研究了好多资料想到的,这位置也是我预估好的。或许真能验证我的猜想呢?”小泉神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里带着几人看不懂的坚持。 几人了然地互看一眼,除去进来时的方向,就往不同方向散开了。 这就是闲得无聊的富家少爷特有的傲气吧?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 壁上布满蔓藤、殿门被绿植遮住的宫殿里,天任坐起身子。 打量了一下死寂的寝殿,天任揉了揉眉心:“似乎……不小心闭关太久了?” 除了他的床榻与几步外的范围,其他东西全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大概是他自身气息震慑,却是不见蜘蛛或老鼠之类的小动物。 他望了望四周。 没有石盒。 装着破厄镜的石盒。 “看来是我错估那个东西的力量了……” 破厄镜不在他身边,证明暗一还没归还破厄镜时就死了。因为破厄镜的藏匿点只有暗一知道。 而有能力杀掉暗一的人,除了那个江湖第一的莫时清,也只有那东西了。 他有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触发,觉得这力量足以伤到那东西,却不曾想那东西可能会利用空隙除掉暗一。 那道力量是他闭关五年积累起来、同时也是加上了法则之力的,是他那时候的极限。 也只是堪堪伤到、赶走那东西而已。那东西只需要沉眠个几百年就能恢复过来。 “也不知这一闭关闭了多久……要是让它有机可乘,那就有些麻烦了……”天任意识散播出去。 第一眼就看见把宫殿完全围封了的、密密麻麻的竹枝草丛,上面的叶子成堆如云,地上的草丛都高过他了。原本干净宽广的走道,如今也被杂草覆盖住了。 这些竹枝草叶,似乎是有意识地把宫殿藏起来了。 他记得……闭关前,围墙外都是整整齐齐的竹林,而墙内的竹林,也不过占了墙角一片地而已,旁边则是一池鱼塘,养着金贵的鲤鱼。如今池塘已干涸,青草比地上的草长得更高。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意识似的,那些个绿植都纷纷朝他的方向倾了倾,某种高兴的意味朝他涌了过来,像是祝贺恭迎他的出关。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干净的嗓音低喃:“真是一群可爱的孩子。”蓝眸中的笑意直达眼底。 他闭关千年,出关时为他高兴的,不是人,而是它们。 他在那片森林里醒来时,那些植物好像也是这么高兴的,只是他那时意识稍弱,没察觉到。 意识和一个竹枝碰了碰,灵台清明,大自然的一切仿佛披露出来,却又如雾般看不清,一场玄妙的交流在意识和竹枝间流转。 “竟然闭关了一千五百年左右,而元皇朝在一千三百年前覆灭了……”天任微微讶异。 这还真是,一个不小心闭关太久了。 但是收获也是很多的。 竹枝倾了倾,天任的意识像是接收到什么信息:“嗯?有人?” 意识再向外扩去,确实有几个人在那片墙外的密竹丛林里行走。 只是他们的服装和带着的东西与他见过的迥异。 天任了然,千百年过去,人们的一切事物都蜕变了,法则也会稍稍改变,他也就知道了些现在的新事物和常识。只是这真实见到了,还是不由得感慨。 ——所有人都在随着时间洪流更迭,而他却是流离于时间之外。 这皇朝覆灭是他能料想到的,毕竟一个皇朝也不可能长久不衰。皇宫被后人闯入,他也没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但是……现在似乎是半夜子时吧? ——用现在的计时法,大约是凌晨十二点至一点。 这个时间,怎么有人在这现今世人称为古代遗迹的皇宫里? 这不会是,来偷盗的? 意识仔细地扫了几个人,不像是有偷盗之意的。 有趣的是,其中一个少年身上的气息让他有些熟悉。 确切来说,不是他身上的气息,而是他沾染到的一丝气息。便是那一丝,让他的意识停留下来细细感受,一种熟悉之感扑面而来。 这……似乎是石盒的气息。 ——也就是两千多年前自己的力量气息。 天任:…… 闭关千年,出关后在一个人身上发现出自自身的一丝气息,是一种什么样的微妙感受? 这么看来,石盒并没有被暗一好好地藏在宫里?而是流落到别人手中了? 巧合的是,现今那疑似拥有或碰过石盒的人,来到了这里。 “夜深人静,有客上门,此地确是交谈的好地方。”笑意一闪而逝,力量微泄,宫殿内的一切尘埃转瞬一扫而空。 ☆、第29章 发现圣青殿 察觉到手中定位器的振动,小泉平静的眼底翻起巨浪。 “是珊姐的位置……真的找到了吗……?” 照着定位器上的屏幕显示的红点,他越过草丛与密密麻麻的竹林,一步步朝着珊姐的方向走去。 双脚显得有些沉重。 五人又聚到了一面墙下,墙壁上都是藤蔓与青苔,几人勉强能从中看出一点红色。 不同于皇宫的城墙,这确实是宫殿的围墙。 隔着一道墙,他们看见了里面高过墙壁的竹枝。 “啧啧,没想到还真給找到了。”珊姐满眼新奇地看着这面墙。 矮子、胖子和老高都神情有些严肃。 这是前所未有的发现。 千百年来都没有的发现。 竟然真有宫殿藏在竹林里! ——“这位置也是我预估好的。或许真能验证我的猜想呢?”少年的话语在他们脑海回荡。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后头的小泉。 少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一脸猜测被证实了的激动神色,反而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像是忐忑不安。 “走吧。”他像是若无其事地拿出了绳爪钩。 几人内心有些疑惑,但默契地没有多问,跟着他的动作翻过这道墙,落入另一片竹林。 他们身上已是一片脏污与落叶,显得有些狼狈,落入这片竹林,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是小泉一落下来就发现这里有些不一样。 这里的竹林……似乎没那么紧密。而且,那些刚才在竹林里的虫子悉索声也没有了。 一片死寂。 静谧得可怕。 看到小泉站着不动,四人也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太静了。 没有微风吹过的树叶沙沙声,也没有虫鸣声。 这里,就如一个活物都不允许存在的竹林。 就着夜视镜,他们试图看向这片竹林远处,却什么也没发现。 即使不如刚才的竹林紧密,仍然满眼都是竹枝。 几人都没有妄动,只是看着小泉。 也不知这竹林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如果真是被竹林特意藏起来的宫殿,还能千百年无人发现,想必是藏了些极其珍贵的东西,有些陷阱也不奇怪。 “嗦嗦——”还不等小泉开口,五人面前便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几人神情一凛,是什么……! 声音越来越近—— 然后,当着几人的面,面前的竹枝突兀间像是被什么按着那样往左右两旁倾斜,草丛铺陈在地,露出后方的一条道路! 道路上铺垫着长长的杂草,旁边都是向两边倾斜的竹枝。 这看起来……就像是竹林突然有了意识,自动开出了一条路让他们走那样。 五人瞪大眼看着诡异的这一幕,呆滞住了。 “这不科学。”矮子神情不可置信地双手紧抓着包肩带,喃喃道。 “我们……是不是中了什么□□……?”老高紧绷着身子,警惕性提到了最高,揉了揉眼。 小泉眼中闪着古怪的光芒,似是兴奋激动、又似是紧张不安,但几人都被道路吸引了目光,没注意到他的神色。 他说:“不……这是真的。” 然后他一马当先地踏上那条路,步伐间沉稳中带着一丝急促。仔细看的话,还偶尔有些凌乱,是紧张导致的。 珊姐等人来不及反应,咽了咽口水,也只好跟在他身后。 这大元皇宫,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一路无事,几人很快走出竹林,视野豁然开朗。 周围都是高至他们头顶的草丛,不再是满眼的竹枝,让他们莫名松了口气。 直到他们抬头一看时…… “这是……!” “嘶……!” “我的天……” 眼前,一座布满藤蔓草花、几乎被绿色覆满、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岁的宫殿立在他们面前。依稀能从轮廓看出其恢宏程度不亚于皇帝寝宫。 月光洒落,这宫殿就像是被遗忘之地般,在这里历经了千百年,沧桑独立。 “惊天大发现啊……”珊姐大叹一声,眼神闪亮地看着这座宫殿。已然忘记刚才违背常理的竹林开路一事。 那些大佬都没有发现的东西,被他们这些三流古迹家探索出来了啊! 看到不知何时走到被藤蔓遮住的殿门前的小泉,珊姐也赶紧跟上去:“欸小泉等等啊!” 少年正仰头望着殿门上的匾额。 匾额上青草覆盖,刻在上面的字颜色黯淡,与牌匾混为一体,模糊不清。 “小泉,你能看到这上面写了什么?你会古文字吗?这是什么宫殿?”夜视镜的颜色单一,把匾额的刻字颜色与牌匾颜色混淆得更模糊,上面又有藤蔓覆盖,珊姐完全看不到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何况,她会的古文字太少。 “圣——青——殿。”小泉缓缓地念出声。 “圣青殿?……等等,这不是大元历史记录中,后人一直找不到的、国师住的宫殿吗!还被戏称成‘幽灵宫殿’……”珊姐惊呼道。 “是没错。”矮子在后面附和。 老高沉声说:“我记得,大元历史上最后一任国师是个神秘的国师,那位国师的记录不是很多,只说他相貌不似常人,而似真仙天貌,手段通天。他最著名的事迹是‘仙降祭坛’和‘为帝加冕’。过后踪迹成谜,有传闻说是飞升了……” “那些事迹不是夸张化的传说吗?飞升更是毫无根据吧?而且还有这最后一任国师不知是不是真存在过、记录是不是人为编造的质疑。因为圣青殿就是有历史记录却一直找不到的宫殿,过后大元皇朝到底有没有国师之位也一直被猜测,历任国师的记录也一直被阴谋论……”胖子挠了挠头。 “没想到啊……竟然就在这里!”珊姐抹了一把冷汗。 这可是足以证、明、历、史的发现啊! 这小泉,也太幸运了吧!就这么推测、找到了传说中的宫殿?! “各位,这一趟真的是来对了啊……”珊姐眼睛亮晶晶地说。 “对对对。”胖子也一副垂涎的样子盯着殿门。 “小泉,这宫殿你找到的,你来试试打开?” 小泉垂了垂眼帘,遮住眼底快要抑制不住的情绪,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嗯。” 这里,是那个〖大人〗曾经的居处吗…… 他抬手放在门上,正准备用力—— 两扇殿门咿呀一声开了一丝缝隙,附在门上的藤蔓抖了抖,数片叶子跌落在地。 四人讶异地看着小泉。 原来这少年力道这么大的吗?这么大个、历经不知多少年的殿门抬个手一推就推开了? 小泉:……不,不是我! 珊姐和老高站前一步推开两扇殿门。 没等几人看一眼殿內的景象,一阵含着莫名巨力的大风猛地从身后刮来,扬起一阵呼啸声与尘叶漫天飞,犹如一个疯子乱挥着刀子般,刺得人的皮肤生疼! “……唔!”连老高和胖子这等身强体壮、重如泰山的都被风给刮得跌倒在地,更别提其他三个瘦小的人了,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被一个大汉冲着撞了一下! “啊呀!” “噢!” 几人姿势狼狈地被刮进殿里滚了几圈。 然后,又是“咿呀!”一声,殿门猛地关了起来,发出嘭的声响,带着巨力的风彻底消失。 听到声音的五人:……?!!! ☆、第30章 灵魂穿越 “不会吧……!”最靠近殿门的老高爬起来冲到门前拉了拉。 拉不动! 这殿门竟然关紧了?! 老高拳头咚的一声捶在殿门上:“这什么破事儿!” 后面的几人也沉默,这大风来的太蹊跷,谁也不知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一时间都坐在地上各怀心思。 然而事情还没完。 “呼——”的一声,一道道火光乍然亮起,照亮了整个宫殿,突兀又刺眼,五人的心脏都不由地嘭嗵嘭嗵地重重跳了几下,连忙站在一起瑟瑟发抖。 难道这宫殿……有鬼? 五人都无心细察宫殿了,只强行压着心内的恐惧,盯着殿內墙壁上自行燃起的蜡烛,额间飙汗。 “别那么紧张……都显得我的待客之道似乎不太对了……”一道温和干净的男声悠悠然地在几人前方响起。 这语气太温和无害,几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透过夜视镜映入他们眼中的,便是一道看不清模样的人影坐在上首,刚才发出的显然就是那个人的声音。 只是……这不对啊! 这一看就是早就在殿內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某人把五人彻底给震懵了。 “是、是人是鬼?”胖子磕磕巴巴地惊呼出声,说完才猛然觉得这句不对,又捂住了嘴。 几人颤着腿仰视着那道身影,心中有些无措。 除了天任,没有人发现其中的小泉与众不同的神情。 是一种掺杂着期待、兴奋、不敢置信、震惊、与惊恐的神情。 上首的人影像是发出了噗嗤地笑声,又说:“我当然不是鬼。好了,先摘掉你们头上的东西再坐吧,看着挺奇怪。” 这才挥了挥手点燃离座位相近的蜡烛,让自身完全暴露在亮光中。 几人慌乱的心绪在他的话语下奇妙地平定起来,竟真抬手摘下夜视镜,在下首的座位坐了下来。 调整好坐姿后,几人才清醒过来一般愕然地看着手中的夜视镜。 他们竟是真的照着这人说的去做了?! 不约而同僵硬地看向那道身影。 气氛微微凝滞了几秒,殿內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没有夜视镜的阻隔,近身的蜡烛也被点燃,他们清晰地看见了上首之人的模样。 一头在烛光照明下呈现浅黄色的白发,额间一道如点睛之笔般的红文印,浑然天成的精细五官,映着明明灭灭的烛光的澄澈蓝眸,一身复古的红色衣袍,通透的宁静悠远气质,姿态随意地坐在座上,却不像身在人间之人,而是身处云巅之上俯瞰人间的仙神,举手抬足间的气势就让人不由自主想臣服。 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缕幽魂。 而是如神似仙的人。 “您、您到底是……”恍惚间开口的珊姐呐呐地用上了敬称。 不等天任回应,就有一道隐隐压抑着激动的声音插口:“是、是……是那位、国师、国师大人……吗?!”这是小泉的声音,他正眼含期待、紧张地看着一身红衣的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几人心里陡然冒出一个猜测。 难道是…… “若你说的是那个‘仙降祭坛’和‘为帝加冕’的国师……”天任顿了顿,仿佛没看见几人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空澄的天蓝色眼眸转看向小泉,“又或是一个盒子的主人……那确实是我。” 少年蓦然僵硬地呆住。 几人也愣了几秒,看着小泉:“什么盒子?” 随即他们又反应过来,刚才上首的人前一句话是—— 轰隆—— 仿佛有什么狠狠地敲在他们脑门上,这简直是太……太…… 承认了啊!真的是……! 没有什么比亲眼所见来得有信服力。 他们一行五人进到这个宫殿,殿门关闭前根本没人再进入过。而这殿中却又出现了一个人……还是这么仙的人,更承认了那个历史上最神秘的国师…… 所以,那些故事般的传说是真的吗!这是,真.神仙国师?!千多年前踪迹成谜,似是飞升,现如今是降临了?! 四人在心里独自挣扎呐喊、抓狂咆哮,完全忘了这位望向那个少年说的话。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少年内心堆满了何种情绪。 震撼、期待、兴奋、恐慌、无措……种种情绪在心内交杂着,让他感到近乎窒息。宛如溺水之人试图得到解救,却又怎么也跳不出深渊。 他——会如何? 天任看了眼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五人,轻叹了一声。 似乎有些惊吓过度了,不太好。 他抬起手,红色袖袍滑落,手指在那四人面前划了一下,一丝力量涌动。 随后,当着少年的面,那尚在内心挣扎的四人像是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 殿內一片寂静,少了几分人气,不再似刚才那般气氛怪异。 瞧见少年倏然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惊惧,天任嘴角弯了弯:“怎么?你认为我杀了他们?” 像是在逗着他那样,这位国师大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良久,少年紧闭的嘴细细地吐出一个字:“……不。” 天任笑了笑,语气温和而庄严:“他们回到宫墙外了。国师的存在也不会被他们告知出去……法则不会允许的。”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紧绷的身子稍稍缓下来。 天任满意地轻点了一下头。 不再逗他,开门见山:“——那么,那个石盒,是怎么落到你手中的呢?又或是,你如何碰到它的?你身上,有那石盒的气息。” “这——大人,其实……在说这盒子前,我有一个疑问,希望大人……能为我解惑。”少年低着头,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 唯有大人……能给他答案了…… “说。” “我——我叫元慕泉,是大元皇朝嫡系后代……”元慕泉鼓起勇气看向天任。 天任眼里闪过一丝愕然,这少年竟然是小晁儿的后代吗?皇朝覆灭了,元氏没有死,而是作为普通百姓传承到现在? 天任还在思索着什么,少年接下来的话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我其实不算是元慕泉……我、我是元真羽……大元最后一任皇帝……原本是逃出宫后老死了,醒来却成了婴儿——也就是我的、我的……后代子孙,取名,元慕泉……”元慕泉说到最后越是磕磕绊绊,停下时眼神略带希翼地看着天任。 “不知大人……可知晓我为何会这样……?” 天任眼眸沉了沉。 一个千多年前的皇帝,死后复生在一个千多年后的婴儿身上。 这是……灵魂穿越。 只有法则不完整时,灵魂才会出现穿越的情况。 但千多年前他感受到的法则是完整的…… 不对,或许那东西在被他赶出去前留下了什么后手,恰巧他那时闭关,没察觉到。 天任心念一动。 眸中流光旋转,天蓝色眼瞳看似空明无物,却又囊括了无尽天地。一道道隐藏在世界之中的法则如天女散花般呈现在他眼前,如同一个孩子完全暴露出自己的想法般单纯乖巧。法则之力在其间跳跃,玄韵无穷。 这是他的权柄—— 执掌世界法则的权柄。 ☆、第31章 遭袭、再遇系统 万千法则飘流在眼前,视线一一扫过,最终瞳仁一凝。 找到了。 一道法则自行飘到天任面前,其上的法则之力微弱,像是失去支柱般飘忽颓唐。 天任心里一沉。 这道法则的作用,是让灵魂在经过时间的消磨后自行消散于天地,不至于幽魂遍布世间。此时却被喰噬了三分之一,造成法则漏洞…… 这上面还附着一股令他感到熟悉又恶心的气息。 是那个东西…… 蓦然间,一道无机质的声音从遥远的虚空传了过来。 “——找·到·你·了……” 砰——!!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故宫里传来惊天巨响,惊醒外头的警卫与旅游区的人。 “什么声音?” “发生什么事?” “一队二队前进!随时报告!” “西北方向!” “三队宫墙蹲守!” 警长表面有条不絮地下达指令,内心却哭成了泪人。 他只是一个警长啊! 这故宫可是珍贵的古遗迹啊!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这个警长第一个倒霉啊!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跑到故宫闹事! 与此同时,故宫上方的夜空中。 “真是好算计,可惜只是无用功……”天任脚踏虚空,白发如瀑披散在身后,红色衣袍轻轻飘舞,一手搭在吓得脸色虚白的元慕泉肩膀,让力量系在他身上漂浮在空中。 天蓝色眼眸淡淡地看着竹林里被那恶心东西袭来的力量破坏得破败不堪的圣青殿,神色清凉无波。 “大……大人,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几乎是眼神惊恐地看着脚下的狼藉,察觉到自己是非常不科学地浮在空中的元慕泉哆哆嗦嗦地开口。 看着被惊醒开始行动的警卫,他咽了咽口水。 天任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好笑地说:“放心,没有人能看见我们。” 作为法则的执掌者,做到这点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好歹也是个皇帝,这么胆小的么?” “不……不是、这不一样啊……现在时代不同了啊……”元慕泉欲哭无泪地道。而且,他也只在这位面前露出怂样而已好吗?!这位根本不是正常人啊! 天任轻笑了一下,看着那处尚有力量余威残留的座位,淡淡地说:“刚才的事说来话长,先找个地方慢慢道来吧……还有,那个盒子的事。” “那、那先去我的私人宅邸吧……那里没有任何人,可、可以说话……”元慕泉有些疲惫地抹了一把脸。 他只是来尝试找找看国师大人的宫殿,想着如果这位国师大人有留下什么手记之类的,或许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哪知事情在看见这位大人后,就像脱了僵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彻底发展成了如今这模样…… 真是心累。 皇位坐到一半,好不容易逃出去活到老死,他干嘛要活过来呢?还成了自己的子孙后代的儿子,叫着自己的子孙爸爸! 幸亏元家经过多年努力成了个隐藏的富商世家,他买个房子自己住易如反掌。 …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时代不同了?”看着守在这栋豪华房屋前三个风姿各不相同的女人,天任眼神怪异地看了一眼元慕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重建了后宫。 元慕泉:……不,这是误会啊!他根本不记得这三个是谁啊! 天任做了些障眼法,在那三个女人看来,就是元慕泉一个人夜间晚归,一身运动装有些凌乱,还沾了一些草叶泥沙,背包也不知装了什么…… “元哥哥,你去了哪里?为什么那么晚……” “泉哥……我……我遇到了一个麻烦,想要你帮忙……” “慕泉,你终于肯见我了吗!我发誓!我那天决不是故意的……” 这大半夜的,当真是艳遇不浅。天任不禁暗暗调侃了一下。 然而,接下来听到的话令天任的脸色微微一沉。 【系统系统,检测一下他的好感度!】 【宿主……原本是好感度为0,刚才-1了。】 【什么!什么玩意儿!】 元慕泉没注意到天任的神色,只松了一口气,这大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三个女人只看得见他。这样也好,省得又生出什么麻烦。 在这些人面前,他倒是恢复了一些当年端坐高位的架子。 只见元慕泉虽然全身有些狼狈,却不失一个世家子应有的风度,高位者的气势也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极具震慑性:“你们是谁?大半夜堵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三个女人吓得闭了一下嘴,相互瞪了一眼,又泫然欲泣美目委屈地看着元慕泉开口。 “什么!元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 “不,不是,我……” “什么?慕泉,你不是生我的气吗……” 元慕泉眼神一厉,透着不耐烦的嗓音沉声道:“都给我滚。” 都给朕滚!烦死了!这世道的姑娘简直太不矜持了! 那位大人还在旁边看着呢!要是让这位因为这点小事久等了,他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何况他也说了这栋屋子没人来着! 天任也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只是刚才经过某个恶心东西的袭击,虽然没给他造成一点伤害,心情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趟又遇见个揣着系统的,简直是送上门的羔羊。 他弯了弯嘴角,张口似是无声地说了什么。 然后元慕泉冷酷霸气的脸色僵硬了一瞬,在那三个女人瑟缩着跑了的时候,伸手抓回了其中一个女人:“等等,你随我进来。” 在那两个女人回头望来的嫉妒眼神中,被抓着的女人略显得意地随元慕泉进了屋子。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进入屋子的不止她和元慕泉两人。而进入屋子,也并不意味着是件好事。 至少,在元慕泉看来,这女人有些可怜—— 被这位神仙盯上了呢。 也不知这女人怎么了。竟然会被那位说一句这女人不对劲,先抓进屋子的话。 随后他的疑惑也很快被解开。 因为屋门被关上那一刻,厅中就好像成了一片独立的空间,外面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就连空气……好像也变了似的。 他感觉这位大人要做些什么了。 女人还无知觉地说:“慕泉……我是真的想……” 站在元慕泉身旁的天任干脆利落地抬手,五指凌空一抓:“碎。” 用意识去抓取系统什么的,是闭关之前的法子。闭关后他就记起了最快最简单灭了这东西的办法。 只能说,遇到闭关千年的他,是这孩子身上的系统倒霉了。 在女人毫无察觉、以及元慕泉状似淡定实则因亲眼得见天任出手而内心崇拜不已几欲送上膝盖的情况下,天任直接用了法则之力渗进女人的意识深处,把系统捣了个稀巴烂。 这举动需要实力支撑,换作是之前的他或许还会吃力,但现在的他并不会。 只是,若是补上了那个法则漏洞……就不好说了。 法则漏洞不是那么容易造就的,那东西喰噬那道法则的三分之一恐怕也用了不少时间和自身的力量。更何况,它还在那缺口留了个印记,以便寻到机会袭击他。 在有了执掌者的法则上留下印记,更是要付出不少代价的。 但同样的,他要补上这漏洞,虽然不至于付出什么代价,却也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消耗。 得亏只是三分之一,在亿万个法则里算起来只是个毫不起眼小漏洞,没有破坏了世界平衡。不然就必须以自身的全部力量去维持平衡了。 毕竟平衡被打破,他这个法则执掌者,可不会好受…… ☆、第32章 元真羽、暗一的信 故宫,只剩残垣断壁的圣青殿内。 残余的力量逐渐消散,其间仿佛还回响着来自遥远虚空的声音:“失败了吗……” 遮住圣青殿的密叶竹林也被毁得七七八八,这块地方完全暴露在上空直升机人员的视线里。 “发现事发地点!发现事发地点!” “二队再深入竹林!” “报告,一队降落!开始包围!” “报告,发现被破坏的古迹——” 一队的队长带领着队友包围这片狼藉。全员举着□□,小心翼翼地接近圣青殿。 二队在外围戒备。 在经过接二连三地试探后,终于确认这里没有人躲藏,一队开始检查现场。二队三队去搜查故宫是否有人闯入的痕迹。 “这里好像并没有被记录在地图上啊……”一队队长环顾四周,喃喃道。 在地图上,这里只是一片绿色的竹林,并没有宫殿存在。 作为故宫警卫,熟悉故宫每一处是必要的,但这里不曾被记录并巡逻过。 是大元皇朝藏起来的宫殿……?这藏法也太厉害了,这宫殿压根没有被发现过。 那么,今天这里为何会发出惊天巨响呢?是人为的,还是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一队队长走入破败的圣青殿,皱了皱眉,总感觉这里好像不太对劲…… 【检测到主神力量波动——】 【系统?怎么了?】一队队长疑惑地在心里问。 【已报告,已得到回复。一切照旧。】 【系统?】 【宿主,无事。一切如常。】 【噢……好吧。】 【宿主若想升职,请积极做任务提升枪法和智力。】 【知道知道~】 … 宅邸中。 在元慕泉看来,就是天任随意地做了一个动作,然后什么也没发生,还有些不明所以。 但他完全不觉得可笑,甚至感到背脊微寒,内心对这位大人的敬畏之心又拔高几层。这位要是对他做什么,他也完全无法察觉的。 在天任点头示意下,元慕泉冷冷地打断她:“行了,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别来烦我,滚吧。” 女人怔怔地看着元慕泉,心里【系统!系统!】的叫唤,想知道自己的努力有没有白费,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 【系统!你去哪了!快回答我!】 【……】 最终她还是在元慕泉冷飕飕的目光下含泪奔出屋子了。 “那么……我们来说正事吧。” “好的,大人。” 元慕泉,本名元真羽,大元最后一任皇帝。 元真羽的父皇元肃瑜并不是个贤明机敏的皇帝,反而有些平庸,自知自身能力不足,在太子元真羽加冠礼后就禅位给了他。 那时的元真羽自小便展露极高的治国天赋,被诸多朝臣欣赏,威风压了元肃瑜一头,元肃瑜禅位时也就无人出言反对。 若是这样下去大元国说不定还能昌盛个百年,只是元真羽的三个皇弟们并不甘心屈居王爷之位,竟在他登基十二年后联合举兵谋反,以二十万大军包围了整个皇宫,更以防万一使了阴谋。 元真羽即使警惕性够高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幼小的皇太子被捉去当人质了。 而后内战一触即发,儿子被皇弟掐死,己方的暗卫军兵死的死伤的伤,手上的军队也被二十万军兵灭得一干二净,元真羽心如死灰。 在最后关头,暗卫首领突然告诉了元真羽代代首领口传的秘密——皇宫之下有创元帝打下的地宫。 那是创元帝秘密打下的地宫,代代暗卫首领都要保守这个秘密,除非正统继承人有难,否则不得动用地宫——简单来说,是留给每一个皇帝的最后退路。 这对元真羽来说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二话不说就跟着暗卫首领进入地宫。而那个地宫入口竟然就在一个宫殿后面的假山里,位置隐蔽至极。 那个宫殿,便是圣青殿,历代国师所居处。 只是那时候他只顾着逃命,没有细想太多,就进了地宫。 而后他与暗卫首领在地宫内的一个石室里看见了放在台上的盒子。 那是个雕着四个兽类的石盒,盒子旁还有一封信纸。那信纸泛着些许黄斑,似乎是许多年前写下的。 他以为那是皇室的什么信物,直接揣着那盒子出了地宫,地宫的出口在内城外,他顺利地逃出了三个皇弟的魔爪。 在暗卫首领的帮助下,他伪装成了普通百姓,在外城过上了农民生活。 空闲时,他就打开了那封信来看。 信纸的内容让他震惊至极——没想到那位传说中的人物是真的存在的。 那封信,是前几任暗卫首领写给那位传说中的神仙国师的信。 那个盒子,也是那位国师的。 他曾经尝试打开石盒,却开不着,知道了它的主人后更不敢碰了,连同信把它藏在家中的暗格里。 不久后,他就听闻了三个皇弟自相残杀,导致内城民不聊生,江湖侠士出手暗杀几人,把大元皇朝彻底抹灭了。 随后几个江湖侠士组成天盟,拉拢旧兵,镇守边域,维持百姓生活安稳……实际上都是江湖中人自己在打架,偶尔百姓遭殃。 习惯了农家生活后,他又得心应手地经营起生计,变得富饶不少,还娶了一个妻子。晚年时他们一家的财富都比得上一方城主了,儿女也很孝顺,他心满意足地死去了。 却没想到,睁开眼时,竟然成了一个小婴儿,也就是元慕泉——自己的后代子孙。 他又从来一生。 适应了这时代的一切,他的便宜父亲却因为他表现的早熟和出色能力让他提早接触家中的机密。 然后也知道了那个石盒和信封,被自己的子孙后代当成了传家宝,供奉在高台之上。 他简直要捂脸呐喊了。 那不是传家宝!那是传说中的那位的东西!你们这群愚蠢的子孙! 想起传说中的那位,他也记起了圣青殿。 后来……就是他和古迹家一起闯曾经的自己的家的事儿了,就为了那个微弱的希望——知道自己复生的原因。 “大人……不是我不把盒子还给您呀!只是……只是它被当成咱家的传家宝了,这件事……我要怎么开口啊——”元真羽捂脸哀嚎。 说我是你祖宗?怕不是要被人当成神经病。 说那是一个神仙的?你做梦做多了吧? 直接抢?你怕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防盗措施有多么恐怖哦。 当然,如果这位亲自出手的话……就肯定手到擒来了! 毕竟是个活神仙啊!科技再厉害能厉害过神仙吗?!不可能的吧……应该? 元慕泉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天任。 “那封信,都写了什么?”天任不为所动,问起他比较关心的事。 暗一写给他的信……是料到自己可能归还不了破厄镜吗?还是只是准备了一手? 作为守镜人首领,暗一也确实是尽了责任…… 天任蓝眸底下闪过一抹锐利。 那个恶心东西,他是不会放过的,但不是现在。 看着对面脸色平静的人,元慕泉莫名有些心虚地说:“那封信……为了保存完好被裱起来了,还挂在老宅地下室里……但我有偷偷拍起来,大人可以看看……” 大人……应该不会怪他看了自己的信吧? 说来,他那时也只是好奇到底写了什么才看的……结果似乎知道了一些看起来一头雾水却好像很不得了的事,还知道了这位真的存在。 ☆、第33章 复生真相 看完手机上照片的字迹,天任低头思索,蓝眸中的光芒明灭不定。 信上,暗一写了一个关键的事。 在暗一铲除系统期间,破厄镜曾照出了怀有系统之人以外的东西。 那个东西,很巧的是,就是被元家当成传家宝的石盒。 当年他从莫家拿回石盒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石盒还有什么玄机。只察觉到里面有自己以前灌注的力量,强盛奥妙,玄韵无穷。 现在看来,那个石盒,很可能还有什么信息,需要他去细究细究。 看了一眼元慕泉恳切的眼神,天任笑了笑,把手机递回给他:“石盒,我会拿回来,你不必插手。只要告诉我它的位置就行了。” 这句话让元慕泉直接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话又令他提起心来。 “至于你复生的事……那便是有因便有果了。” “……??”元慕泉瞪大眼,内心一万个乌鸦飞过。什么因什么果?他不明白啊! “你复生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法则出现漏洞。但,这漏洞并不大,对寻常灵魂不会造成影响。” 元慕泉捏了捏手指,感觉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寻常灵魂?” “对,就是寻常灵魂。”天任露出一抹浅笑,笑容中毫无高兴之意,反而透着一股清凉。天蓝色眼眸淡淡地看着元慕泉。 “你若是没有碰石盒,自然能好好地死去……但,问题便在于,你碰了它。” 元慕泉瞳仁缩了缩。 “你或许并不止翻来覆去研究它,甚至还尝试撬开它吧?” “而且,可能还因为强硬的动作不小心弄出了伤口,蹭到了石盒……” “想来……就是那时,石盒上的一丝力量渗入了你的伤口,隐藏在你的体内多年,改变了灵魂本质……” 天任缓缓地道出猜测,像是没看见元慕泉越来越苍白的神情。 “然后,残缺的法则之网正好遇上了你这个附着石盒力量气息的灵魂,漏过了你这条鱼。” 元慕泉捏着手指,神情苍白而茫然。他得以重生,竟然是因为自己失手造成的吗? 虽然天任的话听起来似懂非懂,甚至有些如听天书之感,但不妨碍他理解其中的根本意思。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如天任所说,他确实为了撬开盒子不惜任何手段,却有一次不小心伤了手指头,伤口擦过盒角边缘,痛得他嘶了一声。 他的复生,便是那时候定下的吗…… 那石盒,竟然如斯可怕,连灵魂本质都能改变,逃过了那所谓的法则…… 天任状似漫不经心地一语说出了他的心思:“你很好奇石盒的力量为何能改变灵魂本质?” 元慕泉有些惶恐地抬头,接触到那澄澈、看不透的蓝瞳时又禁不住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其颜,仿佛面对着主宰一切的神袛。 这一刻,他深切感受到了来自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的压迫感。 “石盒上的力量,含着这世界每一条法则的一丝气息,还有着不同于法则的力量……你蹭到的那一丝,仅仅是改变灵魂本质,已算是轻的了。” “若是再多一丝,你怕是会承受不了——最终爆体而亡。” “毕竟凡人之躯,何以承受得住?” 天任平淡中透着温凉的嗓音一字一句传进元慕泉耳中。 元慕泉彻底绷不住脸色了,表情有些扭曲地垂着头,呼吸微微急促,手指紧紧捏着。 一介帝王,人前曾经再怎么拥有庞大的威势与气场,在这人面前就是个小孩子,只有低头的份儿。 “是……是我贪心不足蛇吞象,逃出去后以为石盒里的是天价宝物,想、想东山再起……”他还是说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底的话。 当年,他又怎么能甘心? 拥有极好的治国天赋,朝臣俯首,皇位坐得稳稳的。却因为那三个愚蠢的皇弟联合与阴谋,一朝化为乌有,所有心血付诸东流。 他就不应该放过那三个愚蠢的东西…… 如今获得新生,他没有收敛自己的天赋,而是让自己在元家里万众瞩目,对欲加害他的人施予绝情的惩罚,成功震慑住了元家上下老小,也让自己得以提早掌控元家。 “那里面的东西确实是天价宝物——对你们来说。”天任接了话,“但是于你等而言并没有任何用处,或许,也只会被当成一个稀奇的观赏物。” 对他而言,破厄镜只是个照出怀揣系统,会威胁到世间平衡之人的镜子而已。 当然,似乎还有些成精的样子,竟然会照出石盒,让暗一生出疑虑留下了信,就像在提醒他一定要拿回石盒那样。 “大人说的是。”元慕泉深深地垂着头附和,尾音微颤,嗓音干涩。 天任站起身,复古精致的红袍与摆设简易又奢华的厅中格格不入,干净的嗓音仍然淡泊:“你的心思,我不计较——从小接受帝王教育,有些想法很正常。” “但是,既然意外获得新生,便不要被过去所束缚。” “——当然,也不要得意忘形。” 天任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就转身消失无踪。 听到这句话的元慕泉猛然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红色袍角翻飞,随后那人便消失不见,宛若仙人乘云而去,凡人无法触得、见得。只留下那令人印象深刻、徘徊在脑中久久不散的话语。 他怔怔地看着刚才那人坐着的位置,仿佛那个人还坐在那里,表情无波地听着在别人看来极为荒诞的复活之事,对他的复活不予任何极端的置评。 就这么愣怔地看了半晌,他的眼眶逐渐泛红,吸了吸鼻子。 真是……那位大人,到底是个温柔的人,还是一个无情的人呢? 不……他是神,是仙,不是人。他怎么揣测得了那个人的心思? 曾经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的他,根本不会轻易触动心底的情绪,更别提落泪。千多年前遭逢大变、如今获得新生时也不曾有哀伤凄苦的思绪。 只是这次,他怎么也控制不了,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触动了那根弦,一发不可收拾。 怕不是傻了吧?他自嘲地笑。 一滴滴泪就这么滑下脸颊,他无措地抹着。只是越抹就流得越急,到最后,他已经不再去抹了,就任由眼泪汹涌流出。 今天过后,他应该就会忘了元真羽的名字,作为完整的元慕泉活着。 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某种枷锁,豁然解开。 良久后才想起来……好像有什么忘了。 大人……不是要知道石盒的位置吗?怎么走了?他,要怎么告诉大人啊? 元慕泉脸上一片清泪纵横,神情有些懵逼。 转身消失的天任,哪里也没有去。 而是进入了虚无之境中。 他并不是忘了问元慕泉盒子的位置,只是忽然间有了强烈的预感,要是拿回了石盒……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什么变化,他不清楚。但身体本能下意识地进入了这里,全方位灰白的虚无熟悉又陌生,仿佛他曾经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 闭关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这里,但进来还是第一次。 没有关于这里的一切记忆,却熟悉感愈增愈强。 ☆、第34章 风云起 虚无之境中,没有时间、没有活物、没有风、没有光和暗……什么也没有。 在他的眼中,虚无之境一片灰蒙蒙,整个人就像被雾笼罩住似的无方向可辨。 仿佛虚无就是这样的样子—— 但在天任的潜意识里,这里,似乎不是这样的。 该是怎样的呢?他毫无印象,只记得——虚无之境,不是这样的。 如他的记忆那样,这里就像是有一层雾,遮住了背后的一切,让他看不清,识不明。 只有时机到了,他就会知道自己要知道的一切。 他和元慕泉说,不要被过去所束缚。 但,他却不能放下自己的过去。 放下了,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 但若是对自己曾经的一切不予理会……这个世界,或许有朝一日会失去平衡,就这么崩塌呢? 作为世界法则的执掌者——他必须负担起这权柄带来的负重。 虚无中没有任何声音,一片死寂。 换作是寻常人在这里,定会觉得自己聋了,时间越久就越发不安,最后陷入思想的死胡同,死在心理作用下。 天任盘膝而坐,耳里不再充斥着世间任何声音,眼帘轻合,意识浸入深处,梳理着闭关时的收获,以及出关后所遭遇的事。 这一次拿回石盒,他或许要做些准备。 … 早晨,一处公园中。 “呼哈!呼哈!呼哈……”一张秀丽中带着奇异的吸引力的脸罩在鸭舌帽底下,女孩喘着气地停下步伐,双手撑在膝上。 【呐,系统,任务完成了吧?】 【是的宿主,任务1完成,魅力值加1。】 在女孩看不见的地方,其头上的气运之力减少了一丝。 【新增额外任务:寻找白色长发蓝眼的男子。奖励:魅力值10。寻找元慕泉并攻略,奖励:魅力值5。】 【魅力10!我的天,这什么稀世任务!这谁啊?白色长发?蓝眼?男子?确定不是女子?白发蓝眼的人西域才有吧!咱东域有的也就在旅游区吧?话说好歹给个照片啊!】 【无照片,宿主若要得到奖励请尽心寻找。】 【好吧好吧!奖励这么丰富,找个人而已,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找出来……】 一间学校中,一个瘦小的男生在几人围殴下突然抬起头,眼中毫无惧怕之意,反而带着一股狠辣,在围殴的人反应不及时身形一动,把几个高大的人在短短几秒内给揣翻在地。 “真是送上门的渣渣。”男生不屑地在其中一人身上踩了一脚,听到尖利的哀嚎声后邪佞一笑。 【你说是不是,系统?】 【虐渣值达标,任务完成,武力值加5。】 【新增额外任务:寻找白色长发蓝眼的男子,奖励:武力值加10。寻找元慕泉虐渣,奖励:武力值加7。】 【嗯?奖励这么丰厚?这男子谁啊?怎么找?】男生皱眉看着眼前漂浮在空中的面板。 【不是强制性任务,宿主可自行选择。】 【嘁!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找个人而已嘛……至于元慕泉,不是那个富三代校草么?啧,竟然找他虐……真是让人兴奋……】 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电脑的屏幕在房间里显得尤为刺眼,但坐在电脑前的人毫不在意地盯着屏幕,眼下一圈黑眼圈,泛着光的眼眸正兴奋地盯着电脑。 屏幕上面,是一条长长的观影评论,被官方网站置顶,得赞数更是破千,在众多长评里脱颖而出。 这是他写的。 他是被官方认证的影评员。 他原本不过是个靠写些限制级小说赚钱勉强维持生活的宅男,但有了系统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之后,他就不断得到了系统的影评知识灌输,从小小的影评民众成了认证影评员。 【恭喜宿主评论点赞破千,得到知识点100。】 知识点增加,他一定能成为家喻户晓的荣誉影评人…… 【新增额外任务:寻找白色长发蓝眼的男子,奖励:知识点200。对泉真娱乐公司旗下的小电影发表1星影评并赞数破千,奖励:知识点150。】 青年疑惑地看着新增的任务,寻找一个人就有这么多的奖励?不要白不要!只是这给的线索也太少了吧? 不过那个泉真娱乐……不是那个传闻老板是个富三代的公司吗?旗下的小电影好像人气不错的啊……发表1星影评?虽然他只是个普通影评员,但影响力也不小,对一个小电影出手……会导致那小电影人气下降不少的吧? 算了,为了奖励,评便评吧。 至于找人那个……去委托侦探社好了。 ……【新增任务:寻找白色长发蓝眼的男子,奖励:剪水秋瞳(永久)……】 ……【新增任务:寻找白色长发蓝眼的男子,奖励:……】 以元慕泉的住处为中心,方圆几百里中类似如此的事情接二连三地上演,一个个怀有系统之人被丰厚奖励所吸引,纷纷都卯足了劲、不择手段地想要完成任务。 元慕泉尚不知这些事情,只是心里焦急地等待着天任回来,表面镇定地如往常一样上学、办公。 他不能不焦急,那盒子在元家一日,他就一日难安。 虽然放下了过去,但却有一个东西存在、一直提醒他曾经都做了些什么丢人事情,他能舒服嘛?! 内心叹气地来到学校,敏锐的元慕泉在下车时就感觉到自己似乎被谁盯住了。 当然……不是那些女生爱慕的目光,而是带着不怀好意的目光。 只是他一介凡人,就算有之前帝王之位修习的武功,感官也好不到哪里去,察觉不了这目光是源自哪里。 谁叫他就是万众瞩目的校草呢? 元慕泉暗自提高警惕,表面如常地走向教室。 突然间就有些想念大人了,要是大人在的话,说不定就能立刻揪出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呢? 在他思考着事情时,便瞥见眼前迎面冲来一个女生。 诶?不是吧?这是什么碰瓷的老套路? 依着本能,身形轻轻一动,在女生就要撞到他时,他及时地避开了。 他就算武功修习不佳,却也不是区区普通人能撞到的。 “啊——”身后传来女孩的尖叫,砰的一声像重物跌落在地。 元慕泉暗暗啧了一声,挺重的样子啊。 他假装思索着事情,没听到那样径直往前走去。 “同学,你没事吧?”倒是周围有人瞧见了倒在地上往后看的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女生,只可惜媚眼都抛在了空气中。 那个身影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 女生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明明把定身技能用在了元慕泉身上!突然间失效没撞到就算了,怎么元慕泉没听到她的叫声吗?! 这一刻,仿佛听见周围有人窃窃私语、嘲笑她的手段。 拍开一个人伸过来的手,女生噔噔噔的跑走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好心人。 来到教室的元慕泉没有放松警惕,总觉得不怀好意的感觉还在。 刚坐下位置,眼前就笼罩下一片人影。 他抬起头。 是个瘦小的男生。 那个男生啪地一声一手拍在他的桌子上,听声音那劲道还挺大。 “元慕泉,我要和你比赛。” ☆、第35章 元慕泉vs石晋常&系统 圣羽中学里。 “新生和高三校草比赛啦!” “什么什么?谁和校草比赛!” “一个不知道名字的男生对元慕泉下战书了!篮球比赛!” “我的天?和那个校草比篮球?怕不是傻吧?” “走走走!说不定这新生是个黑马呢?” “诶等等啊!” 元慕泉被下战书的时候是早晨自习课的时候,那场景简直是太高调了,容不得这条消息不传遍学校。 双方无视了校规,趁着自习课约在篮球场比1v1的篮球赛。 有元慕泉的背景在,校方也不好说什么,正好期考刚结束不久,任由全校学生一窝蜂地涌进篮球场,就当是给压力甚大的学生放松了。 “小轻,你不去看看?”只剩寥寥几人的教室里,女生看着那个始终趴在桌上闭目假寐的纤小轻。清晨的晨光从她背后的窗口照进来,给她的面庞打下一片阴影,有着说不出的安宁气氛。 纤小轻是期考前转来的,有着一头墨绿色长发和浅绿色的眼睛,据说母亲是西域的人,而父亲是东域的人,她就是个散发着成熟女性魅力的混血儿。 她的样貌不像尚在象牙塔中的清纯女孩那般稚嫩,身材也高挑有致,总是让人第一眼觉得这是个大学生。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转来学校时填的不是高三,而是高二。 她的名字,也实在对不起她整个人。 纤细、小巧、轻盈——哪一点都配不上啊。女生暗暗腹诽。 纤小轻听到有人叫唤,睁开眼睛,从桌上爬起来。 “篮球赛?嘛……那就去看看吧。”纤小轻打了个哈欠,“篮球场……在哪里来着?” 女生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拉着纤小轻的手:“来,我带你去吧。” 这真的是个实实在在的路痴,明明转来都好几个星期了,竟然还是不记得篮球场怎么走,也太糟糕了。 这间学校虽然是东域众多中学学校里排名第一的名校,占地广大、设施极多,但去往篮球场的路,就没有人是记不住的。 也不知这人脑袋瓜是怎么做的。 她们到的时候,观众席已经人满为患了,个个举着手机录影,还有人尖叫着元慕泉的名字,她们勉强在角落里找到两个位置。 球场上,两人对站而立。一个是那个瘦小的初一新生,另一个便是高三校草元慕泉。神情都是胸有成竹的。 这一场比赛在众人看来是毫无悬念的,一个新生赢得过学校的篮球王牌? 但看那个新生好像挺有信心的样子,观众都饶有兴趣,难不成这男生看着瘦瘦小小的,也是个大佬级的高手? 有的人则是不屑地呵斥:“哗众取巧,不自量力!”当然,这些都是元慕泉的队友、朋友和一些迷弟迷妹。 “学长,一定要记得打败你的人的名字——石晋常。”石晋常露出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其实……那个新生感觉长得挺不赖?” “对耶,看那笑容,好阳光……” “才不,元学长魅力无边!” “元学长无敌!” 元慕泉回以一个得体的笑容,强盛的气势释放,阴柔俊美的面上,从容的神态完美得无懈可击,配合一身:“石晋常吗?不要太自以为是比较好。” 石晋常脸色顿了顿,他竟然觉得这元慕泉的气势在一瞬间有些可怕……就像面对着一个执掌他的生杀权的人那样。 不愧是圣羽第一人…… 他原以为元慕泉就是个成绩顶好、背景富有强大、有些长相的人而已,只不过是因为这些得才到众人推崇,却忽略了他本人是个怎样的人。 但没关系,他有系统——在他眼里,元慕泉就是给他的丰厚奖励! 【系统,用虐渣值购买一次性超专业球技。】 【已购买,扣除500虐渣值,剩余虐渣值0,是否立刻生效?】 【是。】石晋常有些肉痛,那可是他攒了好久的虐渣值。 但换得的奖励却值这些。想毕,他看着元慕泉的眼神更加火热。 观众席上,纤小轻的眼眸动了动,在石晋常身上打转了一下,又转而在元慕泉身上顿了顿。 浅绿色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有意思。” 旁边的女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小轻竟然难得地对这场比赛提起兴趣了。 之前不管是什么男生找上门来,她都一副没兴趣的样子,这次竟然有了? “小轻看上谁了?” “并没有。”这些弱小丑陋的生物,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女生用狐疑的眼神看了她良久,确信这圣羽新晋校花是真的没有看上谁,遗憾地叹了叹,注意力放回球场。 比赛已经开始,观众都默契地闭上了嘴,紧紧盯着场上一攻一守的两人。 石晋常和元慕泉身上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这是两个人的篮球赛,谁胜谁负,就看双方的实力强弱了。 元慕泉运着篮球,呼吸均匀,身形一动,脚步一移,以极快的速度往左边踏出。 石晋常也反应极快地抬手挡住。 元慕泉却在这时脚步后撤,在石晋常的手收回前带着篮球转了个身,脱离石晋常的防守范围,转攻右方,直奔篮筐。 观众发出一阵呐喊。 “元慕泉!元慕泉!” 石晋常灵敏地紧随其后,步速隐隐快过元慕泉,瘦小的人影在元慕泉抬手抛出篮球时,在他身后奋力一跳。 观众纷纷瞪大眼,呼吸也跟着那一跳停住。 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想着:打不到!打不到!进球!进球! “啪——”篮球被身后的手拍向了地上。元慕泉在那瞬间心脏漏了一拍。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唏嘘——球被扣下了! 同时,所有人震惊作为圣羽篮球队王牌的元慕泉竟然被一个新生打断了攻势。 也有人觉得这新生不简单。 元慕泉在一刹那惊讶了一瞬后很快镇定下来,并没有被观众影响。 他有身为帝王时练的功法可习,在篮球赛中就是锦上添花,除了遇到一些古武界的人有些吃力外,其他篮球对手他都是碾压式地拿到胜利。 这人能跟上他的步伐,想必也是有武傍身的人,又或是古武界哪个弟子。 心中也正式提高了这人的篮球水平。 这人的水平,不在他之下。 一个球队王牌和一个新生的比赛,硬是比出了两个专业球员比赛的氛围。观众都紧张兮兮地看着场上两人的一举一动。 昔日王牌难道要就此败在新生手上? 比赛再次开始。 球权落到石晋常手上。 作为守方的元慕泉心底一惊,竟然从石晋常身上感到了隐隐的压迫感。 他从来没在谁身上感受到气势能压他一线的人——除了天任,那不是正常人。 于是……等天任从虚无之境中出来,循着随手附在元慕泉身上的印记找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弥漫着诡异气氛的篮球场上—— 元慕泉汗如雨下、神情严肃,身子紧绷得厉害,有些微的喘气,盯着对面的人眼中带着困惑和不甘。 而他对面的人,虽然也是汗流狭背,但却神采四溢、游刃有余的样子。 【虐渣值加10。】 【虐渣值加10。】 【虐渣值加10。】 天任:…… ☆、第36章 四柱守 观众席上,纤小轻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抬眼望向篮球场的角落。 在众人紧紧看着场中两人的时候,她却是看向了角落。 那里,在常人眼里看来,应该是没有任何人、任何物品的,那里不过是无人问津的观望地点。 那个角落离她所在的观众席很远,但她却清楚地看见了那边的一切。 在她眼中,那里站着一个一头白色长发、天蓝色眼睛、浑然天成的精致容貌以及着一袭复古红色广袖衣袍的男子。 若是在人群里,他会是最吸引目光的那个,仿佛身后总是伴随着朝阳的蓬勃,也伴随着黑夜的宁静,两相交织,神秘又亲和,无人能忽视。 终于出现了啊…… 一如既往地亮眼。 一如既往地遥远。 只是少了曾经的一些…… 纤小轻闭了闭眼。 她看见他的目光落在了石晋常身上,隐隐透着不耐和厌恶。 还是老样子啊…… 不出她所料的,他眸中锐芒一闪而逝,手随意地一抬,袖袍滑下,露出白皙的手肘,五指凌空一抓。空气中有什么力量在涌动、凝聚,场上除了她所有人都毫无所觉,仍然在为着场中的比赛激动、尖叫、欢呼。 就像这世界,只有她和他是个局外人。 场上的石晋常脸色倏地变得有些苍白,双脚微微颤抖。 球技buff,消失了! 观众无人发现他的异常,分成两派欢呼着两人的名字。倒是精神紧绷的元慕泉察觉到他脸色似乎不太好。 没有兴趣再观赏猴戏,纤小轻与正好看向她的天任遥遥对上视线,一瞬间有什么在暗中流动。角落里的人蓦然消失不见,不留下任何痕迹。 纤小轻和旁边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生说了句:“我去一趟厕所。” 女生含糊地应了声,注意力仍然在场上。 纤小轻在无人的角落身影一闪,转眼已然身在一栋教学楼的天台上。四下寂静无声,脚下的校园景致怡人,是说话的好地方。 墨绿色长发在风中飘扬,浅绿色眼睛中倒映着白发蓝眼的红衣男子。 天任看着这能看见他的女子:“你是谁?” 他有些意外,竟然有人能看见他。同时他也看不透这女子,但观刚才瞬间出现的身影,心里隐隐猜测,难道是和他一样的人吗? “我是纤小轻。”她说。 天任眼帘微垂,纤小轻、纤小轻……有些熟悉,脑海内有什么画面闪过。 “我失忆了。”他说。 “看得出。”纤小轻耸了耸肩膀,走到天台前的栏杆,有些懒洋洋地倚靠在那儿,“你会受重伤、力量受损、记忆缺失——开战前,你和我们……说过这个最大的可能。” 天任沉默。 纤小轻看着这人毫无波动的蓝眸,心内一叹,即使是失忆了,这人的眼仍然仿佛只容下了天地,却又什么也没有般空澄透彻:“我帮不了你多少,你把一切都计算得好好的——不,应该说是早就已经看透了一切。全部都按着你控制好的方向发展。” “你心里应该也清楚,你只能等。但你可以问些问题,我答得上的就会跟你说。” 没错,从一开始苏醒的时候,他心里就只有等的念头。 他抬眼:“你……不,你们也受伤了吗?” “轻伤而已,三年前醒过来,力量恢复完好。另一个,还没醒,多个七八年吧。”纤小轻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有些遥远,“现在……真的是久违的安宁啊。” 眼前掠过一幕幕天崩地裂的画面,耳边似是回响着惊天巨响。 回过神来,看着同样望着远处不知想着什么的天任,纤小轻眼珠一转,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凑到他前面说:“看你这样子,是连‘四柱守’都忘了?” 天任看了她一眼,眼神无波:“四柱守,守护四方界柱,维护平衡,掌世界法则……只记起这些。” “那么是忘了四柱守有谁?当然,你一定猜到你是其中一个了,那你可记起你是哪个?” 天任扭过头,没回答。 “那就是不知道了,你的记忆真是缺失得彻底。”纤小轻有些讶异地捂嘴,随后露齿一笑,“啧……等你恢复记忆也不知是几时。你现在可得记好,我是青龙。至于你自己,猜猜?” 天任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青龙……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轰地炸响。 “啧,不猜便不猜,哼。”纤小轻久等不到回复,又懒懒地靠回栏杆。 “系统,源自哪里?” 纤小轻沉吟了一下:“系统吗……它是被主神造出来的。我们一贯叫它脏东西,总是像个蛀虫那样,寻漏洞破坏世界平衡啊。” 很好,那个袭击他的脏东西,应该就是主神了。天任点头。 “但主神也是被造出来的。”纤小轻瞥了他一眼,意味难明。 天任:……? 这眼神什么意思? “这事儿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等你自己恢复记忆,就会知道了。到时也会明白我的有口难言了。”纤小轻摇了摇头,眼里透着复杂的情绪。 “好。”天任不再追问,转而看着她:“你说你是青龙……那这副样子?” 纤小轻有些好笑地说:“化成人身在这世间玩是我们很久以前一起研究出来的,你忘了而已,只可惜不能改变样貌……前几个星期觉得这里面不错,就进来玩玩儿,无聊的时候就掐几个系统。放心,我会看着时间隐匿的。” 毕竟时间久了,容貌不变的他们总是会被察觉不对劲的。 说完,纤小轻又觉得有些懊恼,习惯真是可怕,面对着失忆的天任,她还是下意识地解释,强调自己是个乖宝宝。 天任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自然地嗯了一声。像个管着小孩的家长允许小孩玩闹了一样。 纤小轻:……失忆家长也有着习惯啊。可怕可怕。 想到刚才元慕泉身上附着的力量,纤小轻问:“那个元慕泉,你怎么留了个力量印记?” “我有个东西在元家的老宅里,他知道那东西的位置。” 纤小轻也不问是什么,只道了声原来如此。 “待我拿回那东西……可能会发生极大的变化。”天任俯瞰着眼前的景致,视线毫无焦距。 纤小轻愣了愣:“什么变化?” 天任轻摇了一下头:“不知。” 纤小轻一默,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不管怎样都是支持你的。而且,我也没有这个能耐阻止你做什么。” 没有这个能耐……是实力比他弱还是……?天任不由得想到这里。 纤小轻就好像一个跟在他后头摇旗呐喊的人那样。 青龙…… 刚才纤小轻念出青龙两字的时候,他的脑海就炸开似的浮现出另外三个词。 白虎。 朱雀。 玄武。 他很快就把这几个词与石盒上的兽类浮雕一一对上。 他们不是神不是仙也不是人。 是兽吗……? 四柱守,便是四兽。纤小轻是青龙——真是个对不起青龙这生物的名字。 他又会是其中的哪一个? 他没恢复任何关于到四兽的记忆,压根就没察觉到这副样子是自己从兽化成的人身。现在也只是凭着纤小轻的话语推测。 而主神的造就……和他又有何关系? 想着纤小轻意味不明的眼神,天任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第37章 她叫他大哥 但不管纤小轻有没有对他说谎话,他至少是对一些事情稍稍明了了。 看着沉思的天任,纤小轻还想再说什么,身上的手机就叮铃一声响了起来。她认出这是自己给那家成员挺有趣的侦探社群聊设的铃声。 她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来看,目光随着手指滑动缓缓扫过。 看到最后,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偏头以非常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天任。 这么赤|裸|裸的目光天任当然不可能没发现到,只是一时间感到奇妙,自从千多年前当上国师后,就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地打量他了。 “怎么了吗?”照理说,这是纤小轻自己手机的信息,应该没有什么能与天任扯上关系。但偏偏纤小轻就是在看完手机后眼神古怪打量了他。 说这信息与他没牵扯,鬼才信。 “那个啊……我加入了一个侦探社做个闲员,心情不错的时候社里接到单子就帮他们解决一些。那群人挺有趣,我也就图个新鲜。”纤小轻踟蹰着开口,随即又有些幸灾乐祸,“刚才呢,群聊里发来了个单子。” “你猜,这单子上都写了些什么?”她笑嘻嘻地晃了晃手机,眼中暗含期待地看着天任。 谁知,天任没有如纤小轻想象的露出无奈的表情,反而扬起一抹温润如玉的浅笑,但那天蓝色双眸中却是毫无丝毫笑意:“这就有意思了,一个我没听过的侦探社接的单子,和我有关系?” 纤小轻小心肝颤了颤,不行不行,她怎么忘了就算他失忆了力量受损也还是惹不起的,背脊串起一抹寒意,她连忙欲盖弥彰地开口:“啊哈……这确实是奇怪了。这上面写着一共十二个人委托寻找白色长发、蓝眼睛的男子呢。委托金还不少。” 她加入的这侦探社在这一片地区挺有名,名声都隐隐传到隔壁地区去了,很多人要委托什么都会先想到这家侦探社。 十二个相互不认识的人都往侦探社投同一个内容的委托,还是都差不多是这片地区的人,这上面委托找的人,还和天任的特征吻合……显然是在找天任吧?只是为何这些人会知道他的存在? “话说……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呢?”纤小轻也想不明白,下意识地就问了天任。然后……就后悔了。 她竟然脱口而出叫了大哥……真是造孽。这不是证明她是低他一个头了嘛?! 这样她还怎么在他面前逞一下威风?! 天任眼里闪过诧异,恍然大悟:“你叫我大哥?” 纤小轻尴尬地抬手在嘴前握拳轻咳了一下:“啊……是啊,你就是咱的大哥。所以……这是咋回事啊?” 咱的大哥…… 天任心里顿时了然,怪不得感觉纤小轻对他的态度随意中又不太放得开,像是有些拘束的样子,原来他在四柱守里是这样的关系吗……? 他还以为他们是相同地位的同类。 想到刚才的问题,天任眼中的光就沉了沉:“应该是那脏东西对有系统的人下达了什么信息。” 纤小轻立刻会意,这是主神的手笔,只是找到了天任又如何?而且天任是隐匿起来了的,没有人能看见他。 “除了这个,它应该还让那些人对元慕泉出手。” 纤小轻想起了刚才那个有系统的人和元慕泉比赛,双掌一击,歪了歪头:“对噢!它这是给你添堵?还是警告你它会对元慕泉下手?” 天任闭了一下眼:“不,它是真想杀死我。只是,不管它使出什么招,它都不会得逞的。” 纤小轻呆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大哥说的是。” 天任隐晦地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原先纤小轻和他刚一见面都没唤他大哥,一副咱们是好朋友的样子,这一说漏嘴倒是唤得顺溜。 纤小轻没察觉到他的一瞥,只是莫名有些心虚地轻吸一口气又吐出来。 “行了,就这样吧。有什么事我会找你。”天任非常自然的摸了一下她的头,红色衣袍的袍角轻翻,随后消失不见。 天台凉风微拂,只剩下一头墨绿色长发随风飘扬的人影。 纤小轻愣愣地摸了一下刚才被那只白皙手掌覆盖的头顶。 纤小轻在那群凡人中显得略微高挑,但在高她一个半头的天任面前,无论如何都会显得有些矮小。就像天任是个巨人,而她是个小矮人那样。 她喜欢纤小轻盈的感觉,偏偏自己的人形却是这么个样子,所以曾经她总爱往他跟前凑,像是能显得自己特别小巧的样子。 天任的眼里总是像装着整个天地,又似乎什么也没装下,一直是那么空澄清澈,气质总是显得飘渺、宁静而遥远,是四柱守里唯一最稳重也令他们敬畏的大哥。纤小轻从来没觉得自己和另外两个有入过他的眼中,但天任自觉是他们大哥,有时候也会像个家长那样对他们说说严肃的话、或是在他们无聊时安慰般的摸摸头。 只是没想到,失忆了的天任,依然也会有这么一个摸摸头的举动。 这是,习惯吗? 变换位置后的天任,同样有些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大概是他以前的习惯。 原本还觉得这突然间多出的同类兼小妹有些奇妙,这一摸头就把这感觉彻底打碎了。 有些事,不等人接受,就会自然而然地形成了。 手垂落身侧,袖袍随之落下,宛如红花绽开。天任的身形在元慕泉面前显现。 此时的元慕泉已经打完了比赛,正坐在单独的休息间恢复体力。在众人看来就是他非常戏剧性地逆转了赛局,拿下了不负王牌盛名的胜利。 但他清楚这其中有些古怪,赛局逆转的原因根本不是在他身上,而是在那个石晋常身上。 起初的石晋常实力确实在他之上,让他久违地因为棋逢对手而兴奋的同时也感到不甘和困惑——为什么这人的实力这么强,却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有实力的人,都不该是默默无闻的,总会有些风声才对。 之后的石晋常突然地脸色苍白引起了他的注意,比赛一开始时他更加不解了。这石晋常怎么的好像反应慢了不少?刚刚他似乎完全没来得及挡住自己…… 他以为是石晋常身体不舒服,但观他面相却看不出他哪里不舒服来——倒像是被什么吓到那样脸色一时苍白的样子。 石晋常没喊停,他也不好说什么,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投篮,最终赢了这局比赛。 他还想问些什么,那石晋常就跑没影了。 想着石晋常古怪的他在休息室也没疲惫到睡下,就这么蹙着眉头,然后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袭红袍白发披散的人。 ……差点没吓死他。 ☆、第38章 元慕泉被盯上 “大……大人,您终于出现了啊!”元慕泉在天任的目光下一个激灵,站起了身。 “嗯。”天任应了一声,“方才同你比赛之人,是和那天你家门前那个女孩一样的。” 元慕泉脑子卡了一下,才理解天任说的意思。 是说那个石晋常和那天那个被他拉进家门的女人一样不对劲? 所以,石晋常刚才突然脸色一白,实力下降……是因为大人察觉他不对劲,出手干了些什么?元慕泉目瞪口呆,心内毛骨悚然。 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才能让一个人这样……? “他们身上的东西,本便不该出现在这世间。”看出元慕泉的惊异,天任没有多说什么,只这么说了句。 元慕泉心里一沉。 身上的东西,本不该出现在这世间。 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封和石盒一起给天任的信。 他确实不是很看得懂那封信写的一些事情,但完全能感觉到写信之人对天任的忠诚与敬慕,仿佛能为天任做事对那人而言是非常荣幸的事。 难道,是和信中写的“铲除世所不容之物”有关吗? “叮铃——”休息间里,手机铃响蓦地响起。 天任的目光移到元慕泉匆忙拿出的手机上。 这还真巧,刚才纤小轻的手机带来的信息是有人找他,这次元慕泉的来电,又会是什么呢? 元慕泉几乎是瞬间换了个人那样变得严肃,慵散的坐姿也端正起来,并没有发现天任的视线,接通就问:“什么事?” 这是他给公司助理设的铃声,助理一般在他放学后没有到公司才会打来汇报。而在他上课期间打过来的,每每都不是什么好事。 听着听着,元慕泉的眉就蹙了蹙。 感觉是被谁针对了。 “查清源头了吗?” “中级影评员?你这是在逗我吗?” “行了,让那些演员先不要动,派个人去按住那个暴躁导演,然后查查那人背后有谁,速度点。联系一下影片忠实观众带风向,还有,记住那些要下架的影片app……真是,当我元慕泉好欺负么……”元慕泉冷冷地哼了一声,颇有当年坐于皇位时说一不二的样子。 末了他挂掉电话,又恢复有些怂的样子对天任说:“失礼了,大人。” 天任都要觉得他人格分裂了。 “无事。你现在有这些麻烦,其中一个原因在于我。”他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却让元慕泉感到有些发毛,“你和我有联系,也就成了它和他们的目标。” “Ta和他们的目标……?” “你既然看过了那封信,就该也知道了一些事。” 这一语中的,正中元慕泉中心。 没错,虽然他没有完全理解那封信上的内容,但还是能从中推断出一些在常人看来很荒谬的事,而且非常相信那个判断。 天任这么不科学的人都存在了,信上的内容还有假的么? 所以,他这是池鱼遭殃? 像是看穿他的心事似的,天任嘴角噙着透着一点柔和又有一点凉意的笑,说了句:“若是你没有带走石盒,我想我也不会注意你。说来,我和元氏都有那么一点缘分呢……” 元慕泉:……不,我们一点缘分也没有!我拒绝! 这下元慕泉也算是明白过来了,要不是带走了那石盒,如今的他也不会被卷进这龙争虎斗里。 弱者在强者间活不久。他倏地想起这句不知谁说的话,很不争气地、眼中燃起一簇火、非常殷勤地看着天任:“大人,要不我写个请假条离校,现在就带您去老宅那里?” 帝王威严是什么?在大人面前,不存在的,这位才是真大佬。他只要抱紧大佬的腿就好。 复生后的元真羽在融入这个时代后,脑子就吸收了许多在古代看来奇奇怪怪的想法,完全把‘能刚就上、怂了就退、抱紧大腿’诠释得恰恰好。 “可。”天蓝色眼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天任略微颔首。 得到赞同,元慕泉就以极快的速度去写了个请假条给主任,然后驾车飞一般地出了校园。 后座,也不知何时便坐了个穿着复古红色衣袍的人,与车上的设备格格不入。但后座的人对此丝毫不在意,非常自然地闭目坐着。 隐藏的财富世家太子爷兼千多年前的帝王,首次当了别人的司机。 但显然元慕泉很乐意当这个司机。 低调奢华的车子驶出校园后就往地区外走去。 元慕泉住的这片地区是东域的商业城,也是各大世家组成的东盟政治地。属于东域上流社会的地盘,精英天才汇聚,圣羽中学也算是因为这而沾光成为东域第一中学的。 故宫和旅游区临近商业城,同样是日夜灯火不熄之地,却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治安格外强。 元家老宅,是在出了商业城后的一个桃源之地——天市。那里环境不似商业城繁华,偏向清宁优美,是喜静之人的最佳去处。也是古武界官方组织天盟的基地,多数民众都会一点武,也较为理智,很少出现烧杀抢掠。只是古武界的人偶尔会闹出些事来,天盟就在后面擦屁股,一些走漏的消息也就被当成民间笑谈了。 车子经过一段住宅区,便要驶上大道。元慕泉脚上力道一加,就要冲上道路。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正好挡了车子的去路—— 他呼吸一滞。 元慕泉是什么人?练了千多年前帝王之位习的功法,能与古武界年轻一辈高手打个平手的人,神经反应自然是极快地踩了刹车。 这刹车来得太匆忙,他自己也不受控制的朝方向盘撞去,差点撞出一脸鼻血,幸好手快地伸出做了铺垫。但他很确信自己没有撞到人。 揉了揉鼻子,元慕泉第一个念头是:哪个挨千刀地跑到他面前来自杀?!第二个念头就是:大人怎么样了? 然后他扭头朝后一看,只见后座的人双手抱臂,稳坐八方不动,整个人自成一方之地,眼睛合着,眼睑上的睫毛如羽,仿若精细的点缀着这双眼,叫人好奇睁开后的眼瞳该是如何的风华。 元慕泉:……对不起,打扰了! 大人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这时的元慕泉才想起来那个黑影,看着车前空荡荡的,他略一蹙眉走下车。 只见车前正躺着一个身材娇小、黑发披散、脸色苍白的女孩,手臂上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照射下显得莹白细腻,上面有一块青紫显得尤为刺眼。女孩宛如破娃娃一样柔弱地倒在地上,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只是元慕泉本来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何况帝王时期加上这一世含着金汤匙出生,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这点还不足以让他动心了。而且,他也很肯定自己没撞到人。 所以,这丫的是在装晕碰瓷他吗? 实在容不得元慕泉不多想,毕竟最近的事儿太多了。 ☆、第39章 天任vs主神 啧了一声,元慕泉也懒得想那么多,直接打了个电话叫救护车。 一扭头,就看见天任站在他后面,蓝眸淡淡地看着地上的女孩。吓得他心脏都停了停。一点声息也没有的出现在别人身后,这位大佬是存心要吓死他啊! “她确实是晕了过去。”天任说,“只是身上也有那脏东西。”他察觉到了那隐晦的恶心气息。 幸得这里是人烟往来稀少,偶尔也就几辆车呼啸而过,连个注目礼都不给的。元慕泉也就不展现良好市民的行为了,只是靠在车前等救护车把这人抬走。完全对这女孩生不出半点同情心。 被大人如此说的,怕不是也是像石晋常那样来找他麻烦的,只是‘麻烦’种类不一样。大概是为了演技逼真?还真晕了过去。 “那您……”要出手吗? 不等他说完,天任就一个抬手凌虚一抓。 元慕泉:…… 其实他是不知道天任在干嘛,只知道这样似乎就把那些人身上的‘某样脏东西’ 、‘世所不容之物’给灭掉了,其中最明显的是石晋常本来实力很强,而后就失去了实力。他就觉得,石晋常的实力都来自那个东西。而大人出手后,那个东西被灭,石晋常的实力也就跟着没了。 那这女孩,从那个东西得到的能力又是什么呢?碰瓷的能力?元慕泉暗暗笑了一下。 他的想法也就一霎那的时间,却发现天任的手似乎顿了顿。 这动作只是轻轻的一个停顿,他恰好就捕捉到了,心下有些疑惑。 “大……”人? 一阵天旋地转、风云变幻,元慕泉的第二个字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 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元慕泉睁眼一看。 天任的手正搭在他的肩上,两人已离开车子几米外,那个女孩依然是我见犹怜的姿势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 “你若用最快速度到元家老宅,要多久?”天任看着那个女孩,倏然问。 “啊、啊?我驾最快的话,要一个小时半吧?” “还有更快的方式吗?”天任睨了他一眼,元慕泉莫名从中看出了一点嫌弃。 “有、有的,直升飞机就接近半个小时……” “就用这去拿盒子,然后回来这里给我。”天任语气无波地吩咐了一句,就轻轻地推了一下元慕泉。 元慕泉毫无防备地被推了一下,随着力道一跌,一阵天地颠倒,眩晕感直袭脑袋,又如急流般退去。 等他缓过神的时候,他面前已经没有天任的身影了。车子仍然在不远处,那个女孩也不见了。 挠了挠头,他刚刚,好像瞥到那个女孩爬起来了?这会儿却不见人影了?大人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在天任面前特怂的元慕泉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天任的吩咐,元慕泉也不敢不照做,打了个电话给便宜父亲和元家老宅的管家,难得的撒了个谎。 这种时候,有个强大背景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 直升机没多久就到了,他的车被人开回去,自己则飞往元家老宅。 “元少,你这是怎么回事呢?竟然急到连直升机都动用了。”驾驶员是元家雇佣了多年的大叔,对元慕泉的沉稳很欣赏,常常和元慕泉聊一些老生常谈。 “一言难尽啊柳叔,总之先用最快速度到老宅那儿去吧!我取个东西还要再回来这里的。” “好勒!” … 这里是被天任用法则复制现实倒映的‘镜’世界。 刚刚在他要灭掉系统的一瞬间,系统察觉到了他,向主神发送了报告。 【发现任务目标,已报告主神。】 不知是力量还没完全恢复的原因还是什么,他没察觉到系统发出信息的渠道。干脆直接五指一收,掐灭了系统,并在那脏东西来之前把那女孩和元慕泉拉入了镜世界。 只是那脏东西似乎比他预料的来得要迟些。他让元慕泉出了镜世界直接拿石盒给他,他则在这里和主神决一战。 虽然不太清楚主神的实力,但他的直觉便是自己的实力与现在的主神不相上下。 若是拿回石盒……或许便能恢复些许记忆和力量,彻底灭掉这脏东西。 镜世界中,周围与复制时的现实无二,元慕泉的那辆车被开走,镜世界中的车却还在原地。但除了天任拉进来的人,这里并不存在第二个活人。这里没有风、没有冷与热,就像个画像把现实描绘起来,里面的一切都停留在被描绘的时候,不存在活物。 在元慕泉被推出去的那一刻,那个女孩手指动了动,面无表情地缓缓爬了起来。仿佛破娃娃被吊起来那样,姿势有些僵硬,而后才变得比较自然。 一双不含任何感情与光芒的黑眸睁开,直望着对面一袭红袍白发蓝眼的人。 “脏东西。”天任平静地说了句。 他确实厌恶主神,但这脏东西还没资格让他的语气发生波动。 女孩毫无表情的脸抽了抽,像是要挤出一个笑容,却愣是抽了几下才露出个狰狞的笑容,破坏了女孩原本小巧可爱的五官。 “你,逃不了了。”它语调平平地说。像个机器人照着设定好的台词念那般无机质、不含任何起伏。 天任没有再继续和它交流的意思,手一抬,法则之力涌动,只有他看得见的一道道法则如流水般凝聚在他周身,活泼亲昵地缠绕着他,法则之力充斥,与身内的力量引起共鸣。 镜世界是他的地盘,用起法则之力更是得心应手。加上自己身内玄妙的力量,两厢聚合,便是强上加强。 力量无声地凝合,在天任身上时宁静又亲昵,朝着主神飞掠而去时却锋芒毕露,如箭雨所向毫无停顿之意,势要把它洞穿灭尽、不留残余。 主神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股天任熟悉又陌生的力量从它身内窜起,势头不比天任周身的力量之势差上多少,与冲到它面前的力量相抵抗,爆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力量余威扩散开来,镜世界的法则构成也受到影响扭曲了一下,如一滴水跌入水面泛起涟漪般。 仿若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两方在这一击之后不再留手,身形各自一动,力量相碰,撞出绚烂的火花,轰声四起,余威爆发,短短几秒内就交手了数回合,破坏了镜世界中的房子、石路、树木,景象凄惨。 若是现实中,这里的动静怕是引起不少人的恐慌了。 主神在与那红袍翻飞的人影力量相撞时,竟不忘说了一句:“你杀了她,杀不死我。” 然而天任没有如主神所预测那般露出破绽,法则之力与玄妙的力量相结合,如猛虎般对着它张开獠牙:“我想,是你太小瞧我了。” 砰—— 力量相撞出的烟尘弥漫中,一道小巧的身影如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出来那般冲击出来,撞倒一片房区。 烟尘散开,站在原地的,是身上一袭袍角绣着金丝云纹的红袍、白发如丝如瀑披散在后的人影。 ☆、第40章 元家老宅 “……小瞧?”坍塌的房区中,主神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天任站在原地,蓝眸清宁透彻,瞳仁底下是一抹散不开的厌恶。周身法则之力与体内力量互相缠绕,气势和威压一并泄出,“咯啦”一声,脚下的地裂开一道道缝隙,宛如蛛网蔓延。 镜世界里不存在任何变动,但在天任的威势中,镜世界的蓝天白云竟然变得有些阴沉,压抑而沉重,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 废墟中的娇小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除去身上沾染的尘埃,竟是毫发无伤,一股力量在其周身萦绕,身上的裙子无风自动,无表情的脸朝着天任望过来。 “你不可能比我强。”它歪了歪头,黑森森的眼中似有一串串数据闪过,与人类的不搭调在女孩身上尽显,“你的伤很重。”它把现今的天任与曾经的天任对比了一番。 若是以前的天任,才有那个能力循着虚空里的踪迹寻找到它。但现在,它只是以数据的形式占了女孩的身体,如今的天任身受重伤未恢复,连法则也掌握不全,根本找不到它。 “的确。”天任随意地应了句,手指微动,“但这不会妨碍我灭了你。” “……是么?”主神看着对面法则之力逐渐形成的网,弯了弯身,右脚撤步深深一踏,小小的身躯蓦地在瞬间爆发出重如泰山的势。 如今的天任,太差了,连用法则构建天网都那么慢,像个纸老虎,怎么可能捉得住它?何况,天网也不能完全奈何得了它。主神客观地分析。 下一秒,嗖的一声,镜世界的法则构架差点被撕裂,主神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天任瞳仁一凝,身形微动。 “轰——” 天任所站之地突然炸裂开来,碎石纷飞,烟尘四起,唯独不见那身红衣人影。 此刻的主神出现在那片凹陷之地的正中央,他站直身子,望向身后——站在那里的人正好也看过来。 天蓝色眼眸与深渊般的墨色瞳眸对上。 两道身影再次消失在原地,只有隐隐约约的残影在空中余留,两股力量毫不留情地对撞,星火溅起,轰鸣不断,余威如海。镜世界中的一切已看不出原型,残垣断壁成堆成片,树木凄凉地栽倒在地上,土地崩裂,天色黑沉,彷如末世降临。若不是天任用法则构出镜世界,怕是会把现实破坏得影响到世界平衡。 残破的镜世界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法则之力编织的网,不断地被破坏、修复、破坏、再修复。 … 天市。 一架直升机随着螺旋桨的声音横穿上空,径直飞到一座小山上。这山上的树不像别的山个个一个样儿,反而每颗树冠都不一样,树上的花也是颜色各不相同,可见这里都有十几颗不同品种的树了。 层层树林中,隐约可见一栋满是复古气息的房屋。 这整座山的地产权是归元家所有的,这山上的唯一一间屋子便是元家老宅。 老宅经过多次翻修,既拥有现代简约华美的风格,也保留着古代的一些格局、繁华石雕与木梁,把现代与古代的风格掺合地毫无违和,甚至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直升机停在宅子的天台上,那里已经站着老宅的管家许荆了。 “许叔。”元慕泉跳下直升机,和许管家打了个招呼。 “少家主。”已经得到家主和老家主的认同,并接触家中机密的第一继承人元慕泉,在元家便是居于家主夫妇和老家主夫妇之下,元家旁系与诸多元氏心腹之上。 许管家作为元氏的心腹,也得恭敬地叫上一声少家主。 换作元家旁系,还得客客气气叫一声许管家。 “我这次来有些重要的事和爷爷奶奶说。”元慕泉也不啰嗦,一脸严肃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帝王的气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与之前来时的收敛和谦和的态度完全迥异。 许管家虽有些意外不同于以往的元慕泉,但还是镇定地点头说:“老爷和夫人在花园里。” 元慕泉对元家老宅不陌生,自然也清楚了自己的子.便宜爷爷.孙和奶奶在哪里,很快就大腿一迈进入老宅,来到底楼通往花园的门口。 这门口不似大门口那样正经庄严,而是被设计成了带些梦幻清新的门口,与通往花园的意思相映,是老奶奶的点子。 这老两口怕不是在花园的亭子里下棋吧? 说来,这两口子也是因为下棋认识的,看来今天他们又是一边回忆着初识的美好一边对弈了? 这样挺好,两个老人心情不错,他也能稍微放下一点心。元慕泉轻呼一口气。 虽然他是老死后带着记忆活过来的,气场经验什么的都是本来就有的,但对于这一世的亲人,他还是不太喜欢直面他们。即便这些亲人都挺不错。 而且这一次还要拿掉他曾经随手一取、后代默认多年的传家宝……实在有些别扭。 老宅底楼的一个角落,雕着牡丹花的折叠玻璃门敞开,露出后面一条鹅卵石铺成的蜿蜒小道。小道两旁先是一片让人视觉一亮、心内宁静舒服的蓝玫瑰,延伸到后面则是各种颜色各异、外头不常看见的稀有品种花卉。 直到尽头,才是一座古亭。古亭的柱子上雕着一些诗句与云纹,亭中熏香袅袅,茶香飘溢,两个老人百花围绕,静坐一奕,意境自在清净,即是入画也能让心浮气躁的人定下心来。 “哦呀,看这是谁来了?”元奶奶欲动作的手略一停顿,扭头看着走来的元慕泉。 仪态悠雅,随意中不失礼貌,身上仿佛带着吸引目光的光芒,身后的百花都成了他的衬托。元奶奶暗暗点了点头,这孙子真的比自己大儿子好多了。 元爷爷看着元奶奶提着黑子的手,面容扭了一下,再看着盘上的布局……刚刚,老伴儿好像就要踏入他设好的坑了啊? 没好气地扭头看着这什么刺儿也挑不出来的孙子,息了继续的心思。反正元奶奶只要一看到孙子就会马上忘了自己原本干着的事了。 果然,元奶奶放下了手上的棋子,一脸和蔼地朝着自家孙子说:“小许怎么没说你要来呢?这是怎么了?” 孙.元慕泉.子走到两老面前,面带歉意地说:“对不起,爷爷奶奶,我是因为有要紧事而坐直升机赶过来的,就没让许叔对你们说。很抱歉打扰你们下棋。” “没事,先坐吧。什么要紧事要大张旗鼓地坐直升机来?”元爷爷面色微正,端着严肃架子道。 元慕泉坐下谢过元奶奶递来的茶,面色微紧:“爷爷奶奶,我这次来是因为元家地下室那个盒子的事。” 两老听到盒子都略微一征,元爷爷率先道:“你说的是祖上传下来的那盒子?怎么了吗?” “没错,是那盒子。”元慕泉深吸了一口气,“我遇见了一个人……” “他,就是那个盒子的主人,千真万确。” ☆、第41章 缚主神 “盒子的,主人?”元爷爷皱纹横生的眉头皱得死紧,眯着的眼里是打量着元慕泉的精光。他虽老了,脑子却清醒着。想要糊弄他,可不是随便什么理由都能的。 今天的元慕泉,让他有些陌生。他记得这孙子一直以来似乎都是谦和、风度翩翩的,如今这有些强势的样子着实没看过。 其实元慕泉的铁血手段也就现任家主与其一些心腹、旁系的几个人知道。老家主和老夫人身在离商业城颇远的天市,完全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件事。何况,因为亲眼看见他的手段,也没有人敢告诉两老。 这造成了老宅里的人都不知道元慕泉的另一面。 元奶奶也知道元家那个祖上传下来的盒子的事,却没有权力决定什么,只是微笑说:“你们爷孙俩聊吧,我去里面休息。” 元奶奶离开了以后,元爷爷就不加掩饰地说话了:“你怎么回事?谁是盒子的主人?一个传了几百年的东西,突然多一个主人出来?” 元慕泉苦笑了一下,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天任的存在就是这么不合常理。 但他没必要编一个故事骗元爷爷。 有时候,最不合常理的,反倒是最合常理的。不然也无法解释他今天的举动,元老爷子这种曾让元家基业更上一层楼的人,那精明程度自然不用说,连元慕泉也得细心应对。所以,十句真话里带着一句假话就够了。 “爷爷,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不信你,是你这说辞本身就荒唐!”元爷爷皱着眉一拍木桌,震得桌上棋盘的棋子微微一颤,仿佛脆弱欲碎。 “爷爷,”元慕泉坐姿挺直,眼神清明地看着元老爷子,“接下来的话,你必须信我。” 元爷爷身子一震,这孙儿……气场竟然和他不相上下。 “好,那我便听你解释。” … 阴沉残破的镜世界中,废墟横贯,枯叶遍地,空气诙谐。 一道爆破声轰然炸响,两个身影显现出来,各站一方。 主神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娇小的女孩身上环绕的力量略显委顿,像是临近枯萎时期的花瓣,待时值一到,便会揭去鲜嫩的颜色,枯黄渐生。 天任身姿挺直,白发披散在后,眉眼间略显疲态,那双天蓝色眼眸却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带着宁静澄澈的光芒,眸低隐隐有锐利闪过,厌恶之意依旧不变。 法则之力依然亲昵地围绕在他身边,仿佛一道铜墙铁壁,不允许任何伤害侵入。 “你奈何不了我。”主神语调平平地说,仿佛在叙述一个事实。 “奈何与否,不是你说了算。”天任手指轻抚了一下缠绕在指尖的一道法则之力,“而是我说了算。” 话音落下,镜世界的空中蓦然亮起一条条散发着月白色光芒的细线,柔和耀眼的光芒快速从两人上空扩散开来。仔细看去,密密麻麻的细线覆盖了整片灰沉沉的天空,如藕丝般纠缠不清,又有着一种说不清的规律,仿若黑夜中编织的星网,一眼望之便会沉沦。 这是由法则之力编织的天网,同时结合了天任身内的力量,让天任将其操控自如。 主神抬头看着上方的天网,森然的眼中闪过一串串银色数据。 “拭目以待。”主神望着天任,毫无退缩的意思。 “如你所愿。” 五指一动,月白色光辉的天网猛地覆盖下来,密密麻麻的丝线朝着主神围去,宛若一个巨大的罩子要把它封死在其中,不留退路。 “缚。” 一道道光丝极速收束,汇聚成一团皎月般明亮柔和的光茧,死死地裹住主神,不让它有一丝缝隙可逃。 “撕啦——”一只娇小的手突然从光茧中穿透而出,主神的力量溢出,法则之力铸成的天网被撕裂出一道缝。 不等那只手再动作,又有丝丝光线前扑后继地冲向那只手,把它推进光茧的封锁中。 “没用的。”主神的声音从缝隙中传出。 天任的天蓝色眼眸眯了眯,眉目间的疲态重了几分,清澈如泉的瞳眸中掠过一抹锋锐的光。 “你的手段,我的数据库早已经记载完全了。”主神的两只手撕拉一声彻底撕开光茧,万千道月白光线断裂开来,随即消散在空中,如完成使命那般归于其所归之处。 “所有的应对方案,也已经被计算出来。” 主神的力量如狂风般暴起,像只猛兽般扑向法则之力,两厢对撞,彻底把裹住的天网打散开来。光茧碎裂,丝线不再细密,天网松散如风。 早已经,记载完全吗…… 是曾经,用诸多手段对付过它吗? 若是如此,他的全部方法确实都对主神起不了效用,到最后只会成为一场消耗战而已。即便身在他构出的镜世界,他也无法完全压制住主神,时间拖得越久,对双方都没好处,最终结果也只会是两败俱伤。 只可惜,他是做足了准备的。 最后的手段,已然于暗处酝酿完成。 “……嗯?”破开束缚,正准备抬手发起攻击的主神顿了顿,低头往脚下看,银色数据一闪而过,最终只得了三个问号。 与此同时,主神所站之地忽然无声地出现一道道似是看得见,又看不见的丝线。这丝线占领了主神方圆几百米的地盘,没有任何颜色、属性,却能让人感受到它的存在。 现在的主神,便是感受到脚上被那些线给束缚住了,力道强劲有力,让它的脚动弹不得。而它们还在往上攀岩,自身的力量仿佛对它们无用,一丝一毫也阻挠不了。 没有记录、力量对其无用,这不是法则之力。 天任眼眸淡淡地注视着主神眼里闪过的银色数据。 “这是,虚境的力量,”经过一番全位分析,主神这才抬头看着天任,“以你目前的状态,根本不配掌控虚境的力量。” “配不配掌控,并不是由你决定。”天任冷声道,干净的嗓音在这一刻冰冷彻骨,“重要的是,它能对你生出效用。” 主神眼中闪过一道道银光:“不可能。” 它闭上了眼。 天任毫无动作地看着它。 主神猛地睁开眼睛:“脱离无效……你做了什么?” “不要妄想从我这里找到方法逃出去,”天任手轻轻一挥,主神立刻感到自己被缚得更紧,周身的力量即使再强,也无法干扰虚境之力,“今天,便会是你的忌日。” 主神没有挣扎,只是墨瞳闪烁地看着天任:“单凭虚境之力,你还杀不了我。” 天任没有应声,只是闭着眼,疲态尽显,额间的红色纹印稍显黯淡。 ☆、第42章 石盒归 他确实还没这个能耐掌控虚境之力。 若说法则之力与他身内的力量是同等阶级的话,那虚境之力便是高一阶的力量。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诞于虚境之后。作为柱守的四兽,对虚境也是一知半解的。现今的他,对虚境更是知一不知九。 他耗费法则之力与身内力量牵动的虚境之力 ,也仅是虚境里的沧海一粟而已。如此,可见虚境之力的强大。 “你是在等待什么吗?”被缚在原地的主神说。它分析出天任等待的什么会是灭掉它的关键,却不知等的是什么。 天任睁开眼:“你不必挣扎了。再怎么分析,你也逃不掉。” 主神默了默,说:“若是曾经的你,不会选择灭掉我。” 天任又闭上眼睛,没有任何表示——实际上,他因为记忆缺失严重,根本不知道曾经的自己到底与主神有何交集,只是遵循着内心本能的厌恶,竭尽所能铲除它而已。 “而是选择留我一口气,让我停止系统的侵入。” “我诞于你之手,也灭于你之手。”像是做了一个结尾,主神无起伏的声音这么说。在这一刻,这句平调得让人毛骨悚然的语句,竟然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幽怨。 天任的心脏猛地一跳,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诞于、他之手…… 想到纤小轻对于主神被造出来的问题时眼含复杂地看着他,他顷刻间就了然了。 原来,是他造的主神吗? 但…… 他睁开眼,天蓝色眼眸直视着主神的墨瞳:“我想,我创造的,并不是一个会破坏世界平衡的东西。” 他不可能会造出一个恶心自己的东西。 何况,他似乎也与它交过数次手……不然为何它有自己所有的手段数据?还有完整的对付方案? 那么,很可能便是自己创出了它,但不知什么原因成了破坏世界平衡的东西,他曾多次给它停止这类行径的机会,它却没有停下,而是变本加厉。 他是如何造出它的,它又是因何改变了,他们是如何走到这地步的……他不想去思考,也不想问。他只想等待自己的记忆逐渐恢复,到那时,自然会知道曾经的一切。 如今,他便先把它灭得一干二净,还自己与这个世界一个清宁。成天想着掐灭系统,他也会厌烦。 这一战,他养得不错的伤与积累的力量又被打回原地,之后是必须闭关静养个几千年了吧…… 这次主神没有再说话,静静的注视着天任的容颜,无机质的墨瞳看不出主神的想法。仿佛是在记录天任的面貌,又或是分析着逃出虚境之力的束缚的方案。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滴地过去。 在某个时刻,天任闭着的眼才重新睁开,蓝眸动了动。 元慕泉,回来了。 手轻轻一抬,空中出现涟漪,宛若水波荡漾,白皙的手穿过那道波纹中心,随后抓住了什么,一把拽了过来。 “啊啊!”元慕泉死死抱着怀中的盒子,狼狈地从现实里被拉入了镜世界,跌坐在遍布裂痕的地上。 吓死他了,面前突然就出现一只手!还以为是鬼手抓他来着! 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的时候,才想起——啊,这好像是大人的手?这眩晕感太熟悉了,晕得令人想呕,却又退得极快,像个老鼠窜出来恶心一把人后又不知躲去哪里一样。 “大、大人……”元慕泉抬头想说什么,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我的天! 这是咋了?末日吗?!——救命啊!这是哪里?! 这房区,有点眼熟……这路标……这车子……?! 虽然似乎被毁得没头没尾的样子……眼熟的宝蓝色和轮廓,那是他的爱车吧?! “这些只是复制出来的景物,算是半真半假的世界。”天任难得有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手指一勾,石盒挣脱元慕泉的手臂,从他怀里漂浮起来,拉回了元慕泉飞到天外的神智。 “半真、半假……啊、哈哈哈,原、原来啊,吓、吓死我了……”元慕泉状似放松地呼了一口气,心肝儿却还是一颤一颤的。有些腿软,干脆就坐在了地上,看着这幅想都不敢想的景象,以及远处那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机质的黑眸看着这里的女孩,内心一万个乌鸦飞过。 那个小妹妹……咋感觉有点恐怖?怎么回事? 元慕泉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双臂,急速转移了视线,一肚子疑问地看着天任,可惜如神似仙的白发男子并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只是看着飘在空中的石盒。 元慕泉感觉自己被过河拆桥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大人的脸……好像白了很多?!原本就很白的人了,现在似乎比白纸还要苍白了?!那头白发也没这么白!而且额头上的红纹印,也没那么鲜艳、与浑然天成的精致五官搭得恰到好处的感觉了。配上那身红衣……好像有一种如鬼如仙的样子。 天任确实没空理会坐在地上的可怜人,只是盯着眼前散发着一股“快来摸我”的欢快意念的石盒,手指摩挲了一下。 眼角瞥过依然注视着这里的主神,天任闭了闭眼,手缓缓抬起,袖袍滑落,手指在诡异的沉默气氛里碰上石盒。 咚隆—— 现实中,每个人的心底都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似是一把巨锤敲在了心间,恍惚觉得自己眼前晃了一下,犹如地悄悄震了震,又恢复平静。以为是自己一时眼晕了,就没在意,继续手头上的东西。 有些人的眼前一晃之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往窗外、门外的天空看去,眼中倒映着晴空万里,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映入眼帘的却只是很正常的蓝天白云。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 有些人福至心灵,经过眼前的一晃,心内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灵光一闪,做出了与原本背道而驰的选择,不经意间避开了本应遭遇的横祸。 也有些人原本照着计划就要做好了手上的事,却因为一时的恍惚,手上一抖,造成了巨大、无法挽回的差错。 一群古武界的年轻人里,有人目中一晃,全身一震,感觉自己的实力好像突兀间更上了一层楼,通体舒畅,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精神病院中,一间间狭小的病房内,有人原本空洞的眼神清澈了一瞬,随后呆呆地望着小窗外的天空,嘴里无意识地喃喃重复:“变了……变了……” 天市,元家老宅中。 元老爷子捧着茶的手一顿,眼前微晃,心内莫名升起一道想法:盒子被小泉拿走,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叹了一声,后代会怎么样,他管不了了。他不过就一个退休的人而已。 世界各个角落,都在同一时间发生着类似如此同样的事情,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反应。 ☆、第43章 天地将变 镜世界中,那个一动不动睁着眼的女孩,在天任一指凌空轻轻点下后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 一副血肉之躯就这么如灰烬般消散在空气里。 与此同时,无尽虚空中的某个空间里,一个白发男子吃力地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无机质的墨眸。 他缓缓看了一眼周围的空间后,眼睛又再次沉沉地闭上。 随后,男子无力地倒在地上,白发披散,宛若白色的花盛开,美丽又孤寂。 伴随着一句几不可闻的话语——“永别了,主人……” 元慕泉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庆幸自己是个曾坐在掌别人生杀大权位置上的人,要不然估计得吓晕过去。 好好一个人,说消失就消失。 他也没多问,反正大人的事情不是他能插嘴的。 “出去了。”天任按了按眉心,眸底是掩饰不住的倦意。 元慕泉也看出了这位的精神似乎不太好,乖乖地站起身走到天任身旁。肩上被搭上一只手,熟悉的眩晕感一股脑儿袭来,又尽速退去。 从新回到完好的世界,元慕泉彻底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因为眩晕被数次恶心到的胸口。 刚才那世界里的景象,真是让他郁闷死了,阴沉的天空、残破不堪的废墟,一度让他有点害怕回不来这里,要在那里面活一辈子,做个流浪者了。 “它们的主导者被灭了,剩下的余孽,你来处理。”天任手上托着盒子,神色淡淡地看着元慕泉。 “啊……?主导者?余孽?”元慕泉一脸懵逼。 听到TA们这二字,元慕泉就想到了‘世所不容之物’,那么刚才那个女孩是某些东西的主导者?这也太惊悚了吧?简直是人不可貌相!他好像差点被那女孩碰瓷了吧? 这也太刺激了。 传说中大Boss被灭的场面竟然被他遇上了。 而灭了Boss的人就在他旁边而已。 他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喊一声大佬666? “那女孩本身的灵魂已经消逝了。而占据她身体的,是那些东西的始作俑者。我把源头清除了,但还有余下的爪牙,而那些爪牙是谁、在何方……” “这里面的破厄境会告诉你。”天任把盒子递给元慕泉。 石盒上的灵韵已经黯淡了许多,因为他重伤前封印在里面的力量被自己吸收了,也如他所料的成为了他灭掉主神的关键,不枉他牵动了虚境之力困住主神。 元慕泉不知道这些,只是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心想这东西刚刚被大人碰的时候可是发出了好大一阵光芒,差点没闪瞎他的眼,这盒子根本就不是普通凡物啊! “里面的破厄境?”元慕泉狐疑地看着这石盒,里面竟然放了个镜子?这盒子本来就打不开,他可是好奇里面装的什么很久了,却没想是个镜子。 “打开它。” 元慕泉毫不犹豫地照做——大人说了打开嘛,那肯定能打开了。正好让他一窥这神秘盒子的真面目。 石盒被打开,只见里头躺着个看不出历经多少年的铜镜,乍看上去还挺新的样子。 元慕泉吞了吞口水,这镜子…… 竟然没照出任何东西!一丝一毫也没有!看上去就像个光滑的铜器! 要不是大人说这是镜子,他都要以为这是铜色材料做成的一个东西了! 恰在元慕泉纠结的时候,镜子上竟然缓缓浮现一个人影。 元慕泉:……喔我的天,好吓人。 元慕泉还算是淡定地仔细端详起了镜子上照出的人,经历过那么多非人的事,他已经麻木了。 等他记住了这人的面貌,镜面上的人影又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换成了一个画面。上面显现的像是一个地方,有着几个路标和路口。 “这地方……真眼熟。啊,我记起来了……”元慕泉盯着那个画面,猛地一拍脑袋。 在记起那地方是哪里后,他才后知后觉,这什么、妖镜?仙镜?啊不对,是破厄境,照出这些是怎么回事?哦对,大人说这镜子会告诉他那什么爪牙……这就是那些余下的,爪牙? 某人心虚地抬眸瞄向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天任。 “与那个和你比赛的人一样。”天任言简意赅。 元慕泉瞬间领悟到了。 镜子上照出的人就是和那个找他比赛的石晋常一样,身上有某样东西,也就是大人口中的余下的爪牙。 “我、我来处理?”元慕泉有些迟疑地问。 “对。我要闭关了。”天任轻点一下头,不知是疲惫还是别的原因,干净的声线有些冷,“我要的处理,是像我方才那般的处理,你可明白?” 元慕泉的心内咯噔一声,要这么暴力吗!大人!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啊!就算他背景强大,也不能乱来啊! “你不必立刻动手。”澄澈的天蓝色眼眸悠然望着天空,仿佛倒映了整个天地,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等上五天……那时,你便可心安理得地行动。” “五天?”元慕泉困惑。 “天地将变。”四个字窜进元慕泉的耳朵,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我传你一道法则,到那时,法则自会解开,你也能将其运用。没有人能阻拦你。” 不等元慕泉消化完这句话里隐藏的信息,天任的手指就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一抹光芒闪过。一道法则钻进元慕泉的识海,等待解开的那天。 元慕泉摸了摸额头,没感觉到什么变化。 眼看天任放下了手,元慕泉莫名感觉下一秒这个人就会消失,顾不上体会刚才有什么变化,匆匆开口:“大、大人,天地将变是……?” 天任顿了顿,在元慕泉惊愕的目光中面露浅笑:“世之所变,五天后你自行体会便明白了。记住——你是破厄境的持有者,俗称,守镜人。” 话落,红袍轻扬,白发飘逸,那个人已然消失无踪。 “守镜人……”元慕泉抓着盒子的手紧了紧。 站在原地几秒,元慕泉深吸一口气,低头小声地道:“如此,自当不负大人所望。” … “纤小轻。”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纤小轻背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此时正是傍晚时刻,纤小轻在家中滑着手机,一边感叹人类的创造力,一边津津有味地读着小说。 “大哥,你要吓死我呀!”纤小轻扭过头无奈地说。她正看得入迷呢,压根没注意空气的变动,“下次能不能在人家面前出现……” “咦、大哥你……?”纤小轻猛然顿住,看着天任苍白至极的脸,面色有些难看。 四柱守自诞生时便在一起,天任的状况自然逃不过纤小轻的观测,毕竟越熟悉的人就越是能轻易看出问题。 这大哥,成天干嘛去了?有重伤不养,反是搞得自身更严重的样子! “你没察觉到么?天地将变。”天任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眼中带着不知是嫌弃还是什么的看着她。 纤小轻一愣,瞬间忘了天任的事,轻咳一声,一副看穿一切的神情说:“我当然察觉到了啊!还想到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察觉到就好。主神已经被我灭了,之后我会闭关。有空护一下元慕泉或者是帮他。我让他做扫除余孽的工了。”天任隐藏着疲惫的眉眼闪过一丝笑意,随意吩咐了一句,不等纤小轻回应就转移了阵地。 纤小轻傻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地方,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这大哥——真是!啊!想找人揍一顿啊!” ☆、第44章 神秘青年 天市,天盟总部。 天盟其实是古武世家组成的组织,总部中鲜少有人行走。这里只是坐镇着几位世家家主、收录了登记古武界的人的档案而已。他们与统治整个东域的东盟合作,成立专武队在天市之外行走,收纳有古武传承的人,再登记在册,纳入高级法律管束——一个针对古武界制出的律法。 总部不是什么高楼,仅仅是个充满古代韵味的宅邸。这座宅邸自建立始就规划出了前台、武斗台、会客室、会议室等等。就像个小型公司的设计,却内有乾坤。 总部门口,一个青年走了进来。前台的小姐原本要张嘴打哈欠的动作立刻停住,理了理头发,正经地坐好,然后上下打量走进来的人。 进来的青年穿着褐色卫衣,脸藏在兜帽里看不清,视线往下,则是一条藏青色长裤和灰色鞋子。 前台小姐暗暗啧了一下,这人品味……真独特。 “您好,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看着这人走前来,前台小姐扬起职业微笑道。 青年停在台前,抬手摘下兜帽。 一张俊逸的脸猝不及防撞进前台小姐的眼中。 青年留着一头长至肩膀的短发,颜色是如深海般的暗蓝色,五官菱角分明,皮肤白皙,剑眉下是一双狭长的眼,眼瞳是暗金色的,鼻子挺高,薄唇轻抿,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前台小姐见过这么多英俊的人,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一时间看呆了。 “这位小姐……”青年缓缓开口,嗓音带着一点慵懒,“可回回神?” “啊……啊!抱歉!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吗?”前台小姐表面镇定专业,心内爬满尖叫。 古武界有这样的人吗!?她在天市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看到过? “啊……我想问问,这天盟的创始人是谁?有什么故事在里面么?”青年歪了歪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又带着一点懒散。 前台小姐被这一歪头给萌了一脸血,青年看着挺冷酷的,还有些懒懒的气质,像是浑身带着无事勿扰的感觉,这一歪头,简直是反差萌。 随后,她才想起这人的问题,失笑了一下,扬起甜甜的笑容答:“先生,您这问题可没人问过呢。天盟的历史这里的人都懂,故事呢,也有很多,您可以到我们的藏书馆看看,前面左拐右边的第一扇门便是了。藏书馆第一排第一列书籍便是咱们天盟的历史记录。当然,前提您必须有登记卡。” “登记卡啊……”青年懒懒的嘀咕了一下,放在裤兜内的手伸了出来,指间夹着一张黄色的卡,“应该是这个……吧?” 前台小姐殷勤地接过卡,在一个仪器上刷了一下,确认屏幕上面的资料。 青年看了一眼屏幕,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人头照,与本人一样。名字:张烈,性别:男,年龄:19岁,属地:天市人。 前台小姐笑眯眯地把卡还给青年:“资料确认无误,感谢您的配合。”在青年伸手接过卡时,视线还有些恋恋不舍地扫过青年的脸庞。 她为什么不做藏书馆的管理员啊?这样就能看着这张脸久一些了! 在青年接过卡的时候,天市某个阴暗的小巷里,在长着青苔的地上趴着的男子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来。 从地上爬起来,他敲了敲脑袋,一脸地懵逼:“我怎么睡着了?这里,是哪里?被人偷袭?……不可能啊,完全没有印象……” 青年随意地把卡放回裤兜,照着前台小姐指的路走入了藏书馆。 门唰拉一声被拉开,惊醒了趴着浅眠的管理员。 管理员原本想呵斥一下,抬头一看,顿时心里一声我擦,这厮竟然长得比他帅。算了算了,帅不过还是别招惹了。 管理员轻咳了一下,擦了擦睡觉时流下的口水,正经地坐好,仿佛一个专业的管理员。 来天盟藏书馆的人寥寥无几,这里大多是放着天盟的历史、一些不知名的功法、古代江湖传说、前辈与游人的手记等等。多是一些古武界的散人来看看,毕竟有古武传承的人,家里多少都有不少札记,完全不需要来这里看。 青年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藏书馆并没有很大,六排书架、几张桌椅和柜台,设施不算新颖,但被保护得很好,过道狭小,只能容一人走过。 他一个眼神都没给管理员,独自踏着懒散地步伐,走入第一排书架,暗金色眼瞳扫过第一列。 确实都是这天盟的历史资料。 随便抽了几本出来,慢悠悠地捧到一个靠窗的桌上,青年优雅地坐了下来,姿势慵散,整个人仿佛柔若无骨地靠在了椅子上,却又不让人觉得粗俗。微光从窗外洒进来,深蓝色的头发略微浅淡,暗金瞳眸在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青年那处好像成了一方天地,透着无事勿扰的气息,却又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管理员心里暗暗嫉妒了一下如此美好的画面,闭眼假寐了。眼不见心不烦。 青年看着眼前几本书,眸中划过一抹光,打开了一本《创始人杂谈》。 〖天盟创始人兼首任盟主,童泷。在大元皇朝覆灭三年后集江湖侠士组成天盟,带领天盟治理东域。〗 〖童泷在位时曾留下多本手记,其中最著名的为《诡录》、《游山》……〗 〖……手记中多数内容被证实为真实存在,但其中一本手记的内容扑簌迷离,也被质疑是否是童泷留下之物……〗 〖……其名为《天》,内容仅仅述说一名男子的存在。详情见339页……〗 青年挑了挑眉,手指有气无力地随意一挑,书页正正翻到了339页。 书页上,一张被放大的水墨画闯入青年的视线。 画中是一个人的背影,长发飘逸,衣袍轻扬,在水墨不同层次的渲染下,一股画中仙的气质跃然纸上,可见作画之人的画技之精湛。 〖《天》这本手记里,所写的是童泷打理自家藏宝,曾经看见一副画作。这幅画作是童泷家前一代,也就是大元明希帝在位时期的童家人画下的一副画作。〗 〖据《天》中记载,此画乃当时童家一名女子所绘,那名女子曾经见过一位姓氏为〔天〕的世间真仙,称其为天上仙君,拥有不可亵渎之天颜,又深念其存在,故以丹青记其背影,依托思念。〗 〖此画确实存在,并被纪念馆收纳。但仙君之说,至今并未被证实。画中背影也被归位一名女子的臆想。〗 青年看完这句,暗金色瞳眸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视线落在那幅画上许久,久到仿佛看的不是一个背影,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手指很轻地抚着这页上的画,指甲尖有意无意地划过那道背影,犹如一把锋利的刀欲割断那道背影的长发、又或是彻底割断整个背影。 嘴角破天荒地挑起,露出一个懒散又带着点尖锐的笑容。 “天上仙君,么……” 笑意倏然一顿,他扭头看向窗外。 天,要变了。 ☆、第45章 等待 倒数第三天。 教室中,纤小轻依然是闭目趴在桌上,看不出她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下课铃声响起,一个女同学跑前来敲了敲她的桌子:“小轻,大家计划到图书馆开温习会,你要不要去?” 纤小轻睁开眼,毫无刚睡醒的迷茫,浅绿色眼珠转了转:“啊……我想起我还有事,你们加油吧。” “噢,那好吧。”女同学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校花没参与进来,那些个惫懒的男生肯定打不起精神来,这次温习会估计又要以聊天胡扯收场了。 待女同学和班上的同学走光了,纤小轻才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室,意识自她身上散播开来,寻找着一个身影。 “唔,在停车场吗。”趁着周围没人,纤小轻身影一闪,出现在元慕泉身后。 停车场此时较为安静,要走的都走光了,来提车的也还没来。 元慕泉还没发现背后有人,径自走向自己的泊车位,手指上悠哉地转着车钥匙。 “喂。”纤小轻轻拍了一下元慕泉的肩膀,眼中闪着搞怪的笑意。 “呀啊!”元慕泉如她所料地吓了一跳,轻呼了一声,急急地转过身同时后退了几步,眼中是明灭不定的惊恐,表情却是恰到好处的镇定。 “装什么镇定啊?你是元慕泉对吧?”纤小轻的恶搞兴趣一上来就有点止不住,非常干脆地拆掉了元慕泉的面具。 元慕泉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这一头墨绿色长发的女生。 学校中的一个女生竟然能近他的身并且没有被他发觉!简直是太可怕了!要知道即便是古武界高手要近他的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是谁?到底什么来头? 元慕泉是彻底被纤小轻给唬住了:“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这女生是要和他一决高下的话,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接过那么多战书,几乎每一次都是无往不利,这次估计他真的要栽了。 “想什么呢?”虽然不是很理解这小子都想了些什么,但总不会是好事,纤小轻噗地一声笑出来。 笑靥如花、眉目纤纤、玉音婉转、灵韵天成,清丽中带着妩媚,似是青涩的少女,又似成熟的女子,竟然让元慕泉有些看呆了。 他几乎是强硬地把理智给拉回来,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所以,你要和我决斗?” 纤小轻愣了一下,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这一笑几乎是笑弯了腰,让元慕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莫名尴尬。 他清了清喉咙:“抱歉,刚才走神了。这位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这时的他,才稍稍回复人前应有的风度与气势。 “我啊,只是找你说几句话。”纤小轻终是止住了笑,悠悠然地盯着元慕泉,绿眸中的光有些刺眼,让他莫名有种全身被看透的感觉。 元慕泉按住想移开视线的念头,对上纤小轻的目光,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白发飘飘,蓝眸空澄,红衣如火,飘渺悠远。” 咯噔一声。 元慕泉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脏猛地一跳。 他听到了什么……? 白发飘飘,蓝眸空澄,红衣如火,飘渺悠远……一句句对上了他脑海里的一个人影。 天任。 心内涌起惊涛巨浪,好像有什么如高楼倾倒般崩塌开来。 “你……”元慕泉猛地瞪大眼睛,嘴唇有些抖地张开。 “他让我有空就帮一下你……嗯,好像是这么个意思吧?算了,总之……有什么麻烦事就可以来找我,我在高二一班。啊,顺便也加个聊天app吧?方便一些。”纤小轻看着元慕泉的神态,心里只是开心了一下就感到些无聊,拿出了手机点开聊天app。 元慕泉宛若石化,哽在喉间的话语硬是说不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这人到底是谁?大人让这个女生帮他? 纤小轻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忍不住嘀咕出声:“怎么有点呆傻的样子?大哥选人的眼光不会那么差吧……” 殊不知这嘀咕也让耳力不错的元慕泉给听见了,把石化的他给彻底击碎,拼不全了。 元慕泉脑海内刷满了对面女生说出口的“大哥”两字,宛如魔音循环重复,溃人心神。 这是大人的妹妹?!是吧?他没想错吧? 这两个完全是不同物种的人吧?!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啊!而且,这位也太跟得上时代了! “嗯?在好奇我是谁?”注意到他的眼神,纤小轻总算良心地给了回应,“先拿出手机来。” 元慕泉下意识地拿出手机。 然后手机在他惊愕的目光下自个儿飞入了纤小轻的手中。 “我呢,在这世间是和他一样的存在,但我把他当大哥。”纤小轻对着这手机扫了一下码,加了个ID,笑眯眯地让手机飘回元慕泉面前,“而他,也确实只适合做大哥。你不必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但只要明白我和他是一样的,就行了。” “哦、好的……我,明白了。”元慕泉非常识时务地回答。 总之,这也是个大佬。只是,似乎大人更厉害些,连这位也叫那位大哥。 他适才想起,这位似乎就是那个高二里名扬全校的新校花,没想到这新校花竟然是这么个人物。 他张口还想问些什么,却见纤小轻身影一闪,竟然消失了。 ……不愧是同样的存在,离开的方式都那么高级。 只是,经过今天这么一出,他的心里才算比较安稳下来。 被天任托付破厄境,成为守镜人后,他的心就没安定下来过。 心绪总是感到一阵澎湃,脑海总是想着大人那句“天地将变”以及“那时,便可心安理得地行动”,每次都会回想起前一世作为帝王时执掌生杀大权,无人能随意阻拦他的时候。 仿佛他又能像曾经那样,不必再藏着掖着自身的强势,作为高位者主宰数人生命。 但他没有对这一想法抱以期待。 虽说大人的话语看上去是这么回事,但他还是选择谨慎为上,依大人所说等上五天。待那时亲眼看见了大人所说的能“心安理得行动”的情况,才会动手。 这几天,他时不时会遇到一些冲到他面前来的“余孽”,心里也紧绷成了一条线,把守镜人的事藏得死死的,也不曾在那些人面前露出知晓“某阳东西”的破绽,并用非常隐秘的方法把这些人给处理了,不留下丝毫痕迹。 如今,知晓了大人给他留了个“靠山”,他的心神才稍稍放松。有这么一位在他背后,即使不如大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也不知,所谓的“天地将变”会是如何,竟然会出现让他“心安理得行动”的情况。 ☆、第46章 苏醒之人与第二个复生者 东域与西域交汇之地,贸易城市。 贸易城市,非常简单粗暴的名字,也明确了两域商家们交易之地,但这名字,不过是两域的人明面上的说法,城市里的人私底下都叫鬼市——鱼龙混杂、幽鬼徘徊之地。 因为这里不属于东域,也不属于西域,没有律法,没有秩序。谁都不知道鬼市是怎么建成的,只是因为这里没有受任何律法限制,越来越多商家选择在这里进行私下交易,更有人开始花钱建起了房屋、酒店等等常驻在此,逐渐的形成一个镇子、再到如今的城市。 这里没有城主,也没有什么统治者,诸多势力混杂在这里,各自表面上维持诡异的平和,转头就厮杀起来,街上常常看见有人横尸街头,除了某方势力的清洁队出来处理,没有人会去理会。 这里的人,都是冷血、自私的,除了自己范围的事物,不会过多操心周围。 许许多多冤魂惨案都在这里发生,但不管是谁都不会多管闲事去理会——一个死人的背后,牵扯的,都不知会有多少个势力。 这是鬼市建立多年形成的默契,所有人公认的默契,外来人来到这里,若没有人指点,自身势力也不强,打破了这默契,唯有死路一条而已。 鬼市,一处宅邸。 一个肤色苍白、身形瘦削、周身散发着冷沉沉气质的少年打开屋门,入眼便是带着冷肃气息的室内设计,到处都是透着凛冽风格的深色家具。 一个中年妇女迎出来:“少爷。” 董尚点了点头:“柳姨。”走到柳姨身旁,对后面的人说:“放到客房去吧。” 后面,紧跟着进来的是一身正装、身材魁梧的保镖,手上像捧着个娃娃似地抱着个女孩。 一个身高仅一米四左右的女孩。女孩肤如凝脂白玉如霜,五官精致姣好,一头红发耀眼如火,即使闭着眼也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呀,少爷这是……?”柳姨讶异地看着保镖的背影,心想难到心硬如铁的少爷看上这女孩了? “这是在西林那里边捡到的,有些像我的一个故人……麻烦柳姨照顾了。”董尚冷峻的神情在瞬间恍惚了一下,又恢复常态。 “好的少爷。您也要注意身体。这次西林一趟回来您的脸色又白了好多。”柳姨按下好奇心,有些担忧地看着董尚。 这董家三少爷啊,自小体弱多病,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冷心冷情的父母只关注两个出色的哥哥和嘴甜的小公主,董尚的地位,在董家就是个透明人。哥哥们互相争夺权力,也没空理这个整日喝药躺在床上的弟弟。妹妹呢,自小就懂得哄父母开心,对这个柔弱的哥哥丝毫不关心。 董尚唯一得到的,也就来自董家的庇护。若不是董家,这样脆弱的人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鬼市里,像这样的情况简直太多,周围也没有人会同情这董家三少。 在鬼市,也就只有强者,才能活得长久。 董尚动作轻缓优雅地摘下头上的帽子,神情看不出喜怒:“不碍事,前天就感觉精神突然好了不少,一时太高兴了就没注意,休息一下就好。” “我去看看那女孩。” “好的。”柳姨接过帽子,看着连背影也显得那么苍白单薄的董尚,叹了一下。 此刻,看着床头女孩的脸庞,董尚原本冷冽的神情褪下,只剩余茫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她带回来,明明他们都是不同的两个人,性别不同,样貌更是天差地别。 可是很奇怪的,他总觉得这女孩身上有某一种气质,和那位……很像的一种特殊气质。 西林是很早就存在的山林,靠近西域。里面有一处斜坡,能俯瞰整个鬼市。他很早便听柳姨说过,只是碍于身体原因,不能亲自到那里看一看。 前天感觉精神莫名好了不少,身体似乎也状态不错,他就打算到那里,看看这鬼市的全景。 没想到在那里看到了这个女孩。 他以为她只是在睡觉,就没打扰她,很是惬意地扫视了整个鬼市——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又站在那个高位旁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群。 那些,已经成为过去。 直到日落,他才感觉这女孩不太对劲,就上前唤了两声,过后确定她是真的没有醒来的迹象,就鬼使神差地让保镖把她带了回来,只因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莫名想到了那道缥缈的身影。 换作是别的人,他大概只会视而不理。在鬼市,烂好心是没必要的。 也不知这女孩是怎么了,脉象也没看出什么异状,竟然就这么沉眠着,丝毫没醒过来的迹象。 想着想着,董尚就看到那女孩的睫毛颤了颤,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董尚呼吸一滞。 那是一双同那头红发般耀眼、又如血般带着暗红的眼睛。 那一刻,他又想起了那个人——如天空般的蓝眼,仿佛装下了天地,又什么也没装下。 女孩眨了眨红色眼睛,张口就问:“有吃的吗?” 不是想象中青涩的嗓音,反而带着点成熟女性,又有其独特之处的音色,一入耳便能记住。 董尚回过神来,张了张口,干涩地说:“多个十分钟,饭菜就做好了。” “哦……”女孩略微失望地瞥了瞥嘴,红眸一转,定在了董尚身上。 董尚一时间不知怎么地紧张起来,像是全身被看透那样,好不容易忍住了奔跑出房的念头:“那个……” “嘘。”女孩突然抬手止住他说话,猛地从床上坐起,凑到董尚前面来。 董尚瞳仁一缩,心脏一跳,看着忽然放大的脸,禁不住后仰了一下身子。 女孩没有再进一寸,鼻子动了动,像是嗅到了什么那样:“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什么?”董尚一愣。 “我大哥啊,一个有着白色头发和蓝眼睛的人,你肯定接触过他吧?”女孩想了想,用了个比较适当的措辞。 不料,眼前的少年倏地瞪大了眼睛,苍白的脸竟然在一瞬间涌起潮红,眼眶中泛起了湿气。 “你、不,您是……?” 女孩怔了怔,一把按住他:“欸你怎么了?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没有欺负你吧?嗯?别随便乱哭啊!所以你知道他在哪不?我想找他呢!” “不……抱歉,失礼了。我、我想请问,您到底是……?”少年仍然红着眼眶,眼中带着期翼地看着女孩。 “哎你这人,我问你话呢,你倒好,问回我。”女孩无奈地挠了挠头,“我算是他妹妹吧!你满意了不?所以快告诉我,他在哪?” 这人类怎么了呢,问个话而已就要哭的样子,看着还瘦瘦弱弱的,真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力大按死了。而且,大哥会接触这么一个人? “原、原来如此……”董尚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内心的巨涛骇浪平下,“抱歉……我也不知道大人在哪……” “哈?!”女孩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骚年你莫不是在逗我? 大哥又不是那种到处跑的人吧?嗯……应该? 啧,睡太久,脑子也不好了。女孩有些烦躁地敲了敲头,意识散发出去笼罩了整个怨气四溢的城市,也没发现到那人的踪影。 “实在抱歉……帮不上您的忙。我、我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大人了……” 女孩皱了皱眉,红色瞳眸盯着少年:“你帮他做什么的?怎么会那么久没有来找你?” “不、我,我现在,应该说……” “我只不过,曾经是大人身边的一个,暗卫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新卷 ☆、第47章 修真第一人 曾经的圣羽中学,如今的圣羽修真学院。 仙斗场中,观众席上挤满了人群,一眼望去便是无尽的人头,各式各样风格的打扮让人眼花缭乱,却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台中央的一个人看去。 “接下来,想必各位已经很期待了——没错,欢迎我们尊敬的裁判嘉宾,羽真道君!”台上的主持人——圣羽学院中的一个导师,脸颊通红地大声说。声音经过扩音法术传遍了整个仙斗场。 “啊啊啊啊——” “羽真道君!——” 全场气氛在主持人话音一落后沸腾起来,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尖叫和欢呼声。 羽真道君,修真时代开启后不到十年修至元婴期,成为修真第一人,直至四千年后的今天更是达到了至今未有人达到的合体期,奠定了修真至尊的位置,各方势力无不对其尊敬有加,遵其号令。 毕竟,那可是拥有移山填海之能、手摘星辰之力的合体期修士,没有谁会这么傻得罪这么一个人形武器。 嘉宾座位上,在人群的激烈的欢呼声中,空间一震,闪现出一个人影。 “啊啊啊啊——”高分贝的尖叫与欢呼第二次爆发,几乎要响彻整个天地。 嘉宾座位上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元慕泉。 相比修真时代开启前的阴柔五官,他如今的五官却是清隽中带着冷硬,同时有着修士身负的威压和玄妙气息环绕,显得神秘莫测,让人移不开眼的同时不敢随意靠近。 修士一到金丹境,就能稍稍改变容貌,改变后就会维持此副容貌至死。 元慕泉把自己的容貌稍稍往帝王时的自己改变,便成了如今带着些许威严的样子。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今这样的地位。 没想到,他真的再次成了坐于万人之上的高位——虽然不同于古时的帝王之位,却仍是万人臣服,只因为他是所有修士中实力最强之人。 这所有,都离不开那一道法则。 那道大人赠予他的法则。 这道法则解开时,他就一瞬间灵台清明,眼中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悟性仿佛在那瞬间增强,不断地从灵气爆发的新世界中领悟道则。 别人还在摸索迈入炼气期的门槛时,那些有古武传承的人,在灵气爆发后依照功法品级和自身修习程度成为了炼气或筑基修士。 而他修习的古武在经过法则洗礼后的自己眼中完全沦为陪衬,他进阶的原因,全是法则为他造就的悟性。 在别人还在摸索金丹的门槛时,他就踏入了元婴期。 直至现在,连炼虚修士都还没出现一个,他就早已踏入了合体期,寿命增长至三千年后,而圣羽学院也沾了他的光声名大噪。 但他完全没因此而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只因为他身后还有一个纤小轻,一个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的大佬。 在元慕泉向纤小轻请教时,纤小轻就曾说过:“你说我对你实力的看法?诶嘿……若说你们人类是玩具,那么你就是这里面最好玩的那一个,你可明白了?” 元慕泉就再也不问纤小轻点评他的实力了。 简直是太扎心了。 “谢谢各位的热烈欢迎。这里先说一下,既然我坐在这儿,就不会允许违反规则的事发生,各位参赛者好自为之。”元慕泉按下现场的激动,脸上仅划过一抹礼貌性的浅笑,就恢复了漠然的模样,道君之威一现即收,让准备席上的参赛者们脸色微白了一下,纷纷站起身向元慕泉鞠了个躬以表心态。而被按下的观众又再次爆发欢呼。 裁判席上的导师们相当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羽真道君是从圣羽学院出来的,以修真第一人和学长的身份给予警告,对这些学员们的威慑力比他们还要来得更大。 元慕泉点头示意主持人继续,坐下看着下方的热闹。 “小泉儿,刚才挺帅的嘛~”不知从哪里传音给他的纤小轻调侃道。 “多谢夸奖~”元慕泉内心的小人嘴角抽了抽, 四千年前,全世界灵气爆发之后,开启了修真时代,他也彻底明白了大人说的能心安理得行动的意思。 时代大变,乱世先起,规则崩塌,待其重立。他就能趁这个时候,将要处理的人给处理了。 他用了五年时间处理了不下百人,破厄镜才总算没有再照出任何人。 他便开始等待大人出关,然后将破厄镜归还。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便等了四千年,而他还跟纤小轻混到互称“轻姐”、“小泉儿”的程度了。 除了纤小轻,还有另一个人也是这么叫他。 那是个身高仅一米四左右,有着一头耀眼的红发和红色瞳眸的女孩。 她的名字仅有一个字,便是朱,和纤小轻、天任一样的存在。 朱是在修真时代开启的七年后遇到的。那时他正跟在纤小轻身后,替纤小轻付购物的钱。 然后走着的纤小轻忽然间停下,看向了那时在一间服装店里打量着各色各样衣服的朱。她身后就如纤小轻一样,跟着个男的帮她付了钱。 两个人就这么开启了老姐妹好久不见终于又见面了的场景。 元慕泉也认识了那个男子——鬼市里董家出了名的病弱董三少。 一个和他一样的复生者! 他真的很惊讶,没想到除了自己,竟然还有人和他一样。 毕竟自己这种因为伤口碰了盒子灵魂沾上了大人的气息逃过法则的人,有和他一样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这种不可能,却偏偏出现了。 那个人还是曾经站在大人身边的一个暗卫首领——也曾是他的皇曾祖的暗卫。 而且,董尚更是曾经的守镜人。把盒子放在地宫里的人,便是他。 简直是太惊悚了。 两人在惊诧之后相识恨晚。 他和董尚聊了很多,从大人成为国师,再到董尚成为守镜人,铲除系统一族,遇见主神,盒子被遗留在地宫内、直到元慕泉逃出皇宫,拿走了石盒,复生后夜潜故宫遇见大人…… “原来如此……我很高兴你拿走了它,不然,也不会因此潜入故宫、遇见大人。”董尚冷峻的脸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让有些不好意思的元慕泉瞬间就释怀了。 “是啊,还有,系统的主导者主神已经被大人灭了,我也除去了所以余孽,系统一族已经不再存在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董尚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他曾经不留余力帮助大人铲除的系统,已经不复存在了啊。 元慕泉也很感概——谁会想到,两任守镜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认识并相谈过去呢? ☆、第48章 两人的谈话、商槐学院 观众席上边,纤小轻看了一眼元慕泉表面上一派看不出深浅的漠然神情,眼神却没有专注于台上的比赛,就知道这小家伙就又在缅怀从前了。 算起来,这小家伙都活了个四千几百年了,曾经熟悉的人都因为修为无法进阶,寿命走到尽头而一一逝去,唯独剩下他走在了最前头,而且还有很长时间可活。除了偶尔怀念曾经,心态却没有太大变化——比如说见了太多生死而厌倦了什么的。 是因为天任赋予的那道法则吗?还是因为他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才能这般坚守本心呢? 旁边的朱看见她走神,好奇地问:“想什么呢?”嘴上还不忘咬了一口加上灵果的蛋糕,一脸幸福地咀嚼、嘟囔着自古人类的食物真好吃。 “在想,大哥总能遇见有趣的人类呢。而我们不管怎么在这世间玩儿,好像都没遇见这样的人。” “哈?我倒觉得我遇见的那个董尚挺有趣啊!”朱歪头想了想,红色长发随着垂下。 纤小轻没好气地说:“那也是大哥先遇见的。你没听他说,他之前是大哥任国师之位时身边的暗卫么?” 朱吃完最后一口蛋糕,舔了舔手指:“倒也是……所以大哥什么时候才出关呢?好想念大哥…:” “他闭关之前和我说过主神被他灭了。我瞧他那时候重伤未愈,记忆也恢复不全,想灭掉主神并没有那么容易——毕竟那可是他造出来的东西。” “你没帮大哥?” “你睡傻了吧!明知道大哥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 “噢,确实是这样来着。那么,你是说大哥用了什么伤身的方法灭了主神吗?不然,也不会闭关这么久都不见出来。”朱顿了顿,红眸底下是如血的暗红色,张口幽幽地说出那个藏在心底深处的猜测。 纤小轻沉默了一下,浅绿色眼睛略显空茫。一时间两人没有说话,周围充斥着群众高声的欢呼,台下是展开激烈争斗的两队参赛者,说明员解说着台上的局面烘托气氛。 “这次,又没有人阻止他吗?” 两人眼中倒映的,不是仙斗场,而是一副天崩地裂、山倾石坠的画面。 那里面,有两道身影,其中她们最关注的那道飘渺身影,在强烈的光芒爆发中渐渐看不清轮廓,仿佛即将消逝在那道光芒中,投向大自然的怀抱。 那是她们无法忘怀的画面。 即使她们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心脏仍然在那时如遭雷击般,一瞬间思绪空白一片,手足无措,只能托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呆然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们很默契地在那之后迅速陷入沉眠,在养伤的同时,也等待着苏醒之日。 也不知是变胆小了,还是不想再思考、又或是在幻想着一切能随时间恢复如初,反正她们就这么投入了梦境中,希望醒来时——她们看到的会是她们所期望的。 然而现实很残酷。 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大哥没问过‘他’的事?” “没有——那时大哥连四柱守有谁都忘了,大概连‘他’也忘了。那时候他问我有谁……”纤小轻眼帘低垂,“我告诉他,我醒后不久,你也会醒来。没提到‘他’。而大哥,也没多问。” “原来。”朱无甚表情地点了点头,“你觉得,‘他’会有可能也和大哥一样,忘了所有吗?” 纤小苦笑了一下:“若真是这样,‘他’的记忆也会恢复的。只是……我倒是希望他们都不要恢复。什么也想不起来,又能重新来过,不好吗?” “重新来过吗……”朱的眼神茫然了一会儿。 “没用的……他们自诞生始就是无法聚到一块的,逢聚必战。然后……愈演愈烈。” 纤小轻闭了闭眼:“真是……不幸。” 台上,主持人吩咐着医疗队把倒在上面的人抬下去,又仰头对着观众道:“本局由弗市学院代表队获得胜利!下一局,商槐学院代表队对战圣羽学院代表队!” 观众席上倏然热闹起来,有人开始交头耳语,有人大喊学院名字替他们打气,有人脸色阴晴不定。 商槐修真学院,正是鬼市的修真学院。 那个没有任何规矩的鬼市。 虽然修真时代开启后乱世生起,所有人都以强者为尊,但东西两域的人都还是有着自身的底线,东域有元慕泉镇着,西域也有化神期修士镇着。修真学院更是有定好的规矩,一旦违反便会被驱逐,不能得到修炼所需的资源。 然而鬼市的商槐修真学院,只存在一条规矩——在里面活着修炼至金丹境界方可出去。 也就是说,要么在里面拼命修炼到金丹出去,要么被困在里面,成为别人的猎物。 从商槐学院出来的,都是残忍嗜血、战斗经验丰富至极的修士,一个个堪比人型战斗机,两个金丹期合作起来,都能和元婴战个不相上下。 前几天许多人都听说西域那里的比赛到最后被商槐的学员打了个落花流水,资源奖励被他们拿得一干二净。西域的人无法,商槐学院后面是鬼市诸多大佬,化神期还比西域多出两个,只能忍下这口气。 没想到,今日商槐学院竟然派人来东域参赛了。 但是这就是一些人想不通的地方——东域有合体期的元慕泉坐镇,鬼市最高的也才化神期,而且仅有六人,化神与合体间中还差个炼虚期,他们是哪来的胆子到这里踢馆? 难道鬼市里面还藏着个不弱于羽真道君的修士?所有想到这里的人都不约而同脸色暗沉。 裁判席上的三位导师也脸色一肃,都暗暗压着内心的不安。这是自修真时代开启后举办的第一届仙斗大赛,东域和西域原本商讨好从大赛中选拔出最强的队伍进入总决赛,两域一决年轻一辈的胜负。 却忘了鬼市这□□。 原以为鬼市全是商人、利益与享受主义者,就算商槐学院的规矩显得残酷,出来的学员也是与普通修士没什么两样的。却没想西域这一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鬼市的商槐学院,竟然恐怖如斯,打倒西域所有学员一战成名。商槐之名响彻西域,消息也逐渐传到了东域。 两域的一决高下,在商槐学院这一插手下不了了之。 前几天,他们在看见鬼市的报名文件时,也是踌躇了很久才做出决定。 他们有联络西域的人问一问情况,得到的却是“别惹鬼市”的说辞。三位导师都惊异于这样的回复,但那边的人没有再给予更多的信息。 想到元慕泉的修为,又有西域之人的警告,他们也只好做出最稳妥的决定——放手一搏,让商槐学院参与进来,并强烈恳求元慕泉到场中坐镇。 ☆、第49章 暗中的阴谋 因此才有了元慕泉入座时的一番话。 商槐学院的人与那群参赛者一样都对元慕泉表明了心态,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只是仍然不能让导师们放心。 谁知道从来名声不显的鬼市,这次这么高调,在西域拿下了冠军,又那么大胆的来东域,是背后有什么依仗呢?还是真的狂妄自大? 这场比赛引得的瞩目,是前所未有的。 刚才还显得意兴阑珊的人,都纷纷关注已经上场的两队人身上。但欢呼声却不大,谁都对这场比赛感到好奇——究竟是鬼市来的学员强呢?还是圣羽学院的学员更胜一筹? 元慕泉的心神也维持在最高点,不放过商槐学员的一举一动,还特意用神识扫了整个仙斗场,预防出现什么意外。虽然台上已经设了阵法防止场外法术干涉的事情发生,但若有什么能躲过阵法的感应干扰到比赛,就显得他这个合体期修士水分太多了。 世上能人之多,他可是领教得最清楚的——纤小轻天任等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宽广的台上,圣羽学院的代表队一个个神色严肃,脸上不见惧意,也不见轻松之意,可见他们虽然不清楚商槐学院代表队的底子,却也不惧一战,对比和其他代表队的比赛,就只少了些胸有成竹的模样。 倒是商槐学院代表队,全部脸上都是自信张扬、轻松写意的,看着对面的人的眼神近乎睥睨,仿佛看的不是对手,而是可以轻松干掉的渣滓。刚才在元慕泉面前脸色微白的样子好似都是错觉那样。 这也是所有人好奇、也是元慕泉略微不安的地方。 商槐学院代表队这么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到底凭的是什么? 当本座不存在的吗? 还是说,他们背后……有人不惧他? 鬼市的修士自修真时代开启后就不是显得很高调,可说是被两域的人都忽略了,今朝一脚踏进众人视野中,恐怕是不怀好意。 台上,两方队长相互握了一下手,又各自退回队伍做好准备。圣羽学院的四人站出了攻守兼备的阵型,几人间灵气流窜,互补了各自的缺点,配合显然很默契。 而商槐学院的四人,却是连个阵型也没有,都是随意地各自站在那里,仿佛毫无警惕性、破绽百出,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众人都屏息静气盯着台上。 主持人也有些紧张:“想必大家也很期待了……那、那么,决斗开始!” 一声落下,商槐的人众目睽睽下率先展开攻势,“嗖”的一声全部速度如箭般冲向了圣羽四人,丝毫没有停顿之意,引得众人都倒吸一口气。 商槐的人,好猛! 全部人专注于决战开始,却没人留意到面色如常的圣羽队长在握了手后,藏在裤袋里的手。 那只手,在裤袋中微微颤抖,连带手肘也跟着微颤。 元慕泉、纤小轻和朱当然一眼就察觉到了这可怜队长的状态。 那只手,显然是握手时暗暗较劲了一番,而且……还被对方的灵气伤到了,也不知有没有伤到经脉。不然,一个修士握个手,还能颤成这样? 两方队伍的队长决战前握手是定好的规矩,意指相互决斗时点到为止,不刻意伤人。大多数人也不会握个手就较劲,毕竟也就一触即离。商槐的队长应该是早已酝酿好,在那瞬间给圣羽队长来了个下马威。 但圣羽的队长也是颇有骨气,暗暗把颤抖的手藏了起来,面上也丝毫看不出变化,犹如刚才真的就握了个手,没有打击队伍的士气。 只是商槐明显不走寻常路,上来就是一阵毫无章法的猛烈攻势,气势锐利危险,仿佛要把人给撕碎,圣羽学院的四人都差点乱了阵脚,额间冒汗地靠着本能急急应对,气势弱了一截,但好歹是暂时没被破了阵型。 但,这样他们还能撑多久? 双方都是光明正大地攻击、防守,灵气与法器的碰撞声不绝耳,没有使卑鄙手段的迹象,台上的局面一目了然——这场,圣羽学院代表队……怕是要败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 元慕泉眼眸也暗了暗。 或许圣羽学院代表队从一开始,就输了。 即使他们率先攻向商槐的队伍,也占不到优势。 因为商槐的每个人,就如身经百战的战士,攻击招数信手拈来,防守更几乎是身体的本能,都是能以一对十的修士。而且,配合虽然不是非常默契,却不至于有失误、坑队友的情况。 反之,圣羽的人除了队长还有些看点,其他的攻击和防守动作都有些生涩,反应速度也有些慢,一看便知是缺失浴血战斗经验的人。 从这里就能看出,东域的大多数修士都活在安逸之下,修炼出来的修为也不过是靠着资源的堆彻、学员间的打斗与自身的悟性而已。 鬼市,完全就不是众人想象的那般,与两域的修士无多大差别。 鬼市的金丹期修士与两域的金丹期修士相比,或许鬼市的金丹期才算得上真正的金丹期。 “真是可怜啊……”观众席边上,纤小轻目光带着同情地看着台上的圣羽代表队。 “确实。鬼市的人比这里的人有趣多了。”朱舔着不知从哪拿来的散发着微弱灵气的零食,赞同道。 “不过,小泉儿似乎没察觉到场外那几个人类的动作。” “嗯,他只注意了场内,忽略了场外。所以——他还是别做修士了吧,真差劲。” “小轻,他们的神识和我们的意识不一样,察觉不到隐晦的恶意呢。” “啊?这么弱的吗?看那些人类对他这么尊敬,我还以为这什么合体期修士还算不错呢。” 两人在元慕泉警惕地盯着两个队伍上场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来自场外隐隐约约的恶意。 她们本体便是兽类,更是四柱守,对这些一向很敏锐。 意识一扫,便察觉到了场外有几个藏匿身形行动的人——此时差不多整个市的修士都关注着仙斗场内的动静,就算有隐在暗处警戒的修士,似乎也没发现到那几个人的动作。 那几个人的修为都与警戒的修士差不多,行动本不应这么轻松的,但也不知是警戒的人太菜,还是行动的人藏匿经验丰富,竟然愣是没有一个修士察觉到那些动作。 在纤小轻和朱的意识扫过中,那些人东跳西窜的,在整个仙斗场的各个方位都放了个蕴含着浓郁灵气的东西,还在仙斗场之外的几个地方掐了几个诀,把什么给埋下了。几乎是整个圣羽学院都走了个遍。中间还有私密的交谈,比如“这次计划很成功”、“东西要放稳了”、“五分钟后开始第二阶段”之类的。 纤小轻挑了挑眉,觉得好像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要发生了:“那些人,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照他们的说法,好像是在布阵吧?”朱歪了歪头。 “在整个圣羽学院布阵?可真是,好玩儿了。小泉儿怕不是要忙活起来了。” “是呢。” ☆、第50章 困仙斗场 “尊座,一切准备就绪。”布好阵眼,一个戴着纯白面具的人走到一栋楼的天台之上,对着眼前的人鞠躬道。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竟然是对身前之人怀着浓烈的惧意。 站在前面的人好似没察觉到他的到来与惧意,只是竖立在那儿,像是欣赏着下方的风景。 那是一个有着深海般暗蓝色长发的青年,五官如镌刻般线条硬朗,站姿随意,深不可测的气质中透着慵懒,暗金色眼瞳映照着眼下高矮不齐的教学楼,不远处是看不见顶端的仙斗场,隐隐有嘈杂的呼声从那里传出。 “元慕泉,吗……”青年悠悠地轻唤,声音中隐含的意味不明。身后的面具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僵直地站在那里。 那个人身上,有一种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微弱气息,总是让他心底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呢?像是厌烦透了、又情不自禁想去靠近的情绪。 以及场内那两个总是让他觉得比普通观众还要多余的身影。 就让他来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人吧。 希望,他们不要让他失望。 头稍稍撇了撇,目光落在面具人身上:“去吧。我只看结果。” “是。”面具人心下一松,身影一闪失去踪影。 那个人,不知从何处来,姓甚名谁也不知,实力高深莫测,气势极为恐怖。在鬼市的几个最强修士相争时,突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踏着血河尸骨坐在了高位上,让鬼市所有修士一夜之间臣服并奉其为尊座,成立了只为他一人服务的厄盟。 最诡异的是,厄盟成立的消息一直被封锁在鬼市范围里,没有人能传得出去,东域和西域就一直不知道鬼市的情况,导致了鬼市彻底沦陷为这个人的专属后院。 他们不过是他的工具,只能服从他、遵照他的命令做事。 这次这个人亲自出来,还让人布下了如此玄奥的大阵,也不知是要做什么——但他们很清楚,这次东域的顶尖修士,怕是难逃一劫。 而且,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修真第一人,羽真道君。 这边的一切都在暗中酝酿,仙斗场中的人仍然毫无所觉。众人都只关注着台上的战斗,并给这场决斗定下了结果。 圣羽代表队,要输。 圣羽的四人维持阵型时还要疲于应付商槐四人的攻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此时已经开战超过三分钟,四人的神色已经显得吃力了,谁都能看得出圣羽四人不过是垂死挣扎。 坐在嘉宾席上的元慕泉心脏一跳,蓦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合体期修士已经能稍稍感悟天地,对冥冥之中的事都会有一些预感。这突如其来的不详预感,立刻让他更重视这场决斗起来。 到底是什么……? 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大,但他没有发现台上的战斗有哪里不对劲。 圣羽四人依然勉力支撑,商槐代表队依然是奋力出击,不见疲态。 “道君对这场决斗有什么想说的吗?”主持人看到了他的专注,以为他要说话,问了一句。 全场有一半的人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 元慕泉灵光一闪,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是—— 就在众人等待着道君开口时,一道强光倏然间笼罩了整个仙斗场!光芒刺眼至极,几乎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所有人惊呼出声,下意识闭上了眼。 ——该死!元慕泉神色微变,他也被这道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神识更是突然间散发不出去了! 强光只是一闪而逝,众人视野很快恢复清明。 但,他们很快便发现到,自己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 “我动不到了!” “我的灵力消失了?!” “神识动用不了!” “法器竟然失灵了……” 纷杂的议论声瞬间爆发开来,其中隐藏的是众修士的恐惧、不安与慌乱。台上正在战斗的两方学员也神情惊愕地维持着自身的动作,怎么也动不了,圣羽一个女生尴尬地抬着踢到一半的腿,却因为放不下来而委屈得要哭出来了。 她的对面,是脸色也不好的商槐男学员啊! 有人发现到神色暗沉、在嘉宾席上一动不动的元慕泉,惊叫:“道君也动不了了!” “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道君——” 裁判席上紧绷着的导师们脸色一沉,连羽真道君也?! 元慕泉强行平复心中的不安,感知到了周围蕴含规律流动的灵气,对众人道:“各位稍安勿躁。这或许是一道覆盖了整个仙斗场的大阵。既然本座也被困住了,想必暗中布置的人应该无所顾忌了,就让我们看看究竟是谁干的事。” 即使他的声音失去扩音法术传到众人耳里,但修士的身体经过修炼都是耳聪目明,在这偌大的仙斗场,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清晰地听见了他的话。 在他这番安抚下,人群总算是稍稍安分下来,开始有人喊着:“鼠辈出来!让咱们看看到底是哪个孙子干的!” 这一喊也带动起了那些不安的修士,纷纷都同仇敌忾,挣扎着骂着鼠辈——原本身具灵力的人刹那间失去灵力,想也知道他们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元慕泉一边观察着观众席每一个人的反应,一边寻找着纤小轻和朱的身影。 她们的存在几乎是超出规范的,这大阵应该对她们没有影响。 很快,他目光一顿,在观众席上边寻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她们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纤小轻的眼神有些空茫,嘴角有些下撇,僵直地站在那里。旁边的朱也是脸色微沉,手上握住吃到一半的零食,却没有再动。 元慕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们也被困住了吗?这大阵这么厉害?这岂不是没救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纤小轻眼神恢复焦距,幽幽望了过来,手轻轻一挥证明她们还能动,语气带着些许阴翳地传音道:“我们会插手,不用紧张。” “好。”元慕泉连忙答应。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这两个人都这么严肃,所以布置这大阵的人,本事怕不是要通天吧? 感觉自己这合体期有些不合格怎么办?他有些沮丧地想。 “道君!您可有察觉不对劲?这都过了几分钟了,也不见背后的人出现。”站在旁边的主持人流着冷汗问。背后之人迟迟未现身,场中的骂声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嘈杂,再这么下去怕是连元慕泉也镇压不住了。 “不……再等。”元慕泉动了动放在膝上的手指,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尝试参透这道大阵。 覆盖范围这么大,效用如此之强,其中流转的灵气更是玄奥,所耗定然不小,背后之人迟早会出来。 而创造这道阵法的人也是个鬼才,他若能参透并解开这道阵法,也有助于他的实力精进,打破这完全被动的局面。 ☆、第51章 对峙 “朱,有没有觉得这……阵法不太对?”纤小轻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嗯。这阵法,显然超出他们能做到的范围了……能牵动法则之力的大阵,几个合体期修士合作研究才有可能发现一点……”朱神色肃穆地道。 没错——这道令所有人无法行动、灵力尽失的大阵,完美地牵动了法则之力,想要破此阵,唯有大乘期修士或是她们这种存在才行,根本不是现今的人类能做出来的。毕竟,现今最强的修士,也就一个修炼至合体期的元慕泉而已。而元慕泉,还只能参透到一点天地,连法则的边缘都没摸到。 “难道是‘他’?”纤小轻喃喃道。 两人沉默了半晌——这大阵确实很有可能是他做的,毕竟现在能做出这种东西的人,也就她们这种存在——四柱守而已了。 天任既然重伤后失忆了,那么‘他’也有可能也失忆了。天任不会过于干涉人类的事,但如果是‘他’,就不一定了。在失忆的情况下,他遵循自己的本心做出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修真时代开启后,她们也没发现过‘他’的踪迹,压根不知道‘他’情况如何、会做出什么,完全没有怎么去应对的头绪。 “没事,小轻。如果真是‘他’,那么‘他’也可能和大哥一样重伤未愈,我们没必要害怕——”朱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因为仙斗场上空的空间,突然间剧烈震颤起来,灵气的流动略微扭曲,像是有什么在那里搅动。纤小轻和朱都没有再谈下去,眼眸紧盯着那里——背后的人要出现了。 不等在场所有人反应过来,就见上空蓦然出现了一道道人影。 五人全都无一例外地脚踏虚空、头戴纯白面具,除了中间那道飘着暗蓝色长发的人影,俊逸的脸庞直接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场上的嘈杂谩骂声霎然间休止了。 脚踏虚空——这可是化神期修士的标志。 而空间转移,则是炼虚期修士的标志。 也就是说,上空这几个人,很有可能都是炼虚期或以上的修士! 场中的众修士都屏住了呼吸,神情震撼地看着上空的几道人影,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啊!在场所有人中除了羽真道君,恐怕在这几个人的随意一招下就能灰飞烟灭! 而心思更多的人,则更紧张地盯着中间那道蓝发身影。这么多人中除了他都戴面具,根本像极了这个人的部下,那么得到如此修为的人做部下的,修为又该有多深不可测? 元慕泉直视着上空被面具人簇拥的身影。 那个人,恰好也在懒懒地扫了一眼底下瑟瑟发抖的观众后看了过来,暗金色眼眸俯视着他,像极毒蛇的瞳眸盯上了猎物。 元慕泉瞳仁一缩,背脊猛地窜起一阵冰冷的感觉,全身犹如忽然间置身冰窖。 这人……到底是谁?! 周围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紧张起来。 众人脸色惶恐不安地紧盯着眼前这幕,在场中最强的人只有羽真道君,现在疑似首领的蓝发人看向了他,难道羽真道君要和这群人来一场决战吗? 这可是五个炼虚期——那个首领还可能是合体期! 修士中人的强者大多名声响彻遍地,这五个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让众人都着实震惊了一把,也意识到了如今的局面怕是不妙。 观众席边上的朱和纤小轻脸色阴沉,她们在这里四千多年,之前意识扫了整个圣羽学院乃至整个东域,也没发现‘他’的存在,现在忽然间出现,给她们打了个措手不及……难道‘他’的重伤,痊愈了?又或是‘他’有什么特殊的方式,躲过了她们的探查! 四柱守之间,属天任最强,‘他’排第二。她们这次还是疏忽了,四柱守第二,不是她们能小看的。 而她们,也记起了元慕泉身上沾有大哥的气息,‘他’会注意元慕泉,很可能是因为那道气息——又或者,‘他’今天布的这局,就是为了元慕泉! 朱和纤小轻对望一眼,两人眸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元慕泉。”此时,蓝发青年出现在元慕泉的嘉宾席面前,原本的位置已然空无一人,让众人又暗暗心惊了一下。 “这位先生……为何将我等束缚在此?若目标只是我,我希望你能放过其他人。”元慕泉按下心中狂跳不止的危险感,表面沉稳地道。 蓝发青年没有回应,只是带着一点懒劲儿地打量了一下元慕泉,上身微微前倾,暗金眼瞳幽幽地自上而下盯着他:“你……” “你的目标不是他。”青年身后,传出一道嗓音独特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嘶—— 众人心下齐齐深吸一口气,是谁这么有勇气打断了这个人说话? 然而,还没完。 “没错,你的目标不是他。”又一道女声在青年背后传出。 不知何时,青年身后出现了两个女子,连站在空中的四个面具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话语,才闪身包围住了她们。 一个是有着如火般红发与红瞳的女孩,一个是散发着成熟女性魅力与青涩少女气质的女子,墨绿色长发在身后飘扬,浅绿瞳眸看着蓝发青年的背影,眼底充斥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众人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不能动的状态,眼睛紧盯着这两个极为吸睛的女子,暗暗感叹——这又是两个炼虚期修士?!还是如斯美人、和羽真道君关系匪浅的样子!为什么之前都没听说过!修士中人,到底还有多少这样不显山露水的强者?! 仙斗场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蓝发青年停住了要说的话,站直身子,懒懒地转过身。 暗金眼瞳里的光芒直刺两人,朱和纤小轻心里不禁抖了抖。 果然,只有大哥镇得住这个人。 “你们……”青年嘴角弯了弯,竟然露出了个轻蔑意味浓重的笑容,让众人都感觉自己脚底升起一抹寒凉,“不觉得自己很碍眼吗?真的,很多余啊。不知道为何,我看着你们,就特别烦。” 两人心底发寒,这人一定是失忆了,不然不会这么说话。只是他大概也恢复了一些记忆的,就不知他恢复到哪种程度了。 很久之前,他对她们还算有些耐心的,只是后来……因为她们和大哥靠得近,他就越来越觉得她们碍眼了,但……也不会说的这么直白。 ☆、第52章 无用功 朱抿了抿唇,张口说:“你嫌我们碍眼,我们还嫌你没完没了呢!你就是这样,成天围着大哥转,也不想想自己哪里恶心着大哥了!” “朱……”纤小轻心下一紧,唤声微泄,想要阻止又不知怎么说,盯着青年的反应,生怕会发生什么似的。 周围的四个面具人身子都有些僵直,这两个女的是谁?也太大胆了,是尊座的家人么?待会该不会有一场亲人相杀的场面吧? 青年没有众人想象中的脸色阴沉、一掌拍死这两个女人,反而是愣了一下,蔑视的眼神里带着丁点探究地看着她们,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是完全从元慕泉那儿转移到这两个人身上了。 在青年身后的元慕泉却是如遭雷击,朱既然对这个人说了大哥,那么显然这个青年,又是一个与他们一样的逆天存在?! 所以大人到底有多少个弟妹啊?! 元慕泉强行静下心来,身体无法行动,只能忐忑地眼睁睁看着这三个吸引了全场目光的人对峙。虽说似乎是一样的存在,但他都能看得出这个人好像与朱和纤小轻的关系不太好…… 都说神仙打架,池鱼遭殃,这三位要是在这里打起来,怕不是要毁了整座城市——想到当年大人的镜世界里惨不忍睹的画面,他就寒毛竖立。那副景象简直给了他太深的印象。 偏偏身为这几位的大哥的大人还在闭关…… 他只祈祷朱和纤小轻能和这个人得出一个和气的结果。 青年凝视着眼前两个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碍眼的女子,声线有些沉地说:“你们……不只碍眼,还知道我的事,简直是……更碍眼了。但是,我允许你们说你们知道的事。” 他脑海里的记忆时常出现这两人的身影,但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总是让他在意的身影。他总是无法清晰看见那个人是谁,记忆里也没有丝毫线索。之前注意到这元慕泉,也只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与他记忆里那个模糊身影对上了号。就好像,那个气息被他记住了,只要寻到这个气息,就会想起那个人。 而这看着碍事的两人,很有可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在何方。 “看来你并没有记起很多。”纤小轻心下微松,表面不动声色,脑筋拼命运转,“你想知道?” 旁边的朱也很配合地抿紧嘴巴,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但她们两人都很清楚,这不过是仗着他记忆不全,虚张声势而已。换作是以前,他早就准备好恶搞手段恶心她们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带着试探意味地打量她们。 青年眯了眯眼,慵懒的气质在这一刻有些变化:“看来你们是和我一样的……只是,你们似乎很心虚的样子。” 果然,即使记忆一朝缺失,他的敏锐程度还是很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朱的心里百转千回,随即心一横:“你找他也没用。他不过是沾了一丝气息而已。” 纤小轻暗暗给朱一个勇气可嘉的眼神。 只见对面,青年身侧的手指微卷了一下,朱的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周围的观众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三人,他们压根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除了羽真道君,也不知道这三位和面具人是什么身份,心下猜测了几番都没猜出一个结果。 仙斗台上的学员都憋红了脸。打斗中的姿势维持久了,实在令人难堪,总觉得审视的目光无处不在,只希望这种情况能快点结束。 裁判席上的导师们往元慕泉的方向使了几个眼神,元慕泉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这个阵法他也尝试参透过了,但实在是太玄奥,就算他悟出了点什么,也影响不了这道大阵。现在他也算是知道了,这大阵显然是与大人同个存在的这位青年搞出来的,他这个在他们眼里如蝼蚁般的道君,想对大阵做点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导师们心里逐渐绝望。现在东域差不多一半的顶尖修士都聚集在这里,还都被控制住了,一旦这里爆发战斗,圣羽学院是彻底保不住了,今后的名声恐怕也不会好。而那几个疑似炼虚期的面具人和一男三女看上去都不好惹,想打个商量也没法子。 总不可能求着他们说:“你们要打的话请到学院外打吧!”这样吧?怕不是直接被拍死。 朱和纤小轻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对面的人,等他做出决定。 偏偏青年状似在沉思一般,暗金瞳眸毫无焦距,就好像没注意到场内僵持住的气氛。 就在她们以为他已经被说动的时候,暗蓝色长发的青年却突然间说了一句:“你们……很紧张他?” 两人心里如遭重击。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 元慕泉也是心里沉了沉,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就在朱又想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青年又蓦然转过身,注意力放回了元慕泉身上! 元慕泉只感觉心里的线又猛地绷紧,也不知这位是要干什么?他看得出,朱和纤小轻对这位像是有些忌惮,似乎在转移青年的注意力。但现在他又转过身来,看架势还是要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那么这种时候他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 果然,青年没有再理后面两人,只是双手插兜,服装颜色的搭配颇为怪异,比在场各个奇装异服的修士还要怪,却不影响他通身懒散又夹杂着压迫感的气质:“说吧,你是他什么人?” 这个小道君不是他要找的那个身影,却与那个身影有些关系。 青年身后,两人脸上的平静都有些维持不住了。到最后,她们做的仍然是无用功! 周围的面具人围了上来,看似是要把她们抓住。 “哼。”纤小轻睨了一眼这四个不过一只手就能拍死的人,直接以压迫感十足的气势碾压。 朱也有些泄气,气势毫不留情地一放。 与修士不同层次存在的气势两两相加,仙斗场内上空暗沉,狂风突起,空气在一瞬间像是被掠夺那般,众人只觉得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像是溺在水中里无法呼吸。而最接近她们的四个面具人,更是凄惨地直接被压得趴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像是在岸上垂死挣扎的鱼,无声哀鸣。裂缝自他们身下蔓延开,众人纷纷瞪大眼——这仙斗场的地上可是据说连羽真道君一掌都破不开的黑石铸成的!现在竟然被两人气势一压就破了! 元慕泉也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是因为身前青年的压迫感,还是后面两人的气势造成的,他只觉得现在的情况已经越来越糟了。 青年没有理会身后散发着怒气的两人,依然盯着他。暗金眸子像个毒蛇那样,让他僵住的身子出了一层层冷汗。 他张口,想说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干净如清泉般的嗓音响起,宛如一股清流涤荡了众人阴霾的心绪。话语中仿佛含着无上威严,清晰地在所有人耳边回响。 ☆、第53章 负曲 元慕泉心下一松,紧绷的身子不再朝外冒冷汗,不敢置信、惊喜交加地循声望去。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自这个声音出现始,天空暗沉的云层就悠然褪去,抽干空气的狂风也迅速平静下来,归为温婉的微风,宛如春风化雨般携带着天边的光洒落在仙斗场上,众人只觉心中一阵和熙,仙斗场里肃杀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朱和纤小轻原本不忿的心情也瞬间来了个百八十回转,威迫极重的气势收了回来,脸上神情比翻书还快的从黑沉到欣喜可亲,顾不得蓝发青年,急急地转过身。 众人从恍惚间回过神来,也纷纷凝目望去声音出现的方向。 只见仙斗场上空,立着一道红色的身影。 一头如丝如瀑的白发披在身后随风飘逸,浑然天成的精致脸庞上毫无瑕疵,额间一道深红色纹印,天蓝色双眼似囊括了星宇天地,又似无物般空澄透彻,一身红袍如血增添了几分生气,镶着金丝云纹的袍角飞扬,宛若天边被夕阳照射的云霞,气质宁静如止水,周身萦绕着看不透的玄妙气韵,如神似仙缥缈悠远,让众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大哥!”两道女声率先打破仙斗场安静如鸡的气氛,让众人恢复了飘忽的神智,急急吸了口气。 这……又是一个炼虚期修士?不,观这人通身莫测的仙道气质,似乎比羽真道君还强?难道是隐藏许久的大乘期修士吗?!没见过大乘期修士的众人不禁思绪纷飞,定下心里的猜测。 元慕泉呆呆地看着那道红色身影,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大人变得有些陌生,又似乎什么也没变,就如那只不过是他的错觉一样。但他还是觉得大人哪里变了——气质好像更缥缈了,那双蓝眼睛好像也变得更清澈了。 天任朝着朱和纤小轻点了点头,目光在朱身上顿了一下,转落到蓝发青年身上。 此时的青年也望了过来,暗金色眼眸与天蓝瞳眸对上,两人深藏于眼底的寒芒同时一掠而过。 朱和纤小轻又忐忑不安起来,这两人,不会又要打起来吧?记忆缺失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快互相看不顺眼的么?! 此时的天任,脑海里驳杂的记忆翻涌,除了闭关时梳理出来的,其他大多都模糊不清,但不妨碍他在看见那个人时记起的一个名字—— “负曲。” “天任。” 两人几乎同时间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众人的心绪在刚才得到了平复,都发现仙斗场现在似乎成了这几个大佬与羽真道君的主场,而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他们,好像也只能就这么看着了。 然而,在密密麻麻的群众里,有一男子神情焦虑,眼眶瞪得极大,细密的冷汗从鬓角滑下——这什么破阵!消息传不出去!今天的计划要完蛋了!没想到还有第三方势力出现,还是这么多修士强者!今天,注定要暴露了…… 负曲看着眼前的红衣人——没错,就是他了。那个最契合记忆里那道模糊身影的人……气息,也与那个小道君身上的符合。 他踏出一步,深海般的蓝发随着他的动作扬起,懒散的气质由内通透而出。 下一瞬,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天任面前,引得朱和纤小轻都提起心来,脸上的愁绪与紧绷都掩盖不住了。让原本放下心的元慕泉又愁思起来……明明大人出现了,但事情似乎并没有往明朗的方向发展? 两个倾长的人影站在空中,尤为显眼。 看着这一幕的人都感觉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了,内心惴惴不安,有人还嘀咕起这两大佬要是打起来定要殃及在场的修士。 负曲的暗金瞳眸仔细地打量了好一会天任,视线在额间那抹深红色纹印上停了一下,眸底仿佛有暗流翻涌:“真是奇了……我们,应该是一样的吧?” “我想,我们并不一样。”天任没有过多打量他,只是平淡地道。淡然的神情看不出什么。 “的确,应该……是不一样。”负曲笑了笑,笑容中本应相随的懒散模样并没有出现。 “小轻……我真是要急死了。压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朱站在纤小轻身旁,不知觉间抓住了她的手。 纤小轻心里也是煎熬,动了动唇:“他们屏蔽了周围……我也很紧张啊!这两个,唉,就算记忆缺失,心理上还是会……” “不……我倒是觉得,他只敢试探大哥,不会和大哥动手的。”朱仔细观察着那两人的神情,虽然听不到交谈的内容,但可以从他们的一举一动捕捉到一点东西。只是天任始终面色平淡,只能从负曲身上琢磨了。 “你是说,就是因为他失忆了,所以不会轻易出手吗?”纤小轻一愣,恍然道。 “嗯。照现在看来,他们两个都还没完全恢复。他一向谨慎,不确定什么是不会出手的。大哥也向来不爱动手,他不挑事,大哥也不会和他动手……”朱咬了咬下唇,说着说着,眼前又划过以往一些画面。 四柱守中,天任与负曲是最稳重的,朱和纤小轻是最跳脱的。但反而是这两个稳重的,闹起了内讧,从细碎的小事累积起来,逐渐走上了歧路,最终一发不可收拾。而且这两个又是实力第一和第二的,她们根本阻止不了。 那么,就只能由那个最强的来解决了。 然而这解决的方法,让她们留下了实实在在的阴影。 “只能相信大哥了吧……”纤小轻叹了一下。在这两个相互开战陷入沉眠前,天任就曾告诉她们,不要插手他们的事,任由事情发展—— “我安排好了。你们不必担心。”那时的天任,是这么说的。 大哥一直都是这么让他们看不透,也永远走在他们最前头——即使是四柱守,仍然是有进步空间的,比如说运用最高法则、领悟虚境之力与界柱。 虚境之力一直是他们不太敢触碰的,只因为这相当耗心神。界柱就不一样了,是他们守护的东西,领悟起来亲和力更大。但天任不仅是把界柱悟透了,也接触了虚境之力,并开辟出了一个虚境空间用来闭关。负曲也紧跟其后,只是领悟到的虚境之力显然没有天任好。 他们身负执掌法则的权柄,但最高法则不是那么好用的,要多接触才能运用自如。而论最高法则的运用,当属天任最好。所以她们才会这么相信他——最高法则中,就有一道“知”字则,能推演过去未来。若天任当真安排好了,想必过后的事情他都心里有数,倒不如顺应了他的心意。 如今,就是应证天任安排的时候了。 ☆、第54章 ……主人? “那个小道君,跟你是什么关系?” “这跟你没关系。” “……当然和我没关系。只是,你倒是出现得很及时。让我有点想立刻处理掉他的冲动。” “那你就只能等着权柄的反噬。” “呵呵……权柄?说来,我的权柄,似乎被什么给夺了一半呢。这样,我受到的反噬不会很大才对。” 他们既然拥有执掌法则的权柄,自然也受到权柄的约束,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不得向对自己没有恶意的人类动手。一旦动手,权柄便会集所有法则之力反噬权柄者,后果要么承受不住法则反噬堕落成人,要么承受之后重伤沉眠个几千万年。 而权柄这个东西,是能被与自己同等的存在夺去的,但掠夺之时极其耗费时间,实力也必须强过被夺者,不然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天任没有接话,视线在负曲的颈项顿了顿,又恢复原先的空澄目光,看着负曲略带嘲讽的神情:“你觉得我会坐视不理?” 天任额间那道深红色纹印便是权柄印记,本应是红色的,却在闭关时往深红色蜕变了。 他记不起关于他与负曲的事,但清楚记得负曲的权柄印记是在后颈。广袖之下的手指动了动,掠夺掉他一半权柄的那个人……似乎是自己? 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那么你是对那小道君挺上心的。”负曲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只以为他是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元慕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意难平的情绪。 凭什么…… 凭什么呢? 他觉得自己的心思遇到这个人就变得莫名其妙,而这人从始至终就没有表露过多的神情与信息,让他有些犹豫——那两个碍眼的都知道他记忆有损,对面这个应该也是知道的,但又什么表示也没有,让他怀疑自己和这三人的关系似乎本来就不太好。 如今前有看不透的天任、后有两个看上去碍眼却能合作与他打个平手的人,他或许该等到自己恢复记忆、明了情况才决定要不要与他们友好交流。 负曲微微开口,想说句退场的话—— “元慕泉,今日你勿想逃出吾的手掌心。” 负曲要说的话哽在喉间,皱了皱眉,暗金色眼眸懒懒地转动,里面闪动着的冰冷寒芒直刺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 朱和纤小轻差点给气笑了,是谁在这种时候横插一脚进来?!不知道现在正是紧要时刻吗! 席上的人又瞪大眼睛,暗暗腹诽:“今天是怎么回事!又来一个?” 被点到名的元慕泉也是莫名其妙,脸色略显无奈,收回了望着天任和负曲的视线,看向不远的空中。 只见那里空间微颤,赫然是人未至声先到,一时间话语先把众人的眼球吸引过去,而说话的人才在众目睽睽下高调出场。 裁判席上的导师们都要吐血了,这大阵直到现在还困着众人,而身份未明的强者又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现,还一副随时都能打起来的样子,让他们的心好像经历了从天堂掉到地狱,又从地狱回到天堂的历程,生怕圣羽学院被毁了。 说来,这些全是冲着羽真道君来的,所以恳求道君来镇场子反而是弄巧反拙? 空间颤动之处,一个身影不负众望地现形了。 那是个一头黑发、相貌俊朗的男子,只是黑黝黝的眼中全然是冰冷刺骨的无情,宛若万年不化的寒冰。他身穿着颜色搭配颇为奇异的服装,那搭配风格与负曲如出一辙。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任、朱、纤小轻和元慕泉的瞳孔都急剧收缩了一下。 那是……! 元慕泉不敢置信地看着空中那个男子——这是他一千多年以前在一个洞天福地遇到的人,本来想说既然同时发现了一处福地,那便五五分。谁知这人看见他后就发现了什么大敌似的,猛然朝他攻击过来。只是攻击姿势不知为何颇为僵硬,几招内也就一招伤到他,他见没有回旋余地,就毫不留情地把人给捅死、一把本命真火把人连魂魄都烧成灰烬了。 谁知今日,这人又出现了?!还是完好无损的! 与元慕泉不同的是,天任却是在看见那副俊朗面貌时陡然一阵恍惚——这人,很眼熟。那副五官,感觉很熟悉……只是,眼神不对。 那个眼神,不配这么一副容貌。 脑内有什么在嗡鸣回响,清晰的思绪像是被什么干扰了那般有些混乱,天任不动声色地轻按了一下眉心……这人到底是谁? 在场中,就属朱和纤小轻反应最大,只是被她们强行按压下去了,但说话时还是泄露出了一丝惶然。 “这人……这人,不可能的!不可能!” “假的吧……?” “大哥怎么样了?” 两人急急往天任看去,只见天任脸色除了不太好外,没有露出更大的波动。 朱微吐一口气,脸色青青地说:“大哥……应该忘了?” “应……该、吧……” “就一个人?” “嘘……那可是炼虚期或以上的修士!” “不知这几个会不会打起来……” 观众席上,众人没有如男子所预料那般出现惶恐的神情,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男子察觉出不对,扫了一眼四周,发现众人都僵住不动,台上的人也维持着战斗的姿势——按他的计划,应是商槐的人在得到胜利后挑战元慕泉,内应则传消息给他,他便会暗中相助商槐四人打败元慕泉,让元慕泉得到羞辱。只是,他久久不得内应的消息,以为计划因为这群凡人拖后腿败露了,就直接来到了这里。 倒是没想到,似乎众人都被困住了,还动用不了灵力。 略一偏头,才发现空中的两道人影,视线在看到负曲后顿住了。 不等负曲给这个打断他说话的人来个死还是折磨的选择,男子就开口唤了一声:“主人?”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是清晰传进众人耳里,让所有人都呆了一会儿。朱和纤小轻更是呆滞了一会儿后,内心被惊得波澜四起,一股怒气直涌上头。这是…… 负曲难得愣了一下:“你叫我?” ☆、第55章 毁灭所有 “主人,您忘了我吗?” 负曲眯了眯眼。 “忘了吗……那么,遵照您的命令,毁灭所有。”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那句“毁灭所有”蕴含的意思,就见男子忽然抬起手,化掌为刃,捅进了自己的身子里! 没有鲜血喷溅的景象,他的身体就像是棉花做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肉,软软地从空中掉落到地上。仿佛刚才还在说话的人是假的。 众人不自觉嘶地倒吸一口气。 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很快,不等他们琢磨这个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仙斗场之外传来一连串的轰隆巨响,像是有什么爆炸开来,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巨响,震得仙斗场的地上微颤。 “怎么回事?!” 众人仍然无法行动,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干焦急。导师们都想晕过去了,不是吧……不会是学院被毁了吧……? 朱和纤小轻也觉得不妙,掠至空中和天任与负曲并肩,正好看见了外面的景象,骇得瞪大了眼,愤然看向负曲:“你让他做了什么?!” 除去仙斗场之外,其余地方都不知被什么给炸了个粉碎,地面凹陷,石塌楼倾,尸体横陈,宛若遭到火炮的攻击焦黑遍地,空气中飘着血腥味,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暗沉,俨然一副战争后的景象。 她们看到的还只是圣羽学院所在的城市,其余地方也不知有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 负曲像是没听见她们的质问,眼神无波地扫了一遍那些遭到破坏的地方。 那个人最后说:“遵照您的命令。” 那个人会是他的下属?他有下这样的命令么? 记忆缺失的他,根本不知道曾经做了什么,又埋下了什么。 只是……他莫名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在看到那个男子之后。 却是没想到那个人不等他回味这稀奇的感觉,就叫了一声他主人,然后不管不顾地自|杀了。 随后,也不知这人干了什么,让外面在他自|杀后成了这个样子。 “先撤了这大阵。”旁边传来一道清凉的声音,是天任。他眉眼的温和中含着一丝寒凉,天蓝色眸子晦暗地看了地上的男子良久后,就看向了他。 负曲懒懒地道:“多个五分钟它就会消失。” “你……”纤小轻和朱看着他那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转看向天任。 刚才她们的意识扫过那些地方,发现有毒素从中散发出来,细小如尘,会侵蚀人的身体,最终让其死亡。这病毒非常霸道,除了大乘期修士或他们,恐怕没有人能躲得过。 但就算是他们四柱守,也不能随意干涉世间的事,这场爆发出的病毒,就算他们能把它消灭了,法则也不会让他们彻底消灭,怕是要让人类自行消解。 天任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限制,身影出现在元慕泉面前,伸出手。 元慕泉吓了一跳,以为大人要破厄境,连忙从储物戒里拿出那个盒子。 却见天任白皙的手掌心上放着一粒种子。 元慕泉:……? “手。” 元慕泉呆愣愣地伸出手。 种子被放在他手上,掌心霎时感到一股清凉舒服的触感。 天任在他愣神时把盒子拿回来:“我们不能帮你们太多,但罪魁祸首也算是我们其中一人造出来的,我们会让如今的状况稳定下来,你则把这个种在一片地上,以灵石或天材地宝喂养,几天后便无人会在再中毒,长则十年,短则五年,它便会完全消失。那时世间便是恢复常态了。” “明、明白了。”元慕泉默默记下大人说的话,有些愣怔地看着手心的种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话说,以灵石与天材地宝喂养,这是什么神仙种子?! 天任回到三个人身前:“既然聚齐了,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在此之前我先用最高法则清除最先散发的病毒。” “……行。”负曲勾了勾唇。 “好。”朱和纤小轻点点头。 在众人还以为这几人要打起来的时候,就见他们身影一闪,连同倒在地上的男子,齐齐消失不见了。 众:…… 他们还被困在原地啊! 疑似开启了阵法的人走了啊! 导师们对视一眼,互相庆幸这里没有爆发战斗,却又忧心外头怎么样了。 刚才的巨响不管哪个方向都有,怕不是周围的地方都遭到了攻击? 五分钟后,大阵终于解除。 众人松了一口气,有些不顾这里的比赛,直接御剑出了仙斗场察看外界情况,有些人看到有人冲出去,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御剑出了去,一时间观众席上少了几分热闹。 台上的学员维持着姿势倒在地上,面红耳赤地爬起来。 元慕泉把种子收好,一身灵气终于恢复了,内心稍定,给导师们使了个眼神,也身影一闪到空中看情况了。 直到这时,他终于理解了天任说的状况。 竟然是大乘期以下都无法避免的病毒,简直太残忍了。 周围的景象又让他回想起了当年镜世界中的情景,想到储物戒中的种子,他定下心来。 大人既然出手,就会说到做到。 幸亏天任先把散发出的病毒清除了一番,不然那些急掠出去看状况的修士也会在不知情时中招。 趁着这里聚集了许多顶尖修士,元慕泉站到场中央:“诸位,如今情况紧急,本座长话短说……” 这一次东域的仙斗比赛被迫中止,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以商槐学院的人获得胜利,得到了第一名的资源奖励。 向众人说明了现今的状况,元慕泉就要找一片地种下那粒种子,地点就定在圣羽学院的灵植园圃,提议被导师们一致赞同。在如今这样能威胁到众人性命的情况下,圣羽学院接下这么一个重任,也能提升他们的名气和地位。 修真时代四千多年,众修士第一次协心合力,寻找病毒爆发之处,清除爆发根源。 只是这是连大乘期以下修士都无法避之的病毒,想要彻底消灭它,还得他们再研究一段时日。那个被他们称为净化树之种的种子或许便是其中关键。 而元慕泉,作为他所说的“无法企及的存在”赐下的净化树之种的托付人,并作为消灭病毒根源的带领人,声望水涨船高,几乎成了全修士的信仰,连最大势力天盟都以其马首是瞻。 ☆、第56章 任天岩 五万七千四百多年前。 “小兄弟,你在这干嘛呢?小心掉下去小命就没啦!”群山之巅,云雾浩渺。悬崖边上,两人一坐一站。坐着的是个身着白袍的青年,他坐在悬崖边沿,姿态轻松随意,气质宁静悠远,仿佛随时会掉下去,又仿佛稳坐如山。一头白发披在身后,几缕发丝随风摇曳,澄澈的天蓝色眼睛望着底下的风景,不知其所思。 站着的人是个装束随意的中年男子,衣服上还有几处缝补的痕迹。手上拿着一壶酒,腰间悬着一把刀,即使脸上有着胡渣,也无法抵挡此人丰神俊朗的面貌,眼中尽是快意潇洒,手上肌肉的线条均称有力,一看便知是练武之人。 “不会掉的。”青年撇过头,看着这个刚刚爬上来的人,“我也不会死。” 中年男子瞪大眼看着这般稀奇的样貌,耳中传进异常干净的嗓音,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仰头喝了一口酒:“不会死?不会死的话……会很寂寞吧?我可受不了啊!” 青年眼神无波,收回了视线。 中年男子看着这青年的背影,嘶了一声:“小兄弟,你倒是个奇人。任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就没看过你这样的。不嫌弃的话,咱们交个朋友?” 空气安静了几息,男子砸了砸嘴:“啧……兄弟有个性,不错!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说完就走到青年身边坐了下来,地上的石子在震动下掉落到一望无底的悬崖,仿佛随时能塌陷。 青年又转了过来,男子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也没看到底下便是悬崖似的,无所畏惧地坐了下来:“我叫任天岩,你呢?” 青年眼眸微动,半晌,他望向天空:“天任。” 任天岩呆了一下,又大笑:“不错啊!这名字挺像,咱们有缘啊!” 天任眼帘微垂。 任天岩……有趣的人类。 … “小任,咱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啦!” 任天岩背对依然如初见般坐在悬崖边沿的青年盘膝坐着,脸上有少许皱纹,下巴是成堆的胡子。 背后的青年依然是那般样貌,只是青年身后的人已不再是当年那般快活潇洒,而是带着历经岁月的沧桑。 一晃七年,任天岩经历了很多,却唯独不忘每年的这一天来这里寻这位“不会死”的朋友。 每次来这里,他多少都有些变化,天任却是一丝一毫的变化也没有。 “为何?”天任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问。 “明日便是正邪两道交战之日。我作为正道盟主,得打头阵啊……”任天岩晃了晃手里老旧的酒壶,眼神空茫。 “原来如此。”天任点了点头。 两人没再说话,仅仅是安静地享受山巅微风的吹拂。 良久,任天岩背过头道:“小任,你咋一点变化也没有呢?” 天任顿了顿:“什么变化?” “就一些变化啊……我每次来这里,你除了这幅仙人样子,就没别的模样了?真无趣!我堂堂正道盟主,交的朋友竟然是这样顽固的。”任天岩笑嘻嘻地说,中年该有的稳重像是飞到天外去了。 天任:“……” 顽固?他? “那你待如何?”他危险地笑了笑,说。 “嗯……换身红衣吧?”任天岩完全无视青年危险的眼神,贼眯眯地转了一下眼珠笑说。 天任沉吟了一下:“……也无不可。” 转眼,仙气飘飘的白袍就逐渐染上了红色,宛如白色花朵被鲜红色染上那般,妖艳绮丽。 “嘶——好一个俊俏小郎君!”任天岩瞪大眼,无视了衣服无端变色的事,直愣愣地看着天任。 其实不止俊俏,应说是——落入红尘的仙人。 天任却是没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不过就是换了个颜色而已。 “世上竟有小任如此之人,还让我结识到了,也不枉我任天岩在这世上活一遭。”任天岩叹了一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天任眼帘微垂,手指微动……这人,确实不剩两日的寿命了。 “你很高兴?”明明都知道此去十死九生。 “高兴?”任天岩摩挲着酒壶的壶口,“我们这些混江湖的,最终的归宿都只会是江湖。老死的话,太不符合咱的风格了。” 天任沉默。 不是很明白。 但这是任天岩的执着——他阻止不了他的。 … 一处顶峰,两方人马。 一方为正道,一方为邪道。 任天岩站在正道最前方,一手稳稳地抓着刀柄,眼神一往无前地看着对面同样站在最前方的邪道尊主。 气氛剑拨弩张,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杀!”两方人马就猛地往前冲,卯足了劲把敌方杀死。 正邪两方早已积怨已久,此战不把敌方打个落花流水,誓不再混迹江湖。 邪道尊主是个眼神阴鸷的男子,武器是一柄铁扇,在与任天岩一交手时就连续变换了几个攻击方向,可见其功力深厚,路数难以捉摸。 兵器相撞的铿锵声于峰顶之上不绝耳地回响,掺杂在其中的哀叫声无人理会,地面鲜血成河,原本心旷神怡之地成了腥气四溢、肃杀之意充斥的地狱。 一身红袍的天任坐在另一个山峰的树上,把那景象清晰地收进了眼底。 任天岩与邪道尊主交手的威力颇大,以两人为中心空出了一块地,显然没有人敢掺合两个高手的交战。 高手之间的交战,一来一往间便与死亡擦肩而过,两人几次兵器相撞,稍稍迟上一些做出下一个反应,就会被伤到。 不过一炷香,两人身上就伤痕累累。 那边树上的天任,身侧的手指摩挲了好一会儿,凝视着那片两方人厮杀之地,蓝眸底下有一缕光芒明灭不定。 “大哥……”旁边,朱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去救吗?难得遇到这么个,挺不错的人类?” 天任的手指反复摩挲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所期望的终点,在那里。 不需要他插手。 顶峰,周围倒下了一片人,空气中的血腥味有些冷凝,但战到酣处的两人对这些丝毫不关心,体内的热血翻涌,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形移动间也不见停歇。 终于,在两方人都渐渐停下交战,一边互相防备一边紧张地盯着两个首领时,战况已经攀到了极点。 几乎是在撤回相抵的兵器时,两人同时间再次出招。 极致危险的感觉侵袭而来,但两人没有一点要躲的意思。 “噗嗤——” 鲜血溅出,两人的兵器,互相捅进了对方的要害。 “尊主——” “盟主——” 倒下之际,任天岩在痛苦中露出感慨的神情,眼珠吃力地一转,再最后看一眼这世间时,恰好瞥见了不远的一抹红影。 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复又变成了笑意。 虽然他的视线已经发黑了,但他直觉便是那个满身仙气的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把红袍给换回去啊……倒叫他连视线不清时都能知道是他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感慨中透着满足的神情,天任的手紧了紧。 其实他不叫天任,也没有任何名字。 只不过是借着任天岩的名字随意取来的。 任天岩想必也是知道的。 却没有多说什么。 仅仅把他当成一个一年见一次、“不会死”的朋友。 在天任眼中,时间成了无意义之物。 只是,认识了任天岩之后,他就觉得,时间原来会在不知不觉间就流逝了。 那天之后,他都没再认识到像任天岩这样的人。 几千、几万年,都没有人再如他这般,在爬上山巅之后强硬地来认识他、交朋友。 任天岩,似乎真的就这么一个而已。 ☆、第57章 他们不一样 虚境之中。 看着地上与记忆中的任天岩相貌有九成相似的男子,天任眸中暗流微涌,刚才看见这人把手捅进自己身体时,他就瞬间想起来了与任天岩相识的记忆。 这个男子不过是复制品而已。 平息眸底的暗光,天任凝目看向负曲:“你把他造出来,就只是想毁了这人间?” 那个男子不是人类。 那只是多个东西混成的合成物,上面附加了繁杂的法则之力。 除了他们四柱守,无人再能利用法则之力。 只是,为什么偏要和任天岩的样貌相似…… “大哥……”朱看着两人间似乎不太妙的气氛,急急脱口,“负曲的记忆也有缺失,他,大概不记得了……” “也?”负曲挑了挑眉,“你也记忆有损?”他直直盯着天任。 朱连忙闭上了嘴,纤小轻原本要开的口也重新闭上。 她们真的是,不够聪明。三两句就能被负曲看出信息。 “既然我们都记忆不全,那么这事儿谁也说不准啊。”负曲笑了笑。 听到这句的朱和纤小轻又忍不住来气了。这可是照着任天岩样貌复制出来的东西!而任天岩是天任唯一欣赏的人类,负曲之前定是打算利用它来做什么的!可如今—— “说不定它背叛我了呢……”负曲蹲下身,捏着这东西的下巴,眼中闪过暗光。 两女观他的神情不似玩笑,皱了皱眉,之前的负曲也不知是怎么把这东西造出来的,它身上的混合物连她们也理不清,要说生出背叛之心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先前被天任造出来的主神,就是产生了自我意识,从而脱离了天任的掌控,妄想破坏世界平衡。 不等三人反应过来,天任手一挥,地上的男子蓦然化成粉尘,消失在虚境中。 “大哥……”纤小轻看着他的动作,没来由地觉得一阵酸楚。 天任闭了闭眼,看不出喜怒:“你不记得,我便不追究。但我希望你记起来的时候,能告诉我,造出它的目的。” 话落,三人眼前一阵变换,他们被天任移出他开辟的虚境空间了。 “啊,竟然被赶出来了。”负曲毫无负罪感地叹了一下,“那么,去找好玩儿的吧……” 看着消失的人影,两女几乎想找个人揍一顿。 这人,记忆缺损后还是这副样子啊! 不过,也少了些戾气…… “唉,他们没打起来已经是好事了。”朱轻叹。 “他们记忆迟早会恢复的,只是也不知大哥是怎么想的。” 恢复寂静的虚境里,天任轻抚着额间的深红色纹印。 闭关几千年,他的收获很大。 只是一出关就遇见任天岩的复制品,心情也不会美妙到哪里去。 但其实认识任天岩的记忆恢复之后,他的内心也没有太大感触——看刚才纤小轻的模样,似乎挺担心他。 或许他曾经很在乎那个人。但如今的他并不执着那段时间。 他比较在意的是,自己与负曲之间,有什么争执?那一半权柄,他是怎么夺过来的? 负曲造出任天岩的复制品,不管初衷是不是让人间混乱,却肯定不怀好意,但负曲说的也不一定是假的,他看得出负曲说出那句话时的神情是认真的。 那个复制品也许背叛了负曲。 手指轻轻摩挲一阵,他现在有负曲一半的权柄,再加上自己的,或许在动用最高法则的时候不会太吃力,也能发挥法则的最大效用。 最高法则中,有一道知字则,能推演过去未来。 如今,是动用知字则的最佳时机。 天任盘膝坐下,眼帘轻垂,澄澈蓝眸中流光绽放,无尽法则充斥在身边,法则之力活泼地跳跃,深红色纹印略微炽热——以权柄召唤最高法则。 动用最高法则之一,知字则。 … 元慕泉很忙。 如今所有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大乘期以下无法抵抗的病毒爆发之后,有极端派的修士妄图破坏圣羽学院的园圃,把净化树之种毁掉,让世间彻底沦陷。他不知这些人都接受了什么思想灌输,但他几乎是每天都提高警惕在净化树旁打坐,时而迎来几个化神尊者的拜访报告他们的研究进展,然后一起研究炼制材料的融合。 净化树短则五年,长则十年才能把所有人从危机中解除,他们不愿坐以待毙,聚起来炼制能抑制住病毒从爆出源头往外散发的法器,再研究能清除病毒的方法。 但是这是天任那等存在造出来的东西所制的,要想研究出抑制和清除方法,就得理解那些毒素的主要构成,但那些毒素除大乘以下修士根本不得近,所以元慕泉还要静心感悟天地以及自身铸的道,以期能迈入大乘期。 只是他想静心感悟的时候—— “我可以帮你直接迈入那什么大乘哦,要不要?” “你之前是天任的下属吗?帮他做什么的?” “我这里很多法则可以传给你哦?真不理我?” “你这个小道君,怎么就那么无趣呢?” 所以说……这个和大人一样存在的蓝发家伙,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还记得当时仙斗场时,这人对着他可是一副懒散中带着威迫感的模样啊!还以为大人出现后就忘了他这个小虾米呢! 看如今……这人虽然还是一副懒懒的样子,对他却没有那种慑人的气势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嗯?你很好奇吗?呵呵……不告诉你。” “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和天任接触上的?告诉我,我就赏你一道法则怎么样?”蓝发男子坐在对面,暗金瞳眸笑眯眯地看着他,弯起的嘴角带着一股慵懒气质。 外面修士都趋之若鹜的法则,在元慕泉这里没有丝毫诱惑感。 “我拒绝。” 其实他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只是这人如此执着他和天任相识的过程,他就突然不想就这么说出去了。 “是吗……那还真可惜,我只能再造多一点假人来这里骚扰你了。” “……假人?”元慕泉皱了皱眉,灵光一闪,“等等,难道那些极端派修士是……” 负曲依然是懒懒的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元慕泉已经肯定了。 那些来破坏园圃的修士,显然眼前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 看着对面咬牙切齿的小道君,负曲的眸底闪过一丝暗芒。 他对于天任,完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想去靠近……又想去破坏掉的感觉。 包括天任接触的一切。 他们都是四柱守……但他们,不一样。 ☆、第58章 女孩 没过两年,元慕泉成功在负曲的多般干扰下突破至大乘期,寿命增长两千年,震惊一众拼命修炼的修士。所有人都得恭敬地叫上一声“羽真道尊”。 没有谁比元慕泉更有天赋了。 巩固了境界,元慕泉就到病毒爆发源地,尝试捕捉到散发出的毒素,好拿回去研究一番。 只是,不等他聚集化神尊者一起研究,耳边就传来一道声音——不,那个声音是响在心尖上的,就像修真时代开启的几天前那般,宛如巨石掉落的轰隆声在所有人心间响起,眼前恍惚一瞬。 只是这次显然更多人察觉不对,也更敏锐——几乎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都怔怔地望向了天空。 天,又要变了! 元慕泉顾不得手上的研究,看向了一旁的负曲:“这是怎么回事?” 一年多,他们互怼了不下千次,也算是个熟人了,他不知负曲在他身旁有什么目的,但他看得出负曲似乎把他当一个有趣的人类而已——就像是无聊时逗弄的玩意。 但负曲对他没有恶意,他就懒得计较了,何况他也打不过这人。 负曲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暗金眼瞳斜睨着外面的天空,倒是没有往常那般不正经:“灵气浓度开始增加了——你们能做真仙了。” 元慕泉一副被雷劈的样子。 这意思、意思是……修仙时代要来临了?! 修真和修仙,可是完全不同意义。 “啧,想什么呢?还是打不过我的。”负曲邪魅一笑,“不过就是你们人类而已。” 元慕泉听明白了他的话。 这天变得如何,受影响的只有他们人类而已。 对负曲他们而言,不过就是人类要变得更有趣了……这样吧?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呢?”元慕泉无视负曲的嘲讽,叹了一下,“如今又是病毒肆虐的时候……” “可能是天任那家伙干的吧。” 元慕泉轻皱了一下眉,他实在不喜欢这人用这样的语气说心中崇敬的存在:“你这定论下得可有些随意了。而且大人做事,定然有原因。” 负曲没有应答,只是想了一会那个人毫无表情的样子——他从碍事的两女那里听来不少之前的事。他们四个都受了伤沉眠,只是到底因为什么受伤,她们却怎么也不肯说。 就像是……一说的话,就会把什么给毁了的样子。 他是修真时代开启前几天醒过来的,至今恢复的记忆也不算多,也就清楚他们自身是什么存在、以及只可以大概推测他们之间有些矛盾的零碎记忆。 他猜测修真时代开启和天任做了什么有关,却不知道其中变化的关窍,也就无法确定这两者到底有没有关系。 就像现在——也不知天任做了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做,这天,又变了。 是世间必有的变化呢,还是他们四柱守的原因?又或是天任的一举一动带来的? 无法断定。 天任是四柱守中最让他看不透……又是最想接近和去破坏的人。 负曲不清楚,朱和纤小轻却是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世间必定会有的变化,而他们四柱守能影响这个变化的迟与早。作为守护界柱与世界平衡的存在,他们自然有影响世界的能力,只不过受到法则限制,他们也不能影响太多而已。但世间之变的时机,他们却能改变。 至于改变的方式……就是动用最高法则的时候。 一旦他们动用最高法则到一个临界点,世间变化的时机就会有所改变,但这个改变有多大,他们是无法知道的。 就像现在……很可能是谁在动用最高法则导致了变化提早到来,而四柱守里最有可能动用最高法则到临界点的,目前只有天任而已。 大哥,到底在做什么呢?她们不禁想。 “大哥的记忆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了呢?他知不知道又影响了世间变化的时机?唉……” “我想,大哥应该是忘了。”朱的眼角抽了抽。 “说来……大哥好像是真的忘了。”纤小轻想起这修真时代开启前天任和她说过的话。 那时候的大哥,显然预感到天地将变,却不知有自己的影响在内。 朱:“……” 虽说除了天任,其他三人都不怎么会用最高法则。但天任之前也并没有经常动用到最高法则,也就没在意这种事。 然而现在天任忘了这回事,最高法则说用就用…… 虽然不曾出现世界因为世变的时机提早或延迟而失去平衡,但他们不喜欢麻烦,在动用最高法则的时候都会有一点顾忌,就是不用到临界点。 这样一来,世变的时机也不会这样被他们随便改了,世界失衡的情况也就没那么容易出现,他们也能少操心一些。 “……还能怎样?算了,任其发展吧!反正这是大哥说的。”纤小轻抹了一把脸,非常逃避问题地说。 朱冷呵一声。 “如果那个仿制品没搞出这病毒爆发的事还好,但偏偏就是来了这么一出。这天一变,也不知那毒素会不会跟着异变,破坏了平衡。” “……应该,不会吧?不是还有大哥给的法则幼种吗?” “……也对。有大哥出手,那点东西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朱叹了一下。 那颗被世人称为净化树之种的种子,便是法则幼种——一旦种下后就会生成一道能随世间情况变化的特殊法则,在得到养分后会开始清除异常、稳定平衡,省去他们许多心力。 那是他们无聊时一起研究出来的,没想到天任会在这时给了元慕泉,倒也让她们不必再着急。 … 夜晚,东域某个地区。 “该死……”一个男子吃力地捏了个隐身诀,按住腰侧溢出不少鲜血的伤口,屏住呼吸,靠在小巷墙角。 嗖嗖—— 修士的御剑声从上头掠过,隐隐有嘀咕声传进他的耳朵:“那小子去哪里了?不过一个筑基期!哼!看我不把他给大卸八块——” 能御剑的,都是金丹期修士。 声音逐渐远去,男子还是没有动。 嗖! 御剑声又再次响起,是那个修士转了回来。这次他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下方,没发现异常,才气呼呼地飞走了。 “呼……!呼……”确认刚才那个修士走远了,男子才撤去了隐身诀,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 “玩、玩大了啊……”他有些好笑地轻声喃喃。 视线逐渐发黑,临闭目之际,他似乎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抹温和的亮光。 光芒消失。 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子身前,站着一个黑发轻扬,缓缓睁开眼睛的女孩——那是个仿佛蕴含了世间所有神秘的黑色眼睛,却又在那瞬间成了纯然懵懂的眼瞳。 ☆、第59章 天白 虚境之中。 闭目之人睫羽微颤,睁开天蓝色眼眸,全身的气韵在那一刻蓦然发生变化——一种微乎其微的奇妙变化。 天任站起身,身影消失在虚境里。 虚空与虚境并不一样。 虚空中没有任何力量,却可以有很多空间,也能藏匿许多未知的存在。虚境则是高于一切的存在,需要悟透其原理才能得到虚境的承认、利用虚境之力。 此时的他,正在无尽虚空里寻找冥冥之中有所感念的那方空间—— 如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水面般荡起波纹,红色身影从波纹中心踏出。入眼便是苍白寂然的空间,而这里唯一有的东西,就是倒在地上毫无生气、宛如一个精致摆设品的男子。 他同样有一头白发,与天任三分相似的五官,穿着毫无纹饰的纯黑衣袍——天任所造之物,主神。 距他除去主神的意识已有四千多年,主神的躯体不像人类那般腐朽消失,而是一如意识消散时的那样完好无损。天任也记不清他是怎么造出来的,但清楚记得主神的躯体中被他寄放了一样东西。 当然,这是在动用最高法则推演过去未来后才知晓的。 他也不知道寄放了什么,只是循着自身所感寻来。心中略微知道,主神躯壳内的寄放之物,含着重要信息。 来到宛若精致娃娃的主神身前,天任蹲下身,抬手覆在主神的头上。一抹微光在手心亮起,潜入躯壳内寻找藏匿之物。在他的意识中,这幅躯壳内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随后,他在主神的脑域寻到了两股正在相互牵制的力量。 一股力量是他所熟悉的——准确来说,是与他本源相同的力量,或许是先前他制造主神时寄放的东西蕴含的力量。而另一股力量,有着令他感到熟悉的同时厌恶的气息。 那个气息是他苏醒之后见所未见的,但偏偏感到了一种熟悉感,并且,极其厌恶。 ……究竟是什么? “……主人……” 天任意识一愣。 那是主神的声音,从那股与他同源的力量传出来的。 那声音很微弱,仿若风中残烛。 “……是您吗?主人……?”不像之前主神与他对决时的冷漠无机质,这道声音带着一种敬仰之意,仿若一个卑微的臣子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王。 天任默了默:“是我。” “那……真是……太好了……您真的,回来……了……” “遵照您……的吩咐,守护好了……” “使命……完成……” 声音变得几不可闻。 天任想说什么,却见那股力量猛然爆发出一抹光芒,如绚烂的火花在一瞬间绽放,吞下了一直牵制着的那另一股力量,最后泯然消失。 仿佛刚才的声音是错觉。 或许那才是真正的主神——天任所造出来的,绝对忠心、以守护世界平衡为初衷的主神。 那么,为什么会成了那个妄图破坏平衡的主神呢?而真正的它,又为什么微弱得和那股不知源头的力量在这里相互牵制?他又给予了它什么使命?它在守护什么? 他来不及知道这些,主神已经与那股力量同归于尽了。 意识靠近那处,原先两股力量相制之地,只余下一个散发着微光与玄韵的碎片。 眼眸略黯,主神那微弱的意识,似乎是依附着这枚碎片,才得以和那股力量牵制的…… 这枚碎片,才是他所寄放之物。它已经在强烈地呼唤着他去触碰它了。 “也罢……看看曾经的我,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天任抬手,指尖一碰。 碎片如镜花水月般一触即碎,化作点点光芒争先恐后地融进他的指尖。 他闭上双眼,意识沉浸在一幕幕涌进脑海的画面—— “如今负曲和世界意识化身都被主神下了蛊惑之种,唯有你能悄无声息地将主神灭掉。”虚境之中,两个相貌有三分相似的人对坐。其中,一身红袍的人说。 “它熟悉我们四柱守,但唯独不熟悉你。” “我将自身的记忆碎片放入你的脑域,它关键时刻能帮你一把,但也非常脆弱,不能受到一丝一毫伤害——待一切事了,我会来寻你收回。” 白发黑眸的男子眼里盛满忠诚与敬慕:“主人,天白定不负您所望。” “去吧。” 时间飞逝。 “大哥,我总觉得,负曲越来越……” “我知道。” “大哥,你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 “没事。” “你们可得好好相处啊……都是守护界柱的,有什么好吵的嘛……” “嗯。” … “负曲!你——!大哥,你怎么样了?!” “只不过是实现小界的愿望而已,不要太惊讶。” “负曲!你疯了!” “你——” 一只手按住了朱的肩膀。 “没事。” 朱和纤小轻一愣:“大哥……” “相信我。” 擦了擦嘴边溢出的鲜血,天任走到负曲面前。 “怎么?想还手吗?不会……你?!”后颈一阵刺痛,流转着怪异光芒的暗金瞳眸猛然瞪大。 眼前是即将爆发、被压缩到极致的力量。 下一刻,轰然炸响。 “大哥——!!” 无尽虚空里。 “真是有趣。”黑暗寂寥的空间里,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光球漂浮在空中,前面是一个映照了四柱守情况的屏幕。 光球发出冷漠机械的声音。 “你说对吧?吾的侍从。”光球没有丝毫变化,后面的天白却感觉到有视线降落到了他身上。 天白维持着毫无感情的语调:“没错,吾神。” “吾很满意,你想要什么奖励。” 天白略微顿了顿,走到光球前面:“请吾神赐予……” “赐何物?” “赐你自己死亡。”冷然的声音响起 黑暗的空间中,猛地爆发出刺耳的尖叫。 “你——你——” 天白调动全身力量,狠狠地把主神往死里逼。 这是精神力的对决。 光球被无形的精神力挤得迸溅出火花。 怎么可能!这种下等之物的精神力怎么可能强过他! “做——梦——”主神凄厉地叫着,爆发出最后的精神力。 天白闷哼一声,眼中闪过决绝,触发脑域的碎片。 光球的光芒倏然急速减弱。 “不——”机械的尖叫穿透天白的耳朵,眼前蓦然再迸射出另一道光芒。主神不惜以毁灭已经扎根于世界的系统为代价,势要吞并他的精神力。 糟了…… ☆、第60章 小界 苍白的空间里,天任收回意识,沉默地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天白。 那枚记忆碎片恰到好处地让他记起来了许多关键的事情——这估计是曾经的他料到了这一天吧,让如今记忆有缺的他理清了不少事,至少经过知字则的推演已经大致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真正的主神早就被天白消灭了,这个与他决斗的“主神”是天白与主神精神力相抗的结果。也就是说,天白在脑域深处留下了自己的精神力依附在碎片上,借助碎片的力量与主神的精神力做抗争,而表面上的人格也因为这斗争而难以维持,被主神的人格所占据了一半,形成一个忘了根本目的、却遵循本能让系统入侵世界的主神。 它继承了主神的数据,却不再是天白或主神,而是相对弱小得多的“新主神”。 他重伤沉眠的原因,是和负曲一战后导致的……而负曲和那个世界意识化身,被主神下了所谓的“蛊惑之种”,才会让四柱守的关系破裂。 记忆碎片里关于这些的景象不是非常多,他是结合了推演出的过去这么判断的。 但是……他是怎样、为何夺走负曲的一半权柄,他完全记不起。 或许负曲身上的“蛊惑之种”与他夺去权柄有关,并已经祛除了,至于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也没察觉出负曲身上有什么不对来,但负曲却依然有针锋相对的意思——从他们两遇见时的不太和谐的气氛就看得出来了。而且负曲现在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蛊惑之种”应该不存在了。 不过,世界意识化身…… 想到使用知字则看见的画面,天任沉思了一会。 还是顺其自然,较为好。 … “你是……?” 醒来的男子下意识地寻自己身上的伤口,却发现自身完好无损,仿佛曾受到的重伤不过是幻觉。四下张望了一下,他还在那个阴暗的小巷里,目光一顿,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坐在角落盯着他的女孩——那是这世间最为干净纯粹的黑瞳。 女孩瘦胳膊瘦腿的,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身后,一身看不出质地与风格,却不显得奇怪的繁复裙装。纯然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就像是,只是单纯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想,不含任何心思。 她眨了一下眼:“我是谁?” 这回男子是真愣住了,醒来伤口消失了,还有一个小女孩盯着他,劈头就问她自己是谁,这是什么展开? 脑子闪过一丝荒谬的想法,男子走前一步,看女孩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就问:“你救了我?” 语气是非常的不确定,像是在说一个玩笑。 女孩好似有些困惑:“我救了你吗?” 男子:“……” 她视线下移到他的腰侧,抬手:“这样叫救你吗?” 只见她手心发出一抹微光,暖和的感觉沁人心脾,宛若一壶温水流淌在人心间。男子忽然间觉得——这世界真美好?! 待女孩手心上的光芒消失了,男子才蓦然惊醒了过来,忙甩了甩头让自己从温暖的感觉出来。定了定心神,他向来就觉得自己的精神很坚定,却在这女孩的术法面前破了功。 这女孩……太诡异了。他都没见过这种术法! 看样子,她很有可能是真的救了自己……这术法的影响力太奇妙了。 “如此……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身无长物,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你可要我为你做些什么?”男子礼貌地问。 女孩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抬头望着他:“我不知道我是谁……你又是谁呀?你能告诉我吗?” 看着面前纯然的女孩,男子感觉自己的定力有些不足。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有这么纯粹的眼睛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他叹了一下,“我叫权珩,不过一个筑基期修士。你,什么也不记得吗?” 这孩子,不会是失忆了吧?也太危险了。 在这凡人如蚁、筑基缩角落、金丹遍地走、元婴多如狗的世道,这女孩,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是说,她背后是什么大世家?但一个保护的人也没有?也太奇怪。 “权珩……”女孩沉吟,摇了摇头,她对这个名字没印象,“我……什么也不记得。” 权珩心下一叹,这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吗? 看着她干净纯然的瞳眸,权珩又忍不住想沉浸于其中的美好——他是蹲在黑暗旮旯里的人,对美好的渴望是无尽的。 仿佛冥冥之中心有所感,他突然说:“我……能叫你小界吗?”——世界。 她的眼睛,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小界……?”她呆呆地道,心头仿佛有什么掠过,“……好。” “你要和我走吗?”权珩苦笑了一下。他没有朋友,惹上的人却多得很。虽然带着她会让她陷入危险,但他却很想保护她——要是就这么丢下她不管,他也做不到。 小界点点头,露出一个纯然温暖的微笑:“好。” 权珩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就像常年被黑暗笼罩的心房,洒进了一抹曦光。 此时的圣羽学院中。 “道尊,这……”导师们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首位的元慕泉。 修仙时代即将来临?! “没错,这是‘他们’告诉我的。”元慕泉有些无奈,目前天任四人是被这些人奉若神明了,他这个道尊不把他们搬出来,说的话也不能立刻得到他们的信任。 坐在屋顶上的负曲用意识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些人的表情,突然就想看看,这些人以后会怎么样了,尤其是元慕泉。 那种隐隐想去破坏的心情稍稍淡了一些——看着他们变得越来越有趣,不是更多乐子么? 而且,总觉得,这世上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乐子。 眯了眯眼,略有所感地往一个方向看去。 修士于空中往来、凡人在地上羡慕地看着他们,黯然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黑暗中匍匐的动物……一一映入眼底。 但还不够——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心中有一个声音这么说。 他到底,想看见什么? 记忆缺失后,有许多事,都只能靠心理所感的了。负曲收回了视线,轻呼出一口气。 身影消失。 却不知,那个方向的遥远之处,是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孩。 ☆、第61章 仇家上门 “呐,听说了吗?” “知道知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怎么,你没看昨晚的直播吗?羽真道尊亲口说的,怎么可能有假……” “唉……是真的又怎样?也不关我们这些凡人的事……” “那可不一定,不是说可能会因为体质原因一飞冲天嘛……” “特殊体质?做梦吧!又不是烂大街的存在……” “啧,不是有个傻子就因为体质原因,在修真时代开始的时候清醒过来一跃成了元婴期吗……” “嘘——!那个现在可是大佬!小心给他知道你这么说……” “切!大佬?羽真道尊才是真大佬,其他都是……” 熙熙攘攘的餐馆中,一个男子和女孩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男子身着极为低调的黑色运动装,女孩穿着风格罕见的繁复裙装,却无人投以好奇的目光——他们太不起眼了,而且自从修真时代开启后,奇装异服的人就多得满街满天都是,人们早已司空见惯,似乎只有那些西域穿着较为暴露的人能引起他们的注目了。 “抱歉只能带你来吃这些凡食了,那些修食的价格我付不起……”权珩带着歉意地对小界说。 修食是专门做给修士的食物,全是拥有丰富灵气的食物,能稍微增长修士的修为,但这几乎是只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才吃得起,而且那些人也不屑来这种地方…… “没关系?”小界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能看得出他很抱歉的样子,“这些,很好吃。”纯然的眼睛亮亮地看着眼前的菜肴,扒拉两口饭又一碟一碟地去试,小口地咀嚼,碰上喜欢的口味还开心得眯起眼睛,仿若一只得到满足感的猫儿。 权珩看着她的样子,失笑:“你喜欢就好。” “姓权的!你果然在这里——” 权珩身子一僵。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餐馆中的熙攘声突然消失了,周围的人都噤了声,看着权珩的后面。 那里,正站着散发着金丹期修士威压的几个男女,周围的凡人都因为无形的压力而微微发抖,不敢出声。有些人甚至以哀怨的目光看着权珩——这明显是仇家找上来了,他们怎么偏偏选在这里吃饭?真是殃及池鱼! 那几个男女看蝼蚁一般扫了一眼周围,把众人看得纷纷低头,才冷傲地呵了一声:“你难道要龟缩在凡人堆里?不愧是废物吗?以为我们真没有办法治你了?!” 权珩银牙一咬,暗暗和疑惑中带着担忧的小界说了句:“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就倏地站起身,硬扛着威压对后面的人说:“哼,你们不就是仗着修为和人数压制么。” “呵。就你?我一个人就够了。”其中一个男子冷笑,头一撇,走出了餐馆。 权珩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指甲在不知觉间嵌进了血肉中,表面镇定地随后走了出去。 修士不能随意伤害凡人及在凡人聚集的地界中闹事,这是修真之人中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有修士打破了这规矩,就会被其他修士所鄙视和看不起。 小界看着那道挺直如竹的背影走出去,干净的黑瞳闪过困惑与一丝紧张。 ……不,不要走。 会受伤的。她心内有一道声音这么说。 娇小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豁然站起身,背后的椅子发出轻响,引来那几个正要尾随出去的修士注意。 “那个是跟着那小子一起的?” “没感觉到修为。别理了,看三哥教训那小子。” 看起来脆弱又毫无修为的小界在他们眼中和路边的石子没两样。 餐馆里的人看着那几个修士忌惮又害怕,转到女孩身上时是深深的怜悯与同情——这孩子,怎么就跟了个这么倒霉的家伙呢? 外头的走道上已经空无一人了,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看着店门口那两个修士对峙——修士的威力凡人可是一丝也承受不得。 天上还有一些御剑路过的修士停下坐在高楼楼顶边缘,悠闲地看着这场好戏。 像这种街上修士相斗的事可是经常发生的,那些凡人每每看见这种情形就会自觉躲得远远的,路过的修士就当看了场表演。至于周围的设施?没人会关心的。那些东西都被贴上了保护符——那可是羽真道尊和化神修士画的符,这一个金丹期和筑基期的对战是破坏不了那些符的,更遑论破坏周围设施了。 权珩额间已经冒了不少汗,他才筑基中期而已,对面是金丹后期,两人相差了整整一大阶,这决斗完全是没有悬念的。 另外几个修士也就随意地瞥了一眼他们就看着手上的手机了,最后站着的是谁根本不用想。 “我让你三招。”男子挑了挑眉,站姿随意地朝权珩道——这完全是看不起他的意思。 权珩心下凄冷一笑,这些人,若有一天他的修为超过他们,他决不会放过! 从储物戒拿出一把刀,体内的灵力全数调动起来。 对面的男子无动于衷,在他眼里,这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权珩脚下重重一踏,猛然掠出去,灵气四溢,刀尖直指对手。 在凡人眼里,他的速度确实是很快,但在这几个金丹期修士眼中,权珩就像个刚刚学会跑步的婴儿。 “不自量力,看你这次还可以往哪里逃?”男子眼里闪过狠辣,金丹期的灵力威压猛然降下。权珩去势一滞,身上犹如千斤重,整个人狼狈地扑在地上,被死死地压着起不来。 不明所以的人看着这幕脸色都变了,这就是修士的威能吗? 周围几乎是寂静无声的,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这场单方面碾压的决斗,呼吸都不敢放太大,就怕引起了这修士的注意。 然而,就在这时候—— “不要!” 一道干净软糯的女孩声音打破了这死寂的气氛。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餐馆门口。 只见那里,站着个一头黑色长发,瞪着纯澈黑瞳的娇小女孩——刚刚,就是她打断了这寂然的气氛。 “怎么?想救他?”男子挑眉,玩弄意味十足地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人。 这小孩也是挺有勇气,竟然在他的威压下瞪着他——换得凡人,早就颤抖得不知南北了。 “区区蝼蚁。”站在旁边看着的修士俯视着女孩,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第62章 一句话 小界抿了抿唇,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和意味不明的视线。宛若夹杂着污浊的流水从各方面涌来,让人退无可退。 就像整个世界都充斥着数不尽的恶意。 脑中有什么在一下一下地敲着,她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想起。 趴在地上的权珩吃力地抬起眼,艰难地呻|吟出声:“不要、管我……”手死死地撑在地上,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有人嘀咕出声:“那孩子要被吓哭了吧……” 在窃窃私语与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小界纯澈的黑瞳中不含任何情绪,脚一抬,踏出了两步,完全没有所有人想象中的害怕腿软的样子,稳稳当当地站在那个修士面前。 “不要,伤害他。” “嘶——”有人吸气。 有人眼里闪过讶异:“这孩子,有些奇怪。” 普通凡人,在金丹修士的威压下怎么可能还能站得那么稳当?而且还是这么靠近的情况。 有修士感到颇为有趣,想走的心思止住,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压制权珩的男修面容扭曲了一下,这小丫头是在挑衅他的修士尊严么?!他浑身气势磅礴而出,就不信这丫头能死撑住! 然而,那个女孩还是好好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那个眼睛不含任何情绪,也比这世间所有人的眼睛要纯粹得多。但就是这个样子——就好像在嘲笑他连一个凡人小孩都不能压制那样! 这下那些人也察觉不对了,这女孩难道是修士不成?但他们完全没从她身上感觉到修为! 不对——难道是……特殊体质?还是,有法器? 但盛怒中的男修完全没发现到这点,只是陷入了心理思想——他只觉得周围的窃窃私语都好像在嘲讽他,而面前这个女孩就是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的祸首! “给我跪下——”几乎是双目通红的,他咬牙切齿地捏了个诀,就是一道术法打出去!他的同伴也正觉得这女孩奇怪,根本来不及阻止。 “不要——”权珩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他明明让她好好待着了的,为什么…… “啊……”有人惊叫出声,不忍心地闭上眼。 修士们也紧盯着这幕,她,能躲过吗? 在众人瞩目中下,灵诀以不可逆转地趋势朝着女孩袭来。 然后所有人都看见同一时刻,那个女孩似是疑惑般眨了眨眼,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而那个灵诀—— 消失了! 在那个女孩面前消失的! 就像一阵清风那样,不留痕迹地消失了。 “我的天……” 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的内心此刻都在七回八转——这女孩,要么是修为甚高的天才修士,要么就是身上有法器没让他们感知到!但是法器几乎只有大能和那些大世家才会有,这女孩的背景很可能不简单! 但权珩一个亡命天涯的人,会认识什么大世家的人?几个元婴修士的神识扫过女孩身上,却没发现有含着灵气的法器。 权珩没有再做挣扎。 不是他认命了,而是呆住了。 他很确定她身上没有什么法器,在她身边那么久,他都没看见她除了那一身裙装之外,还有什么灵气充沛的佩饰法器,何况连裙装都仅是面料奇特而已,没什么特别。而修为……虽然她能使出术法,他却没感知到她有多少修为。 要说她身上特殊的地方,就只有那个很可能救了他一命的术法而已。 想到那术法的诡异,难道她还有什么术法能躲避金丹修士的攻击? 但不管怎样,幸好……幸好她没事。 他试着撑起身子,感觉身上的威压似乎没那么重了,那个人好像因为分神在小界身上而忽略了他。 那个男修已经处在暴走边缘了——他的攻击竟然对这么个小丫头无效!霎时间,他感觉周围传来了嗤笑的声音! 小界也有些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知道刚才这个人似乎要伤害她,可是她完全没觉得这人很危险——反而……她觉得像一个好玩的玩具。 是心底涌出来的想法,这个‘玩具’放出来了一个很好看的东西,她只要看着就可以了。 然后她就什么也没做,那个东西就消失了。而这个‘玩具’好像很生气…… 纯澈的眼瞳满是困惑,完全没有危险临头的紧张感。 随即她看见这个‘玩具’又有动作了,而且他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皱了皱眉,她不知觉间开口重重地说了一句:“不要动了。” 周围的人深吸一口气,这孩子,太天真了…… 然而下一刻,事实告诉他们,天真的不是这个女孩。 天真的是他们。 一道道错愕的视线降落在那个僵住的身影。 那个神情狰狞的男修,抬起的手没有再动一丝一毫,身子像是被贴了定身符那样定在原地。 他,没有再动了——不,他是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他的同伴从猜测女孩身份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脸懵然地看着僵住不动的人。 他们以为是谁出手了:“是哪位真君插手吗?还请撤回术法。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以男修金丹后期的修为,能定住他的就只有元婴期修士而已。 其他看热闹的修士纷纷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们,没有人回答他们的话。 权珩只觉得身上在小界开口说那句话后骤然一轻,无形的压迫感消失无踪,而那个人,应了那句话,在那里怎么也动不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人被憋在心中的满腔愤怒与疑惑。 小界……一句话就把一个金丹真人定在了原地。 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权珩轻轻拉住小界的手:“我们,走吧。” 再待下去……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小界太出人意料了。 娇小的女孩眨了眨纯然的眼,看了不再动的‘玩具’一眼,似是有些不舍地说:“好吧。” 权珩没察觉到她的神情,仅仅是抓着她的手就想走——走出这个恶意无处不在的地方。 “懦夫!别想逃!”男修的同伴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眼看要教训的人趁着自己人被定住转身想跑,恶狠狠地骂了句。随后察看男修的情况,又喊了几句,却没见有真君出面。 他们不知道,这人被定住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那小女孩的一句话,而周围也没有人想告诉他们的意思。 ☆、第63章 两者关系 最近修士间除了热烈讨论着关于神秘的修仙时代即将来临,还不时流传着一个引起不少人关注的消息。 一个没背景的筑基男修和一个身份背景成谜、金丹真人和元婴真君都无法奈何的小女孩。 凡是想找他们茬的人,都因为那个诡异的女孩而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走了。她实在是太诡异了,修为压迫和任何术法对她无效,连除去灵力的物理攻击都无法正中女孩,攻击方向总会悄无声息地歪掉、设好的陷阱在她面前也会奇异地失败……诸如此类的。 有些人甚至是听了他们的事,觉得这事有趣,特地去试探一番,回来后就把他们的事传得越来越广了。 那女孩是真的太诡异了。 不少知道权珩与那几个修士之间的恩怨的人猜测,权珩能在那天后一直安然无事,可能都多亏了那个女孩。 不久后,就连元慕泉这里也听说了。 “感知不到修为、在元婴修士威压下毫发无伤的女孩儿?”元慕泉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新时代的前兆已经出现了,搞不好有些人因为这些前兆也发生了体质异变。这女孩儿,说不定会是以后的修仙大能。 “是啊……我那个侄儿也去试探了那两人,那女孩儿是真如传闻那般邪乎啊!只是至今也没有化神期的去试探,估计是嫌掉价儿。”一个炼虚期修士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把手机凑近元慕泉,“喏,就是这两人。那女孩儿挺不错啊,看那眼神,啧啧……我都想去试试了。” 元慕泉看过去,只见照片上,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子站在一块,男子眼神略微阴沉,女孩的五官并不是很特别,但她有一双纯澈干净的黑瞳,那双眼睛宛若这张照片中唯一的亮点,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凝视那双眼睛好一会,然后心底就会想——这世上,还有这么……干净的眼睛吗? 怪不得,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去试探他们。 连他……也想忍不住亲眼见见这双眼了。 这照片,无法完全承载这双眼应有的神韵。 “嗯?怎么,有什么好玩的乐子?”日常来圣羽学院溜个圈儿的负曲一挑眉,打量着守在法则幼种旁的元慕泉有些发愣的神色。 这小道尊可是只会打坐悟道而已,今天竟然难得地发了会呆。 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好玩的乐子发生了。 元慕泉回过神来:“哦,其实……是看见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眼睛。” “嗯?”负曲顿了一下,懒懒的气质在一瞬间有些凝滞,这小道尊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还以为是什么乐子…… “足以和大人那双眼睛媲美的……”元慕泉喃喃。一个干净纯澈,一个空澄无物,都是不可能会有第二个同样的眼睛。 负曲的兴趣瞬间回来了:“哦?什么样的?” 他的存在感太强,元慕泉也没心思发呆了,叹了一下拿出手机:“是她。我想,若是修仙时代来临,她应会成为崛起的大能之一。” 暗金瞳眸带着兴味看过去。刹那间,视线像是被定住了那样不能再移动分毫。 这双眼睛,这女孩…… 眸底有什么在隐隐翻涌,一股熟悉感直窜上心头。 她不是—— 人类。 仿佛时光之河显现,一幕幕从遥远的时间生出的破碎画面在脑海里奔腾,光影重叠,人影晃动,不同寻常、陌生的情绪在萌生,负曲感觉心中有什么在抽动。那是他不曾有的一种感觉。 他有些茫然地想,是……什么? 在他旁边的元慕泉,见到了这一向慵懒的非凡存在眼中的气势在短短几秒内发生了几个变化。 感觉有些危险。 “怎么……了吗?”元慕泉有些忐忑地看着这人的神色变化——这女孩是有什么问题?能让这人的神情都变了好几次? 他堂堂道尊,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他怎么就那么多嘴说出来呢?不然也不用在这里受刺激了。 负曲实在是太让人摸不透了。 … 虚境中,天任睁眼。天蓝色眼眸动了动。 时候到了。 身形消失。 “大哥!”两女同声唤。 她们正愁着天任怎么还不出现呢,没想到这一说人就出现了。 只是他这一次出现她们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不,不是变化,应该说——与未失忆的天任的那种感觉又相似了几分。那身通透的悠远气息让她们恍惚间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大哥。 “天又要变了。大哥,你做了什么?”朱咬着手上的包装食物说。 天任顿了一下:“有干系?” 两女幽幽地看着他:“当然有。大哥你连这也忘了吗?还没恢复?” 天任经过两人解释,才沉思了一下,说:“没多大影响。那个毒素不会变异,变异的只有人、动物、植物而已。” 两人呼出一口气:“这样就好,省得我们操心这操心那儿的!” 天任轻笑了一下:“你们,可记得世界意识化身?” 两人愣愣地对望一眼,这称呼……感觉有些耳熟。但是,她们又觉得有些陌生……这是什么? 天任眼帘微垂,她们竟然不记得吗……还是说,是世界意识的关系? 能被人记得,也能被人遗忘? “大哥,世界意识化身是……?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不对,又好像没听过呀……”纤小轻挠了挠头。奇了,难不成她们的记忆也出问题了?这可是大哥难得一次问咱记得什么啊…… “我也不记得。”天任说。 两人眼神些怪异,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世界意识化身,已经出现了。而能不能见到,就要看负曲了。” “为什么?”两人不解地问。 这和负曲有什么关系? 天恩却是沉默,眼中是看不见底的沉思漩涡。 他也不是非常清楚其中的关系链。 这不过是他推演出的未来。想要知道其中曲折,就只能等待时候到而已。时候一到,自然就能知道该知道的。 那个世界意识化身,和曾经的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64章 目光对上 “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个存在呀……”纤小轻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算了,不想了。大哥,你要找负曲?我们倒是知道他的行踪,他特别喜欢到小泉儿那里看热闹。小泉儿那里天天都有不少好玩的事。” “好。” 叮铃—— 纤小轻和天任齐齐看向朱。 这是她身上的手机响了。 朱吐了吐舌头,看了一下联系人,心里一跳,接起电话:“喂?” “朱小姐,董少醒了。” “……行,我知道了。” 电话里的声音根本瞒不过两人。纤小轻眼里闪过诧色,随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有事?”天任问,“你们不用跟着我去找世界意识化身也行。” “不……不是。”朱尝试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大哥,咱想带你去见个人。” 天任疑惑:“谁?” “就是……他说是你身边曾经的一个暗卫首领,最大的愿望是看见大哥你。我们看他体弱,又无法修炼,大概撑不到见你,就下了道让他自身时间停止的法则,让他沉眠直到你出关。也不知道是因为世变的关系还是他的体质异变了,竟然自己醒来了。本应该由我解开他身上的禁制的。”朱小心翼翼地观察天任的神色。 她不知道天任有没有把这么一个人类放在眼中——世上人类千千万万,天任接触这么多的人类,也就任天岩最特别,也让他惦记最久。 天任一下就想起来了,朱说的暗卫首领——暗一。 只是他有些惊讶暗一竟然也转生到新身体上了,还得到了朱的帮助。 他垂眸思索了一下,终是抬头:“你带我去见他。” 世界意识化身,暂时不急,只要知道负曲的行踪,就能见到。 “好。”朱有些开心地点点头,不枉她让小董沉眠,大哥至少是没有丝毫不想见的意思。 纤小轻在一旁也松一口气。她们也是犹豫了很久才会让董尚的生命得到延长。毕竟她们也不知大哥到底怎么想的,董尚得到新生是天任安排的还是意外,是否关乎到一些重要的事,又或者天任压根不记得这个人物,他不过是大哥的崇拜者……她们都不知道,只能折中了。 董尚被安置在离元慕泉家不远的一栋房屋,鬼市的董家早已随时间不复存在,如今守着这里的都是元慕泉那儿派来的人。 三人屋门前,朱望了一眼门边的扫描仪,屋门自行开启。 玄关处早已有人迎接,职业素养良好,没往天任陌生的脸庞上瞟,直接领着三人坐下。 只是不等接待人上楼请董尚,楼梯处就有人影猛然冲下来。 “大人!” “暗一见过大人——”来的人便是董尚。此时的他相比在鬼市时的气色要好许多,但身形依然瘦削,脸色苍白,双眼却炯炯有神地望着天任,仿佛那是世界唯一的神,嘴上说着就要半跪下来。 “不必了,暗一。”天任抬手制止,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东域,天市。 “那个……我能走了吗?”元慕泉有些无奈地瞥了一眼下方的咖啡厅,转向身旁的人说。 现在他和负曲站在一栋高楼上,目光投视着对面的一家咖啡厅。咖啡厅是一个修士开的,装潢精致,挺有仙气的,符合修士们的口味,咖啡也是经过研究制作成对修炼有益的饮品,价格适中,是所有修士爱去的地方。 从这里望去,只能看见咖啡厅入口旁的座位,而那些座位的尽头,是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孩。 此时望着那一桌的绝对不止元慕泉和负曲,毕竟他们两是传闻中的诡异女孩儿与毫无背景在金丹修士手中活得最久的修士。 只是,像他们这样站在楼顶看的,元慕泉敢保证,只有他们而已。 负曲没有回应元慕泉的话,暗金眼眸紧盯着那个女孩,眸底是元慕泉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暗涌在流动,不知负曲到底在想些什么。而那个女孩,又是怎么引起负曲这么大的注意力的。 问了一次元慕泉就不敢再问了。负曲显然是连理都懒得理他,但也不会放他走——元慕泉算是熟悉他的作风了,要是负曲想让他走,一个随意的挥手就是了。可他现在连手也没挥。 元慕泉只能苦哈哈地跟着这位像个窥视者那样看那两人了。 堂堂道尊,在这位面前真的只有遵从的份儿。 隔着这么远,负曲却不会看不清那个娇小的身影。他很清楚地看见那个女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心里有什么在砰嗵砰嗵地敲打,每一次都击在心头,脑中的光影时清时蒙,不知为何,他就想这么看着她——好似看着她就能记起什么来。 元慕泉觉得身旁这人那懒懒的气势一瞬间不见了,反而像成了个毫无声息,只会盯着一个方向看的木偶。 这是怎么了? 要不联系联系朱和纤小轻吧……? 或许是负曲的视线太刺人,又或是女孩太诡异了,那个女孩竟然似有所感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一双纯澈至极、世间仅有的黑瞳对上了含着刺目光芒的暗金色瞳眸。 霎然间,周围的一切恍若成了虚影,只余两人对望。有什么东西在两人心头掠过,却又不留痕迹。 小界张了张嘴,黑瞳透出一点茫然。 她想说些什么? 那双眼……让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小界?小界!”前方含着隐忧的叫唤声拉回了她的神智。 她猛然收回了视线。 权珩担忧地看着有些愣怔的女孩。 “怎么了吗?”权珩往她的视线看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刚刚,她的样子,就好像…… 只容下了什么,而其他的所有,都被她抛下了。 对面楼顶,元慕泉暗暗吸了口气。 我的天,那个女孩竟然察觉到了负曲的目光? 他的神识可是扫过了的,这女孩压根没有修为啊! 果然很诡异…… 偷偷瞄了一眼负曲……嗯,这人,好像又变得更奇怪了,从那孩子望过来开始。就好像……他刹那间被拉入了一个空间,显得有些虚幻。他差点就要伸手碰一下负曲了,还好忍住了,负曲古怪的性情让他止住了念头。 那个……大概也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卷番外 负曲和小界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呢?”坐在船边缘的女孩看着船上的几人,喃喃道。 悬浮在空中的船缓缓前行,船上只有六人。但其中一人是被其他五人围着的。他蜷缩在船板上,身子轻轻颤抖,衣着凌乱,手上又几道淤青,非常狼狈。 那五个人却像是没看见似的,用着手上散发着奇特光晕地鞭子使劲一抽,不时随手一扯他的衣服,地上的人就痛得微微抽搐,他们就幸灾乐祸地大笑,嘴中说着极其难听的话。 “小界,别看。他们脏。”负曲懒散的气质微微一沉,抬手覆住她的眼。 “负曲!别遮住我的眼睛!”小界使劲剥他的手,奈何两人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那双手就这么僵在那里。 “大哥!快来帮我!” 坐在船头,一身红衣、白发飘扬的青年望过来,笑了一下:“怎么老欺负小界。”说归说,却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船板上的人仿佛没有看见他们,继续自己的动作。而他们,也像是把这几人当一个表演者,完全不予理会,仅仅以观赏的态度看着。 负曲哼了一声,终于放下手:“就只会找天任。” “不找大哥,难道找你?”小界撇了撇嘴,又看回那几人,“话说,他们这样,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负曲一挑眉。 “作为世界意识化身,看着这些人在这世界里做出这些事……实在是……”小界嗫嚅了好一阵,纯然的眼瞳里闪过什么,复又藏了起来,混在眼底所有神秘里,没再说下去。 负曲暗金瞳眸略黯,抬手拍了拍这小不点的头。 小界说过,世界上的一切隐秘在她眼中无所遁形——因为她是世界意识化身,等同于世界本身。 他们四柱守守护世界平衡,也算是间接守护了她。因为世界失去平衡,意识也会随其消失。 “唔……” “怎么了?”负曲回过神,看到小界皱了一下眉。 不等小界接话,天任就站起身,温和精致的眉眼有些阴沉:“有人在攻击我守的界柱。”话末,他的身影消失在两人面前。 “有人攻击界柱?”负曲诧异,“小界,感觉怎么样?” “没事。”小界刚才只是感到心底有些虚弱感涌上来,那种虚弱感在天任消失后就没有了。 “怎么会有人攻击界柱?” “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厉害。”负曲懒懒地耸了耸肩。那些无尽虚空隐匿的存在确实有很多都在觊觎他们的世界,却不敢出手。因为他们四柱守中随便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尤其是天任,谁也不会撞他头上来。 因为天任就曾把几个联手来攻击界柱的人给灭得渣都不剩,把那些躲在角落看戏的彻底震慑住了。 界柱之地当然也不是谁都能进到的,能闯进去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而他们要么是被天任灭了,要么是不敢出手。这次估计是哪个新诞生自以为无敌的存在无知地来挑衅天任吧。 船上那几人已经到舱内了,剩下船板上躺着个面目全非不知生死的人。 “走吧。”负曲牵起小界的手。 小界纯澈的眼眸掠过被牵着自己的手,眼底划过一丝羞赧,嘴边弱弱地说了句:“老是把人当小孩子。” 他们的生命漫长无期,小界是在他们之后诞生,她就好像比他们小了许多那样。 负曲听到了她说的话,懒懒地低笑了一声:“我从不牵小孩子的手。” 闻言,小界只觉得手上的温度有些烫人,小小一张脸微红,纯然清澈的黑眸里流转着奇异的炫光。 “不出吾所计算的,他果然去了。”一道冷淡无起伏的声音蓦然打破良好的气氛。 负曲暗暗咬了咬牙,暗金眸子像毒蛇般夹着锐利看过去。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空荡的船头飘着一个散发着强烈气场的光球。 负曲瞳仁一凝,这是什么东西? 虚空中排在前列的存在他不是记不得,但这东西,着实没印象。 这东西能在他没察觉的前提下出现,足以和那些前列的存在比肩,但他对它没有一点印象。 “四柱守的玄武。” “小界,站我后边。”负曲拉着小界往后靠,世界意识化身并不强大,只不过是免疫世界内存在的伤害而已,“既然敢称我的本讳,就是做好被我灭的准备了?” 每个存在的本讳都是不能随意提起的,一旦说出,要么是私交甚好,要么就是有仇准备一决胜负了。 如果小界称他一声玄武哥哥,他倒可以毫不犹豫地接受,只是这东西上来就这么称,是不打算给自己留个退路了。 给小界设了个结界,负曲踏前一步,慵懒锐利的力量夹杂着庞大的气势轰然降下,势要把那光球给压成碎屑。 只是它显然也不是什么简单存在,一股陌生的力量从它身上发出,竟然缓缓抵御住了负曲的力量,最后负曲的力量不得寸进。 “这是什么……?”负曲暗暗皱了皱眉,他没见过这种力量。 如果是天任或许认得出来,他和那些存在打交道很多次了,有些还成了朋友。但负曲也就两三次而已,并不是很熟悉那些存在都有些什么力量。 但是天任不在。 “啧。”负曲不再留手,用上十成力量和世界法则将对方碾压。 两个力量相互碰撞,空间被扭曲得不复原样。 对方那股力量矮了一截,逐渐被负曲压得摇摇欲坠,光球周身散发的光芒略微黯淡。 “看你后面。”在负曲抬手给予最后的压迫时,那个光球忽然出声。 负曲一顿,心下涌出不好的预感,意识向后一扫,立刻看见一支东西以撕裂空间的速度飞向了小界! 而那个结界,根本挡不住那支东西,早就已经碎成了空气! 而小界似是僵住无法移动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危险降临,纯澈的眸中是惊慌与悲凉,嘴唇动了动——不行,不能打扰到负曲。 她不知被什么给定住了,空间移动也使不出。 那东西已经临至她的眼前,然而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旁边扑来,挡住了小界的视线。 “——你个蠢货……” 负曲——!! 疼痛使小界从呆滞中回过神。 船头的光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那支东西在负曲扑来后竟然也破了他身上的力量守护,电光火石间擦过两人的手臂,在负曲身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别动。”负曲深深喘了一声——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破了他身上的护体力量! 小界的手臂只是不深不浅的伤痕,她看到负曲手臂的状况,纯澈干净的瞳眸中第一次泛起了泪光。 “哭什么,没事。”负曲无奈地安慰。 这小不点哭起来简直让人的心都化了,但手臂的疼痛把他的心神拉了回来。 “这东西有些古怪,等会把它拿给天任看看。” “好。” 小界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抬起双手把那支东西收进空间。 那是一个不知材质的箭矢,没有箭头,周边却附着奇异的光泽。 ☆、第66章 主神背后的存在 即使前兆已经出现。但谁也不知道新时代什么时候就会来临。 但新时代确实不负众望地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降临了——在修士们忙着研究除去病毒的方法、楼顶上的人与咖啡厅中的人对完视线后、体弱之人得偿所愿之时,灵气毫无征兆地在各地爆发起来。 浓郁的天地灵气窜进所有人身体中,不管是修士们还是凡人,都硬生生地成为了仙族——身体各方面都比修真者的身体和凡人之身要强得多。修为高的修士全都成了阶级不一的大仙,仙灵之气围绕身侧。 “啧啧,没想到小董的体质竟然这么适合!”屋中,朱看着董尚啧啧称奇。 原先董尚不过一个病弱之躯,谁知道灵气一爆发后就奇迹般地复苏成了仙灵之体,灵气汹涌地灌进屋中改造他的身体,让他成为修仙时代中最令人羡煞的体质,相貌从苍白成了肤白俊俏的美男子,秒杀大半天男修。 董尚原以为自己看见天任之后就能安心走了,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几乎是感动得满脸泪水。 纤小轻瞥见天任神色恍然沉思的样子,问道:“大哥,怎么了吗?” “嗯……我记起了一些事情。” 他的记忆在灵气爆发之后就在脑中成堆恢复,就像是等着这个时机似的,一股脑儿地出现,其中还掺杂了重要的信息。 “什么事情?”两女知道他说的是记忆恢复了,但会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天任闭眼,回忆出现的一幕幕画面。 他记起了,主神和他们四柱守完整的相斗经过。 他的界柱之地遭到诸神的爪牙攻击,把他从负曲和小界身边引开了。而主神趁这个空档找上了他们,用一支箭矢将蛊惑之种从两人的伤口渗入了他们的身体。 负曲和小界逐渐受到影响,心里的负面被刻意放大,最终小界想要将世界毁灭,但她只是世界意识的化身,根本没有这个力量,转而让自己毁灭了,蛊惑之种随其消逝。 而负曲……为了小界最后的愿望而欲图毁掉自己守护的界柱,被天任三人阻止。四人相战一场,他从虚空中某个存在那里得到除去蛊惑之种的办法,但想除去负曲身上的蛊惑之种,负曲的一半权柄也会被剥夺。 因为蛊惑之种就附在纹印里。 为了除去那东西,他下狠手以重伤为代价剥夺了一半权柄。蛊惑之种在激活之后,一旦失去宿主就会立刻消失,负曲也得到了解放。 那个附着蛊惑之种的箭矢……也不是主神的东西。 是主神从一个存在手中得到的。 蛊惑之种就是由那个存在造出来的,在虚空那些存在之间很出名,但造出一个就会耗费那个存在的许多力量,所以得到蛊惑之种的存在不是很多。 但主神就是仗着这东西,生生让四柱守遭到重创。这是在察觉负曲和小界的不对劲时,天任利用最高法则推演之后得到的最好的结果——要么重伤,要么整个世界落入主神手中。 而他会这个时候才恢复记忆,是因为世界封闭了。 在四柱守沉眠之后,世界自行封闭,杜绝外来存在的觊觎,让四柱守的力量得到快速地恢复,但封闭的代价就是重伤的天任和负曲记忆恢复不完整。 四柱守力量恢复了,世界趁修仙时代来临的时候解除封闭,那些人类得到灵力馈赠,正好有几分能力抵抗那些存在伸过来的手,减少四柱守的压力。 那个造出蛊惑之种的存在,可能会是最大的敌人。 主神,不过是那个存在的弃子,又或者,是来探探前路的棋子。 “属下一定努力修炼,争取帮上大人的忙!”董尚眼眸闪亮、面色激动得潮红地说。 “尽力就行。” “原来,负曲是被蛊惑之种影响了……”朱和纤小轻齐齐松了一口气,“我们都不知道……大哥你竟然瞒着我们!” 天任笑了笑,安慰说:“告诉你们,也只会让你们白操心。我有这个能力解决,就不让你们知道了。” “好吧……那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天任!”一道声音打断几人的谈话。 负曲忽然出现在屋中,手上抱着闭着眼的小界,身后跟着一脸茫然的元慕泉和身子紧绷、有些警惕地看着负曲和眼前几人的权珩。 天任毫不意外地瞥了一眼惫懒气息不复存在、有些慌张的负曲,又看向他怀里的小界,温和平淡地说:“她没事,你不要紧张。只是世变的关系,是好事。” 负曲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心下的石头彻底落下,把小界放到朱和纤小轻让出来的沙发上。 虽然他知道她不会有什么事,但记忆回笼那一刻他就不想再藏着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却没想到小界转眼就栽倒在地,吓了他一跳。 “大人、朱姐、轻姐。”元慕泉有些心惊地打了声招呼,他还以为这浑身不对劲的负曲来找天任会引发一场战斗,却没想和平得很。转眼就看见站在三人旁边略显瘦削的男子—— 这谁?竟然快帅过他了!从没见过天任三人身边有这号人! 这样貌……怎么有点熟悉? “小泉儿,咋的?不认得你董哥啦?”纤小轻贼兮兮的笑了一声。 元慕泉瞬间石化。 这是……董尚?! “这是,体质异变?!” 董尚点点头。 “小泉儿你也晋阶了啊?还是要多多努力哟……估计很快会被小董超越的。”朱坏笑道。 元慕泉捂脸哀嚎:“简直是!啊!” 权珩在后面看着堂堂众人口中敬佩的道尊,深感三观碎裂。 这是假的道尊吧? “这谁呀?” 纤小轻看着这人在后面僵站着,有些好笑地问。 元慕泉看了眼只盯着小界的负曲,无奈地叹了一下:“这是……呃,这孩子的监护人……?” 立马一道死亡凝视望过来。 “不对,是……朋友……?” 依然死亡凝视。 大佬,你到底要怎么样啊!元慕泉欲哭无泪。 天任看了一眼负曲落在元慕泉身上的刺人视线,笑了一下。 负曲定然是恢复记忆了才会这么表现。 这一向懒散的家伙,遇到放在心上的人就会像个守着自己东西的野兽,看谁敢动那东西就扑上去咬一口。 负曲不甘不愿地收回视线。 朋友,勉强接受。 ☆、第67章 第一线前列 “原来是这样。”几人听着元慕泉解释,顿时了然。 “权珩吗?体质不错啊,虽然不及小董,也算是上乘了。小泉你可以留着他。”朱缓缓打量一下权珩,他获得的灵力馈赠应该也不少,体质也异变了。 元慕泉眨了眨眼,困惑:“留着他?” 朱朝董尚望了一眼。 董尚立刻理解她的意思,下意识看了一眼天任,站起身:“我们到楼上说吧。” 元慕泉点点头,拉着还是有些不安的权珩随董尚上楼。 朱和纤小轻坐下,默契地等待天任说话。 “负曲,你恢复记忆了吧?不说说有什么值得参考的事吗?”天任抬眼,望向只盯着小界的负曲。 半晌,负曲终于把视线收回,坐到沙发上,将小界的头放在他的膝上。那身极具压迫和惫懒的气息又回来了。 一手撑在扶手上状似有气无力地托着头,一手堪称温柔地把玩小界的一缕黑发,他散漫地掀开眼帘:“我连我是怎么成了那模样的都不知道,你还指望我能知道什么吗?” 天任淡笑了一下,蓝色眼眸中闪过一抹暗光:“蛊惑之种。从你们被那支箭矢划出伤口的时候,你们就被蛊惑之种渗入了。而你们……也完全没察觉到中招了。” 负曲嗤了一声:“那个脏东西,也就只会用这些脏手段。” “这手段,不是它自己造的。”天任摇摇头,“当时,你把那支箭矢拿给我后,我问过一些老友。” “蛊惑之种是一个存在耗费力量造出来的,那支箭矢的材质,也是只有那个存在造出来的东西里特有的,算是一个记号。” 负曲皱眉:“怎么?所以那个存在才是幕后主使?排列第几?” “他们说,他是排列第三线的。”天任眼眸略微空茫,和老友交谈的画面再次浮现,“他的力量很强,但他的躯体太弱,不足以支撑他庞大的力量。所以他总会用那些力量造出一些超乎寻常的东西。” “但其实,这些东西足以让他进入第一线,所以没有谁会去招惹他。” “主神会是他造的吗?”负曲想起那时候的光球。 “也许是,也许不是。”天任垂眸,“我可以造出天白,你能造出和任天岩相似的那个人,他能不能造出主神,也说不准。又或者,主神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仅仅是利用了他的东西。但他把东西给主神,想来抱的也不是什么好的想法。” “总之,就是有他的手笔……”负曲沉思了一下,“你,不问我为什么造出那个人?” 朱和纤小轻有些紧张。 她们对当时负曲和小界被袭击的事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一个叫主神的存在和他们四柱守作对,但都被天任化解了。 而小界,或许是她的存在本身特质,她们在她自我毁灭后记不起她,但刚才一见到她,就有亲切的感觉。 总觉得他们五人也曾这样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但负曲造出的那个人……会不会成为天任和负曲之间的一道刺? 天任沉默了几秒,天蓝色瞳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那你说说看?” 负曲在朱和纤小轻的注视下轻呼了一口气,难得地收敛了几分懒散:“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那时或许已经被那什么蛊惑的弄到病入盲膏了,大概是想利用任天岩的样貌让你放松警惕,然后毁掉界柱。只是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没有在那时候造成功,只能封存一些时间自行完善才行。” “我到底有没有给它下过什么指令,也记不起了。”负曲闭眼,仰头靠在椅背上。 天任手指摩挲了一下,中了蛊惑之种后不止行为心理出现偏差,连本人意识也会混混沌沌的吗…… “没事,它爆发出来的东西,还不足以让世界失去平衡。何况还有我们。”天任淡淡地说。 负曲睁眼,有些诧异地扫了一下天任的神情,关注点是这里吗? 朱和纤小轻也是有些愣。 虽然这关注点也没什么不对,但这么看来,天任是没有介怀那东西和任天岩相像的事了? 负曲转了转暗金色眼珠:“那,你什么时候把那一半权柄还给我?” 朱和纤小轻听到他这句,不知怎么的,感觉负曲要糟。 “你不知道我夺你权柄的原因么?” “知道啊,是为了那蛊惑之种吧?” “那你是哪来的自信我会还给你?” 负曲:“……” 这是什么逻辑? 纤小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朱本来也想笑的,但看那两人同时望过来,连忙硬生生止住上扬的笑容。 这两人,终于又像之前那样了。这才是真正的他们啊。 “你们继续,咳。”两女默契地摆摆手。 天任望回负曲,对上那暗金眸子:“你如果能以这个状态打倒第一线那些前列存在,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朱和纤小轻目瞪口呆。 第一线那些都是什么存在?他们四柱守本来就只是第一线中列,只是天任不断领悟才成了第一线的前列最强之一,让四柱守地位拔高了。而负曲之前虽然紧随天任的脚步,却也堪堪与第一线前列那些存在齐平而已。 现在失去一半权柄的负曲,估计都落到第二线了,要以这样的状态打倒第一线前列那些,怕是要搭进去半条命。 “你确定?”负曲懒懒地撑着头,暗金瞳眸中锐利的光芒直刺天任。 只是天任完全无视了那道光芒:“重伤了就回来修养,我保证这里是你最安全的后路。” “大哥……”两女有些无措地齐声开口。 负曲却抬手打断她们:“行。” “我去闭关了。”负曲抱起小界,闪身消失。 朱和纤小轻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就这么敲定了这事。 “大哥你这样……” “没事。”天任脸上笑意一闪而逝,“世界解除封锁,那些存在迟早会来试探。让负曲去,也能让他们摸不清四柱守的状况。” “哦……原来,是这样?”两人还是有些懵。大哥的套路太深,她们不明白。 “你们也去闭关吧,有些进步也好。但不必太担心。该告诉你们的,我会和你们说。” “好……” ☆、第68章 建立仙盟 “这么说来,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了。那些虚空中的存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伸出他们的手了。” 楼上,董尚、元慕泉和权珩于圆桌前相对而坐,董尚细细讲解天任恢复记忆后说明的事,元慕泉时而点头,神情严肃。权珩依然没有放下最后一丝警惕,努力地消化董尚的话。 “所以,我们才要更进一步,以期能帮上大人他们的忙。”董尚斗志满满地说。 好不容易他有了这样的体质,有了不逊色于元慕泉的能力,他不想让自己心中崇敬的存在失望。 “但是我们并不知道那些存在会有什么手段。”元慕泉沉吟。 “我们以圣羽学院为大本营打造一个仙盟,随后你以你的名义招人,成立互利机制,每一个成员的身份必须明确,并让他们发心魔誓效忠,确保无人背叛,你看可行?”董尚思绪纷飞,快速地想出最有用的法子,“而成员的入盟条件必须是潜力上乘者……” “这主意可行!”元慕泉拍案敲定,“我回去和学院的几位高层密议。有他们,那些仙士也会比较信服。” “嗯。” 权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定下一个仿佛很了不得的事——感觉他成了个见证人? 毕竟他是真插不进一句话,这两人一个以前是道尊,虽然现在说不准,但也可能依然是修仙第一人?另一个则是他在时代变换时从筑基期升到化神期了也看不透的人。 “那董哥你来做仙盟的副盟主吧!”元慕泉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董尚。 两任守镜人在修仙时代联手抗敌,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至于其他人,不服就以实力说话!现在的董尚,只需要付出丁点努力就能超越修为第一的元慕泉了。 董尚显然也明白元慕泉的意思,只是慎重思虑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的体质得到异变,不就是为了这样吗? “至于你……” 权珩身子霍然挺直,这两人的视线虽然没有非常强势,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被两个猎手盯上了…… “就成为元老吧。”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元慕泉一边点头一边说。 董尚点头无声附和。 “啊……我、我的荣幸?”权珩呆呆地应。 这感觉就好像天上掉了个馅饼! … 第二天,贯通东西两域的直播频道上。 “修仙时代已启,相信已有不少天赋异禀的仙士出现,本圣在此……” “天哪,道尊——不,羽真圣君出现在我的屏幕上了!跪舔圣颜啊……” “我圣666——修真时代第一人,修仙时代还是第一人……” “也不知道圣君口中的存在又是什么样的呢……” “那得是多厉害的人物啊……看圣君的眼神!那是崇拜的光芒吗……” 没错,元慕泉在世变的时候,一举从道尊晋升到准圣,修为境界领先在了所有仙士面前,成了当之无愧的修仙第一人。 也不是没有觉醒天赋和体质的仙士来挑战,不过都被准圣的气息给压倒了。 放眼两域,到达准圣这个境界的,也就只有他而已。 而且元慕泉还透露了一点天任等人存在的信息,让暗中有二心的人都要掂量一下——元慕泉后面,还有更恐怖的存在。 没有人再质疑修真第一人世变之后的实力,在他以自己的名义招揽各方潜力无穷的仙士时,两域的仙士强者几乎都毫不犹豫地涌向了圣羽学院,希望能加入准圣名下的仙盟! 圣羽学院所在的市区立即热闹起来,不少行商的仙士都开始谋划趁这个时候大赚一笔。 有圣羽学院的高层配合,仙盟很快就创建起来,盟内的高层位置除了有圣羽学院的仙士,也有元慕泉和董尚从报名的人中精心筛选出来的,都是人品够格、潜力无限的仙士。 如果那些存在出手,仙盟就会成为所有仙士的最大盾牌。 这些事情,也就只有高层可以知道,这是以防一些人失了进取心,总以为天塌了有高个子的顶着。 “你也不用太紧张,那些人一时半会应该是不敢出手的。大哥的名声,在那些人中间威慑力蛮大的。不确定大哥实力恢复没有,他们不会行动。”闭关之前,纤小轻拍了拍元慕泉的头,话语满是安慰,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古怪。 元慕泉也不是傻的,看这笑容就一下想到许多——威慑力大,这仇家应该也不少吧?! 该不会,明的不敢来,就会来暗的? 好好的圣君在纤小轻一句话后烦恼了一晚上,看见仙盟高层到齐之后脸色才好一点。 只是,这高层会议结束之后,出了一点意外。 “你还有什么事吗?”坐在首席上的元慕泉看着会议室里剩下的一个高层人员,端着圣君的样子,和蔼又不失威势地问。 在这些人面前,准圣怎么都不可能失了自己的威严。 只是,在有些人面前,准圣真的一点威严也没有。 “白虎那家伙,不可能感应不到我的气息的。你说,要是我挟持你,他应该就会出来了吧?”那个人是个相貌有些稚嫩的女仙,明明在报名的时候还是地仙境界,这个时候却散发出一种连元慕泉都有些心惊的气势,黑眸盯着他,像是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挟持他似的。 这个人…… “你是谁?原本的她呢?” 这个人不是原本的女仙。 是有谁,占了她的身子。 元慕泉手指紧了紧,难不成是大人口中的那些存在?一个高层就这么被占了身份,这么看来他建立起来的仙盟根本就像是个纸糊的…… “紧张什么?哈哈哈……”她大笑,“我不是你想的那些人,而且那些人才没有我这个能耐!” 元慕泉蓦地抬头。 “时间有限!白虎你再不出来我们就绝交!”那个人哼了一声,无视了元慕泉望过来的惊讶眼神,对着空气喊。 白虎……? 不会是…… “你是在叫我?”干净清明的嗓音出现在会议室里。 元慕泉彻底石化。 这是什么展开……?! 那个人不是谁,正是天任! ☆、第69章 愚人 一袭红袍的天任出现在会议室里,蓝眸淡淡地看着女仙。 “你这家伙,总算是出来了。”那人皱了一下眉,身子微微前倾,眼珠子玩味地看了天任一圈,“万年不见,变化挺大?看你这样子,貌似还忘了我了?” 天任从容地坐下,一股气势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之前是忘了,现在记起来了……” “……愚人。” 虚空第一线前列之一,愚人。 一个实力莫测、实体不定的存在,上一秒是个老人身体,下一秒是个孩子身体,反正虚空第二线以下,就没有他不能占的躯体。不过这人也不经常换躯体,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嫌麻烦。之前还拜托天任给他制个躯体,但天任因为主神的事都没做到给他。 天任能认出愚人,靠的是愚人特殊的气息,只有愚人认可的朋友才会知道的气息。 愚人眨了眨眼:“你这是完全恢复了吧?” “你要躯壳?我手上现在暂时没材料,而且,我的制作技术远不如十罪,你倒不如去找她。” “……你明知道十罪那家伙对我爱理不理的……” “是吗?都万多年了你们还没和好?话说,不是因为你自己作的吗?我相信你道个歉她就会给你做了,还是品质顶级那种。” “……不行!这绝对不行!十罪肯定就等我去道歉然后嘲笑我一番!哼……不对,怎么说到那了!我都没说过我要躯壳!” “嗯?你找我不是因为这个?” “谁说是因为这个了!你这家伙!我是作为你的朋友来提醒你的!” 天任思绪顿了一下,露出一个不温不火的浅笑:“哦?” 默默当背景板的元慕泉身子打了个战栗,这笑容……感觉和以前的笑不太一样?大人一见到这个奇怪的人之后也变得奇怪了? 愚人嘶了一声:“哎哟哎哟,别露出这个表情,看得我心慌!”作为第一线前列之一,他最清楚不过实力全盛的天任有多恐怖,这次被算计到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悠闲地坐着…… “算了,这么看来你也不用我提醒了……你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我就问一句,需要我帮忙没有啊?”愚人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天任笑容不变:“你是想凑热闹就直说吧?” 愚人挠了挠头,略心虚:“呵呵……你也知道的,我就是这个性子,改不了……” “也不是不行。” “什么?!”愚人挠头的手顿住,瞪眼看着对面那个始终带着浅笑的人——我的天,那个手段高超莫测一人顶十人从来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家事的白虎竟然……! 当年从第一线中列强势挤上来、被前列那群傲慢的家伙围攻的时候,这家伙连一声都不吭,这次竟然会……! “它是我守护的世界,有人帮忙自然再稳妥不过。” 愚人差点就要跌下椅子,这句话肯定不是真的!那些不知死的存在不知道,他会不知道?天任随便一挥手,那些存在根本连觊觎的心思都不会敢有,这次会放任那些人,肯定是有什么坑死人不偿命的陷阱!而他…… 感觉被下套了?! 天任眼中倒映着对面纠结全显在面上的人,一抹笑意掠过:“你也不用帮什么,我不会赶你回虚空,但条件是,随时等我的号令。还有,不要乱来。” 愚人的心神一下被这句拉过去,谨慎地思考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不对:“我才不会乱来……就这样吧!” 话音一落,这女仙就直接栽倒在桌上。 元慕泉:“……?!” 那位不会是去找别的人附体了吧? “放心吧,愚人不会做什么的,他只是喜欢凑凑热闹而已。你按计划行事就可以了,有什么重要事就喊我,我会知道。”天任站起身,天蓝色眸子看着元慕泉,淡淡的声音让元慕泉安心下来。 “好,我明白了。”元慕泉点点头,心内一片斗志昂扬。 “那么,我也要做点事了……”声音消散在空气里,寂静的会议室里只剩趴在桌上的女仙和元慕泉。 注意到将醒的女仙,元慕泉头痛地按了一下太阳穴,他要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呢? 现在的人,全部都是仙士,没那么好骗…… … 无尽虚空。 “‘蓝星’解除封锁了……你们怎么看?” “不怎么样,有天任一日在,那些人不会成功……” “啧,话是这么说的吗?那个谁不就觉得天任实力大损了?我看啊……” “有那个人在,说不定他们真的能成功……” “啊……你是说那个总是做出奇怪东西的那位吧……” “那位虽然可以和第一线媲美,但别忘了天任可是前列顶尖啊……还有那些站在他那边的几位……” “除了那位,不是还有一位也是……” 不为人所知的一个个隐秘空间,类似这样的话不计其数。 其中,一个偌大的空间内,五方截然不同的地界奇妙地凑在一块儿。有仙境般的飘渺地界、有以万鬼铸成的黑暗地界、也有漂浮着一堆璀璨宝石的地界……它们出现在这处空间内,却互不影响。 ——这只是一道道无法触及的投影而已。 “人没来齐啊。”有悠然轻灵的声音从仙境般的地界传出。 黑暗的万鬼地界里有轰隆声传出,随后是一道沙哑的声音:“我就来看看而已,这么看来是没有人操心那个家伙的事呢。” 说完,那方地界的投影渐渐变淡。 “等等。”别的地界传出声音,“他的事不说……你们不会不清楚这次投影聚会的真正目的吧?” 就是为了避免交谈场面失控,他们才会以这样的方式聚在一起——比如看谁的脸不顺眼了突然打断交谈打起架来…… 这种方式,是经过多次面对面聚会后……天任终于受不了研发出来的,强制性让聚会能顺利进行。 “不是谈经论道吗?” “是切磋一下吧?” “……你们真是够了。” “愚人去了,我就懒得理了,坐等看戏。” “……好吧,那关于那个第一线暗地里一直传的,你们没有想法吗?” 长久的沉默。 第一线中,一直暗暗流传着一个听起来非常荒唐的传闻。 一个牵扯到所有虚空存在、又只有少数存在会去追究的传闻。但那些少数,全都是第一线里实力莫测的——实际上,目前所有人知道的前列顶尖根本不准确,谁也不知道前列中还藏了多少个默默无闻的存在。那些被拿出来摆在明面上的,完全未必是名副其实的。 ☆、第70章 虚空主宰 传言,第一线前列顶尖的几个存在中有人得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能让一个存在成为虚空主宰的东西。 没人知道那东西长什么样子的,但就是这么一个传言倏忽间在第一线里传了开来。引起了诸多存在深沉的心思,导致第一线诸多存在之间的气氛有段时间非常紧张。 虚空主宰,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层次,但看字面意思就知道一定是凌驾于三线存在之上。 因为几万年过去了,没有谁能真正地以一人之力令所有虚空存在忌惮、服从。 而虚空主宰,很有可能就是这样的存在…… 因为这个传言,当时前列的人开了许久的投影聚会,几回试探之后也没有人露出破绽,这个传言就被他们压在了心底,对外说是谣言,那种东西压根不存在。 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会成为各个存在之间的一道刺。 传言被压下去,又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期间就是天任的踪影成谜,而后蓝星自封、四柱守沉眠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野心勃勃的想找到蓝星并趁机重创四柱守。但有天任在,蓝星自封后想被找到根本是痴人说梦——他好歹是前列顶尖,在蓝星自封的机制里面留下什么隐匿手段,再简单不过。 当然,蓝星自封的原因,其中一些存在都是心照不宣的。 直到蓝星解除封锁,四柱守恢复、天任如今实力不明的信息又流传出来,还捎带了那个东西的传言再次被人谈起。 那个传言和之前不同——这次得到那个东西的存在,不再是前列顶尖,而是换成了天任。 天任即将成为虚空主宰! 没人知道这消息从哪里传出来的,天任的几个朋友知道的时候,这消息已经差不多要暗中流传到第二线去了。 “说不定这是他设的陷阱。” “你这句话我完全不敢认同啊。他有必要设这么个陷阱?” “那不然是怎样?他的对头传的?” “我不这么认为……他们根本没必要这么传,虽然受益方是他们。但我就觉得这不是他们放出来的。” “你别以为你的直觉无敌了。” “滚!我的直觉本来就无敌!” “……我倒是觉得,静观其变吧。反正他也没出来和我们说些什么,愚人也去那儿了,他迟早会传消息来。” “也对……还是你说的话有用,不像某个只凭直觉的家伙……” “想约架是吗?!” 五方地界中的人,没有丝毫觉得天任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博弈中会输。 因为几万年前,天任带着四柱守挤进前列顶尖的方式,就是吊打各个前列顶尖那些傲慢、看不起后起之辈的存在——那场景,简直是令不少存在都目瞪口呆,从此天任之名无人不晓。 那些不屑参与那场决战的,要么遇到天任绕路走,要么成了天任的朋友。 这次那些蠢蠢欲动、以为四柱守好欺负、甚至似乎联手起来谋划吞下蓝星的人,要么是不知道天任成名的事迹,要么就是有野心没脑子的——天任所在的蓝星虽然是让不少存在都垂涎的,但没有几个真的敢去袭击。毕竟吊打前列顶尖的实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想吃下一个蛋糕,也要看守护者的实力。打不过,还谈什么吃? 所以他们也就开个聚会庆祝一下某人回归,假意操心几句,其实是暗中达成一起看戏的默契。 瞧瞧那些人怎样从洋洋得意变得怀疑人生。 那个场面一定够他们笑几千年。 “那我们就等愚人的联系再聚。” “行。” “好。” “嗯。” “可以。” 偌大的空间,地界接连消失,直到最后还剩两个地界的投影还停留在那里。 “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似乎知道些什么吧?” “什么意思?” “装什么呢,他们不知道,但我还是清楚你和白虎的关系更紧密一些。他,跟你说过什么吧?” “……啊哈,就算说过什么,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你若真告诉我,那还真是荣幸之至。” “我拒绝。” “……真是毫不留情。算了,我就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既然你都说静观其变,我也就不多想。” “嗯?多想什么?” “……呵,你心知肚明。不说了,再会。” 地界消失,无奈的叹声余音在这片空间回旋,随即消失。 剩下的最后一个地界投影沉寂良久,终于又是一声不明所以的叹气,也消失在这片空间里。 他们都以为那个传言是假的。 但他最清楚不过……那是真的。几亿年,没有任何存在接触到虚空主宰的层次,但偏偏就给一个人接触到了。 那个人就是天任。 他还记得当时天任和他密谈时的每一句话,那已经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但那个画面却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我是不是应该祝贺你?”他抹了一把脸,这消息……真是让他震惊到了。 虚空主宰,竟然会有这么个层次。 “不,祝贺留到迟些吧。现在还不是时候。”一袭红袍的白发青年坐在他对面,面上是看不透的微笑。天蓝色眸子悠远空澈,不知其所思。 “怎么说?” “这可不是那么容易成的……何况我背负着一个世界的界柱。你觉得,世上有这么好的事么?两者兼得?”红衣青年苦笑。 他还没看过这家伙会有这样的神情,一时有些稀奇。听这话,看来是要放弃其中一个了? “所以……?” “我会布局。那时候……蓝星就是棋盘。”青年垂下眼帘,浅笑依然,更加让人看不透了。 “哦……”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你要帮忙么?” “不必。你只要看着就行。”白发青年笑了一下,眼中是少见的真实笑意,“或许,你会在不知觉间帮了我。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行,就看着你布局好了。”到最后他败下阵来。 不想,这一布局,就是这么多年。他不知道蓝星自封、四柱守沉眠是不是也有在那家伙的计算内,但至少他知道,现在…… 虚空,即将迎来最大的局势变动。 蓝星之争,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第71章 三年试探 高楼林立,仙楼浮空。仙盟建立第四年,总部从圣羽学院挪移到众仙耗费心血建出的空中楼宇,成为修仙和科技文明结合的代表,并奠定了仙盟在修仙时代的霸主位置,成了所有仙士的信仰。 众人心中的灵魂人物,羽真圣君自进阶圣人之位后就行踪隐匿,几乎成了只存在于书中的人物。 肆虐东域的毒也在法则之树的影响下消散于无形,而在那之前,众研究狂也已经研究出这毒的所有成分和解药,将其记录在册,以备后患。但许多人都觉得这研究已经不存在多少价值了——毕竟修仙时代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得到了全方面的提升,和修真时期一秒就被毒放倒的情况已经大不一样。 空中,仙盟总部。 简约不失大气的一栋栋阁楼外表下是科技和灵阵结合出的几百道机关,唯有仙盟内部成员知道其中的关窍,来往之间颇有章法,不会触发警报。 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个装饰都是修仙时代后出现的顶级材料,几乎能以铜墙铁壁来形容了,但暗藏在其中的攻击力同样是不可小觑的。作为圣人的元慕泉就亲自试过,以他的境界想毁掉也需要一番功夫。 被几个阁楼围绕在中间,呈众星拱月形态的最高阁楼里面,殿堂中雕梁画壁,灵雾氤氲,玄韵微荡,准圣境界以下的仙士进到来,怕不是一秒就会沉浸其中。 殿堂中央的最高座,一人盘坐在上,活跃的法则之力萦绕身侧。 到圣人境界,仙士已经不再依赖于灵气浓度和悟道修行了,而是领悟天地法则。 元慕泉缓缓睁开眼,法则之力逐渐隐去,眸中尚有余韵流转。 直到一个身影映入眼中,他才一个激灵,站起了身。 “大人。” 最高座下的几个座位上,不知不觉间坐了一个身影。一头白发如瀑,容颜精细天成,红衣如烈火的青年抬眼望过来,天蓝色眸子泛着笑意,虽然是坐于下座,却丝毫不显得矮了一截,反而是元慕泉的气势略弱。 “你这个境界,对付那些虫子,已经足够了。”天任说。 “能帮到大人就好。”人前端着圣人样子的元慕泉,在这里就是期待得到崇拜对象青眼的孩子,“我还有一种预感,离那天,不远了。” 天任:“是不远了。” 元慕泉听到这句,心下凝了凝,又很快放松。不管怎样,现在他和仙盟都有了对抗的力量,剩下的就只是以稳操胜券的心态去面对了。 手一挥,一套茶具出现在茶几上,元慕泉动手泡起茶,动作之间行云流水,茶香四溢,随即恭敬地递给天任。 像这样的时候,过了今天,应该不会再有了。 殿堂内虚影一闪,又是一人出现。 董尚看到眼前这幕,心下了然,朝天任恭敬地点点头,坐到另一个座位。他现在同样是圣人境界,但他和元慕泉谁孰高孰低,就不知道了。但总归是能并肩抵抗外敌就是了。 “董哥有什么预测吗?”元慕泉坐到一边问道,顺手递给他一杯茶。 董尚的脸上一贯没什么情绪,此刻却比平常紧绷一些:“三到四天。需要给众仙士一个警醒。” 元慕泉点头:“嗯。是生是死,端看他们怎么选了。” 仙盟建立几年,除了盟里高层,他们没有向其他人明确说出这件事,是避免有魔修起了歪念或是造成恐慌——何况,式微的魔修有可能和外敌串通了。但他们也有暗中传出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那些仙士稍微警惕一下,在修为提升上不至于散漫。 加上盟内成员也被规定了突破期限,东域轻易沦陷的可能完全不存在。 至于西域那里,元慕泉也有找人联络过。但那边的修士就算对他这个圣人尊敬,却不一定就心服口服地照他的话做,毕竟仙盟建在东域,伸到西域的手想再伸长一点还要几年,肯相信他们的话的西域仙士,估计不是很多。他们大概更愿意为那里的准圣做事。 只是那个准圣智商有些欠费,元慕泉也不知那人是怎么踏入准圣境界的,他的话那人似乎完全听不进去。元慕泉就不再去联络了——反正时间一到,他们就会明白他当初的意思了。 看着两人面上安稳实际内心暗流澎湃的天任笑了一下:“他们用了三年时间来试探,负曲也很尽责地让他们试探个够。到了那时候,他们埋下的虫子不会太把你们放在眼里。” 负曲闭关一个月左右,那些人就沉不住气来试探了。天任拉着纤小轻和朱在幕后观看,负曲则装出外强中干的样子应付那些人,演技堪称虚空之最,天任非常满意——负曲这一闭关的效果很不错。 同一时间,愚人装作探望四柱守那般在那群人面前似真似假地担忧一下,那些人也毫无意外地在一番又一番谨慎试探后下了“四柱守实力还没恢复巅峰状态”、“天任实力不复以往,现在依然争取恢复中”、“这次计划八成能成功”的结论。 随后他们就毫不犹豫地用尽手段避开法则,在世界里埋下了爪子,通过小界的感觉判断出他们要用的手段,天任就对元慕泉几人有信心了。那些手段,和他亲手带出来的董尚和元慕泉压根没得比。真正拖累他们的,其实是那些不到金仙境界的仙士。 修仙时代的境界划分,是玄仙、地仙、天仙、金仙,随后是准圣和圣人。仙盟内的成员大多都达到了金仙层次,也有寥寥几个到准圣了。只有剩余的成员和盟外的仙士是玄仙和地仙。 元慕泉和董尚相觑一眼,明白了天任的意思,都有些丧气:我们的心思果然骗不过大人。 天任的话除了安慰他们,却也算是说出敌人可能有的心态。元慕泉和董尚只需要稳稳抓牢这点,全力以赴的同时留一分警惕,胜局自然是归他们。 “一定不负大人所望。”两人平心静气,眼神坚定地回应。 ☆、第72章 战鼓打响 短短几天,到处都传起了浩劫将来的谣言。 很多仙士对此表示嗤之以鼻,但仙盟成员和一些天赋不错的仙士,都隐隐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无风不起浪,这个谣言,恐怕有七成是真的——是真的有什么类似浩劫的事要发生了,但性质并不一样。 在所有人惴惴不安的情况之下,蓝星终究迎来了敌人。 意图吞噬蓝星的虚空存在,以及他们投下的暗桩,在仙士或是不安、或是不屑的心态中强行降临。 最先打响战鼓的,是已经和那些存在串通的魔修。虽然他们的势力不及正道,但多年来许多魔修潜伏在黑暗中,早就成了阴险狡诈的阴沟老鼠,使的无一例外都是阴损手段,这次加上那些存在给予他们一些“帮助”,让那些魔修使起手段来更加肆无忌惮、诡谲阴狠,正道仙士往往一个不留神就中了招,回天无力。 但是因为仙盟的存在,东域不至于哀嚎遍野,两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而且正道还隐隐开始有了碾压之势,让那些心思原本就不坚定的魔修开始犹豫了——这场争战,他们魔修真能夺得胜利吗? 东域首都,前往天材地宝充斥之地,迷天峡谷的路上。 几个天仙修为的仙士御空飞行,进入常年迷雾笼罩的峡谷,在这个到处是迷雾和禁制、没有讯号的峡谷,大多仙士都会人手一个定位法器,再把身上无视禁制的定位灵符激活,以免失去联系。 确定灵符已经激活,法器显示的位置没有偏差,几人点了点头就分头进入峡谷深处。 只是没过多久,几人身上的定位法器就嘀嘀一声响了起来,显示屏上的一个光点蓦然消失。 这是有人的定位符失去功效的证明!而定位符失去功效的条件,就是被破坏或是宿主失去生命迹象! 几人暗道不好,近期正好是多事之秋,失去踪迹的那个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对于近期的事原本是不放在心上的,毕竟他们几人都是天仙修为,在修仙时代算是中上行列。出事的仙士又刚好大多是地仙修为,就认为近期一直袭击地仙、玄仙的魔修不敢找天仙境界的仙士对战。 只是这时候竟然有同伴遭难——他们心里不得不做出一个惊悚的精测,或许魔修,连天仙也敢对上!而今天,就是他们行动的日子! 几人默契地开始朝一个方向靠拢,显示屏上的光点急速朝一个方向聚集起来。 只是还没聚在一起,他们的去路就被堵上了。 而堵在每个人面前的,都只有一位魔修。 这次魔修突然朝低境界的仙士发难,根本就不被大能放在眼里。但今天过后,怕是所有人都会知道,魔修连天仙也能端了!再过后,可能连金仙也会被找上门! 堵在每人面前的魔修几乎都是神情自信的,看人的眼神明晃晃地透着轻视,仿佛往日那些修仙大能看魔修如看垃圾一样的厌恶眼神。 “帝尊终于下达第三次攻击命令了……接招吧,正道的伪君子!”浓烈的魔气猛然从魔修身上爆发,气势足足压了对面的天仙一头,让那人原本尝试冷静的神情瞬间出现龟裂。 “怎么……可能!” 那名天仙在极强的杀气下想掏出传送符,但魔修快速地打断了他,让他没这个机会逃走。 十秒内,那名天仙成了被魔气侵蚀的尸|体。 “没劲。”魔修扭了扭头,不屑地嗤了一声,“所谓修仙的,也没多强。” “啊,来迟一步了。” 身后蓦然出现陌生的声音。 魔修顿住,眯着眼转头望向后面。 竟然有人在不知觉间站在他身后。 来者样貌看似一个青年,身上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浑身透着莫测的气息,黑瞳看着魔修,眸中仿若含着深渊。 魔修心底倏然一惊,这人…… 三十六计,逃为上计! 魔修毫不犹豫地捏碎传送符。 青年望着对面的动作,嘴角轻扬了一下。 魔修颤颤地看着化作光点消散的传送符,心内的警报和惶恐不安被放到最大。传送符是被捏碎了,他却还在原地。 ……完了。 只有达到准圣境界,才有让传送符失效的能力。 这个青年……是个准圣。 这是在意识消散前,魔修的最后一个念头。 陷在恐惧中的魔修,在青年一个抬手间不知不觉地化作烟尘消失在这世间。准圣境界是个分水岭,完全不能和天仙金仙比拟,寻常魔修根本招架不住。 权珩叹了一声,身影一闪,到其他几人那儿重复一遍。 到最后救下来的,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凭着敏锐的预感提前捏碎传送符逃过一劫了。 “没事就别出来单独瞎跑了,仙盟不是公布了近来魔修的行径么。”权珩对存活下来后陷入惊惧的两人毫无怜惜之情。这次是恰好他在峡谷找一个稀有炼器材料,看见正道的人这么窝囊才会忍不住出手。 看着这一个个的一副被吓到的孩子样,他就觉得还是盟内的成员顺眼。 至少盟内那群人都是真材实料,对魔修的来袭完全是热烈欢迎,还能笑眯眯地给予碾压式反击,完全不是这种空有修为毫无实力招架敌人的仙士。 所以才会传出魔修一开始只朝低境界的仙士出手——其实金仙也被找上门了,但现在东域差不多有八十巴仙的金仙都是仙盟成员,他们灭了一波魔修的袭击后就掐住了消息,所以完全没有哪个金仙被击败的消息传出,让魔修感觉不对劲的同时又傻兮兮地继续攻上门给他们送人头。 “谢、谢谢前辈!”两名天仙颤巍巍地道谢,劫后余生的滋味萦绕在心头,过了今天他们是不敢再单独出来行动了。 权衡把他们送出峡谷就返回去继续找材料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要是他们再遇到魔修,他也只能感叹这两倒霉了。 对于挥手之间灭掉魔修,他完全没成就感,就算他灭的是魔尊、魔帝,也不能让他有多高兴。 因为,真正的战场,并不是这里。 ☆、第73章 闯入者 界柱之地,四柱守守着各自的界柱,冷眼瞧着闯入家门的外人。 能闯进界柱之地的都不是什么省心的存在,他们都是这次行动中举足轻重的人。可以说,蓝星最后会不会被分解吞噬,在于这四个人能不能打败柱守,而成功后的最大获利者,也是这四人和最大的指挥者。 负曲、朱和纤小轻那里的闯入者对柱守的等待没表现出意外,倒是胸有成竹,但天任这里的闯入者就算是袭击人员中最强的,却也是谨慎至极的。 谁知道当年那个一打百的天任在经过沉眠后有没有恢复实力?即使他还没完全恢复,实力也仍旧是最深不可测的。 只是那个闯入者进入界柱之地后,神情是掩饰不住的讶异。 没有人……? 界柱之地中,恢弘巍峨的界柱贯通天地,一个人在它面前显得渺小无比,不见其头也不见其尾,其上法则之力交替环绕,金芒微闪,奥妙玄纹拼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保护着界柱。 而本应该在界柱旁守护的柱守,却没有出现。 闯入者心下一阵不安,心里浮现种种猜测。 是天任实力不足无力应战呢,还是天任布下的迷局? “他不在这里。” 空气中倏然响起一道声音。 闯入者眉心一跳,这声音,不是天任。 他扫了四下一眼,这里的确有人,却不是天任。 “谁?”竟然有人的隐匿之法能避开他的感知,这人实力恐怕也是前列顶尖的。 “嗯?你竟然忘了本人的声音?好伤心……好歹本人在前列的名气也不小啊。” 闯入者脸色一变,他认出来了! 这个自称……这个语气,是愚人! 愚人在不熟悉的人或是敌人面前一向以“本人”自称,在朋友面前才会用“我”,其风格之特立独行,在前列中可是人人都知道的。 愚人不存在实体,他的存在仿若空气不可捉摸,可以无视任何禁制、任何规则侵占任何人的躯体。就算是虚空那些存在也不例外。只是他一向低调,也从不滥用本身这奇异的能力,所以很少人对愚人这个存在忌惮。 但前列顶尖不少存在是最清楚不过的,愚人的实力虽然不如天任,却也是公认的顶尖中的顶尖,不是随便一个前列顶尖就能比拟的。 “怎么样?你要和本人一战么?”愚人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幽幽响起,玩笑般的语气,冻至心底的寒意。让闯入者心里不禁一颤。 “这不是你的地盘吧?你的实力在这里恐怕不能完全发挥吧?”闯入者强压住一颤一颤的心绪,状似不经意地说。 这片空间静默了一瞬,才漏出一声轻笑。 闯入者心绪跟着这声轻笑跳了跳,感觉有些不妙…… “是什么给了你本人的实力不能完全发挥的错觉?说来,你从刚才开始就保持了周身范围的全方位警惕,这么怕么?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 “那家伙把整个权柄借给了我呐……” 闯入者的冷静在这一字一句中被残酷地缓缓瓦解。 “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权柄竟然可以随便借人的么……” 不管是从一开始的自说自话还是后面的嘀咕,闯入者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然后——心中不可言明的恐惧彻底占据了心理。 “嗯?你想逃?哎呀……你不知道么?这里,只进不出啊。” 已经来不及了。 闯入者调动全身的力量,假意攻击界柱,实则寻找机会破开空间出去,却不料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可以出去的机会——这片空间已经被层层禁制包围了。 “愚人!”他愤怒地大吼。 “我在我在~所以,你终于意识到你很可怜了?哎呀本人都忍不住替你掬一把同情泪了……”愚人散漫的声音如魔鬼般缠绕着闯入者的耳朵,几欲把人逼疯。 对于不存在实体的愚人,闯入者倾尽办法都锁定不到目标攻击,他只能隐约感觉到愚人在这片空间,却不知具体位置,而现在还进退不得,愚人火上加油地唠唠叨叨,他的理智已经不剩多少了。 攻击界柱的力量早就被无形的屏障和空间中愚人发动的法则之力挡下,闯入者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如果是天任,闯入者还能锁定目标,但换成愚人根本连攻击对象都找不到! 法则之力和禁制在他的不断攻击下破开后迅速修复,完全没有给他缓气的余地! “白虎真是好算计……”闯入者咬牙切齿。 “呵……算计吗?说来,那家伙让我待这里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怎么感觉我好像被套路了……”愚人嘀咕着,发动权柄和界柱之地的力量把闯入者制住。 闯入者气得眼泛血丝,调动力量挣开禁制死命攻击界柱,却一而再再而三被愚人拦下,到后面落到界柱的伤害完全是一滴水落入大海,又找不着愚人的位置,理智已经近乎崩溃了。 “你挣扎有什么用呢?反正你也出不去了,更破坏不了界柱。”愚人啧一声,“浪费力气,怪不得天任那家伙会让我待这。” “白虎是怕了我吗!竟然不亲自应战!” 愚人嗤笑一声,颇为玩味地说:“哈……这谁知道啊?你去问他啊。本人不过是无聊来玩儿的。” 这话完全是扎心了,在闯入者把状态调整到最佳来对战时,对手却不是想象中的人,还换成一个没有实体找不到位置的魔鬼,而这魔鬼还把这场对战当成玩玩儿的…… 闯入者彻底怒了。 “蓝星,不管怎样都会被我们拿下!你们不要得意得太早!” 闯入者猛然提气,与这片空间对抗的力量倏然暴起,界柱虽然岿然不动,整片空间却是微微一震,几层禁制出现松动。 “得意?你把本人当小孩儿么?呵。”对于闯入者的暴起,愚人没有丝毫意外,法则之力连同界柱之地的力量一凝,疯狂压制闯入者的力量。 空间中的气氛霍然紧绷起来,仿佛绞在一起的绳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74章 完结章 作为界柱的天任去了哪呢? 在蓝星陷入争战绞着的情况、虚空无数存在紧盯着这场大戏时,天任正盘膝坐于虚境空间里。 一切诞于虚境,而成就虚空主宰之位的奥秘,也藏在了这一切起源的虚境里。 绘着金丝云纹的红袍铺在身后,柔顺的白发如丝如瀑,白与红的交织辉映成一道绮丽的风景。额上不复存在的深红纹印证明着权柄的移交。青年周身没有任何波动,宛若一尊由上天亲自雕琢的雕像,不为任何事物所动。 这里不存在时间意义。 不知是过了多久,天任的眉梢动了动。 他感受到了来自界柱之地的波动——这是他与界柱之地最后的一丝联系了。 眼帘翻开,露出后面一双剔透澄澈的天蓝色双眼。 一股压迫感十足的庞大力量在暗中聚集、积蓄,通过这一丝联系无声地传递到界柱之地。直到力量尽数通过,那丝联系才烟消云散,斩断了天任对界柱之地的最后掌控。 如果连这样都压制不了闯入者,愚人也没资格接任界柱了。 没错,接任。 所谓的借,也不过是让愚人察觉不到背后的目的而已。天任真正做的,是把权柄移交给愚人,而新界柱得到界柱之地的承认后才能完全掌控权柄。 对于自己套路了愚人,天任完全没愧疚心。愚人不存在实体,附带的特殊能力对其他存在来说更是一种威胁。但相对的,他想更进一步也异常艰难。 愚人没少忧愁过,像这样成为前列顶尖,也差不多是他的极限了,几万年来就没停止寻找进步的方法。 而界柱之地与权柄,正好对愚人更进一步有很大帮助。但天任没有对他说过,而是选了这个时机给他。 与其说是把愚人坑了,倒不如说是和愚人做了个交易。 权柄被天任移交,也让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冲击主宰之位。因为要成为虚空主宰,权柄就成了挡路石,有它在的一天,他就不能达到那个层次。 现在,与界柱之地的最后一丝联系也被斩断,盘膝而坐的天任重新闭上眼睛,周身泛起一股陌生的力量。 光滑洁白的额上,逐渐描绘出一道淡朱色纹印,与先前的纹印形态不同,曲折颇多、玄奥的光晕若隐若现,显现的速度极其缓慢,像是一笔一画、不放过任何细节那般。 界柱之地里,对被套路一事毫无所察的愚人对于自身掌控的力量突然暴增倒是有自知之明,猜到了不知在哪里的某人助了他一臂之力。所以不用白不用,愚人简单粗暴地把积蓄好的力量砸到闯入者身上,力量铺天盖地地与暴起的闯入者相抗,在僵持了仿佛一个世纪的漫长时间后,闯入者才带着狰狞不甘的神情倒下了。 那双眼充满了自负与不可置信,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输,更没想过会在这里陨落。 愚人眼中毫无多余情绪地看着这幕:“啧,所以说……这又是何必呢。” 闯入者的身躯逐渐化作光尘消散在这片空间里,仿佛界柱之地从未有人闯入过。 虚空前列顶尖,就这么少了一个。 界柱之地恢复寂静,愚人估计是没有人会再闯进来了,毕竟看刚才的闯入者就知道了,那群人大概觉得这次能胜利,丝毫没有要派人轮战的样子。 他们到底是哪来的破自信? 愚人想了想,把这全部归结到天任身上。 嗯,一定是白虎暗地里设了什么套,感觉太可怕了,所以改天还是离白虎远点儿好了。 只可惜……他迟了。 巨大的界柱霍然亮起一道金光,又急速沉了下去。 愚人这才发现……那个权柄的作用。 就在刚才,他,得到界柱之地的认可了。 “……我就说怎么那么大方给我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愚人咬牙切齿。 “白!虎!” … 四个界柱之地在经过许久时间后,都没有传出那群存在胜利的消息,而蓝星的法则构架依然稳如泰山,不见任何被攻破的迹象。被派出去的人都杳无音信,打算吞下蓝星的组织者们都开始慌了,内部人心不合,不少人已经打退堂鼓。 蓝星之争的局面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呈一面倒。 在虚空存在看起来不过是小打小闹的仙魔之战也渐渐消沉,魔修中已经有人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到仙士面前蹦跶了。 虚空中不少看戏的存在都不禁有些唏嘘。 蓝星根本没有如那些人预计的这么弱,从一开始就稳稳占上风,这其中说没有天任的手笔,没人会信。 隐秘空间里,投影聚会再次出现。 “还以为会是什么惊世大战,结果不过是一出鱼掉入网的戏而已。” “无趣,无趣至极!” “而且那家伙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有人轻笑一声,“不,他就是棋手,棋手怎么会在棋盘上露面呢?” 空间沉默了几秒。 “我短时间内不想看见他了。” “啊,我也不想。” “真可怕,可怕。” “话说,愚人好像参与进去了吧?” “啊,被作为棋子了,真可怜。” “也就愚人能心甘情愿……咳咳!” 空间中,一道谁也没想到的投影猛然出现。 巍峨的界柱只被投影出一部分,玄纹组成的屏障若隐若现,这是前列顶尖都知道的界柱之地。 “……这是……?” “我没看错吧……?” “嘶……” 在沉寂的氛围中,投影终于传出谁也没想到的声音:“啊,是我,你们刚才似乎在说我的坏话呢?” “……” “……愚人?!” “知道你们很惊讶……真是,说来话长。总之……” “被白虎套路了吧?” “是被白虎套路了吗?” “被白虎坑了一把吧?” “被那家伙骗了吧?” 愚人:…… 我不要面子的吗?! “这反应,看来是真的了。” “嗯,没错了。” “真可怜。” “啊,愚人别难过。” “习惯就好。” 愚人:…… 咬牙切齿的语气从界柱之地的投影传出:“可怜个P!他把权柄移交给我了!这对我有很大帮助!我迟早能把你们全给揍趴下!” “哦……原来如此,恭喜了。” “嗯,恭喜恭喜。” “祝贺你。” “加油。” “不错不错。” 敷衍意味十足。 愚人:……都给本人等着! 不等几个投影继续同情一下蓝星之争的败者,一道惊天巨响就在所有人心里响起。 庄重、敬畏、又充满着臣服之意。 “……这是……” “来了……” 同一时间,虚空中不管是第一线还是二线,还是隐匿着的远古存在都纷纷停下了一切动作与思绪。 包括愚人的投影在内,空间内所有人都福至心灵地喃喃出声:“他成功了……” 几千万年都没有人达到过的一个境界——虚空主宰。 蓝星,不管是仙士还是魔修,下至玄仙魔兵、上至圣人魔帝,都茫茫然地控制不住自身单膝跪地,仿佛在向谁俯首称臣。世间任何角落的灵兽妖兽也无声匍匐,丝毫不敢露出一丝声音——这一刻,世间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仙盟中,元慕泉和董尚眼里不约而同划过惊喜,他们有预感——所跪之人,为崇敬之人。 虚境中,盘膝而坐的白发青年周身涌动着玄妙的力量,不同于法则之力、也不同于虚境之力,这是独属于虚空主宰的力量。 额上的朱色纹印已然描绘成型,其中蕴含的庞大威压证明着主宰之位的成就,任何虚空存在都不能一眼望穿。 眼帘睁开,几乎同一时间,所有存在的意识中都出现了一双剔透澄澈、含着无上威压的天蓝色双眼,如烙印般印在所有人心底。 “恭迎虚空尊主——”下意识的,所有人低头念出声,意味着绝对的臣服。 其中,包括意图吞下蓝星的存在。 也有人仅仅因为意识中那双眼,就恐惧得语无伦次,最终自爆身陨。最具代表的,就是那群存在中的首领,不甘计划失败、不甘直面自身的愚昧,抵抗臣服的意识——然后在那双眼带来的威压下瞬间灰飞烟灭,融入了无尽虚空。 威慑力可想而知。 没有人会再觊觎蓝星。 而天任的本讳,无人能再随意提及。 作为虚空主宰的尊号,天任之名传遍无尽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