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算一卦》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老板，算一卦？》作者：洛书空 文案： 温柔霸道总裁攻x可爱无敌小天师受 曲墨是个无神论者，向来相信科学不信鬼神。直到有一天他路过天桥，遇到了一个灰扑扑的小道士。 小道士：这位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 曲墨：滚！！ 小道士：不、不对，你这个是…… 曲墨大步离开。 小道士：是有喜了啊！！！ 曲墨脚下一滑，从天桥上摔下去了。 一天后他在医院醒来，身边放了一张纸条一张符。 纸条上书—— 【施主，我就说你印堂发黑，你看血光之灾。借你一张符咒辟邪，我支X宝号xxxxxxxx，期待您的打款。 另：我说您有喜是真的哦～】 曲墨：…… 我信你有鬼！ 第1章 施主，你印堂发黑啊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也称盂兰盆节。 在民间的传统说法中，这个节日也被称作鬼节。 每到这天，十字路口、街角巷尾几乎是所有不会被城管驱赶的地方，都残留着一堆接一堆燃尽或未尽的纸钱飞灰。空气中也因此带起了丝缕焦糊的味道，散不开，也抹不去。 人们多半会很忌讳这个日子。 老人们也常说，在这天晚上，太阳落了若是还在街上游荡，就会被上街过节的小鬼缠上。 但是时过境迁，在科学至上破除迷信的今天，也总有那么些人，就不信这个邪。甚至还抱着一种杠精一样的心态，老规矩里越说什么不行，他们就偏要这样。似乎就是想用实际行动表明，所谓的迷信，就永远只会停留于虚幻，而非现实。 曲墨就是这种人之一。 所以在这天晚上，他并没有像自己的小秘书那样，说着鬼节吓人的话一到下班时间就跑了。反而还是一成不变的坚持着每天必要的加班活动，直到夜里十一点左右，才终于离开了办公大楼。 他家住的地方和办公楼不远，走路也就是二十分钟。 只是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天桥。 在桥下的那一圈儿地上，他果然也成功看到了一堆堆预料之中的、烧完或正在燃烧的纸钱。 曲墨皱眉。 抬手在鼻尖揉了两下。 他很讨厌这个气味，也很讨厌这个感觉。 迈开长腿就像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快步上了楼梯。等走上天桥之后，他原本想放松一下的眉头、却霎时皱的更紧了不少。 他看到桥上有一个人。 不是行人，也不是迷信中说的鬼。而是一个靠边儿坐在桥上中间路段的、身穿着一件灰扑扑道袍的人。 路灯有些昏暗，他看不清那人的面貌，甚至连男女也分不清。只知道这人身材有些瘦小、脸上无毛，应该也不是老者。 不过曲墨也不打算分清。 他只是觉得很讨厌，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随风飘飞的纸灰、离开这个骗人赚钱的神棍。 这样想着，他脚下步子更快。 不想在路过那个道士的瞬间，那人突然开口，用清亮的和他这件灰扑扑的衣服完全不同的少年音，朝他唤道：“这位施主，请稍等一下。今日鬼门大开，孤魂野鬼游离于世。此时又恰逢子时，阴气大盛。等过了这桥，更是百鬼夜行之所。可要贫道借你一张符纸，保你平安回家？” 曲墨生平最讨厌听到这种话。而此时此刻，借由着被环境激起来的怒火，他毫不犹豫直接扭头，朝那个抬头看着他的小道士怒呵了一声：“滚！” 他一脸凶狠，模样看着就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尤其是那双大眼睛一瞪，在惨白的路灯下更是骇人的不行。 小道士果然被他吓得缩了下身子。 可还没等曲墨满意，他反而突然站起身，像是只灰不溜秋的小兔子似得猛的窜到了曲墨面前。那双溜圆的眼睛闪着光看着他，反倒让曲墨愣了一下。 然后，他就听到小道士说：“施主，我方才说错了。您这印堂发黑，近日定有血光之灾。而且、哎，施主你听我说啊！” 曲墨一听他开口更离谱了，当即也就没再搭理他，只迈开了长腿抬脚就走。 小道士不依不饶的在他身后跟着。 眼看着曲墨踏上了下天桥的阶梯，他终于呼哧呼哧着说完了最后一句：“施主！您这是还有喜了啊！” 他话一出口，曲墨顿时就觉得太阳穴上抽了一下。 他想扭头去骂一句傻逼，告诉他自己是个男人不可能有喜。 可就这么一停，下楼梯的那脚直接踩空。 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顺着天桥楼梯滚了下去。 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好疼，疼的他几乎无法呼吸，也疼的他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小道士追在后面，看他停在天桥半截的平台上轻轻“哎”了一声。口中嘟囔着嘀咕了一句：“你看，我就说了你有血光之灾吧。” 曲墨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都是一股子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面。 不是VIP，而是个三人间。 他旁边儿床上躺着的是个年轻人，长得挺憨厚，只是脑袋上缠了一圈纱布，在憨厚之余，就又多了点儿喜感。 他本来在看电视，余光扫到曲墨正撑着身子妄图坐起来的动作，他赶忙扭头看过来，口中“哎、哎”的叫着阻止：“你先别坐起来。刚刚医生说了，如果你醒了让你按铃儿，他们说可以了，你才能坐起来。” 曲墨一听，道了声谢，却烦躁的拧了下眉毛。 思维还尚停留在那个天桥之上。在听话的按呼叫铃儿的同时，他心里也默默在想—— 果然神棍儿之类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如果不是因为那家伙胡言乱语，自己也不可能在生死间走这么一趟了。 护士听到按铃之后就过来了病房。 又是一顿全方位检查，确定没什么大事儿了，便让曲墨再躺着观察一阵儿、打打针。如果差不多，等明天一早，他就可以出院了。 而医生护士走了之后，躺在他隔壁的兄弟就又开了口：“对了，你朋友给你留了张字条儿跟桌上放着，他说让我提醒你看一下。” 曲墨再次道谢。 扭头过去，也确实是有张字条。 其实在听到“朋友”这词儿的时候，他心中就莫名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这拿过纸条在眼前打开，那种不好的预感被应证的感觉才让他更难受了起来。 上面龙飞凤舞，字儿写的还挺多—— “施主，我就说你印堂发黑，你看血光之灾。借你一张符挡挡，一百块钱，你醒来可以打我支X宝上，账号188XXXXXXXX。医药费我用你的支X宝你的指纹付了，不用给我还钱。不过符纸不能算我强买强卖，所以期待您的汇款。 另：我说您有喜，可不是开玩笑哦。欲知详情，也可致电联系。” 这句话下面儿，还画了个卖萌的笑脸。 而再往下看，果然是一张被折起来的黄色符咒。 曲墨咬牙。 就像是在撕那个小道士一样，用力撕碎了字条和黄纸。跟着一起丢进垃圾桶里，他冷笑一声。 我除非有病，才信你的邪！ 【作者有话说：新坑求收藏，日更爱你们！】 第2章 只要钱给够，我什么都能做到！ 还是那个天桥，还是那个位置。 只不过月色换成了朝阳，身穿着灰扑扑衣服的小道士盘着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撑着脑袋，打着哈欠一个劲儿的点头。 他长得很好看。 头发不长，顺贴的附在耳侧。脸很干净，娃娃脸上还透着点儿淡淡的粉红。溜圆的大眼睛此时轻轻磕着，两片长长的睫毛就像是两排刷子，在脸上透下了月牙似得阴影。 面前行人匆匆，他也没打算要拦下来哪个。身前被石头压着四角的八卦图随风卷折，他也懒得去按，就这么放纵自己继续打着瞌睡。 他名叫白忘川，是他师父取的。 师父说是在忘川边儿上捡来的他，所以跟着自己姓，就叫了白忘川。但是大家心里都知道，忘川在阴曹地府，不可能捡来个婴儿，所以他也从来没把师父的这个说辞当成真的。 眼看朝阳慢慢上升，桥上来来往往的上班族也越行越少。白忘川终于打了个哈欠坐直了身子，又朝后面的护栏靠躺过去，看着远方地平线上金灿灿的太阳，像极了一只在阳光下偷懒的小猫。 他身旁的灰布包里拱了一下，钻出来了一个真猫脑袋。 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它才钻了出来，卧趴在了白忘川的怀里。 这猫通体全黑，黑中还有些透红。一双莹黄色的眼睛左右看看，最后锁定在白忘川身上，抖了抖胡子，竟是口吐人言：“昨天那男的没给你打钱？” “没有，”白忘川微笑摇头。 如葱般细嫩白皙的手指在身侧掐点了几下，他歪了歪脑袋：“他应该醒了，难道是隔壁床那大哥没让他看纸条吗？” 黑猫打了个哈欠，直指原因：“我昨天就跟你说了，他就是不想理你。” 白忘川拒绝承认：“难道是因为我卖萌卖的太到位，把他给吓到了？” 黑猫再次指出：“是他不想理你。” “那这就奇了怪了，”白忘川伸手给猫抓了抓下巴，他说，“我都跟他说他有喜了，他一个大男人，他都不好奇一点儿吗？就算赖了我的符纸，好歹给我打个电话也行啊？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个gay，正好想趁着这个机会、给他老公生个儿子？” 黑猫用尾巴甩了他一下，别过脑袋：“他有没有对象，你昨天没看出来吗？” 白忘川嘿嘿一笑：“面上缺桃花，还半点儿没有姻缘相。他母胎单身到了现在，我当然看得出来。” 黑猫嘁了一声懒得理他。 白忘川则是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撑着脑袋点着头，似乎就是要死等那个男人的出现了。 当然，虽说看起来是这样，但其实也不尽然。 主要还是因为在下山之前，他师父曾告诉他，可以摆摊做生意，但是做得都得是问心无愧的生意。所以来来往往这些人他不会关注、也不会阻拦。只有那种真的被不好的东西缠着的、比如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他才会开口阻止，让人掏点钱，他替人消灾。 毕竟，他可不是那种半瓶子晃荡的骗子。 但是拥有真材实料的白道爷表示，太耿直的唯一缺点就是，那些骗子吃好穿好，而他尚还在为今天的午饭发愁。 又打了一会儿的瞌睡，他终于揉着肚子再次坐直了身子，随即深深叹了口气。 黑猫不知道在他睡觉的时候跑哪儿去了，白忘川也不在意，手指在身侧掐了两下，突然就亮了眼睛，坐直了身子。 此时，在桥的一侧，一个身穿白色T恤、淡粉色短裙的高中生模样少女走上了天桥。女孩儿长得不错，只是身子瘦的过分。一张小脸儿上愁云满布，就连走路的姿势也踉踉跄跄，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堵心的困难。 白忘川扫了她一眼，就将视线转回了眼前。但一改之前懒懒散散的模样，反而一手掐诀，有模有样的低低念着最简单的几句清心咒文。 原本低头走路的女孩儿听到声音，下意识往他这里看了一眼。在八卦图入眼的瞬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僵。垂放在身侧的手捏了捏，又松了松。来来回回像是在心里揣量了无数次，才终于步子一转，直直朝白忘川的方向走了过来。 目的达成，白忘川立刻就收了声音。 抬了下眼睛，用一种“早知你来”的目光扫了那女孩一眼，他微笑道：“这位姑娘，看你头顶有雾，印堂不明，最近怕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有什么需要贫道帮忙的？” 女孩儿没有搭话。 那双失了神的眼睛目光涣散的对着白忘川的方向，就像是一个已经断了线的木偶，良久才颤了颤嘴角的肌肉，用细小的让人几乎无法听清的声音，没头没脑的问道：“先生能帮我吗？” “帮是可以帮，就看你想让我怎么帮了，”白忘川倒是不在乎她这个提问。脸上的笑容不变，还渐渐有了点儿加深的趋势。他说，“符咒、法器，或者我收了摊子陪你走上一趟。价格在边儿上那板子写了，你可以先考虑一下。” 他说着，用下巴给女孩儿示意了一下他眼前那张八卦图边儿上，立着的一块儿硬纸板牌子。 女孩儿那双无神的眼睛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挪向了那块儿牌子—— “符咒：100～500元/张 法器：500～1500元/件 如果有情况需要收摊帮忙，计费100元/小时，路费由客人承担，不与赊账” 在看清楚牌子上的字后，她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突然就亮了一丝光泽。似乎是在诧异于这个价格。 白忘川见状，赶忙补充道：“虽然我价格收的比较高，但是我得跟你说清楚，我这是有真材实料的，如果你愿意、钱出够。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绝对可以帮你解决到你希望的程度的。” 他说着，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真诚。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姑娘听他这么说，反而在沉默了片刻后，稍微散了些脸上的愁云，冲他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白忘川没理解这个微笑的含义。 但是女孩儿也没跟他继续说什么，只是伸手指了指最上面的方向，她说：“给我一张符吧。” 白忘川本来也没指望她会消费剩下两项，因而立刻就堆出了一脸笑容，伸手从之前猫爬出来的那个布包里摸出来了一张深黄色的符咒。 女孩儿有些奇怪：“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就直接给我符吗？” “没什么好问的，”白忘川摇摇头，一边将符咒递给她，一边随口一说似得跟着道，“不过就是个小鬼，主要被缠着的人还不是你，你只是被波及而已。这张符可以帮你挡着那小鬼，你贴身带着，洗澡沐浴的时候拿袋子装着也带在身边儿，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外，你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他说着，手中的符咒已经递到了女孩儿眼前。还跟着笑了一声，“一百块钱。” 没想那姑娘从他说完上面儿那一番之后就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到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一样，呆呆的看着白忘川的双眼。 没有说话。 更没有伸手去接那符咒。 白忘川歪着脑袋，抬手在她眼前晃晃。 女孩儿立刻回神儿，猛的颤了一下身子，方才那种随意的似信非信的情绪也被认真和严肃替代。她从包里取了钱，一脸郑重的递给白忘川，换了符纸后，又鞠躬道谢。那模样认真的就像是在祭拜元始天尊似得，让白忘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好在姑娘也没再弄什么更隆重的谢礼，直起身收了符咒，她咬了咬唇道：“那……那个，大师，我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还可以再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白忘川笑道，“至少在一个月内我会一直在这里摆摊，只要有问题，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 姑娘点头道谢。 可她似乎是觉得白忘川这种联系方式不怎么保险，所以在离开之前，还是跟白忘川扫了个码，加了微信。 这姑娘名叫楚素，微信头像就是她自己。 白忘川看了一眼，等姑娘从桥的另一头走下去，他立刻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低低笑道：“二黑回来，咱们有钱吃饭咯。” 话音落下，那只原本还不知道去哪儿的黑猫突然就跳到了他的肩头。长长的尾巴勾了一下，它舔舔爪子：“赚了多少？” “一百块钱，够吃几天了，”白忘川向来是个容易满足的主儿，一边笑着，一边朝黑猫道，“而且她过几天还会带着别人来找我的，那生意大，到时候可别吓着你。” 黑猫鼻子里哼出了一股名为“不屑”的暖流：“上次你说是‘大生意’的时候，咱们赚了八百块钱。” “八百还不够大？”白忘川一脸震惊，“你要知道，咱们平时一周可都赚不过来一百块钱呢。” 黑猫趴在他肩头，冷冷的撂了评价：“你眼界太窄。” “可够活不就行了？”白忘川逗了下它的下巴，“钱财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要那么多……” “要那么多可以买你想要的游戏机，还有你昨天看了好久没钱买的新手机，还有……” 黑猫一个劲儿的揭穿，并且在最后还不忘补充：“没本事赚钱就直说。唉，真是苦了我怎么跟了你了。” 白忘川被他揭穿的哑口无言。 过了好久，才捏了下猫尾巴算作报复。然后在转过街角的时候，视线一扫瞥过和他擦肩而过的一个短发女孩儿。 微微眯了眯眼，他淡淡的自言自语了一声道：“最近这怎么了，鬼婴泛滥？” 第3章 小孩子就该好好上学 黑猫听着白忘川的话，但是连回头看一眼的意思也没有。双眼半眯看着前方，那条长长的尾巴甩了两下，它打了个哈欠：“大生意？” 白忘川迟疑了一下。 随即摇摇头道：“她阳寿将尽，超不过两天。我硬要出手，就是在逆天帮她改命。况且她身上怨气极重罪孽很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和她也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用不着闲得无聊给自己揽事儿。” 黑猫“嗯”了一声。 白忘川算卜的能力没人比它清楚，所以他这么说了，那就听他的没什么不对。 只是没想白忘川话是这么说，视线却定在那个女孩儿的背影上，直到对方从转角过去，他才终于收了回来。 黑猫问他：“又怎么了？” “没什么，”白忘川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就是觉得那个鬼婴的感觉，有点儿熟悉。” 黑猫哼哼一声，没再多问。 白忘川也从那种若有所思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愉悦的状态，继续带着他的二黑找食物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 还是天桥，还是同一个位置。 白忘川撕着面包往嘴里送着，那模样就像是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 他其实算的出来，今天一直到他睡觉为止，都不会有客人再光顾他这个小摊位了。但是即使如此，他也还是坐在这里，倒不是因为他是个很爱工作的人，而是因为他根本无处可去。在这儿坐着说不定还能遇上两个倒霉鬼过来聊聊，可不坐着，那就真的是什么也遇不到了。 二黑在得到食物之后就没了踪影，它向来都是这样，白忘川习惯了，对它到底跑去了哪儿也没有兴趣。 一下午的时间说实话是有点儿漫长，尤其是在没有工作上门的时候，更是分秒都十分难熬。可早上打盹儿的次数太多，白忘川现在一点儿不困，因此也只能把偶尔来往的行人当成了风景，一边思考着晚饭的选项，一边大脑放空的看着前方。 和之前掐算出来的结果一样，这一天到头，果然是一分钱也没赚到。 并且不只是今天。明天，后天，他也一样没能赚钱。 而那个被他赠了一张道符的男人，到头来也还是没有给他支付宝上转账。 手里的一百块钱已经花了个精光。 二黑窝在他怀里，无聊的甩着尾巴。双眼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它说：“这都多少天了，你嘴里的大生意怎么还没看着影子？” 白忘川讪笑一声：“可能就是因为太大，得等等才行。” 二黑不满的哼哼两声：“要不你再算算？” “算算就算算，”白忘川揉了揉自己饿的有些难受的肚子，手指在身侧一掐，突然眼睛一亮，当即坐直了身子。 这举动太过明显，二黑不用多问，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嘴角上扬勾起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黑猫闪身跳了两下，消失在了原地。 不出片刻，天桥一头走上来了一个男人。 那人神色有些憔悴，身形也不似初见的那种模样。好像是在这几天之中就突然瘦削了下去似的，连脚步都有了些飘忽不定的感觉。 这是那个三四天前拿了他道符的男人。 白忘川认人的功夫很好，基本只要看过一眼，哪怕是擦肩而过，也能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准确的说出上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不过看男人这个样子，他同时确定的是，对方肯定没有听话带着自己给他的那道符了。 “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听话呢……” 口中低念了一声，白忘川起身过去，在男人路过他之前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曲墨这几天本来就觉得晦气的不行，先是遇到了一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神棍把他吓得从天桥上摔了下去；然后等稍微缓了点儿劲儿从医院出来，又被从身后过去的一辆电驴刮伤了手臂；再跟着是好不容易从医院出来去了一趟公司，结果办公室茶水间的天花板没来由的松动，在他躲闪之后，正中了他的肩膀…… 他确实是不信鬼神，而每次去医院看看，让医生一说也确实都是些简单容易处理的小伤。 但当这些小伤叠加起来同时发生的时候，他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让自己不去联想那个小神棍口中的“血光之灾”了。 抱着这种心情，曲墨再一次在下班的路上踏上了当初遇到小道士的那个天桥。 倒不是希望再次见到对方，只是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虽然下面的人行道也不是不能通过，但想想自己最近倒霉的程度，他一点儿都不想去冒险尝试一下自己会不会在过马路的过程中被车撞死。 于是他上了天桥。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眼前这个对他笑得一脸灿烂的、熟悉的小道士。 “施主，你脸色不怎么好看啊？我借你的那张符没带在身上吗？” 小道士上来劈头盖脸的就是这么一句，让本来就因为这件事有些心虚的曲墨顿时就生了点儿没写作业被老师抓包的奇妙感觉。 轻咳一声，他侧过视线躲开了小道士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干巴巴的撩出来了两个字：“扔了。” 白忘川表情不变。 光看他这样子，他就能猜得出来是发生了什么。 立刻从手中又拿出来了一张刚刚就准备好的道符拍在那人手上：“还是一百块钱一张，可以帮你挡现在的血光之灾。但是治标不治本，当然如果你觉得有效的话，再来找我，本我也是可以治的。” 曲墨看着手里被硬塞过来的符纸陷入沉思。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的尊严告诉他，他这时候应该毫不犹豫的拒绝符咒。 但是想想自己这几天的痛苦遭遇，曲墨犹豫了。 虽说他不信鬼神，可也不是什么冥顽不灵的人。 一百块钱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个数字，想想就算是在买个心理安慰，如果真的能稍微好点儿，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脑海中天人交战片刻，曲墨皱着眉问道：“这东西真的有用的话，可以坚持几天？” 白忘川一看自己推销成功，立刻眉开眼笑：“能管三天。但是我保证你这三天之内都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三天之后你的情况这种符能不能镇得住，就得等三天之后才知道了。” 曲墨笑笑。 看吧，果然他就知道这东西充其量就是个心理作用，其实没多少效果的。 他这样想着，给曲墨扫码付了个款。 将符咒随手装兜打算走了，突然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时这小神棍的话，曲墨问道：“对了，你上次见面说我有喜了，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白忘川笑眯眯的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曲墨小腹的位置。但是并没有再细说下去，他摆摆手道：“那个收费就比较高了，等你什么时候觉得有必要来找我，咱们再细聊也不着急的。” 曲墨挑眉看了他一眼。 全把这话当做是小道士骗人的废话，曲墨并没有当真。 小道士说要给他留个电话号码有事儿联系，曲墨没有拒绝。 等临走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回头朝小道士又说了一句：“小孩子该上学就好好上学，别出来做这种事情了。” 他看着小道士那件灰扑扑的衣服，表情看起来像是在看一个步入歧途的失足少年。 然后没有给白忘川回答的机会，他就微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等人从天桥上下去了，黑猫又出现在了白忘川的身边。 声音中满是揶揄，它说：“小孩子？” “闭嘴，”白忘川呲牙。 盯着那个青年离开的地方眯了眯眼睛。 他虽说是长得年轻，但好歹也二十二岁了。居然说他是小孩子？ 看来三天之后他再过来，可是得涨涨价了。 第4章 你是他四姨太啊 白忘川的卦算的很准，准到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清楚的算出来他哪天哪个时辰会遇到哪个面相的人来光顾他的摊位。 但是他从来不算。 哪怕什么时候饿的受不住了算算，也从来只是算今天会不会有顾客上门。 如果没有，他就再坚持着饿上一天。可即使如此，他也绝对不会去算明天会不会有生意。 这倒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有多倔，而是因为当初在山上的时候，师父就曾经告诉过他，算卦这东西算多了就会上瘾，尤其是在算自己的时候，当你预先得知了今天的情况，你就会忍不住想知道明天会出现什么意外，等你知道了明天，你又会忍不住去推演后天。 最后算来算去，人生就变成了一个长久性的已知。这样虽然会避免很多祸事，但同时也会失去很多突发性的乐趣。 所以他不想去算。 因为他觉得他可以接受突发性的祸事。而人生的意义，也就是期待那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和乐趣，不是吗？ 当然，这种乐趣，就比如他手机里刚刚收到的这一百块钱。 白忘川也不跟二黑计较调侃他年龄的问题，快速起身就带着对方吃饭去了。 至于已经离开的曲墨，在路上捏了捏那张放在口袋里的道符，他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所以说呐，人这种东西就是欠虐。 在事情发生之前，所有人都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无所畏惧。但是当事情发生之后，之前嘴上说着不能接受的事情，也一个个的都能安慰着自己尝试一下了。 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丢人，曲墨继续往前走着。 可是走了没几步，突然就觉得口袋的部位传来了一道强劲的拉力，扯着他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前方“轰隆”的一声巨响，随即烟尘横飞，一块巨大的建材钢筋已经不知道从几楼的高空砸落在了他前方十来米的位置。 上方的天空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紧张询问着下面有没有人受伤。 曲墨心有余悸的往后猛退了几步，等前方尘烟散散，他确定没人之后，才仰头回了一声没事儿。 之后那个男人道歉的声音他听得不大清晰，只是在口袋里攥紧了那张小道士递给他的黄符。 要知道按照他刚刚的速度来看，这块钢筋可能是砸不到他，但绝对足以让他受伤。 心底再一次闪过小道士信誓旦旦说保他三天的模样，曲墨唇瓣一颤，突然就摸了摸自己下腹的位置，目光无神的喃喃道：“不会是真的吧……” …… 白忘川给出去的符纸和他自己之间其实都是有感应的，所以他知道在给了那个男人符纸之后，它帮他挡住了几次劫难。 也正因此，根据挡住的频率和情况的严重性来判断，白忘川一直认为，自己的第一个回头客，应该是那个男人才对。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前两天拿了他符纸的那个叫楚素的女孩儿，就带着另外两个姑娘先一步找到了他。 看到他还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地方，小姑娘明显是高兴极了。 甚至没给白忘川留一个从打盹儿模式中切换一下的时间，她就已经快步跑到了对方面前，略有些兴奋的对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孩儿说：“快点儿，就是这个大师！” 白忘川立刻整了整坐姿，让自己从一滩烂泥变得笔挺了一点儿。 脸上挂出来些许和容貌不搭的老成，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姑娘是又有什么需要贫道帮忙的吗？” 这话其实可以说是在明知故问。 因为就单看这几个女生的表情，哪怕不是算卦的，也能看得出来，楚素本人是没什么问题，但跟在她身后的那两个女生则是一脸的憔悴。就单从面上来看，比当初初见白忘川的楚素还差了不只是一星半点。 所以来问卜求方的，肯定是后面这两个女生没错了。 果然，楚素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也立刻侧身将后面儿那两个女孩儿引了过来。 可是尚未等她介绍，其中一个波浪卷的女孩子就先一步制止，然后带着些毫不掩饰的不信任朝白忘川问道：“你既然能算，那你算算，我们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白忘川在心里嗤笑一声，面上表情温和依旧。 他从下山开始摆了这么久的摊，这种人见的实在是太多了。一边想要求助，一边又不相信他的实力，所以会在见面的时候问上一个他自认为答不出来的问题，让他先解解再说。 就比如眼下这个问题，白忘川其实也曾碰到过一次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那次过来问卜的是一男一女，问他这问题的人是那个女的。 当时他站斩钉截铁的告诉那个女的，她是身边男人的四姨太。说的具体一点儿，就是他第四个正在交往的女人。 白忘川确定自己没有说错。 但是结果就是，他和那个男人各被那女人抽了一巴掌，然后女人愤怒离开，男人砸了他的摊子，告诉他以后再敢出现在那附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当然，这也是白忘川离开那个城市、跑来这个天桥上摆摊的直接原因。 于是吃了一次亏，这次白忘川就谨慎多了。 首先他认认真真的卜算了三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模一样。 然后他又两两将三个人之间的联系再算了一次，确定结果都是一样之后，他才开口郑重道：“你们是同学，也是舍友。在一起同学的话是第三年，但是你们两个和楚素当舍友是第二年，也就是大一的时候，楚素和你们不是一个宿舍。” 白忘川自己说着，心里也感叹了一下，楚素这姑娘看着脸长得年轻，没想到年纪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了啊。 而那三个女生听完之后，则是同时变了脸。 楚素看向他的目光是更崇拜了，剩下两个女生则是在惊疑之中，又将目光投给了楚素。在无声的朝她询问、是不是她提前跟这个神棍说过什么。 楚素赶忙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另外两人则是对视一眼，还是由那个大波浪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看你们三个人之间的缘分线啊，”白忘川笑道，三年前开始出现，两年前加深。再加上面向来定，我推的出你们的年龄。而你们五官平平，学业方面没有太大的坎坷或者造诣，所以不会同时留级或者跳级，那肯定是大学舍友了。至于明年断不断我没看，那是天机，不可泄露。” 他一口气说完。 那另外两个女生看他的眼神儿也同时变了个模样。 白忘川知道，他们这次是真的信了。 于是也没再继续卖关子，他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站起身来。 楚素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受了质疑，想要起身走人，赶忙紧张：“先生，您……” “放心，我只是陪你们去看看情况，”白忘川说，“你们宿舍应该是四个人，这两天死了一个。致死的原因就是你们来找我的原因，所以这事儿符纸和法器都没什么大用了，充其量是拖延一下你们去见她的时间，如果想彻底解决的话，直接看第三条来算价钱吧。” 第5章 你就打算这样进学校？ 他说的第三种，意思是指他那块儿小木牌上写的“收摊帮忙，100元/小时”的条目。楚素立刻反应过来，拉着那两个女生看看，又低低商量了几句，最后似乎是统一了钱没命重要的想法，由楚素过来，跟白忘川说了一句，她们愿意接受。 看着三个女生面上的表情，楚素还好，可另外两个却都有些难受。 白忘川也知道，万一他驱鬼的速度不快，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加起来，可能不是三个女生能轻松承担下来的。但是毕竟他自己现在也处于揭不开锅的状态，盲目同情并不可取。况且他还有一只吃的不少的猫儿要养，实在是不可能有什么闲钱去“做慈善”的。 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了几句，白忘川也收拾好了自己那个灰扑扑的小包。抬眼看了看女生，他说：“带我去你们学校看看吧，如果是你们四个人同时出现问题，那不干净的东西应该就是在学校里了。” 其实他想说是在宿舍里。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楚素就已经猜到安排了一般的告诉他，因为她们的第四个舍友前天死在宿舍、并且死的不像是自杀。所以现在警察已经把宿舍楼封锁了起来，就连当天晚上不在宿舍的她们三个都是盘问完了就给换了宿舍，连回去拿行李都不让，更别提让白忘川进去看了。 因此白忘川不得不退而求次。 先进了学校再一步步来，也不着急。 可是话虽如此，没想到竟然这样，那三个女生还是在用一种奇怪的视线盯着他看。 白忘川皱眉：“学校也不能进吗？” “能……是能，”大波浪欲言又止。双眼盯着白忘川那件灰扑扑的道袍，憋了半天，她才开口道，“不过你穿成这样，我们学校里现在又有了命案，我怕学校保安把你当成那种宣扬怪力乱神的邪教组织，把你直接赶出去就不好了。” 白忘川顿时为难了起来。 这姑娘说的好像是个道理。但问题是他下山之后就一直在摆摊赚钱，可赚到的钱连喂饱他自己和二黑都尚且困难，更别提买件衣服了。 至于平时换洗的衣服他也不是没有，但那件也是道袍，而且灰的和身上这件一模一样，想来穿进学校里的后果，应该也是没什么区别了。 看到他这个反应，三个女生顿时也了然了。 随即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然后倒是楚素笑着解围：“要不这样，我们先带你去下面商业街买件简单的穿上。这个时间不算在你帮忙的时间里，可以吗？” 白忘川想想，点头道：“可是衣服钱……” “算在我身上，”楚素似乎家境不错，立刻心领神会，“反正先生您平时工作也不需要这种衣服，本来就是为了帮我们才买，算在我们身上也没什么不对。” 她说完，给她那两个同伴送了个眼神儿。似乎是在说这钱她出，不需要大家均摊。那两人对视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不是了。 于是半小时后，三个女生带着身着一套廉价T恤短裤的白忘川，一起出现在了她们就读的大学门口。 其实说实话，白忘川对这套衣服本来就没抱什么期待。可是当楚素和小摊老板经过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最后以三十块钱的高价买下了这一整身行头时，白忘川很想告诉她，这钱他自己其实也是可以出的。 再反观大波浪两人的表情，似乎也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但是这事儿终究也就是个插曲，倒不重要。 眼下最关键的是那个缠着她们的脏东西，如果白忘川能帮她们解决了这个，别说是一套，买十套给他，她们也心甘情愿。 和楚素一起的那个大波浪名叫江晓月，另一个黑长直叫张茜。等走到了学校门口，江晓月引着白忘川跟周围零零散散的大学生们一起进门，后者却在进去之前，抬眼习惯性看了看这个学校的大门格局。 学校名很简单，是西景财经大学。 西景是他们所在这个城市的名字。至于这个学校，白忘川对这方面没什么关注，自然也没听说过。 就像是每一个都市传说里喜欢用的那样，其实学校这种地方，还确实多半都是建在乱葬岗或监狱上的。从玄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为了让学生们的阳气压住那些鬼怪的阴气。 这话放在以前或许还对。 但看看现在？ 白忘川扫了眼周围一个个看起来又虚又疲、没有一点儿青年之气的学生们，在心中感叹。这到底是想让他们压恶鬼，还是想让恶鬼牵染他们。还真不好说了。 这样扫了一眼，里面三个女生已经停下脚步在等他了。 白忘川不好让她们多等，自然也加快两步跟了过去。 现在还是中午，午休时间没过，学校里游荡的学生挺多，他们混杂在其中也不会太过明显。 白忘川进门之后左右看看，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这地方阴气太重，想挑出来一个具体的典型，还真不容易。 “你们学校里面是不是经常有人自杀？” 进门之后就被三个女生带着、顺着正对大门的林荫道向前。可这路还没走完，白忘川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以前还好吧？听学姐说是一年一两个，”江晓月说，“可是去年我们这边儿新盖了一个图书馆，结果施工的时候好像就出过事，到现在为止，光图书馆那边，好像就已经死了十来个了。” “我也听说过，”楚素在一旁帮腔，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都是传说，领导封锁消息的能力可强了，我们只能知道新图书馆动不动就会关闭几天，具体是什么原因，学校不说，我们也只能自己猜了。” 白忘川点头。 他没上过大学，但好歹是上过网。这种事情网络上也看了不少，倒不会难以理解。 他问图书馆的方向在哪儿，楚素就给他指了一下。 白忘川想想，皱了皱眉。 他进门的时候就算过这个学校的格局，西北角正踩着凶位。而方才楚素给他指的那个方向，也恰好就是这边儿。 就在此时，“喵”的一声轻响传来，二黑踏着它优雅的步子窜上了白忘川的肩头。 胆子最小、也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的张茜被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楚素和江晓月也有点儿受惊，但看白忘川没什么反应，也就把尖叫压回了肚子里面。 白忘川伸手逗了逗黑猫的下巴，后者发出一声撒娇似得喵来。 尾巴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儿，指向了图书馆的位置。 白忘川立刻心领神会，直接跟着往那边儿走去。 他和二黑向来都是这样分工。毕竟拿人钱财就是得替人消灾，一个小时一百块钱不是白拿，所以在他和楚素他们走过来的时候，二黑已经先他一步过来学校里探查情况了。 白忘川确定，那个他暂时还不好进去的女生宿舍，二黑绝对是已经进去过了。 但瞧着架势，应该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黑猫在他肩头溜达了一圈就钻进了他随身带着的灰布包里，白忘川扭头朝楚素问道：“你们平时常去图书馆吗？” “我和茜茜常去，”楚素点头，“虽说关于图书馆的传闻都不太好，但毕竟那馆很大，里面资料确实很全，还很安静。所以平时课余的时间，我们都会去里面学习的。” 白忘川点头表示了解。 等走到图书馆跟前，他才意识到楚素口中的“很大”，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开玩笑。 抬眼往上是三层，占地面积却相当于一个教学楼了。只是这地方并没有被学校的外围栏杆包裹在内，反而是一个门卡在学校的栏杆中间变作了西北偏门，对面那个门，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任何人都能进的。 果然，楚素立刻就证实了他的猜想。 她说这个图书馆是对社会也开放的，只是靠近学校的门只有学生打卡能进出就是了。 白忘川问她自己是不是也进不去。 张茜却抿唇摇了摇头，给了他一张学生证。 白忘川目光一撇，那个学生证上的照片是一个长得阳光帅气的小伙子，叫李燃。 “我男朋友的，”张茜声音小小的解释了一句，似乎也不想多谈。 白忘川对她的私人情况也不感兴趣。 只是转了转手中的学生证，把心底的疑惑又压了些许。 他发现这个学生证上阴气也很重。要么说明张茜一直随身带着，要么是这个叫李燃的同学也出了问题。因为他察觉到这个阴气的味道和张茜她们三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而且，和当初在街角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个少女身上的，也一模一样…… 第6章 鬼婴 将心底的疑惑暂且按下没说，白忘川跟着三人一起进了图书馆里。 这地方确实很大，书也确实很多。 但是一排排书架横纵排列，把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导致原本就积攒的阴气更甚，完全没有能散开的可能。 批一个人，这阴气和怨气就加重一份。现在少说染了十几分了，不继续出事儿才是真出鬼了。 白忘川皱了皱鼻子。 他很讨厌死灵的味道。 视线往旁一撇，心底莫名多了点儿没来由的慌乱。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第六感出了问题，便跟那三个女孩儿说让她们先找个有阳光的地方等等，自己四处转转就去找人。 女孩子们有些不敢，但在白忘川又一人给她们塞了一道符后，就乖乖听话指了一个方向，说那边儿有落地窗，她们去跟前躲着。 白忘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等三人走了，他才深吸一口气，朝刚刚让他心慌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这次他确定自己找对了地方。 因为越往这个方向走，他越觉得那种让人难受的鬼婴味道越深。上楼，直走。走过下一个书架，再横过转角，然后向前…… 白忘川走着走着，渐渐发现自己身边挑选书册的人越来越少。再往后面，偌大的图书馆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的鞋子没有换，布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也很轻微。可因为过度的安静，这轻微的声音在此刻也显得格外清晰，一声声不停的传递入耳。 踏、踏…… 脚步声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增加了几个。 两个？ 不对，是四个。 白忘川猛的回头。 没有东西。 他皱了皱眉，又转身回来。 然后余光一撇，就看到原本还空无一物的前方，一个血淋淋的婴儿正拖着长长的脐带，从远方朝着他爬了过来。 它身上的皮似乎很薄，随着爬动的姿势，不免就会划破开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然后鲜血流淌，肉块也像是被扎破了塑料包装的糖豆一般，一块块的滑落在地上。 可是婴儿感觉不到疼痛。不但继续着爬行，还不停的对白忘川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笑声。笑声在空荡荡的书架中传递回响，最后仿佛四面八方都是这种笑声，震得人头疼欲裂。 只是转眼的功夫，小鬼已经爬到了白忘川脚下。 后者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盯着那小鬼，看着他顺着自己的裤腿往上，最后爬到他小腹的位置，笑的更加灿烂骇人。 白忘川也不在乎自己被小鬼血肉弄脏的衣服，只是安静的回望对方。 小鬼睁大眼睛看他，结果或许是因为眼睛睁得太大，一只黑黝黝的眼珠从眼眶里掉了出来，被最后一点儿肌肉拉扯在脸上，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晃来晃去。 白忘川微微眯眼。 小鬼见不起效，立刻张嘴，继续了方才尖锐刺耳的笑声。 不料这次声音才刚出口，就被白忘川一巴掌狠狠抽在脸上。随即凭空一甩手，一张早就写好的道符出现在掌中，对着那小鬼狠狠一拍，他口中呵道：“破！” 金光一闪，小鬼的影子带着满地鲜血瞬间消散。 白忘川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干干净净的衣裤，有些不高兴的轻轻“啧”了一声。 被看扁了啊…… 二黑从灰布包里探出来脑袋，朝他喵了一声：“连个小鬼婴都敢弄幻象来吓唬你，你看起来是得有多好欺负啊？” “闭嘴，”白忘川低声打断。 可是心里的感觉却和二黑说的无异。 “他刚刚是想把我吓的心神不定，趁着机会来借我身体一用，”白忘川定了定神，指了指自己刚刚被鬼婴爬过的小腹位置，他说，“这孩子上一个栖身所没了，总归还是得找下一个的。” 二黑呵呵一笑：“那就说明你像个女人。” 白忘川抬手就给它头上来了一下。 并不是他像女人，因为鬼婴只需要钻进人身体里就能修行，至于那个被他钻入的是男是女，其实是不重要的。不过让白忘川有些奇怪的是，男人为阳女人为阴，按理来说虽然不挑，但女人的阴气对它更有效才是，它又干什么要专门来试试自己这个男人呢？ 难不成还真是因为它把自己看成了女人？ 白忘川甩了甩头，肯定不是这个理由。 不过按理来说应该存在于宿舍的鬼婴为什么会出现在图书馆呢？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 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他蹲下身，朝着鬼婴刚刚出现的位置慢慢挪了过去。 因为这里鬼婴的味道最重，就算它刚刚只是变出来了个幻象，白忘川也可以肯定，它的本体肯定也还是在这里的。当然，就算本体不在，这里也绝对是它诞生地方。 既然如此，那绝对就有线索。 这可以说是直觉，不过白忘川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就这样慢慢往前磨蹭，双眼一直紧盯着地面。然后走着走着，他发现前面的地板上多出来了一个东西—— 是一双看起来就很高档的男士皮鞋。 白忘川向前的路被挡住，只能顺着这双皮鞋抬头，慢慢朝它主人看去。 这人长得挺帅，神色间有些疲惫，但终归是比上次见面时要好太多了。 白忘川索性也站起身，朝人微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施主咱们还真有缘。” 他对面的那人朝他露出了一抹苦笑，然后总算是做了一个欠了太久的自我介绍。他说：“我叫曲墨，你别叫我施主了。” “曲墨，”白忘川顺从的点头，“我叫白忘川。施……曲先生这两天过得还好？” 还有些不大习惯对这人直呼姓名，白忘川嘴里倒了一下，才将这话顺利说了出来。 曲墨想想，他点点头道：“多亏先生的符，最近是太平点儿了。” “但是那孩子，你可还没拿掉呢，”白忘川笑笑，没跟他拐弯抹角。直接用眼神儿示意了一下他下腹的位置，他说，“不过我现在正在帮几个女孩子解决问题，没时间。等弄完这个，你想让我动手的话，我也可以顺手帮你处理一下的。” 第7章 他的手太凉了，握着像是一块冰 白忘川说完之后，笑笑就低头继续找他的鬼婴去了。毕竟他现在拿的是按小时计的委托费，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好道士，他不会在这种时候耽误时间去发展别的客户的。 但是他这么想，曲墨却并没有打算放弃和他的交流。 或者可以说经过了这两天奇迹一般的体验之后，曲墨已经对这个小道士口中天方夜谭似得那个“有喜了”，抱有三五成的信任了。 剩下的几成是因为他自己没什么感觉，最近的“血光之灾”可以说是倒霉，但好像和鬼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此时听他说他在处理鬼魂儿，曲墨信不信是一码，好奇心倒是先一步起来。他凑头过去和白忘川一起看了看地面，确定上面干净的连个垃圾都没有，才奇怪的问道：“找什么呢？” “找线索，”白忘川说，“这地方是我这次任务目标的那个鬼魂儿诞生的地方，只不过它已经杀了一个人、有点儿手段了。所以现在要找的话，可能有点儿不大容易。” 曲墨其实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或者说他打心眼里对鬼怪这种东西还没什么概念。 所以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眼看白忘川已经绕过他继续往前走了，他才又追问了一声：“你说的线索……是指血啊、打斗痕迹之类的吗？” 白忘川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说：“我是个道士，又不是警察，这里也没发生过什么死亡案件，只是个小鬼而已，怎么可能有打斗痕迹？” 他这话一出，曲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像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跟着问道：“那……” “嘘——” 他话刚出口，就被白忘川示意噤声。 然后他看见白忘川从半蹲的姿势直接换成了跪趴在地上，用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伸手，往书柜下的那道窄缝儿里面掏了过去。 曲墨屏住呼吸，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最后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个翘得好高的屁股上，在心里想着，这小道士看着瘦小，该翘的地方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可是这种念头没有持续太久。 或者说只是一闪而过，他就被白忘川从书柜下面掏出来的东西吓空了所有思绪。 那是一截外形看着像绳索、但血淋淋的东西。 曲墨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说是场子有点儿细，而就那么手掌大的一截，像是承载了几升的鲜血一般，红液不停的从中流淌出来。 腥臭的气味瞬间充斥鼻腔，曲墨恶心的有些反胃。 强压住干呕的冲动，他咬牙问道：“这是什么？” “脐带，”白忘川随口回答。 似乎一点儿不觉得那东西恶心，还用双指捻着凉来回打量。 曲墨看着都快疯了：“这地方怎么会有脐带？而且它为什么能一直流血？” “很简单啊，”白忘川摊手笑道，“我这次要抓的鬼和你肚子里的那个一样，都是鬼婴。所以我要找的东西就是这个脐带。这是它和母体的链接，只要找到这个，我就能推算出来它母亲是谁，这事儿就好歹有个突破口了。” 曲墨觉得这一点儿都不简单。 至少他用他国际一流大学双博士学位毕业的智商保证，他是真的没听懂白忘川在说什么。 但后者显然也不打算再给他解释下去。 把脐带抬起来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拿了道符贴了上去，手指掐画了两下，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歪了歪头。 刚朝曲墨看了一眼，却顿时露出了一副紧张的样子。 然后曲墨就看他抬手将脐带朝着他扔了过来，腥臭的气味夹杂着鲜血朝自己极速移动，曲墨吓得猛一错身，却被白忘川扯着手臂用力一拽，拉到了自己身后。 曲墨本来还有些不解，可当发现自己方才站着的那地方已经被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代替之时，他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跟着思维一起，彻底的碎裂了。 他想尖叫，但是看着又快速朝自己爬过来的婴儿，他发现自己颤抖的嘴唇都在发麻。别说尖叫，甚至连声音都很难从喉咙里发‘’出来。 好在白忘川没有放任他去死。 手中掐了个指诀，口中快速念了几句，然后一道金光自指尖燃起，直朝那个血淋淋的婴儿射了过去。 只听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响起，鬼婴消失在了原地。 白忘川啧了一声。 倒是也没再管那个和鬼婴一起消失的脐带，只是回头上下将曲墨打量了一遍，最后从他的灰布包里摸出来了一道符，拍在了他的手上。 “二百块钱，”白忘川说，“还有回去之后，你这双鞋和裤子一起烧了，用柚子叶泡泡澡，可别忘了。” 曲墨不解。 白忘川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去看。 他奇怪的低下头，然后瞳孔一缩，眼睛也猛的瞪大了起来—— 他看到在他脚后跟的位置，鞋和偏上一点儿的裤脚上，分别印了一枚血淋淋的小手印。就大小来看，绝对是刚刚的那个鬼婴没错了。 “你不用担心，这个手印普通人是看不到的，”白忘川说，“之所以你能看得到，其实就是因为你肚子里的那个玩意儿而已。它刚刚被我打伤，也不可能再急着回来找咱们事儿了，所以我先带你从这个空间出去，你记得转账就行。” 他说着，转身就走。 布鞋踩在鬼婴刚刚流了一地的血水上，发出一阵阵“啪嗒、啪嗒”的轻响。 曲墨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 他视线顺着白忘川血红的脚印向前，憋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说‘这个空间’是什么意思？这里……不是图书馆吗？” 白忘川脚步一停，回头笑盈盈的看他。然后开口，问出了一个一直被他选择性忽略的问题：“如果是图书馆的话，你都不觉得这里有点儿安静的过分了吗？” 曲墨面色一白，终于明白自己心底一直觉得有问题的那股子“违和感”是哪儿来的了。 白忘川却笑容如旧，朝他伸出一手：“走吧，这空间是它的地盘，留久了对你不好。抓着我的手，这样不容易落下。” 曲墨其实想说自己是个成年男人，不想像个幼稚园小孩子似得被人牵着走路。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和安全相比，面子显然是不重要的。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握住了白忘川的手。 可在两人接触的瞬间，他却像是触了电一样，猛的缩了下手指。 这人的手实在是太凉了。 刚刚他抓自己的时候，隔了衣服加上紧张，感觉的也并没有多么真切。可这一瞬间，他才清楚的意识到，和自己交握在一起的这只手，那冰凉的程度说是尸体，似乎也毫不为过。 白忘川似乎猜到了会是这样，直接自己反手一扣，抓住了曲墨就继续向前。 后者任由他这样牵着，嘴巴张张合合了两下，但终也没有出声。 他好奇心是挺旺盛，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去问。就比如现在，白忘川明显不想解释，与其问出来招人嫌，不如闭嘴算了。 毕竟看这个样子…… 他以后肯定是得找白忘川帮忙的。 其实就像白忘川说的，这个鬼婴的等级对他而言可以算得上是很简单的。曲墨其实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知道他带着自己在书柜间不停的走了一会儿，等又转过一个书柜，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低头选书的学生身影。 白忘川松开了他的手。 曲墨回头再看，他们刚刚走过来的那几排书柜间也重新出现了人影，耳边或许沉静的气氛一变，也开始有了些“沙沙”不断地翻书声。 白忘川冲他笑了一下，摇了摇手机，示意他记得符咒的钱就扭头就走。 曲墨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的杵在原地。 直到他视线中那个穿了一身廉价衣服的小道士下了楼梯、身影无从捕捉，才终于捏了捏手里的符咒，转身离开了原地。 等白忘川重新回到那三个女生身边时，她们倒是听话的还在落地窗边儿上晒太阳。 白忘川表示自己有发现了，就带着三人一起离开了图书馆。 只是在出门之后，他却给三人一人递了一想符咒，脸上挂着的还是一如既往的那种职业性的微笑。他说：“事情我觉得差不多搞清楚了，别的地方暂时不用再去，你们回去休息就行了。今天晚上先用这个挡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明天一早这事儿就能解决。” 江晓月和楚素对视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能杀她们舍友的鬼魂儿让白忘川说的也太简单了。 张茜却低着脑袋，一只手紧捏白忘川递给她的符咒，一只手手指下意识搅着衣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后白忘川分别留了她们三个人的电话，说万一其中一个有事儿也好联系。 几个女生看起来仍有点儿不放心，但看白忘川那一脸坚定，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听话回去了。 等三人走远，白忘川摸出了手机。 手指在通讯录里划拉了一会儿，最后选了其中之一，点击进去，发送了一条消息—— “一会儿找个时间单独来和我见一面吧，就图书馆二楼的历史书架边儿，我等你。” 第8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主动约见鬼婴他妈，你就不怕她爱子心切，对你下什么毒手封口？” 黑猫的声音从灰布包里响起，其间带了点儿难掩的戏谑。 白忘川垂眸笑笑，没有作答。 只是拿着刚刚没有还给张茜的那张学生证回去了图书馆里，然后上楼，到他刚刚在短信里提到的、也是它刚刚遇到鬼婴的那个地方附近，找了个供人看书的桌子，在一旁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待。 他想等那个姑娘过来，如果能商量清楚，有她在，那孩子的魂魄也会容易超度。 虽然对方一直没有回他消息，但是白忘川的第六感告诉他，她会来的。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但因为图书馆里书柜太多又实在是有些密集的缘故，即使是到了这个时间，馆里的感觉还是灰蒙蒙的有些阴暗。 白忘川选择的这个地方旁边儿是一排落地窗，好歹透了些光亮进来，让这地方也不至于显得太过“与世隔绝”。 他不想看书，所以即使是坐在这里，也只是撇着窗外远方的高楼大厦，沉默不语。 好在看这个类型书的人不怎么多，他坐在这里也不会挡着别人。甚至他坐的这张长足够坐下十几人的桌上，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学生，在认真翻看着手里厚厚的史书。 他本来以为自己等一会儿，那个收到短信的人就会回来见他。没想到面前的桌面被人轻轻敲了两下，白忘川抬眼，却发现这人居然是曲墨。 他眨眨眼，有些诧异。 停了片刻，才把他职业化的笑容扬了起来。他说：“你居然还没走。” “本来打算走了，”曲墨实话实说，“不过刚刚发现你在这儿，就想过来看看。” 白忘川歪了歪脑袋：“看我干嘛？” 曲墨耸肩。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白忘川笑笑：“我约人。” 曲墨“哦”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忘川看向他的目光越发疑惑。 曲墨说：“想问你点儿事儿，既然你约的人还没来，那咱们先聊聊？我保证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白忘川顿时了然。 合着是这人终于相信他的话、开始担心自己肚子里的那东西了。 他向来不会拒绝这种怎么看都能给一大笔的客户，因此在思索了一下、觉得时间完全来得及后，他立刻就将脸上的笑容堆的更灿烂了一点儿，一边点头道：“好啊，你有什么想咨询的？知无不言。”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一来一回的说话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有些明显，原本还和他们一张桌子的男生皱了皱眉，就拿着书换去其他桌边儿坐着去了。 曲墨和白忘川下意识往男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白忘川脸上多了点儿不自在的尴尬，曲墨也只得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然后道：“至少……咱们也没人打扰了？” 白忘川回了他一个同样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也只能这样了。 题外话说了半天，曲墨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该说点儿有用的了。他轻咳一声，开口将话题引到了他关心的地方，示意了一下自己肚子的方向，他说：“那个，白先生。你一直说我肚子里有一个，这个……怎么拿出来？” 白忘川知道他要说什么，但看着一个男人这样问自己，还是免不住觉得有点儿喜感。想了想，他比较形象的解释了一下：“就是帮你流产而已，挺简单，曲先生不用这么担心。” 曲墨：？？？ 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顿时就变的更难看了。 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他犹豫着重复了一遍白忘川的话：“流产？” “大概是这个意思，意会就行了，”白忘川摆摆手，“不过你放心，没有真的流产那么疼。而且我可以给你用点儿符咒，这样感受不到什么痛感的。” 曲墨沉默。 过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两个字：“谢谢？” 当然，就语气来说，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想要真心道谢的意思。 可白忘川才不管他。 甚至还笑盈盈的咧嘴道：“不客气。你这个不难，等我解决完手头写点儿，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吧，你有空联系我，我帮你处理就是了。” 曲墨已经不知道该对他这种轻松愉快的态度说什么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选择无视，继续问着和他自己有关的问题道：“那帮我弄这个东西，需要准备什么道具？” “这个啊……”白忘川挠挠头，“如果你觉得危险、需要备着点儿后手的话，你弄点儿黑狗血来。当然，不用太多。不过我个人还是不大喜欢那种方式，鬼魂、尤其是鬼婴，其实都很可怜的，没必要上来就下杀手，能超度是最好的。” 曲墨赞同的点了点头。 但是与此同时，也在心里想着—— 他一定会去弄到了黑狗血再联系白忘川的。 毕竟善心可以有，但是命最重要。他还不至于善良到用自己的小命去做赌注，赌那个鬼婴有没有人性的。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曲墨给白忘川转了刚刚符咒的钱，就回家烧裤子洗柚子澡去了。 在他走之后，白忘川就又开始看起了风景。结果就这样等到下午三点多了，他还仍然没有见到那个该来的人的影子。 白忘川觉得肚子有点儿饿了。 所以他把电话给人打了过去。 结果没想到那人告诉他下午联系，就匆匆的挂了电话。 白忘川不知道其中的理由，但想想应该是对方有事儿。又揉了揉自己瘪的有些难受的肚子，他就带着二黑先觅食去了。 然后，这个所谓的“联系”，就一直拖到了晚上十点。 学校的图书馆会开到晚上十二点，所以这个时间过去其实也还没什么问题。 但是他们本来就是来驱鬼的，这眼看着就要到子时了，阴气太盛，也让白忘川不由想起了二黑白天跟他说的那句话—— “你就不怕她爱子心切，杀你灭口？” 白忘川皱了皱眉。 不过只是个女人和小鬼而已，就算想做什么，也不可能是他对手就是了。 这样想着，白忘川给人回了信说在图书馆里等她。 还是熟悉的位置，还是熟悉的进门方式。 只是当双脚踏入图书馆的一瞬，白忘川就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 这里太安静，也太冷了。 他中午和曲墨聊天的时候曾经问过对方，那人说这个学校是这里数一数二的重点学校。白忘川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他也知道，在这种学校里的图书馆，应该是在闭馆前都不会完全空旷下来的。 二来这个温度…… 冷的让他这种“低温动物”，都有点儿想要哆嗦的感觉了。 “我们是来和平解决问题的，用不用一上来就这么狠？” 白忘川口中嘟囔了一句，然后抬手向前挥了一下。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掌心飞出，往前冲了三步左右之后，就像是打在了一块透明玻璃上了一般，随着“哗啦”的一声脆响，整个空间也震颤了一下。 下一秒，温度回升。 眼前的景象一闪，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里也多了些许低头看书、或努力学习的身形。 “这也太简单了，”二黑仗着和那些人距离都远，也就趴在白忘川包里肆无忌惮的说了这么一句。它说，“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鬼婴，那它绝对不该是杀过人才对啊。” “可它身上有死气，还有楚素他们身上所有人的气味，”白忘川一边往楼梯的方向走，一边继续道，“你还记得前几天咱们在街角遇到的那个、我说她命不久矣的人吗？” 二黑“喵”了一声，示意记得。 “她应该就是楚素那个死掉的舍友，”白忘川说，“我当时在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就觉得她身上的味道有点儿熟悉，现在对比一下，确实是这个小鬼身上的没错。” 二黑点破：“可是她身上也有别的鬼魂的气息啊。” “那是自然的，”白忘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像她身上的那些罪孽，被多少鬼魂缠着，也不足为奇。” 其实他想告诉二黑，那个女人身上鬼魂的味道太多，除了和那天刚好见完面的楚素身上相仿的那道之外，有没有其他熟悉的，他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还真没发现。 二黑在包里蹭了两下，没有再去应答。 话题到此，白忘川也已经走到了二楼。抬眼过去，他要找的人已经在他上午坐的那张桌边儿坐着等他了。 脸上的微笑重新带起，他稍微加快了一点儿速度。 女孩儿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在转头看她的时候，目光中还有些一闪而过的诧异。 等到了人跟前，白忘川微笑道：“看来你其实一直都知道这只鬼婴的存在，也知道它的身份。既然如此，与其放任它继续这样害人损阴德，不如你帮我个忙，送它去轮回往生，你看如何？张茜小姐。” 第9章 不是它杀的 张茜坐在桌边，灯光从高高的天花板上打落下来，照在她脸上，有些明暗不清。 直到白忘川走到她面前，她才站起身。 那双黑亮的眼睛并没有早上见面时的胆小和畏缩，白忘川盯着看去，甚至觉得在这双眼中，他看到了一种不该属于这女孩儿的阴霾。 “我以为，你只是个坐天桥的骗子而已。” 张茜开口，声音冷漠的似乎带起了冰碴。 白忘川耸了耸肩，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她听，他说：“我还以为你会认为这是件好事儿，看来被二黑那个乌鸦嘴说对了啊。” 就看这样子，张茜绝对是打算杀他灭口的。 白忘川有些无奈。 张茜也笑了起来，倒是没有在意他口中的“二黑”：“如果你是个什么都不会的骗子，你好歹不会死。可是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她说着，周围的空气又再次冷冽了起来。 张茜的身影转瞬消失在了白忘川面前，甚至不只是她，就连周围的桌椅、书架，都随着冷气的加深，慢慢消失不见。 白忘川活动了一下胳膊。 二黑不知何时已经窜上了他的肩膀。 而呼吸间，周围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漆黑，双眼睁与闭无异。而与此同时，婴儿诡异的笑声也在这个空间里响了起来。这次不像是之前还能分辨方位，那笑声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将他完全的包裹在了正中。 白忘川倒是也不惊慌，直接对着张茜刚刚所在的方向开口问道：“你们宿舍那第四个女生，是你让鬼婴杀的吧？为什么杀她？因为她害你流产？” “因为她该死！” 张茜的声音和那婴儿的笑声一样，似乎是从四面八方响起。但是对于白忘川的提问，她只有这一句回应，就再也没说别的。 不过至少可以知道的是，她肯定了第一个问题不是吗？ 白忘川在心里想着。稍稍叹了口气，然后在黑暗中踏起了罡步。 四纵五横，洛书成型。 站定了最后一步，白忘川深吸一口气，双手翻飞掐起了指诀。他口中默念：“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敕此符，普扫不祥，口吐三昧之水，眼放灼日之光，捉鬼用天蓬力士，破病用镇煞金刚，降伏妖怪，化为吉祥，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同时，他手中指诀掐完，随即一道符出，在金光乍然照亮了眼前仿佛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当然，即使是照亮，也没有显现出任何该有的东西。 白忘川口中轻轻“啧”了一声。 手中指诀又转了个弯儿，那道符咒直直朝前方飞冲了出去。 就在此时，二黑突然“喵呜”的尖叫了一声，从白忘川身上扑了下去。随即是“哐当”一声金属落地。 白忘川目光一凛。 眼前的黑暗这次被闪烁着金光的符咒打了个稀碎。回头朝刚刚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发现二黑正端坐在地上，前爪下紧紧摁着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张茜的身影已经不知去了何方，但是不用二黑解释，白忘川也知道，刚刚的响动和眼前的这个匕首，意味着在他被困于鬼婴幻境里的时候，张茜妄图用这个匕首在他背后给他一下。 还真是个疯子。 白忘川抓了抓头发。 脸上习惯性的微笑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略显烦躁的表情。手中指诀继续掐出，然后头都不回的直接朝身侧书柜一指。 被墨色符文缠绕着的锁链横空而出，直奔他指的方向飞了过去。 接下来就听到婴儿的一声惨叫，张茜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道：“你放开他！” “放开它？”白忘川冷笑，“然后让你们继续灭我的口？” 鬼婴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张茜也终于从书柜后露了身影，一脸惊慌外带愤怒的盯着白忘川。那表情活像是看什么十恶不赦的仇人。 “人鬼有别，既然已经殊途，就不应该再多去强求，”白忘川看着女孩儿，面上的表情冷漠的不似往常。他说，“你本来就不应该让它留在这里，更不应该利用它去帮你解决你想杀的人。你这样只会让你自己和它身上都背上罪孽。可小孩子终究没什么自己的主意，我本来想着帮你超度它，但你执意让它去做恶鬼，我也只能除了它了。” 说到这里，白忘川顿了顿，又补充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拿了楚素和江晓月的钱，自然是得办事儿的。” 鬼婴的哭喊声越来越绝望，音量却越来越小。 张茜见白忘川这幅样子，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彻底崩断，一脸狰狞的朝他扑了过来。 但是根本不需要白忘川去动作，二黑已经纵身从地上跃起，对着她的脸抓了过去。 不管是什么情况，女人对自己的五官还是十分重视。 所以张茜下意识伸手去挡，白忘川已经在虚空扯了一把，带着符文的锁链在手中出现了一个形状，拖着被另一头缠绕成了“粽子”的鬼婴从书柜后拉了出来。 “让它杀人的是我，你放开他！”张茜被二黑在胳膊上狠狠挠了一爪子，疼的脸色发白，嘴唇也在不停的颤抖。但是看到鬼婴被白忘川拖去身边，她还是用几近绝望的声音喊着，“我杀她也是因为她该死，一命换一命，她杀了我的孩子，活该被报复不是吗！” “报应在天，这可不是应该由你来决定的。” 白忘川此时已经把鬼婴拖到了眼前。 二黑叼着匕首弓着背，一副随时可以冲过去捅死人的气势盯着张茜。后者已经被这只黑猫伤了两次了，知道这畜生下手有多准有多狠，使得她完全不敢轻举妄动。也只能摊坐在原地，呆呆看着白忘川的方向，默默流泪。 白忘川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鬼婴。 这小孩儿身上的情况还是和白天见到的一样破烂不堪。只是区别在于它现在被符文锁链捆绑住了身子，就连嘴巴上也捆了几圈，导致不管表情有多痛苦，都没办法再发出一点儿声音来了。 “其实我还真不太喜欢杀鬼婴……” 白忘川口中嘟囔了一句，然后从包里摸出来了一张符咒，朝鬼婴那比正常婴儿大了一圈儿的额头上贴了过去。 “太上老君，断其功过。天地为镜，照其根本……” 他说着，符咒也贴在了鬼婴额头。 结果随即是“咦”的一声诧异，甚至连剩下的咒语都忘了继续往外蹦哒，那双眼睛瞪大了些许，其间写的慢慢的都是疑惑。 “你又怎么了？” 二黑有些不耐烦，也不管张茜是不是能听到了，就直接朝白忘川问了一句。 “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白忘川摇了摇头，“我之前一直觉得这个鬼婴身上有血气，所以就认为是它杀的人，还很奇怪为什么杀了人就这点儿能耐，所以就给他断了一下功过。结果你猜怎么着？” 二黑嗤了一声：“它身上根本就没有罪孽。” “这倒不是，”白忘川摇摇头，“它身上确实是有罪孽，但是根本就不是杀人的罪孽。” 说完，他稍微眯了眯眼，抬头看向张茜，一字一顿道：“除了他之外，你还有一只鬼婴。” 他的语气很坚定，就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并没有任何发问的意思。 可张茜的回答却只是一声冷笑。 然后突然扭曲了脸，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狂笑着应道：“你不是很厉害吗？那你猜啊？我的孩子没有杀人，你把它还给我，你根本没有理由杀它！” “我确实是没理由杀，但不代表我不能超度，”白忘川说着，轻轻喊了声二黑的名字。然后上前去把对方口中的匕首接了过来，自己对向张茜，把身后的婴儿让给了二黑。 “这次工钱一半得给我买小鱼干。” 二黑说着，踏着它的猫步走向了鬼婴。 张茜再一次慌张了起来，却被白忘川上前一步，在脑门儿上贴了张符纸。 张茜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武侠小说里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不仅不能动弹，就连说句话，都变成了一个极为困难的事情。 单手拍着她的肩膀，他咧嘴笑道：“虽说我们道符通常情况下是不可以对人使用的，但是毕竟人也是灵魂和躯壳的组装体而已。只要你有灵魂，道符就会生效。我可不想让你再给我捅一刀了，所以老实看着，别说话。” 在他开口的同时，那边儿二黑周身已经腾起了道道黑雾。在雾气缭绕之中，一个着着黑衣、身材修长的男子慢慢代替了黑猫的位置。 他头发很长，和那一身墨染的长袍融为一体。 手中提着一盏散发着橙黄色光线的马灯。 那灯光其实不怎么明亮，但此时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感觉。他蹲下身，将灯靠近鬼婴，口中念起了送灵的咒文。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他一字一句咬的清晰，等念完最后一个字，鬼婴的身体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带着符文的锁链“哗啦”一声盘在了地上，二黑捡起来扔给白忘川，一边笑道：“成了。” 第10章 我去你家 “我好久没见到你这个模样了，”白忘川扫了一眼，开口笑道。 二黑嗤了一声，身影一闪，又重新恢复了黑猫的样子。就像是为了证明一下他的物种一样，还转身对白忘川拉长了声调儿的“喵”了一声。 白忘川眯了眯眼睛，嘿嘿笑了笑，就重新转眼将目光对去了那边儿被他定住的张茜身上。 “孩子已经送走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说说那个杀了你舍友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儿了？” 白忘川脸上又重新挂回了那种标准化的微笑。但是笑容仅在脸上，并未触及眼底。他说，“如果你跟我直说，我可能可以选择不暴力解决、只像刚刚这样直接送走他。如果你不说的话，我自己来找，找到之后我怎么做你可就别怪我了。” 张茜冷笑一声：“你能找得到？” “你可以试试，”白忘川摊手，“我之前一直以为，你身上其他的鬼气是因为你在那个死了的姑娘身边待太久了，被传着染上了一点儿。况且这个味儿很淡，比起刚刚那只，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所以才一直被我忽略着没有去特别关注。不过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你本来就一直在借别人的身体养它，所以就算控制的人是你，你身上也不会有太多他的味道，我说的对吗？” 张茜没有回答。 她似乎是不想让白忘川猜到答案，紧绷着脸，努力不让自己面上的表情有任何变化。但是从她微微颤抖的双手来看，白忘川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叹了口气，他抬手将地上的锁链收回掌心。那厚实的金属链子被他拿在手里，就好像失去了重量一般，只是轻巧的握着，再一反手，甚至连形体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黑跳到了他的肩头，跟着白忘川步步朝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那只杀人的鬼婴不在张茜身边，更不在这个图书馆里。所以继续待在这里毫无意义，与其这样，还不如就着现有的条件，去找找另一只算了。 走在路上，白忘川也抬手解开了之前进门时候布下的隔绝结界。那结界说白了只是为了让普通人和监控器不要看到他的行为、听到他的声音而已。不然在这种地方，就按他刚刚那个操作，没被人赶走都绝对可以称之为是“奇迹”了。 二黑在结界撤离前就已经钻回了白忘川的背包里。 后者走到了楼梯口。 一只脚正想往下踏出，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风声。 白忘川下意识错了下身子，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身侧的楼梯扶手。然后他就看到张茜向前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推搡的动作，在他身边划过。 她想把他推下楼去。 在看到女孩儿身子像是个快要散架的木偶一样滚卷在楼梯上时，白忘川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或许是因为在翻滚的初期就拧断了脖子，直到滚了十几节最后撞在墙面上停下来，张茜始终也没能发出来一点儿声音。 随后听到响动的图书管理员过来看情况。 然后是救护车、警车。 张茜死了。 白忘川作为第一目击证人，被带去了警局做笔录。 拜张茜在白忘川进门时让鬼婴弄的那些障眼法所赐，图书馆的监控并没有录下来白忘川深夜进门的身影。所以他只说自己是在中午的时候由校外的大门进来的图书馆，张茜是约过他，但是他们也只是单纯的讨论了一下感情方面的问题而已。至于为什么推他他不知道，但是他只是个可怜的被害者而已，张茜是自作自受。 监控器没有拍下来他进门的画面，也同样没有录下来他和她有什么冲突。图书管理员说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所以录的实实在在的画面，也只有张茜飞扑过来推他的那一把了。 所以警察最后也只是安慰了白忘川，让他不要声张这件事儿后，就由他离开了警局。 “我还以为你会被拘留几天呢。” 当白忘川回到天桥的时候，二黑已经在他们的摊位钱坐等他了。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凌晨，路上没有行人，白忘川也不担心自己被当成疯子，直接朝二黑笑了一声，他说：“我可是受害者，没有理由会被扣押的。” 二黑甩了甩尾巴，没有吭声。 白忘川则是上前几步，靠在天桥栏杆上坐了下来，把二黑抱在怀里，双眼直愣愣的看向头顶有些黯淡的月亮，他喃喃道：“我不太懂。” 不懂张茜为什么孩子都死了，还要把鬼婴拘在自己身边，不懂她为什么对那个还尚不知名的女生有那么强烈的怨恨。虽然就他下山这么长时间看书、看电视学来的知识分析，他大概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理解不了当中蕴藏的感情。 他只知道，她最后想把自己推下楼梯，是为了阻止他去杀另一只鬼婴。那么她想要利用那只鬼婴做什么？ 白忘川不知道。 “不懂不是很正常吗？” 二黑显然没有他这么多的顾虑，只是打着哈欠说，“人类的情感一直都很复杂，也很讨厌。我觉得你没必要去想这么多的，反正你不拥有这些感情是最好不过的。” 白忘川沉默。 片刻，他问：“你也不会拥有这些感情吗？” 二黑正在伸懒腰的动作一僵。 随即爪子轻轻用力，它纵身跃出，让自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白忘川盯着月亮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一个人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视线扫过时间显示上那个大大的“04：04”时，他还是按黑了手机，没把这电话播出去。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真要出事儿也不是赶这一两个小时能救得了的。 第二天清晨，白忘川是被自己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看了眼时间，和想象的差不多，刚过六点。 打过来的人是楚素。她问白忘川在不在天桥上，说联系不到张茜，问他有没有什么消息。 如果放在平时，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儿晚上夜不归宿，他们是肯定不会多想什么的。但问题就是现在大家都在见鬼，张茜作为宿舍胆子最小的那个，应该不会不回才是。所以她们多少是有些担心了。 白忘川告诉她现在他有点事儿，等忙完之后联系、就挂了电话。 他不知道警察和学校会不会去找楚素她们说明情况，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他现在需要关注的就是了。 此时晨光微熹，金色的阳光打在白忘川身上，让他本来就有些消瘦的身影更像是一根瘦小的柴火棍、在晨风中立着，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卷走。 他身上穿的还是楚素昨天送给他的那套T恤短裤，盘着腿，手中把玩着李燃的那张学生证，没有表情，但眼神空洞的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这样待了几秒。 白忘川拿出手机，把昨天凌晨没有播出去的那个电话播了出去。“嘟嘟”的铃声响了一下，就传来了对面接听的声音。 听起来对方完全没有睡醒，语气间满是种意识尚未清醒的含糊。他似乎是没有看来电显示，但是习惯的礼貌让他即使如此，也正常的说出了应有的开场白道：“您好，我是曲墨。您是……” “白忘川。” 白忘川自报家门。 然后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阵沉默。 随即是有些慌乱的嘈杂声响起，然后曲墨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倒是比方才要清明了太多。他说：“白先生这么早给我来电话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我昨天有按照你说的用柚子叶泡澡，也把沾了手印的裤子和鞋子拿去烧了，是还有什么没有做？” “你家在哪儿？或者说你现在人在家吗？” 白忘川言简意赅，直击重点。 对面似乎被他这种提问方式给惊到了，又停顿了片刻，才说了地址。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家离天桥不远，我也可以现在过去找你。” “不用了，”白忘川说，“我怕你家还有其他邪祟，还是上门fuwu就行。你记得按时付费。”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曲墨盯着已经切断了连线的手机愣了愣，随即无可奈何的轻笑了一声。 上门fuwu吗…… 这小道士还真会用词儿。 虽然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需要赶紧解决的问题，不然小道士也不可能这么紧张。可曲墨也清楚，他现在除了等待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是因为这种无可奈何的现实作祟，又可能是因为他征战商场这么多年，人间炼狱看了不少，对这种不过一死的情况太过淡然。总之曲墨不但没什么紧张之意，反而还自嘲的心想，就算小道士慢了一步，他也不过就是去和那个鬼魂儿变成同类。听小道士说，那鬼魂儿是个婴儿。自己好歹一个185的成年男子，到时候谁欺负谁，还真不好说呢。 好在小道士也没让他胡思乱想太久。 他刚刚换好了衣服整理完了自己，就听到门铃响了起来。开门，是白忘川的脸。他有些气喘，也有些惊慌。 看到他，就劈头盖脸的问道：“曲先生，您还好吧？” 第11章 我罩着你！ 白忘川明显是直接跑过来的。 他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那张本来挺白的小脸此时也因为呼吸不畅憋的有些通红。他仰着头，看着比他高了不少的曲墨，说一句话就要喘上一大口气，却仍然在焦急的关注着后者的安危。 这个行为让曲墨不由觉得心底某处很隐秘的部位，被突然的暖了一下。让他最后一摸没睡醒的迷糊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被那双眼底的情绪激出来的、不该出现于此时的愉悦。 他笑了笑，带着白忘川进屋。 从桌上的抽纸筒里给他抽出来了一张纸巾擦汗，才开口，略有些无奈道：“我肯定是没事儿的，倒是你，一路跑过来累坏了吧？” 白忘川摆摆手示意无所谓。 曲墨给他倒了杯水。 白忘川也没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没有等曲墨再开口说点儿什么，他就深吸一口气道：“我原本还以为你肚子里这个不是什么关键的东西，结果昨天我才知道，这个才是杀了那个女生的玩意儿。” 他一口气说完，听的曲墨一头雾水。 但是并没有给曲墨提问的机会，他就一边翻找着他的灰布包，一边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道：“我得给你提前接生了，你配合一点儿，先去找个地方躺着吧。” 曲墨原本还打算配合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甚至连“女孩儿被杀”的这个事情都不打算再发问了，只是尴尬的看着白忘川，唇瓣颤了又颤，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儿来。 可就这耽误的几秒钟，白忘川已经从背包里摸出来了一把短刀。刀身大概有小臂那么长，上面套着个朱红色的刀鞘，通体一色，没什么过多的雕纂。 抬眼看到曲墨没有动作，他立刻就拧了下眉毛，有些不高兴道：“你快点儿啊，晚一分钟你就危险一分钟。况且他主人现在死了，我要除了他，他指不定心情不好就狗急跳墙呢！” “不是……” 曲墨有点儿无辜。 视线扫过白忘川的脸，又停在了刀上。憋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动的问道：“你说接生，是割哪儿？” 白忘川挥刀直指他下腹的位置。 曲墨咽了口唾沫，觉得眼前这个能看得到、并且能触碰到的小道士，明显比那个看不到摸不着的、传说中的鬼婴要可怕多了。犹豫了一下措辞，他认真问：“这……会出人命吧？” “不会，它伤不到你，”白忘川说。 曲墨一百个不相信。 或者说随便抓一个正常人过来，看着这柄已经出鞘、透着森森寒光的短刀，都不会相信。 白忘川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猛的将手里短刀对着曲墨刺了出去。 因为两人离得很近，所以哪怕曲墨本能的躲闪了，刀刃也还是稳稳穿过了他的手臂。 没错，穿过。 曲墨惊讶的看了一眼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又看了眼那柄依然透着寒光的短刀。惊疑中他满脸的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儿？” “杀鬼的东西，当然伤不了人。” 白忘川冷漠的解释。然后再一次重复了方才的要求，“去沙发上躺着，不要耽误时间了。” 曲墨其实还对那把刀有点儿兴趣。 但是见白忘川确实没有骗他，再看这人焦急的样子，他也分得清轻重缓急，赶忙听话的去客厅那个黑色的真皮长沙发上躺了下来。 然后他就看到白忘川提着刀走到了他身边站定。 曲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着此时此刻白忘川看他的眼神儿，有点儿像菜市场里的屠夫看着案板上待宰的猪羊。 虽然已经尝试过、知道他手里的刀伤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曲墨看着那寒光泛泛的刀身，还是控制不住的有点儿紧张。 白忘川抬手就要落刀。 却在动作前被曲墨抓住了手腕。 后者尴尬一笑：“你轻点儿。” 白忘川微微皱眉。 但是“不会伤到”的话解释了不止一遍，曲墨肯定也心知肚明。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回答出来的台词，也只剩下了干巴巴的两个字—— “好的。” 曲墨松开了手。 下一秒，白忘川手起刀落。 就像是他之前保证的那样，刀身入腹确实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深入骨髓的阴寒冰冷。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肚子里多了一块儿巨大的冰锥，在从内而外的将他整个人冻结起来。 先是腹部的各种器官，然后到他的血管皮肉，最后顺着脖颈向上，将他的大脑也跟着一起冰封其中。 曲墨双眼大睁，其间却已经没了任何生气。 他觉得自己好冷，冷的失去了思考能力，也冷的不再能看清眼前。不光是天花板，就连近在咫尺的小道士面容也没入了黑暗，让人无法寻觅。 这是要死了吗？ 曲墨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没有恐怖，亦然没有愤怒。 而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阵阵婴儿的啜泣声从眼前响起。黑的彻底的视线随着这个声音，又重新变的清明了起来。 等寒冷的感觉也从身上消失，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的沙发、他的家，出现在了西景财经大学靠近图书馆的那个小树林里。 此时已经入夜。 月色黯淡的有些朦胧，周围的空气中似乎也起了一层薄雾，让原本还挺正常的森林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布景一般，枝丫变成了鬼影，风声变成了鬼哭。 而婴儿的哭声，就随着着鬼哭似得风声，从远处的树林深处传来。 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就能猜得出现在肯定是个陷阱。 曲墨向来也不是什么烂好人。虽然他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知道那个婴儿的哭泣和他无关，他只需要想办法离开学校就是了。 这样想着，他抬腿向前。 可是下一秒，他就惊的煞白了脸色。 就好像大脑和四肢之间的控制系统中了病毒，他发现自己想的是离开，可脚下明明是正朝着婴儿哭声响起的方向走了过去。 想喊叫，发不出声音。 想离开，又控制不住脚步。 婴儿的哭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曲墨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牵好了线拉上了舞台的人偶，不论心中想法如何，都永远挣不开那控制住自己的银丝。 就这样走了几步，曲墨突然更为奇怪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现在这种状态，心底别说是恐惧，他现在甚至感受不到一星半点的紧张。就好像事情应该这样发展，又好像大脑已经被刚才的寒冷冻结。直到视野中出现了那个婴儿的影子，他脑中想到的却是—— 果然如此。 婴儿此时正躺在树林正中的空地上，他身上包裹着一条鲜红的绒被，看不清面容，倒是在月光的衬照下，没有被绒被覆盖到的皮肤显得青黑的有些吓人。 不过毕竟是个鬼婴，会有这种肤色根本不需要奇怪。 曲墨这样想着，脚下不由自主的向前、也终于在距离鬼婴三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距离拉的这么近，他也总算是能看清那张扭曲的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婴儿该有可爱的脸了。就像是之前远远看到的那样，他的皮肤是青紫色的，皱巴巴的仿佛是一张被捏揉之后又发了霉的纸张，松垮的包裹在骨肉之上。他眼睛从眼眶中凸出了一个大大的鼓包，但因为还未睁开，在眼皮的包裹中，倒也不会出现什么夺眶而出的情况。 曲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视线又不由转移去了婴儿脸上那一道几乎劈开了它半张脸的伤口上面。 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他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仇，才能对一个婴儿下这么重的手。但是他知道的是，他现在一点儿没有必要对这个婴儿付出多少所谓的“同情”，因为让他出现在这里的肯定就是他，而把他叫过来自己身边，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儿就对了。 曲墨这样想着，正欲再试试能不能动弹一下，就见那婴儿薄薄皱皱的眼皮突然睁了开来。一双没有眼白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曲墨的双眼，然后他嘴角一扬，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 随着笑声起来，他突然一个翻身，就像是一只长相恐怖的猴子一样，飞快的朝曲墨爬了过来。 曲墨没有办法动，也没有办法逃。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怪物爬到了自己脚下，然后说着自己的双腿，往他脑袋的方向一路爬了过来。 “把你的身体给我……” 鬼婴的口中发出小孩子般尖细的声音，听的曲墨浑身鸡皮疙瘩四起。心想除非自己是个脑残，否则根本不可能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 “把你的身体给我……” 这次的声音不是询问，而是几近命令。 鬼婴已经爬到了他的耳边，低声呢喃。 曲墨想说不行。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开口，慢慢的吐出了一个“好”的音节。 但这个音节没有来得及吐完，耳畔一阵风声响起，随着“咚”的一声闷响，鬼婴的身体已经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他肩头横飞了出去。 曲墨：“？？？” 白忘川那个小道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本道爷照着的人你也敢放肆，还真是活腻歪了吗？” 第12章 九五折，不能再低了 这是曲墨人生中头一次觉得，原来道士这种讨人厌的职业里，也会有人的声音如此这般的好听。如果肉麻一点儿的形容，他甚至觉得白忘川此时的声音在他听来就宛如教堂里唱诗班吟唱的圣歌似得，总之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都堆叠过去，也不足以形容出他此时此刻的激动和快乐。 就像是一个被扎露了气的皮球，曲墨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浊气，然后努力扯了下嘴角，开口笑道：“你可算来了。” “怪我低估这个小鬼的实力了，”白忘川啧了一声，转过来走到曲墨前方，刀刃在自己指尖划了一下，趁鲜血溢出，快速在曲墨额头上画了几下。 他速度太快，曲墨根本感觉不出来他画的到底是个什么图案。只知道在画完收手的同时，白忘川朝他笑了一声：“你身上的禁锢解除了，试试能不能动？” 其实不用他说，曲墨也大概猜到了这个“鬼画符”是个什么作用。所以没等白忘川的话音落下，他也已经开始了自主尝试，伸了伸胳膊，又转了转头。最后左右走了两步，总算是放心的笑了声道：“完全好了，多谢白先生。” “先不用急着道谢，这不主要问题我还没给你解决完呢吗？”白忘川摆了摆手，视线却早已回到了那个被他一拳砸飞出去的鬼婴身上。手指从随身带着的灰布包里摸出来了一张符纸，他笑笑：“拘魂索命，这是音差该做的事情，你一介小鬼就想玩儿这些，活该玩儿脱。” 鬼婴这时已经调整了一下状态，重新趴在了地上。 那双几乎随时都能从眼眶里脱落出来的大眼睛死死盯着白忘川，口中再一次发出了那种诡异的笑声算作回应。 “人有人道，鬼有鬼路，两不相交，方成轮回，”白忘川一边喃喃的念着，一边做着指诀，将符咒竖在了身前：“你既已伤人性命，又屡教不改，那我便只得让你魂飞魄散，以告天地之法。” 他说着，手中符咒一甩。 原本色泽正常的黄纸在脱手的瞬间当即染出了金光。那金色过分璀璨，就像是锁定了目标的炸弹一样，直直朝鬼婴的方向冲了过去。 但就像白忘川他自己说的，这个鬼婴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所以在面对他符咒攻击的时候，对方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紧张感，快速在地上爬动了几下，就躲闪开了那道金光。 曲墨皱眉。 白忘川却嘴角一勾，双手在胸前结天罗地网之势，怒呵了一声道：“破！” 随着声音一出，原本那一道符咒突然就像是被人快速复制粘贴了一样，在空中散成了几十道一模一样的金光。这光芒笼罩着小鬼，根本不会再给他躲藏的机会。 曲墨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看什么5D身临其境捉鬼电影，心里有点儿忐忑，更多的却是兴奋。 但是他没有看到符纸贴在鬼婴身上的样子。 因为下一秒，他眼前一黑，等光线再明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里客厅的沙发上安稳躺着了。 有些慌乱的朝身边挪了下视线，他发现小道士趴在他身边似乎是睡过去了。 难道刚刚只是梦…… 曲墨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便立刻打消了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为别的，因为他身上刚刚鬼婴爬过的地方，还明晃晃的残留着一个个鲜红的小血手印。 他盯着这些手印，就觉得那个婴儿恐怖的笑声又在脑子里乍响了起来。他想推醒身边的白忘川，又担心对方会不会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灵魂出窍状态，被他推的话，万一出现什么不对的情况就惨了。 好在白忘川没有让他等太久。 当曲墨认真观察他的脸还没有十秒时，白忘川那双溜圆的大眼睛就重新睁了开来。MNDJSF 曲墨赶忙坐好身子，将之前的好奇和窥探收回心底，让两人之间恢复了那个正常的距离。然后他问：“刚刚那个……” “我的刀把它从你身体里抓出来了，但是它反而把你的灵魂抓去了它的空间里。只要在那里你同意把身体给它，就算是我这把刀捅死你，也不可能再把它从你身体里捅出来了。” 白忘川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所以也不等他说完，就已经主动开口说出了解释，“我本来以为你是吓晕过去了，等反应过来情况之后就赶紧破了空间过去救你，幸好赶上了，要不然……” 他突然小了声音，就像是自知说漏嘴了一样，突兀的没了声响。 可是曲墨却不依不饶，“要不然？” “要不然万一没弄好你死了，占用你身体的鬼婴肯定不会给我付驱鬼钱的，”白忘川叹了口气，实话实说，“要是一连两天客户都死了，我才真应该去给自己驱驱邪了。” 虽然已经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了，但曲墨听着还是免不住抽了下嘴角。犹豫了一下措辞，比起好奇，他还是选择先关注了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他说：“那白先生，您现在收拾掉那只鬼了吗？” “当然没有，”白忘川耸肩，应的非常淡定，“我刚刚只是为了保护你灵魂的安全，所以去它自己的空间里和它对决，只要它觉得有危险，立马把我赶出来就行了，它不存在受伤的可能的。” 曲墨不解：“那对于鬼而言，只要遇到危险，就把大家全部拉进自己的空间里，岂不是就无敌了？” “当然不是，”白忘川笑，“能进去小空间的对活人来说是灵魂，对鬼而言是意识，本体跑不掉的。而且不管本体还是意识，一方散，魂魄就会散。所以它本来就已经是瓮中之鳖了，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曲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太懂这个“意识”和“灵魂”之间的分界线是什么，但是听白忘川这么解释，也大概懂个八九分就是了。 他还想再问什么，却被白忘川抬手制止。 曲墨眨眨眼。 就听屋里不知何处传来了“喵”的一声猫叫。 白忘川笑眯眯的起身，循着猫叫走到了一个关着门的房间门口，他指了指门板问道：“这里是你的卧室吧？” 曲墨点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惊讶白忘川这个从来没有来过自己家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他卧室的具体房间，还是应该纠结为什么从来没有养动物的他的卧室里，会传出来那么清晰的一声猫叫。 不过白忘川现在的这个举动，不用多说什么，曲墨也知道他是想进去卧室看看。 好在他一没洁癖，二也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立刻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走到白忘川身边，帮他拧了一下门把，打开了面前关着的房门。 卧室的陈设和外面一样，都是冷色系的。 暗灰色的墙壁和地面，纯黑的床单被褥。桌子和柜子是带着点儿磨砂质感的黑色，椅子是常见的黑色老板椅。就连拉紧的窗帘，都是和旁边儿一切融为一体的黑。 白忘川进门扫了一眼，然后就将视线对在了屋里正中央地板上端坐的那只和这个房间色调极搭的纯黑色小猫身上。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 猫喉咙里咕噜了两声，然后发出了“喵”的一声撒娇似得轻唤。 白忘川朝黑猫伸手。 猫一个纵身，在他手掌上踏了一下，就顺着胳膊窜到他肩头舒服的卧了下来。 白忘川扭头给曲墨解释：“这是我养的猫。” 曲墨点头。 在记忆中的几次见面中，他好像隐约是看到过这只猫的影子。 “事情已经解决了，”白忘川继续道，“至少是在你这边儿，算解决了。” 曲墨皱眉：“你刚刚不是还说……” “是，确实我只是打伤了那个鬼婴，并没有杀了它，”白忘川微笑。手指在颈侧逗了逗那只小猫，他说，“杀了它的人是二黑，二黑办事一直都很靠谱，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 曲墨：“……” 所以这是要让他相信，差点儿弄死他的鬼魂儿最后是被一只猫驱走的吗？ 他很想告诉白忘川，这种说辞傻子才信。 但是话没出口。 因为他发现他自己就是那个傻子。 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觉得白忘川不会骗他。所以哪怕这件事格外的不可思议，他也愿意相信，这个所谓的不可思议就是现实。 所以他问了自己之后需要做些什么，又问了上门驱鬼的费用。身上沾了鬼手印的衣服需要烧了是预料之中，可当他听到驱鬼费只要三百块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有点儿凝固。 白忘川看到这个模样，立刻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略带试探的问他：“是价格太高了吗？如果你觉得这个价位接受不了，我也是可以给你稍微打个折的。” 曲墨无奈，却莫名有些想逗他，于是板着脸问道：“打几折？” “九五折，”小道士脸色有些难看，悻悻道，“这已经是最高折扣了，再多的话二黑的小鱼干都要买不起了。” 曲墨不置可否，只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挺有本事的小家伙，会一直蹲天桥了。 第13章 因为爱 白忘川紧张的看着曲墨。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铁齿客户，连九五折都嫌多，打算跟他讲价到更少才可善罢甘休。 可是他之前跟二黑说过，这是个大生意。如果大生意最后因为打折，赚的钱还不够一个符咒，二黑一定会一爪子挠死他的，他可以肯定。 所以白忘川已经开始思考，如果曲墨说再打折，自己应该如何回绝他了。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那人在沉默了片刻后，却是挂上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开口朝他问道：“虽然说作为一个消费者这样问不太好，但是你就没有觉得你的收费……比起同行来说实在是太低了吗？” 低到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你是个骗子。 最后的这句曲墨藏在心底没往外说，毕竟不管别人如何想，他倒不会这么认为就是了。 果然预料之中的，小道士被自己问懵了神。 他呆呆盯着自己，过了一会儿，才傻乎乎的摇了摇头：“其实……我下山以来还没遇到过同行。这个价格是我自己想的，因为不管是黄纸还是朱砂，本金都很便宜，只是画了道符就卖高价，我觉得是在骗人。” 他说的很认真，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的是不该存在于现在这个时代的纯粹。 曲墨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转身去拿了自己的手机，给白忘川转了一千块钱，他说：“这样吧，就当是报答你救我一命，我有时间过去帮你把那个价格板上的信息修改一下，然后你下次再接什么类似的、需要上门的单子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估个价。至于我这次的费用，就当我自己给自己估价了。然后看在我们以后还合作的份上我给我自己打个折，稍微便宜点儿，行吗？” 白忘川听的有点儿云里雾里。 过了一会儿，才保持着他那个傻乎乎的表情问道：“你给自己估了多少？” 少说一万。 曲·奸商·墨先生在心底应着。 面上却微笑如旧，然后神秘的吐了两个字道：“秘密。” 好在白忘川也不怎么好奇，因为他觉得自己今天是赚大发了。跟曲墨道了声谢，就带着二黑朝门口走去。 直到到了玄关，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头问道：“对了，曲先生你认识楚素、江晓月或者张茜吗？” “叫我曲墨就好了，你都帮我‘接生’了一次了，用不着这么陌生，”曲墨笑道，“后面两个不认识，楚素是我姐姐的女儿，有什么问题吗？” 白忘川了然的“哦”了一声。想想又道：“那她这段时间是不是跟你见过面？” 曲墨继续点头：“我姐姐家不住在这个城市，素素有时候周末会来我家里住两天。怎么……” 他问题还没问完，突然也想明白了白忘川这么问的缘由。眼睛瞪大，他说：“你的意思是，这个鬼婴是跟着素素过来我身上的？” 白忘川点头：“不过问题没有出在她身上，是她舍友。她们就是我跟你说的另外一波客户，我打算现在去和她见面了。” 曲墨抖了抖唇，没有发出声音。 他觉得信息量有点大，再加上白忘川之前和他的对话偶尔透露的一些消息。他终于在白忘川开门出去的时候，又问了一句：“你早上说你的委托人死了……” “是她舍友，也是做鬼婴的人，”白忘川说，“楚素活的很好，你放心吧。” 说完，他点头道别，就离开了曲墨的房子。 而被留在房间里的曲墨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却是慢慢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难以描述的笑容。 确实在这件事情上，他不知道的地方似乎有点多。不过楚素没事儿，别人对他而言也就无所谓了。 他向来是个对他人都比较淡漠的人。 所以今天会主动提出帮小道士算下一次任务的佣金，其实他自己也挺意外的。或许是为了在鬼婴空间里的那一声“本道爷罩着的人”？又或许是因为清早那双写满了为他担忧的眼睛？也有可能是因为小道士眼里让人着迷纯粹？ 曲墨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次的多管闲事让他自己觉得有些开心。 这就够了。 至于被他惦念的那人，在离开他家之后，则是拿出手机调出支付宝，看着上面的一千元收入，认真的朝肩膀上的黑猫问道：“你说，那个曲先生是不是个傻子啊？我只问他要三百，他给我一千，为什么还说是折后价？” 二黑喵了一声，心说真傻的明明是你。但好歹本着革命友情，他委婉道：“他给你就拿着呗，又不是你硬要要的价格。” “可师父说了，下山之后不得用法术骗人，”白忘川还有点儿慌，“我就用了一张符咒，你还把小鬼给吃了，这么补的玩意儿要么都拿了，还问他要这么多钱，真不算骗人？” 二黑眨眨眼。 其实他对人类的这个金钱也没什么观念。况且就像白忘川说的，鬼婴最后确实是让它吸收了。所以…… 有些心虚的甩了甩尾巴，二黑含糊道：“拿了就拿了，大不了以后他有事咱们多出点力，或者你帮他再算个姻缘啊之类的东西，不算骗他。” 白忘川想想觉得好像这事儿靠谱，点头之后，就在心里默默记录了一下。 又走了两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对了，两只鬼婴虽说都抓到了，但是我总觉得好像还有点儿不对劲儿，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没有的话除非我是傻子，”二黑嗤了一声，悠悠道出了白忘川口中“不对劲儿”的地方。它说，“一只吸阴气，等人快死了让另一只来收割，一只专门吸阳气和煞气，这明显是在弄邪术啊。” “邪术……” 白忘川皱眉：“对了，在我被警察带走之后，张茜的灵魂你找到了吗？” “当然没有，”二黑说，“所以我才说是邪术，她应该在死前就已经把自己设成这个局里的一环了，所以死后灵魂去补局，我自然找不到了。” “好麻烦啊……” 白忘川抓了抓头发。 他对道术确实是研究颇多，但邪术这些则完全是一窍不通。所以最后他还是选择给楚素打了个电话，约对方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见面，顺便让她帮忙找找张茜那里有没有什么关于邪术方面的书籍。 因为不管是警察还是校方，都暂时没有告诉楚素她们张茜的死讯，所以听到白忘川的这个要求之后，她们倒是也没拒绝，只约了时间就挂了电话。 “你确定那个女生会傻的把东西留宿舍里？”二黑有些不大看好的泼了盆冷水。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她，”白忘川笑笑，“所以除了让她们帮忙之外，还是想办法联络一下师父比较靠谱。” 因为他和楚素她们约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后，所以他回去天桥那个小摊位之后也就没急着走，而是从灰布包里摸出来了一张符纸，在上面儿写写画画了一会儿，然后双手合十将它夹在掌心，喃喃念了起来。 半晌，白忘川放下符纸。 二黑甩甩尾巴：“师父说啥？” “啥都没说，”白忘川耸肩，满脸控诉：“他根本就没接我的符咒！” 他刚刚用的那招是符纸传音。 按理说，这符咒上写了他师父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不管在什么地方对方都是能感觉到的。所以此时此刻这种毫无反应的情况也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师父根本不想理他。 白忘川苦恼的放下符纸，第一次认真的思考起来，自己以前学习的时候是不是太不用功了。 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想出下一个查询方法，楚素的电话就给他回了过来。 带着一点儿紧张和恐惧还有抑制不住的颤抖，她说：“张茜的书包里真的有一本内容有点儿奇怪的书，名字叫形影咒。一会儿我给你带过去吗？” 听到这咒术名字的瞬间，白忘川愣了一下。 随即脸色一变，几乎控制不住情绪的朝电话那头喊道：“别等了，现在想办法去联系张茜的男朋友，就是李燃！我往学校走，联系到人立刻告诉我他的位置！” 他说着，拎包站起来就跑。 他就说为什么这一切看起来都这么奇怪，原来曲墨不是终点，那个已经死了的女生也只是她棋盘上落好的棋子而已。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是一枚随时可以上阵的替子。 形影咒，需要一阴一阳的两个魂魄。 而婴儿不论男女都属阴魂，她想要阳魂，就只能让一只去吸收曲墨的阳气。剩下一只吸收阴气，让阴气更加浓郁。结果没想到后者被二黑超度了，所以她想杀了自己，让他代替阴魂。结果失败了，所以她自己成为了阴魂去填补咒法的空缺。 白忘川猜得出来，张茜知道他是极阴之体，或许是因为那天上午鬼婴接触过他。可是他不懂的是，为了能让一个人疯狂的喜欢自己，不惜连自己的灵魂都奉献出去，真的有必要吗？ 没错，形影咒，形影不离。 又叫情咒。 只是为了让没有缘分的人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邪咒而已。 可现在她死了。 即使咒语生效，李燃又该去绑定谁呢？ 第14章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张茜的男朋友，那个叫李燃的男人是一个看起来颇有书卷气质的大男生。就像是每一个青春电视剧里喜欢描述的那样，他长得很瘦，很高，鼻梁上架着一副单边方框的眼镜，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裤，面上带着些从容的微笑，似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这是白忘川在看到他之后的第一反应。 几人最后约见的地方是学校操场旁边儿的一个小树林里，楚素说这里桌椅之类可以休息的地方比较多，现在这种正午的上课时间，会过来的人也比较少。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距离白忘川说有问题的那个图书馆很远，加上露天，不担心会有什么鬼魅过来缠着。 对于楚素的这番安排，白忘川其实是挺赞赏的。 等几人都到齐了之后，楚素带他们找了个偏僻一点儿的方桌四边坐下。然后白忘川从口袋里拿出了李燃的学生证递给他，一边确认似得明知故问了一句道：“你是张茜的男朋友，对吧？” 李燃脸上的微笑不变，淡定的点了点头，以示确定。然后抬手推了一下夹在鼻梁上的眼镜，他说：“楚素同学叫我出来是说你可以帮我们联络到茜茜，你知道她在哪儿吗？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回过我消息了。” 白忘川表情不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重新将这个名叫李燃的男生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转头朝楚素问道：“你之前跟我说，你们宿舍除了你们仨之外还有一个，那个姑娘名叫什么？” 他语调平平的问着。 但是还不等楚素有什么反应，那个名叫李燃的年轻人却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下脸色。 楚素说：“她叫岳珊珊。” 白忘川点头。 李燃不满的拍了下桌子，皱着眉一脸烦躁：“这和她们宿舍的第四个人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我只是想知道茜茜的下落而已，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也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他说着，起身就想离开。 但是没有给他动作的机会，白忘川已经再次开口，悠悠道：“和岳珊珊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和她之前流产过的那个孩子，关系就比较大了。” 李燃脸色一白，扭头看向白忘川。目光中多了些阴郁和狠毒。 本来就有些咋咋呼呼的江晓月则是直接就憋不住了，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什么？珊珊她有过孩子？” “不可思议是吗？”白忘川摊手，视线一直停在李燃身上。他说：“这个事儿我觉得李燃同学你应该听清楚的，尤其是这个孩子流产的时候月份可不小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已经是个人形了吧？” 他这话一出，那两个女生和李燃都一起沉默了下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一个人听不出来。 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清风吹过，也吹不开其间的压抑和烦闷。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李燃转过头，抬眼死死盯着白忘川。一字一顿，他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见过那个孩子了，”白忘川说，就像是在讲解一个很简单、又随处可见的轻松故事一样，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孩子应该是流产在张茜怀孕之前，但是之间应该没有距离太远的时间。然后张茜怀孕，你否定了自己和岳珊珊之间的关系，反而和张茜表现的幸福快乐。于是岳珊珊在图书馆将张茜殴打流产，之后没过多久，她就死了，对吗？” 他平静的说完，然后抬头，回望着李燃的双眼。 他发现李燃那张本来就已经没有太多血色的脸，在他说完这些话后，似乎又变的更加苍白了几分。 那模样像极了褪尽血色，刚刚失去了灵魂的死人。 之前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再一次的填满了空气。楚素和江晓月两个女生似乎是都不敢相信白忘川的话，视线一会儿看看白忘川，一会儿瞧瞧李燃，最后对视在一起，妄图从对方眼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颜色。 但是没有。 她们发现，对方眼中的情绪和自己一模一样。有震惊，又惶恐，但唯独没有的，是怀疑。 沉默还在持续，不知要持续多久。 李燃终于先忍不住，一拳狠狠地敲砸在了大理石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抬眼，用有些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忘川，然后一字一顿：“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说了，凭我见过这两个婴儿的魂魄，”白忘川依旧是那个态度，依旧是那个语气。完全没有把李燃这种随时能扑过来咬死他的态度放在眼里。只深吸了一口气，就继续道：“除此之外，我也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楚素把我让你找的那本书给李先生看看吧，这里面会有你想要的答案的。” 他说着，楚素在一旁就像是被电打了一下似得，抖了下身子，然后立刻听话的从包里取出那本“形影咒”递到了李燃面前。 男生低头看了一眼书的封面，眉头又皱紧了些许，但似乎不敢翻开去查看里面的内容。 白忘川也不着急，看他冷静了不少，就继续道：“在岳珊珊让张茜流产之后，张茜就把你们埋在学校树林里的、岳珊珊那个死了的孩子挖了出来。然后用拘灵的手段让它听从自己的指令，去杀了它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岳珊珊本人，然后趁着楚素说周末回舅舅家的机会，又让它跟着楚素一起回去，附身在了你舅舅曲墨身上。至于张茜自己的那个孩子，它是最初跟着岳珊珊的鬼魂。它吸收完了刚刚堕胎之后女人身上的所有阴气，然后就蛰伏在了图书馆里，等待着下一个目标出现。结果没想到，它还没来得及找到新的目标，就被我送去该去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是他说的太过具体，还是因为李燃心里的那点儿心虚作祟。他并没有再否定白忘川的话，而是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那……张茜去哪儿了？” “死了。” 白忘川终于说出了他从一开始叫这三个人出来的原因。他说：“昨天晚上我去送走了她的孩子，然后她就想杀了我，让我的魂魄替她完成她的咒术。但是没想到我没死，她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可是我事后没有找到她的鬼魂儿，所以不用猜，她是自己去补那个阴魂的漏洞了。” 其余三人终于忍不住，相继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素和江晓月的表情告诉白忘川，她俩可能以为自己正在做一场荒唐的梦。 而李燃的表情却越发的难看，甚至沉默了片刻后，他主动问道：“这个咒语，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或者说，她想完成这个咒，对象是谁？”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没有太大的变化，声音中却带满了止不住的颤抖。那只搭放在书皮上的手指筛糠一般的胡乱哆嗦。白忘川知道，他已经猜出来答案了。 “这个咒语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关于爱情的咒语。说的简单一点儿，只要满足了条件，被施咒的人就会永远深爱施咒者，不会变心，并且永远的忠诚，”白忘川说着，稍作停顿，然后缓缓开口，道出了李燃此时此刻最不想听到的话，他说：“被施咒的人是你，施咒的人是张茜。虽然我不知道她死了这个咒术还会不会生效，但是我知道的是，不管成功与否，她现在都在你身边跟着就是了。” 李燃被这句话击中，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晃了一下。 随即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也不知道是真的质疑，还是只是想给自己一点儿心里安慰，他说：“你……骗我，对吧？” “是不是骗你，你自己不知道吗？”白忘川说，“你可以去树林里找找岳珊珊孩子的尸体，它现在应该还在原地，但是身上绝对有符纸和咒文存在。如果我说的都是我编出来的东西的话，我怎么可能说的这么详细？至于是真是假，我相信不用我说，你比我清楚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信就是拿生命豪赌。 李燃彻底没有了任何温柔贵公子的气质，几近疯狂的冲到了白忘川面前，双手抓住他的手，瞪着眼睛哆嗦着说：“大、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啊！我就是跟她们玩玩而已，我怎么知道她们会当真啊！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被鬼缠着！大师我求求你了，多少钱都可以，你一定可以让她魂飞魄散对吧？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白忘川表情淡淡，抬手推向李燃的手。 耐何这家伙抓的太紧，他根本扒拉不开。 就在这时，“喵”的一声传来，二黑狠狠一爪子挠向李燃。后者本能松手一躲，闪开了猫爪，却也放开了白忘川。 白忘川起身，转头离开。 他本来确实是想救李燃，所以才会让楚素这么慌张的约人出来。但是当看到人、也看到他身上那十几个鬼婴的残魂之后，他知道，他没有理由去救这种畜生了。 况且还有他最后那句，让他将楚素打到魂飞魄散？ 这就是人们天天挂在嘴上的、所谓的“爱情”吗？ 真恶心。 第15章 你命定之人没有生辰八字 曲墨原本以为，自己下一次见到小道士应该是挺久之后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在当天下午，小道士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请他吃饭，问他有没有时间。 深知小道士的生活水平是什么等次，曲墨也猜得出来他无事是绝对不可能给自己献殷勤的。所以在好奇的同时，他应下了小道士的请客，不过即使如此，也还得等他下班之后再说。 因为从来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结婚，曲墨几乎从接手父亲的公司开始，就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公司。具体一点儿来说，就是他不需要休息时间，也从来没给自己留过任何可以休息的空挡。在他的人生里，除了无休止的工作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存在了。 所以当这天下午五点半，曲墨准时收拾东西下班的时候，着实是把总裁办公室外间、他的贴身助理刘静小姑娘吓了一跳。 曲墨察觉到对方看鬼一样看自己的目光，于是停下脚步，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刘静立刻摇头。 曲墨面上的疑惑不减。 小姑娘也只好硬着头皮，干扯了一个有点儿难看的笑容，委婉的朝曲墨问道：“曲总今天不加班了啊？” 曲墨淡淡一笑，点头：“有约。” 刘静：“……”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道是工作终于实体化，变成了人吗？要不然这个工作狂，就算是钻石王老五，有谁不长眼愿意约他啊？ 小秘书心中暗自想着，然后默默把自己今天下班的时间也提前了一下。毕竟老板带头不加班，她也就可以意思意思得了。 至于这时已经提包离开公司的曲墨，则是直奔第一次见到小道士的那个天桥去了。虽然提前没有说好，但是他就是能确定小道士还在这里。 果然，才踏了一半的台阶，他就远远看到了那个穿回了灰扑扑道士服的身影。他似乎又在打瞌睡了，夕阳橙黄色的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多了些莫名感觉。就像是一个黄澄澄的小鸡，让人想捧在手里。曲墨这样想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揉了一下，眼底也多出了一汪预料之外的温柔。 他笑了笑，几步上前。 白忘川在他接近到只差三五步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到是他，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说：“你下班啦？” 曲墨点头。 视线在小道士那张惹人喜欢的小脸上看了看，又在他灰扑扑的衣服上转了一圈。最后问道：“你不会就打算穿这身请我吃饭去吧？” 白忘川有些为难的挠挠头：“其实我觉得这身也蛮好看的。” 曲墨表情不变。 但是眼神明显是不赞同他的这个说法。 白忘川尴尬的扯了下嘴角，最后也只能解开他宽大的长袍，露出下面还没换掉的短袖短裤，他说：“这样行了吧？” 曲墨满意。 但是还是追加着补充了一句：“等有钱了再买几件衣服吧，总不能就穿这个，也没个换洗。” 白忘川含糊的应了一声。 其实他想告诉曲墨，就他这种收入，等到可以随时买衣服的“有钱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没可能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收入的问题，白忘川最后请曲总吃饭的地方也就是天桥下面转了个弯儿、小巷子里面的牛肉面馆。 好在曲总没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那般挑剔，他说这儿就这儿，一点儿没觉着周围的环境和自己身上这套阿玛尼有什么不搭配的。 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白忘川给他们一人要了一碗牛肉面。等回来坐下，曲墨才看着那张他越看越觉得舒服极了的小脸，开口笑道：“说说叫我出来做什么？” “就是跟你讲讲这次事情的全过程，”白忘川说，“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是怎么回事儿吗，我觉得你也是参与者之一，有权知道真相。” 其实曲墨对这个所谓的“真相”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他昨天晚上给楚素打了电话，确定小孩儿是真的没事儿，也就没再在意别的事情了。不过小道士想说，他也不会不想听就是了。 就这样就着眼前的这一碗儿面，曲墨听故事似得听完了白忘川的讲述。末了小道士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说，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子，怎么就不能珍惜一下自己呢？” “不只是女孩儿不珍惜自己吧，能让十几个姑娘为他怀孕打胎，说明那个叫李燃的绝对也是个坑蒙拐骗的高手，”曲墨有些反感的皱了皱眉，然后说，“你没救他是对的，这种人活着也是糟蹋别人的人生，还不如让他去感受一下那些女孩儿被他伤害之后的绝望。” “我也是这样想的。” 白忘川英雄所见略同的用力点头。 曲墨抬头，盯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看，随即笑了起来：“不过你叫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讲故事吧？” 白忘川嘿嘿一笑，给了他一个“你果然聪明”的眼神儿。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事儿，第一个是你之前跟我说，如果还有生意，可以让你帮我估一下价格该怎么收，”白忘川说，“当然委托人就是楚素和江晓月，就是她宿舍舍友。本来是三个人来委托的，可是张茜死了，这事儿就只能她俩掏钱了。” 曲墨嘴角一抽。 问俩女大学生要钱，其中一个还是他亲外甥女儿。虽然按白忘川刚刚说的那些，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不怎么容易。可于情于理，怎么想都觉着小道士就是来让他当坏人的是吧？ 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曲墨决定还是先把这事儿放放。转而问道：“这个我考虑一下，你先说一下另一件事儿是什么？” “这个啊，”白忘川笑的更灿烂了。 曲墨下意识觉得有点儿不对。 然后他就听眼前的小道士说：“我觉得你对我是真的太好了，然后就和二黑商量了一下，我们都觉得不应该占你的便宜才对。” 曲墨点头：“所以？” “所以我帮你免费算个姻缘，”白忘川笑的特别开心，“看你面相能看得出来，你没什么桃花运，姻缘也不易结。肯定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谈过一次恋爱，所以我可以帮你算算，不仅是你几岁能结婚，连你老婆的生辰八字、遇到她的时间方位，我都能一并给你算出来的！” 小道士说的颇为得意，曲墨看着他的样子，就在脑子里想，如果这是个电影的话，此时小道士的背后肯定已经放出灿烂的金光了。 只是小道士说的这个问题，就实话实说，他其实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还记得他母亲曾经跟他说过，有的事儿求不得，也急不得。该来的时候可能是惊鸿一瞥就铸就良缘，不该的时候，哪怕你寻觅了千山万水，不是你的，也终究不会走远。 所以他从不着急。 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声音在告诉他，他的姻缘就在前方。不用着急，它会来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小道士想算，那让他算算也没关系。 曲墨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种想法，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这种想法。甚至甘心承认了自己啪啪打脸的事实，反正他就是觉得小道士看着挺顺眼的。 比他目前为止遇到的任何人都顺眼。 所以当小道士让他伸出手给自己看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把手伸出去了。 白忘川的指尖在他掌心的纹路上描画了两下，触感还是记忆中的那种冰封一般的冷。 曲墨下意识颤了一下，但是没有缩回手掌。任由对方把自己掌心的每一根纹路都走了一遍，才开口问道：“白大师，看出点儿什么了吗？” 白忘川歪了歪脑袋，没有吭声。 这掌纹实在是有些奇怪。倒不是说生命事业这些有问题，而是姻缘线，这…… “你还是跟我说一下你的生辰八字吧。” 白大师终于在三分钟后，彻底放弃了继续看指纹。转而选了个容易一点儿的方式问道。 曲墨挑了下眉毛，“我不知道生辰，告诉你时间，你自己转换行吗？” “当然可以啊。” 白忘川对这个还是很有自信的。 但是在转换结果出来之后，他掐算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是抬头再次看向曲墨，尴尬的笑了一声：“要不……咱们还是聊聊第一个话题？” 曲墨这次是终于没忍住，被他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忘川尴尬的涨红了脸，别开视线，强词夺理：“你的姻缘太奇怪了，绝对是你命定之人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曲墨没有介意他说自己命定之人的话，只含笑问道：“什么问题？” “我算不出来他的八字，可能是同行，”白忘川认真的说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定你今年就可以遇到你的命定之人，是能永远在一起的那种，你可以期待一下，真的。” 期待一个没有生辰八字的命定之人？ 曲墨在心里笑笑，没说什么。 第16章 我租你一间卧室，别睡这儿了 到底曲墨是没有把白忘川跟他说的那个“姻缘论”当真，打着哈哈将话题换了个角度，他跟白忘川说出了这次他觉得应该收取的费用。 鉴于委托人是两个学生，而这次事件的主要受害者又并不是她们。唯一重点的参与者一个白忘川不救，一个死了，所以最后算了一下收费，一人五百，凑个一千也就差不多了。 对于这个结论，白忘川其实也挺开心的。 一来是因为这个价位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白忙活几天，二来也不算骗钱，确实也挺让人心满意足了。 等告诉楚素之后，女孩儿没过多久就把钱转给他了。白忘川和曲墨道了谢，两人也总算从赖了几个小时的牛肉面馆里走了出来。 他们所处的城市地处偏北，可八月底这种天气，还是会燥热的让人有些难耐。从饭馆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这条小巷恰好是繁华区边缘的一处阴影，所以没有霓虹闪烁，只有几块儿闪烁着有些昏黄灯光的招牌和细小的灯网，还在夜色中坚强的点缀成片片星光。 曲墨虽说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但他也几乎是从来没有来过这条小巷。跟着白忘川在那群似乎刚刚下班的农民工之间穿梭了一会儿，又转了几个弯儿后，他们也总算回到了那个天桥边儿上。 两人相继踏上上桥的楼梯，曲墨随口问道：“你晚上睡哪儿？” 小道士微微一笑，说的慷慨激昂：“天为被地为床。” 曲墨：？ 白忘川轻咳一声，指了指桥面上他放着没拿走的那些行李道：“我就睡这儿。” 曲墨惊了。 虽然像那种幕天席地的流浪汉他也确实见过不止一次了，但是像小道士这样，看起来干干净净又乖乖巧巧、甚至纯粹的还有点儿傻的流浪汉，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嘴唇轻轻颤了两下。他终于率先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多大年纪？” “二十二。” 白忘川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当即就像是一个龇牙咧嘴的小猫，瞪着眼睛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也不能这样啊…… 曲墨在心里应着，又换了个问题：“你……这样多久了？” “具体多久也不记得了，不过应该得一年了？”白忘川说，“从山上下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四处摆摊，可是干这行收入实在是太低了，我除了就地休息之外根本没钱租房。不过在这儿睡也没什么不好的，等晚上霓虹都灭了，你再看天，其实还是有星星月亮的。” 他是想表达在这个地方景色其实不错。 曲墨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但是看着小道士那双印了星光的明眸，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堵的不大舒坦。就好像是一块儿美的让他有些不忍释手的璞玉掉到了大街上一样。既觉得周围人都是有眼无珠，又心疼他的“玉”。 皱着眉低头看了一会儿，曲墨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儿搭错了，突然开口问道：“我家还有一间客房没有人住，可以给你把租金算便宜一点儿，不过你得包家务和伙食，住吗？”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么大方，小道士应该感激涕零的点头应下。 但是万万没想到，白忘川不但没有说话，反而还用一种有点儿难以形容的目光盯着他没了动静。 曲墨眉头一挑：“你还挑？” “不不不，”白忘川赶忙摇头摆手，他说：“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然后想起来我下山之前师父给我说的话了而已。” 曲墨直觉这不会是什么好话。 但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只是停了一秒，就追问道：“你师父说的什么？” “师父让我下山之后和人交往多留点心，”白忘川表情不变，眼中的色泽还是那种让曲墨神往的纯粹。他说，“就是尘世的人不会没有任何理由就对我好的，如果真的是在不停的对我好，那一定要小心。” 曲墨额角的青筋渐渐有了跳动的趋势：“小心什么？” “小心他们要么是想要我的眼角膜和器官，要么是想要我的身体，”白忘川认真的回答。说完，他停了停，又补充道，“其实眼角膜和器官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要我的身体这个，我到现在还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因为我是个男人，这样也……” 曲墨没给他继续絮絮叨叨下去的机会，转身就走。 白忘川以为自己把对方给激怒了，有些紧张的立刻停止了声音。 曲墨走到楼梯口，突然回头。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白忘川，他语气烦躁道：“还不跟上！” 这次不是商量，更像是命令。 白忘川下意识一抖身子，也不再犹豫，赶忙拎着他的灰布包追了过去。 曲墨走在前面带路，白忘川抱着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的二黑跟在后面。因为天色太暗的缘故，他看不到曲墨那已经蔓延到了耳根的一抹绯红，只当他是怒了，也不敢再说那些师父口中的教导。 不过说实话，他刚刚听完白忘川的说法，确实是怒了。 但是小道士想不到的是，有一个词儿，它叫被戳穿了心思的恼羞成怒。 当然，这并不是说曲墨就是想把小道士骗回家去发生点儿什么。他只是单纯的对这个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家伙感兴趣罢了。 没错，仅仅是感兴趣。 曲总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着，尽量让自己无视小道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那之中藏了日月星辰，看多了是会陷进去的。 “其实有一件事我上次就想问你了，”从天桥到曲墨家有一段距离，白忘川四处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黑乎乎的没什么意思，就将视线挪回了曲墨背影上面儿，主动开口和他聊起了天。他说，“你的面相虽然没有桃花，但是绝对是大富大贵之命。在事业方面是坦途一片，应该你父母本来就很有钱，你接手之后又继续发扬光大才对。” 曲墨不置可否，也并没有告诉小道士自己名字常年稳居富豪榜的事实，只是问道：“这有什么让你想不通的？” “就是……” 小道士一只手抱着黑猫，一只手挠挠头。他说：“我有点儿不懂，你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住的房子看起来这么普通呢？难道不是应该像电视剧里那样，住在高档别墅区，每天跑车上下班才对吗？” 曲墨嘴角一抽，很想问问小道士看的都是什么电视剧。不过说起来他猜的其实也没什么错，曲墨说：“你说的那种电视剧里的房子其实我也有，但是一般那种房子建造的地方都不会是市区。如果住在那里，我每天为了上班，早上至少得早起一个小时。再加上早晚高峰有可能堵车，每天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可能长达三四个小时。但是这套房就不一样了，住在这里，我每天只需要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公司。离得很近，比较方便。” 当然，他没有告诉小道士，他目前为止的人生都在研究怎么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工作，他不需要、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享受人生，因而不管是衣食还是住行，就都不怎么重要了。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他尚还有点儿理智，都想直接把办公室当家，每天住着哪儿都不用去了。 白忘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不是特想询问这些。只是觉得两个人走在路上太过沉默的话，会显得有些尴尬罢了。 就像曲墨说的，这段路走起来确实花不了多少时间。至少白忘川还没从“以后要和别人一起住”的紧张中解脱出来，曲墨就已经拿着钥匙开了门，带他走进了屋里。 这不是白忘川第一次来这间屋子，但却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房间。 上次过来的时候只顾着救曲墨的命。现在认真看看，他发现这家伙家里的东西摆位，虽说也不是大吉，但倒是也没冲煞。 曲墨给他拿了拖鞋，抬头就对上了小道士的目光。他微微皱了下眉，开口道：“我带你回来可不是让你来给我看风水的。” 白忘川愣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被看穿，赶忙干笑了两声：“我这不是职业习惯嘛，况且以后要常驻，总得观察一下你说是吧？” 曲墨笑笑：“那观察的结果如何？” “平庸，”白忘川说，“一般做生意的人，应该会把自己家里陈设布置的极为招财纳福，但是你家的这个格局，只能说是没冲煞，给你带不了坏处，也没啥好处。” 曲墨听着，面上表情倒是毫不在意。只是继续刚才的微笑，他说：“那需要改一下吗？” “不用，”曲墨摇头，“我之前就跟你说了，你自己的命格很好，如果再把住的地方布置的特别将就，就是两个最好叠加在一起。你要知道，天道是有界限存在的。哪怕是好的东西，一旦超过了一定的额度，也不会再是好事儿了。” 【作者有话说：ummm因为月底要再开个新坑，所以最近存稿有点紧张，就暂时不加更啦。等我把稿子都存稿了再加更√放心我坑品超有保障233】 第17章 你身上味道不对 白忘川听话的在曲墨家里住下之后，后者教他把家里一切他能用到的东西都学了一遍。小道士学习能力很强，从一开始连微波炉都不大会用，到三天之后，他已经可以熟练的运用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了。 对此曲墨没有多大的惊讶。而且他不会告诉白忘川，不仅如此，他还有种“我看上的人当然很好”的莫名优越感。 就像是一开始说好的那样，每天白忘川早上起来就会先给两人做好早餐，等一起吃完了，曲墨去上班，他带着他的行头去蹲天桥。等下午曲墨快下班了，他就先收摊回家，收拾房子做好饭，待总裁大人回来，他们共进晚餐。 其实和想象中的略微有些不同。曲墨原本还以为小道士做饭会很难吃，甚至都想好了以后自己每天早点起床早点下班，回来给小家伙做饭，但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和这家伙做出来的食物一比，自己做的简直可以不用端上桌了。 按照白忘川的解释，这是因为在山上的时候，师父嘴刁的不行，还从来不愿意亲自做饭。所以这活儿向来是在他手上，做久了味道也就跟着上来了。 曲墨对此也不知道是应该感谢那个传说中的师父的培养，还是应该骂他这样从小劳役自己的星辰。所以他并没有做出评价，只是一如既往的夸奖白忘川—— 这饭做的还真是好吃极了。 时间就这样一晃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小道士的摊子没有开张，曲墨也从来没有提过一句关于“租金”的问题。两人的“同居”生活过得百般惬意。 唯一不同的是，曲墨的秘书刘静每天都觉得自己见鬼了。 天知道他们传说中只爱工作不爱一切的曲总，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加过一天班了！而且不只是她，全公司所有能见到曲总的人，都发现他现在每天春光满面，那张板习惯的扑克脸也开始习惯性带上了微笑。 这改变太过明显，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公司上下传遍了各种八卦。有人说曲总在家里养了一个小情儿，有人说曲总其实是相亲见到了命定女神。最后甚至连各种玄幻的类似于“曲总的工作成精了”之类的说法都有人在提，但总而言之，这些八卦统一一下，其实也就一句话—— 曲总绝对是谈恋爱了。 当然不管别人怎么想，曲总每天都乐悠悠的，开始打心眼里期盼起了下班时间。 公司里的传言他不是没听到过，他也不是没想过白忘川摆摊的那个地方离得太近、很容易让人看出来他们有点儿关系。但是他从来不觉得和蹲天桥的小道士在一起有什么丢人，也从没想过为了不让别人察觉而叫白忘川换个地方摆摊。或者说，他其实特别希望出现一个有心人，给他们臆想中“曲总的心上人”，贴上一个标签—— 白忘川。 不过曲总从来都不是个傻子，他明白什么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至少就白忘川那小子看他的眼神儿来说，他确定在对方心里，自己只是一个稍微普通客户地位高了一丢丢的朋友而已。也仅仅这样，并没有任何能提升更高的意思。 对此曲总其实挺挫败的。 甚至有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思考，是不是自己身上再发生点儿什么灵异事件，小道士的目光就会重新聚集在他身上了？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 曲墨并没有给自己找事儿的习惯，也真的是不想再跟那些奇怪的玩意儿打交道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 在两人愉快的同居生活又持续了三天之后，白忘川突然在晚饭的饭桌上看着曲墨的眼睛，有些欲言又止似得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去过什么地方？” 曲墨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不解的抬头和白忘川对视。 他的生活向来可以说是十分的规律，除了偶尔的开会或者应酬之外，他也就是每天家和公司两点一线的来回。想想从小道士住在自己家里之后，应酬都已经不再参与，至于唯一的一次出门，还是这个小道士刚刚搬到家里的那两天去了趟商场，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多了，那除此之外，还能去什么别的地方啊？ 这样想着，曲墨茫然的摇了摇头。补充着说了一句：“除了在家之外，我只去过公司。” 白忘川却将眉头拧的更紧了些许。又静了片刻，他说：“你身上的气息不对。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跟你去你们公司看一看吗？” 曲墨当即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 虽说他们公司的办公楼里不允许外人进入，但只要是亲人，哪怕是一般员工的都可以在登记之后放行，何况白忘川已经被他自己内定成了他的人，想跟着去趟公司，完全是行的不能再行了。 当然，虽说脑内都是风暴，但曲***智好歹尚存。 所以在点头过后沉默片刻，他就直接向小道士问道：“你说我身上的气息不对，是不是就是说我又被鬼缠着了？” 白忘川摇头否定。 想了想，他说：“被缠着的不是你，但是那个人应该和你走的很近。你最近有发现你身边人有什么不对吗？” 曲墨沉默。 他最近满心满眼都放在眼前的这个小道士身上，其他的身边人，哪怕是刘静他都没有认真观察过哪怕一次，甚至有的时候对方给他文件，他低头签字，等礼貌性抬头的时候，心也完全没有放在对方身上哪怕一秒。 所以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 好在白忘川权当他是工作太忙没时间观察别人，于是说定了明天和他一起去公司后，也就没有再问他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当天晚上。小道士掰了柚叶让曲墨泡了个澡。本来说是还想让他喝杯符水，但曲墨怎么也接受不了那个看着脏兮兮的水，所以白忘川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将脖子上一直挂着的一个小坠子摘了下来，让曲墨戴上。 曲总受宠若惊。 但是下一秒，小道士就用他清清淡淡的语调，打碎了曲总心中所有的旖旎。他说：“你身上阳气太重，按照一般来说应该是好事儿，但是物极必反，就像是上次那个鬼婴一样，我怕还有人想用你的阳气做事儿。这坠子可以辟邪，不管是鬼怪还是妖魔都不能近你身。不过这是我师傅给我的，先借你带几天，等事儿完了你还给我就行。” 说完，他想了想，似乎是为了表现一下他和曲墨的关系，他说：“就不收你钱了。” 曲墨：“……” 他本来都已经开始思考自己应该回一份什么礼物来作为交换的定情信物了，但是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东西还要还的是吗？ 而且小道士居然还敢提钱？只是借给他而已，他们的关系难道还要用钱来衡量吗？ 曲总再一次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原来他在小道士的心里，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诱惑力”可言的。 这个结论让曲总感觉有点儿挫败，又跟小道士随便敷衍了几句，就灰溜溜的回屋了。 当然，这个点儿不至于睡觉。先是开了电脑把公司里剩余的公务处理了一下，然后他坐在桌边，低头认真的看起来了那个白忘川给他挂在了脖子上的坠子。 按材质和形状来说，这应该是个动物的牙齿。 有点儿尖，但不会利。小手指的长短，通体是一种有些泛黄的白。 指尖在挂坠上摩挲了几下，曲墨又重新将它塞回了衣服里面。 第二条一早，还是一如既往白忘川做饭。两人用餐结束，曲墨去收拾了餐具，然后从衣柜里拿出来了他前几天就给小道士买好的一套休闲装，朝对方道：“和我去公司的话，就别穿道袍了。你那件T恤颜色和你肤色不太搭衬，我给你买了套新的，穿这个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一点儿没表现出来他上周专门趁着工作不忙，下午翘班去高级商场逛了一下午的事实。 白忘川知道他会这么说，是为了不直白的揭穿他的T恤短裤太廉价的真相。但是接过这个同样也是他习惯的短袖休闲裤套装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就当谢谢你借我这个。” 曲墨一听要还钱，赶忙掏出脖子上挂着的项链给他比划了一下。 白忘川觉得这两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又扭头看了看从来不会缺每一顿饭的二黑。 在对方喵呜的叫了一声表示无所谓后，还是选择了道谢，然后收下。 白忘川拎着衣服回屋去换。 曲墨则是蹲下身，摸了摸二黑光滑的脖子。一边笑的颇为愉快：“下次再多给你买两包小鱼干。” 二黑摇头。 在地上默默画了个“三”。 曲墨立刻表示成交。 而还在屋里收拾自己的小道士，却完全不知道这一人一猫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早已经用几包廉价的小鱼干就把他卖的一干二净了。 第18章 我都可以帮你 不管对于哪个城市而言都是这样，有光就会有影。白忘川之前生活的地方对这个城市而言，一直属于它的影，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只是再绕几个路口，他就能看到城市里最光鲜的地方，也是曲墨工作的地方，市中心的商业区。 这还是白忘川来到这个城市之后，第一次过来这边。 就像是个第一次进城的农村孩子一样，他对四处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曲墨在一边儿看着，不但不觉得这样丢人，还有点想要牵住他的手、防止他走丢的冲动。 自己真的是病的不轻。 曲总在心里这样骂着自己。 因为是总裁的客人，所以在进门的时候并没有进行登记。在上电梯的时候，曲墨给每一个向他打招呼的员工礼貌的回了声“早”，然后电梯里陷入沉默，曲墨却发现，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汇聚在了白忘川的身上。 就像是曲墨在初见时对这家伙的印象一样，小道士明眸皓齿，样貌好看是好看，但却生的特别显小。虽说还不至于被认错成曲墨的私生子，但与其说和他是一对儿，曲墨却更有自知之明的相信，在这些员工眼里，小道士怕最多也就是自家亲戚的孩子罢了。 或者再不济一点儿，就是自己有什么恶心的癖好。 得出的这个结论让曲总有点儿难受，好在电梯一层层上的挺快，等回过神儿来，里面也只剩下他和白忘川两人，还有楼层选择的那个地方仍然亮着红光的“29”了。 总裁的办公室在大楼顶层，白忘川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了，才凑了脑袋，小声对曲墨说：“我还是第一次上这么高的楼。” 这是曲墨早就猜到的了。所以他只是笑笑，然后就像是每一个傻的像给心上人献宝的男人一样，他说：“从楼顶的窗户往下看，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视觉效果都很好的。” 你要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带你来看。 后面半句曲墨想说，但电梯已经随着“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外间是秘书和副总们的办公室，这话让他们听到不好，曲墨也只能硬生生又吞回到了肚子里面。 现在距离上班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办公区的人也尚未坐满。曲墨先带着白忘川去了他的办公室里，本想着给他介绍一下自己的工作地点，没想到刚一进门，小道士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那副烦躁的表情让曲墨话全憋在嘴里，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几秒，曲墨开口问道：“这里有问题？” 白忘川点头。 打开背包让里面趴着的二黑出来，还没等曲墨说句什么，那黑猫就窜了两下，直接消失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曲墨嘴唇颤了颤，又重新闭好。 他本来想说在办公区不要让动物乱跑，但是想想二黑平日里神出鬼没连他自己都寻觅不到的样子，曲总顿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多虑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白忘川在一旁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二黑只是帮我去检查一下问题具体出在哪儿了而已。因为我总不能去你们的办公区一个一个人搜寻啊，那样会被当成变态，而且还丢你的人。不过他可以，你放心，他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的。” 白忘川说的斩钉截铁。 说完之后，就低头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在曲墨办公室里喷了起来。 曲总看着他的动作，并没有加以制止。 只是在问道一股子说不出味道的清香之后，他才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符水，”白忘川笑道，“就是你昨天晚上不愿意喝的那种，我都跟你说了是甜的，我没骗你。” 曲墨：“……” 这个不怪他。 不只是他，他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把这个味道和那种黑乎乎脏兮兮的玩意儿联系到一起想的。 白忘川一边喷着手里的符水，一边解释：“这东西有辟邪的功能。你办公室里邪气太重了，需要散散才行。” 曲墨没有说话，任由他折腾。 只是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二黑不只是一只猫吧？” 至少在他的印象里，只是猫的话，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白忘川咧嘴一笑，点头承认：“他是摆渡人，休假过来陪我玩儿而已。” “摆渡人？” 曲墨重复着这个似乎是不算陌生，但是又不该从人嘴里这么平静说出来的词儿。他说：“你说的摆渡，和我想象中的那个是一个意思吗？” 白忘川摊手。 没有去询问曲墨想象中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兀自的解释道：“人死之后。灵魂需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最后通过忘川河，到达冥府。二黑就是忘川河上的摆渡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叫大白。他们和我师父的关系都不错，只不过他俩是轮班的，小时候我和大白的关系很好，可我十来岁的时候他们轮班的时间到了，大白回去摆渡，一直陪着我的人就变成二黑了。” 他说的十分平静。 曲墨却听的满心波澜。 要不是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确定这个小道士绝对不会说谎，不然像这种话，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一句的。 当然，现在他信。 不仅是信，他还同样认真的朝白忘川问道：“你说他们轮班，一个人轮多久？” “二十年吧，”白忘川说，“我记得好像是这么久，不过就算二黑走了，他说大白也会回来陪我的，所以没什么差别。” 曲墨皱眉，有些欲言又止。 直到白忘川把办公室每一个角落都喷好了符水，他才开口问道：“他们……为什么陪你？” 白忘川一愣，随即眨了眨眼，开口笑道：“因为和我师父关系好，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吧。”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就是了。 曲墨对这个解释其实没多相信，但是却也没有给他再问下去的机会，刚刚跑出去的黑猫就重新回到了办公室里。曲墨仍然没看出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只是见他对着白忘川喵喵的叫了两声，后者就立刻板了脸，抬头看向了总裁办公室大门的位置。 曲墨想问怎么了。 话没出口，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 属于刘静的声音响起，她说：“曲总，下午会议的文件给您准备好了。” 曲墨没有应声，只是抬眼对向了白忘川。 后者点头示意确实是她没错，曲墨才清了清嗓子，应了声：“进来吧。” 随后门把被人从外面旋动，穿着黑色西服中裙的青年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身材很好，被黑色的西服包裹的格外窈窕。一头黑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显得人干练又精神。手中抱着一叠文件，看来就是在门口说的下午的会议资料了。 但是话虽如此，屋里的两个男人和那只隐藏在角落的黑猫，注意的却全部都是她那张化了浓妆、却完全遮不住憔悴的脸。 刘静眼睛很大，但是此时却显得有些无神。在发现总裁办公室还有其他人时，她甚至连惊讶都表现的有些慢了半拍。给白忘川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走到办公桌前，把文件放在了曲墨眼前。 她一直低着头，魂不守舍的不知在想什么。所以也没有发现自家董事长一直在盯着自己。直到曲墨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她才终于梦醒一样的颤了下身子，然后慌乱的说了抱歉。 “没关系，”曲墨摇头。不管之前有没有理解白忘川的暗示，他现在也已经可以确定，刘静就是他们口中的问题之源了。 手指在刚刚交上来的文件上轻轻点了两下，曲墨问道：“最近工作压力是不是太大了？你气色看起来可不怎么好。” 之前没有仔细看过是他的疏忽，但是现在认真看了，曲墨发现，自己这秘书的脸色何止是不好，几乎已经可以和前段时间被鬼婴缠着的自己相提并论了。 不对。 刘静的好像要更严重一点儿。 但是员工显然不想和领导讨论这个，她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有些艰难的笑容，口中含糊了一句道：“多谢曲总关心，我没事儿，就是最近没有睡好，今天早点休息就好。” 曲墨不置可否。 只是再一次敲了敲桌上放着的文件，他一字一顿的指出：“这是上周的会议资料。你以前可不会犯这种问题。” 刘静一愣，赶忙慌张的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立刻不停的说着抱歉，想拿了资料转身回去换。 却不料才刚刚回身，就被方才站在总裁身边的那个看起来最多十八九岁的孩子拦住了去路。 刘静抬头看他，目光中写满了疑惑。 白忘川则是笑着从背包里拿了一张符纸外加一个小卡片出来，两个连在一起递到刘静手中，然后朝对方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他说：“符纸随身带着，如果有用的话，最好三天之内打纸条上的那个电话。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可以帮助你的。” 第19章 这哪儿是楼梯，是八达岭吧 刘静显然是没想到这孩子会冲到自己面前说这些东西，但是在诧异的同时，她扭头看了看曲墨的方向。 他的表情和平时一样，看不出什么喜怒。但是在对上她的目光时，曲墨微微点了点头，那模样是在告诉她，拿着没错的。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刘静立刻攥紧符纸，给白忘川道了声谢。 正打算转身出门，却听见曲墨在身后道：“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在家休息休息比较好。你是我的贴身助理，稍微等你两天我不介意，但是你累垮了自己，我可难找下一个人来代替你了。” 听到这话，刘静回头。 目光中写的确实是该有的感动。只是感动之余，曲墨却觉得，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看不清的东西。 然而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刘静和他对视一眼，又重新绽放了平日里的那种笑容，摇摇头道：“马上周末了，我再坚持一下，曲总放心，不行的话我不会硬撑的。” 说完，刘静开门出去。 曲墨扭头看向白忘川：“符咒能撑几天？” “谁知道呢，反正最多不超过三天，”白忘川耸了耸肩，又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纠结。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她身上的气味有些奇怪，好像不是恶鬼，但是具体是什么我又说不出来。” 曲墨不解。 但是既然白忘川说他也说不出来，那再问下去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具体情况等刘静联系之后，小道士去看看情况再问也不迟。 已经确定了问题的根源，白忘川的意思就是他可以回去继续蹲天桥了。 但是曲墨却不乐意，说既然已经来了就让他在办公室里待着。反正里屋有能床，能看电视能上网，就别急着走了。 白忘川拗不过他，陪他一起在公司吃了午饭。其间接受了全公司人不同意味的各种眼神，然后他忍不住，再次提出说自己要回去准备点儿东西，曲墨才总算是把他送下楼，让他先回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二黑趴在白忘川肩膀上，转了两个拐角之后，白忘川终于在第五次欲言又止后，选择了开口问道：“二黑，你觉不觉得曲墨对我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啊？” 收了别人很多小鱼干的二黑毫无心理压力的舔了舔爪子。装作没有看出来道：“你想多了，没什么的。” 白忘川眨眨眼。 其实他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但是既然二黑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是没问题了。 白忘川按下了心底的疑惑，径直回家去收拾东西。 等到了下午曲墨回家，白忘川已经做好了饭，像平时那样等着，一边笑道：“你那个助理小姐下午怎么样？” “没感觉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脸色还是很难看。”曲墨说，“不过下午下班之后，她有来问我你的事情，我说你是我的一个朋友，在玄学方面比较在行，觉得我身边可能有点儿问题，就跟着过来看了看。她也没多问什么了。” 白忘川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他的符水作用还是给曲墨脖子上挂的那个坠子，晚上人回来之后白忘川又看了看，他身上的阴气确实是比早上要少了很多。 本来两人以为，可能最多不超过第二天晚上，刘静就会朝白忘川求助。但是万万没想到，一直到第三天，也就是周六放假，白忘川都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那个助理小姐的求助消息。 “你说，她会不会是把我给她的纸条弄丢了？” 白忘川蹲天桥的工作是全年无休，所以他还是起了大早做好了饭，和为了跟他一起吃早餐而努力早起的曲墨一起坐在了餐桌两侧。有些奇怪的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他又歪了脑袋，有些不可思议道：“或者难道是我欠费了？” 曲墨当即拿出手机给他播了个电话。 事实证明，并没有欠费之说。 至于把纸条弄丢了，这个也是不存在的。毕竟白忘川是曲墨的朋友，真的想联系他的话，哪怕没有手机号，给曲墨打个电话问问，也照样可以解决。 所以这就只能说明，是刘静不愿意联系他了。 对此白忘川表示，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最后结果怎么样不能怪他。但是曲墨却有点儿担心，因为小道士说的符纸最多能撑三天，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天，要是再没有消息，他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了。 最后因为曲墨的坚持，白忘川让他上公司内网查了个人预留信息，给了二黑刘静家的地址，让小猫代替他过去看看。 可曲总想了又想，却决定自己还是跟着二黑一起去看看情况。 白忘川看着他这么坚定的样子，犹豫再三，最后表示自己也放弃今天的蹲天桥营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刘静家的位置和这边儿距离挺远，二黑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说自己可以先过去，剩下白忘川和曲墨这两个人类就只能乘了曲总那辆几乎已经快要被灰尘掩埋的跑车，跟在后面慢慢来了。 等车开出去，曲墨朝坐在副驾驶的白忘川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多管闲事？” “有点儿，”白忘川点头，“因为师父跟我说，如果是别人的意愿的话，哪怕在你看来有多不能理解，只要伤害的不是别人，你就得尊重他，让他随心去做。” 曲墨皱眉：“那按照这种说法，那些有不良嗜好的人，也不需要去阻止了吗？” 白忘川想想，点头说：“如果他的不良嗜好伤害的只是他自己，那肯定没必要救。毕竟有一个词儿叫自作死，你去救他，说不定他反而会觉得你在害他。就比如你的女秘书，我都已经主动把联系方式和符纸给她了，如果她不联系我，只能说明她不想被拯救。所以咱们这样过去，说不定她反而会怨恨咱们的。” 曲墨不语。 过了很久，才轻轻喃了声道：“过去看看再说吧，我总怕她是被骗了，或者是出了什么预料之外的情况。大不了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的话，到时候你来决定怎么处理就是了。” 白忘川点头。 随即看向窗外，也不再说话。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红绿灯，直到快要开到刘静家门口了，白忘川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你是个好人。” 曲墨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他想告诉白忘川，他其实不想从他嘴里，听到夸自己是好人的说法。毕竟他连表白都还尚未开始，这就提前给他发上一张好人卡，实在是让人不怎么舒坦。 不过这话也只是心里想想。 说实话，他现在还没想通自己到底想和小道士发展成一个什么样的关系。他确实是对小道士挺感兴趣，也确实是对他有种超越了朋友该有的喜欢。可即使如此，要尝试和他走一辈子吗？ 曲墨不知道。 所以他决定，也先不急着告白了。 车速挺快，不多时便到了刘静在公司个人档案里留下来的家庭住址。 这是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住宅小区。 和刘静平时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光鲜不同，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白忘川喜欢去解决伙食问题的那个小巷。 偏僻，脏旧。 集合了一切待拆迁房该有的特点。 曲墨在小区外面找了地方停了车，白忘川下来之后抬头看了看小区，然后开口问道：“你们公司的福利待遇这么差吗？” 让总裁的贴身助理都住不起一个稍微看得过去的房子。 曲墨一脸的黑线。 他特别想告诉白忘川，他们公司的福利待遇都很好，至于刘静的工资，让她在市中心按揭一套房子都不是问题。可是眼下人留的住址就是这里，他这一肚子的辩解被眼前的事实打的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了。 好在白忘川也就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再说什么。 按照地址写的，两人去了五号楼，三单元，601号。 这是那种很多年前建的住宅楼，迎合了六层以下不需要电梯的说法，这里进门之后也只有一个一人半宽窄的楼梯供人向上。 白忘川进门之后就抬了头，面露绝望的看着那旋转而上的阶梯。 曲墨走了两步，见他没动就扭头问他：“怎么了？” 白忘川微微摇头，叹了口气：“你知道这六层楼在我眼里意味着什么吗？” 曲墨疑惑。 白忘川绝望：“堪称八达岭长城。” 曲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原本就觉得，小道士看着干巴巴又瘦瘦小小的，指不定是挺不擅长运动。但是万万没想到，可以不擅长到这种地步。 他想说要不然自己上去得了，大不了有情况再通知他上来。 可白忘川却又是叹了口气，然后一步一步认命的往上爬着，一边喘着粗气道：“二黑那家伙应该早就到了，这么久都没下来找咱们，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如果是它都对付不了的东西，让你一个人上去是绝对不行的。这楼梯也就是长了点儿而已，你放心，我爬的上去的。” 第20章 白先生，您帮我个忙吧 其实在爬楼的过程中，白忘川已经想过了很多种他们上去之后会看到的情况。比如刘静已经另请高人把事情解决了；也比如她其实昏迷不醒，已经没有给他打电话联络的力气了；或者更有可能，她已经死了。 总之白忘川已经做好了面对尸体和恶鬼的准备，但他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在敲门之后，看到的是一男一女外加一只猫，其乐融融的早饭场景。 白忘川：？？？ 女人是刘静没错，只是她的脸色相比那天在公司遇见的时候要更难看了不少。男人年纪看着和刘静差不多，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挺好看的。当然，重点是那只正低头啃鱼啃的香喷喷的黑猫。 白忘川特别想过去提着它脖子后面的皮把它从地上拎起来，然后在它耳边怒吼—— “你早上不是刚刚吃过鱼干了吗？为什么又到别人家来骗鱼干吃？你身为摆渡人的尊严呢？为了鱼干什么都不要了是吗！” 他在心里不断的咆哮，但是事实上，他一句话都没说。 刘静对于他们的到来有些诧异，但是本着礼貌的原则，她还是努力挂起了笑容，将曲墨和白忘川迎进了屋里。 刘静家收拾的很干净，家具虽然算不上太高档，但一个个看着应该也不便宜。屋里墙面上贴着奶黄色的壁纸，窗明几净。就像是用一扇门将走廊和门内隔成了两个世界一样，这完全看不出是个待拆区的房子该有的样子。 等几人都进了客厅，她给男人介绍了曲墨，白忘川则是做了自我介绍，身份还是曲墨的朋友。 刘静已经听曲墨说过一次了，也见过面，所以虽然仍有些疑惑，但倒也不至于奇怪。可是站在她身边的那男人看着白忘川，目光中却有些闪躲。 白忘川抬眼，目光和他撞了一下。 那人立刻闪开了视线，看向曲墨，说了声“曲总好”，便自我介绍道：“我叫王致晗，是……” 他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的停了一下。 刘静立刻接道：“是我男朋友，已经订婚了。” 她说着，摸出了挂在脖子上、平时藏在了衣领里的项链给两人看看。白金链子上坠了个金属戒指，看不出材质，在灯光下倒是闪闪的挺好看的。刘静笑着，那模样有些像是在炫耀幸福的小姑娘，甜蜜又快乐。 在她说话的时候，白忘川看了戒指，又扭头下意识看了眼曲墨。 然后他发现总裁眼底一闪而过了一丝疑惑。 但是这情绪消失的飞快，还没等白忘川确认一下，就已经快速跟着刘静一起转成了快乐。他笑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了。” 刘静红着脸，抓着王致晗的胳膊道谢。 而男人也跟着一起道了声谢谢，却在话音落下之后，又开口问道：“曲总您今天过来是找静静有什么事儿吗？我去给你们倒点茶，你们先谈？” 曲墨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想到刘静最近身体状况不大好，今天正好有时间，就想来看看她情况罢了。” 说着，他停了停，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既然没事儿那确实是我多虑了。周末还打扰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刘静立刻摇头，眼底的感激装不出来，她说，“谢谢曲总关心。” 曲墨笑笑。这次视线倒是放去了二黑的身上。 刘静看到这样，赶忙开口：“这是我今天捡到的小猫，这事儿说起来还有点奇怪，我家明明是六楼，我居然是在阳台上发现的它。” “你们这儿往天台上去的门没关，你家又是六楼，猫爬上去，从天台跳到你家是很容易的，”白忘川解释。说着，脸上又带起了笑容，他说：“不过有点儿缘分的是，这只猫其实不是流浪猫。” 刘静诧异：“你的意思是……” 白忘川点头：“是我家养的，但是他比较调皮，经常乱跑。这两天我都没见着它了，谁知道会跑到你家里来啊。” 他说着，还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刘静越发诧异。 白忘川则像是要证明一下自己没有说谎似得，朝黑猫的方向伸了手，开口唤道：“二黑，过来。” 黑猫甩了甩尾巴，低头看了一眼吃了一半的鱼。似乎是有些老大不情愿。 白忘川嘴角的肌肉忍不住抽了一下。 好在没有给他再唤两声的机会，二黑终于是舍得从鱼里扬起了脑袋，迈着他的猫步优雅的走到了白忘川身边。然后纵身一跃，像平时的那样站在了小道士肩膀上。 刘静看到这里，也知道白忘川说的肯定是真的没错了。有些惊讶的干笑了两声，她说：“确实好巧。” 话题到此，空气陷入沉静。 曲墨没有开口，刘静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多年在总裁身边工作的经验还是十分管用，只是片刻的安静之后，刘静就赶忙笑道：“要不这样，曲总您看您这还是第一次过来我这儿，在家里吃点儿东西再走吧？我等会儿去买点菜，致晗的手艺很好的。” 曲墨不置可否，只是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白忘川。 后者点头，又是那种职业化标准的微笑，他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倒也挺想尝尝王先生的手艺呢。” 对于他的这种自来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儿曲墨跟着点头的缘故，刘静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意思。于是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收了桌上吃完的盘子，王致晗又给曲墨和白忘川分别倒了茶水。等刘静洗完了碗筷，就说自己趁着还早出去买点儿菜和肉，让王致晗在家里好好招待两人。 说完之后，刘静就出门去了。 剩下三个男人坐在屋里，因为没有人开口说话，周围的气氛也就再一次陷入了那种略显尴尬的沉默。 曲墨垂眸喝茶，白忘川则是一只手指逗着二黑，一边带着些玩味的看着王致晗。后者静了片刻，终于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眼前的桌面上，朝两人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他说：“静静在家里常提起曲先生，说您是她很尊敬的领导。既然如此，您应该对静静也挺了解吧？” 曲墨见话题到了自己这边，也就跟着一起放了茶杯。想了想，他微微摇头道：“我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工作方面。如果她经常给你提起我的话，你应该也知道，我之前一直习惯把工作看的比一切都重要。所以我每天也把自己的时间逼的很紧，不只是对身边的人，对我自己的情况我都没什么关注，更不能妄谈了解她了。” 王致晗微微笑笑：“曲先生看起来也是个认真的人。” 这已经算是对曲墨这种性格最好的赞美之词了。 曲墨对此没什么反应。只继续道：“不过就算是不怎么关注她，但好歹她也是我的私人助理。所以她之前那个未婚夫的事情，我也是有他听说的。” 这次换做王致晗没什么反应。 而一旁白忘川却来了兴趣，瞪着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朝他问道：“前未婚夫？” 曲墨点头：“是说从大学开始就交往了，到现在小十年的时间了。本来前年的时候说要结婚了，那时候还给我发了喜糖。结果婚礼没来得及办，那男的家里失火，不只是他，他父母也跟着一起被烧死了。”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那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吗？” 曲墨摇头，目光却对向了他们对面坐着的，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的王致晗。 白忘川从善如流，把问曲墨的问题也朝他问了一遍。 而那人却只是笑笑，目光中沉淀的是太多太深的情绪。他静了片刻，只道：“我不是鬼魂，也没被烧死。” “我知道，”这次接话的人是白忘川，他说：“你不是他，不管是灵魂还是什么，这我早就知道。” 这话一出，换成曲墨愣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皱眉看向白忘川。 要知道他刚刚之所以会提那个前未婚夫，就是因为他觉得白忘川的所有举动都在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鬼。 可是白忘川现在又说不是。 还说他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前未婚夫？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在这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刘静不但从婚前丧夫的悲痛中成功走了出来，还更加成功的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按照自己对那姑娘的性格了解，曲墨认为她不会做这种事情。 可是眼前的这个事实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傻子，那两个人打着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哑谜，唯有他一个人听不懂？ 这感觉让人很难受。 所以曲墨又撞了下白忘川的胳膊，轻咳一声直白道：“给我解释一下？” “等会儿再解释，不着急，”白忘川微笑拒绝。 曲墨：“……” 然而没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 对面坐着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又加大不少，目光中的落寞却更深了几分。手指在眼前的茶杯上轻轻摩挲了两下，他说：“白先生，您帮我一个忙吧。” 第21章 我爱你 他和白忘川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敬语。 曲墨听出来了，顿时也再一次的觉得，自己刚刚的猜测应该是没问题的。 只是他猜不出来对方要让帮什么忙，可知道自己问了白忘川估计也不会现在给他解释，所以就只能安安静静的装作个布景板，等待着他们继续交流。 白忘川没有去看王致晗，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半晌，他摇摇头道：“你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没必要让我动手。” “可我舍不得，”王致晗笑。但是曲墨却觉得，他笑的比哭还凄凉。他说，“我舍不得离开她，但也同样舍不得看着她越来越憔悴，越来越疲惫。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很清楚，我也曾无数次想过要趁她不在的时候自我了断。可是我很自私，我一想到如果我消失了就再也看不到她了，我就想再待一会儿，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我也想再多看看她。”MNDJSF “所以你把她看成了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白忘川冷漠的下了结论。 王致晗低头。 就像是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嘴唇蠕了两下，他喃喃道：“我也不想，可我做不到自己了断。其实今天黑猫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我被高人发现了，我也一直在等待着今天这个时候，拜托，您让我散了吧。”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眼底已然只剩了一片绝望。 听了半天哑谜的曲墨终于忍不住，再一次朝白忘川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想让我打散他，”白忘川抱着胳膊，朝王致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想了想，又补充着解释了一下道，“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就是他要魂飞魄散，自己不敢下手，就想让我来。明白了吧？” 曲墨皱眉：“为什么？还有你说他不是鬼魂儿，那是什么，妖精？” “不是魂魄，不是恶鬼，不是妖精，只是一抹余念罢了，”白忘川一字一顿，“所以他没有魂魄，没有轮回。如果消失就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和有魂魄的东西的魂飞魄散是一个意思。” 这个答案着实是有些出乎预料了。 或者说超出了曲总本来就不怎么熟悉的灵异知识范围。至少在他的认知里，那些害人的东西除了鬼就是妖，这什么余念的…… “给你说的再直白一点儿吧，”白忘川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没能理解，叹了口气道，“咱们现在在的这间屋子，应该就是王致晗一家闹火灾的那间。刘静天天住在这里，身上又带着王致晗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王致晗留在那东西上的感情和留在这个屋子里的残念日积月累，又由刘静的感情加持放大，最后就诞生了余念的实体化，也就是你眼前的这个王致晗。” 曲墨其实没太明白。 不过看王致晗那副表情，他至少知道，白忘川的这番解释是没问题的。 “山中顽石日子久了都有可能开启神智，更何况这种每天都沐浴在思念中的物件，故事诞生余念并不是什么让人理解不了的事情，”白忘川说，“但是这种东西一旦诞生，就会不自觉的吸取活人阳气。不管他想不想，他只要存在就会这样，他控制不了，也无法改变。” “所以也就是说，只要他不消失，过不了多久刘静就会死。” 曲墨问道。 只是语气却已经是肯定的了。 曲墨皱眉，想想道：“那……他不能离开吗？” 白忘川说：“只要刘静不放开那个滋生出他的东西，他想走都走不了。” 曲墨沉默。 白忘川也不再急着言语。手指在身侧一掐，挑眉看向王致晗：“最多三天。” 他说的是刘静能撑的最后期限。 王致晗深吸一口气，目光越发绝望。他再一次喃喃道：“杀了我。” “我杀不了你，把你弄出来的那个东西又不在我这儿，”白忘川摊手，“是她脖子上挂的那个戒指对吧？你就是因它而生，想消失也简单的很，烧了它，你就可以消失了。” 王致晗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曲墨皱眉。沉默了一会儿道：“只能这么解决吗？” “还有一种解决方法，”白忘川往沙发上靠了靠，面无表情，“等刘静死了，余念的阳气吸的差不多了，他们就可以一直以鬼的形式在一起了。当然，如果阴差发现，他们肯定会打散了余念，带刘静去投胎的。” 曲墨再次沉默。 王致晗却苦笑一声道：“可我想她能好好活着。” “所以啊，我就说这事儿不该来插手的，”白忘川叹息道，“我师父只是跟我说，如果不伤害其他人的话，要尽量满足别人的个人意愿。可他俩的意愿正好相反，曲总，你说我该怎么办？” 曲总不语。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王致晗也没有再步步紧逼，只是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来了一个笑容道：“其实静静之前有跟我说，他说曲总您眼里只有工作，像个木头人一样，可能从来都只爱工作。但是我想说，我挺羡慕您。如果真的可以不爱的话，我也不会让自己难受，也让她难过了。” 他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哽咽。 曲墨抿了抿唇，却摇摇头道：“可我也想爱一次试试。” 王致晗眨眨眼。 视线扫了扫对面的两人，他突然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祝您幸福。” 曲墨“嗯”了一声。 他其实想回一句“你也是”。 但是话到嘴边就吞了回去。 因为这种必定会伤害一方的感情，哪怕幸福，也是带刺的，可以让人血流成河的“幸福”。 曲墨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种闷堵的感觉。而且看看现在至少表现的很幸福的王致晗，再想想还处于尚不明朗单恋状态的自己，曲墨就又觉得，他可能比王致晗还更该被同情才是吧？ 由于白忘川的拒不帮忙，王致晗终究也没再说什么了。反倒像是忘了这个话题一样，以一个家主该有的模样，和曲墨两人聊起了些琐碎的往事。 就像白忘川说的，他是因王致晗的残念和刘静的思念而生，所以哪怕他其实不是王致晗，也拥有着王致晗的记忆、知晓着他们的过去。 所以他给曲墨他们说了王致晗和刘静的爱情故事。 很平淡，又很幸福。 从校园里的初遇，到随后的牵手与共。就像是一个温馨甜蜜的爱情小说，没有华丽的修饰，没有跌宕的情节。但两人之间不变的爱意却又山高水长，绵延不绝。 曲墨听的若有所思，就像是一个在看教学案例的新人一样，恨不得拿了纸笔记录下来他说的每一次浪漫瞬间。 而白忘川则是完全把他的诉说当成了一个故事，耐心的听着，嘴角也免不了跟着扬出了微笑。 说到最后，王致晗的故事在他求婚画了完结。 他话音落下，房间里再一次静了下来。 曲墨表情和动作都没有变化，白忘川则是听完了故事，一脸的满足。 王致晗抬眼看了看他。 突然开口问道：“白先生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白忘川一愣。 似乎是认真的起来了一会儿，他沉默了很久，才摇摇头道：“没有。” 旁边儿本来还有点儿期待的曲墨立刻就颓了下来。 王致晗将一切收在眼里，却轻轻笑笑没有点破。 白忘川不知道他这么问的意义何在，歪了歪脑袋，看对方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了，也就撇撇嘴，不再说什么了。 气氛再一次陷入沉默。 好在这次没有等太久，门外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王致晗看向白忘川，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愿不愿意帮助自己。 白忘川回答他的是一个名为拒绝的眼神儿。 两人目光一错，门也已经被推了开来。 刘静从外面进来，王致晗站起身，微笑着朝她迎了过去。将她手里的菜接过来，然后帮她拎着进了厨房。 刘静跟曲墨二人说了一声，就带着王致晗一起去做饭了。转眼屋里只剩下了曲墨和白忘川两人，还有二黑那只猫，只不过后者又爬去了小鱼跟前，明显没打算搭理他俩。 “所以你说这事儿……” 白忘川叹了口气，看向曲墨。 后者苦笑一下，抬眼道：“其实就算是我说了，你也已经有你自己的坚持了，不是吗？” 白忘川点头：“别人的家事，我不想插手。” 曲墨不语。 说实话，他觉得刘静这样有些不值。但是也就像白忘川说的，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最后结果怎么样，他插手了，对方可能不但不会感激，还会怨恨。甚至做出自杀之类让结果并没有任何改变的事情。 所以白忘川说的对。 没必要插手。 曲墨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因为就工作和日常交往的感觉来说，刘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助理的。 白忘川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耸了耸肩，也不再言语。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饭菜做好，刘静和王致晗端了饭菜出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们以一种幸福的一家人的姿态请两人吃了顿饭。 等吃完之后，白忘川说了告辞。 二黑站在刘静家里没有要走的意思，白忘川也就走过去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说让刘静先照顾他两天，等该走的时候它会自己走的。 刘静挺喜欢这只小黑猫，所以点头应了下来。 等两人重新上车，曲墨问他叫二黑还留着要做什么。 白忘川说：“如果刘静死了，二黑会直接渡了她的魂魄，然后回来通知咱们帮忙收尸。如果王致晗自己散了，二黑自然也会回来告诉咱们结果，所以让它留着没什么坏处。” 曲墨点头，发动车子。 而与此同时，在刘静家的厨房里。王致晗帮着刘静一起清洗餐具。 清水从光滑白皙的餐具上划过，带走了上面的油污也带走了洗洁精打出来的泡沫。刘静盯着那些细碎的泡沫，眼底除了浓重的疲倦之外，剩下的却是一种毫不输它的幸福。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守在她身边的王致晗不是人。而具体是什么东西，她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哪怕心知肚明这东西在她身边会对她有害她也无所畏惧，她只要知道这个物种不明的存在却是拥有着王致晗的记忆，也确实残留着对她深深地、丝毫不输于当初的爱，这就够了。 刘静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理智的女孩儿。 所以当曲墨找来那个叫白忘川的道士，说可以帮她的时候，她心里感激，但是撕碎扔掉了那人给她的符咒和电话号码。当今天他们直接登门拜访的时候，她也只有恐惧和担忧罢了。 好在那个道士似乎没有看出来王致晗是鬼，没有和她说什么，也没有趁她不在，对王致晗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在洗了最后一个碗碟后，长长的吁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戒指吊坠。 王致晗跟她说过，他可以住在这个戒指里面。或者只要他想，不管她去了哪里，他都可以入戒指去找她。 这也是刘静敢放王致晗一个人跟白忘川那个道士在家、而自己出去买菜的直接原因。因为她在曲墨他们进门的时候就想到了，如果直接对付他们肯定不是对手，所以还不如她先出去，一旦发生危险，让王致晗去找她，然后他们一起逃去一个不会被道士发现的城市就好了。 刘静觉得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己一定是疯了。 但是她疯的心甘情愿，也就无所谓了。 嘴角的笑容微微扩大，脖子上却突然一凉。 她警觉回头，却发现王致晗站在她身后，正带着那种与平日无差的温柔微笑注视着她。 刘静稍微放松，有些不解：“干嘛解我的项链？” “沾了泡沫了，”王致晗仗着刘静低头也无法查看，就这样随口扯着谎。他说，“摘下来我给你擦擦。还有这东西终究是个戒指，我想看你戴手上。” 刘静笑了，甜甜的“嗯”了一声，是真的没做他想。 所以戒指被取了下来。 但是王致晗没有擦，也没有帮她戴上。 只是对着另一侧的炉子走去，以刘静来不及反应的速度点了火，把戒指扔进了跳动的火苗之中。 在听到打火声音的时候，刘静已经转了身子。 看见戒指进入火海，她更是毫不犹豫的想要往炉子那边儿飞冲过去。 但是没有成功。 因为她被身侧伸过来的一只手抓住，紧紧的锁在了原地。 王致晗还在炉边，家里除了他们之外应该不会再有别人。 可此时此刻，刘静却已然忘了恐惧。只呆呆的回头看了眼抓着她的那个黑衣男人，嘴唇颤颤道：“松手。” 这是在命令，可声音中几乎要压制不住的哭腔却让它更添了几分的乞求。但男人却好像听不到一般，纹丝不动的继续握着不放。 那两瓣薄唇上下一磕，他说：“他已经做出选择了，你救不了他，不如再看他最后一眼。” 刘静瞪着眼睛，两行清流已经缓缓淌落下来。 她想要挣扎，却被男人在手腕上用手指划了几下。然后她就不能动作，甚至连说话的能力都丧失，只能呆呆的看着身影越来越淡的王致晗，静静地流泪。 “静静不要哭，我爱你，”王致晗笑着，说出了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 在他的身影终于和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时，黑衣男子走过去关了煤气。然后像是感觉不到温度一般，伸手去将烧的滚烫的戒指拿了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把它扔进了口袋。 刘静冲不开咒文，也说不出话。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用目光表达着自己的悲伤与愤怒。 “这东西滋生过‘念’，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是肯定不会再让你拿着了，”黑衣人说着，走到她面前站定。伸手过去在她额头上划了几下，他继续道：“至于不该有的经历和不该记住的存在，留在记忆里也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帮你清干净它们，不必感激。” 话音落下，刘静瞳孔一缩，就像是被人下了强效药，意识模糊了起来。 当彻底昏过去时，她似乎看到那个黑衣人变成了猫的模样，就是今天早上突然出现在她家里、那个叫白忘川的人的猫。 当然，这段记忆，也会随着一梦醒来，在她的脑海中被完全的删除就是了。 大梦一醒，不该有的交集便可化作泡影，不复存在。 至于心头抹不去的缠绵和爱意，那些早就该随着当年的一场大火被一起埋葬。不会消失，但也不该再起…… 曲墨的车开到家。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车上下来。 沉默了一路的曲总刚想说点儿什么，就看一道黑影闪过，一只小巧的黑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跳跃到了白忘川的肩头。 是二黑。 曲墨有些诧异：“这是……” 刘静不是还有三天的时间吗？怎么会死的这么快？ 曲墨在心里想着，根本没有想过刘静还有什么存活下来的可能性。 不过没有给他问完的机会，二黑就已经对着白忘川喵喵的叫了起来。后者似乎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然后摸了摸二黑的脑袋，眉眼弯弯：“辛苦你了。” 二黑甩了甩尾巴，又喵了一声。 不过这声显然没有什么多余的含义，白忘川也只是继续保持着微笑，沉默不语。 曲墨知道他们的交流至此算是结束了，于是也终于将心底的疑问再一次道了出来：“到底是怎么了？” “王致晗自杀了，”白忘川平静道，“或者说他按照我给他提示的方法，把自己的存在彻底抹除了。” 曲墨瞳孔一缩：“那……” “刘静关于余念的记忆我已经让二黑给她消除干净了，等一觉睡醒，她不会记得自己和这个余念的接触，也不会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甚至那个戒指，她也只会以为是在不小心的时候弄丢了而已，不会再深究下去了。” 白忘川知道他要问什么，所以也不用他开口，就主动解说了一遍。 曲墨听的心情复杂。 眉头皱了又松，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才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了？” 白忘川点头：“只是没猜到会这么快而已。我以为我告诉他刘静还剩下三天，他就会卡在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早上再动手。” 曲墨抿了抿唇。 又停了片刻，他说：“所以你在出门的时候，和二黑说的……” “就是让他帮忙把刘静的记忆抹除而已，这点对摆渡人而言还是很轻而易举的。”白忘川说，“因为如果还保有这段路记忆的话，刘静会做什么都是未知数。如果没有，一切就会归于正常，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的人生不管是长短还是经历，都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曲墨点了点头。 白忘川笑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出来。” 曲墨扯了扯嘴角，给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然后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他消失了就是彻底不复存在的话，那刘静忘了他，他的存在岂不是也……” 完全留不下任何痕迹了吗？ “可是余念，就是这样一种东西，”白忘川摊手，“它们本来就不该存在于世，这样也是自然。” 曲墨低低的“嗯”了一声。 白忘川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比起别的余念，他还是很幸运的。” 曲墨不解。 白忘川笑道：“毕竟就算刘静忘了他，可至少咱们还记得他不是吗？对于它别的同类，可从来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曲墨一愣。 随即跟着白忘川笑了起来。 虽然知道白忘川是在安慰他，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安慰是有效果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管结局如何，至少刘静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深爱过一个男人。 他叫王致晗。 … 就像是白忘川之前说的那样，第二天刘静去上班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正常。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好看，但是却明显比之前有了好转，并且在跟他交谈的时候，也重新挂起了平时的那种微笑。 曲墨知道这是小姑娘彻底好了。加上白忘川说的抹除记忆，他也就没有再提这事儿了。 小道士说自己这次干了个白工，给曲墨表达了一下自己不乐意的情绪。曲总却笑笑不语，没有提补钱，也没有提别的什么。 其实白忘川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这事儿他也没在意，就当是帮个忙，曲墨给他提供住所，少付一次的钱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又一个周末的时候，曲总制止了他去蹲天桥的打算，反而拉着他去了距离他们家不是很远的一个门面房里。 屋子位于二楼，算不上太大，放眼也就是三四十平米。 里面没有家具，也没装修。 白忘川不解的扭头看了曲墨一眼，用目光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后者笑笑：“上次刘静那事儿，终归算是我拜托你的，所以付款还是应该我给你付才对。” 白忘川歪了下脑袋：“所以？” “所以我买了这个门面，等装修好了之后就别去天桥上摆摊了，”曲墨说，“天桥上一来是不避风雨，等秋天入了雨季你工作就不好开展了，二来是因为有个门面，上门的顾客也会多一点儿。普通人都是这样，哪怕你在店铺里花的钱比外面贵了很多，他们也会觉得店里的比摆摊的真实。” 白忘川皱了皱眉。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 “你别这么纠结，”曲墨在他想清楚之前再一次开口，打断了他的他的思绪，微微笑道，“这个房子不是你的名字，写的是我的名字，所以算我租给你的门面。租金的话，就是以后你收益的5%给我吧，你觉得怎么样？” 白忘川没有回答。 因为他对钱向来是没什么概念的。 所以他再一次选择扭头，想让二黑给他抉择一下。 后者立刻喵了一声。 白忘川了然。扭头对曲墨说：“那……谢谢你？” 曲墨微笑说了“不客气”。 在白忘川转身去打量他未来工作场所的时候，曲墨和二黑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满意。 曲墨暗暗在心里想着，等过两天再给二黑多买点儿鱼干。然后跟在白忘川身边在屋里转了一圈，他说：“这边儿的家具我还没置办，想等你有时间跟你一起去看看。这两天先让把壁纸和地砖弄了，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这个你选就好，反正是你的房子啊，”白忘川随口说着。 曲墨嘴角一抽，好在他早就知道白忘川对他没啥想法，也不至于太过难受。 等白忘川把屋里的窗户门都检查完了，他才又开口道：“怎么样？” “门窗开位还不错，刚刚过来的时候看了，地处的位置也还不错，”白忘川说，“剩下的就是看家具摆放了，这个到时候你去买，我来摆就行。” 曲墨满口答应。 白忘川说：“那在装修好之前，我就还是……” “先别去摆摊了，”曲墨打断道，“我们公司这段时间安排了一个集体旅游，大概有二十多个人参加，我也会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白忘川当时就想拒绝。 毕竟他觉得自己没什么理由跟曲墨一起。 可是才刚刚说了一个“我”字，脑袋就被二黑拍了一下。后者喵喵叫了两声，曲墨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就这个音调儿来说，他应该是在表达他的不满。 曲墨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猫。他总算是知道别人口中“想追女生先和她闺蜜搞好关系”这句话是多么有道理了。 至少他现在可以确定，有二黑的干预，白忘川是没法拒绝他的提议了。 果然，在一人一猫嘀嘀咕咕了半天之后，白忘川终于抬眼重新看他的时候，只是从嘴里憋出来了一句：“你们去哪儿玩儿？” “一个温泉度假村，在本市郊区的一座山上，”曲墨说，“不过之前听说过一些传闻，说那个山上有精怪之类的，我不知道真的假的，总觉得你跟着能放心一点儿。” 白忘川这次没有拒绝，只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其实他来这个城市的时间也不算久，况且就在天桥摆摊，也不知道什么温泉度假村之类的地方。至于都市传说里的山中精怪，他连说的是哪座山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山上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存在了。 所以曲墨说的没错，他跟着去了也行。 如果什么都没有，就像二黑说的，可以当做是去游山玩水放了个假。而如果真有什么，那也可以当是曲墨的保镖，也算给他付点儿房租了吧。 白忘川觉得自己想的没问题，主要是二黑也告诉他没问题，他就像平时一样，告诉自己不用多想了。 现在看完了房子时间还早，曲墨不让他去摆摊，又把他带去了市里的商场给他买衣服。 白忘川说不用，曲墨却说他跟去的身份是自己的朋友。既然是总裁的朋友，不能穿的太廉价，不然丢的不只是白忘川的脸，是他的脸。 白忘川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所以就依着他了。 曲墨的眼光挺好，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这种店铺的衣服本来就比较好，同一家店铺差不多的款式搭配在一起的感觉也不会太差，总之曲墨给白忘川挑了几件让他去试，不论是那一套，在小道士身上的感觉都十分合适好看。 曲墨一直像是在欣赏一场时装秀一样的看着他换衣服。 白忘川既然已经接受了过来买衣服的事实，也就没介意对方一套套不停的让自己换来试去。 本来想等付账的时候自己出钱，可曲墨挑了半天，该结账了，小道士看着上面那一排天方夜谭一样的零，他确定这不是一个自己能承担得起的价位。 曲墨大手一挥直接刷卡。 然后拉着白忘川直奔了下一家店铺。 一天下来，曲墨给白忘川挑了五套不同风格款式的衣服。这倒不是因为曲总小气，而是担心一次性买的太多吓着了小道士，他万一不接受就不好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这五套，也足够把他的小道士吓一跳了。 因为在购买的过程中他根本没有给白忘川拒绝的机会，飞快的刷卡也让人根本来不及拒绝。所以一天下来，白忘川看着曲总车后座的那些手提袋，原本已经卡在嘴里的“我有钱了给你还”，也终究是转了几圈，又完全憋回去了。 白忘川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深刻的知道，就今天刷出去的这些钱，他可能这辈子也赚不回来了。 “今天转了一天，你肯定也累了。晚上就别做饭了，我带你在外面吃。” 曲墨说着，语气坚定一点儿没给人拒绝的余地。 白忘川想想也是。不过一天都是曲墨在刷卡，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我请你吃饭吧。” “这次我请，”曲墨笑道，“上次就是你请我吃的，这次换我。咱们一人一次，这没问题。” 白忘川眨眨眼。 曲墨又补充道：“不信你问二黑。” 白忘川低头。 二黑懒散的“喵”了一声，意思是“确实没有问题”。 白忘川皱了皱眉。 他为什么总有种二黑现在越来越站在曲墨那边儿的感觉？可是这家伙毕竟是个摆渡人，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区区人类收买了吧？ 第22章 你总不能喜欢男人吧？ 白忘川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一下二黑作为摆渡人的尊严，所以他没有再继续怀疑，只是点点头，同意了曲墨的提议。 因此早有预谋的曲总立刻踩下油门，让跑车直奔他早就预定好的那个餐厅去了。 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可以确定白忘川虽然看起来懂礼貌有教养，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其实并不怎么多。可能是因为以前一直跟着他师父生活在他说过的深山老林里，那边儿见不到什么太多的人，也看不到高楼大厦，吃不到那些高级餐厅里的美食，所以这些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也是足以让他眼前一亮、去好奇的。 正因如此，曲墨定下来的是稍微靠近市郊的一家高级餐厅。他可以确定白忘川没有吃过这种食物，所以他想带他尝试，想让他所有的第一次体验，陪同的对象都是自己。 车子在餐厅外的专属停车场内停下。就周围剩下的几辆泊车来看，今晚过来这边儿用餐的人似乎不怎么多。 白忘川下车习惯性打量了一下眼前皇宫一般闪烁着金银光芒的高大建筑，面上表情平平，似乎和曲墨带他来了家小巷里的牛肉面馆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曲墨知道，这是因为小道士在金钱和价值方面，没有什么太大的观念。也好在是因为这样，他才丝毫不担心对方会拒绝自己这种可以称之为“奢侈”的请客提议。 将车门锁好，曲墨转身带着白忘川往餐厅门口走去。口中随意的问了一句：“这边感觉怎么样？” 白忘川脸上平淡的表情稍作改变。 微微皱了皱眉，他说：“风水布置的很好，财源广进之局。只是这地方阴煞之气有点儿重，偶尔来吃一顿还好，不要常来就是了。” 曲墨听他说着。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觉得自己从见了白忘川开始，就好像被开启了一个不能碰触的大门一样，那些他以前想都没敢想过的事情就一个个疯了一样的朝他涌过来了。 曲墨心情有点儿复杂，甚至在思考要不要换一家店吃。 然而白忘川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扭头朝他露了个淡淡的微笑，他说：“只要是餐厅里杀牲畜的手法残忍，就都会有这种问题的，这个和咱们无关，我不会多管闲事，那些阴煞之气也不会针对咱俩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曲墨也就放心了下来。 继续刚刚的步子带着白忘川进了门，选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支开侍者，说选好了菜叫他。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菜单放下，微笑着看向坐在对面的白忘川。 感受到他的视线，白忘川从菜单上抬头朝他看了过来。犹豫了一下，他开口问道：“你……已经选好了？” 曲墨微笑点头：“这地方我来过几次，东西大概也都吃过。所以我的这份我心里有数，你点你想吃的东西就好。” 白忘川“哦”了一声，继续翻动菜单。 小道士虽说是个道士，但是和曲墨想象中的那些自诩“出家人”的道士完全不同，他会吃肉，也会喝酒。说的直白一点儿，和普通人在饮食方面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不出片刻，他就点了四分不同的肉菜，还有一份焗饭。 曲墨看了看，也没管是不是有点多了，只挥手唤来侍者，自己加了份意大利面，又加了份汤，就让把点的东西都上来了。 侍者微微点头，拿了菜单就礼貌退下。 白忘川四处看了看，然后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 曲墨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所以看到这个表情之后，立刻就开口问道：“有什么问题？” 白忘川微微摇头。 沉默了片刻，他说：“这家店的菜品，应该不只是菜单上写的这么多吧。” 曲墨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说除了你看到的，应该还有一些更隐秘、一般人吃不到的菜品才对，”白忘川说，“这些东西我以前在网上也看到过，不知道你听到过没有，比如猴脑，还有三吱儿？” 自然是全都听过。 曲墨在心里应着，脸上表情却越发的诧异了起来。 因为白忘川举的这两个例子，可都是残忍到他根本不敢想象的菜品。 会过来这个饭店是因为朋友带着来过，觉得味道不错，地方又比较清净，才会带白忘川一起过来。可是小道士这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所以…… “我以后也不来这儿吃饭了。” 曲墨叹了口气，原本还打算营造点儿约会气氛的想法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一干二净。 白忘川倒是没他这么遗憾，只是很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安心等起了他的饭菜。 或许是因为人不太多的缘故，这边儿的上菜速度挺快。曲墨心里还想着白忘川说的那些话，有种说不出的膈应，可小道士却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一块接一块吃着他点的那些肉菜，还时不时会给评价一句“好吃”。 虽然这地方一份菜给的数量并不是特别的多，但架不住白忘川点的份数足够。本来曲墨以为这根本不是他们两个人能解决的数量，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小道士就这么一块块慢条斯理的吃着，等反应过来一看，桌上的盘子包括主食在内，已经全部都见底了。 曲墨顿时就忍不住给白忘川投了个敬佩的目光。 后者微笑着用纸巾抹了抹嘴，然后不忘问道：“这地方可以打包吗？二黑还没有吃东西呢。” “当然可以。” 曲墨赶忙挥手让侍者又拿了菜单过来，把点菜的权利再一次交给了白忘川，看着对方在其中三道肉菜上点了手指，他便让侍者记录下来，打包装好。 等人点头退下，曲墨终于再一次看向白忘川，目光迟疑道：“那什么，你平时在家里吃那么点儿，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吃饱过啊？” “也饱了的，”白忘川说，“其实说起来有点儿奇怪，我吃东西不管多少我都可以吃完，也都可以吃饱。就比如平时在家里吃的那些，给我带来的饱腹感和现在这些是一样的。” 曲墨嘴角一抽：“你的意思是，你还能再吃一点儿？” 白忘川点头，想了想，他指了指桌面道：“就这些再来十套我也能全都吃完。但是吃完之后也不会觉得撑，感觉就好像我肚子里有一个无底洞，这些东西扔进去就消失了，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曲墨听他说着，目光有些奇怪。 白忘川倒是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撑着脑袋等待着给二黑打包的食物上来。 良久，曲墨问道：“你……是人类吗？” “应该是吧，”白忘川笑笑，“不是精怪，不是鬼魂。而且我长得还是这个样子，还有影子不怕阳光，那不是人类，也不可能是什么别的物种了，你说是吧？” 曲墨迟疑。 但想想好像也确实如此。 可是…… 就他所知的“人类”而言，应该也不是小道士这个模样的吧？ 曲总不知道。 不过也只是不到十分钟的踌躇之后，他就彻底放弃了继续纠缠这种疑惑。因为一来是不管他怎么纠缠，都不可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二来则是因为，他确定不管小道士是不是人类，自己对他的心意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那么物种如何，也就根本不是需要在乎的事情了。 曲总向来是一个很能看得清的人。 所以当他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之后，就直接将思绪转去了过几天的旅行上面。 其实关于这个“职工旅行”，应该是公司给普通员工抽签发放的福利才对。曲墨的公司对员工一直很好，所以这种活动也不是第一次举办了。只是区别在于，从来没有参与过员工旅行活动的曲墨曲总，今年决定跟着一起去转一圈儿了。 时间很快，转眼就到了定好的日子。 计划的出发时间是周六早上，公司派车将众人送去度假地点。在曲墨到达之前，那些获得这次旅游机会的员工已经大多先到集合地点等着了。 今年刘静也抽到了名额，所以此时正和一群女员工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天。 “静姐，平时就你跟曲总走的最近。他这段时间的变化好大啊，静姐你知不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啊？” 一个短头发大眼睛的女孩儿一脸八卦的看向刘静。 而被她这么一提，周围那剩下的几双眼睛顿时也跟着汇聚在了刘静身上。其中的期待之意不加掩饰，刘静也知道，她们希望自己说出的是个什么答案。 但是她最近总觉得脑子有些混乱，近期一段时间的记忆乱七八糟的，自己都过不清楚，更不可能有空暇去关心曲墨情况如何了。 所以面对这种提问，她也只能尴尬笑笑，挠挠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众女孩儿都笑着说她隐瞒。 然后果然，大家也再一次提到了曲墨会不会找了女朋友的方向上面。 “哎，也有可能是咱们曲总正在追人？你们说他这次跟咱们一起去，是不是就是想带那个秘密爱人一起啊？”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众人又再次沸腾了起来。 刘静看着她们兴奋的讨论，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长得很漂亮、但看起来好像才十七八岁的男孩儿。 他记得那个男孩儿给他递过一张道符，可是符咒好像被她弄丢了。 那人也给过她名片，也弄丢了，甚至没记住上面的名字是什么。 刘静皱了皱眉。 不过下一秒，她就舒展开了眉头，嘴角也慢慢勾起来了一个略显无奈的微笑。 记不记得清楚都无所谓了。 反正她不需要道符，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玄学处理的地方。况且就算他们的工作狂曲总真的开了七情六欲，对象也不可能是个男人，不是吗？bjshhhhh 第23章 你什么时候回家？ 刘静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什么问题。 或者说换做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甚至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来看，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然而也正因此，当曲墨带着白忘川从他的跑车上下来，步步朝众人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看着白忘川的目光都像是看到了一只能在白天行动的鬼魂儿。直到两人走到大巴跟前，曲墨跟众人打了招呼，又介绍了一下说白忘川是他朋友之后，大家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目光失礼一般，扯着些完全看不出笑意的笑容，跟白忘川相继打了招呼。 好在小道士在与人交往方面没那么多的讲究，或者说他根本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所以面对这些公司职员的招呼，他也只是礼貌的点头，只有在看到还算相熟的刘静时，他微微将嘴角的笑容又加大了一点儿。 然而就只是这一点，却恰好被刚刚与这次旅游带队人聊完天的曲墨收入眼底。 曲总有点儿不太高兴。 但是下一秒，小道士似乎是接受到了他的视线，也抬头朝他看了过来。然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家伙扬起嘴角就冲他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道士长得很好看。 这个事实曲墨早就已经知道的不能更清楚了。 可是每当这家伙对着自己笑的这么灿烂的时候，曲墨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内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把的心悸。 至于刚刚因为曲墨对刘静笑的那点儿不满？ 早就烟消云散，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了。 总裁没有上车，其他的员工肯定是不敢动的。曲墨也知道这点，所以在带队人冲大家说可以上去之后，曲墨就带着白忘川先上大巴，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了下来。 其实说实话，比起这种和大家一起挤着的出游方式，他更希望能带着小道士单独到地方再说。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让这个“公司旅游”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幌子，自己和白忘川单独待上几天，能一眼都不看着公司员工就最好不过了。 但是显然，这种想法也终究只能止步于想法。 因为在他刚提出要自己走的时候，白忘川就已经瞪着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疑惑的问他：“你不是说山上有害人的精怪吗？如果咱们单独走，万一公司大巴遇到了精怪，你的员工们不就完了吗？” 当时曲墨听他说着，就特想反手给自己一巴掌，好好教训一下这张坏自己好事儿的嘴。 可是精怪之谈是他说的，也是他能叫动小道士跟着一起去旅游的直接原因。如果这时候再说没精怪，他可不敢保证小道士会不会也当即反悔，不跟他一起去了。 曲总想想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 君不见小说里霸道总裁永远都是想追谁追谁，想拿到手拿到手。再看看自己这边儿，人都跟着同居这么久了，别说没表白成功，甚至对方连往这方面想想的意思都没有好么！ “你心情不好？” 曲墨这边儿的思绪还尚未回归，耳边就响起了白忘川的声音。 这声音清脆，在瞬间就让曲墨回神儿。 扭头朝白忘川，他意识到了自己眉间的皱痕，赶忙松了松道：“没什么，就是想了点儿乱七八糟的事情。” 白忘川点头“哦”了一声。 曲墨努力让脸上的表情带了些笑意，他说：“你感觉怎么样？这应该算是你第一次跟别人一起出去旅游吧？” “以前也跟师父出去转过，”白忘川说，“不过也只是转转山下的小镇，或者是去更远的山上采采草药。我师父跟我说他自己是个人类恐惧症，只想在深山老林里住一辈子，一个人都不想看见。” 曲墨被他这个描述闹得有些好笑。 想想两人认识这么久，哪怕白忘川不在意给他讲述他那个神秘的师父，但是他好像也没怎么询问过关于那个师父、或者关于白忘川以前的事情。 曲墨大概计算了一下，从这里到度假温泉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白忘川不是个喜欢主动和客户之外人搭讪的性格，而他现在身边坐的是总裁，那些员工肯定也不会主动过来搭讪。所以总结一下，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他们应该可以放心的进行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闲聊了。 这样一想，曲墨也就放心的向他问出了之前琢磨好的问题。 果然也就和他想的一样，白忘川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意思，反而是笑了笑道：“你还是第一个对我师父感兴趣的人。” 我只是对你感兴趣，顺带你身边的人而已。 曲墨在心里想着，开口却笑道：“只是听你跟我说的，我总觉得，你师父不会是什么山中精怪之类的吧？” 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毕竟小道士给他说的那些关于师父的话，他总觉得很多听来，或许是那个“师父”在逗小道士也不一定。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说完之后，白忘川的反应居然是歪了歪脑袋，似乎认真的思考良久，才缓缓点头，有些迟疑道：“其实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好像也有可能？” 曲墨：？？？ 白忘川掰着手指继续道：“他说我是他在忘川河边捡到的，然后从小就把我带回山里去养着了。他平时和山里的精怪玩儿的都很好，但是只要出现人类，他就会十分烦躁，并且用各种方式把人赶出山里。当然最重要的是，从我小时候到我出山，我师父的容貌一直都没有一点儿变化。” 他一口气说完，曲墨听得目瞪口呆。只在心里感叹小道士说话声音不大，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是没有第三个人再听见了。 舌头在口中转了好几圈，才总算是找到了说话的方法一般。他咽了口唾沫，犹豫着问道：“你说真的？” 白忘川淡定点头。 曲墨眨眨眼。 想想小道士身边那各种超乎常识的存在，他决定还是不要再继续问这种刷新自己三观的问题为妙。 所以换了个话题，他说：“那你出山之后，还有和你师父联系过吗？” “当然联系过了，只不过我单方面联系他，他不理我而已，”提到这个白忘川就比较难过。他说，“就之前楚素的那个事情，我本来想找师父问问那是什么咒法，结果跟他联络，他根本就不回话。” 曲墨诧异：“你师父深山老林里还通了电话？” “那倒没有，”白忘川摇摇头。 想了想，他从曲墨前两天给他买的双肩包里摸出来了一张符纸，手指点了点儿朱砂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一会儿，最后把一张画满的符纸塞到了曲墨手里。 曲墨一直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发问。等这张纸送放到他手里，他才终于笑道：“这是什么？” “就是我和我师父联络用的东西，”白忘川说，“那个地方没有电话，而且就算有，信号也不可能会好。我和师父联络的时候用的都是这种符咒，只要在上面写好你要联络人的生辰和姓名就可以找到对方了。当然如果是像我这样不知道自己生辰八字的话，点上血也行。” 曲墨赶忙制止：“不用……” “朱砂里本来就有我的血，”白忘川说，“这张符咒你拿着，如果周围没有信号，你又需要紧急联系我的话，你就把你的血滴在上面，然后呼唤我的名字就好。” 曲墨有些新奇的看着那张符纸：“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白忘川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就是这东西是一次性的，中间如果断了就得再用下一张才能连。所以你想使用的话，不到关键时间不要浪费啊。” 曲墨点头嗯了一声。 心里倒是想着这估计就是拿着做个收藏品了。毕竟现在他能去的地方没哪儿是没信号的，想想就白忘川嘴里的那种情况，应该也不会有机会发生就是了。 大巴车一路向前，红灯不多，也没见着堵车。 等终于上了山，白忘川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盘旋而上的山路，定了定神，他说：“这地方和我家不是一个感觉。” “是因为人的痕迹太重？”曲墨侧头问道。 白忘川点头。沉吟了片刻，又道：“总觉得这样，好像就没了山该有的样子。” 曲墨应了一声。 半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白忘川道：“你师父让你一个人下山来转转，没有给你规定回去的时间吧？” 他之前倒是一直忘了这个问题。 现在让白忘川一说，他突然开始担心起来，万一哪天小道士的“凡人世界游玩时间”结束了，他是不是就连人去哪儿了都找不到了？ 好在这事儿是他想太多。 白忘川眨眨眼，甚至比他还诧异道：“我忘了问师父这个问题了！你等一下，我现在联络他一下……” 他说着，伸手就想去包里摸他的符咒。 但是他快，曲墨比他更快一步。 包上的拉锁都没解开，他的手就被曲墨又按了回来。 曲总面带微笑，分外认真道：“你师父也忙，这点儿小事儿就不要问他了。至于什么时候回去，如果他想你回，肯定会主动联系你的，就别问了吧。” 第24章 鬼打墙 让曲墨这么一说，白忘川想想倒觉着好像也挺有道理。将符咒全部又放回他的小背包后，又重新开始和曲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因为他坐在靠窗，曲墨坐在外侧，所以在聊天的时候，白忘川看到的是车厢和另一头窗户透出的悬崖外的蓝天白云，而曲墨看到的，则是白忘川和峭壁。 两人就这样说了一会儿，本来是挺轻松的话题，曲墨却突然拧起了眉毛。 白忘川有些不解，立刻停止了之前的话题，朝他问道：“怎么了？” 曲墨微微摇头。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所以沉默了片刻，还是不答反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附近有点儿奇怪？” “你是说阴气，或者煞气？”白忘川歪了歪脑袋，“这些波动山上一直都有，不是你跟我说这地方有精怪吗？只要有精怪，这些气息不正常才是对的啊。” 曲墨：…… 所以说自己这张嘴也真是可以，这种随口一说的谎言居然能成真的这么彻底。 白忘川在应声之后也四处看了起来。 片刻，他微微笑道：“你要不提我都没有发现，咱们这是进了人家的鬼打墙了啊。” 没错，山崖这边的标记一直没有变化，仔细看另一侧，蓝天白云也像是被拍成了照片又投影出来了一样，每行一圈都会回到原点。 好在车里除了他们之外，大多数的乘客要么是在玩手机，要么是在睡觉。好像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也没人发现这周围有什么不同了。 当然，这个“没察觉”的阵营里，不包括司机。 白忘川拍了拍曲墨示意他给自己让出来一条路，然后自己侧身过去，步步走到了司机身边。 此时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已经写满了惊慌，额角的冷汗渗了一片，像是再没有人来说点儿什么，他就能直接晕过去了。 白忘川看到他这个模样，也没让他再这样独自承受下去了。轻咳一声向对方示意了自己的到来，在确保不会吓到人后，他才缓缓道：“直直往前开，不要拐弯。” 司机一愣。 抬眼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哪怕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是有些不对，他也没胆子用一车人和自己的命去开这种玩笑啊！ “不用担心，”白忘川又继续道，“这只是最低级的鬼打墙，说白了就是用法术遮了普通人的眼睛而已，很容易破解，听我的不用害怕。” 然而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在经过拐角的时候，司机也还是没能听话的直行，而是看着眼前所见的道路，选择了和之前每一次一样的转弯。 白忘川有些无奈。 而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曲墨的声音。他说：“停车，换我来开吧。” 司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简直就像是死刑犯听到了特赦指令，立刻毫不犹豫的一脚踩下刹车，将驾驶座的位置让给了他们的公司总裁，曲墨先生。 等坐好了位置系了安全带，曲墨朝白忘川道：“你指路，我按你说的开。” 白忘川应了一声，车子发动，前面又是那个熟悉的右转弯。 白忘川说：“直走。” 曲墨毫不犹豫，把稳了方向盘，朝着眼前万丈深渊驶了过去。 在车子撞到前面围栏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冲击出现。反而是仿佛云开雾散，在本该是山崖的地方，又出现了另一条向前的通道。 虽说已经猜到了是这个结果，但是在真的见识到的时候，曲墨还是稍稍震惊了一下。可是身边的白忘川就像是已经看透了一切，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继续看着前方，给他指道：“右转。” 曲墨抬眼，右转就是峭壁。 但是白忘川既然说了，他就听话即可。 于是车辆右转，峭壁变成了通路。 给他让了位置的司机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等接连走了三五个悬崖过峭壁之后，白忘川示意曲墨停车。 后者听话的踩了刹车，而白忘川则是给他示意了一下一旁山壁上的提示牌。 果然，已经和刚才不一样了。 “这就算结束了？”曲墨笑着问道。 白忘川点头，毫不吝啬的夸了他一句：“你车开的还挺稳。” 曲墨笑了。 驾驶权重新交还到了司机手里，他则是跟白忘川一起回到了之前那个位置上坐下。 全过程不管是司机，还是一旁被他们说话声吵醒的旅游计划负责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但是他们看向白忘川的眼神儿，却明晃晃的像是在看什么从天而降的神仙。 白忘川对此没有回应，那两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很快，车子重新平稳的向前行驶了起来，曲墨有些好奇的朝白忘川道：“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个幻觉，你是不是看不到啊？”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又这么精准的给他指出来正确的道路。 白忘川摇摇头道：“如果不仔细的话，我还是会和你们一样中招的。但是区别在于我就算是中了招，只要稍微定神就可以把自己解出来，但是你们不行。” 曲墨了然。 白忘川说完这句，也不再跟他交流什么。只是扭头看向窗外，他总觉得这事儿好像是有哪里不大对劲儿。 一般如果在公路上遇到鬼打墙的话，那鬼打墙的终极目的应该都是害死人才对。所以按照刚刚在他发现之前、那个司机的开车方式，他们早就应该掉下悬崖了才对。 然而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也就说明，这个鬼打墙不是打算让他们死，而是要引导他们去什么其他的地方。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 不得不说，他有点儿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肯定是不能带着这一车人一起去的。所以他还是会跟着曲墨把这些人安全的送到他们要去的那个温泉度假村，至于之后怎么样，那就跟二黑商量一下再说了。 心里做好了打算，白忘川嘴角的微笑也就再一次勾了起来。 因为鬼打墙的破除，接下来的路程行起来也会快多了的。 还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车子就到了地方。 温泉度假村，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占地规模颇大的温泉酒店罢了。听曲墨路上跟他说这附近除了温泉之外还有些娱乐设施，或者可以爬山，去后山看看秋叶云海。不过听来听去，白忘川也都不怎么感兴趣就是了。 因为曲墨的提前安排，当一群人到地方的时候，果然就恰好少了一间卧房。 曲总当仁不让立刻提出他和白忘川一间。众人看得出来老板是个什么心思，自然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去揭穿或者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好在白忘川这人没什么心眼，也不会在意和人同住的问题。 跟着曲墨将行李在屋里放好，他想了想，还是赶在总裁大人提出什么游玩计划之前，开口提议道：“其实……我有点儿想去半山腰那个公路看看。” 曲墨皱眉。他们才刚刚从那个奇怪的路上跑下来，这又回去不是作死吗？ “去那做什么？” 白忘川将他之前看出来的问题给曲墨说了一遍。 后者啧了一声：“也就是说，你想去看看那个鬼打墙到底想把人引到哪儿去？” 白忘川点头。 因为相比于在这个一点儿没有大山感觉的山里娱乐，他更想去见识见识曲墨之前给他提过一嘴的“精怪”是什么样儿的。 后者无法，想想也知道白忘川是对眼下这些没什么兴趣。他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那就去吧。” 白忘川立刻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模样像极了被家人许诺了糖果的孩子。 曲墨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不过我得跟你一起去。” 白忘川顿时就不乐意了：“那可是精怪，你一个凡人过去会有危险的。” “可你也是凡人，”曲墨不容拒绝道：“让你一个人过去玩儿，我也会不放心的。” 白忘川立刻摇头：“我有二黑。” “二黑只是只猫。” 况且还是一只给点儿小鱼干就能立马抛弃尊严的傻猫。 曲墨在心里说着后半句，然后抬手在白忘川脑袋上揉了两下，然后赶在他再说什么之前，开口道：“就这么决定了，况且这么好的机会，我也想看看精怪是什么样的。” 他根本没给白忘川拒绝他的机会。 小道士站在原地，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 一路都是自己行动的黑猫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跳到他肩膀上喵喵叫了两声。白忘川却诧异的扬了下眉毛，开口问道：“你说真的？” 二黑不满的抬起爪子，用肉垫拍了下他的脸颊。似乎是在用行动告诉白忘川，他对他的这种质疑表示十分不满。 小道士嘿嘿笑了两声不再多说。 听了半天哑谜的曲墨则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就是说咱们一会儿不用专门去公路上找鬼打墙了，”白忘川笑的颇为开心：“二黑说他在这个酒店后面的小树林里也遇到了鬼打墙，还有后山的山道上，似乎也有出现。并且他眼睁睁看着有三四对儿游人跟着幻觉走错了路，然后消失在了它的视野中。我看过你们这两天安排的行程，如果周围的鬼打墙出现的这么密集的话，恐怕咱们今天不去，先跟着幻觉去了那个神迷地方的，就会是你的员工们了。” 第25章 镜子 对于白忘川的这个结论，曲墨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毕竟他们的计划里有树林里的探险游戏，也有后山的爬山活动，该出现鬼打墙的地方全都包括了，如果是在车上大家统一了位置还好说，可等散开行动，哪怕是白忘川，也无法保证能看好二十多个人、让每一个都不出问题的。 公司的旅游现在选择结束的话有些事说不过去，况且就算曲墨有心，白忘川也不乐意。所以还不如就顺了小道士的心思，跟着他去那个鬼打墙想带他们去的地方转转好了。 抱着这种想法，当天下午两人吃了饭，曲墨就和带队的人说自己和白忘川不参与集体活动了。 众人还以为他们是想过二人世界，纷纷投了些暧昧的目光过来，刘静还在白忘川不注意的时候，给曲墨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曲总对此表示有些无奈。 他确实是有心，也确实是想加油。 但是这次还真不是去“加油”的，而是陪着人一起去山里抓妖怪。虽说是满足了一点儿每个男人都会有的探险心，但除此之外，情路方面却仍然是坎坷的不存在任何进展。 当然，日子还久，不急一时。 曲墨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跟着白忘川一起走出了酒店。 按照小道士的说法，他们现在去酒店后的小树林转转说不定就成了。可是没想到的是，转来转去转了快一个小时了，别说是白忘川，就连曲墨都没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二黑已经趴在白忘川肩膀上开启了闭目养神状态。 运动细胞本来就不怎么活跃的小道士则是也喘了粗气，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似得带着曲墨直直朝树林的最深处走了过去。等到了尽头悬崖，他回头指了指旅店的方向：“你带路回去，如果还找不到，咱们就明天再说吧。” 毕竟现在天黑了，他也累了。硬是熬时间没什么必要，既然鬼打墙随时都能出现，那也不急一时。 曲墨点头应下，听话的转身往回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没法力就欺负他，这走了一会儿，都不用白忘川说，他自己也感觉周围的情景似乎变的有些不对劲儿了起来。 就比如身边这棵三根缠绕在一起的大树，他记得他已经看过不下三遍了。 白忘川在后面跟着他向前，在他眼里，曲总就像是个没头苍蝇一样，在绕着五棵树不停的打转。 看到这个场面，二黑也来了精神。 它用爪子拍了拍白忘川，跟他说：“你快用手机给他录下来，这个到时候都是可以嘲笑他的证据。” 白忘川嘴角一抽：“这样好吗？” 二黑点头点的毫不犹豫，并且催促：“快。” 白忘川想想觉得好像也挺有趣的，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给曲墨拍了一段长达两分钟的视频。 而两分钟以后，不是白忘川不想拍了，而是曲墨那边儿终于解除了无头苍蝇模式，突然对着密林深处的一方走了过去。 他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 白忘川甚至在怀疑，他是否还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他想去拍拍曲墨的肩膀问问，但是又担心这一拍把对方从这个状态里叫出来了，所以也只能安安静静的跟着他往前走。 只见曲墨走的这条路越走越密，不光是脚下没了人迹，就连前方的树木也层层叠叠的挤在一起。曲墨一个个扒开向前，白忘川也就跟在后面走着。就这样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左右，周围彻底看不见人烟，远方却朦朦胧胧的出现了一个有点儿像是古时客栈的建筑。 到了这里，白忘川伸手拍了拍曲墨的肩膀。 后者猛的一震，就像是梦游被人拍醒了一般，瞪着眼睛愣了一下，才喘了几口粗气，恍然道：“我刚刚怎么了？” “你不知道你在往这边走吗？” 白忘川问着，抬了抬下巴，给他示意了一下远方的客栈。 曲墨脸上疑惑的表情就没有散开过。 盯着那边儿过了好久，他才缓缓摇头：“我只是觉得我看同一棵树看了好几次，然后意识开始模糊，后面又发生什么了我就不知道了。” 白忘川点头。 这倒是鬼打墙正确的模式。 拍拍曲墨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他微笑着带头向客栈的方向走去，一边道：“估计其他人都是用这种方式带过来的，至少咱们成功进来了，还多亏了你。” 曲墨尴尬的扯了下嘴角，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骄傲还是该无奈。 再往前走，周围阻挡路线的树木也慢慢散开，到了接近客栈的地方，甚至多出来了几条平整的石子小路，引导着人们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二黑已经在过来的路上被白忘川塞回了背包里面，两人走到客栈跟前，白忘川抬头打量起了这个地方。 周围的树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从枫树红叶变成了一些干枯的好像被雷劈过一般的死树，而眼前的这个客栈则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那种教科书版的鬼屋。 木头房子，茅草顶。 门口牌匾是红底黑字，就写了“缘来客栈”四个字。这字儿看着歪歪扭扭，红色的底色上面还满是斑驳的污迹。在牌匾两边分别挂了两个灯笼，昏黄的光线照射出来，反而更添了几分诡异。 白忘川看了一眼，直接顺着门口的台阶走了上去。 曲墨跟在他身后进了门，在跨过门槛的时候，伸手抓住了白忘川的手。 后者回头。 曲墨笑笑：“安全一点儿。” 白忘川“哦”了一声，权当这是曲墨害怕了。 曲墨也不解释，只是微微笑笑，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就行了。 进门之后，白忘川抬头看了一眼，这门里门外还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外面看着就差给墙上画个大大的“拆”字儿，而进来里面，这装潢精致的却明显是个高端会所才有的样子。 只不过…… 白忘川眯了眯眼睛，胳膊肘撞了下曲墨，他说：“这里面的布置有点儿眼熟，你感觉到了吗？” 曲墨点头。 何止眼熟，他们才刚刚在同样的地方把行李放下。 没错，这进来里面的布置陈设，和曲墨他们公司定下来的那个温泉酒店一模一样，往前走了几步，白忘川发现，甚至就连前台那个微笑着冲他们打招呼的前台小姐，也和那边儿的长得一模一样。 曲墨在他身边也观察到了这点，转头过去盯着那个前台小姐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却一直保持着微笑，就好像没有感受到这个视线一样，静静地没有一点儿动作。 “这是玩儿哪出啊……” 曲墨喃喃了一声。 走在前面的白忘川听着声音，回头笑道：“我跟你打个赌，说不定你用咱们在那个酒店的房卡，刷这边儿同样的门，是可以刷的开的。” 曲墨耸耸肩，没有说话，直接跟着他朝他们在温泉酒店的房间走了过去。 一样的格局，一样的陈设。 走到门口之后两人对视一眼。 曲墨从口袋里掏出房卡。 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随着“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曲墨站在门口没有动作，先是朝里面示意了一下，开口问道：“进去？” “当然，”白忘川点头，半点担心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先一步跨步进门。 开灯之后打量四周，他惊讶的发现，这里不光是复制了那边儿酒店的所有东西，就连他们之前已经在那边儿房间里放好的行李，在这里也被原封不动的复制了一份。 曲墨过去将拉杆箱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个不少，和他们带过来的一模一样。 白忘川则是四处看看，然后盯着床铺正对面儿的那一面等身镜子，微微眯了眯眼道：“咱们之前去的那边儿，好像没有这面镜子吧？” 曲墨点头。 白忘川又蹲下身，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下，最后拿出来了一块儿他之前扔进去的方形玉石，左右看看，他一脸了然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曲墨挑眉。 白忘川指了指镜子：“只要是那边儿出现的东西，都会被镜像到这里。多出来的这个镜子肯定是咒法的一环。只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哪怕是直接镜像，左右颠倒的问题还是改变不了的。” 他说着，给曲墨看了眼手中的那块玉。 这玉被白忘川说是一个法器，曲墨不懂，也就只能看个形状。方形玉佩上盘绕着一个怪物，它张着嘴，另一侧是一个雕刻上去的“破”字。 当然，现在怪兽如何曲墨说不清楚。但那个字儿肯定左右颠倒是没错了。 “本来想着带这东西过来能清一下邪气，不过忘了让你装了。再这边儿颠倒之后就没了作用，放回去就是了，”白忘川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转身继续打量起了房间。 只是这次没给他再细看一会儿的机会，门板上传来“咚咚”的两声轻响。随即是一个有些甜美的女声，她说：“您好，晚餐时间到了，客人需要用餐的话请前往二楼餐厅。” 曲墨看了白忘川一眼，用目光征求他的意见。 后者笑道：“人都说请咱们过去了，要是去的晚了，说不定就没饭吃咯。” 第26章 我也爱你 曲墨看着走在他前面的白忘川的背影，越来越觉得人这种东西啊，还真是说变就能变的。 想想当初在没有遇到白忘川之前，他看一切玄学鬼怪，都觉得那是骗人的把戏。 不会相信，甚至厌恶。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你看现在，他不但沉迷眼前这个天天怪力乱神的小道士，甚至还能抱着一种愉快看热闹的心态，跟着他一起去探索这个明显有很大问题的鬼屋。 男人啊，还真是善变。 曲墨心里想着，没过多久，两人也就走到了刚刚被提示的那个餐厅门口。 一路过来都很安静，但也只是安静而已。毕竟不管是房间还是走廊，这个宅子里的一切都和那边儿的酒店一模一样，让人感觉不到任何问题。 所谓的晚餐是自助式的中餐，在他们进门的时候，餐厅里已经有十几个人在挑选食物了。 曲墨跟着白忘川去拿了碟子，走到菜品旁边儿的时候，白忘川才压低了声音朝他问道：“你饿吗？” 曲墨想想，点了点头。 这里的饭菜有问题他是一早就猜出来的，不过下午吃了饭又在那林子里晃荡了那么长时间，要说饿也确实是饿了。 他以为只要他实话实说，白忘川就会像变戏法似得给他变出来一点儿吃的果腹。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接受到他回应的白忘川只是“哦”了一声，就继续带他走到了那些菜品旁边儿，表情平静道：“那吃吧。” 曲墨：？？？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眼前这个小道士是不是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掉包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曲墨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能吃？” 白忘川轻轻点头。 一边给自己盘子里夹着菜，一边解释道：“只是这个菜里面加了点儿料而已，不至于弄死人，就是可能会产生幻觉，你少吃点儿，到不饿的程度就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曲墨嘴角一抽，都出现幻觉了，还叫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再看看白忘川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确定就算真的有问题，小道士也肯定有办法治疗。 这样一想，曲墨也就没再纠结，只听话的跟着小道士开始给自己的盘子里添加起了菜品。 他吃饭不怎么挑，不管做的如何也都能入腹。 所以只是走了一圈，他就和白忘川一人端了一盘食物，去找地方坐了下来。 白忘川拿的食物很多，一边吃还一边看着周围的那些客人。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有点儿不对劲儿。” 曲墨闻声点头，就像是已经等这个问题等了太久一般，毫不犹豫道：“他们太安静了。” 没错，太安静了。 不管别的国家的餐桌礼仪是什么样的，至少在这个国家的现代，大多数人都把餐桌当成了联络感情的最佳地点。 更何况这是个度假村，人们过来这边本就是为了放松自己，那么在餐桌上就更不可能所有人都保持着食不言的说法，鸦雀无声的。 白忘川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曲墨突然笑了：“你说咱们这么与众不同，会不会显得很突兀啊？” “不就是为了突兀？” 白忘川笑道：“不然……” 话刚说了一半，他们身后的餐厅大门就被从外面推了开来，一群六七个人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入了餐厅。 曲墨看到来人，立刻就皱紧眉头啧了一声。 而白忘川则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摇摇头道：“早知道最后还是这个结果，还不如当时在山道上就让把整个大巴开进来算了。” 曲墨尴尬的扯了下嘴角。 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再看那边儿被服务员带进来的、以刘静为首的他的公司员工们，一个个目光呆滞就像是被输入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在饭菜前排好队，一个接一个的夹着那些让白忘川说是可以至幻的食物。 曲墨认真的观察了一下，他们每个人夹的菜色和数量，似乎都不多不少的保持了一致。 至于那个带他们进来的服务员，也像是最开始在前台看到的那个一样，目光呆愣，脸上却带着诡异又模式化的微笑。 曲墨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模样有些瘆人，就收回视线，继续对付起了盘子里本来就没多少的食物。 白忘川将东西吃完，又站起来去端了满满的一盘新的。这举动看的曲墨目瞪口呆，直到他还想去端第三盘的时候，曲总才终于忍不住道：“你不是说这东西至幻，不能多吃？” “那是对你而言，”白忘川说，“你们会被这种东西干扰，所以自然不能吃太多。但是我不会。况且这儿的饭其实挺好吃的，你不觉得吗？” 这问题曲墨没法回答。 毕竟当你知道一个食物里带着至幻药物的时候，它再怎么好吃，你也不会品出来多少味道的。 耐心等待着小道士一口气吃了四大盘饭菜，两人总算是起身，跟着另外几个吃完了饭的客人，往房间的位置返了回去。 路上曲墨不止一次的想问白忘川他会不会撑得慌，但扭头看到对方那个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就可以确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之后的一切就显得过于安静，没有想象中的鬼怪，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曲墨洗了个澡就觉得头晕晕的，想想可能是晚饭里添加的东西起了作用，就跟白忘川说了一声，自己先躺床上睡过去了。 因为曲墨的有心安排，这最后剩下的是个大床房。 所以他躺在一侧，旁边儿触手可及的地方就是正在抱着枕头看电视的小道士。 电视上似乎是在播出什么有意思的剧情，小道士目不转睛的看着。曲墨则是抓紧了这个好机会，静静地盯着白忘川的侧脸，不一会儿，就慢慢失去了意识。 进入深度睡眠之后的断片不知持续了多久，等意识再次回归的时候，曲墨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朦胧中睁开眼睛，他看到坐在身边的白忘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了下来。近在咫尺的五官是他最喜欢的模样，在不甘被窗帘遮挡的月光映照下，小道士目光闪烁，正冲他笑的开心。 曲墨被这太过突然的美景闹得愣了一下。 过了良久，才缓缓道：“你……” “我喜欢你，”白忘川笑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当中盛满了甜化了曲墨心坎的蜜，他似乎还嫌这种单单的打断不够，又跟着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当然喜欢！” 曲墨急切的应着，那兴奋的模样就像是生怕晚了一步，白忘川就会被别人抢了去了。他说：“我、我其实暗恋你好久……” “嘘——” 白忘川一根指头竖起到唇边，轻轻呼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 曲墨顿时听话的止了声音。 然后他就看到白忘川慢慢闭上了双眼，嘟起嘴唇，用行动邀请着他，等待着他的采撷。 如果这时候还能忍得住，那要么不是男人，要么是那方面不行。 曲墨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一个翻身将他心心念的小道士压在了下方。 此时此刻，所谓的理智和纠结在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脑子里就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烈火，熊熊燃烧着一个抹不掉的想法—— 我想要他。 然而就在他唇瓣马上要贴到白忘川那两瓣饱满的唇上时，从手背上传来的一阵剧痛却猛的将他带回了现实。 曲墨一个哆嗦，双眼猛的瞪大。 然后他就发现，刚刚还眉眼含情朝他明度秋波的小道士，此时正面无表情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白忘川此时的眼神儿，却像极了在看傻子。 他的姿势和刚刚梦境之中一模一样，区别在于白忘川不但没有配合，而且一条腿膝盖已经向上，停在了他某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下方。 至于手上的剧痛…… 曲墨低头。 果然，二黑正优雅的坐在他手前不到一指远的位置，平时收起来的指甲就像是要故意让他看到一样，凶狠的暴露在外面。 再看他疼痛未消的手背上。 三道猫爪抓出来的血痕，明显到瞬间让他打消了所有的旖旎。 “清醒过来了？” 白忘川的声音响起，依旧是平平淡淡的。 他抬手过去在曲墨眉心点了一下。 小道士手上的温度和记忆中的一样，冰冷的让人觉得有些难受。 曲墨下意识收了下眉。 随即干笑了两声，点点头。赶忙从人身上下来，他做出了一副抱歉的样子，开口问道：“我刚刚……没把你怎么样吧？” 白忘川“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差一点点，我本来想踢醒你，但是二黑先动手了，我看你好像清醒了，就没动手。” 他说的“动手”是什么意思，曲墨就他刚刚的那个姿势也猜得出来。 所以再看手背上的猫爪痕，他突然觉得，自己合着是还得感谢一下那只把自己挠成这样的黑猫了是吗？ 二黑低低的喵了一声。 白忘川又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做了好多奇怪的举动，你还……” 话没说完，门板突然被从外面“咚咚”敲响。 只是这次，没有再像下午那样传来服务员甜美的声音。 白忘川看了曲墨一眼，指指门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他说：“看来是要开始了。” 第27章 他是我的爱人 白忘川说的“开始”是什么意思，不用过多的解释，曲墨也理解的出来。 只是理解归理解，可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热情中没有彻底的脱离出来，让他这么快就去面对眼前的灵异事件，说实话，曲墨觉得自己的神经回路还完全达不到这么迅速。 有些尴尬的看了看白忘川，后者已经起身蹑手蹑脚的朝门口走了过去。 回头看了眼曲墨还没有动作，他还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朝他招招手，压低了声音道：“快啊，他们已经开始走了。” 曲墨知道，这小道士是根本没有理解到他的苦楚在哪儿了。 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神采未消的小兄弟，眼看着白忘川跃跃欲试已经有了独自前往的准备了，曲墨也赶忙起身，跟在他后面走到了门口。 门已经被白忘川打开了一道小缝。 透过门缝，他们可以看到那些晚上和他们一起吃了饭的客人，正随着一声声“咚咚”的轻响，像是被提了线似得，排着队一步步缠着酒店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白忘川制止了打算开门跟上的曲墨，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张符咒递到了他的手心。 曲墨奇怪的看了看符咒，白忘川小声给他解释：“把这张符咒放在你心口的位置，你身上的阴气就会加重。如果不仔细查看的话，一般就会把你误认成是鬼了。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少了一魂一魄，和你现在这个状态相当。” 曲墨听话的照做。 白忘川又笑了笑，开门先一步挤了出去。 在他们出来之后，原本整整齐齐的队伍还专门给让出来了两个够他们进去的空地。白忘川带头曲墨在后，两人跟在队伍之中，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就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缓缓朝前方走去。 不多时，他们走到了酒店后门。而队伍的目的地，和他们之前预料的一样，也确实就是酒店后面的那块平坦的山地。 只是这里和他们记忆中的度假村并不一样，应该是空旷的地方搭起了高台，而高台之上，是一个大大的、冒着滚滚浓烟的锅炉。 队伍走到高台前就一字排开。 白忘川和曲墨跟着一起，等所有人都站定了，在高台之上，才缓缓现出了两道身影。 这两道身影一黑一白，仅靠着锅炉下面的火光看不清长相。只是感觉那个黑色的身影一直抱着那个白的，两人亦步亦趋，更像是一个人抱了个等身的娃娃。 曲墨看着眼前的这个场面，心底的旖旎早就消散的干干净净。一种说不出的厌恶自心头涌起，有些头晕，甚至恶心的想要干呕。 白忘川还是平时的那个模样，定定看着高台上的两人。 那黑影左右转转，最后抱着白衣人低语了几句。 夜风不大，但足以吹散他的声音。语调缥缈，也听不出究竟说了什么。 白忘川就这么看着，不多时，那黑影就朝下面的人群挥了挥手。 站在最前面的游客刚刚动作，白忘川就先一步快走过去，代替了那人的位置。 显然，这情况也是让那黑衣人出乎预料。 白忘川步步朝台阶上走去，他这次是听清了那人在说：“奇了怪了，这是今晚那个吃了太多的客人吧？” 他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似乎得四五十岁了。只是脸上蒙了块黑纱，白忘川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知道就声音来说，应该是个男人没错了。 他的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不过他也不介意，又继续笑道：“看来是药效太强了点儿了，不过也没关系，这小子皮肉看着细嫩的紧，说不定有他一个，也用不着下面那群垃圾货色了。” 他说到这里，白忘川已经走到了高台上。 此时距离那一黑一白的两人不过三米距离，也正因此，他清楚的看到，那个一直被黑衣人抱在怀里的白影，其实是个被做的极像真人的人偶。 没错，只是个人偶。 当然，如果放在别人眼里，可能会觉得他是个真人。毕竟从眉眼到发丝，每一个地方都完全找不到一点儿人工雕琢的痕迹，可白忘川却看得出来，不论这东西做的多么精致多么美丽，没有灵魂的填充，它终究不能被称之为人。 不过现在他的重点不在这个玩偶身上。 只见那个黑衣人走到他面前，抬手从怀里取出了一把匕首，然后划破自己的指尖，在人偶的手指上点了一点殷红。然后口中嘀嘀咕咕的念了一段白忘川也不怎么熟悉的咒语，随即他抬起人偶的手，将那点红慢慢朝白忘川的眉心戳了过去。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白忘川却仍旧像是被定身了一样，没有丝毫的动作。 曲墨在下面看的焦急。 正想冲过去帮忙看看白忘川是不是真的药效发作，裤腿却感觉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他低头。 二黑在他脚边甩着尾巴，示意他不要动作。 曲墨抿了抿唇。 再一次看向白忘川的时候，那个人偶的手指已经点上了他的额头。 黑衣人的咒语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在空荡的高台上，就像是什么催魂索命的经文一样，即使是听不清楚每字每句，也足够让人觉得心脏和脑子一样难受。 曲墨已经被这一阵阵的咒语声闹得眉头紧皱，而看向白忘川，却发现这家伙还是最初的那个表情。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淡定的就差直接打个哈欠了。 也不知道是白忘川听到了他的心声还是什么，下一秒，他就看到白忘川真的打了个哈欠。 曲墨：…… 那黑衣人被他这反应当即吓了一跳。 抱着他的人偶猛的向后撤了两步，那双露在黑纱之外的眼睛瞪大，他颤巍巍道：“不……不可能，你是谁！” “一个来试验一下你咒法的人，”白忘川也不打算再装下去了。直接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口笑道，“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有点儿好奇你到底是想弄什么东西，没想到这么大的工程就是为了做个娃娃，你也太浪费东西了吧？” 曲墨听的云里雾里。 那人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嘶哑着低吼：“你懂什么！” “确实不懂，”白忘川点头，“不过就我感受到的，就你这个水平，是布不出来这么大的局的。所以有兴趣跟我说说，帮你布局的人是谁吗？” 那人冷笑一声，拒绝回答。 白忘川似乎也猜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抬手从袖子里甩出来了一道符咒。那符咒在他指尖竖立，上面画好的咒文闪烁着道道金光。 他动了动指尖，将符咒对上了黑衣人怀里抱着的那个人偶，嘴角上扬，露出的却是让人看着就觉得毛骨悚然的微笑。他一字一顿道：“你不告诉我的话也行，我就毁了你的玩具。” “这不是玩具！”黑衣人怒吼，“这是人！他是我最爱的人！” “只不过披了个人皮而已，也就你会把他当成是人，”白忘川似乎心情不怎么好，说话也一点儿没给对方面子。眉头又紧了些许，他说：“我数到三。” “你做梦去吧！” 那人冷笑一声，反倒是突然将手中的白影朝白忘川扔了过来。 后者没想到他会是这个举动，在稍微一个愣神儿的空挡中，那个白衣人偶就已经飘扬着到了他的面前。 白忘川立刻纵身后撤两步。 黑衣人冷笑着抬手。 就像是世界顶级的木偶师在上演一场最为精妙的表演一般，随着他指尖的动作，那个白影挥舞着胳膊，一道道紫黑色的阴气就这样从他掌心窜出，直对着白忘川身上打去。 白忘川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在每一次躲闪过对方的攻击后，他都会抓紧一切时机给予反击。但是手中甩出去的符咒在靠近那个白衣人后，就会像是打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让符纸瞬间就失去了效用。 白忘川观察着他们的每一次交锋，心头的疑惑也是越来越重。 月光被火光隐藏，一人跟一人偶就这样又来来回回了几次，白忘川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刚一抬手，却见那人偶突然停了动作，不远处的高台上响起了曲墨的声音，他说：“小白，你要知道，有的时候我们普通人也还是挺管用的。” 白忘川抬头。 就看见曲墨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个匕首，此时锋利的刀刃正抵在那个黑衣人的脖子上。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来威胁，但明眼人也都能看的出来，他是在告诉黑衣人，如果再敢操控人偶，他就让他身首异处。 白忘川看着这个画面，沉默了片刻，突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曲墨说的还真没错，就现在的场面看，他忙活半天的行为好像反而是显得有些蠢了。 不过毕竟这事儿是他提出要过来的，风头也不能全给曲墨一个普通人占了。 白忘川眯了眯眼睛，趁着那个白衣人偶没有动作，他上前一步，直接一拳对着对方心脏的位置打了过去。 伴随着黑衣人一声划破长空仿佛痛彻骨髓的“不”，就听“哗啦”一声，一面镜子碎在了白衣人偶的胸口。 白忘川又对着人偶额头贴了一张符咒，随即抬头看向黑衣人，开口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帮你的人是谁了吧？” 第28章 裂魂 白忘川这一拳打的出乎了黑衣人的预料，更是出乎了曲墨的预料。他呆愣的看着白忘川，直到那个人偶倒在地上、耳畔黑衣人的惨叫声消失，才开口问道：“你刚刚打碎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镜子，”白忘川言简意赅，还生怕他不理解一样，又解释了一下：“就是咱们在酒店里看到的那种镜子，我的符咒打在他身上没有作用，就是因为镜子反射出来了同样的符咒而已。这个咒法还挺神奇，我以前没有接触过，有点儿意思。” 他说的很平静。 但是那个已经开始嘶吼着痛哭的黑衣人就明显很不平静了。 那双露出在黑纱外的眼睛几乎点了火，他咬牙切齿的念叨着：“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然后在曲墨听白忘川解说的时候，他突然一个用力，拼了命的挣脱了曲墨的束缚，直直朝白忘川的方向冲了过来。 曲墨还紧张了一下。 白忘川却反手一道符咒飞出。 那黄色的符纸就像是有意识一般，直直飞到那黑衣人的头顶贴稳。然后一切就像是被点了“暂停”一样，那个黑衣人的嘶吼消失，动作也跟着定格在了符纸贴上的瞬间。 曲墨挑眉。 白忘川啧了一声：“你身上又没有那个镜子咒法，明明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就不能掂量掂量自己？” 曲墨听着这句有些哭笑不得。 纵身跃下高台，几步跑到白忘川身边，他关切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白忘川摇摇头。 曲墨知道他没事，也就是随口一问。 此时视线往旁挪挪，看到那个倒在一边儿的人偶，他挑了下眉毛，有些诧异道：“这人偶长得还挺好看？” 柳眉杏眼，薄唇微红。配上那头乌黑的披肩发，活脱脱是个大美人了。 只不过…… “男人长得这么美，也确实是不容易了。” 小道士一语道破。 这个人偶虽然美的不行，但很显然，他是个男人。 曲墨看了看人偶，又看了看白忘川。 他很想告诉他，明显是他的小道士要美的更胜一筹。 不过白忘川肯定不会喜欢这个形容词的，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了个话题道：“我刚刚听你和那个人打的时候说了一句人皮，那是什么意思？” 白忘川低头看了看那个人偶，见曲墨蹲下身伸手过去触摸人偶光洁白皙的脸颊，便专门等了等，直到他手指碰到了那片柔软，才开口笑道：“我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人偶身上从皮肤到衣服，全都是人皮做的。” 这话一出，曲墨立刻触电一般缩回了手指。 脸上的表情中顿时就多了一抹厌恶，他瞪着那个人偶看了一眼，随即皱了皱眉，又重新抬头看向白忘川，用几乎肯定的语气问道：“所以这人把咱们抓过来，就是为了用客人的皮来包裹他的人偶？” 白忘川点头：“这是一个很古老的邪术，是说如果用人皮制作人偶的话，制作出来的这个人偶就会拥有灵魂。但是这个过程十分繁琐，时间跨度也很长很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需要七七四十九张人皮，经过四十九天的轮换，等最后一张皮覆盖上去，这人偶就成真了。” 他说着，自己也蹲下身，在曲墨刚刚触碰过的地方摸了两下。随即脸上的表情变的和曲墨一样难看，他说：“这脸上的皮应该已经换了十几次了，加上咱们现在在这的人，还有你们公司其余的那些员工，还差不多正好能凑齐四十九个呢。” “不只是四十九个。” 就在这时，两人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略显低沉但很有磁性的男声。 曲墨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惊的朝周围看去。 虽说空地上除了他们之外也还有其他的客人，但是那些人一个个还是失了魂魄的呆滞模样，这声音绝对不可能是从他们嘴里发出来的。 可是再反观白忘川，后者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 曲墨疑惑：“这……” “我在下面。” 声音再次响起。 曲墨赶忙低头。 然后他就看到二黑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他们身边，一边舔着爪子一边看着他，那双猫眼里写满的分明就是鄙夷。 曲墨：…… 好吧，虽然他早就猜到这只猫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家猫，也知道它一直都能“喵喵”的和白忘川进行交流沟通。但是它突然在自己面前口吐人言，这就有点儿…… “我原本还以为你的承受力会比普通人好上一点儿，看来是我太高估你了，”二黑又是一阵讽刺。然后没等曲墨开口去给自己辩解什么，它就纵身一跃，跳到了白忘川身前。 爪子在大火的映照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泽，随着一把划过，那人偶半边儿的脸皮顿时就破了开来。 下面露出来的是一张用鲜血写成咒文的黄纸。 白忘川知道二黑是什么意思，赶忙伸手将黄纸抽了出来。 二黑猫爪在黄纸上踏了一下，一边继续开口解释道：“这东西是你说的那种咒术的加强版，需要的皮也不只是四十九张这么简单。不过前面和你说的一样，有了四十九张皮，他就可以拥有灵魂。但是再叠加下去，等够了九百九十九张，它就可以彻底的代替掉它模仿的那个人了。” 白忘川顿时瞪直了眼睛。 曲墨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子一般左右看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问道：“我听不懂，二黑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个人偶不是这人凭空想象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二黑摇头。 白忘川也跟着“嗯”了一声，一边开口给曲墨解释道：“如果没有这张符纸的话，那不管是想象出来还是照着谁做的都没问题。可是这张符纸是替身符，意思就是要用这个人偶当那个真实存在的人的替身，然后等满足了二黑刚刚说的那个条件之后，它就会彻底取代那个人的位置，以那个人的身份，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了。” 曲墨皱眉：“那原主呢？这样做有意义吗？” “被替代的原主会消失，就像是从来没存在过，包括生死簿上也不会再有他出现，”白忘川说，“至于意义……” “人偶是永远忠于主人的，”二黑接道，“一个这么美，并且你深爱的、却永远触手不可及的人变成你的奴隶，心里有点儿问题的人类应该都拒绝不了这种诱惑吧？” 曲墨在一旁特别想点头。 虽然他没有那种让对方成为维他命是从的傀儡的打算，但如果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喜欢自己，说实话哪怕是他，也会有点儿想要跃跃欲试的心思的。 不过这点儿心思绝对不能让白忘川知道。 所以曲总保持着脸上厌恶的表情，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同仇敌忾的意思。 不过白忘川也没关注他，只是又摸了摸那张符咒，然后开口，低低念起了曲墨听不懂的咒语。 念到一半，曲墨看到符咒上渐渐闪烁起了淡淡的金光。 只是这金光不怎么稳定，闪烁了片刻就直接消失。 随即就听“轰”的一声轻响，符纸在两人眼前直接炸成了灰烬。 白忘川皱了皱眉。甩了甩手，重新扭头对向了那个黑衣男人。他说：“他后面的那个家伙还挺小心的，我还没追踪出来个结果，他就自己销毁证据了。” 曲墨不解：“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那么确定他背后还有个人？” “因为他太弱了，”白忘川笑笑，然后又回视了一眼那抔灰烬，他说，“只是他的实力，画不出来这种程度的符咒的。” 曲墨了然：“那咱们现在，开始逼供？” 白忘川笑，不置可否。 走到那人身边，他从口袋里取出来了几张符咒。 拿了第一张贴在黑衣人脖子上，然后又揭开了对方头顶的那张。 几乎在符咒离开他身体的一瞬间，曲墨就听到那人发出了一阵痛彻心扉的惨叫。 但也只是叫。 因为他的身体还是不能动。 白忘川不满的拍拍他的肩膀，开口道：“你别嚎了，直接告诉我是谁在帮你，我就给你把符咒摘了。” 那人叫声一停。 随即狠狠的啐了一声。 他似乎是想骂上一句，但是又担心开口就会让惨叫声倾泻出来。所以只能用那种要杀人一样的目光看着白忘川，传达着自己的愤怒。 然而白忘川扫了一眼，就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反倒是一旁曲墨左右看看，有些不解问道：“你给他贴的是什么东西？” “裂魂咒，画错了一点儿的那种，”白忘川认真解释：“至于功效就和名字一样，本来是用于撕碎厉鬼魂魄，但是因为我画错了一点儿，所以对活人也有效，但是撕不碎，却会让人时时刻刻有要被撕碎灵魂的感觉。” 曲墨听他说着，就觉得自己身上也有点儿鸡皮疙瘩四起的感觉。咽了口唾沫，他犹豫道：“你这个……其实是故意画错的吧？” 不然怎么错的这么具有针对性？ 白忘川笑而不语。 曲墨觉得身上的寒意更甚。 下意识瑟瑟了一下，他说：“你这种符咒还多吗？” 白忘川表情不变，开口吐出曲总目前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管够。” 第29章 我不希望我下一个赶的尸体是你 也许是因为深知自己对人家图谋不轨，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曲墨看着白忘川一张接一张的符咒往那黑衣人身上换，再看对方冷汗满布直翻白眼的模样，他就再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他之前的行为只得到了二黑的一击猫爪实在是太走运了。 不过不说他心里怎么想的，那个黑衣人还真是个汉子。 直到最后被各种功效不同的符纸逼的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也硬是一句没提他背后那人的消息。 曲墨看向这人的眼神儿写满了敬畏。 白忘川则是摇了摇头，摆摆手道：“不可思议，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忍耐力这么强。” 二黑踏着猫步走到人身边，用爪子在那人身上扒拉了两下，却突然从口中发出了“咦”的一声。 白忘川凑头过去：“怎么了？” 二黑甩了甩尾巴，又用爪子在那人脸上扒拉了几下，最后干脆直接化成了他摆渡人的模样，也不管吓不吓到曲总，只蹲下身，一把扯掉了那人蒙在脸上的黑纱，又抬手点了那人的天庭，他摇摇头道：“就从命格和魂魄来看，这人应该已经死了三四年了。” 白忘川立刻凑过头去。 二黑给他说了个生辰八字。 白忘川手指在身侧一顿掐点，然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还真是已死之人？” “如果是已经死了的话，不是应该感受不到疼痛之类的吗？”曲墨听着他们的对话，虽说自己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也不甘被排除在外，只凑着头过来疑惑的问道。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的，”白忘川点头，眉间皱痕却越发加深。他说，“不过他这个情况，应该是被人用法咒将魂魄硬生生锁在肉体里面儿。只要魂魄不离体，哪怕死亡时间该到了，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仍然是个活人。” 曲墨歪了歪脑袋，表示自己不是很听得懂。 可白忘川也没再解释下去，只是扭头看了二黑一眼。后者嗤笑了一声：“用爪子想也能想的出来，锁住他魂魄的肯定就是在他背后的那个人了。至于交换的条件，应该就是不允许他说出来关于自己的秘密。” “不止这个，”白忘川扭头看向那边儿仍然呆滞的人群。他说：“估计还要定期提供这些人除了皮之外的别的部分。” 二黑点头：“魂魄，或者血肉。” “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是邪教组织？”曲墨有些难受的搓了搓胳膊，还是挑了个自己能听懂的问题道，“那这人该怎么处理？” “该死的玩意儿就不应该再出现于世了，他这种行为简直是在藐视阴差，”二黑冷笑一声，站起身子。 白忘川立刻心领神会，拉着曲墨后退了几步。 曲总想问他这是怎么了。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儿二黑就已经一挥手，凭空抓出了一个通体漆黑的铃铛。 “看在你给我小鱼干的份儿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在我摇铃的时候，注意堵住你自己的耳朵，”二黑扭头朝曲墨笑了一句。 曲墨虽然是没反应过来，但是身体的理智还是存在的。 所以不等大脑给出指令，他已经快速抬手，用手掌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二黑一笑，转头回去，对着那个男人就晃动起了手中的铃铛。 虽说是后退了几步，也确实堵住了耳朵。 但那铃声就像是直接在人心底响起的一样，哪怕是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还是在二黑胳膊晃动的瞬间，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 下一秒，只觉额前一凉，那种几乎要让人昏厥的晕眩瞬间消散了一干二净。 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那清脆好听的“当啷”声。 曲墨诧异的抬头。 就见额头已经被贴上了一张黄符。 白忘川在一旁给他比划了一下，就动作来看，是告诉他因为符咒的缘故，他的耳朵暂时听不见声音了。 曲墨点了点头。 毕竟那个铃铛他感受了一秒，也知道这时候没有听觉是最保险的。可扭头看了一眼白忘川，对方别说是没有给自己贴符咒，甚至连堵一下耳朵的动作都没有，这是…… “二黑你也真过分，还说感谢他给你小鱼干，你就这样欺负他，”白忘川仗着曲墨什么也听不到，就直接开口给他打抱不平了起来。 毕竟摆渡人手里拿的那可是牵魂铃。 这玩意儿可以带着所有亡魂一个不差的度过迷雾重重的忘川河，怎么可能用人手堵个耳朵就失去了牵引力啊。 二黑轻轻从喉咙里呵了一声，手中摇晃铃铛的速度不变，他说：“只是报复一下而已，他今天对你可一点儿都不老实。” 白忘川无奈。 他知道这猫儿虽然平时怼他怼的厉害，但是谁敢欺负他，二黑绝对是第一个不乐意的。可是…… “他今天只是中了那个幻术而已，不管是什么举动，都不是他的本意啊。” 二黑又是特别不屑的呵了一声，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无心的啊”，然后也不等白忘川再说，他突然加快了手中铃铛晃动的速度，就见一道模模糊糊的白影，随着铃铛的响动慢慢从那黑衣人身上剥离了出来。 先是脑袋。 所以曲墨看清，这个半透明的白影和那人的面容一模一样。 然后是身体。 直到剥到双腿的时候，二黑的动作才逐渐慢了下来。 然而让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白影彻底从人身体上剥下来的瞬间，曲墨就见一道火光炸然出现，他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能看到白忘川猛的扭头过来扑了他一把，然后曲墨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飞出去了老远，才重重的砸回了地上。 在落地之后，他大脑懵了片刻。 眼前光景黑了一瞬，等恢复清明的时候，耳边也响起了白忘川熟悉的声音：“你没事吧？” 曲墨摇了摇头。 下意识摸了下额头的位置，那个阻碍他听觉的符咒果然已经被扯了下来。 白忘川见他这个反应，便放心了似得长长吁了口气。 曲墨看了看周围。 刚刚那个带面纱的黑衣男人，包括那个纯白的人形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他们刚刚所处的地方乌焦着一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质物品烧焦的味道，具体是什么，曲墨也不想深入的思考。 他机械的转了转脖子，见找不到黑猫、也看不到刚刚那个拿铃铛的男人了，才抖了抖唇，犹豫着问道：“二黑去哪儿了？” “他生气了，说先去找那个幕后黑手了，”白忘川说着，将曲墨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又继续道：“刚刚二黑已经把那个家伙的灵魂取出来了，但是有人引爆了他的灵魂。不只是魂，连带着身体也一起炸了。二黑说这是在公然挑衅阴差，他受不了这个气。” 曲墨点头。 虽然听不到，但是他再怎么也能看得清楚。 让白忘川这么一解释，好像也确实是对二黑的侮辱了。 “不过就这么去找，他去哪儿找？连目标都没有，能找得到吗？” 曲墨有些疑惑。 白忘川却摇摇头道：“引爆灵魂，要么是早就做好了咒法，要么是在不远的地方现场来的。如果是前者，在二黑引魂的时候他就应该能察觉到才对，可是没有，所以说明情况绝对是后者。” 曲墨了然：“那咱们……” “不用着急，先把这些人送回他们该去的地方再说。” 白忘川朝那群“行尸走肉”努了努嘴。 曲墨有些为难：“你不是说他们少了一魂一魄？不会是要我把他们扛回去吧？” “那倒不用，”白忘川摆摆手，神秘一笑，“你听说过湘西赶尸吗？” 曲墨：…… 他越发觉得，只要跟在白忘川身边，他的三观终究会毁的彻彻底底的。 白忘川说完之后也没再浪费时间，从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最后拿出来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橙黄色小锣，然后掐了个指决念叨了两句，小锣就在他掌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扩大，变到了可以提在手中的大小。 然后他一边敲锣，一边唱着曲墨听不懂的悠长小调。不多时，那些行尸走肉们就一个个排着队，跟在了他的身后。 白忘川把他们带到了那个有些诡异的酒店大厅，又一路唱着调儿带回了客房。等最后一个人也进了房，他才放下手中的锣，去每个人的房间门上贴了张符纸，然后转头对跟了一路的曲墨道：“好了，必须得找到幕后的那个人，把他们魂魄还回来他们才能复原。所以现在，咱们可以开始下一个任务了。” 曲墨点头。 暂且按下了心里对这个所谓“赶尸”的疑惑，他开口问道：“要做什么？” “去找找那些酒店服务员，”白忘川说，“你还记得她们那时候的表情和反应吗？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我那时候就探过，她们身上没有生气，所以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些服务员应该和那个白衣人一样，都是人偶。” 曲墨想想那些服务员也确实是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正常”的。他左右看看长廊，提议道：“那咱们分头行动？” “当然是一起行动，”白忘川笑了起来，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那些贴了符纸的门，他说：“我可不希望我下一个赶的‘尸体’是你。” 第30章 他也该出场了 曲墨听到他这么一说，想想觉得好像是有道理。 转而冲白忘川微微一笑，他说：“那我跟着你。” 白忘川点头，直奔酒店前台。 和想象中的一样，果然有两个服务员还在前台的柜台后面。 在看到他们过来之后，那两个“人”只是机械化的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保持着那种诡异又奇怪的微笑，开口问道：“二位客人，请问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吗？” 白忘川不语。 快步走到服务员面前，抬手就是两张黄纸一人一张的贴在了头上。然后伸手去她们心口的位置一模，果然是一人一面圆形的镜子。 白忘川挨个打碎。 曲墨在一旁帮着他，一边问他：“人偶身上的镜子都碎了，房间里的那些大镜子不用去敲碎了吗？” “那些暂时不，”白忘川摇摇头道，“这整个酒店是一个巨大的阵法，房间里的镜子会影响阵法的成型。不管是从哪个开始先挪动或者打碎，都有可能会导致阵法的框架改变，从而发生一些咱们现在无法预测的后果。况且现在不知道那些被夺走的魂魄是不是得用阵法恢复，所以也不能贸然把他们带离这附近。不过这些服务员只是阵法里的小卒子而已，把他们除了，对整个阵法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他一口气说完，知道曲墨还得品品才能领悟其中意思，便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先一步朝楼上走了过去。 曲墨脑子没有转过来，但动作上却是一拍不慢。 紧紧跟着白忘川的步子，两人就这一个贴符咒一个砸镜子，配合的相当到位。也正因此，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后，白忘川就说这酒店里已经没有这种人皮偶了。 曲墨不知道他是怎么肯定的，所以眼中也不免仍带着疑惑。 白忘川这次是给他解释了一下。 从包里摸出来了一张符咒，又撕了那人偶脸上的一点皮放在上面。随手一打符咒燃起，然后他立刻松开了捏着符咒边缘的手。 只见那张黄纸在半空中飘飘悠悠，似乎是在等着牵引。可半天没有等到，也只能飞舞着又落回了地面。 直到黄纸落在地上，火光熄灭。曲墨才扭头看向白忘川。 后者开口道：“就是寻找同类的符咒，用在这种怪物身上最合适不过。显然，在这栋建筑物里已经没有他们的同类了。” 曲墨由衷赞叹：“挺神奇的。” 白忘川耸耸肩，然后直接往楼下大门的方向走去。 曲墨仍然当好了他小尾巴的角色，安安静静亦步亦趋的跟着。等从建筑物里出来，他看到白忘川关了门，开始往建筑物门上墙上贴符纸，才善解人意的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需要，”白忘川点头。 如果不是因为这包是自己送的，曲墨简直要怀疑这东西其实是个无底洞了。只见白忘川又从黑洞洞的包里摸出来了一大沓符纸，往曲墨怀里一推，他说：“贴外墙上，贴完这一沓就行。” 曲墨扯了扯嘴角：“这是在镇什么东西？” “对，”白忘川眯眼笑道，“我没办法破他的阵，他就也别想自己破了。这一圈符纸贴完，他想再动屋里的人，就得先破了我的符咒再说了。” 曲墨眨眨眼，这招确实是好用。 随即他按照白忘川的指示，将手里的符纸在墙壁上贴了一圈。等做完了这些，白忘川开始念咒，曲墨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建筑，他觉得这地方不用来拍鬼片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我们就算把这封住，也还是不知道那个幕后人到底是谁啊，”曲墨皱眉，“可就这样守株待兔的话……” “当然不是守株待兔，”白忘川摇头打断，“那个人现在具体在哪儿其实我已经有点儿眉目了，况且就算不行，还有二黑在打头阵。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放着你的员工不管了的。” 他说的特别自信，曲墨听着笑笑，也没再追问。 此时经过之前的折腾，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多了。天空阴沉沉的黑了一片，看不见星星，也没有月亮。两人也只能依靠着手机手电的灯光辨认着前方的道路。 白忘川弄好了符咒之后，就径直朝他们过来时通过的那片树林走了过去。因为来的时候他是有意识，而曲墨完全没有记忆，所以这回去的路程理所当然，是有白忘川在前面带的。 小道士虽说在大城市里不怎么熟悉，但是进了山对他而言就是回了家。不管曲墨觉得周围的树木长相排列有多相似，白忘川都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成功把他带到了这个迷阵之外，也带回了他们应该住的那个酒店外面儿。 曲墨对白忘川的方向感表达了极高的赞扬。 后者则是摇了摇头，让曲墨想想刘静他们那几个被带去了另一个酒店的人住在什么房间，说趁着现在过去看看。 曲墨挺不明白：“就算去了他们房间有什么可看的，他们不是都已经被带走了吗？” “是啊，”白忘川点头，“但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需要确定一个问题。” 曲墨眨眨眼。 下一秒，他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似得猛的瞪了下眼睛。立刻从手机里调出来他们之前在微信群里发的酒店房间安排，先选了一个男员工的房间，给白忘川指了指，一边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那如果咱们这次没有发现那个镜子变出来的酒店的话，是不是很有可能我带回去的就是一群假人了？” “准确的说，是拥有了原主一魂一魄的假人，”白忘川去前台以同事换房，不小心丢了房卡为由要了一张店卡，然后回到曲墨身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不过因为一魂一魄根本无法支撑他们生存，所以应该在回去之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就会因为各种原因相继死亡了。” 曲墨虽然已经猜到了是这个结果，但是想想还是免不住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白忘川脸上倒是云淡风轻的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带着曲墨走到他说的那个房间门口，刷卡进去，果然在床上躺着一个他们在那边儿镜子世界看到过的男性员工。 他睁着眼睛，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白忘川关了房门。 曲墨皱眉问道：“他这个模样，就算是跟着我回去，也肯定会显露出不同啊。” “那是因为这一魂一魄昨天夜里才抽出来，一来还没有在这个驱壳里固定完好，二来就是操控他的那个法咒还没有彻底见效。等这两者都达成了之后，你再看就会发现，这玩意儿其实和真人待人接物的表现不会有任何差别的。” 白忘川在解释的同时，人已经走到了床边儿。 伸手在那个员工的脸上摸了一把，他皱眉喃喃道：“他们到底是剥了多少张人皮了？” 曲墨问：“这个也是？” 白忘川应了一声，十指一扣掐了个天罡印，对着那个男人的脑袋上打了一下，就见一缕轻轻浅浅的白雾从他口中飘飞出来。白忘川眼疾手快，伸手对着那白雾一抓，原本无形的玩意儿却像是突然具现化了一般，让他捏在掌心，塞进了一个小瓷瓶儿里。 “刚刚那个……” “是他缺的魂魄，”白忘川说，“不过如果一个人一个人的这样找实在是太费事儿了，不如直接去找那个幕后的人让他来解。想想等了这么久，他也该出场了。” 他这么说，曲墨心里其实也已经有了眉目。 两人没有一个再多说什么，就不约而同的回去了前台。曲墨微笑着看向前台小姐，开口问道：“您好，请问您酒店负责人在吗？我们公司目前有个项目希望能和贵店合作，如果可以的话，拜托您帮忙联系一下，行吗？” 他说的这个不是小前台可以决定的事情，所以那明显还是个人类的小姑娘立刻就慌乱的表示自己现在就去联系店长。 她打了个电话，不出片刻，便“好，好”的挂断。 然后抬头看向曲墨二人，脸上堆满的都是比刚刚更加灿烂的笑容。她说：“我们店长现在在店里，三楼右手边最里面的房间就是他的办公室。二位请稍等一下，我现在联系人带你们过去。” “不用了，”白忘川摇头拒绝，“我们自己上去就行。” 曲墨在一旁点头附和。 前台小姐见四下确实是没人能来带带他们，自己一个人站在前台又走不开，便也只能给他们嘱咐了一下房间号，就让两人自己上去找老板了。 等上了电梯，曲墨问白忘川：“你说，这老板会不知道我们找他去的真实目的吗？说实话我刚刚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 “我也是，”白忘川点头。 他们刚刚的打算本来只是想着先礼后兵，如果曲墨被拒绝了，他再动手用强制方法叫出来那个管理者而已。没想现在对方应的这么爽快，有些不自然的反而变成他们两个了。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在三楼停下。 白忘川继续道：“不过不管他知不知道，咱们已经过来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得解决这事儿了。” 第31章 真相 曲墨和他想的一样，两人对视一眼，便一同继续朝之前前台小姐指的那个房间走了过去。 不过都不用知道房间号是什么，他们走到最后，就发现相对的两个房间里有一个门大敞着。下意识朝里面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木质办公桌后，正撑着脑袋对他们笑的一脸灿烂。 曲墨看到这人的时候稍微惊了一下，口中还发出了一声短促又轻微的“啊”声。 白忘川虽说比他的表现要稍微好点，但眼中也与之相同，多了些掩盖不住的震惊。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这个看着他们的男人长得有多丑。相反他长得很美，还是那种难得一见，所以看了就不容易忘记的美。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人才可以确定，这个男人长得和他们之前看到黑衣人抱着的那个白衣人偶，一模一样。 “怎么了，看来二位是被我吓到了？”这人穿着一身银灰色的休闲西服，笑的自然又温柔。那双上挑了些许的桃花眼看着两人，嘴角笑容不变，用轻轻柔柔的声音问道，“曲总不是说有生意要和我谈？那站在门口的话，是不是不大妥当呢？” 曲墨皱了皱眉，脸上的震惊在此时已经被厌恶所替代，垂放在身侧的手指也下意识逐个捏紧。 白忘川扫了他一眼，见曲墨不想回应，干脆自己先一步抬腿迈进了房间里。下巴微扬看向那个男人，他说：“阁下应该也知道我们来找你是为了什么，既然来都来了，咱们也别卖关子了行吗？” “小先生说话还真直接，”男人笑笑，又看了看已经走进了门的曲墨，他说：“不过我也挺喜欢你这样的。” 白忘川看着他的笑容，心里莫名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不过想来这地方即是别人的主场，他们也确实不会占了上风就是了。 这样想着，还不等他再说点儿什么。就听“哐”的一声响，原本还大敞着的门在两人身后毫无缘由的关上了。 白忘川回头看了一眼。 等视线再次回归的时候，男人也开了口，他悠悠道：“既然曲总来找我的时候跟我提的是商量商量生意，那么我也就学学你们，咱们先礼后兵，就来谈谈生意再说。” 曲墨问他：“什么生意？” “一个关于长寿和容颜永驻的生意，”男人笑的又更加灿烂了不少，手指在平整的桌面上轻轻敲打。他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次次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白忘川和曲墨心头。他说：“你们别看我这样，能想得到我今年已经八十九了吗？” 曲墨眼睛一瞪，猛的抽了口凉气。 白忘川却脸色凝重的问道：“就是用那些被你们抓走的人的魂魄？” “准确的来说，还包括他们的肉，”男人笑笑，“魂魄可以延寿，人肉经过特殊的烹调方式之后，可以用来美容养颜。你看我现在这个模样，想要保持下来的话，一天就必须要消耗掉一具人体才行。不过我不需要人皮，所以皮一般就用来做成玩偶。之前都是那个被你们弄死的男人在帮我剥皮，现在他不在了，我想和你们聊聊，你们有兴趣接替一下他的位置吗？” 曲墨抿唇不语，似乎是被这个消息弄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了。 白忘川倒是因为早就猜到如此，心底的波澜也到底没有多么强烈。他只是抬头，双眼死死盯着那人，然后一字一顿道：“我得纠正你一件事，让他魂飞魄散的人是你，不是我们。” “那不是得怪你们非要把他魂魄从肉体里抽出来吗？”男人一点儿没有要承认错误的意思，反而还大言不惭道，“我本来以为你们也就是些小打小闹的垃圾，怕他变成灵魂之后对鬼差什么都说，所以才把他魂魄炸了个粉碎。没想到你们居然这样还能怀疑到我这儿，这着实让我有些出乎意料了啊。” “有什么可出乎预料的，难道不是因为你从头到尾也没怎么掩饰过自己吗？”这次说话的是曲墨。他总算是回了神儿来，看向这男人的目光也越发的冰冷。他说：“从一开始我就在想，如果只是那个人、或者只是一些不相关的术士的话，想把你们这个酒店面面俱到的复制到另一个酒店里，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所以能达成这一点，就说明在这个酒店里，肯定有人在帮忙进行这些工作。”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替代牺牲者的人偶，”白忘川也跟着道，“我原本在想你们抓了这么多人，为什么电视上从来没有过播报。等看到这边酒店的人偶我才明白过来，但是想想能把每个房间都放上对应的人偶，犯人就绝对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没错了。可是一般员工做这种阵法风险太大，所以想来想去，最有嫌疑的就只有你了。” “所以也就是说，在你们来找我之前，其实并没有确定一定是我对吗？”男人还有些失望的耸了耸肩，“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抵死不认呢。” “不认也没用，”白忘川冷笑一声，“你身上的阴气，可是别人想学也学不来的。” 他说到这里，男人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曲墨懒得理他这种反应，只开口问道：“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那边的酒店复制一遍这里？既然只是保存食材，没必要对食材这么好吧？” 说“食材”两个字的时候，他尽量咬的轻了一些。可即使如此，也终究还是没能抵住心里泛起来的那股子恶心。 “这就是你的不懂行了，”男人摇头，“人肉这种东西啊，就是你死的时候越高兴，吃起来的味道越好吃。而且你的睡眠质量、进食的质量和数量，这些都会影响肉质的味道。虽说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也曾饥不择食，但是如果有条件，谁不喜欢吃最好的东西啊，曲总你说是吧？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我只抽出来了他们的一魂一魄放在人偶里，抽出来太多的话我吸收的会很少，这我舍不得。可是抽出来这么点儿，那剩下的二魂五魄就很有可能还有些意识，如果不让他们在完全相同的环境里待着的话，他们很可能发现不对，然后开始想办法解决问题，这样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会给我自己也添麻烦的。” 听到这里，曲墨终于再也忍不住，狠啐了一声“变态”。 白忘川则是摇了摇头，微微眯了下眼睛，他说：“现在我们没什么好问的了，你的礼也应该结束了吧。” “那还真是好可惜啊，”男人摇摇头，表情玩味的盯着曲墨。他说，“曲总是我喜欢的类型，你放心，等我杀了你之后，你的灵魂和肉体我都会好好的吃干净的。至于皮我也不会浪费，会把他做成最精美的人偶，在这里陪我一段时间，再代替你回家去的。” “那我还真该谢谢你了？”曲墨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不过这天都已经亮了，您的梦还是等入了夜再做吧。” “前提是他还有机会看到入夜。” 白忘川说着。 话音一落，一道泛着金光的黄色符咒就已经从他手中飞出，直指男人面门冲了过去。 “天地之灵，借我诛邪。天雷地火，听我号令。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他一阵咒法念完，就见符咒上已然开始噼里啪啦的打起了雷火。 这速度很快。 但再快却没能快过一旁闪出来的一道人影。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眼前烟雾四起的同时，一个不知从何出现的人偶已经被天雷地火符炸成了碎块。 那个男人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偶和烟尘。甚至歪了歪脑袋，就像是在剧院里欣赏着什么表演一般，他轻声笑道：“你打不过我。曲总你要是现在反悔，打算和我和解并且的话，我是不会拒绝你的。毕竟我说了，我很喜欢你的脸和身材。” 曲墨直接冷笑一声：“可我不喜欢爷爷辈的年纪。” 白忘川在一旁跟着再次甩出去了三张符咒。 还是刚刚的效果。 但还是无一例外的打在了人偶身上。 “机会我已经给了你们两次了，你们实在不要，那我也没这么好的脾气和耐心了。”男人似乎是很惋惜的叹了一声，然后抬手一挥。 曲墨朝白忘川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能给我用的？” 后者从腰间扯下来了一个链子，随手一转，上面挂的那个装饰似得小木头剑就变成了一把足够手握的桃木剑。 曲墨刚想说给自己这玩意儿也没用，就听脑后一阵风声响起。他下意识抡剑一砍，就听“哗啦”一声，一个举着花瓶打算砸白忘川脑袋的人偶已经被斩碎在了他们身后。 曲墨赶忙转过身，和白忘川背靠了背。 人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四面八方的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符咒，剑光。 可那些人偶就像是永远斩不完了一般，源源不断的一批接着一批出现。 人海战。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种打法继续下去，失败的永远不可能是根本没有“累”字可言的人偶。 第32章 这只能说明你不要脸 在对自己过去这么多年的记忆中，曲墨可以确定，他从来没有摸过剑这种东西，更没有去学过挥剑。只有在很小的时候，他还喜欢和附近住的小孩儿一起玩儿的时候，曾经用那种塑料宝剑，扮演过什么勇者斗恶龙之类幼稚的游戏。 可是那种游戏也就是摆摆样子，别说什么技巧，就连手中的剑也是轻飘飘的，根本没有一点儿长剑该有的感觉。 也正因此，曲墨在不停的斩杀了几十只人偶后，精神变的麻木的同时，他脑中却开始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疑问—— 为什么刚刚在他拿到剑之后，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并且挥手成功的劈斩那只要伤白忘川的人偶？ 为什么他可以在现在，不但保证了自己这边儿不会出错，还能有余力抽空去帮帮背后几乎要来不及掐诀念咒的白忘川？ 在长剑被握在手中的时候开始，他就发现自己根本不像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该有的样子。一招一式一举一动，说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江湖侠客该有的水平，似乎也毫不为过。 曲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劈斩中，觉得眼前的景象变的恍惚又奇怪了起来。 那些人偶似乎变成了身披战甲的士兵，而他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似乎也带起了一种你死我活的狰狞。 就好像是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古代的现场一般，每个人都带着疯狂，每个人也都满是同样的呆滞。就好像他们手中的动作已经成为了机械化的运转。 只是挥砍，而不是屠戮。 曲墨手中的动作不停。 就像是已经做了千百次，千百年了一般。 无一不正中要害。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曲墨感觉自己的视线越发的模糊了起来。精神也跟着有些迷茫。 渐渐的，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动作了。 然后再往后，他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喂，喂！”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曲墨猛的瞪大眼睛，就看到一个穿着电视剧里那种古代长衫的白衣男子，正在几乎要贴上他脸的距离看着他笑。 这人黑发如瀑，长至腰间。 可是不管发型怎么改变，曲墨都能认得出来，这人是他心悦已久的那个小道士。 白忘川。 猛的喘了两口粗气，他转眼看看周围。 四下都是迷雾，而他正躺在一艘仅供两人的小船上，白忘川站在船头，手中拿着一根长杆，正在悠悠撑船。 曲墨想要坐起身，却觉得脑壳生疼。硬撑着让身体微微扬起些许，他皱眉问道：“这是哪里？咱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仙君是一觉睡晕了吧，”白忘川的笑容一如往常。可是这称呼却让曲墨觉得莫名其妙。 他说：“河快行完了，等过了这河，后面会有人接您。说实话，我在这里这么些年，你可是我见的第一个能睡在船上的人。” 曲墨越听越不解。 再让自己坐的更直了一点，他问：“我要去哪儿？” “仙君连这都不记得了？”白忘川摇头，“就说了昨日那酒不能多喝，您非是不听，喝了那么多坛。现在还没到孟婆身边，却也省的喝她老人家的汤了。” 听到这几个熟悉的名词，曲墨想不知道这地方是哪儿也难了。 他瞪大了眼睛，又四处看看周围。最后用更为疑惑的目光看向白忘川，他一字一顿道：“你是说，这里是阴曹地府？” “对，”白忘川点头，“但是更准确一点儿的说，这里是忘川河上。” 人死之后，灵魂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渡了忘川河，后面就是冥府。 白忘川之前说过的话再一次清晰的从心底响起。 曲墨却久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难道…… 他已经被那些人偶杀了？ 可是忘川河上现在的摆渡人不是那个叫大白的吗？为什么是白忘川？他又为什么要叫自己…… 还没想完，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曲墨猛的一个激灵，再一会神儿，他已然重新回到了那个酒店房间里。而胳膊上刚刚的那个剧痛，则是因为眼前的人偶用手中的菜刀给了他一下。 伤口中鲜血涌出，但疼痛好歹让思绪清明了不少。 曲墨定了定神。 只是再看眼前，他却发现原本包围着他们的那些人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只剩下两三个了。 可是还没等他说出来，就听见白忘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说：“你没事吧？” 曲墨“嗯”了一声。 至于那个不知道是梦是幻的情节，他决定暂时不去多想。等处理完了眼前的情况，询问的机会也多的是的。 “这样打下去要没完没了了，”白忘川听他声音没什么问题，也就开口道，“数量太多，硬拼下去，最后肯定是咱们力竭。所以……” “你等一下。” 没等他说完，曲墨就开口打断：“这个房间里不是只有三个人偶吗？” 白忘川闻言一惊。 曲墨却继续压低了声音道：“我只能看到三个，我对付他们，你去对付那个男人。” 白忘川愣了一下。 下一秒，立刻点头。也不管眼前挥舞着各种武器的人偶距离自己多近，直接抬脚朝着那男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就说这地方怎么可能藏了这么多人偶。 原来都是幻觉。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一切都变得能说得通了。 剩下的三个人偶被曲墨轻易劈斩成了碎块。而与此同时，白忘川也已经冲到了那人面前，对着他脑门直接贴上了一张他之前给曲墨展示过一次的、画错了一半的裂魂符。 男人的惨叫声顿时撕破空气。 曲墨有些担心：“你确定你没贴错符咒？” “就是要让他感受一下这个效果，”白忘川说，“至于声音问题你不要担心，他敢把咱们弄到这儿来杀，那说明隔音问题肯定在咱们之前就已经处理好了。所以让他难受一会儿，不会有问题的。” 曲墨想想好像也是这回事儿。 他长吁了一口气，突然放松的后果就是刚才胳膊上被砍到的伤口再一次疼了起来。还有那种拼命挥砍带来的肌肉酸痛也一并涌起，让他直接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把男人的惨叫当成了电视剧里的背景音，也不予理会。 白忘川耐心的听了半晌。才开口唤了声“二黑”。 曲墨刚想说二黑又不在这个房间里，这么小的声音怎么可能让他听到，就见一道黑影不知从哪个方向出现，下一秒，那只熟悉的黑猫就已经踩着步子踏上了白忘川的肩头。 曲墨吓了一跳。 白忘川倒是善解人意的解释道：“二黑和我之间有联系，只要我念咒喊他的名字，不管他之前在哪儿，都会直接出现在我身边的。” 说完，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跳去了那个男人面前的黑猫。歪了歪脑袋，他说：“你不是去追那个炸了黑衣人魂魄的凶手去了吗？怎么我们都到了，你还没到？” “因为炸他的是只人偶。” 二黑龇牙，愤愤的应了一声。 虽说那张猫脸看不出情绪，但是就从他的语气来说，曲墨是感受到了他现在有多愤怒。 白忘川哦了一声，给那个男人身上又加了一道符咒。 他原本已经带起了呜咽的惨叫瞬间停止，曲墨知道，这是给他贴了他最开始给那个黑衣人用过的禁止所有动作的符咒。 “好了，二黑你看一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也是个偷命活下来的玩意儿。” 白忘川拍了拍手，撂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去曲墨身边跟着一起坐了下来。 后面的事是引魂渡灵，不需要他来插手。所以跟二黑提了这么一句，他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二黑闻言围着那人踏了几步，然后纵身从桌上跃了下来。 身影一转，又是那个引渡人的人形模样。 他单手在身侧一划，一本竹卷凭空出现在了他掌心。随手摊开，他看着上面念道：“姓名张简，应死于二十年前。死亡原因肺水肿。没想到修习邪术，用他人的灵魂增寿二十年，还用他人血肉返老还童。你这个罪孽说出去，可是够地君那边儿给你记好多了啊。” 二黑念着，啧啧了两声。 曲墨盯着他手里的那个竹卷，目光有些复杂。白忘川倒是直接给他解释：“这东西就是生死簿，可以记录你生前的一切。不过如果让普通人看的话，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写的竹卷罢了。” 他说着，曲墨在一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二黑那边儿的送灵还在继续。 白忘川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朝曲墨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那些是幻觉的？” 他对这件事是挺好奇的，毕竟那个幻觉连他都没看出来，曲墨这个普通人能看出来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可是对此曲墨也是一脸的疑惑。他挠挠头，想了想还是将之前那个也不知道是梦是幻的场景给他们说了一遍。 等说完之后，曲墨期待的看向白忘川，希望他能给自己解析一下。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说完之后白忘川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扭头朝二黑问道：“他这个幻觉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和你们一起当过摆渡人？” “从几千年前开始，摆渡的就只有我和大白，他只不过是因为你们之前晚饭吃多了，幻觉延迟罢了。” 二黑收完了最后一缕魂魄，然后回过头来，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 曲墨还没想通：“可是他还叫我仙君……” “那这只能说明你不要脸了，”二黑说，“幻觉里能把自己想的这么高贵，也不容易。” 第33章 他不是人 曲墨被他一句话应的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可能真的是幻觉吧，不过那种感觉……还真有点儿像是亲身经历。” 白忘川倒是很淡定的点了点头：“那是肯定的，既然是幻觉，不就是为了让你觉得它是真的才存在的吗？” 曲墨眨眨眼，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虽说也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考虑了一会儿，他也就放弃了继续思索，转而扭头朝白忘川问道：“现在二黑把这人的魂魄带走了，那我的员工们的那些残魂，咱们应该怎么送过去？” “应该已经都回去他们自己身上了，因为现在下咒的人死了，他们身上的咒法也会跟着解除的，”白忘川说着，将之前存放了一个人灵魂的那个容器盖子打开。只见一缕纯白从瓶中飘出来，随着白忘川打开窗户，也缓缓的飘了出去。 曲墨看着那团白过了一会儿，他扯了扯嘴角，扭头又道：“他们就这么回去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白忘川说，“咒法会全部消失，包括那些镜子投影出来的东西也会跟着消失。所以他们只会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出现在了一个破败的酒店里，正好还能给你们的旅游加点儿乐趣。至于那边儿少了幻术之后具体是什么样儿的，说实话我也有点想过去看看。” 曲墨哭笑不得：“那就一起去吧。” 于是在二十分钟之后，曲墨跟着白忘川到了那个隐藏在树林之中的旅店里。 和之前一样，从外面看起来，这地方还是破旧的好像随时要坍塌了似得。而与之前不一样的是，现在门口站了许多人，大家吵吵嚷嚷的，反而还就曲墨公司的那几个员工在一起相对还相对有些秩序可言。 看到曲墨过来，他们就像是迷失的航船突然看着灯塔了似得，一个个快速冲过来，把曲墨围了个严严实实。 而趁着他们七嘴八舌发问诉苦，白忘川则是退到了后面，跟着二黑一起绕过人群，进入了那些人避之不及的那个旅馆里面。 和想象中的一样，这里面果然是黑压压的一片，和外表看起来已然没有了任何差别。 前台的人偶仍然倒在地上，柜台却从之前豪华奢侈的红木变成了已经长了霉斑生了虫的糟粕。 就这样在前台绕了一圈，白忘川就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临出门正撞见摆脱了员工追过来的曲墨。 两人对视一眼，白忘川摆摆手道：“这里面没什么好看的，已经恢复原状，就是个随时可能坍塌的废墟罢了。” 曲墨点点头。 本来就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所以并没有什么出乎预料的感觉。 他跟着白忘川从门里出来。 刚重新走到树林边儿上，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轰隆”的一声巨响。那个原本就显得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彻底毁成了一座废墟。 因为酒店发生了这种奇怪的事情，公司旅游自然也叫了停。警察过来调查了现场，游客们说的话五花八门，又一个比一个听起来玄乎。至于那个名叫张简的旅店老板，在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89岁老人该有的样子。 皮肤皱巴巴的黏在脸上，身材瘦弱的根本就像是个被病魔缠久了的重病患者。警察调查之后确定死因，和之前二黑在生死簿上念出来的一样，是肺水肿。 作为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白忘川和曲墨一起接受了警察的调查。但是因为对方本来就是因病去世，而这案件又奇怪的到处都是问题，所以最后警察也只是例行公事就放他们走了，至于最后的报告要怎么写，也不是他们需要关注的事儿了。 不过就像是白忘川之前说的那样，人类就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当确定危险全部解除之后，原本还表现得紧张不已的刘静等人立刻认为这是一次很不错的经历，甚至在回去的大巴上，还一直都兴奋的在和那些没能体会到这次惊险的同事们讲述着那个酒店里的情况。 对于他们的经历，警察给出的官方解释是张简酒店里的饭菜中有药物，通过幻觉把他们带去了树林里的那个酒店里。至于目的，在查出来张简那些人偶的制作材料之后，想来应该也有的说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看到了吗，咱们在那个破屋的时候，每个人的房间门上都有贴符咒的。” 一个坐在白忘川身后不远处的女员工对其他人说着。 “当然看到了，”另一个男人接话，“我本来想把我门上的揭下来带走，但是那东西到底是好是坏我也分不清楚，所以最后也就没敢揭了。” “我也是！” “哎，早知道拍张照片也行啊……” 众人的议论因为这个话题，再一次登上了一个新的巅峰。白忘川听着，慢慢打了个哈欠，眼睛也逐渐有了要往一起贴的趋势。 曲墨坐在他旁边，视线就从来没从他脸上挪开过。 看到他这个反应，本能便开口问道：“困了？” “嗯……” 白忘川小猫似得哼哼了一声，眼睛终于闭上，就不愿再睁开了。 使用灵气催动符咒其实一直都是一件十分耗费精神力的工作。所以彻底的放松下来之后，伴随着一起袭来的，就只有越来越浓烈的困意了。 曲墨看得出来，因此也没有再打扰他。 只是在小道士睡着之后，他伸手过去揽着人的肩膀，把他带进了自己怀里。 人生在世，所求之物太多，所欲之物太繁，到了最后，活着还能不能被称之为人，就不好说了。 曲墨知道，那个名为张简的男人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自己活下去，然后活的更好而已。但是当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而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让自己变成恶鬼的时候，所谓的活，也反而丧失了意义了。 他这样想着，不过多久，也跟着白忘川一起进入了梦境。 梦中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只记得好像一切都乱七八糟的，导致醒来的时候还是晕沉沉的不太踏实。 白忘川说他这还是致幻东西吃太多留下来的后遗症。 曲墨想想没道理反驳，也就没在意了。 好在回去让小道士给他贴了符咒做了法，又用柚叶泡了两天，这种晕乎的不知是梦是幻的感觉就没有了。似乎一切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模式，没有改变，也没有进展。 当然，除了现在…… 这天曲墨一个人到了公司之后，才刚刚坐下，一道熟悉的黑影就从他身边儿一闪，直接跳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抬眼看过去，是那只名叫“二黑”，一直跟在白忘川身边的猫。 说实话，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曲墨看到这猫就觉得心底有种莫名其妙的打怵。后来虽说是努力和它搞好关系了，但每每看到它那双竖瞳时，却仍然有种自己被看穿的错觉。 当然，这还有很大的可能并不只是“错觉”。 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曲墨定了定神。 本来想拿出来在工作中那种“冷面王者”的气场，却没想到，在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弱了气势，甚至带了点儿紧张的问道：“今天怎么没跟着小白？” “平时也不是一直跟着他的。” 二黑仗着已经在他面前说过人话，不怕再被发现什么，所以此时应的毫无顾忌。它说：“况且今天是有专门要找你问问的事情，自然需要他不在才行。” 曲墨心底下意识道了个不妙，但是二黑却完全不打算给他点儿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在桌子上转了两圈就直接开口问道：“是关于你上次在那个酒店里，中了幻术之后说的话的问题，你有什么想跟我说一下的吗？” 完全没有。 曲墨在心里应着。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还没来得及表白，就先遭到了丈母娘反对的可怜男孩儿。一张脸憋的通红，过了良久，见二黑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他才终于是选择了不答反问道：“如果我说我对他的想法确实就是我说的那些，你会带他走吗？” 这话说是在提问，但是也已经把自己心里所想报了个一干二净了。 曲墨说完之后，就定定的看着二黑。 似乎是想用自己眼中的真诚告诉对方，他对白忘川的感情是认真的，并没有需要它来担心或者制止的东西。 然而二黑似乎是没有接受到他的意思。 尾巴在身后甩了两下，又转了转，它冷冷道：“我不会带他走，但是同样你也不会成功。” 曲墨皱眉：“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心，也没有魂，”二黑说，“如果你觉得这样也能让他爱上你的话，你大可尝试一下。我也只是来劝你放弃而已，只要你不伤害他，我就不会伤你。至于最后要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它说完，转身跃下办公桌，似乎是打算走了。 曲墨见状赶忙叫他：“等一下，你的意思是小白他不是人？” 二黑没有回答。 只是扭头朝他露出了一个颇为诡异的微笑，然后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第34章 敢问大师出家了吗 曲墨的疑问一直没有人来给他解答，时间一久，他自己反而也慢慢淡忘了之前二黑跟他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反正不管白忘川种族到底是什么，他知道他喜欢这个人就行了。曲总的想法向来比较简单也比较单纯，他只知道白忘川现在在他身边，他喜欢这种感觉，也喜欢看对方开心看他笑，如此足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那个他名义上是租借、实际就是送给白忘川的店铺也到了开张的时候。 小道士从来都不是什么会大张旗鼓的性子，所以自然而然，在开张的时候，也只是一卦鞭炮外加三柱给三清的高香，这个简简单单的开业典礼就算完事儿了。 曲墨是觉得这样有点儿太随意了，可毕竟店铺是白忘川的，他想怎么弄都是他的事情。况且对方高兴这样，他也就顺了白忘川的意思。 但是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小店的知名度，似乎还没有天桥上来的多。 一开始曲墨还担心这样会不会让小道士不太高兴。可过了两天，见对方不止没有不高兴，还乐得清闲，他就也没再多想什么，甚至还期待小道士最好就别有工作上门，一来不用去冒险，二来这样一天只需要思考吃喝的待着，倒是也挺舒服的。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周。 周五下午的时候，白忘川见还是没有顾客登门，就关了店铺，带着二黑先回家去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开门之后，却看见屋里已经坐了个人了。 这人挺熟悉。 但不是曲墨。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愣住，过了一会儿，白忘川才终于回过神儿，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道：“楚素？” “白大师？”女孩儿显然也被他的出现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又转到他手里还没来得及装进口袋的钥匙上看了看，最后以一种有些接受不能似得语气，她犹豫着问道，“大师，你……不会就是我舅舅之前说的那个同居人吧？” 白忘川淡定点头。 他还记得在一开始帮楚素他们解决问题的时候，曲墨就告诉过他两人的关系。那时候曲墨也说了这小姑娘有时候会来他家，所以对于楚素的出现，除了最开始那一瞬间的诧异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像平时一样在门口换了拖鞋，又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白忘川明显一副已经在这个家里住了很久很久的模样，等重新坐在女孩儿对面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瞪着眼睛微张着嘴，陷入了比刚才更深的呆愣之中。 白忘川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眨眨眼，又抬手在她面前挥了两下。 楚素立刻回神儿，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歉，可等到再看向白忘川的时候，目光却仍然是那个仿佛见了鬼似得样子。 白忘川低头喝了口水，然后缓缓道：“我身上应该没有恶鬼缠着吧？” 所以你也不需要用这种目光看我。 后面的这句话他没说出来，但也足够让这个本来就不算傻的女孩子听懂了。 “抱歉，”楚素再一次道歉。但道歉之后，她也终于憋不住的开口问道，“我……就是有点好奇，大师你们学道法的话，不用出家吗？” “不知道别人用不用，我没出家，师父也没给我说过什么不能喝酒吃肉之类的戒律，”白忘川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种疑惑，但是面对非敌人提出来的问题，他还是应的挺认真的。说完之后还稍稍停顿了一下，确定对方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才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 楚素赶忙摆了摆手，有些欲言又止。 既然是没有出家，那确实是可以和她舅舅自由恋爱。况且之前在家庭聚会的时候，她母亲喝多了就曾指着舅舅说过，哪怕他找个男人也可以，好歹不要和工作过一辈子就行。 可是…… 我舅舅找了个男人，还是个道法高深的道士这种话，让她怎么回家去给期待着她“侦查结果”的母亲说啊！ 楚素觉得这事情有点儿难办，一不小心就容易答成送命题。 白忘川倒只当她在想事情，也没再多说。 把手中水杯里的水喝了一半，白忘川看了看表，曲墨的下班时间快要到了，他就起身说自己去做晚饭，问楚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上一顿。 女孩儿还处于一种脑袋懵懵的状态，所以听到他这么一问，思维没有转过来，身体就先一步选择了点头。 白忘川“哦”了一声，十分平静的做饭去了。 楚素就保持着那个目瞪口呆的姿势盯着厨房已经关上的房门，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大门的方向再一次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才突然梦中惊醒一般抖了下身子，同时扭头看向大门的位置。 这次进来的人是她舅舅了。 只是在看到她时，她那个万年脸上除了烦躁之外没有太多表情的舅舅却明显露出了一抹不悦的神色。 楚素被他瞪得有点紧张。赶忙哆嗦着喊了一声：“舅、舅舅你回来了。” “忘川呢？” 曲墨没理她，只是开口问了一声。 楚素赶忙指着厨房的方向表示那人去做饭了。 曲墨皱了皱眉。 在小姑娘紧张的注视下，他缓缓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恰好是白忘川刚刚坐过的地方，低头看了眼身前还剩下一半水的杯子，他伸手拿过来，一饮而尽，然后继续用警察审讯犯人一样的语气朝楚素问道：“过来做什么？” “就……周末了，回来住两天啊……” 楚素含含糊糊的应着。 天知道当初跟她妈保证没事儿可以让她过来住的人明明是曲墨自己，她以前过来的时候也没见他是这个反应。现在这才过了多久？男人果然都是一群有了媳妇儿什么都忘了的生物！ 楚素在心里狠狠地把眼前的小舅舅控诉了一遍，但是面上的表情还是那种受了惊的小动物似得，紧紧张张的看着曲墨。 后者搭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随即呵了一声，他说：“恐怕不只是单纯的过来住两天吧？” 楚素咽了口唾沫。 曲墨扬了扬下巴：“你妈让你过来干什么，直接说出来。再敢支支吾吾，以后没钱了别问我要。” 这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声响雷，直接把楚素劈的再也没有隐瞒任何事情的心思了。 她坐直身子，毫不犹豫就噼里啪啦的把她母亲拜托她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曲墨听她说着，听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简单的总结一下，就是他姐姐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说他最近很久没有加过班了。每天一下班就往家跑，似乎是在屋里藏了个娇，所以让楚素过来打探一下，是好是坏也好让家里人都有个心理准备。 楚素看到他笑，知道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 在心里松了口气，她又继续战战兢兢的问道：“那个……舅舅，白大师他……” 不会真的是舅妈吧？ 楚素特别想问这个问题。 但是她发现开了口，她却没有胆量把这个话说出来。 因为万一曲墨的回答是肯定，她该怎么继续往下接话？ 楚素再一次陷入沉思。 可是没等曲墨给她回应，厨房门就被从里面推了开来。白忘川端了盘菜走出来，跟两人说了一声“饭做好了”，然后看了看他们的状态，小道士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你们在聊什么？” “素素说等下周末，我姐说想见见你，让我带你回家里去吃顿饭。” 曲墨开口，挂着脸上温柔如水的笑容，说着楚素自己都没有听说过的安排。 后者已经被他这种张口就是谎的说话方式弄得瞪大了眼睛。 可白忘川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反而还傻傻的眨了眨眼，一脸疑惑道：“你姐姐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因为你之前帮了素素也帮了我，况且前段时间在温泉酒店也是多亏了你，这么多事儿我跟她说了之后，她就说一定要和你见见面，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他说的十分诚恳，虽然里面没有一句实话。 白忘川看着他的双眼，心里莫名就有种错觉，好像自己这时候再拒绝，就显得像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了。 当然这个形容可能有点问题，但是曲墨现在看他的眼神儿也只能让他联想到这个。 所以略做犹豫之后，他还是选择了点头同意。 曲墨微笑起身，说去帮他一起端饭。 而楚素则是仍然楞在沙发上，脑中回荡着刚刚两人的对话，一边努力在其中翻找着自己忽略的线索。 他舅舅想带人回家，找的理由却是要感谢人。 所以也就是说，他钻石王老五的老舅对这个蹲天桥的小道士颇有好感，但是对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是吗？ 楚素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再看曲墨。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同情他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原本计划好的回家见见曲墨姐姐的安排，却在临近周末的时候被彻底打乱。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在周五下午、白忘川打算关门歇业的时候，他的事务所终于迎来了开张以来的第一单生意。 第35章 他总是对着空气笑 来委托的是个女人。 一个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将近五十，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的女人。她个子不高，头发的长短也看不出来，只是在脑后盘了一个大团，就数量来看，应该也不会短。 脸上皱纹密布，写满了岁月刀刻的痕迹。那双捧着茶杯的手指皮肤粗糙，看样子应该也没少做过劳苦的活儿。 白忘川把她带着在沙发上坐下，先大概将人扫了一眼，才开口问道：“女士来我们事务所，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女人呆呆的点了点头。 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她又抬头看了看周围，捧着杯子的那双手紧了紧，直到关节都微微泛白，才终于抖了抖唇瓣，低低念道：“是有些事儿，就是不知道大师能不能帮我……” “先说说看吧，”白忘川说，“一般只要是牵扯了神鬼精怪的事情，能处理我都是可以给你处理掉的。不过我外面的招牌已经写的很清楚了，既然您进来这里，想必要找我帮忙的问题无外乎也就是这几样了吧？” “没错，”女人点了点头，却是又一次的陷入了沉默。 白忘川也不着急，就这样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对方才哆哆嗦嗦的再一次开口道：“其实，我女儿和我女婿都觉得我是年纪大了，产生了错觉，我女婿还想叫我去看心理医生，但是我知道，我没错，我看到的都是真的。” 白忘川循循善诱：“那不妨说给我听听？” 女人咬了咬唇。 她名叫林梅枝，年纪比白忘川想的要稍大一点儿，今年已经是五十一了。儿她有个女儿，今年二十五。因为当初丈夫走的早，她自己又没什么文化，所以这些年拉扯女儿一路读书长大，她可以说是什么苦都吃了，什么脏活累活也都没落下。好在女儿还算是“争气”，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奉子成婚，嫁了个当地四十多岁的富豪。 说到这里，林梅枝又像是每一个传统又封建的老婆婆一样，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什么女人一辈子就图个嫁得好之类的话。 白忘川听的有些无趣，便也开口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玲儿就生下来了个大胖小子。” 林梅枝说着。 在儿子出生之后，原本不怎么看得起他们的亲家也对女儿好了很多。而为了让小孩儿得到更好的、更加全面的照顾，她也被接到了这个城市里，帮着她从怀孕之后就辞了工作的女儿一起照顾孩子。 女婿家很有钱，所以住的房子也很大。三层楼的小别墅里，女儿和女婿住在三楼，她带着孩子住在二楼。 只是在她过来之后，她发现女婿并不是夜夜归家，甚至在之前的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基本上她都觉着没再见过女婿了。 这情况意味着什么是个女人也都清楚。 所以女儿吵吵着要去上班，女婿也只能给她在自己公司里安排了一个闲职。也正是因为这样，带孩子的任务就完全压在了林梅枝一个人的身上。 好在老太太也喜欢小孩儿，并不觉得这是个累赘。 但是问题就出在最近这几周。 上个月的时候，女婿回家带了个精致的玩具娃娃，说这是另一个朋友送的，很贵，放在孩子房间里可以当个摆设，也能当个玩具。 开始的时候她听女婿这么一说，还觉得有点儿道理。可是过了没两天，她发现孩子经常会对着那个娃娃的方向咯咯的傻笑，再往后，甚至会在她不在屋里的时候，对着那边儿伸出手，似乎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互动。 林梅枝发现了这种情况之后就赶忙向女儿女婿说了情况，不过因为后者并没有真的看见过什么，就说她疑神疑鬼，封建迷信。 可是这种情况持续不变，反而不过多久，还越演越烈了起来。 林梅枝吓得不行，再一次向女婿提出拿走那个娃娃，却惹火了对方，把她狠狠训了一顿。 “所以您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去您家里看看，帮您落实一下这个娃娃的问题？” 赶在老太太新一轮对女婿的控诉和对自己悲惨遭遇的诉苦之前，白忘川开口问道。 而经过他的这么一个打断，后者果然也就忘了这两个缓解，转而摇了摇头道：“那个娃娃是个瓷的，我之前觉得不对，怕它真的对我们小孙孙做什么，我就把它给砸了，然后等女婿回来之后，跟他说只是不小心摔地上了。”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心里已差不多有了数了。 他说：“结果你没想到，在你把它摔了之后，之前的情况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还更加猖狂，更加找不到问题出现的位置了是吗？” 林梅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她终于道：“确实是更严重了，但是发生问题的地方还是能找到的。就是我孙孙的玩具，几乎每一个都走了问题。可是我不敢再弄了，不然我女婿一定会把我送进医院的。就只能来找您，拜托大师，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白忘川起身给她将杯中的水重新倒满，示意她冷静一下。 就这样听这婆婆说的来看，那个缠着她孙孙的鬼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难搞的角色。 白忘川应了下来，又看了看表，倒是有些奇怪道：“按您这么说的话，那孩子现在应该是就您一个人在照顾吧？那您出来一趟这么久的话，孩子……” “这个不用担心，”林梅枝摆了摆手，“孩子今天和他爸爸妈妈一起回我们亲家家里去了，也就因为这样，我才有时间出来找找有没有人能帮帮我。看来老话说得对啊，天无绝人之路，大师您可……” “我帮。” 眼看着车轱辘话又要倒回来了，白忘川赶忙打断，应下了这个生意。 将曲墨之前重新给他制作的价目表拿出来递给林梅枝，他说：“您看一下这个是收费标准，按照您说的这个，我初步判断一下，收费应该是在一万到五万不等。” “这、这么贵？” 林梅枝下意识轻呼了一声。 其实这也是白忘川第一次要这种五位数的价格，本来就有点儿心虚，这时候让人再这样一呼，他本能的就想开口给对方打个三到五折。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脑袋就被一个软乎乎的小爪子狠拍了一下。 白忘川闷哼一声。 知道这是二黑不乐意了，他也赶忙闭上嘴，把刚刚几乎要冲到嘴边的那句打折硬生生吞了回去。 这时二黑喵喵叫了两声。 白忘川定了定神，也只得傻子翻译的用人类语言重复了一下二黑的喵喵声。他说：“如果对这个价位不太满意的话，我们这里还有符纸和护身符出售。当然这个价位会便宜很多，但是治标不治本，您也可以考虑一下。” 他说着，就起身妄图去拿符咒。 林梅枝赶忙叫住他，支支吾吾又满脸不情愿道：“一两万就一两万吧，可您必须要帮我治好了才行。” “这你放心，童叟无欺。” 白忘川笑道。 随即站起身，去把曲墨之前给他拟写的雇佣合同复印了两份，拿出来签字递给了林梅枝。 这算是一个保证，虽然在白忘川看来，其实也没多大效用。 毕竟想赖账的人总有千万种方法拖着，而愿意给钱的那些，也定然不会赖着就是了。 他对这种事看的很通透。 但是曲墨让他签，那签就签吧。 林梅枝把合同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看了好几遍才动笔签了字。白忘川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曲墨应该已经下班了，而看样子他现在得陪林梅枝去她家转上一圈。所以在思考了一下之后，白忘川给曲墨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这个案子，然后让他晚饭自己解决，就不用等着他了一下。 然而也不知该说是预料之外还是想象之中，曲墨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并且表示现在就去找他，什么案子大家一起看看。 白忘川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也就没再坚持着说什么拒绝的话。跟林梅枝说了一声，两人便又等了十几分钟。待曲墨打电话说自己到了，白忘川才带着林梅枝下楼，上了曲墨开过来的车，朝林梅枝口中她现在居住的、也就是那个闹鬼的屋子方向开了出去。 因为林梅枝平时一直是在屋里待着，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也不敢走的太远。所以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她就说到地方了。 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拱门。通体纯白，上面是烫金的三个大字“锦绣苑”。 林梅枝去跟保安说了户主姓名，然后开了拱门中间拦着的铁栏杆，车子缓缓进入。 里面是一个个单独的小洋楼，每个都是两三层的结构，还带着个院子。 林梅枝一直左右的指着路，等她说到了地方了，曲墨停车，白忘川跟着林梅枝下来。 眼前的建筑物是个三层小洋楼，院子里种满了各种繁茂的花草，看着倒是挺像童话故事里描写出来的那种。 白忘川扫了一眼，在林梅枝开门的时候，扭头朝曲墨低问了一声：“离得这么近，你怎么没在这儿买房？” “就我一个人，住着太空荡了，”曲墨摇头。话锋一转，反而问道：“你喜欢这里吗？喜欢的话咱们买一套也没问题的。” 第36章 我想谈恋爱 白忘川其实没有明白“他喜欢”和“买一套”之间有什么直接联系，但是看曲墨说的这么认真，他还是礼貌性的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在这种房子里住。” 因为从来没有体验过，所以并不知情。 曲墨和他在一起待了这么久，这种话就算是他不说，他也能理解的出来。 于是微微勾了勾嘴角，他说：“我在咱们市郊那边儿有一个这种单独的小别墅。等赶个周末，咱们过去住两天，你试试喜不喜欢？” 白忘川歪了歪脑袋。 他特别想问曲墨，他喜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房子和曲总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是并没有给他问出口的机会，因为那边儿林梅枝已经打开了房门，邀请他们跟着进去了。 和外面看的时候猜到的情况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屋里的摆设看起来也是相当的华丽。虽说就品味而言看不出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但是就这些家具的用材用料，白忘川这种外行也猜得出来，肯定不会便宜就是了。 对此林梅枝有种炫耀似得感情，奈何跟着她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家底一点儿不输于她女婿的总裁，一个是对这种东西根本不感兴趣的“世外高人”，所以换完了拖鞋，甚至连多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白忘川就催促着，让她带着他们一起去楼上那个传说中闹鬼的房间里看看。 林梅枝不懂什么牌子，所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带进屋里的这两个人身上穿着的这些看起来普通的休闲服具体是个什么价位。只是对两人这种无视华贵的态度有些奇怪，但毕竟心系孙子的问题，她也没有在这种小事上耽搁什么。 就像是之前在店里说的那样，她孙子的房间在二楼接近角落的位置。 推门进去。 里面的布置倒是极其符合孩子生活的环境。 小巧可爱的木质婴儿床，床上的旋转挂饰，还有一旁的玩具人偶，将本来还算不小的房间堆了个满满当当。 白忘川扫了一眼，最后视线停在了一个木质柜子上一角陷入沉默。 曲墨则因为本来就是过来陪同，所以此时无所事事，也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各式各样的玩具上面。 林梅枝在一旁焦急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白忘川抬手指了指他刚刚看的地方，然后扭头朝林梅枝问道：“你说的那个有问题的娃娃，之前是放在这个地方的是吗？” 林梅枝随着他的动作一看，再看向白忘川的时候，那目光简直就宛如看到了在世神仙。她用力的点着头，有些慌乱的应着：“对对对，就是这个地方，大师您看出来什么了吗？” “只是觉得这个地方阴气有点儿重而已。”白忘川摇了摇头，然后又四处走了走，将整个房间都转了一圈，却没有再向林梅枝提出任何一个问题了。 这种反应弄得林梅枝紧张不已。 曲墨倒是善解人意的帮她问出了心中所想：“没什么线索了吗？” 白忘川点头。 手指在下巴上摸索了两下，他扭头问道：“你之前说的那些有问题的玩具，是全都放在这个房间里了是吗？” “对啊。”林梅枝点头，“我孙孙用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他爸爸说放在别的地方不好找，还乱，所以就算是拿出去玩儿了，最后还是会拿回来这个屋的。” 白忘川低头沉吟了片刻。 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他说：“这个屋里除了刚刚那一点之外，感觉不到任何问题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孙子现在不在家，所以那个脏东西去了别的房间。所以还是把屋里都看看吧，麻烦您给带个路了。” 他这样说了，那林梅枝肯定也不会拒绝。 但是结果就像是白忘川之前猜想到的那样，哪怕他在那个房间里明明感受到了阴气，可出来再转的这么一圈，却发现这房间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都再也没有任何的阴气残留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家已经干净了？” 曲墨听白忘川说了现在的情况之后，有些不解的开口问他。 白忘川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朝向一直跟着他们的林梅枝道：“你说你女儿女婿带着你的孙孙去了你亲家那边，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个……”林梅枝有些欲言又止。 那双粗糙的手在衣角上来回搓揉了好几下，她终究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怎么自然的笑。尴尬着应了声道：“他们没有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可能今天是回不来了。” 白忘川扬了下眉毛，直接提议：“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 林梅枝的表情顿时更难看了。 曲墨却在此时及时出现，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林梅枝，他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等他们回来之后，您直接联络我们吧。现在是屋里没什么问题，具体有没有事，还是得看了您的孙子之后才能确定。” 林梅枝听白忘川之前的说法，也猜到了是这个结果。于是收了名片，就点头送他们离开了小院。 等重新坐上车子，曲墨发动跑车，白忘川将安全带挂上，却有些奇怪的开口问道：“干嘛刚刚不让她直接打个电话把人叫回来？万一那只鬼跟着他孙子的话，小孩儿说不定会有危险的。” “你以为这件事她不知道吗？”曲墨叹了口气，“但是我可以给你打保票，她不敢给她女婿打电话，去催促他们带孩子先回来的。” 白忘川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曲墨抿唇没有回答。 他知道小道士在这种方面向来比较迟钝，也比较单纯。所以他也不是很想用这些本来就不怎么好，但却又是现实的事情来污染小道士的纯洁。 所以他不想说。 但没想到白忘川就这么一直死死的盯着他，好像他不说话，他就能一直这么盯到回家。 于是在第二个岔路口过去，白忘川又一次提出了相同的问题后，曲墨才终于叹了口气，老实交代道：“因为地位问题。” “地位？”白忘川挑眉，“她不是孩子的外婆吗？我师父以前跟我说过，在一个家庭里面，最有地位的就应该是老人才对。难道她不是小孩儿的亲外婆？” “当然是，”曲墨哭笑不得。 趁着红绿灯的时候，他伸手过去揉了一把白忘川的脑袋，然后缓缓总结道：“可是在现在这个社会，最有地位的是钱。” 白忘川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倒是也没再追问。 后半段的车程，两人都显得十分沉默。 等终于到了家门口，曲墨找了车位停好了车子，白忘川才突然开口，就一种恍然大悟一般的语气朝他道：“我明白了，这个意思就是说，在咱们家里，你是最有地位的人，对吧？” 曲墨下车的动作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 嘴角抽搐着扭过头来，他看了看白忘川一眼，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憋了半天，却无奈的摇摇头，问了个与此无关的问题：“我该理解为，你现在把我当成一家人了？” “毕竟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好歹也算是个同居人吧，”白忘川应的没有一点儿心理障碍。他说，“我这种说法有问题吗？” 曲墨摇了摇头。 确实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容易让他这种有心人想的太多罢了。 因为这么一个折腾，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曲墨跟白忘川说今天晚上让他别做饭了，后者想想也就乐得清闲，最后还是曲总点了个外卖，两人凑合着吃了一顿。 而由于林梅枝的这个委托，第二天跟着曲墨去他姐姐家的安排自然也就没办法再实施了。曲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声，然后扭头，就看见白忘川正抱着遥控器在看黄金档的家庭伦理剧。 曲墨家的沙发挺大，小道士本来就小小一只，占不了多少地方。 因此曲总也一点儿没跟他客气，直接在他身边贴着他坐了下来，抬眼看了看电视里儿媳妇儿扇婆婆巴掌、窝囊儿子躲在一旁不敢吱声的情节，他挑眉问道：“你喜欢这种？” “不喜欢，”白忘川摇摇头，“只是今天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觉得有点儿奇怪，所以想看看而已。” 曲墨哦了一声。 又是一阵的沉默，白忘川突然道：“现在的家庭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很正常的，”曲墨笑了，“怎么你突然对家庭感兴趣了，是想成家了？” “其实一直都想。” 白忘川随口就说出了一个对曲墨而言可以称之为“重磅”的炸弹。 后者被他一句话炸的目瞪口呆。 小道士却悠悠的继续道：“我下山之前，我师父就跟我说了。如果从来就未曾入世，那根本就是空谈出世。他不希望我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才让我出来转转，体验一下入世的感觉。但是我查了一下，所谓入世并不是只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上转一圈而已。要感受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体验人生百态。当然，爱情在这之中，肯定也是必须的。” 他说完，停了停，又笑了起来：“不过说实话我总觉得，就我这个样子，可能也没人会愿意陪我一起共度爱河就是了。” 第37章 你喜欢他吗 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那曲墨可以保证，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一种暧昧的提示和邀请。 但是这句话是从白忘川嘴里说出来的。 所以曲墨也很清楚，这只是他单纯的想给自己表达一下他的内心想法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别的意思。 就是这么的简单。 也是这么的令人难过。 曲墨搭放在沙发靠背上的手缓缓捏成了拳头，半晌又松开。就这样重复了几遍，他终究还是放弃了直接表白的念头，转而换了个委婉的方式迂回着开口问道：“介意跟我说一下，你现在模拟出来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吗？” 白忘川傻傻的扭头看他。 显然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曲墨心里一喜，继续循循善诱：“是这样的，你既然是想打算找一个人谈恋爱，那好歹得模拟一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吧？或者考虑一下你希望以后和那个人一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毕竟在一起结婚之后，你们肯定是要生活在一起，住在一起的。” 白忘川眨眨眼。 觉得他说的好像是有道理。 不过和别人一起生活啊…… 他想了想，有些犹豫道：“跟现在差不多就行吧，至于找个什么样的人……” 他还是没有头绪。 曲墨表情淡定，但是心脏紧张的都已经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他左右看了看，确定的只叫二黑的猫儿不在跟前，才轻咳一声，带着明显诱导的意思，朝白忘川问道：“你觉得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白忘川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和你住在一起感觉很舒服，如果你说问我以后希望和什么样的人过怎么样的生活的话，我觉得和现在差不多就挺好的。” 曲墨此时已经彻底憋不住心底的兴奋劲儿了。 他瞪着眼睛，嘴角上扬。 那只原本搭放在沙发靠背上的手，也随着笑容的加大慢慢挪到了白忘川的肩膀上。 后者没有拒绝。 只是奇怪的扭头看他。 曲墨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就像个傻子，但是看着这张他朝思暮想的脸，他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动。哪怕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最后开口说出来的声音还是带着微微的颤抖。他说：“那既然如此，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我说的在一起，是指做我恋人的那种在一起。” 曲墨虽然现在大脑不太灵光，但好歹也还记得白忘川这个脑子的反应能力和一般人不大一样。 所以在说完了表白之后，他还是很认真的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表白内容。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直接拒绝，也不是点头同意，而是一阵让他越等心里越慌的沉默。 两人挨得很近。 这个距离可以让曲墨清楚的看到白忘川眼中倒影出来的自己。 他咽了口唾沫。 正想再补充着说点儿什么保证之类的话，却不想白忘川已经先他一步摇了摇头，冷漠的拒绝了他的提议道：“不行。”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道晴空霹雳，直接把尚还在云端的曲墨炸了个焦黑一片。 那只搭在白忘川肩头的手赶忙又回到了沙发靠背上。 他艰难的挤出来了一个笑容，开口问道：“你能跟我说一下理由吗？” “因为你是个男人啊，”白忘川歪了歪脑袋，“我师父跟我说过，阴阳调和才是正道。所以我应该找一个女人在一起才对。” 曲墨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松了口气。 本来还因为突然被这么拒绝，脑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还当是白忘川是不是有了什么既定的目标，所以才拒绝自己。可现在一想小道士除了他之外，基本上都没跟委托人之外的人有过什么联系。再加上他之前说的那些，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心上人的存在，所以自己还是很有机会的。 这样一想，曲墨就拿出了他在商场上那种说谎话不打草稿、吃人不吐骨头的气势，重新挂起了人畜无害的微笑，对白忘川道：“你师父说的确实没错，但不是你这么想的。” 小道士眨眨眼：“那是……” “就是这个所谓的阴阳调和，说的其实不是性别方面的事情。”曲墨毫不犹豫的胡扯，“还有自己的命格之类的啊，就是你们常说的那种，什么你属阴我属阳，而且我记得你说过，我至阳你至阴，咱俩才是绝配，不是吗？” 白忘川歪了歪脑袋。 他直觉曲墨这句话说的好像哪里有点问题。 可是具体是哪儿有问题他又说不出来，于是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思考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这么说……好像也对。” “当然是对的，”仗着二黑不在，曲墨是放心大胆的诱拐了起来，他说，“你看啊，咱们的阴阳首先很搭，其次你又觉得和我在一起很舒服很适合。方方面面都证明我们很适合在一起，那你还有什么好抵触的，你说是吧？” 好像是的。 白忘川已经被他彻底说晕了，此时也只能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但是好歹也还是有点儿脑子，他想想还是补充了一下道：“可是我还没有爱上你的感觉，我们是不是……” “这个可以慢慢培养，不用着急，”曲墨笑嘻嘻的重新揽住他的肩膀，往他身边凑了凑，几乎让两人完全贴在一起，然后才缓缓道，“现在你只需要点个头，答应我从今天开始咱们的关系就是恋人了就够了。至于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我会让你感受到什么是‘爱情’的。” 白忘川“哦”了一声。 想想还是顺从的选择了点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莫名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也不管是何种情况，反正曲墨肯定不会骗他，也不会伤害他就是了。 虽然和想象中刻画了无数次的告白都不相同，但好歹现在心上人点头了，曲墨心中的喜悦终于炸裂开来，忍不住伸手将白忘川一把拥进了怀里。 他力道很大，小道士被他勒的有点儿喘不过气。 但他看过电视剧，也看过微博推送。知道恋人之间应该有这种举动，所以作为曲墨新上任的恋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对方推开，反而学着他的样子慢慢伸手，回抱住了那个结实的身体。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久到白忘川觉得自己胳膊都有点儿酸了，才拍了拍曲墨，示意他不要再继续了。 曲总听话的放松了力道，但是双手还恋恋不舍的停在白忘川背后，死活不愿放开。 “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你不用这样的。” 白忘川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下再一次定格动作的曲总。 后者听到这句话，就像是触了电般，立刻收回双手，不太自然的扯了个微笑。 白忘川还是最开始的那种表情，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这反应让已经奔三的曲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顿时尴尬和害羞一起涌上，将那张俊脸涨了个通红。 白忘川看着他这个样子，突然勾唇露出了一个微笑。 曲墨被这笑容震了一下。 半晌，他吞了口唾沫，盯着那两瓣微微上扬的唇瓣，轻声问道：“我、我能亲你一下吗？” 这也是恋人之间可以做的行为。 白忘川在心里想着，于是再一次点头同意。 曲墨只觉得这幸福来得太快，如果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他也信了。 颤抖着身体微微凑过脑袋，慢慢用自己的唇瓣贴上了白忘川的唇。 和想象中的一样，是不亚于他双手的冰凉。 不过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这种柔软的感觉，就好像黏在了他心里一样，暖的他本来就狂躁的心脏一时间跳动的更火热了。 他想要他。 一个声音在脑中疯狂的叫嚣。 哪怕曲总已经竭力控制着自己，也还是抵不住心底的冲动，慢慢伸手过去扣住白忘川的后脑，妄图加深这个还暂且停留在浅尝位置的亲吻。 然而他没能成功。 因为他的手才刚刚到位，身边就响起了一个冷漠却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曲墨立刻坐直身子拉开了自己和白忘川之间的距离。 回头看向声源的位置。 果然是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已经蹲坐在了沙发旁边的茶几上。 曲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做错了事儿还被抓包的孩子，一时间慌的说不出话了。 白忘川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甚至还看着二黑，用平静的语气给它解释了一句道：“曲墨说可以带我感受一下什么是普通人的爱情，我也挺好奇的，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和他就是恋人关系了。” “哈？” 二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认真的？” 白忘川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点头道：“我想了想，他说的确实没错。我和他在一起挺合适的，而且网上都说了，就算结婚了想离都可以随时离婚，我只是和他谈个恋爱，没什么吧？” “确实是没什么，”二黑还是那个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模样，尾巴烦躁的甩了几下，他说：“可是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白忘川摇头，“不过他说这个可以慢慢培养，你觉得呢？” 第38章 生死不过是个过程 曲墨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处境非常尴尬。 用一个比较不恰当的比喻来说，就好像是他刚刚骗了个小孩儿，然后这个小孩儿的家长就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当着他的面儿要让孩子说出来，他骗人的台词到底都是哪些。 他紧张的看着二黑。 甚至都做好了自己被对方一爪子挠破相的心理准备了。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挠他，反而还抬着脑袋看着白忘川，不答反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他说的好像也不坏，而且我确实是挺感兴趣的，不管是对所谓的爱情，还是对有爱人之后的生活。” 白忘川实话实说，“至于感情能不能培养起来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讨厌他，所以试试也没关系。” “那你就试试吧。” 二黑说完，转身从茶几上一跃而下。跳到一旁吃他的小鱼干去了。 曲墨也不敢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可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也仍然没有能够说服自己从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中解脱出来。 因为一切进展的实在是太顺利了。 顺利的，他自己都觉得是在做梦。 或许是因为太大的喜悦激起了人心底习惯的患得患失，这一夜曲墨睡的并不踏实。各种噩梦轮番上阵，甚至还梦到白忘川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吓得他当场就醒了过来。就这样折腾着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出了屋子，就看到白忘川已经开始在桌上摆放早餐的碗筷了。 两人相互问了声早。 还不等曲墨发问，白忘川就开口道：“林梅枝联系我了，说现在她的孙子在家，正好女儿女婿都不在，咱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过去看看。” “这样行吗？”曲墨有些不赞同地开口问道，“如果她女儿女婿突然回来的话，不会吧，咱们两个当成入室骗人的传销人员吧？” 白忘川耸耸肩：“你不是让我和她签过合同吗？如果有那个东西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曲墨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只是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之后为了以防万一，白忘川还是给林梅枝打了个电话，将曲墨的顾虑跟她说了一下，老太婆坚持表示现在就行不会有任何风险。白忘川便将这个回应告诉了曲墨，两人商量了片刻，最后决定还是现在就过去看看。 曲墨开车，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之后，就到达了林梅枝的家里。 似乎是等他们等着急了，老太太一直在门口站着。远远看着他们，就赶忙迎了过来。然后扯着白忘川的胳膊，几乎拖拽地将他带进了屋里。 对此白忘川理解的没什么不快的反应，反而是加快了步子顺从了她的速度，跟着一路进了家门儿，他才开口问道：“从你女儿他们带孩子回来之后，昨天您跟我说的那些事情还有发生吗？” “当然发生了啊，”林梅枝一边把他们往楼上带，一边满是愁苦地说道，“我女儿他们在家的时候，这孩子就对着那些放在柜子上的玩具，开始笑着伸手抓来抓去。可是我把他俩一叫去房子里，那鬼魂儿就像是走了一样，孩子也不闹了。你知道吗？我孙孙的那个动作就像是有人在玩具那里和他逗着玩一样，可是真的吓死我了。” 曲墨和白忘川对视一眼，倒是也没急着发表什么看法。 就说话的这段时间，三人已经走到了小孩儿住的那个卧室里面。 白忘川进门之后下意识看了眼婴儿车，然后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盯着那空无一物的婴儿车，扭头朝林梅枝道：“你孙子被带走了？” “不不不，大师抱歉吓着你了，”林梅枝赶忙摇头摆手，自己去另一个屋子里面抱了个婴儿出来，她说：“我只是怕我孙孙在这个房间里再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所以就给他换了个房间而已。你看，他在这儿呢。” 白忘川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曲墨倒是走到那个被林梅枝说有问题的玩具柜子边儿上抬头看着，眉头皱了又皱，最后扭头朝白忘川道：“这个柜子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柜子有问题，是有问题的东西在柜子上待过，”白忘川走过去看了一眼，又伸手过去，将柜子中间放着的一个棕褐色的毛绒玩具熊拿了下来。抱在怀里，左右看了看，他说，“那东西今天又在这玩意儿上面待过一阵儿，比起昨天咱们过来看的时候，气味要新鲜了很多，用比较通俗的说法来说，就是它附身过这只玩偶熊。” “附身一个玩具？” 曲墨皱了皱眉，伸手过去从白忘川手里将玩具熊接了过来。 这只熊看起来根本就和随处可见的那些玩具一样，没有任何一个值得说道的特殊之处。棕褐色的身体，黑色的眼睛和黑色的鼻子，身上穿了一件身上穿了一件粉嘟嘟的小裙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总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和灵异是扯不上一点儿关系。 白忘川看到他的表情，也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去给他再多解释，只是转过身子，走到林梅枝身边，低头去看了看被比他矮了不少的老太太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婴儿。 孩子的年龄看起来和林梅枝说的差不多，此时恰好睡醒了一觉，睁着的双黑亮的大眼睛，正乐呵呵地嘿嘿朝白忘川笑着。 他眼睛很大，皮肤似乎比一般婴儿要更白了一些。 脸上没有多少血色，反而是青色的血管在嫩薄的皮肤下有些明显。 白忘川低头看了看，想伸手去摸一下，又想到自己低于常人太多的体温，于是抬起来的手犹豫了一下，就又重新放了回去。 曲墨此时已经把那个玩具熊放回了原处，转头看了白忘川一眼，又将视线放在了婴儿身上。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他又问道：“孩子身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感觉不到，”白忘川摇头，手指在下巴上轻轻磕了两下。他继续道，“这事儿有点奇怪。” 按理来说，林梅枝说她把孩子放去另一个房间之前，还看到他对着那个玩具熊的方向伸着手笑。这才短短的多少时间，如果是真的有什么问题，那鬼魂也不会藏的这么快、甚至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啊。 白忘川皱着眉毛，曲墨则是把孩子要过来，自己抱着让白忘川更仔细的研究了一遍。最后两人再一次跟着林梅枝将她家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儿，那鬼魂儿却像是真的完全失踪了似得，再也找不到一点儿存在过的痕迹了。 最后没办法，白忘川给了林梅枝两张道符，让她贴身放在宝宝的襁褓里面儿。 后者照做的同时，白忘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瞪开口问道：“对了，你把孩子抱去另一个房间的时候，他父母离开家了吗？” 林梅枝一愣。 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她摇了摇头道：“我女儿女婿在家的时候，他们不允许我迷信，所以我要给小孙孙换房是绝对不可能的。在他们走了之后，我就赶紧把小孩子抱到了隔壁房间，所以大师您的意思是……” “还非得见你女儿女婿一面儿了。” 曲墨啧了一声，帮林梅枝说完了她心中所想，就表情和神态来看，他倒是比眼前的这个老婆婆还不乐意。 白忘川的表情也没比他好多少。 虽说他现在还没有跟那对夫妻正式的见过一次，但就从林梅枝对那两个人的描述来看，也足够让他对这两个人有一个很不好的印象了。 但是说到底，对于这个安排，最紧张的终究还是林梅枝。 老太太努力扯着嘴角，给他们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商量着问道：“这个事情大师可以解决的话，我再加钱行吗？还是不要让我女儿和女婿知道了，好吗？” “这不是我们想不想让他们知道的问题，”曲墨皱眉，“况且我们开价公正，也不是要骗你这点儿钱。” “是因为我们怀疑，现在那个鬼魂儿就在他爸爸妈妈身上。”白忘川在一旁点了点头，帮曲墨将话补充完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皱眉道，“当然，如果您实在是不敢让我们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话，也可以先用我给你的符咒顶上几天。不过这东西能有用多久，我不敢保证。毕竟我也没有跟那个鬼打过照面儿，所以如果你什么时候想通的话，还是尽快联系我们，不管这个鬼的目标是孩子还是大人，终究是早点儿解决会比较好。” 说完之后，他盯着林梅枝看了一会儿。 确定没有开口挽留他们的意思了，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带着曲墨一起离开了这家。 等重新回到车上，曲墨皱眉道：“就这样放着不管能行吗？” “不是你告诉我，她在家里的地位太低了，所以就算是跟她解释下去也没用吗？”白忘川倒是个很能看得透的。他说，“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要浪费时间。反正生死就是个所有人都要经历的过程而已，我是看的很淡。况且连他的至亲都不愿意救他，那即便孩子被鬼缠死，我们也没什么好做的。” 第39章 你等着吃牢饭吧 对于白忘川的这种说法，曲墨其实不怎么赞同。 但想想对方所经历的世界和自己面对的毕竟有所不同，于是也并没有说什么就否定白忘川，只是轻轻“嗯”一声，便算是给了回应。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因为担心林梅枝会突然联络，白忘川也就老老实实在事务所里待着。曲墨虽然有些不满刚刚上任的恋人第一个周末献给了工作，但毕竟这事儿关乎了一个小婴儿的生死，他也不好去多说什么。 况且作为一家之主，本来也应该多付出一点儿。 于是抱着这种心态，曲墨的周末就和白忘川一起耗在了他的工作室里。 曲总还很乐天的安慰自己，反正两个人都在一起，那就当是换了个地方约会，也没什么不好的。 事务所的工作，还是一向的冷清。周末的两天时间里，除了有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过来算过姻缘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任何生意了。 看着白忘川给那两个小姑娘看掌纹的模样，曲墨就突然想起来最早以前这小道士帮他看姻缘的样子。 所以等那两个姑娘走了之后，他给白忘川倒了杯水，朝他笑道：“对了，你之前给我算姻缘的时候告诉我，我命定之人的八字你算不出来。那你能算得出来你命定之人的八字吗？” 白忘川摇头。 毕竟他自己就没有生辰八字，也就根本无从谈起去算什么了。 然后也不知道该说是预料之外还是情理之中。 一直到第二周周一的下午，林梅枝的联络信息也一直迟迟没有传来。 可是让谁都没想到的是，在当天下午白忘川收拾东西打算关店回家的时候，一个穿着高档西装的男人，居然一脸嫌弃拿着他的符纸和合同找上了门。 这人个子不高，但块头很大。白忘川目测了一下，就确定了这绝对不是自己能打得过的类型。 所以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哪怕知道对方是来者不善，他还是朝人迎出来了一个笑容，开口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那人挑了挑眉，用一种非常不礼貌的眼神儿，将白忘川上下打量了一遍。 这眼神儿看的小道士有点儿不太高兴，于是语气也跟着加重了些许，他又唤了一声道：“施主？” 听到了这声呼唤，那人总算是收了自己失礼的目光。 将手中拿着的合同在白忘川眼前晃了两下，他开口问道：“这东西是跟你这儿签的吧？” 这话说是在提问，但语调倒是非常的肯定。显然是在来找他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功课。 白忘川凑头看了一眼。 说实话，就算不看，他也猜得出来，男人手里拿的这个合同是他跟谁签的。毕竟这个事务所从开业到现在，值得签合同的业务一共就收到了一个，所以在扫的右下角签名处那个并不怎么好看的“林梅枝”时，白忘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出乎意料。 不过既然合同出现在了这个男人手上，那就只能说明…… “您就是林梅枝女士的女婿吧？” 白忘川这么问着，又重新将男人打量了一遍，果然，在这个人身上，他感受到了和当时在那个孩子的婴儿房里感受到的、一样的鬼魂的气息。 很淡，但是也确实存在。 白忘川微微皱了下眉毛。 正想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聊聊他孩子的事情。却不想在他话音落下之后，那人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反倒是将合同用力的一巴掌拍在了桌上。然后瞪起了眼睛，用一种几乎要吃了他的表情道：“你不但骗我丈母娘，还给我儿子下咒！小王八蛋，你这么黑心，以为我治不了你了是不？” 白忘川被他骂的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这人这话是从何说起。 好在那个男人也没打算让他考虑太久，又将手中拿着的符纸拍在了桌上，然后上前一步，提起了白忘川的衣领，一边冷声笑道：“我现在证据确凿，你等着吃牢饭吧。” 他力气挺大，白忘川被他拽得有些难受。 眉间的皱痕又加深了些许，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鲜先不动武力，于是继续开口劝说道：“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男人冷笑一声，“就是因为你给我儿子下的这个破咒，我儿子已经去医院了。幸好医生救治的及时，要不然你可不是坐牢就能解决的了。” 白忘川直接无视了他最后那一句，开口问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你管的着吗！” 那人怒喝一声，抬起那只没有抓着白忘川的手，作势要一巴掌挥到小道士脸上。 然而他动作没来得及落下，身上已经被白忘川先一步贴了一张符纸。 和之前不同，这次因为被提着衣领的缘故，符纸没有被贴在额头，而是转移到了胸口。但是效果和以前一模一样，男人在被贴上的一瞬间，就像是武侠小说里被点了穴一样，僵直在原地，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 白忘川这才慢条斯理的伸手，把自己的衣领从他手中解救了下来。然后转身去沙发边儿上坐好，想了想，他还是掏出手机，给曲墨拨了一个电话。 因为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曲墨的电话倒是接听的很快。 白忘川将现在的情况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曲墨立刻问他有没有受伤。 小道士想了想，告诉他：“现在我倒是没有受伤，就是委托人的女婿被我定在这儿了。我不敢给他解了，不然我怕他打我，他还说要让我去吃牢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白忘川的语气却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紧张。 曲墨知道这是因为小道士根本不懂这事儿有多严重，所以也没去安慰，只是让他先保持原样，自己马上就到。 其实就算他不说这句，白忘川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也很清楚什么事情应该交给曲墨，而什么事情可以自己完成。 显然，眼前的这个状况就是得曲总出马的了。 十分钟后，一脸紧张的曲墨出现在了事务所门口。 他脸上起了一层薄汗，看的出来，是直接跑过来的。 白忘川给他倒了杯水，等端过来的时候，就看曲墨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个男人表情格外的复杂。 白忘川把水递给他，开口问道：“你认识的人？” 曲墨点头：“不只是认识，他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算挺熟的。” 白忘川歪了下脑袋：“所以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喽。” 曲墨刚喝进去一口水，听到这话，差点儿直接笑喷出来。努力的将水咽了进去，他在抬头，一脸的哭笑不得道：“你是从哪学的这些说法？我们只是做个生意而已，况且我还是甲方，有什么好得罪的起不起的。” 白忘川眨眨眼，他其实没太听懂曲墨说的那些专有名词。但是这句话整体的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于是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咱们不用怕他，对吧？” 曲墨抬手过去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面上的表情半是宠溺半是无奈，但还是点头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白忘川的说法。 小道士长吁一口气，显然是放松了不少。 然后他指了指那个雕塑一般的男人，继续问曲墨：“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放了他了？” 曲墨想想，反问了一句，“你有没有那种符咒？就是可以让他说话，但是还是不能动的。毕竟万一你给他解了之后他还想打你的话，我确实是拦得住，可是难保不会伤了家具。” 虽说小道士不懂这些，但作为最开始的家具采购人，他对这个事务所里的家具价位还是很了解的。 白忘川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然后起身过去，从抽屉里摸了黄纸又摸了笔，刷刷的现场画出来了一幅新的。 曲墨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问道：“这东西都是现场画的？” “当然不是，平时还是得有存货的。”白忘川说着，拿着道符走回到了男人面前，一边替换着之前的道符，他一边继续道，“不过你说的这种，我之前从来都没画过，所以抽屉里面也没有存货。” 曲墨嘴角一抽：“那你现在拿的这个……” “反正都差不多，改良一下嘛，”白忘川说着，道符也换好了。他在男人面前挥了挥手，开口笑道，“来验证一下，就知道我改的对不对了。” 曲墨被他这种随便的行为弄得目瞪口呆。 但是下一秒，那男人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白忘川还真的是有两下子的。 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身上的动作也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只是咬牙切齿，狠狠地朝曲墨道：“曲总，你不会也被这个妖道蛊惑了吧！” 蛊惑？ 曲墨翻了下眼睛。 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来讲，这人还真没说错。 当然那只是说他对小道士这种非他不可的感觉而已，至于现在这个问题…… 曲墨冷笑一声，开口应道：“他只是想帮忙救你儿子而已，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保证之后再也不让他出手就是了。” 第40章 我保证不会再出手了 或许是因为孩子这次并没有出什么太大的问题，又或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利。在听曲墨这么一说之后，那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便朝白忘川道：“松开我。” 白忘川扭头看他们家地位最高的曲大人等待下令。 后者被他看的忍不住笑笑，终是点头示意他把符咒揭了就是。 白忘川听话的动手。 男人在获得自由之后，倒是也没做什么突然打人之类的行为。只是又盯着曲墨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抿唇问道：“他之前给我丈母娘的东西，就只有这两张符纸，对吧？” 白忘川用力点头。 曲墨则是嗤笑一声：“就这么多，也没问老太太要一分钱。你把符纸放在这儿就行了，合同扔了也好怎么也罢，我们也不缺这点儿钱的。” 男人听他这么说着，也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合同。 最后他没再做什么其他的处理，只是又问了一句：“曲总，我相信你的为人。不过这事儿只是我们家老太太年纪大了的幻想而已，我们自己家解决的了，也不希望别人插手。所以您的这个朋友……” “张总放心，保证不会让他再插手您家里的事情了。不过我也得告诉您，这两张符咒都是保护贵子的东西。如果您不相信的话，拍张照片留底，到时候拿去给寺庙道观里的高人看看，我想他们应该也能给我朋友证明一下的。” 名叫张放的男人听了之后思考了一下，似乎觉得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就掏出手机给他刚刚拍在桌上的道符拍了照片，然后又瞪了白忘川一眼，才转身离开了事务所。 听着大门被“咣当”一声砸上，白忘川转头看向门的位置。 曲墨啧了一声，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朝小道士唤道：“过来这边儿。” 白忘川愣愣的又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跑去了曲墨身边。听话的在对方身旁坐下，屁股才刚刚接触到沙发表面，人就被曲墨伸手，整个圈进了怀里。 对于这种亲密接触，白忘川实际上还有些不大习惯。 挣扎着让自己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他唇瓣轻轻颤了两下，欲言又止了片刻，终还是问道：“我身上凉，你这样不冷吗？” “我热。” 曲墨笑着，又在他颈窝里蹭了两下。 白忘川被他蹭的小脸通红，话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了。只能瞪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个被定了位的木头庄子似得，僵硬的没了任何动作。 好在曲墨也懂得什么叫做适度。 就这样又抱了一会儿，在白忘川整个人红透之后，他便松了胳膊，转而换成了一只手搭在小道士肩头的姿势，拉开了些许的距离，一边开口问道：“对我刚刚的处理不满意？还是被张放吓着了？” “都不是，”白忘川摇了摇头。 似乎是在纠结着措辞，犹豫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只是刚刚你跟他聊天的时候，我就趁机又观察了一下他身上残存的鬼魂气息，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这个鬼魂儿，好像并不是想找他索命的？” “那不然还是为了什么？”曲墨笑了一声：“难不成是张放的情人，一直余情未了所以跟着他不放，但是因为嫉妒他老婆，所以才对那个孩子出手？” 白忘川歪了歪脑袋，没有回答。 显然，小道士的思路在这方面，是追不上曲总的。 沉默片刻。 曲墨伸手在白忘川鼻尖轻轻捏了两下，他说：“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了。就像是你之前说的，生死不过是个过程，那孩子的父母一定要治他于死地，那咱们作为外人，也只能祝他来生投对好人家了。” 白忘川点点头。 曲墨说的这话他都懂，道理其实也是他一贯奉行的准则。会纠结什么也只是单纯的因为他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罢了，不过他好奇心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没多强烈，所以真相到底如何，他也没兴趣探寻就是了。 这样一想，白忘川直接起身关店回家。 等到了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窗边黑影一闪，最近经常见不到影子的二黑倒是跑回来了。 白忘川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他：“你到哪儿去了？” “回了趟阴间，”二黑对白忘川倒是有问必答。 白忘川翻了个身，对向它道：“你要回去办事儿了？” “那倒不是，”二黑摇摇头，“我是去帮你调查了一下那个曲墨而已。上次你不是问我他那个梦境的问题吗？我回去看了看生死簿，是有结论了。” 白忘川听他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惺忪的睡意当即一扫而空。 他知道二黑说的“梦境”，指的是曲墨看到自己在忘川河上撑桨、唤他“仙君”的那段梦境。脸上的表情严肃了不少，他一轱辘从床上坐了起来，盘腿看着二黑，开口问道：“快跟我说说，他真的是哪儿的神仙？” “当然不是，”二黑的回答也是斩钉截铁，“他就是个纯纯的凡人，估计就是想太多，你可别信他的邪。” 白忘川哎了一声。 和想象中的有点落差，但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曲墨是人是神于他而言没多重要，又或者对方是人的话，好像还和他距离更近些吧？ “不过他的生死簿有点儿问题，”二黑继续道，“只有这一辈子的记录，之前没有任何信息。阎王大人说这情况可能是数据丢失。不过地府这么多年，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数据也能丢就是了。” 他说完，踏着猫步又在白忘川面前转了两圈。后者撑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他笑道：“你说，会不会他以前真的是什么仙君，然后后来被贬为人类，所以没有前几世的记忆？” 二黑步子一停。蹲在原地甩了甩尾巴，然后点点头说：“这确实是一种可能，不过我觉得不可能。” 白忘川不解：“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二黑说，“他太弱了，如果‘仙君’就是这个水平的话，我会对上面的世界失望的。”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的方向。 不过白忘川知道，它是在给他示意天界。 小道士盘着腿歪着脑袋晃了晃身子，然后换了个话题道：“我总觉得你以前和他关系挺好的，好像从他表现出来对我的觊觎之后，你就突然不喜欢他了。你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被他抢走不陪你，你就寂寞了啊？” “你真是被他带的越来越自恋了。” 二黑甩了下尾巴，烦躁的丢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一跃，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白忘川依然盯着它刚刚站着的那个位置，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以前在微博上看到过，说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觉得他抢走了自己的宝贝，那时候他还有点儿不大理解这种感情。不过现在看看二黑，白忘川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不少了。 时间一晃又是五天。 白忘川依旧是每天没什么事儿做，偶尔店里会来几个客人，也大多就是给看看手相算个命，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出马帮忙的事情。 至于他和曲墨之间的关系，说是更近了一步，但到底也还是重新回归到了单纯的拥抱阶段。曲墨总像是生怕过火他就会被吓跑了一样，对待他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敢做出任何更进一步的行为。 他是这样，白忘川倒是也不介意。 毕竟比起曲墨，他对这方面的要求明显要少了更多。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觉得保持现状也不失为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 不过这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曲墨是个男人，在他不加掩饰之后，白忘川也终于知道了他有多喜欢自己。所以让他忍着什么都不做，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就比如现在。 经过了一天工作洗礼的曲总以最快的速度下班，然后赶到了白忘川的小事务所里。还是那个沙发，还是他们一般的姿势，曲墨单手搂着他，聊了一会儿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停下声音之后，就慢慢低头，对着白忘川那两瓣看起来圆润饱满的唇贴了过去。 气氛不错，时间也恰到好处。 昏黄的夕阳透过窗户，给房间里洒满了一层朦胧的橙黄。虽说场景略有不同，但这个模式却像极了电影里浪漫的场景。 所以白忘川并没有想要拒绝曲墨的索吻。 在接触的瞬间，曲墨温热的唇瓣和他微凉的体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说不是第一次接触，但白忘川却仍然觉得有些异样。 不是难受，还有点儿喜欢。 先是浅尝辄止的触碰，然后曲墨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垂眸看着白忘川，他沉声笑道：“我可以加深一点儿吗？” 白忘川红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曲墨吞了口唾沫。 正低头妄图继续，却听“哐当”一声巨响，事务所的门被从外面狠狠推开又砸在墙上。一个男人惊慌的声音随之传来，他说：“大、大师您在吗！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第41章 亲人 被这么一个打断，白忘川和曲墨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的曲总，此时看向门口的目光中透的满满都是杀意，那冷冰冰的样子，就好像对方再敢说一句话，他就能直接提着刀子上去把人一刀两断。 白忘川比他稍微好一点儿，而且不高兴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他们之前做的事情被生生打断，而是因为这个男人本人，他根本就不想见到。 他看着那个从门外冲进来、跌跌撞撞朝着他跑来的男人，脸上的厌恶又多加了几分。 来的人是张放。 不知道他是根本没有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还是单纯的想要无视这种对他的排斥。就这么一路冲跑到了白忘川二人面前，出乎两人的预料，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接在木质地板上“咚、咚”的磕了两声响头，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哭腔，他说：“到时我求求你了，之前是我有眼无珠，你救救我孩子吧！” 曲墨皱了下眉毛。 虽说是很不情愿，但还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过去，将他扶了起来，然后撇了撇嘴角，有些不大情愿道：“有话说就行了，张总没必要行此大礼。” 白忘川在一旁附和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真的被张放这几个响头闹的有点儿发懵。现在人被曲墨扶了起来，他才定了定神，摆摆手，直接了当的拒绝道：“咱们城市周围，能找到的道观、寺庙有很多，只要稍微大一点儿的应该都能寻着几个能救你孩子的高人。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曲墨已经代替我跟你说了，你们家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管发生了什么，与我无关。” 最后四个字，他咬的很轻。 但是这四个字中含带的决绝，却清清楚楚的传达给了张放。 后者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求来这么个结果，瞪着眼睛呆愣了几秒，然后双腿一软，似乎又有了要下跪的趋势。 只是这次没能达成，曲墨在一旁掺着他，根本不许他双膝落地。 张放试了几次见是无果，也只能换了个方式，上前两步将自己和白忘川之间的距离又拉进了些许。他双手伏在桌上，认真道：“我、那我再加钱行吗？您之前和我丈母娘签的那个合同，我跟您双倍。不对，三倍，三倍行吗！” 白忘川撇了撇嘴，脸上不悦的神色是更明显了一点儿。 曲墨在这时候倒是挺身而出，退回白忘川身边一手将他***，然后看向张放，他说：“我们不帮你，不是因为钱的问题，是因为上次跟你的保证。况且他是我爱人，当初开这个店，也不过是为了能用他的长处来济世救人。张总不会真的以为，我们缺你这点儿钱吧？” 话说到这份上了，张放也知道自己是说不动了。 就像是一个被抽干了气的皮球，他呆愣愣的看着白忘川，唇瓣抖了又抖，终究是没能再抖出一个字来。 身子向后一倒，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后就像是个撒泼的小孩儿一样，眼泪一滴一滴，一串一串的从眼角滑落。落到衣衫湿透，他也跟着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哭声悲痛至极，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后悔了。 但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自己做过的事情，总还是得自己来承担才是。 白忘川面无表情，就像是根本没听到这声音一般，从桌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放在唇边，慢慢地品着清香的茶水。 倒是曲墨听了一会儿，有些看不过了。给张放扔了包纸巾，他说：“张总犯不着在我们这里这样，忘川也说了，这周围能请到的大师多的是，你何必抓着我们不放？” “你以为我没请过吗？”张放哭声一滞，“但是我请过来的那些，要么是骗子，要么看了一眼就告诉我不救。如果不是因为真的没办法了，我也不愿意回来再求你们啊！” 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什么，他这话说的倒是充满了真情实意。 曲墨挑了下眉毛，扭头看向白忘川。 后者手指在下巴上轻轻点了两下，然后突然站起身，低头看了眼又开始哭起来的张放，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走吧。” 张放被他突然这一句弄得还有些发懵，愣愣的看着他，眼泪也忘了流。嘴巴下意识一颤，吐出了两个字儿道：“去哪儿？” “去你孩子所在的地方啊，”白忘川说，“原本我就对你家这个鬼稍微有点儿疑问，你刚刚又说那些大师不愿意帮你。我有点儿好奇，所以过去看看吧。” 张放立刻点头，就好像刚刚坐在那儿哭的人不是他似得，站起身，就用最快的速度朝事务所门口冲了过去。 然而到了门口，他又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停下脚步，转头朝白忘川问道：“你不会也和他们一样，过去看了一眼之后，就告诉我不帮我了吧？” 白忘川不置可否。 他还是原本的那个状态，明摆着在告诉张放，如果他不愿意带他过去试试的话，他倒是也无所谓。 两人僵持了几秒。 最后还是张放败下阵来。 重重的咬了咬牙，他指了指外面：“我开车过来的，直接坐我的车过去吧。” 一路很快。 最后到达的地方，就是他们来过几次的张放家里。 曲墨跟着白忘川一起进门，这次不只是白忘川，就连他也在进门的瞬间，感觉到周围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来的时候要阴冷了很多。 屋里除了过来迎他们的林梅枝外，还有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正抱着孩子。两人都是一脸的泪痕，显然在他们过来之前，就已经哭了很久了。 在看到他们之后，林梅枝立刻就将哭声放了出来。 然而还不等她过来跟白忘川说上几句，就已经被张放一声“闭嘴”呵停在了原地。 林梅枝就像是个受惊的兔子，缩着身子又退了回去。 白忘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张放，最后也没做什么评价，只是走到那女人身边，低头看了看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然后从怀里摸出来了一张道符给了她，他说：“让孩子贴身放着，他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鬼也不打算害他。只是因为和他待的时间太久，孩子本身又容易被阴气缠绕，所以身子有些着不住了罢了。” 女人木木的点了点头，然后一个劲儿的道谢。 白忘川则是摆了摆手，转身朝楼上走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婴儿房，还是那只熟悉的玩具熊。 只是这次和前几次那种一无所获大有不同，在玩具熊的位置，他看到了一个青年鬼魂正挤在一群玩具中安静静的坐着。 这鬼魂儿长得挺好看，眉清目秀身材颇好，只是一半儿的脸上像是被爆炸伤了一样，烂的看不出了面容。 “之前附体这个玩具的人就是你吧？” 白忘川扫了他一眼，就直接开口问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通过相同的气味，他其实已经确定了，就是这个鬼魂儿没错。 对方也没有跟他绕弯，认真点了点头。 白忘川继续说：“为什么要在这个家里赖着不走？你的目的也应该不是要伤人吧？” 鬼魂儿摇了摇头。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着白忘川，他说不出话来。 白忘川叹了口气。 正想把二黑叫过来，却听到身边响起了曲墨的声音。他说：“人死了变成鬼魂之后，生前所受的伤，也会跟着带在他们身上吗？” 白忘川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这倒是不会，但是致死的伤痕，基本上都会留下来的。” 曲墨“哦”了一声。 指了指那个青年鬼魂儿的方向，他说：“他这是被火烧死的吧？嗓子也被烧坏了，所以说不出来话了。” 白忘川点头赞同。 下一秒，他猛的回头看向曲墨，一只手指着鬼魂儿的位置，他呆呆的问道：“你……你看得见他？” “我还挺奇怪的，我居然看得见他了。”曲墨耸肩，随后没有继续和白忘川讨论看得见的原因，而是朝那个鬼魂问道：“你和家人关系很好吗？或者你和其中的哪个人关系很好，是他们的亲人吗？” 白忘川有些不解。 如果是亲人的话，为什么还要这样？ 没想到那个青年鬼魂儿在听了曲墨的问题之后，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抬起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跟着白忘川他们过来、躲在门口不敢进来的林梅枝。 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温柔的光泽，嘴唇动动，没有发出声音，但做出的唇语却是白忘川前不久才刚刚听曲墨说过的一句—— “她是我爱人。” 曲墨看懂了这句，白忘川也同样是看懂了。 两人盯着鬼魂儿的方向看了许久，白忘川缓缓抬手，以指为笔，在半空中描画起了符文的图样。 金光随着他的动作，将他全身笼罩。当光芒扩到最大的时候，他双指一并，对着玩具熊的方向狠狠一甩，口中念道：“破！” 第42章 爱 金光填满了整个房间，让所有人一时间都睁不开了眼睛。等光芒散去之后，张放就看到白忘川已经收了刚刚的气势，又打了个哈欠道：“解决完了。” 张放顿时松了口气。 脸上堆满了笑容，一个劲儿的道谢。 白忘川有些奇怪：“你们刚刚在门口，应该听到我们的对话了。你就不好奇，那个鬼魂儿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亲人？” “不可能是我们的亲人的，”张放斩钉截铁，“我家三代之内无人去世，他不可能是我的亲人。况且这样毒害我儿子，怎么可能是亲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大师你帮我把他打的魂飞魄散了么？” 白忘川没有回应。 最终还是我丢下了一个一如既往厌恶的目光，和曲墨一起朝门口走去。 只是一脚踏出房门，白忘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回头，用那双看不出在想什么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张放看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顿道：“我没有打散他的魂魄，只是把他固定住了而已。之前我和林梅枝签的契约，你给我十倍的数字，不然他还会回来的。” 说完之后，甚至没给张放一个反应一下的机会，他就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等他们下了楼，重新回去了曲墨的车里，曲总才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道：“我以为你不会想出来这种方式的。” “确实不是我想出来的啊，”白忘川耸了耸肩，从怀里将刚刚散发着金光的那张符咒拿了出来，指了指它，他说：“刚刚是他让我这么做的。虽然他自己不会说话，但是在我的符纸里待着，他要表达什么我就能感知到了。” 曲墨了解的点了点头，随即笑了一声：“你果然没有除了他。” “我当然不会，”白忘川摇摇头，又重新将符咒放回了衣服口袋里，才指挥着曲墨：“先回家去吧，等回去了之后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二十分钟之后。 曲墨和白忘川回到他们的小公寓里，白忘川指使着曲总去把家里的窗帘都拉上，确保没有一丝阳光能照射进来了，才从口袋里再一次摸出了符纸，在空中甩了两下，一道散发着淡淡白光的人影就出现在了符咒飘过的位置。 曲墨看了一眼，确实是他们在张放家里见到的人。 “现在讨厌的人都不在了，这个我说一下，你为什么做这些事吗？”白忘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示意鬼魂自便之后，就撑着脑袋开口问道。 鬼魂尴尬的笑笑。 正想再次给白忘川示意自己的喉咙问题，一道符纸就从后者手中飘飘荡荡的飞去了他的胸口。 白忘川的声音随即响起，他说：“现在可以说话了，不过这种符咒只能让你短暂地回归到生前的状态，所以长话短说，没必要的部分省略也可以。” 他说完，那鬼轻轻咳了两声，然后冲他深深鞠了一躬，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了声谢谢。 他名叫陈禾，是孩子的外公，也是林梅枝的丈夫。 在林梅枝怀孕的时候，他打工的工厂里闹了一场大火，他被烧死在了火海之中，从那之后，就变成了鬼魂儿，一直远远跟着、看着林梅枝和他们的女儿。 所以他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辛苦的拉扯女儿长大，也看到了女儿出息、上了大学交了男友。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却没想到那个男人对待他最重视的两个女人时，却一点儿都不打算珍惜。 “在我女儿和妻子不知道的时候，我其实悄悄地跟踪过张放，”陈禾低着头，就像是一个在跟警察坦白从宽的犯人一样。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着，“结果我听到他和他的朋友说，会和我女儿结婚，只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而且因为我妻子和我女儿都是乡下人，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能耐和脾气，所以可以拿给家里人交差，也不怕她敢管他在外面养了多少的小三小四。” 白忘川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什么预料之外的神色。 曲墨倒是有些不高兴的啧了一声，催促着问道：“所以你就在那个家里待着，想要找机会杀了张放？” 陈禾摇了摇头。 他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也还没想好。会在那边儿待着，只是因为我还想陪在妻子和女儿身边，会附身那个玩具熊，也只是因为我死了之后的样子太丑了，如果用这种样貌去面对我的孙孙的话，会吓到他的。” 白忘川继续点头，然后敲了敲桌子，下了个结论道：“所以意思就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打算伤害任何人，对吗？” 陈禾不置可否。 过了一阵，他才叹了口气道：“我想过。我每次看到张放丢我女儿一人在家，打着一些恶劣的幌子去找他的情人们的时候，我都想杀了他了事儿。但是我一直没敢动手。我是个懦弱的人，我不敢杀他，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孙孙会因为我生病住院，我明明从来都没有打算伤害他的。” “是因为你的时间快到了。” 白忘川终于将视线放去了他的脸上，直勾勾盯着陈禾的双眼，他说：“按理来说，你应该在几十年前就被带去阴界的。我不知道你当时是用的什么法子逃脱的，可不管是如何，情况就是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人死之后，灵魂如果不去阴间，你强行耗在这里的每一天，都相当于是在成几倍甚至十倍的耗费你的来生，再来生。等耗费到你没有来生的时候，你的灵魂也就走到了终结。” 他说着，稍微顿了顿，又补充道：“往往在步入终结之前，灵魂的阴煞之气会强烈到最顶峰。孩子的抵抗力本来就是最弱的，所以他会成为第一个被你影响的人，这也是情理之中。” 白忘川一字一句，平平缓缓的说着。 等最后一个字吐出口，陈禾的表情也终于带上了一抹难以挥去的苦涩。 “所以也就是说，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对吧？” 陈禾问道。 白忘川说：“至少如果你现在停手的话，你还可以再活一辈子。” 说话的同时，他朝一旁伸了下手。黑暗中猫的影子一闪而过，在陈禾反应过来之前，二黑已经踩着优雅的猫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忘川河上的摆渡人，”白忘川给他介绍，“如果你愿意，现在让他带你走，你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陈禾垂眸：“如果我不走呢？” “不出三月，魂飞魄散。” 白忘川冷漠的说出了这八个字。 陈禾再一次低下头，半晌道：“我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可以，”白忘川点头，“三天之内给我答复，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禾低下头，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闷闷的“嗯”。 因为这个安排，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原本还计划着和小道士过一下二人世界的曲墨发现，别说二人世界，他直接迎来了双倍—— 四人世界。 因为不敢再回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陈禾一直跟在白忘川的身边。而二黑又打着随时可以渡灵的旗号跟在一起，所以不管去哪儿，他们都是四“人”同行。 曲墨的约会计划彻底泡汤。好好的周末只能再一次耽误在了事务所里，没客人的时候就跟白忘川下个棋聊聊天，虽说清淡，倒也不会无趣。 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张放就给白忘川的银行卡里转了一百万。比小道士开口要的还要多。而除此之外，白忘川手机上还收到了一条短信，是说这个钱就是他的诚意，希望大师网开一面，别跟他计较下去了。 虽说没有注明发信人，但是谁发的，大家也都清楚得很。 等三天的时间到了之后，陈禾选择了转世。 在二黑开始念咒之前，他问白忘川：“不是我悲观，我确定张放总有一天会抛弃我的妻子女儿，可他这种人，会有好结果吗？” 白忘川摇头。 苍天有眼，万物有度。 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定自毙。 可是张放如此，那个放任自己老公看不起自己亲妈、对她言语态度都如同在命令佣人的女孩儿呢？ 白忘川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陈禾想装作没有看到，那自己也么必要说出来，至于结局如何，也不是他能管的事儿了。 陈禾的问题结束，二黑的咒文也缓缓开始。 在陈禾身影渐淡，直到彻底消失，曲墨才扭头朝白忘川问道：“他是还有最后一世可以活，是吗？” 白忘川点头：“他的灵魂的强度本来就很弱了，哪怕不出现这种情况，也承受不住几世轮回了。在人间徘徊的这些年，大概耽误了五六世左右的时间吧。” 曲墨皱了皱眉，喃喃了一句：“这么久……” “是啊，”白忘川叹了口气，“阴阳相隔之后，原本的亲人血缘关系应该都不存在了才是，他这样留在这里，又给不了他的孩子和妻子任何帮助，还把自己耗费至此，我不懂，这真的有意义吗？” 曲墨不语。 而那边儿二黑送完了灵魂，也转过头来，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他说：“你当然不懂，因为这就是人类喜欢说的‘爱’。” 第43章 鬼借钱 “爱”这个字对白忘川而言，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不解难题了。 不过二黑没打算给他讲解什么，曲墨也并不介意。所以这个话题说了一下也就过去了，至于张放到底有没有遭报应，他们没人去关注，也不得而知了。 事务所再一次恢复了平静的无人上门的状态，就这样又过了大概一周的时间，白忘川正坐在事务所里发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就敲了门，有些慌张的露了个脑袋进来。 在他进门的时候，大门发出了“吱呀”的一声轻响。 敲醒了还在神游的白忘川。他抬头，就正好看到那孩子凑着脑袋东张西望的样子。 白忘川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男生抬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他身子也从门外挤了进来，看向白忘川，又扫了眼他背后“灵异事务所”的招牌。犹豫了一下，那男生开口问道：“那个……您好，请问您这里是可以解决任何灵异事件吗？” “按理来说是可以的，”见是客户，白忘川赶忙堆起了他职业性的微笑。起身去给男生倒了杯水，引着人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才开口问道：“先给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吧？不是太严重的情况该解决我都是可以解决的。” 男生跟着他坐下，双手捧着杯子，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如果是特别严重的事情呢？” “那就想办法也得解决。” 白忘川说的斩钉截铁，倒是让小孩儿觉得可信度高了一截。 定了定神，他又喝了口杯中的清水，才继续道：“就是……我们学校里最近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白忘川点头，示意他讲的再具体一点儿。 男生又喝了口水。然后缓缓给白忘川说出了他口中所谓的“怪事”。 事情发生在上次的周末结束之后，也就是距离现在将近十天之前。 他们是寄宿制的高中，宿舍里一共有六个同学。因为六个人家都是本市，所以每到周末，六个人也都会回去自己家里过上两天。 然后那次回来以后，老六拿了个平安符过来，说挂在宿舍里面可以保证他们期末考试科科都过。现在本来就离期末近了，大家一天到晚也担心这个。什么在宿舍里拜爱因斯坦、挂科比的各种都有，所以多了这么个平安符，大家都觉得也挺不错的。 但是怪事也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首先是在一次英语随堂小考之前，宿舍里几个人开玩笑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笑说他们班里的英语课代表、也是他们全年级英语保持前三两年的舍友说不定就会翻车挂科。 这种玩笑平时也开，所以当时说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奇怪的就是，在那次随堂小测结束之后，这个舍友居然真的挂科了。 并且是全班唯一一个挂科的学生。 事后班里同学问他，每一个答案都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填进去的。他也可以确定自己当时是认真的看清了题目，并没有任何糊弄的意思。但是当时为什么会写这些答案，他却完全想不明白，而且再看一次的时候，他居然仍然觉得，他还是想选这些答案。 但是这毕竟是个偶然现象，宿舍里众人也只是安慰了他一下，并没有把这事儿当一回事儿。 并且在过了一天之后的又一次随堂测验里，他的水平恢复如初，这事儿也就没人去在意了。 白忘川听到这里，摸了摸下巴开口问道：“我明白了，所以你是想说，你怀疑他挂科是因为你们的言灵成真？” 男生点头。 白忘川无奈一笑，“其实我说实话，这事儿虽然听起来感觉是有些玄乎，但是我的意见和你们一开始的一样，也觉得这可能只是一个意外，是你们想太多了。” 男生苦笑一下：“先生您先听我说完，如果只是发生这么一件事儿的话，我们也不会多想的。” 白忘川歪了歪脑袋，等待着他的说法。 男生再次叹了口气，也听话的继续了他的讲述。 从那天的英语测试之后，他们又有一个同学去给校花表白。说实话他不管是家境长相还是什么地方，都没有一点儿可以配得上校花的。但是在出门的时候众人鼓励说他一定可以成功，结果他就真的成功了。 白忘川点了点头。 可是就表情来看，明显还是不以为意。 男生似乎猜到了他会有这么个反应，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继续道：“但是从那件事儿开始，之后我们每次说出口的事情全部都可以变成现实。所以我们也开始尝试用这个方法让自己过的……更舒服一点儿。”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局促。 这次不用再多解释，白忘川也知道，他们之后做的虽然应该不算是坏事儿，但也绝对算不上是好事儿。 果然，男生捧着杯子的双手捏的更紧了些许。手背上的青筋血管暴起，明显是一副紧张又慌乱的模样。 唇瓣轻颤，他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小了很多。他说：“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尝试说自己今天出门会捡钱，然后就真的捡到了钱。第一次我们没有说具体的金额，所以捡到的是一块钱。但是不知道是谁开的头，说自己可以捡到一百块钱，然后他捡到了，大家就开始效仿……” 他说着，终于咬了咬唇，说不下去了。 白忘川眼中却比方才多了几分兴致。但是在感兴趣的同时，却又多了些复杂。他说：“所以你们现在最高要到多少了？” “我们都是学生，就算知道这是个来钱快的方法，可终究是诡异的很，就算是要，也都没敢要太多。” 白忘川嗯了一声。 他其实想告诉这个男生，可能没要很多的只是他自己而已，至于他的其他舍友，要没要估计也不会相互说的。 不过…… “既然是这么说的话，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吧？” 白忘川问道。 男生沉重的点了点头。 半晌，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们宿舍的一个人死了，就在上周末。” 白忘川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又是应了一声继续问道：“和你们要钱有关。” “没错，”男生说，“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他……他要了十万，还要了他暗恋好久的女神给他表白，然后他那天在街上捡到了一张彩票，可以兑十万……他和我们宿舍的另一个人说了这件事，然后当天下午他就死了。” 白忘川问他：“死因？” “被学校门口马路上的一辆卡车撞飞了，”男生说，“他死的那天我们也在，看到他整个人飞出去了很远，身子也断成了两截。”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回忆起来了当时那个血腥惊悚的场面，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白忘川了然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来找我委托是什么意思了，你效仿了他的方法，问那个奇怪的言灵要了一样多的钱，是吗？” 男生立刻摇头。 但是只是短暂的沉默，他就又咬了咬嘴唇，然后缓缓道：“我没有要那么多，但是我要了八万。彩票我已经拿到手了。因为我妈妈病了，她、她需要钱来做手术。可是我家里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所以、所以……我只要了手术费，我，我真的不是贪钱，你相信我！” 他说到最后，看向白忘川的双眼里已经盛满了泪水。那语气看来就像是在央求白忘川，希望对方能给予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是显然，这种希望在对方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白忘川时，自然是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的。 又是一阵沉默。 男生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不会得到什么安慰了，于是也只能咬了咬牙，继续道：“可是从我捡到彩票之后，我几次都差点儿因为意外死亡。然后我听到我同学说过你的这个事务所，她们以前来这里算过爱情，说很准，所以、所以我就想碰碰运气。大师、大师您可以救我吗？” 男生看向白忘川，这次是真的哭了出来。 白忘川却表情不变，摸着下巴沉默了片刻，才歪了歪脑袋，开口问道：“彩票的钱花了吗？” “还、还没有，”男生摇摇头，“可是我需要这个钱，我可以保证，我肯定会花的。” “那你死定了。” 白忘川直言。 男生猛的抬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白忘川将自己面前的那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叹了口气，他说：“虽然还没有去现场查看情况，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的行为是在问鬼借钱。这个借钱说是‘借’，更形象一点儿的说，应该是在交换。不管是你们的分数，你们的爱情，还是你们的钱，都是用你们余下的寿命向鬼换过来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又继续道：“还有你母亲，生死有命。如果你问鬼借钱，又去阎王手里替她抢命，你不死都不可能了。” 第44章 死的是个女生 白忘川这话说的很淡定，语气平平就好像是在跟那个男生聊午饭吃了什么一般，没有任何波澜和起伏。 但是让那个男生听在耳朵里，却像是一道惊雷一般炸在了他的心底。他瞪着白忘川，目光失措的抖着唇瓣道：“可、可是……” “可是，你救你母亲是尽了孝道？”白忘川缓缓说出了男生心里所想，然后在对方期待的看着他时，却又再一次扔出了和之前一般让人绝望的结论道，“这是两码事儿，可能念在你的孝道，等到了阎王殿的时候，判官可以给你的罪行省上一笔，但是按照我对生死簿上功过的了解来说，你这个‘孝道’怕是抵不住你十分之一的过。” 男生吸了口气，半天没能反驳。 白忘川以为这次的委托要因为委托人死定了而打水漂了，正打算起身把茶具收拾一下，却被那男生突然站起身抓住手腕，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白忘川低头看他。 男生犹豫着抖了抖唇瓣，他说：“我、我只有第一次捡到的一百块钱，我拿去买了双鞋。因为我的鞋子已经烂了，可我家没有多余的钱再给我买了。剩下的，剩下的钱我都打算留给我妈妈治病了。” 白忘川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对方的讲述。 然后又等了一会儿，见男生久久都没有下一句了，他才总算是明白了对方说这一串的用意，耸耸肩道：“你跟我说这个没用，因为鬼借你钱不会在乎你用这个钱去做了什么。它们只在乎你用，或者没用。还有阎王殿那边儿，如果每一个人都打着孝道的旗号去跟他们抢人的话，现在阴间怕是早空荡荡了吧？你都已经是个高中生了，这事儿还不理解吗？” 男生低头不语。 显然，他是真的不理解。 就这样又是一阵沉默，白忘川终于还是伸手过去拿开了对方捏着自己手腕儿的那只手，低头看了眼那一圈儿被捏出来的红痕，他皱了皱眉，最后撂了一句：“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确定要跟阎王抢你母亲的命的话，你就不用再来找我了，我帮不了你，也不可能去替你给阎王说情。如果你不打算用这个钱，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找我。不说别的，我好歹能保你不死。” 他说完，起身去收拾东西。 而男生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站起身，朝白忘川鞠了一躬说了一声“谢谢”，便转身离开了事务所。 在他出门的时候，曲墨正好推门进来。 两人擦身的瞬间，曲墨看了男生一眼。后者低着头心事重重的直接过去，甚至连一个眼神儿都没分给总裁大人。 曲墨进门之后，随手将房门在身后带上。然后几步走到白忘川身边，低头在对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是他最近练出来的好习惯，每次在见面和分别的时候亲亲一下，据说是能增进感情。 白忘川没有躲避他的亲吻。 甚至在一吻结束后，还有些奇怪道：“你今天下班好早啊？” “是你下班有点儿晚了。” 曲墨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亮了屏幕在白忘川眼前晃了两下。后者盯着过去看了一眼，确实距离曲墨的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 白忘川扯了扯嘴角，嘿嘿的干笑了一声。 毕竟他一般都会在曲墨下班前回家做饭，今天因为那个男生把晚餐的准备给延误了，虽然知道曲墨一定不会不满，可他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曲墨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于是揉了揉他的脑袋，主动开口问道：“你的手机今天是不是又没开声音？” 白忘川一愣，赶忙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低头查看。 果然，显示是静音状态，界面上的提示还有三条未接来电。来电人都是同一个，自然也就是唯一发现他没开声音的曲墨了。 “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我就猜到了你手机静音，人还在事务所里，”曲墨笑道，“所以下班之后我就没回家，直接过来这边儿，晚上带你出去吃好了。” 白忘川点点头。 正好今天晚上他也不想做饭，总裁大人说带他出去吃，那就也省的他忙活了。 趁着白忘川穿外套的功夫，曲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到眼前还没收掉的一次性纸杯，也想起了进门的时候擦肩而过的那个男生，于是随口问道：“刚刚那个又是来找你算姻缘的？”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只是算个姻缘的话，应该也不会耽误这么久吧？ 果然，白忘川摇了摇头，将刚刚那个男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曲墨开始时听的直皱眉头，表情似乎是有些反感。可当白忘川说了那个男生借钱的目的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在目光中多了几分可怜，一时间，倒是有些复杂的形容不出来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 白忘川换好了衣服，走到曲墨跟前叫他出门。总裁大人却双手撑着下巴，半天没有动作。直到白忘川奇怪的歪了歪脑袋，打算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他才挑了下眉毛，抬眼问道：“如果我先给他母亲垫上医药费的话，你能救得了他吗？” “没用。” 白忘川面无表情的撂下了这两个字，他说：“如果不是他问鬼借钱的话，你和他之间根本不会发生任何的交集。所以虽然是你给他母亲垫钱，但实际上，这跟鬼给他母亲垫钱没有任何的区别。而且硬要算起来的话，人情之间的债务，可能比单纯的借钱花费的还要更多。” 曲墨原本就皱紧的眉头再一次更紧了些许。 又是片刻的沉默，他说：“那这事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有啊，”白忘川耸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早就说过，不管是生老还是病死，这都只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一个阶段而已。区别只在于有的人早，有的人晚。但不管早晚，都是生死簿上已经定下来的规矩。所以这事儿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他自己领悟到这一点。毕竟跟阎王抢人这种事儿，可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该做的。” 他说完，就催促着曲墨赶紧吃饭去吧。 总裁大人考虑了一会儿，觉得小道士这个思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便点点头，带着人下馆子解决晚饭问题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忘川给他讲的那个学校学生的事情有点儿瘆人，总之，当天晚上曲墨是难能一见的做了一夜的噩梦。 到了第二天早晨，他脑子还晕晕乎乎的。但毕竟还是个工作日，所以吃了早餐之后，也还是拎着包上班去了。 白忘川的行程和平时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昨天那个男生的委托一样，今天仍然是撑着脑袋坐在他的事务所里打盹儿。直到中午事务所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才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白忘川的瞌睡虫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因为他发现来的人，居然是通常不到下班时间不会出现的曲大总裁。 “出什么事儿了吗？”白忘川开口询问，同时上前几步，朝曲墨身边走去。 只是刚刚走到人身边，还没等后者开口，他就先一步皱了皱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味道一样，在面前摆了摆手，一边开口，用比刚刚确定了很多的语气问道：“你撞上什么东西了？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难闻？” 曲墨听他这么一说，原本憋在口中的话停了一下，下意识抬起袖子闻了两下，等反应过来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嘴角，确认着问了声道：“你说的味道难闻，是说阴气？” 白忘川翻了个白眼：“不然还能是什么味道？” 曲墨叹了口气：“我现在过来，不就是为了来跟你说这事儿吗？你还别说，今天真的是吓了我一跳了。” 白忘川挑了挑眉。 带他去他的办公桌里拿了张平安符放在胸口，又倒了杯水，给他燃了一张符纸进去。才开口问道：“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你还记得昨天的那个学生吗？” 曲墨不答反问。 白忘川点点头。 虽然他不打算接受对方的委托，但是毕竟是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就算他记性再差，怎么样也不可能忘的一干二净的。 曲墨继续道：“昨天你跟我说他在的那个学校，其实距离咱们这儿附近并不算远。尤其是跟我们公司就隔了一个街口，中午如果出去吃饭的话，经常会遇到这个高中的学生。” 白忘川点头：“所以你今天中午就遇到那个男生了？” 曲墨却摇了摇头。 “没有遇到他，但是我目睹了一个，奇怪的死亡现场。” 曲墨说着，又有些心有余悸的皱了皱眉：“我不知道这和昨天那个男生有没有关系，但是在我吃饭的时候，我眼睁睁的看着高楼上面砸下来了一个挺大的铁块儿，把一个女生硬生生的砸成了四块。” 第45章 四个人 “砸成了四段？” 白忘川听到他的这个讲述，那张习惯性没有什么太大表情起伏的脸上直接露出了一抹明显的诧异。重复了一遍曲墨的话，他说：“怎么砸的，能砸出来四段？” “一只胳膊和身子彻底压扁了，剩下脑袋、双腿还有另一只胳膊，正好四段。” 曲墨说着_窒氲搅说笔蹦歉鲅鹊难樱纪酚忠淮问盏母簦缓蟪淄ò诹税谑郑担骸盎故窍炔凰迪殖〉某∶媪耍翟谑怯械愣裥模偎迪氯ィ冶纠淳兔怀远嗌俚闹形绶构兰埔鲁隼戳恕！_ 白忘川理解的点了点头，也善解人意的换了个话题：“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看起来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意外事故而已。虽说是恶心了一点儿，但你怎么想起来来找我了？” 曲墨说，“因为我正好坐在那个女孩儿死亡现场旁边儿餐馆二楼的位置，低头就正好能看到下面的情况。所以我看到在她尸体周围有几个透明的影子，我觉得那些东西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应该是鬼没错吧。” “确实是。” 白忘川点头，“而且是一种挺难对付的东西，不然你身上也不会粘上这么些难闻的味道了。” 曲墨撇了撇嘴，又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白忘川则是拿了事务所的钥匙，起身朝他道：“说实话，我之前还觉得你突然开这个阴阳眼会不会不大好。现在想想好像也挺不错的。咱们去你说的那边儿看看，虽说现在过去应该有警察看着，到不了现场正中心，但那东西没跑远的话，说不定还是能观察出来点儿东西的。” 曲墨点了点头，带着他朝那个女生出事儿的地方走了出去。 两人的脚程本来就很快，加上本来就因为担心赶不上那东西离开的速度而小跑了一段，所以在到达地方的时候，也不过才刚刚过去了五分钟的时间。 不得不说，就像白忘川猜测的那样，在现实中警察的出警速度绝对不会像小说电影里那样等一切结束了才姗姗来迟的。黄色的警戒带将围观群众一概隔离在了外面，剩下几个警察驱散着围观人群，至于那个女生，也已经被放上了担架盖了白布，抬着送进了一旁的运尸车里。 曲墨拉着白忘川在久久不散的人群外围看了一会儿，然后他低下头，凑在白忘川耳边小声问道：“看出来什么端倪了吗？” 白忘川摇了摇头。 那东西跑的还真快。 周围的空气已经被血腥味儿渲染的完全感受不到其他，至于他原本想找寻的、和曲墨身上一模一样的那种阴邪之气，也只是能在血腥之余感受到薄薄的一层罢了。这明显是正主已经不在，他们就算在这儿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白忘川叹了口气，又皱了皱眉，便转身拉着曲墨离开了。 这事儿有点儿诡异，但毕竟没了证据，也就只能先暂且放下了。 白忘川说这事儿和曲墨没有任何关系，尽职尽责的总裁大人调整了一下心情，下午也就继续上班去了。 至于白忘川，则是在事务所的办公桌前撑着脑袋坐了一会儿，就凭空摆了摆手，开口唤道：“二黑？出来咱们聊聊。” 黑影在身边一闪而过，神出鬼没的黑猫已经踏着轻盈的步子跳上了那张曲墨买给他的办公桌。 白忘川也没墨迹，见他过来，便直接开口问道：“今天商业街那边儿女生被砸死的事情，你知道吗？” “那么大的阴气，我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就是个傻子。” 二黑嗤了一声，显然对他这种提问方式相当的不满。 白忘川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没有跟它计较态度问题，只是继续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我过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抬走了，阴气基本也散了个干净，找不到一点儿可以调查的证据了。” “那是因为这东西本来也不是跟着那个女孩儿的，”二黑舔了舔爪子，倒是说出了这个让白忘川有些意外的回答。它说，“下午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过去看了一眼情况。那个索命的东西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魂儿，说的更具体一点儿，它反而更像是一种……满足别人心愿的魅魔？” 白忘川没有听懂他的这个说法。 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二黑说，“你还记得昨天过来找你帮忙的那个男生吗？” 白忘川一愣。半晌才犹豫着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宿舍有人许愿让这个女孩儿惨死？”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想知道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二黑甩了甩尾巴，又一次纵身跃下桌子。一边往前走，一边悠悠道，“不过我记得你好像也没有留过他的联系方式，当然联系的到或者联系不到这都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做的这个事儿就是冥界最反感的，我只需要等他们死了之后，去收他们的灵魂就是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的瞬间，二黑的身影也彻底的消失在了事务所里。 白忘川又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也还是跟着决定，这事儿暂时就随缘来吧。毕竟如果那群学生真的许了要人性命的愿望的话，这罪恶和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会是他一个小小的道士能拯救的了的了。 抱着这种心态，白忘川又在事务所里眯着眼睛打了一下午的盹儿。 等到了曲墨快要下班的时间，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正打算起身收拾东西回家，事务所的门却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和昨天一样，门外凑进来了一个脑袋。 不过和昨天不一样的是，这个脑袋的主人今天明显是少了几分紧张，在看到白忘川之后，就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了三个男生。 白忘川抬头扫了一眼，这倒是有点儿像当初楚素她们来找他的模样。 让他们在沙发上一字坐下，给四个男生一人倒了杯水，白忘川在他们对面坐下，然后开口问道：“怎么，是你们又发生什么问题了？” 四个男生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昨天来找他的那个咬了咬嘴唇，开口不答反问了一句道：“今天中午商业街那个女生惨死的事情，大师您知道吗？” 还真让二黑那个乌鸦嘴给说对了。 白忘川在心里想着，面上点了点头。又将之前和二黑讨论过的那个问题说了出来道：“是你们谁许愿让她死了？” “当然不是！我们都很喜欢她，怎么可能这样许愿！” 其中一个男生激动的叫了起来。 白忘川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小子个子很高，瘦长身形，脸上倒是有几分刚毅，就外貌来看，应该是个急性子没错了。 心下定了个结论，白忘川也就选择了下一个问题对他抛出。他说：“不过既然你们过来找我，还提到了这件事，好歹也是说明这事儿应该和你们的许愿有关系了，对吧？” 他这话一出，方才还叫嚣的男生顿时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蔫的耷拉了脑袋。 一瞬间四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让白忘川更加肯定，他这个问题算是问到重点上去了。 也不急着催促对方，只是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坐在最边儿上的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男生就慢吞吞的开口承认了下来：“确实是有关系的……” 白忘川点头问他：“给我说一下你们具体许的愿望？” “我说希望许晴可以成为我的人。” “我说希望许晴属于我。” “我……我和他们的也差不多，我希望她能永远和我在一起。” 白忘川挑了挑眉。 现在他知道了，那个惨死的姑娘原来是名叫许晴。 不过…… “如果只是你们三个人许愿的话，为什么她会变成四份？这个我想不明白。” 这次也不用那三个男生开口。一直沉默的、昨天来见过他的那个男生就主动接了话题。他说：“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和校花在一起的舍友吗？” 白忘川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错，”男生又咬了咬唇。似乎是做了极大的挣扎，才终于深吸口气道，“许晴就是我们的校花，而我们的另一个舍友，就是第一个被许愿和许晴在一起的。” “这我就懂了。” 白忘川哦了一声。又停了停，他仍有些不解：“不过现在许晴已经死了，还死的特别彻底。我又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你们的愿望也不可能收回来，那你们来找我，还有什么必要吗？” “因为除了你之外，我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帮助我们了，”那个文弱男生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许晴死了之后，我们在宿舍里吵了一架，然后有人说她会死就是因为我们相同的愿望。所以……” “所以张浩那个畜生许愿说让我们都去死！”暴脾气的男生直接道：“你能救我们吗？” 第46章 非生非死 白忘川看着那个神情激动的男生，半天也没能应出个可否。可对方却等不及了，站起身，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他说：“你、你要是不帮我们的话，我就诅咒你和我们一起去死！” 他这话一出，白忘川忍不住“啧”了一声。 在身侧挥了挥手，低低唤道：“二黑？”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在叫谁。 不过下一秒，他们就都明白了。黑猫踩着步子跃到白忘川怀里，后者伸手在他背上的毛上轻轻摸了两下，然后开口问道：“他刚刚说的那句话，算不算是言灵？” 二黑喵喵的叫了两声。 意思是说“不用理他”。 摆渡人先生都这么说了，白忘川也就放心地松了口气。 反正在他看来，这几个男生基本上都死定了。所以如果就因为他不帮忙，要把他拖下水的话，那他可就死的有点儿太冤枉了。 既然没有了性命之忧，白忘川再看向那几个男生的时候，也就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淡定模样他。清了清嗓子，他说：“你们之前猜测的没有问题，就是因为你们四个人都许愿要她，为了满足你们每一个人的愿望，她才会被分成了四段。所以从这种角度来说，你们所有人都相当于是对鬼许愿，让鬼帮你们去杀了个人。这么大的愿望都给你们实现了，你们觉得就我这种开小店儿的，有办法救你们吗？” “可、可是我们真的没打算让她死啊！” 坐在另一边角落里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小个子男生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掉起了眼泪。他说：“我真的没想让她死，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保证我不会再许这样的愿望了。” “对啊，我们明明没有这样想的！”刚才想要威胁白忘川的那个男生也跟着跳了起来，“况且她是死了，更不可能和我们在一起了。这明明就是鬼在曲解我们的意思，凭什么还要让我们付出代价啊？” “就凭它确实是达成了你们的愿望啊。”白忘川摊手，“在作为人的时候，那个姑娘确实是不可能和你们每个人都唯一的在一起。可是当她分成四段死了之后，她的灵魂也会跟着一起被分成四份，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天晚上你们应该就能看到她破碎的四块，分别来找你们了。” 他这话一出，周围立刻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三个参与过许愿的男生脸色煞白，一个个无措的瞪大了眼睛。 白忘川平静的喝了口水。 这时，其中一个已经哆哆嗦嗦的又开了口，他说：“那、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不要接近我们。就算是我马上要死了，我也不希望我是被她给吓死的。我不想看到鬼，你可以帮我吗？驱邪，对！驱邪可以吗？” “驱邪？”白忘川有些不解的念了一句。 可另外那两个男生听到这句，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窝蜂的涌了过来，朝白忘川说着拜托他帮忙驱邪的话。 白忘川一直冷眼看着他们，安静的没有任何回应。 其中那个暴脾气的男生急了，最后甚至直接把手机掏出来，对他说道：“你说吧，要多少钱可以帮我们解决她？我有钱，我都可以转给你。你只需要帮我拦住她，不要让她来找我就行。不对，你还是直接杀了她吧，魂飞魄散就行，你是天师的话肯定能做到的对吧！” 他说着，哆嗦着手给白忘川点开了支付宝的页面。后者却看都不看，只是歪着头问道：“你们真奇怪。说希望能和她能永远在一起的人是你们，现在让我把她打的魂飞魄散的人又是你们。这就是你们对她所谓的‘爱情’？未免也有点儿太廉价了吧？” “这关你屁事！” 那个男生还在竖着眉毛叫嚣，他说：“我们给你钱，你只需要帮我们办事儿就行了，我们喜不喜欢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况且就算是喜欢，我也不可能喜欢一个女鬼啊！” 他说完，瞪着白忘川的那双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来火星子了。 白忘川本人倒是没有丝毫的紧张，甚至还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摇摇头道：“虽然我也不大明白普通人所说的爱，但是你这种反应总让我觉得有点儿恶心。所以这个忙我不打算帮，你要是想驱散她的话，就找别人好了。” 他说的很轻，却直接堵死了这几个男生的希望。 那个暴脾气的死死盯着白忘川，突然就抡起胳膊，朝着他的脸上一拳砸了过来。 白忘川被他这突然的举动闹得一愣。 随即毫不犹豫的甩了张符纸出去，在拳头挨到他的脸颊之前，将符纸拍在了男生的胳膊上。 原本牟足了力气的拳头在瞬间停止在了原地。 白忘川抬眼，目光冷冷的扫了一遍那原本打算过来帮忙、结果被眼前的反转吓得没了动作的剩下两个男生，他轻呵了一声，开口问道：“怎么，在我的事务所里还想打我了？” “你……” 那两个男生哑口无言。 白忘川将刚刚冲过来的那个男生推了一把，看着他一屁股跌坐回沙发上，才拍了拍手，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那张符纸撕掉，啧了一声，他说：“回去吧，你们的委托我不接。” “那你就别接了，”那个男生恢复了动作，双眼死死盯着他，却突然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他说，“我们这样回去肯定很快就会死的，所以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诅咒你今晚可以和我们一起看到许晴。还有，如果我死，你一定会死在我之前的！” 他说完，直接起身，大踏步离开了事务所。 那两个和他一起许愿的男生左右看看，也跟着跑了出去。 白忘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等那三个人走了，他才看向最后剩下的那个男生，歪头问道：“你不走吗？” 他摇摇头。 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喃喃的念了一声：“对不起。” 白忘川听到这句话，免不住的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说：“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因为如果不是我带他们来找你的话，你也不会被杨骁诅咒了，”男生低着头。攥在一起的手又收紧了些许，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再说你不会死，你肯定不会死的，这样……还有用吗？” 白忘川笑了，低头看了看还在原地没有离开的二黑。 后者又是喵喵的叫了两声，意思却仍然是“不用理他们”。 白忘川对此稍微还有些疑惑。 不过碍于这男生就在跟前，他也不好对二黑再发问说点儿什么。 将视线转了一下，他重新看向那个男生，然后开口问道：“你还是打算去救你母亲？” 男生点头。 白忘川叹了口气，起身从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来了一张符咒，然后转身过来，递给了这个到现在他都尚且不知道名字的男生。 后者有些不解，但没有拒绝白忘川的符纸。 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他不知道上面红彤彤的一片写的是什么意思，只是翻看了两下，然后开口问道：“这个……” “不能救你的命，”白忘川说，“但是看在你刚刚帮我祈福的份上，随身带着这个符纸，至少可以在最后借你们东西的鬼来索命的时候，你的灵魂不会被他一起当做筹码收走。” 男生捏着符咒的手紧了一下，脸上却没什么放松的表情，反而是忧郁不减。就这样安静的沉默了片刻，他说：“大师您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杨骁他们死了，灵魂也会被一起收走是吗？” “你第一个死的舍友应该不会，当然，前提是他真的只要了十万块钱，”白忘川说，“至于剩下的这几个，那个诅咒三个人死亡的，和那个叫杨骁的肯定会。因为前者诅咒了三个人，量不是他本人的寿命承担得起的，所以会在成真之后扣除他自己的灵魂，甚至他至亲的寿命和灵魂。至于杨骁，因为他诅咒了我，还害死了许晴，这个量也有点儿超标了，明白了吗？” 男生缓缓点头。 然后苦笑了一声，他说：“那我来说，借钱，救了我母亲，刚刚又给你许了愿。这个剩余的欠款，不会让我家里人付吧？” “当然不会，”白忘川笑道，“我保不住你，但可以帮你保护他们平安的。” 男生看着白忘川，突然眼眶一热，眼泪就一串串落了下来。 白忘川也不再多说，目送他起身离开了事务所，才重新将视线放回到了二黑身上。将憋了半天的问题吐了出来，他说：“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我不用管他们的诅咒和祝福？” “就是这个意思啊，”二黑懒洋洋的甩了甩尾巴，“他们诅咒你死，或者祝福你生，对你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白忘川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本来就处于一个非生非死的状态啊，”二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你不会一直以为，你是个普通人吧？” 第47章 她来了 白忘川被二黑这句话说的一愣，整个人呆呆的没了反应。后者看到他这个样子，却是比他奇怪的转了两圈，然后歪了歪脑袋：“喂？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 白忘川没有回答。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点了点头，用一种几乎快哭出来的表情，朝眼前的黑猫道：“我以前真的一直以为，我去一个灵力稍微有点强的纯种人类。” 二黑：“……” 在这一瞬间，它突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好了。 然而白忘川却不依不饶了起来，朝他问道：“你说我不是人类，那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非生非死是什么意思？类似于余念的存在？” “那倒不是，你比那玩意儿高级多了，”二黑说，“至于具体是什么，你自己都忘了，还指望我告诉你啊？” 他说完，就像生怕白忘川再追着他问一样。纵身一跃，直接从桌子上跳了下去，然后朝着大门的方向就跑掉了。 白忘川在后面喊他：“哎你等……” 声音还没说完，二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取而代之是刚刚推门进来的曲墨，他奇怪的看了白忘川一眼，开口问道：“你刚刚是在叫谁？” “二黑，”白忘川实话实说。想了想，作为恋人之间不能有所隐瞒，所以他还是大大方方的告诉了曲墨二黑刚刚的话，他说：“刚刚我们聊了一下，他居然说我不是人类！” 白忘川说的有点儿恼怒。 然而曲墨却是一副“难道不该如此么”的样子。甚至在盯着白忘川看了一会儿之后，还忍不住反问了一句：“还有？” “没有了啊，”白忘川说，“难道你不觉得这句污蔑就已经很严重了吗？” 曲墨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他其实很想告诉白忘川，如果他真的是人类的话，那周围的人类绝对就都不是人了。 不过这会儿如果告诉小道士的话，按照他现在的反应来看，他肯定是会生气的。曲墨向来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所以此时此刻，他也就选择了沉默。 白忘川见得不到赞同，略微有点儿不大高兴。 可又一想，曲墨作为他的恋人都没有在意什么，他好像也没必要再继续在意下去了。况且，是不是人好像对他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白忘川纠结了一下，也就把这事儿抛去了脑后。 为了让他转换一下心情，换一个思考的问题，曲墨见他似乎是不生气了。就开口问道：“今天是下班儿之后也来了客人啊。” 毕竟到了一般该回家的点，白忘川还是猫在事务所里。 后者点了点头，将那四男生过来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曲墨听得不住摇头：“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随便的一句话，会让其他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 “他们还让我去把那个女孩儿打的魂飞魄散。” 白忘川抓住重点，又重复了一遍。 曲墨则是叹了口气，用确定的语气问道：“这活你没接吧？” “当然没有，”白忘川摇头晃脑，“虽然我还是不懂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的爱，可我觉得这女生是被他们害死的，就算是厉鬼索命也是理所当然，所以我不想去帮他们。” 曲墨点头。 说实话，这事儿他也说不出个对错。所以只能白忘川决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他不参与，也不乱指方向。 “那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剩下诅咒他们的那个人会死，那个想要救自己母亲的孩子也会死。这么一算，他们宿舍就死完了，这事儿也就跟咱们没关系了是吗？” 曲墨思考了片刻，总结着问道。 “那倒不是，”白忘川却摇了摇头，有些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他说：“估计我还得有点问题，因为他们也诅咒我了。” 按照二黑的说法，那个关于生死的诅咒，肯定是不可能实现了。但是他会一起看到许晴的那个诅咒，不用多想，肯定是绝对可以实现的。 白忘川挠挠头，在曲墨紧张的目光中，只能把这件事儿给他也说了一遍。 “因为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家住的那个地方并不算是什么风水不错的地方，这种地方一旦去了这样惨死的鬼魂儿，很有可能就会被她的怨气给污染，到时候你的这个中庸之所，就会直接变成阴煞之地了，”白忘川说，“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家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找我，所以晚饭我也自己在外面解决就行了。” 曲墨眉头一皱：“那你晚上住哪？” “就住这里呀，”白忘川指了指自己脚下，然后又跟着曲墨一起拧了下眉毛，他有些不高兴的啧了一声说：“不过这里也不算是什么好地方，如果把这儿给我污染了，说不定我以后生意也不好做了。” 曲墨有些哭笑不得：“不然我陪你一起，咱们出去租个酒店房间？” “那可不行，”白忘川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的提议，“你想想今天中午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儿的死状，这个年纪又以这种方式死了，她的怨气绝对小不了。所以今天晚上不管把她带到哪儿都是个祸患，如果带到酒店里的话，不管今天晚上咱们两个如何，以后再住进那间房子的人，恐怕就都得大病一场了。”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白忘川不愿意，曲墨也不会做。于是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忘川开口问道：“你们这附近有乱葬岗吗？” 曲墨让他这问题给吓了一跳。 这都什么年代了，况且这城市还是个一线城市，哪儿还有什么乱葬岗之说呀。 白忘川问完之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皱了皱眉，又思考了一下道：“那要不然就找个公墓吧，最好是好久以前就建好的那种，越早越好。” “公墓？”曲墨有些犹豫：“你说那玩意儿怨气重，那还把他引到一个阴气重的地方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这才是最好的选择，”白忘川说，“你要知道，公墓里躺着的那些，指不定身上的怨气比她还重。况且公墓里面是肯定还有孤魂野鬼的，如果她去了那里，她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新鬼而已，在一群老鬼面前，她也没胆子撒野的。” 曲墨摸了摸下巴，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晚饭不能不吃，”曲墨说，“趁着天亮，咱们先去找个地方解决一下伙食问题，然后我直接带你去城郊公墓，晚上不行的话，就在那睡就行了。” “我一个人在那里睡。” 白忘川提醒了一声。 但是曲墨就全当是没听到，直接抓起桌子上白忘川事务所的钥匙，就催促着他出门儿，今天的营业可以到此结束了。 两人吃饭的速度挺快，一人一碗牛肉面，吃完的时候天还蒙蒙亮着。 而后曲墨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驾车赶往城郊。一路上堵车倒不是很严重，等到了他说的那个公墓时，也才刚刚入夜。 陵园门口看门儿的老大爷在保安室里打瞌睡。 曲墨和白忘川也就没发出什么声音，悄悄地从一旁行人通过的小门儿里走了进去。 随后小道士带路，曲墨不知道他具体要去哪里，就只能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一起行动。 最后白忘川在墓地的东北角里停了下来。 曲墨一起停下之后，打量了一遍周围。这地方的墓碑，比起外面的那些都多了几层厚厚的积灰。看得出来年代久远，估计多半儿连个能来扫墓的人都没了。 “今天晚上就呆在这里？”曲墨问道。 白忘川点头：“这地方的鬼资历都比较老。如果她来的话，可能都不用我做什么，这些鬼也能把她吓跑了。” 曲墨点点头。 然后跟着白忘川一起就地坐下。 见他这个动作，白忘川提醒道：“你不是说就过来把我送到地就走吗？现在天都黑了，这地方阴气重得很。反正你也知道我在哪了，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回去吧。” “不行，不能回去了。”曲墨赖皮道，“我胆子小，你让我横穿这一个整个公墓，我可不敢。” 白忘川眼睛一瞪：“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有你陪着我啊。”曲墨说，“况且两个人在这儿呆着也稍微有个照应，就算真的发生点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下，你觉得呢？” 白忘川想说他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帮自己。 可又一想当初在那个温泉酒店的时候，也确实是曲墨他们才得以出来。 这样一想，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败给了对方，他说：“那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得听我的安排。” “放心就好。”曲墨笑道。 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觉得周围的风似乎比刚刚吹的要更烈了一些。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冷了起来。 曲墨搓了搓胳膊。 然后就听到白忘川在他身边说道：“她来了。” 第48章 我下次来，你还送我吗 曲墨的呼吸声停了一下。他知道白忘川口中的那个“她”，就是他说他们现在正在等的那个女鬼。 他顿时有点儿紧张了起来，精神也集中到了顶点。双眼不住的在周围打转，可半天这气息是越来越阴冷，但却并没有看见那个鬼魂儿出现。 周围寂静一片。 原本还不觉得可怕的树影在此刻似乎也变成了鬼影，伴随着冷风吹拂，总让人心底不住的发寒。 曲墨皱眉停了一会儿，白忘川突然从怀里摸了一张符纸出来。转身对向他们身后一处，正想甩出去，却又在动作之前停了下来。 只见在他面对的那个方向，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血肉模糊的样子，反而是一个长得漂亮可爱的高中女生，用哀婉的目光看着他们，开口时，鲜血从嘴角滑落，并不会让她显得恐怖，反而让人觉得更可怜了几分。 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缓缓道：“救、救救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好吗……” 她不停的重复着这几_浠埃们桶淄ㄌ囊斐Ｆ婀帧Ｋ淙凰且裁挥屑歉鏊叫；ㄉ暗哪Ｑ墒强此砩洗┳诺男７渖夏钦牌恋牧常Ω靡膊换嵊写砭褪橇恕_ 不过他们原本还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场恶战，可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战斗还没开始，敌人反而开始向他们求助？况且…… “救你什么？” 曲墨大着胆子，问出了他现在最疑惑的问题。 白忘川则是盯着那个女孩儿，目光中带着些若有所思。 女孩儿似乎刚刚跟他们说的那几句话只是为了引起一下注意，并没有做太多会得到帮助的期待。所以在听到曲墨的回应之后，她脸上明显多出了几分惊喜，那双乌黑的眼睛也瞪的更大了一些，她说：“我、他们想让我魂飞魄散，我被分成了五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如果是那四分都被打散的话，我就会彻底消失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份，也不知道你们是谁。可是求求你们，你们可以救救我吗？” 她这么一说，白忘川和曲墨也就明白了过来。显然那群男生在白忘川这里吃了闭门羹，转头就去找了其他可以驱鬼的人来帮忙了。 而且不用再多解释什么，他们也能猜到，那个可以帮忙的人和白忘川截然不同，他愿意帮那几个男生打碎姑娘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白忘川有些厌恶的拧了下眉毛，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曲墨则已经忍不住道：“咱们现在都不知道另外的四分在哪儿，可以救得了她吗？” 白忘川没有发话，女鬼已经泣不成声。偶尔伴随着一两声低低的惨叫，看来是另一边儿已经开始下手了。 曲墨顿时更紧张了。 白忘川则直接拿过他随身携带的背包，开始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四根蜡烛让曲墨点成了一个方形，他自己又在包里摸出来了一块令牌一样的玩意儿，然后朝女鬼问道：“能感觉到你剩下那几份灵魂分别在哪个方向吗？” “不用分别，它们在同一个地方，”女鬼抽噎着伸出手，指向一方。 白忘川说：“告诉我你的出生年月，还有出生的时间。” 女鬼赶忙报出。 白忘川也不耽搁，立刻挥着手中的令牌念诵起了女鬼的名字和她的生辰八字。 他手中拿着的是阴差据魂索命的阎王令，按理来说，只要是听着这令牌的召唤，不管是多强的鬼，都不可能有能耐不过来的。 这是他下山之前，师父给他的王牌。虽然以前一直觉着这张牌估计永远也没有打出去的机会，可现在看来，倒是师父想的更周到了。 随着他手中令牌的晃动，曲墨只觉得周围的阴冷之气越来越浓。那种冷并不是传统意义上让人身体发寒的冷，而是一种好像从灵魂深处冒出来的，让人由内而外被冻成冰般极致的寒冷。 曲墨双手不停的搓着胳膊，可又不敢开口去打断白忘川的法事。就这样坚持了一会儿，他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又再一次的模糊了起来。 视线逐渐黯淡，又重新复明。 可眼前的世界却没什么光泽，一切笼罩在一层厚厚的紫黑色云雾当中，模糊不清。 身下有些摇晃。 曲墨低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奇怪的小船上面。再一抬头，果然，和上次一样，撑船的人还是一头长发身着古装的白忘川。 “我……” 曲墨开口，声音有些事情干了。 白忘川倒是毫不介意，只笑笑道：“仙君大人您还真有意思，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来这河上能两次都睡着的。” “河太长了，你撑的又稳，不睡岂不是对不起你？” 曲墨感觉到自己开口，听到自己这样说着。 白忘川没有回答，甚至连一个目光都没有给他。 曲墨也只是安静的看着对方的侧影，就是这样看着，心底却慢慢多出来了种说不出的满足和莫名的喜悦。 “小船夫，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你还度我吗？” “曲墨”再一次开口，说出的仍然是他自己也听不懂的问题。 白忘川仍旧看着前方，倒是点了点头，他说：“毕竟仙君大人是和那些普通的灵魂不一样的，摆渡人的船载不动你，我不来送送，难不成你要自己游过这忘川河吗？” “我可游不了这么远，”曲墨笑道，心底却不知为何，又多了些烦躁和悲伤的味道。他喃喃了一句：“等我下次再来啊……” “曲墨，曲墨！” 耳畔的呼唤响起，眼前的景象再一次模糊了起来。 随之一起消失的是心底那个莫名其妙的悲伤。他睁眼，大脑还暂且处于一种尚不清明的状态，就听到白忘川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他说：“你怎么了？是不是这边儿阴气太重伤到你了？” 曲墨呆滞的摇了摇头。 然后转过脑袋，他发现自己和白忘川身边不知何时卷起了一阵飓风。风将他们两个人包裹在当中，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能看到白忘川，还有他面前，那个身影越来越淡的鬼魂儿。 曲墨愣了一下，脑子稍微转过来了些许，他开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我中圈套了，”白忘川焦急道，“那边儿囚禁了她剩下四份灵魂的人好像就是专门在等我出手，刚刚咒语念到一半，她没有什么反应，咒语反而开始朝我反噬过来了。” 曲墨问他：“那你……” “没什么影响，”白忘川摆摆手，“如果是打在普通人身上，很容易魂飞魄散。可是二黑说我非生非死，自然也没有任何问题了。” 曲墨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围的飓风：“那这些又是什么？” “阴气。” 白忘川说，“多亏了咱们最开始选择的地方是公墓，这里得阴气很浓，完全足够我弄出来这种防御阵法。就是因为这些阴气的包裹，才能让那边儿不这么快的把这姑娘魂魄完全打散。” 曲墨问他：“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白忘川烦躁的挠挠头，给他比划了一下手中明显已经失效的令牌，他说：“我正在想办法啊。刚刚试了一下，我的聚魂术也没有用，如果有其他办法的话，我还哪儿用得着这样拖时间啊。” 曲墨低头沉默。 过了片刻，他突然抬眼，认真问道：“要不……让我试试？” “你试试？” 白忘川有些迟疑，显然是不觉得这方面一无所知的曲墨能帮上什么。 然而后者却没有再多说下去，只上前一步，将手伸向了那个逐渐透明的少女的肩膀。 下一秒，那少女就像是被突然按了个高强度聚魂咒一样，原本已经快淡的看不清的身体又再一次的清晰了起来。 白忘川一脸诧异：“你……” 曲墨摇了摇头。 直到女孩儿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他们最开始看到时的那种状态，他才收手，一边开口给白忘川解释了一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就是突然觉得，既然你的方法都没有用的话，是不是说明他缺的是阳气，而不是阴气。你之前跟我说过，你身上的阴气一点儿不比那些恶鬼少，而我的阳气又很重，所以……” 所以就用接触的方法，给她度了一点儿。 白忘川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再一次对着女鬼摇起手中的令牌，口中念叨了一遍聚魂咒，而这一次，他的咒语也终于成功了。 眼看着女鬼身体的透明度越来越低，可身上的鲜血却又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她的身体在夜色中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可是身体却不如之前的完整，身体和四肢虚浮的牵连着。 白忘川说：“我跟你说过，鬼魂儿会保持他们死的时候的样子。她死的样子不怎么好看，之前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因为不完整而已。不过现在虽说吓人，但好歹是完整了。” 第49章 我只是试验一下 对于白忘川的这种说法，曲墨倒是颇为赞同。因为随着灵魂的完整程度增加，女生的身子也确实是越发破烂、血腥又残破的让人难以直视。甚至不知道是因为错觉还是什么，曲墨觉得站在这个女生面前，他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越来越浓重的、腥臭的血腥和腐烂的气味。 作为一个绅士，曲墨自然不可能将心底下意识的反胃表现的那么明显。只能忍着呕吐的感觉，继续坚强的站在原地。 而此时此刻，不只是他们两个，许晴自己也意识得到自己的情况。她有些慌乱的伸手按住自己的伤口，又去捂脸，那双本来就断了的胳膊被她甩的摇摇欲坠，在发现做不了任何挽救一下的手段之后，许晴忍不住又带起了哭腔，她说：“对、对不起。我这样子实在是太丑了……” “还好，”曲墨努力挤出来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扭头问白忘川，“可以给她引渡吗？” “不知道，”白忘川摇摇头，倒是把二黑叫了过来。 黑猫踏着步子凭空出现，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鼻子，他说：“你们怎么跑到墓地里叫我？我不喜欢这里的气场。” “因为她在这里，”白忘川给二黑示意了一下许晴的方向，然后道，“就是今天中午死在商业街那边儿的那个姑娘，你试试能不能引渡一下？” 二黑啧了一声，倒是没拒绝他，只化作人型开始工作。 而像以前一样，曲墨仍然选择了趁着这个时间和白忘川说悄悄话。往人身旁稍微靠了些许，他说：“你不是说这种地方阴气很重吗？那作为引渡人的话，不是应该更喜欢这种地方才对？” “当然不是，”白忘川摇头，“他们确实是喜欢阴气，但是他们不喜欢怨气啊。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个道理，这地方的鬼魂多，冤魂也多。” 曲墨点了点头，轻轻“哦”了一声。 想了想，他又继续问道：“不过这个姑娘的灵魂已经完整了，为什么你刚刚又说引渡不一定能成功呢？” 白忘川摊手：“因为这件事儿从她死，到她出现在这里，可能都牵扯了一只更大的鬼。那只鬼如果影响她，把她变成了一个傀儡灵的话，就算是引渡人，也没有办法强行引渡的。” 曲墨不是很能听得懂这种解释。 而与此同时，那边的二黑也收手转头，看向白忘川。许晴的灵魂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一脸复杂道：“你个乌鸦嘴，猜这种事情的时候还真是准确度高级了。” 白忘川摊手：“这你不能怪我，就这个情况来看，随便谁都会这么想的。” 就根据他俩的对话来判断，曲墨知道，这是白忘川刚刚给他讲解的那种情况发生了。虽然对其中的原因还有些尚不明朗，但他想想也知道，白忘川口中说的那个“大鬼”，应该就是给那些学生们借钱的那只了。 “所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曲墨问道，“如果就这么放着她不管的话，她是不是就会像之前的那个陈禾一样，把自己剩下的几辈子也浪费的一干二净。”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在她身上应该不会发生，”白忘川摇头道，“她是由于那几个男生的许愿死的，今天晚上因为咱们的拦截，相当于那几个男生的愿望并没有实现。所以理所当然的，那些借给他们愿望的鬼，也并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回报。所以如果不管的话，最大的可能是明天晚上这姑娘还是会像今天一样分成四份，然后分别去见那几个男生。” 曲墨听他说着，忍不住皱眉轻轻啧了一声。 而许晴本人听到这个消息，则是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又滚落了下去。她浑身颤抖，那张本来可爱，现在恐怖的脸哭的满是泪痕，她说：“求求你们帮我想个办法，我真的好害怕啊，我不想再这样了，不管我死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也都不会找他们报仇的。可以让我不要再这样了吗？我真的不想看到现在的自己了。” 她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了起来。 白忘川看了一眼没有回答。 曲墨想了想，还是道：“要不明天，再去找他们几个人聊聊？” “可能用不着咱们去找他们，”白忘川说，“今天晚上相当于是咱们强行破了他们找的那个帮手的法咒，会产生什么后果，那人应该会告诉他们四个。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明天他们会来找我们，我只需要在事务所里等着就行了。” 曲墨点头。 明天正好是周末，他倒是可以陪着白忘川一起等等。 抬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将近凌晨一点了。白忘川扭头看了一眼仍然在哭哭啼啼的许晴，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来的一个玉佩，朝许晴道：“把手放上来，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许晴哼哼唧唧的点了点头。 那双带血的眼睛看着白忘川，似乎是在祈求对方跟她再说点儿什么。 白忘川歪了歪脑袋。 曲墨知道他没明白许晴这个眼神儿的意思，也就主动帮忙解释了一句道：“只是让你先在这里待一阵儿而已，具体这件事能不能解决，还是得看明天的情况。我们这边也不敢保证，所以……” “我相信你们，”许晴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努力抬起她那张有些破碎的脸，朝曲墨几人人挤出了一个微笑，她说，“谢谢你们，不管结局怎么样，谢谢你们。” 她说着，伸手摸上了白忘川刚刚拿出来的那个玉佩。 下一秒，少女的身影淡了下去，最后就像是被完全吸尽的那个玉佩里面一样，整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忘川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将玉佩收进了怀里。 曲墨问他：“咱们今天还有必要住在这里吗？” 白忘川摇头：“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在这儿留着了。还是说你想体验一下在这儿住一晚上的感觉？如果你想的话，我是没意见。” 曲墨立刻牵着他的手，就把人往公墓外带了出去。 天知道他从来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如果不是因为白忘川的话，他根本连这种地方都不会晚上过来的好吗？ 第二天一早。 白忘川还是和往常一样起的很早。 可曲墨却因为前一天晚上折腾的太晚，足足睡到了早晨十点多才睁眼。 他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白忘川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他之后，和他目光对视了一下，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面包道：“那是我早上给你做的早餐，已经放凉了，你要吃的话我就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曲墨摆摆手，抓了一块儿面包塞进嘴里，就顺势走到白忘川身边坐了下来。他说，“我还以为你一大早就会直接去事务所呢。” “本来是这样想的，可你不是说你要跟我一起去吗？”白忘川说，“我就想着早晨去了也没什么事儿，等着你醒了再一起过去也没什么的。” 曲墨笑了，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 白忘川又继续道：“对了，今天一觉醒来，许晴灵魂果然不在了。” 曲墨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不解的问他：“你昨天不是已经把它放在你的那个玉佩里了吗？” “是啊，”白忘川点头，“不过我让她进去只是一个实验而已，就想看看如果我把她带走的话，那边儿有没有办法召唤她回去。结果事实证明，那个可以让人许愿的鬼，可能还真的挺超出咱们的想象范围的。” 曲墨低头，又沉默了很久，才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他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大不了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咱们也得量力而行不是吗？” 白忘川耸了耸肩。 显然，他不觉得有什么是他量力而行不了的。 曲墨见状也就没有再劝下去，只是又吃了两片儿面包之后，就跟着人一起出门儿去事务所了。 他们原本以为，估计过去之后要等一阵儿才能看见那几个学生。却没想到这还没走到事务所门口，就已经看到门前蹲着的几个人了。 曲墨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就在此时，那几个人也抬头看到了他们。 为首的就是那个叫杨骁的男生，倒是让白忘川有些出乎预料的是，他旁边的几个却并不是昨天一起来的那些男生。不过叫他身边那群人的样貌和身形来看，应该也都是些学生就是了。 白忘川皱了下眉。 那几个男生也同时站了起来，杨骁身边的是个瘦高个儿，一双三角眼将白忘川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说：“骁哥，这就是要咱们教育的那人？” 杨骁冷哼了一声，点点头。 那瘦高个儿见状就朝着白忘川这边儿走了过来。曲墨直接往旁边侧了下身子，将白忘川拦在自己身后，他说：“什么意思？大庭广众堵着我们家门口还想跟我们动手，你们是不是有点儿太小瞧成年人了？” 第50章 我不是真想让她魂飞魄散 他这话一出，那几个男生立刻就不屑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甚至直接走到了他们面前，摊手过来，用一种特别轻佻的动作拍了拍曲墨的肩膀，他笑了一声道：“我说大叔，你以为你是谁啊？” 曲墨没有搭话，也没有动手。 那男生好像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冷笑一声，用没有搭在曲墨肩上的另一只手对着他肚子狠狠锤了过去。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一拳中肉的感觉。反倒是他的那只手被曲墨稳稳的握在了掌中，想取都取不出来。 曲墨表情不变，扭头问白忘川：“你那种画错了的符咒呢？到了该用的时候，就不要小气。” 白忘川一愣。 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知道曲墨说的是哪种符咒，不过那种玩意儿用在这些学生身上，真的是可以用“小气”来形容的吗？ 不过就在他们交流的这几句话功夫里，剩下的那几个学生也都开始对曲墨发动了攻击。然而毕竟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只是一个狭窄的楼道里面，大家施展不开动作，可白忘川的符咒却完全不受影响。 所以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原本还叫嚣着一个个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们就已经都被定在了门口，包括一直没有动作的杨骁，此时此刻也跟着一起变成了一座雕塑。曲墨和白忘川对视了一眼，后者摆摆手道：“先把他们都抬屋里去再说吧。” 曲墨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放在外面万一被邻居看到了实在是不好说清，所以趁着现在周围没人，两人搭了把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那几个男生都运进了屋里。 等进门儿之后，白忘川让曲墨把他们都放在了沙发上。然后从抽屉里面翻找了一下，把之前曲墨提议的那种“画错了”的符咒拿了出来，给一人头上贴了一个。 曲墨问他：“这次的是什么功效？” “只是让他们浑身痒痒而已，”白忘川耸了耸肩道：“毕竟只是一群学生而已，做的太过分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太好了。” 曲墨：“……” 他其实很想告诉白忘川，就是浑身痒痒还没办法挠这一点，也并不是有多仁慈的。 不过毕竟是对方找上门的，他也并不是什么圣母病。而且如果今天没有自己跟着的话，说不定小道士就会受伤。曲墨这样一想，顿时，就连最后的一点同情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所以他就坐在沙发上，先看着白忘川在工作台前面翻找了一会儿资料，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才“善解人意”的开口提醒道：“是不是应该把他们脑袋上的符咒揭开一下了。” 白忘川“哦”的应了一声：“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几个人了。” 曲墨在心里好笑。 他当然知道。 依次给了几个男生摘掉了头上的符咒，他们完全没有一点儿要站起来报复的意思，一个个不约而同的在符咒揭开的一瞬间，用力的在身上挠了起来。 白忘川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举动，对曲墨解释道：“其实会觉得痒痒，也只是一种幻觉而已。” 曲墨挑眉：“所以？”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他们就算这样一直抓挠，也不会有任何舒缓的感觉。” 白忘川表情平平，脸色淡定的说出了这个让那几个男生表情顿时恐惧的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真相。 “我、我再也不敢了，大师，大师你能不能帮帮我，不要让我再这样了。” 其中一个男生抓的胳膊上已经多出了几道明显的血痕，朝白忘川祈求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他说：“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其他几个男生听他这么一说，赶忙纷纷附和了起来。 曲墨看他们一个个把自己挠的都已经出来了血丝，想想这事儿点到为止用不着闹大，便还是拍拍白忘川的胳膊，示意他帮帮忙吧。 对于曲总的安排，小道士向来还是挺听话的。 于是他又从抽屉里面拿出来了几张符咒，这次不是直接贴，而是分别的递给了那几个男生。后者有些恐惧的都不敢接收，一个个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忘川，就好像他们这样盯着看了，就能看得出来眼前被递过来的这张符纸是真是假。 白忘川也不多作解释，只保持着手上的动作。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痒的实在是受不了了，伸手将符纸接了过去。下一秒，他的脸色就立竿见影的好了一点。脸上也多出了来了些惊喜的神色，赶忙朝身边的几个朋友道：“这玩意儿是真的，我真的不痒痒了！” 其他几人一听，赶忙也伸手将符纸拿了过去。 只有杨骁一个人，惨白着脸色，坐在角落的位置。脸上写满了倔强，就好像他只要忍住了，就可以从某种意义上战胜白忘川了。 不过曲墨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扫了一眼小孩儿的脸色，他就伸手从白忘川手里拿过了那张符纸，然后不由分说的直接塞进了杨骁手里。 后者一愣，随即屈辱的咬了下嘴唇。 曲墨盯着他说：“除了这位同学之外，其他你们几个人，如果还有什么事的话就继续留在这里。如果没事儿了就赶紧走，不然我不保证一会儿我们会不会心情一好，再给你们贴张符。”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痛苦实在是太过记忆犹新，还是因为这种不良少年的友谊，确实是不怎么牢靠。总之那几个男生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儿之后，就一个个毫无犹豫地抛下的杨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事务所。 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去，白忘川挥手将门一起带的关上。然后才将视线重新放回了杨骁身上，他歪着脑袋思考一下，开口问道：“需要问你的事情稍微有点多，咱们就一个一个地来吧。” “呸！”杨骁却是一副根本不配合的样子。 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他说：“我跟你这种帮恶鬼的人没什么话可说的。” 白忘川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其实如果不是有必要的话，我也不是很想和你这种制造恶鬼的人聊天儿的。” 杨骁怒：“你……” 曲墨把手中的杯子稍微用力的放在桌上。“咚”的一声闷响就像是一个威胁，让又一次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男生重新稳稳的坐回了原位。 “这就对了，”曲墨满意点头，“先问第一个问题吧，今天为什么要到事务所这儿来闹事儿？” “不是闹事儿，别把我说的跟那些小打小闹的垃圾一样。”杨骁冷冷的哼了一声，他说，“我是来杀你们的。因为昨天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在保护着许晴那个娘们儿。现在她不魂飞魄散的话，我们就迟早都得被她索命。昨天道长已经说了，如果没有你们的话，他就完全可以对付的了许晴，所以要么你们自己收手，要么我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他说着，那双眼中充满了恨意。 不过曲墨非常清楚，这也就是正常高中生的中二病犯了而已。 不过…… “我有点儿不太明白。”曲墨说，“你们不是有那个无敌的许愿工具吗？那直接许愿让我们死不就完了吗？何必还要你自己单独过来跑这一趟。” “如果有用的话，你以为我会留你们到现在？” 杨骁冷哼一声，“道长也说了，那种东西对你们根本没有作用。所以这事儿就是得我亲自动手才行，你们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没本事的话，只要这事儿没有解决，你们就随时等着我来杀你们吧。” 曲墨“哦”了一声。 他对这种脑残中二病还真是没什么话可说的。 白忘川则是直接无视了这个威胁，转而是继续向他提出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道：“对了，我记得之前你舍友跟我说过，这所有的问题发生的起因是因为你们宿舍有一个人带了一个护身符的过来。你知道现在那个护身符在哪吗？” 杨骁冷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凭我现在愿意帮你们解决这件事了，”白忘川说，“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许晴。就是因为你们之前的那个愿望，她死了不说，现在灵魂还被禁锢了起来。如果不解决这件事的话，她连投胎转世都做不到。你们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她既然也不打算找你们报仇，你们还不如就当做个好事儿，给她一个轮回的机会吧。” 他这样说着，原本一副一定要跟他们杠到底模样的杨骁反而是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久，他才颤抖了一下唇瓣。小声问道：“你确定她不会来找我们报复？” 白忘川点头，再一次给他肯定道：“她只是想要个解脱而已。” 杨骁不再说话。 又是一阵的沉默。 最后他掏出手机播了一个电话，在等待对方接听的时候，他开口对白忘川两人道：“其实我也不是想让她魂飞魄散，我只是害怕她带我一起去死而已。现在那个护身符还在我们宿舍放着，你等我打个电话，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吧。” 第51章 我可以选择继续吗？ 也不知道是因为由于昨天晚上的事情，那几个男生都处于恐惧状态，还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已经商量好了，只是让杨骁先过来探探路。总之这个电话拨出去之后，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宿舍里的另外三个学生，就已经气喘吁吁的跟着一起聚集在了白忘川的小事务所里。 这配置还是和昨天一模一样，参与的人也一个都没少。白忘川将几个男生上下扫了一遍，开口问道：“那个诅咒你们去死的呢？” “他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来上过学了，”其中一个开口道，“他和我们已经彻底闹掰了，手机也没有接，微信和QQ也联系不到，最后直接给我们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都拉黑了。所以他现在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我们也不知道。” “应该是还没死。”白忘川说，“毕竟就算是小鬼借命，也得是他先给你们完成了愿望，才能问你们收取报酬。像现在这样，你们一个都没死的话，他那边的报酬也没办法拿到的。” 几个男生听他这么一说，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只是尴尬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就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个熊香包一样的东西放在了白忘川手中，他说：“大师您看看吧，这个就是我当初从家拿回来的那个护身符。” 白忘川点头接了过来。 这小布包的颜色是通体纯黑，上面用深紫色的花纹绣出来了一个不容易让人看到的复杂图案。这群小孩儿看在眼里，可能只觉得这图案还挺好看的。但是白忘川却很清楚，这是拘禁魂魄的图案。 “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白忘川问道。 “是往我家那边儿走，有个天桥上的老道士。那天放学之后他看到我，就问我是不是学习成绩不太好啊？然后给了我一个这个东西，告诉我拿着它的话，我的成绩就会好起来了。” 他说着，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道：“就为了这个东西我还给了他一百块钱。” 白忘川继续点头。 曲墨在一旁看着，对他手里拿的这个小香包也有点儿好奇。白忘川看出来她的心思，就把香包放进了他的手里。 曲墨左右翻看了一会儿，然后直接伸手去扯那个封口，却扯了几下也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其中一个人男生开口提醒：“这东西我们也尝试打开过，但是根本打不开。就算是用剪刀剪，也剪不开它，你还是放弃了吧。” 曲墨皱眉。 白忘川则是重新将香包拿了回来。手指凭空画了个符咒点在封口上，再顺手一扯，那香包就打开了。 “这是最简单的一种防御符咒，”白忘川说，“就是为了让普通人没办法打开这个封口。” 他说着，将香包上下颠倒了一下，把里面的填充物倒了出来。 下一秒，四个男生同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曲墨只是觉得有点儿恶心，白忘川倒像是早就猜到了会这样一样，脸上的表情平淡的没有任何变化。 刚刚被倒出来的是一团糟乱的黑发。 伸手过去将头发捻起，白忘川看了一眼，然后朝那四个惊魂未定的学生道：“这就是借你们东西的那个鬼的头发。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只要把这些烧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彻底的断了。你们许愿向他求来的东西、还没有实现的就不会实现。理所当然的，他也没办法再问你们要任何报酬了。” 他话音落下，杨骁立刻从口袋里面摸出来的一个打火机，作势就要把那团乱糟糟的黑发点着烧了。 但白忘川却挡住了他的举动，开口继续道：“我只是说这是按照正常情况来的，但是你们现在明显是中了别人的圈套。难保他会不会还留着后手，所以现在最正确的做法，是你告诉我那个蹲天桥的道士在哪儿，把他处理了，再来处理这个头发，才能保证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白忘川这么一说，四个男生也就重新安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之前开口的那个揪了揪自己的衣角，他说：“其实我们昨天晚上才刚刚见过他，因为你不愿意帮我们，我们又实在是没办法找到别的这方面的高人了，所以我就只能回去那个天桥上面，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然后让他来帮忙，他同意了。” 白忘川这次总算是被震惊了一下。挑着眉毛一脸诧异：“你是说昨天晚上跟我斗法的人就是给你这个‘护身符’的人？” “对，”男生点头，“他说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也不知道。他说这东西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护身符而已，既然是他给的东西出了问题，他就得做好售后服务。所以昨天晚上来帮我们的时候，他没再问我们要钱。” “但是昨天晚上因为有我捣乱，所以你们的计划失败了。”白忘川说，“那这个意思是不是，今天晚上他还会过来帮你们的。” “他是这么说的没错。”男生挠挠头，“他让我们今天晚上太阳落山之后，就去学校后面的那个孤山上面等他。说今天一定能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那……” “今天我和你们一起去，”白忘川下结论道，“你们就表现的正常一点儿就可以了，具体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今天晚上应该就知道了。” 几个男生听他这么一说，互相看了一眼，终究是给他点头道了声谢。 然后就像是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学生一样，他们就好像终于抓住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甚至忘了昨天是如何的不欢而散，开始不停的朝白忘川和曲墨吐槽，告诉他们，其实他们也根本不相信那个老道士。 毕竟一开始的事情就是因为他给的那个护身符，再之后的情况他的解释也一直都是避重就轻。甚至说到最后其中一个男生都已经说出了“看他的长相就觉得他不是好人”之类的台词，听的曲墨是无奈的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既然时间已经约好，那几个男生倾诉够了，也就告辞离开了事务所。香包应了白忘川的要求被留在了他身边，几个男生也乐得这样，大大方方的就把东西给他，半点儿没有要犹豫的意思。 只是还是像之前那几次一样，最后也是最出来找白忘川的那个男生仍然坐在原地，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他的舍友们叫了他一声，他也只是说自己还有问题需要请教一下。 等人都走了以后，白忘川问他需要请教的是什么事。 他低头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问道：“他们不想再参与这件事了，可是我还想。我的彩票是今天晚上开奖，如果在开奖之前解决了这件事，或者是在开奖之后，我还没有领奖之前解决这件事，我是不是就没有办法拿到这个钱了？” 白忘川点头：“按照正常的情况来看，开奖之前解决的话，你就不会中奖。开奖之后解决的话，你现在手里拿着的这张彩票上的号应该就会改变。总之和你猜的没错，只要是问题解决了，你就拿不到钱。” “那我……”男生攥着衣角的双手已经苍白了一片，衣服被他捏的皱皱巴巴，可见他力道是真的很大了。稍微哽咽了一下，他说：“那我能不能，能不能只让我一个人的愿望继续下去，我可以去死，但是，但是能不能救救我妈妈。” 白忘川不语。 显然，这次的答案是“不可以”。 曲墨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听到这儿，他才终于摸了摸下巴，开口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你之前跟我说如果这事儿没解决的话，我给他借钱，也相当于是鬼在给他借钱。可如果这事儿已经解决了呢？就是他们和那个鬼之间的关系完全断了，那时候我在给他借钱帮她妈治病的话，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白忘川愣了一下，似乎是完全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行性。 他眨眨眼，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把二黑叫了过来，将问题推给了他的黑猫。 二黑听完之后，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了白忘川一眼，然后喵喵叫了几声就转身跑了。 白忘川撇了撇嘴，扭头给两人翻译：“就说代价的话，还是需要付出一点的。” 男生听到这里似乎是松了口气。仍然带着一些紧张的问道：“比如？” “比如你欠了他一个人情。”白忘川说，“还有就是你帮你家背负了巨额的债务，一个需要你日后来还的债务。” 曲墨嘴角一抽，他其实很想说，就一个手术钱而已，还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对他来说，这个手术费甚至算不上是他总资产的九牛一毛，他根本不需要这个小孩儿来还。 但是没等他开口，那男生就已经用几乎要把脑袋摇晃掉的力道飞快的点着头道：“先生您放心，如果您愿意帮我的话。下半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第52章 还愿 男生的这种态度着实是让曲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跟他说了一下用不着这样，然后想了想，曲墨还是安慰道：“今天晚上先把你自己的事儿解决了，等这事儿处理好之后，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你母亲。” 男生用力的点头，千言万语也只剩下了不停重复的“谢谢”。 他告诉曲墨，自己的名字叫谢闻。然后不停的保证，这个手术费他一定会用最快的时间给曲墨还过来的。 曲墨抽着嘴角表示不急。 谢闻又接连的道了好几声谢，才红着眼眶，终于想起了最关键的问题，朝曲墨问道：“那、那个，恩人，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是什么？” “曲墨。” 曲墨微笑。 白忘川则是有些奇怪的挑了下眉毛，在一旁笑道：“我还以为你这张脸上了这么多次财经报纸杂志，连头条都占了那么多次，应该无人不知了才对啊。” 男生却显然是被这个名字给吓到了。 他呆呆的盯着曲墨看了好久，才突然噗嗤的一声，从哭转笑道：“对不起，我们之前还都一直以为您只是和曲总长得像而已，没想到您就是本人，我要是告诉杨骁他们，他们肯定也会被吓一跳的。” 曲墨听他这么一说，反而还有了点兴致，微笑问道：“是我和你们想象中的差距太大？” 谢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比刚刚放松很多，他说，“我其实一直很佩服您，我看过很多关于你的报道，然后一直以为，您应该是像报告里面写的那种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工作狂来着……” 反正不管怎么说，绝对不会是一有时间就往这种小事务所里赖着的“闲人”才对。 白忘川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曲墨则是笑容更大，他说：“之前确实是那样没错，但是后来，当我发现了人生除了工作之外，还有很多更加美好的事情之后，我就不想全身心的投放在工作上了。” 谢闻眨眨眼，没有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曲墨也不想带坏小孩儿，所以笑笑，就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似乎是因为明确的曲墨的身份，确定他真的可以拿出来那个手术钱了，谢闻在之后的聊天过程中心情也比之前要明朗太多了。 又说了一会儿，他说自己要去医院看看母亲，就告辞了两人先离开了。 曲墨则是和白忘川在事务所安静的等到了下午，夕阳西下的时候，才简单吃了个饭，然后便带着那个香包，朝早上和学生们约好的地方去了。 那是他们高中后面的一个山，说的更具体一点儿，应该是一个不能被称之为“山”的小山包。小山包上以前种了很多的树，可是最近这两年学校好像打算在这里建造点儿什么，硬是把树都挪了挪位置。结果现在东西没建起来，树反而没了大半。这个小山包也被人从绿山叫成了荒山。 两人到达的时候，那几个男生早就已经提前到了。 看到他们过来，以谢闻为首，众人就像是见了救世主一样，不停的给他们招手，示意自己的位置就在前方。 白忘川和曲墨加快了脚步走到他们跟前，然后看了看周围，前者开口问道：“你们说的那个老道士还没过来吗？” 几个男生都点了点头，最开始拿那个护身符去宿舍的男生说：“他昨天就是等天黑透了才过来的，今天的话，应该也是。” 白忘川抬头看了看几乎要收完了光亮的夕阳，他说：“那应该也快来了。” 几个男生点头。 白忘川又看了看周围，见确实是没有能躲的地方，就给曲墨给了一张符咒，自己也拿出来了一张一样的，给曲墨指了指。他说：“一会儿把这个贴身上，那个老道士过来就看不到咱们了。” 说着，他又扭头看着那几个男生交代了一下：“我们没地方可以藏，所以一会儿你们不要暴露我们就在跟前站着。我们看情况，等确定了他是哪边儿的，自然就会动手帮忙的。” 几个男生再一次点头同意。 谢闻还有些不太放心的问道：“大师，您确定这样就行？” “他的水平比我低，当然可以，”白忘川说。 况且他手里拿的这个隐身道符是他师父画出来的，连他都不如的人，那肯定是发现不了的。 反正曲墨对白忘川是绝对的信任，那几个男生对这方面也不了解，所以他这么说了，也就只能选择了信任。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白忘川叫曲墨和他一起贴上道符。那几个男生果然左右看看，说完全找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白忘川和曲墨还能互相看见。后者自己低头看了看身子，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咱们现在这样说话，是不是就会被发现了？” “不会，”白忘川摇头，“不过你现在说话，就只有咱们两个能听得到。想让那些小孩儿也听到的话，就得摘掉这个道符才行。” 曲墨点头。 他反正也没打算跟那群学生再说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天色也终于彻底暗透。 曲墨只觉得一股阴冷到让他想打哆嗦的气息由远及近，他扯了下白忘川的衣袖，还是下意识压了声音问道：“那家伙要来了？” “是，”白忘川说，“而且和咱们想的估计没差，他身上邪气和阴气都太重，是鬼那边儿的没错了。” 曲墨没有说话。 只是安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儿，一个看着瘦瘦小小，甚至还不如谢闻高的身影，就从远方缓缓朝这边儿走了过来。 曲墨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走到了他们身边，像是完全无视了他和白忘川的存在后，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往白忘川身边靠了靠身子。 “大师，今天晚上这事儿能解决成功了吧？” 按照白忘川之前的要求，那几个男生已经争先恐后的冲过去将老道士团团围住，然后一个个都是紧张又慌乱的模样，向他问出他们现在最关心的这个问题。 老道士捋了一下自己下巴上长长的胡子，然后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摆了摆手，他说：“昨天会有那种意外，是因为有人捣乱。今天老道我已经带足了东西，他要是再敢造次，我就连他跟着那个鬼魂儿一起灭了。” 几个男生听他这么一说，都立刻开始鼓掌表示自己对他的尊敬。 老道士也是乐呵呵的哼哼了两声，然后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开始往外摸出东西。 灵台符纸，香炉红烛。 曲墨都惊讶，他那个看起来也没多大的挎包里面，怎么能放的下这么多东西。 白忘川倒是主动开口在一旁解释道：“他手里居然有乾坤袋，你要知道这东西在现在这个时代，基本上已经很难见到了呀。” 曲墨问他：“那你有吗？” 白忘川挠挠头，嘿嘿笑道：“我有一个小的，没有他这个这么能耐。本来下山的时候，师父本来是说给我一个大的拿上，但是你也知道我又没什么行李，拿乾坤袋实在是有点儿浪费，所以我就没要。” 曲墨点头。 这确实是白忘川的性格能干出来的事儿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那边儿的老道士也布置好了他的场地。白忘川在旁边儿绕着他那个供桌模样的桌子转了两圈，然后指了指香炉上插好的四根长香，他说：“这哪是在驱鬼，这分明是在请鬼啊。” 曲墨猜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但还是开口问道：“他请什么鬼？” “恶鬼，”白忘川说，“而且看这个样子，请的那个鬼的等级肯定不低。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可以给人实现愿望的鬼了。” 曲墨皱眉：“所以今天晚上……” “他打算用许晴杀了这几个男生，然后直接让恶鬼过来收了他们的灵魂。”白忘川总结，“一口气弄完所有事情，他想的还真美啊。” 曲墨没有说话。 他其实想说，如果昨天晚上没有他们干预的话，说不定现在所看到的这些，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实施完了。 不过…… “谢闻的愿望不是还没有实现？” 白忘川耸肩：“如果恶鬼真的来了，收了那三个也不亏了。况且谢闻本来就愿意付出灵魂，所以也不用着急。” 两人说到这里，那老道士已经点燃了几柱长香。烟雾缭绕之中，曲墨觉得周围的空气又比之前降低了几层温度。 男生们纷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而许晴的身影，也果然像是白忘川说的那样，从夜色中爬了出来。 没错，是爬。 并不是白忘川他们昨天看到的那样，反而是曲墨那天中午见着的惨状，她拖着残破的身体，一边往这里爬，一边流淌着鲜血，用那双已经从眼眶中脱出来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这边所有的人。 白忘川皱眉。 那几个男生想躲去老道士身边，却被他抓着一个一把推去了许晴面前。 “这愿望是你们许出来的，我也都帮你们实现了。昨天晚上多亏了你们，我才知道她还有一抹残魂被你们搞得跑出去通风报信了，”老道士哼哼的说着，“现在既然已经给她拼凑齐了身子，你们几个小毛孩儿，也是该给我们的鬼王大人还个愿了！” 第53章 杀人了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风顿时变的更加凌冽了起来。曲墨用眼神儿询问白忘川，他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把身上的符咒摘了，后者却微微摇头，表示时候未到，还是得再等等才行。 曲墨虽说有点儿担心那些男生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毕竟这个安排是白忘川说的，他也就听话地没有私自行动了。 只见眼前阴风吹的越来越烈，随着许晴的步步逼近，那个老道士身边也慢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那个黑影暂时还看不清面容，但是就身高来看，好歹也有个三米左右。身材非常健壮，曲墨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个黑影好歹是顶白忘川两个没问题的。 曲墨有些纠结，“这东西咱们能收拾的了吗？” “再猖狂也不过就是个鬼魂而已，咱们身边可还跟着鬼差呢，”白忘川冷笑一声，“虽然只是个摆渡人而已，但是你不能这么不信任二黑啊。” 曲墨想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心里的担忧少了些许，他便耐心等待着白忘川接下来的安排。 结果小道士又从他的口袋里抽出来的一把桃木剑，然后在剑身上贴了一道符咒，把剑递给曲墨，他说：“我数到三，你就直接拿着剑去捅那个黑影。剑和它接触的时候你身上贴的隐身符就会失效，但是没有关系，中了他就没办法把你怎么样了。” 曲墨点头。 他知道这个安排的意思就是，白忘川打算自己去对付那个老道士了。 两人互相道了个“小心”。 白忘川深吸一口气，开口低低念了起来。 一。 二。 在“三”这个音节出口的一瞬间，曲墨已经提着剑对着那个黑影刺了过去。 和计划心中的一样，长剑没入了黑影的身体，符纸也更着飘飞而出，定在了它的身上。 白忘川的计划大获全胜。 然而却没等曲墨放松一下，本应该不会再有动作的黑影却猛的转身，一拳狠狠挥砸到了曲墨身上。 寒气在瞬间冷撤全身。 思绪跟着一起被冻结，曲墨只觉得眼前一黑，甚至连提醒一声白忘川都做不到，就直接陷入了昏迷。 下一秒，寒意褪去。 曲墨猛的睁眼，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到了那个大雾弥漫的地方。 只是这次，他不在河上。 白忘川还是像之前那样在他眼前，只不过他们坐在一张方桌对边儿，那人正撑着脑袋，和他笑着聊着些什么。 声音在此刻有些模糊不清，过了一阵儿，曲墨才渐渐听清了白忘川和自己的谈话内容。 “仙君最近过来这边儿好频繁啊，”白忘川说，“这次也还是不需要渡河吗？” 曲墨感觉自己点了点头，然后声音自动从口中发出，他说：“没有什么要去找阎王殿下的，所以一会儿喝完了这壶酒，我也就该走了。” “那我就有些奇怪了，”白忘川歪了歪脑袋，“这地方又不是什么青山绿水的仙地儿，别说和天上不能比，就连人间都比不上，仙君总往这儿跑，不会就是为了和我喝喝酒吧？” 曲墨微笑：“如果我说是呢？” 白忘川却不以为然的摇头晃脑：“仙君可别拿我开涮了，不只是大白和二黑，就连桥上熬汤的孟婆都说我是整个阴间最无趣的存在，您来找我能有什么意思？” 曲墨不语。 只是低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喃喃道：“那你就当我是来这儿寻找一道三界除此都没有的，最美的风景吧。” 话音落下，曲墨的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在意识又一次混沌之前，他看到的，是白忘川写满了愕然的目光。 又是一阵晕眩过后，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条河边。 没错，这次只是河边，他没有上船。反而是排在一条长长的队伍里面，一步步缓缓的往河边儿靠近。 走到河岸，他发现眼前撑船的人是二黑。 他的样貌倒是和他认识的没有一点儿区别。 想要打个招呼，却发现身体的操控权仍然不在自己手中。曲墨已经算是习惯了这种状态，所以也就当是在看戏，耐心等待起了解下来的发展。 二黑看到他的时候惊讶了一下，但是没说什么，只侧身让他上船。 曲墨一脚向前跨出，才刚踩上船板，手却被人从身后抓住。 扭头，是白忘川。 “仙君大人由我来渡就好了。” 他听到白忘川笑着这么说道。 二黑耸耸肩表示随意，白忘川就这么拉着曲墨，将他带离了那条仍然看不到末尾的队伍，又带上了不远处的另一条曲墨熟悉的小船。 “我已经被免去仙格了，下次见面，还是换个称呼叫吧。我叫曲墨，你可以直接唤我名字。” 曲墨上船之后，这样说道。 白忘川却仍然是那种多年不变的表情，他说：“既然已经不再是仙君，那过去以后可是要喝孟婆汤的。等你喝了汤，下次再来的时候，怕是您自己也不会记得曲墨是谁了。” 曲墨愣了一下。 随即笑笑：“也是。” “不过仙君大人能跟我说说，您怎么就突然变成人了？”白忘川说，“当然不说也罢，我只是有点好奇。” “没什么不好说的，”曲墨摇头。沉默了一下，他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想在天上待着，就不能有七情六欲吗？” “地府也是一样，”白忘川耸肩，“当然我们这边管的比较松，阎王大人对自己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就算大白和二黑的事情全地府都知道，他们也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处罚。” “可是天上不一样。”曲墨叹了口气。 白忘川笑了：“难道是仙君大人动了凡心？” 曲墨没有回答，只是又继续问道：“河神大人从未动过？” “从未。” 白忘川摇头，脸上的微笑淡定，此刻看着却又有些捉摸不透的疏远。 曲墨叹了口气。 白忘川又说：“其实我也挺好奇的，这么多年看过太多，人类总喜欢无限的夸耀和向往所谓的爱情。我也想知道那种东西是什么意思，既然仙君大人知道，能跟我说说吗？” “这得你自己去找才行，”曲墨说，“等我转世投胎之后，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去做一次人类试试。说不定咱们有缘，我就能教教你了。” 白忘川抬头看了看被浓雾覆盖的天空，口中喃喃的念了一句：“去坐一次人类吗……” 曲墨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是显然这个掌握了他身体控制权的家伙是不打算再开口了。好在这次的幻境并没有结束在船上，曲墨安静的等待着，直到这一程行完，他看到了对面的河岸，也迟迟没有从幻境里挣扎出去。 所以他看到船停泊后，自己抬腿上了岸。 那边儿的雾气更浓厚了，曲墨看不清前路，但是也控制不了这个身体，只能跟着他下了船，回头给白忘川挥了挥手，就缓缓朝着迷雾中走了过去。 “仙君！” 白忘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曲墨回头。 白忘川愣了愣，又想了想，低低叫道：“曲墨。” 曲墨笑了。 白忘川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去投胎做人了，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还能认得出彼此吗？” “当然认不出了，”曲墨笑着摇头，“你也知道，孟婆的一碗汤下去，就算是我，也总得忘得差不多了。” 白忘川似乎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呆呆的看了曲墨一会儿，才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 曲墨看的心疼的不行。 特别想冲过去抱住他的小道士，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就这样沉默了片刻，直到白忘川回头上船，他才又扬了声音补充道：“不过就算我忘了你的名字，忘了你是谁，你放心，我不会忘了我爱你的。毕竟这才是我入轮回的原因啊。” 他说完，甚至没有等白忘川回头，就转过身，毫不犹豫的走进了浓雾之中。 视线再一次的模糊。 然后清明。 曲墨听到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团形状模糊的黑雾。 这是什么东西来着……？ 曲墨脑子还有些没转过来，看了一眼，只觉得胸膛中一股烦闷喷涌而出。随即握紧了手中长剑狠狠一抽，然后紧接着又是潇洒的一下单手劈斩。 黑雾在眼前散开。 曲墨眯了眯眼，瞳孔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抹亮闪闪的荧黄。 他甩了甩手中的桃木剑，然后转身。 背后是已经被他吓得瘫坐在地，抖如筛糠的老道士。他哆哆嗦嗦的下意识往后挪动着身子，口中不住的问道：“你、你你是什么，什么人？” “我？” 曲墨冷笑一声。 再次扬起桃木剑，对着那老道士胸口用力戳下。他动作太快，周围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然后在老道士惊恐至极的尖叫声中，大家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噗嗤”。 空气在瞬间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那几个男生之中终于有一个开了口，用不差于老道士刚刚的语调，颤抖着说道：“杀、杀人了……” 第54章 回家 这一声说出，先是一秒的寂静，随即那几个男生中最胆小的那个忍不住就尖叫了起来。白忘川心情复杂，虽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下意识从包里摸出来了一张静音的符咒直接甩去了那个男生的额前。 一切在瞬间又归于寂静。 曲墨低着头，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白忘川看了他一眼，再回头看那几个男生的时候，他发现除了谢闻，其他每个人看他的表情，都像是看许晴一样的恐惧战栗。 “我……” 白忘川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在犹豫，却突然想到，那个叫许晴的女孩儿好像…… 猛的回头看去。 不知何时，二黑已经恢复了那个摆渡人的模样开始在许晴周围念叨了起来。感受到白忘川的视线，他抬了下眼皮，摇摇头道：“你去处理你男人的事情就行了，她身上已经没有束缚了，我能渡的走她。” 白忘川抖了抖唇，轻轻的说了一声“谢谢”。 二黑摆了摆手，然后就开口，轻轻颂唱起了渡鬼的咒文。 白忘川又看了一眼，才回头，重新对向那些已经被吓傻在原地不敢动作的男生。又垂了垂眸，思索了片刻，他说：“你们先别着急，我看看情况。说不定……” 说不定没杀人不是吗？ 这样想着，白忘川低头看向那老道士躺在地上失去了动作的身体。就乍一看的来说，他确实是死的透透的了。 白忘川抿了抿唇。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曲墨拿着桃木剑抬手就捅死一个人的事实。可是等蹲下身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之后，他才睁大了眼睛，有些诧异道：“这……他，他没死？” 说到最后，白忘川眼睛直接就亮了起来。 扭头看向曲墨，他兴奋道：“他真的没死！你吓死我了，你刚刚没捅上他吗？” 曲墨摇头：“捅上了。” 白忘川皱眉：“可是……他身上没有伤口，心脏也确实是在跳啊？” “但是从今天开始，他身上所有的法力都将不复存在，”曲墨说着，眼中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荧光似乎又加重了不少，他说，“吾以吾血之名……” 话没说完，就听“咚”的一声闷响，白忘川在他身后对着他脑袋给了一巴掌。 曲墨踉跄了一下，猛的一抖身子。 等双眼重新睁开的时候，那抹荧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白忘川撇了撇嘴：“怎么突然说话神神叨叨的？刚刚那玩意儿打了你一下，你是不是被那东西附身了？” 曲墨眨眨眼，呆滞的看着白忘川，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几个男生见状也稍微消除了些许的恐惧。谢闻咽了口唾沫，朝白忘川问道：“大、大师，他头上的这张符咒可以揭掉了吗？” 白忘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顺手定了一个。 刚忙过去帮男生去掉了头上的符咒，又扭头看了眼那边儿已经将许晴引渡成功的二黑。他说：“这件事儿算是解决完了，但是你们已经借出去的命我就抢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 几个男生顿时又慌了起来。 “就是你们之前许愿拿的钱，那都是用寿命换过来的，”白忘川说，“至于兑换的比率是多少我就不知道了，所以珍惜你们剩下的未来人生，好自为之吧。” 他说着，又低头看了眼仍然昏迷的老道士。然后直接伸手过去抓了曲墨的手，就拉着他离开了原地。 一路两人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直到进了家门，白忘川才一把将曲墨推到了沙发上。在对方坐直之前自己横跨一步，整个人拦在曲墨头顶，盯着后者的双眼，他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了？” 曲墨摇了摇头，“我脑子有点乱。” “那你想清楚了告诉我，”白忘川皱了下眉毛，重新站直了身子。 可还没等他离开，曲墨却突然伸出手，将他一把带回到了自己怀里。然后沉着声音，他缓缓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跟你说说？” 白忘川挣扎了一下。 见曲墨死都不放手，也就调整了自己的姿势，换了个舒服一点儿的位置。然后低低的“嗯”了一声，他说：“你跟我讲讲吧。” 曲墨点头。 沉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梦到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河。你在河上划船，我在上面坐着。咱们似乎是要去一个不会有归途的地方。” “不会有归途的地方？”白忘川问道，“你是说阴间？” 曲墨想了想，摇摇头道：“可能是更远的地方，比如……地狱深处。” 白忘川有些奇怪：“你去那里做什么？” “投胎转世啊，”曲墨说，“不过我去了好几次那个幻境，好像只有这次是去投胎的。我还看到过我和你一起喝酒的，看到过咱俩坐在船上聊天的。不过就这一次，我看到我下船之后跟你说，邀请你和我一起做一次人类试试。” 白忘川皱眉：“我同意了吗？” 曲墨耸肩：“我不知道。你只是问我如果你也变成人类的话，我会不会在重逢的时候想起来你。” 然而和幻境中不一样的是，这次白忘川并没有表现的有多期待。反而是嗤笑一声，“我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曲墨：“……” 白忘川又继续道：“孟婆汤喝了之后，不管是谁都不会再有记忆。这是最简单的事情，我又不是傻子，你少diss我。” 曲墨沉默片刻，艰难道：“你就不能有点儿情趣？” “好吧，”白忘川耸肩，“那我问了之后呢？” 曲墨心情复杂。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讲不下去了。 憋了半天，他终究还是觉得这时候再跟白忘川说那句“我不会忘了我爱你”实在是像个傻子。所以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了。” 白忘川“哦”了一声。 似乎还因为这个故事的戛然而止感觉有些无趣。 曲墨看他这样子，就觉得自己头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想想小道士一贯就是这副模样，所以终究也只是宠溺地地勾了勾嘴角，然后跟他说自己困了，也是时候该回去睡觉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第二天一早，曲墨起床之后就给谢闻打了个电话，让他有时间带自己去医院看看他的母亲。 后者接到这个电话之后，显然很是兴奋。又在那头千恩万谢的说了很多，才终于挂了电话，和曲墨约了一会儿的见面地点。 因为学生行动起来不太方便，曲墨最后把见面的地方就定在了谢闻的学校门口。 白忘川虽然对这件事儿没什么兴趣，但是曲墨非要让他跟着一起，他想想今天应该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也就跟着一块儿上了车。 之后他们去校门口接了谢闻，然后一起去了市中心的医院。 在医院里，他们见到了谢闻的父母。两个中年人看起来眉目都很友善，女人靠躺在床上，看到自己儿子带了两个陌生人来，以为来的是老师，就急急忙忙的想要坐起来。 曲墨上前制止了对方。然后只告诉他们，他是他们儿子的一个朋友。过来看看伯母，没什么别的意思。 谢闻的父母对于这个说辞信了多少，白忘川和曲墨都不知道。不过在他们在病房里的时候，两个中年人对他们的态度却是都挺友善。 不过他们也没有在这里待太久，本来过了这一趟，也就只是为了确定谢闻的母亲真的身患重疾而已。等从病房出来之后，曲墨直接去医院前台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和手术费，在打算和白忘川离开的时候，谢闻却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服，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到了曲墨面前。 那是一张欠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医药费具体明细和欠款时间。最后签上了谢闻的名字，还在一旁摁了个红彤彤的指印。 曲墨看了一眼，笑笑便伸手将纸条装进了口袋里。然后又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卡，递给了谢闻。 “这里面钱不多，就一万。”曲墨说，“拿着生活吧。” 谢闻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 曲墨又笑了笑，然后揉了揉谢闻的脑袋，他说：“欠条我会留着的，但是不用还的太着急。你得保证你还有钱活下去才行，不然这么多的钱，可不是你现在拼命个一两年就能赚过来的。” “这我知道，”谢闻点头。 曲墨转身，带着白忘川朝医院门口走去。 然后他听到谢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说：“真的谢谢您了！” 曲墨这次没有回头。 带着白忘川径直走到了车库，他开门上车，然后问道：“现在时间还早，跟我一起回家看看吧。” 白忘川不解：“哪个家？” “我家，”曲墨说，“咱们现在也算是一对儿情侣了，你师父那边儿有空了，咱们可以回去拜访一下。不过今天的话，就先跟我回家见见我爸吧。” 第55章 相册 对于曲墨的这个提议，白忘川其实不是很想跟着一起。可看着对方一脸祈求的样子，他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最后只能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带了点不自在的问道：“我就这样过去的话，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啊？” “对于我家里人来说，你愿意过去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曲墨说，“你要知道，他们以前一直以为我一辈子都得单身下去了。” 这件事白忘川倒是听他说过。 只是…… “可是就算他们想你能找个人过一辈子，那也是希望你找到个女人才对吧？”白忘川略带狐疑的问道，“你突然带个男人回去，况且我现在还两手空空，我怎么想都觉得你爸不会喜欢我的。” “不，你相信我，”曲墨摇头，“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到最后白忘川也还是没有相信。可是现在去买什么礼品肯定是来不及了。况且白忘川也知道，就曲墨家里的财力来看，他爸肯定是不会看得上他买的起的那些礼物的。 所以既然如此，白忘川最后就直接让曲墨在路上停了一次，然后在路边的摊位上买了点新鲜水果，便算是第一次去男朋友家里的见面礼了。 对于他的这种做法，曲墨是觉得有些没必要。可毕竟这也算是小道士的一番心意，他也就听之任之的没说什么了。 曲父住的地方和市中心还有些距离，是城郊的一栋别墅。所以当两个人到地方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曲墨停下车之后，自己开门下车。可在外面等了半天，也不见白忘川有所动作。最后他终于等不及了，自己去了副驾驶，拉开车门，却发现他的小道士紧张兮兮的坐在原位，看他过来开门儿，才挤出来了一抹尴尬的微笑，他说：“我能不下去了吗？” 曲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今天你是主角，你觉得呢？” 白忘川低头搅手指。 然后他就被等不及的曲总一把扯下了车。 在往别墅大门走的路上，白忘川一直都低着头，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儿样子。直到到了门口，曲墨没有急着去按响门铃，而是伸手过来揉了揉白忘川的脑袋，他说：“你别摆着这个表情，不然我爸还以为我是抢了个媳妇儿回来呢。” 白忘川眨眨眼，脸上的表情也特别委屈，“可是我紧张啊。” 曲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了。但是想想如果是自己和白忘川一起上山去见他师父的话，估计以后会比他表现得好多少就是了。 而让他们两个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曲墨纠结着接下来该怎么说服白忘川，让他不要再这么恐惧的时候，那扇在白忘川眼中已经可以和洪荒猛兽的血盆大口相提并论的门就在两人面前从里面打了开来。 白忘川果然被吓的傻愣在了原地。 曲墨则是抬头看去，随即恢复了脸上一如既往的微笑。他说：“张叔，好久不见。” 听到他喊的人不是“爸”，白忘川松了口气。 原本已经飞到天外的灵魂，又重新回归了体内。抬眼看过去，面前是一个年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头，身上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正冲着他露出一种和蔼可亲的微笑。 白忘川眨眨眼，点头礼貌的问了一声“您好”。 老人也回了一声好。 可是当白忘川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他就突然发现在那个老人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和曲墨面容有八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白忘川看到他的时候，顿时就傻眼了。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天不怕地不怕，连鬼神都不怕的他，原来也是有害怕的东西的。 “你就是白忘川吧？”中年男人倒是自然的很。看着白忘川，他露出了一个非常友好的微笑，然后又主动做自我介绍道：“我是曲墨的父亲，叫曲行。” 白忘川傻傻的点了点头，直到和对方伸出来的手握上了，才猛然惊醒一般，赶忙补充了两句：“伯、伯父好。” “先进来吃饭吧，”曲行笑笑，侧身让两人进门。 曲墨的母亲因为有事儿暂时不在家里，所以午饭是由管家张叔代劳。其实要说实话，中午的这顿饭做的相当不错。奈何白忘川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神的状态，这饭吃到嘴里是什么味儿的他甚至都说不出来。 等吃完了饭，张叔撤了餐具，曲行就让曲墨自己在楼下待会儿，他和白忘川去二楼书房里聊聊。 曲墨知道这个是自己阻止不了的，况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其实也挺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和他选中的爱人进行一次交谈。所以他只是给了白忘川一个安慰的眼神儿，就听话的去找张叔问问有没有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至于白忘川，不管心里是有多少个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曲行去了二楼的书房里。 曲行家的布置有些仿古，从布置到陈设都是各种不同种类的木质。白忘川挺喜欢这种感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跟曲行进去那个摆了好几个木质大书柜的书房之后，觉得心底的恐惧好像也跟着散了几分。 书房里本来就摆了两张椅子，曲行便邀请白忘川一起坐下。 小道士听话的在他对面坐下之后，那中年人有将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点儿，然后问道：“我之前听小墨说过你，他说你是搞玄学方面的工作的？” 白忘川点头。 曲行笑道：“那你一定算过小墨的姻缘吧？” 白忘川继续点头。 想了想，为了防止对方以为自己是个没本事的骗子，他还是没有说出他根本没有能算出曲墨恋人生辰八字的这个事实。 不过似乎曲行也不打算让他来说这个。只是又将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点儿，他继续问道：“白先生能跟我说一下你的生日吗？” 白忘川迟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我是我师父捡回家的孤儿，我的生辰八字没人知道，我师父说他也算不出来，让我不用在意。” “那我就放心了，”曲行笑了。 白忘川有些疑惑。 曲行却继续道：“你应该也知道，小墨这孩子早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别说是谈婚论嫁，他就连一个合适的对象也没能找到。然后去年的时候吧，他母亲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就带他去找了个老道士给他算了个命。当时那个人就告诉我们，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生辰八字算不出来。” 所以言下之意，既然白忘川的生辰八字找不到，那曲墨的命定之人肯定就是他没错了。 白忘川：“……” 怎么感觉这个剧情和他想象中的好像有点儿不大一样？ 没有强行拆散，也没有冷嘲热讽，只是问了个生辰就确定儿子的伴侣，是不是有点儿太随便了啊？ 他这样想着，曲行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没有说你是个男人，不应该和我儿子在一起？” 白忘川傻傻的点了点头。 至少在他的世界观里，同性恋这种存在，在这个社会应该不是被人人接纳的才对。 但是曲行的表现却意外的淡定，他说：“其实一开始小墨告诉我们他喜欢的人是个男人的时候，我们也曾觉得不可思议过，也曾想过要帮她想想什么办法改变这种想法。但是后来也就想通了，这么多年他除了你之外，没有再对任何人动过心。如果一辈子唯一动心的对象都没有办法在一起的话，那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白忘川眨眨眼：“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在一起，不负此生，”曲行说，“当然，如果日后你们的感情出现问题，不打算继续在一起的话，我也不会做出什么干预的行为。小墨这孩子是被家里惯着长大的，身上的缺点不少，你能接受他也挺好的。总之，站在小墨父亲的角度，我希望你们能幸福美满。” 白忘川听他说着，直到曲行闭嘴，好一会儿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曲行倒是也不着急，只安静的等待了片刻，就听见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又乖又可爱的男孩儿对他说道：“谢、谢谢伯父。”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曲行摇了摇头。 站起身，从一旁的书柜里抽出来了一本，朝白忘川挥了挥，他说：“昨天小墨跟我说你要来之后，我专门找出来的。这是他从小到大排的照片，你想看看吗？” 白忘川点头。 相片里能积攒下来的都是回忆，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可以绝对肯定的说他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但是如果是曲墨的话…… 他发现自己还真挺想看的。 曲行抱着相册重新坐下，让白忘川离他也坐近一点儿。他一手翻开相册，第一页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只是…… 白忘川突然瞪大了眼睛。 这婴儿是不是曲墨他不知道，但他背后背的那个东西…… 那是什么？ 第56章 消失了？ 白忘川看的有些慌张，可是曲行却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一样，带着微笑，又继续翻动着手中的相册给他指着上面排列的照片让他来看。 相册一张张的翻过，上面曲墨的那张脸也从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的婴儿，慢慢变成了白忘川熟悉的模样。 可这不是问题所在。 白忘川心底的慌乱已经比一开始的时候平复了不少，但是即使如此，却也随着一张张的照片过去，让那种不好的感觉又慢慢加深。 只见每一张照片，不管入镜的人有几个、是什么样子的姿势，在曲墨的身后都一直跟着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黑影似乎是个人形，但身子细长也看不清脸的模样。 有点儿像是树影鬼，可是因为照片的时间实在是太久的缘故，白忘川也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只能跟着曲行的速度，一张张一页页的往后翻着，脑中却控制不住的思考—— 他和曲墨认识这么久了，不说现在对方已经开了阴阳眼的问题，就算是没开，他在身边跟着，这个鬼魂儿不可能藏的这么彻底到让他完全无所察觉才对啊？ 白忘川心里想着，眉头就忍不住拧了起来。 赶在曲行发现他的状态不对之前，他立刻站起身，也不管这相册到底发没翻到头，就从曲行手中将东西接了过去，然后努力给对方挤出来了一抹微笑，他说：“伯父，我可以拿下去和曲墨一起看吗？” 曲行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提议，但是想来这可能是小情侣之间的一点儿情趣，她也就没有拒绝，只是笑了笑道：“好，你们看就是了。” 白忘川道了声谢，抱着相册就快步跑去了一楼。 等他到地方的时候，曲墨正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视。见他从楼上下来，还开心地朝他招了招手，一边开口问道：“我爸没你想象的那么恐怖吧？” 白忘川胡乱点了点头，直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然后也没有再给曲墨发问的机会，直接将手中的相册摊了开来，指着其中一张曲墨大学毕业时穿着学士服的照片，他压低了声音说：“你能看到你背后有个东西吗？” “我背后有什么东……” 曲墨下意识回应了一句，随即眼睛也跟着白忘川的指示转去了相册上面。然后他后半句话就说不出口了。 双眼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死死地盯着相册上的那张照片。过了好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喃喃了一声道：“不可能吧，这……” “这照片儿你之前看的时候没什么问题，是因为你那时候还没有开阴阳眼。” 白忘川说：“现在你的眼睛已经开了，自然也就能看出问题了。” 他说着就伸手指的那张照片儿之外的其它的照片。 曲墨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显然他也看到了，每张照片在他背后，都站着那个细长的鬼影。 相册被他抢了过去，然后又重新翻动了一遍。只是和上一次不一样，这次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欣赏，而是为了寻找。寻找这个奇怪的影子，究竟出现在了多少张照片里面。 一张，两张…… 大半本相册翻了过去，那东西就像是根深蒂固了一般，始终没有离开过曲墨的身边。 白忘川和曲墨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们不停的往后翻找，翻找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然后突然到了一页，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这一页上只放了一张照片。 是曲墨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拍的一张类似于艺术照的全家福。 这一张上，那个黑色的鬼影并没有出现在曲墨身后。可是让两人觉得更恐怖的是，那东西出现在了曲墨身边的女人背后。 白忘川指着那个面容和曲墨有八分相似的女人，一种几乎确实了答案的语气问道：“这个人是伯母吧？” 曲墨点头。 白忘川又问：“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去年，”曲墨说，“去年十一的时候，正好放假的时候有时间，就全家一起去影楼拍了个照。” 白忘川低头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你母亲今天回来吗？” 曲墨说他不知道。 但是这事儿看起来明显是关乎于生命安全了，所以在回答了一句之后，他立刻就起身去问了曲行。好在得到的答案是曲墨他母亲只是去参加了一场同学女儿的婚礼，可能等不到晚上，下午就会回来。 听到这里，白忘川和曲墨都一起松了口气。 曲行问他们找他母亲是有什么事情，曲墨也只是笑了笑，随口编了个幌子道：“只不过是忘川说好不容易有时间能来咱们家一趟，想见见我妈再走。” 白忘川赶忙在一旁点头。 曲行听他们这么一说，也就没做多想。 之后的时间里，曲行拉着曲墨去下了盘棋，白忘川说对他家书房里的藏书很感兴趣，就捧着那本儿相册上楼去了书房。 本来曲行觉得让客人一个人待着不太好，但曲墨说这是他们家未来的儿媳妇儿，让老爷子不要顾虑太多，然后劝着劝着，总算是让曲行留在原地，给白忘川腾出来了一个单人空间。 于是一个人到了书房的白忘川先是将门锁好，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会儿，确定这门没办法打开了，才深吸一口气，呼唤了二黑的名字。 黑猫转瞬出现在了眼前。 白忘川立刻打开了手中的相册，指着上面的鬼影朝他问道：“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他居然从曲墨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跟着他，你看相册里面，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照片，全都能找得到他。” 二黑踏着他的猫步在相册前前转了两圈儿，然后摇了摇头，“这玩意儿有点儿奇怪，我也不敢下定论。” “什么意思？”白忘川不解。 二黑说：“确实，我知道一种奇怪的恶鬼会一直跟在人身边，这个长的样子也有点儿像。但是那种东西只要跟上人，应该是在三年之内，那个人就会死。像这样一跟二十多年还不死的情况，我是真的没听说过。”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难不成是因为他身上的阳气太盛？” “你可别想太多了，”二黑不屑的嗤笑一声，“就算是再多厚重的阳气，也不可能抵得过二十多年的阴气侵蚀的。” 白忘川皱眉不语。 二黑说的句句在理，然而现实也确实是摆在了眼前。 除了他刚刚的猜测之外，他也是真的想不到其他理由，能说明为什么曲墨被鬼缠着，还能平平安安的活这么多年了。 看从二黑这里得不到消息，白忘川就又把他的随身挎包拿了过来，给他师父写出去了一张道符。 然而结果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任何回复。 “你说我师父是不是不想要我了？”白忘川略带不满的控诉道，“自从我下山之后，不管是真的有事儿，还是闲来无事，想跟他嘘寒问暖一下，他都完全没有理过我一次。” “这说明他就是烦你了。” 二黑向来是个不会给他留面子的猫，还幸灾乐祸的哼哼了两声。它说，“你还是别想着靠你师父了，不如先准备点东西，也好到时候见着这玩意儿了，不会有机会让它溜了。” “说的也是。” 白忘川皱了皱眉，他确实是没想到来曲墨家里一趟还能出现这么大的“惊喜”，身上没有什么备用的道符，好在黄纸和朱砂都随身携带，现在让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待着，他也有的是时间来画。 就这样又等了两三个小时之后，楼下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原本趴在白忘川怀里的二黑突然站起了身子，开口道：“他妈回来了，你有事儿叫我。” 白忘川点头。 二黑身子一转，迅速的消失在了房间里。 白忘川开门儿出去，没下楼梯就看到了刚刚从一楼大门儿进来的那个女人。 女人就样貌看起来十分的年轻，最多也就是个三十出头的模样。但是白忘川知道，她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 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现在护肤品的魔法奇效，他赶忙下楼，然后站在曲墨身边，让后者给他和那个女人分别做了介绍。 如果说刚刚过来看到曲行的时候，白忘川满脑子只剩下紧张的话，现在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却完全忘记了紧张。 视线一直越过女人的肩膀，看着她身后的位置。 然后白忘川发现，那个他本以为可以见到面的鬼影，却离奇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人显然是对白忘川十分的满意，从进门儿之后就拉着他不停地说着曲墨跟她讲过的那些过去。比如和白忘川的相遇，也比如他有多喜欢这个小道士。 白忘川耐心的听着，心里却一直想着那个鬼影。 而曲墨显然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在他母亲说话的空当中，他终于找了一个机会打断，开口问道：“对了，听我爸说，你今天去参加婚礼了？有没有现场的照片啊？忘川还没参加过西式婚礼呢，我想让他看看。” 第57章 龙玲 也不知道该说是因为曲墨演技太好还是什么，他母亲听到他这么一说之后，完全没有任何多想，就直接掏出手机，给曲墨翻找起了今天婚礼时拍的照片。 “其实你就算不提我也想让你们看看来着，”曲墨他母亲是一个很豪爽的性子，有话直说根本不打算藏着掖着，她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找到了喜欢的人，确定合适了就得开始考虑结婚了。我记得有很多国家都允许男人和男人结婚，咱们到时候可以一起过去办婚礼，你看看这个，人家今天办的就很不错。等老了之后想起来呀，那都是一段特别好的回忆。” 曲墨听他妈给他灌输着这种“早结婚，早安定”的思想，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一个字儿都没记住，只能嗯嗯地表示自己听了。 他和白忘川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些照片上面，一张一张的翻过去，寻找着其中那个瘦长的鬼影。 就像是每一个女孩儿一样，曲墨的母亲虽然年纪比较大，但显然是还有一颗少女的心。 她从过去婚礼的路上就自拍了几张，而看这几张照片儿，她背后果然背着那个细长的鬼影。但是在到了婚礼现场之后，这个鬼影就从她身上完全的消失了。 那么去哪儿了…… 两人翻找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是也成功让一旁和他们一起看手机的曲母感受到了不对。她沉默了一阵，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这是在找什么？” “就想看看新娘的照片儿。”白忘川灵机一动，赶忙回答。 曲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然后主动将手机接了过去，手指在上面滑动的两下，就挑出了一张女孩儿穿着婚纱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儿笑的很甜，弯弯的眉眼中盛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曲母指了指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儿，她说，“这就是今天的新娘，我之前一直觉得她长得很可爱，性格又好。可那时候跟小墨提了一句，结果连见面都没见，就被小墨拒绝了。” “那是因为我在等忘川。” 她这一句话曲墨倒是听了个清楚，所以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机会，把这句话当成一个表忠心的台阶。 然后让他觉得有些挫败的是，白忘川视线牢牢的锁定在手机上，似乎根本就没听清楚他们刚刚说了什么。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 因为在照片上那个女孩儿的背后，明明白白的站着一个瘦长的鬼影。 曲墨看了照片一眼，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表现的像白忘川一样的露骨。他扭头看向他的母亲，似乎是很随意的开口问了一句：“这谁家的女儿，我都忘了。” “龙建承的女儿啊，”曲母说，“我就知道你根本不记得了。” 曲墨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白忘川则是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睛，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碍于周围还有曲家父母，只能看着照片，选择沉默。 好在曲家父母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当天晚上又再一次盛情款待了两人，然后不停地跟白忘川说有空一定要来家里坐坐，又约了曲墨，说等他姐姐有时间，叫带着楚素一起回来，也认识一下白忘川。 对此两人就是嗯嗯的应，应完了之后，看天色不早，也就告辞离开了曲家。 等上了车，白忘川才终于将憋了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咱们要到哪儿去找那个姑娘？” “按理来说应该是根本找不到了，”曲墨皱眉，“她爹是房地产那边儿做到了前几的人物。这女儿一结婚，绝对是直接让小两口出国度蜜月去了。如果是昨天结的婚，今天差不多就该去机场了。咱们唯一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方法，就是一块儿跟着出国。这我倒是无所谓，就看你能不能接受吧。” 白忘川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说：“其实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解决一下才行。毕竟那东西一开始是跟着你的，现在也是因为你母亲才去跟着那个女孩儿的。如果不去帮帮忙，总觉得好像不太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曲墨点头，“那……现在我去打听一下他们打算去哪度蜜月，咱们订机票？” 白忘川摇头。 曲墨有些不解。 白忘川说：“他们具体在哪，我是可以算的出来的。回家去拿点儿东西，算出来之后，今天晚上就走吧。” 曲墨点头。 等两人回家之后，白忘川去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让曲墨百度一下，找到了那个女孩儿的出生年月和姓名，然后在面前的桌子上撒了一把黑白棋子。 双眼观察着棋子的分布，白忘川的眉毛却慢慢皱了起来。 曲墨在他身边有些紧张的问道，“这什么意思？” 他完全不明白，桌上散落的那一团黑白能代表什么。所以看到白忘川的脸色变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的开口询问。 白忘川摇了摇头。 似乎是觉得眼前的卦象有些难以置信，他又摸出来了一张黄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一会儿，然后挥手点燃。 火光中似乎出现了什么字样。 曲墨仍然没有看懂。 白忘川这次倒像是确定了一般，皱眉开口道：“省了一件大事，他们不在国外。” 曲墨吃惊：“这么快就能算出来他们的位置？” 白忘川摇头：“这是算出来了，他们最近根本没有远行的可能而已。所以现在人还在本市，应该就好找多了。” 曲墨点头称是。 接下来关于联系人的问题，肯定是直接交给曲墨去处理了。白忘川也不知道他是找了个什么理由，在第二天下午，他就告诉小道士，那姑娘愿意见他们一面了。 他们约定的地点是一个城郊的高级咖啡厅。 这地方消费很高，平时来的人不算多。主要就是靠一些富家子弟撑起来的。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曲墨开车带着白忘川到了地方。他们进门儿的时候，在角落的位置，已经有一个女孩儿坐在那里了。 看到他们，她挥了挥手。 曲墨朝他点了点头，白忘川则是抬眼看了她一下。 是昨天照片上的那个姑娘。 而且身上那种阴邪的气息，以后昨天晚上在曲墨他母亲身上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两人走到了姑娘对面坐了下来。曲墨率先开口寒暄了一句道：“我还以为你会把你家先生带着一起过来呢。” “本来是想带他一起的，但是他从来不相信这些东西，我怕她说我迷信，就只能自己过来见你们了，”女孩儿朝两人眨了眨眼，笑的有些调皮。 白忘川回头看向曲墨，目光中难掩的都是诧异。 后者接受了他的视线，当即就心领神会的解释道：“我直接跟她说了，在昨天我妈拍回家的那些照片儿上，我看到她背后有个黑影。我觉得这种事儿还是直说比较好，如果找什么弯弯绕的理由，反而耽误时间。” “我就是喜欢曲总这种直白的说话方式，”女孩儿笑道，然后又将视线转向了白忘川，她说：“我叫龙玲，您应该就是曲总说的那个可以帮我的人吧？” 白忘川点头，也自报了姓名。 要说起来，龙玲也不愧是个大家闺秀。发生了这种事情，脸上也看不出来任何的慌张。她只是保持着那种平静的态度，甚至偶尔还会在脸上扬起一些微笑。又看了看白忘川，她说：“那白先生，您看那东西现在还在我身上吗？” 白忘川摇头：“但是应该还没打算从你身边儿离开就是了。” 不然她身上应该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阴气，绝对不可能像现在一样的浓烈。 龙玲歪了歪脑袋：“我们该去哪儿才能找到他呢？” 白忘川说：“也不用去主动找他，只要让他不缠着你就行了。” 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符咒递给龙玲：“你拿着这个，一般邪祟就不敢再近你身了。” “谢谢大师。” 龙玲点头收下。 然而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符咒，她说：“可是如果我有了这个东西，那玩意儿会不会去缠着我老公呢？” “这是我担心的问题，”白忘川说，“所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可以倒是可以，”龙玲踌躇了片刻。最后下了结论道：“这样吧，二位今天先跟我回家，我老公是去处理一些事情不在家里，到时候等他回来，你们帮他也看看吧。” 白忘川点头。 曲墨却有些犹豫：“我们两个男人，跟着你一个人回家不会不太好吗？” “家里还有保姆的，”龙玲笑道，“主要是因为我老公不相信这些，如果我跟他直说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来见你们了。” 她这样一说，曲墨两人也就只能听从了她的安排。 跟着龙玲车子一路开到了市郊的别墅，曲墨忍不住开口问白忘川：“你怀疑那个鬼影在她家里？” “不，”白忘川摇头，“我怀疑那东西在她老公的身上。” 第58章 他化成灰我也认识他 对于白忘川这种想法，曲墨并没有发表意见。 毕竟他们现在连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所以他到底会做什么，也暂时只是个迷。 龙玲嫁的那个男人家里显然没有她家那么有钱，所以两人住的这个新房，其实也是龙家给女儿安排的别墅。也正因此，这个别墅装饰的精致花哨，看起来颇有几分小女生的闺房的感觉。 此时天色还没有黑，但白忘川和曲墨走近的时候，却感受到了一个明显的寒意。那种寒冷，好像从心底冒起来的一样，让人难受的不行。 这种感觉曲墨其实感受过好几次了，所以根本不用白忘川说，他也知道这地方肯定是有什么邪祟存在了。 然而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就像是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好像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感觉不到这些气息，就比如眼前的龙玲，她仍然保持着之前的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微笑着引他们进了别墅。 就像她之前说的一样，家里确实是还有一个保姆在。 见到她回来，又带着两个男人，那保姆脸上露出了些奇怪的表情，却什么也没有说。 白忘川和曲墨在一楼的客厅里坐了下来。 龙玲让保姆去给他们倒了些茶，然后也在两人对面坐下，一边开口问道：“需要看看这屋子里吗？” 白忘川摇头。 如果说进门之前还觉得这地方阴气挺重，那进门儿之后，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了。心底原本就想过的那种念头，再一次得到了印证，他说：“在这儿等你老公回来就好。” 龙玲点头。 又看向的一旁坐着的曲墨，她开口问道：“曲总是觉得这屋子里还有什么不对吗？我看你从进门的时候，好像一直就皱着眉头。” 曲墨沉默了片刻，还是选择点头实话实说道：“你没有觉得这屋里有点冷吗？” “冷吗？”龙玲似乎被他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现在时值寒冬，也确实是应该冷了。但是屋里的暖气给的很足，甚至那个保姆在家的时候都只穿着短袖，实在是没道理和“冷”扯上关系啊。 看出了她的疑惑，曲墨赶忙摆了摆手：“我说的不是温度上的感觉，就是……” 他欲言又止。 龙玲歪了歪脑袋，也不再询问。 白忘川像是在思考事情，并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龙小姐，家里是不是也放了什么辟邪的东西？” 龙玲用指头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只是之前我爸给了我一个古刀，他说那东西可以辟邪。不过，我觉得那个东西不太符合我的审美，而且它和这个家的布置不太搭调，所以我结婚之后就把它收起来了。” “那结婚之前呢？” 白忘川开口问道。 龙玲不好意思的笑笑：“结婚之前这么大的房子就我一个人住，还是有些害怕。所以那时候我就把那把刀放在我卧室里面，辟邪没有我不知道，不过睡觉起来倒是安心的多了。” 白忘川点头“哦”了一声。 龙玲又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一敲脑袋，她说：“哦，对了，还有一个。” 她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项链。 项链不是普通的金银首饰，而是一个木雕出来的小葫芦：“这个是我过生日的时候，母亲送给我的。好像也是说开过光的，大师您要看一下吗。” 白忘川点头。 龙玲立刻就将项链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放到了对方手里。 白忘川手指在那个小葫芦上摩挲了两下，然后就将东西还给了龙玲，他说：“其实你手里有这个东西的话，我刚刚给你的那张符纸不带也无所谓了。你母亲说的没问题，这东西确实是开了光的，很有作用。” “真的吗？”龙玲脸上的表情立刻就雀跃了不少，显然她也是很喜欢脖子上的这个项链的。 白忘川却摸了摸下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看过她脖子上的这个项链之后，他可以确定那个鬼影为什么没有继续跟着龙玲了。毕竟有这么强的护身符在身上，如果硬要跟着这个女孩，那就是自找着魂飞魄散。 所以…… “你老公身上有这种护符吗？” “他一个都没有，”龙玲摇头，“我说了，他一点儿都不相信这个。所以上次我说要给他买一个，他还把我说了一顿。” 龙玲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刚刚那么高兴了。 曲墨见状也恰到好处地岔开话题，他说：“你老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应该也快了，”龙玲说，“我再去给他打个电话吧。” 她说完。站起身，冲两人鞠了一躬，就走去一旁给她老公打电话了。 而曲墨和白忘川则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打哑谜一般的问道，“确认了？” 白忘川点头。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现在只是猜测而已，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等她老公回来之后才能知道。” 曲墨“嗯”了一声。 那边儿龙玲也打完了电话回来，告诉他们，她老公马上就到。 两人又等待了将近半个小时。 随着一声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他们同时站起了身子，就看见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正从外面推门进来。 男人进门儿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微笑。然而抬头看到曲墨和白忘川的一瞬间，却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一样，立刻转身用最快的速度往门外跑了出去。 “抓住他！” 白忘川立刻朝曲墨喊到。 后者根本不用他说，已经在男人转身的同时，用最快的速度朝他追了过去。 龙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也跟着白忘川一起追了出去。 显然，她老公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文弱的男人，所以在跑步这方面，他根本比不过一直在努力健身的曲墨。 甚至跑出去的距离还不到十米，就已经被曲墨一把摁在了地上。 龙玲在后面倒抽了一口凉气。 白忘川则是快步赶上，从背包里摸出来了一张符咒，毫不犹豫的贴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顿时没有了动作。 白忘川扭头过去朝龙玲说：“我们跟你说的那个鬼影，现在已经把你老公附身了。” 龙玲立刻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呼。 曲墨伸手过去把人抬着搬回了屋里，白忘川则是又在他身上加了几个符咒。 等男人被他一路搬回到了沙发上，白忘川才终于伸手过去，把第一个贴在他身上的那张符咒揭了下来，然后开口问道：“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们是谁！”男人一脸的惊恐，看着两人愤怒的说道：“这是我家，你们到我家来还绑架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理？”白忘川冷笑一声，“你一只恶鬼，还好意思跟我们提天理？” “什么恶鬼？”男人明显是做好了准备，抵死不认。他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 然后话音落下，他又将视线对向了一旁的龙玲。语气中充满了哀求的味道，他说，“玲玲，你这是在做什么？如果是开玩笑的话，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龙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的双眼，片刻，她开口问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了一抹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那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是什么？” 龙玲的问题又继续问出。 “这个……”男人欲言又止，然后干脆直接选择了无视这个问题，他说：“玲玲，这些事咱们以后再说行吗？现在你先把这两个人赶出去啊，他们在骗你，咱们昨天才刚刚结婚，你不会今天就要帮别人绑架我吧？” “绑架你？绑架你有什么意义吗？”龙玲冷笑。 然后在男人继续开口之前，她回头看向白忘川道：“我确定了，他不是我老公。” “他本来就不是，”白忘川耸肩，“或者说，至少现在壳子里面的那个掌握了控制权的东西，不是你老公。” “玲玲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是你老公？” 男人的声音不断的在身边响起，但是因为白忘川的符咒，他除了说话之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其他的动作。 “可以帮我把他从我丈夫身体里赶出来吗？”龙玲说。“多少钱都可以，拜托你们了。” “这单不要钱，因为我本来就对这个鬼影挺感兴趣的。” 白忘川摆手笑道。 然后也没管龙玲惊讶的表情，他就已经抬手过去，从包里摸出来了一个小瓷瓶子。 把瓷瓶口儿对在那个男人的嘴上，然后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男人万分惊恐的看着他，似乎是极度惧怕那个瓶子，就连呼吸都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这东西是收鬼瓶，”白忘川看周围几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奇怪，就开口解释说，“只要是和肉身不匹配的灵魂，都可以用这种方法吸引进来。原理特别简单，他敢呼吸，我的法宝就能开始工作了。” 第59章 神格 他这么一说，龙玲立刻就放心了不少。因为虽然附身在她丈夫身上的东西是个恶鬼，但既然已经附身成功，他就得遵守人类的生活规则。 说的简单一点儿，就是它也需要呼吸。 果不其然，在挣扎的一分钟之后，那个男人终于憋不住喘了口气。 然后他两眼一翻，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白忘川直接将瓶子从他嘴上拿了下来，然后用瓶塞塞好了瓶口，将那个小瓷瓶又重新放回包里。 龙玲立刻冲到她老公身边去将昏迷的人扶了起来，这次那张习惯了没有什么波澜脸上也终于出现了紧张的情绪，她说：“大师，我老公这……” “不用担心，”白忘川说着，又从包里摸出来了一张符咒。 点燃之后混进水里，然后让龙玲给他喂着喝了下去。 片刻，男人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龙玲有些紧张的不敢靠近。男人倒是一脸迷茫的看了看周围，想要动却发现自己动不了，那双尚且还有些迷离的眼睛终于睁大了些许，在找到龙玲的时候，他就像找到了救星，赶忙开口问道：“玲玲，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动不了了？还有，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龙玲立刻就嘴角一撇，直接流出了眼泪。 白忘川也知道，这姑娘憋了一天，在他们面前也坚强的一天，现在终于找到了可以让她哭诉的人，也总算是能放松一下了。 龙玲哭着给男人讲述了一遍事情的始末，甚至没有将之前询问那个鬼的问题再说一遍。 然后在男人震惊着没有缓过神儿的时候，她叫白忘川帮男人把身上的符咒取了。 白忘川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开口问道：“你确定这次是真的了？” 龙玲也不管脸上还沾着泪水，只用力的点了点头，她说：“我老公自己看的出来，就算他长相一切都变了，我也能认得出来，他就是我老公。没错。” 白忘川不知道她哪来的这种自信，但是她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听话地将对方身上的那些符咒全给拆了下来。 之后的事情龙玲去给那人说就是了，白忘川左右看看也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了，便又从包里摸出来的一沓符咒递给那个男人，他说：“点燃了泡水喝，一天一张，一共要喝七天。不然你被鬼附过身，身上的阴气太重，会折寿的。” 说完，他朝龙玲点了点头，就抬脚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龙玲赶忙叫住他说要感谢，却被曲墨拦了下来，他微笑道：“这次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们主要也只是想要那个瓶子里的东西而已。如果之后还有什么这方面的事情的话，龙小姐随时都可以联系我们。不过下次，就不会免费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龙玲也不好再继续坚持了。 只能千恩万谢的又朝白忘川鞠了一躬，才送他们离开了别墅区。 等两人重新回到车上，曲墨似乎还没有回过味来，沉默了一会儿，才在发动汽车的同时问道：“那个男人真的没问题了吗？”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是没问题了，”白忘川说，“只不过我就是有点儿不太理解，龙玲到底是怎么确定他没问题的？” “因为爱情吧。” 曲墨含糊着解释了一句。 其实他很想告诉白忘川，他自己也有信心不管小道士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认得出来。但是他更有信心的是，只要他敢这么说，白忘川肯定会用一个能噎死人的回答让他无话可说的。 自己的恋人是一个没有任何情趣的人。 这件事曲墨早就知道，也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所以曲总也并没有自己给自己找堵的兴趣，只是微笑了一下，就转了个话题道：“那你瓶子里装着的那个东西要怎么解决？” “等回家把它掏出来看看再说。” 白忘川说：“首先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得知道她为什么要跟你二十多年。” 这也是曲墨想知道的。 于是等回到家里之后，两人别的什么事儿都没急着去做，直接在白忘川的带领下去了他的房间里。先是把门窗关好，然后又在每一个墙上包括天花板和地板都贴好了符纸，白忘川才从背包里将瓷瓶拿出来，打开了上面的瓶塞。 一道黑烟从瓶口里冒出，然后在房间正中化成了那条瘦长的鬼影。 白忘川皱了下眉，开口问道：“咱们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有什么好谈的？”鬼影发出了一声冷笑。声音有些低沉，也有些沙哑。让人听在耳中觉着不怎么舒服。他说：“自古都是一个成王败寇的道理，你们既然已经赢了，那就直接把我处置了不就行了？” “就算是确定要处置你，也得先知道原因才行，”曲墨说，“我已经发现你从我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跟着我了，是我身上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还是我跟你有什么过节？” “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鬼影的语气反而比他们还不可思议。 他说：“仙君大人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 又是这个称呼。 这次曲墨可以确定，这根本不像是二黑说的那样，一切只是他的臆想。 “人死之后，灵魂走了黄泉路，渡了忘川河，再喝完了孟婆汤之后，本来就应该什么都记不得了，”白忘川说，“不管前世是什么，这都是永远不会变的定论。他既然已经喝了孟婆汤了，那就应该什么都不记得。” “哟，仙君大人这次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人愿意帮你说话了呀。” 黑影嘲弄的对着曲墨。 后者知道他这是在嘲讽自己，但是也许是因为就算他说的全都是真的，那毕竟也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所以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有的只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听故事一般的好奇。 他说：“反正我现在都不记得了，你有兴趣跟我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黑影冷笑。 曲墨摸了摸下巴：“就为了你这么多年跟着我的一个交代？不然如果你消失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跟着我的目的，你不会觉得这二十年过得很莫名其妙的吗？” 鬼影沉默。 过了许久，他却突然再一次的笑了起来。他说：“仙君大人，你这转世投胎了一下，可是比以前会说话多了啊。” 曲墨不语。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好在对方本来也没打算让他来给个回应，只是自顾自的感叹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开始讲起了属于他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刚刚开天辟地，久到人类还尚未存在。 世界上出现了妖，出现了神，也出现了魔。 妖族立场向来保持着中间，神认为魔是所有污秽的源泉，魔认为神是道貌岸然的垃圾。所以神和魔的战争开始，持续了千年。 “后来呢？”曲墨对这种神话故事向来是没什么兴趣，所以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开口催促，“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马上就有关系了，”黑影不满的啧了一声：“你这个性格，还真是过了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没变。” 曲墨耸肩不语。 之后的情况就像是神话故事里喜欢写出来的那样，魔几乎被诛杀干净，神去了天界执掌万物。但是向来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所以魔被赶走，但是却永远不可能被诛杀干净。 于是神就选择了一个神将，让他来追杀剩下的魔。 “所以我就是那个被选出来的清道夫？”曲墨问的一针见血。 黑影笑道：“仙君大人给自己的定位还真正确。” 曲墨耸肩。 黑影又继续道：“你杀我的时候只杀了我的肉体，但是你没有想到，在你出现之前，我就已经把我的一抹残魄从身体里逼出去了。我本来是想用这一抹残魄重新修炼，等可以的时候就去找你报仇。但是我没想到，我终于把自己聚拢起来一点儿了，去找你，却听说你居然转世投胎去了。” “所以这么多年你跟着我，就是为了找机会杀了我？” 曲墨问他。 那个黑影立刻就哈哈笑了两声，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他说：“但是我没想到，你虽然转世重生，可身上的神格还剩了点儿没灭。我破不了这东西，不然不可能放任你活到现在的。” 曲墨“哦”了一声。 白忘川反而是难得一次有了兴趣，歪着脑袋问道：“神如果死亡就是陨落，他为什么会转世，你知道吗？” “因为他犯了错啊，”黑影说，“他不是陨落，是被免了神位，让他转世做人。” 白忘川继续问道：“犯了什么错呢？” “这我哪儿知道？”黑影哼了一声，“你们到底要不要动手？不除了我的话，我还会找人附身的。”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 最后把瓷瓶又掏了出来。 那个黑影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白忘川甚至没有给他再说一句话的机会，就心平气和的把他又重新装了进去，然后拧好瓶塞叫来二黑，把瓷瓶递给二黑，他说：“这东西拿去给我师父吧，我知道你偶尔还是会回去看看他的。你跟他说这是一个魔的魄，还是上古的那种，他肯定会很感兴趣的。” 第60章 您和他的关系是？ 二黑哼哼了一声，变回了引渡人的模样，然后接过瓷瓶挥了挥手，那瓶子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随即它又变回了黑猫的模样，纵身一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他走了之后，曲墨对白忘川说：“你把那个东西送给你师父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白忘川耸了耸肩道，“因为他是魔，又只有一个魄，根本不能引渡。可是我又不是斩魔的，所以只能送给我师父了。他对这种东西很感兴趣的。” 曲墨扯了扯嘴角，轻轻的“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道：“其实如果我前世真的跟他说的一样，我可能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打成人类。” 白忘川说：“哦？说来听听。”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曲墨说，“但是我有点不懂，神不可以爱别人吗？” “如果是普通的神，那肯定是可以的，”白忘川说，“但是按照这个魔刚刚的那种说法，你是绝对不可以的。” “因为我是个清道夫？”曲墨问他。 白忘川点头，“如果你有感情的话，办起事儿会很困难的。之前二黑也跟我说过，说冥府的人不能有感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曲墨撇了撇嘴：“所以还是当人类好。” 白忘川却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如果真的是你邀请我做人，我还真的得感谢你一下了。” 曲墨挑眉：“就口头感谢？” “不然呢？”白忘川一脸震惊：“你不会还打算问我要钱吧？” 曲墨：“……” 好吧，他知道，确实是不能对白忘川抱有什么不该有的期望了。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浪费的话，就实在是有些太可惜了所以哪怕是被打断了一下，曲墨还是坚强的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有很多种可以感谢我的方法的，就比如今天晚上，你有没有兴趣让咱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呢？” “更进一步？”白忘川问道。 曲墨点头。 白忘川摇头：“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还是算了。” 曲墨：“……” 行吧，虽然挫败，但不得不说，这也是预料之中。 曲总再一次打起了精神，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说：“对了。如果我之前看到的那些幻觉都是真的，是不是意味着你也确实就是忘川河山上的摆渡人啊？” “应该不是，”白忘川摇头，“二黑说摆渡人只有他和大白，他不会骗我的。” 曲墨哦了一声，这个话题也算是告一段落。 之后的几天里，他们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白忘川的小店再次进入了十天半个月都没人光顾的冷清模式。 曲墨说这样也挺好的，反正就当是休息休息，不差这点儿收入。 白忘川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你就没有发现，从咱们搬到这边儿以来，你似乎就已经进入了被曲墨那家伙包养的状态了吗？”这天外面正好下大雪，二黑难得的没出去玩儿，它窝在白忘川怀里，开口问道。 白忘川也以和他差不多慵懒的姿态躺在沙发里，根本无所谓二黑的话，他打了个哈欠道：“就算是被包养，我也是凭本事被养着的。况且被养着不舒服吗？我看你最近吃的也比以前快乐多了。” 二黑哼哼了一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白忘川则是继续打着哈欠，闭目养神儿的等待着下班时间。 他倒是一直很能想得开，反正现在的生活他也很满意就是了。 本来以为这天的生活可以像往常一样简单的毫无波澜的过去，却没想快要到五点的时候，事务所的门居然被从外面推了开来。 “现在人怎么都这么喜欢在别人要下班的时候来增加工作量啊……” 白忘川低声嘀咕了一句，但是站起身，脸上就重新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笑容。抬头看向门外进来的那个女人，他微笑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倒是和以前那些过来询问的人不大一样，这次的这个姑娘并没有在门口战战兢兢多久，甚至在听到了白忘川声音之后，她就将视线对来的这边，然后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点点头道：“您好，我这里确实是发生了一点事情。是我朋友介绍我过来的，您可以帮帮我吗？” 白忘川被她这种说法闹得还愣了一下。因为他可不记得自己这里有什么可以帮他介绍客户的人存在。 难不成是曲墨？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被白忘川自己给否定了。 绝对不可能是曲墨。 因为比起他自己，曲墨更希望他能老老实实的躺在这儿当个米虫，最好什么活儿都不做，那就再美好不过了。 按照曲总自己的话说，白忘川现在是他男朋友。作为一个在小说里几乎可以被写成是“掌握了全国经济命脉”的男人，曲总一点儿都不希望自己的爱人还要出门工作。 当然，白忘川是不可能满足他就是了。 思绪在转了一圈之后，又重新拉回到了眼前。白忘川将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人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很朴素，但就logo来看，一个个都是价格不菲的牌子。脸上画着淡妆，眉眼长得也甚是不错。这样整体又快速的打量了一遍之后，白忘川便开口问道：“您先跟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儿吧，等说完了之后，我也好考虑该怎么帮你。” “那就先谢过先生了。” 女人倒是挺有礼貌，朝白忘川点了点头，就几步走进房间，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白忘川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将水杯放在她面前之后，女人也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讲述了起来。 她名叫阮婷，是龙玲的朋友。 会被介绍到这里来，是因为工作方面出了一点问题，然后在给闺蜜抱怨之后，对方告诉了她这个地址。 白忘川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了然了些许：“所以阮小姐，您工作上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是因为一个楼盘，”阮婷说，“我家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前一段时间竞拍了一个楼盘，那个地方的位置很好，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过。当时价格出的很高，但是我父亲认为这个投资还是可以的，所以就下手了。” 结果没想到在建造之后，他们发现这个地方根本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太平。从一开始建筑工人的离奇惨死，到后面施工队长的深夜毙命，甚至还有几个员工莫名其妙的跳楼自杀，一连串的事情不停的发生，现在就算是给多高的价格，也没人敢继续开工了。 “所以你们认为是鬼怪闹事？” 白忘川问道。 阮婷点头：“家父是这么说的，之前也找过高人去看过。但是那个高人去了之后，随便做了场法事就说没问题了。结果第二天又死了人，死的还是那个高人自己。他从楼顶坠落而死，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去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上去的。”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 这确实是个事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现在那个地方还在继续开工吗？” 阮婷立刻摇头：“我们是想继续开工，但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冒死继续了。又因为之前找那个高人结果出事儿的缘故，家父也不敢再贸然找人了，听龙玲说您在这方面很有一手，所以，其实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的，如果您不行的话，我也不会勉强。没必要硬来尝试，还是活着比较重要。” “我也是这样想的。”白忘川笑了，“所以阮小姐，您根本不用担心。我对我自己的性命看得很重，不会为了钱就不要命的。” 阮婷被他这种说法逗得抿了抿唇，慢慢勾出了一道浅淡的微笑。她说：“那如果先生方便的话，能什么时候跟我去现场看看吗？” 白忘川站起身道：“现在就可以，不过你得等我打个电话。” 阮婷眨眨眼，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鲜活了一点儿。甚至多了点小女生所特有的调皮，她说：“您是要打给曲总吗？” 白忘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阮婷“哦”了一声。 白忘川拨通电话，跟对方说了自己的行程安排之后，得到的答复果然是让他先在这儿等着，曲总一会儿就到。 对于这种有个人专门儿开车的情况，白忘川其实还是挺享受的。所以他放下手机之后，就扭头给阮婷传达了一下曲墨的意思。 阮婷立刻表示自己不着急，只要她愿意跟着去看，这几天什么时候都可以。 白忘川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十分满意，看了看表发现曲墨应该才刚下班，就又回到沙发上，坐在了阮婷对面。 然后他就发现，此时女人看他的目光已经多了一种不好言说的打量。 白忘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开口问道：“是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阮婷立刻摇头。 似乎是纠结这该怎么组织这个措辞，又停顿了一会儿，她才眨着眼睛，开口问道：“那个……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你也可以当做我没问，我就是稍微有点儿好奇，您跟曲总的关系是……” 第61章 迷途 她会这么问，显然是因为龙玲跟她说过点什么。 白忘川心里知道，再加上因为刚刚的对话，他并不讨厌这个女人。于是在回答的时候，也就选择了实话实说道：“他是我男朋友。” 阮婷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直白，愣了一下，才低低的笑了起来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告诉我实话的。” 白忘川歪了歪脑袋，有些奇怪道：“这有什么好不说实话的？是他给我表白，我们在一起的。而且他的父母也都同意了，难道不可以告诉别人吗？” 阮婷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 沉默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她说：“可能是我们想的不好了，既然是确定了要在一起的话，祝你们长久幸福。” 白忘川其实没太听懂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她后面这一句是在祝福，便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我们可以幸福长久的。” 阮婷又笑了。 她这次的笑是发自内心，带着种莫名畅快的感觉。她说：“谢谢你。” 白忘川被她感谢的莫名其妙。明明还没有开始帮忙，这有什么好感谢的。 他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所以歪了歪脑袋，也就直接开口问道：“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又让我相信了爱情。” 阮婷笑的非常开心。 白忘川听的则是越发茫然。 好在阮婷也是个识眼色的人，看白忘川这个表情，就主动换了话题，继续说起了他们那个楼盘的问题。 没过多久，事务所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白忘川抬头看去，曲墨从外面进来。抬眼看了阮婷一眼，他有些诧异道：“你最近的客人怎么都是熟人？” “龙玲介绍的，”白忘川说。 阮婷则是很有礼貌地站起了身，走到曲墨面前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她眨眨眼，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朝曲墨笑道：“我听白先生说了，恭喜曲总找了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曲墨挑了下眉毛。 视线别去一旁看了白忘川一眼，他才微笑着回视阮婷：“多谢阮小姐，我也认为这是个很不错的男朋友。” 白忘川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话题突然转到了夸自己上面，但是毕竟是在夸他，他也不好说什么不对。好在那两人也就是寒暄两句，等这个话题结束之后，阮婷就直接开口问道：“现在曲总也到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去看看现场了？” 白忘川点头。 这次和他料想的有些不大一样，曲墨下班儿之后就直接走到了事务所里，所以并没有开车过来。 所以三人只能都坐在阮婷的车里，她在前面开车，白忘川则是在后座上给曲墨讲了一下这一次的委托内容。 “那个楼盘的事情，其实我也有听说过的，”曲墨听他讲了一遍之后，皱了皱眉说，“前段时间请那个高人的时候，还闹得沸沸扬扬的。报纸上面有看登过，网站上也到处都是帖子，不过后来高人死了这件事，我倒是不知道了。” “那是掏钱把消息给压下去了。” 阮婷接过话头，她说：“本来之前不光彩的事情就已经太多了，如果再把这件事爆出来，我们绝对是彻底的血本无归了。” 曲墨点头表示理解。 白忘川则是问道：“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一周之前吧，”阮婷说，“具体的时间我记不清了，但是应该是这么久。”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有可能是那个高人的头七？” 阮婷握着方向盘的手明显紧了一下。 车子也在地上打了一下滑，好在周围没有别的车辆，她稳定下来的速度又非常的快，所以三人只是晃了一下，并没有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意外。 白忘川眨眨眼。 他是没有明白阮婷是在紧张什么。 曲墨则是无奈的摁了摁额角，主动肩负起了解释的责任道：“忘川说话的时候不要这么直白。阮小姐再怎么说都是个姑娘，现在天色都已经快暗了，这话说出来还是容易吓到人的。”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白忘川低头悄悄的嘀咕了一句。 曲墨则是伸手过去，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权当是安慰。 阮婷透过后视镜，看着后面两人一点儿都不顾及外人的举动。“啧啧”了两声，她说：“我之前有听过别人在说，曲总您最近玩儿上了一个男孩儿。要是什么时候能有机会，您带着白先生在他们面前转上一圈儿，我保证那些人都会闭嘴的。” 曲墨笑笑，没有接话。 白忘川则是不解道：“除了我之外，你还和别人在一起了？” 曲墨立刻摇头：“这怎么可能？” “那她说男孩儿？”白忘川说，“我已经成年好几年了。” “噗嗤”一声。 这次阮婷和曲墨一起笑了。 白忘川被他们笑的越发的莫名其妙，但是他也知道，就算是他问的话，这两个人也不会告诉他的。所以只是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就将视线对向了窗外，干脆也不理他们了。 车速很快，也不过是半小时之后，三人就到了那个建造了一半的大楼跟前。 外表面的瓷砖和漆都没有，所以只有一个灰扑扑的框架立在那里，伴随着周围的黄沙地，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苍凉。 因为有阮婷带着，最外围防护栏前的保安并没有制止他们的进入。只是在三个人走进去的时候，白忘川总觉得那个保安看他的眼神儿，似乎像是在看个烈士。 没错，就是有去无回的那种。 白忘川又回头看了保安一眼。曲墨问他：“有什么问题？” 白忘川摇摇头，指了指背后的那个保安，他说：“这里所有人都吓的离开了，怎么就他不怕？” “因为工资给的高。”阮婷说，“而且他只守着外围，不需要踏入这些围墙一步。” “那还好，”白忘川随口应着。 几人就这样边说边走，等话说到这里，人也差不多走到了大楼跟前。 曲墨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寒冷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扭头朝白忘川说：“这个地方的阴气好重。” “就算是原本不重，死了这么多人，也应该重了。”白忘川说着，抬头朝高楼上方看了看，然后扭头对向阮婷，他说：“如果阮小姐您放心的话，我还是建议你不要跟着我们一起进去了。就像他刚刚说的，这地方的阴气很重。你是一个女人，本来就比我们更容易受到阴气的干扰。我怕你跟着进去的话，对你会不太好的。” 阮婷皱眉。 显然她也在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沉默了几秒，她开口问道：“你们还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只要你们过去的话，你们能行吗？” 白忘川耸肩：“我们不需要熟悉这里的地形，我们只需要知道哪里的阴气比较重，然后过去看就行了。我计划里就没有逃跑，所以不需要知道紧急事件发生时路线该怎么走。” 阮婷看他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崇拜。 曲墨则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阮婷看完了白忘川，又扭头对向曲墨：“白先生不需要的话，曲总您……” “我能保护好我自己的，”曲墨摊手，“就算是我保护不好，他也能保护好我的。” 白忘川用力点头。 阮婷无奈笑笑，“那实在是拜托你们了。” 三人说完，白忘川朝阮婷摆了摆手，就直接带着曲墨朝大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现在楼体的整个框架已经建造完毕，有门有窗，上下楼的楼梯也都有，所以行动起来倒是不会太过麻烦。 白忘川他们先是在一楼晃荡了一圈，然后他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到了这里之后，阴气比外面要重了一点儿？” 曲墨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其实要说实话，他觉得反而是外面的那块空地上，阴气更重。 “我和你的感觉是一样的，所以我觉得这里的问题应该是出在外面，而不是在楼里。”白忘川说，“但是楼里的阴气也不算小，现在天还没黑，外面的那些玩意儿应该不会出来，咱们就趁机在里面先转转，等外面天色黑了再出去找东西吧。” 曲墨在这方面向来是白忘川说什么就是什么，其实就以前的经验来看，他好像也没帮过几次直都说到的忙。不过他只是想跟着，因为万一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总还是在跟前比较好的。 白忘川显然清楚他是什么想法，因此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跟随。 两人就这样在一楼绕了一圈之后，白忘川提议上楼。 曲墨跟在他身后往前走着，可走着走着，就莫名觉得脚下的阶梯好像无限延长的一般，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这种感觉把他吓了一跳，所以他赶忙抬头，想要把这件事儿告诉走在他前面的白忘川。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抬头之后他发现，原本走在他前面的那个身影已经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在他的前方，也只剩下了一条长长的楼梯，通往着不知何处的远方。 曲墨咽了口唾沫。 现在的楼梯旁边没有防护，所以他只敢保持着此时的动作，不敢有更多的举动了。 因为他不知道前方等着他的是什么。 是死？ 或者是更深的迷途。 第62章 食物？ 曲墨愣了一下，然后冷静的选择了停下脚步。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差不多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了。他相信白忘川如果发现了问题之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回来救他的，所以她现在最安全的方法就是站在原地，不要有任何动作。这样可以方便白忘川出手，也不会因为他乱跑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然而事与愿违。 他刚刚说服自己冷静的在原地停住了脚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曲墨回头。 然后他的呼吸就停了一瞬，眼睛也大大的瞪了起来。 现在周围很暗，完全找不到一丝光亮。按理说他应该看不到任何东西才对，但是他就是看到身后一个穿着洋装的娃娃脸小姑娘正死死的盯着他看。 小姑娘的脸上没有血色。 尤其是在这种暗到没有一丝光线的地方，更显得尤为恐怖。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小孩儿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就像是被人直接挖空了一样，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曲墨，然后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一抹让人心里发凉的微笑。 曲墨呼吸一滞。 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就能看得出来，这小孩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但是看得出来又能怎么样？现在如果乱跑的话，会发生什么他还真的不敢肯定。或者说，此时此刻，幸好他理智尚存。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儿，他甚至在怀疑，她存在，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他乱跑，好自己把自己作死在这个可怕的大厦里面。 曲墨想到这里，心思突然就定了些许。 再抬头看向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他发现原本的恐惧似乎也少了大半儿。 “叔叔，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又一次的视线相撞之后，女孩儿居然主动开口朝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曲墨愣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回答对方。 “我在找我的一个朋友。” 当然，回答是回答，说的是真是假就不一定了。 但是女孩儿显然没有觉得这是假话，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抱着怀里洋娃娃的手紧了一下，她说：“那叔叔你打算去哪找他呢？” “我不知道，”曲墨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了一句，“你愿意带我去找他？” 小女孩儿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居然点点头道：“当然可以，我对这个地方还是很熟悉的。” 曲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但这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他根本没办法去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所以面对对方不知道是好意还是陷阱的这个提议，她也只是微微笑笑，就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这个地方太暗了。我看不见楼梯，容易摔着。就在这儿等他回来找我好了。” 女孩儿对此仍然没有什么意见。 她又看了一会儿曲墨，最后点了点头，就站在原地，像是要陪他一起等似得，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曲墨被她这种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离开吗？” “离开去哪？”小女孩儿反问。 曲墨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唇瓣轻轻颤了两下，终于还是找出了回应的方式道：“比如，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该去的地方吗？”小女孩儿听他这么说着，却是将手中的玩偶松了下来。题在其中的一只手上，脑袋也跟着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才悠悠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话说到这儿，曲墨差不多也确定了一件事情—— 不管这个小女孩儿之后打算怎么对他，总之现在对他是没有一点的恶意。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曲墨明显也变得放松了许多。他想了想，最后直接原地坐了下来，让小女孩儿在她身边一起坐下，然后他开口继续问道：“你在这个地方多久了？” “我不知道，”小女孩儿摇了摇头。 那双空洞的眼睛虽然仍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可曲墨就是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读懂了这小孩儿身上散发出来的哀伤。 她原本就不怎么大的身子蜷成一团，双手抱着双腿，脑袋也抵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非常遥远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道：“我记得我好像是和妈妈一起来这里的，但是我忘了发生了什么，妈妈不见了。后来我就一直在找她，找了很久，但是我再也没有找到过她。” 曲墨也不太明白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所以只能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那你既然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的话，你是不是也应该见过其他人啊？” “其他人？”小女孩儿又看了看他，“你是说长脖子、半身子他们吗？” 曲墨在心里牢牢的记下来的这两个代号。她知道这肯定不会是名字，而且就这个代号来看，应该是指那些鬼的模样就是了。 面对小女孩儿的提问，他点了点头：“能跟我说说他们吗？” “他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小女孩儿说，“他们总说我是个小孩子，从来都不和我一起玩。这个地方有些时候会来一些和你一样的活人，他们都很讨厌那些人，所以每次都会想办法把人吓走。可是我挺喜欢有人来的，就比如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这样好好聊过天儿了。” 曲墨点了点头。 这样一说，他大概也就明白是谁在暗地里闹事儿了。 “不过你说的长脖子他们吓唬和我一样的人类，那他们杀过人吗？”曲墨觉得这件事还是得确认一下才好。 没想到小女孩儿却直接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就否定了他的猜想道：“长脖子他们跟我说过，就算我们现在被困在了这个地方，可等什么时候有一个法力高强的人来了，他就一定可以把我们救出去的。但是如果杀了人的话就不一样了，身上有了罪孽，法力高强的人一定也不会救我们了。” 曲墨下意识抬手在下巴上摸了两下。 他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懂道理的鬼魂存在。 心里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肩膀在后面被人拍了两下。 下意识以为是白忘川发现他失踪跑回来接他，然而回头以后，却着实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只见他身后距离他很近的位置，一个脖子被拉的有半米长的鬼魂儿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曲墨心脏差点给他吓停跳了。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种情况经历的多了，还是因为小女孩儿刚刚跟他说过什么“长脖子”而有了心理准备。总之，在第一时间的恐惧过后，她发现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多害怕了。 “你是在赶我走的吗？”曲墨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开口平静的问道。 长脖子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他，嘿嘿地笑着。 “长脖子是不会说话的。”小女孩儿在旁边给他解释了一句，“一般他都会跟半身子在一起，有什么事儿的话，半身子会帮他说的。” 曲墨点了点头：“那现在我该怎么跟他交流？” “这个……” 小女孩儿话没说完，两人身边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金光。 长脖子快速蹲下身，抱着小女孩儿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曲墨只觉得眼前着挡着他视线的那一片黑雾瞬间散开。而与此同时，他也看清楚了刚刚被黑雾所遮挡的白忘川的脸。 “一扭头就发现你不见了，真是吓死我了，”白忘川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刚刚看到你跟两个鬼在聊天，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曲墨摇了摇头。 思考了一下措辞，他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解释，而是反问了一句道：“就你刚刚看到的那些，你觉得他们对我有没有恶意？” 白忘川毫不犹豫道：“没有任何恶意，甚至根本就没打算伤害你。”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曲墨说，“而且刚刚那个小姑娘跟我说，这里每次出现那些普通人的时候，那个长脖子鬼都会想方设法的把人赶走。我也不知道我想的是对是错，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一个大鬼，长脖子把人吓唬走，反而是在帮忙救那个人的性命？” “也有这种可能性吧，”白忘川说，“可现在重点的问题是，咱们也没找到那个大鬼啊。” 曲墨嘴角抽了一下，“你刚刚上到几楼了？” “三楼，但是还没来得及查看。”白忘川说，“发现你没跟上之后我就赶忙下来了，咱们再往上走一次，这次你可得跟紧啊。” 曲墨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在白忘川转身继续往楼上走的同时，他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白忘川垂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这次牵着，我总不会再丢了，”曲墨说着。 白忘川回头看了他一眼，最后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这个牵手真的有用，接下来的路段虽然比之前要长了很多，也阴森的很多，但是奇怪的是，一路上他们还真的没有再见过任何的幽灵了。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顶楼的位置，曲墨倒是觉得身上那种寒冷的感觉越来越浅，他扯了扯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低声把这个发现给白忘川说了一下。 “我也感觉到是这个情况没错，”白忘川说，“不过咱们还是有必要去天台上看看的。” 曲墨对此也没有反对，跟着白忘川顺着通往天台的楼梯一路爬了上去。 这上面整理的还算是挺干净的，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垃圾乱放建材瞎堆的情况出现。 白忘川上去之后就直直朝着边缘走了过去，曲墨被他吓了一跳，猛的扯了一下他的手。白忘川才总算是想起来了这回事一样，扭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道：“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看看周围的风水而已。” 曲墨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要被鬼上身了。” “前提是有鬼敢上我的身才行，”白忘川耸了耸肩，踏着罡步在天台上转了两圈儿，最后走到边缘往四处望了望，然后摇了摇头，他说：“这局真是阴到极限了，按理来说，这个地方就根本不适合盖楼，他们这样强行的建筑，能坚持到现在知死了这么几个人，还真可以算是奇迹了。” 曲墨问他：“说不定还是因为那个女孩儿他们的功劳。” “这我不知道，”白忘川说，“不过我知道的是，如果真的有那个大boss话，他肯定不在这栋楼的天台上。” 曲墨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毕竟上了天台之后，他是真的再也感受不到一点儿除了天气之外的冷意了。 而他能感觉到的东西，白忘川也肯定不会感觉不到。 “所以接下来咱们该去哪儿了？”曲墨问他。 “当然再去地下室看一圈了，”白忘川说着，口中轻轻的嘟囔了一句：“没想到还真的都是套路，就算是等级再高的鬼魂儿，也还是不喜欢住高楼的。” 两人一边往楼下走着，曲墨一边回想着自己刚刚和那个小女生的对话。 走到一楼的时候，白忘川正打算顺着楼梯继续往下。曲墨却开口问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小女孩儿说她是跟她妈妈一起过来这里的。可是死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妈妈了。你说，会不会是他妈妈和这个大鬼有点儿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白忘川反问。 曲墨挠挠头，举了个例子：“就比如说不定，其实那个鬼王就是她妈妈？” 白忘川嗤笑一声：“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如果他妈妈真的跟他一起死了，那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找不到魂魄。” 曲墨问他：“比如？” “比如那个恶鬼不仅仅是要生魂，可能就连死人的魂魄，他也能吸收，当成是滋养自己的食物的。” 第63章 我为你而存在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曲墨控制不住地沉默了下来。其实说句实话，就算白忘川没有跟他说这一句，他自己多多少少其实也猜的差不多了。 因为在故事里也听说过这种情况，就像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样，在鬼的世界里，强的应该也会把弱的当成食物来看。这就像是自然界的定律一样，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白忘川指了指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开口问道：“是我自己一个人下去，还是你跟我一起下去？” “当然是一起了。” 曲墨说着，跟他一起顺着楼梯走下去。 他原本以为，在楼上既然没有发现那个所谓鬼王的影子的话，地下室应该就是对方唯一的归宿了。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两人在地下室转了一圈，又去车库的位置转了转，得出的结论却是这里干干净净的，甚至比刚刚在天台上感受到的，还要更干净了几分。 “这就实在是有点儿奇怪了。”白忘川摸着他光洁的下巴，眉毛几乎快拧成了一团。 曲墨表情也并没有比他好上多少，和他一起住皱眉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说有没有可能，咱们从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白忘川说：“你的意思是脏东西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在楼里？” 曲墨点头。 毕竟这个场地画的实在是太大了，说到底楼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只不过是楼没出来，剩下的大部分要规划建造的东西也还没开始罢了。 “那就得出去看看了，”白忘川说着，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不过外面的空间有点儿太大了，根本转不过来啊。” “这个啊……” 曲墨也有些为难。 只是摸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眼睛一亮，开口笑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你可能会不同意。” “说出来听听。”白忘川示意。 曲墨挠挠头，“因为对于这个鬼来说，我应该就是一个单纯的普通人而已。所以一会儿你走，然后我自己留在这里，说不定等到了晚上，那个大鬼就会来找我了。” 不得不说，这还是确实是个法子。 但是白忘川显然不会同意。他眉毛拧的比曲墨还严重，脸上也写的满满都是愤怒的神色，他说：“你不会真以为那个魔的魄说你上辈子是个清道夫，你这辈子就可以像上辈子一样的勇猛了吧？至少就目前我观察的来看，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能不能放清楚一下你现在的位置，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你让我怎么办？” 曲墨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说什么硬话了，也只能陪着笑，嘿嘿了两声道：“我这不是相信你会保护我吗？要不然你把你的桃木剑给我，我觉得那东西我拿在手上，好像也能管事儿的。” “你想太多了，我根本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的，”白忘川冷漠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曲墨还想再争取一下，然而没有等他开口，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声音是个女人的。 他们两人都听得非常清楚，也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不是已经让她离开了吗？”曲墨低啐了一声，转身就朝上楼梯的方向跑了出去。 白忘川紧紧跟在他身后。 然而下一秒，他却突然眼前一黑，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更不用说跑在他前面的曲墨了。 白忘川顿时愣了一下。 随即却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只敢欺负小鬼和人类的垃圾，没想到，你这个垃圾的胃口还挺大的啊？” 话音落下，黑暗中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影子看起来不像是人的，比白忘川足足大了个四五圈。他周围也环绕着一圈朦朦胧胧的黑烟，看不清具体的轮廓到底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长相。 白忘川表情平静，目光淡淡的盯着黑影。 见到东西在他面前蠕动了两圈，然后当中发出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如果把你吸收了，我就可以直接从这里离开了。根本不需要那些废物再来浪费我的时间。然后等我从这儿出去了，我可以吸收完三界万物。现在就差你了，你乖乖等着让我吃了吧。” 白忘川冷笑一声。 “咱们谁吸收谁，还说不定呢。” 话没说完，黑影已经有了动作。 他直直冲着白忘川的方向冲了过来。 后者立刻掏出了符纸遮挡。 然而并没有任何作用。 那黑影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但就像是被吸收进入了他身体一样，只是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 曲墨从大楼里跑出来之后，抬眼却发现平地上根本就没有阮婷的身影。 视线左右晃了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猛地一回头，却发现身后本来该是白忘川地方，被那个穿着洋装的小女孩儿给代替了。 “叔叔，我见到你的朋友了。” 小女孩儿抬头，用那双黑洞洞的大眼睛盯着他，一边开口说道。 曲墨抬眼看看，并没有搜寻到白忘川的身影，才赶忙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小女孩儿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过去，伸出一只手，指向了背后的建筑。 曲墨抬眼看瞧那扇他刚刚跑出来的大门。 小女孩儿说：“他就在里面，大怪物把他抓住了。叔叔，你要是再不去救他的话，大怪物会吃了他的。” 曲墨听她说着，明明是一些太过童稚的措辞，但是他却一字一句的都听懂了。 小女孩儿的意思是，白忘川被那个大鬼给朝着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曲墨脑海中那个名为理智的弦顿时就断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抄建筑物的方向跑了回去，这段距离在他过快的速度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片刻，他重新回到了那阴森森的一楼大厅里。 然后他就看见，白忘川正站在大厅中央。双手垂放在身侧，脑袋低了下去，似乎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但是曲墨知道，就现在的这个情况，白忘川绝对不可能分神去想什么别的事情，还想的这么投入。所以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了白忘川的身边，但是正打算抬手拍一下对方的肩膀，一道黑影却突然从旁的闪过。 曲墨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二黑？” 黑猫轻巧的落在了地上，这次倒是没有再变成人的样子。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他现在在进行一场很激烈的战斗，一念之差，就有可能会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你不要打扰他，有时间的话，不如陪我去把这里的其他灵魂渡一下。” 曲墨沉默了片刻，仍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道：“那他……” “没有人敢靠近这里的。”二黑说，“所以走吧。” …… 白忘川在被黑影撞入身体的瞬间失去了片刻的意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条雾气弥漫的河边。 那条河很宽，宽的看不见彼岸。 河上也没有渡船，只有那片散不开的雾气，在久久的飘荡。 “忘川？你怎么又开始发呆了。” 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忘川回头看去，就见二黑在他身侧坐着，手中端着一碗清酒，正一饮而尽。 看到他的视线过来，二黑也笑了起来：“怎么啦？你不会还没习惯这个身体吧？” 白忘川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习惯这个身体”是什么意思？ 二黑却继续自顾自的又斟满了一碗，再一次的一饮而尽后，他说：“不过，不习惯也是正常的。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化过人形，现在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还觉得挺憋屈的？” 白忘川张嘴。 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人夺走了说话的能力一样，憋了半天，也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你别费劲儿了，刚变成人形十有八九都没办法这么快学会说话的，”二黑笑着，又拿了一只空碗出来。往里面倒满了一碗清酒，然后递送到了白忘川眼前，他说：“你要不要尝尝？这酒还挺好喝的。” 白忘川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将碗接了过来。 两人的碗在空中碰撞了一下。二黑笑道：“哎，不过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划船度了这么多年的河，也是有河神存在的啊。” 白忘川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只能学着他的样子，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之前听人说过，万物有灵，但是会化成人形的话，都是有些原因的，”二黑说，“比如说有的花花草草会变成人，是因为他们爱上了路过的旅人。又比如说有的动物会变成人，是因为他们想去报恩。那您说您突然变成人了，能跟我说说是什么原因吗？” 白忘川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二黑显然也没打算让他回答。 只是又笑了笑，他继续道：“不会是因为前两天来的那个神将吧？您看上他了？” 话音刚落，就听“咚”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响起的是二黑“哎哟”一声吃疼的嚎叫。 在他身后，身着白衣，一头白发盛雪的男人正对着他脑袋给了一拳。但是看到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之后，那人却立刻就收了刚刚严厉的样子，转而伸手在二黑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一边开口道：“好歹是河神大人，你就不能懂点礼数？” 白忘川盯着那人。 他认识这人。 这人也是在二黑到来之前，陪着他和师父过了很多年的人。 大白。 他想叫出来这个名字，但仍然是无法开口。 而在他开口之前，二黑则是揉着脑袋，先开始抱怨道：“有什么关系呀？咱们地府不是一直都是官民一家亲嘛，我相信河神大人肯定跟咱们也能聊的来的。” “就比如跟你聊，他是不是看上了那个神将？”大白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白忘川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了个微笑。 二黑则是哼哼两声，显然没有要认错的意思。 随即眼前的场面变得模糊了起来。 等再一次清晰的时候，白忘川发现自己还是在那条河边。 只不过这次他从之前的坐变成了站。而扭头看向身边，也没有二黑和大白的影子了。 “请问，这次是您送我过河吗？” 身侧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白忘川猛的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和曲墨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正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白忘川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身体却先了他思考一步，快速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河边走了过去，上船，撑桨。然后慢慢向前划了出去。 一路上曲墨安静的没有说一句话，他则是根本没办法说出任何的话来。 直到船停在了岸边，曲墨才下了船，然后扭头，朝他微笑着道了声谢谢。 之后画面模糊，然后再次清晰。 渡船的过程不停地重复，甚至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终有一次，曲墨抬头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白忘川一愣。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自己用不太熟练的语调，从嘴里模模糊糊地挤出了两个字—— “忘川。” 我叫忘川。 白忘川听着这两个字从自己口中说出，脑中却突然又再次出现了当年他在还没有下山的时候和师父的对话。 那时候他问师父为什么要给他起这么个名字。 然后他师父告诉他—— “因为捡着你的地方是在忘川河边儿，我又姓白。所以你就跟着我姓，叫白忘川了。” 他那时候一直以为，师父这只是给自己不想说的事情找的一个一听就是谎言的说辞而已。至于他到底是从哪里被捡来的，师父不说，他自己倒也不是特别的关心。 但是此时此刻，白忘川却突然开始觉得，师父当初对他说的那些，可能并不仅仅是一个开玩笑的谎言而已。 画面再一次漆黑，然后重新出现了光亮。 只是这次，他发现自己不在那条河上了。 他又回到了那个烂尾楼的一楼大厅里面，眼前还是那团飘散的黑雾。 目光中的情绪复杂地转动，等再次抬眼的时候，其间已经只剩下了一片坚定。他说：“你已经看过了我的记忆，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跑吗？” “你……” 这次黑雾终于开始紧张了起来，就连应答的声音也多了些颤抖的味道。它说：“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你不只是个连我具体位置都不清楚的三流道士而已吗？” “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白忘川耸了耸肩，那模样要好像比黑雾还要费解，他说，“但是事实证明，我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垃圾道士而已。所以……” “三清在上，借我神通。天雷地火，教我除魔！急急如律令！” 他一声咒语喊出。 就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粗壮的紫色惊雷从天而降，直直的打在了那团黑雾的身上。 然后伴随着雷声，是黑雾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房梁被雷劈断，巨大的石块儿不停的砸落在身边。 白忘川淡定的听着周围的所有声音，直到叫声最后渐渐消失，他才放心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这次他仍然是在那栋大楼里面。 大楼也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坏。 只是眼前的人换成了曲墨。 看到他睁开眼睛，曲墨连忙紧张道：“没什么事儿吧？刚刚二黑说你在进行一场很重要的战斗不让我靠近，可是我看你就是一直站在原地，那个很重要的战斗打完了吗？” 白忘川点了点头。 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他还是选择先解释一下眼前的情况道：“那个大鬼钻进我身体里去了，然后相当于是在我的意识空间里面，我把他除了。” 曲墨松了口气。 白忘川又道：“不过我也看到你之前经常说的那个幻觉了。” 曲墨一愣：“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白忘川说，“而且如果这个幻觉，是真的的话。我可能真的是为了你，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第64章 她在 白忘川的这个说法让曲墨顿时是又惊又喜，他立刻就化身成了一只摇着尾巴的巨型犬，蹭在白忘川身边，不停地问他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说实话，白忘川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所以向来耿直习惯的小道士，也只能选择把幻境里的一切都给曲墨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曲墨听过之后，整个人就陷入了疯狂激动的状态。 白忘川不知道他在激动些什么。 但是曲墨开心，他心里也挺高兴就是了。 “那这次的委托算是解决成功了？”两人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曲墨问他。 白忘川点了点头：“不过还剩下了一些孤魂野鬼，应该是那只大家伙屯下来的余粮。我得叫二黑去把他们……” “已经都送走了，”曲墨笑道，“就在你对付那个最大家伙的时候，我们这边儿把所有事都处理完毕了。怎么样，是不是也挺可靠的？” 白忘川“嗯”了一声，想想还是确定到人道：“这肯定是二黑的主意，所以还是他比较可靠。” 曲墨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忘川却表情严肃地继续道：“那个鬼虽然解决了，但是这附近还是有些问题。明天还是得过来一下，我要弄清楚这个鬼出现的原因。不然治标不治本，总有一天还会出现类似的情况的。” 曲墨有些不解：“鬼还是能被地方养出来的？” “阴地养鬼，就算那鬼魂儿原本没有多大的阴气，在阴地待的时间长了，身上的怨气也会慢慢的浓重起来，”白忘川说：“就比如我刚刚解决的那只，我总觉得他身上的气很奇怪。” 曲墨问：“怎么个奇怪法？” 白忘川摇了摇头，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措辞。片刻才开口道，“就是我总觉得，他身上的气好像不是一个人的。会出现这种情况，要么说明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要么就是这东西根本就不能用魂来形容。只是一个积攒了万千怨念的集合体罢了。” “这个……” 曲墨被他的这种解释说的，一时间有些找不到回应的词儿了。 白忘川倒是也没指望他能回应什么。 摆了摆手，就一边往外走一边下了结论道：“明天把阮婷叫过来商量一下再说吧。” 曲墨点头：“行。” 两人说着往外面走去，这次倒是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了。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曲墨联系了阮婷，后者立刻二话没说就跟着他们又去了一趟。 这次白忘川倒是没有再急着往楼里进了。 他拿着一个八卦盘，在外面的空地上来回转了几圈儿，最后停在了靠近角落的一个位置。然后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土地，他说：“这地方往下挖，应该会挖到尸体。” “那我们应该去挖出来吗？”阮婷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 白忘川点头：“挖出来，然后换个地方，把他们安葬了。这地方再开工，应该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一次不管是曲墨还是阮婷都听的十分清楚。 他说的是“他们”。 所以也就是说，埋在这里的尸体，其实并不止一具是吗…… 阮婷立刻打电话叫来了施工队。不得不说，当钱给的足够的时候，只要是白天，就算是盛传的闹鬼场地，也还是有人愿意过来干活的。 但是让她实在是没想到的是，被白忘川指过的那片土地下面，在挖掘之后，竟然发现了上百具枯骨。 这情况又把施工队吓了一跳。 但因为白忘川说事情已经解决了，阮婷这姑娘竟然大着胆子第一个站在了枯骨洞的跟前。 “只要把他们换个地方埋葬了，就可以了吗？” 她看着这上百的白骨，又朝白忘川确认了一遍。 后者点了点头。 阮婷微笑：“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这事儿实在是谢谢您了。” 白忘川摆摆手：“应该做的。” 阮婷再一次给他鞠躬道谢，说委托费用，等处理完了这些亲自上门给他。白忘川倒是也不着急，看也没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了，就跟着曲墨先离开了。 本来按照曲墨的说法，今天解决了一个事了，就不用再继续回去开门儿干活儿了。但是白忘川却说他需要有点儿职业道德，好歹过去看上一圈儿，说不定还真的有人在等他开门儿呢？ 对于这种说法，曲墨采取保留意见模式。 毕竟白忘川那个事务所十天半个月不开张都是常事儿，要说今天突然能一天接上两个委托，不说别人，就他自己也不相信。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当两人回到事务所门口的时候，清楚的看见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正垂头丧气地蹲在门口。 白忘川扭头给了曲墨一个“你看我说会有客人吧”的眼神儿。 曲墨则是抽了抽嘴角，服输的不再吭声。 那男生原本低垂着脑袋，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靠近。所以当他俩走到面前的时候，男生才突然惊醒似得瞪大了眼睛，然后立刻站起了身子，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你、你们是这个事务所的人吗？” 白忘川点头：“我是管事儿的，您是来找我说委托的？” 男生用力点头：“我、我确实是有些事情……” 曲墨说：“那就先进屋再说吧。” 他开口说着，白忘川也走上前打开的事务所的大门。两人带着男生一起走了进去，白忘川和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曲墨则是去端了杯水，放在了那个男生的面前。 “说说发生了什么吧，”白忘川示意道。 男生点了点头。 似乎这事儿是有些难以开口，他憋了好久，才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自我介绍道：“我叫吴敏。” 白忘川“嗯”了一声，将桌上放着的事务所名片推到了他的面前。这东西是曲墨给他做的，他指着上面白底黑字的名字，给吴敏回了一句：“白忘川。” 两人做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吴敏紧张似乎是缓了些许。总算是克制住了身体上不由自主的颤抖，又是深呼吸了两下，他终于开始缓缓地说出了他的事情。 就像之前看出来的那样，他却是是附近一所大学的学生，今年刚刚大二。 “我这个人平时有点喜欢开玩笑，虽然我朋友都说，我开的这种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吴敏低头说着，“就是比如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的话，明明是两个人，服务员问我，你们是两位吗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他，我们明明是三个人啊。” 白忘川点头。 “还比如，如果我中午一个人吃饭的时候遇到了朋友，他问我一个人啊，我就会指着对面的空座告诉他，我们明明是两个人啊。” 白忘川继续点头。 曲墨则是在心里想着，现在的年轻人，这是作死，也能作出新花样了。 说到这里，吴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又颤抖着，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白忘川只得开口顺了一句道：“然后呢？” “然后，”吴敏接道：“我就这样玩了大概一年左右，周围的人都知道我这个毛病，也就不会再被我吓到了。但是有一次，我和我朋友两个人一起去吃饭的时候，我还没有说我们是_父鋈耍裨倍屯颐堑淖郎戏帕巳！_ 曲墨开口：“是你以前经常去的店？” 毕竟如果是经常去的话，说不定这只是服务员的反击报复而已。 吴敏却飞快的摇了摇头：“是学校门口一家新开的店，开业第一天，我和我朋友说去尝尝鲜，才会去他家的。”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那说不定，是那个服务员以前认识你？” “这倒是有可能，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还和那个服务员狠狠地吵了一架，”吴敏叹了口气，“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他的问题。” 白忘川示意他继续说。 吴敏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 就像他说的，那天的那件事情并不是服务员的问题。而那天的一切，却是他噩梦的开始。 从那天之后，不管他去哪个饭馆儿，也不管他们去的是几个人，服务员总是会给他们多放一双碗筷，或是多加一杯热水。 渐渐的，发现了这种情况的朋友不敢再跟他一起吃饭。而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出去，送过来的碗筷，也仍然会多上一副。 他几乎快要被这种情况给吓疯了，到后来他不敢出去吃饭，只能窝在宿舍里，一顿一顿的叫外卖。 “可是外卖多贵啊，我还是个学生，家里给我的钱就这么多，如果一直吃外卖的话，根本承担不起，”吴敏说着，将自己身体蜷缩了起来，双手抱住了脑袋。用一种几近崩溃的姿势缓缓的继续道，“可是我不敢出门，不只是去吃饭的时候，就连我去坐地铁，坐公交。哪怕整个车厢里人都满了，大家也会像是在开玩笑一样的，将我身边空出来一个人的位置。” “到了今天早上我实在是饿的受不住了，所以我就出门儿去了学校门口的早餐店，可是我刚刚坐下，服务员就给我送来了四副餐具。”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了头。那双眼中已经充满了血色，他几乎要嘶吼出来，绝望的说道：“你知道吗？那张桌子只有四个座位。可是我只有一个人啊！我当时就要被吓死了，然后我就跑了出来，结果看到了你这个事务所的招牌，我就想过来试试。大师，你能救救我吗？” 白忘川摸着下巴思考一会儿，然后问出了他比较关心的问题道：“你过来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吴敏一愣，赶紧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然后结结巴巴地回应道：“应、应该是一个多小时了。” “那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让你身边的那些东西先躲起来了。”白忘川叹了口气，“事务所门口就贴了个八卦图，一般的鬼怪都会害怕那东西，如果会被这玩意儿吓走，这说明你身边跟的只是些小鬼而已。” “小、小鬼？”吴敏跟着重复了一遍。 白忘川再一次点了点头：“因为你平时的那种玩笑，小鬼会觉得你是在召唤他们。所以在之后他们才会跟在你身边，类似于叶公好龙，你明白吗？” “那、那我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离开啊？”这是吴敏最关心的问题。 白忘川起身去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来两张道符，回来递到了吴敏手中，他说：“随身带着，明天再过来一趟给我看看道符的样子。具体该怎么解决，我到时候再告诉你。” 吴敏立刻疯狂的道谢了起来。将道符当成了宝贝似得放进了衣服内侧的口袋里面，然后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大、大师，你们这儿处理一个业务需要多少钱呀？” “会考虑你的情况适当降价，但是具体是什么价位还得等你明天来了我才能告诉你。”白忘川说，“至于刚刚给你那两张符咒就不要钱了，剩下的明天再说。但是你要记得，明天一定要来。” “好，好。”吴敏立刻点头，起身给白忘川深深的鞠了一躬，他说：“大师实在是谢谢您了。” 白忘川摆摆手。 吴敏又千恩万谢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曲墨才开口问道：“你刚刚给他的那个道符是做什么用的呀？” “驱赶小鬼，”白忘川说，“所以明天等他过来之后，看他身上的阴气残留情况，我就可以知道缠着他的那些，到底真的只是小鬼，还是个装成小鬼的大鬼了。” 曲墨哦了一声。 想想他说：“是不是类似于这方面的玩笑，最好都不要开比较好。” “那是当然的啊，”白忘川耸了耸肩，“你要知道，其实咱们周围的鬼魂儿一点儿都不少。平时你说了什么，可能你自己没有在意，听到的活人也没有在意。但是你身边的鬼在意了，说不定你就完了。” 曲墨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白忘川继续道：“除了刚刚的这个，一般像什么灵异游戏之类的东西，你也不要玩。因为虽然大多数玩的是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万一你玩的时候旁边正好有一个鬼，那你就完蛋了。” 曲墨立刻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个我也知道是在作死的。” 白忘川耸了耸肩道：“就看吴敏明天过来的情况怎么样了，希望没什么大事儿，也省的我忙活了。” 曲墨叹了口气。 之后的一下午，倒是没有别的人再来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趁着周末，曲墨又跟着白忘川一起到了事务所这边儿。结果还是和昨天一样，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吴敏已经在昨天那个地方蹲好等着了。 白忘川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口问道：“看你脸色比昨天好了点，是回去之后没有再发生什么问题了？” 吴敏朝他挤出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然后摇了摇头，他说：“还是发生了一点，但是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了。” 白忘川笑了。 这东西还有能接受和不能接受的范围啊？ 吴敏却认真道：“可能是因为经历过四周全被这东西包围的情况，这次我出去吃饭的时候，只有身边被多放了一双碗筷，我就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他这话一出，白忘川还没表态，曲墨已经在一旁忍不住笑了一声出来。 吴敏似乎是猜到了他们会有这个反应，也只是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就继续道：“我也觉得我这种想法有点儿诡异，但是说实话，我心里确实是这么觉得的。就是，既然已经减少的人数，那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大师我今天把那个符咒都带过来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说着，从口袋里面把符咒拿了出来。 白忘川全程表情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直到看到符咒上多了一抹明显的红痕时，他才扬了一下眉毛，启唇笑道：“看来你惹上了还确实是有个厉害的家伙的。” “这、这个……” 吴敏完全是被这种情况给吓了一跳，显然刚刚的那种淡定在这道红痕面前已经被吓得不复存在。 他低头看了看符纸，又抬头看了看白忘川。憋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用这么紧张，这东西好处理。”白忘川说着，却站起了身，“但是就是咱们得再去吃一顿饭了，看这样子，他现在估计是躲起来了。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吃顿饭，他应该就会现身了。” 吴敏虽然还是怕的不行，但有白忘川跟着，好歹也是放心了不少。 然而三人毕竟都是吃过了早餐，最后说是去吃饭，也只是选了个咖啡店，去角落的一个四人桌坐了下来。 “两杯热可可，你要什么？”曲墨跟服务员点了下单，然后抬头看向吴敏。 后者低头看着菜单上的价位，憋了半天，还是摇摇头道：“我就算了吧。” “那就四杯热可可。” 白忘川说。 吴敏震惊的抬头。 倒不是因为他点单的时候加上了自己的一份儿，而是因为…… 他们一共只来了三个人，为什么要点四份？ 然而服务员却像是觉得十分的理所当然一样，点了点头，就带着菜单离开了他们的座位。 至此，吴敏终于吞了一口吐沫，颤巍巍地扭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空荡荡的座椅，然后犹豫着问道：“大、大师……” “她在。”白忘川冷静地开口，说出了吴敏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台词。 “从咱们进门儿开始，她就一直都在，”白忘川说，“所以还不如请她也喝点儿东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聊一下吧。” 第65章 把关 吴敏显然是被吓得不行，那幅坐如针毡的样子，就好像恨不得赶紧换一个座位再说。 白忘川到是也很贴心，给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和曲墨的位置，一边开口问道：“你需要换个座位吗？” 但是横竖都换不出这张桌子。 或者说，如果换了，指不定就变成他和那个鬼的“二人世界”了。 吴敏在心里给现在的情况下了个结论，然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摆摆手道：“还是算了，我这样也挺好的。” “其实你不用多害怕，”曲墨此时也开口帮腔道：“你身边坐的是个女孩儿，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当然，如果忽略她被长发遮盖着的、明显血肉模糊的左半张脸的话。 白忘川并没有去揭穿他这个善意的谎言，而吴敏在听完了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了一点儿。 四杯热可可上的速度还是挺快的，等服务员放下了杯子，又点头走人之后，白忘川才终于将视线放到了那张在正常人眼里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座位上，然后微笑着开口问道：“小姐你好，我们是受到了吴敏先生的委托，如果不介意的话，咱们聊聊？” 女鬼头发很长，为了遮挡住脸上的缺陷，她几乎快用头发遮住了自己的整张脸了。身上穿着一件民国时期的长裙，打扮也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感觉。 听到白忘川的这个问题之后，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话的对象是自己。赶忙快速的道了声歉，才缓缓道：“您、您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白忘川说着，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吴敏。然后开口问道：“这孩子是得罪过你还是怎么了？你应该知道，人鬼殊途，你总是跟在他身边是为了什么？” “不不不，”女子立刻慌乱的摆了摆手，“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他，我会跟着他，也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帮我要座的人而已。” “第一个帮你要座的人？”曲墨不解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女鬼重重点头。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了，我也不记得我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感觉我好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很久，好像是在等一个人，但是我现在连我在等谁都不知道了，”女鬼说，“那边有一家面馆，我很喜欢去，虽然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需要吃不需要喝，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去那里。” 白忘川点头。 会发生这种情况，只能说明那个店、或者那个店所在的位置，和这个女鬼的生前有些联系。不过这个事情跟这次的委托没有任何关系，他也并没有要主动节外生枝的打算。 女鬼继续道：“虽然我喜欢去那个地方，但是那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一般我去了之后就会找一个靠近角落的桌子坐下，可是一直做到我走，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看见我不说，有时候还有可能会被人直接坐在我身上。” 毕竟她只是个正常人都看不到的鬼魂而已，会有这种情况，也实属正常。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就是每天还是会放不下的去那个店里坐坐。但是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过去之后，我才刚刚坐下，他就来到了我的身边。” 她说着，脸上露出了一种娇滴滴的小女生表情，然后眉目含情的看向了坐在她身边的吴敏。 后面的话不需要再继续说下去，曲墨也大概能猜出来了。 “所以服务员还是没有看到你的存在，但是在上碗筷的时候，他却帮你跟服务员说，这里一共有两个人是吗？” 女鬼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们知道吗？我虽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我总觉得好歹有个百年了吧。百年的时间，他是第一个帮我说话，告诉别人这里还有一个人的。我真的很开心，所以从那天之后，不管他去哪儿，我都想跟着一起了。” 所以说白了，这还真是自作孽。 白忘川在心里给吴敏下了个定义。 又抬头看了眼那个女鬼，他说：“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你就没有发现，他其实根本看不见你吗？” “其实我跟了他三天之后就发现了，”女鬼听到这个问题，脸上刚刚雀跃的表情也重新归于了落寞。她说：“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很怕我。但是我还是放不下他，毕竟除了他之外，真的，真的，在没有任何一个人了……” 白忘川低头沉默。 曲墨则是长叹了一声，把女鬼说的所有话给吴敏转述了一遍。 吴敏听着，突然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然后他指着白忘川，发狂似地朝那个女鬼的位置尖叫道：“那现在你知道了，我根本就看不见你！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是为了吓唬别人，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吓唬我自己！你想找能看得见你的人，那你就去跟着他们啊！你跟着我算什么？我再说一遍，我看不见你！” 他说着，气的就好像随时会给那个女鬼来一巴掌。 这种狂躁的状态显然也是被女鬼第一次看见，她瘦小的身子缩在椅子上，不停地哆嗦。白忘川看在眼里，一时间倒是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受害者了。 听到动静的服务员儿已经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曲墨起身过去安抚，白忘川则是将吴敏又劝回到了他的座位上。至于劝的方法也很简单，他只说了一句—— “她现在确实是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但是如果你继续这样闹下去，还有没有恶意，我就不敢保证了。” 吴敏听完之后，立刻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哆哆嗦嗦的老鼠样子。甚至在坐下之后，还转头过去朝着女鬼方向拜了拜，口中念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只是没有控制住我的情绪在狗吠而已，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计较。” 白忘川看着他的反应，没有做出任何的评价。 曲墨那边儿给服务员塞了小费回来之后，就看到那个女鬼正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一手捂着脸，似乎是在哭泣。 显然，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曲墨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朝那个女鬼问道：“现在你决定怎么办？” “我不知道，”女鬼哭的颤抖了起来，“我一直以为她就算不喜欢我，好歹也不会讨厌我。但是他居然这么讨厌我，我、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白忘川耸了耸肩：“这很简单，不是吗？以后不要再跟着他了，你们人鬼殊途，你跟了他这么多天本来就对他不怎么好，他会这样对你也是情有可原的。” 女鬼低头不语。 沉默了片刻，她又开口道：“可是你知道吗？被人搭理过了一次之后，我就不想再感受那种没有人能看到我、感觉到我的生活了。” “这个也挺好解决的啊，”曲墨说，“你只要投胎转世，到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得到你了，你也不用再孤单下去了，这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 女鬼一愣：“可、可是……” “可是你还在等着什么人？”白忘川笑了，“说不定他早就去投胎转世了，况且你等着，你都不知道你在等谁，你还有什么好等的啊？”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道理也确实人人都懂，但是女鬼听着，最后还是低下了脑袋，并没有直白的回一句是否。 但是即使如此，不管是白忘川还是曲墨心里也都清楚，这次的委托也就到此为止了。 之后曲墨和吴敏谈了价格，后者似乎是对他的出价十分不满意，什么骗子之类的词语都用上了，曲墨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只在最后悠悠的补充了一句道：“你要是觉得我们在骗你，不出这个钱也无所谓。只不过等到时候，万一你又被这种东西给缠上了，那也别再来找我们事务所了。我们不予受理。” 他说完，就起身想带着白忘川离开。 “等一下。” 女鬼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 曲墨回头。 她说：“可以带我一起走吗？我想去投胎转世，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你们能送我一程吗？” “这个简单，是在业务内的工作。”白忘川笑了。 两人带着女鬼一路回去的事务所里，然后白忘川叫来了二黑，让他把这个还在哭泣的女鬼送回了她该去的地方。 “这次的事情倒是真的简单，”白忘川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他说，“不过那个女鬼还真是挺可怜的，遇着个喜欢自己作死、还承受不起结果的东西，真悲哀。” 曲墨点头表示赞同。 二黑那边儿引渡的速度十分的快。等把女鬼送走之后，他扭过头来，看向白忘川道：“过两天你有时间吗？” 白忘川不解：“怎么了？” “前段时间我把那个魔送回去之后，你师父让我给他找了点儿东西，昨天刚给他送过去，”二黑说，“然后他让我给你转达一声，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带着你老公回去看看。他要给你把关。” 第66章 主要还是人好 曲墨被二黑的这个说法给吓了一跳。 那双黑亮的大眼睛瞪着溜圆，左右看了看白忘川，又看了看二黑，最后指了指自己，他说，“忘川他师父是要见我？” “你要是觉得他老公还有别人，那见别人，我也没有意见，”二黑耸肩道，“你要知道，我本来就不怎么看的惯你。” 曲墨嘴角一抽：“你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 “有什么关系？”二黑冷笑一声，“不只是我，你要相信，除了忘川这个傻子之外，整个地府没有一个人看得惯你。” 曲墨挠挠头。 虽说关于前世的那些记忆，他还尚且处于一种连蒙带猜的状态、没有彻底的恢复。但是就是这样，他想想也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做过什么得罪整个地府的事情了吗？ “那个……我觉得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思考着措辞，委婉的问了一句。 “没有任何的误会，”万万没想到，二黑应的毫不犹豫。他说：“你把我们的河神勾引着非要当个人类，重点是这个傻子还就听了，你知道我们有多绝望吗？” 白忘川眨眨眼。 他拒绝接受二黑口中的那个“傻子”是在说自己。 曲墨扯了扯嘴角，这事儿他是真的没办法给自己辩解一句。 毕竟在他的幻境里他看的一清二楚，他确实是那个叫白忘川去当个人类试试的罪魁祸首。 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曲墨轻咳了一声，他说：“抱歉。” “别跟我说这个，”二黑摆了摆手，“他觉得高兴我们就可以由着他来，但是如果你欺负他，或者是负了他的话，整个地府都会与你为敌的。” “这我知道。” 曲墨只能继续赔笑。 二黑哼哼了一声，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曲墨回头问白忘川：“你还记得你师父住哪儿吗？”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用一种非常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我应该还是记得的。” 曲墨笑而不语。 白忘川说：“反正大概的方向我是知道的，大不了咱们到了之后我问问二黑，让他带咱们上山不就好了？” 曲墨无奈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真的很想告诉白忘川，那个师父，好像是他师父才对吧？ 毕竟是见家长的事情，曲墨也不敢多做耽搁。于是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他和白忘川商量了一下之后，就决定赶早为妙。 因为按照白忘川所说，他师父隐居的那个山头离这里还挺远。所以两人也放弃了开车过去，直接买了个高铁票，用最快的方式到达了临市。 “我本来还以为，你应该不会有身份证这种东西的。”在高铁上曲墨坐在白忘川身边，然后凑到他耳边，低低的笑了这么一句。 “证件之类的东西，我是很齐全的，”白忘川说，“不过是真的假的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二黑给我准备的。所以，你懂的。” 他说着，朝曲墨眨眨眼，露出了一个大家都懂的微笑。 后者顿时就心领神会。 这毕竟是二黑给他家河神大人准备的东西，不管真假，反正一定查不出来就是了。 曲墨心里这样想着，莫名就觉得有些好笑。天知道，在几个月之前，他还是一点儿都不信邪的一个无神论主义者。可现在才刚刚过去了多久？他不但已经接受自己正在和忘川河神谈恋爱的事实，甚至还打算跟着他一起去他那个飘渺云海的师门里见他师父。 也不知道该说是打脸来的太快还是什么。 不过就曲墨本人而言，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挺享受这种打脸的感觉的。 高铁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之后，两人就到达了白忘川口中他师父所在的那个城市。 曲墨一开始的时候以为，他师父那种世外高人，好歹应该住在什么远离了人间烟火的地方才对。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白忘川从高铁上下来之后，就直接带着他朝着这边儿最著名的那个旅游景点走了过去。 直到在门口开始排队买票了，曲墨才终于忍不住，凑着脑袋过去在白忘川耳边问道：“你别告诉我，你师父住在这座山上？” “对啊，”白忘川说，“你要知道现在的大山，十有八九都被圈起来当作景区了。我们住的这个前些年还不是来着，这不最近也变成景区了。” 曲墨顿时就觉得自己了然了。 再抬头看向眼前那个苍翠欲滴的高山时，他发现自己的心情也多了些说不出的古怪。 “这不会就是，你师父讨厌人类的原因吧？”曲墨觉得自己脑中已经补出来了一场大戏。 白忘川却一点儿不给他面子的直接摇头：“他讨厌人类是因为别的原因，况且这座山被圈成景区之后，他还高兴了好多。毕竟圈成了景区，那些盗猎的人就没办法上山了。而且危险的一些地方会被圈起来，不让游人通过。这样以来，会打扰他的人就更少了。” 曲墨嘴角一抽。 思考了一下，还是指了指自己，开口问道：“那在你师父眼里，我算是人类吗？” 这个问题倒是有点儿难倒了白忘川了。 他皱着眉毛盯着曲墨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往好里想点儿，这次是我师父请你上山，总不能把你谋害在山里了，你说是吧。” 曲墨：“……”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不说还好。可说出来之后，它就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了。 白忘川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赶紧买票去吧。” 曲墨定了定神，过了一会儿，便拿了两张票走了回来。 还好这天正好是个工作日，加上大冬天的，过了山上的人并没有几个。两人进了景区之后，曲墨就跟着白忘川一路往深山里走了进去。 白忘川一开始的时候走的路线还是游人可以走的，可又绕过了几个监控器之后，他就直接带着曲墨顺着那些根本没有人走过的路往山上爬了起来。 曲墨知道这是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而特地选出来的险路。所以也并没有抱怨什么，只是努力的跟着白忘川，让自己尽量不要掉队。 两人就这样往前爬了一阵儿，终于看到了一个平台。 白忘川上前两步。 曲墨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情况着实是把曲总吓了一跳。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白忘川就又退回到了他的视线之中，然后朝他挥了挥手，白忘川笑道：“刚刚这个只是结界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 曲墨松了口气。 “那你能过得去，可我该怎么过去？” “很简单啊，”白忘川笑着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你把手给我，我牵着你，咱们就可以一起进去了。” 曲墨一愣。 想不到只是过个结界而已，居然还有这种福利。 他立刻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白忘川牵住了他伸过来的那只手，然后往前走了两步。曲墨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再一次在自己眼前消失，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跟着又往前跨了两步，白忘川背影就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而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副和外面完全不同的景象。 原本这座山上，他只能看见苍翠的松柏在迎风独立。可是跨过了一这界限之后，他看到的却是鸟语花香，一副万如春天一般动人的场景。 曲墨呼吸一滞。 白忘川则是微笑着解释道：“你看，就是这个地方，看来不需要二黑指路，我自己也是可以找的到的嘛。” 曲墨听他说的，努力扯出来了一抹微笑。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们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你说哪样？”白忘川还有些不明白的歪了下脑袋。 曲墨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周围的光景。 白忘川立刻便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你说这个呀，因为我们这里是不属于外面那个世界的一个独立的空间。而且由于是我师父创造出来的空间，所以具体是春天还是冬天，这都得看他老人家今天心情怎么样了。” 凭一己之力创造一个空间吗？ 曲墨被这种说法吓了一跳。 但显然白忘川已经非常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了。 他带着曲墨往前走了两步，却万万没想到，在见到他师父之前，他们先见到了另一个熟人。 “你……”曲墨盯着面前那个一身黑衣、长得一副桀骜的像极了电视剧里反派角色的男人，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问道：“你是那个上古的魔？” “没想到您还能认得出来我，”那人笑笑，眉宇间的戾气倒是少了很多，“不过你们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这是我师父住的地方，之前我把你送过来，就直接把你送给他了，”白忘川说的非常直白，“不过你居然没有直接过来跟我打架，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打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那人笑道，“况且这个地方很好，至少比我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好。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干嘛要打你？” “是这个地方好，还是这个地方的人好？” 一到冷清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黑衣人颤了下身子，扭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当然是人好啊。” 第67章 我们没办法白头偕老 在听到那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曲墨就已经比那个黑衣人更紧张的抬头，朝声源处看了过去。所以他也清楚地看见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正由远及近的缓缓走了过来。 这人就样貌来看，最多20出头。柳眉凤眼，一头黑发长至腰间。就长相来说，还真有种电视剧里的仙家道长那种缥缈的感觉。 根本都不用白忘川过来介绍，曲墨也能判断的出来，这个人绝对就是他师父了。 所以才判断出来之后，曲墨立刻就一改平时那种处乱不惊的总裁样子，反而变的像是个第一次去男朋友家里的小姑娘一般，绷紧了身上的肌肉，就差开始颤抖了。 白忘川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那个已经被黑衣男人绕着转的白衣人。然后他低下头，朝那人鞠了一躬，拱手行了个礼道：“师父，好久不见了。” “确实是挺久没见了啊，不过我听二黑跟我说了，你在人类的世界混的挺快乐的啊？”那白衣男人扫了曲墨一眼，就笑吟吟的朝白忘川说道。 后者倒是也不反驳，就嘿嘿的傻笑了两声，然后点了点头道：“主要还是遇到了一个对的人，师父我下山的时候您不是跟我说了吗，如遇贵人，我这段路会过得很快乐的。” “但是你要知道，我可一点儿都不希望你遇到的贵人是他。” 白衣人面带微笑，说出来的话却让曲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虽然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种情况。但是第一次上门见对方的家长就被这样讨厌，任凭总裁大人的心态再怎么坚强，也还是免不住有点儿神伤。 话说到这里，白衣人的视线也总算是挪到了曲墨身上。用一种毫不避讳的眼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才哼了一声，开口道：“神君大人好，在下地府上一任判官，名唤白术。跟您还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不过想来，您应该忘得差不多就是了。” 他这话说的似乎是挺有礼貌，但是就语气来说，曲墨完全能听得出来对方恨不得把他手撕的怒气。 不过想想毕竟都是地府的人，看二黑那个态度，也能猜得出来白术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是自己没理在先，再加上这人不管怎么说，现在也算得上是白忘川的养父，所以曲墨也只能保持着那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学着白忘川刚刚的样子给他省了一礼。然后道：“白先生，不用这么客气。前世种种已是过往云烟，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一个深爱白忘川的人类。这次过来也不是想跟您叙旧，只是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仅此而已。” “得到我的祝福？祝你们天长地久，白头偕老？”白术冷笑一声，扭头就走。然后那个冷冰冰的声音继续传来，他说：“忘川是忘川河神，整个地府都不会允许他去投胎的。可是他吵吵嚷嚷着要跟着你一起去做人，所以到最后，孟婆给他想了个法子，就是让他喝一碗汤，然后化身成婴儿的样子，让我带他过来人界好好养着。所以即使是这二十多年他像个普通人类一样的成长，但是说到底他并不是人类。他没有生老也没有病死，所以你也少奢望能跟他白头偕老了。” 直到白术身影在视野中消失，曲墨还久久没有能回过味来。 他是之前一直都忽略了这个问题，现在被白术毫不留情地提了出来，他才意识到了自己以前是想的有多简单。 白忘川根本就不是人类。 所以他也根本没有办法和自己一起走完一生。 很有可能他七老八十了，白忘川却仍然保持着现在这份少年的样子。等他死了，再转世投胎，白忘川也仍然是这个样子，没有任何的改变。 所以…… “我突然意识到，咱们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在一起啊？” 曲墨扭头看向白忘川。 后者没有开口。 反倒是那边并没有跟着白术一起走的黑衣人先笑了起来。然后用他那个跟着脸一起变得很好听的声音，朝曲墨笑了一句道：“仙君大人，我还以为你转世之后稍微会有点进步，没想到脑子蠢这件事，您还真是坚持一点儿没变啊。” 曲墨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黑衣人笑道，“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说，就我而言，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不会认为任何东西是我们之间的阻碍的。” “包括时间的长短？”曲墨问道。 因为现在来看，百年在他眼里是一世，可在白忘川眼里，可能仅仅只是一瞬。 黑衣人没有说话。 只是露给他了一个“真可怜”的眼神儿，就追着白术跑了。 曲墨仍然是傻呆呆的愣在原地。 白忘川却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曲墨回头。 白忘川笑道：“其实我觉得他说的没错，是你想太多了。虽然这件事也有我师父故意引导你的责任吧，但是解决了方式明显还有很多的。” 曲墨眨眨眼。 白忘川这么说了，就说明真的有解决的方法。 原本已经死灰一片的目光又重新灼灼燃烧了起来，他带了点期待的开口问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可以陪我到我死，然后再寻找我的转世重生吧？” “当然，这也确实是一种办法。”白忘川笑道，“不过还有更简单的呀。” 曲墨顿时就更期待了。 然而白忘川此时却给他卖了个关子，在说具体的之前，先打了个预防针道：“但是我不知道这种做法在你来看到底是好是坏，也有可能你现在觉得还不错，但是以后会后悔的。” “你先说说看？”曲墨心里也没怎么有底儿，只能试探的问了一句。 白忘川耸肩笑道：“你可以入职地府啊。反正现在世界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每天死亡的人数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整条忘川河上就只有两个摆渡人，肯定是不够的。你可以强行加盟，变成第三个摆渡人啊。” 曲墨嘴角一抽。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挺好的办法。 不过…… “冥府愿意收我吗？” “这个啊……”白忘川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很困难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他认真的说出了让曲墨哭笑不得的答案道：“如果他们不愿意收你的话，我可以撒泼打滚儿啊。还是不愿意的话，我就让忘川河水位涨起来，用淹没整个地府来威胁他们，他们肯定就让你入职了。” “喂，你师父我人还在家。就算我现在不在地府干了，我好歹也还算是半个地府的人。都是谁教你这种说法的？” 远方传来了白术愤怒的质问声。 白忘川立刻就哈哈的笑了起来。 曲墨这才知道他刚刚的这句话专门儿就是说给白术听的，心底莫名的暖了一下，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勾起了嘴角。 他现在是可以确定了，白忘川是真的对他很好。 至于那一群不愿意接受他的“娘家人”，曲墨在心底苦笑了一下。时间还久，这只能慢慢磨了。 话说到这里，白忘川直接拉着他朝白术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人身上的曲墨现在才终于将视线转到了周围的建筑物上。 这样一看，他才发现，原来不止是白术这个人本身有一种电视剧里仙家道长的风范，就连这整个秘境中的建筑风格，也颇有几分古代宫廷的感觉。 小桥流水，碧瓦飞甍。再往前走，是一个座落于竹林中的二层木质小楼。 白术坐在门口的木阶上等待着他们。 而让曲墨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是，二黑那家伙居然变成了猫的样子，正乖乖的爬卧在白术的腿上。 看到他们两个人过来，白术佯怒得皱了皱眉。然后抬手一指曲墨，朝白忘川问道：“你走的时候明明还是一个乖巧的不会说谎也不会威胁人的小可爱，是不是这家伙把你带坏的？” “不，当然不是。”白忘川脑袋快摇成了一个拨浪鼓。他说：“是我自己平时勤上网，多刷微博，自学成才的。” 曲墨差点没忍住直接笑喷出来。 而那边重新站回到白术身旁的黑衣人，却是根本就没打算憋着，直接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术非常不满意的敲了敲身旁的木板。 白忘川赶忙轻咳了一声，努力站直了身子。 白术问他：“过来跟我说说，你打算如何让他脱离了肉体凡胎，去跟着二黑他们一起当摆渡人？” 白忘川眨眨眼。 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白术看他这反应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他说：“你也别想的太简单了，摆渡人在阴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职务，并不是什么孤魂野鬼想当就能当的。” 白忘川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曲墨，努力的开口辩解道：“可是他身上不是还有神格吗？” “就是因为有那玩意儿，他才更没有办法当摆渡人了，”白术说，“你见哪个阴间的人，身上的气息会比阳间的普通人都足上好几倍的？” 白忘川一时语塞。 曲墨赶忙在一旁开口道：“那白先生这么说的话，意思是有办法帮我祛除身上的阳气了？” 白术哼了一声：“确实是有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试了。” 曲墨赶忙表态道：“您说，我都愿意。” “那你就跟我来吧。” 白术说完，站起身向屋里走了进去。曲墨赶忙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白忘川也好奇地跟在一旁，几人七拐八拐的在屋子里绕了一会儿，最后进到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停了下来。 “这东西是前两天我让二黑帮我找过来的，我前面试了一下，还是可以用的。”白术说着，从一旁到柜子上拿过来的一个小瓶子。 那瓶子通体纯白，身上雕刻着青花。 白术将瓶子扔给了曲墨，然后开口道：“这里面装的是恶鬼的眼泪。你要是想除掉身上的阳气的话，每隔七天往酒里倒上一滴，喝上四十九天，我就可以保证你在阳气这一关，能完美的通过地府的所有考核了。” “喝恶鬼的眼泪？” 然而没有等曲墨表态，白忘川就已经在一旁惊叫出声：“师父你让他喝这东西，这不明摆着是在要他命吗？” 曲墨一愣。 他确实是不明白手动这个小瓶儿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犹豫着开口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极阴的东西，一般人别说是喝，就是沾上一点点都会直接暴毙，”白忘川说，“可能放眼全世界，没有东西比这个更阴了！” “不，当然还是有的，”那个黑衣人在旁边儿笑着开口道：“就你的血也比这东西阴冷多了。这只不过是个恶鬼而已，你可是积攒了三界几万年的怨气的忘川河河神，要论起什么东西阴气重，那绝对没有能超过你的。” “你给我闭嘴，”白术呵了一声。然后抬眼看向白忘川。他说：“你说的没错，普通人碰一下这个东西确实会立刻暴毙。但是你也说了，他身上还有神格。所以如果是他喝这个东西的话，最多只会觉得身上冰冷难耐，但是并不会出现什么生命危险。” 白忘川还想再争辩什么。 曲墨却捏紧了手中的瓶子。 深呼吸了两下，将狂跳的心脏平复了些许，然后再次抬眼的时候，他脸上已然多出了一抹笑意：“我喝。” 白忘川瞪大了眼睛。 曲墨却微笑着继续道：“这个东西我是可以从今天开始喝的吧？那白先生您这儿有酒吗？我觉得第一杯还是当着你的面喝比较好，不然万一出现什么问题，怕我和忘川一紧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好了。” “仙君大人这个胆识，我是很佩服的。” 白术说着，抬手一挥，一个酒瓶就不知道从何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然后挥了挥另一只手，出现了一个小碗儿。 将碗里斟满了了清酒，他示意曲墨把瓶子里的东西倒进来一滴。 曲墨打开瓶盖，听话的倾斜。 结果还真是只滴出来了一滴透明的液体，轻轻的打进了碗里的酒中。 白术将碗递到了他的面前。 曲墨接过来。 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仰头，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第68章 见鬼就是家常便饭 白忘川期待的看着曲墨，想知道他喝完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可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曲墨喝完之后，就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白忘川让他吓死了，立刻冲到人身边把他抱了起来，然后慌张的看向白术，他说：“师父，这……” “正常情况，”白术说，“我刚刚就说了，这个是极其阴寒的东西，正常人喝了会直接毙命，他只是昏过去了而已，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那、那我怎么样救他？” 白忘川紧张的几乎要说不清楚话了。 白术反而听的一脸诧异：“你救他？他又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白忘川纠结：“可是……” “你说他昏过去？”白术摇头笑道，“这个得靠他自己醒过来，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白忘川：“……” 之后白术让那个黑衣人把曲墨送去了客房里休息，自己拉着白忘川去了旁边儿的小院凉亭里坐了下来。 白忘川其实不是很想跟他过去，毕竟现在曲墨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但是白术说不让他去，他又不敢不听师父的话，也只能跟着白术去进行了一波所谓的游历谈心。 “这次出去之后有什么感觉？人类的世界感觉有意思吗？”白术端了一杯花酒坐在树下，那微笑的模样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白忘川点了点头。 想了想，他说：“见到了很多人，也遇到了很多的事。其中有好人也有坏人，还有很多人，他们有的时候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是有的时候，又很坏。” “这很正常，因为人性本来就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白术微笑道：“看得多了，就会明白了。” 白忘川点点头。 白术又继续问道：“你觉得曲墨这个人怎么样？” “他……”白忘川想想，他说：“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他还没什么感觉，他就一直对我很好。现在的话……我觉得他也挺好的。” “只是挺好？” 白术问道。 白忘川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我喜欢他，想跟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白术“啧”了一声。 “那小子也太会了，这才多少时间，你就要跟他一辈子了？” 白忘川低头搅手指。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被家长发现了早恋的孩子。 但是就这样还不够，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补充了一句：“其实他人挺好的。” 白术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白忘川说：“那我可以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吗？” “咱们这么久都没见了，你就没什么话跟你师父说一会儿？”白术佯怒，“我就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哪里好了？怎么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你都能突然对他着迷成这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好，”白忘川低头，“可是我就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感觉很舒服，不管是一起聊天儿还是一起出去玩之类的，他总能知道我喜欢什么，我想要什么。也从来不会太拘束我，所以……” “知道了，知道了，”白术不高兴的撇撇嘴：“你看看，一说到他，你能给我蹦出来多少夸他的台词？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还是赶紧看他去吧。” 白忘川扯了扯嘴角，给他师父露出来的一个抱歉的微笑。 但是并没有再做什么停留，只是点了点头，就起身直奔曲墨所在的那房间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黑衣人回到了凉亭里。 抬眼看了看白术，他笑着问道：“不高兴了？” “不高兴，”白术实话实说，没有一丝的犹豫：“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儿，简直把我这儿污染的都不好闻了。” 黑人被他逗得忍不住一阵发笑。 然后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白术眼前的那杯满上。才缓缓地继续道：“你这到底是在讨厌，还是在嫉妒？” “他是我徒弟，我对他又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而且我还很讨厌曲墨，我有什么可嫉妒的！” 白术把恼羞成怒，这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黑衣人但笑不语。 举起杯子和他在半空中碰了一下，才又开口，直白的揭穿道：“我是说你嫉妒他可以散发恋爱的酸臭味儿，而你不行。” 白术选择性无视了他这句话。 黑衣人说：“判官大人，我有办法让你不嫉妒他。” “算了，”白术冷漠一笑，“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管你怎么说，别做梦就行。” 他说完，放下杯子，扭头就走。 黑衣人则是乐颠颠的跟在他身边，一点儿没有被嫌弃以后该有的反应。 话分两头。 当白忘川到了曲墨躺着的那间房间时，开门，却发现二黑在房间里站着。 “二黑，你怎么在这里啊？”白忘川问道。 “帮你盯着他呀，”二黑说，“虽然我真的很讨厌他，但是如果他死了的话，你会难过的吧。” “他不可能会死的。” 白忘川笑道。 二黑耸了耸肩，转身化成了黑猫的样子，消失在了房间里。 白忘川走到床边儿拉了个板凳坐了下来，伸手过去在曲墨额头上轻轻摸了两下，然后口中喃喃道：“你可要快点醒过来呀，别吓唬我了。” 而与此同时。 曲墨觉得自己正躺在一座冰窖里面。 周围的温度具体有多低，他也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这个温度真的很低，低的几乎能把他浑身的每一颗血液都凝固起来。然后全部冻成冰碴，再由内而外的碎裂。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受。 而且最可怕的是，在极度的寒冷之中，他觉得不只是他的身体，似乎就连大脑也跟着一起冻结了起来。 没有办法思考。 甚至连安慰自己一下，让自己振作起来都做不到。 他只能下意识的抵抗着这种寒冷，然后沉默着，就像是在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渐渐适应了这种寒冷。 麻木。 麻木到甚至就想这样一睡不醒。 “曲墨……曲墨……” 熟悉的呼唤声，不知何时开始在耳边响起。曲墨听得出来，这是白忘川的声音。 小道士的呼唤声中好像带着些许的焦急，这种焦急听的曲墨有点儿难受。他很想开口去回答一句什么，却完全做不到一点。 呼唤声不断地从耳边响起。 曲墨原本已经有些麻木的大脑，也终于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最后白忘川的呼唤反而成了他唯一撑下去的动力，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轻轻咳了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和想象中的一样，在睁眼的瞬间，他就看到了白忘川那张写满了紧张的脸。 “我……” 曲墨动了动唇，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太冷，还是因为实在是太久没有开口。这一个字都好像是耗费完了他浑身的力气，让他喘了半天也没能恢复过来。 “你先不要说话，还没有彻底恢复，”白忘川说，“现在说话的话，吐出来的都是阳火。你身上的阴气本来就已经够重了，不能再这样作死了。” 曲墨其实并没有太听懂其中的道理，但是小道士这么说的，他也就这么听了。 乖乖的闭上嘴后，他抬眼看向白忘川，用目光询问着对方。 后者看了他一眼，就直接心领神会地开了口道：“加上今天，你一共睡了三天。师父说你能用这个速度醒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应该是你的神格的问题，之后继续下去的话，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 曲墨点了点头。 白忘川又道：“我去给你冲上一杯符水，一会儿你乖乖喝了。虽说咱们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身上的阴气增加，但是阳气掉的太快也不行，还是得补补才行。” 曲墨继续点头。 白忘川起身去准备的符水给他拿了过来，喂他喝下去之后，白忘川又道：“还有就是，师父让我跟你说一声，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家里都是恋爱的酸臭味，所以说等你醒过来之后就让咱们直接离开。我本来说让你再两天，休息休息。可是他说你底子好，根本不在乎这点儿，所以咱们明天一早就得走了。” 曲墨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师父这么狠？” 白忘川用力的点了点头。 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道：“因为他说了，他一点儿都不喜欢你。” 曲墨：“……” 可是那都是上辈子造的孽啊，让他这辈子来还是不是过分了一点啊！ 不管心里是有多么的难过，多么的无法言说。 第二天一早，曲总还是可怜巴巴的跟着白忘川下山去了。等坐上回程的高铁之后，曲墨又问：“那我下次再喝那个眼泪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我身边看着，应该没问题吧？” “你得相信我才行啊，”白忘川说，“你放心就行了，师父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曲墨点头。 白忘川说：“不过等咱们这次回去之后，你就得多注意点儿了。” “什么意思？”曲墨还有点没太听懂。 白忘川叹了口气：“你喝进嘴里的那咯可是恶鬼的眼泪。就算是你现在身体看起来似乎是恢复了，但你身上的阴气已经比以前重了很多了。所以见鬼肯定是家常便饭，注意安全。” 第69章 我看到鬼了 曲墨一开始以为，白忘川这句话也只是说说而已。至少他以前就已经可以看的到鬼怪了，就算是多，应该也多不到哪儿去。 可是当回去之后，他才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还是太年轻，见识的太少了。 从那天开始，原本是偶尔的见鬼情况，直接就飙升成了日常。甚至在最开始他还没习惯的时候，在进了办公室、看到了自己桌子前面站了一个男人，他认真的跟人搭了十分钟的话。直到秘书开始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个跟他说话的人好像是鬼。 不过好在曲总打拼这么多年，心理素质好的不行。所以在发生这种事儿之后，也不过就是三天的时间，他就习惯了，并且找到了应对的策略。 至于这个策略也很简单。 就是在见到人的时候，让对方先说话。 因为一般的鬼魂不会主动和他聊天，而会和他主动说话的，那肯定就是普通的人类了。 在到了第七天的时候，白忘川又让他喝了一只恶鬼的眼泪。这次的感觉比上次要稍微好一点，昏迷的时间也从三天减少到了一天。 白忘川说这是好事儿。 曲墨也这么觉得。 因为不管怎么说，好歹是不会耽误工作了。 可是…… “我最近越来越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你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快速的分出来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吗？”又是一天下午，曲墨跑到了白忘川的事务所里，认真的朝他问了这么一句。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这种事情可以靠经验来了累计，说的直白一点儿，就是你看的多了就能分得清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看的还不够？”曲墨问他：“还要看多少才算多呀？或者我是想说有没有那种明显不一样的地方？然后我看到鬼的时候判断一下，就知道没看错了。”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然后认真道：“你可以观察影子，鬼都是没有影子的。” 曲墨扯了一下嘴角：“但是一般看到的时候，第一反应都不是去看别人的影子。” “这倒是，”白忘川说，“不过你还是得习惯了才行，不然我觉得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以“某总裁貌似撞邪，突发精神病”为标题，登上报纸首页、微博热搜了。” 曲墨：“……”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没来得及开口，事务所的大门就被从外面敲响了起来。 “我发现你最近的业务还是挺多的啊，”曲墨由衷的感叹了这么一句。 白忘川则是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这次进来的人是一个小女孩儿。 年龄看起来最多还不到小学三年级，进门儿盯着白忘川看了一会儿，就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曲墨去给她拿了纸巾。 小女孩儿很有礼貌地说了谢谢。 白忘川等她哭哭啼啼的停下来了，才开口问道：“来跟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我看到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孩子说话都比较直白，她毫不犹豫的就直接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曲墨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点头问道：“在哪看到的，鬼是什么样的，跟我们说具体一点，我们才能帮到你啊。” 小女孩儿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就是在我家旁边的房子里，有一个阿姨一直在天上飘。这件事我跟妈妈说了，但是她不相信。” “那你妈妈现在在哪呢？”曲墨问出了一句关键。 小女孩儿突然就愣住了。 似乎是被问了一个高难度的问题，她愣愣的盯着曲墨看了好久，才嘴角一撇，作势又要哭起来了。 曲墨：“……” 不用再继续提问，他就已经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扭头看了白忘川一眼，有些头疼的问道：“怎么办啊？” 白忘川问小姑娘：“你记得你家在哪儿吗？或者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小女孩儿用力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跟妈妈一起出来的。妈妈刚刚让我在那边等等她，然后我看到了这个招牌，就走过来了。” 曲墨松了口气：“那应该也没走太远。” 白忘川点点头，起身去一旁的桌洞里拿出来了一张符纸。然后走过来，在小女孩儿肩膀上拿下来的一根掉下的头发。放在符纸上，用手轻轻一按，符纸就在半空中飘着起来。 “寻。” 白忘川轻轻念了一个字。 符纸晃晃悠悠的朝门口飘了出去。 “带上她跟着一起过去，一会儿就能找到她母亲了，”白忘川说着，已经自己带头跟着走了出去。 曲墨在后面拉上的小女孩儿。 三人循着符纸一路向前，快要从楼梯间里出去的时候，曲墨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你让天上飘着这么个玩意儿，不会被人围观吗？” “你放心，其他人看不见的。” 白忘川说着。 曲墨也算是放下心来，两人跟着往前又走了一阵儿，就成功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个慌乱的四处抓着人在询问什么的女人。 曲墨看到之后，也不需要符纸再往前飘了，直接自己带着女孩儿走了过去。那女人看到小女孩的瞬间，立刻就回头将人抱在了怀里，然后泪眼婆娑的抬头看向曲墨，口中一个劲儿说着感谢的话。 “其实您女儿是自己来找到我们的，”白忘川走到女人身边之后，直接开口说道，“她看到了我们的招牌，就自己跑我们店里去了。” “你们……”女人听他这么一说，才抬头看向了他，那双眼睛还哭的一片红肿，她说，“你们的店是做什么的？” “灵异事务所，可以帮你解决身边的一切灵异事件，”白忘川说，“你女儿刚刚来我们这儿发布了一条委托，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需要来跟我们详细谈谈吗？” “不、不用了，谢谢。” 女人听他这么一说，脸色立刻就变的难看了起来。 快速应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像是在躲着什么瘟神一样，拉着她女儿飞快的离开了原地。 第70章 什么时候咱们也结婚吧 对于她的这种做法，白忘川和曲墨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毕竟大多数人听到灵异相关的事情第一想法还是忌讳和避之不及，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们也并没有去强求什么。 只是又过了几天，事务所的门就再一次被人推了开来。 进来的还是那个之前自己跑过来的小姑娘，她扒着门框眼泪汪汪的看向白忘川，脸上写的满满都是惊恐。 白忘川有些无奈。 倒不是说这孩子太小她的委托就不受理，而是这动不动就自己跑到他店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拐卖儿童。 上前几步想去跟小姑娘讲讲道理，结果却没想到，门又被推得更开了一点儿，外面是那个女人的身影。 白忘川挑了下眉毛。 女人冲他尴尬一笑。 几步走到他身边，女人先是鞠了一躬，然后才开口道：“先生，上一次真的是太抱歉了。是我有眼无珠，还望先生不要跟我计较。” 白忘川摆摆手：“我没什么好计较的，上门的都是客，今天您会专程过来一趟，想必是有事儿要跟我商量了吧？” 这话是在提问，但语气明显是肯定。 白忘川一脸平静的将女人和小孩儿带到沙发边儿上坐下，又给她们倒了水，才微笑问道：“跟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吧？” “嗯……” 女人点了点头，也总算是深吸一口气，开始给他讲起了上次那个孩子说了一半的恐怖事件。 他们家是最近刚刚乔迁新居，那边儿交通不便，所以房价相对而言也就低了很多。丈夫一狠心掏了首付，一家三口也就结束了租房生活。 本来应该是很令人高兴的一件事儿，可问题就出在旁边儿住着的那户人家身上。 他们的楼是老楼，一共六层，每层只有两间房，是横着排的大门。从三人第一次搬家过去的时候，就发现隔壁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并未关紧。女人的丈夫是个热心肠的，看里面没开灯，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便以为是人出门的时候忘了检查，还帮着把门关上了。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发现不管帮隔壁关上几次房门，等他们下一次回来的时候，都会发现那扇门一直是虚掩着的。而与此相同，房间里还是漆黑一片。 没有任何的光亮。 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夫妻俩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也都觉得有些晦气。所以每次回家的时候，都尽量逼着自己不去看隔壁的房门。 但是他们做得到，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却完全做不到。 所以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小孩子在对他们说，她看到隔壁住着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小姐姐。 这件事让她母亲吓了一跳。 但是为了不吓着孩子，她也只能再一次的劝说小孩儿，让她不要再往那间房子里看了。 可即使如此。 不知道是谁告诉了这孩子他们家隔壁闹鬼。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那个白衣女子就是传说中的女鬼。 总之，从那天开始。小孩儿每次路过门口，都会指着那扇虚掩的房门，哭着对他妈妈说，那个白衣服的阿姨爬在门缝里盯着他们。 这件事把一家人都吓得不轻。 但是当发现这些仅仅止步于“吓”之后，再也掏不起钱去买、或者去租其他房子的夫妻俩也就选择了得过且过。 他们确实去询问过物业。 但是物业却告诉他们，隔壁的那间房子还没卖出去。所以里面是不会有人的。 这种诡异的事情就这样一拖再拖，之后小女孩儿独自跑掉来找了白忘川他们。而那次她母亲把她带回去了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哭着告诉她母亲—— “在她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卧室的小门被从外面推开了。然后那个白衣服的阿姨就站在门外，透过门缝正在一直看着她。” 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身体已经因为过度的紧张和恐惧不断的颤抖了起来。 白忘川低头思索。 曲墨则是起身又去给两人重新倒了杯热水。 “这个事吧，还是得去实地调查一下再说。”白忘川思考良久之后下了结论道，“但是现在这个时间有点不太好，得等太阳落山之后，你们带我去你家那边儿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应该就比较明显了。” “那这事儿实在是拜托大师您了，”女人说话的语气十分诚恳，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强忍着恐惧，尽力不让自己颤抖下去。但是显然，这只是徒劳。 又是几次深呼吸结束，她说：“大师，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今天孩子她爹不在家里，我们可以就直接在您这里等天黑吗？” 说白了，在天黑之前他们也不敢回去。 白忘川倒是挺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 等到了日落西山之后，曲墨开车带着白忘川和母女二人去了他们所说的那栋房子里。 就像是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在上楼梯的时候，曲墨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抬头看了看前方的楼道，然后皱了皱眉，低声道：“这地方的感觉真难受。” “您是感觉出来什么了？” 母亲紧张地问道。 曲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指了指上方，他说：“上去看看才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个母亲显然还是十分的慌张，听他这么一说，也只能傻呆呆的点了点头。 四人一行一直上到了将近顶楼的位置，女人才终于停住了脚步。颤抖着抬着手，指了指前面的一扇房门，她说：“你、你们看，那扇门又没关好。” 顺着她的指示，两人同时抬头朝大门的方向看了过来。 然后下一秒，曲墨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一退，差点儿一步从楼梯上跌落下去。 这次他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就像那个孩子说的那样，在这开了一道缝的门内，一双眼睛正悄悄的盯着他们。 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 “看来这个鬼胆子也够大的，”白忘川啧了一声，快跑了几步，直接朝那门冲了过去。 原本藏匿在门缝中的眼睛立刻消失。 白忘川则是毫不犹豫一脚踹开了大门。 曲墨紧随其后，两人就这么进去了那间闹鬼的房子。 “啪！” 在曲墨后脚踏进房间的一瞬间，门被从他们身后关了起来。 “看来这玩意也会关门啊，”曲墨啧了一声。 白忘川则是一点儿也不慌乱地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张符纸，随手在半空中挥了一下，明亮的火光在符纸上闪烁起来，也照亮了房间里的东西。 “这还真是一应俱全，根本不像是没卖出去的房子啊，”曲墨扫了一眼周围的家具，开口感叹。 白忘川也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皱了皱眉，他说：“那东西跑的还挺快的。” “他从房间里出去了？”曲墨问道。 “只是藏起来了而已，”白忘川说，“而且竟然把门儿关上，这说明她还有心思反杀咱们了？” 曲墨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的神格在慢慢苏醒，”白忘川说，“毕竟好歹也是个上古的清道夫，你真的觉醒起来，这些邪祟都不是你的对手。” 曲墨笑了，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 两人就这样亦步亦趋地朝屋里走去。 过了客厅，进了卧室。 白忘川又把经常给曲墨拿着的那个桃木剑扔给了他，后者笑着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然后突然翻手，对准卧室里的柜子狠狠劈斩了过去。 “啊！” 随着“哗啦”的木头碎裂响起，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也跟着散开。 纯白色的鬼影瞬间消失在了柜子里。 曲墨甩了甩桃木剑，给白忘川递过去了一个骄傲的眼神儿。他说：“我刚刚厉害吗？” “厉害极了，”白忘川笑道，“看来你现在不仅是神格觉醒了一点，对鬼魂的洞察力好像也强了不少？” “毕竟是喝了这么长时间的鬼眼泪了，好歹我也得有点儿长进，”曲墨得意的笑了两声。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开口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在我这一次的轮回结束之前，我完成了那个鬼眼泪的仪式，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和你一起抓鬼了？” “说不定你还能成为我们的主要战力。”白忘川笑了。 “这样也挺好的，你能更清闲了，”曲墨说，“除此之外，我这两天还在想一个问题。” 白忘川说：“什么？” “就是如果我可以成功，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了？”曲墨说，“毕竟我这辈子是非你不可的，然后我没有下辈子，等死了之后就过去阴间和你一起当差。所以我想在死之前，好歹也感受一次人类世界的婚礼，你觉得呢？” 白忘川笑了起来：“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挺好奇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咱们应该尊重一下对手。” 曲墨挑眉：“就房间里的这只胆小鬼啊？” 白忘川点头。 曲墨说：“我现在就给你斩了他去。” 第71章 好好享受一下吧 曲墨说的是气势汹汹，白忘川听着就忍不住“噗嗤”的笑了一声。然后往后退了一步，给曲墨比划了一个“请”的动作，他说：“来来来，曲总您上。要不要我在旁边儿给你喊个加油？” “不用了，”曲墨笑了，“我成功之后你亲我一下就好了。” “那这还真简单。” 白忘川又给他点了个燃烧的符咒，随手一丢，直接让两张符咒漂浮在了半空中。其中一张晃晃悠悠的跟着曲墨的步子，倒像是个不用手提的便携式电筒了。 曲墨顺着刚刚记忆中猜疑白影逃跑的方向走去，最后从卧室出来，路过客厅，一路走进了厨房里面。 白忘川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等两人在厨房站定，他笑着问道：“你感受到她了？” “感受到了。”曲墨点头。 然后用一个很潇洒的姿势挥了一下手中的桃木剑，剑尖直指厨房一角的壁橱。 “我发现这个怪物就喜欢躲在有门的地方。” 曲墨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总结似得开口道。 白忘川却摇了摇头：“不是非得有门，它需要的只是缝隙而已。” “缝隙？”曲墨有些诧异。 “没错，”白忘川点头，“光与影的交界处向来是最阴暗的地方，黑暗和邪祟在那里很容易滋生蔓延，比如咱们现在对付的这种怪物就是。它们生活在缝隙之中，然后会慢慢通过一个个的缝隙去接近目标，最后将目标也带入他们的缝隙里。” “那，他们的目标是……” “那个小姑娘。” 曲墨眉头一皱，抬手直接将桃木剑对着橱柜挥了过去。就听“咔嚓”一声巨响，接下来是女人尖利刺耳的惨叫。一道黑影从壁橱里蹿出，正想朝着厨房外面的方向逃跑，却被白忘川一道符咒，硬生生挡在了半路。 那个黑影不得已停了下来。 两人才看清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曲墨将手中的桃木剑一横指挡在了女人面前，嘴角抹平，脸上的表情也写满的都是厌恶。他说：“轮回还是直接斩杀？” “如果可以不斩杀的话，我当然是支持轮回，”白忘川摊手，“可前提是她愿意轮回才行啊。” 曲墨挑了下眉毛，用目光询问那个女人。 女人却在左右看了看之后，突然冷冷的哈哈笑了起来。她笑声沙哑难听，就像是一个转不动的磨盘，还在强行运作时撵出来的噪音。 “我绝对不可能去轮回的，我一定会杀了他们的，”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个疯子，前仰后合的，让那头散乱的黑发也随风狂舞。她说，“他们不可以幸福，我一定会带走他们的。” 曲墨皱眉：“这是有仇？” “对！仇深似海。”女人一口咬定，说的那坚决的样子，让人根本没法反驳。 曲墨问她：“具体是什么仇，你要说出来的话，说不定我们也可以酌情考虑一下？” “因为他们幸福。” 女人冷笑：“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幸福，但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幸福？他们必须要死，我不会让他们幸福下去的。” 她说着，又再一次的狂笑了起来。 曲墨：“……” 白忘川在旁边打了个哈欠，抬手指了指那个女人，他说：“直接动手吧，这种玩意儿教不好的。” 曲墨点头。 长剑挥斩而下。 一刻安静。 这次的委托处理起来还是十分的容易的，等处理之后，白忘川去隔壁敲门儿拿到委托费，又给那对母女赠送了两张符纸之后，就跟着曲墨一起转身离开了这栋小区。 过了两天，白忘川坐在事务所里发呆，曲墨进门儿之后给他看了一张很久很久以前的报纸，是说这栋小区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是在新楼还没有建成、旧楼也还没拆的时候。发生事件的位置也正好是和那个闹鬼的房子一样。 是说那家里面发生了一场大火，出生一个月的婴儿在火海中被烧成了焦炭。夫妻两个人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情而离婚，可是不过是短短的三个月之后，丈夫就被一辆超载运行还闯红灯的卡车碾成了肉饼。 在葬礼结束之后，没有任何人再见过那个女人了。后来隔壁总闻到楼道里有一股说不清的臭味儿，报警之后，才在那家人的衣橱里，发现了早就已经割腕儿自杀，甚至尸体已经腐臭的女人。 “所以也就是说，那个女鬼就是个女人咯。”白忘川听完了曲墨的讲解之后，开口问道。 曲墨点头：“然后这次事件的原因我想了一想，说白了，就是自己不幸福，也看不到任何人幸福了吧。” “人类啊……”白忘川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多人类比地狱的恶鬼都让人害怕。” “但是也有比天上的天使更让人喜欢的啊，”曲墨微笑着走到他身边，低头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了一吻，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声笑了一句道：“就比如我。” “你可是要点儿脸吧。” 白忘川无奈的笑了笑。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切照旧。 曲墨对恶鬼眼泪的饮食一直都没有停止过，白忘川在他喝到第六次的时候，也回了一趟山上。他朝师父询问了一下之后的做法和后遗症，得到的两个回答都是没有之后，他也就放心了回来，等待这最后一步了。 第七次的饮食依旧是相当的成功。 当时并没有向两人想象的那样，发生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反而是曲墨打了个哈欠，有些紧张的开口问了一日道：“这东西不会也掺假了吧？” “这可是我师父给的，当然不会有问题的，”白忘川每次在提到他师父的时候，都带着一种迷样的骄傲。 曲墨深知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之后的一切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原本还带了点紧张的心思被重新抹平。但是谁也没想到，当天晚上在曲墨睡着之后，他又回到了那个已经在那段如梦似幻的记忆中去过无数次的地方。 还是记忆中一样的雾气弥漫。 还是记忆中一样的阴森刺骨。 面前还是那条看不见尽头的河。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没有白忘川。 河边儿排队的人很多，这和记忆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曲墨皱着眉看了一会儿人群，肩膀就被人从身后轻轻的拍了两下。 他回头，是一个身穿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男子，正笑眯眯的在后面看着他。 曲墨愣了一下，然后叫出来了那个他不太熟悉的名字：“你是他们说的那个大白？” “没错，是我。”男人脸上的笑容没有改变，只是继续点了点头，他说，“不过没想到，仙君你来的这么快啊？” 曲墨一愣，下意识就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赶忙开口解释道：“你别想太多，我还没死呢。” “我也没说你死了啊。”大白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他指了指自己头顶的位置，然后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缓缓道：“上面发生什么我还是都知道的，所以您会过来这里也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大家心里都懂，所以我也一直都在等你。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迅速，这么快罢了。” 曲墨被他说的有些云里雾里，也只能瞪着一双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大白似乎也读懂他的意思，然而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只是转过身朝他招了招手道：“走吧，大人也在等你，别让他等太久了。” 曲墨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他，所以也并没有多少要戒备提防的意思。只是犹豫了一下，他开口问道：“你不是要在这儿撑船？” “现在死的人多了，也有小鬼会在这里帮忙的，”大白说，“总体来说，我现在的职务更类似于监管，动手倒是很少有了。” 曲墨“哦”了一声，傻子似的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顺着一条路向前，倒是没走太远，就看到了一条孤零零的小舟。大白自己站上去之后，又朝他招了招手。 曲墨有些迟疑：“咱们这是要过河？” “没错，”大白点头，“阎罗殿在这后面，还是得跨了忘川才行的。” 曲墨了然点头。 至于他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哪里，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能分析出来，不用多问了。 就这样，两人过的忘川河，又一路走了不知道多远。等终于到了那个高大的宫殿里后，曲墨才见到了传说中的阎王大人。 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这个阎王大人看起来是一个和身材高挑瘦削，长得蔼可亲的老头儿。 在看到曲墨的时候，他就从那张宽大的木质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朝后者微笑了一下，他说：“仙君好久不见了。” 曲墨回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就是很想说自己已经不记得这个老头了，但是就看对方的这个样子，他们以前的交集应该不在少数。 好在对方并没有跟他追究下去，只是笑笑，招呼他又往前走了几步。 “你们在阳间的事情啊，老头子我这儿也都有听说，”阎王大人说起话来和看着一样的和蔼，他微笑道，“我听说我们的忘川河神又和您在一起了？” 曲墨点头。想了想，他还是真诚的补充了一句：“您放心，我这次不会再带着他投胎转世了。” “那我就放心多了，”阎王笑道，“不过听说仙君您好像是有意思要加入我们冥界？” 曲墨继续点头。 阎王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让您先去当摆渡人，你会介意吗？” 曲墨这次则是用最快的速度用力摇头。 他的目标本来就是摆渡人而已，毕竟白忘川是忘川河神，也不可能让他去别的地方。所以，如果他能当个摆渡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忘川河边儿，两人也就算是能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他的这个回答显然是在预料之中的。 阎王捋着胡子笑笑：“其实我知道您会答应，但毕竟你也是个仙君，身上的神格未散，走个过场的事情还是要做一下的。现在征求完了您的意见，以后的事情就这么安排好了。” “谢谢阎王大人成全。”曲墨朝对方深鞠一躬。 后者摆了摆手，又继续道：“仙君你的阳寿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可能也是你最后为人的机会了，还是好好享受一下吧。” 曲墨再次道谢，倒是没去关注他还有多少年的寿命问题。 面前的场景渐渐模糊了起来。 等重新睁眼的时候，他发现他回到了家里。 身边是一脸焦急的白忘川。 曲墨奇怪：“怎么这个表情？” “你可算是回来了，”白忘川松了口气，“你知道你已经停止呼吸了三个小时了吗？” 第72章 结尾 已经停止呼吸了好几个小时了？ 曲墨自己都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他就了然了起来—— 毕竟他刚刚去的那个地方可是阴曹地府，过去一趟灵魂出窍肯定是难免的，所以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应该也确实是假死状态了。 心里这样想着，他赶忙安慰了白忘川几句。然后将自己刚刚做的那场梦给对方说了一遍，他微笑道：“按照这个情况来看，等我死了以后，咱们才是可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白忘川听他这么说着，立刻就笑了起来。 曲墨见他笑了，自己也就跟着勾了勾嘴角。又抬手在人脑袋上揉了两下，他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也完成了，那咱们是不是应该把我之前给你提议的那件事提上日程了啊？” 白忘川听他这么一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开口问道：“你说的是哪件事儿啊？” “就是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结婚。” 曲墨一字一顿，将这句话说的格外清晰。 白忘川难得的小脸一红。 沉默了片刻，才小声念道：“那、那这个你安排就好了。我随时都可以的。” 曲墨笑了。 伸手将人捞回了怀里，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宠物狗一样，在白忘川身上狠狠的蹭了两下。他说：“我爱你。” 白忘川脑袋埋在他怀里。 低低的回应了一句：“我也是。” 曲墨向来都是一个十分雷厉风行的人，尤其是在这种他特别想做的事情上面，速度真的不是一般的快。 就比如他所说的这个婚礼。 白忘川原本以为好歹得拖个一年半载之后才能进行。但没想到曲墨自己研究了日子，找好的时间，最后敲定下来的日期距离现在甚至还不到两个月。 “这样会不会太紧张了一点儿啊？” 白忘川晚上躺在床上，听着他说着他的安排，有些纠结的开口问了一句。 曲墨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他说：“还是来得及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我觉得是得让师父跟我爸妈见上一面。你觉得呢？” 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终生大事。 白忘川没有父母，白术那个师父也就相当于是一个人当了他的父母。所以在这种事情上，肯定得由他露面一下才对。 白忘川对曲墨的这种安排表示赞同。 然而让曲家父母上山去见他师父这件事肯定是不太妥当。所以当天晚上，白忘川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终于劝动了白术，让他点头表示自己愿意为了这事儿下山一趟。 曲墨和白忘川都很清楚，这是有多不容易。所以在他点头之后，曲墨立刻就将双方见面的时间定在了星期六的晚上。 为了迎合白术的喜好，餐厅订的是一个复古的中式餐厅。根据白忘川的提示，曲墨将饭馆里所有的招牌菜都要了一遍。 好在这次白术还算是给了个面子，不但没有出现他们想象中的迟到场面，甚至比约定好的时间还提前到了半个小时。 只是让他们觉得有些意料之外的是，在白术的身边，那个黑衣人仍旧如影随形的跟着。 曲家父母还没有到位。 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白忘川开口问道：“师父，你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 “带着我不行吗？”那人笑呵呵地勾住了白术的肩膀，然后眯着眼睛看向白忘川，他说：“你夫君那边儿父母都来了，咱们这边儿，总不能只有个爹吧？” 白忘川嘴角一抽：“所以你想告诉我，你是我妈？” “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问题，”那人乐呵呵道，“不过我还是得给你纠正一下，我是你师父夫。” 白忘川脸上露出了一抹震惊的神色：“师父，你……” “我怎么了？”白术微笑：“你别听他瞎说，以后你叫他师娘就行了。” 白忘川眨眨眼，脸上的难以置信仍然没有消除。 好在这时候包房门被再一次从外面推开，曲家父母到了，这话题终究是告一段落。 也不知道是专门为了给白忘川在亲家面前树立一个好的形象还是什么，白术在这天晚上的见面中表现得格外有礼，丝毫没有当初曲墨在山上见到他时的那种冷漠和对人类的抵触。 甚至感觉不到他是一个超然物外很久的高人，就像是一个很平凡的普通人一样，和曲家父母谈笑风生，聊的双方至少在表情上来看，似乎都无比愉快。 婚期就像是曲墨之前看好的那样，安排在了两个月后。白术说他对此没有任何的意见，曲家父母也表示这次的婚礼可以完全交给他们安排。 白术礼貌地表示了一下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但曲家父母却非常坚持，说自己现在正好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孩子们的婚礼由他们来操办的话，一定会尽所能的达到完美。 白忘川和曲墨心里却清楚的不行—— 白术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他根本就没打算动手操办这种事情。毕竟这家伙一来是懒，二来有人类恐惧症。让他偶尔下山过来吃顿饭还是可以，要是长期住在这里，还要操办婚礼的话，简直就相当于是要杀了他了。 总而言之，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这顿饭到头来吃的还是挺愉快的。 等晚餐结束之后，曲墨开车将二老送了回去，白忘川则是将白术和那个上古魔头带回了他和曲墨的家里。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白术才终于打了个哈欠，开口问道：“你们就打算只在人界办一次婚礼啊？” 白忘川嘴角一抽，脑海中迅速领悟了他的意思，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更复杂了。他说：“难不成我们还得回地府再来一次？” “但是你们觉得麻烦的话就算了，毕竟如果回去的话，十有八九是要让我组织，”白术说，“我就随便问问，如果你们打算只在这边办的话，地府的那群兄弟说不定会上来看看的。” “那就大家一起上来吧。”白忘川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不管是二黑还是大白，或者是那些在记忆中已经被他淡忘了不少的地府工作人员，于他来说，大家其实都是亲朋好友，所以叫回来参加婚礼，好像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白忘川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也完全没有理解，为什么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白术冲他露出了那么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等这个话题说完之后，白术又夸了一下曲墨的父母。然后因为人类恐惧症终于到了巅峰，白术并没有选择在他家里留宿，甚至都没有等到曲墨回来，就带着他的那条小尾巴重新回去了山上。 他和白忘川的这些对话，在他关门离开的瞬间就给白忘川彻底抛去了脑后。所以等到曲墨回家之后，白忘川也并没有再给他提起过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他们挑选好的良辰吉日。 因为双方都是男性，婚礼的流程就缩减了很多。等到了最后，也不过就是曲墨去接了白忘川，开车在城里绕了一圈，就直接去了他们要举办婚礼的那个酒店。 在婚礼开始之前，新郎要先在化妆间里等候。 可是还没等两人进入化妆间，就进酒店大门的一瞬间，曲墨就觉得一阵刺骨的森寒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就像是一种巨大的网一样，将他牢牢的网在了其中。 这冻得他几乎快要哆嗦起来。 “酒店里的空调开的这么大吗？” 这这种寒冷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曲墨憋不住就凑头过去，在白忘川耳边悄声地问了一句。 结果他就发现对方的表情好像有点儿奇怪。 “怎么了？”曲墨这次的声音更小了点：“不会咱们结过婚也有飘飘光顾吧？” “不，当然没有。” 白忘川回答的有点儿心虚。 天知道，就是屋子里坐的一群地府职员。那些鬼魂儿除非是脑子不好使，不然绝对是疯了，才会来打扰他们的婚礼的。 曲墨顺着白忘川的视线往前看了一眼。 等看到那个熟悉的、和蔼可亲的老头儿的时候，他顿时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可问的了。 当天的婚礼举办得十分成功。 尤其是在白术将白忘川交付到他手里的时候，曲墨甚至觉得自己得到了一整个世界。 不过在成功之余，还是有一些不成功的地方。 就比如当天晚上。 因为持续的阴气过盛，参加婚礼的大多数和人类宾客都感冒了。曲墨作为一个半人类的存在，洞房花烛夜没有任何的进展不说，也是在发烧边缘徘徊了一阵儿。 第二天一早醒来，曲总看着窗外的太阳，心情格外复杂。 白忘川却躺在他身边，笑的无比灿烂。 曲墨低头：“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让我做做准备。不然一辈子就一次的婚礼，弄得我好遗憾呀。”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白忘川摇了摇头，“婚礼确实只有一次。可是我们之间，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可以相伴度过啊。” 没错。 还有未来。 一个名为永远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有番外】 第73章 番外第一节 对于白忘川来说，结婚之后的生活和婚前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定要细究的话，也就是每天在入了夜之后，他需要进行的活动又多了一项。 曲墨体力特别好。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根本不需要偶尔休息一下。甚至直接将那种运动当成了健身方式一样，乐此不疲。 这种行为弄得白忘川心情格外复杂。他觉得自己应该稍微的学会一下拒绝，至少在曲墨下一次提议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可以坚定的把人推开。然而事与愿违，每当他看到曲墨用那种大狗狗一样哀求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会控制不住的心软，然后事情也朝着曲墨喜欢的方向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 又是一天的下午。 白忘川撑着脑袋趴在他事务所的办工桌后，眼睛要闭不闭的打着瞌睡。二黑化成了猫的形态在办公桌上踱着步子，偶尔甩甩尾巴，没控制好就会勾到白忘川脸上。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白忘川被他一会儿扫一下，一会儿扫一下的，弄得有些难受。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说：“你以前可是没这么喜欢运动的。” “但是现在我要减肥啊，”二黑说，“你当全世界都像你晚上一样，运动量那么大吗？” 白忘川：“……” 这个话说的，好像我很开心一样？ 二黑又绕了两圈。 白忘川说：“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一点儿都不期待晚上的运动。我就想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而已，你都不知道，自从结婚之后，我现在做梦都会梦到我在一辆颠簸的卡车上晃荡。” “还真是甜蜜的烦恼啊，”二黑啧啧的调侃了一声，然后下了结论道，“说实话，我觉得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你太闲了。要是能接上一个委托的话，你们也用不着把时间都用来做这样的事情了。” “可是前提是有人愿意来给我一个委托啊。” 白忘川更加绝望的叹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觉得她结婚之后需要休息休息，从那时候到现在为止，别说什么人来进行什么大一点儿的委托，就连那种算一算姻缘的小委托，他也再没能接上一个了。 按照二黑的话说，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跌到了谷底，就要憋个大的了。 但是白忘川觉得他是在扯淡。 并且一点儿都没有期望自己在短时间内能见到所谓的“委托人”。 眼看着墙上的挂钟又朝着五点半的位置奔了过去，白忘川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他说：“行了，看起来今天咱们又……” “吱呀——” 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 那扇很久都没有被曲墨之外的人从外面推开的大门，就这样恰到好处的又在将近下班儿的时间被人推开了。 白忘川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里面都快冒出来光了。 这可是他期待已久的委托呀。 进来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个头不高，看起来大概一米七左右。身材十分的瘦弱，身上穿着一件廉价的休闲装，样子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普通的工人阶层而已。相貌平平脸色很难看，很明显就是一副近期撞了鬼的样子。 就和之前每一次进来这里的人一样，他的眼里充满了对这里的提防和怀疑。那模样就好像是他自己进入了一个明确的传销组织一样，又担心又放不下，让人看着有些啼笑皆非。 白忘川看多了别人的这种神色，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招呼的人在沙发边儿上坐了下来，然后顺手给曲墨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有工作，晚上看样子不能按时回家去做饭了。 然后也不等对方给他一句回应，白忘川就随手将手机放在了一边。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在深呼吸了几次之后，身上的颤抖也逐渐平息。又抬眼看了看左右，确定了这个房间里只有白忘川一个人之后，他才深吸一口气道：“我遇到了一点问题。” “我看出来了，不过还是需要您跟我说一下，具体是什么。”白忘川说着，去给对方倒了杯热水。 男人拿到水之后，眼中的犹豫也终于消失的差不多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说：“我可能是撞到鬼了。” 白忘川点头：“你具体说说。” “嗯……” 男人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道：“我是个出租车司机，目前为止，从来没做过什么非法乱纪的事情。我和我老婆都是出租车司机，你也知道，就我们的这个工作，在这个城市不太容易混的。但是为了能让我儿子过上好一点的日子，我和我老婆干起活来都挺拼的。” 白忘川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只是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我们两个有一辆出租车，一般是她跑白班，我跑夜班。这样就能保证我们时时刻刻都在出车，可以把钱赚到我们想赚的最大化，”那人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片刻的停顿之后，他继续道：“然后从这几天开始，我好像见到鬼了。” 白忘川心想这总算是说到正点上了。再一次的点了点头，他说：“具体说说是怎么见到鬼了吧。” 男人捧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两下。 又深呼吸了两下，他说：“是这样的，我们每次跑车，在没有接到乘客的时候，我一般跑的是同一条路。然后这两天路过那条路的时候，明明没有人坐的后座都会出现一个人，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 “她会跟着你多久？”白忘川终于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我也不知道，”男人说，“每次当她出现的时候，如果条件允许，我都会弃车而逃，大概走上一个多小时之后再回来拿车。如果条件不允许的时候，我就尽量不看后视镜。大概过上一段时间，等遇到搭车的乘客了，我再往后看，它就不见了。” 白忘川摸了摸下巴，又继续问道：“那只鬼出现在同一个路段上？” “不是，”男人摇头，“一开始第一天的时候，我以为是我自己眼花了。所以在第二天的时候，我还走着同一条路。然后在同一个地点我见到了她。第三天我就害怕了起来，然后没有走那条路，但是到了大概那个时间点的时候，她又出现在了我的后座上。第四天的时候，有乘客路过的那条路，然后，当乘客下车以后她出现了。第五天的时候……” 男人就这样一口气说了这七天他自己的经历。 听到最后，白忘川叹了口气，开口敲定道：“那看来我今天晚上也得熬夜了。” 男人眼睛一亮：“大师您的这个意思是……” “今天晚上我坐一趟你那个出租车，”白忘川说，“咱们就去你见到鬼的那个地方转转，没问题吧？” 男人立刻用力点头，“那实在是太谢谢您了！” 白忘川摆了摆手。 临走之前，男人告诉了白忘川自己的名字叫做徐亮，又给了白忘川一个电话号码，说到了晚上再联系。 因为徐亮说的时间是凌晨12点左右，所以白忘川也就没怎么着急。和曲墨商量完了这件事之后，就和他原本预想一样，曲墨果然是毫不犹豫地表示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去。白忘川对此已经是十分的习以为常了，因此并没有做什么拒绝。 两人回家之后一起坐在沙发上抱着看了一会儿电视，曲墨让白忘川靠着自己睡了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到了十一点半了，已经得知他们住所的司机就过来按响了门铃。 自从有了曲墨跟着之后，二黑已经放心地很少再跟着一起去出任务了。白忘川倒是也不介意，和曲墨一起下楼之后，就看到了已经在单元门口等待了一阵儿的徐亮了。 “这次实在是太感谢大师了，”在往小区门口走的路上，徐亮一直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他说：“这几天就因为这个怪事儿，我开车都不敢好好开了。今天晚上过来的时候还差点出了事故，真的是要吓死我了。” 曲墨听他说着，思考了一下就开口问道：“你说你晚上开车的时候会出问题，那你有没有咨询过你老婆？她白天开车的时候也会出现问题吗？” “我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一次，因为我俩跑车的路线都是一样的，”徐亮说，“不过她反而还很纳闷儿，说说我在吓唬她，所以我想应该她没见过这种奇怪的事情了。” 曲墨点头。 那看来问题就发生在晚上了。 两人上车之后，徐亮就开始朝他说会出问题的那段路开了过去。开始的时候，三人都很沉默，但是徐亮因为心里的恐惧逐渐加深，也不敢再保持沉默，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不停和两人乱七八糟的聊着。 曲墨向来是个比较健谈的人，至少在交际方面，比白忘川要强的太多了。所以这一路过去，虽然有点儿尴尬，但至少也不会出现突然安静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就将近了午夜十二点。 曲墨低头，一直在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而徐亮也终于在一次转弯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前面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段路了，那个怪物她……” 白忘川说：“不要紧张，平时怎么开，今天就怎么开。你得稳定一点儿，不然我怕她不出现。” 徐亮又是猛烈的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缓缓点头，“好的。” 第74章 番外第二节 汽车平稳的运行在柏油路上，白忘川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色，是城郊最常见的那种灌木戈壁。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甚至就连周围的空气，也是春末初夏那种带着些许凉意的温热。 一趟开过去之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白忘川下意识拧了下眉毛，曲墨也在一旁不解的看了看周围。 “刚刚那段路就是你说的那个会撞鬼的地方吗？”曲墨问道。 “是、是啊，”徐亮看起来还没有从紧张中缓过来，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但在颤抖之余，更多的却是诧异。他说，“平时这个时间，这段路都会出现的。今天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那就再走一遍。” 白忘川说。 “好的……” 徐亮犹犹豫豫的应了一声，然后开到前面的路口就打了方向盘，转弯儿又重新将这条路走了一遍。 仍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不会是那个鬼，今天看他们来的人有点儿多，就不敢出来了吧？”曲墨开口问道。 “其实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白忘川摸了摸下巴，似乎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拍了拍曲总，他说，“要不这样好了，你下去先打个车回家。我再在这儿跟徐亮转转。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也就直接处理了。” 曲墨嘴角一抽，刚想反驳一句什么，徐亮那边儿反而先开了口，有些为难的说了一句：“在这个地方不容易打到车的，还是算了吧。” “可是人多的话，说不定那鬼魂儿真的不出来了。”白忘川皱了皱眉，又想了想，他说：“要不就让他先下车待一会儿，等咱们处理完事情之后再过来接他？你觉得我这个安排怎么样？” “你不觉得你这种安排太狠心了吗？”曲墨努力的挣扎了一下。 白忘川摸摸下巴：“可是你不觉得这是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吗？难道你明天晚上还要再过来一趟？” 曲墨立刻摇头。 今天晚上来这么一趟，都打扰了他的完美计划。如果明天晚上再来一趟的话，他可就直接要被憋死了。 所以自然而然，几秒之后，车就在路边儿停了下来。 曲墨毫不犹豫的下了车，就站在道路边儿上，抬眼看着那辆黄色的出租车在这条路上不停的打转。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忘了一共转了几圈。曲墨觉得自己被眼前的出租车转的有点儿头晕了。 他打了个哈欠。 下一秒，余光一瞥，就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 “你……” 曲墨瞪大了眼睛。 那女人皮肤白的有些过分，身上一共就穿了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裙子不算太长，刚刚没过膝盖。所以也能清晰地看到她露在下面并没有穿鞋、但是却悬在半空中的双脚。 这肯定不是个人类了。 好在跟白忘川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对于这种东西他也算是见过多不怪了。所以过了第一时间的惊讶和惶恐之后，曲墨也就重新回归了最开始的那种淡定。 深吸一口气，他重新将视线放在了那女人的脸上。 女人此时此刻并没有看他，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前方的马路。一头黑发看起来有些散乱，下面那双充了血的眸子也看不出任何的神采。嘴唇红的过分，脸色却分外煞白。 稍微犹豫了片刻，曲墨开口唤道：“姑娘你好，请问……” 他话说了一半儿，那个女子似乎也听到了他的声音，略带了些茫然的转过头来，那双空洞的大眼睛也成功对上了曲墨的双眼。 “你能看得见我？”她开口这样问道。 曲墨点头。 那女子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困难的问题，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继续问道：“你也是鬼？” 曲墨摇头：“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那就奇怪了，”女子收回视线，“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你怎么会不怕我呢？” “可能是因为我是普通人中不普通的那个吧，”曲墨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沉默了片刻，他又问道，“姑娘你站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我？”那女人抬眼看着前方的马路，“我在等一个人。” 曲墨隐隐觉得自己可能见到了关键人物，但是毕竟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个恶鬼还是个什么，所以也不敢贸然发问，只能继续旁敲侧击的问道：“等人？” “嗯，”女鬼对他显然是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也并不打算跟他交流太多。只是抬手指指了指前方，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在等人。” 曲墨知道自己现在再问什么，对方也不会给他如实回答的。所以只是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眺望，等待着刚刚驶出去的出租车再次回到他们面前。 车速很快。 大概是十分钟后，黄色的出租车就又一次他们面前驶过。 女人盯着出租车，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原本还算平静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光。 曲墨心里已经完全确定了。 但是女人没有行动，他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等待着之后的发展。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那女人盯着出租车，直到车远远开走，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曲墨有些讶异。 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道：“你说你在等的人，就是那辆车上的？” 女鬼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上去找他？”曲墨直截了当的问道。 女鬼低头。 沉默了片刻，她微微摇头道：“因为车上除了司机之外，还有别人。” 曲墨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抓到了重点，然而却做出来了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他说：“那又怎么了？” “我以前听人说过，鬼靠人太近的话，哪怕是不做什么坏事，也会伤害到别人的。”女鬼低头，“那个人是无辜的，我不想伤害到他。” 曲墨笑了。 眼前的马路在那辆车过去之后，就再一次恢复了空无一物的状态。 曲墨问她：“那你为什么没有让我离开？” “因为你说了，你是普通人里不普通的那个，”女鬼垂眸，她说，“所以我怀疑你应该是天师啊道士之类的人物，就算不离开也无所谓吧……” 真正的道士明明在那个出租车上坐着呢。 曲墨在心里悄悄地吐槽了一句，面上却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他说：“那看来你还是个不错的鬼啊。”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吧……” 女鬼随口应了一句，明显没怎么把这话当一回事儿。 曲墨又趁热打铁地继续问道：“那你介意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司机吗？” 女鬼摇了摇头。 嘴唇轻轻颤抖了两下，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儿来。她最后还是撇了撇嘴，然后拒绝了这个问题：“就算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就这样吧。” “哎……” 曲墨还想再说什么。 但是在转身的功夫，女鬼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次是连之前的阴寒气息都没有了。曲墨知道那个女鬼是已经离开了，就在出租车又一次在他眼前开过的时候，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停车。 片刻，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身边，曲墨上车还没等他开口，白忘川就已经在一旁先一步问道：“你跟那女的聊的怎么样了？” “哈？”曲墨一愣，“原来你知道我在跟她说话啊？” “我又不瞎。”白忘川哼哼了两声，挑了挑眉，他说：“刚刚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她在你旁边了。不过我看她没有上车的意思，就想着让你们聊一聊。给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总能聊出来点什么了吧？” “这个……” 曲墨尴尬的挠了下脑袋：“我已经很尽力了，但是问题是她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啊。” “什么都没问到？”这次提问的人居然是徐亮。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微不可查的紧张，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也足够让曲墨分辨清楚。 曲墨心里面暗自有了些许的思忖。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确实是没有问到任何信息。不过她倒是跟我说了，她确实一直在盯着你。今天没有上车，是因为感觉到了车上有人。如果没人的话，估计她还会上来的。” “那大师，你们说这件事……” 徐亮听他这么一说，显然是有些慌了。 忙不迭地开口问道，却被白忘川冷冰冰的打断：“先送我们回去再说吧。” 徐亮不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里面更有能耐的人是白忘川。所以听小道士这么说了，他也不敢再违逆什么，一路安安静静的把两人重新送回了小区里。 白忘川开门下车。 在车门关上的一瞬间。 徐亮清晰地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时候能解决这件事，就看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们说实话了。” 说完之后，根本没有给徐亮回答下去的机会。车门“啪”的一声就被紧紧地关上了。 车停在原地，久久没有开走。 白忘川拉着曲墨就上了楼。 曲墨问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也知道了吧？”白忘川说，“鬼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的缠着某个人，尤其是今天的这只鬼。就路过的那两次我的感觉来说，我感受的到她身上强烈的怨念。但是她没有对你出手，就说明她是有针对性的，想要报复。” “所以你是觉得……”曲墨斟酌着措辞，开口问道：“有可能是徐亮害死了那个女人？” “不是有可能，基本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了吧，”白忘川说，“所以你小心一点儿，这家伙可是个杀人犯。现在是在找咱们帮忙，但是一旦咱们戳破了这个事情的真相，我也不好说他会不会做出来什么……” 曲墨皱眉：“要不报警？” “那你知道那女人的尸体在哪吗？”白忘川说，“或者咱们可以先回家去查查，最近这一段时间，有没有那个年纪的女子发生交通事故的新闻？” 曲墨点头。 然而事实就像是他们之前想的那样，两人回去翻了一夜的新闻，也并没有在三个月内找到任何一起本市的交通致死事故。 最后的结果就是，找线索没有找到，两人第二天还一起闷头睡到了夕阳西下才终于转醒。 曲墨起床去尝试白忘川这段时间教给他的菜品。 白忘川就站在厨房门口，打着在一旁观摩教学成果的旗号靠着门发呆。视线确实是落在了曲墨身上，但是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他思绪半点儿都没放在这边儿。 “你说会不会是咱们两个想太多了，其实人家根本没有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曲墨将菜下锅之后翻炒了两下，然后忍不住就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白忘川则是保持着沉默。 过了片刻，才微微的摇了摇头。他说：“至少就我的直觉来看，这里面绝对是有什么隐情。” “其实我也这么想的，”曲墨无奈的扯了下嘴角，“但是就算是这么想的，咱们也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啊。” “证据是有的，只是咱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白忘川皱了皱眉，又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他突然像是醒悟了一般。伸出一只手握着拳头，砸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掌心，他说：“不过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儿。” 曲墨点头：“你说？” 白忘川说：“如果那个鬼魂儿真的是被徐亮害死的话，那她过来索命，天经地义。咱们没有道理还要帮着那个黑心司机啊？” 曲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管这件事了？” 白忘川用力点头。 曲墨却摇了摇头，“那女的不是什么坏人。” 白忘川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但是变成厉鬼过来索命，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曲墨说，“但是我也记得你跟我说过，如果厉鬼杀了人，她的灵魂就没有办法过忘川，安安稳稳的转世重生了。我觉得她不是什么坏人，或者从她跟我说的话来看，她更可以直接被称为一个好人。既然如此，她也不应该因为一个坏人而失去自己以后所有的未来。” 白忘川撇了撇嘴：“所以你觉得，这件事咱们还是要管。” “对，”曲墨点头，“只不过管的方向，从一开始的想法偏离了而已。” 白忘川“嗯”了一声。 曲墨说：“咱们这次救得不是人，是鬼。” 两人聊到这里，锅里的那锅菜也算炒的差不多了。 曲墨端了菜出来，两人也到了餐桌旁边坐了下来。 白忘川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嚼了两口，就面色复杂的重新放下了筷子。 曲墨有些紧张的开口问道：“不好吃吗？” 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状态就像是一个等待着老师批改卷子的学生一样。还是那种知道自己写的很差的差生。 白忘川抬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他说：“我希望你下次做饭的时候，能分得清什么是醋，什么是酱油。” 曲墨：“……” 白忘川继续道：“还有，好像有点儿半生不熟。” 曲墨：“……” 然而，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两人还是把这顿饭解决完毕了。 等吃完饭之后，曲墨起身去洗碗，白忘川就坐在沙发上，摸着下巴，思索着这个委托。 曲墨收拾完了所有东西回来，白忘川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说：“走吧。” “去哪啊？”曲墨问他。 白忘川说：“就去昨天的那条公路、那个地方。这次你来开车，咱们也是时候去会会那个女鬼了。” 第75章 全文完 对于白忘川的提议，曲墨向来是不会有任何的意见的。所以十分钟后，两人就下楼坐上了车，朝着昨天去过的那段路开了出去。 就像是之前徐亮对他们说过的那样，这段路真的是比其他的地方要荒凉的太多。一路过去，看不到什么行人，基本上也看不到任何的车辆。 等重新行驶到昨天的那个曲墨见鬼的地方的时候，白忘川就直接让他停下了车。两人开门儿下车之后，曲墨四下看看，然后就直接摇了摇头，朝白忘川道：“这里连点冷气都没有，她是不是还没来啊？” 毕竟到目前为止，曲墨判断有没有幽灵存在的主要依据，也就是它们身上的挥之不去的阴寒之气了。 然后相比于他，白忘川明显就是得道了很多。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之后，他说：“就在这等着了。” 曲墨笑了：“你就不担心她今天不回来啊？” 白忘川摇了摇头：“你没有感受到吗？这个地方的怨气很重。能让一个环境积攒到这个程度的怨气，就说明那个鬼在这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很长了。她每天只有晚上会出现，还有一段时间会上车。这个地方的怨气还能这么重的话，就只能说明她每天出现的位置就是这里了。” 曲墨了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赶忙追问道：“那既然这个地方的怨气这么重，她又每天都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 “没错，这次你猜对了。”白忘川说：“如果我没有判断失误的话，这个地方确实就是她的死亡第一现场。” 曲墨抿唇。 两人就这样靠着路边儿的栏杆儿坐着，安静的等待着那个女鬼的出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知道分针，秒针和时针终于重合在了12这个数字上时，曲墨才突然觉得周身蔓延起来了一种恐怖的森寒。 “来了。” 白忘川这个结论下的言简意赅。 曲墨瞪大了眼睛看向周围。 片刻，冷风吹过。 两人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等重新睁开的时候，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纯白色的身影。 “看来咱们还是挺有缘的啊，今天又见面了。”曲墨笑了一句开场白。 那个女鬼听到声音之后，也就转过身来。扫了他一眼，她说：“你今天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专门过来见你。” 这次回答的问题的人是白忘川。他说：“我本来是不想插手这件事了，但是曲墨说你是个好人，没必要为了坏人去耽误自己的永生永世，所以我们今天就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说着，似乎是担心女鬼不理解曲墨是谁，还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跟在自己身边的曲墨。 女鬼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了过去，那双空洞的大眼睛对上了曲墨的双眼，她愣了一下，却没想到是缓缓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用灿烂来形容的笑容，然后摇了摇头道：“你们其实就是想来问我，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白忘川点头，又跟着补充了一句：“顺便帮你清除一下身上的怨气，然后我们还可以帮你联系摆渡人，你今天就可以直接去坐船混过河了。” 女鬼笑的眉眼弯弯：“什么河？” “忘川，”白忘川说，“过去之后就可以排队去投胎，如果你做了什么坏事儿的话，你就再没有机会去投胎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个该怎么定义，但是可能确实是挺不划算的吧。” “可是划不划算这种事儿，不是应该我说了算吗？”女鬼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是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却出现了些许的阴森。她说：“我恨那个人，只要他能不好受，我就值了。哪怕我要下十八层地狱，如果他能陪着我一起的话，我也值了。” 说完之后，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赶忙抬头看向白忘川，咨询了一句道，“他杀的人，应该确实是可以下地狱的吧？” 白忘川想要回答。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曲墨在一旁抬手制止。 “生前坏事做尽，死了之后肯定是会下地狱的。”曲墨说，“但是这也是他死了之后的事情了。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既定的事实，去耽误你自己啊？” 女鬼摇了摇头：“你们不会懂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曲墨和白忘川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劝些什么，女鬼也安静的不再开口。 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白忘川说：“今天晚上，他肯定是不会来了。” “这我也看出来了。”女鬼说，“那我可以去找找他，你们要是还想再留在这里的话，你们就继续留着吧。” “可是好不容易有人愿意陪你聊聊天儿，你就不想把这个宝贵的时间用来倾诉一下吗？”白忘川说，“毕竟如果你以后下地狱的话，那边儿可是没人会理会你的。” 他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女鬼，让对方刚刚转向的身子又僵直在了半路。 女鬼扭头看了过来。 犹豫了一下，她开口问道：“到了地狱那边的话，就再没有人可以跟我说话了吗？” “大家都在忙着上刑和受刑，谁有功夫理你呀？”白忘川耸了耸肩，“而且你去了之后，你肯定每天所有时间都用在受刑上了。那地方只有疼痛和绝望，真想去的话，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是啊，”曲墨在一旁赶忙帮腔：“如果没必要的话，我还是劝你冷静的思考一下。或者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以人类的方式想想办法，帮帮你也可以啊？” 女鬼沉默。 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她似乎像是终于想通了一样，又重新飘回了两人面前。 “事情是发生在十天前的晚上的……” 女鬼叹了口气，终于主动开始讲述起了她和徐亮之间的仇恨。 这女鬼名字叫做林茗青，身份是一个很普通的上班族。因为家里不是本市，在这里买不起房子，所以只是在近郊处租了一个小房子。 还是因为金钱的原因，在每天上下班的途中，她一般会选择乘坐电动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而眼前的这段路，也就是她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情况，其实这个地方平时没有人，也没有车。”林茗青说，“一开始的时候我自己走，其实很害怕的。但是久了之后也就无所谓了，因为我知道，这条路走多了，也就是我自己一个人而已。遇不到其他人，也就更不可能遇到坏人了。” 白忘川点头：“是车祸吗？” 林茗青轻轻的“嗯”了一声：“不是我的问题。那天那个家伙喝多了，但是还是在坚持开车。我本来是骑在他前面的，结果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突然一打方向盘，把我从这边给挤下去了。” 林茗青说着，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护栏。 曲墨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确实有摩擦的痕迹。但是或许是因为本来就只是个小电车而已，这个摩擦的痕迹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特别的严重。 “不过只是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应该还不至于会死吧？”曲墨又往旁边眺望了一下，栏杆过去之后确实是有一条小小的坡道。但是就这种缓缓的坡道，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摔死人的样子。 “我确实是没死，但是那时候磕到了胳膊和腿，一时间站不起来了，”林茗青说，“结果那个畜生就停了车，跟了下来。” 当时徐亮脑子还被酒精侵蚀，有些不太清楚。所以在看到了林茗青一身血的情况之后，就下意识觉得这可能伤的有些严重。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开始给我道歉，”林茗青说，“他说对不起我，但是他根本赔不起医院的高额医药费。而且万一我追究的话，他还会背上一个酒驾的罪名，以后连唯一谋生的手段也没了。” 曲墨皱眉：“所以他动手杀了你？” “比这还要过分。” 林茗青冷笑一声：“他本来是想直接杀了我的，可是在动手之前又盯着我的脸停了下来。然后一边不停地说着不能浪费，一边把我侮辱了。而且在侮辱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就把我掐死了。” 白忘川听得不住的皱眉。 曲墨也在一旁忍不住啐的一声：“这人真的是畜生极了。” “那你的尸体现在在哪儿？”白忘川问，“你告诉我们尸体在哪儿，我们也可以帮你报警啊。”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被他开车运走了。” 林茗青说，“那时候我刚刚变成鬼，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不够用，只能傻呆呆的看着他把我的尸体扔进了他车的后备箱里。然后我想去追的时候，发现我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我说句实话你们不要笑话我，能离开这里，也是我这两天才刚刚办到的。” “这很正常。”白忘川点头，“因为你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怨念太大，变成了一个地缚灵而已。所有的地缚灵都没有办法离开死亡的地点，这也是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怨气最重的原因。” 林茗青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可是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啊？” “那是因为你之前上过他的几次车，你已经学到了不少他的阳气了。”白忘川说，“所以你没发现你每次离开的距离可以变得越来越远，等彻底没有极限的限制之后，你就变成一只很普通的厉鬼了。” 林茗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又犹豫了一下，她开口笑道：“其实我觉得，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变成厉鬼之后才不能转世，你还是冷静一点吧。”白忘川说，“不过你说你的尸体被他放在了后备箱里，我觉得这点可以当成一个线索，我们去帮你找找尸体。” “不用麻烦了。”林茗青说，“我说实话，我觉得再过两天我就可以动手了。之前我一直跟着他没有动手，是因为那时候我根本没有弄死他的实力。可是这两天我能感觉得到，我确实是厉害了很多。所以这次我一定可以弄死他的。” “那不如这样好吗？咱们做一个交易。”曲墨说，“如果我们帮你找到了警察，解决了这件事情，你就好好的去转世投胎。如果没有解决的话，你再自行解决。这样行吗？” 林茗青没有说话。 片刻，她的身影渐渐淡去。 直至消失。 曲墨有些不解：“这什么意思？” 白忘川笑了：“就是他拒绝了你提议的意思。” 曲墨：“……” 大受打击的曲总沉默了片刻，然后就像往常一样，立刻又打起了精神。扭头看向白忘川，他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她的尸体吗？” “当然是有办法的。” 白忘川笑着，低头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包符纸。从当中抽出来了一张，然后在刚刚他们看到过的那个摩擦痕迹上划拉了一下。 随即再次将手松开的时候，那张纸就已经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好了，”白忘川笑道：“老样子，跟着他走就行了。” 曲墨点头，带着白忘川跟着那张在前面飘飞的符纸开了出去。然而也不知道应该说是意料之外，是预料之中，这张纸飞的方向，就是城郊的廉价贫民区。 两人一直跟着走到了其中一栋住户楼门口，然后符纸继续往前。 这种地方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小区门口并没有什么保安把守。来去自如不说，就连这个单元楼门都是坏的。 两人进去之后，符纸就落在了地上。 白忘川低身下去将它捡了起来，然后就扭头朝曲墨道：“尸体应该放在地下室了。” “那下去看看咯，”曲墨说着，已经带头朝地下室里走了出去。 通往地下室仍然没有什么门，所以两人走的也依旧是畅通无阻。 但是随着两人步步向下，前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咔、咔……” 是在砍伐什么东西的声音。 在找到小区的同时，曲墨就已经按响了报警电话。所以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他一把就扯住了白忘川，制止了对方继续向前的步伐。 白忘川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回头看了一眼，曲墨认真解释：“这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儿啊。” “分尸呗，”白忘川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像是在做推理游戏，而不是亲临现场。他说：“不过就算是分尸也不用担心，咱们过来不就是为了把他拦住，等警察叔叔们到位吗？” 曲墨一时语塞。 白忘川则是原地站稳，开始从包里摸起了符咒。 一张，两张…… 将整个走廊都贴满之时，他们才意识到前方的劈砍声似乎早就停止了下来了。 浑身是血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手中拿着一个发光的电筒，照的周围清晰又吓人。 然而当他走到那堆符纸跟前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触了电一样，猛的一个哆嗦，就完全缩了回去。 “雷咒，”白忘川解释，“现在他被困住了，他们就安心的等警察吧。” 就这样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警察到位。 人赃并获，理所当然的，徐亮被警察带回了局子。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白忘川又跟着曲墨去了一趟那条公路。林茗青仍然坚持自己最初的想法，但是当白忘川把今天早上的早报里对徐亮的描写篇幅拿出来之后，林茗青也终于在一阵痛哭之后，同意了他们的“引渡”安排。 在处理这种问题的时候，白忘川还是习惯性将二黑叫了过来。当熟悉的渡灵歌谣响起的时候，曲墨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有的时候啊，鬼还真的没人可怕。” “是啊，”白忘川点头，“还好我不是人。” “但是就算你是人也没关系啊。”曲墨微笑。 白忘川不解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曲墨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 “因为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永永远远，护你周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