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个屋檐下》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同在一个屋檐下 作者:微热河谷(浮雕) 文案: 神经外科医生成栎接到国内公安局的电话,疑似找到了三十多年前失踪的父亲成思宇的遗骸,请他回国确认。 程靓靓和成栎一起长大,暗恋他多年,本以为分开多年此生不会再有交际,没想到成栎回国后选择了与靓靓同一家医院工作,一直将她视作邻家小妹的成栎渐渐对靓靓心动,倾心以对,论及婚嫁。 新证据的出现、科技与检验手段的革新使成思宇的死因水落石出,此事更牵扯到靓靓的父亲程驽飞——当年一同办案的刑警。 成栎和程靓靓是否能排除万难走到一起?他们的感情能否抵抗上一辈的恩怨? 各位各位:这不是一个刑侦文,带了几笔就是做情节发展的。。。 成栎:作为一个顶尖的神外专家,他清楚的知道高浓度的爱情多巴胺最多只能维持两年,但科研是科研,人类实际的情感远比科学研究要来的奥妙。 程靓靓:爸妈说我少年不知愁滋味,我给你买了房子啦,给你解决工作啦,把你从小枫城挪到大滨海啦,你不愁吃不愁穿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是我难受啊……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先排雷: 1、医学专业的都是度来的,特别不靠谱,请勿计较。 2、本文非甜文、爽文,而且是女主暗恋多年才最终修成正果的文章,会有虐点,但结局HE; 3、本文天雷狗血玛丽苏,古早情节,热的不太快,经常出现吃饭、买菜等琐事; 大雷以上三点,其余雷点看个人接受程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职场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靓靓成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好好读书,坚持不懈泡男神 立意:立志好好读书! 第001章 我,程靓靓,女,二十九岁,和平医学院临床医学硕士,滨海市和平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急诊科的一个小小小住院医生。 我出生在浙江南部一个鱼米丰盛,房价奇高,思想既开放又守旧的小镇枫城。我是独生女,爸妈都是基层单位的小领导,一心扑在工作上,经常加班加点,小时候的我时常饿肚子,于是乎就隔三岔五的去一个公安家属大院的费老师家蹭饭吃,费贞月老师是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我家住8幢,她家住6幢,人又温柔又漂亮做饭又好吃,至少比我妈好吃,我还喜欢去费老师家的原因就是费老师家的儿子成栎,我特别喜欢跟他玩。 成栎比我大三岁,他在寒冷的年尾12月出生,我在年中七月酷暑出生。 从这么看来,好像从头开始就注定是南辕北辙。 我妈说,成栎是个遗腹子,他爸和我爸早年一起当过兵,一起转业回地方干公安,还一起去云南的一个叫中州的地方支边,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几十年前那地方治安不太好,成栎的爸爸成思宇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从山崖上掉了下去,生死不明,一直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我妈还说,费老师听到的那个消息都快昏死过去了,那天晚上羊水破了早产大出血,我爷爷是县医院的书记,动用了医院所有的力量,才把他们母子俩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我有时候怀疑成栎是不是天煞孤星,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的都离他而去。他高一那年,费老师因为流不出眼泪去医院,刚开始以为眼睛问题,结果一直没见好,辗转被确诊为一种罕见的脑瘤,没两个月就走了。 费老师有个亲哥哥,也就是成栎的舅舅,舅舅家是个普通的企业职工,赚的是清水工资,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要抚养,舅舅家明确表示负担不起一个高中的孩子。我父亲跟费振国商量,舅舅来做监护人,但是成栎今后所有的学费、生活费都由我父亲承担。 成栎舅舅那边没地方给他住,我爸于是叫他来我家,他刚开始不愿意,但最终还是与现实妥协,住到了我家。直到他去北京上大学,我们在同一个屋檐朝夕相对三年。 我爸爸说:“成栎,你爸妈虽然走的早,但是不要担心,今后你只管读书,长大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其他的一切有叔叔。” 十六岁的成栎,还是个大孩子的成栎,抱着我爸哭的跪倒在地。 成栎的母亲费老师是我们那带有名的美人,成栎遗传了她的长相和他父亲的身材,学习好,相貌好,除了家世,一切都好。我父母对成栎比对自己亲生女儿我还亲,我有的成栎都有,甚至我妈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学人去大城市滨海炒房,给我买一套,也给成栎买了一套。 我爸说:“不管他承认不承认,我就当他是我的儿子来看待。” 我妈虽然不赞成我爸给他买房子,但最终也妥协了,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办法,在房产证上登了成栎的名字。 我爸是个基层公安局的副局,多少有点远见。中考的时候,成栎是县里面第一名进的百年历史名校——枫城第一高中,我吊车尾进的,我爸问我,你们班主任袁老师跟我讲,你期末第一次模考全班倒数啊,你这个样子,是考不上大学的,老爸以后只能给你在我们局里找个临时工做啊。 我妈补了一刀:你看成栎,每次考试都第一次。是不是你爸妈基因不行啊。以后成栎就是北大清华,你要是能上电大,我和你爸都要偷笑了。 我想那时候自己的脸一定是红的像猴屁股,羞愧难当。他们说的都没错。我回头看看自己,第一次认真的盘算,如果按照不喜欢的课放羊吃草,物理化学得过且过的,最多只能到二本,而学神成栎,次次妥妥第一的,他十七岁的时候参加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就已经在前三了,北大清华完全不是问题。 我汗涔涔的发现,若我不跟上他的脚步,以后我和他,见面只有过年的时候,或者,从此以后再无交集。 我在一个论坛上看到的一个热帖:某个妹子因为神探夏洛特而成了卷福的迷妹。 同学:马脸男人有什么好看。 妹子:高智商+傲娇+绅士+呆萌,他刷新了新世纪男神的标准! 同学:远在英国,要舔屏舌头也不够长。 只有亲娘不屑的说:本尼是曼大高材生,看看你,考浙师大都成问题,居然还有脸追星? 妹子看着满屋子本尼的海报,画像中的本尼大背头,蓝绿色的眼珠微微眯起,像满怀深情的看着她。那一瞬间她如醍醐灌顶,疯狂大喊:“我要奋发,我要图强!我要追上本尼的脚步,我要上牛津!”最后虽然Oxford和Cambridge妹子没上,也没成功睡了本尼,但是妹子从此雄起,上了重点大学,又成功的申请到了伦敦大学Tesol专业,后来转做同声传译,人生一路走向巅峰。 我幡然醒悟,以这个妹子为榜样,高中三年,像厕所里扔了颗炸弹一般的奋发图强,不知道哪里来的劲把原来如天书般的物理化学啃了下来,并且主动让我那当局长的爹卖面子找本地名师给我开小灶补习。 那年高考,成栎以省理科第一名的成绩去了Q大临床医学系,后又转入X大医学院,八年制本硕博连读,在第五年的硕士答辩中,因为论文特优,评委会一致认定直接授予了博士学位。 三年后的高考,我填了和平医学院并被顺利录取,我的学习和工作轨迹很简单,二十四岁五年医学院本科毕业,我爸给我提了个篮子去了附属和平医院,章院长跟我爸三十年前一起扛过枪。当时这个盛名在外的一线城市三甲医院入门槛已经要硕士了,我签了卖身契,在没拿到硕士学位之前进医院,先不进入正式编制,只做合同工,工资和身份都低人一等,并且要去急诊科至少干满5年,直到拿到硕士学位再考虑调出。 这里面还有一段传奇的事儿我必须得跟大家说说。我读高三那年,那时候成栎在北京读大三,我记得那天是五一节,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像跟班的年轻人来认亲。 我爸和那老头聊了很久,后来还陪他去了一趟北京。两天后回来,我听我妈说,原来这老头是成栎的亲爷爷成大勇。成大勇是浙江文成人,这个著名的侨乡,早年前的时候因为穷,跟着蛇头偷渡去欧洲打工赚钱。成大勇起先在法国巴黎的中餐馆□□工,几年后离了自己在国内的妻子,娶了当地一个华人富翁的女儿,在老丈人的帮助下二十年内迅速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产业遍布全欧洲,前几年法国的妻子去世后,才知道自己已经过世的儿子还留了个孙子给他,要让这个流落在外的孙子认祖归宗。 我想,成栎的爷爷是渣男啊!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穷的时候可以抛弃妻子,富裕了又想回来认回儿子和孙子,这世界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不过我妈说,那是上一辈的恩怨,我们都不明白,一个人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是没有办法谈婚姻家庭爱情的!成栎这孩子过的不容易,有这么个巨富的爷爷能够认祖归宗,如果是真心对他好,是好事。 我妈说,我家虽然日子过的不错,但是让成栎无负担的去美国读顶级私立医学院,还是做不到的。成栎在国内拿了博士学位后,又在他爷爷的帮助下去了霍普金斯继续深造科研,后来去了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中心工作,几年后,成了该院历史上最年轻的神经外科教授。 成栎在美国待了好多年。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去旧金山旅游,其实最主要的是为了看他,他带我穿过长长的林荫道,眺望一望无际蓝色的海湾,我们希波拉底像前低头沉思。 我问他:“你还会回国吗?”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说:“当然回来。” “什么时候呢?”我追问他。 “不知道。”他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的海,“但我是中国人,总应该回来的。” “成栎,你还单着?” 成栎点点头。 我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你要不考虑一下我?我挺好的。” “程靓靓!”他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看我的眼神像看外星人:“别开玩笑了,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 可我从没拿你当哥哥看啊!我还想再说什么,他已转身离开。 那晚我住在他的公寓,同他吃饭的时候,味同嚼蜡心如刀割。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加州的夜晚星光明亮,月色如水。明天我就要离开了,想起青梅竹马的那些年,暑假的时候躲在我家的小阁楼,扑蝴蝶捉蜻蜓数星星看月亮,我记得成栎一天到头藏在外婆学校的图书馆里,把里面的书几乎都翻了个遍,喜欢古龙多过金庸,喜欢杨过多过郭靖。 虽然从小到大我一直大大咧咧,是假小子般的存在,但是我是个女生啊,我也一样有青春骚动的年代,也对男神肖想过很多不可描述的事。我有粉红色的泡泡梦,想着王子能骑白马来到我面前,我的少女情怀也一样是诗。 他一点都不知道我喜欢了他那么久。 我不能就这么离开,我们以后连冬夏都见不了一次面。 那天晚上,我把他灌醉了,酒精的作用下,我放开了胆子,贴的他严丝合缝,亲吻他,告诉他,我爱他,爱了这么久。 他闭着眼睛躺着,任由我摆布。我至今也无法想象自己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幸好他断片了不记得了,第二天我逃离了旧金山,在无尽羞耻、自责以及一丝丝满足中度过了那个夏天,7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我告诉自己,十年已经够了,能做的不能做的,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爱情不是单向努力,单恋就会有结果的。我要抛开过去,面对未来,生活不能裹足不前,得向前看。 这虽然很不容易,但没有一个冬天是不可逾越的,也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 这世界有几样东西掩饰不了,咳嗽,贫穷以及我对他的爱。 很晚了,要睡了,急诊室总是忙碌,我得早睡早起,多做运动,才能有体力去应付每天的生死时速。 晚安。 20XX年X月X日 程靓靓打下“晚安”这两个字在自己的BLOG日记上,关上了电脑。已经很晚了,她有点口渴,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客厅里的胡萝卜窝在猫窝里,早已睡的不省人事。她看了看手机的微信,是好友陈夜夜发来的:靓靓,周六晚上给你介绍了两个帅哥,一个7点吃饭,一个9点夜宵,我把你的微信名片推给他们了,记得过一下。 好的。 两个男人各有特色,请把握好,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的。 除了好的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收到。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试着写个医生文,水平挺有限的,图个乐子吧。 这不是第一人称,不是第一人称,不是第一人称。 这篇文章不会太长,大概也就20万字,已经完成了3/5部分,后面的我边更边写。我有全职工作,还挺忙的,写文完全属于乐趣,前30章能保证日更,后面如果更的慢了,会提前跟各位请假,谢谢谢谢谢谢! 非常感谢! 第002章 程靓靓从和平医学院毕业的,和平医院是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有百年辉煌历史,虽然当时招录基础要求已经是研究生学历了,程靓靓差了那么一咩咩,但是她爸爸程驽飞与和平医院章伦院长几十年前是战友,一起当过兵,一起扛过枪,用程弩飞的话说,老爹这辈子没求过人啊,都是因为你啊! 何娟平很不屑的讲:你这张老脸还给女儿找个好工作,值了! 其实程驽飞在来了刚工作那段时间是很骄傲的,有街坊邻居问起,程局您女儿今年毕业了吧?哪儿高就呢? 程驽飞佯装生气:咳,留滨海了,在和平医院上班呢,医学院毕业也就只能当医生出路太窄了!这职业累啊,你说也不靠她赚钱养家,女孩子何必这么辛苦呢? 程局啊,医生多好啊,您女儿真了不起! 程驽飞乐呵呵:哪里哪里,都是她自己读书读出来的。 靓靓走了这么一个大后门,分配进了大牛医院,成了个忙的脚不着地的住院医师。不过人事科也给下了命令,人可以先进来,工资降两档,读完研究生再进正式编制,一切按照规矩来。 程驽飞想,这个没问题啊,现在工作也挺难找,反正老子家底也还有一点,前几年工资低点就低点。 程靓靓仰天长叹,我靠,老爹!这是大滨海啊,生活成本高的一塌糊涂,吃碗面条要四十块钱,买杯咖啡要三十打底,连衣裙一千块钱起步的,这一年税后十万多一点的工资,我怎么活? 老头不爽喷女儿了,眼睛瞪的跟铜铃一般大:你一不用租房,二不用赡养两老,三你娘还在滨海给你买了房子,知足吧你!程靓靓你现在就是出去随便喊一声,我有房子有户口有工作,我敢说来相亲的能从你们医院急诊室排到外滩的观景台。 程靓靓也不说什么了,不再矫情了,有了这么两个多年前步入炒房大军的有“远见”的父母,他们在大城市给女儿买了房子的父母,确实,她比同年进医院的好多人都好太多了。 前几年的小住院医师的生活跟包身工没有两样。 程靓靓的日常: 朋友A:“靓靓,隔壁酒吧来了新的歌手,唱歌比周深都好,我们周二晚上去喝一杯啊。” 她:“周二晚上我夜班。” 朋友B:“最近泰坦尼克号重新翻拍3D,后天去重温历史吧。” 她:“我们老总给安排了周末值班。” 朋友C:“国庆节去哪里玩?我和日盛要去黄山,一起吧。” 她:“我国庆节要值三天白班还有两个夜班。上次去考试欠同事的班要一并还还掉。” 朋友ABC:手动再见。 现在除了几个挚友偶尔还能得空见个面,忙成狗的小急诊医师,哦,不对,狗比她好,其他的酒肉朋友几乎都没有特别情感上的联络了。有联络的,也就是让她帮忙提个篮子,找某某主任看看病,问问某某地方不舒服要去看什么专科。 这纷纷扰扰的白色巨塔,形形色色的病例,以及层层叠叠压力下的工作和生活,让程靓靓一个活泼开朗的假小子真少女变成了一个沉默内敛的大龄女青年。 这份看上去受人尊敬的,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忙碌困倦不堪的工作最显性的好处就是,她顺利的维持了170身高100体重的女神标准。 成栎最近在办理回国的事情,和平医院给了他一份邀请,因为原先的主任陈先平退休了,请他来主持医院的神经外科。陈先平是成栎的忘年交校友,60年代协大毕业,和成栎合作过几个项目,知之甚深,对这个少年天才的医生赞不绝口,退休的时候院班子让他想想是否有人可以接替他的时候,陈先平推荐了成栎。 院班子对这个年仅三十二的医生能否接替陈主任是存有顾虑的,但是看了履历,看了论文,看了手术案例,看了科研成果后,院长章伦拍板,无论如何,想尽一切办法把他请回来。 陈主任悄悄跟院长说:“我知道成栎的祖父是欧洲一个著名奢侈品集团的董事长,家族非常有钱,薪酬方面估计不是他考虑的重点,如果想叫他来得让他有更高的追求。” 回国是成栎早早就决定下来的,他与国内的几家医院接洽过,最后都无疾而终,其实他在旧金山待的还蛮好,回国是个执念,这么多年,美西的气候他早已适应,也适应了横着停车的旧金山,可乐炸鸡汉堡虽不比鱼丸和糯米饭,但不去想也就淡了,所以今年这个规划又搁置了下来。 这一天,他收到一个自称滨海公安局曹警官的电话。 成栎记得当时手机上的一串号码特别奇怪,只听过国内诈骗电话多,怎么都到这里来了?他本来想按掉,但鬼使神差的接了起来,对方说:“您好,请问是成栎吗?” “是的。” “我是滨海公安局刑侦大队曹其军,三个月前有登山队在云南中州市的一处山崖发现一具骸骨,怀疑是成思宇的,现在要确定身份,想请你回来协助调查。” 成思宇?这个只存在在母亲口中和照片中的爸爸?成栎懵了一下,迅速恢复冷静说:“好的,但是请问为什么云南中州发现的证据是滨海公安局的警官在办理?” “这是机密,恕我无可奉告,请你尽速回来协助调查吧。”那端的警官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质疑。 “警官,我人在旧金山,需要一点时间,但我会尽快回来的。” “好的。记一下我的电话,我等你。” 成栎本来还在犹豫是否要去和平医院任职,这个电话就像一个催化剂,他在房里转了几圈,打了电话给成大勇:“爷爷,最近身体可好?” “挺好的,找我什么事?”这个孙子无事不会打电话给他的。 “我近期要回国。”成栎说:“有个滨海公安局的联系我,让我验DNA,最近云南有个登山队在悬崖下找到一具遗骸,可能是我父亲的。” “好的,我知道了。”成大勇点点头:“如果需要帮忙,直接找我的秘书小路,我会交代的。” 成栎挂了电话,套了一件薄外套,风铃叮铃铃的随着他关门声响着,成栎顺着山坡往下走,他去停车场开车,在城里绕,漫无目的的绕着。他看到中国城熟悉的繁体中文字,抬头,墙壁上的熟悉的被老外妖魔化的唐僧师徒四人。他推开中餐馆的门,后厨的老板掀开帘子,头一抬,咧开嘴笑,用广东话熟悉的跟他打招呼:“成医生,晚上好,吃什么?” “小份水煮鱼,番茄炒蛋和清炒空心菜。” “好咧!” “能别用龙利鱼做水煮鱼吗?”成栎叫住老板:“有冰冻的草鱼或者黑鱼吗?” “嘿嘿,您说呢?”老板嘻嘻笑:“这里没人吃这个您还不知道吗?成医生您要想吃,每年多回国几趟就好。”老板甩了下肩膀上的白毛巾,“茶在那边,您自己倒。” 成栎晚上回复邮件:“章院长您好,我决定接受贵院给我提供的工作岗位,我会于近期向旧金山医学中心提出离职申请,预计将在一个月内到岗,请您知晓。祝您万事如意。” 靓靓今天早上的班是跟同事换的,急诊换班一直是个玄学,所以科室里的人一般不轻易干这事,她的右眼皮一直突突的跳,早上一开始在医院门口和急诊室两头窜,瞄了一眼手机一万多步了,刚处理完一个右手中三指被车床夹断的,又来了被砖头砸伤脑袋的,人还没坐定,急救车送来好几个烧伤的,不停的在查体,开医嘱。病人家属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挤的大厅水泄不通。还好护士中午时分给她打了午饭,留值班室给她,靓靓狼吞虎咽了几口又去干活。(备注1) 下午120送来了一个休克的病人,几乎用光了诊室里所有的多巴胺才勉强维持住他的血压。三点以后有一个小时的中场休息,她想去值班室歇一会儿,床位都被晚班的几个霸占了,她无奈的只能去一楼电教室,感觉只眯了半个小时不到,就被几个叽叽喳喳的同事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见同科室的好基友吴天天和两个小医生头碰头拿着pad的在看视频。 她打着哈欠,好奇的探过身去:“你们在干嘛?” “来来来。”护士小梦招呼她:“是博士后选拔考试短视频集锦。” 靓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本想继续睡,吴天天拉住她:“这可比诗词大赛精彩多了,来来来,别睡了,我敢打包票你从来没看过这种阵容的博士后院内面试。巅峰对决。” “姐,来点瓜子提提神。”一个圆脸的不认识的小医生抓了一把瓜子给她。 靓靓接过,也不推拒了,挤进去看视频,奇怪着为啥一个两个的都那么激动? “哇!”圆脸医生又说:“这种场面我站上去就讲不出话了,看看他们的讲话简直像碾压我等蚁民的存在。除了中文还要用英语介绍一分钟,乌压压三百个评审员,包括院领导,科主任,对了,我们住院医也可以去打分的呢。” “那要三年以上的住院医生才行。”吴天天打断她的话,指着pad上穿着黑色西装打着蓝色领带神情认真的男人说:“你看靓靓,我的偶像。” 靓靓定睛一看,脖子上的听诊器差点挂不住,我去!居然是成栎。 “这……不是好几年的事情了?”靓靓皱眉,都老黄历了,至少得有五年了吧:“你们怎么把这个挖出来了?” “嘘。”吴天天让她禁声,不要说话:“喂,安静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1:急诊换班玄学这段话,从我的一位医生朋友那里引用的。谢谢那位医生么么哒。 早上7点更新,有事会请假。 第003章 Pad里面的男人面容英挺,语速缓和,神情平静,波澜不惊却胸有成竹的样子已经很有大师风范了,他说:“我叫成栎,来自浙江,协大八年制临床医学博士毕业,共获得国家奖学金四次,在轮床过程中,我开展了一些科研工作,发表了一些论文,包括SCI18篇,在基金课题方面,共有五项,其中两项为国家级,在国内外的大型学术会议上,我也做了一些专题发言,包括一些英文同声传译的工作,今年派到霍普金斯留学,完成了从协大的博士到霍普金斯联合培养的博士身份的转变,现在我回医学院,进行博士后培养研究,也希望各位老师能给我一个机会。” 台下噼里啪啦掌声四起,两分钟过后,接着换另一位女博士继续进行演说。 吴天天说:“靓靓,浙江人啊,你的牛人老乡啊。”又朝她眨了眨眼:“认识吗?” 靓靓说:“认识啊,熟的很。” “吹吧你!”吴天天一点也不相信:“据说医院班子把他也招回来了。” “真的?”靓靓斜眼看他,表示怀疑。 “我骗你干什么啊?公示都出来了。”吴天天拿了手机,翻到医院小微,公示栏上有一排“关于XXX职务公示”的名单,靓靓接过手机,翻了翻,看到了成栎和他的大头照,看起来是真的啊。 “这一批来了五个国内外大咖。这个是最年轻最帅的。”吴天天一副包打听很能抓重点的样子:“其他的都四十五岁以上了啊,只有这位神外的主任据说不到三十呢,你说这博士至少要八年医学院吧,外加工作五年实操三年晋级,他得跳多少跳才能在三十岁就当神经外科的教授啊?” 三十二了,靓靓在心里更正。 圆脸医生说:“吴医生,成教授据说是个天才级选手,自然是不能跟正常人的成长速度相比,你们说老板花了多少钱把他请来的?” 吴天天说:“成教授这种,钱已经不是关键了,他们还应该有更高的追求吧。再说了,我们医生也不全然看年纪,特别是外科,手术技术摆在那里,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是金子是锈铁,根本就掩饰不了。” 圆脸医生点头赞同:“嗯,你说的没错。” 靓靓想:成栎现在不缺钱了,你给他一百万年薪和一千万年薪没什么区别,靓靓记得很清楚,成栎去美国足有十年了。 她的困意瞬间消失了,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难过,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事?成栎和她还有父母有一个小群,叫“we are伐木累”,成栎隔几天都会在群里问靓靓的父母好,交代两句自己的近况,成栎非常有心,虽然很忙,但是他记得程驽飞、何娟萍还有靓靓的生日,逢年过节即使没回来,也会给他们寄礼物,会定时打电话给叔叔和阿姨报平安。 靓靓有时候甚至觉得,成栎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自己的父母比她自己还上心。 她看看时间,到点接班了,她悄悄的关上电教室的门,发了条微信给成栎:“你要来和平医院工作?” 对方没回音。 晚上回家,靓靓打了电话回家,何娟萍嗯了声:“成栎跟你爸说过这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回来了。我以为他这辈子就在美国了呢。你居然不知道?” “是啊,从来也没听他提起。”靓靓说:“今天我们同事跟我讲,看到医院的人才引进公示有他的名字才知道他回来了。” “那你们以后不是同事啦?”何娟萍笑着说:“他回来住哪里有说吗?” 靓靓摇摇头表示没听过:“老妈,他那房客一直租着住,不知道他收回来了没。” “哦,你那秀缇花园的房子啊。”何娟萍跟女儿八卦了一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成栎按照现在的房价把钱都打给我们了。我五年前帮你们俩换的房子才万把块钱一平方,现在那房子现在涨了好几倍,这孩子!哎,我和你爸打算去三亚看看房子,老了去热带过日子也挺好。” “你没跟我说过这事。”她老爹年轻的时候干活是肯干肯拼的,要不然也不会是他们那波战友中最早升副局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也就得过且过,好多年都是不很在状态的那种。这两年总算熬到退休,靓靓听墙脚的时候曾听老爹说过,养两小孩靠工资真的不行,从小到大就是吞金兽。学费,生活费,各种杂物费,还有一个要准备送去留学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负担的,只能另辟蹊径啊。 靓靓是知道爹娘几年前跟同事买房,外地大城市房产没限购的时候,用各种杠杆空手套白狼,玩的不错,还给成栎和靓靓都买了房子,现在成栎居然用这种方式把房款都给了家里人? “哎,成栎这孩子,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何娟萍说:“如果他回来,那就太好了,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就跟兄妹一样,在外面互相有个照顾,我和你爸也放心。” “他若暂时没地方住,你让他先来咱家住一段时间,房子收回来了再搬回去哈。” “好,我知道了。” 靓靓又跟老妈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早上是六点醒的,鸟儿还没起来觅食,程靓靓就已经醒了。她习惯性的摸出放在床边矮几上的手机,看看了时间,幽暗的光刺痛了慢性结膜炎的眼睛。她刷了会手机,看微博,热搜的内容总是那么思路清奇,看朋友圈,觉得自己的朋友每个人都生活的光鲜亮丽,但唯独她不是。想赖床,可时间已经不允许了,靓靓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胡萝卜还在猫窝里睡觉,看见她慢吞吞的到客厅来,从窝里爬出来朝她喵喵的叫,靓靓拿脚揉了揉它的背,胡萝卜眯细了眼,很享受的样子。 夏天时分,窗外的栀子花开的热烈,窗户一开,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她起床洗漱,进浴室洗澡前看了一眼的微信,这几天一直没回微信的成栎给她留言了,因为时差是半夜回的,成栎说:是,已经办好所有手续从旧金山回国,我们能做同事了,以后有大哥罩你。 一个“大哥照你”的学友脸表情包附后。 靓靓笑了笑,去更衣室换衣服。 她先把咖啡机预热好,然后下楼,电梯里碰到八楼的小乐妈抱着娃去喷泉边散步,“早。”她点头问好,“小乐你好。”靓靓伸出两根手指头跟小娃握手。 小乐瞪大乌黑清澈的大眼睛,奶声奶气:“靓靓阿姨好。”真的用软嫩的小手握住靓靓的手指头摇了摇。 靓靓在奶箱拿了鲜奶,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多士炉里的面包片已经烤好,蒸蛋器里的水煮蛋也好了,她拿了出来,往烤香的面包上抹了点花生酱,把鸡蛋剥了壳,沾点酱油,慢慢把早餐吃了。 大清早有人敲门,她打开一看,是楼下的张先生,有事?她礼貌的问:“早上好,张先生,这么早找我有事?”她不解的问,张先生是成栎的房子的租客,有三年了吧?靓靓上班时间不固定,一年到头碰不到几次。 “成先生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想要提前收回租我的房子。”张先生笑着说:“我要解释一下,因为这房子当时是公司给租的,合同租的是三年,跟我的任期走的,但是我前天刚接到总部通知,要我在滨海继续留任三个月,再找房子实在是太麻烦了,成先生让我周三之前回他信,可是这两天他电话一直没接,他前阵子叫我有事就找你的,所以我想请你转告,租金不要退我了,我暂时不搬,还是要在这里先住着,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 “好的,我明白了。”靓靓点点头:“我会跟他说的。” “那麻烦你了。” 张先生走后,靓靓看看时间,呀,不早了,她赶紧收拾东西出门,搭地铁赶七点的早班,快要到端午,气温已经接近三十度,地铁里人山人海,都是通勤的,倒是凑巧的在进闸口的时候碰到同事吴天天,他穿着浅黄色的格子短袖衬衫,黑色薄牛仔裤,腋下夹了公文包,一边翻着手机,一边咕咚咕咚的把手里的酸奶喝完,口齿不清的和靓靓打招呼:“这么巧?” 彼此点了点头,各自找位置站定。 靓靓塞着耳机,放着老师讲课的音频,近期要英语等级测试了,她得分秒必争,地铁呼啸着经过各大站点,她和吴天天一前一后顺着扶梯出了B口。过一条大马路,绕过一段天桥,再穿一段地道,大约十五分钟两公里左右,就是和平医院的大门了。 大清早的,一排自行车队从对面呼啸而过,靓靓看见一个孕妇似乎被自行车勾到了又似乎没有,看不真切,一下子在大马路的对面摔倒在地,她瞪大了眼睛,大声喊:“来人,有人摔倒了!”拔腿就跑。吴天天也愣了一下,跟着靓靓往前冲。 这时车队里有一辆白色共享单车箭一般嗖的飞了过去,自行车上是一个穿黑色T恤的高大的青年,轮子一登不一会儿就停在那个孕妇面前,等到靓靓和吴天天气喘吁吁的赶到的时候,孕妇已经醒了,喘着粗气,似乎是个专业的医生,已经给病人查完体,解下双肩包给孕妇的头稍稍垫高了一下,指挥旁边的急诊人员说:“送医院急诊,做头颅CT。” 靓靓惊呼:“她是孕妇。”看上去没什么啊,干嘛做CT。 那人指了指病患的嘴角:“你看,右嘴角轻微的向上斜,口述有轻微头痛,很有可能是颅内出血。”他又说:“程靓靓,她差不多九个月了,去给孕妇穿两件铅衣,做个CT。叫妇产科过来准备剖腹产,我先过去。” 然后把地上的自行车一扶,飞身上马,转眼就不见了。 吴天天还没反应过来问:“这人谁?这么眼熟?”特别冷静专业的样子,还能连名带姓的叫程靓靓。 他想了想,大腿一拍,“握草,成栎!” 靓靓:“天天,抓紧走。” 成栎第一天来和平医院上班,就因为这个孕妇而上了医院微信公众号头条。 程靓靓想,头痛就一定是颅内出血?不是只妊娠高血压或者大清早被风吹的吧,还嘴角有一点点上扬,一点点是几毫米? 她还想说什么,被吴天天拉了一下袖子,示意她别吵,传说中的神奇教授,看的病例比你见过的人还多! 急诊室里,主任说:“如果决定做CT,最坏的问题是可能会没有发现异常,虽然说孕九月不会引起胎儿畸形,但是家属和社会肯定认为我们过度医疗。现在医患关系本就紧张。” 成栎坚持道:“孕妇面容有异样,你们仔细看看。”他比了个手势,“左边嘴角比右边高了三毫米。”举坐哗然,三毫米也能看出来?你吹的吧。 然后他接着说:“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仅仅是内部意见不一致怕担责任消极救治,有违医务工作者天职,再说患者已经9个月了,做CT穿好防护服危险系数几乎为零,各位的意见?” 几秒钟的沉默。 主任拍板:“程医生,马上联系家属来医院,找患者谈话,签知情同意书,做急诊头颅CT。” 程靓靓深吸一口气,第一天轮急诊就给我出这种难题。她带着孕妇去做CT之前,回头深深的看了成栎一眼。 成栎朝她眨了眨眼,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靓靓os:我擦,CT还没出来呢,你说颅内出血就出血啊? 这边影像科的甄医生指着显示屏:“程医生,你看,颞叶大面积出血。” 靓靓在心里抽抽了一下,怪不得没有晕厥或者其他的,只是说有点头痛,脑子的颞叶管理抽象思维,不会出现运动和感觉障碍,所以极易漏诊。 还好发现的早,要不然就是一尸两命的状态了。 她的心突突的跳着,感到快要蹦出胸口,五年后的第一次正式重逢,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病人很快做完例行术前检查,被送进了手术室。 程靓靓送病人进来的时候,在隔离区看到了成栎,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成栎穿着绿色的外科手术服,他好像是手术室天成的一部分,抬着手已经消毒完毕了,依旧是身高腿长,不是说前阵子刚和医疗队从斯里兰卡回来吗?怎么一点没晒黑,皮肤比她还白,头上的帽子是医院为主刀专门定制的,国家地理的喜马拉雅群山图。 靓靓歪了歪脑袋,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他看到成栎眯着眼睛笑了,又朝她比了个口型,靓靓能看得出来,“下班等我”,四个字。 我知道了,她也笑笑,回他四个唇语,转身离开。 第004章 靓靓在急诊,有个外号叫“招急靓”,意思是是要她在,急诊的流量就比平时多很多,基友前辈吴天天下班后几乎是累得躺在休息室的地板上不能动弹。 他咬牙切齿高声痛呼:“程靓靓,我不想再跟你搭班了!” 护士小梦欲哭无泪,“吴医生,你还可以选择不跟程医生搭班,我怎么办?”急诊的医生和护士向来是“死搭”,一旦定了,除非是离职,几年都不变,要再跟程医生这么搭档下来,自己命不久矣。 我也很无辜啊,要不我去拜拜吧?程靓靓想。 她把保温杯的西洋参枸杞倒出来咕噜咕噜喝了精光,拿出一天没功夫理的手机,她扔掉手机上的一次性透明手套,点开看,略去一些乱七八糟的来电,有成栎的微信:“忙好了出来,门口familymart等你。” 靓靓把身上的白大褂换了下来,出门前照了照镜子,白T恤蓝色紧身牛仔七分裤加渔夫鞋,她拿出包里好久没用过的隔离霜口红,把掉落耳际的头发捋了捋,拾掇拾掇一番,便出门了。 护士跟她打招呼:“程医生,今天好漂亮!晚上有约会?” “对啊。”靓靓笑着回复她。 医院门口的Familymart灯火通明,靓靓远远就看见成栎站在灯光斑斓的广/告/机边,成栎也看到她了,朝她摇了摇手,大步走来。 路灯打在他身上,一团温暖的昏黄的光圈柔柔的笼罩着他。 靓靓喉咙有些发紧,微笑的迎上前去。 成栎面容清隽温和,身高腿长,站在哪里都是风景,穿的还是早上看到的衣服,黑色的圆领短袖T恤,深色牛仔裤,黑色运动鞋,双肩包搭在肩膀上,左手腕一只松拓运动手表,非常随意,但是却掩盖不住满溢在周身的大神气场。 靓靓上上下下打量了成栎,开玩笑的说:“成栎哥,你说你忙成狗,头发没见少啊,这发际线也太优秀了吧?”多的是同龄人早早掉成地中海,或者M型发际线,成栎的头发居然还能乌黑浓密,很神奇的存在。她酸了:“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成栎摸了摸脑门:“是吗?大老爷们不介意这些事情。” “那不是这么说的,头顶上的事儿,不论男女现在都很注意呢。”靓靓耸耸肩,觉得他这直男思维真是没救了,她三步两步走在前头,见成栎没跟上来,回头招了招手:“成栎,快点,想吃什么?你很久没回来了,我带你吃点地道的国内夏季王牌菜。” “你说什么就什么,我都可以。”成栎点点头:“这一顿要抵我一天的饭,连同早上的那个孕妇,今天三台手术,你们急诊收的病人真不少。我第一天上班啊。” 靓靓嗯了一声:“以后要是上班,都得习惯这个强度了。因为我们老院区在市中心繁华地带,年末的时候我看过统计,和平医院的急诊室接收意外发生比本市其他的医院都要多,今天早上还有个工地脚手架坍塌,有个颅脑外伤的,后来你们手术了?” “嗯。”成栎点点头,拿出手机翻大众点评:“很顺利,走吧,我饿死了,找吃的地方去。” 靓靓叫了出租车,在城里绕了一圈后,停在某个五星级饭店门口。 成栎楞了一下:“这是……” “小龙虾。”三个字昭示国人暑期最爱。 “小龙虾开在五星饭店?” “这年头龙虾玩的花样越来越多了,从苍蝇馆子到五星酒店都有,夏天就应该啤酒配小龙虾。”靓靓支付宝扫码付出租车钱,推门而出:“我想你在外面肯定没吃过这种东西,这家店生意很火爆,我刚打了电话,应该就快轮到我们了。” 这是真的,他这么多年,除了固定的每年回来一趟,是真的从来没在北美吃过小龙虾,没吃过臭豆腐,糖醋里脊,水煮牛蛙,酱油肉。啃的最多的就是披萨牛排和可乐,七岁之前定型的成栎的胃,这么多年还是中国海鲜胃。 成栎跟着靓靓穿梭在五星酒店的大堂里,靓靓记忆力超强的在酒店里九拐十八弯找到网红店,成栎抬头看见门面窄窄的,用艺术字扭曲的在玻璃墙上写着“你别走”三个招牌字,店内人声鼎沸,湖鲜的味道扑鼻而来,成栎饿了一整天,更是觉得胃在烧。 靓靓问门口的接待:“我是刚打电话来的尾号XXXX的客人,有位置了吗?” “您几位?” “两位。” “不好意思,暂时还全满的,要不您等一会儿?” 成栎和靓靓坐了下来,成栎奇怪道:“都快八点了还这么多人?” “大众点评五星招牌小龙虾。”靓靓回答道,瞄了一眼身边的的两对年轻情侣,同看一部手机挨得紧紧的,大庭广众撒狗粮,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一会儿,侍者带着他俩来到露天阳台,踩着吱呀作响的棕色的木地板,成栎和靓靓面对面坐于小桌上,成栎看向靓靓身后的玻璃墙:“这里是高科技创意园区?” 靓靓点点头:“对,滨海码农乐园。你看那些穿优衣库zara来来回回的,都是码农。”靓靓转过图用手指敲玻璃,让他看后面那些格子衬衫男:“创业园区员工标配穿着,你说我当时怎么没去读计算机学编程,现在这些百万年薪的,比我当个急诊小医生的好多了。” 成栎:“你呀!”起身去洗手。 回来时看见靓靓拿着铅笔已经在点菜:“冰镇小龙虾,清蒸小龙虾,陈醋凤爪,凉拌莴笋,主食要个三鲜蒸饺。你有什么想吃的?” “绍兴臭豆腐。”成栎扫了一眼菜单:“我刚看隔壁桌有这菜,好香。” 等菜的空档,成栎和靓靓拿着手机挨着头自拍了两张,“发张照片给你爸妈,告诉他们一声,我回来了。” 靓靓点头照办。 开吃之前靓靓给冰镇小龙虾拍了张照片,成栎虽然笑她太随大流了,但也把筷子放下来让她先拍完,靓靓嗔了他一句:“怎么你的手臂老在我的镜头出现,很煞风景哎。闪开点。”一盘鲜红的冰镇小龙虾上面点缀着翠绿的香菜叶子,还有一截结实小臂垂在桌上做背景,靓靓收回手机,暗戳戳的想,你拍的那一截成栎的手臂才是重点好吗? 成栎见靓靓把塑料手套带起来准备剥虾,他直接来了一波徒手操作,熟练的把小虾掐头剥壳,露出黄澄澄的虾膏和雪白的虾肉,“呐,给你。”整只放进靓靓面前小碗里,看着她吃了下去:“嗯,介绍的真不错,真的是哪里都吃不到这样的中国味。” 都说吃小龙虾是最好的社交方法,因为需要两只手操作,无暇看手机,真的是没错,两人专心剥虾,专心的聊。 靓靓的微信一直响,成栎瞟了一眼:“有急事吗?这么多信息?” 靓靓脱下一次性塑料手套,又把手在湿巾上擦了擦,打开微信,是“和平劳模”群里几个跟她差不多年资进医院的同事在小群里吵翻天了,其中包括妇女之友吴天天。 主题就是一个,刚进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医生成栎。 足足一百多条消息。 靓靓把手机递给成栎,忍住笑:“你自己看。” 成栎皱眉,群里聊的都是什么啊,扒的连皮都不剩,包括他什么时候上学,什么时候得的学位,去哪里进修,在什么地方轮转,主刀的有名手术,连身高三围有没有女朋友都扒。 成栎讶异:我什么时候变成网红了? 靓靓: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在裸奔呀,又斜眼看他:“原来成栎你真的这么牛?”神外最年轻的一把刀?本院最年轻的教授?又英俊又潇洒又少年天才又家财万贯? 成栎拿臭豆腐蘸甜辣酱,吞了两块后感到满足,又眯了点啤酒:“医生也就是一份工作,我喜欢这份工作,有成就感又可以帮到有需要的人,所以就全身心的投入去做了。靓靓,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这么多年好兄弟难道白当的?” 靓靓点点头:“你说的都对。”她问:“你不是回来两天了,怎么都没联系我。” “和一个老美一起来的,他来医药公司开会,带着我一起住酒店,今天他刚回去了。” 靓靓表示明白了,她忽然想到:“对了,成栎哥,早上你那个租客张先生过来跟我说,不同意提前退,还要再赖半年。” 靓靓问他:“你朋友走了,你就别住酒店了,来我这儿住吧,我爸妈不习惯住滨海,还有两个房间是空的,你可以在我那里骗吃骗住三个月,等楼下房子收回来你就搬回去。” “你对我没非分之想吧?”成栎故意抱了一下胸,“我可还是花样青年。” “呕!”靓靓做了个呕吐的姿势:“你要让我把小龙虾都吐出来吗?” “逗你玩呢!”成栎想,反正两个人穿开裆裤就认识了,一起长大一起读书,靓靓又是大大咧咧凡事不计较的男孩子个性,就跟兄弟一样,没啥不好意思的:“好啊。但是租金什么的,你一定要收下来。” 靓靓本想说不用,但还是答应了:“好,反正你现在有钱。” 成栎敲了她额头一记,“你啊!” 靓靓捂着脑袋起身买单,成栎靠在椅子上巍然不动,第一天见面,靓靓是不可能让他买单的,也就不去抢账单了。 靓靓先回宾馆帮成栎搬行李,他住在离医院不远的枫叶商务酒店,靓靓是一直没买车,这时候就感到来来回回的不方便,跟着成栎从酒店大堂一直到了电梯,举凡碰到男女成双成对的,靓靓都脑补了他们接下来要干嘛,成栎问:“你很热吗?脸这么红。” 靓靓无语。 门卡刷房门,里面没开空调,成栎说:“是很热,你坐一会,我东西不多,就两个箱子理一下,一会儿就好。” 门一关,干脆把身上被靓靓溅了一身辣油的T恤也脱了。 靓靓感到更热了,成栎在美帝待的也跟当地人像起来了,比以前壮多了,看的出流畅的肌肉轮廓。 成栎光着膀子把T恤扔到浴室里,换了一件新的T,边穿边问:“急诊很忙吗?你好像比去年还瘦,不会连一百斤都没到吧,太瘦不健康。” “我这身高怎么可能没有一百,不过谁会嫌自己太瘦?”靓靓顺手帮他整理杂物,“你还记得我高中的时候胖成熊猫吗?那时候一百四,被我妈和你嫌弃死。” 成栎想起高中时候的靓靓,那段黑历史,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在成栎眼里,靓靓除了高三那阵子一天到晚待在家里看书,内分泌失调胖成球,其余的时间都是美的,用俗气的长发飘飘、肤白貌美、细腰长腿十二个字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再加上这么几年在医院和学校里沉淀出浓浓的书卷气,一点也不辜负她老妈给她起的名字,靓靓。 靓靓呵呵笑了两声,低头看手机,不再接话了,成栎速度确实很快,不一会儿已经把不多的行礼都打包好了:“靓靓,叫车子了。” 第005章 成栎推着行李箱,和程靓靓来到住处。 程靓靓住秀缇花园2幢901室。成栎现在被张先生霸占的房子是801室。 靓靓开了门进来,成栎呆了一下,我去,这是真单身女人住的啊,一百多平米的套间就跟核爆现场一样狼藉,门口扔着至少十双鞋子,快铺到客厅了,夹趾拖运动鞋帆布鞋,穿鞋子的矮几上一抹全部是灰,客厅不算大,摆设简单,两组沙发,一个茶几,墙上挂着液晶电视,沙发上堆满了书,大多是医学专业类,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言情小说和历史小说,茶几上除了堆成山的国家地理和三联生活,就是一大盆的苹果和成箱的无糖可乐。 “瞄……”一只肥猫扑了过来。 “喝!”他吓了一跳,皱眉看着这只目测十多斤重的猫在他裤管上蹭了几下,抬起肥嘟嘟的脑袋满脸无辜的看着他,似乎抗议领地被陌生人侵犯了。 这是一只白黄黑三色相间……一肚子油水看不出品种的猫。 猫咪的左右耳朵是全黑色的,辨识度很高。 成栎一脸懵逼。 “胡萝卜!回去。”靓靓弯腰摸了摸肥猫的下巴,猫咪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拖着肥胖的身躯走向猫窝。 “叫什么名字?”我没听错吧? “胡萝卜。”靓靓把把拖鞋递给他:“以前你家不是养过一只小土猫吗?我给起了一样的名字。”她不好意思的说:“穿上吧,地板很久没擦了。” “怎么不记得?养了好多年。”成栎还记得这只猫老死了后,靓靓把它葬在山上,哭的稀里哗啦,比他这个正牌主人还伤心。他把行李箱推了进来,门一关,问:“我住哪里?” 靓靓指了指里面:“客房空着,我擦一下,里面积了灰了,席子也还没换,空调很久没用,我周末叫人来洗一下除个尘。”说的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早知道的话我就先收拾好。” 成栎:“我就是借宿三个月,你能凑合我也能凑合。”靓靓听见这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外浴还算干净,成栎从行李箱里把换洗的衣服翻出来,轻声关门,靓靓突然想起什么,追上去敲门:“成栎!外面我没开热水,你要不到里面来洗?” 成栎正想着怎么半天放不出热水,原来是没开,他在浴室里面喊:“没事,夏天洗凉水澡正好。” 成栎头发还滴着水珠,洗完澡出来,见靓靓已经换了一套松垮的蓝色家居服,两只脚盘坐在凳子上,对着手提电脑翻着书本在敲字,书房被她当杂物间,餐厅因为老不开火被她当书房,而大餐桌早已经被她拿来当书桌了,成栎一探头,“急诊学?” 靓靓回过头:“嗯,你洗好了?”她说:“每三个月都要来一次考试,我得看书备考,你的席子我用热水擦了一下,房间里换了新的凉被。”然后低着头又继续看书:“厨房里有水,冰箱里有茶叶,茶几上还有些饼干,你要是饿的话自己拿。” 靓靓不再理他,关上门看书去了。 成栎看看桌上摆的闹钟,已经十点半了,指针“吧嗒吧嗒”的走着,寂静的夜里一声一声敲在他心里。 他看见靓靓把客厅的大灯关了,把餐厅的磨砂玻璃门也关了,昏黄的灯光透过门缝倾泻出来。成栎比谁都知道这个职业特别是急诊医生的忙碌,忙起来一周要上超过100个小时的班,也难怪靓靓至今还单身,虽然家里乱了点,但是靓靓保持了良好的卫生习惯,洗漱盆抽水马桶刷的雪白,厨房看不到厨余垃圾,看堆得食物,至少保证了基本的营养。 成栎把自己房间的地板擦了擦,在床底下找了台小电风扇,又寻了个枕头,躺下来,看看窗外黑色的夜空,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感觉一阵凉意,靓靓把客厅的大空调一直开着,给小房间透了冷气,家里已经空无一人,房门上贴了一张字条,端端正正一笔一划的字迹,一点不像医生:哥,我早班,先走了,冰箱里有速冻饺子,苹果和牛奶,天然气可以用,备用钥匙放在门口鞋柜上你收好。给你留了两个馒头做早饭。 现在是早上五点半,他向窗外看去,小区里一片漆黑。 成栎记起日程,今天早上七点带教,八点半门诊,下午两台手术。他翻了个身,起来洗漱,看向镜子,他有两秒钟的眩晕,想起已经在国内在滨海了,眼前是白色瓷砖的浴室,满满性冷淡的风格,他借宿在程靓靓的家。 他和靓靓,在他离开枫城家乡十四年后,住在了一个屋檐下。 命运兜兜转转,好神奇。 他打开冰箱,冷藏室里有几个鸡蛋和一瓶蛋黄酱,冷冻室里装满了速冻饺子包子和馒头,储藏室有半包大米和一些干面条,堆了三大箱农夫山泉。 靓靓房间的更衣室没关,成栎瞟了一眼,挂着的一排衣服多的是款式简单的T恤和蓝色黑色牛仔裤,寥寥几件连衣裙,浴室里有一套看着很昂贵的护肤品,粉底唇彩眉笔散粉四下散落,香水瓶身漂亮但却看着像摆设,还有一些造型各异的发圈和耳环。 成栎叹了口气。 说句好听的,程靓靓你是个将极简生活贯彻到位的姑娘。 成栎有晨跑的习惯,不过今天不去了,用了十五分钟,将家里稍微收拾了一下,他看到电饭锅的指示灯亮着,有东西在保温,打开一看,两个速冻大白馒头在笼屉上蒸着,外加两个鸡蛋,盖子上还贴了一张小便利贴,“加苹果和牛奶营养就够了,给你当早餐。” 餐桌上有明治鲜奶和洛川苹果。他笑笑,坐下,把馒头啃了,找个碟子弄点酱油,蘸了鸡蛋吃了,又把苹果牛奶解决了。看看时间,换上衣服,推门出去。 成栎收起玄关处画着地铁线路图的纸条,塞在牛仔裤口袋里,傻瓜,我在这个小区也住了一阵子呢。 一点多的中午医院二号食堂,还有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穿梭,通常,医院十一点半大部分的门诊就停止了,但是主任和副主任级别的医生绝大多数不到十二点半都下不了班,人家病人大老远从外地来看个专家门诊你不等啊?化验结果出来了难道你叫人家下次再来啊?这么多大牛为人民服务迟了晚了你食堂不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啊? 所以和平医院的三大食堂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供应丰富的菜品。 甲乳中心的副主任史谦在食堂看到成栎的时候还差点以为认错人,凑近了:“同学,真的是你?” 成栎放下手中的筷子,惊喜的看着矮矮胖胖的老同学,站起身熊抱了一下:“史谦!上次看班里微信群,都说你在华西上班啊?怎么跑这里来了?” 史谦呵呵笑:“夫人和孩子都在滨海,说不适应西南气候,吃不了麻辣,所以没辙。”他双手一摊,说了句笑话:“我也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过来了。”低头看了时间,“我下午有手术,叙不了旧,明晚你有空吧,我做东,叫上哥几个一起吃个饭,成不?” 成栎点点头。 吃完饭回办公室坐下,起身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还没喝上一口,看看时间,跟院长下午有约,于是探头问护士站:“小梅,章院长是哪个办公室啊?” “章伦院长吗?”值班护士小梅问,见成栎点点头,翻开电脑通讯录:“行政办公楼A幢602室。” 成栎从门诊大楼乘电梯经过一楼的急诊大厅,下午这个点,水泄不通,连过道都躺着病人,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小跑前进,争分夺秒的一刻不停歇。 “请让一下,麻烦让一下。”救护车刺耳的笛声仍在耳边,成栎看见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工和医生从车里飞快的将病人抬下车,担架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靓靓,她跪在病床上,神色肃穆眉头紧皱,在给一个浑身是血的患者做心肺复苏,挺直的背,紧绷的双手交叠着,一下又一下的,担架床一眨眼的功夫就转进了处置室,帘子“刷”的拉拢,什么也看不见了。 成栎从急诊大厅后门出,穿过和平医院长长的林荫道,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有好些年历史,驱散了些许盛夏的炎热,办公楼是栋不高的老旧的楼房,前面是一个种满荷花小水池,绕过水池进入办公楼,成栎看到一楼的橱窗首栏里有特鲁多的画像,画像下印着:“TO CURE SOMETIMES,TO RELIEVE OFTEN,TO COMFORT ALWAYS”(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成栎低头沉思了一会,转身上楼。 章院长在办公室,还有大外科的潘主任。 成栎恭敬的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您好,院长,您好,潘主任,我来报道。” 章院长高高壮壮,是国内有名的肝胆外科专家,院士,博导教授头衔一大堆,章院长跟程驽飞以前一起当过兵,虽很久不交往了,但当年感情应该很好。潘主任是个瘦小的光头,普外的资深专家,见到成栎,招呼他坐下。 章院长开口就问:“成栎,美国这几年待的,怎么都没见你胖?” 成栎:“芝士汉堡牛肉还是吃不习惯啊!水土不服的一定要想着回国。” 两位前辈仰头大笑,章院长又说:“你昨天刚到医院就上新闻了,那个颅内出血的孕妇手术很成功。” 潘主任问:“你在旧金山医学中心发展这么好,肯回来我们都很意外。” 成栎说:“其实就没打算一直在外面的,正好章院长给我机会回来,就回来了。” 潘主任说:“怎么不去北京?” “唔,每个春天都柳絮过敏。”成栎摇摇头:“还是滨海好,离我老家枫城也不远。和平医院的神外,在国际都领先的,感谢院长和院班子给我机会回来。” 章院长和程驽飞是旧识,自然知道成栎和程驽飞的关系,“成栎,你叔叔的女儿,程靓靓也在我们急诊工作呢,你知道的吧。” “知道。”成栎说:“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又一起工作,程叔也很开心我们彼此有个照应。” 又聊了一会儿,普外的潘主任以前也跟成栎合作过,多年前,他跟当时还在协大读博士的成栎合作过一个项目,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学生,一天可以在实验室里待十五个小时,医学的分支太多了,他选不下来学哪个,就把自己感兴趣的所有分支学科都学了一次。 看了看时间,两点十五分,在领导办公室停留了一刻钟,算是正式报道,成栎下楼的时候碰到一个有点眼熟的大光明马尾的美女,他在脑里搜索了一会没想起这人是谁,倒是美女喊了一声:“成栎!是你!” 美女见他没什么反应,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是章洁玲啊!” 成栎想起来了,章院长的独生女,前几年在北京培训的时候见过几次:“你也在这里?这么巧?”成栎看看时间,等下就要上台了,章洁玲见他赶时间也不再说什么,挥手道别。 第006章 成栎下午有两台手术,分别给两个中晚期帕金森病人做DBS(脑深部电刺激术)。 结束后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他回去办公室做了个手术记录,他一直有在云端储存自己所做过的所有的手术,定期翻查从中反省改进的习惯。 正敲着字,学生姬东探头问他:“成医生,吃了吗?我们去隔壁白鹭餐厅吃饭,一起去不?” 成栎摇头拒绝,那帮小的和他一起也不自在,倒不如省了大家都开心。 门轻声被关上,他看向窗外,神外大楼跟急诊楼挨着建的,医院每一栋房子都是灯火通明,他打电话给靓靓:“在哪儿呢?” 靓靓刚给一个摔破头的孩子缝好伤口:“要下班了,你吃过了吗?” “没。” “一起呗。” “好啊。” “我下来找你。” 这时的急诊室有片刻的安宁,成栎到了门口的时候,看见靓靓又被人拖住了,来交班的张铭上洗手间去了,一个四十来岁矮个子男人看见她穿着白大褂,赶忙挤进狭窄的诊室,口齿不清的问:“医生,医生,我牙疼的厉害。” 牙疼也来看急诊?靓靓看了他一眼,那男人表情痛苦,捂着腮帮子。 虽然下班了,可是人都在你面前了,总不能不理他吧,靓靓又重新带上一次性手套,拧开小手电,看着他了一下:“没红,没肿。哪儿疼呢?” “上面的牙疼。”一会儿,又哆哆嗦嗦的说:“不对不对,下面的槽牙疼。” “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靓靓皱眉,“您到底是上面疼还是下面疼?下排的槽牙像是刚拔过。”她拿了反射镜逐个牙看过来,既没蛀牙也没肿。 “就是前两天拔的,拔了还疼,更疼了。”病人喊:“刚有一下像被电击了一样。” “给你开点止痛药晚上先吃一下,急诊不看常规毛病,建议明天找口腔内科再诊治。”靓靓刷卡开药,在旁边等着的成栎仔细看了一下这个患者,问:“您疼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患者看向医生身后高个子的年轻人,斯斯文文的也像医生:“具体记不得了,最近越来越厉害,以为是智齿,拔了也没有好。” 成栎躬身看患者的电子病历,从靓靓桌上抽了手套,给病患做了几项检查,对靓靓说:“给他开个脑部CT查一下。” 靓靓一下子醒悟过来,“好。”有时候脑部肿瘤会压迫神经,不过这种病例并不多见,更不要说来急诊看的,十几年也难得碰到一例。 成栎看着病患远去的身影,低声说:“如果颅内肿瘤压迫三叉神经下颌,就有可能会表现久治不愈的牙疼,片子出来后如果有问题,找我吧。” 张铭满头大汗的洗手间出来,看见居然是最近名声在外的神外一把刀成栎,他站在程靓靓旁边,“程医生,你和成医生认识?” 靓靓:“是啊,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 张铭伸出手,跟成栎握了握,问好:“我是急诊科主治医生张铭,久仰成医生大名。” 靓靓去休息室换衣服,出来的时候成栎倚在墙角玩手机,见到她,把手机放回兜里,说:“走吧。” 当然是先去觅食,两个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医院旁边有一家大型购物商厦,成栎说:“先去星光吃饭,你再去帮我买床单、杯子、枕套。晚上有时间吗?”是询问的口吻:“如果你忙,我自己去也行。” 靓靓说:“我明天上晚班,今天晚上可以陪你看。” “不用看书了吗?”成栎斜眼看她:“备考呢?” “这么多年考的还少吗?”靓靓说:“少看两个小时的书也不至于挂科,先陪你看床单吧。” 对靓靓来说吃饭向来不是什么事,这几年一个人住,一是嫌麻烦,二是稍微一煮多就没人吃,浪费的很,渐渐的也就养成了简餐的习惯。 成栎和靓靓去了一趟宜家,晚饭也在那边解决的,宜家餐厅满眼是高热量的快餐,瑞典肉丸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吃,兵乓球大小,松软可口,有点像扬州狮子头,配点越橘酱解腻,靓靓克制的让自己不去吃第三个。 叫了专车回家,夏季炎热,这么一折腾,都是一身汗。成栎和靓靓在电梯里碰到六楼的邻居,一个嗓门极粗头发全无,长的像肯德基上校的胖老头。自来熟的老头领着五六岁的丸子头小孙女在外头散步回来,“嘿,程医生,你男朋友?长的很帅啊。” 老头见到她向来热情,因为自从去年得知靓靓是三甲医院的大夫以后,高血糖高血压也不去排队了,把靓靓当成方便门诊,一个月去一次急诊补处方,靓靓笑笑:“是朋友,刚从外地来。” 成栎礼貌的点头微笑,“您孙女?长的很可爱呀。” 寒暄了几句,各自开门进屋。屋内闷热,手中的东西一甩,赶紧开空调,成栎在家里脱衣服已经很习惯了,双手往上一翻,拿衣服在脸上擦了擦,拎着T恤便进浴室洗澡,不一会儿,水声哗哗响起。 靓靓在里屋换衣服,先是听到手机响,又听见成栎在浴室大喊:“靓靓,帮我看看是谁。” “急诊室打来的。”靓靓蹬蹬蹬跑出来,看了屏幕也楞了一下,这时候的急诊打来肯定不是小事,“你要不出来自己接一下?” “好的马上。”水声停了,浴室门打开,差点砸扁靓靓的鼻子,成栎就围了条浴巾,浑身上下水珠滴答,接过电话,应了两声,眉头一皱:“好,我马上来。” 靓靓问:“什么情况?” “龙山大道晚上飙车族火拼,八辆赛车相撞,120将两个脊椎受损的患者转院到我们这里来。”成栎快速的擦干身体,“把衣服递给我。” 成栎一夜未归。 晚上靓靓把家里收拾了一下,把自己也收拾了一下,翻了翻书,已经十二点了,估计成栎晚上不回来了,她便把门锁了,累了一天,回屋倒头就睡了。 夜里,靓靓做了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却什么不记得了。她醒的很早,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屏幕射出刺目的光,她眯了眯眼睛,打开微信,手里的和平小微院内服务号推送了几条消息,院感科通报最新的院内防护情况,门诊部发了报表告知最近门诊流量,还有实时通讯,靓靓刷到一条十分钟之前的消息:龙山大道飙车族火拼命悬一线,妙手回春我院神外专家力挽狂澜,点开看,虽然主刀医生的照片被行政办公室蹩脚的技术拍的模糊到飞起,但是靓靓一眼就认出这个带国家地理主刀帽的人是成栎。 “看到小微消息了,手术很成功,早点回家休息。”靓靓把这条消息编辑好,想了想又删除,发这种信息显得多生分,改了改:“晚上回来吃饭吗?” 那端回的很快,“今天下午门诊,不回来了。”没声了。 靓靓放下手机,起身洗漱简单吃了早点,她是晚上六点上班,现在才七点半,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赖会床,去逛个街,或者去看个电影。 靓靓发了条微信给好友朱墨问她中午有没有空一起吃饭,很久没见了啊聊一聊,朱秘书过了半个小时才回了条消息给她:“饭吃不了,我老板换了忙癫了,可以喝咖啡,中午星光商厦的MOST见。” 靓靓又发了条消息:“墨墨,成栎回来了。” 又过了半天,那端:“收心,收心,我现在忙,中午说。” 靓靓又觉得困,躺回去重新睡了半个小时,起来把昨天买的被套和睡衣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在阳台上,等晚上成栎回来叫他自己换上。 她难得去逛街,也不知道到底几点营业,到了商场发现门口紧闭,一看营业牌,早上十点才开门,这么迟?真是白大褂穿的久了,以为每个地方都是全天二十四小时无休的。 靓靓在星爸爸坐了一会儿,差不多十点,朝玻璃门里一看,一楼的百货商店精品区的灯齐刷刷的亮了,映的满屋亮堂堂,她拎起包,推开门,两排年轻貌美的营业员夹道欢迎,朝她九十度鞠躬,露出甜美的笑容:“早上好。” 工作日的商场,早上第一波还是是门可罗雀的,靓靓走进来的时候,受到女王般的待遇,感觉真好啊!哪像医院,小住院医生除了被大佬们呼来喝去还得时时被病人质疑,压力大到分分钟抑郁。 一楼化妆品柜台,靓靓晃了一圈,受到热情款待,虽然她明知这些BA说的都不靠谱,什么深层美白,分子护肤的,但还是买了好几瓶贵价的洗面奶,护肤水和精华液,在某日货柜台扫了一套化妆品,从隔离霜到粉底液到网红款口红。隔壁柜台的美女BA问:“女士,我们最近推出的香氛和身体护理系列,您看看不?”手里拿的巴掌大小的长方体玻璃瓶,包装质朴低调,透着浓浓的英伦风味,BA见靓靓伸手接过,便热情的邀她入座,滔滔不绝的介绍这来自腐国的香水。靓靓又买了些,青柠罗勒和柑橘香水,柚子沐浴露,黑石榴沐浴油,虽然她家里根本没有装浴缸,也从来不知道泡澡还能加沐浴油,但她还是买了。 靓靓上楼服饰和鞋包柜台,在店员无节操的赞美声中,收了三条连衣裙两双高跟鞋,她看看更衣室中的自己,米色底棕色大波点一字领印花连衣裙,芭蕾舞款平底鞋,腰身修长两腿笔直纤细,如果再化个妆应该是个美女吧。 “真好看!”店员赞道:“您高,身材又好,您是这两个月把这裙子穿的最好看的人了。腿那么长,不穿高跟鞋也没问题。” 靓靓看标签肉痛,买单刷卡的时候,旁边有一波波头美女,烈焰红唇,十根指甲上涂的鲜艳亮丽图案,靓靓偷瞄了一眼付款数字,好几个零,眼睛也不带眨的,她立刻给脑补了好几种职业,小三?富家千金?网红主播? 哈,不过怎么都不会是小住院医生。 第007章 靓靓提着大包小包去见朱墨。 朱墨现在在滨海某家化工业五百强工作,是她儿时玩伴,穿开裆裤的朋友,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臭味相投的两人自然联系的也多。 朱墨在咖啡馆的角落里等她,看见靓靓来,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你今天不用上班?穿成这样是去喝喜酒还是走红毯?” “好看吗?”靓靓花蝴蝶一般的站起来在朱墨面前转一圈:“我发现我找不出几件像样的连衣裙,今天早上没班,去血拼了一下。” 朱墨点点头:“不错。”看了看表,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我还有材料没写好,一点半我就要走。” 靓靓白了她一眼:“秘书当成你这样?老板给你多少钱?” 朱墨:“比原先好。”叹了口气:“生活不容易,还是你们做医生的好,受人尊敬,社会地位高,收入好,不比我等小秘书,被土豪老板呼来喝去,经常能见夜里两点的滨海,办各种杂事,改各种讲话稿,而且是一个领导一个说法,除了赚钱没有任何意义,浪费生命。” “赚钱就是最大的意义。”靓靓喝两口咖啡:“那是大医生,有钱有地位有人尊敬,像我这种急诊小住院的,如果按照现在这个规培制度,还真不知道要混到何年何月,2点的滨海算什么?我看过凌晨3点4点5点6点的滨海,哼。” 两闺蜜相互埋汰完,相视哈哈一笑,朱墨伸手叫服务员,问靓靓:“吃什么?这里只有三明治加咖啡。” “可以,我又不挑剔吃的。”靓靓看了看菜单,叫了份金枪鱼三明治和拿铁,还嘱咐服务员:“咖啡加个浓度,墨墨,你喝什么?” 招牌金枪鱼三明治,烤的脆脆的切片面包裹着十足十料的油浸金枪鱼,放足了沙拉酱,配上小番茄和生菜,味道很不错,靓靓连吃了两个,停下来喝了口咖啡,轻声说:“墨墨,成栎回来了。” 朱墨了然:“成栎回来了?他不是一直在旧金山?怎么突然会回来?我以为他这辈子就留美国了呢。” “我也不知道。”靓靓拿了糖块扔进咖啡杯:“他来我们医院神经外科工作了,据说是班子特聘的海龟人才,现在神外第一把刀。” “犀利。”朱墨瞪大了眼睛,她对医生这个职业向来敬佩:“来来来,有近照吗?最好他中年发福脑满肠肥头发全无,可以让我们的幻象破灭。” “心里真阴暗!”靓靓笑骂,把上次在小龙虾馆的合照发给朱墨。 “啧啧,太帅了吧!”朱墨眼镜差点跌下:“我们班比他小的男同学都残了一大半,还是成栎保养的好。你看这优秀的发际线,这浓密的黑头发,这五官眉眼,棱角分明完全没走样!结婚了没?” 靓靓摇头:“没。” 又问:“有女朋友了吗?” “不知道,没跟我讲。”靓靓低头,叉子在吃剩下的三明治上戳,戳出一个个洞:“他才回来三天。” 朱墨看她这个样子,说:“靓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成栎无意?要不你追追他?说不定就上手了呢?” 靓靓很认真的说:“一个男人喜欢不喜欢你,是不用说出口就能知道的。有情人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是心意相通的。他对我若有一丝半点的情意,我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朱墨表示奇怪:“真的吗?还有这种说法?” “废话。”靓靓diss她:“你这种早婚没真正恋爱过的,是不会知道这种感觉的。” 靓靓又说:“如果我发神经去向他表白,以后就不能愉快的玩耍了。连兄妹都没得做了。还有,谁没暗恋过几个帅哥啊?暗恋又死不了人,他不在那几年,我过的也挺好。” 靓靓晚上九点上夜班。 科室里四个急诊住院医生按照“早班、中班、晚班、夜班”轮着排,像和平医院这种夜班急诊,基本晚班的人要熬通宵,急诊总值班加主治医生加护士,可以召唤到全院的副主任级别以上的医生参与救治病患,召唤兽般的存在。 住在靓靓家楼下的妮妮来看急诊,五岁的小女孩在家里玩耍,不留神打翻了一杯滚烫的水,伤着了。外公送他过来的时候,小女孩手高高的抬着,哭的惊天动地,中指和无名指烫的起了两个大水泡。肯德基外公抱着小孩急得团团转,“医生医生,赶紧给妮妮看看。” “别急,章伯。看着不严重。” “十指连心啊。” 靓靓的淡定让章伯稍稍宽心,她扶着妮妮胖嘟嘟的小手放水龙头下冲,老爷爷奇道:“嘿,一冲水就不哭了。” “水能降温。” “医生,你真厉害啊。”肯德基爷爷夸她:“妮妮,你以后好好读书,也当医生好不好?” “当医生有什么好?”靓靓轻飘飘说了一句,“书都读傻掉。” 手一从水头龙下移开,小姑娘便痛的“哇哇”嚎,靓靓叫护士拿了消毒包,先消毒,然后用镊子夹破小水包上药,小姑娘又是一声“哇”,靓靓瞄了一眼章伯,那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他烫伤了一样,痛到飞起。 “好啦!”靓靓给小姑娘两只手指用纱布包扎固定住,“别动,阿姨给你包的好看点。”她满意地看了看,哈哈蝴蝶结。 妮妮哭的稀里哗啦,胖嘟嘟的脸上满是泪痕,撅着嘴巴一脸不爽。不知怎的,靓靓却觉得她很可爱,如果不是带着手套,她真想拧她脸一把,爱心泛滥。 好不容易到午夜了,热闹的急诊大厅人潮渐渐停歇。 吴天天那边也消停了些,他起身去茶水间倒水,瞧了一眼靓靓的诊室,“靓靓,今天怎么样?” “还好。”靓靓说:“你呢?” “还凑合。” 靓靓上了洗手间,看见诊室里坐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旁边一个小年轻陪她来看病的,妇女眉头紧皱,两只手按在腹部:“医生,我肚子痛。” 靓靓看了看女人:“多久了?吃什么了?有没有吃到变质的东西?” 那女人说:“我晚上就吃了米饭和菜,跟儿子一起吃的,他都没事啊。” 靓靓瞟了一眼旁边的男子,拿了耳温枪量体温,又查了血压,除了脉搏稍快血压稍低,没其他异样,靓靓对女病人说:“你去里面躺好。” 问:“你月经正常吗?” “我都快绝经了。”那女人自己忍不住笑:“最近这两个月都没来了。” 靓靓皱眉:“性生活正常吗?” 那儿子不知何时掀开帘子:“什么乱七八糟啊,我爸都死了十年了。”不高兴的说:“医生,你给我妈开点药吧,瞎问啥!?” 靓靓坐回椅子,这个腹痛和触诊像宫外孕,万一大出血,非常危险。靓靓把血常规和尿妊娠都开进电脑了,抬头看了下这两母子,儿子凶神恶煞的像要撸袖子,她抖了一下,说人家死了爹的五十岁老妈怀孕,我会不会被打啊?她把尿妊娠删了,换了血HCG进去。 二十分钟后,靓靓在电脑里看到结果,对患者轻声说:“你怀孕了,HCG异常高,考虑宫外孕,需要紧急处理,转妇产科吧。”那女病患表情有点奇怪,也并没否认,只点了点头。儿子不明就里,待到女病患简单说明了一切,小伙子的脸刷的红了。 通宵忙碌,靓靓早上七点见到来接班的张铭,把听诊器往兜里一塞,眼皮磨在眼珠子上如砂纸,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张医生,看到你比看到林更新开心。” 张铭大笑:“正常,大后天这个时候,我看到你也比看到赵丽颖开心。” 彼此心照不宣的眨眨眼,各就各位。 靓靓去休息室整理物品,早上七点的101路公交车上,好几个眼袋发黑,脚步漂浮,像幽魂一般的人,靓靓瞄了一眼,都是和平医院夜班下的医生。 小区门口保安朝她笑笑:“程医生,夜班下啊?” 玻璃门上倒影出自己的身影,衣服皱巴巴像梅干菜,头发像鸡窝,保安你真是带眼识人。 靓靓搭电梯上楼,碰到成栎白色运动T恤黑色锐步短裤红色运动鞋的站在电梯口,T恤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隐隐露出些许肌肉的线条,大清早的,浓烈的荷尔蒙味道。 “夜班下?”电梯到,成栎让靓靓先进,看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昨晚病人很多?” “唔……”靓靓哼了一声:“急诊哪天人不多?那些人也不注意注意,来医院有意思吗?” “早饭吃了没?” “还没。”靓靓捂着脸打了个哈欠。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没什么胃口。”靓靓开门进屋,抬眼看他满脸汗水,“你去洗澡吧,我睡一会。”鞋子踢开,她把手上提的包和杂物往沙发上一扔,栽倒到床上。 靓靓身体很累,但见了成栎后头脑却清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浴室门关了又开,过了一会儿没声音了。 靓靓睡了五个小时,下午三点,窗帘是拉着的,空调呼哧呼哧轻轻吹着冷风,家里除了胡萝卜外没有其他生物了。靓靓换上衣服上班,本来夜班下她能休息两天的,吴天天家里有事找她换了班,她只得又去,好在还算年轻,连续熬夜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靓靓看看桌上还有半个吐司,冲了杯牛奶,一顿饭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她到医院已经是五点多了,快十点夜班中场休息时,成栎找她喝咖啡。医院地下室,成栎估计刚下手术台,一身消毒水味道,穿着手术室的绿色短袖,踩着深蓝色的洞洞鞋,身高腿长的特别显眼的站在电梯口等她。咖啡店还没打烊,三三两两的客人在冷气十足的mall晃荡。玻璃柜内三明治冷面和玛芬都已扫光,靓靓指了指杯子,说“加两下糖再加奶油,喏,奶油再多挤一点。”对成栎说:“饿死了。” “奶油顶饿。”成栎笑笑,接过柜台的纸杯递给靓靓:“没吃晚饭?今天这么忙?” “吃是吃了,但是晚上这回已经一万多步了。”靓靓手机响,她低头一看,“哎呀,又来活了。” 急匆匆的三口喝完,叮咚一声把纸杯扔进垃圾桶。 靓靓小步跑消失在走廊尽头,成栎捏着纸杯穿过夜深人静的大厅,忍不住远远的驻足朝半开放的急诊室看去,救护车送来一个醉汉,光着的膀子上有锦鲤大纹身,脸色惨白,烂泥一样的瘫在床上,靓靓给开了纳洛酮输液,他朋友推车出去的时候,那醉汉忽然翻江倒海的吐了,狭小的诊所瞬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道,他看到带着外科口罩的靓靓只是用手腕推了推眼镜,起身踮起脚尖很镇定的跨过那一地的秽物,到护士站叫人来打扫。 成栎仰头,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离开时候看到护士开了一个新诊室给靓靓。 三甲急诊室的夜晚,总是无眠。 第008章 成栎回国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约公安局的曹警官去司法鉴定中心去验DNA。曹警官前几日出差,直到今天才回来,成栎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有等待。 “鉴定结果出来了。”曹其军的脸色平静,他微微点了点头,一个年轻的助手坐在他旁边。 “真的是我父亲成思宇?”成栎的声音发空,他有点晕,失踪了这么多年的父亲,居然找到了,但是找到的是一具白骨。 “是。” “那我接下来可以做什么?”成栎说:“如果确定是我的父亲,我可以带回去安葬吗?” “暂时还不行。”曹其军说:“你父亲牵涉到一件三十二年前的要案,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所以暂时还不可以将遗骨交还给你。” 成栎问:“我可以知道些什么?或者需要我协助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曹警官说:“你先回去吧,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找你的。” “你父亲遗骨找到,请保密。” 成栎点了点头,出了警局,回医院干活。 父亲这个名词对于遗腹子的他,并没有多少感悟,他只在母亲的照片里看到,这个容貌定格在三十岁,穿着大盖帽制服的年轻男子,是他无缘的亲爹。母亲一个人抚养他不容易,所以他从小拼尽全力认真读书,认真学习,希望将来能好好照顾她。十六岁那年,母亲离他而去的时候,他感觉天都要塌下来,靓靓的爸爸对他伸出了援手,程叔叔在他的记忆中,是像大树高山一样存在的父辈,程家一家人,在他少年时代,弥补了亲情上的缺失,他非常感恩。 成大勇的秘书小路找他提醒他:“成先生,老板下午3点到滨海,航班号我已经发您微信,如果有空,您记得去接机。” 爷爷是个血缘上的概念,以前年代太久远的种种,没有办法去计较,也不是他这个做小辈能计较的,他想,如果父亲在世,应该会高兴他们祖孙能够相认,成大勇今年八十五岁,一生奇幻曲折,生意场上多年浮沉,常年的位高权重使得他极具压迫感,手下的人都敬畏他,但是成栎一不觊觎他的财产,二他热爱医学无心家族内部争斗,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一直坦坦荡荡的对待这个唯一的亲人,也是成大勇特别喜欢成栎的原因。 成栎下午没去接机,门诊病人是早早就约好的,必须履行约定。晚上陪老爷子吃饭,就在酒店顶楼的餐厅,成栎看到在座的客人,有点诧异:“爷爷,今天很热闹啊。”他过去拍了拍成大勇的肩膀,抱了抱他。 餐桌上坐着另外的一男一女,男上了些年纪,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爷爷的旧识,女的年轻貌美,翩翩站起,笑容优雅迷人:“您好,成先生,我叫李雨茗,很高兴认识你。” 这个美女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目测175比靓靓还高,像超模,斜肩宝蓝色紧身连衣裙,肤白似雪,烈焰红唇,欧式双眼皮,一头栗色大波浪,妖娆性感,比电影明星还漂亮。 成栎拉开椅子,坐下来,主动握手:“你好,李小姐。” 成大勇给介绍那位男士,是李雨茗的父亲,是LOY集团的董事长,成栎似乎在哪里看见过是个酒店集团。 “爷爷,你们不饿吗?”他招呼旁边的服务生:“来,上菜啊。” 原来给自己介绍对象来的,老爷子说:“李小姐是沃顿商学院的MBA,现在为自家公司工作,非常优秀,你们都在美国念过书,肯定有很多话题,我看能聊得来。” 成栎扮演服务生角色,给成大勇端上一盅佛跳墙,老爷子使了个眼色,说:“去,给小茗端去。” 成栎照做:“爷爷,我一直住旧金山,和李小姐的读书的费城有四千多公里距离,坐飞机五个钟头,还有三个小时时差。” 孙子说这么句话,成大勇觉得自己血压马上就飙起来,李雨茗打圆场笑着说:“成先生,我听爷爷说,你在霍普金斯读的医学院,巴尔的摩和费城挺近的,开车两小时就到,我以前经常去那边玩。” 成栎笑笑:“巴尔的摩治安这么差真不建议你去。其实吧,我是国内医学院毕业的,后来爷爷资助我才去的霍普金斯,我就一正宗土鳖,三观都成型后了去喝的洋墨水,李小姐肯定不像我。” “成栎!”爷爷低喝一声。 成栎好脾气的笑,马上说:“李叔,李小姐,喝点甜汤。” 第二天,老爷子照旧叫他来吃饭。成栎说:“爷爷,我下午有两台手术,九点以后才有空。您要不自个儿吃吧。” “那就夜宵吧。”老爷子说:“你不来我叫小路去你办公室等着。” 老爷子居然真的叫秘书过来等他,他下了手术台,看见一个衬衫笔挺西装革履还戴着墨镜像劫匪的帅哥在他办公室门口转悠。 “小路哥。”他好晕:“爷爷这是唱的哪出戏?怎么突然想到拉皮条?” 小路被他逗笑:“你一个大医生,怎么这么说话的?走吧,老板的脾气又不是不知道。” 成栎无奈的笑:“只能如此,反正我也饿了,吃夜宵去。” 夜宵也在酒店顶楼,还是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配方,只不过这次换了女主角,是个青春无敌长发飘飘的古典美女,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饱满的鹅蛋脸,一双丹凤眼风情万种。是个大学英语老师。 老爷子这回不开口,刚开始秘书路哥附在成栎耳边小声给他介绍说:“成先生,刘小姐是经贸的刘局的孙女。”抬起头正色道:“刘小姐是南京大学英美文学硕士毕业哦,高材生呢,现在是和平医学院英语系助教。” 老爷子说:“小萌,这是我孙子成栎。” 成栎乖乖的点头微笑:“您好,刘小姐。” 对面的古典美女也报之温柔微笑:“您好,成先生。” 老爷子继续说:“我这个孙子是个外科医生,平时很忙,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他在美国待过很多年,英语很好,你们可以多聊聊。” “服务员,来碗牛肉面。”成栎招招手,抱歉的说:“刘小姐,我中午到现在没吃饭。不好意思。” 对方好脾气的说:“那赶紧吃点。” 面条上来了之后,摆在一桌子的精致甜品和水果中,十分格格不入,但是成栎完全不觉得别扭,他拿了筷子,还叫服务员加了份香菜拌了进去:“这五星酒店的牛肉面,精致是精致,汤炖的还是不如我家隔壁的苍蝇馆子好吃。” 成栎真的饿了,饿了一天的那种饿,他五分钟解决完一碗面条,说:“刘小姐,其实我爷爷夸张了,我英语不怎么样,很多有语言天赋的人在美国待半年就一口CNN播音腔,我运气特别差,大学时跟一个印度三哥是室友,被带偏学了一口咖喱味英语。后来被人骗去考雅思,考官完全听不懂我说什么,考了三次口语都只有5分。” 成栎坐在餐桌前,随性的点了牛肉面,随性的大口喝汤,随性的来了两句beef noodles印度英语,把刘小萌唬的一愣一愣,饶是秘书小路这么好的自制力,也面部扭曲差点笑出声。 老爷子叫成栎送刘小姐回家,成栎说:“爷爷,我没车诶,要不叫个专车吧,刘小姐到家了跟我发个短信报平安?” 老爷子:“我的司机在楼下,你送刘小姐回家。” 成栎无奈的在心里叹气,也只能照做。 他回家,已经11点,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一双黄澄澄的眼睛,“咳!”他吓了一跳,“你姐姐呢?” “喵。”猫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头一歪在猫窝里继续睡。 门上贴着一张字条:“今日夜班”有名字和日期。成栎想,这急诊的夜班真多,怪不得靓靓的眼圈永远是黑的,扮熊猫都不用化妆。 他不理解以前老爷子几乎不管他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最近出什么事了?居然这么执着的要他找个对象结婚?他打电话给小路:“路哥,我爷爷怎么了?受刺激了?看他能吃能睡精气神这么好,也不像生病。” “成先生。”电话那端的韩版墨镜男拼命压抑的打了个哈欠:“老板前阵子刚做完身体检查,都很好,这个您别担心,应该是上了年纪想抱重孙子了吧。” 小路补刀:“老板给您介绍的对象都很好,每一个都是出类拔萃、才华横溢、貌美如花,您没女朋友吧,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我爷爷给你多少年薪?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看笑话的都不嫌事大? “成先生,您这两次故意砸场只会让你爷爷越挫越勇。”小路说:“老板今年八十五了,就您这么一个孙子还无心他的事业,您也要替老板考虑一下,他路子野手段硬方法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哦。” 小路是爷爷的私人秘书,深受老爷子信任,说出的话某些方面都代表了老爷子的意思,成栎认真的考虑小路说的话,“爷爷到底要给我安排相亲到什么时候?” “这周都安排好了。”小路憋住笑:“所以成先生,您接下来每天都可以在医院见到我。” 成栎无奈,抛下一句:“医院也不是我开的,你想待就待着吧。” 挂电话前,小路不怕死的问:“成先生,我很好奇,您雅思口语真的考了三次都是五分?” 第009章 小路说的话成栎听进去了,故意砸场只会让老爷子越挫越勇,成栎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无益的事情上,于是他打了电话:“爷爷,医院这周有个研讨会在开,下周一我陪您好好吃顿饭?” “怎么?有话跟我讲?” “是啊。”成栎笑着说:“可以不?我带你去吃点有意思的,顺便去老城区逛逛。你别叫司机了,我开车。” “你不是说自己没车吗?”老爷子哼了一声,成栎失笑,老头还挺记仇的。 “路哥是个神通广大的秘书,刚刚他光速帮我买了一辆,钥匙等下就送来。” 老爷子哼了一声,“该买的就早点买,没钱吗?” 成栎嗯嗯嗯,又跟老爷子聊了会,挂了电话。 这天的混乱事有点多。 医学院的科教科给院内想要出国深造的医生开设了雅思培训课,委托某培训机构老师来医院上课,为了节省开支,国人的强项听力和阅读由本院在国外留学三年以上的主治或者副主任医生来上课,口语和写作部分请培训机构的专业英语教师来。 外聘的口语老师涂文智是成栎的好友,前几次来上课的时候来找成栎蹭过食堂的饭,今天六点半的时候急匆匆的打了电话给成栎,“成栎!我女儿头摔破了,在你们医院急诊,晚上有一节口语课,江湖救急,你能帮我上一下吗?” 成栎刚从食堂出来,准备去病房看病人,他连忙打电话跟护士交代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匆去急诊,在走廊里打电话里问他:“蚊子,我在急诊一楼了,你人呢?”他抓了一个护士问,护士指了指后面,成栎转进处置室,听见布帘子里面有人喊:“成栎!” 成栎掀开绿色布帘,看见蚊子抱着七岁的女儿,娃满脸的血,平躺在台上,还算镇定没有哇哇乱嚎,老爹握着女儿的手:“别哭啊,乖乖的啊,医生阿姨技术很好的。”缝针的医生背对着他,正用大量的碘伏球消毒伤口缝针,头也不抬的说:“只留一个家属在这里,其他人赶紧出去。” “靓靓!”成栎看到口罩遮住的熟悉的脸和熟悉的背影,感觉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成栎?”靓靓回头瞄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对面焦急的男士,“你同学?” “是啊,小孩怎么样?” “没事,摔了一下,缝几针就好。”靓靓手上的动作没停:“你先出去,等下就好了。” 涂文智一边看时间一边看娃,心急如焚:“成栎,5号楼7楼电教室,晚上七点到九点,二十多号学生在等着,你去帮我上一个半小时。” 成栎:“怎么上?” 涂文智:“一节课选几个话题,你陪着学生用英语骚聊就行。以前老师怎么给你上聊天课,你现在就怎么跟他们上。” “要聊什么?这帮学生英语水平怎么样?” 涂文智:“天文地理五行八卦气候变暖冰川融化,随便聊,那帮学生水平挺好的,他们跟我讲医学术语我有时候都听不懂。” 成栎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个场合他也只能说:“行吧。”又问靓靓:“你昨天夜班,怎么今天还夜班?”排班排的挺紧啊。 靓靓头也不抬:“吴天天晚上去上英语课了,我也是江湖救急顶的晚班,成老师,你记得早点下课。” “那下班一起回去吧。” “好。” 课间休息的时候,成栎接到小路的电话:“成先生,我现在给您送车过来,你在医院还是哪里?” “医院,我还有点事情,要一个小时左右,等我一下。” 晚上九点,急诊这个档口稍微空了点,靓靓起身去茶水间喝水,顺便摸了手机出来看信息。在上英语课的吴天天,悄咩咩的给讲台上的男神老师拍了几张照片发“和平劳模”小群:今天居然是神外的成教授来上口语课,卧槽,木下总统南方音和克雷格洛杉矶腔自由切换啊。以后我就是他迷弟。 群里有上一同去上课的人开启八卦骚聊模式: 我的妈,他喜欢看豪斯,居然说everybody lies(狗头),他自己也是医生好不好! 肾内郑虹居然拿抖森读的“when you are old”给他念!卧槽,婊里婊气,一看就想勾引他!成医生居然还没拒绝! 磕死我了!口语课以后就换这个老师了吗?那我绝对不翘课。 靓靓被这一串的消息笑晕,端了杯子把手机塞进白大褂兜里,继续干活。她远远见到一个像韩剧里油头粉面唇红齿白还带着墨镜的帅哥迎面走来,刚开始画风还挺美的,帅哥气场全开走路带风,但是怎么看着步伐有点不稳?忽然,他捂着胸口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躺平了不动了。 糟糕,出事了!靓靓把杯子往旁边的塑料椅子上一搁,急诊医生撒腿就跑,她蹲下略用力的拍打帅哥的脸,大声喊:“先生!先生!听到请回答我。”没反应,一搭颈动脉,没脉搏了。 靓靓朝护士站大喊:“小梦!叫张医生来!快点!” “快来人!快来人!”她喊得很大声,不一会儿,护士小梦和刘芳跑了出来,一见这个情景有点慌,靓靓喊:“赶紧救人!” “一二三!”几个人和护工齐心协力把帅哥抬到病床上。 急诊处置室里,靓靓:“没有脉搏,没有心跳。” “上心电监测,马上开补液通道。”她指挥护士,大喊:“叫ICU、麻醉科和心外的值班主任过来支援,马上!”老天,还有20分钟我就下班了,今天晚上又别想睡觉了。 “好好!”护士应下跑去打电话。靓靓倚在病床边,想也不想的便给病人徒手心肺复苏,一下一下又一下。 张铭这个时候正要交班回家,又被护士急匆匆拖过来,他看见靓靓挥汗如雨的独立支撑着给那病人做心肺复苏,想伸手帮忙。“我还行。”靓靓喘了声粗气,声音发抖:“应该是心源性猝死,用了两只1毫升肾上腺素,可能量不够,赶紧叫人来啊!心外的人呢?来了吗!”她吼了一声。 “马上来!”不知谁接的话。 十几分钟过去了,靓靓、张铭和两个护士轮流为患者做徒手心肺复苏,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群人狂奔而来:“患者在哪?”布帘掀开,终于看到ICU的李强主任和心外灿哥奔跑前来。心肺复苏是高强度的体力活,靓靓和张铭他们下来间歇休息的时候,手抖得不行,此时患者兜里的电话响了,护士也不管是谁,摸了摸,接起来按了免提说:“这里是和平医院急诊室,您打这个手机的患者正在急救!如果你是家属,请尽快来!患者很危险。”护士重复了好几次。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非常熟悉,“我马上来。”靓靓听见了,但已无暇细想。 支援的队伍渐渐强大,ICU李主任给患者插喉、做穿刺。灿哥叫护士在补液袋里大剂量推注肾上腺素。 是成栎打电话给小路,他远远就听到里面声音嘈杂,飞奔而来,掀开帘子看床上的人,愣了一下:“小路!” 床边的急救医生是靓靓,又轮到她做心肺复苏,她抬头看见成栎,是他!“你是刚接患者电话的人?”她不可置信的问。 “嗯。”成栎瞄了一眼病床前围的密密麻麻的医护,看到床头仪器数据,眉头紧皱:“他……猝死?” ICU李主任呼了口气,下决定说:“上ECMO(体外人工肺膜)吧。”他看向成栎:“成教授?你是家属吗?” 成栎点点头:“我认识他,你可以跟我说。” “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的猝死,程医生他们四个人做了90分钟的心肺按压,用了几十只肾上腺素,患者虽然无心跳,但是瞳孔没放大,脑供血应该还正常,上ECMO试试吧。”李主任看了看还在坚持心肺复苏挥汗如雨的医护团队,对成栎说:“ECMO就是费用昂贵,家属做个决定。” 成栎没有犹豫,点点头说:“没问题,上吧。” 胸外按压一直没停,心外又来了两个医生,不多久,ECMO也到了,又是一番奋战,心外主任把导管接驳进去的时候,按压终于停了下来。 二十分钟后,小路的老婆也赶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小路,终于被送进了ICU。 成栎看着脸色发白,抖着手靠在墙上喘气的程靓靓:“你没事吧?我先跟小路他们家人过去,迟点找你。” 靓靓点点头。 吴天天回来跟来跟靓靓交班,带来好消息:“刚ICU那边传信过来,说这个猝死的帅哥缓过来了。” 靓靓点点头,“嗯。这很好啊。” 吴天天拍了下靓靓的肩膀:“你们真牛啊,居然做了近两个小时的按压。”真心佩服。 “你轻点,疼……”靓靓手快断了,哀嚎一声。 “赶紧回去休息吧。”吴天天说:“弄个云南白药贴一贴。” 靓靓回办公室拿包准备回去,打电话给成栎:“你朋友没事了吧?你是留着还是能回去了?” “没事了。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就来。” 晚上十二点,成栎从门诊大楼经过,夜色笼罩下的医院一片安详宁静岁月静好的模样,但只有城墙里面的人才知道危急时刻每一秒都与死神在搏斗。边门的familymart二十四小时无休,靓靓站在灯箱旁边等他,浅黄色t恤一个小红莓印在胸口,浅蓝色的七分牛仔裤,乌黑发亮的头发扎着万年不变丸子头,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走吧。”成栎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靓靓应了下好。“什么时候买车了?”她看到一辆黑色的还没登牌照的雷克萨斯LX大家伙越野停在门口咪表处,车灯闪了两下,成栎示意她上车,解释道:“刚刚拿的,就你们救的那病人,叫小路,是我爷爷的秘书,给我送车来的。” 靓靓哦了一声,表示明白,“成栎,你……”靓靓手去开副驾车门,瑟缩了一下:“能不能帮我开一下?我的手有点使不上力。”何止使不上力,感觉就跟骨折了一样。 “不好意思,没想到。”成栎帮她打开车门,多亏了刚刚那差不多两个小时轮流的徒手心肺复苏,把小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猝死案例参考自南方都市报微信端3月8日的报道,原题为《28岁小伙猝死,医护1.5万次胸外按压救活!他醒后丢掉1个月记忆。》 小伙伴们,不是破案文,不是破案文,不是破案文呦,所有的情节都是为谈情说爱服务的。 第010章 他低头帮靓靓系上安全带,“你脸怎么这么红?”他手摸了下她额头,奇道:“没发烧啊。” 靓靓歪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躲开他的手,咳了一声:“查出是什么问题导致的么?” 成栎坐定,启动车:“可能是布鲁加达综合症,很少见,如果是的话就很危险,在医院昏倒算他命大,以后要植入ICD(心律转复除颤器),但要等心外那边确诊。”他瞄了一眼:“靓靓,你家里有跌打药酒吗?” “有的,我回家揉一下就好。”靓靓伸出双手,手不受控制的轻颤:“张铭算我们1分钟按110,近两个小时居然做了1万多次机械运动,那人胸骨应该被我们压断了。我体力惊人诶!”她自己也不敢置信,这是练成了金刚芭比?! “你们真的很了不起。”成栎第一次见到靓靓认真工作这般不要命的样子,“一直没放弃,我代小路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老板发我们工资不就叫我们做这事?这个韩版帅哥还那么年轻呢。”靓靓觉得没啥,能救就得拼尽全力救。 成栎的车子在一家粤式甜品店门口停下来,“走吧,请你喝甜汤。” “唔……都几点了啊,太胖啦!”靓靓抿着嘴嫌弃。 成栎说:“喝点甜的升升血糖,你的脸白的像鬼,这么大只的人,要晕倒我扛不动的。” 靓靓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能说句好听的吗?” “晚上辛苦了,吃点红豆沙压压惊。” 平平无奇的甜品店,跟广州的路边茶餐厅很像,简单的桌椅板凳,白底红字招牌,墙上的黑板用粉笔写着“大众点评五星”,怪不得都入夜了,人一点不少,一对对的情侣腻歪着。 成栎点了两碗汤圆红豆沙,靓靓闻到豆沙的香味发现自己饿的厉害,尴尬的是调羹居然拿不住,她只得找老板要了根粗的吸管喝奶昔一般的吃着,剩下几个圆溜溜的芝麻汤圆在碗里滚着。 成栎说:“张嘴。” 靓靓瞪了瞪眼:“饱了,不吃了。” “刚点的时候谁说自己最喜欢吃芝麻汤圆的啊?”他啧了一声,举着勺子伸在她眼前,“张嘴,最后两个吃掉。”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率狂飙,感觉比手抖的频率还高。 但成栎满脸诚恳,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完全感受不到她内心的焦灼纠结。 直男误我啊啊啊!靓靓在心里叹了口气,凑过脑袋囫囵吞枣的吃了汤圆。 成栎说服了老爷子缓几天,因为小路的事情,老爷子这回也不较真,只是强调:“你要是还没个说法,下周开始,我还是一样的安排,我现在闲的很,可以天天去医院等你!” 成栎:“……” 72小时后,小路终于从ECMO上下来,转入了普通病房。成栎午休的时候抽空去病房看他,秘书先生躺在床上喃喃自语:“成医生,我没死,我活下来了。” “你居然叫我成医生?”成栎奇怪的看他:“你八百年也没叫过我医生。” “我这算死过一回,今时不同往日。”小路恢复的不错,除了胸骨被压断了需要点时间恢复以外,“我这事情都上微博热搜了,有这么稀奇吗?” “嗯,是真的挺稀奇的。”成栎点头:“你这是布鲁加达综合症,本身病例个体数就不太多,我只能说你是真的命大,选了个好地方在医院昏倒。对了,它有家族遗传的,如果有你有同族兄弟,让他们找医生好好看看。” “嗯嗯。我知道了。还有,报道说那几个急诊医生给我做了一万多次的心肺复苏,这得做到虚脱吧,我出院真要好好感谢他们。”小路觉得这几天就跟做了一场大梦一般:“主管医生还让我谢谢第一时间给我上ECMO的人,那个人是你吧。” “这又没什么,谢什么谢,ECMO主要是昂贵,一开机就要好几万,但人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况且你那么有钱。我肯定会说要用的。” 小路双手合十,指尖点在额头,真心的说:“谢谢您,成先生。” 成栎受不了他这么肉麻的感谢,挥挥手:“真要谢我,帮我把爷爷的事情解决了。不要动不动来催婚。” 小路脸瞬间垮下来,“这个难度太高了。” “少来,你在老狐狸身边怎么混那么多年的?”成栎威胁他:“你那破心脏还要装除颤器呢,想不想我给你找个靠谱点的医生?” 成栎找老爷子吃饭,小路帮他寻的家乡菜馆子,老爷子离乡这么多年,文成那山旮旯几乎没回去过,还是很想念的,小路说:难得老爷子亲自来滨海看你,你多点心思花在爷爷身上,总没错。 成栎从善如流。 小路帮他在滨海当地找的正宗家乡菜馆子,开在一条小巷弄里,三层民房改造成的馆子,抬头可见大红色的招牌——“山里人家烧”,老爷子的拐杖“嘟嘟嘟”轻轻敲着青石板的地面,慢悠悠的走着。 “爷爷,小心滑。”成栎扶着他手肘带路。 老爷子瞥了孙子一眼:“嗯。” 爷孙俩在小包厢内坐定,门口守着收银台的老板娘推开木板门进来,涂了鲜红的唇膏,一口温州普通话,“哈你真的是来对了,要吃糯米山药除了去温州文成,整个滨海就只有我这里才有,是真正刘基故里的特产哦。”还用大竹筐装了一个像树根一样粗的植物拿到他们跟前:“你看,这山药大西大,我们这用超大铁锅炖本地猪肉,味道毋得讲。” 老板娘端来一壶茶,玻璃壶里面泡着嫩绿色的叶子像小枚铜钱一般的翠绿叶子,几颗鲜红色的枸杞点缀其上,“喝点白落地,夏天正是清凉解渴下火。” 成栎给爷爷满上凉茶,老爷子闻了下:“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成栎喝茶,唇齿鼻尖净是微涩的药草味道,他摇摇头:“没见过。” “我们老家叫白落地,又叫落地金钱,学名铜锤玉带草,无论家里吃饭还是酒店宴席都会泡这个,清热解渴下火利尿,我小时候在田间,随手一抓一大把。真的是很久没喝到了。”老爷子又灌了自己一口茶,眯着眼睛似乎在遥想往事,思乡的伤感溢在脸上。 服务员端来一大碗用白底蓝花粗陶碗盛的山药排骨,香气扑鼻,炖的软烂,筷子一下子便能扎进去,成栎照着小路给的菜谱,点了黄刺鱼,是一种手掌大黑黄相间生活在溪里的小鱼,先在菜籽油里煎再用酱油黄酒冰糖红烧,肉质肥嫩,点了像小拇指甲盖大小的溪水小螺蛳做清汤,主食是炒双粉,用细粉干和番薯粉加香菇肉沫胡萝卜像炒河粉一般。还叫外卖送了一份蓝带归来的甜品师手作的拿破仑蛋糕。 成栎给老爷子夹菜,成大勇的牙口和胃口都不错,每样都吃了一点,吃完满意的点点头,说:“谁给你找的地方?” 成栎打了哈哈:“大众点评找的。” 其实这里除了拿破仑蛋糕,其他的菜,他也是第一次吃,枫城虽然和文成隔的近,但是这些真的是属于地道的山旮旯食品。他对吃的不讲究,但是美食本身是很治愈的,故乡的味道是一直萦绕心间的。 金牌秘书果真是金牌秘书。 成栎说:“您喜欢就好。”吃完起身买单,又去请老爷子出来:“前面就是文艺青年聚集地的外滩小四坊,中西合璧土洋结合,油画和书法都有,我陪您去看看。” 老爷子点点头。 这是八月盛夏的夜晚,今天又是农历十五,月亮又大又圆,挂在深蓝色的夜空,老爷子上了车:“日本车?” “嗯。”成栎把车窗降下散散甲醛:“我第一年去美国,只买得起二手丰田,就是省油,其他的没多想。” 老头子:“你倒念旧。” “穷学生能买的起丰田就不错了。”成栎笑笑,车子拐进了咪表:“博士后的那几年是最惨的,每天晚上都要到半夜二三点才睡觉,爷爷你看我。”下车的空挡,成栎还真的把脸凑过来给成大勇看,“熬的黑眼圈到现在都消退不了。” “去。”老爷子又好气又好笑,说的话一戳就戳孙子死穴:“嫌忙不要做医生了。还有,你不会早点回来?” “国内的医院比外面更忙,就我这地方,光这个月手术量就赶得上国外普通医院的一年了。” “怪不得了,我跟你约晚饭还要三催四请。”老爷子哼哼:“派个秘书过去都差点猝死。” 成栎被老爷子逗笑:“小路那真的是命大,在医院急诊门口晕倒的,若是在其他的地方,估计您以后都见不到他了。” 老爷子:“你好好谢谢你那波同事。” 爷孙俩下了车,沿着巷子慢慢的往前走,“喏,爷爷,前面就是力星广场,号称华东最大的综合商场。”成栎指着前面灯火辉煌的地方:“不过我觉得您肯定不喜欢逛商场,小四坊看看去?” 老爷子点点头,先是站在江边,海风阵阵吹散了炎夏的热浪,也吹的宽松的老头衣服贴在身上,老头手伸出来像枯柴,比起去年见到的,更瘦了。 老爷子走两步,坐在江边的石椅上,双手搭在拐杖上,微微出汗微微的喘。江边步道的空地上,一个穿卡其色长衫的中年街头艺人在摊开十米有余的宣纸上写毛笔字,许多人挤着围观,老爷子眯着眼睛远远看去,几个龙飞凤舞的斗大的字,写的是苏松坡的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老爷子拐杖朝地上敲了几下,指着那字说:“你看,世事一场大梦,一点没错。” 成栎在一边沉默不语,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六十多年前我偷渡去巴黎,躲在老乡的中餐馆打工,一天工作18个小时,洗碗洗的手上都是冻疮,从来没想过,还有衣锦还乡的一天。” 老爷子仰头望天,又叹了口气:“成栎,爷爷今年八十五了,黄泥已经盖到脖子了,不知道哪天说走就会走的。你爸妈过世的早,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够早点成家,早点找个姑娘,早点让我抱曾孙子。钱再多,对我来说也只是身外之物,你懂吗?” 成栎被他说的心中有些堵:“爷爷,我明白。但这事勉强不来,也急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布鲁加达(Brugada)综合征又称右束支传导阻滞-多形性室速-晕厥综合征、意外夜间猝死综合征,是一种心脏遗传病。1992年Brugada两兄弟首先报告4例右胸导联呈右束支阻滞伴ST 段抬高,有多形室速与室颤发作,而心脏超声,心脏造影无异常发现,并将这种临床及心电图征象称为Brugada综合征。 Brugada综合征是导致青壮年猝死的主要原因,本病多发生于20~49岁的男性,多数在夏季发病,多数猝死发生于夜间睡眠中。 以上从百度百科抄的。。 第011章 “你不急我急啊,你还态度不端正,给你介绍的这么多大家闺秀,却逆反的砸场,你若自己能谈爷爷也不逼你。”老爷子声音大起来:“小路都查好了,你这些年就没正经找过一个女的安定下来,我都怀疑你在旧金山待这么久,是因为不喜欢女的,那边自由自在没人管。” 小路这家伙,成栎翻了个白眼。 “明天晚上七点老地方,孙董的孙女,在一家投行做高管。”老爷子说着说着又生气了,“你别再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爷爷您别。”成栎顿了顿,祭出杀手锏:“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在追她,所以您别再搞这些事情了。” 老爷子瞟了他一眼:“都到要编故事来骗我的份上了?” “真的。”成栎一脸诚恳:“我没骗您,她叫程靓靓,是程叔叔的女儿,就是我十六岁之后一直照顾我的程叔叔,我爸老战友的女儿。”成栎拿了手机出来,翻出相册里程靓靓的照片,是回来的头几天跟靓靓在吃小龙虾的时候拍的,他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程靓靓,对不起,借你来当一下挡箭牌。 成栎说:“您看,就是她。”小路这货教他的,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如果不想再让老爷子再整些有的没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说自己有目标了,故事编好,真假参半又能躲得过老爷子的法眼,先顶过这一关再说。他很快就要回巴黎了。 “我跟她认识好多年了,本来一直是兄妹般相处,但是这几年联络的多了,男未婚女未嫁感情有些变质,加上最近回国后房子还没收回来借宿在她那边。”成栎让自己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在一个屋檐下住的久了,就容易产生问题。” “是吗?”成大勇这才拿正眼看成栎手机里的照片:“我十几年前见过你程叔家的女儿啊。是个很胖的姑娘,这姑娘瘦的跟猴子似的,唔……一点不像。” “那时候考大学,又不运动又内分泌失调。”成栎想起靓靓高中的样子,不禁嘴角上扬不自觉的笑:“爷爷,现在是她只拿我当兄弟,我死乞白赖在她那边蹭吃蹭住,真的不是我砸场,您别给我介绍张董家闺女李董家姑娘,不要浪费时间了。爷爷,您让我好好的跟人家处处,好好追追人家?” “她干啥的?” “是我们医院急诊室的医生。”成栎赶紧说:“小路就是她救回来的,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哦……”老头斜眼瞧他,站起来直了直腰,明显软化了:“要爷爷帮忙吗?” “这种事情您能帮什么忙?”成栎扶起成大勇,笑话他:“您可别去惊扰了人家,再说了,您孙子我这么优秀,在这个关键点上怎么可以失败?” 小路住院治疗后,把老爷子的另一个助手大斌从巴黎召了回来照顾老爷子饮食起居,老爷子在滨海有产业,安静的住自己江边的别墅里,本来想叫成栎住自己那里的,现在也作罢了。外科大神的成栎忙,急诊社畜的靓靓也忙,如果他们俩的班排的不凑巧的话,可以十天半月不见一次面。 但是这天晚上他们碰到了,靓靓回家快八点,见成栎房间的灯开着,过去敲敲门说:“我见到你爷爷了。” 成栎心里哔了一声,“他来找你?你怎么认识他的?” “高三的时候见过一次。你跟他长的挺像。”靓靓老实的说:“他来急诊找我开药,成这个姓不多见的。我猜大概是他。” “说什么了?” “没什么。”靓靓嘻嘻笑:“就开个了点高血压的药,把我当方便门诊了。你爷爷打算回来住了吗?” “不晓得,他没有跟我交代这些。”成栎松口气,安心了,继续低头奋笔疾书。 靓靓见成栎忙,也不打扰他了,过了一会儿,拿着电话又来敲成栎的门:“我明天回一趟枫城,家里有点事。” “怎么?” “我爸前阵子说自己两只脚不大好走路,腿麻,我估摸着是血糖高一直没控制好,周围神经病变了,约了李晓晓他们内分泌科的主任给我爸仔细看看。” “李晓晓?你那初中同学?” “是啊,以前放学天天跟我一起回家的,我妈说我们俩一路叨叨回来的,怎么会有那么多话好聊。” “她也学医?” “嗯,在浙医大读的。” “程叔血糖高控制的好吗?”成栎说:“如果一直有吃药控制血糖的话,要仔细看看。” “他嘴巴特别馋,血糖一直控制不好。”靓靓叹口气:“我爸这个脾气,问两句就不耐烦,我总觉得不安心,回去看看。” 枫城人民医院 核磁共振室里得机器咕噜噜的转着,程驽飞躺在滚筒里,只觉得密闭的空间里轰隆隆的声音真难受,这边的靓靓和影像科医生盯着一排的屏幕,刷出他老爹的脊椎影像。 “这是……占位?”靓靓指着图像。 贾主任靠近一看,呀了一声,“第六、七节长了个肿瘤。” 靓靓心一颤,说:“叔,凭您的经验看得出来是良性还是恶性吗?” “一般来说,脊椎上的瘤良性居多。但是脊椎上的手术挺麻烦的,得找个靠谱得来做。” 靓靓打电话给成栎的时候,虽然知道大部分的良性肿瘤割了就没事,但是自己亲人,还是很担心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有力,安抚她:“别慌,你把图像拷出来传给我。” 靓靓是昨天回的老家,还没跨进家门,老太太就告状:“你爸高血糖都几十年了,也从来不忌口,你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程驽飞也觉得女儿是小题大做:“老了腿脚不利索是很正常的,小题大做。” 靓靓是个孝顺医生女儿:“老什么老,你才六十多,不能讳疾忌医的!”靓靓把程驽飞的情况跟成栎详细说了,电话那端的大神问:“胰激肽原酶注射后有好转吗?” “我爸说一点没用。”靓靓说:“我看他迈开腿时,第一步启动特别困难,成栎……会不会是脑袋里面长什么东西压迫着?” 成栎叫靓靓开了视频,让老头子来来回回的走了两圈,他说,不是长脑袋里面的,你明天约时间给叔拍个胸椎的磁共振给我看看。她现在想想,成栎叫拍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老爸什么毛病了。 成栎又说:“初步判断是脊膜瘤,问题不大,手术切除就可以,这周日我去枫城给他们动脉瘤夹闭演示,有两个选择,一是你和阿姨收拾收拾,定动车票来滨海咱医院,二是你们就在枫城待着,我周日过来。决定好了提前告诉我。” 今天是周五,靓靓把现下的情况跟二老说了一下,老头乍一听这消息着实不安。靓靓解释,这是良性的良性的良性的,切除了就没关系,程驽飞虽然担心,却也在靓靓的解释下平静下来,家里这么多医生护士的,如果真治不了,那是天要亡他了。 至于要去哪里做手术,靓靓问了两老的意见,何娟萍说:“主刀找好了的话,成栎又能过来,那我和你爸就不跑来跑去了,这里医院的硬件一直很好。” 何娟萍退休之前是枫城人民医院门诊部的护士长,在她的心里这个服务了三十多年的枫城医院就是宇宙第一大县级医院,比大城市那些吹的天花乱坠的医院好多了,靓靓有时候真不知道老妈哪里来的自信。可能因为熟悉吧,这个医院,从保安到院长,从妇产科到门诊部,每一寸土地都是何娟萍熟悉的。 靓靓也焦虑,所以这天她蹲在家里,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搜遍了百度,把天坛、协和、宣武的各神经外科主任的网上履历翻了个底朝天,又问了大学同学群里选神经科专业的,听到主刀是成栎,说:国内还有谁在神经外科方面的手术能比的过你们和平的成栎?主刀是同事,自己又是专业医生,不必再找别的医生舍近求远。 主意既定,一家人安定下来,不再想东想西了。靓靓向科室里面说明了情况,跟同事换了班又请了几天假,陪着老爹在医院做详细的术前检查。靓靓让何娟萍回去歇着,亲娘不肯,平日看着吵架吵的那么凶的,但是就这么处了一辈子的老两口感情还是很好:“我就在这里待着,回家也没事啊。” 何娟萍悄悄拉住靓靓:“这东西长在椎管里,手术要是万一有个差池……还有,真的是良性的吗?你不要骗妈妈。” “干嘛骗你,安心啦。” 成栎是周六晚上的动车回来的,靓靓开着老爹的帕萨特车去动车站接他,到站已经差不多九点了,成栎把行李箱丢进靓靓的车,先去看程驽飞。 成栎穿了一件浅灰色底深蓝芝麻小圆点的短袖衬衫,黑色的牛仔裤,黑色运动鞋,钻进了小帕萨特。靓靓皱眉想,这个人明明忙的要死,为啥还能有功夫把自己拾掇的清清爽爽? 车里空调轻轻的吹着,动车站在郊区,已是晚上九点,靓靓沿着三号路一路开往县城,沿路慢慢的热闹起来,靓靓问:“你吃了吗?” “在动车上吃过盒饭了,先去看程叔,回头吃点宵夜。”成栎眯着眼睛靠在座椅背上回答:“我想吃胖嫂家的大馄饨了。” 第012章 市中心的医院毗邻着文化广场,快九点半了广场上还有很多人,炎夏的周六,口水歌音波翻飞在空气中,排成整齐方阵的广场舞大妈们扭动腰肢,自得其乐,好不快活。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医院正门口,路光照射下的光头闪闪发光,像一颗卤蛋,男人又白又瘦,双眼炯炯有神,成栎看见他,咧嘴微笑熊抱了他:“林院长您好。” “阿栎,路上辛苦了。”林院长一开口,显然跟成栎很熟的样子,然后他看向靓靓:“这位是?” “哦,我同事程靓靓,和平医院急诊科的。”介绍完后便转头对靓靓说:“你先去病房,我稍后就来。” 靓靓一家在病房等着,门推开,一排的白大褂进来,靓靓看见为首的是成栎,轻轻拍了拍快睡着的老爸,“爸,成栎来了。” “叔。姨。” 成栎翻了手中的各项检查单,微笑的对程驽飞说:“程叔,感觉如何?” 程驽飞从床上半翻起身,敲着腿说:“哎呦,怎么会得这毛病,想也想不到。” “没事的。明天切除了就好。”成栎又跟旁边的几位医生说了几句,一行人便推门离开了。 成栎走后,何娟萍把靓靓拉到一边,“女儿,妈当护士这么多年,真也没瞧过这么年轻的主刀,我们院长他们真的没看错?” “有什么问题?”靓靓不解。 “成栎今年也就三十二吧?就能挑此大梁了?即使他书读的再好,可是医生还是要时间积累的,靓靓,妈妈不放心。” “妈。”靓靓拉长了声音,成栎早就不是那个十六岁沉默寡言住在咱家垂着脑袋读书的大男孩了:“你不知道,举凡我们和平医院收治的脑部和脊椎神经方面的,找他做手术是首选,外科医生讲积累更讲天赋,他只是没有头发花白脸上长褶子,爸是我爸,难道我还会随便找个医生糊弄过去?” “我就说两句,你这么激动干嘛?”何娟萍白了她一眼:“成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亲儿子一样的!若他真的好,我还会反对?这不是不懂才问你的吗?” “好好好。”靓靓挨着她撒娇:“放心啦,爸的手术不会有问题的,安心。” 何娟萍先回去休息,靓靓让老爹赶紧睡,自己在医院门诊大厅等着,成栎出了会诊室,看见靓靓斜靠在椅子上:“等很久了?” 她忍住哈欠:“还好,走呗。想吃什么?“ “那胖嫂饮楼还开着吗?” 靓靓噗嗤一笑,会意道:“鲜肉大馄饨和冰激凌打蛋?” “嗯。”成栎微笑点头。 两人并肩穿过文化广场,人潮早已散去,深夜的饮楼,灯火通明,两层楼的民房改造成的馆子,空调强劲的吹着,有三三两两的食客在吃夜宵。自成栎有记忆以来,这块“胖嫂饮楼”的白底红字木招牌就挂在老城区中心大街和瓜皮巷交叉路,近些年旧城改造,周围的一圈地都拆了,靓靓说,这幢青砖黑瓦的两层古楼跟文物沾了点边,所以保留了下来,摇摇欲坠的矗立在路边。 成栎和靓靓踩着咿咿呀呀作响的木制楼梯上楼坐定,靓靓拿纸巾擦了擦桌板,楼下老板娘叫:“三号桌。” “来了。”靓靓按下成栎,端了夜宵上来,南方馄饨和北方不一样,用的是薄如蝉翼的碱水面皮,竹刀粘一层猪瘦肉贴在面皮上,四角随便一捏,扔进滚烫的沸水里十秒钟便捞起来,高汤做底,放入虾米、紫菜、蛋皮、葱花;冰激凌打蛋也是饮楼特供,用古早的光明冰砖拌上个新鲜的生鸡蛋,加葡萄干杨梅干和黑芝麻,搅成软冰激凌,夏日消暑的佳品。 成栎吞下一个馄饨,满足的叹气:“我第一年在霍普金斯,感觉书读的快要死了,连续大半年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差点抑郁。有一天半夜两点从实验室回家,巴尔的摩很冷很冷,我边啃汉堡边想,如果现在路边有馄饨卖,50刀一碗我都舍得。” “你是学霸诶,也读的这么苦?” “头上那学霸的光芒,……。”成栎赞了口美味继续道:“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很辛苦的。” “你学有所成,学有所用了。”靓靓说:“现在苦尽甘来呀。” 苦尽甘来?成栎暗暗一笑,读医哪有苦尽甘来一说? “靓靓,在很多外科医生的眼里,病人只分能治疗和不能治疗的。”成栎见她眼角眉梢都是愁容,安慰道:“叔的毛病不算棘手,属于能治疗且能治好的。你不必过于担心。” “嗯。我知道。”靓靓点点头,“虽然我的专业知识让我明白这不是大事,但是他是我爸,你也说了没有一个手术是百分百的,所以不一样的。” 成栎点点头表示理解。 但他也不再说什么了,默默的吃完了一碗馄饨,还把大玻璃杯里的冰激凌都解决了,拿纸巾擦了擦嘴。 成栎晚上住靓靓家,他上大学那年,程叔在枫城的旺地外滩买了新房,一家搬离了原来的公安家属楼,他近些年回来虽少,但是程驽飞还是专门给他留了个房间。 近段时间听说老房子要旧城改造,程驽飞还专门打了电话跟成栎说:“还好那旧房子留到现在,现在拆迁,你没卖了也是赚了呀。”成栎笑笑说是,他不愿意拆的,母亲离世这么多年,这幢家属楼的小宿舍,是母亲留在世上的唯一念想了。 第二天早上是阴天,没出太阳,病房里的程驽飞早早醒了,换上手术服躺着看天花板,他一夜没睡,隔壁床有个帕金森病人,一晚上在拍床,砰砰砰震天响,是帕金森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从四楼病房的玻璃窗看出去,对面急诊住院的大楼灯火通明,赭红色的墙,白色小小的窗户黑灰色的框,人影瞳瞳。他想,生病可真不好啊。 确诊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腿脚越发的不利索,本来只是觉得自己可能年纪大了,没想到居然是这玩意。孩子们虽然说这是良性的,割了就没事,但是他又不是没常识,这玩意长在脊椎骨上,可不是小问题,他有个同事,做个椎间盘突出的手术三年了还要靠轮椅,这又不是割盲肠,放个屁就好了。 他看到成栎推门进来,旁边有一个年资轻的医生跟着,护士已经给他量了血压体温和血糖,成栎蹲下身,柔和的灯光映在他脸上,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年轻、温和、坚定,充满了抚慰人心的力量,他平视着程驽飞:“程叔,阿姨和靓靓在做术前谈话,我去准备,你不要担心。” 程驽飞胸脯拍的啪啪响,嗓门又虚又大:“我才不担心。”他看见成栎笑了笑起身,他看着成栎的眉眼,想起成思宇和贞月——思宇当年是刑警队里有名的帅哥,眼睛深邃明亮,睫毛像水草这么长,笑的时候左半边脸隐隐还有一个狭长的酒窝,成栎比思宇更清秀俊逸点,加上多年手术台练出来的平静和沉稳,靓靓说,成栎是智慧和美貌并存的典范。 程驽飞被抬上手术床,床头支着吊瓶,他听见靓靓对旁边的工友说:“师傅,小心点搬,轻点哈。” 他想,万一我真的醒不来,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呢?老婆孩子都很好,这么多年唯一犯过的错就是——成思宇。 “阿萍,阿萍!”程驽飞抬起头,大声叫老婆的名字。 何娟萍急急低下头,贴在他耳边说,“老程,不要紧张,没事的,我们就在门口等你。”结婚三十多年的老伴啊,手用力握着他。 程驽飞不再说什么,看见妻子和女儿身影渐渐远去。 麻醉生效了,他在昏迷之前心里默默的念叨,思宇,你儿子长大了,我把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他很好,如果你在天有灵,请原谅我。 靓靓和何娟萍在手术室门口静静的等着,早上八点推进去的,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屏幕上滚动的手术完毕的病人名单,却迟迟不见程驽飞的名字,母女俩就静静坐在椅子上,时间实在是过的太慢了,每一秒都是煎熬。 靓靓:“妈,我去给倒杯水,你坐下来,坐下来。” “这……都快中午了,怎么还没出来。” 靓靓:“我去看看。”其实也看不了什么,无非还是在手术室门口徘徊,走过来走过去像困兽。 又过了一会,何娟萍忽然眼睛一亮,轻叫了一声:“靓靓,你爸出来了。” 靓靓疾步奔去,两个医护推出一张床,是程驽飞,氧气管插在他嘴巴里,麻醉还没过,双目紧闭,一张脸毫无血色,何娟萍抓住一个人便问:“手术可好?” “家属让一让。”一个医生样子的人喊了一声:“手术都好,我们现在去ICU。” “都好还去ICU?”靓靓瞪大了眼睛,“不是应该回病房吗?” “我是手术一助,您是程靓靓吗?主刀特地让我出来告诉你们,病人年纪大,肿瘤壁压的破碎黏连,时间长损耗大,去ICU观察两天比较好。”医生很和气的补了一句:“但是手术很顺利,家属请放心。” 何娟萍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放心了下来,忍不住呜的哭出了声:“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隔离间的大门还开着,靓靓朝里面望去,远远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喜马拉雅群山图手术帽,口罩挡住了半张脸,大概刚消毒完,成栎的手肘高抬,举在胸前,只朝她点了点头,靓靓的喉咙被什么掐住了一样,那一瞬间,泪水模糊了双眼。 “快点,靓靓。”何娟萍喊。 “哎,来了。”靓靓用手背胡乱抹了下眼睛,小跑跟上程驽飞的推车往ICU去,想再回头看看他,手术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成栎,这个一直萦绕在心中的花样少年,再回首时,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六一节快乐! 么么哒。 第013章 成栎周日晚上直接从枫城回了滨海,那天所有的手术都完成后,成栎又去ICU看了程驽飞,各项监测指标都正常,他吩咐靓靓,程叔情况良好,二十四小时后可以转普通病房,这边的医生会看着的,如果有任何问题,通知我。 靓靓说好。 靓靓的老同学李晓晓得知她父亲在本院做的手术,特地跑来探望:“你爸情况都挺好的吧?。” “是啊。”靓靓说:“剥离了就没事了,大概一周可以出院。” “我听说是和平的成栎这尊大神主刀?”李晓晓表示很惊讶:“现在他都进阶到这地步了?枫高的传奇人物呀,跟你们家真的是缘分太深了,我们那回读书,袁老师动不动就说,靓靓你那便宜大哥是枫高百年不遇的奇才。还老拿你的分数和他比。” 靓靓想起尖嘴猴腮的数学袁老师,敲着教鞭:你看看你,你哥的数学几乎每次都可以满分,你呢?你要是数学不跟上去,你怎么想考好的大学? 靓靓想起以前的事,觉得好笑,但也不想多讲成栎的事,只说:“我爸没事,也多亏你们这个宇宙无敌第一大县级医院的设备。” 晓晓想起这个夸张的称号,哈哈笑,递了一个红色礼盒给她:“好啦,里面有些西洋参,给你爸喝,我上班去啦。” “嗯嗯,回头有来滨海记得喊我喝茶。”靓靓和晓晓挥手道别。 程驽飞转出ICU后,恢复情况还不错,就是刀口在背后,不是很方便,刚开始用了一个三角软垫支着侧边靠,过几个小时需翻身防压疮,还得留神输液,母女在医院叫了护工,两人也轮班守着,何娟萍年纪大了,晚上都是靓靓在,但是靓靓烧菜做饭被程驽飞嫌弃,不是太淡就是太咸,甚至还能把虾烧焦,“书都读傻了,女孩子家菜也不会烧,以后嫁人怎么办?”何娟萍摇摇头说。 “如果那男的连这个也嫌弃,那嫁给他干嘛?”靓靓嘻嘻笑,没觉得是啥大不了。 程驽飞引流袋拔了之后,套上护胸,颤颤巍巍的可以下床走两步了,靓靓把老爹的情况发给成栎,那边说:“程叔恢复还不错啊,你和阿姨辛苦了吧。” “自家老爹,有什么辛苦的。”靓靓轻声说:“成栎,谢谢你。” “程叔也是我自家叔叔,谢什么。”电话挂掉了。 一周后,程驽飞停了药,复查完MRI,就出院回家养着了。老两口催靓靓赶紧回去上班了,“请那么多天的假,你们主任没说什么吗?” “领导这还能哔哔啊?”不在这个节骨眼上关心下属怎么当人家老板的?靓靓说:“你们就我一个女儿诶,我不在还能有谁在?不过……我回去你们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程驽飞说:“爸没事了,有你妈还有你二姨他们在,我现在能吃能睡能走能跳,你早点回去上班吧。” 靓靓想想也是:“行,那我定动车票。” 这天下午,何娟萍出门买菜了,靓靓在家收拾行李,准备明早回滨海上班去,忽然有人敲门,程驽飞在屋里喊:“靓靓,快去开门,是谁来了。”这几天,老爹的老同事老朋友听说他出院了,来看望的还挺多。 “请问,你找谁?”靓靓看见两个年轻人站在门口,一个高个子,穿着淡蓝色短袖衬衫,白白净净的帅哥,一个瘦的像难民,白色T恤像飘在身上,三十来岁的样子,这个年纪也不像老爹的熟人。 来人亮了亮工作证,斯文帅哥说:“我是滨海公安局刑侦支队曹其军,这位是我的同事梁守州,请问程驽飞住这里吗?” 靓靓警觉的看着他们,“怎么了?”这应该不是老爹的熟人啊,为什么还是刑侦找上门?她心一惊,老爹犯什么事了? “靓靓。谁啊?”程驽飞披了一件薄外套,从里屋出来,看到两个大男人站在门口,皱了粥眉:“你们是?” “说是滨海公安局的警官。”靓靓还挡在门口,颇怀疑问:“你们不是骗子?” 瘦子忍不住嘿嘿笑了出来,那个叫曹其军的斯文帅哥瞄了一眼,估计是瘦子的头儿。然后曹警官歪了下头,视线越过靓靓抬高声音向里面喊话:“你是程驽飞程局吧,找你是为了三十多年前中州的事。” 中州的事?程驽飞朝女儿说:“靓靓,让两位警官进来吧。” 两位警官坐下,靓靓拿了电风扇过来,“我父亲近期身体不大好,吹不得空调,这天气太热了,两位喝口冰水。”她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们。 曹其军和瘦子两人接过,从包里拿了包纸巾擦了擦汗,靓靓注意到他们后背都已经湿透,外面这么热了啊?她在家里待着都没察觉。 “靓靓,你出去帮忙爸爸买点街头光荣家的葱油饼。” 不刚刚吃过鱼胶炖鸽蛋吗?哪里还吃得下?靓靓愣了一下,马上会意,为什么要支开我?有什么事情我都不能听? “快去。” 靓靓推门之前,看了看程弩飞,老头朝她挥挥手:“没事的,你忘了老爸也是警察吗?” 程弩飞见女儿关了门,慢慢的坐在沙发上,“两位来这里是为什么事情?我确实三十多年前在云南中州干过公安。” “198X年,中州的金楼连环奸杀案,一共死了五名年轻女性,我们查到当时主要的办案警察是你和成思宇。”瘦子先开的口。 “对。”程弩飞点点头,“这件案子不是已经了了吗?凶手苏爱军也死了。” 两位警官没回答对,也没回答不对,“几个月前,登山队在云南中州的一处山崖发现一具骸骨,根据DNA比对,是成思宇的。” 程弩飞不可置信的看他们:“思宇,你们找到他了?”居然没听成栎提起。 “嗯。我们与他儿子成栎的DNA进行比对,确认是成思宇。”曹其军点点头:“因为案件过去已经很多年,虽然我们都看过留存的卷宗,但是因为您是一线办案人员,我们想重新跟你了解一下一些情况。” “而且我们知道,这个案子后来当作已经破获,也就没再提起了,再后来,你就调回了枫城,一路升迁,直到坐到枫城公安局副局这个位置。” “对,二位说的都没错。”程弩飞点点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二位。”程弩飞慢慢的回忆起三十多年前的事,这么多年过去,还像发生在昨天一般的清晰。 “198X年7到9月之间,中州陆续发生了入室奸杀案,先后有五名20到30岁的年轻女性被害,这些女性都曾经在一个叫金凤凰的金楼里买过一个雕有凤凰的圆形手镯,当时我和思宇奉命追查这个案件,查到一个叫苏爱军的人有嫌疑,那几个月整个中州人心惶惶,上级下了死命令必须得破案,我记得那天是12月3日正好是星期六休息,已经很冷很冷了,晚上,我和思宇接到线报,有人看到苏爱军在中州城北松仞山下出现,我们就去找他,蹲了大半夜,终于等到他出现,我和思宇就冲上去,想要制伏他,没想到搏斗中,思宇和他滚下了山崖,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 “程局你没事很幸运啊。毫发无伤。” “都是命啊。”程驽飞叹气:“他们俩个人滚下山崖,当时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找到人。后来我们根据当时的证据,认定苏爱军是凶手。而且他死后,当地也就太平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程局,我们现在怀疑苏爱军并不是真凶,当年的凶手另有其人。”曹其军开口,打断了程弩飞的叹气。 “怎么可能?”程弩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俩:“你是说我们当年都错了?我和思宇都错了?” “现在的刑侦技术比三十年前先进太多了,再说成思宇的遗骸找到了,也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新的证据,疑点还很多,我们还得再查查。”曹其军把矿泉水喝完,空瓶子往茶几上一放:“打搅了,程局。您好好养病,听说您的脊膜瘤手术是成思宇的儿子成栎给您做的?您也是够仗义,照顾兄弟的孩子这么多年,得花不少钱吧。” “这事搁谁身上都一样,思宇的孩子我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程弩飞说:“钱财身外物。” “希望您是真心真意,不是虚情假意。”曹其军站起身,搁下两张名片:“这是我和小梁的名片,如果您有任何其他的线索想起来,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警官!”程驽飞叫住他:“你们在怀疑什么?” “程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靓靓在前街买了两个葱油饼后就一直蹲门口咖啡店等着,看见曹其军和梁守州出来,她搁下手中的咖啡杯,“两位,等等。”她气喘吁吁的追上曹其军。 “您好,程小姐。”曹其军礼貌的问,“请问什么事?” “你们是刑侦队的,来找我爸,可是他犯了什么事?”程靓靓小心翼翼的问:“我爸不会做坏事的,你们不要弄错了。” 曹其军看着眼前的瘦高个美女,头发扎成一束马尾,眉毛很浓,眼角微微上扬,严肃的时候看着挺冷漠的,穿了一件粉色的KAWS T恤,白色的牛仔短裤,双腿笔直纤细,踢着一双运动拖鞋,一脸忧心。曹其军知道她是程弩飞的女儿,程靓靓,和平医院急诊住院医生,那事发生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他扯了嘴角笑了笑:“只是例行调查,程小姐不必太担心。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两人坐上出租车。 “头儿。你在吓唬那老头呀。看卷宗,他们当年抓犯人真不容易啊,跑了那么多地方。” “谁查案子容易啊?当警察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 “你怀疑那老头说谎吗?” “每个人都在说谎,不是吗?” 第014章 程靓靓拎着两个葱油饼,推门而入,“爸,我回来了。” “都吃晚饭了还买啥葱油饼啊,你爸血糖高,这个太油腻了。”油烟机隆隆的响着,何娟萍已经买好菜回来了,从厨房探了脑袋出来:“靓靓,你不是说要学红烧排骨吗?现在教你?” “我又不想学了。”程靓靓蔫蔫的把葱油饼往厨房一扔,茶几上有两张名片,她悄悄的拿手机拍下,看见程弩飞早已经回房休息,她闪进屋,坐在老爹床沿:“爸,刚那两位警官来干嘛?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程弩飞盯着墙壁上的电视,里面正放着天气预报,其实也没有啥好看的,他就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也没正眼瞧她。 靓靓沉默了一会儿,她刚查了一下百度,三十年前云南的大案,凶手也已经绳之以法,早已经结案了,现在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看见老头的脸色还是苍白,毕竟这手术做好才一周。 程弩飞:“你在这傻站着干嘛?去去去,明天不是要回去吗?行李收拾好了吗?” 赶苍蝇一样的将她赶了出去。 何娟萍从厨房探出头来,在围裙上搓了搓手,一点不知道刚发生了什么,只笑盈盈的叫她和老伴吃饭。 桌上的菜都是靓靓爱吃的,何娟萍看女儿明天要走了,特地买了满满一桌菜,清蒸江蟹,油炸带鱼,黄酒炖九节虾,红烧排骨,清炒丝瓜,还有一个手做鮸鱼鱼丸汤。“我前些日子跟隔壁姜伯学的挑江蟹,今天派上用场了,你看一个个的多壮。”何娟萍掰开蟹壳,满满金黄色的蟹膏,她乐呵呵的递给靓靓,“菜籽油炸的带鱼,特别香。”又夹了两块鱼放她碗里。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吃。”靓靓拿筷子扒了两口饭。 “你就是五十岁,在我和你妈眼里都还是孩子。”程驽飞数落了她一番,起身去厨房里端了酒瓶出来:“去年浸的酒,加了点冰糖你妈就不让我喝了。” “杨梅酒?”靓靓眼睛一亮:“这个真的是好久没尝到了。” “对吧,滨海什么都好,可我们都是海鲜胃。”程驽飞发馋也想咪点小酒,被靓靓叫住:“不许喝。这才动完手术多久?”靓靓平时几乎不喝酒,但是酒量遗传爹娘的很不错,她夹了个杨梅,又砸吧了一下筷子,是白酒兑冰糖的味道,美味啊!她把酒瓶子拿到柜子里重新放好。 深夜,空调的风呼呼的吹着,高度白酒让靓靓头有点晕,但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今天下午的事,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倚着阳台的栏杆向对岸望去,江岸篝火星星点点,黑色的江水连绵起伏,一轮新月挂在黑幕般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星。不知哪里飘来浓烈的栀子花香味,夹杂着海风的咸腥味,靓靓只觉得心神恍惚。 里屋的灯忽然亮了,程驽飞披着一件薄外套,探出头,声音压得低低的:“靓靓,快睡吧,你明天还要早起回去呢。” “嗯,知道了。” 程驽飞不再说话,几乎不可闻的咳嗽了两声,点点头,转身回屋,“爸……”靓靓叫住了他,“爸,我……” “怎么?”程驽飞慢慢转头,问:“什么事?” 一场大病消耗了太多了的精气神,黑暗中的程驽飞身影颤颤巍巍,在程靓靓的记忆中,当兵出身的父亲一直高大威武,小时候觉得他像一棵树,长大点又觉得他像一座山,可时光更迭,岁月变迁,树木会凋零,山川会夷平,不知何时,父亲已不复往昔英武的模样。 她抿了抿嘴,轻轻说:“没事,你早点睡吧。” 程靓靓事假完毕,第一天复工出了个的事。 下午三点多,120急救车送来被撞得血肉模糊的祖孙俩,老头已经瞳孔放大,呼吸停止,没了生命体征。五岁的小女孩被撞成重伤,颅骨受伤,腹部大出血,弄的当天血库的血液全部往和平急诊调,神经外科、普外科、肾外、骨科的几大主任全部出动去手术室救人。靓靓交接病人的时候,胆战心惊的想,这老头……是住我家楼下的肯德基爷爷啊,小女孩是他外孙女,天天电梯里碰到的,那个嗓门很大自来熟的老头,这个每月15号雷打不动来找她开高血压药的老头,一下子就没了?那上两个礼拜我还给她挤过烫伤水泡的小女孩,那送妈妈日本带的白色恋人饼干的小女孩,现在……无助的躺在手术室,生死未卜。 靓靓打了个寒颤。她声音发抖,问旁边的警察,“通知患者家属了吗?” “小孩父母在外地开公司的,已经坐飞机回来了,有个叔叔在赶来的路上。”一个交警回复她。 警察带着开阿斯顿马丁的富二代肇事者去化验室验血,靓靓听到旁边的护士议论纷纷:“微信里刚刚连撞车视频都发出来了啊,说爷爷是接孙女幼儿园放学,好端端站在路边等公交,这车子没头没脑撞上来。老头一下子就被碾平了,还好他护了一下小孩,可怜的孩子,还这么小,刚肾外说右肾破裂,要摘除。” “你会不会抽血啊!”急诊化验室传来一阵爆吓:“轻点会死吗?” 抽血的护士被吓了一跳,旁边的警察推了一下肇事富二代的脑袋:“老实点。” 靓靓经过富二代的时候,并没有闻到酒精的味道,难道是嗑药了乱开车?肇事者是个相貌普通的小年轻,瘦瘦小小,还没靓靓高,一脸纵欲过度的猥琐:“嘿!小姐姐!”他忽然扑在靓靓身上,“小姐姐你好漂亮,我带你出去兜个风?” 靓靓嫌恶的推开他,拉住自己衣服:“放手!” 警察过来制服他,没料到这家伙犹如一条粘着血的水蛭,死死拽着靓靓:“也就是赔钱而已嘛!老子有的是钱,一条人命撑死两百万,两条五百万不要找了。” 靓靓本来还克制自己的情绪,一听这话就跟火/药桶上浇了油一样,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正中富二代的胸口,只听见那人“哎呦”一声,扑向靓靓嚎着:“啊,流血了流血了。你们都看见了,警察警察,她打我,医生打人了!” “我打的就是你!”她摸了摸白大褂口袋,只有两根笔,她抽下脖子上的听诊器,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吼道:“你他妈的是不是人!” 她声音很大:“那老头被你撞死了,碾得都认不出人样!那小女孩才五岁,重伤!一颗肾没了,还在抢救。有钱很了不起吗?你他妈的就是社会败类,垃圾!人渣!你怎么不去死!” 靓靓鼻子一酸,在急诊室门口急红了眼,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主任从值班室跑出来,连忙把叫人把靓靓带走。 晚上九点多,成栎下了手术台回家。进门听见靓靓在阳台上打电话,情绪有点激动还带着隐隐鼻音:“主任,您别说了,我不道歉。” “他爷爷给医院捐了实验室又怎么样?我知道我不应该打他,但是如果是你,看到那个情景,你也会想揍他的,现在打也打了,他不过就一点软组织挫伤,家里人却哭着喊着要我道歉?我是不会向这种人渣说对不起的。” “对,他爷爷不捐二期实验室我也不道歉,那是你们领导的事情。” 成栎看见她单手抱着胡萝卜,猫咪靠在她肩膀上舒服的眯着眼睛,另一只手在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她收声,靠在栏杆上一会儿,转过身,“哦,成栎,你回来了?”她吸了吸鼻子,把小猫放在地上,胡萝卜一下子窜没影了。 “刚你跟谁说话呢?” “客服中心的赵主任。” 靓靓因为个子高,五官偏大气冷漠,再加上急诊室几年生死时速的锻炼,一直是偏强悍冷静的存在,但是今天,成栎看她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小兔,一脸倔强、愤世嫉俗,像一个无缘无故被班主任责骂的委屈小学生。 靓靓从成栎身边经过,小臂被他拉住,她抬头疑惑的看他。 “楼下车祸的小女孩。”成栎点头肯定道:“已经转入儿童ICU,虽然还没脱离危险期,但是下午的手术很成功,是少了个肾,但不会太影响以后生活,会好起来的。” “真的?谢天谢地,妮妮救回来就好。老爷子我天天上楼下楼都碰到的,就前天还来急诊找我开药呢。”靓靓愤愤:“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他是磕了药吗?” “听说是吃□□。”成栎下了手术台听到的第一个八卦就是:急诊的程医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个叫李周的富二代给揍了。 手术室的护士说,好像连听诊器都砸坏了呢。他问护士,那程医生没事吧? 应该没啥事,那护士说,是替天行道啊,这种人渣就应该往死里打。 成栎给妮妮做手术的时候,认出这娃娃是住靓靓家楼下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怪不得呢,靓靓都工作好几年了,不会这么冲动的。 “你饿吗?”成栎说:“我还没吃饭,下楼吃点?” “不饿,你去吧。”靓靓摇摇头:“我找部电影看看就睡了。” 成栎见她心情不好也不勉强,拎了钥匙下楼觅食,出了小区左拐,有一间淮南牛肉馆,成栎进店的时候,老板正用擀面杖把油酥面饼擀成薄片,撒上满满白芝麻,沾了水贴进炭火炉内炙烤,满屋飘香。 成栎点了一碗牛肉汤两个酥饼,坐下来静静得吃完,手机同事的小群里八卦起今天的富二代撞车事件,群里层层高楼,他点开消息从头到尾迅速浏览了几分钟,关了微信。 “老板,打包一个酥饼和一份牛肉汤。” “好咧。” 成栎开门,喊靓靓吃夜宵,她虽然抱怨这么多东西会让人胖成球,但还是撕着酥饼啃得津津有味,成栎坐在她前面,拿了一本书,静静的看着她吃。 一会儿,一个酥饼啃完了。靓靓抬头斩钉截铁的说:“成栎,我不去道歉。客服中心那帮人,老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我们承认错误,也不问问是谁的错。” “有钱很了不起吗?捐实验室很了不起吗?”靓靓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有钱很了不起,捐实验室更了不起。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客服这帮鸟人成天就知道跟患者道歉,协调来协调去,也没见协调个什么花花出来。” 靓靓气鼓鼓的,化愤怒为食欲,把酥饼和牛肉汤吃的精光,成栎被她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逗笑,又看她风卷残云:“这么好吃?” “好好吃!楼下买的?我怎么从来没注意到。”靓靓停了下,又说:“对不起啦!我不应该说这些的,冷静下来也确实冲动了。” “不需要道歉。”成栎摇摇头:“如果我换了你,可能打的那个王八蛋更狠。” 他又说:“不过这种场合你要注意安全啊,磕了药的人杀伤力特别强,两个你都不够他打。” “别想了,你刚说要找片子看的,来吧,我陪你看一部。” 靓靓被他逗笑了,她没指望成栎这个超级直男会耐心安慰她,他也只安静的听自己说完,三言两语就把话题给拐了个弯。她想,成栎如果以后要有喜欢的人,那姑娘应该会很幸福吧,他不好为人师,不盛气凌人,不居高临下,他与人保持舒适的距离,他充分尊重你的想法。 他很好,只可惜他不爱你。不过,这么多年了,习惯了。 靓靓翻开小破站,用手机投屏到电视上:“看五郎叔的美食之旅吧。” 成栎不可置信的问:“看这个?不怕控制不住口水暴饮暴食吗?” 靓靓:“我想晚上看叔吃饭已经想很久了,正好今天撑着。而且,这个超治愈!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两集,比什么都有效。来吧。” 第二天下午靓靓下班前,抽空去找客服中心的赵主任。赵主任见到她有些奇怪,“程医生,你来找我?” “赵主任,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我情绪控制不好,不应该冲您发脾气。”靓靓道歉:“现在这事怎么解决了?我能做什么?” 昨天不是一口一个我没错我不道歉那是你们领导的锅吗?赵主任的心里一万匹羊驼奔过,今天她虽然口气软了,但是赵主任听的出来,态度还是很坚决,这急诊小医生受谁开导情商一夜之间忽然高了? “没事啦,程医生你不用再理会,今天早上院办召集我们开会,这事是肇事者先挑衅的,分管院长表示,支持医生一切正当的自卫行为。” “那实验室?” “医生的尊严无价,如果对方以此要挟,那这个实验室我们是不会接受捐赠的。” 靓靓出了赵主任办公室的门,一头雾水,这……跟昨天说的完全不一样啊,就这么一晚上,鸡鸭全都变了样? 领导们这是集体觉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成栎:这么瘦居然还能把人打出血,我以后会被家暴吗?瑟瑟发抖中。 有小伙伴问多音字打算咋读来的,我从百度抄的: yuè “栎在名字里读yuè。栎另一个读音是lì,栎树,乔木或灌木,叶子有锯齿或分裂,柔荑花序,果实为坚果。种类很多,如栓皮栎、麻栎等。通称橡树。” 划线:这个叫李周的富二代,后面文章还会再出现一下。 感谢留言的各位,挨个亲。 第015章 这周六成栎不得已又调了班回了一趟老家枫城。街道那边电话他,说老房子要拆迁,需要业主到场签字确认。成栎问了程驽飞,那边说:“是的,要签拆迁协议,你材料带齐,早点过来,让阿姨陪你去一趟街道,现在都方便了,十分钟的事情。” 成栎搭了早上六点钟的第一班高铁,五点没到披星戴月的开车去动车站,这个点的车站,已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他顺着人流进站,刷卡,过安检,在候车厅静静等车,看看时间还早,去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和牛奶,啃了两口填肚子。高铁坐定开启,看到一路的青山绿水时,他不禁感慨现代交通,一千多公里的路途,搭个火车三个小时内就能到达。 十点的南方盛夏,成栎从动车站出来直奔居委会,何娟萍已经在那边等她了,是旧小区的一幢民房的一楼,木板上贴着粉红色纸,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灰城路街道办事处”几个字,钉在斑驳的白色墙体上,有两个中年妇女守着办公桌给街坊邻居办手续。 “阿姨。”成栎看见何娟萍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您等很久了?” “没。”何娟萍见他到了,起身说:“本来你叔说自己要来的,这大热天,他又做完手术不久,就让他歇着了。栎栎,房产证身份证都带了吗?” “带了呢。”成栎从包里拿出证件,递给几个办事员,然后他快速浏览了格式合同,在右下角签了字:“大概什么时候拆?” “这可不好说,这一片的居民全部要签字确认才能拆,如果顺利的话,就一两个月的事情,如果碰到钉子户,那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短头发的中年工作人员回了一句。 成栎点头道谢,随何娟萍出了门:“阿姨,我想去老房子看看。您先回去吧。” “你什么时候走?” “我下午坐高铁走。” “那中午来家里吃饭,你叔惦记着你呢。” “好啊。” 何娟萍递了一枚暗黄色的老旧铜质钥匙给他:“既然你去那边,顺道帮我拿个东西,前阵子要拆迁,我就把老房子里的东西都清了清,居然找到了阁楼的工字桌钥匙,是靓靓的旧书,我也不敢随便扔,你拿个袋子把它带回来行不?你是要好好看看老房子,以后拆了,就再也看不到喽。” 何娟萍叫住他:“栎栎,我去菜场买菜,想吃什么?” 成栎说:“您做的菜什么都行。” 居委会离公安家属楼走路几分钟就到,炎炎夏日,知了不知停歇的叫唤,烈日当头,把成栎的身影压成一个灰色小团,投在青石板的小巷子上。巷子极窄,仅够两三人并行,白色墙壁早已在日光雨水和岁月中变的斑驳,上面爬满了厚厚的青苔,有不知名的野草从砖缝中顽强的探出头。 成栎从兜里拿出钥匙,转了两圈,推开这年少时的家。地上积满了灰,但他把鞋子和袜子都脱了,光脚踩在水磨石英地上,脚下冰凉,冰凉入人的心脏。屋里的东西早些年几乎搬空,只剩一张旧八仙桌、几张凳子和一些旧家具,他慢慢从厨房转到卫生间又转到卧室,转了两圈,从包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坐在凳子上慢慢喝着水。 穿堂风吹在脸上是烫的,汗顺着额角涔涔的流,他一下子找不到纸巾,只用手指胡乱擦了擦。想起小时候,自己满头大汗的从学校回来,跟同学在路上相互追打嬉闹,走到路口就高声呼喊:“妈,我回来啦!” “哎。”母亲会应一声,从厨房探出头,递给他一杯凉开水,“赶紧去洗澡,满身臭汗的。” 成栎想起自己母亲,想起记忆中也是夏日,电风扇呼呼的吹着,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味,他要去上学,母亲把卷子签好名字,为他系好红领巾,背上书包,微笑的目送他离开,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关上门前,成栎朝屋里深深的一鞠躬。 成栎下楼,穿过一个小过道,再上隔壁六楼,便是靓靓的家。程叔家住顶楼,违章搭了个小阁楼,一直到靓靓高中毕业都住这里,江边外滩那里,是后来才搬的。 成栎用钥匙开门,咿呀一声推开,掀起了满室的尘土,日光的映照下,灰白的斑驳墙壁上折射出一道道奇异的彩虹。 成栎轻轻的踩着木地板走上阁楼,这楼梯“嘎吱嘎吱”作响,他小心的控制着力道,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年久失修的楼梯踩裂了,他楼上楼下转悠了一圈,看到了一张老旧的土黄色的工字桌,他用钥匙开了抽屉,一本相册,一本诗集,一本笔记本。 他把书出端在手里下楼,一级一级一级,他踩裂了最后一个台阶,一个趔趄,整个人前倾了过去,头磕在墙壁上,书飞走了,成栎捂住额头揉了揉,又掸掸身上的灰,呼……好险没摔残废。 照片纸片撒了一地,他附身一张张的捡:“《七里香》?”他翻开泛着霉味的书,扉页上写着:程靓靓,XXXX年X月X日购于丛澜书店。 是席慕容的诗集,成栎隐约记得那时候刚流行这种爱情诗,读书的时候很多女生都拿着传看,很是火了一阵。有几张泛黄的粉红色手抄纸飘了出来,密密麻麻的情诗。 成栎抿嘴笑笑,原来高中时“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程靓靓,一度胖到140斤的书呆子程靓靓,十八岁的时候,也那么多愁善感,柔情似水。 他从小到大,课外书读的是三国演义和水浒,再放纵点,看古龙和金庸,念的诗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连高中课外学《长恨歌》他都会觉得矫情,但他席地坐下了,翻开这本满满年代感的薄薄的小册子,认真看过每一张纸。 几乎每一首诗靓靓都抄了一次,满眼的白日梦泡泡,满眼的天真少女情怀。 地上掉落一张手绘的素描,成栎翻过一看,署名程靓靓,画的还挺好,靓靓从小喜欢画画,每个寒暑假都背着画板去后院的蔡老师那儿学,她爹一度还想培养她去艺术类高考,文化课就不用读的那么辛苦了。 画中的男生短袖衬衣,手插在裤兜里,懒散的走在一条青石板小路上,流畅的铅笔线条,浓淡合宜的阴影,仿佛能看到阳光穿透密云,照射在少年超气蓬勃的脸上,白纸留白处一笔一划写着一行诗: “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 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 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 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 总有一些什么, 会留下来的吧, 留下来作一件不灭的印记, 好让,好让那些, 不相识的人也能知道, 我曾经怎么样深深的爱过你。(席慕容《印记》) 那男生,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这里也有一颗小小的痣。 一本相册摔破在地板上,成栎捡起拢了拢纸,那时流行用胶卷拍摄,洗成五寸或者七寸的相纸,一张张的夹在透明封塑盒里,全是二十岁左右的他。大学的时候,成栎偶尔有寄一些照片过来,原本以为都丢了,没想到都被程靓靓完好的保存着,有一张是大一新生军训,他穿着迷彩服站在清大校门口咧嘴大笑,晒成碳的憨憨模样。有一张是国庆周年庆,他在北京城楼当志愿者翻译,师兄给他拍的,各种场景,各种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翻到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页纸,写了几个了了的字,文字杂乱无章,并不美好,成栎看了一下落款的时间,是靓靓十九岁考上大学的那年夏天: 我不喜欢数理化,但是他是理科学霸, 我不喜欢读医,但是他是医生, 我不喜欢他把我当妹妹,所以从不叫他哥, 我成绩有点差,但追赶他的脚步,我要奋发图强, 我长的有点胖,得好好减肥变成大美女; 暗恋美好且痛苦, 我的青春因他成了动听的歌,悦耳的诗,旖旎的梦。 我爱他,不曾向他言说,也与他无关。 成栎把所有的书和相册都重新堆好,装进袋子,关了门,出了巷子右拐,便是枫城大街,十字路口的红路灯旁有一株百年大榕树,枝繁叶茂带来一片的夏日阴凉,树底下搭着红色凉棚,是茯茶摊,这种夏天在枫城随处可见的茯茶摊。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倚着躺椅,手上别着红袖章,奄奄的打瞌睡,成栎记起小时候,学校布置《我爱家乡的榕树》征文,他还拿了大院的那棵老榕树当素材——榕树有百年的历史,树干粗壮,我和隔壁靓靓两个人都没有办法合抱,夏天的夜晚,在榕树底下铺个竹板床乘凉,看萤火虫在草丛里一闪一闪的慢慢的飞着,美好极了。 他在摊子前驻足,拿了不锈钢杯子,从龙头里面拧了凉茶,喝了一大口,唔……是熟悉的夏枯草和茯苓的味道。 成栎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他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回了家。小区门口,保安热情的跟他打招呼:“成先生,好久不见。” 他微笑的点头,却又诧异的想,这人记忆真好,他真的一年到头没几天住这。 按下电梯,楼道里飘起饭菜的香味,忽然就饥肠辘辘了,他喊:“程叔,娟姨,我回来啦!” 程弩飞看见他,开心的拍了拍他肩膀:“栎栎!” 成栎把手中从阁楼拿回来的东西递给何娟萍:“阿姨,这是靓靓的东西。给你哈。” “好啊。”何娟萍笑吟吟的接过,叫唤爷俩:“来,都饿了吧,吃饭啦!” “哎呀,栎栎,你一身汗,赶紧去冲个澡再吃饭,带衣服了吗?”见成栎摇头,何娟萍说:“你还有旧衣服在这里呢,我给你拿。” “靓靓给买的新洗衣机有烘干功能,我现在放进去洗,一会儿就能穿。” 成栎在外面转了一圈,一身臭汗,确实难受的很,也不再说什么,顶多穿程弩飞的老头衫回去。 他冲完澡,套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运动短裤出来,何娟萍上下打量了他:“前年扔这里的衣服,虽然旧了点,还是很合身啊。” “嗯。”成栎笑笑。 “赶紧吃饭了。”程弩飞招呼道。 成栎问了问程弩飞近况,程弩飞从屋里拿出新拍的MRI片子,成栎举起顺着灯光仔细看,又撩起后背瞧切口:“叔恢复的挺好,可以出门溜达了,尽量去人少的地方就行。” “我给你倒点酒?”程弩飞问。 “不了,脸红彤彤的下午乘车太难看了。” “就一罐啤酒。”程弩飞掀开易拉宝:“这么多菜,慢慢吃,不着急回去。” 鲳鱼、大螃蟹、红壳虾,小花螺摆满菜,正值禁渔期,大渔船早就停开,但海边地方,总有小舢板去近海偷着捞,除了比平时贵了点,菜场小鱼小虾能看到见到不少。夏天最时令的水果就是杨梅,桌上一大盘乌黑发亮乒乓球大小的杨梅。何娟萍一直记得成栎喜欢吃杨梅:“靓靓就只喜欢泡过酒的杨梅,怎么甜的她都嫌酸。这是我昨天特地托人从山上摘的,没打过农药。” 成栎陪着程弩飞老两口吃完饭,虽然曹警官叫他保密,但是他还是跟程驽飞说了警方找到他父亲遗骨的事。 程弩飞:“让你爸爸早点入土为安吧。”他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了。” 成栎:“是的,我明白的。” 回到滨海是下午五点,他没有回家,先回医院,在办公室里,他打了电话问那个警察曹其军:“曹警官,是否可以将我父亲的遗骨还给我,好让他入土为安?” “暂时还不行,成思宇的遗骨我们有复验的必要,暂时还需要交由警方保管。” 成栎又问,“您能给个准确点的时间吗?” “我无法回复你准确时间。”曹其军略有歉意的说:“事关重大,请你理解。” 成栎无奈,只得应了声,“好。”挂了电话。 第016章 “和平劳模”微信群今天的消息又爆了,这个靓靓常年置顶的聊天群,一帮同一年进医院的社畜医生,这才一个上午没看,就几百条信息,今天难道大家都调休吗? 医院里向来不乏派系斗争倾轧,年资轻的未必比年老的好,北大的也未必所有专业都强过浙大,虽然这些是不公开的秘密,但是潜规则依旧是潜规则,内循环生生不息自有它的道理。这次的存在感是和平医学院刷的,医学院的教培处处长新官上任三把火,附属医院当然要先行,要求外科每个科室副教授级别以上的都要“三公”:“公开授课,公开演讲,公开手术”,还给规定了指标,一年得完成一定的数量。公告一出,简直就跟炸了锅一样,授课和演讲都小意思,这些大牛们多多少少都在做,再不济手下研究生也多的很。但公开手术就是真功夫了,所幸教培处还算留了一手,没对外,仅让主治职称以上的医生观看学习。 靓靓也曾经听过一些主任啊教授啊其实虚有其表,比如有一撮boss的一助比boss给力,比如有一撮boss连操作台都不上了只挂名主刀,虽然这些在和平医院没出现,但是这次“三公”确实让那个某些人知名度极升,成了网红——比如说成栎。 科室群里阿长统计周五去医学院听讲座的人头,男闺蜜吴天天私信她:“今晚的讲座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不去。”靓靓:“我昨天替夜班,要回家补眠。” “去吧,是神外成栎主讲,年轻英俊又学富五车,我看报名程序里面除了大佬们,医学院的女生特别多。” 成栎?话说靓靓也有几天没见到他了,从老家回来之后便回来理了个行李箱匆匆出门,靓靓只知道他去北京开会,她夜班他回家,他夜班她回来,这几天居然都错开没见到面。 何时回来了? 靓靓说他:“听讲座呢还是看帅哥?你取向改了吗?” “两不误啊。”吴天天扯了一个很欠扁的笑:“宵夜我请啦,大学城那边的沸腾鱼特别好吃。一起去吧,看看我的男神,我的偶像啊!” 吴天天死活拖着靓靓,只因为大学城太远了,在滨海郊区,依山而建占地庞大,本地好几所大学扎堆在那里,吴天天一路痴,没有熟人带路根本就找不到北,靓靓这几年的研究生是在和平医学院读的,熟得很,所以吴天天化身橡皮药膏贴着她。 周五傍晚拥挤不堪,从医院开始,三十码车速,一路停停走走,到了医学院门口更是水泄不通,多的是本地父母来接孩子回家过周末,吴天天让靓靓先下车等着,自己好不容易在离校门口500米的地方找了停车位,一看时间,妈啊,快迟到了!他撒开腿一路狂奔,终于看到了在便利店门口啃着三明治的程靓靓。 “我的大小姐,快迟到了。赶紧走。”吴天天哀嚎一声,不由分说拉起她的双肩包带子往前拽。 “还有十分钟,来得及。”靓靓被拖着走,左手一个鸡肉三明治,右手一瓶牛奶,面包还含在嘴巴里,口齿不清:“慢点,迟到不会扣你工资的!” 科技楼的阶梯教室已经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确实迟到了,靓靓和天天猫着腰从前门钻了进来,找了两个位置坐下。 “那不是院长的女儿章洁玲?刘副院长也来了?”吴天天前后左右转了一圈,用手肘撞了撞她,压低声音:“女性同胞占了三分之二啊。” 靓靓当然看到章洁玲,她是认识院长千金的,举凡稍微关心点医院时事的,谁不认识章洁玲?温柔美丽小巧动人的内分泌科医生,和平医院有个读书会,靓靓也是会员,读书会每月会组织一次活动,洁玲是常务副会长也是活跃的组织者,所以靓靓时不时会碰到章洁玲,但并无深交。 最近靓靓知道江湖盛传院长的千金喜欢成栎,只要一有机会就如影随形的跟着。 看样子江湖传言非虚啊。 “嘘。”靓靓白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笔记本。 “呦,这么认真。”吴天天忍不住笑她:“刚谁跟我说不来的?” 靓靓哼了一声不理他。 日光灯将大教室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靓靓觉得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抬头看向大讲台上的成栎,他只在低着头在整理别在衬衫衣领上的麦克风。 阶梯教室的讲台空间巨大,是个半圆形的舞台,成栎白色长袖衬衫西裤站在舞台中央,简单又不失庄重,大舞台的投屏上挂了一个二维码,“我是和平医院神经外科的成栎,非常感谢各位领导、同事和同学今天晚上抽空来听课。”他微笑鞠躬九十度,“鉴于医学院给我的指标是这个学期要在这里上十堂课,而且在座各位,多的是学院的同学,若我将这十堂课全部用于讲神经外科的筋膜、细胞、肿瘤和手术未免太过无趣,第一节课,我们聊点轻松有趣的,我先出个题目,诸位为何学医?”他指着墙上的二维码,“大家拿出手机扫一下,五分钟时间回答。” 台下的众人被这位主讲逗笑了,也是,这么个脸俊的像流量明星,谈吐举止又幽默儒雅的男神喊你们拿手机做题目,又铿锵有力的问:“诸位为何学医?” 真是帅出一脸血,连久经沙场免疫力极高的靓靓心头都为之一颤。 成栎低头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我看看统计结果。” 屏幕上刷出一排字幕。 1、为了家里人看病方便。 2、为了救死扶伤。 3、高中爱慕的女生的QQ签名是”我喜欢医生”,我一直以为她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奋发图强去学医,后来才知道这话的意思是“I LOVE EASON”(我爱陈奕迅)。 4、儿时的梦想、亲人的离去让我立志学医。 5、男神是医生,追寻他的脚步。 6、外科医生逼格特高,所有职业的BKING。 成栎一个个字幕的念,底下哄堂大笑,待到念完大家也笑完,这位男神收敛了笑意,道:“题目没有标准答案,但屏幕上都是朴素的、真诚的心声。还有,同学们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先卖个关子,快结束的时候再告诉大家。”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排字:“改变人类文明的医学发现。” 吴天天嘀咕一声,“原来今天来上医学科普了。” 靓靓:“嘘……” 吴天天:“你又嘘我。” 成栎从西方的解剖学之父希罗菲卢斯讲起,他操刀了人类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人体解剖,又说起维萨里的巨著《人体解剖》,冲破当时旧传统,冲破了旧思维的臆测,成栎深有感触的说,不论在哪个年龄,哪个阶段的医学生或医生,都应保留独立思考的能力,不盲目崇拜权威,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双手去实践。 屏幕又换了一组图片,成栎讲到李斯特,这位严谨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外科医师,外科消毒法的创始人及推广者,开展了众多石碳酸消毒处理的外科手术,惭愧的是,后来经过普法战争的洗礼,才让他的理论有了实践的支撑,挽救了亿万人的生命。 成栎全程脱稿,只是用大屏幕的ppt作了一些注释,一个时间过的飞快,台下除了提问和被逗笑的声音外,几乎是鸦雀无声的听他一直讲。 “他怎么不来教我们外科学?”靓靓听到旁边的姑娘交头接耳:“他来教我我肯定不挂科。” “他来教医学史也行啊。”又一个姑娘压低声音加入聊天局,“我可以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听他的课,嘻嘻。” “7……做梦。”旁边又一个姑娘说:“听说他下学期可能来带教。不过这种级别的老师的课,需要调闹钟抢的。” “声音也温柔,啊,他要是把衬衫扣子再解两个我就原地去世了。啊啊啊……真是又A又欲又萌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教授?” “醒醒,上课呢。” 成栎关掉ppt,站在台中央,一节课快结束了,他正色道:“20年前,我外公得了奥滋海默症,离世时已经忘了几乎所有的人,直到今天,人类尚且不能治愈诸如奥滋海默症,亨廷顿舞蹈症和帕金森等等的疾病。我是个四线小镇青年,我的家乡在离滨海800公里以外的浙江枫城,从小我的学习成绩还不错,对生命科学有浓厚的兴趣,家人倾尽全力为我创造很多便利条件,鼓励我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让我今天能在手术台上治病救人。上个月,我为我的亲人实施了一台巨大脊膜瘤的切除手术,我每年做不下200台的脊椎肿瘤手术,从来没有那么庆幸过自己是一名从医多年的神经外科医生。 公元前300多年,先贤孟子说,“无伤也,是乃仁术。”孟子又说:‘医乃仁术’‘仁者无敌’,医学是活人之术,是妙手仁心,是大爱无疆。时至今日,西方的医生仍要面对希波拉底雕像进行宣誓,治病救人是医学的最高目的。而我国的医生们,有二十四字真言“平等仁爱、患者至上、真诚守信、精进审慎、廉洁公正、终生学习”,我们学医,为让每个人都能战胜病魔,为让每个家庭都能幸福长久。 医生对疾病,时刻应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警惕,对生命,要怀有敬畏之心,最后,让我们不忘初心。 谢谢今晚来听课的同学老师,我们下周见。”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第017章 下课了,听课的人陆陆续续的散场,靓靓瞟了一眼台上,刘副院长与成栎握手寒暄后拎着包便离开了。章洁玲还在,与成栎说笑了几句。 吴天天看手机日历,“这位大神后天安排了手术教学,但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你要有空也来看看吧?”他拍了拍靓靓肩膀,“走,我要去找他要合个影。” 靓靓瞪了他一眼:“真是事儿爸啊,我晚饭还没吃,快低血糖了。你不是要请我吃沸腾鱼吗?” “马上马上。”吴天天一边应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从台阶跨下,剩了靓靓慢吞吞跟在后面。 成栎挺配合的跟吴天天拍照,他目光转向离了两米远的靓靓:“靓靓,刚就看到你了,你怎么回去?要搭车吗?” “我跟天天回去,你忙你的。”靓靓还想着沸腾鱼,猜成栎肯定还有事,章洁玲还在一旁等着。 “靓靓你和成教授认识?”吴天天吃了一惊,看这两人说话,关系还很不一般。 “嗯,忘了给你介绍,成教授是我好朋友。”靓靓指了指成栎,又转过头对天天说:“成教授,这是吴天天,我们急诊外科的。” “好朋友?”吴天天很意外,又嘴贱的问了一句:“多好的朋友啊?” “你说呢?”成栎微笑反问吴天天,眼睛却看向靓靓。 靓靓愣了一下:“成医生,我们约了去吃夜宵,好了我自己会回去的,你和章医生先忙。” “附近有一家沸腾鱼特别好吃。”吴天天狗腿的问,又颇有眼色的看向章洁玲:“成教授和章医生一起来呗,沸腾鱼加啤酒,夏天的标配。” 靓靓觉得成栎一定会拒绝的,因为身边还有个章洁玲,没想到成栎点头答应了下来,“靓靓,干嘛叫成医生?你从小到大不一直成栎成栎这么叫的?” 靓靓:“……” 这位大哥今天发什么神经? 大学城网红餐厅“川姑娘”沸腾鱼还挺难找,吴天天是只管吃不认路的,所以跟在靓靓的后面,靓靓认路超强的,七拐八绕,沿着一条黑漆漆的小路找到了闹哄哄的网红店。天天拉拉她衣服,低声问:“成教授真你好朋友?没骗我吧,一下子朋友圈等级拔那么高,我有点接受不了。” “关你什么事情啊。”靓靓给了白眼他, “我觉得你跟他这么熟,我却从来都不知道,很诡异啊!”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是不是男人啊?”靓靓忽然烦躁:“你别瞎问了,定座位了吗?我饿死了,你可别像上次那样到了店还干等着啊。” 青瓦石墙,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川姑娘”三个正楷牌匾稳稳的立在门口,几辆共享单车东倒西歪的摊在路上。 这家开在大学城的家常馆子人声鼎沸,烟味酒味辣椒味,蒸腾在冷气十足的店内,门口的服务员是用吼的,吴天天才能听到位置的声音:“没包厢了,四位坐大厅吧。” 吴天天哦了一声,先是招呼两位大神坐下,又拿了菜单给靓靓,很铁哥们的样子:“你要吃啥?自己点。” “沸腾鱼,毛血旺,水煮牛肉……”靓靓一边点菜一边问服务员,“我要炸酥排骨,南乳空心菜……” “毛血旺叫他别放肥肠。”成栎忽然说:“洁玲不吃内脏。” 靓靓抬头瞥了他一眼,哦了一声:“那不放肥肠,多点午餐肉吧。” “不碍事,我吃别的就行。”章洁玲安静的坐在成栎边上,一身的浅紫色连衣裙,长发温柔的散落在肩膀上,特别美的美女会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靓靓猜测,若不是成栎在,她大概一辈子也不回来这种油腻腻的川菜馆子吧。 “我在华西上的医学院,又能吃麻又能吃辣。”话是这么说,但章洁玲向服务员要了一瓶水,小心翼翼的把鱼片上的油都过一次水。 靓靓晚上啃的是三明治,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她胃口很好,埋头苦吃,甚至还叫了碗米饭。 菜上齐了后吴天天便热络起来:“成教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来,小弟敬您一杯。” “谢谢,过奖了。”成栎很客气,“医学科普我也是第一次讲,想着医学院的学生可能会爱听,如果不爱听,还有下次,我再讲别的。” “爱听爱听,我都爱听呢。”吴天天说。 “那就好。” “而且您居然是靓靓的好兄弟,她从来都没有跟我们提起过,真是太不应该了。”吴天天说的挺鸡贼:“不然我也可以近水楼台,求教授收我为徒。” “我前些日子刚从外面回来。如果你有兴趣往神经外科方面发展,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私人建议。” “太好了!”吴天□□靓靓眨眨眼,彩虹屁立刻上来:“小弟再敬您一杯,靓靓,以后我要抱紧你的大腿,来来来,喝一杯。” “不喝了。”靓靓摇了摇手中的加多宝:“还得给你当代驾呢。” 两个男人居然就这么喝起酒来,吴天天搓了搓手,一副千杯不倒的样子,把啤酒满上正想敬酒,成栎招呼小二哥拿点青柠片:“吴医生,这科罗娜酒得加两片柠檬,够冰,压得住满嘴麻辣。” 程靓靓:你这书呆子居然还懂这些? “没听说?”吴天天对靓靓说:“嗨,男人喝酒的事,你们女人确实不知道。来来,成教授,我敬您。” 成栎嗯了下,一饮而尽。 “前两年刘副院长还是急诊科主任的时候,特别强调大众普及医学知识的重要性,在他手里我们科还有专门开了个微信公众号给大众科普呢。” “哦?” “微信号搜‘和平急诊’就行。”吴天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成栎的微信都给加上了,见成栎颇有兴趣,“我推个二维码给您。也就三年前的事情,刚开始那新鲜劲还没过,我们科室有情怀的老老少少还都上去露一手,但这事做一次简单,长期坚持就很难,我挺佩服程靓靓医生的,您现在看到的号上一周几更的文章,都是她写的。” “哦?” “吴天天。”靓靓瞪他,尴尬的满脸通红:“吃你的菜吧。” “我这不是夸你嘛!”吴天天切了声,继续道:“对了,你看到署名‘七里香’的就是程医生的笔名。我以前专门八卦查了下,除了Jay哥那首名曲外,就是席老太太写的那首诗了。”吴天天脸红扑扑的,呷了一口酒润润喉咙,“程医生,以前医院读书会我们不是读过?” 吴天天借着酒兴,翻开手机百度,重温旧梦,如果不是场面尴尬,靓靓甚至觉得他字正腔圆读的又有感情又流利:“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在绿树白花的篱前,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而沧桑了二十年後,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微风拂过时,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席慕容《七里香》)” 吴天天叨完,转向靓靓,嘻嘻笑道:“程医生,你无趣的外表下面住着一个有趣的灵魂。” 靓靓:“……” 靓靓的外表并不无趣。 170高100重平面模特的身材让她穿衣服可以很任性,白色圆领T恤胸前印了村上隆的哆啦A梦,深蓝色九分紧身破洞牛仔裤,浅米色的火烈鸟渔夫鞋,靓靓的头型很漂亮,梳成大光明丸子头的时候,浑圆像一个球,发质乌黑油亮没有染乱七八糟的颜色,双眼皮眼角向上微微翘起,笑起来唇角上扬十分青春活泼,不笑面无表情的时候,又显得冷漠厌世。 吴天天不是太欣赏这种美,他喜欢那种娇俏可人时刻让男人感到自己像盖世英雄的美女,程靓靓这种有房家境富裕眼高于顶(他认为)的高知女性不在他的第一择偶范围内,但是当哥们特别好,不计较,情商高,有事情请求帮助的时候很靠谱,吃饭喝酒去旅游凑搭子也有求必应。 靓靓翻了个白眼给吴天天,半真半假故作嗲样:“哇,我这么个大美女说无趣?你眼睛呢?”她朝向章洁玲,给杯子满上加多宝:“洁玲,我们女生喝一杯,他们这些臭男人咋呼的特别讨厌。” 洁玲掩嘴一笑,院长千金情商也不低,拿起成栎的酒瓶:“成栎,酒借我点,我要跟靓靓喝点。” 笑盈盈的杯碰杯。 又喝了一会,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于是散了,吴天天自己叫代驾回去了,成栎递了车钥匙给靓靓,先把章洁玲送回家。 车厢中。 “前几天的读书会你没去。”章洁玲说。 “最近是有点忙。”靓靓轻声道:“要准备去云南支边,三年资以上的都要去,不然以后不给升主治。” “对哦。”章洁玲应了一声,“其实去支援那地方还挺好的,晃一晃几个月就回来了,就当去度假了。” 靓靓笑笑,“是啊,我还挺期待的。” “下次读书会是周三啊,你记得来哦。”洁玲提醒她:“成栎有空也一起来啊。” “嗯。”靓靓很配合的应了一声:“好啊。” 坐在后排的章洁玲于是不再吭声。 靓靓在路边停妥车,成栎绅士的帮章洁玲拉开车门,送章洁玲到住处楼下。 靓靓极少开车,车技一般所以开的很慢,成栎坐在副驾驶座上,头往后仰着,微微闭着眼睛,呼吸有点重,混着酒气和皮革的味道弥漫在车厢内。周杰伦的曲子循环放着,到家熄火的时候听到的是《七里香》,Jay哥口齿从来没有清楚过,但靓靓能唱下他几乎所有的曲子: 雨下整夜, 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几句否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看不出成栎喝了多少,酒气虽浓,但不会太难闻,面部表情高深莫测,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肯定是不对劲的。 离开,锁车。两人不吭一声,穿过地下车库,从电梯回家。 门“框”的一声开了,昏黄的夜间感应灯自动打开洒满了一屋。 急诊室工作几年的靓靓对危险有种天然的敏感,她鞋子一踢,光着脚拖鞋也不穿一声不吭就往里屋钻,但成栎拉住了她的手。 靓靓抬头惊讶的看他,成栎把靓靓堵在门和他的身体之间,白的近乎透明的脸,睫毛长且纤细,眼睛里有盈盈的光,左眼角下泪痣明显,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低声说:“靓靓,我好像喝醉了。” 他从来没用这种低沉的语调喊过她,至少18岁以后就没有了,靓靓心里狂喊,成栎你别这样,我一直努力出坑的。 他先是直视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他问:“靓靓,你觉得章洁玲怎么样?” “章洁玲?”靓靓脑子一下子懵了,只能蹦出几个字,为什么突然问章洁玲?她觉得自己只喝了杯加多宝,却像被灌了烧刀子一般大舌头,她结结巴巴:“挺……好的,你们……很合适。” “你没意见,那就好。”成栎放开了她的手,退后一步,醉眼迷蒙,但还是盯着她看。 “我……我能有什么意见?”靓靓用力眨了眨眼:“她……她很好,我能……有什么意见?” “靓靓……你有事情瞒着我。”成栎酒喝的很多,大着舌头,他的头“咚”的一声垂落在她肩膀上,手指轻轻搭在她裸露的颈动脉上,清楚的感受那疯狂的跳动:“很重要的事情,你瞒着我。” “没有没有!”靓靓大喊:“成栎,你喝多了!”靓靓声音发抖,她的心脏在超负荷的飞快跳动,她推他,可她这点力气好像蚍蜉撼大树,在她觉得血管都要爆掉的时候,成栎大发慈悲的放开了她,说:“很晚了,去睡吧。” 靓靓落荒而逃。 成栎看到她满眼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helllo hello……有人吗? 第018章 成栎洗好澡,躺回床上,他看向窗外,已经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小区住宅林立,浅赭石色的墙,白框的窗,还有一些夜猫子的家还亮着灯。 他是全然清醒,这点啤酒除了提供了碳水化合物外,唯一的作用——假装醉酒。 他从程靓靓的反应中,他知道,程靓靓还喜欢他。 他在霍普金斯的时候,参与过一个课题研究,用计算机根据已知的人面部喜怒哀乐的微表情,结合体温、脉搏跳动的次数、肢体语言,以及实验室分析大脑分泌各种化学物质定量,推定一个人在特定境遇中真实的想法。 课题完结的时候,成栎已经不用借助电脑分析,只专注看一个人的面部表情,就能知道她情绪波动的大致原因。 成栎的基础功底也非常扎实,他的触诊得到的某些数据和超声数值不会超过正负5%的偏差。 这原本是司法部门为刑事犯罪做的一项研究。 而他第一次在实验室之外用这种手段。 一声悠长的“喵……”,他看见胡萝卜站在书架顶上,黄彤彤的眼睛盯着他,阴森森的,仿佛带着满满的指责。 他颓然的搓了搓了脸。 可是,究竟要用多少力气才能掩饰喜欢一个人十年? 第二天下午,手术台下,成栎查好房后,先是去了一趟电话给老爷子的秘书小路。 小路已经动过了心脏手术,年轻体壮恢复良好,很快就出院复工了:“成先生你找我什么事情?” “能帮我查个事吗?”成栎说。 “查什么?” “我父亲的遗骨到现在还在滨海公安局,为什么我还拿不回来?”成栎问:“还有三十二年前那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这事啊。”小路的语气听的像早就知道:“老爷子在你回来的那阵子就让人去查了。” “是吗?”成栎觉得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老爷子姜是老的辣:“那有结果了吗?” “没结果。”小路说:“一是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老爷子当年远在欧洲,周围形式复杂,他自顾不暇也不知道国内的情况,没有及时跟进,二是现在警方手头的证据我们没有办法知道,属于机密,但这种情况应该是出现了推翻原先判案和定罪的关键证据,成先生,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成栎皱眉:“好吧。” 成栎挂了电话,去找顾涛吃饭。 顾涛是成栎在美国读书的死党,遗传学博士,早几年就回国了,在滨海开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主营业务包括亲子鉴定,产前基因检测,向司法机关提供协助,不过对成栎来说,顾同学最不可思议的一项业务是制造“多利羊”,给各位金主爸爸提供宠物的克隆服务,大头营收之一。 “还把猫带出来。”顾涛看着他猫包里的胡萝卜,“铲屎官当到你这份上也没谁了。”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他抽空找靓靓道了歉,我昨晚好像喝多,回家就完全断片了,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你看我酒量一直不太好,只要一喝多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靓靓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手,没什么,回来就睡了。 今天靓靓夜班,交代他帮忙给猫咪看一下肠胃,他对昨晚的事觉得有些愧疚,于是便把手头其他的事情推了,怎么也没顾涛说的那么夸张。 成栎左手抱着猫撸了两下,另一只手把桂花酒喝了一大口:“刚带去做了B超。这酒没劲啊。” “你要多大劲?”顾涛对服务员招手:“把你们这最烈的酒拿来。” 成栎骂他:“滚滚滚。”然后把猫咪搁自己座位腿边位置上,让它趴着打盹。 “你要不要给你家胡萝卜留点活体细胞?这猫岁数不小了吧。”顾涛仔细看了一眼胡萝卜,辨识度好高的猫,左耳朵全黑,长的不太好看,但是看成栎对它呵护有加,顾涛嬉皮笑脸:“我不加收你钱,细胞保存到我公司倒闭为止。” “灵魂又不能复制,留起来干嘛?”成栎反问他。 “你不要可以问问靓靓啊,说不定她要呢。” 成栎斜眼看他,示意他闭嘴。 “好好好,当我没说。” 私房菜餐厅不大,开在顾涛公司隔了一条河的步行区,小小的木制门,撩开米黄色的麻质门帘,风铃叮铃铃的,换了拖鞋进来,穿过一条仅一人能过的走廊后,便是餐厅的全貌了,没几个位置,早坐满了人,多的是情侣来吃饭,眼角眉梢都带着春情。 老板亲自当跑堂的,端了两碗甜酒酿来赔罪:“小店自酿的,这糯米是我云南老家带的,酒香宜人补中益气,两位尝尝。还有这桂花酒您别看甜美好入口,后劲还挺大。” 顾涛谢过店家,他对吃颇有心得,成栎若是馋了,想找地方吃饭,他比大众点评还靠谱。 鱼胶鱼皮烩成浓汤炖鹌鹑蛋,家烧黄鱼铺上宁波年糕,绍兴臭豆腐蘸甜辣酱,孜然土豆,手撕羊排,还有一大盘生煎包,天南地北混搭菜。 成栎一口生煎包一勺甜酒酿,稍稍填了填肚子说:“你那豪宅方便我去借宿几晚吗?” “方便。你不住你那便宜妹妹那里了?”顾涛说:“还是她有男朋友你不方便再继续住下去?” “还是你们俩有什么问题?”顾涛斜眼看他。 “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成栎也没往细里说:“我当时没考虑到回来的这么早,房子一租租三年,那租客住的挺开心,不乐意提前还我。” “我那边离你上班有点远,不过开车问题不大,其他的没毛病,拎包入住。”顾涛很豪气。 “你帮我找个房产中介吧,我还是得自己找房子住。”成栎叹了口气。 “你不住你爷爷家?” “住他家?”成栎一副你饶了我的表情:“他一个月能给我安排三十次相亲,环肥燕瘦不带重样的,住他家我宁愿去住办公室。” 辅导老师在群里一个个at班里的同学毕业典礼的时间,大群里所有同学都队形整齐回复“收到”。没有老师和辅导的小群里已经疯了,群主大人立刻着手组织毕业晚会和旅行了。 程靓靓回复完“所有活动我都+1”以后,呼了一口气。 用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半工半读在和平医学院读完了硕士。确认拿到学位/和/学/历证书的时候,她有点想哭。 妈的,我终于能在和平医院转正了。 我终于是个Master了。 林更新以身相许我也不读博士了。 谁要当主任医师谁当去,谁要当医学大牛谁当去,谁要改变医学历史谁去,你们能把我调出急诊最好,不能的话我就混混日子吧,科研也不做,论文也不写了,让我当个有正常时间休息的小透明医生吧。 靓靓找朱墨吃饭,朱墨说:“没空啊。彤彤晚上没人带。” 找陈夜夜:“姐姐晚上陪猛男吃饭,你要当电灯泡吗?” 一个么早婚良家,一个么闪离浪/女。你们俩个稍微搭搭平中和一下不好吗? 不稀罕你们,我自己玩去。 她出去吃饭的时候,门口碰到成栎。 他按下车窗叫了一声:“靓靓,去哪里?” “吃饭啊。” “约了人?” “是啊,约了朋友吃饭。”靓靓os,没人吃饭也要假装有人陪:“白白。” 靓靓回头看了眼,瞥见成栎黑色的雷克萨斯钻进了车库。 有日剧里说的,两个人吃的是饭,一个人吃的是饲料。但她不屑的想,这么毒干嘛?一个人吃饭就更要好好的吃,我一新社会正能量五好青年,有什么坎不能过去? 不过到底吃啥还真的是永恒的纠结话题,她打开中二傲娇某app,五郎叔去吃啥了?哈,最新的一集去吃炸猪排了! 滨海的日式定食猪排饭超多,搜一搜评价,心动马上行动。 排队等位置也不纠结,反正也无事可做,8月末了,热气渐渐散去,店家很贴心给每个等位置的顾客都递了大麦茶,没多久,老板娘掀开帘子对门口的顾客喊:“一人位,有客人吗?” 靓靓连忙举手。 生意真是好,坐在日料店常见的长桌子上,左右都是来吃饭的人。她随大流的点了招牌炸猪排套餐,餐厨就在咫尺之远,不时的响起热锅眦肉的销魂声,更引得人饥肠辘辘。等了一会儿,小二哥把盛着饭菜的托盘端到她面前,指了指各种瓶瓶罐罐,“盐、醋、甜辣酱、洋葱酱和黄芥末都在这,您请慢用。” 靓靓把手机横屏摆在托盘前,耳机塞进耳朵。 哈,叔开始吃饭了! 叔竟然拿卷尺量猪排长宽高,16*10*4.5! 叔的内心戏实在是太足了! 叔你一点都不油腻! 她看着自己盘子里的猪排,用手比了比宽度,傻兮兮的笑,拿了黄芥末涂在挤了柠檬汁的猪排上,夹起,咬下,鲜美的肉汁混着脆脆的面包糠,从味蕾滑到胃里,食物的味道,呃……好治愈。 靓靓一直在外面晃到11点才回家。 进屋的时候看见成栎房间的门开着,成栎一边翻着书,一边对着电脑敲字,靓靓瞟了一眼他看的参考文献,我去,居然看着还不像英语。 “在写文章?”靓靓问。 “嗯,你回来了?”成栎问出这话自己先笑了,像没话找话在尬聊,“去哪儿了?” “吃饭看电影,感觉也没啥好吃的。”靓靓耸耸肩,“你饿吗?我弄点东西给你?” “是有点饿了。”成栎伸了个懒腰,嘲笑她:“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会煮什么?” “小看我,你等着。”靓靓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去厨房捣鼓。 成栎听见厨房里的油烟机嗡嗡响着,锅碗瓢盆作声的,探头一看,扶额叹息。靓靓赶苍蝇一般的挥手:“你坐着,马上就好。” 是一碗韩式部队泡面。 虽然用漂亮的粗陶瓷碗盛着,但本质上还是泡面一碗。成栎叹了一口气,接过靓靓递来的筷子,拨开面条就着碗喝了一口味精汤,“真是一言难尽。” 靓靓刷出某个app,举着手机给他看:“我看某博主直播带货买的,有这么段介绍词,特别有意思,我给你学学。”她清清嗓子,开始读解说词:“OMG!不是一惊一乍,这款面又香又辣,舌头都要被融化,赶紧拢一拢蓬松的头发……。” 成栎边吃边看她在读台词自娱自乐,平时若是在医院见到她多是有礼的微笑,病人多了也会暗搓搓的生气,这么轻松无负担的活泼欢乐真不多见,他问:“心情很好?” 虽然在成栎面前说自己拿了硕士学位虚虚的,但是管他的:“我拿到学位了。”靓靓很开心的说:“总算不是我那一波进来学历最低的了,学医真惨啊。” “拿到了就好。”成栎问:“你还要继续读博士吗?如果你要读,我可以帮你参谋下导师。” “不不不。”靓靓连连拒绝:“不读了不读了,这三年太难熬了。边读书边工作真的不是人干的。”她叫苦不迭:“我买了条链子给自己当毕业礼物。好看吗?”她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一条碎钻链子。 “不错。是应该犒劳一下。”成栎忽然想起,自己在这里混吃混喝一个多月,连水电煤气费都没付,太说不过去:“我送你个毕业礼物吧,你自己去看个喜欢的,选贵点的。” “真的?”靓靓眼睛一亮,应该狠狠敲一顿:“好,明天马上去看。” “不早了,你睡吧。”成栎起身想收拾碗筷,被靓靓按住:“我来我来。” 成栎笑笑,送点礼物就这么开心狗腿呀,也就由着她去了。 “对了,靓靓,还有个事情跟你说一下。”成栎叫住她。 “啥?”靓靓歪着脑袋看他。 “我在顾涛家小区买了房子,过几天要搬走。” 靓靓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哦。那这边的租着的房子呢?” “虽然他下下个月就可以还给我,但是反正买房子也不亏。”成栎说:“老住你这里也不好,刚好顾涛那小区有房东要移民,急着脱手,我就买下来了。” “好,我知道了。”靓靓转回头继续洗碗:“你也早点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一下我后面码的字,写到这里,确实男主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女主。对不起各位亲了(捂脸)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ean Wu 6瓶;想看张总吃醋 3瓶;酸辣鱼片不要辣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9章 第二天中午,120送来了一个外籍病人,高鼻深目,肤色黝黑,像南亚人,呕吐物喷射状的昏迷病人,吴天天紧急处置了之后马上CALL大神,过了一会儿,靓靓远远看见成栎和他的学生姬东疾步前来会诊。 成栎瞄了一眼急诊拍的片子,“马上准备手术。”抛下这么一句就走了。 吴天天看见靓靓,想起中午原来是叫了她一起吃食堂的,现在肯定不行了,只能摊了摊手表示自己要鸽了。靓靓哦了下转身离去。 一个小时后,靓靓交班的时候看到吴天天,刚下手术台,手上端着一大杯巧克力奶昔,吸一口哎一声真好吃啊,两腮涨的跟土拨鼠似的。 吴天天拉住值班室换了衣服出来的靓靓,八卦道:“今天急诊送神外的那台手术出事了。” 吴天天的话向来比较夸张,靓靓也没太当回事:“又怎么了?”斜眼看他:“手术结束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还在做,肿瘤压迫小脑,这台真是太邪门了,手术刚开始的时候,姬东递错器械把成教授的手指头戳出血了,真见鬼。” “那怎么办?”靓靓问。 “成教授把血挤了,冲了消毒了一下,不是病人脑袋还开着嘛,他换副手套就继续干活了。”吴天天绘声绘色的好像在说书:“哦对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摸了摸患者的胸,就叫手术室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了姬东,还叫他做好防护,老实讲,有些不对劲诶。你说这成栎脑袋构造是不是跟我们一般人不一样?我都是我们那旮旯高考第一名进来的,好歹也是个在读博士,可每次跟着他干活,都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吴天天双手合十:“祈祷这个病人没有毛病。” 靓靓安慰道:“没事的,全球每年有那么多医疗暴露,不会那么凑巧的。”转头一想又问:“那急诊病人的术前四项检测出来了吗?” “应该还没。”吴天天:“1点抽的血,要一点时间才能出化验结果,等下姬东他们能看到的。” 正说着,隔壁值班护士找吴天天,手上拿了一瓶药,递给他:“吴医生,好像是中午送神外的外籍病人落下的,全英文的我看不懂,你瞧瞧?” “Alltera(Lopinavir and Ritonavir),mylan!妈啊!”吴天天接过,吓晕:“靓靓,你看。” 靓靓当然看到了,她忽然感到双手冰冷,两脚发软,印度迈兰制药,商品名克力芝,学名洛匹那韦利托那韦片,最大的作用就是治疗HIV感染,就是说,在动手术的开颅的“三哥”,是个HIV患者。 她问:“天天,手术还要多久?” “估计还要2个多小时,要跟成教授说吗?” “他可能早知道了。”靓靓想起吴天天讲的,成栎把所有的人都支走了,“手术室现在进不去,要不你打个电话试试?我去找检验科要化验报告确认。” 吴天天说,“好好好,马上。” 两人分头行动,靓靓找到检验科的百事通师姐妮妮,通过她找到了当班的检验师,靓靓:“蒋哥,你先别下班,等等我。”一路狂奔向检验科,她心中不停念叨,希望我们猜错,这个家伙不要是感染者啊! 靓靓拖着蒋哥在等结果,蒋哥说:“按照程序出结果我得先告诉领导,告诉你不合适啊。” 靓靓想举起桌上的电脑屏幕敲死这个木鱼脑袋,但她忍住了,语带恳求:“蒋哥,早一分钟知道,早一分钟阻断,大家都是医生,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蒋哥正想说什么的,旁边的仪器“哔”了一声,“有了。” “蒋哥,求求你了。” “阳性。”蒋哥皱了皱眉头,还是告诉了她:“病毒载量有80啊,我靠。” “知道了,谢谢蒋哥。”仿佛第二个靴子终于落了地,不管是好是坏,靓靓抹了一把汗,呼了一口浊气,一路狂奔跑回手术室。吴天天已经在门口等她了,“靓靓,姬东接上了电话,但只跟我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就挂了。” 靓靓无声的点点头。 抬头可见的液晶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离扎伤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了,靓靓心急如焚——成栎,你快点出来啊! 手术室灯终于亮了。护士推了病人出来,姬东与患者家属交代了手术情况,隔得远,夹杂着难懂的专业术语和家属浓重的印度口音,靓靓只明白了最后一句话:“谢谢。”姬东看到他俩了,无声的点头以示见过,就让患者转床去病房了。 又过了一会儿,看到成栎出来,衣服换过了,是清理了一番的样子。 “靓靓?你们怎么在这?”然后成栎瞧见边上的吴天天,又看着靓靓眉头紧皱神色忧心,说:“你知道了?” “嗯。我报告院感科了。”靓靓点点头,“抗体阳性,病毒载量80,不算低啊,你还好吗?” 彼此都是医生,知道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HIV患者,血液病毒含量还挺高,一旦发生职业暴露,是非常危险的。 成栎无奈的笑笑:“我挺好的。照流程走吧,先去感染科找邱主任,再人工干预阻断。”他看着靓靓说:“我没事的,不要担心。” 靓靓:“我陪你。” 感染科主任邱佳琪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神外一把刀,如果不说他是成栎,邱主任会以为他是哪个科室新来的帅哥实习医生,高且瘦,轮廓深刻但不凌厉,眼神深邃明亮,垂着眼睛的时候睫毛在卧蚕下形成一道深色的影子,微笑的时候有春风拂面的温和。 邱主任回了回神,看了一下化验单:“成医生,我需要跟你说三点,第一、根据WHO近几年来的数据统计,正确且及时服用阻断药,成功阻断HIV感染的概率在80%左右;第二,发生暴露后最佳干预时间应在在2小时内,暴露于服用药物的时间间隔越短,受感染的免疫细胞越少,服用阻断药物的效果也就越好;第三,药物为三联用药,替诺福韦、拉米夫定和克力芝,已经开给你了,需要连续用药28天,12周和6月的时间点均需要进行抗体测试。” 邱主任说:“药物的副作用因人而异,但是这种药物临床有不同严重程度的反映,还有一些职业暴露的人会极度恐慌,如果需要心理干预的话,我帮你安排。这是我的微信二维码,你扫一下,如果有问题,请及时来找我。和平小微号上也有我的联系电话、短号。这位是家属吗?”最后的问句她看向靓靓。 靓靓说:“对。” “我建议成医生服药的前一周先在家休息,家属好好的照顾他,HIV传播途径是血液、性行为和母婴,不要有体/液/接触,6个月内你们不能有性行为。” 靓靓一怔,急忙拿出随身带着的工作牌:“邱主任,我是成医生的同事,本院急诊科住院医生。” 邱主任“哦”了一声,略显尴尬的微笑:“还有问题吗?” 成栎:“没有,谢谢。” “成医生,不要太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成栎再度道谢:“我知道。” 吴天天早已经拿了药在成栎的办公室等他们,见成栎吃了药,便离开了。 靓靓说:“药先放我包里,成栎,已经7点了,回家吧。” 成栎拿了车钥匙,关了电脑:“走吧。”他看见靓靓一动不动的发呆,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怎么了?回魂了。” “哦。”靓靓用力眨了下眼睛,“饿了吗?吃饭去?” 出门的时候碰到姬东,在成栎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徘徊,见到他:“老师。” “还没走?”成栎关上门,看到姬东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有话跟我说?” 靓靓:“我下楼等你。” 姬东等靓靓乘的电梯门关了,才说:“老师,对不起。”他万分愧疚:“我走神了,如果不是我,针头……” “说这些干嘛呢?” “对不起,对不起。”姬东这么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内疚的不行,都快哭了。 “你过来找我道歉请求原谅,只是让你自己心里能舒服。”成栎说的特别现实:“时间不会重来,自责也没用,手术室里不能有半点分心,不止手上病人的性命,整个团队的性命都可能因你一个错误受连累。” “对不起,老师。”姬东只重复说着这么一句。 “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我不会怪你,外科医生这个职业就是要承担这种风险。理智的讲,我感染的几率不大,但如果不幸中招,也没有办法,现在医学进步,HIV感染可以用药物控制做到与病毒长期和平共生,对生活质量和寿命影响不会太大。”成栎拍拍他的肩膀,“院长特许我明天休息,给了我几天职业暴露安慰假,但你没有,明天是还得照样来上班的,那个刚开完颅的三哥你看好了,不许再出岔子。” “一旦拿起手术刀,就得想好下面的每一步怎么走。现在开始,收拾心情,打起精神,没什么事情过不去。”成栎瞧了瞧周围,脑袋探出走廊,看见一楼大院子里那个瘦瘦高高的人影,她漫无目的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成栎说:“回去吧,我也得走了,有人等我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的知识,我都是度娘度的,大家轻点喷哈,我尽力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476084 10瓶;么么哒。 第020章 靓靓在门口沿着花坛绕来绕去,住院大楼的电动门关了又开,却迟迟不见成栎出来,她有些心神不宁,该不会又出什么事情了吧?忽然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她转头,是章洁玲,还穿着白大褂:“程医生你在这里转来转去干嘛?” “等人。”靓靓笑笑:“你还没下班?” “是。正好现在交班有人在,溜下来给夜班买点吃的。”章洁玲看到成栎出来:“成栎。”她喊了一声。 “你好,洁玲。”成栎礼貌的打招呼,“吃了吗?” “我看程医生在这里绕了半天了,还以为你等哪位帅哥呢?原来是你啊,你们……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吃饭?”章洁玲皱眉看手机,很不开心看到自己被打断:“忙归忙,饭还是要吃的。哎呀,病房找我,先走。” “去哪儿吃?”靓靓问。 “超市还开着吗?买点东西回家煮吧。”成栎如是说。 八点多的超市,人头攒动,成栎让靓靓挑,靓靓说什么,成栎就往推车里面扔什么。 “别买速冻食品了,太难吃。” “方便啊。我又不会做别的。” “回家我烧吧。” “太难得了,成栎你烧饭给我吃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说这话你太没良心,从小到大我没少给你做过饭好吧?” 成栎回家简单煮了面条,他先煎了两个荷包蛋,然后放热水进锅里,煮了挂面,烫了一把小青菜,十分钟端了两碗面条出来。 “吃呗。”成栎叫靓靓坐下。 “你这烧的很简单啊,我也会。” “吹吧你。”成栎夹起一口面条,吃了起来。 “你换新碗筷了?”靓靓敏感的看到成栎用的碗筷是刚在超市买的。 “嗯。”成栎点头:“这事我先问你,你老实回答我就可以。” “你说。” “我那边的房子还有差不多半个月原主人才能给我钥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再待几天,如果你介意的话,我晚上去住酒店。” “你怎么会这么想?”靓靓愣了一下,立刻会意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一脸认真的说:“我也是个医生,我知道这个东西的传染途径,更何况你连续吃完药就会没事的。我这里你可以住到你不要住为止。”靓靓用手挠了挠猫咪:“你说对吗?胡萝卜。” “喵……”猫咪睁大了黄彤彤的眼睛,点点头。 “那就好。”成栎点点头:“我自己到没什么,就是怕你会顾虑,虽然所有的教科书都说共同生活不会传染,但还是谨慎点好。” “我没事,我相信你也没事。”靓靓朝着成栎笑,露出八颗整齐雪白的牙齿,是特别治愈的笑容,她说:“吃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不上班吧?” “嗯。”成栎起身收拾碗筷,靓靓跟上去问:“你手术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HIV感染?你怎么知道的?” “患者是急诊送来的,血液检测报告没那么快出来,针扎到我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这个患者健康与否,他肺部听音奇怪,手术室影像显示肺炎感染,胸部淋巴结触摸肿大,最主要这个患者的脑部肿瘤很罕见,通常发生在老年人身上,而这家伙不过30多,我猜是HIV病毒引起的免疫防线失守造成。手术室用到电钻开颅,有气溶胶传染风险,所以让吴天天他们都先离开,再说我看到你了,你不会无缘无故等我下手术台的。”成栎边刷碗边给靓靓详细解释了一番,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成栎,你知道一个男人最帅的是什么时候?”靓靓答非所问。 “什么时候?” “刷碗啊。” “鬼扯。” “真的。我记得某乎上有个投票,叫做男人最帅的十个瞬间,从第一名到第十名都是一个答案,就是刷碗。”靓靓咬着苹果站在旁边当监工,成栎洗碗也是慢条斯理按部就班的那种,先冲冲水,再拿洗洁精泡着,钢丝球把边边角角弄弄,再用清水冲,放消毒柜烘干消毒了才算完事:“而且像你这种专业人士刷碗更帅。你还记得上次你在医学院上课,问学生为什么要学医,有人说外科医生是职业中的逼格之王吗?王者刷碗我要拿手机拍下来留念的。”说完还真的拿手机拍了成栎刷碗的照片。 “真的很帅,又高又帅,洗碗也像拿手术刀,我要发个朋友圈让大家都点赞。”靓靓摇摇手机嘻嘻笑。 靓靓拍的彩虹屁毫无节操,成栎无奈低喊:“程靓靓!” 靓靓收回手机:“逗你玩呢。” “我在值班室碰到天天,说起今天三哥手术的事,后来护士捡到一瓶药,说是那个病人的,认出来是克力芝。”后来的事情,靓靓也就不说了。 哦……成栎了然,怪不得。 “好啦,洗碗照片我会删掉的,不会把你英明神武光辉灿烂帅气逼人的形象乱发的。安啦。”靓靓慢慢踱回房,看到在墙角窝着舔着自己爪子的猫咪:“胡萝卜,回自己屋去。” “喵……”胡萝卜斜眼看她。 成栎怎么会不知道,靓靓是觉得他碰到这事会心情低落,不希望他太恐慌焦虑。哎,说一点都不忌惮那是假的,但是成栎啊成栎,如果这百分之二十的感染概率被你轮上的话,那真的是哔了狗了,你上辈子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老天才这样惩罚你吧。 但是并非不可能,成栎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原理:被带有HIV病毒的针扎到后,原本微量的病毒时刻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如果有凑巧的人体细胞经过能够匹配上,病毒就会附着,细胞感知病毒附着并包裹住它,一旦进入细胞,就会活跃复制,从一到二,从二到无数,如果不及时阻断,那就是可怕的感染。(此段话源于《血疫》,见下方作者说。) 夜里,成栎发烧了,难受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得有40度了吧,他身体向来好,感冒发烧头疼脑热的已经多年没造访过他,他觉得一阵阵恶心,轻手轻脚的起来去卫生间,看到抽水马桶的时候,那口气没憋住,连胆汁都呕出来了,吐的实在没力气了瘫坐卫生间的地砖上,猫咪听力好,即使成栎压着声音也听的真切,胡萝卜急得喵喵叫,用爪子拍靓靓房间的门,想把姐姐叫起来。 靓靓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成栎扶起来,140多斤重的大男人压在她肩膀上,饶是她人高腿长的也是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挪到床上,一摸他脑袋,“好烫!” “阻断药物的副作用。”成栎低低的说了声,“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靓靓去拿了耳温枪,都四十度了,“我送你去医院吧。”她眉头紧皱,十分担心。 “不用,这不是现成急诊室医生在身边吗?”成栎面色苍白,但还能开两句玩笑,“还要去医院干嘛?你仔细看看药物说明书,是正常反应。靓靓,你再扶我一把。”成栎又想吐了。 “我去拿个盆子给你。” “不要,我自己去卫生间。”成栎咬牙支起身体,虽然呕吐物普遍认为不具有传染性,但还是要留神,他跌跌撞撞去卫生间,“砰!”的一声把靓靓关在门口,“你别进来了,太脏了。” 然后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靓靓在卫生间门口转来转去,她去包里拿了药品说明书,摊开了跟被单一样的大,一条条仔细的读,常见药物不良反应,妈啊,发烧、呕吐,腹泻,肝功能异常等等,这几乎全中了。 “成栎,成栎!你怎么样了。”卫生间里的声音稍歇,靓靓轻声敲了敲门,迟疑的问:“你还好吗?” “还好,还活着。”成栎满头冷汗,是扶着墙出来的,出来的时候,靓靓看成栎已经清理了卫生间,靓靓觉得心里发酸:“你放着给我弄吧,呕吐物没传染性的。” 成栎扯了下嘴角:“好的。” 靓靓去给成栎倒水,让他喝两口,然后去自己屋拧了毛巾,盖在他的额头,靓靓摸了一下成栎的肩膀,汗水粘嗒嗒的,她又回去拿了条毛巾:“把T恤脱了,我给你擦一下。” “没事,等等就干了。” “等等你要烧熟了!”靓靓有点急,这都烧成这样了:“又没想怎么你,你少不了一块肉。”她拿了条毛巾,也不管他了,撩起他衣服就擦汗,她言语有些冲,但动作很轻,生怕把他擦破皮了一样。如果不是场面有些尴尬,成栎是真的想笑,想笑之余心里又有点心酸,当医生久了,久到都忘记了自己生病是什么感觉了,真糟糕。 靓靓用温水给他擦好身,摸了摸毯子有点潮气,回房间把自己盖的那条换给他,看他神色疲倦,又拿了耳温枪量了量他的体温,似乎是消停下来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睡吧,不舒服叫我。” 成栎无声点了点头。 靓靓早班,早起了半个小时,下楼给成栎买了白粥酱菜和蛋饼当早饭,又弄了两个白煮鸡蛋泡在冷水里方便剥壳,发烧的人需要补充水份和蛋白质,吃点清淡的食物,她出门的时候,成栎房间还没动静,靓靓留了字条,轻手轻脚的走了。 靓靓上班的时候,抽了空去找感染科的邱主任,向她说起成栎昨晚的情况,邱主任说:“都是正常的。这种药的不良反应很严重,但是也只能忍着,正常护理就可以,体温上来了就降温,恶心呕吐就别忍着,饮食清淡易消化,只要他能吃能睡就没问题,还是建议多休息。” 靓靓发微信给成栎,也不敢打电话,怕吵着他睡觉,只说:想吃什么喊我,我去买,若急事找不到我就打护士站电话。 靓靓中午休息的时候,赶着回了家一趟,成栎见到她奇怪的问:“你下午没上班?”靓靓回答:“上的,中午有一会儿空挡,你……还好吧?” 成栎说:“没事,我午饭也吃了,不用管我。” “你自己做的?” “随便叫了点外卖。” 靓靓站在门口看着成栎,他就半靠在沙发上,精气神不太好,半眯着眼,脸白的近乎透明,胡萝卜趴在他肚子上,像毯子一样四脚摊开给他肚子保暖。靓靓走过去,摸了摸成栎的额头,“成栎,进去睡会吧。”还是烧着,靓靓皱眉,心里也没数,这低烧如果不是药物副作用的话,难道是病毒在体内和免疫细胞做抗争? 哎,她工作这么几年,真也从来也没碰到过这种事情,知识不够用啊,她不安的抬头瞄了下成栎,他还是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样子,这……知识够用的人又不敢问。 “靓靓,你中午不要赶来赶去了。”成栎听到靓靓关门出去的声音,提起精神来喊了一句:“真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病毒是包膜和蛋白质构成的微小囊状物。囊体里有一条或多条DNA或RNA链,DNA和RNA是长形分子,包含病毒复制所需的软件程序。有些生物学家将病毒列为“生命体”,因为从严格意义上说,病毒不能算是“活着”。病毒非生非死,它的“活着”很难定义;病毒存在于生命与非生命的边界之上。若是处于细胞外,病毒只是存在而已,什么也不会发生。它们是死的,甚至能结成晶体。血液或□□内的病毒粒子或许看起来是死的,但粒子只是在等待机会而已。它们的表面有黏性。要是细胞凑巧经过,碰到病毒,病毒的黏性与细胞的黏性能够匹配上,病毒就会附着在细胞上。细胞感觉到病毒的附着,会包裹住病毒,将它拉入内部。一旦病毒进入细胞,就变成了特洛伊木马。它活跃起来,开始复制。病毒就像寄生虫。它无法自己生存,只能在细胞内进行复制,利用的是细胞的物质和运行机制。所有生物的细胞内都携带有病毒,甚至真菌和细菌也不例外,有时候还会被病毒摧毁。简而言之,疾病也有自己的疾病。病毒在细胞体内自我复制,直到细胞被病毒塞满和撑破,于是病毒涌出破裂的细胞。病毒也会穿透细胞壁出芽,就像龙头渗出的水滴:一滴、两滴、三滴,复制、复制、复制、复制——艾滋病病毒就是这么复制的。 摘自《血疫》 [美] 理查德·普雷斯顿 我在kindle上读看的,kindle全文3447页,这些文字是717-718页 第021章 医院后面穿过两条街有一个大菜市场,靓靓以前从来没来过,今天四点中班下后,她特地跟着同科室的林姐来买菜。林姐是个厨艺高超的中年妇女,有一个读小学六年级的挑食的女娃以及和娃同样挑剔吃食的老公,经年累月的磨练出一身好厨艺。 她下午打电话给自己妈妈,问成栎喜欢吃什么?何娟萍说:“从小到大也没见他挑食,除了不吃五花肉以外,哦对了,他最喜欢吃糯米饭和馄饨。” “妈,糯米饭和馄饨那是主食。菜呢?” “你自己不会问他啊。”何娟萍奇怪:“哎你这是怎么回事,突然问起他喜欢吃什么?做错事要道歉请吃饭?” 真不愧是亲妈,一想就是闺女做错事。 林姐问她:“靓靓,我从来没见过你买菜,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死党这两天感冒发烧,单身女人好可怜,没人做吃的,我做点吃的给她送过去。”她随口胡诌:“也不知道该买啥。”好苦恼。 菜市场闹哄哄的,下午这个点,正是闹市,一眼望去,多的是家庭主妇主夫们在买菜,林姐说:“你这摸不着北的样子,跟着我买呗,我买啥你也买啥。” 靓靓连连说好。 先去肉铺,老板白围裙系在腰间,膀大腰圆,拿着一把剁骨刀立在案板后面,一排整只的猪蹄挂在身后微微晃动,猪心猪肝猪肺在塑料盆里一字排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老板油腻腻的胖手指着不锈钢板上的猪肉,看到林姐笑的像个小可爱,显然是熟客:“这么早下班?今天腿肉特别好,炒肉片还是做卤肉都行。” “给我来两斤。”林姐对靓靓说:“你也来一斤吧,加香菇做成肉末,吃面条或者米饭放两勺,我家娃能吃下一大碗。” 再去海鲜摊子,买了半斤对虾,两条鲳鱼,林姐说起烧菜滔滔不绝:“对虾你拿盐水过一下,看到壳变红了就可以捞上来了。鲳鱼糖醋、红烧、清蒸都行,铁锅烧热,放点姜片和葱白爆香,背上划几刀顺锅溜下,单面煎香后再放糖、陈醋和酱油,热水过鱼面,大火烧开转小火,五六分钟后看着锅里酱汁变浓稠了,放点葱就好起锅啦,趁热吃。” “你们小年轻啊,不要老去超市,超市的菜哪里有菜市场新鲜?”林姐倚老卖老趁机埋汰了几句。 靓靓机械性的“嗯嗯嗯”点头,对林姐说的烧菜步骤一脸懵逼。 林姐看她呆滞的神情:“我回头给你传个视频,你多看几次照着做就好,这些没难度啊。没难度!”她特别夸张的强调“没难度”这三个字,靓靓在心里表示不敢苟同。 林姐叫她多买点水果和蔬菜,放冰箱里屯着,“不用天天来菜场,我们在急诊室干活,好也好的,一个夜班下还有二天休息。可以在家好好带娃。” 可是,林姐,一个夜班下来人命也要去半条的好不? 菜场口的有一家包子铺,不少人在排队,靓靓踮起脚尖看,土黄色的竹制蒸笼架的比店家人还要高,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林姐指着:“这家包子铺是方圆几公里最好吃的包子,面发的好,馅料足,咬下去……呃,说的我都饿了,走走走,多买几个带回家,吃不了冷冻放冰箱,拿出来蒸一下就是早餐。” 靓靓拎了几个大塑料袋回家,把东西先搁厨房,洗了手换了衣服出来,这是工作后养成的习惯,回来洗手洗头洗澡,衣服挂阳台晾着,别把病毒细菌带回家,靓靓把自己整理妥当出来,整个屋子还是静悄悄的,胡萝卜见到她,轻轻的“喵”了一声,翘着尾巴钻进了成栎的房间,靓靓跟了进去,见成栎半靠在床上睡着了,一副病娇美男的模样,腰下盖着薄毯子,几绺头发挂在额头,眼睛微微合着,白皮肤衬得眼卧蚕的黑眼圈特别浓,靓靓凑近听他的呼吸细微均匀,成栎一只手挂在床沿,一只手压着肚子上的书,“看什么呢?”靓靓瞟了一眼,是她买的《明朝的那些事儿》,“你也会看这种闲书?” 靓靓帮成栎拉了拉毯子,“嘿,胡萝卜快出来。”她把猫咪拎出房,轻手轻脚的拉上门。 “饿了吗?”靓靓蹲下身,挠了挠胡萝卜,“今天给你买了鱼哦。青花鱼你的最爱。” 胡萝卜“喵”了一声跑开了,很不屑仿佛在说:“你才想到要给我买好吃的啊,忽略猫猫太久了!” 胡萝卜跑去厨房跟地上的土豆玩,靓靓去烧饭。 不就是烧个饭嘛,有什么困难?靓靓看了看摊了一地的菜,先把电饭锅里的饭煮上,然后按照林姐跟她说的先卤肉再烧菜最后蒸海鲜的步骤慢慢做。 “我堂堂一个临床医学硕士,烧菜一回生二回熟不是吗?胡萝卜?” 胡萝卜歪头看她,飘荡的青花鱼的味道让老猫心神不宁在餐厅转来转去。 靓靓趁着卤肉的空挡故意把鱼在猫咪面前晃了晃。 “喵!”猫咪大叫一声,跳了半人高,馋得不行。 “傲娇!”靓靓拍了拍胡萝卜脑袋,“刚刚还故意不理我,等着,姐姐把刺挑了一会儿拿给你。” 成栎睡醒从房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厨房里油烟机嗡嗡作响,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靓靓拿着锅铲站在炉子前,手机立在瓷砖上,手忙脚乱的边看教学视频边炒菜,胡萝卜玩着地板上的土豆,几抹落日的余光射进屋里,在她身上晕出昏黄的光圈。 时光在这一刻,是静止的。 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因为一见钟情?因为日久生情?还是因为你无所皈依的灵魂找到可以停靠的港湾? 靓靓回过头,看到歪在门框上发呆的成栎,“啊,你醒了?”她把西红柿蛋汤盛了出来,皱着鼻子闻了下:“大功告成,吃饭了。” “你看着我干嘛?”靓靓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四菜一汤,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菜烧的,你可得全部吃光。” 成栎这几天还是烧着,白天38度,晚上39度。靓靓叫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身体出问题,成栎非常固执的认为是药物副作用,他请假在家,昏昏沉沉,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酝酿睡觉,短时间清醒的状态就是伴着音乐翻来覆去的看书,家里各种闲置的小说都被他翻了一次。 靓靓跟吴天天换了几个夜班,吴天天说:“上几个到没关系,可你以后打算怎么还?赌债肉偿?” “呸呸呸,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靓靓这几日在客厅睡沙发,这样离成栎的房间近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有个照应,成栎叫靓靓给开退烧药,吃退烧药还吃止疼药,靓靓觉得他是在滥用药物,但也不说他了,应该是难受的厉害才这么磕的。成栎晚上烧的高了会说胡话,有时候会忽然大叫一声,醒来满头大汗,看着靓靓出现在自己面前,忧心忡忡的握着自己的手,虽然什么话也不说,但他会觉得心安,于是又沉沉睡去。 一周过去,成栎的体温终于在反反复复的折腾中回到了37度。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手腕,妈的,这药的副作用真是太厉害了,可没辙,还得再吃上三周。 成栎开始正常上班,手术台暂时不上了,只固定时间看门诊,他不浪费时间,把医学院的课排了排,给学生们上课去。这么多年,成栎对自己的人生规划简单清晰,他表面看着像一个无害的温和的学者,但本质上,十年手术台培养出来他近乎残酷的冷静和理智,一旦拿起手术刀,就只能靠专业技能指挥大脑,“你觉得”或者“我觉得”这种情感判断是无用的,情怀无用,感性也无用。 但如果真的感染了,怎么办?他在心里计算了一番:第一是工作,得离开自己热爱并工作了十多年的手术台,谋生的话,也没有关系,如果国人不歧视,可以教书或者做科研;第二是金钱,还有多少钱,他把所有的基金、股票、存款、版税以及专利入股统计了个大概,即使马上退休也可以支撑的起昂贵的鸡尾酒疗法,好,那就解决了后顾之忧;第三个是遗憾,父亲还未入土为安,还有疑惑未解,得留着健康的身体查清楚。 再来一次,还会继续给那个阿三哥动手术延误黄金阻断时间? 会,治病救人本就不论国籍不看性别不分年龄,这是一个医生的基本职业操守。 二十八天的时候成栎去复查,说等检验报告的那些时间不焦虑是假的,但是拿到阴性的结果时,他终于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他在急诊护士台找到了靓靓,告诉了她这个结果。 靓靓先是愣了一下,站在护士台前用力抱了他一下,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害,我就知道你没事。”急诊室闹哄哄的,医生病人护士挤成一团,不知谁叫了一声:“程医生!快点来帮忙。”靓靓转头回话:“哎,来了。” 他看着靓靓穿白大褂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跟来来往往的人们融成一体,他想再看一眼,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心里空荡荡的。 他走出急诊室,吸了一口医院浑浊的空气,活过来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关大什么时候能日更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读者“关大什么时候能日更呀”,灌溉营养液+20 2020-06-08 10:04:22:读者“心在云上飞”,灌溉营养液+9 2020-06-07 22:52:32读者“”,灌溉营养液+10 么么哒 第022章 靓靓见他没事了,也宽心了,她还欠着同事好几个夜班,这几周的日程就是白天睡值班室,晚上上急诊班,如果不是家里还有个胡萝卜偶尔要伺候着,她觉得自己直接可以住医院值班室了。 成栎这天晚上打电话问在哪儿呢,靓靓回答:上夜班。 “你这两个礼拜的夜班太多了吧,阿长虐待你吗?” “还不是你,前段日子你一直在发烧,我跟同事换的夜班,万一你晚上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我爹娘交代?”他是好起来了,靓靓开始不好了:“夜班要补回来的,我感觉自己快死了,太累了。” “跟我去跑步吧,锻炼锻炼精力会好一点。” “成栎你是魔鬼吗?”靓靓惊呆了:“我现在只想躺下来啃两个炸鸡翅喝杯奶茶睡三天三夜,你跟我说去跑步?” 电话那头只是低低笑了两声。 护士在叫,靓靓挂电话去忙了。 晚上成栎值班的时候来看了她一趟,急诊的人流就没停过,他在门口站了一会,也没打招呼便走了。 第二天早上成栎正准备出门上课,靓靓夜班下回来了,一边踢鞋子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医院现在来看流感的人超多,咽拭子都做不过来,你这是不是心里作祟,说不定只是普通感冒。” 成栎见她说话都喘着粗气,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显然很累了。 “我说怎么办?”靓靓咳嗽了两声,叹了口气:“要不我给你找个感染科医生看看?” “谁不舒服?”成栎敲了一下她的肩膀,难得插一句:“流感吗?” “朱墨。”靓靓捂着电话轻声说。 哦,是靓靓的死党,“电话给我。”接过电话:“朱墨,我是成栎。对,最近是很多流感,查的咽拭子十有八九都是流感,是你发烧吗?先吃感冒药吧,每六小时吃两颗……平时只吃一颗?……加点剂量没事的,家里如果有中药莲花那啥胶囊之类的吃点,戴口罩勤洗手,能单独一间房住最好,病情没加重的话熬两天就好了,如果还烧咳嗽厉害的话,就赶紧来医院。现在就在家里待着,医院交叉感染的可能性更大。” 靓靓:“你不是外科的吗?怎么连发热门诊的活都抢了?”而且还喜欢滥用药物,靓靓腹诽,但是想想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只不过成栎敢讲大实话,你不敢。 “美国每年大流感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流感从来就不是感冒,但还是轻症就扛着当普通cold,重症就好好治,我读书那阵子还去支援过隔壁的内华达州抗流感呢。”成栎挂了电话,闲聊结束:“赶紧去睡觉,看你这个样子,还要命不?今天不上班了吧,晚上一起吃饭。” 靓靓点点头。 靓靓醒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她起床看到成栎坐在沙发上看《射雕英雄传》,“咦,这本书不是我的啊,我的是新版,哇你这个居然是朗声的旧版,哪买的?” 成栎把书合起来:“今天有学生上课看《射雕》,没收的。”最近成栎没看门诊没做手术,看起来没那么忙,靓靓觉得两个人碰到的次数比前阵子稍微多了那么点。 靓靓乐了:“你应该检讨一下自己,老师上课学生不专心就是你的问题。” “乱讲,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傻瓜,说是陪女朋友上课的,被我赶出去了,我告诉那姑娘,这门课重修,今天居然还来找我哭。”在成栎的眼中,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很可耻。 “上次我去听你的讲座,还有几个女生一直在碎碎念说,如果你上课他们绝对不挂科,还要定闹钟抢课呢,你就不会对女孩子温柔点?”靓靓去厨房倒了杯水,成栎你是钢铁直男吗?一点不会怜香惜玉。 “这书以前我在我妈学校的图书馆里看的。”成栎没接靓靓的话,想起以前的事情,“没想到现在的小孩也看,经典就是经典,过了二十年小屁孩还在看,要不看在同看一本书的份上不重修了?” 靓靓嗤嗤笑:“你是老师你做主,修学分是挺不容易的。”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问:“成栎,你跟院长关系这么好,改天找机会跟他说说,把我调出急诊行不?” “调出急诊?你想去哪里?” “内分泌或者血透室,血透室最好。”靓靓说:“那里是全院唯一一个医生不用上夜班的地方。”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幸福了,成栎轻笑了一声,觉得她说的忒不切现实了:“血透那地方多的是太太小姐们没排上,急诊不好吗?你没觉得自己这五年过下来,学到的东西是其他的科室十年都学不到的吗。” 话是如此啊,但夜班真是太伤人了,肉毒杆菌都救不回熬夜的脸。 靓靓听着这话,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成栎将《射雕》搁到一边,“走吧,想吃什么?” 开了二十多分钟的车来到一家粤菜馆,坐定后成栎拿了餐牌让靓靓点,靓靓这一天的早午晚饭是捏在一起吃的,点菜的时候一下子没控制住,点好了才说:“我想大概点多了,肠粉都点了三盘。等下会不会撑死。” “多吃点呗,这些一小碟一小盘的没多少量。” 顾涛电话他:“兄弟,你终于接电话了啊,哪儿快活呢?” 成栎:“在聚源这里吃饭。” “那好,我正好在附近,钥匙送给你过来。”顾涛警觉的问了一句:“跟谁吃饭?” “是靓靓,你来吧。” 十五分钟后,顾涛在包厢找到了成栎,“程靓靓!”他眼睛一亮,惊喜的轻喊一声:“有好几年不见了吧。” 靓靓站起身点头打招呼:“你好,涛哥,真的很久了,上次还是成栎回来你们一帮人吃饭捎上我的,好像是洲际。” “对对对。”顾涛对成栎说:“给我们哥儿们介绍介绍啊,这么漂亮的妹妹藏着掖着,怎么当人家哥哥的。” 成栎:“顾涛,东西给我你好走了。” “我还没吃饭。”顾涛不客气的坐下:“反正你也没外人。对吧靓靓妹妹。”叫的很亲热。 “涛哥你吃了吗?”靓靓问:“不介意的话一起吧,我点了好多菜,马上就来了。” “你看看你,一点也不热情,还是靓靓妹妹好。”菜来了,顾涛不客气的拿筷子吃饭,“我真吃了啊,艾我的妈啊。”他端起茶咕咚咕咚的往下吞,边喝边抱怨:“真是累死老子了,今天的会开的真是旷古绝伦,你知道吗成栎?大甲方爸爸手头有两件几十年前就定案执行了的,居然有了新证据要翻案,这还真的全亏乙方实验室的我们,你知道我们的新的检测技术多牛逼吗?” “你少说两句……”成栎给他添了茶,他是知道顾涛的,说的都是似是而非,八卦么又不彻底,还不如不听:“靓靓,多吃点。” 顾涛的电话又响,他接起说了几句,回复对方:“我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等我。”一脸嫌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成栎:“那,给你!那个房东说前阵子打你电话一直没接,发你短信也没回,从没看过一个人买房子买的那么随性的,过户手续都办好了也不去拿钥匙。钱咬你吗?” 成栎皱眉:“找过我?”他懵了一下,看看手机,也搞不清楚哪个是哪个了,反正他手机里多的是没接电话,估计是前段日子被抗阻断的药弄的间歇性失忆了。 “靓靓,你哥的钱实在是太好赚了,大几千万的房子他也不眨一下眼睛就买了,大家都是学医的,为啥我上面背着银行的债下面还有这么多人嗷嗷待哺?连吃饭都得蹭他的。”顾涛说的很可怜。 靓靓:“涛哥你是高科技企业的大老板,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至于我哥,他可能觉得应该趁早给我找个嫂子要筑巢单飞才火速买房的吧。” 顾涛:“你看看,妹妹比你好玩多了。” 靓靓扯了扯嘴角,推开椅子起身离席。 成栎问:“你去哪儿?” “上洗手间。” 成栎说话时看靓靓的眼神竟然有几分别样的歉意,这两只,成栎眉眼温和,靓靓满脸静默,作为旁观者的顾涛,明显感觉有异样的磁场,靓靓离开后,顾涛盯着成栎看了好一会,指着他的鼻子说轻喊:“握草,成栎,你是不是对你的便宜妹妹有非分之想?” 成栎愣了一下,随即否认:“怎么可能,妹妹就是妹妹。” 顾涛摸了摸额头,“你就嘴硬吧你。” 顾涛的电话又响,是刚约他的那人,他压下八卦的心,只道:“我还有事,先走,改天聊。” 靓靓洗手间回来,看见顾涛已经走了:“差不多了,早点回去吧。” 买单的时候,靓靓歪着脖子问他:“成栎,房子我还没看过?带我去瞧瞧?” 成栎一怔,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 20瓶;想看张总吃醋 1瓶; 第023章 严格意义上,新买的房子这次是成栎第一次来看。他当时急着要搬,所以顾涛说起他们家小区群里有人移民要卖房子,顶跃、面积大了点、价格贵了点,但拎包就能入住的时候,他马上让顾涛跟房东联系了。 成栎云看房。他向顾涛要了房东微信,视频了十来分钟,房东举着手机从厨房转到客厅,从客厅转到卧房,再从卧房转到顶楼的大阳台。看好了跟他聊:“我这个房子是和太太结婚的时候买的,装修几乎全新,也没有租过,现在移民手续办下来了,所以想脱手。成先生冒昧问您有孩子吗?我家里两个娃,装修的风格比较童趣,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重新弄过。” “我还没结婚。”成栎礼貌的笑笑:“这样就挺好,不折腾了。”他对这些不讲究,只要不弄得像鬼屋就行。 房东继续说:“我当时买的时候还弄了个玻璃房,我太太喜欢看星星,不嫌弃的话,我把望远镜留着给你,你可以轻松的看到梅西耶星表中所有的天体。” 我又不研究这个,看到黑洞也没用,这感情牌打的,估计真的想赶紧卖吧。成栎报了个数,“如果这个价格合适,可以一次性付款。”房东心痛了一下,咬咬牙:“行吧。”一度怀疑这房子里面是不是藏了金块或者古董自己不知道,这个卖家还没接触三十分钟就买好了,眼睛也不眨。 成栎在小区楼下转悠了几圈才找到房子在哪里,电梯带着他们来到顶楼的住处。 靓靓推开门,眼睛一亮:“好特别。”客厅是大平面一字推开,摆设非常简单,仅有茶几、沙发和桌子,柔软舒适的沙发用素雅的浅白、灰粉,靓靓一屁股坐上,整个人陷了进去,手一伸,坐垫全是各种各样的卡通人偶,蒙奇奇和龙猫,狐妖苏苏和小白蛇,哪吒和罗小黑,简直就是玩偶之家。“居然还有最帅的杀生丸!”房主肯定是看着高桥长大的日漫达人! 靓靓拿了杀生丸的玩偶摆在成栎脸旁:“你看,像不像你凶起来的样子?” 成栎望着一脸冷漠傲娇的狗妖,别开脸,这家伙跟我像?眼睛是画上去的吗?“一张臭脸,哪里像我这么和蔼可亲?” “你和蔼可亲?你在医院永远一脸严肃像谁欠了你两千万一样好不?”靓靓哼了一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杀生丸大人那叫高冷,高冷知道不?” “不知道。”成栎哼哼。 “上楼看看去。”靓靓咚咚咚的跑上楼。 “成栎,你看。”她指着头顶:“前业主花了大价钱设计的吧,好浪漫,都装修了玻璃房了。”成栎抬头,黑色的夜空,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幕布中央,几颗特别顽强的星星将几万光年以外的光芒洒向地球:“污染严重了,上面也看不到。”他忽然看到房东说的望远镜,“想看星星吗?” “想啊。”靓靓说:“难得高空夜景,以后不一定有机会。” 成栎找到角落里的望远镜,把它移到房子中间,躬身调了旋钮:“来,试试这里。 成栎看到靓靓顺着他矫正好的角度,躬身翘首瞄向天区,晚风吹乱她的头发,她伸手拨开夹到耳后,好一会儿,才从望远镜中离开。 “有特别的景观吗?” “没什么。”靓靓抬起头:“成栎,陪我跳支舞吧。” “跳舞?”成栎疑惑的问:“怎么会想到要跳舞?” “看过《爱乐之城》吗?”靓靓拿了手机打开音乐,是“city of stars”的主题曲,钢琴声如水银般倾泻,“你肯定不看这些。”她笑笑,拿了剧照给成栎瞧:“这地方就在加州,对面的山坡就是好莱坞。你前几年在旧金山的时候,我去美国玩,你还带我来过呢,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没忘呢。是格里菲斯天文台。”成栎看了一眼。 “米娅和塞巴斯蒂安有一段经典舞蹈在这里取得夜景,这个歌舞剧里面感情部分拍的特别感人。”靓靓说:“反正你也没看过,跟你说也是白说,你只管陪我跳舞吧。来,手给我。”靓靓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感觉成栎迟疑了一下,她稳稳的按住:“我应该穿件黄色的裙子来,这样更衬这个场景。” 成栎跟着靓靓,跟着一直单曲循环的音乐,迈开脚步,他从没跳过舞,在外面待过这么多年也没干过这事,但这对学霸毫无难度,只要有一个人能带着你,就能无师自通的慢慢转动。成栎听到男女双声欢快又调笑的唱:“To look in somebody''s eyes,To light up the skies,To open the world and send me whirling。”钢琴美妙的音乐流淌在月夜里。靓靓的手虽然一直松松环着他的腰,但一直低着脑袋看两人的脚丫子,从头到尾也没抬起眼来瞧他。 成栎盯着她头顶的旋,心跳渐渐失速。 靓靓告诉两老成栎购置了新房产要搬出去的消息,何娟萍小声说:“好好好,也是要搬出去住了,要不然你们俩一直住一起可不是个事。” 靓靓想:妈你都是瞎担心,要什么事十年前就有了。还会等到现在? 何娟萍又特地打了电话给成栎和靓靓叮嘱:“栎栎搬家的话,你们记得挑黄历。”何娟萍在家里群里喊:“靓靓,你帮一下你哥,他一个大男人搞不来这些事情,时辰看好,东西准备好,记得新房里要吃汤圆。” 成栎轻声嘀咕:“别折腾了,我又不信这些。”他记得枫城的习俗,是抬着家当半夜时分去新房,半夜好梦正酣被叫醒,是真痛不欲生。 “你忙的话让靓靓给你张罗。”何娟萍说:“这些东西不能省,一次弄好,可以安心好多年。” 靓靓低声说:其实我也不信这些的。 成栎:那你还跟着你妈瞎起哄? “我妈那是多执着的人啊?不答应她是不可能的。”靓靓轻声说完,又“嘘”了成栎一声,敷衍老妈:“行了行了,我这几天帮成栎把东西搬那边去,再去网上买一点喜气的符贴着,买几包汤圆,看个黄历,潮涨时刻动动床脚就可以了。” 何娟萍:“你们要有敬畏之心!” 敬畏之心这词可以这么用?成栎举手投降:“好,你说什么我照办就可以。只要不让我半夜起来搬家就行。”成栎忽然想起什么,拿了一把钥匙给她:“给你。” “干嘛给我钥匙?” “拿着呗,万一有用。” 医院的医疗支边通知下来了。 这次派出的医疗队一共十八人,分三组,每组六个人,由一个正高或者副高带队,从不同科室抽调住院医、主治、副主任和一个主管护士组成。副高以上职称的医生在那边时间短一点,几周轮一波,但是主治和主治以下的要待满三个月。靓靓这组组长是骨科的翁鸿主任,组员有妇产科副主任何洁、心胸外科副主任李福祥、内分泌科的主治彭小勉,名单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成栎的学生——神经外科的主治姬东,那个不小心把老师扎了一针的家伙。除了姬东,其他的大佬都只闻其名不认识其人,靓靓就是年资最低的跑腿小妹。 院领导通知下午四点所有人的去大会议室开会。刘副院长主持会议,院办的副主任朱思雅给拉了个“和平支援医疗队”的微信群。结果靓靓惊奇的发现,怎么看到成栎也在里面?仔细看看,原来各科室的头都在,朱主任在群里解释:为了方便医疗队发生疑难病症时询问,我把各科室的负责人都拉到群里来,大家可以在群里咨询,提高效率。 刘副院长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后,院办的朱主任就对具体的事项进行了解释和分工,出行定在一周后,医院一直以来跟千里之外的边境云南省有结对帮扶的关系,这次三个医疗队分别去云南省的中州市、南州市和北州市,云南省?姑姑在云南省昆明市,可以绕过去看她一下,看看小姐妹,提前出发的话还可以去滇池玩两天,昆明一年四季如春,过桥米线也很好吃,要点最大份的,鹌鹑蛋薄切肉黄花菜摆满一桌一股脑儿涮进滚烫鸡汤,啧,鲜掉舌头。等等,中州?靓靓是去中州,她想了一下,老爹好像好多年前在中州工作过,回头可以问问他。 对口的单位叫中州市中心医院,靓靓百度了一下,中州市人口不到100万,属于云南省的边远山区城市,但是风景极佳,近几年一直作为旅游城市在慢慢开发,中心医院按照这里的标准看,大约相当一个大型的县级医院,总体水平在当地不错,但是与沿海顶级三甲肯定有差距,和平医院近三年每年都有两次医疗派遣任务,结对帮扶成了优良的传统,不仅授之以鱼,也授之以渔,医疗队在当地口碑很好,所以各个部门都热烈的盼望他们的到来。 院办做了一些例行工作说明,将总联络人的工作交给了程靓靓。靓靓先是本能的抗拒了一下,坐在一边的妇产科何主任说:“别推辞了,这里你最年轻,脑子最灵光,订机票定车票定盒饭都要你呢?” 院办又压任务,“程医生,我们每次支援队伍都需要一个信息员,你们头说急诊的微信号文章都你写的,这个信息联络员的工作也一并交给你了。” 靓靓扶额。 回办公室,靓靓先把大佬们交代的事情做了,秘书的活不难,程靓靓先与中州市中心医院的接头人联络,了解了一些具体地址、联络信息、注意事项等信息,再逐个核对出行医生的个人信息,整理成表格。她上网查了近期去昆明的机票时间,没有直接到中州的航班,只能先去昆明,从昆明坐大巴到中州,然后去中州中心医院进行一个阶段得帮扶工作。 她把具体的航班信息发到群里面给各位大佬先看了一眼,然后逐个电话和微信核对,最后定下了机票,再通过当地医院的联络人定了大巴的票,大头的交通准备完毕,剩下的一些零碎的活,她记下来,先去急诊上班吧,不急,明天再来干。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抓紧更新啊! 我们换个地图去中州啦! 第024章 靓靓高中班级有一个神棍同学叫沈哲,某综合大学哲学系毕业后在本市一家中学当历史老师,业余生活的重心是研究易经八卦,并用来指导生活,有一个粉丝50万人的微博大V号,用古老的神学思想来分析各个明星面相,判断剧作走红趋势,议论名人时事热点为何会发生,预测下一阶段走势,并且乐此不疲的在高中群里分享自己的最新研究,这阵子在预测足球走势,还有好多同学问他赌球应该压哪支。 靓靓跟他关系还不错,每年流感季沈哲家的俩双胞胎女娃都会中招,经常来找靓靓提篮子输液插队。靓靓是看不懂黄历,找到这位半仙问:“最近三天内什么日子适合搬家?我哥要搬家。我妈一直唠叨叫我给她看个黄道吉日,却又不告诉我哪天是黄道吉日,得求助你。” 沈哲问了房子地点,房主人的生辰日期,过了一会儿,回了微信选定日子,八卦道:“你那哥搬家这些事情不是应该你嫂子忙的吗?你这个小姑子管的太多了。” “我也不想操这个心,只是他还单身没人要,最近好不容易买了房搬出去了。”靓靓随口胡诌:“我总算可以清净了,也算是帮自己呗。” 沈哲回了好几个“哦”表示明了,然后说送他们俩兄妹自己新研究的符咒,带神秘力量,挂在房子门口可保万事皆顺,靓靓告诉他:“我最近去云南省支边,不如你再送点转运福给我?让我接下来事业爱情两得意,找到真爱告别孤独?” 沈哲说:“你把时辰八字告诉我,我给你卜一卦,看看那个什么来帮你转转运。” 靓靓老实的报上。 沈哲过了半个小时,回了电话:“你五行缺木,时不时的都需要找棵树庇护,我晚上拿点吉祥符给你。” 靓靓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原则,郑重的嗯了一声。 八点,沈哲给靓靓送东西:一本古文周易,两个红色的符咒,摊开一张A4纸这么大,上面的字体实在看不懂,又给了靓靓一个造型讨喜的护身符,绿色的大橡树点缀着棕色的橡子,让她当手机挂件挂着保个平安,“你别小看它,我研究了古籍做的万灵符,你是五行缺木,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了这个平安福,就能万事如意,心想事成,逢凶化吉!” 沈哲也不下车了,从车窗里把东西递出来给她,带着两女娃,双胞胎娃坐车后座,一模一样的中式红色盘扣外套,柔顺的锅盖妹妹头,笑起来甜的不得了:“靓靓阿姨好。”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凌晨四点,靓靓把成栎拉起来去新家,成栎拿枕头盖住头,“程靓靓,我求求你了,我昨天看了一天门诊,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下一次搬家肯定在十年后了,十年也就这么一次,忍忍。” 成栎从车库里开车出来,天气渐渐转凉,天空是黑蓝色的,靓靓穿了一件浅橙色的薄外套皮肤衣,高高瘦瘦的一只,站在小区门口等他,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雷克萨斯一路飞驰,新家到了。成栎看着靓靓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灯火通明,然后招呼他帮忙把那道“神秘力量”贴在大门口,他挺无语的,但是算了,神学和科学都只是认知的一种,贴着就贴着吧。 靓靓去厨房煮汤圆,珍珠一样的小白糯米丸子,洒上桂花糖,汤圆寓意缘分和团圆,老家人搬家时候的传统习俗,寄托着美好的愿望,成栎以前在亲戚家吃过,虽然他不爱这种糯米甜食,但还是都吃光了。 靓靓把厨房稍微收拾了一下:“我走了,等下还要上班。如果东西落我那里,你自己去取就好了。我下周要云南三个月。” “好。” “成栎,你能帮我照顾一下胡萝卜吗?我不放心把他托给别人。” “没问题。”成栎一口答应:“你给我个准确时间,到时候去你那边把胡萝卜捎过来,还有,列张清单给我,平时他要吃什么的。” 靓靓关上门之前,向屋里的成栎瞥了一眼,心里有点堵,从今以后,见面的机会更少了:“再见。” 成栎搬走了。靓靓把房间整理了一下,顺便整理要去中州的衣服装备,开了窗户透透气,虽然成栎住的时间不长,但每个角落仿佛都留着他的味道。 一个下午都在洗刷刷,胡萝卜在家里窜来窜去,脚丫子把刚洗的地板都踩脏了,靓靓呵斥了一声,猫咪委委屈屈的黄眼睛看着她,仿佛在控诉她的无理取闹。哎,干嘛把气撒它身上。 “成栎搬走了。以后还是只有我陪你哦。”靓靓蹲下身,对猫咪自言自语,“他走就走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程靓靓你脑子清醒一点。”可是,还是很想哭是怎么回事。 靓靓站在自己的大书架前,工作后这几年书买的真多啊,刚开始的时候是装逼,觉得别人都在追剧追爱豆自己看书的样子很高尚,后来呢,是因为急诊微信号在她手上要写文章不得不学,买书是投入最少的,淘宝随便买点衣服都要几百块钱,而几百块钱的书够她消磨半年了。书架上有已经泛黄的席慕容的诗,这本《七里香》是她买过的第二套了,高中的时候很是迷恋了一阵子,还手抄了他的每一首诗,可惜第一本经过多次搬家找不到了。那时候,觉得满眼质朴执着的诗跟自己无望的暗恋严丝合缝的贴切,每念一次,心被撕扯一次,真是不堪的青春。现在看看,当时的自己是够荒唐可笑加中二,但是现在又好到哪里去? 靓靓把诗集扔进纸箱,跟一些旧杂志和旧报纸堆一块,放在门口,回头扔楼下回收箱里,都不要了罢。 吴天天打电话请她吃晚饭,靓靓一口答应了:“我要吃前门吴家的小烧烤。” “能找点贵的吗?我也难得请你吃饭。”他很有自知之明。 “那就帝王蟹吧。”靓靓不客气的说:“我知道北山路有一家帝王蟹,我换件衣服就过来。” “反正某人前几天刚给了我赌债肉偿的夜班费,吃去呗。”说的是靓靓,急诊谁都不乐意上夜班的,找同事代是要付费的,时价都涨到一千五一个了,她实在上不动了,忍着痛把最后欠的两个班按照急诊市场价补了钱给吴天天。 “赌债肉偿不是这么用的好不?满嘴歪理。” “走啦!” 到了饭店,有点意外的看到姬东也在场,靓靓打招呼:“你好,姬医生。” 姬东喝了口茶:“叫我名字姬东吧,我大你几岁或者可以叫东哥。” 服务员敲门点菜,靓靓跟着出去挑螃蟹,帝王蟹在冷水池里面张开八只铁钳一般的腿,扒拉着玻璃,“等下就吃了你。”靓靓恶狠狠的说。 坐定后,天天问:“什么时候的飞机?是和东哥一起去中州吧。” “下周一下午。对,我也看到东哥的名字。这次支边我给大家当跑腿和联络员,东哥你多指教哈。”靓靓端了茶水敬姬东。 “喝什么水,喝酒喝酒。”吴天天自带酒,玻璃瓶上看不懂的外文:“夏布利的白葡萄酒,跟帝王蟹绝配。” “呦,大出血呢,请我喝这么贵的酒。” 菜上的满满一大桌,碳烤的、清蒸的、还有刺身。蟹脚剥开半边壳,露出白色微微透明的肉,用小勺子一刮,满口鲜甜;豆腐蟹肉煲也好吃,剔出的蟹肉蟹黄和嫩豆腐一起炖,底下燃着酒精灯,铜锅里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海鲜咽下喉咙马上顺一口酒,味蕾上起的化学反应堪比注射高剂量多巴胺。 闲聊几句后,姬东问:“成教授怎么样了?” “问我?”靓靓指着自己鼻子说:“挺好的啊。” “没事了?” “吴天天,你们俩找我吃饭就是问这事啊。”靓靓给了他一个大白眼,“28天检测阴性,没事了,三个月和六个月再测一下保证万全。” “那就好,那就好。喝酒喝酒。”姬东松了一口气,近段时间成栎都去医学院给学生上课了,没在医院碰到,姬东想问一下情况,但是又不敢开口,只能拐弯抹角的想办法:“你们不知道,成教授是没说我什么,但听说大外科和院感的领导被章院长骂的狗血喷头,医院花那么多钱从外面挖来的人能出这种事?医院能出HIV职业暴露这种事?你们急诊的头儿也一并被削了。现在都在整改,但是这个要怎么整改?”姬东又喝了一杯。 “得,你们俩跑中州支边去了。这一轮整改轮不到了,苦了我哦。”吴天天很是羡慕:“后来怎么样?说来听听?” “后来听说成教授专门为这事找老板,说各部门按照现有流程来,都没错,但医院太久没出事管理松懈了,他说,觉得本院职工一定不是下一个受感染者的想法要杜绝,这次的HIV病毒还是个体问题,但如果碰到烈性传染病怎么办?他建议院领导们做几件事,一是和疾控中心加强联系,在保护病人隐私的前提下提升对传染病信息的共享和危险预警,二是提升急诊检验部门对法定传染病的检验速度且院内信息传递通道要畅通,最后一点就是别折腾其他无关的科室。卧槽,说的极对啊,手动点赞啊。”姬东觉得成栎找老板说这话是真牛逼,真男神啊!“刚把我分配给成教授当学生的时候,我不乐意啊!比我年轻比我帅的还能教我?那金光闪闪的履历到底掺多少水份?” 靓靓看着姬东指了指自己的脸,是个大国字脸,有两道如蜡笔小新的粗眉毛,她噗嗤笑了出来,姬东长的比真实年龄要老成很多,若和成栎同框还真的是师徒倒置。 “羡慕你啊靓靓。”吴天天端着酒杯敬她:“你那好基友哥哥是我男神。” 羡慕个毛线,男神哥哥?我不想要,谁要谁拿去,她有时候很猥琐的想,成栎就是因为有金钱和专业能力做后盾,才能无所顾忌的说大实话,换了她这种社畜,即使心里diss到死,结果还是一句“收到”。 白葡萄酒加海鲜特别好入口,她听着两位大老爷们东拉西扯,一想到成栎,就五味杂陈,不知不觉喝的有点大舌头:“东哥,天天,你们这些话他又听不到,说了也白说。我是不会转告他的,马屁没用。” “句句肺腑。”姬东端起酒来敬靓靓:“中州之行程医生多照顾我,谢谢你。” 程靓靓酒量很好,他爹娘年轻的时候白酒能来半斤,也遗传给她了,但是今天的酒差不多喝了一整瓶,确实多了,酒一多就容易说胡话容易失控,吴天天在送她回来的出租车上絮絮叨叨了一路的理想和抱负,靓靓只哼哼,时不时的磕在车玻璃窗上,砸的满头包。下车到家,她憋着一口气推开门,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胃里翻江倒海,去卫生间抱着马桶把晚饭都吐了,她坐在地上,撑了一下站不起来,又撑了扑倒在地,可没人扶她一把,太难受了。她觉得自己像找不到家的孩子,趴在地板上哭的打嗝。 作者有话要说:  晚9点补则旅行番外。 对不起各位读者了,作者大概脑抽了才写这些的。碎碎念:这不是个甜文,不是个甜文,不是个甜文。 第25章 番外01 顾涛这年公司趋于稳定,各项业绩都不错,老友成栎空档回国在北京碰到,两人商量着趁还浪的动,有假期,把心心念念好久的高原西藏给去了。 成栎问:“只有四天的时间,你排的过来吗?” 顾涛答:“这个你放心,时间宽裕有宽裕的玩法,少的话就砍景点,捡最经典的去。” 成栎不是个挑剔龟毛的人,只要有人排,他又有兴趣,怎么样都行。 “能不能找个美女陪我们一起去啊,你看,这高原荒漠,寸草不生,俩大男人加一个五大三粗的司机,太无趣了。”顾涛问成栎。 “这事儿你别指望我,我只能叫到我自己。”成栎拒绝,“再说了,这个时间不是法定假期,除了我妹这种急诊室三班倒的,没人愿意去的。” “另外,你去的是西藏。”成栎嗤之以鼻:“那里黄沙漫天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可不是阳光沙滩比基尼的马尔代夫,好多人还有高原反应,愿意去的不多的。” “卧槽,你妹啊!”顾涛大腿一拍,瞪大眼睛看向成栎:“你那个妹妹程靓靓啊!那个看着很吊的高个儿丸子头美女啊。你一说提醒我了,这个好,我很喜欢。马上落实。” 他朝成栎眨眨眼:“我打电话叫她你没意见吧。” “我能有什么意见?”成栎很奇怪的反问他。 成栎看见顾涛满脸笑容的说电话,靓靓靓靓的叫,他皱眉想,很高很吊的丸子头美女?程靓靓? 顾涛抱着手机讲了好一会,收线后,成栎见顾涛笑嘻嘻的对他点头:“搞定。” 成栎不可置信:“她有空?就这么答应了?” “祭出你的名号,我能叫到半个医学界的美女。” “……” 热闹的国庆黄金周一转眼便过去了,十月中旬,秋季已过大半,祖国西北高原比东部沿海提前进入了漫长而寒冷的冬季。 成栎和顾涛公务结束,便搭飞机从北京直飞拉萨,滨海来的航班到贡嘎机场比他们早半个小时,于是程靓靓便耐心的在候机楼等着。 靓靓看见两位身高腿长的男士背着登山包从通道出来。靓靓挥了挥手:“涛哥,成栎哥!”顾涛摘下墨镜,抱了下靓靓,“等很久了?” “没呢。”靓靓乐呵呵的笑,看向成栎:“哥。”张开双臂:“抱一下。” 很久没见面的好兄妹熊抱在一起,成栎咧嘴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顾涛联系好的司机已经在机场口等着了,拉萨海拔接近四千米,是雪域之都,高原明珠。是常年晴朗明媚,喧嚣与宁静共存的日光之城。靓靓出了机场门口,拿下墨镜,她用手遮了下眼,抬头,天空是一整片瓦蓝色幕布,没有半丝云彩,稀薄的空气里,阳光和紫外线无处不在,温柔拥抱每一个人。 司机自带一辆丰田霸道接送,顾涛坐副驾驶,成栎和靓靓在后座。顾涛捂了捂胸口,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瓶红景天,就着吸管一口喝完:“要命,我怎么下来就胸闷,我明明没高反的。” “这行程谁给你的?”成栎问。 “大明给的。”顾涛又深吸了一口气:“说是和跑团的小罗他们去年来的,路线就是这样安排。” 成栎扶额,“你跟大明要的行程?他全马330,去尼泊尔EBC大环线可以自己负重一路狂奔的,你……你居然按照他的行程走的?”抄马拉松运动员的行程,顾涛你这是嫌命太长? 靓靓一听,也晕了晕:“涛哥,你这是缺氧呀。”她把手搭在顾涛的颈动脉上,急诊科医生的职业病犯了:“心跳都上100了!” “没事没事。”顾涛抓起旁边的氧气罐:“吸两口就没事了。”往嘴巴里猛按氧气。 通才医生:“喝点葡萄糖,少说话,说不定缓缓自己就好了。” 宾馆就在布达拉宫旁边,推开窗户便能看到神秘宏伟的白墙红顶地标建筑布宫,成栎和顾涛住一间,司机一间,由于没有找到其他女伴,靓靓自己住一间。顾涛在拉萨有个红颜知己小红姐,请他们吃地道的藏餐。如果按照靓靓这个江南渔民的饮食习惯,是无虾蟹不欢且吃不习惯的,但是呼吸着高原稀薄的氧气,大口就着藏香猪和肉中鲍鱼之称的牦牛舌,看小小的舞台上民俗歌舞表演,康巴汉子弹着冬不拉载歌载舞,别有一番风味上心头。 三个人蹭好晚饭,酥油茶管饱,酒是不敢喝了,谢过红颜知已小红姐,要去看夜晚的布宫。小红姐见他们行程紧张,便也不留他们。送到门口的时候,靓靓说:“姐,给我们来张合照?”拿着手机摇了摇。 靓靓左手挽着成栎,右手挽着顾涛,“哥,墨镜拿下来,别耍酷了。”她伸手把成栎的墨镜抓了下来。成栎穿了一套灰蓝交加的加绒冲锋衣,内搭厚实的法兰绒格子衬衫,炭黑色冲锋裤,卡其色的厚底登山鞋,带着墨镜,头上还有一顶黑灰色的毛线帽,褪去几分斯文温和,多了几分户外运动员的粗犷,他身材高大精瘦,站在一旁就是一道风景,靓靓暗自翻了个白眼,成栎,请你把墨镜拿下来,这样看着比较不帅一点。 “涛,大家都把墨镜摘了。”拿着靓靓微单的小红比了比镜头,卡擦卡擦连拍好多张。 靓靓挑了一张照片传给成栎和顾涛,顾涛看了之后实名diss:“心机女,就只发自己好看的照片。” 靓靓:“嘿嘿。”那是当然。 又朝成栎呲了呲牙:“小红姐把每个人都拍的很好,摄影技术赞。”她比了个大拇指。 司机早已吃完饭,开着车等在餐厅前,带他们去布宫广场。拉萨市区并不大,拐了几个弯便到了北京中路了,车子停在马路对面,靓靓隔着斑马线看向对面雄伟的宫殿,轻轻的“哇”了一声,“好壮观。” 北京中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多,各色各样的行人也多,有和他们一样身着冲锋衣挂着相机背着行囊的游客,有深红色僧衣面色虔诚满脸沟壑的僧人,也有一路匍匐磕着长头的信徒,在喧嚣的初冬夜晚,玛布日山上的布宫在月光的映照下闪耀着神秘而圣洁的光芒。 晚上无法进宫参观,三个人到了对面半山腰的观景台。成栎看见靓靓从兜里摸出一张崭新的五十元人民币,左手斜四十五度角的举过头,对面的布宫比划,她右手拿着手机,端的稳稳的,“卡擦”一声按下快门。 成栎:“这是干嘛?” “你不知道?”靓靓很奇怪的看他,把那五十块钱举到他眼前,“你看,五十元背面的这个图案,就是布达拉宫啊!拍下来做纪念。到此一游。” 顾涛凑上来,取笑成栎:“这个我知道,我还知道桂林山水在二十元人民币的背面。”他居然还真的从兜里摸出人民币来,拍的哗哗响:“靓靓,成栎可能只知道富兰克林印在哪张纸币上。” 成栎送了他一个大白眼,“一边去。”又对靓靓说:“走,我们下去看看。” 成栎走在前头,穿过人流,下了台阶。靓靓巴巴的跟着他,身后的顾涛不啦不啦的讲布宫的历史,什么布达拉宫是松赞干布为迎娶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而建的,什么里面的奇珍异宝多不胜数,什么要是这里随便敲一块金砖回去我就把公司关了财务自由提前退休了,说的口沫横飞,激动起来就气喘,氧气罐随身带着,时不时吸上几口。 靓靓跟顾涛闲聊互动的很开心,成栎斜眼瞧他们两个聊的嗨,默不作声。他一个理科直男,除了高中历史教科书学过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以外,这俩货讲的奇闻异事成栎几乎是闻所未闻,但故事人人喜欢,他也听的津津有味。 成栎看见靓靓从自己的包里拎出矿泉水,拧开盖子,倒在广场的水泥地上,形成一洼小小的水渍。他环顾了四周,发现这广场到处是这种游客弄出来的小水洼。 “这是干嘛?” 靓靓指着对面的布宫,又指了指小水潭:“你看,整个布宫的倒影,都在这个小水潭里,美吧。” 成栎抬头看对面,黑色幕布下的宫殿蔚然屹立,几乎是原封不动的映在光影交错的水面上,缩影小小的,倒影在水中,还挺漂亮的。 “水中倒影是平面镜成像,水面是平面镜,像与物关于水面对称,原理是光的反射现象。这个我知道。”他看见靓靓半跪在地上,态度认真的拍照,成栎很认真的神来了一句。 顾涛和靓靓捧腹大笑。 翌日。 司机带着三个游客从拉萨出发,一路往珠峰大本营所在的日喀则驶去。这天中午十分,他们抵达日喀则地区。 摇下车窗,是宽阔的马路和白墙平房,高原阳光特别的刺眼,呼吸中满是干燥的尘土气息。 成栎提醒她:“把墨镜戴上。” 靓靓嗯了一声:“好。”又对顾涛说:“涛哥,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成栎:“你缺氧。要不要找个医院看一下?” “没事。”顾涛喘了口气:“我身边都两个医生护着了,能有什么事?” 成栎不再说什么,靓靓记不全歌词,只哼哼着韩红的名曲,成栎自动给脑补了歌词:“我的家乡,在日喀则,那里有条美丽的河,阿玛拉说牛羊满山坡,那是因为菩萨保佑的……” 成栎的手指头搭在腿上,跟着歌声轻敲节拍,他抬头看天,天空碧蓝,“有鹰。”他喊了一声:“靓靓,看。” 司机也半探出脑袋,笑道:“老鹰都被你唱出来了。” 远处的天边,看见一只雄鹰张开巨大的翅膀,翱翔在天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无忧无虑的旅行总是美好。 车子一路疾驰,碾过石子路,在山区穿行,进入了冰川地带,经过了加乌拉山口的时候,司机特地把车速放慢:“你们看右边,都是海拔超过八千米的高山。” 靓靓来之前做了些功课:“哥,你看。”她指着看似近在咫尺其实远在天边的山峰,“马卡鲁峰,洛子峰,卓奥友峰,还有,你看你看,那个那个!是珠穆朗玛峰。” “这个从小学地理开始学的名词。”靓靓小心的问:“你……不会不知道吧。” 成栎:“我哪有那么白痴。” 一路的冰川,寂静的公路,杳无人烟的荒漠,车子穿行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远处碧蓝色的湖泊和万年的冰川相接一处,是心旷神怡难得一见的美景,靓靓看着身边一脸安静的成栎,觉得就是这么短暂的默默的在他身边,也很好。 晚上到了日喀则市,住下酒店,吃了晚饭后,三个人准备去市区逛逛,顾涛捂着胸口说:“成栎,附近有医院吗?我得去看看。” 成栎看他越发乌青的嘴唇,低哑的嗓音,心想不好,赶紧叫上司机,送他到附近的医院,靓靓也跟着来了。 日喀则的XX医院离宾馆就两条街,大晚上的看急诊的人还不少,坐诊医生是一个长的挺像冯远征的援藏青年,拿了血氧仪一看,“呦,这么低,去输氧输液吧。” 医生看着他们三个驴友,叮嘱着:“如果你们是去珠峰大本营的,他千万不能去了。”指着顾涛特别提醒,“出危险了可没得救。”两个医生自是听得懂,连忙点头应好,一人一手扶着顾涛,去治疗室了。 治疗室里,都是来朝圣的驴友,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冲锋衣,天南地北的口音,就像青年旅舍一般的闹腾。 “我不去珠峰,那不是便宜你们俩个了?”顾涛喝了口葡萄糖:“世界屋脊,满天星河,太浪漫了,我可以吹牛吹一辈子的啊!都到这里了,死也得去啊。” “……”成栎先是不作声,又说:“先输液吸氧再说。” 成栎和靓靓安安静静的陪着顾涛,无聊了就看着挂在墙上的电视,屏幕上是嘻嘻哈哈欢乐无比的综艺节目,靓靓戳了戳成栎:“哥,你看他,插着氧气管好好玩。” 顾涛挂了半个小时的水又吸了充足的氧气,嘴唇漫漫的恢复了红润的样子,他给了靓靓一个大白眼,看着眼前的俊男美女:“我说,你们俩到底是兄妹还是情哥哥情妹妹?说你们俩清清白白一尘不染,我真是死也不信。” 成栎十分认真的回答:“从没有过非分之想的妹妹。” 靓靓脸泛起一阵红晕,尴尬的笑了笑,“我哥说的对,涛哥别乱说哦。” 第二天早上,靓靓见顾涛一身天蓝色的冲锋衣,一手抓着一个小氧气管,站在酒店大堂的玻璃门这里啃面包,靓靓看见他奇怪的问:“你都恢复了吗?” 她远远见到成栎从霸道车上跳下来,“顾涛!”他走近喊了一声:“我把你行李放车上了,刚和司机大哥去前面买了两个大筒氧气罐,带上山去。” 靓靓瞪大眼睛:“这是?” “走啊。往珠峰大本营去。”成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大清早的弄一身尘土,“这家伙身强体壮,吸了一夜的氧,没事的,来都来了。” 顾涛嘿嘿笑:“放心吧,靓靓妹妹,这辈子不大会有机会再来这里的,走吧。” 靓靓也不再说什么,她虽然是个医生,但是高原反应到前几天为止,都还只出现在书本上,没有实战演戏过,既然成栎说没事,那就相信他吧,毕竟这辈子真的没多少机会可以再来珠峰大本营的。 成栎:“兄弟,如果不舒服就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可是给你带了急诊科医生的。” 靓靓又无奈又好笑。 山风呼呼吹着,气温很低,天色暗下来了,他们终于看到了刻着“海拔5200米”标志的石碑立在满是碎石的山间。 终于到了一般游客能到达的最高点了。 靓靓想想觉得激动,拉着成栎的衣服:“哥,你看。” 成栎抬头,看向天空,一轮明月挂在夜幕,五千米高山上的月光啊。 四个人踩在往绒布寺招待所去的石子路上,鞋子和路面摩擦,咯吱咯吱的响。路过珠峰南坡的大本营,先看到一个低洼地带,里面是数量极多的黑色帐篷,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圈,将游客安全的圈住在里面,选择来大本营的驴友有一半是住这里的帐篷,帐篷带后方是土黄色斜坡山体岩层,中国X动的通讯塔站高高矗立,帐篷带间或有炊烟升起,三三两两的驴友相携着在他们眼前经过。 他们住绒布寺饭店,这个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小饭店,远远看见用藏文,汉字和英文三种语言写的招牌,悬挂在平房顶上。住下的时候,顾涛发现不对劲,“只有两间房?”他愣了一下,“我定的时候,你们不是说没有房间只有通铺吗?”他原以为通铺么就四个位置,大家条件艰苦,凑合着合衣挤一下过一个晚上好了。 饭店里的男孩子汉语不太利索,只反复说着:“你们定的是两个标间!” “没事。”成栎说,“标间就标间。”他让那男孩先去开门了,然后看向靓靓。 “靓靓,我和顾涛,你选一个吧。” 靓靓暗自叹口气,涛哥,你办事有点不靠谱啊。还能选谁?“你啊。”她朝成栎点了点下巴。 成栎“嗯”了声,毫无意外靓靓会这么选。 顾涛虽然气息不稳:“程靓靓,干嘛不选我,你看我这么虚弱,需要医生照顾的。” 靓靓刚想解释,成栎敲了顾涛一记:“别唧唧歪歪了。”我妹妹,能跟你小子一起睡吗? 成栎和靓靓一前一后穿过低矮狭小的走廊,古老的绿色油漆木门,推开一看,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间,两张单人床几乎是挨着摆的。大的行李都放在车上了,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已经八点多了,路上吃过饭了也不太饿,山间又冷清寂静,成栎和靓靓看看无事可做,只有早点睡觉。 热水和矿泉水掺和了一下,靓靓先对着垃圾桶刷完牙,纸巾沾湿胡乱擦了擦脸,去旱厕拿湿巾擦了擦尴尬部位,环境艰苦没的挑剔,很快完事。回来看看那头的男生,也是两分钟搞定已经盖好被子了。 “啪”的一声,灯灭了。 漆黑的小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喘气声,悉悉索索不安稳的翻身声,以及偶尔的干咳声。 五千多米的海拔,氧气稀薄,他们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 “啪”的一声,灯亮了。 “成栎,我……想上厕所。” 成栎立刻醒了,喘了口粗气,“我陪你去。” 哆哆嗦嗦的起来套上外套,推开门,冷风灌进脖子的时候,瞌睡虫全都赶光了。 旅馆里有三三两两的驴友在院子里看星星。成栎看时间:“才过了一个来小时,怎么感觉像过了一夜。” 靓靓裹紧围巾:“一点也睡不安稳。太难受了。” “走,前面看看去。” 他们肩并肩,又穿过招待所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水泥路,来到门口的小餐馆,也是这个珠峰南坡唯一的一家餐馆,一间用石块和泥土垒起来的大平房,国旗在屋顶随风飘摇,夜色中,一个穿绿衣服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屋外唯一的破沙发上玩手机。 成栎掀开厚重的门帘,屋内灯光昏黄不甚明亮,但传来热情洋溢的招呼声,“Hello!Hello!”成栎抬头,有几个高鼻深目的老外坐在靠近门的地方,围着一个电磁炉边唱歌边向他们打招呼,成栎没留心听他们唱什么,只探头看了看电磁炉的铝锅,豆腐、粉丝、木耳和午餐肉混在一起,炖着一锅大杂烩,冒着腾腾的热气,寒冷的高山上,是扑鼻的香味。 屋外山风呼啸声越来越大,吹的木质的玻璃窗哗啦哗啦作响。一个穿红衣服的老外,手里有一把吉他,半靠在墙上,拨弄琴弦,唱着老鹰的经典曲目:“Love will keep us alive。” 他们坐下,让老板给盛了两碗面条,头碰头的慢慢吃着,一会儿,靓靓放下筷子,“哥,你听,居然有几分原唱的韵味。”她微微的闭着眼睛,歪着脑袋,空旷寂静的奇特氛围,远离尘世的喧嚣,她仔细的回忆起每一个歌词: “I was standing All alone against the world outside You were searching For a place to hide Lost and lonely Now you''ve given me the will to survive When we''re hungry...love will keep us alive” 靓靓竖起大拇指,很热情的给弹吉他的老外鼓掌。 吃完面,付了钱,掀开帘子出门口。成栎看到靓靓的脚步停住了,像中了定身术一般,怎么了? 靓靓说:“嘘……” 顺着靓靓的眼睛,漫天的星星,漫天的光芒,如梦似幻,整个银河仿佛都聚集在这一方天空,抬头是三万英尺的天空,眼前是壮美的河山,是巍峨的珠穆朗玛,是美人圣洁的面庞。成栎看到靓靓伸出手——想要触摸夜空,却虚无缥缈的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他忽然觉得心脏这儿发疼。 靓靓的面色虔诚,眼神温柔,呼吸有些沉重,眼中的光芒和繁星重叠着,熠熠生辉。一会儿,她又双手合十,低头指尖轻触眉间,闭着眼睛似乎许下了一个心愿。 她别过脸,看向成栎:“据说对着珠穆朗玛的夜空许愿,佛祖会成全你心中的念想。” “是吗?你刚刚在许愿?” “是的。” “那祝你梦想成真。” “你不问我许的什么愿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无论你许的什么,我想都会美梦成真的。” 靓靓笑笑,转身离开。 假期结束后,各奔东西,成栎回了旧金山,靓靓回了滨海。 成栎难得发圈,是一路玩过来的美景照片:布达拉宫,雅鲁藏布江,扎什伦布寺,珠峰大本营8848石碑,配的文字是:“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靓靓的圈是一张宛若仙境的珠穆朗玛繁星图,写着:“手可摘星辰(爱心)。” 顾涛最有意思,朋友圈发的是自己抱着睡袋挨着半人高的氧气筒在定日站的合影,面色发青头发油腻奄奄一息,配文:“我一路亮度五千瓦,老天公平,不会给智商又给情商,哈哈哈哈!” 第026章 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没了谁地球都照样转,太阳都照样升起。 陈夜夜同学趁着靓靓去云南之前的这一个礼拜空档期给她介绍对象。 程靓靓也不拒绝了,开口说条件,狮子血盆大口的那种:“我要帅的,有钱的,体贴的,最好能爱我爱的死去活来的那种。” “你拿这种照片给我?还要找帅的有钱的体贴的?”夜夜嗤之以鼻:“你凭什么让有钱帅哥爱你爱的死去活来?” “这种照片哪里就不对了?”靓靓看了看自己发给她的照片,是一张在医院门口拍的很随性的个人照,“眼睛鼻子嘴巴都在,怎么就不行了?”挺好看的啊,她自恋的想。 “谁拿带着眼镜的照片去相亲的?”夜夜感到自己血压要爆,恨铁不成钢啊这是:“把头发放下来,涂点口红,化个妆,相亲的照片至少得修个图吧,眼袋这么黑挂在脸上的,你这是对自己的美貌多有自信啊?你以为你是刘亦菲啊?” 靓靓被她逗笑了:“好好好。” “你端正点态度行不行?” “行行行。” 夜夜不愧白骨精称号,一眨眼的功夫,把照相馆都给她联络好了:“我刚推送了一个微信名片给你,找这个叫小曼的美女,叫她给你拍一辑,馆子就在你们医院隔壁,先把电子版的给我。” 靓靓中午休息,去找了这个摄影师,可爱的美女经营着不大的工作室,从门口的样板片看来,质量还真不错,人物相拍的像油画一般,能捕捉到本人都没察觉的优秀特质。 靓靓高效率的在半个小时支内拍了一组现实主义写真照。离开的时候,摄影师还特地抓住她问:“可以给我当宣传照吗?我可以给你打六折哦。” 虽然听到小姐姐夸奖真的很开心,但是靓靓还是婉拒了。本来么,她就不是个特别活泼爱秀的人,照片摆门口又不能让她特别有满足感,没意思没意思,也不缺这点钱。 下午夜夜拿到大头贴.JPG后满意的啧啧两声:“嗯!”这才像话。 第一个相亲的对象是陈夜夜表哥的一个朋友叫孙亚维,比靓靓大三岁,在本市一家重点高中教数学,安排的地点就在酒店的水吧。 晚上八点两个人准时见面,中规中矩的一男人,看着特别实诚,像极了居家过日子的经济适用男,很符合老师的形象标准。 医生和老师,医务工作者配教育工作者,那是绝配啊!陈夜夜说。 陈小姐,合着你是因为自己浪荡惯了要找个好男人给我? 男人言谈举止斯文有礼,衣着正式一丝不苟,自我介绍后,问:“听说程小姐是医生?” “对啊,我在和平医院急诊室上班。”靓靓喝了口咖啡,回答道。 孙老师问:“医生要读很多书,还要三班倒,很忙吧。” “还好,就是夜班挺痛苦的。” “不知道程小姐有什么兴趣爱好?” “听听歌,看看电影和小说。” “喜欢看什么电影和小说?”孙老师颇有兴致的问:“说不定你爱看我的也爱看。” “我看漫威电影、还看傻白甜小言、看同人,最近还看abo泥塑。”靓靓回答,是不是说的有那么点太过真实了啊?但是最近确实如此,回家就啥也不干了,除了看无脑的,就是在沙发上挺尸。 “abo?泥塑?”孙老师马上想起没收的学生的同人志,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愤愤然说:“恕我直言,程小姐您根本不想来相亲。第一次见面没有人会跟一个陌生人说这种话,我看我们也不用浪费时间了,告辞。” 不就是开了句玩笑吗?靓靓不可置信的看着孙先生的背影,你生活在石器时代吗? 她一怒之下,又点了块芝士蛋糕,三口两口吃了进去,哼!姐姐不稀罕。 陈小姐怒吼:我他妈给你找的是过日子的男人!说话能不能过一下脑子? 第二个相亲的是个叫李荣溪的消防员。 靓靓看到其人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跟孙老师完全两个类型啊!应该比她还小点岁吧,小伙子长的特别帅,是那种周正的帅,国字脸,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黑发寸头,靓靓上下扫了一眼,估计是因为职业训练,帅哥壮的一批,裹在衣服下面的是麒麟臂猛男腿,陈小姐完全把自己的喜好突兀的显示了出来,man到爆炸的男人。 靓靓坐下来喝水的时候,在心里暗暗擦了擦鼻血。 靓靓对这个职业颇有敬佩,急诊不时会碰到消防员因为工作救人而受伤,虽然是个危险系数很高的职业,但是非常了不起,所以她特别的热络了几句。 这次是这位先生明显心不在焉。 靓靓看咖啡上来,喝了两口:“上次龙腾大厦的火灾,太可怕了,120送了好几拨伤员来我们医院。” “是啊,大厦电路老化引发的,还好没有人员因此丧命。”李荣溪看了看前面的饮料,轻声问了句:“我还没吃晚饭,能点碗蛋炒饭吗?” “可以啊。”靓靓伸手按铃,招了小二哥来:“给我们来碗蛋炒饭吧。” 小二哥面露难色:“这可不好办,我们只有扬州炒饭,咖喱牛腩饭,没您说的蛋炒饭啊。” “扬州炒饭不就是蛋炒饭加了点火腿肠和蚕豆吗?”靓靓翻了翻菜单,询问消防员的意见:“要不这个行吗?” “行,吃饱就行。” 这顿晚饭,小李哥吃了两大盘的蛋炒饭还额外加了两个蛋,说自己不能喝咖啡,喝就一晚上别睡了:“要不程医生你帮我喝了吧,没动过的,不要浪费了。” 还好我真的没有把这个当做一场认真的相亲,不然会吐血吧,靓靓没脾气了,没意见了:“好的,那给我吧。”她拿桌上的糖罐,往咖啡里面加了糖,又问小二哥多要了点牛奶。 这时小李哥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他尴尬的伸手去按了,抬头说:“程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靓靓皱着眉,觉得不对劲,特别奇怪,她挡住他的去路:“小哥,你知道今晚来干嘛吗?” 小哥搔了搔脑袋:“处对象啊!程医生,我觉得吧,你长的很漂亮啊,工作好条件又好,但是我还年轻,暂时不想找女朋友,晚上我是答应了我们队长一定要来的。哦哦哦,我会买单的,你放心,不会让女孩子付饭钱。” “这……到点了,我今晚还得回去值班,很高兴认识你啊!”小李哥见靓靓愣着,说:“要不咱加个微信?你要是无聊我可以陪你说说话?” 我加你个头啊!赶紧走吧你。 陈小姐:“帅哥就是很傲娇的,他都主动加你微信了,你不会忽视了吧?千里姻缘微信牵啊?” “我还真没给他二维码扫微信。”程靓靓如是说。 “……” 这天上午,急诊来了个警察,连续值班后突发头痛,早上正好靓靓上班,看这个年纪轻轻的血压高到要爆表,给了病人降压处置后,靓靓又开了CT和心肌标志物的检查。“好眼熟啊这个人。”靓靓仔细看姓名,想起是前阵子来了枫城找过老爹调查的那个叫梁守州的警察。 梁守州血压降下来了之后就跑了,靓靓的急诊病人那天早上没停过,但她中午休息的时候查了一下开出的化验单是否都完毕了,发现梁守州什么检查都没做。她暗叫糟糕,先是让护士小梦打电话给他本人,被那个脾气火爆的警官说了一通:“我都好了,头也不痛了,做那么多检查干嘛?你们医生,就是喜欢乱开药。”小梦很无语的跑过来跟她抱怨了半天:“蛮牛!” 靓靓想起来原来在家里偷偷拍过他同事曹其军的名片的,如果自己判断没错,这个叫梁守州的应该是主动脉夹层,心外最凶险的疾病之一,急诊碰到的还不少仗着自己年轻,不信邪熬夜抽烟喝酒加班的,她先是打了两个电话给曹其军,估计在忙都没接,最后无奈发了一条短信给他:“曹警官,我是和平医院急诊科医生程靓靓,请您通知一下同事梁守州,让他务必回医院把所有的检查都做了。他血压太高了,很危险。” 曹其军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回了一条短信“嗯”。 靓靓拿着手机气的牙痒痒,护士小梦说:“程医生,别打了,这些人碰到的还少嘛?” “我再打一次试下,不来就真算了。” 这次接的很快,曹其军在电话那头听程靓靓巴拉巴拉的医学术语,总结就是四字“不来危险”。 快下班的时候,曹其军把梁守州带来,查了之后马上安排小伙子住院做手术去了,心外的医生了解了情况后,说了句:“还好来的及时。” 梁守州家人一问,当中原来还有这曲折,庆幸儿子遇到了个好医生,发现的早捡回一条命。曹其军看着程靓靓,一脸认真严肃的给小梁检查,看片子,叫会诊,若不是这美女医生细心执着,小梁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曹其军鬼使神差的,竟然跑去主动加了程靓靓的微信。 曹其军是个专业的警察,一时冲动后他也有点后悔,毕竟程靓靓算是调查对象的亲女儿,不能有非分之想,要不删了?他想。 算了算了,加就加了,出不了什么大事。 第027章 当地的卫生局很重视医疗队的到来,组织的挺不错的,第二天的门诊是在镇政府的大广场上进行的,做宣传,上电视,拉横幅,每个医生都给放了工作照和简历,用亚克力板做成B5大小的桌牌。“滨海和平医院专家义诊”这几个字架在市政府的雕塑前,当地政府给围出一圈空地,另一份桌签摆的有:关节外科主任医师翁鸿,妇产科主任医师何洁,心胸内科副主任医师李福祥、内分泌科主治医师彭小勉,神经外科主治医师姬东,居然给靓靓也摆了个主治医师的头衔,靓靓在心里哎呦了一声,这是火线提拔啊。 靓靓第一回经历过这样的场景,闹哄哄的像菜市场,聚集着服饰各异的群众,乡亲们排着队来问诊,牙齿都掉了的老大爷颤颤巍巍的说:我儿子把我从十里以外的鲁岗村带过来的,说这里外省来的专家,可全靠你了。还有一脸焦虑的母亲带着孩子来,我儿子一直呕吐,消化科的医生看不好,咋办呢! 几个科室的主任们非常耐心细致的问诊,开药,开检查单,给出具体的病症的具体解决办法。 当地有些人不懂普通话,昨天的两个医生小哥充当翻译,为他们一问一答。 有人推着轮椅带八十岁的老母亲来看直不起身,关节外科的翁主任看了X光片说:“无法行走是因为髋关节坏死,需要做置换手术。” 有妊娠水肿的病人来看病,何主任量了血压看了尿常规,仔细检查说:“这是妊娠高血压,导致尿蛋白,水肿,头痛等症状,需要进一步治疗。” 中午靓靓去领了盒饭分给大家,几个主任轮流去临时搭好的帐内拨了一些饭,匆匆吃完,没有休息又继续给当地的群众看病,直到晚上月亮出来才收摊。八点多回医院又临时加开了一次碰头会,翁主任跟苏院长他们探讨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因为三个主任半个月后就要回去,所以会在一周内安排好需要手术的病人,给当地医院做教学手术,指导查房,门诊带新。 靓靓和小勉晚上回到招待所,累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的催促对方去洗澡。 “靓靓快去洗澡,我动作很慢的,要磨蹭半天,你洗了先睡。” 靓靓不情不愿的进浴室,脱下衣服的时候“嘶”了一长声,冷啊!灰尘太大,连鼻孔里都是黑乎乎,她快速洗完,踢着拖鞋蹦到床上,出来一看,小勉已经累的睡着了,还打着轻微的鼾声,她轻轻推了推小勉:“醒醒,洗了再睡舒服点。” 小勉头埋在枕头里,哼了两声好。 靓靓看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是她老妈的,于是回电聊了几句,老父母对她来这高原还是很不放心的,靓靓问程驽飞:“爸,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工作的啊?是中州公安局吗?你都没回来过啦?” “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啊。后来回去过一次,看了看老战友,你要是现在去中州公安局,还能翻到我的档案呢。” “老爸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啊?那你和妈三十年前就异地恋,太潮了吧。” “两年多。”程驽飞话还没说完,就被何娟萍拿走了电话,絮絮叨叨:“程靓靓,别跟你爸瞎白糊,你呐!衣服记得穿,棉毛裤记得穿,不要老是哆哆嗦嗦也不穿高领羊绒衫,羽绒服带了吗?晚上早点睡!” “带了带了,好好好,我知道啦!”说来说去的话她都能背了,挂了电话,靓靓发了几张在当地的工作照放自己家庭群里。 她没单独联系成栎,好像也没什么话好讲的,胡萝卜怎么样?他肯定能照顾的好它。你怎么样?哇,他这么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能怎么样?无话找话,不觉得寒碜吗? 窗外冷风飕飕的吹,靓靓掀起被子捂住头,翻身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程靓靓见识到了医疗队的效率和水平,先说关节外科的翁主任,这边的高山的地形以及体力劳动,关节磨损的情况比较严重,关节退行性病变并没有太多的治疗办法,患者到末期连五十米的距离都难行走,为了改善生活质量,需要换关节,翁主任这两天做了8台膝关节置换手术和3台复杂的踝关节置换手术,翁主任叫靓靓全程跟着他学习,手术室里,靓靓站在教授身后,看见他给当地的医生做手术指导,看见骨科手术的大家伙整整齐齐的摆着,每个人都一丝不苟,虽然手术室条件相对简陋,但是老教授动作迅速,技术精湛,为了节省时间,手术团队的人把一天三顿饭简化成早饭和夜宵。 第二天手术做完都晚上8点多了,翁教授带着靓靓一个个的去查房,看病人的复原情况,交代当地医生术后注意事项。 出了病房,靓靓从白大褂的兜里摸出一个真空包装的法式小面包递给翁教授:“您饿了吧。我这里还有个零食,您垫垫肚子?” 翁教授回头接过,呵呵笑了两声,真是个机灵的姑娘,他撕开塑料包装咬了一口:“这两天下来有什么感觉?” “挺震撼的。”靓靓照实说:“没想到外科手术是这样。” “看多了就习惯了。”翁教授继续大步往前走:“关节置换手术比起心胸外科和神经外科不算太高深,但这无法比较,我们手术的时候每个角度都要计算好,再好的人工关节都比不上原产的,要让病人在接下来的几十年时间里舒适的行走,提高生活质量,我们的任务就达到,程医生,你明天早上过来再看看他们。” “好的。”靓靓欣然领命。 第二天在病房,靓靓看到昨天翁主任给做的手术的一个85岁的老太太,左膝关节还吊着引流袋,跟着关节牵引器在床上咬着牙一开一合的做复健,疼的嗷嗷叫,靓靓:“老人家感觉可好?” 旁边也已经是满头白发的儿子说:“翁教授技术真好,我看过好几个地方的医生,都说高龄老人不建议做这个手术,但是现在你看!我老母亲没问题啊!做了手术能下地真是老天爷保佑。” “奶奶,复健是很辛苦,您忍忍,过几天就好了,以后几十年就都能自由行走了!” “太谢谢你们了!”老太太豁牙,谢谢谢谢说的又漏风又频繁,是真心的感谢吧,她长叹一口气:“别说几十年了,让我再多活五年就满意喽!” 靓靓蹲下看了看创口,笑着说:“您这精神好的,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靓靓接下来几天跟着何洁主任在妇产科帮忙。何主任五十多岁,瘦瘦小小,说话语速极快,走路带风,雷厉风行,认真负责。给一位高危的妊娠高血压患者开硫酸镁治疗,觉得产妇挺危险的,又怕这天晚上守着的医生经验不足,在值班室待了一个晚上亲自陪护,直到第二天早上做剖腹产手术,术前靓靓还看到她苦口婆心的跟产妇的丈夫和婆婆在说:“她的情况不能顺产,对对,你说的都对,能顺产当然是顺产好,但是她的下压已经120了,尿蛋白三个加,不能顺产啊!”何主任最后说的声音都快没了,靓靓大喊一句:“要是顺产,孩子都会有危险!你们不心疼大人,总得心疼小孩吧!” 戳中死穴,这一大家子才算安静下来。 靓靓看着麻醉师给产妇脊椎打药,那产妇沉沉睡去,靓靓想,你怎么会嫁如此愚昧无知的男人?在顺产和剖腹产这个环节纠结成这样?这不是自己完全可以做主的吗?这样的婚姻和男人,有意思吗? 产妇最后生了一个七斤重的儿子,护士报喜讯的时候,婆婆开心的差点都要跪到地上了,靓靓想不明白,为什么都这个年代了还重男轻女? 妇产科几天,她看到很多不同的小家庭,有些丈夫陪老婆来产检的时候细心呵护,跑前跑后,有些自顾自的拿着手机在看直播,手垂落像丝瓜,妻子叫他也是爱理不理,比起其他科室来说,更像缩小版的民政局百态。 何主任对她说:“你看,无论是沿海还是内地,幸福的家庭都是差不多的,夫妻感情和睦,轻言细语,有商有量,但是不幸的家庭就各式各样了。” 靓靓点点头:“我挺无法理解早上的妊高症剖腹产家属不同意的。” 何主任笑笑:“别说你,我到现在还没理解这些男人,但既然存在,就当他合理吧。”何主任把白大褂脱了,往衣架上一挂:“有男朋友吗?”见靓靓摇头不语:“我在妇产科工作了三十年,看了许许多多夫妻,虽然我一直没结婚,但我觉得自己纸上谈兵的功夫很不错。我归纳了三点,如果你喜欢的男人有这些特质,那就可以成家了,我讲给你听听?” 靓靓:“好啊,您说。”她跟上何主任的脚步,听老教授的人生经:“第一是爱和不爱都不要隐瞒对方,做个坦诚的人,第二是即使女方不能生育,还能毫无芥蒂的生活在一起,第三个是尊重并支持女方的工作,女人要经济独立才能保持思想独立。” 何主任转过头问她:“有碰到过这种男人吗?” “有啊。” “嗯?”何主任惊讶的转过头看着靓靓:“真的有?那太幸运了。” “小说和电视里有啊。”靓靓皮了一下,笑嘻嘻的看着这位有浪漫主义情怀的老教授。 何主任摇摇头:“所以我一直没结婚,应该是这个工作害的。”何主任自嘲的笑笑:“靓靓,走呗,陪我到门口小店吃碗面条吧。” 第028章 成栎验过HIV抗体,三个月终于安全度过,他长舒一口气。化验室旁边就是人来人往的急诊,想起二十八天的时候,他拿到检测报告,第一时间找到程靓靓,告诉她这个事情,让她安心。 现在,靓靓去中州了,也没其他什么人值得讲这事了。不过那时候,与其说是告诉她,倒不如说他自己想找个地方倾诉吧。他脚跟一转,转出急诊。 他拿着化验报告征求过邱主任的专业意见,是否可以上手术台了,邱主任说没问题。但是六个月的时点还是要去做个全面检测为佳。 成栎觉得日子过得很快,从早到晚都是重复相同的工作,门诊、手术、教学和科研。但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说不出哪里出问题。 天气渐渐寒冷,这天早上,滨海迎来深秋的第一场暴雨,这雨下的没头没脑的,雷电交加,饶是他开车上班的,也被淋成落汤鸡。 还没坐定,电话铃响,是章院长找他。成栎从天桥穿过门诊大楼,来到章院长办公室,院长从大皮椅里面转过来,神色颇凝重。 成栎:“院长您找我?” “来。”院长把成栎叫到电脑前,打开一张MRI图,“看这个,有什么问题?” “胶质母细胞瘤。”成栎指了指影像:“左额叶区。” “预后如何?” “只有3%的人存活率可以超过5年,单根据这张MRI扫描判断,像第四类细胞瘤,如果按照国内常规的医疗手段,大概还有15-18个月的时间。” “成栎,这张MRI是我的。”院长平静的说。 成栎愣了一下:“您叫我来?” “你是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我叫你来就是让你给我专业意见。” 成栎略一思索:“去国外治疗的话,梅奥和麻省总医院都是顶级,但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神经外科实力也强,我最熟悉了解,主任DR Edmund White是享誉国际的神经外科专家和科学家,曾是我的导师,如果你们都愿意,他当您的主治医生是最合适的,国内的话,您除了我们院,不会再选择其他机构吧。” 院长起身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趟,作为一个医学专家,虽然这个领域并不是自己的专长,但他知道,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也只是活15个月和18个月的区别,手术切除—复发—手术切除—复发—继续切除—死亡,国外虽然有一些创新的研究,但是和平医院的神经外科,有悠久的传统,近二十年有优秀的科研,还有成栎和他的团队。 院长坐下:“我相信你。” “谢谢。”成栎觉得自己面对一个医学专家说着不要担心,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这种虚弱的安慰的话没有什么意义,他看着院长高壮的身形以看上去平静无波的脸,说了一句说过千百次的话:“我会尽力的。” 院长第三天就住进病房开始接受治疗,他生病的消息没有刻意保密,所以很快就在医院散播开了,住院之前他做了一些安排,向上级的主管领导报告了这事,自己确诊的疾病以及需要请一段时间的假,他把院内的大小事务交给姚院长,然后静静的等待检查和治疗。 成栎觉得有压力,不是因为这种疾病治疗,而是因为院长是他的良师益友,是父辈的战友,也是把他叫回国给他空间发展拳脚的人,是半个亲人。虽然生命必然走向衰老和死亡,但是熟悉的人的难以治愈的疾病,是不一样的。 敲门声,成栎起身开门,是章洁玲,他拉了张凳子:“洁玲,坐。” 章洁玲眉头紧皱,“成栎,现在什么情况?” 成栎调出电脑里的报告单:“不太乐观,四级胶质瘤。标准做法是手术切除肿瘤,放疗加化疗,但是通常只有一到两年。” “你是权威啊,肯定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非常规的治疗手段都风险挺高,我需要问问患者自己的意见。” 章洁玲沉默了半天,说:“成栎,如果这个毛病是你得的,你会怎么样给自己治疗?”她又说:“成栎,请你把我爸,当作你自己的父亲一样来治疗,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请你救救我爸爸。” 成栎走出办公室后,来到病房。在院长的单人间旁边,有一个差不多同一时间收治的胶质瘤患者,是个年轻女性,叫胡笑飞,三十五岁,高中科学老师,说起来和成栎颇有缘,起初这姑娘因为有一只眼睛流不出眼泪了,当地医院不是认为没事,就是找不出原因,姑娘不死心,通过网上渠道求助,鬼使神差的被当时刚去国外工作的成栎当看到了,他那时候就是个爱钻研的楞头年轻小伙,十分不认同当地医院的诊断,根据她的各种资料,反复研究,各方认证,认为是一种罕见的脑瘤,这种发生率只占颅内原发肿瘤的1%左右的疾病,更重要的是,成栎想起自己的母亲,刚开始也是和她一样,无法流泪,拖了很久才查出是脑瘤。而他曾去枫城人民医院翻过十几年前的医疗档案,并且找到当时的主治医生,间接证明了自己的推断。 成栎给胡笑飞介绍了当时和平医院神外的主任陈先平手术,手术很成功。10年内,胡笑飞复发过一次,陈主任退休后是成栎做的手术切除肿瘤。现在是第二次复发第三次手术,她和成栎这么多年一直有通过邮件和电话定期联络和回访,后来还互相加了微博和微信。万幸的是成栎已经回国工作,不是上次这样,碰巧是趁回国做短期交流做的,有这个首次为她确诊的医生,胡笑飞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成栎对病人是很上心的,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与就诊疾病有关的,他都会很主动的去帮助他们,但又与病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在病人身上投入太多的私人感情是很危险的。这个姑娘与他特别有缘,罕见病的第一个实体病人,跟他母亲的疾病极其相似。他也听她偶尔念叨起,结婚第一年就发现脑袋里面长东西,切了还长,没个消停,太绝望了,但是这个姑娘很乐观,而且她的丈夫一直陪着在身边治疗,夫妻感情细水长流的好,让成栎深受触动。 两人间的病房,墙壁刷成浅粉色,病床上是白色的薄被子,旁边是铁皮制的茶几,上面摆着一个绿色的塑料脸盆,一个茶杯,还有一个白色的pad扔在桌上。 两夫妻看到成栎,向他点头问好。成栎:“感觉如何?后天手术,有没有问题?” 胡笑飞摇摇头:“还好吧,我都老病号了。”转身对家属老王说:“你出去帮我买瓶可乐好吗?” 老王知道她是支开他,虽然满眼担忧,但还是捏了捏妻子的手,微笑点头离开。 胡笑飞见老王离去,凑过去轻声的对成栎说:“成医生,虽然做过好几次手术,但是我还是很紧张诶。”她搅着手说:“以前你就告诉过我这个病会复发,但是我告诉自己,保持好的心态,积极治疗,一定没事的。” 成栎不语,拉了张凳子,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听她把话说完。 “给你看个东西?”她拿出手机翻了一张照片递给他看,神秘兮兮地说:“我昨天在医院捐赠站签了遗体捐赠书。我了解过,我这种脑子不好的人身体其它的器官利用率最高,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教授你记得我的器官还可以给需要的人。” 成栎看到照片,是一张亲笔签名的遗体捐赠承诺书,端端正正的写着胡笑飞三个字,他心头一震。 她停了两秒钟,继续说:“这几年,我很勇敢的和这玩意做斗争,我每次都觉得差不多忘记这事了,可它却一次次卷土重来了,也没办法,真是命不好呢,我……就是觉得对不起我们家老王,我们青梅竹马认识十几年,真正在一起也就这结婚几年,可我却一直在生病。”说到这儿,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成医生,对你说这话挺傻的,但我真挺爱我们家老王的,哎……真治不好的话早点走也好,不要拖着,早点放他解脱。”胡笑飞拿纸巾压了压眼睛,“医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如果我救不回来,就不要硬救了。”胡笑飞轻声说:“没有知觉一直躺着一直躺着的很难受诶。” 成栎皱着眉头,“别乱说。” “医生,你有喜欢的人吗?”胡笑飞说:“医生,你那么帅,又那么优秀,肯定很多女生喜欢你吧。” “你问我这么隐私的问题,我肯定不回答你的。” “医生,我问个不厚道的问题,你看过这么多病人,如果今天换成生病的人是你,你会怎样?” “还是不回答你的假设性问题哦。”成栎帮她摇下床铺,让她躺下,起身离开:“如果你早点睡,保持精神状态良好的话,我开个后门,可以让你只剃一小块头发,你从手术室出来还是和现在一样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打算放飞自我了,也不管虐不虐男,虐不虐女了,管写下去就好了嘿嘿。 度来的医学知识肯定不准,大家随意看,中年妇女写小言也实在不好意思去问我的医生同学们各种医学知识了。 抱拳抱拳。 第029章 “我会用一种新方法越过血脑屏障使药物直接作用于肿瘤部位的方法进行手术,肿瘤尽可能全切,包括肿瘤周边可能被肿瘤细胞侵蚀的脑组织。因为肿瘤在额叶区,为了保持语言功能良好,手术的时候会让您保持清醒。病理判断是胶质母细胞瘤,所以会下步会放疗加化疗。”病房里,章洁玲也在,成栎对两父女解释了下一阶段的进程安排:“我们医学院的团队这些年一直在研发脑癌疫苗,但还在人体实验阶段,并没有大规模推行,需要慎重考虑使用,不过国外的试验,这种肽疫苗可使预期寿命延长一倍以上,可以一试。” 院长的手术采用直播的方式通过医院的微信公众号和某著名的医学app同步进行教学演示,成栎刚开始十分反对:“这并不普通的肿瘤切除,是神外中危险的病症,不适合用来网络教学,且基于病人隐私,我也不赞成。” 院长坐在病床上,慢慢的说:“成栎,你听我说。于公,通常这种疾病,这种大型手术没有一个患者会愿意让主刀进行教学演示,但是我们不仅是医生还是老师,除了治病救人还要教书育人,我作为一个行为认知能力都正常的患者,我愿意做这样的事情,我也愿意提供给后辈们第一线观摩颅脑肿瘤手术的机会。于私,我希望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和平医院神经外科,以及丝毫不逊色于Dr White的主任和他的团队。” 这让成栎无话可说无法拒绝。 院长躺回病床,微微闭上眼睛,说:“这可能是我作为院长,最后一次给你下任务了,你就接受吧。” 远在云南省中州市的姬东,今天早上召集了中州中心医院的外科医生去了医院的电教室,通过手术直播间观看成栎主刀的胶质母细胞瘤切除术。 早上8点整,打开大电视,先映入眼帘的是麻醉师陶小兰,匆匆从手术室前经过,摇摇头表示不接受访问,手术室大门一关,屏幕黑了两秒钟,随即看到了一个四面米黄色的手术室,器械林立,四个穿着绿色外科手术服的人围着病床。姬东解释:“看,这就是神经外科的手术室,手术四支柱器械,床头的是神经电生理检测仪,那台是麻醉检测仪,还有手术显微镜和导航。” 靓靓定睛一看躺在深绿色床上的病人,虽然是光头,但是她还是认出,惊讶的问姬东:“院长?” “嗯。”姬东嘘了一声,随机轻声解释了院长的病:“是的,你第一次看神经外科手术吧,而且还是清醒开颅术,不多见。” 靓靓从屏幕上看到了成栎,那个群山图的主刀帽,口罩下的眼睛毫无波澜,他走到台前,麻醉师给病人做完麻醉,他开始动手,开颅、定位,成栎朝麻醉师说:“开始了。”陶小兰点点头,将镇静催眠的药物停用,然后成栎叫醒了院长。 成栎问院长:“早上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章伦。” “今年几岁?” “五十八岁。” “从一数到十试一下。” “一、二、三……十。” “背首李白的诗吧?”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成栎眼睛弯了弯,他说:“院长,不是应该背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的吗?”周围的医护也忍不住轻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 在清晰的一问一答中,医生不停歇手术,导航深入肿瘤部位,暴露出手术的视野和切除范围,屏幕上除了机器的滴答声,再没有别的,直播间左下角不断的有人进入,显示观看人数已经达到20万,下面的对话框疯狂的轮动,直播间主持人是医学院神经外科方面的泰斗柯副院长担任的,由年轻的助手飞快输入,负责回答直播间访客的各类问题进行互动。 姬东说:“你看,成教授把自己在美国的助手都招回来了。” “你不在的缘故吗?” “不不不,我听说他在美国有一个得力的助手Timmy,你看着这个老外的动作就知道了,我才跟了他半年,远没他们默契,助手最大的挑战是老板每做下一步之前都要提前辅助,他要清晰了解手术的每一个步骤,特别是显微镜手术,助手镜没有立体感,要求更高。” 手术室时间飞逝,几个小时后,成栎关上了颅骨,手术终于成功结束。他抬起头,看向角落里的摄像机,眼神虽然依旧平静,但靓靓明显感觉带了一丝轻松的暖意。 镜头一晃,屏幕全黑了,直播结束。 大脑手术一直被誉为生命的禁区,外科医生的手术刀被比作在针尖上起舞,靓靓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今天这几个小时只觉得过的惊心动魄,为院长,也为成栎。 姬东感慨了一声:“清醒的开颅手术我也没跟过几次,而且也没看过成医生和原来的助手配合的场景,我……哎,要学的地方还很多啊。” 成栎在医院食堂吃了晚饭,换了衣服消了毒去ICU看院长,院长已经苏醒,虽然还是有点虚弱,但是各项指标都还不错。ICU里留了鸥姨一个人陪他。鸥姨看到成栎,感激的点点头,成栎又询问了几句院长状态,旁边的主管护师仔细回复了他的问题,一切都还正常可控。 出了ICU,看到章洁玲在门口等着,成栎见她的样子有点怪怪的,父亲手术刚做完,还在ICU,担心也是正常。他过去在章洁玲旁边站了两分钟,“不要太担心了。你和阿姨注意身体,才能好好照顾院长。” 章洁玲吸着鼻子红着眼睛,点点头表示感谢。 成栎离开ICU,去病房看胡笑飞,姑娘精神一般,有点颓废,和家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说话,成栎进去问了几句,叮嘱她明天动手术不要胡思乱想,早点休息。 胡笑飞嗯嗯嗯的拼命点头。 成栎开车回家,快八点的城区主干道车流已渐渐稀少,车窗开着,风有点大,呼呼的往车里灌,他觉得鼻子发痒,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拿纸巾擦了擦鼻子。他经过小区门口便利店,买了点面包,买了几瓶鲜奶带回去冲咖啡,想起没有纸巾了,又折回去买了两提,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住靓靓那边的时候好像从没操心过。 成栎按指纹进门,把东西放好,洗洗手先去看看靓靓的宝贝猫咪,有点不对劲,胡萝卜在他眼皮底下跑了好几趟猫砂盆,他仔细看了看盆里的猫砂,尿球碎碎的。 他抱起老猫,这频繁的上洗手间……是生病了啊。“你不舒服吗?”他伸手摸了摸小猫的下腹,触感柔软,看着精神还不错,大概是普通的尿路感染吧。 哎哎……我是不是应该再去考个兽医的证书? 他打电话给靓靓,这个姑娘走之前没说宠物生病了怎么办,虽然动物治疗的药物和人类是差不多的,但是弄坏了她的宝贝猫咪他真不知道怎么交代了。电话嘟了好多声,靓靓没接,跑哪里去了? 胡萝卜从他手里窜走,找地方窝着了。他只得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求救微信:万圈,为家里的猫咪求靠谱的宠物医院,然后贴了一张胡萝卜的大头照。 他的微信很快的被回复淹没了,有一个平日里几乎不说话的朋友露露妈妈私信他,成栎知道她是极度爱猫人士,她问:“成医生,你家是猫咪生病了吗?” “是啊,看他频繁去猫砂盆,又没见他尿尿。” “可能是尿路感染,大多猫咪的问题都是心里问题引起的,如果可以的话带去熟悉的宠物医院,找熟悉的医生。” “好的。谢谢。” 他记得上次帮靓靓带胡萝卜去的宠物医院叫啥,他翻开微信聊天记录,是“咕噜咕噜”宠物医院,他翻来覆去在家里找到猫包,“乖……我们去看医生。” 车开了二十分钟,宠物医院就在靓靓家小区拐角的一条街上,一眼看到,规规矩矩的四扇玻璃门,门上贴着防撞条,头顶是宠物医院的招牌,进门是米色清爽的墙壁,零零星星的关着几只猫猫狗狗。见到他,门口笼子里的大金毛彷佛领地被侵犯了一样,汪汪狂叫。 八点多的宠物医院挺清静的,不像医院急诊。他看到一个眼熟的年轻的漂亮的姑娘穿着白大褂轻声呵斥金毛:“年糕!安静!”他于是上前问:“你好,请问你是这里的医生吗?可以给我的猫看一下吗?” 姑娘微笑的点头,“您等一下。”把手中的狗狗处理完毕,放进笼子里。 然后看了下猫咪,惊讶的说:“哎呀,胡萝卜,怎么是你啊。”她失笑的接过猫咪,胡萝卜受惊,腹肌发力鳄鱼翻滚,想挣脱美女兽医的怀抱,凶神恶煞的呲医生,还好医生经验老道,拿了加吧喷丁安抚住它:“我是这里的宠物医生李丽丽,它好像是程医生家的胡萝卜呀。” 成栎有点惊讶的问:“你记得?”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猫和美女兽医,这猫长的不都差不多? “是啊。胡萝卜在我这里做的绝育手术呢。”她问:“猫咪怎么了?” “它不肯在猫砂盆排泄,感觉有点尿路感染的样子,李医生请你看看。” “叫我小李吧。”姑娘边做检查边给猫顺毛捋着,很热心的八卦:“您是程医生男朋友?程医生出差了吗?她的宝贝胡萝卜,轻易不肯给别人养的啊。” “是吗?”成栎笑笑:“我是程靓靓的大哥,她出差去了,临时帮她照顾胡萝卜的。” “哦,不好意思啊。胡萝卜没事,看着像尿路感染,但是不严重。”姑娘笑了笑,把查好后的猫咪塞到成栎的怀里。 “那是怎么会这样?” “猫咪的应激反应,比如说主人出差,搬家,环境和人都不是它熟悉的,就会这样。” “那怎么处理?”应激反应?说的好听吧,其实就是神经质的猫,成栎大跌眼镜,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先观察一下。如果程医生不在家,你要不开开视频,让它能看到程医生,每天跟它说说话。”姑娘毫不客气的说他:“你呀,是不是老把它扔在家里,自己不陪它呀?猫咪心里是很脆弱的,不时的需要有人来关怀呵护,要疼着宠着呵护着。药我不开了,回去让胡萝卜多喝点水,吃熟肉,如果再有问题,再找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的营养液,么么哒。 感谢各位的留言、撒花和打卡,么么哒。 第030章 成栎看着猫包里面的三色土猫,叹了口气:“走吧,缺乏关爱的猫。”太矫情了,“你家姐姐的不矫情都让你矫情了。” “喵呜……”他慢慢把车开出去,猫咪呜呜叫。 “饿了吗?回家找点东西给你吃。” “你姐姐出去多久了?怎么电话也不打一个,有那么忙吗?” “应激反应会不会传染的?我一直对着你说话。” 这时电话回了过来,成栎按下蓝牙接起,是熟悉的程靓靓的声音:“成栎,怎么了?” “胡萝卜病了。” “为什么病了?要紧吗?”那端的靓靓听到猫咪叫声,焦急的很:“它在你旁边?胡萝卜,姐姐在这儿。” “喵呜……”声音明显发嗲。 “医生说它尿路感染,一是换了新环境二是没看到你不开心,所以就尿频了。”成栎手指在方向盘上打节拍,故作不经意的问:“你最近在干嘛?很忙吗?怎么一条消息都没发我。” “有点忙。”靓靓捂着鼻子打了个闷闷的喷嚏,“那些跟我说来中州支边是度假的都是骗人的,几个主任都是工作狂,我上上周跟骨科换关节,上周跟妇产科接生,这周跟李主任研究搭桥。”她吐槽:“啥时候能让我去隔壁月光古城躺上两天,无所事事就光发呆多好啊。” 成栎听到她熟悉的吐槽声莫名觉得愉悦,他笑笑:“回来有年假就向你们老板请了吧,出去玩几天散散心。” “成栎,如果尿路感染的话,回家得让它多喝点水,冰箱里有猪肝吗?烧点猪肝汤。” “成栎,它在叫,你去买点零食安抚一下,有没有带小毯子给他盖着?天气冷,会感冒的。” “成栎,你去宠物店买点猫咪费洛蒙,它会舒服很多的。” 拉拉杂杂说了一堆猫咪的事情,成栎听见靓靓咳嗽了几声。 成栎:“你自己感冒咳嗽衣服多穿点,胡萝卜我会照顾的。” “好的好的,那我不跟你说了,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出差,找我去吃夜宵。” 成栎皱眉,什么朋友,到中州出差还能顺道吃饭?男的? “我朋友在喊我。”靓靓又咳了两声:“有事情再打电话给我。”电话挂断。 胡萝卜的大眼滴溜溜的看着他,成栎敲了一下猫包:“你看我也没用,你姐姐挂电话了。” 一会儿,靓靓又发了一段语音过来,远隔千里的指挥他照顾猫咪。 他把车子绕回靓靓住的地方,拎着小猫上楼,先翻冰箱,“有你喜欢的猪肝,鲨鱼冻干条,呐,小毯子。”成栎在角落里搜到一条粉红色的毛巾毯,嘀咕:这是男生盖的吗? 成栎找不到猫咪费洛蒙,打电话给靓靓,开了视频,信号虽然不太好,但镜头一闪,他可以看到靓靓对面坐了一个看不清楚脸的壮汉,两个人在小饭馆里吃宵夜,他说:“我找不到费洛蒙。” 靓靓搁下手中的筷子,说:“家里没有了,前街有个宠物店,你去那边买一点吧。” 成栎回家,小猫用的东西收拾全都兜在一个环保袋里,猪肝的冰融的差不多了,这……怎么烧? 他继续电话给靓靓:“我不会烧猪肝。” “水烧开,猪肝切片切小块,烧到发白,连同汤水晾到常温就行。” “放糖放盐吗?” “不用。”靓靓说:“记得晾凉。还有,先给他喂点水再吃饭。” 成栎嘀咕:给人烧饭怎么没见你这么内行? 胡萝卜闻到腥味,在房间里心神不宁的转来转去,还用爪子扯成栎的裤脚。成栎把猪肝汤盛了出来,放洗手间晾着,把门锁了,他曾经见识过这只笨猫为了一碗三文鱼狂化成猎豹。 怎么喂水?盆子的水它根本不喝。 成栎今晚第N的视频电话灵魂拷问:“怎么让胡萝卜喝水?” 他隐约听到旁边的壮汉说:“家里有事吗?你接了一晚上电话。”好像有一丝埋怨。 成栎忽然为自己多次打断靓靓和壮汉的说话觉得爽。 “有小针筒吗?”靓靓说:“医生家里肯定有,竖着抱。”成栎看到屏幕里的靓靓穿着白色的厚羽绒服,里面一件高领天蓝色羊绒衫,头发扎了不高的马尾,成栎觉得她瘦了,很辛苦吗? 靓靓给他比竖着抱猫咪的动作,“小猫犬齿后面有一个空档的,你慢慢的把水注射进去,千万不要呲它,呲了会得肺炎的,如果它含在嘴里不喝,你就摸它喉咙,它下意识就吞了。”靓靓撩了一下头发,示范了一次,把自己衣服领口扒了一点下来,露出雪白的脖子,手从下巴摸到锁骨正中间,“这样?懂了吗?” 成栎喉结动了动:“懂了。” 胡萝卜终于安稳的睡了,肚子底下垫着他最爱的粉红色的小毯子。 感觉像在儿科上了一天班,成栎看了看时间,十点了。他去洗了个澡,把笔记本搬到床上,开始看书。 手机微信响了两声,是靓靓:胡萝卜怎么样了? 睡着了。 哦。 只有一个哦字?成栎刚想再说两句,电话响,晚上的值班医生:“成医生,胡笑飞在病房里摔倒了,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请您过来一趟。” “好的,我马上过来。”怎么会出这种事情?成栎火速掀开被子,牛仔裤衬衫夹克一股脑的套上,跳着一只脚穿袜子,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飞奔下楼。 雷克萨斯一路疾驰,闯了无数个红灯,到了医院,他把火一熄,用百米快跑的速度从地下车库上楼。 他消毒了之后进去,胡笑飞躺在ICU的病床上,呼吸机都上了,ICU的陈主任对他摇摇头:“病人在上厕所的时候,忽然摔倒,家属也在场,抢救半个小时,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只能上呼吸机。听说是你的病人,明天要做胶质瘤手术?” “是。”成栎又仔细观察了病人,看了看报告单:“深度昏迷,脑干反射消失,低血氧低血压,只能靠机器呼吸。”他顿了顿:“我先出去。辛苦你了陈主任。” 陈主任颔首表示知晓。 胡笑飞的老公守在门口,一见到成栎出来,急切的问:“成医生,小飞怎么样?” “不太乐观。”成栎说:“要有心里准备。” 接下来的三天,成栎每天早午去两趟ICU,这天下午,他和医院的几个专家在ICU待了很久,胡笑飞靠呼吸机维持呼吸,靠药物维持血压,已经处于脑死亡的状态了。他出门的时候,看见她老公守在ICU门口,正碰到下午四点的时间进去看妻子,一个大男人眼泪汪汪的满含期待的看着成栎,似乎想他说一句:病人好起来了。 但没有。 成栎朝老王几不可见的摇摇头,离开。 院长方面,成栎开始用一种称之为“S”的靶向肽疫苗治疗他的脑瘤,“S”疫苗是一种有助于癌细胞不受控制地生长的蛋白质。国内处于实验室阶段,并没上市,但是可以用于有针对特定时期病人做人体试验,院长没有任何异议的接受了。根据成栎和他的团队的研究,接种这种疫苗的人的寿命大约是预期的两倍,国外的一些个例,也曾经有患者生存期延长了十五年。 如果胡笑飞没有摔倒出意外,成栎会在手术过后,帮她申请使用这种疫苗,虽然她是复发病人,不符合首次接受手术的人群的标准,但是他还是会给她用的,应该会有一些效果。为什么会对她特殊点呢?可能是因为这个姑娘是成栎的第零号病人,和他的母亲是一样的病,与其他人不一样。还有她乐观坚强的让人心疼,也可能是因为病了这么多年,丈夫还是对她不离不弃,形影不离的照顾,这种夫妻相濡以沫的感情让他感动。 作为一个神经外科专家,他清楚的知道高浓度的爱情多巴胺最多只能维持两年,但科研是科研,人类实际的情感远比科学研究要来的奥妙。 老王心神不宁的在他办公室坐着,十二个平方的办公室,书、人体模型和大脑模型挤得满当当,老王环顾了一下四周,问:“成医生,你找我是聊小飞的事情吗?” “是。” “她有心跳有呼吸,她还活着。”老王的声音颤抖,双手扒着凌乱的头发:“她还活着,说不定她明天就能醒来。成医生,不是有很多报道,几十年的植物人都可以醒来的。” “她的大脑已经死亡。”成栎的话把老王的心撕开,血淋淋的:“她连植物人都不是。” “你骗我的。”老王哽咽着,喃喃重复:“你骗我的,你骗我的。” “我是专业的医生,我不骗你,她被切开了气管,是机器在支撑她,血压完全靠药物维系,她所有的意识已经消亡。”成栎低声说:“我知道你们很相爱,你愿意倾尽所有去救治她,你期待奇迹发生,但现实不是小说和电影。”成栎蹲下身,平视着坐在沙发上的老王:“她现在承受的是你难以想象的痛苦,老王,让她有尊严的离开,这才是真的爱她。” 第031章 老王最后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了“放弃治疗”这四个字,捧着那张薄薄的纸,哭的像个孩子。 胡笑飞生前签过器官捐赠的承诺书,医院迅速上报了相关部门,关联信息又同时被上传到XX系统,根据系统匹配的结果,胡笑飞捐献的7个器官和组织,与在和平医院登记在册的7位等待移植的患者,成功匹配。 第二天上午,胡笑飞被从ICU推出,送入医院二号住院部的手术室。手术室里,医务人员为胡笑飞举行了庄重的告别仪式,成栎肃穆的站在手术室一角,跟随着手术的其他移植专家,向胡笑飞深深的鞠躬并默哀。 胡笑飞,换种方式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的活着,成栎在心里默默的念叨。 成栎离开手术室,回门诊上班。 晚上,和平医院的公众号上有一则通讯:大爱!脑死亡后患者捐献器官,点亮他人生命。他默默点开,和平医学院附属医院器官移植团队的多位医疗专家一起上阵,经过从早到晚9个小时的手术,7位患者获得新生。医院七大科室密切配合,为生命接力!向捐献者致敬! 短短几行字简讯,平铺直叙的文字,并不温暖,但成栎知道,一人离去,七人重生,这背后是怎么样的一场情感、伦理与科技交织的硬仗。 成栎放下手机,推开办公室的门,抬头,夜色漆黑,唯有一轮明月挂在黑色的幕布上。低头,是来来往往的人们,救护车间或呼啸而来又绝尘而去。冷风灌进脖子,他瑟缩了一下,拉高了白大褂里面夹克衫的衣领,慢慢的走到病房。 碰到老王,老王已经收拾好了胡笑飞的遗物,抱在胸口,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看见成栎,轻轻的木然的说:“成医生,我们走了,谢谢您这段时间的费心,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成栎微微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开,面无表情的朝着老王的背影深深鞠了个躬。 成栎回办公室,坐下来,盯着办公桌上的猫咪玩偶小摆件,是靓靓在淘宝上买给他的,故宫的猫,大白肥猫斜睨着他像极了胡萝卜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他拿在手上无意识的把玩。 敲门声响起,成栎放下猫咪玩偶。 是章洁玲。 他请她坐下,也不倒茶了,从桌字底下拎了一瓶矿泉水给她。 洁玲接过,拧开,喝了一口:“谢谢你,我刚去看了我爸,他的手术很成功,这几天状态也不错,我和我妈都放心多了。” 成栎说:“不用谢,我应该做的,我应该感谢院长,给我这么个机会向全网普及神经外科手术,院长……他很了不起。” 章洁玲沉默了好一会,不知怎么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掉下来:“成栎,我爸这几天下来,没有失语,没有偏瘫,确实在恢复好转。” “那就好,后期继续治疗,会有转机的。”成栎客气有礼的回答。 章洁玲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度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眼里有异样的情愫。 章洁玲说:“成栎,我喜欢你,我的父亲也很喜欢你,他自己的手术要公开直播,就是为了让你在医学界获得更好的声望,他把你当作接班人来培养。” 她眼里有满溢的泪水:“我了解过你目前并没有女朋友,成栎,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吗?” 成栎先是沉默,然后起身抽了两张纸巾,递给章洁玲。 “洁玲,我们是同事,现在是以后也是。”成栎觉得虽然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很不合时宜,但是该说的还是应该讲明白:“你刚说的话,我不认同,你小看你父亲了,他是我国肝胆外科的权威,他决定公开他的手术过程是对医生对老师这个职业的敬重,是大智慧,而不是你所谓的小心思,我非常尊敬感激他,也会继续全心全意的为他治疗。” “我还有事。会诊等我。“成栎退后一步,咔擦一声斩断章洁玲所有的念想:“你离开记得帮我关门。” 成栎出了办公室,搭电梯到地下mall,在咖啡店买咖啡,店小妹认识这位帅哥大拿,很热情的招呼:“成医生,喝什么?照旧美式?” “不,拿铁吧,加两下糖再加两下奶油。” “好。”小妹笑着说:“很少见您喝这么甜啊。” “甜食治愈。”他微笑的接过纸杯,举了举。 成栎在咖啡吧的浅木色吧台前坐了一会,两下就把咖啡喝完,甜且腻,程靓靓你怎么会喜欢吃这么甜?还说治愈?喝完后他的胸口像堵着一大团棉絮,在楼里转悠了两圈。来到院长的病房,院长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精神状况和各项指标都趋向好转,但是脑瘤可能会在一到五年内复发,他只能默默希望疫苗能有用。 “成栎,今天怎么会有空?来,坐吧。”院长看着他一脸阴郁沉默,说:“怎么?想找我聊聊?” 成栎确实想找人聊聊,但是他不知道找谁。在他这个档位,同龄人很难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和处事方法,更别说年轻的,比他年纪大的又要区分一下,有些专家在他眼里是虚有其表,倚老卖老,并无真才实学,有些是他真正尊敬尊重的,但是因为年纪的关系,除去工作,绝大多数是没有其他交流的。 成栎坐下,院长有些费力的从床头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喝口水呀,我现在矿泉水也拧不开了,你自己拧一下。” “谢谢院长,我最近都有运动,拧个盖子没问题。” “还是去跑步?” “嗯,还是早上去跑步,就这个时间没人打扰。我在家里阳台装了个引体向上杆,一天给自己固定计算一百个,每十天递增百分之十,跑步和引体,上下肢力量都锻炼到了,偶尔还跟着网站做瑜伽。”成栎说:“这是上次ICU的陈主任教我的,简单可行容易坚持,我觉得挺好。” “好啊。”院长说:“运动能让多巴胺多多分泌,让人快乐,不会胡思乱想。” “是啊。”成栎看着自己的手,张了张,“虽然没达到健美先生标准,但是做手术的手感更好了,更稳定,更有力量了。” “还有其他爱好吗?比如说看电影,看书,唱歌?”院长说:“年轻人的爱好我这个老头子也不知道,我以前喜欢钓鱼,在野外湖边能坐一天的那种,还喜欢打太极拳,上次在耕庐小院度假的时候打太极拳,洁玲还给我录了影,拿到科室,小的们拍马屁说我打的比叶问还好。”院长开心的轻笑:“你不会像我这么无聊吧。” “最近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书打发时间。”成栎喝了口水,轻描淡写的说。 “看了什么?说来听听啊。” “一些闲书。”成栎说:“射雕英雄传,大秦帝国,长恨歌,小说嘛,特别容易看下去,不用烧脑。这些都是我妹妹买的,我就蹭她的书看。” “有特别印象深刻的吗?” “基本看过就忘,记不住了。”成栎看院长的眼神,满脸洞察世事的不相信,他忽然觉得不好意思:“有也是有的,《射雕》里面只想着郭靖这个二愣子有黄蓉这么娇俏可爱的姑娘喜欢他,真是三生有幸,《明朝那些事儿》里徐霞客允诺了和尚静闻,在他死后实现了诺言去鸡足山,终不负友人所托,还有……看到《漫长的告别》里面那句经典‘一声道别,就是死去一点点’,若在以前,会觉得平淡如水,但是现在深有体会,我的病人跟我说再见,好多人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觉得难受啦?” “难受是肯定的,但是我自己可以应付。”成栎诚恳的说。 院长躺回床上:“我年轻的时候,有问题想不明白,我会去手术台上躺一躺,角色反转,若我是病人,我会怎么考虑,如何选择,这样给了我很多启发,也让我避免去死钻牛角尖。‘生老病死,性命相托’,太沉重的八个字呀。但是医生也是人,喜欢想拥有,厌恶会躲避,迷惘时也需要人给你指点迷津。” 院长喘了口气,声音渐沉:“哈佛的葛文德教授曾说,医术是心术,是不可先知、不可全知的不确定性。成栎,你少年天才,更难得是有一颗医者仁心,不必给自己太多的包袱和压力,未来怎样无法确定,但是如果你做决定的时候是凭借专业和仁心做出的,你就无愧于病人和自己。不是每件事情都要想明白的,有时候要当这是一份工作,不是事业,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 成栎应了一声:“我明白了,谢谢您。”随后起身帮院长把枕头搁好,道了晚安,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章洁玲,她喊了一声:“爸。哎,成栎你也在这里?”。 院长点了点头:“玲玲你来啦。”有点累了,但是他看到女儿看到成栎时候眼里异样的光芒,他叹了口气,说:“玲玲,你先出去,我跟成栎再说两句。” 洁玲关上门。 成栎站起:“院长,我……” “你很优秀,招女孩子喜欢,一点都不奇怪,我和老伴前阵子就想着,如果有一天你变成我家女婿,那该多好,当时我们还想着介绍你们认识助推一把的。”院长闭着眼睛靠在枕头上,“我知道玲玲喜欢你,若你们有结果,那是最好不过的,但现在看来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你无意我家玲玲,在我这个做爸爸的眼里,是你最大的损失啊。感情和医术一样,也是充满不确定。成栎,三十而立,有好的合眼缘的姑娘碰到,就早点成个家吧。” “谢谢您。”成栎被感动到了,是真睿智长者啊。 成栎推开门,起身离开。 成栎回到办公室,已近晚上十点,夜越深黑暗越浓烈,住院大楼整一栋的病房和医务人员办公室用一个中空的天井分开,设计的既方便连接使用又功能隔离。离得近的这个茶水间的热水器电热棒坏了,出来的水还没人的体温高,他端着杯子穿过长长的走廊,墙壁上的日光灯在他身后拖出成一条长长的黑暗的影子,去病房那头的茶水间加水,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年轻可爱的护士朝他微笑的问:“成医生,今天您夜班?” 他说:“嗯。夜班。你们也辛苦了。”他折了回来,问:“能给我一个小号注射器吗?” “好啊。”护士从注射室拿了两个递给他。 “谢谢。” 茶叶是上次从家里带来的,是程弩飞一个温州朋友自己茶园种的乌牛早,所谓乌牛早,就是温州永嘉乌牛那个地方每年春天的茶,比其他的绿茶品种都要早,程弩飞很喜欢,当成口粮茶来喝,这茶从年头产的现在快年尾了,放的有点久,茶汤微微发黄发涩,但他对这些茶、咖啡的好坏都不计较,也从来没费心研究过,几千元一斤的金骏眉和几十块一包的斯里兰卡红茶没区别,天价猫屎咖啡和星爸爸的他也觉得差不多,他记得以前靓靓说过他:“成栎,你吃穿住行都不计较,那有什么是你特别计较的吗?” 他记得那时候回答的是,我对事业特别计较,医学是热爱一辈子的事业,是青年热血的回答呀,但如果今天问他,答案也还是一样的。 因为热爱,所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虽然难过,但是就像院长说的,再难熬的冬天也会过去。 成栎喝了一大口茶,放下杯子。办公室的医用冰箱里装着最后一支用作试验的脑瘤疫苗,他撩起白大褂,露出结实的小臂。掀开透明玻璃瓶上的橡胶盖子,他用碘伏擦了擦,10毫升的液体顺着针头缓缓流进针管,成栎只犹豫了一下,疫苗就进了他身体内。 成栎在手术室门口看了看,进不去了,这个时代管理比院长那个年代严得多,没有特殊事项即使医生也不得随便进出。 电梯带着他去地下一楼的安息室,廊灯把他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在走廊的尽头,是偌大的安息室,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用医院的员工卡刷了门禁,滴滴两声,厚重的不锈钢门打开了,他按下里面的lock键,门又关上了。 温度很低,他冷的上下牙齿直打架,安息室的穹顶特别高,样子像档案室,一排排高耸的低温柜子,柜面上有编码,只不过柜子里装的不是文件,而是在这里暂时停留的已经故去的人。 若有问题想不明白,我会去手术台上躺一躺,角色反转,若我是病人,我会怎么考虑,如何选择? 我问个不厚道的问题,你看过这么多病人,如果今天换成生病的人是你,你会怎样? 医生,你有喜欢的人吗?你那么帅,又那么优秀,肯定很多女生喜欢你吧。 他四下打量,在角落里找了张空床,像是送人来来往往于各个科室的推车,他摸出手机,调好一个小时后响的闹钟,闭上眼睛,躺了上去。 第032章 成栎陷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梦。 好像自己十八岁以前,身边有一个小跟班一直如影随形。 成栎是大家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学霸级孩子,读书什么的从没让家长操心过,靓靓是矮豆丁小学生一枚,程驽飞说:“三岁看到老,这娃天性没什么拼劲,得过且过,以后能考个普通大学,考个公务员安稳过下来就谢天谢地。”程驽飞夫妇一直挺忙,有时候就把靓靓放在成栎家蹭饭吃。 下午放学铃声已经响了,三年一班门口有个高年级的男孩探头探脑,班主任孙老师还在拖着堂,教室里的小鬼头各个屁股跟长了刺一样,坐立不安,只等老师一声令下就冲出教室的样子。 “同学,你哪个班的?在门口看什么?”孙老师打开门,手里的粉笔头神准的掷到那男生的肩膀上,没好气的问她。 全班同学脑袋齐刷刷看向窗外,呀,靓靓在心里叫了一声,是成栎的同班好朋友吴辉。 吴辉鞋子在水泥地板上蹭了蹭,结结巴巴:“老师……我来找程靓靓的。” “还没下课呢。”孙老师说:“什么事?说吧。” “我……”吴辉一愣,抓了抓脑袋,豁出去一般大声朝教室里面吼:“程靓靓,费老师让我告诉你,你放了学去大礼堂找成栎,一起去她家吃饭!”说完,还没等孙老师反映过来,猴子一般窜下水泥楼梯,只几秒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全班哄堂大笑,孙老师拿了教鞭拍了拍讲台,喝道:“安静!别吵了!”她把门重新关上,瞟了一眼程靓靓,也没说啥,又继续口沫横飞的讲。 孙老师布置完作业,说“放学”的声音彷如天籁,前排几个男生忍不住低低欢呼,胡乱的整理了下书包,就结伴迫不及待的冲出了教室。 同桌朱墨推了推她:“靓靓,一起回家吗?” 程靓靓摇摇头:“不,我去费老师家。”她默默的收拾好书包:“我要去大礼堂等成栎哥。” 三年级四个班,程靓靓在一班,班主任姓孙,县里的教坛新秀,以严格教学和会拖堂著称,因为靓靓是前校长刘老师的孙女,进学校之前跟她打过招呼特别安插在这个篮子班里的,也因为是老领导交代的,孙老师很是照顾她的。 “程靓靓。”孙老师叫住她,看见小姑娘抬起扎了两根小羊角辫的脑袋,瞪着乌黑的眼珠看着她,她微笑的说:“费老师叫你去她家吗?” “嗯,我跟成栎哥哥一起回去。” “我在办公室里改作业。”孙老师说:“你要不跟老师去办公室边做作业边等他们吧。” 程靓靓在心里办了个大鬼脸,才不要去老师办公室呢,她说:“唔……我还是去礼堂吧。” 说完,倒退了两步,飞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孙老师哭笑不得,我会吃人吗?有那么害怕啊? 正值五月,快到盛夏,四面的电风扇鼓足了劲的吹,但是大礼堂里还是闷热无比,枫城实验小学每年六一的惯例大合唱比赛的排练,热火朝天。程靓靓小心的推开礼堂狭窄的后门,台上台下都是黑压压的高年级学生,她侧着身子挤了进去。三排学生密密的挤着,第一排在地上,第二排站凳子上,第三排的男生矗立在桌子上,层层叠叠,摇头晃脑的放声歌唱。成栎站在后排最中间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 成栎面无表情,靓靓甚至可以看到他偶尔还在偷偷的翻着白眼,嘴巴一张一合的跟着节奏:“我们欢乐的笑脸,比那春天的花朵还要鲜艳,我们清脆的歌声,比那百灵鸟还要婉转……” 站在成栎旁边的同学用手肘捣了捣他,“你那个小跟班啊。”这一波独生子女的班级里,就成栎有个老探头探脑的妹妹,而且这个妹妹还长的特别可爱,小豆丁们就开始嘀嘀咕咕想象力爆炸。 “嘘。”成栎拿眼白瞟了一眼苏同学,“贺老师盯着你呢。” 苏同学干咳了一声,立刻闭嘴了。 贺老师在台下踱来踱去,大声喊:“笑容,笑容。你!杜小辉,就你表情最僵硬了,让你笑都不会啊?” “还有你,成栎!”贺老师教鞭直戳戳向当中的高个子男生:“谁欠你钱?嘴巴咧一下也不行?耍酷吗?”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合唱也被笑声打断了。 靓靓看看成栎抿着嘴巴,闷闷的被逗笑,左边脸颊上有一个极浅几乎看不出来的狭长的酒窝。 台上依旧是翻来覆去的歌声嘹亮,靓靓继续埋头作业本,抽空又瞧了瞧成栎,怎么还没结束啊?外面快下雷阵雨了。 贺老师也看到了阴沉沉的天,况且时间也不早了,于是拍了拍手,宣布解散之前还不忘记叮嘱:“回家好好再练练。” 同学们齐声应道:“好!”然后一个接着一个迫不及待的,扑通扑通的从凳子上、台上蹦了下来。 一下子鸟兽散了。 成栎看见靓靓半靠在窗台上一笔一划的还挺认真的,他瞧了瞧她脑袋,说:“走,跟我回家去。” “好。”小姑娘跳下凳子。 靓靓出了礼堂,一条长长的,两边种满了绿树的石板路通往校门,她挪了两步,便赖着不肯动了。 成栎看她垮着肩膀,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接过她的书包:“懒虫。” 靓靓的苦瓜脸瞬间嘻嘻笑了,一蹦一跳的跟上了隔壁哥哥的脚步。 天色越来越暗,成栎抬头看了看,豆大的雨噼里啪啦砸向地面,他叫了声:“糟糕。” 成栎背了两个书包,拉着靓靓,沿着街边,一路狂奔,好在枫城是小地方,俩人终于赶在倾盆大雨之前到了家。 成栎还没到街角,就放声喊:“妈!妈!快开门。” 屋里的妇人从沿街的窗口探出脑袋,眉眼温柔,声音甜美,“哎,回来啦!淋雨了吗?”一会儿,看到成栎噔噔噔跑上楼,后面跟着的小女孩:“靓靓!” “费老师。”靓靓轻声喊。 “哎。”费贞月弯腰,笑得眉眼弯弯:“刚你爸打电话给我了,晚上在费老师家吃吧,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好耶!” 成栎初三那年暑假,大院里的孩子都围在门口的空地上看电视,什么射雕英雄传、倚天屠龙记、天龙八部的轮番放,这个台播了那个台继续播,你方唱罢我登场,即使看过无数次,那些港台剧大人小孩都津津有味。 程驽飞叫:“成栎,江边捉萤火虫去?” 靓靓跳起来:“我也要我也要去。” “好好好。” “抓萤火虫去!”江边月光朗照,涛声拍岸,程驽飞手指着不远处的滩涂边那片低矮小树林,成栎定睛一看,树林里面一闪一闪的泛着黄的剔透的光,靓靓来劲了:“成栎哥哥!我去屋里拿几个瓶子,咱们把萤火虫装回来。” 初三的成栎剃了寸头,少年郎的下巴尖尖的,脸上满是胶原蛋白,笑起来左颊极浅极浅的狭长酒窝,轮廓很深,双眼皮很深,睫毛特别长,瘦,这个年龄正在长身体,饭量很大,胃口也很好,似乎永远吃不饱,也永远吃不胖,T恤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大男孩肩上扛了个捉萤火虫的网兜,跑在前面,靓靓跟着,程驽飞殿后,在这夏夜如水的月色里,踩在江边的硬石板小路上,脚步雀跃,欢呼:“抓萤火虫啦!” 何娟萍见他们往江边跑,踮起脚尖喊了一声:“等下要涨潮,可小心着。” 他们根本没留意听,成栎只丢下一句“知道知道”,一溜烟身影就没在树林里。 在江边的小树丛里,成栎一下一个网兜的抓了不少,一会儿就装了小半瓶,俩娃颠颠的在树林里抓了那么多萤火虫回来,高兴坏了。 “走,成栎哥哥,我们回去让小伙伴们羡慕一下。” “好啊好啊。” 一路小跑,隔的远远的,靓靓就看见成栎的妈妈费老师和二中的曲校长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往大院来,曲校长显然见到成栎了,一手握着车把,一手向成栎狂挥。 “成栎!成栎!” 成栎一头雾水,“妈,校长?怎么了?” 靓靓拉了拉他袖口:“成栎哥哥,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成栎抓抓脑袋。 曲校长看见成栎,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也顾不上锁了,扔在路边,三步并作两步的抓着他的肩膀:“成栎,成栎!”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中考成绩全市第一!”枫城县参加的是枫州市的统一招生考试,校长的高兴难以名状,市状元出在我们学校啊!下个月招生,找我提篮子的人会不会踩破门槛啊? 靓靓看看成栎,虽然满脸笑容,但是却很镇定,靓靓想,这家伙太装了吧,我要是考那么好,早就高兴到飞起来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何娟萍把女儿抓到一边,“你看你成栎哥哥,你要是能吊尾进枫高我也认了啊。” 靓靓:“成栎哥是他,我是我,哪能混为一谈?” “暑假别学画画了,妈给你找地方补课去。” “不行!我就这点爱好了。”靓靓气鼓鼓:“你不能剥夺它。” “多给她留条路也好。”程驽飞接腔:“你这是被成栎刺激的啊?再不济,以后咱们靓靓可以去考艺术类的,当美术老师不也很好吗?” “好什么!都怪你,宠的她,不思进取的。”何娟萍恨恨的说:“哎,你说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阿萍,成栎这种叫少年天才,别说枫城,整个浙江也没几个的。”程驽飞倒是很看的开,“不要这么着急,说不定靓靓还没开窍呢。” “长的比我还高了,还没开窍?”何娟萍恨铁不成钢。 第033章 枫城高中虽然地处浙南的一个小县城,但却是大名鼎鼎的省一级重点中学,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一位大教育家告老还乡后创办的学堂,一百年的风风雨雨铸就了枫高的辉煌。枫城虽然是个小县城,但却因为沿海城市,是改革开放浪潮的第一批受益者,物质相对的富足让当地的百姓格外的注重教育。 某些人眼中辛苦的高中在成栎眼中却是快乐的。他像一条鱼,畅快的遨游在知识的海洋,像一块海绵,求知若渴的吸收知识。 但是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成栎不过上了两个礼拜的高中,一天下午回家,费贞月照常给成栎煮饭做菜,等儿子吃完饭,她边收拾碗筷边说:“栎栎,妈跟你说个事。” 成栎拿着书本刚想回房间看书,却被她凝重的表情震住了,霎时间少年心头乌云密布:“妈?什么事?” 费贞月拉住儿子的手,停了一会说:“成栎,去年年底,我的左眼干涩无法流泪,去县医院和市里医院都看过,有些医生说没事,有些医生说再观察,都看不出什么毛病。” “妈,你怎么都没跟我说?”成栎一惊:“那现在呢?好了吗?” “前阵子有协和的专家过来,叫我去查了查脑子,是脑瘤。” 成栎愣住了:“那……现在怎么办?” 费贞月眼睛里泪盈盈:“明天靓靓妈会带我去住院。”她拍了拍成栎的手:“我们家在这里也没个亲戚,你去你程叔家住几天,妈应该很快就能出院。” 但是费贞月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从确诊到离世,不过就两个月的时间。 一个十六岁的单亲少年,要面对失去最亲的人的剧痛,老天实在是太残忍了。 在疾病面前,人类渺小无助,不堪一击。 程驽飞一家人,倾尽全力的去帮助这个十六岁少年,帮助他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将她送上山。 那天晚上,靓靓悄悄的跟着爸爸和成栎,虚掩的房门内,程靓靓从门缝内瞄见程驽飞面色凝重:“栎栎,你爸妈虽然走的早,但是不要担心,今后你只管读书,长大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其他的一切有叔叔。” 十三岁的靓靓,怯怯的躲在门后,看见十六岁的成栎,还是个大孩子的成栎,抱着程驽飞哭的跪倒在地。 程驽飞待成栎视如己出,何娟萍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多出了这么个十六岁的娃有点接受不了,但她不是个刻薄无情的人,她也是从小看着成栎长大的,这孩子现在孤苦伶仃,确实可怜,“成栎,以后这就是你的家,靓靓就是你的亲妹妹。”她总是这么对孩子说。 既然程驽飞将他领回住下,她也不作他想,全心全意的对这孩子好便好了。 本来她怕靓靓会觉得家里忽然多出了个哥哥会不习惯,心里不平衡,但是没想到,自家的姑娘对成栎的到来没有一丝不接受,也一直尽她的小小力量去帮助他。 成栎用了近一年的时间从痛苦、伤心、疏离到渐渐平静。 时间会抚平一切的伤痛。 成栎埋头默默的读书,他以省理科第一名的成绩进了清大,两年基础班后转入了协大医学院,成栎的班主任曾老师曾经问过他:“你的成绩,可以保送国内顶尖大学读金融读生物读物理化学的,为什么要学医?” 成栎说:“希望以后能尽我所学治病救人,让更多家庭不受病痛困扰,让更多孩子能在父母呵护下茁壮成长。” 曾老师看着眼前的孩子,虽遭遇大不幸,但这三年,在叔伯朋友老师的帮助下,他走出阴霾慢慢恢复了,是小小年纪有大大梦想的模样,是眼有星辰胸有丘壑的模样,他用力的拍了拍成栎的肩膀,连声说:“好,好。” 程靓靓吊车尾考的枫高,她的班主任袁老师跟程驽飞相识,对程家的“儿子”成栎赞不绝口,“我教书这么多年,没看过这种学生,那个成栎,是真的厉害,理科也好文科也好,无论哪个省的模拟卷,永远第一名,你说他的脑袋什么构造?” “他那妹妹,那个叫程靓靓的成绩怎么样?” “凑合吧,不过能考进枫高也不容易,但是明显没他好,我看以后能考个浙师大已经谢天谢地了。” 靓靓的高一第一学期结束时的期末考,成绩十分的悲惨,全班倒数第四,她看着成绩单上的数理化,58、60、62刺眼的成等差数列排列,她只觉得一口血闷在喉咙里面上不去下不来。 坐在后面的高个子男孩徐立瞄见了她的成绩单,嗤嗤地笑:“哇,难道你高中是花钱买进来的吗?”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 靓靓怒瞪他一眼,抓起卷子往书包里一塞:“要你管!” 成绩单发完,学期也就结束了,班主任在讲台上口沫横飞的做寒假要求,靓靓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众人哗的一声作鸟兽散。同桌问:“嘿,好不容易放假了,到我家玩游戏吧。” 靓靓非常沮丧的拒绝了,哪有心情啊。 靓靓背着书包在后街磨磨蹭蹭来来回回的转悠,家也不敢回,她想,会不会被老妈骂死啊?她想起那天袁老师说的,“我看顶多这程靓靓就是三本的料。”她想着这话忽然想哭,我现在这样,能考上三本就谢天谢地了。 她在离家两百米的小公园的石凳子上坐着,天渐渐的暗下,靓靓的肚子“咕咕”的叫,路人渐渐稀少,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熟悉又急切的声音:“靓靓!靓靓!” 是妈妈。 熟悉的中等个子,蓝色羽绒服黑色裤子,头发盘在脑后,何娟萍步伐匆忙,眉头紧皱,担忧之色盈满了整脸。 程靓靓扑进了何娟萍的怀里,哇哇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十六岁的女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何娟萍急的连忙拉开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仔细端详:“谁欺负你了?哪里受伤了?哪里难受了?” “呜呜……”靓靓哭的打嗝。 何娟萍急的拉起她:“走,上妈妈医院看看去!” 程靓靓被拽着,支支吾吾的憋出几句话:“我……我期末考的全班倒数……呜呜” 何娟萍听了这话,又是想气又是想笑,手指头戳向靓靓的脑门:“你这个臭丫头,你想吓死你妈啊!走,跟我回家去。” “呜呜……”靓靓脚尖蹭着水泥地,继续呜咽着,“呜呜……” “哭,你还有脸哭!”何娟萍见女儿不肯走,还没骂两句呢,靓靓哭的更凶了,这大街上,虽然傍晚人烟渐渐稀少,但还是有往来的行人不断的探头探脑,何娟萍被弄的没辙:“好了好了,考的不好下次努力!你哭两句数学成绩就能变成一百分啊!哎呀我不说你了,跟我回家吧,你爸菜都烧好了!” 死拖活拽的把靓靓带回了家。 本来学期结束是件开心的事情,可以休息可以玩耍,但是靓靓拿了这么个成绩单回家,一晚上心情不好,想着想着又难受的要哭。夜深了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下阁楼喝水的时候,靓靓听见妈妈给成栎打电话,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传入她的耳朵:“栎栎,靓靓回来哭了好久。唔……还有什么,考试成绩不好呗……哎,你还替她说话,什么叫会难受会哭还是上进的孩子,她读书要是有你一半勤劳就不用我操心了。你寒假回来帮她补补?也好,你帮她理理思路。”顿了顿,又问:“什么时候回?春运火车票可难买了,飞机票吧,也不差这点钱。你读书辛苦了,回来姨给你炖点鱼胶补补。嗯,好,早点睡吧。” 成栎这年直到二十四小年夜才回来的,机场在离枫城三十公里左右的枫州市区,程驽飞这几年岗位依然不动,但也没升了,资格老,谁也管不了他,自己也不愿意挪了,在外面搞了点副业,又天南地北的炒炒房子,赚了不少钱。但是他还是低调的,买了辆捷达代步,这天开着车子带着靓靓到机场接成栎。 程驽飞停妥车子,靓靓挽着老爸的手到了国内到达三号口。靓靓拿粉红色的大卡纸用水彩笔大写加粗了两个字:成栎。以至于成栎下了飞机推着行李出来,看到靓靓举着这么张纸,莫名被戳中了笑点,“程靓靓,用的着拿这么张纸吗?难道我还不认识你吗?”说完,两只手各在靓靓脸上重重掐了一把。“还是你考不好化悲愤为食欲,胖的让我认不出来了?” “爸爸,你看成栎哥。”靓靓嘴巴一撅,拿头重重的撞了成栎肩膀一下。 程驽飞用欣喜欣慰的眼光打量成栎:“瘦了,读书很辛苦吧。” 靓靓跟在屁股后面,狗腿的说:“哥哥哥哥,很辛苦吧,我帮你推行李箱呦。” 成栎也不过是刚满二十的大孩子,但是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个小大人的样子。靓靓偷偷的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着成栎,十七岁的女孩在心里惊呼,我哥比我爸还高了耶,一米八多个子,又瘦又高,眼神沉稳,表情沉默,她想起偷偷看的言情小说里面描写男主角的句子,他的眼神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邃,他的鼻梁比珠穆朗玛峰还挺拔,他的笑容像三月的春风般迷人。 成栎哥这个形象气质的,也有当小言男主角的潜力哇。 程靓靓的心突然被蛰了一下。 第034章 从枫州回枫城的一个小时的车程,程驽飞问成栎的大学生活,成栎诚实的回答:“是,真的很辛苦。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二点以后睡觉,每天浓茶咖啡各三杯,一个学期考二十门课。叔,高考都没那么拼过。” 靓靓是知道的,读医确实需要过人的体力,像她老妈何娟萍,这把年纪了,晚上回家还要经常看书,各种职称上岗考试新知识培训的车轮战,读的烦起来也会摔桌子嚷着要提前退休。 打死我也以后也不读医,靓靓对自己说。 夜幕渐渐降临。 回家的路渐渐的近了。 南方的冬天,气温也是很低。成栎穿了一件酱红色的羽绒服,黑色牛仔裤和运动鞋,程驽飞从来没再金钱上亏待成栎,这几年富裕了,每个月的生活费给的足足的,生怕他饿着冷着冻着,何娟萍也几乎是将成栎视如己出。在大家都是火车上学的时候,成栎学期结束已经全是飞来飞去不用赶春运彻夜排队了。 成栎在家里呆了几天。 他感到妹妹的隐隐的失落,靓靓原来是个很开朗活泼的姑娘,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又丧又胖。 这是真的,原来好好的一个小美女进了高中之后,突然间跟吹气球一样的胖起来,圆圆的脸,双下巴,带了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镜,一副长年待在屋子里没有运动不见阳光的苍白臃肿。 成栎看她站在自己身边,又高又壮像一只大象。 何娟萍说:“瞧靓靓,长的高诶,有一米七了。”但是她又说:“体重也破140斤了。” 成栎差点翻倒,他一米八三也就一百四十,靓靓你也太胖了。 靓靓脸红的像猪肝,扭头进屋去了。 何娟萍又说:“老是待在房间里看书,也不知道看进去了没,一上体育课就完蛋,动一动就喊累,我上次刚带她去我们医院体检过,也没毛病啊。”她叹了口气,“难道真不是读书的料,考个枫高就把所有的潜力都用完了?” 成栎:“我去看看她。” “要是考不上大学,我看只有让你叔给她找个临时工的活了。” 成栎扶额。 成栎问靓靓:“跟我出去走走?” 靓靓白了他一眼,看看他,看看自己,心里酸酸的,又有点自卑:“跟你有什么好玩的。” “你小时候还老跟在我屁股后面呢,现在说不好玩?”成栎敲了她脑袋一记:“小没良心的。” 这天月朗星稀,路灯很亮,街上除了他俩几乎看不到路人,成栎带着靓靓来到湖滨公园,沿着人工湖边的石阶慢慢的走着,靓靓则低着头跟着:“哥,你干嘛叫我出来?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吗?” 成栎失笑,不笨嘛,他说:“初五我就得回学校了,在家一个星期都不到了,靓靓,我是你大哥,你有什么话如果不好跟叔叔阿姨讲的,可以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靓靓看着自己的影子,脚尖踢着脚尖,沉默了很久,说:“妈妈是不是跟你说了我这个学期成绩很差。” 成栎:“那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也没有什么。”靓靓硬着声音说:“我只是不喜欢物理化学,以后读文科不就行了。” 找了石凳坐了下来,成栎问:“那你想好要读什么学下吗?我可以帮你参谋一下。” 程靓靓坐在成栎旁边,想了很久:“哥,其实我都怕我考不上大学,我说读文科那是说说的,我数学成绩这么差。” 成栎默不作声,等着靓靓继续说。 “我也很认真学习了啊,可是我智商没你高啊!我就是考不了高分。”靓靓扁扁嘴:“好吧,我觉得还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时间管理不行,拖拖拉拉,怕苦怕累,只捡自己感兴趣的课认真听,题目没有扎实的做,不懂也得过且过,喜欢看小说浪费时间,我还那么胖……我跑八百米都快断气。”她说到最后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难过极了。 成栎拍拍她的脑袋,“你知道自己的短处啊。” 靓靓嘴巴一扁,眼圈红红的,委委屈屈:“嗯。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改不了。” 成栎看看表,又看看天,街上已经鞭炮喧天了,于是说:“回去吧,他们等着我们吃年夜饭呢。” 程驽飞两夫妻焦急的等着孩子们回家,芥菜炒年糕,葱油黄鱼,酱油肉,鳗鲞,花蛤摆了满满的一大桌,是枫城人的传统年夜饭。准八点,一家人围着餐桌看春节联欢晚会,靓靓叼着筷子,吃了满满一大碗的炒年糕,边吃边说:“妈妈,真好吃。” 何娟萍看着她脸比年糕盘子大,想叫她少吃点,但想想是年夜饭来的,把话吞进了肚子。 春晚依旧热闹,靓靓吃饱喝足瘫在沙发里,电视里冯巩熟悉且喜感的声音:“我想死你们了!” 靓靓边啃苹果,边瘫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在洗碗的何娟萍也探头仔细来看。 靓靓她头一歪,看到成栎起身准备回房,起初并不察觉有什么不一样,但是过了两个多小时,爸妈都回房睡了,她经过成栎房间口,看见台灯轻柔的泄出,她轻轻的推开门,只见成栎聚精会神的拿一本厚厚的《生物学》看着。 靓靓瞄了一眼,书上的内容繁琐复杂,甚至连配的图,她都看不懂。 成栎听见门口的动静,转头合拢书,招呼她:“来吧,坐。” 靓靓一屁股压在成栎的床上,床发出吱呀一声的沉重哀嚎。 “困了?”成栎看着靓靓的黑眼圈,“那就去睡吧。今年春晚好看吗?” 靓靓努了努嘴:“没有什么特别的。每年都是这样。”她又站起来,看见成栎扔在地板上的行李箱,“成栎哥,你要出国?”里面一叠厚厚的托福教材。 “要的,但是我要先等博士学位拿到先。”成栎微笑:“你们班主任现在还是袁老师?” “对,是袁老师。” “他知道你是我妹妹吗?”成栎说:“袁老师教了我三年数学,是很不错的老师。” “有。”靓靓搅着手指头,挠了挠头:“他现在都相信我肯定不是你妹妹。”数学竞赛冠军的妹妹每回大考150分的卷子都没过100分,基因差的有点大。 成栎想笑,又忍住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张A4大小的有点旧有点黄的纸递给靓靓,在她满脸疑惑中解释道:“哎,还在呢。你看看。” 是一张时间安排表。 记录了成栎从早上六点开始到晚上十点的事项安排,密密麻麻。 “我读高中时每天都是怎么干的,你可以看看,可以参考看看。”成栎见靓靓有点懵:“如果刚开始一下子做不到这么多,那就做三项。” 他见靓靓瞪大了眼睛认真听他讲,于是举着三个手指头说:“第一课前预习,第二上课认真听,第三课后复习。不难吧?” 成栎见靓靓很虔诚,很慎重的点点头表示知晓,笑笑说:“不早了,去睡吧。” 靓靓转身欲回自己房间,这时突然听到窗外爆竹烟花的巨响,她头一偏,从6楼往外看,是家属楼的大院,大人带着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院子里放烟花,一朵朵,一簇簇,一团团,一片片,红的、蓝的、银的、绿的,火树银花不夜天。 南方冬天湿冷不比北方到处是暖气,成栎有点哆嗦,他裹着一套厚厚的棕色格子法兰绒睡衣,脚上毛茸茸的老虎头拖鞋还是前几天靓靓和妈妈特地去超市为他回来买的,他修长的手上捧着一个白色的热气腾腾的搪瓷杯,他的脸庞年轻、白皙、干净,轮廓深邃,眼神清澈透明。 成栎靠着窗,烟花在他的脸上形成忽明忽灭的光,十七岁的靓靓忽然觉得,如果自己还这样得过且过的话,再也跟不上他的脚步了,真的只能在过年或者暑假的时候才能在这个小县城看到成栎哥哥了。 从此见面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靓靓觉得他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靓靓有些想哭。 她好像一瞬间长大了,走了过去,轻轻挨着成栎身边的玻璃,头歪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还是小时候那熟悉的味道,但肯定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她在心里握紧了拳头,右手紧紧的攥着那张时间表,轻声说:“成栎哥,我会加油的。” 转眼间,靓靓高三。 靓靓高二下学期结束,马上面临的问题就是文理分科。 成栎说的课前预习,上课认真听,课后复习这三点,靓靓亲身实践了,发现照只着做几次并不难,但是一直坚持下去就太难了。靓靓也曾经想过继续放牛吃草,可是每每一放松一懈怠,心里就想着如果上不了北大清华(考虑的有点多)就跟不上成栎的脚步,以后每年就只能见他两次了,难受的感觉就会在心里泛滥成灾。 刚开始的时候,理科基础差的靓靓拼了老命都搞不清楚什么是有机物和无机物,特别郁闷英文字母换个排列组合就变成另一种完全不认识的物质,物理就更不用说了,感觉像在看天书,还有数学,每每袁老师改靓靓卷子的时候,红笔都要戳破白纸,气的牙痒痒。 成栎回北京后,程驽飞给靓靓找了当地名师开小灶,密集补课加靓靓不知道哪根筋跳着了的主动勤奋学习,晚上叫她睡叫也不肯,哭着喊着的要做完题目。一个学期过后,成绩从班级后十名一下子冲到了前十名。班主任袁老师的排名次张贴大红榜的时候差点没把眼镜给扔了。 成绩好起来了之后,靓靓觉得自己在班级嗓门也粗了,形象更高大了,这是字面上的意思,整个高三她的体重就没下过140,铁塔一般的雄伟,早上起来刷牙的时候对着镜子就像看到一个刚出蒸笼的又白又胖的东北大包子。何娟萍觉得她读书这么辛苦,阿胶鱼胶西洋参的伺候着,靓靓一喊减肥,何娟萍就嗤之以鼻,现在减什么减,谁说你丑了?再说了,读书这么辛苦,不多吃点怎么成?等你考上大学了再减吧。 靓靓看着镜子里的高大胖,捏了捏肚子上层层叠叠的米其林轮胎,欲哭无泪。 填分科表格的那天晚上,程驽飞问女儿:“你现在数学成绩不错,要不咱们读文科?运气好的话还能上北外或者华师大,女孩子读外语或者教书都不错,特别是当老师,每年还有整三个月的假期。” “不!”靓靓胖拳头一捏,说话掷地有声:“我想跟成栎哥一样,读医,选理科。” “不要说枫城,整个浙江有几个你哥这种人啊!”程驽飞敲了女儿脑袋一记:“你知不知道他数理化三科一共考了450分吗?” 靓靓捂着脑袋:“爸,你说了两百次了。”每次她考不好的时候,这个事情都要拿出来反反复复的说。 程驽飞喝口水继续说:“你若学医,至少要读到研究生,到时候三十岁了还没人要,总不能在家里待一辈子吧。” 靓靓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就觉得成栎哥好!” 程驽飞叹了口气,过去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你若是能考上清华北大那是咱家祖坟冒青烟再好不过了,努力是很重要,不过书读到你哥这样,是需要天分的。” 靓靓给了他老爹一记大白眼:“不是说天才都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百分之一的天分吗?” 程驽飞看女儿踌躇满志,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叹气,姑娘!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那百分之一的天分才是决定性的因素好不? 第035章 高中三年逆袭成功的靓靓终于考上了重点大学和平医学院,但是依旧追不上他的脚步,这个时候的成栎已经去美国读书了,靓靓二十三岁医学院毕业的时候,他已经在旧金山医学中心工作了。大学期间,成栎和爷爷相认,他一年固定回国探亲,探望对他有养育之恩的程驽飞夫妇,看看靓靓妹妹,虽然成栎说自己以后会回来工作,但是靓靓觉得,他也只是说说吧,他老死在美帝的机会比较大。 靓靓觉得小时候没有感觉的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等到大学读完,找了第一份工作后,第一阶段的距离感马上就出来了。有人刚毕业就失业,也有人刚毕业就几十万年薪。名牌大学毕业的同学稳稳的去了一线城市,找的是体面的高薪工作,凑和着读了大学勉强毕了业的同学,在各大应聘网站上频繁的投递简历。 靓靓医学院毕业,老爸提了篮子进了和平医院工作,自己拿工资来美国玩,专程来看他这个便宜哥哥。 成栎在出关口接她。帮她把行李箱扔进了后备箱。 坐进车里,靓靓抱怨道:“海关那个女的啊,一直问我住哪里。我问她一定要说吗?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给我安排了去哪里。” “那你怎么说?” “我随便胡诌了一个旅馆给她啊,居然也敲章了。”靓靓哈哈大笑,车子一个刹车,靓靓砰的撞在玻璃上,惨叫一声:“开慢点啊。你这速度,国内高速路都是要收超速罚单的。” 成栎带着靓靓玩转洛杉矶,第一站去格里菲斯天文台,靓靓拉着他在天文台前的绿色大草坪上一圈一圈的转着,指着对面山坡上的Hollywood几个立体字兴奋的挥手大喊,“hello!好莱坞!Hello!California!”过了一会儿,成栎听到靓靓在哼歌,节奏轻快的乐曲,他仔细听着歌词:“To look in somebody''s eyes,To light up the skies,To open the world and send me whirling”。 靓靓大学的时候坚持跑步减肥瘦下来了,工作后因为忙碌消耗的卡路里高,更苗条了,也益/发/漂亮了,成栎一下子觉得晃眼,他词穷的形容,小妹妹长成大美女了,身高腿长,皮肤白皙,双眼皮眼角微微上挑,在满眼白种人当中,有与众不同的特别的东方风情,她穿着简单的浅蓝色波点圆领衬衣,白色的牛仔短裤,很任性的露着大长腿,光着脚踩一双红白格子的系带布鞋,简单大方的装扮,她要不就丸子头,要不就梳成马尾,记忆中,成栎好像从来也没看她的头发放下来过,靓靓的脸上淡施脂粉,有一对深色的小小的四叶草耳钉紧贴着耳垂。在风景区居然一直有鬼佬搭讪,这地方治安不比国内,害的成栎一路小心谨慎,像老母鸡看小鸡一样的看着他。 日落时分去圣莫妮卡海滩,靓靓看到好多老外在打沙滩排球,死命拖着成栎玩了两把,靓靓挽起裤腿,光着脚在沙滩上蹦蹦跳跳,笑眯了眼睛,成栎是运动好手,跟她好好玩了一把,跳起来扣杀的姿势特别帅,把旁边的老外都吸引过来一起打球了。 成栎陪着她从那座著名的桥上一路走,木制的桥板,踩上去轻声作响,有老外在桥边蹲着钓鱼,桥从码头一直延伸到海里,站在情人桥的尽头,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太平洋,身后是半山豪宅的万家灯火。靓靓拽着成栎的手,一幅小女儿的娇憨,“成栎……太漂亮了。”目光有异样热烈的光芒。 靓靓在美国待了十几天,成栎有空的时候就尽量陪着她,没空就让她放飞自我,靓靓说,她高中以后就从来没有过这么悠长的假期了。成栎也觉得是,自己到美国读书工作这么几年,也从来也没有过如此高光的幸福悠闲时光了。 靓靓沿着美西这条线绕了一大圈,从洛杉矶到拉斯维加斯,最后在成栎居住的旧金山停留了几天,去著名的九曲花街挤人头,看绣球花开的热烈,回去的那几天靓靓还抽空去隔壁的卡梅尔小镇,那边的艺术氛围浓厚,一路的画廊、古董和时装店,发来的照片不是无所事事的在咖啡馆发呆看书吃甜品,就是情怀满满的在日落时分去海边看日落,在情人崖上举着相机自拍,身后的天空被夕阳染成粉红色,有成群的不知名的海鸟飞过。 回程的最后一天,下午成栎带她参观了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中心,门口时陈旧的深米黄色的墙体,每个楼层都是灯火通明,左边棕色的高楼顶上挂着“UCSF,medical center”的立体大字,成栎带着她穿过长长的绿色的草坪。 他们在希波拉底像下低头沉思。 “靓靓,你为什么要学医?五年大学三年研究生,数不清的轮转考试学习,太辛苦了。” “问我这个问题?”靓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噗嗤一声笑了:“要说真话吗?” 成栎点点头:“当然。” 靓靓思索了一下,抬起眼睛看他,很认真的说:“因为你。” “我?” “因为你是我的男神大哥啊。”靓靓一只手垂落在身侧,一只手轻捂着自己胸口,感受砰砰砰的鲜活心跳,她说:“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的榜样,我努力学习,努力进步,就是为了跟上你的脚步。” “你反正一直单着,我也挺好的。”靓靓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要不考虑一下我?” “开什么玩笑。”成栎像看外星人一般,想也不想的拒绝:“走了,靓靓。” 晚上,靓靓开了一瓶酒,对成栎说:“成栎,我在美国还没喝过酒呢,咱俩喝两杯吧。” 成栎觉得今天晚上的酒度数特别高,没喝两杯就头晕的厉害,他看着靓靓的脸,有两坨粉红色的红晕,还挺可爱的,红艳艳的嘴唇娇艳欲滴,一张一合的轻言细语。 他觉得四肢怎么就不听使唤了,像脑子里被某个肿瘤压迫了神经,动弹不了,就在他感到无法平衡快摔倒的时候,靓靓扶住了他。 “好困,我喝多了。”成栎喃喃自语:“想睡觉了。” “那就睡呗。”是靓靓轻柔的声音,像摇篮曲一般在他耳边呢喃。 成栎眼皮如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意识在半梦半醒、朦朦胧胧之间。他感觉到屋内明亮的日光灯暗了下来,有人伸手关了它,那人指甲白净,手指纤细,是靓靓吧,屋里没别人了。月色透过玻璃窗照进房里,靓靓靠在卧室的窗边,直勾勾的看着他,一会儿,她伸手去解脑袋上的丸子,头绳一扯,一头黑的发亮的头发如瀑布般的在月光下倾泻下来。 她朝他走过来,光着一双脚,那脚趾浑圆雪白,像贝壳一般。她在床边蹲下,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眉、他的眼,停留在在他的嘴唇上,她轻轻的吻了他一下,成栎尝到一种像枫糖的甜蜜味道。 “成栎,对不起把你灌醉。我心里有些话,想说给你听。”靓靓停了停,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十七岁那年开始喜欢你,有好多好多年了。” 靓靓忽然嘿嘿傻笑了两声,仿佛记忆回到从前:“我觉得你挺惨的,从小没有爸爸,阿姨又走了,起初你在我家的时候,眉头没有一天是舒展的,我看着也觉得好难受,还好你慢慢的恢复了。成栎,我知道一直把我当妹妹看,可我不止把你当哥哥。” 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拎过旁边的酒,边喝边自言自语:“其实我也挺惨的,爸妈说我少年不知愁滋味,我给你买了房子啦,给你解决工作啦,把你从小枫城挪到大滨海啦,你不愁吃不愁穿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是我难受啊……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成栎哥,我努力读书,努力考医学院。”靓靓话里带着哭意,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她胡乱的擦去:“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学医,可是你却励志要做个好医生。我想和你有共同话题,想和你并肩走一起,所以我拼命的追。” 成栎看到她把酒瓶丢到一边,站起身,掀开他的被子,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了,成栎想,程靓靓!这是要干嘛?你别乱来!然后靓靓沉默的,手抖的,一颗一颗的解开自己的扣子,衣服散落在床边。她钻进被窝,环住他的腰,贴的严丝合缝的,她温柔的吻他:“我就抱一下,你让我抱抱就好。” 那天的夜晚月色很美,靓靓也很美,俩人亲着亲着就走火,酒精麻痹了大脑,松懈了思维,谁也不想控制自己了。成栎了解人体的每一个节点的构造,却从来没感受过这种从脚趾头到大脑皮层的让人颤栗的欢愉。 成栎在靓靓掀起的情潮中翻滚,颤抖。过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泛起一丝鱼肚白,靓靓起身,成栎看到她曲线美好的背,慢慢的穿好衣服,回过头,却已经是一张微笑平静的脸,她说:“成栎,我要回国啦!爱情是人生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我已经圆了自己的念想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你万一记起这事,请原谅我。” 成栎想,她撒谎。她脸是笑着的,可是眼泪明明在眼眶打转。 “以后我还是你的便宜妹妹,见面还叫你成栎哥。” 靓靓俯身亲了亲他,然后离开了。 成栎尝到嘴巴里咸咸的味道。 急促的闹钟铃声把他从梦境带回现实。 成栎的心脏像要破出胸膛一样的狂跳,他猛然睁开眼,弹坐起来,额头全是冷汗。我在哪里?他环顾周围,还是安息室,依旧是这米黄的墙壁,一排排高耸的低温柜子。 他只躺了一个小时,但脑中却轮回了三十年,这些场景为什么这么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清楚的记得前半段,却完全想不起来后面的事。是脑瘤疫苗阴差阳错的副作用?是这安息室的特有磁场?还是这里的飘荡无所皈依的灵魂,执着唤醒了被自己锁在记忆里的尘封往事? 成栎掀开白色床单,冲出了安息室。 作者有话要说:  618大促,更一送二三四,回忆这一块就一起更更完好了,看起来也不那么难受。 请个假,下周一回来。 感谢各位阅读,感谢给我营养液的小可爱们! 亲们!冒个泡啊!跟我说说话啊!对我热情一点啊!挥舞小手绢。 第036章 午夜十二点,成栎开着车在街头游荡。城市这么大,他却忽然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他转了几圈,车子开进了靓靓住的小区,在2幢楼下停了一会,抬头看九楼的一片黑暗,车厢里有一包烟,他想点着,找遍了也没打火机,他重新把烟扔了回去。 午夜的“交通之声”放着很古老的怀旧金曲,仔细听,是曾经流传极广的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成栎心里难以名状的情绪,像这歌里唱的一般倾泻出来: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拿着你给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回不到那天,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电梯一层层的带他上楼,他打开靓靓的家门,多日不住人的房子,有一股尘土的味道,呛得的他咳嗽了几声,他脱了鞋子,踩在地板上,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的地方。靓靓又忘记关窗户了,客厅淡蓝色的窗帘安静的垂着,偶尔一阵风吹来,微微荡漾成涟漪,茶几上摊着乱七八糟的书和杂物,她一个月前出门也没理理清爽,似乎一直如此。 成栎看到一纸箱的旧物扔在门口,靓靓通常把丢弃的东西放在玄关处先堆着,十天八天后的才拿到楼下回收站。最上面的那本是《席慕容诗集》,带着经年的尘土气息,被丢弃在角落,成栎把书捡起来,重新放回书架。 你是要把前尘往事都抛开,什么都不要了吗? 程靓靓,我们不能这样。 第二天早上,院办的朱思雅主任找成栎,成栎问,“朱主任,您特地来找我什么事?”行政办的人向来和他没啥联络。 朱思雅面露难色:“您知道您学生姬东的事儿吗?” “嗯,他前两天跟我说过,家里的夫人胎气不稳住院了,要提前从中州回来照顾家人。”成栎问:“怎么?” 朱主任说:“成主任,本来支边的名额就是给你们神外的,姬东提前回来,那边就缺了个人,您知道,现在各个地方都人手紧缺,我也不好意思叫别的科室的人顶上,您看您这边能否再安排一个人去中州支援?” 院办主任说话真的是八面玲珑啊。 成栎说:“那我去吧。”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千万别生气。”哪能叫这尊大佛去啊。 “我也在那个医疗支援群里,他们在哪儿特别有意义。”成栎在心里默默叹气:“朱主任,我说认真的,姬东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呀。” “那我再考虑一下。”成栎口气缓了点:“下午让人报名单给你啊。” 朱思雅:“好。” 成栎跟分管院长沟通了一下,因为姬东回来,需要一个神经外科专业的人员去中州支援,自己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也想了解一下中州西南内地的情况,这边科室离不了他太久,他打算用一周的时间去一趟中州,也趁这段时间安排人员交接。 “如果一周不够,你自己看看再安排,我都全力支持。”分管刘院长如是说。 让护士长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填了姬东的空。护士长愣了一下:“主任您要去中州?” “对啊,怎么了?”阿长的一脸问号让成栎觉得好笑,难道他就不能去了? “这里怎么办?” “有分管副院长,有姜主任李主任何主任,再说姬东也回来了,如果少了我一周就转不下去了,那才真不行。”成栎说:“我今天早上都交代好了,你尽管把这张名单拿给院办就行。” 成栎去中州之前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安排好手头病人的后续跟进治疗,二是找个人把胡萝卜寄养了。他想到了上次给他支招帮助他找兽医的露露妈,于是厚着脸皮打电话问她:“露妈,我是成栎,非常不好意思打搅您,有件事情想请您帮个忙。” “成医生,没关系,您说。” 成栎言明猫主人靓靓最近出差,而他临时接到任务要去云南一周,想将胡萝卜寄养,能否麻烦她收留。露妈说:“没问题,我家还有两个猫宝宝,正好做个伴。” 成栎一头黑线,这怎么说的跟养小孩一样,还能作伴?感觉好凌乱。 成栎是临时决定去中州的,决定很突然但并不慌乱仓促,中州地处云南偏僻县市,但现在的航线公路运输都发达,对他这个多年在外东奔西走的人没有什么难度,只上网查了查当地的气候和旅行须知,定好机票第二天便启程了。 他起大早赶七点半的早班航班,东航320客机带着他呼啸千里到了昆明,下了飞机穿过廊桥,抵达到达厅,成栎抬头,透过候机楼的玻璃窗看见不断升空和降落的飞机,在天空中划出长长的弧线,小蛮腰塔台是点缀的特殊的背景墙。 气温很低了,出机舱的时候一阵冷风差点把他掀翻,成栎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还好穿的羽绒服厚,他拖着行李箱,穿梭在来来往往的旅客中。 在微信号上查去中州的大巴,最近的一班是一个小时后,也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车。飞机没延误,成栎暗自庆幸。早餐榨菜白粥小面包早消化殆尽,找地方吃饭吧,他搜了搜地图,搭扶梯去负一楼的星爸爸,点了一份咖啡和照烧鸡腿三明治。 成栎加了糖浆,还给拿铁上面加了一层奶油,他喝咖啡除了牛奶,很少铺奶油和糖,但他记得靓靓每次要加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咖啡热量翻倍。 “才不要喝什么黑咖呢,中药一样!加糖加奶加奶油的才好喝,甜滋滋的饮料超级治愈的。”她老挂在嘴边的话,喝甜的东西……可以治愈? “不怕老了血糖会高呀?” “我家的基因,不喝甜的老了血糖照样高,不如及时行乐。” 成栎抿了抿嘴,将纸杯中的甜品饮料一饮而尽。 他跟着人流上了宇通的大巴,好熟悉的古老的大巴啊,高铁发达了之后,城际之间这种巴士已经不多见了,也唯有往边区走,才能看到这种沿海十年前随处可见的车辆。成栎的位置很靠前,坐在皮肤黝黑的大巴司机身后,盘山公路上这个位置特别觉得心安。 成栎翻了翻吴天天给他的和平急诊的公众号,吴天天说这里面的大多数文章都出自靓靓之手,他以前没留神,今天静下来心来一篇篇的翻着,发现她是真的用心在做一个医生。成栎想起自己跟她住一起的几个月,她老挂在嘴边喊:太累了,一个夜班下来命也要去半条了;没拿硕士学位还不给编制啊我去,太坑了!林更新以身相许我都不读博士啦!可是她却在繁忙的工作里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整理了一辑几万字的家庭避免受伤指南,整理了常见危急病的急救tips,和科室的几个年轻人把心肺复苏术拍成几十秒抖音小视频增加观看乐趣,甚至把全市的AED(体外除颤仪)分布地图接入了公众号又做了简单的科普。 成栎叹了口气,把手机收回兜里,他这几天叹的气大概比前面三十二年叹的还要多吧。 成栎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直到天色渐渐暗下,他听到旁边有旅客问司机:“听说这里盘山路经常出事故,特别是雨季,翻车很多耶。” “咳!这是路啊,它都出过车祸!不过你们来旅游的话,要小心黑车,车速非常快很危险,还是我们国营大巴好,一天也就开一班,不怕疲劳驾驶。” “师傅您小心着开,我们这一车人的命都捏你手里呢!” “你放一百个心,这车速还不到50,慢就永远出不了事故!”司机边聊边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车子慢慢停了下来,司机指了指前面的车站喊了一声:“哎,到了。” 姬东怕他找不到路,来接他,已经等候多时了。车站灯光有些昏暗,但是姬东这么大的一个人站在大厅内挥着手,当然不会看不到,成栎将票根递给值班人员,出了铁栅栏。 “我先带您去招待所,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在这儿这么多天,附近好吃的馆子摸得特别熟,别看这高原山区的,网红店一点不比沿海少。”姬东想帮忙拎行李箱,成栎说:“我自己来。” “其他人呢?” “主任们我不是很清楚,可能休息去了。不过今晚中州市旅游局委托医院做急救培训,靓靓和小勉在现场,急诊医生正好派上用场了。”姬东说:“现在七点,差不多要开始了,您要去看看吗?” “好啊。” 这几年中州被定位为新兴旅游城市,天南地北来来往往的旅客不少,旅游局对培训和急救知识普及的需求很迫切,所以外省专业医疗队的专业医生来了,秉持物尽其用的原则,抓紧开工了。 靓靓不是专业的培训讲师,但是这种活对她来说不难,一个医生,会讲课也是基本功,只是……这来围观听课的居然有上百号人,比原先预想的要多啊。 成栎和姬东悄悄的推开医院三楼的电教室的门,轻手轻脚的坐在电教室最后一排。台上的讲师程医生正讲到实战演习,拿着话筒让大家围成一个圈,一个道具充气娃娃躺在暗红色的地毯上。 “我刚刚为大家演示过心肺复苏术的做法,不过是基于这个道具的,但是如果是真人的话,还是会不一样的。”靓靓拿着话筒,“我和彭医生给大家示范一次真人版的心肺复苏,希望能对大家有帮助。” 小勉从旁边起身,耳朵凑到靓靓旁边说:“完蛋了,刚喝了一杯牛奶,现在大姨妈血崩,躺下的话要血流成河。换个人吧。” 靓靓哭笑不得,只能说:“不好意思,彭医生今天不太方便。要不我们请个志愿者?有人愿意来体验一下吗?” “美女医生,要做人工呼吸吗?做人工呼吸的话我可以哦。”不知道谁接了一句,下面哄堂大笑。 靓靓老脸一红,心里暗骂声流氓!还是微笑的说:“谢谢你哦,不过不需要的。我给大家示范一下动作就可以了。” 没有一个人愿意?好尴尬,靓靓探了探脖子,环顾四周看看能不能点一个人上来。不然就只能提前下课了。 她看到了姬东,嘿,找到救场的了!靓靓还没来得及反应姬东旁边坐的人是谁,那人站了起来:“我来吧。” 第037章 成栎!靓靓的眼睛差点掉出来,我眼花了吗?他怎么来这里了? 成栎举手,微笑着说:“程医生,我来。”他拉开椅子,绕过层层叠叠一圈的人,站在靓靓跟前的时候,靓靓还觉得懵。 成栎朝地毯上的一块紫色瑜伽垫说:“躺这儿可以吗?” “可以可以。”靓靓马上反应过来,“谢谢这位先生。不过,您能把外套脱一下吗?” 成栎点点头,先是解下深蓝色的围巾,然后拉开羽绒服拉链,放到一边的凳子上,白色衬衫外面是一件浅蓝色竖格菱形圆领羊绒毛衣,“可以吗?” 可以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 靓靓短暂的混乱后,很快恢复了镇定,她看到成栎单手撑地,屁股移到瑜伽垫中间,然后直挺挺的躺了下来,一副任人推倒任人宰割的样子。 周围突然爆出热烈的掌声。这么一个帅哥,他一身高腿长,二衣品绝佳,三气质沉稳,四帅的过分,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躺在地上似鱼肉一般的说:“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现在模拟很严肃的急救场面好不?不是看电影!靓靓满头黑线,这些人是想干嘛?请你们认真上课行吗? “拿着话筒做心肺复苏术太强人所难,我就不用扩音器了,反正嗓子挺大的,如果你们听不到,可以靠近一点。”靓靓把话筒搁地上,稍微捋了一下袖子,“第一步先看患者的神智。”她看到成栎很配合的闭上了眼睛,长睫毛在卧蚕上形成浓郁的阴影。 靓靓吞了吞口水,说:“刚刚已经说过了,对看着没反应且无呼吸或无正常呼吸的成人,请立即开始胸外心脏按压,各位不用再试图拍打唤醒躺倒的患者,那样既浪费时间又无用,越早做心肺复苏患者复苏几率越大。” 靓靓举起双手,左手五指张开,右手每根手指都扣在左手指缝内,紧紧握住掌心,“我的手臂是垂直的,肘部不能弯。” 她跪在地板上,保持背部挺直,双手交叠,左手在下,找准位置放在成栎的胸膛,他的心脏砰砰砰的用力跳动,能清楚的感受强劲的泵压,她轻轻的按了下去,“仅仅是示范动作哦!真正的力度要比我现在蜻蜓点水的大的多,差不多要使出吃奶的力气的那种。”她大声的数数一、二、三:“刚说的第一轮三十个做完,两个人工呼吸,如此循环5组。” 她环顾四周:“有不明白吗?” “医生,刚我没看明白怎么做人工呼吸?”明显起哄的口吻:“要不再示范一下?” “那你过来。”靓靓朝那笑嘻嘻的小年轻喊,指了指地板上的成栎:“你来实操一下,我帮你纠正动作。” “不不不……”小年轻连忙摆手:“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好这口。” 电教室里一阵哄笑。 她看见躺垫子上的成栎也抿着嘴似乎忍住笑,她暗地翻了个白眼,俯身拍拍他的肩膀,“起来吧,结束了。” 她又朝听众举了个躬:“今天的培训到这里结束了,感谢各位到场,谢谢。” 小勉不大舒服回宿舍了,姬东因为明天要离开去收拾行李了,剩下成栎和靓靓。成栎等在门口等着屋子里靓靓和中州医院的急诊科主任聊天。 主任见成栎在门口没有想要离去的意思,识趣的笑笑:“我先走啦!这几天辛苦你了,一直帮我们做培训。” “份内的事情。您客气了。” 待主任走后,靓靓探头看向倚着墙用手机玩小游戏的成栎:“走呗。” “我还没吃晚饭。” “那去吃饭吧,但现在只有夜宵了。” 靓靓带成栎吃牛肉披萨大饼,是当地的网红店,晚上近九点,游客和本地人都不少,牛肉剁成末,跟洋葱和胡萝卜丁混着,塞进层层的酥皮,酥皮边缘卷裹着附近牧民自制的奶酪,烤的金黄酥脆,端出来的时候还热气腾腾,靓靓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给成栎掰了一快三角形的大饼,看他咬了一口,“好吃吧!”她问,满心欢喜的期待他能赞一句。 成栎也没让靓靓失望,配合的边吃边赞:“是很不错。” 酸奶有点冰,上面浮着一层淡黄色的黄油,稠稠的,很香甜的味道,撒了糖后靓靓哎呀了一声:“多了,你不喜欢吃太甜的,我这碗给你吧,还没放糖呢。” 成栎默默的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酸奶,“不用,甜一点好吃。” 靓靓问了刚一直想问的:“成栎哥,你怎么来这里了?胡萝卜呢?上次尿频好了吗?你把它放谁那里去了啊?” “胡萝卜没事,我把它放露妈家寄养一段时间,露妈你总放心吧!”成栎看到靓靓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解释:“姬东家里有事,要先回去。名额是算我们科室头上的。” “哦……那也不用你来啊。”靓靓嘀咕了一声。 成栎抬眼看她,目光里有一种奇怪的情绪:“你不想见到我?” “没这事。”靓靓挥挥手:“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派手下的人来啊。” “我比我手下的小年轻好用多了。”成栎说了句笑话,然后用酸奶配牛肉大饼,三口两口的吃完,又夹了一点青菜,“你怎么不吃?” “我不太饿,晚上吃那么多,很容易胖。”靓靓摸了摸肚子:“来这里都胖了好几斤了。” “没胖啊,还是很漂亮。”成栎看了她一眼,怎么以前就没觉得靓靓这么好看?她有几百度的近视,基本都用隐形眼镜,偶尔换框架,头发全部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扎成小辫垂在后脑勺,笑起来自带风情,成栎觉得看着她笑心里就踏实了,还是上次视频电话里见到的白色羽绒服,里面换了件深蓝色的高领毛衣,领口绣了一个浅黄色的辨识不出的很可爱的卡通图像。 他说:“就是好像……高原的太阳晒的黑了一点。” “是吗?”靓靓摸了摸脸,嘿嘿了两声:“可能是没擦粉底吧,反正晚上的培训也没人看我,就没化妆了。”见成栎吃完,靓靓拿手机买单,成栎按住她说:“我来。” 靓靓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以前你从来不跟我争这些买单的。” 他想,我以前是这样吗?咳,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这都是小事呀,就几十几百的,他以为靓靓从没提,也应该不介意这些事。 成栎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是吗?我错了,以后都我买吧。” 靓靓只当他说笑,也不在意:“好啊。”成栎去收银台买好单,她已经出了门,走在前头,站在台阶上向他招手:“我带你逛回去?这里是去独克宗月光古城的必经之地哦。” 成栎看到她三步两步已经走在了他的前头,把手插进羽绒衣口袋,加快脚步跟上了她。 “我来之前都不知道这儿离稻城亚丁这么近,几个小时车程就到了,现在这个时间据说特别好,满山红叶,哈哈,我脸皮磨厚一点跟主任去请假。”小城热闹,路灯明亮,靓靓和成栎并排着边说边走,“成栎哥,你怎么都不说话?” 路边有一家杂物铺,靓靓绕了进去,回头问他:“在想什么呢?” 成栎微笑的摇头:“没,你说我听着呢。” 杂物店里,“老板,这多少钱?”靓靓指着挂墙上的稻城的央迈永雪山的冰箱贴问。 “二十一个。” “这么贵,我买两个三十行不?” “行啊。”老板看到美女笑嘻嘻的对着他砍价,满口答应下来。 “买单啊。”靓靓拍了拍一边站着的成栎。 成栎摸出手机扫二维码。 靓靓拿了两个冰箱贴出门,塞进衣服兜兜里,她是那种不管贵还是便宜,买到东西就很开心的人,成栎看着她笑嘻嘻的侧脸有些出神。走了十几米,两人从小岗街绕了出来,冷风扑面而来,靓靓退了一步,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她拿口袋里的纸巾拧了拧鼻涕,“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等等。”成栎拉住她,解下围巾,系在她的脖子上。 靓靓呆愣愣的看着他,“你没事吧。”她捏了下他的小臂,下意识的问:“你最近都还好吗?那个HIV的抗体检测的都正常吗?” 成栎哭笑不得,手在围巾上微微用了点力,作势勒了她一下,靓靓哎呦一声,“你轻点!本来啊,从我中学以后你就没对我这么好过。” “我有你说的这么差吗?”成栎一本正经的问她。 靓靓被他的斜眼看的发毛:“我说笑的,没这么差,你一直很好。”她挣开成栎的手,从他胳膊下钻了过去,小步跑到前头街口向他招手:“走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干呢。” 第038章 成栎确实是来干活的,姬东前阵子在中州医院看专科门诊,他要回城的时候做了些交接,把这些人的资料留档传了一份给成栎,所以第二天成栎先和当地神外的姜主任碰面开会,再去的病房。同一个体系的姜任军知道成栎是专家中的专家,手头的这些病人若是符合条件,他很期待能由成栎来示教。 程靓靓同学没有例外的也跟了两天的手术。其实她也只有在中州支援的时候,能够近距离跟这些大佬们的手术实景。 程靓靓一直在手术室学习,今天大清早一帮人还在宾馆吃饭的时候,成栎和何主任就被急匆匆的拉去医院,当然也不忘顺带把她捎上,是一个孕38周的患者,早上查房的时候突然昏迷,安排了紧急手术。两位大佬配合默契,何主任剖腹产取出一个活体男婴,接着根据影像显示,成栎给清除了血肿又做了颅内减压。下午的时候,成栎为一名32岁女患者施行占位并卒中出血切除手术,这是一台显微神经外科手术的示教,成栎从头到尾仔细向当地的医生说明显微神经外科手术的规范操作和注意事项。靓靓当然也听了,虽然每个字都知道,但是组合起来是完全听不懂的。 靓靓汗颜,原来我读的书和他读的真不一样啊。 她离开手术台的时候阴暗的想,为啥医院外科绯闻这么多?一个是医生和护士搭班太多了,朝夕相处,为同一个患者携手拼搏,若是颜值都过得去,异样的情绪很容易会发酵,二是非凡的专业能力对于异性来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强劲的荷尔蒙,分分钟让人失控。 非凡的专业能力,爆表的颜值,温和有礼的言行举止,成栎这种男人浑身上下就是一个发光体般的存在,像一个强磁场一般。程靓靓,既然没有前途没有希望,既然你也决定抛开过去面对未来,那还是要敬而远之。 这么一天下来,靓靓已经累到不想动了,直挺挺的躺在宾馆房间里,小勉推了推她:“下楼吃饭了!” “你先去吧,让我歇会。”她挥挥手。 “要给你留菜吗?” “不用,不行我就去隔壁吃碗面。” 成栎发微信给她,叫她一起吃饭,靓靓说:你吃吧,我很困要睡会,等下自己会解决晚饭的。 靓靓想,成栎数十年如一日锻炼出来的体质,再站个一天一夜应该都没事。 靓靓把手机开成无声,把自己裹成粽子,沾上枕头就睡了。她是饿醒的,看看时间,居然已经8点了,小勉还没回来,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哆哆嗦嗦的套上衣服,打算出去觅食,搭电梯下楼,在招待所的门口前台看到三大主任还有小勉和和成栎一起从外面进来,是约好了一起吃饭的还是临时碰上的? 撞见了也就不再躲避了,靓靓迎上去,向几位大佬问好。何主任拉着她的手说:“靓靓,小勉说你不舒服?还没吃饭吗?赶紧出去吃一点。” “睡一觉就好了。”靓靓连忙应道:“我这就去吃饭。” 成栎对三位主任说:“几位老师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靓靓还没吃晚饭,我再和她吃点。” “好啊。最近小程是挺辛苦的,又要跟手术,又要跑前跑后照顾我们几个老家伙。”是翁主任说的。 “您哪儿得话。”靓靓连忙说:“跟着几位老师是荣幸啊。” 小勉小声的问靓靓:“你怎么样?” “睡一觉好多了。”靓靓也小小声说:“我带房卡了,你管自己睡就行。” “我晚上得去医院,有个糖尿病酮酸中毒的病人,我不放心,想去守着。你记得房卡带着。” 门口的成栎招招手,示意靓靓跟自己来:“走吧,刚跟翁主任他们去吃饭,本来想叫你一起的,小勉说你睡着了。” “好啊。”再推拒倒显得太过矫情了。靓靓于是三步并做两步跟上:“我只是从来没有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的听人讲那么久。” “你不是说跟过何主任他们上手术台吗?” “那不一样的,剖腹产我还可以搭把手把婴儿挤出来,关节手术我至少还可以报个数据,你这我真的什么也不敢动,连气都不敢喘大声,就像中了定身术,定10个小时的那种。” 这么夸张?成栎笑笑:“那你明天还要跟吗?” “不用了不用了。”靓靓连忙摆手:“这辈子不想跟神经外科再打交道了。” 说着说着,两个人步行来到了一家面馆前面,“成都小面,吃这个行不行?”成栎问她意见。 “好啊。”靓靓瞧着里面客人还挺多,生意不错的样子,应该好吃的吧?她点点头,没有什么意见。 成栎单叫了一碗麻辣小面给靓靓,又翻了翻大众点评:“网上说这里的红糖糍粑很好,让他们再加一份。” “好啊。”靓靓喊店小二:“油和味精少点,不要太辣!” 又说:“红糖糍粑煎焦一点,多放点糖。” 靓靓看到小二哥翻了个白眼,满脸的嫌弃。 “你自己不吃点?” “刚从饭桌上站起来,还撑着呢。” 靓靓接过小二哥端来的面条,是新鲜的碱水面,说了少点辣的,不过大厨应该已经无视她的诉求了,面条上铺着油炸花生米、肉臊子、青菜和大把的翠绿葱花,红色亮晶晶的辣油的香味钻进鼻孔,她忽然感到好饿好饿好饿,吞了吞口水,拿了一次性筷子,拌匀了面条,卷了一口进嘴巴,第一口辣的龇牙咧嘴,但是好吃啊!她嘟囔着赞道:“太好吃了!” 小二哥端了红糖糍粑来,成栎又去要了一份红糖酱,看着靓靓把糍粑在红糖酱里面滚了一圈,又满足的咽了下去。 成栎看着她安静的低头吃面,不知道是否真的那么好吃,头几乎没抬起来过。 过了十几分钟,靓靓放下筷子,又喝了口水:“我吃完了,走吧。” 两人肩并肩慢慢走着,半路经过一个公园,叫鹤山公园,偌大的地方,绿色的木制大型拱门,宽阔的广场灯火通明,天南地北的游人穿梭其中,成栎抬头看见公园正中间的小山坡上闪着异样的光芒,好多游客高声喊着号子,很是热闹:“走,看看去?” 靓靓本想拒绝,但是看成栎兴致挺高,也不扫兴了,点头跟了上去。台阶分两排,左上右下,抬头山上有鲜艳的经幡在摇曳,原来山顶上有一个巨大的转经筒,金灿灿的高耸入云,肃穆神圣。 “来来来!”不知谁推了一把成栎,“姑娘小伙!跟我们一起祈福了!” 成栎拉住了靓靓的手,一下子把她拽进了人群,“一、二、三!”旁边的小伙子高声喊:“走你!” 靓靓和成栎挨得很近,周遭的各色男女老少不断推挤着他们,有游玩的旅客,有当地的信徒,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但都刻满了虔诚。 靓靓闻到香火的气息,闻到成栎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转了一圈想跑开。刚才的那个小伙子又拉住她:“嘿,美女,最少三圈,没转够不能走,不吉祥呦!” 身边的信徒,左手拿佛珠,右手握住转经筒,嘴里在默默祷告,是不紧不慢的姿态,他们旁若无人的慢慢转着,周遭的一切的喧嚣都与之无关,只静静的守候着自己的片刻安宁。靓靓偷偷的瞟了一眼成栎,他也是一脸安静,缓缓跟随着人流转着经筒,一步一摇偶尔一个回眸,靓靓也不再胡思乱想,宁了心神,默默的走完这段转经路。 靓靓轻手轻脚的开门回房间,小勉去医院值夜班了,靓靓洗漱完毕就躺下来睡了。 夜里靓靓胃痛,起先一阵一阵抽着痛,她拿了床头的暖宝宝,就着手机电筒的灯光贴在自己胃上,缩起身体,把自己蜷成一个球,别在这里出这种幺蛾子啊,晚上真的很冷啊,她在心里哀嚎,睡吧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她以为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是没有拉肚子没吐,应该是急性胃粘膜损伤吧,她哆哆嗦嗦的从被窝钻出来,在行李箱翻到胃药,剥开吞了两颗,扶着桌角弯着腰又重新回床上躺着。 夜里1点多,靓靓已经痛的睡意全无,痛的想要撞墙,她自己是医生,现在这个状况,再让它疼下去估计明天要抬着去医院了。 如果还有人能找,她绝对不会半夜敲开成栎的门。 成栎打开房门看到靓靓腰弓的像条虾姑,吓了一跳,扶住她:“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有气无力得说:“估计是胃痉挛,我得去一趟医院挂个水,吃了药止不住疼。” “好,我拿件衣服。”成栎看到她这个样子已经睡意全无,飞速穿衣服套鞋子,“走吧。”接近半夜两点了,路边没有出租车,各种打车软件也找不到一辆车。 成栎驾着靓靓从电梯下楼。“还能走吗?”成栎问。 “走吧。”靓靓的手用力压住胃,“可以。” 所幸宾馆离医院不远,靓靓咬紧牙关,平时也就十来分钟的步行路程,两个人龟速差不多花了二十分钟才挪到急诊。那急诊室的医生认识靓靓:“程医生,你怎么啦。” “胃痉挛。”靓靓低着嗓子:“给开点解痉止痛的药吧。” “挂水吗?” “嗯。” 成栎在旁边看的急,这地方晚上空荡荡的一个病人也没有的,急诊科医生却黏黏糊糊慢慢悠悠的,只开点奥美拉唑注射剂也像过去了半辈子,效率太差了。成栎耐住性子,安顿靓靓坐在急诊的输液厅,又急匆匆的去药房拿药。护士站只有一个护士值夜,大冷天的哆哆嗦嗦的打着哈欠,年轻姑娘接了注射剂问:“叫什么名字?” “程靓靓。” 过了一会儿,把配好的药拿了出来,“手伸出来。” 程靓靓伸出右手,推了推袖子,露出手腕,护士用压脉带绑了她的手腕,拍了拍,再拍了拍,碘伏擦过之后一针扎进去,戳漏了,换了个针头再来,又没扎准。 护士怂了,这……“你的静脉太细了,有点难找。稍等一下,我去叫人来给你打。” 成栎低头瞧了瞧靓靓的手背,“别叫了,你帮忙换个针头,我来。” “你?”护士不可置信的指着他的鼻子,“你会打针?” “嗯。”成栎应了声,绕进内台,指着旁边的一次性注射器:“是这个吗?”他见护士点点头,于是撕开无菌袋,快速的换了针头,抬头看挂在架子上透明的注射液,顺了下软管,他小心的用碘伏给自己的左手指头消了毒,轻轻摸到靓靓手背皮下静脉的点点突起,他说:“有点痛,你忍一下。” 话音没落,针头就进去了,成栎见到回血,打开压紧软管的小阀门,看着液体一点点的流入,靓靓的静脉又细又深,也难怪看着像新手的护士扎不进去。 成栎说:“去旁边坐着吧。”他一只手拎高了输液袋,一只手扶着靓靓去位置上坐着。 第039章 成栎待她坐定,一摸靓靓额头,全是冷汗,他等靓靓稍微缓和了,又不放心的伸手触碰她胃部,稍按了几下,触感柔软,估计是饿的久了,又吃的油腻了,才会急性痉挛,当医生的三餐不定,几乎是人人有胃病。 他问:“我去给倒杯热水?” 靓靓摇摇头:“不用,药下去了等下就好的。”她不舒服,也就顾不了形象了,痛起来也会压低声音哼唧两声,把自己缩成一个虾球,不痛了就稍微舒展着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针剂终于起了效果,缓过来了之后,靓靓昏昏欲睡,却又顾忌着手上的点滴,时不时的惊一下,硬逼着自己醒来这注射液到哪里了。 “我看着呢。”成栎轻声说,脱下身上的羽绒服,轻轻盖在靓靓身上。 他伸手揽过她的脑袋,靓靓眼睛忽然瞪大了,正要说什么,成栎按下她:“肩膀给你靠会儿,别说话了。” 回到宾馆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成栎将靓靓送回房,见她一个人:“小勉不在?” “有个危重病人,去守着了。” 成栎了然,“我电话声音开着,晚上万一不舒服,叫我就是。” 靓靓靠在床上,点点头:“你也早点睡。今天谢谢你了。” 成栎俯下身,撩开她掉落耳边的碎发,低头看她,她眼瞳里有自己的影子,他说:“太客气了,以后不要这样说,睡吧。” 门轻轻的关上了。 成栎在中州这几天非常忙,医疗系统内部的消息传递飞快:和平医疗支援队临时调派了一个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在中州市,连周围的县市也不断有疑难病例送来。 医疗队翁主任和妇产科何主任商量了一下,说成栎只待一周,接下来这么几天就让程靓靓跟着成栎,急诊和神外还挺有关联,宣传也可以跟的上,程医生亲身实践交汇报材料会更言之有物。 食物链底端的程靓靓医生没有权力发表任何异议,在场的都是大佬,小勉低声与她咬耳朵:“跟谁都是跟,跟老的跟女的,不如跟个又帅又年轻的男的。好好把握呀亲。” 程靓靓:“……” 程靓靓觉得从成栎来中州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她有种生在平行空间的错觉,就像她哆哆嗦嗦起床的时候,清晨的日光让亚丁央迈永雪山山顶变的金光灿灿,她在手术室给教授们递钳子的时候,伊犁河谷的薰衣草漫山遍野开的热烈,她系紧围巾披星戴月下班回宾馆时,珠峰大本营的绒布寺上空银河璀璨星光灿烂。似乎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看到落英缤纷的桃花源,会有不一样的风景,也有不一样的人情。 “我是不是脑袋缺氧胡思乱想?”她将手按在胸膛,下楼去隔壁的小店买了两罐氧气,准备回房间吸两口,在楼下碰到成栎,看样子像从医院回来,她打了声招呼,准备上楼早点睡,成栎拉住她:“你买氧气罐干嘛?” “没干嘛。”她胡诌了一句:“在高原地带没吸过氧,好奇试试。” “瞎扯。” “不信算了。”靓靓说:“我上楼了。” 成栎瞟了一眼她:“陪我出去吃晚饭吧。” “我吃过了,不想去。” “去呗,我午饭都没吃呢。” “谁叫你不吃的!哎呀,我不去啦,小勉还在楼上等我一起看剧呢。” “那我跟小勉讲讲,让她准你出去啊。”成栎说笑:“你也太没良心的,我前天半夜三点都陪你去挂水了,还帮你打针,现在吃个饭都不肯啊?” “那三个月前你不舒服在家歇着,我还天天给你煮饭烧菜呢。”靓靓看他笑嘻嘻的无害俊脸,不知怎么忽然来气了,“你非要给我算那么清楚吗?那十五年前你还天天在我家蹭吃蹭睡呢。” 她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程靓靓,你怎么可以拿这说事!两个加起来都六十岁的人了居然站在宾馆大厅吵上了,还吵的那么幼稚。 靓靓看成栎的笑脸忽然僵了一僵,她心咚了一声,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对不起,成栎,是我口没遮拦了,你……别介意。” 成栎笑笑:“你说的都是事实,又没怪你。” 他又说:“手给我。” “怎么?”靓靓摊开手心放在他面前。 成栎伸手握住:“走呗,吃饭去可以吗?” 靓靓点点头。 成栎牵起靓靓的手,推开宾馆的门,外面气温骤低,靓靓冻的打了个寒战,手心却是热热的,这不对啊,她看着两人双手交叠,她心如擂鼓,挣了下想要挣脱,没想到成栎却将她握的更紧。 “愣着干嘛?”成栎转头看她,指了指对面的霓虹灯招牌:“就前面,陪我吃晚饭去。” 成栎拖着她的手,从宾馆走到对面马路的一家小餐馆,是一家普通的小饭店。“有粥喝哦。”他看着巨大的电饭煲里面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黑米粥,似乎很久没喝到汤汤水水的米粥了,璃橱柜里摆着烧饼、韭菜盒子和一些小菜。 成栎轻敲玻璃,抬着头说:“要两个麻酱烧饼,一份辣椒酱萝卜,一份煎饺,两碗黑米粥。” “少点点,吃不了又浪费了。” “我饿啊。”成栎总算放开靓靓的手,拿了勺子,一大口粥送嘴巴里,“老板,有白糖吗?” 成栎找了找桌上,没看到糖罐子。 “来了。”壮实的老板娘端出一大碗白糖,“有呢,搁厨房里没拿出来,管够管够。” 靓靓拿勺子在黑米粥里面搅了搅,成栎见她喝粥很有意思,铺一层白糖,还没融化之前,就这糖吃两口粥,再铺一层糖,再吃两口,成栎想这么甜也不怕牙疼。 成栎胃口不错,筷子把最后一个煎饺夹起来放进嘴巴里的时候,靓靓说:“你也太能吃了吧。大晚上的不怕消化不良?” “真的饿。你今天在急诊?”见到靓靓点头,他又说:“上午有自驾的车子在330公路上出车祸,有一患者颅骨骨折,刚动完手术。”他当真算了热量,“你看,一顿晚饭加起来大概1000卡,我这个身板,基础代谢估计有两千卡,还站了八个小时,不算吃的多了。” 靓靓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是是是。” 成栎放下碗筷,把肩膀往下压了压,转动自己嘎嘣作响的脖子,真痛啊!他嘶了一声,用右手捏了几下酸痛的颈椎,“走吧。”他起身买单,想伸手拉靓靓,却发现身边的美女把手插进了羽绒服兜里。 怂了,成栎嘀咕了一声,也随她去了。 第二天下午下班的时候,联络员程靓靓接到苏大蒙院长的电话,“程医生,我刚发了条微信给你,气象部门预报这几天会有大雪,你们务必注意安全,不要外出。” 靓靓赶忙看了看,“好的,收到。” 靓靓随即在医疗群里发了条消息通知:各位领导同事,刚接到气象部门预报,这两天会有大雪,请各位1、减少外出活动,要外出的话也请结伴而行;2、做好防寒保暖准备,储备足够的食物和水。3、不要待在不结实不安全的建筑物内。中州方面紧急联络电话:XXXXX,也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靓靓想了想,先是去敲了敲翁主任房间的门,“主任,我刚发在群里的消息您看一下,等下去给你们买点矿泉水和面包,备一点。” “也好。”翁主任点点头:“要不让成栎主任陪你去,男同胞能挑能扛。” 靓靓摇头:“不用了,刚没看到他,应该还在医院忙,小勉会陪我去的。” “囤粮这种事情,就应该找我这种中年妇女啊。”货架前,小勉指着水和面包,“饼干、方便面和矿泉水。” “给我一个挑夫,我能买空整个超市。”小勉说着自己也被自己逗乐,哈哈大笑。 是当地的小超市,不过30多平,满满当当的摆着物件,没几个客人,只一个小胡子老板守在柜台处。 外面的天气明显变冷,靓靓拿围巾捂着鼻子打了几个喷嚏,奇道:“不是说要下大雪吗?这里人真淡定。”超市空荡荡,物品满满当当,靓靓见过老家台风的时候——即使沿海枫城每年都台风,大家都见怪不怪的,但是超市里的东西总有人去抢。 “再买点卫生纸。”小勉说:“宾馆里应该有囤货的,随便意思下就行。” 一堆的东西,钱是没多少,但体积挺大,两个女的搬回去有点困难,“师傅,能给送个货吗?” “你看我只有一个人,没办法送啊。”老板两撇小胡子,一个人守着超市,拒绝了美女的要求。 “我给你送货费行不?”靓靓扮柔弱博同情说:“你看我们俩弱质女流,这么多水哪搬的过去。” “美女,我真没办法走开啊。”老板摇摇头,指了前面一个人力小三轮车:“要不这样,那车借你们,我帮你们把水搬上去,迟点还我就好。” “好好好。”超市门口看不到出租车,他们也只好将就,反正离宾馆也是不远的,两个美女扶着半旧不新的小三轮车,顺着街边慢慢的推着。 宾馆门口碰到成栎从医院回来,一身风尘仆仆,他也看到靓靓和小勉了,连忙过去帮忙,“你们买那么多水干嘛?” “说是这几天暴雪。我们囤点水和面包以防万一。” 成栎虽然觉得他们杞人忧天,但毕竟是有备无患,他叫了酒店的服务员帮忙把东西搬上去,靓靓朝小勉说:“我去还个车,你先上楼。” “我陪你去。”成栎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成医生快要表白了快表白了,还有一点点就到了。存稿箱居然忘记把时间加上去了,晕 大家粽子节快乐! 么么哒 第040章 画面有点滑稽,俊男帮美女推着一辆小破三轮,走在外省冬日寒冷的街道上,天气渐冷,游客明显少了,老板守着超市,看见靓靓:“这么快。” “我们就住在旁边宾馆,很近的。”靓靓道了声谢,成栎将咿咿呀呀作响的推车放在角落里摆好。 “两位,两位。”小胡子老板叫住她:“你们住旁边的宾馆,是医生吗?听说外地有个很厉害的医疗队在这里。你们看着很像医生啊。” “您有事?”靓靓没肯定也没否定,医生的样子也能看得出来? “我老婆这半年一直说不舒服,但是去医院医生又说不出什么,你们能帮忙看一下吗?” 成栎点点头,“看看吧。” 小胡子老板连忙搬了两张凳子,让两个人坐下,朝里屋喊:“红梅!红梅!”屋里出来一个穿着大红色羽绒服的四十来岁的胖女人。 “红梅,这是两位外省的专家,你哪里不舒服赶紧告诉他们。” 靓靓上上下下打量红梅,白白胖胖,不是那种结实的胖,是浮肿的,红梅连忙点头“哦哦”了好几声,从里屋拿了几张化验单出来,递给靓靓。 查的还挺详细的,靓靓翻了翻化验单:“小便各项指标都正常。”她转头看成栎,把纸条递给成栎:“肾功能肌酐高出正常值。” 成栎问:“哪里不舒服?” “就是觉得很累很累,每天都想睡觉。”红梅也是一脸担忧:“我去县医院看了好几次,医生都说我的水肿不是肾的毛病,但是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毛病。我是不是病的很严重?” 红梅个子不高,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却掉了不少,她表情淡漠口齿不甚清晰,成栎给她数了一下心跳,低的快赶上运动员心跳了,他示意红梅把脖子抬起来,仔细的查看了下。 “你明天来医院,找这位医生给你开张甲状腺功能的单子查一下。”成栎指了指靓靓,“可能是甲减,甲状腺功能减退。” “什么是甲减?甲减能治吗?”小胡子担忧的问。 “颈部。”成栎点了点自己的脖子,“这里有一个像蝴蝶一样的内分泌器官,维持你的新陈代谢,如果功能减退,会浮肿嗜睡,有时候看着会像肾出问题。” 他说:“每天早上吃点药就好,医生会开给你的,20元左右一包能吃一两个月,不必担心。” 超市门口有一个男的蹲着,双手捧着一个白色粗瓷碗巴拉着面条,一直在旁边围观他们给红梅看病,起身问:“你们是医生啊!我头痛了好久,能不能帮我也看看?” 这个男人身高在成栎的胸下,大概140厘米身高,但却一张成年人的脸。小胡子老板恳切的语气:“医生,他是隔壁老马家的小儿子,在我这里帮工的,医生你们技术这么好,帮他也看看吧?” “你父母多高?”成栎收回离去的脚步,转身轻声询问。 “我爸165,我妈155。”那男人回答。 “你不太高,有没有去医院做过检查?” “去医院检查?那多贵啊。他们说我爸妈都不高,我这么也没毛病。” “我问你,一你有否眼睛不舒服,二是你有没有遗精过?” 那男的回答道:“我头痛,眼睛看东西老不清楚,医生,什么是遗精?” 成栎摸了下口袋,没有带名片,他到小胡子老板那里撕了张白纸,写了串电话号码:“你明天来隔壁的中州医院2幢201室找我,你需要再检查,如果我不在,你就打这个电话给我。” 出了门,两人沿着马路慢慢的走回旅馆。 成栎开口:“靓靓,我后天要回滨海了。”他顿了顿,继续说:“来中州之前,我的血样送去顾涛的实验室再检查了一次,刚刚他把确定的消息发我,没有感染。” 一周眨眼就过去了?时间过的这么快? 靓靓扯动嘴角笑了笑:“那太好了,你吉人自有天相。” “嗯。”成栎点点头,思索着要怎么跟她开口。 靓靓问:“那个男的是什么问题?” “可能是颅咽管瘤,二十多岁了只有一米四,视物不清,第二性征没发育,但还要结合CT和血清内分泌指标,如果是这种疾病,孩提时代干预是效果最好的。” “那个女的,你怎么确定是甲减?” “你看那张尿肌酐的单子,尿肌酐低,肾肌酐高,表情淡漠,水肿,嗜睡,脱发,心跳慢。”成栎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傻瓜,都还给老师了?” 傻瓜在成栎口中是昵称,但听在靓靓耳中,特别不是滋味,感到自己被戳到了痛处,她像没气的皮球,有气无力:“你说的对,我是都还给老师了,谁像你呢。我要是看的出来这毛病,早可以调去小勉他们内分泌科了。反正我也一直不聪明。” “我不是这个意思。”成栎连忙解释。 靓靓把羽绒服的帽子给套在头上,拉链拉到下巴,有雪米落在掌心,一颗一颗一下子就化成一滩水,她说:“一会就要下大雪了。” 沉默了一会,又说:“成栎,你是该回去了,你本来就不应该在这里。” “等等。”成栎轻喊一声:“靓靓,我应该在这里的,除了替姬东,我还有更重要的私事要办。” 但是靓靓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说:“你在这里是大材小用。成栎,其实你根本就不应该来。” “我们虽然认识很久,但距离已经拉太大了,人生路我一直龟速前行,但你却早已经撒腿狂奔,甩了我十万八千里。以后少见面吧,万一不小心碰到,就点头打声招呼,我叫你成医生,我们也没那么熟。” “不不不,你为什么说这话?”饶是成栎再迟钝,也知道出问题了:“我做错了什么?” 成栎急忙开口解释,但是风雪中,他听到有人喊:“成教授!成教授!” 前方的人是跑步前进的,起初是个小黑球,路滑还摔了一跤,费力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定睛一看,是靓靓的室友彭小勉。 小勉看到成栎双手搭在靓靓肩膀,样子亲昵,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成栎问:“小勉,什么事情?” “院长叫你们赶紧去医院支援,暴雪天气,3号公路出了严重车祸,好多病人往中州医院送。”小勉气喘吁吁,“你们电话怎么都没接?” 成栎、靓靓和小勉匆匆赶往中州市医院,医院门口已经灯火通明,这个本身不大的医院,被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大车祸给扰乱了秩序,支援医疗队所有的同事也都出动了。 远远是尖锐的警笛声音,救护车和警车呼啸而来。急诊室所有的医生和护士严阵以待,不知谁大喊一声:“来了!所有人准备!” 漫天的大雪中,车上的警笛霓虹不停的旋转,后盖砰的打开,急救员跳下车,推出担架、轮椅,架着患者一路狂奔到医院临时搭建的分流场所。 尖叫声、嚎啕大哭声和喊救命声不绝于耳,院长苏大蒙坐镇指挥,早已经开辟了绿色通道,本来暴雪天气病人就不多,所以这个小地方几乎所有能喊的回来的医护都投身到救治这场车祸中去了。 现场的交警说,一辆路虎越野雪天避让一群穿过马路的山羊,轮胎打滑,恶劣的天气视线不良,后面的车子撞成一团。 约莫十来个患者,急诊的同事先进行分流,辨别伤员种类,这种大车祸,都需要多学科联手进行救治。普外、骨科、ICU的几位主任都在抢救患者。待到危重伤者全部都分配完毕了后,靓靓和急诊的同事开始处理轻伤患者。 靓靓擦了一把汗,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个失血性休克,髌骨开放性骨折的翁教授接手了,一个腹部大出血被当地普外科收治了手术,一个颅骨创伤昏迷不醒的由成栎接手了,其他的十来号人目前看来伤的都不算重。 除了麻醉师紧缺只能跳台之外,基本可以维持正常运转。 过了很久,靓靓起身,敲敲酸痛的背,看看处置的都差不多了,总算松了口气,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声音低沉:“医生。” 靓靓低头一看,患者脸孔熟悉,“曹警官!怎么是你?” 第041章 曹其军黑色羽绒服满是已经干涸的污渍血渍,凝成一块块的,黑色的运动鞋有一只不知道去哪里了,侧躺在担架床上,满脸的血,右腿胫骨上被血迹糊成一团,右肩胛骨插着块约十厘米长的棍状铁皮。 靓靓脱下上的一次性手套,换了新的,低头问:“你怎么都不出声?不痛吗?” 曹其军神智清醒,思路清晰,他在这里躺了挺久了,看这么多医护像陀螺连轴转的忙碌,他说:“还撑得住,比起他们我还好,应该是皮外伤。” 靓靓抿了下嘴,想着这个时候说这话,你不愧人民警察的称呼啊。 “感到不舒服吗?”靓靓从他的头顶开始查探伤口,带着手套轻轻触探过他的身体,“如果痛,你喊一声。” 靓靓很快检查完毕,“肩胛骨还好,小腿胫骨可能骨折,其他的没什么关系,都是软组织挫伤,我先给你处理一下,稍后骨科那边空下来,再送你去手术室。” “好。” 靓靓先是剪开他羽绒服,帮他清理肩胛骨的尖锐物体,“你的衣服要剪开。”靓靓拿了剪刀:“贵不贵?” “再贵也没人命贵。”曹其军忍着痛,“剪吧。” 靓靓没想到他还会开玩笑,她也笑笑,沿着脖子的衣领开始剪,弄好了之后看曹警官特别滑稽,露出一边的胸和臂膀,灰头土脸衣冠不整像个流浪汉。靓靓低头仔细的看他的伤口,看看铁皮到底扎多深,她用碘伏消毒,皮下注射了局麻药,她说:“忍忍。”曹其军刚张口想说好,没料到却那钝铁被蛮力女医生一下子□□了。曹其军刚开始是别过脸的,看自己血淋淋的肩胛骨有点瘆,虽然现在右肩还疼,但却轻松多了,他忍不住转头,看见身边的美女医生,眉头轻皱,专注的帮他清洗消毒缝合,带着手套的手血淋淋的,却动作灵活,速度飞快,效率超高。 曹其军上次因为梁守州的事情用私人微信加了程靓靓,他们是微信的点赞之交。曹其军就跟很多中年男人一样,只要发微信,不是咱单位多牛逼,给某某警察投票,就是公民安全提醒,特别无趣,但是他每次发圈程靓靓虽然都没看,但是都给点了赞。反之,程靓靓的朋友圈没那么多顾忌,比较有意思,三五不时的发点科普,发点风景,发点美食,还能撸下猫,曹其军会看,还会顺手给点个赞。 她拿起他左手,用镊子一颗颗的夹出嵌进肉里的玻璃和沙砾,冷不丁的问:“来查案?” 曹其军笑了一下,牵动嘴角的伤,痛的龇牙咧嘴:“程医生,我是公出,不是来旅游的。” “又是什么都不能说?”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曹其军反问她:“流放三千里吗?” “管你什么事。”靓靓哼了一声。 曹其军轻轻摇头:“程医生,你们做医生的,是不是都是智商很高读书很好但情商总是很低的?” 靓靓的镊子在他的嘴角消毒,用碘伏给他全脸都洗了一次,包成一个木乃伊,只留下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曹其军全身痛,又动弹不得无力反抗,这女人真是记仇,忒难讲话啊。 医院渐渐安静。 深夜,三台手术除了成栎手里的颅骨损伤的,都送回了病房。 翁教授帮曹其军把折了的胫骨接驳好,打了石膏。老教授直起腰,叮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过你年轻,恢复起来也很快的。不必太担心。” “给他上了镇痛泵。晚上好好睡一觉。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翁教授指了指担架床上挂着的药剂。 曹其军感激的点点头,但他被靓靓包的像木乃伊,虽然脸上的刮伤比较严重,但包成这样是靓靓在犯孩子气,用纱布把人家整个脸连同嘴一起包了起来,只露两个眼睛。曹其军只能对老教授“唔唔”了两声,眨眼表示知道。 曹其军知道这位医生有些任性有些故意,但也默默接受了。 “教授,我送他去病房观察一晚。天晚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你也辛苦了。” 靓靓推着担架床,将曹其军送向病房,离开手术室的时候,还顺了一条毛毯给他披上,曹其军眨眼表示谢谢。 深夜两点了,几个小时之前还鸡飞狗跳的医院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廊道里,只有担架床咿咿呀呀和两人的呼吸声。 “我是跟和平医疗队来中州医院支援的。”靓靓轻声说:“曹警官你来查案的吧。” 床上平躺着的警官微不可闻的咳嗽了一声。 雪夜的中州,星光、灯光射在厚重的积雪上,将这个边陲小城反射成一座透亮的城。 “你看外面,雪下的多漂亮。” 曹其军困难的将头向左转,雪仍在继续下着,一片一片飘飘荡荡。 “警察这个职业跟医生一样讨厌,24小时待命,忙的除了同事,没有别的朋友。”靓靓絮絮叨叨:“医生保守患者隐私秘密,警察遵守案件机密,无可厚非。曹警官,我们算朋友吗?” “……” “应该不算。”靓靓看着被自己包成木乃伊的曹其军,也忍不住笑:“如果以后我有什么事情栽你手上,您看在今日的缘分,请高抬贵手。” 电梯门开了。 成栎一个人站在里面,似乎刚从手术室出来,深蓝色的外科手术服,绿色的外科口罩还没拿下,只在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羽绒服,他看到靓靓推着担架床进来,包成棕子的病人气息平稳的躺在一边,也愣了一下。 他往左边挪了一下,给靓靓空了位置,他问:“去病房吗?” “嗯。”靓靓点点头,伸手按下楼层键。老旧的电梯缓缓的上移,轴承和链条滚动,偶尔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靓靓看见成栎解下口罩和帽子塞在衣服口袋里,一整夜的手术让他脸色疲倦,他搓了搓脸,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靓靓,欲言又止。 头顶的日光灯闪了闪,电梯忽然“簌”的一声,往下坠了半层楼,又停住了。靓靓第一反应是抓住曹其军的手臂,稳住床上的警察。 “你没事吧。”她问。 “嗯。”木乃伊曹应了一声,镇痛泵让他迷迷瞪瞪,昏昏欲睡,他一个激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了。 电梯的灯闪了几下,终于还是灭了。 靓靓按了下紧急呼救键,“住院楼1号电梯忽然停了,派人来看一下。” “下雪天电力故障,等等哦。”值班的人见怪不怪慢悠悠的回复道。 “还要多久?” “这个没办法估计,再等等吧。” 靓靓没带手机,乌漆嘛黑的一片,她太累了,也不管地面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下来。 成栎也席地坐下。 电梯间一片静默和漆黑。 都一言不发,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成栎打破了沉默:“我后天要回滨海。” “你下午跟我讲过。” “我跟院长申请了一周的支援,现在是凌晨,算起来明天就到时间了,我得回去了。”成栎开口解释:“靓靓,我下午想跟你说的话不止这些。” 靓靓转向他,黑暗中看不清人脸,她一言不发。 成栎:“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可以叫别人来,可是因为你在,我想见你,想陪着你,我醒悟的太迟,错过你太多次,趁还来得及,不应该再错了。” 靓靓没想到他会说这话,呆住了。 “我以前从没想过要找另一半。我母亲过世后,觉得自己亲情缘薄,再加上这些年做医生看过很多不幸和生离死别,失去一个人太痛了,不如从来没有拥有过。” 成栎轻声笑了笑,带着些自嘲的意味:“可生活经常会偏离轨道不受人力控制,我们住一起的这两个月,某人跟我记忆中的那个小妹妹一样却也完全不一样了,以前她总跟在我身边,叫我成栎哥,现在她蛮力惊人,救人能一下子做一万个CPR,为被撞伤的小孩痛殴开车司机,她还犟驴脑袋认死理不妥协老板,整天想着要调出急诊找个清闲点的岗位。” “晚上这个颅脑损伤的病人,车祸还让他小肠系膜动脉破裂出血,血库血不够,我们把他腹腔中的血液简单处理后回输到他体内,减少并发症。今晚除了麻醉师,其他人没有办法跳台,也找不到空闲的人手。”成栎说:“我用视频通话找了和平普外的冯易主任,在那个狭小的手术室,开着断断续续的视频,他手把手教我的。分给我的病人在车祸中丢了四分之一的大脑,切除了脾和一个肾,骨盆碎了,他还是幸运的,虽然恢复时间的长,但是活下来了。” “普外的手术不是我的专业,除了实习的时候看过,已经很久没接触过了,找不到盲肠,找不到出血点,多亏冯主任和现代视频科技,那人捡回一条命。我不会急诊插喉,心肺复苏手法也不正确,我害怕面对绝症病人,看到门诊乌泱泱的人头也会慌。”成栎转过头深深的看她,“我语无伦次了……靓靓,术业有专攻,我不懂的事情一样很多,书本说爱情多巴胺顶多只能维持两年,但得出那些结论的科学家可能都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也许在吃小龙虾的那天,也许在绒布寺的那个夜晚,或者更早在旧金山喝醉酒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只不过我是只胆小、怯懦的井底之蛙,一直没有直面自己的情感。” “上面的这些话,我从来中州那天,就应该跟你说了。放到现在,是因为刚拿到我六个月的HIV检测报告。身体方面,我平安度过了这一劫。但是程靓靓,感情方面,我领悟的太迟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把错过的补回来?” “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闸刀被扳了回去,电梯间里一下子亮了。链条嘎达嘎达的缓缓转动,电梯复工了。 靓靓抬头,看着他的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成栎流露出痛苦、祈求的表情,也是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眼神中□□裸的爱意。 门打开,工人站在楼道口,扯大嗓门的叫:“里面有人吗?” 成栎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一架担架床,担架床上面躺着一个包成钟楼怪物的病人,他呼了一口气,直起身,正对着床上病人张开的双眼,他拍了拍曹其军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在跟这位医生表白呢,见笑了。祝你早日康复。” 靓靓挣脱开成栎的手,推起一言不发的曹其军,应了声:“哎,有人,来了。” 头一天晚上虽然天气恶劣,但所幸第二天雪过天晴,太阳高高挂在头顶,中州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和平静。靓靓这天躲了成栎一天,第二天早上,成栎的既定行程是从中州辗转出发去昆明搭飞机回去,再回去之前的这个早上,五点钟,他实在是忍不住的去敲靓靓的房门,小勉在屋里喊:“谁啊,这么早?” 屋内没有声音。 “开开门!”成栎说:“程靓靓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你让我静一静。”靓靓轻喊一声。 小勉躺在床上,把被子盖住脑袋,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你不是要回去吗?早点走呗。” 成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门板叫:“靓靓,我有急事,先回去了,请你别躲着我,无论如何,给我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快要裸奔了,裸奔预警 第042章 曹其军在病房待了一晚,靓靓早上门诊间隙抽空去看了他,医生刚给他换了药,他问那骨科的林医生,“我想出院。” “也行吧。”林医生帮他换好药,“你这也不算太大事,外地人吧?” “嗯。是外地人,我要回去看病。” “好,稍后给你办出院手续。” 靓靓跟林医生打了招呼,拖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来,曹其军脸上的纱布已经拿掉,露出坑坑洼洼的疤痕,腿上虽然不方便,但是给根拐杖找个人扶一下也行动自如,“有人来接你吗?你这样一个人可出不了院。” “我同事稍后来。昨天,谢谢你。” “客气了。应该做的。” “我明天就回滨海。”曹其迟疑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结束这里工作回去?” “还有二十来天吧。回去我请你喝茶。” 曹其军笑笑:“应该是我请你喝茶才对。” 门口有个年轻人敲了敲门:“曹队。” 靓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晚上七点,靓靓收到成栎的微信:“我已回医院上班,勿念。” 她盯着手机微信很久,换以前,她看到了肯定会回复,至少一个好字。但是现在,她回想起这一周的魔幻事件,感到一片混乱。小勉推门进来,看见她拿着手机发愣,“吃了吗,发什么呆?” “吃了,打算刷一部剧,早点睡。” 小勉往床上一瘫:“哎呦,累死我了,再过两周就要回去了。” “你的样子好像都不乐意回去。这里这么吸引你啊?” “当然想回去了。”小勉说:“只不过我在这里两个月,你知道我最开心的是什么?” “什么?” “不用辅导我女儿作业啊!不用天天鸡飞狗跳,气的心梗的那种。”小勉翻了个身:“哎,我一回去,我老公就跟解放了一样,啥也不用管了。” “你这是幸福的得瑟。”靓靓笑着说她:“小孩子管作业不就是这样吗?接电话吧,你们家童童在找你呢。” 小勉看着电话的熟悉头像,嗔了一句:“这孩子,一天到晚电话打个不停。” 何主任来敲门,叫女同胞出去喝个茶,毕竟过几天就要回去了,还有各种琐事要办,没空再聚了。 也不知道谁帮何主任找的小酒吧,大冷天的人还不少。门口一只黑白灰交错的大懒猫,趴在的沙发上,见到人来,笨重的头颅微微仰起,瞄了一声。靓靓把衣服脱下扔沙发上,那猫咪睁开眼睛,突然窜到她的衣服上,呜咽两声,又一软,枕着靓靓衣服里的余温睡着了。 猫咪都一个德行啊,靓靓想起家里的胡萝卜,好久没见了,很想念啊,她伸手撸了下猫下巴,它舒服的咪细了眼睛。 小酒吧里有个土味中年男歌手,唱着古老的流行曲:“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伤悲,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 “刘德华啊,我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当年香港响当当的四大天王之首,帅的人神共愤。你们都不知道他是谁了吧?”何主任举杯:“今晚我们就喝酒八卦,不谈业务,老中青三代的聚会。缘分难得!” “干杯!”三位女士端起小瓶子的啤酒,高呼一声,“致缘分!”喝完“咯咯咯咯”的笑得东倒西歪。 小勉的电话响,她翻了个白眼伸出食指把它按掉:“我老公又打电话过来,女儿不是刚打过电话吗?睡衣放哪里这种事情也要问我,烦。” 小勉喝口酒,继续吐槽:“我不在家的时候,他能让童童把棉毛裤穿出门,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婆子一样去我婆婆家吃饭。” 何主任噗的一声笑出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哈哈,何主任您也追剧啊。”靓靓记得这话是某部网络红剧里的梗。 “你以为我一把年纪就不看聂远不看小鲜肉啊?”很有活力的何主任卖萌比了V,“别说男人八十岁喜欢十八的,我们女人也一样的。” 靓靓嫌弃道:“可是主任,聂远他也不是小鲜肉啊。都多大年纪了,比我还大诶,也叫小鲜肉?” 小勉:“何主任,您应该看看流量明星,长的帅,业务能力强,能说会道能唱能跳的那种,比如说我的男神李敏浩啊。” 靓靓在心里diss了一下,那是袁咏仪男神,你别抢人家的。啧啧,张智霖比李敏浩帅多了,袁靓靓你什么审美! “你等下给我介绍几个,发我微信就好。”何主任嘻嘻笑:“不帅的话,我就把你调到产科来。” “肯定帅,肯定帅。您高抬贵手可千万别把我往产科调。”小勉连连挥手,到产科?开玩笑啊,那地方忙的会早衰的。 主任被逗笑,又给他们加酒。靓靓摆手:“不能再喝了,这里还有两千多海拔呢,喝了高反就不好玩了。” “有什么关系?高反了大不了吸氧,大不了输液。”何主任觑了她一眼:“你就是太规规矩矩了,无趣。” “无趣!”小勉嘻嘻嘻嘻的接上去嘲笑她。 “我终身不嫁了只能yy帅哥,小勉是名花有主,你和成栎怎么回事?”何主任端着啤酒瓶刘敏涛抖头嘲:“你别跟我说你们俩没什么,一看你们俩眼神就不清白。” 靓靓疑惑,这都看的出来?何主任你火眼金睛还是乱吹的? “主任,我前天看到他们俩抱一起了,漫天大雪,好浪漫啊啊啊!像拍偶像剧呢。”小勉补了一刀。 “哇!”主任鼓掌赞叹:“我们医院的这么多帅哥,我最喜欢成栎。”何主任捂了下红扑扑的脸,居然有几分少女情怀:“前几次我跟他搭档一起抢救过病人的,冷静、专业、严谨,但这些都不重要,最主要是脸长的太好了!显微镜下抬起眼睛看我的样子,啊……要不是我年纪可以当他妈,真想倒追他。靓靓,加油加油。” 她跟成栎之间的关系虽然不是太复杂,但也不是在这里跟领导和同事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她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误会就误会,随它去了。 她说:“好的,我加油!” 台上的中年男歌手继续唱刘德华的歌,何主任说:“啊。这歌叫《暗里着迷》。你们听。我最喜欢的华仔的歌,我要去陪他一起唱。” 何主任问小勉:“华仔你认识吗?我们有代沟吗?” “认识啊!我也很喜欢他。”小勉一本正经的说完,又悄悄跟靓靓说:“童年男神,童年男神。” 靓靓:哈哈哈哈。 何主任酒量一般般,显然有点醉了,但是她是真性情,比小的们都玩的开,拿着话筒晃晃悠悠的跟台上的“华仔”说:“我好中意这首歌,可以跟你一起唱吗?” “可以啊!” 老的粤语歌曲,现在早已不流行,何主任唱的深情,不标准的广东话听上去有几分滑稽,但她手握话筒的样子,沉迷陶醉,放飞自我。一曲完毕,她鞠躬致谢,台下的靓靓和小勉拼命鼓掌,两人齐齐喊:“主任威武!主任加油!”整个酒吧间都因这三位放飞自我的姑娘沸腾,掌声口哨声不绝于耳。 晚上回去,老中青三代商量好发一条相同的朋友圈,是一条剪辑过的短视频:狭小的乡村酒吧间,三个美女笑得见牙不见眼,靓靓豪气干云的吹光了一瓶啤酒,小勉向台上抛飞吻,老主任眯着眼睛唱:“即使千多百个深夜曾在梦境内,我有吻过你这毕竟并没存在”。 靓靓第二天早上醒来,注意到几乎自己朋友圈所有的朋友都给自己点了个赞,还有一些令人笑到头秃的神回复。 十一月的天气,滨海已经转冷,医院隔壁小公园金桂飘香,成栎发了张月下桂花图给她:“夜班下,公园里桂花开的很漂亮。我刚下班,绕小路回家,你在干什么?” 靓靓心烦意乱,没有回复他。 时间过的很快,医疗队的中州之行很快就结束了,要走的那天,大家都很不舍,双方坐下来开了个简短的座谈会,苏大蒙感激的握了每个来支援人的手,感谢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带来了先进的技术和先进的管理,特别是前一周的惨烈车祸,这么多人在暴雪天气竭尽全力的救助伤患,无一人因车祸丧命。 “谢谢你们!谢谢来这边陲小镇支援的各位白衣天使,谢谢你们!” 晚上是送行的酒宴,依旧是铜锅烧肉和酥油茶,但是与上次不一样的是,院长带来了这边高原自产葡萄酿的葡萄酒,甜美可口又风味独特,能喝酒的不能喝酒的都喝了,回去的时候满满幸福的醉意。 晚上靓靓借着酒气,鼓起胆子跟老板请假,“主任,我想迟几天回来,去稻城,我的班已经跟吴天天换好了,请您批准。” 主任很久没回复她微信,靓靓惴惴不安的想,他会不会气炸了,本来急诊的人就缺,程靓靓你支援完毕了好马上回来了,还去什么稻城? 但回她的信息却是:“稻城好地方,好好玩,加油脱单。” 程靓靓也不管领导是真心假意,呦呵了一声,马上去定了车和旅馆。 她打了电话跟娘亲报平安:“三个月的支援工作结束了,我迟点回滨海,想去稻城玩几天。” “一个人?” “是啊。” “注意安全啊。一个姑娘家的没人陪着去那种偏远地带,妈妈也不放心。” “现在稻城旅行安全的很,11月人也不多,赶上最后的黄金时节,放心啦。” 靓靓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完,帮助各位主任定好大巴、机票,事无巨细的交代妥当,让小勉帮自己的忙给大佬们打好下手,护送他们安全回滨海。 程靓靓同学,独自踏上了去稻城的旅途。 第043章 《在你的全世界路过》这部电影16年上映的时候着实火过一阵,虽然程靓靓没看过,但却无数次听过借超哥口讲的金句:“有一个地方,叫做稻城。我要和我最心爱的人,一起去到那里。看蔚蓝的天空,看白色的雪山,看金黄的草地,看一场秋天的童话。我要告诉她,如果没有住在你的心里,都是客死他乡。” 程靓靓也在朋友圈看过很多去过的同事朋友,晒的蓝天白云和美丽海子的照片。她这些年一直也忙,除了刚毕业的时候因为成栎,去过美帝和西藏,其他真正一个人的旅行,似乎从来也没有实现过。 她还留着几年前去西藏那位靠谱司机的微信,这几年这位司机转型做旅行社当小老板,做视频,做VLOG,刷流量,靓靓找他的时候,他很热情的说:“我记得你啊,一个人要找驴友?我正好有朋友要去稻城,是旅拍博主,也想找个搭子,正好。” 于是就组了个群,给靓靓推荐了七仔和小麦这对旅拍博主夫妇,雇了一个越野车带司机,这天大清早,从中州出发,往稻城朝圣去。 司机是个当地青年,这些年旅游产业发达带来的经济效益显而易见,留着乌黑浓密的摇滚青年头,常年跑山区高原晒得一张黝黑粗糙的脸,手指上带了几个粗大的金戒指,二十四岁,早婚早育已经有两个娃。 十分健谈的问靓靓:“姐,你们大城市的人结婚真迟,怪不得现在来这里的驴友单身越来越多。” 又对七仔和小麦说:“现在这个时候正好。树叶和草甸都成金黄色了,人也没上个月国庆那么挤挤攘攘,旅馆便宜多了。” 七仔和小麦是一对潮人夫妇,旅拍达人,“七仔爱麦麦”抖音号百万粉丝号博主。跟着他们特别好玩,一路都在撒狗粮,靓靓想,也是啊,欢乐的甜蜜的搞笑的都是粉丝爱看的,生活本就不容易,谁喜欢苦大仇深? 道具也简单,一个支架、一部手机走天下。这不,酷酷的七仔开始直播,镜头感十足:“我们现在自驾前往蓝色星球的最后一片净土,大名鼎鼎的稻城!要过中途点乡城啦,我们在翻越大小雪山的途中。南方的同学们,你们肯定没看过那么高的雪山吧。” 七仔的镜头转向窗外,连绵起伏的光秃秃的雪山,黑色的冻土和白色的积雪交织在一起,一片荒凉,越野车让镜头起起伏伏。 “这雪山没名字?”靓靓朝窗外看,指着黑灰和雪白夹杂的山体:“稻城那边的山名字多美,央迈永,仙乃日,夏诺多吉,多诗情画意啊,这个就大雪山小雪山的这么打发了?” “我们打小就这么叫,不挺好听的?”司机觉得没啥,你们这些城市人,矫情! 小麦:“姐姐,你这要求太高啦!还要给山起好听的名字。”又说:“来,我们拍短视频发抖音和快手的,把你拍进去不介意吧?我保证开足滤镜,美美美啊!” “以后你就知道了,一次旅行下来,最回味无穷的就是当时拍的逗逼视频。” 从不玩抖音和快手的靓靓,第一次下载了这几个APP,关注了这两位旅拍大人,刷了一路的短视频,感慨这些软件杀时间的同时,也万分羡慕潮人们有趣的生活:“你们太幸福了,可以把生活过的这么有意思。” “姐,兴趣和偶尔玩一下是一回事,当成工作又是另一回事喽!”七仔呵呵笑着说了一句特别有内涵的话:“我也羡慕你们当医生的,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多神圣?” 靓靓也笑笑不语。 天南地北的胡吹之间已经到了稻城附近一个叫乡城县的地方。高原上的小县城,自带高原滤镜,蓝天白云山高水阔。三人觉得海拔高了,胸闷了,就在车上拿出红景天,小小的玻璃瓶轻轻一碰,高喊“干杯”,一口气吸完,乐的哈哈大笑。 中午时分,他们在乡城的公路上吃了一顿奇特的饭,餐馆是极简陋的砖瓦房,坑坑洼洼的水泥地,破旧的台面上摆着金字塔型的X师傅红烧牛肉面。因为中途几十公里只有这么一个补给点,买面的人排起长长的队伍,给十五元现金换一碗现泡的面条,屋里没地方坐了,靓靓和七仔端着纸杯出来,蹲在门口大口吃着面条,活像流浪汉。 麦麦追着他们“西里呼噜”嗦面条的样子拍视频,靓靓捂着脸含糊不清的躲着不入镜。她拿到视频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看,觉得怎么这么可乐,嘴巴就没有合拢过。 傍晚十分终于到了稻城县城。 靓靓跳下车,在眉骨搭凉棚,眯着眼睛看天边云朵翻飞,夕阳的余晖笼罩着这童话般的土地,心潮澎湃。 她张开双手喊:“稻城!我来了!” 安顿下来后,那两夫妻去整理视频开始做直播了,靓靓准备一个人出门逛一逛,还没跨出宾馆门口,接到了成栎的电话。 他问:“你在稻城了吗?” “嗯,我妈告诉你的?”靓靓诚实的回答,也没啥好隐瞒的。 “不是娟姨。何主任他们都回来了,你一声不吭,我只能问小勉。” 成栎从回去后的那天开始,每天固定会发微信给她,但也很有意思,一般的男人发微信给追求的女性吧,肯定是她应答了后就秒回的,但成栎不,发了一条给靓靓,如果靓靓有回的话,他下一条消息会在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后回复。 这么忙,你要追什么女朋友?靓靓明白他大概去手术台或者上门诊去了,索性后来成栎发的微信她也就看看,成栎十句话,她一句。成栎会固定打电话给她,她也是接的,机械性的:好,我知道了,就这样,挂了啊。 他是知道她心里一直不舒服的。 他也只能说:靓靓,时间无法倒流,也没得吃后悔药,过去那些就让他过去吧。他声音可怜兮兮:“你看,胡萝卜都叫你理我一下了。” 成栎把话筒移给了猫咪,是熟悉的叫声,猫撒娇起来没人类什么事情,“喵喵喵”“嘤嘤嘤”只差没“汪汪汪”了。 酥的让人骨头麻掉。 靓靓:“胡萝卜,小坏蛋,有没有想我?” 猫咪听到姐姐的熟悉声音,叫声登时变得更加委委屈屈。 成栎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猫咪想你呢。”顿了顿,又说:“我也很想你。” 靓靓听着他低落又讨好的声音,还知道拿猫来当筹码啊!她软下来,无奈又好笑:“今天在稻城,明晚去亚丁待两天。” 她没等他开口,又说:“成栎,我一个人好好的,过两天就回来,你照顾好胡萝卜,先这样,挂了啊。” 已是下午六点,成栎吃了晚饭,去病房看了看几个病人,然后回办公室,经过护士站,两个夜班护士正好拿来外卖的奶茶,护士A看到他问:“成医生,奶茶喝不?我们今天点了豆乳波波茶,特别特别好吃。”递给他一个小杯子。 成栎停下脚步,掀开杯盖,疑惑的问:“不用吸管,就这么吃?” “有小勺子呀。”护士A递给他一个:“你试试,豆乳粉加奶盖。”然后发出一声李佳琪赞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好吃吗?” 成栎挖了满满一勺,混着Q弹的珍珠,送进嘴里,料是特别足,但豆乳粉差点呛到他气管里,唔——好吃。他想起某本书里说的,对甜食的喜好是远古智人留在我们DNA里的,如果按照医学的观点,甜的可以提高人脑血清素含量,会有幸福感。那爱情呢,肯定也是远古智人留在我们的DNA里的,多巴胺和羟色胺会根据特定人定向分泌,产生满满的幸福感。 他问护士A:“你去过稻城吗?” “没有。”A摇摇头,“不过成医生,那是个很浪漫的地方,据说有生之年一定要和爱人去一次哦。” 护士B说:“如果主任您给我两天假期,我明天一早就飞过去。现在直飞三个小时到,马上能明白什么叫‘眼在天堂,身在地狱’了。” 是吗?成栎三口吃完豆乳波波茶,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对小B说:“以后你去稻城跟我说一声,多放你两天。” 护士B兴奋的轻呼了一声“哇!”,她叫住他:“成医生,这个旅行博主,我很喜欢的,叫‘七仔和麦麦’,这几天他们正好在稻城拍拍拍的,如果你想去那边,推荐给你看看?” 成栎应了声好,真的把头凑过去看小B打开视频,还没看几秒,愣住了:“下面这个圆圈是他们的定位地点吗?” “对啊,几分钟之前刚发上来的,好像在稻城县城,你看,我没说错吧,多漂亮!” 早上早起一起出门游玩,下楼梯的时候,靓靓在前面,七仔和麦麦拿着相机在后面跟着。七仔忽然推了推靓靓:“姐,怎么不走了?” 两夫妻看见靓靓堵在楼梯口,呆呆的看着民宿小前台这里。顺着美女姐姐的眼光,他们瞧见一个背着登山包,穿深蓝色冲锋衣的年轻人站在内堂中央。 “姐,那人找你的吗?要不咱先下楼?”七仔又提醒了一句。 靓靓如梦初醒,咚咚咚的踩着楼梯,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是成栎!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呼吸一瞬间停止了。 成栎面容有点憔悴,他放下登山包,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用力的抱住了她,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靓靓身上熟悉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尖,他微笑的看着她,轻声说:“我迟到了。” 靓靓先是沉默,牙齿紧紧咬住发抖的嘴唇,忽然,她推开他,拿拳头用力的砸了他胸口,又拿脚踢他,成栎先是巍然不动,只静静的由她发泄,末了,成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重新压回怀里,轻声说:“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靓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的不顾形象惊天动地肝肠寸断,仿佛这些年的压抑,失落,难过都一股脑的随泪水倾泻了出来。 成栎只是静静的抱着她,轻抚她的长发,看她一直哭一直哭,靓靓哭歇了,成栎又吻她,温柔的吻落在她的眉眼,吻去她的泪水,像呵护一块稀世珍宝。他又心痛又甜蜜,心痛是因为自己木鱼脑袋二愣子呆头鹅,生生错过怀里的佳人这么多年,她这样伤心痛苦难过,都是他的错。 甜蜜是因为——靓靓终于肯搭理他了。 “嘘……别哭了。”成栎说:“你看这还在门口呢。” “门口又怎么样?我就是想哭嘛!呜呜……”靓靓睁开泪眼,看见七仔夫妇悄咩咩的离开,脸上是揶揄又祝福的笑容。 她又羞又气,用力拧了他好几下。 成栎忍住痛:“你多拧两下吧。” 靓靓推开他,眼圈红红的,鼻子红红的,像只小白兔,她说:“不要!太丑了,一点不像我。”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在一起了……容我叹口气先 第044章 靓靓带着成栎回房稍事安顿洗漱,她不确定的问:“你真的是抖音博主的粉丝?” 成栎摇头,“并不是,但是如果有心,总有办法能找到你的。” 成栎笑笑,不愿意多说来的事情,只道:“我本来想着,你大概是要自我放飞出来散散心,那就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处着,但是我们科那些护士说,稻城这个地方,就是应该跟相爱的人一起来。” “……” “所以我一定要到这里来。”成栎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没你在身边,这日子过的特别艰难。” “哪里艰难了?”靓靓脑子已经恢复清明,她说:“我以前拿热脸贴你冷屁股的时候,怎么都不好好珍惜?” “无处不在的艰难。”成栎见她能开玩笑了,也认真的认错:“我本来一个人好好的,一个人在北京上大学,去巴尔的摩读书,去旧金山工作,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从来也没动过想寻另一半的心思,可你非要招惹我的,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追女孩子的肉麻话?”靓靓看他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什么叫我非要招惹你?你这样,在我心中的高冷男神形象会崩塌的。”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高冷男神。”成栎握住她的手,包在自己手里:“你一直说我是学霸,对学霸来说,这些东西都不是事儿,唯一难点就是我要知道自己喜欢谁,想明白了,其他都能迎刃而解。” 靓靓说:“不是我招惹你的,不是!” 成栎笑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招惹你的。” 他看见她扁着嘴,眼角还通红通红的,要哭不哭委委屈屈的样子,他莫名觉得心神荡漾,忍不住低头狠狠的亲她,接吻的时候,两个人都忘记了这里有三千多米的海拔,正常平地行走呼吸都不太顺畅,更不要说亲的忘乎所以,简直反人类正常生理。靓靓满脸通红,害羞加缺氧让她快晕厥,她摇了摇手,弯下腰大口呼气,成栎稍微好一点,平时锻炼强度大不至于像她这样快断气,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靓靓把成栎推进浴室,让他把胡子稍微刮一刮,洗把脸,时间很宝贵,赶紧出门看世界去。 虽然成栎很想一整天就抱着她什么事情也不做,但还是乖乖的按照靓靓说的去做。 下楼的时候,楼下民宿的老板娘迎向他们:“这位先生是要住宿吗?有预约吗?” “还有房间吗?”靓靓问。 “没有了。”老板娘说:“民宿本来房源紧张,没提前十天半月预定没有房间的。” “没关系,她会收留我的。”成栎搭着靓靓的肩,转过头暗搓搓的对她说:“你不会看我睡马路吧?” 靓靓默认的点点头。 老板娘一身民俗风,红袄绿裙绣花鞋,来来往往的旅客见的多了,男男女女们是逢场作戏是故弄玄虚能还是真情流露爱得死去活来能看个□□不离十。她笑笑:“好,那这位先生身份证出示一下,我就登记一个房间。” 这个民宿是靓靓随着七仔他们临时换的,旅行博主推荐的地方是很靠谱的。用旅客的眼光看,就是“情怀”二字,入眼是一片不大的干燥庭院,朴实的黄泥地,种满大朵大朵不知名的粉红色的花,在清晨的微风中摇曳。民宿内部随处可见色彩浓郁的唐卡画,满满的异域风情,红衣老板娘盘腿坐在茶几旁,用粗陶茶具冲着一壶红茶,招呼南来北往的游客坐下来喝一杯。想聊天的时候,若是老板娘闲着,能山长水远的闲扯,若不想说话,也可以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喝茶。 成栎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靓靓傻眼:“昨天你没来的时候,我都是跟着七仔他们的,什么攻略都没做,现在他们跑了,我还真不知道去哪里。” 靓靓折回店里问老板娘,美女拿了一张一日游的攻略给她:“你们明天肯定去亚丁的对吧。”见靓靓点头,“那今天可以去看看红草地,下午去白塔寺。晚上如果还有时间,就县城转悠一圈,我看你们也不像赶场的,捡几处经典的看看就行。一定要回来吃晚饭哦。我们这里菜很好吃。”老板娘王婆卖瓜推荐自家的饭菜。 靓靓点头微笑道谢。 “你们就门口叫个出租车跟着你们去一天好了。砍个价,也不会太贵的。” “好的。” 成栎朝她眨眨眼:“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负责买单,其他的都你做主啊。” 靓靓想起这个以后“都我买单”的梗,忍不住笑出声:“好。” 握着成栎的手站在稻城尘土飞扬的大街上,抬头是辽阔的高原天空,前方是仿佛通往天边的公路,路边低矮老旧的石头民房林立,是完全不同于沿海地带的风景。她抬头看成栎,发现成栎也低着头看她,她咧开嘴:“有什么好看的?” 成栎脸上泛起热气,微笑的别过头。 出租车司机带他们来到离稻城民宿差不多十公里远的红草地,车上她恶补了一些资料,成栎笑她:“别翻攻略了,走到哪里算到哪里,你看,窗外风景也很好。” 靓靓心里还是不踏实,这关系来的太突然了,但是看看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温和专注,坦坦荡荡,于是她说:“好。” 司机停下车子,指着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水塘说:“那边就是红草地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一眼望去,很稀松平常,成栎拉着她:“走,看看去。” 走近了,那水塘却是别有风情,覆盖在水上的是一层每一株间距都几乎一样的红色植物,根茎扎在水里,靓靓拉着成栎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到底这是木本植物还是草本。 臭他:“你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植物?博士白读了吗?笨笨。” 成栎本想说:我读的是医学,又不辨认植物的。但他看见靓靓“看你怎么回答你怎么回答都是错的”的表情,改口:“回去有空的话,我去念个植物学学位来,专门研究这里的红草地。” 靓靓被逗笑:“总算会哄女孩子开心了。” 成栎伸手拧了下她的脸,你呀! 午间的阳光洒在水面,水塘后面是一排胡杨林,初冬时节,胡杨树树叶已经全部蜕变成金黄色,笔直的树干,挺拔矗立在池塘边,白云、蓝天、远山、胡杨、红草和绿色池塘,构成一副绚烂多彩的神州高原画卷。 回去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都觉得饿了,叫司机在路边的小市集停住歇一下吃饭。是个油腻腻的家常菜小馆子,靓靓觉得没什么好吃的,把餐单递给成栎,他看了一眼,跟旁边的服务员说:“清炒土豆丝,番茄蛋汤,青椒炒牛肉。来两碗米饭。” 成栎说:“我出门都点这几个菜。” “为什么?” “因为即使厨师的手艺再差,也不会弄的太难吃。” 靓靓哈哈大笑,觉得成栎也不算无可救药的直男。 不是饭点,餐馆很冷清,有一个店家的小孩趴在桌子上玩石子儿,看见他们俩在吃饭,怯生生的凑过来站在一边看着他们,靓靓搁下筷子,掏出包里的旺旺仙贝,递给她:“小姑娘,零食吃不吃?”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过跑进了屋子。没两分钟又跑了出来,手上抓着两个红扑扑的高原苹果,搁在他们的桌上,咧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给你们哦!”一溜烟的跑开了。 吃好出门坐车继续往白塔寺走。司机在乡间小路开了一会儿,停住了,靓靓指着前面撒腿成群结队拦着路的黑猪们说:“成栎你看,是藏香猪吧,藏香猪都跑出来了!” 成栎看靓靓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手舞足蹈,兴奋之情溢于脸上,天气很冷,但他的心是暖的,他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他问自己:成栎,眼前这个人,得多瞎才要花十年去领悟自己早就爱上她了? 毕竟是高原,缺氧体力透支的快,司机带他们去白塔寺的路上,靓靓靠在成栎的肩膀上昏昏欲睡,到了目的地成栎叫醒了她,“你累了要不早点回去休息?” “不用。来都来了,简单逛一逛就行。”虽然说要简单逛一逛,两人却把这个甘孜州最大的白塔上上下下走了个遍,成栎说,这里人都是转山转水转白塔,要不,我们下去再转转经筒?去祈个福? 靓靓:好。 回到民宿是晚上七点多,西北落日迟,这个点还是亮堂的,火红的晚霞挂在天边,与翻涌的云彩交相辉映,一进民宿,老板娘就热情的招呼他们:“没吃晚饭吧?今晚在楼顶天台聚餐,七仔他们定好的,铁锅松茸炖老母鸡。快上楼去。” 靓靓和成栎先回房稍微洗了把脸,靓靓换了条牛仔裤和红色的厚羽绒服,成栎赞了一声,“你红色穿很好看啊。” “你穿这件深蓝色的也很好看。” 相视几秒,傻笑了两声,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 楼下忽然有人大喊:“有医生吗?有医生吗?有人昏倒了。” 成栎和靓靓听见,连忙跑下楼,看见民宿的住客都闻声围了过来,一个年轻的姑娘躺在地板上,微不可见的抽了两下,旁边似乎是朋友,已经将她扶起,那朋友熟练的掐了一下人中,一会儿,姑娘悠悠转醒,成栎凑过去一看,“癫痫?” 躺地上的姑娘很快转醒,爬起来,“嗯,你是医生?” 成栎点点头。 姑娘说:“没事,你们都去吃饭吧,吓着你们了不好意思,我这毛病好多年了,控制的还可以,刚刚可能太兴奋晕过去。” 成栎点点头,不再多问,“走呗。” 靓靓问:“不管那姑娘了?” “嗯。”成栎点头:“可以控制的好,就问题不大。” 他拉着靓靓到了屋顶阳台,阳台上已经很热闹了,一张大长桌摆着,十几号人围着长桌坐着,旁边有一个长发蓄须的文艺青年弹电钢琴,众人说说笑笑,摆着pose拍照片。 靓靓看到麦麦,她高兴的挥手:“麦麦麦麦。” 博主正把这满天星星的大露台当直播间,向万千粉丝介绍高原夜晚的浪漫,被突如其来的美女冲进直播间也是镇定自若,她跟靓靓打招呼:“嗨!美女!”然后又看到了成栎:“直播间闯入了个帅哥,我替各位姐妹先抱为敬。” 一个满怀抱住了成栎,成栎一脸尴尬,两只手无处安放。麦麦拉着帅哥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靓靓收到他投来求救的目光,连忙过来解围:“那边有个小朋友在做数学题,我看了半天做不出来,全还给老师了。” 成栎连忙哦了一声:“我去看看。”说完就跑了。 过了一会儿,七仔走过来,坐在靓靓旁边,“对你男人真好啊,这也舍不得。” “他万一要是不配合砸场咋办?为了麦麦好啊。”靓靓边说边看向坐在一边的成栎,他正巧也看着她。 七仔看着他们含情脉脉眼有星星的样子:“恶……狗粮。” 十来号食客都是驴友,男女参半,男士们穿着各种颜色的冲锋衣,女士们脖子上是凹造型用的五彩斑斓的丝质围巾,木质长桌上已经摆满了大碗的菜式,大碗的卤牦牛肉,烙饼,麻辣土豆丝,大盆酸奶,炒青椒,鸡蛋煎饼。老板娘一声吆喝,挤开众人:“各位让一让啊。松茸炖鸡来了!”两手端一个大盆的铁锅,放在桌子中间,盖子一掀,松茸混着走地鸡的香味扑鼻而来。 靓靓在旁边等吃的,听着一老一小的对话,是老板娘家十岁的娃,他挨着成栎坐,一个劲的问问题。 “叔叔,你是医生吗?刚刚楼下那个姐姐晕倒,你怎么不去给他做人工呼吸?” “不是每一个人昏倒都要他做人工呼吸的。你以后要是感兴趣,自己去学医就知道了。”成栎笑眯眯的解释。 “叔叔,你好聪明哦。这些题目一下就做出来了。我妈一个都不懂。” “叔叔解题很厉害的,你不明白尽管来问。”成栎放飞自我吹牛,朝靓靓眨了眨眼。 也太可爱了吧,她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朝颜与青槐的营养液,么么哒。 咳,还能再甜个一周吧。 晚上10点坐下来写作业,吃了两块巧克力,两块饼干,一片奶酥提子土司。。摸摸肚子上的游泳圈。啊啊啊啊啊! 第045章 热菜一端上,众人拿着大汤勺开始吃饭。 作为新晋男友,成医生无师自通,端茶送水夹菜递纸巾,没有一样做的不好,初次享受如此待遇的靓靓,表示很满意。 驴友都很热情,天南地北的聊。吃了一会,又开始喝啤酒,因为怕高反,酒是不敢多喝的。旁边助兴的文艺男电钢声音响起,一口东北茬子的老哥就喊:“来点文艺节目啊,咱唱首歌行不?” 旁边一位妈妈对娃说:“小明,表演个节目给叔叔阿姨看?” 靓靓:“原来真的是无论孩子到哪儿都会被爹娘逼着表演节目呀。” 成栎哈哈大笑。 那叫小明的娃先是扭扭捏捏不愿意,禁不住老母亲的推搡答应了,靓靓原以为也就唱首歌吧,没先到那男孩居然从口袋里抽出快板,架子一端,台风稳稳的,唱的是《三打白骨精》的片段,劈里啪啦似模像样,一曲完毕,台下的大人拼命鼓掌,那娃腼腆一笑,一溜烟的跑到楼梯口和同龄人玩去了。 成栎看到小孩子在楼下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笑:“你看我们小时候,是不是也经常这样?” 靓靓横了他一眼:“是啊,‘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只不过竹马的脑袋是榆木做的,开窍的太迟了。” 成栎:“我错了。喝点松茸鸡汤。” 麦麦喊靓靓:“来,我们要拍照了!帅哥美女们都过来呀。” 架起三脚架,定好时间,女同胞们把丝巾高举过头,男同胞们做出奋斗前进的姿势,有身稻城漫天的星河做背景布,驴友团很嗨,拍了一张又一张。 成栎:“吃饱了?” “嗯,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去亚丁。”靓靓:“我跟七仔说好了,还是坐原来的车,我们挤一下同去。” “好。”成栎无异议的答应。 月光下,手牵手去民宿楼下绕圈圈,两个恋爱中的傻瓜,走两步停下来看看对方,若相对无言,便捧着对方的脸深深的吻,靓靓想起大学时代寝室同学谈恋爱,没事也要去操场闲逛,牵着手绕N圈,就像自己和成栎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挺傻的,但是乐此不疲,以前缺时间缺对象没做的事情,现在都可以补回来了。 打开房门看到民宿大床的时候,程靓靓吞了吞口水,当初想着一个人出来,有大床就大床了,现在……身后多了个超大拖油瓶。 “只有一张床。”靓靓脸红彤彤的。 “我去睡沙发。”成栎很自觉的举手做投降状以示自己无害。 靓靓舒了一口气,去浴室洗漱,出来和进去的是一样的衣服,羊毛衫和牛仔裤,成栎知道她害羞,便说:“我去洗洗,你先睡吧。” 靓靓这才脱了外套和羊毛衫躺了下来,在床头给他留了一盏微弱的小灯。她闭上了眼睛,累是很累了,但怎么也睡不着。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终于停了,黑暗中,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沐浴乳味道,一臂之遥的沙发,垫子被移开后,沙发发出了吱呀的哀叫声。她听见某人似乎被冻的“嘶”了一声。 黑夜,起初一切是静悄悄的。 “睡了?”是成栎的声音。 “嗯。睡着了。” “睡着了还会说话?” “梦话。” 成栎忍不住笑: “要不要过来跟我挤一会儿沙发?” 靓靓睁开眼睛看天花板,是漆黑的一片,她诚实的说:“我很想说可以,但还是暂时不行。” 成栎嗯了一声:“虽然我真的很想抱抱你,不过都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靓靓觉得一阵热气往脸上涌,她只得岔开话题:“成栎,今天一直没细问,你怎么来的那么快?昨天傍晚还在滨海,而且那个点飞机好像已经没了,还有你这么准确的找到这个民宿的?真的用的抖音吗?” “赶周五晚上的最后一趟航班从滨海飞成都的。我想等第二天搭飞机从成都来稻城的话,肯定会错过你的行程,后来叫了两个司机,他们轮流开,开了11个小时的车,连夜从成都过来的,至于怎么找到你的,真的是抖音。这个民宿在这里很有名,我厚着脸皮问科室的同事,他们发动所有力量帮我找出来的。” 成栎没说的是,其实他刚开始只看到有靓靓入镜的短视频,但是无法确切的找到她的位置。但是他也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搭飞机来了,他找了一切可以找的人要靓靓的照片,找何娟萍,找小勉,甚至还找了何洁主任。把照片发给小路,让他想办法去找,到了成都后的一切,也都是小路帮忙安排的。 成栎慢慢的说:“我是想,从小到大,你一直对我很好,这次不会真的不理我了吧。” “你要注意安全,这种盘山公路,夜车很危险。”靓靓说:“其实我从来也没有真的不理你,你知道的。” 成栎眼眶发热,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的探到靓靓的被子里,用力握住了她。 闹钟六点响。 靓靓一个机灵,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拍醒在沙发上窝着的成栎:“起来了,要赶车,早点去亚丁。” 一前一后挤在不大的卫生间里刷牙洗脸,靓靓满嘴泡泡,冲干净后朝镜子看看,拿了护肤品一层层涂了,成栎刷好牙,从身后抱住她,亲了亲她头顶细软的头发。亲吻的时候,鼻尖都是清新的薄荷香味,亲着亲着忘记了时间,闹钟“叮叮叮”的响,成栎哀嚎了一声:“怎么又是闹钟?” 靓靓举了下手机:“我调了5个闹钟,防止明天迟到。” 成栎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泄气的把头垂在她的肩膀上。 靓靓推开他:“别闹了,等下没时间吃早饭了。还有,你先出去,我换件衣服。”硬是掰开他的手,把他赶出了门。 下楼等了一会儿,七仔和麦麦相携出现了。 “姐,男朋友真有心。”麦麦表示很羡慕:“这地方,我叫了好多次,七仔才肯陪我。” “啧,我这不是怕高反拖累你嘛!” 成栎笑笑:“先去吃早饭吧,爬山需要体力。”他环顾四周,整个民宿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在楼下晃悠,其他的客人应该都还在睡,“昨天问了老板娘,这里没供应早点。” 靓靓:“我们昨天回来的时候看到隔壁那条街好像有早餐铺子,出去买点好了。” 成栎说:“要不我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找到了我打电话给你们。” 七仔:“一起走吧,这天还黑着的,一起走有个照应安全点。” 成栎和靓靓走在前面,靓靓记忆力超强,拉着成栎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的,几分钟后,终于看到前面的早餐店了。 天寒地冻的稻城,没有任何招牌的早餐店,狭小的店面,昏黄的灯光,熏得发黑发黄的蒸笼冒着腾腾的热气。四个人坐下,搓了搓冻僵的手,见老板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靓靓自己动手去盛粥,给每人分了一碗,成栎去架在煤球炉的铝锅里拿了几个白煮蛋:“老板,这蛋我自己拿了啊。” “好好。”老板应接不暇,“自个儿拿就好。” 成栎把鸡蛋搁桌上敲了敲,剥了壳递给埋头喝粥的靓靓,她笑着接过,慢慢的吃了。 麦麦:“七仔,蛋我也要,剥壳的。” 七仔无奈:“好吧。”剥了一个超级光洁的蛋递给女朋友:“你看我的技术,跟栎哥一样牛,营养和爱心都跟上了,赶紧吃了上路。” 麦麦哼了一声。 星星从深蓝色的天空中隐去,山边泛起了红铜色的光芒,天亮了。越野车带着他们碾过一段又一段的石子路,晃晃悠悠的来到亚丁,从亚丁村口进入景区,四个人换乘大巴车,山路曲折蜿蜒,都是S型的路线,靓靓几次差点被颠出位置,幸亏坐旁边的旁边抓住她,她坐定,掏出耳机,递了一只给成栎,起先这家伙不明白这是为啥,靓靓说:“喏,一起听只歌吧。” 成栎恍然大悟,好啊。 靓靓:“笨蛋。”还说学霸想明白了能无师自通,你要修炼的地方还多着呢! 电瓶车带他们来到洛绒牛场。他俩双脚踩在牛场厚厚的草皮上,用力吸了一口高原稀薄的氧气,睁开双眼看这最后的香格里拉的时候,真的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雪山是背景,雪水化成潺潺的清泉,横贯过洛绒牛场,三三两两的马低头吃草,如果童话世界有实景的话,应该就是这副模样吧。 他们十指紧握,高原走两步要稍事歇息,弯下腰喘两口粗气。成栎帮靓靓背了包,让她轻装简行,虽然不是黄金周,但是周日的亚丁,栈道上游客还是不少。草场上的美女们争奇斗艳,这么冷的天气,露背长裙,婚纱,丝巾也是随处可见,是一定要在这里留下自己最美的身影的架势。 “你有带裙子来吗?” “没呢,这种天气,会冻死的。” “那也是。”成栎觉得靓靓也不像这种会在这里凹造型猛拍照的人:“但确实漂亮,天为盖地为床,拍出来的婚纱照也一定很好看。” “婚纱照当然还是海岛好看啊,再俗的海岛都比高原拍照要舒服。” “好啊。那就海岛,你随便选一个,我陪你去就好。” “……”靓靓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涨红了脸。 牧民牵着马等在山下,两人分别选了一只,骑上马,往山顶的五色海和牛奶海进军,山路崎岖危险,只有一条道通到顶,一边是土石斜坡,另一边是陡峭的悬崖,靓靓也不敢往下瞧,走到路中间一个差不多70度的斜坡时,牧民说:“你们要下来了,这里马驮着人没办法上斜坡。” 靓靓看到一块“危险,小心通过”的牌子立在小道中间,心里抖了两下,成栎说:“没事的,走吧。”伸出手来,拉着她往上攀,最后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走过一段山石嶙峋的石子道,路途渐渐平摊,他们又上马,马儿驮着着他们在山路上又晃晃悠悠的行了很久,忽然有人喊:“五色海!” 视野一下子开阔了,仿佛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般,远在天边又尽在咫尺的雪山脚下,是一片晶莹剔透的海子,深翡翠绿祖母绿到浅绿颜色渐变,山风吹过,泛起粼粼波光。 山风吹的有点冷,成栎张开手,把靓靓抱在怀里。 “还记得几年前我们在珠峰大本营那时候吗?” 靓靓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记得。” “那晚山上的星星,我一直记得。”成栎说:“前阵子看到中国登山队登上珠峰,5G拍摄的动态画面,新闻铺天盖地而来。我很怀念呀,我们那时虽然器材和技术有限,拍不出官媒的盛世美景,但那晚每一幕我都记得,我还记得你向神山许了愿。愿望是什么?实现了吗?” “实现不实现都不能告诉你。” 靓靓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以后每次旅行,都要带上我啊。”成栎说:“除了上次去过西藏外,我在美国这么多年也只逛过西海岸几个城市,更别提其他的地方。以后你要出门,记得都带上我。” “成医生,你那么忙,哪里有空?”靓靓哼了一声。 “总不至于一年连一个假期也抽不出来。只有想和不想,没有能和不能的。只要是你带着我,我都想去,也都能去的。” 靓靓os:什么时候你变情话boy了?但她很开心的点点头:“好。” 下山和七仔麦麦汇合,博主展示了自己拍的小视频,不过是短短几分钟,抖音号的微视频浏览量已经过十万,网红的力量啊!车行至一半,麦麦看到稻城邮局,她叫司机停下,叫靓靓一起寄张明信片回去。 靓靓应了声好。站在柜台前挑明信片,挑好了要寄回去的时候,想到一个灵魂问题:“我该寄给谁?寄给自己吗?” 成栎说:“我们也可以学七仔,给对方互相寄一张。” “这也太肉麻了吧。” “难得肉麻一次。” “那我要这张日照金顶的,五色海的这张寄给你好不?” “都好。” 成栎探头,想看她写了什么,靓靓拿手挡了一下,“不许看,寄到了自然会知道的。”但她是一定要看成栎写了什么的。 成栎大方的举起明信片翻过来给她看文字,医生书写工整,格式正确,标准的明信片寄送方式:“祝程靓靓:永远美梦成真。成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無雪之冬的营养液 有在看的小可爱们帮忙加个收藏啊,万分感谢! 每个留言都看过了!谢谢各位阅读么么么么哒! 第046章 稻城、成都、滨海。 成栎和靓靓告别了七仔和麦麦,告别了稻城亚丁,告别了洛绒牛场和五色海,现代交通将几千公里的距离压缩成半天,翻个筋斗云就到了。 客机滑翔落地。 靓靓住的小区成栎熟悉的很,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成栎帮她把行李拎出车子后备箱,靓靓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赶时间上班就抓紧回去。” 成栎坚持做一个正牌男友该做的事情,把行李推进家门,他赶着回医院干活,也就不进来了,只说:“我是不是应该搬回来住?” 靓靓白了他一眼,实力嘲讽,:“当初谁哭着喊着要搬出去的?现在想搬回来?想得美。” “我是想的很美啊。”成栎抓着她亲了亲,叹了口气:“你考虑一下吧。毕竟我们都一起住了这么久了,也很习惯了。” “赶紧回去上班!”靓靓红着脸把他赶了出去。 家里三个月没住人了,满是灰尘,靓靓先给爹娘报了平安,“我回来啦!” 退休赋闲在家的二老,分分钟都拿着手机,微信是秒回的那种,“回来就好,也不见你多拍点照片给我们看看。” “妈,真的是累死我了,我先睡会,等下发给你们,拍了好多照片。” 浴室花洒的水冲刷着她的身躯,视野一片水汽迷蒙,靓靓脑中如走马灯一般的回放这么多天在中州在稻城的事情。 她和成栎,就这么在一起了?不再是她一厢情愿?是两情相悦了? 好像在梦境一般。 靓靓将自己和屋子都收拾了一下,躺进被窝里睡的昏天暗地,醒了已经是晚上六点了。收拾了一下,出门吃饭了。 成栎微信没回,应该在忙,上个周末在稻城悠闲的样子是假象,她自己是个医生,知道他有多忙,外科主任从早到晚脚跟不着地,门诊、会诊、手术、科研和会议,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 她找朱墨吃饭。秘书小姐应的很快:“好啊。不过只有两个小时,3号街那边好不好,彤彤在那里上英语课,吃好了我接她快点。” 靓靓无所谓的点点头。她无牵无挂,哪里都行。 “茶香村”中式餐厅里,朱墨已经坐着等了,见面就说:“中州这地方真的晒黑了啊。高原紫外线很强烈吧。” “那边已经冰天雪地了,我回来的时候,还碰到雪暴呢。”靓靓带了两包牦牛肉干和奶酪条给她:“牦牛肉干硬得咬不动,减肥挺好。奶酪条给彤彤的。” 朱墨收下谢过,一会儿,菜上了,看着平平无奇的馆子居然还蛮好吃的,“糖醋河虾的酱汁调的太好啦!”靓靓赞不绝口。 “这个炒面也好吃。”靓靓觉得自己越吃越饿,抬头看朱墨:“你怎么不吃?” “吃啊。” 两人先吃饭,过了一会,服务员其他的菜还没上齐,水果乱入的时候,朱墨忽然说:“靓靓,我和吴子恒离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靓靓愣住,怎么忽然离婚了?“为什么?他跟别人好上了?”除非原则性的问题,不然都老夫老妻了,还闹成这样? “是的,他前阵子不是一直在德国培训借调吗?跟同去的一个女同事好上了。最主要是他觉得跟我日子也没法过下去了,所以就分手了。我们前两个月已经办妥了离婚手续,彤彤归我。” “我……”靓靓说:“你还好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可怜的朱墨。 “不需要安慰的。”朱墨平静的说:“早点离早点好。放大家都自由。好了,别说我了,你怎么样?” 朱墨又说:“夜夜不是给你介绍了好几个青年才俊,你都看不上,我们公司有几个也挺不错,要不我帮你约起来看看?” 靓靓笑着摇摇头,“不用啦!” “不用了?”朱墨表示怀疑:“自我解决了吗?” 靓靓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笑着说:“嗯,我跟墨墨在吃饭呢。好的,我知道了,十点?我明天是白班。好的。” 虽然没看到来电的人是谁,但是过来人朱墨,看着程靓靓说话的语气态度回复,还有笑的一脸春情,了然的说:“看样子也不用给你介绍对象了。是成栎哥吧,你居然搞定成栎了?” 靓靓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明白了要跟我在一起。说真的,本来都不抱希望,打算好好找别人开启新生活的。” “不是挺好的?成栎哥是个好男人,除了迟钝了点,没情趣了点,其他的都很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滥情,也不枉你喜欢他那么多年。”朱墨打了个有趣的比喻:“我们这个阶层能碰到的男人如果分ABC等的话,你家成栎哥至少属于A+,你这是不谈恋爱则已,一出手就王炸。” “对不起,墨墨。” “为什么说对不起?”朱墨一开始不明白,恍然大悟后乐不可支:“这世界是质量守恒的,可能COUPLE的个数也是守恒的,或许正是因为我和吴子恒散了你才能和成栎凑一起。” “呕。”靓靓做了个作呕的姿势:“你秘书当久了,鬼扯本事见长。” “来,干了这杯可乐,祝你这么多年美梦成真。”朱墨喝了口可乐:“约个时间带新男友来见见姐姐们,真的是好多年没见他了。” “好。” 成栎十点下班,经过护士站的时候,碰到护士小A,她说:“成医生,看你笑容满面的,心情很好?” “还不错。”成栎笑着问:“今天你夜班?” “对啊。” “辛苦了。”他向护士道了声再见,按了电梯下楼。刚刚靓靓打电话给他,问他吃不吃夜宵,“我就在你们住院大楼院子里等你。” 电动门开了,成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看见靓靓在院子里绕圈圈,他轻轻拍了下她肩膀:“等很久了?在这里晃来晃去刷步数?” “我才到不久,刚在外头跟朱墨吃了点东西,走两步好消化继续陪你吃啊。” “走吧,你想吃什么?”成栎伸出手,看见靓靓把手放进去。 靓靓看了看他握着自己的手:“在医院里这么牵着,好吗?” “你是我女朋友,我牵着你的手哪里不对?”成栎拉着她去开车:“咱们院也不禁办公室恋情,话说医院内部消化好像也特别多。” 靓靓被他拖着走,虽然嘴巴上抱怨两句,但心里是很甜蜜的。 成栎把车门打开,让她坐副驾驶:“程靓靓,别人要问你有没有男朋友你怎么回答?”他见她不说话,又问:“如果你朋友你妈还有你那些最佳损友给你介绍对象你打算怎么回复?” 系好安全带,成栎发动车辆,“怎么?不说话了。” “成栎。”靓靓嫌弃说:“你以前从来也不关心我这些的。” “今时不同往日啊。”成栎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我们是恋人关系,我坦诚的表露我的想法,这没错吧。” “没错。”靓靓一本正经的说:“那好,如果别人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就大声的告诉他,有!叫成栎!如果我朋友我妈要给我介绍对象,我也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了,叫成栎!”话还没说完,自己倒笑趴了。 想了想,靓靓瞪大眼睛:“不对不对,成栎,我怎么跟我爸妈交代啊。” “照实说没什么不对啊。”交通灯变红了,成栎在停车的空挡看了她一眼:“程叔和阿姨不会这个都反对吧,没理由的啊。” “如果我是我妈,当成儿子养了那么多的人居然一下子变成女儿的男朋友,你说她能接受吗?” “为什么不行?我以前也把你当亲妹妹一样,但是角色会转,情感会变。我们没血缘关系,法律、伦理和遗传上来说,一点没问题。”成栎只点点头:“不过,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 夜宵的馆子选的是一家日式拉面馆,在医院附近两公里处的闹市里,不大的门口,红底黑字灯笼高高挂起,上面写着“一乐”二字,“日漫迷啊。”靓靓小声说,火影忍者。 木质门有点卡,靓靓一下子打不开,成栎稍稍一使力,把门往上端了下,推门而入。靓靓:“嘿,你还能做这事?” “常识啊。”成栎拍了下她脑袋。 不过三、四张桌子,坐的满当当的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西里呼噜的吃着拉面。 靠近食品柜台的料理台还有几个位置。一身白色工作服的厨师,师傅白色厨师帽高高带着,一丝不苟的用煤气煮面条,灶台上热气腾腾,见两人进来,抬头瞄了一眼,点头示意入座:“欢迎,十点以后只有猪软骨乌冬面。” “好,那就来两碗。” “扫码自动下单。”厨师扯了扯嘴角,“自助哦。” “面条少点可以吗?”靓靓朝师傅喊了一声。 “都定量哦,不接私人定制。”老板长筷子在水里翻滚,头也不抬:“吃不进去分点给一起来的人,杜绝浪费人人有责。” 好冷的笑话。但是如此傲娇的老板,手艺应该很好吧? 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已经放在料理台上了,师傅点头面无表情:“慢慢吃。” 几块炖透的带软骨肉,些许笋片、切成圈的绿色葱花,手制乌冬面、融在飘着油花的奶白色汤底里,虽然看着很好吃的样子,但是靓靓不太饿,她推了一下成栎:“面条给你点?” “好啊。”成栎拿起筷子夹了一把到自己碗里:“够吗?” “我只要一点点,尝尝味道就行。”说着又给成栎加了点。 靓靓拿汤勺先喝了一口汤,然后夹了一把面条送进嘴里,“唔……”她赞了一口:“谁给找的店?”成栎这个家伙怎么会找到这种地方吃面条的? “小路啊。”成栎晚上手术一直来不及吃饭,饿的久了,也觉得很不错:“我叫他给我列一张好吃饭店的表,给你看看。”他拿出手机,翻开小路的微信,刷出一张PHOTOSHOP出来的长图。 靓靓哇了一声,“真的是金牌秘书啊。”叹为观止。小路以医院为圆心,距离短近划分,咖啡、甜点、日料、中餐、意大利菜、法餐做了分类标注,特别指明招牌菜和必吃菜,最贴心的是加注了两排:“小路吃过的”和“小路没吃过看网评的”。 “我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想着,你不会做菜,我又没时间弄,谈恋爱得吃东西吧。你看,我们以后就照这个一家家吃着好了。” “会肥成猪的。”靓靓捏捏自己的肚皮,哀嚎一声:“我去学做饭吧。”好好学,马上学。 成栎收回手机,笑笑:“不用刻意去学做菜啊,你以前那样速冻牛奶苹果咖啡的也很好。我又不挑剔。” 秘书原来真的不容易做,靓靓想起朱墨:“成栎,找个时间跟朱墨和夜夜吃顿饭吧。” 成栎喝完最后一口汤,搁下筷子:“好啊。我也很多年没见她了。” 第047章 吃完宵夜,靓靓要去接胡萝卜回来。 “要不胡萝卜就放我那里好了。“成栎说:“反正它住我这里也习惯了。” 靓靓进门的时候,看到还贴在大门上的神棍沈哲的神秘力量符,忍不住笑,“我以为你早撕了呢。” 成栎关门:“贴着挺好,你那同学有两把刷子,说不定我们的事就是靠着神秘力量。” “扯。”程靓靓同学嗤之以鼻。 里头的猫咪听到姐姐熟悉的声音,窜出来的速度堪比猎豹,几乎是扑向她怀里的,靓靓蹲下身,接住它,“啊啊啊!想死姐姐了。”一顿乱亲。 成栎嫉妒了,但是跟一只猫咪吃醋也太没品了。 他默默走开,在厨房里喊:“喝水吗?还是茶?” “不用倒了。”靓靓边撸猫边回答:“等下就走了。”她抱着猫倚在门框,低头轻言细语:“姐姐接你回家喽,哥哥有没有虐待你?”她摸了摸猫下巴,猫咪舒服的眯起眼睛。 “你看它都胖了。”成栎端了水出来,递给靓靓,“虐待他?决无此事。” “开玩笑的啦!”靓靓喝了口水,把水杯搁桌上,“你看它舒坦的都不乐意回家了。带来的东西你都整理了吧,给我呗。” 成栎向靓靓走来,伸出手,“猫给我。”他说。 “干嘛?”靓靓自动自觉将猫咪递给成栎。他接过后,把猫顺地上了,“姐姐和姐夫忙着呢,你自己玩去。” 姐夫?靓靓抬起头,“你把自己称呼都改了?要命……”她最后的声音被淹没在成栎的唇齿之间。 靓靓喘了口气:“我得走了,我再不走会出事的。” 成栎:“你可以试着留下来。” “我不是不想啊。”靓靓很诚实:“只是真的有点快,还是需要时间。” 成栎笑笑,又亲了亲她:“我明白的。你想好了就好,我随时可以,外科医生是二十四小时应召的。” 他朝靓靓眨了眨眼。 靓靓压下快跳出胸腔的心脏,拎起猫包里的胡萝卜,“走了。” “好,我送你回去。” 程靓靓给成栎定了10条恋人必做的事情。 她说:“我们在谈恋爱是吧,我上网搜了搜,恋人必做的几件事情,要不一起试试,说不定咱处着不合适就掰了。” 成栎轻敲了她脑门一记:“瞎说,你发来看看,要做什么事。” 靓靓把知乎出来的结果告诉他:“这个版本看着最靠谱,10件事情也看着简单易行,我念给你听听?” “好啊。”成栎微笑的看着她读书。 靓靓从书架上抽出一张白纸,边说边记录一二三:“一起看电影,这个好办,一起读一本书,这也简单,一起在厨房做一顿饭,稍微难了点,不过对博士先生应该不成问题,我给你打下手;一起过生日,这个好,你生日快到了。一起拍视频记录生活,也简单,我在稻城跟着七仔学了不少。一起锻炼身体,要不咱去跑步好了,你是高手,我随便去操场跑两圈出出汗。一起给对方写信,然后读给对方听,这个……在稻城写过的,明信片也算吗?”她抬头问成栎。 “我没收到你的明信片,是不是邮局寄丢了啊?”成栎想来想去,没收到。 “我昨天收到了你寄给我的。”靓靓很开心的说:“要不你再等等,说不定下周就寄到了,不行我们就重新来一次嘛!” “好。” “到第几个了?”数昏头了。 “还有三个。” “一起穿情侣装,这个有点土啊,小情侣做做的吧。” “我没问题的,只要不穿裙子逛街。” “……”靓靓:“一起去听一次演唱会,你有哪个歌星喜欢的吗?” “周杰伦啊!”成栎接的很顺口:“他今年不是一直在巡回吗?过段时间有来滨海的,一起去看。” “中老年的喜好。”靓靓嫌弃了一句。 “你还听Eason呢。不更中老年?”成栎说:“但如果你想听陈胖胖的歌,我其实都是可以的。” “好了,最后一个啦!”靓靓不跟他抬杠,但看到最后一条懵了:“就躺一起,什么都不干?”靓靓吞了吞口水:“呃……”盖棉被纯聊天?鬼扯吧! 成栎乐了:“嘿,最后一个我也可以啊。除非你主动,否则我绝对不越界一分一毫。” 靓靓约成栎去做瑜伽。 “不去跑步?”成栎很失望:“我强项啊。”每月近200公里的跑量不是白炼的。 “现在这天实在冷,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每天早上可以起的来。以后千万不要发晨跑照片给我了,被你吵醒了我一天都很暴躁。”靓靓吐槽:“瑜伽馆里有地暖,练完全身舒爽,最后五分钟放松的时候我都秒睡。” “那行,去吧。” “你练过瑜伽吗?”靓靓怀疑的问:“会不会连腰都弯不下。” “跑步的人怎么可能这样?”成栎说:“我以前的室友是个印度三哥,除了被他带成咖喱味英语以外,他还教过我一年的阿斯汤加瑜伽。现在偶尔也自己练练,主要是锻炼颈椎。” “哦……”靓靓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早上行不,我这周晚上都要到九点才有空。” 靓靓哀嚎一声,问成栎瑜伽服有吗?那头回复:你帮我重新买吧,顺便把穿情侣服这项也做了。 “你真的要穿瑜伽裤?”那种花裤子紧身裤? “你买什么我穿什么。” 靓靓一直断断续续有跟着陈夜夜去做瑜伽,陈富婆介绍的瑜伽馆,在离医院不远处一栋大厦,透过瑜伽馆的落地窗能看到滨海铁塔,能看到霓虹闪烁万家灯火,深受有钱阶级的欢迎,靓靓咬咬牙办了巨贵的卡,瑜伽老师本来挺嫌弃她的,明明身高腿长沉下心来能练成超模身材,却三天打鱼五天筛网的,直到有一天一个学员练习时用力过猛拉伤了大腿被送去隔壁和平急诊,才知道这位这么不上心的学员是个忙碌的急诊医生,得到关照后,也理解她,工作太忙了。听说医生带朋友来练,“没问题啊。但早上的课都是Mysore,随缘就好。” Mysore是高阶瑜伽,通常得练习阿斯汤加几年后才会去做Mysore,靓靓虽然练了很久,但是一直属于半吊子,瑜伽学渣,但值得庆幸的是她心中一直存着念想,热情不减,所以老师也安慰她,即使一个月来一次也比从来都不来好。靓靓只能呵呵傻笑。 五点半的滨海早晨,靓靓这天调了五个闹钟,使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不放鸽子,到了瑜伽馆的时候,自律的练习者已经陆续抵达教室开始练习了。 晨练几乎都是固定人群,并不太多。尼奥老师是个法籍阿尔及利亚人,有个中国妻子,汉语虽然腔调奇怪但很流利,身型瘦削肌肉修长,黑色背心下的上半身遍布奇怪的看不懂的梵语纹身,一条花瞎眼的灯笼裤,赤着脚已经开始一轮一轮的拜日练习。 两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教室,成栎医院夜班下,他直接来的馆里,穿着靓靓给买的衣服,是白色的T恤黑色稍宽松的瑜伽裤,靓靓则是白色紧身瑜伽T恤和黑/色/网/红luluAG裤,两个人都光着脚,并排坐在瑜伽垫上,一臂之遥。 成栎先是环顾四周,他朝靓靓微笑点头,然后闭目坐在垫子上开始打坐,莲花盘腿,双拇指轻触心窝的双手合十,低头向老师致敬。 看起来真的跟像跟印度三哥学过,镇定自若的样子。 在唱诵的时候靓靓偷偷张了一只眼瞄向成栎,他如老僧入定粘在垫子之上,神情轻松愉快,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淡定。 唱诵完毕进入体式练习。靓靓拿出了小卡片摊在垫子前端,跟着一招一式的练,尼奥偶尔会绕到她身边,纠正一下她的体式,帮她平复呼吸。 成栎记得自己距离上次的Mysore瑜伽课已经很久了,好多年前,寝室的三哥每天早上五点开始在宿舍走廊上练习,淡定的好像麦当娜在机舱狭窄的过道里把腿绕了个圈放到头顶。三哥吹牛说自己是Gurugi的传人,成栎无从考证,但不管怎么样,他被印度人蛊惑的从零基础到扎扎实实的跟他学了一年,也在走廊满是灰尘的地板上风雨无阻的蹲了一年,附带熏陶的咖喱味英语,以致于扳回来的时候舌头都磨破。虽然现在没连续练,但阿斯汤加在骨骼和肌肉中留存的记忆在这个温暖的教室里被唤醒。 他看见靓靓的水平不佳但却尽力而为的样子,他微笑的敛了心神,跟着既定的动作,慢慢的练习。 成栎出来的时候看见靓靓在门口等他,小口喝水。他拿毛巾擦了下汗,感到虽然筋疲力尽,但是这种从身体最底层神经元中透出的酣畅淋漓,非常畅快。 他说:“走,吃早饭去?” “好啊。”靓靓笑笑,把手放进他的掌心。 成栎开车,把手机丢给她,“你帮我翻一下相册,我记得上次小路的美食宝典里面,附近有一家生煎包店是他亲自试吃,超级好评的。” “好啊。”靓靓说:“最喜欢生煎包了。” 靓靓开了地图,早餐店确实离瑜伽馆不远,感觉车子还没开两圈就到了,是旧城区,附近没什么停车位,看看时间还早,不会有城管抄牌,成栎把车子挨着挤满的咪表位后面,“走吧。” 不到五米宽的店面,已经是人声鼎沸,后厨分工明确,几个阿姨身手利索,左手托住一张老面发酵的皮,猪腿肉馅捏入其中,右手转了一圈,一个包子整整齐齐的码在大口平底铁锅内,煤气炉火苗烧的旺盛,褶子朝上底在下,菜油煎一会儿再下水,十来分钟一锅生煎包就出来了。 “豆浆?豆花?小馄饨?”成栎问。 “我要一碗咸豆花。”靓靓捡了凳子坐下来,拿纸巾擦了擦桌面。 “北方人不吃咸豆花!只有芝麻拌白糖。”收银台前的胖老板翻了个白眼,滴了下支付宝二维码:“还要不要啦?” “那就两碗甜豆花加二十个生煎包。” 绿葱花和黑芝麻洒在生煎包上,底煎的厚且脆,香气扑鼻,闻着觉得好饿,小包子一口一个,食物满足了味蕾,满足了胃,出门开车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冷。 成栎开车送靓靓去医院上班,靓靓从包里拿出给“恋人必做的十件事”卡片打勾,今日完成两项:一起锻炼身体,一起穿情侣装。 奈斯! 第048章 这周医院工会活动安排的是周一晚上看电影,《流浪地球》,超燃的国产科幻片,看完了之后抛开科技和幻想带来的震撼,靓靓对寸头帅哥的美色垂涎不已,在心中的地位骤然拔高,都快比过林更新了。 旁边的斯文帅哥阴森森的说:“哪里帅了?又叛逆又阴郁,更重要的是他比你小那多了。” 靓靓憋住笑安抚他:“他不帅,你最帅了。” 回头招招手:“走啦!” 成栎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单位组织的观影是包场的,虽然医院教职工众多,不是一个科室认识率很低,但是神外的成栎,知名度还是很高的,来来往往的人散场离开的时候,有认识的医生打招呼:“成医生,您怎么也有空来看电影?” 成栎笑着说:“我是刘大的书迷。” 还有小护士经过的时候,特地回头看了看一眼靓靓,是女朋友吧?神色都不一样的,哇哇哇!何方神圣能俘虏大神的直男石头心? 靓靓其实有点不好意思,这种场合两个人招摇过市的,实在是不符合她这种急诊室社畜医生的一贯行事作风。但是成栎不这样,在一起就在一起,一切按照情侣的处事方法来,不避讳他人眼光,对人家没想法,那就一定要说清楚,不清不楚暧昧不明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出了门,电影院拐角处的网红奶茶店队伍排着不少的人,成栎问:“喝什么?我去买。” “乌龙奶茶三分甜加焦糖加仙草加红豆波霸。”一个熟悉的女声拍了下他的肩膀:“成医生,也请我喝一杯?” 是章洁玲。 成栎没想到会碰到她,应了声:“好啊,没问题。靓靓,你喝什么?” “一样吧。” “等我一下。” 成栎去前面排队给两位女士买奶茶,留下靓靓和章洁玲。 章洁玲一身米色收腰大衣,黑色紧身西裤红底高跟鞋,看上去精明利落,她也打量靓靓,细长的个子拢在简洁的黑色长款大衣里,温暖的浅驼色高领毛衣,搭配着牛仔裤和黑色麂皮平跟及膝长靴,紫红色的酒神包斜背在腰间,长发放下垂落肩上,TF弗莱明戈色口红,衬的皮肤很白,眉眼很明媚甜蜜。 “靓靓,你今天的口红色颜色真的很漂亮。”章洁玲诚心的赞美。 “谢谢,你也是,这件大衣看着很不错,很衬你皮肤。”靓靓也微笑的点头致意。 很尬。 靓靓os:有什么好聊的?何况还都垂涎同一个男人。 她觉得不自在,转头看向成栎,看到他正拿手机给扫二维码付款。 一会儿,成栎回来,递了奶茶给章洁玲,但区别对待的把吸管拆了塑料封套扎进去给靓靓。 章洁玲:“成医生,我嫉妒了。” 成栎笑笑,并不接话。 “好了,不打搅你们二人世界了,走了。”章洁玲不墨迹,也不喝奶茶,就拎着塑料袋,挥挥手走了。 靓靓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愣了半天。她说:“成栎,她喜欢你。” “是啊。我知道。“成栎不在意:“我也已经明白的拒绝她了。” 靓靓没料到成栎居然一点弯弯都不拐的承认了:“这么个大美女,还是院长千金,你从没心动过?” “没有。”成栎拉着靓靓的手,从影院出来的闹市街区上边走边喝奶茶,他现在充分体会到周杰伦的快乐:“珍珠还挺好吃,咬起来很Q。”他避重就轻,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喜欢你的?” “你像老妈子一样啰嗦了。”成栎嫌弃她,不回答没营养的问题。 坐上车的时候靓靓还拉着他袖子问:“说来听听嘛,我真的很好奇。” “程靓靓。”成栎在车里坐定,直视她的眼睛,连名带姓的叫她:“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喜欢的是谁,爱的是谁。” 靓靓先是捂了捂脸,这话说的她脸烫的不行,她最近越来越像恋爱脑了,患得患失。以前单恋虽然伤神,但她是洒脱的,这些小鸡肚肚的问题从来也没有困扰过他。 但是现在,有点不妙啊! “好了好了,不问了。”她探过头,主动的吻了他。成栎嗯了一声,回应她的吻,手越过变速杆,搭在她背后,揉了揉,那手劲似乎想把她揉进身体里面。 成栎头一天特地跟靓靓说明老爷子回来了。老头的原话是:“你回国也有大半年了吧,上次你忽悠我说自己追老程家的女儿的,追的怎么样了?带回来给我见见。” 成栎说:“好的。不过爷爷能不能迟点?” “还迟点?”老头声音阴阴的。 “是明天晚上迟点,不是日子迟点。”成栎纠正他:“我下班得六点以后,到这儿得七点了。” “周六还上班?”老头问:“那你看去外面吃饭还是到家里来?” “周六还上班。”成栎怎么会听不出来老爷子话里有话:“家里吧。” 老头笑了一声,“还是家里好。” “那就晚上见吧。”成栎又加了一句:“我还得问问人家姑娘意见。” “你不是说自己那么优秀!不会追不到人的吗?都这会了还要问意见?还没跟人家姑娘弄灵清?” “爷爷,很灵清了,还有,你可别乱说话乱问问题,不要吓着她。” 成栎带靓靓见成大勇确实有点不安,老头不按常理出牌的个性实在难捉摸。靓靓倒没什么,只说:“好啊,吃晚饭吗?我明天下班要七点多了,不然跟吴天天换个班?” “不用换,我明天也有会诊会迟,迟点开饭就好。你下班了等我一下就好。” “要注意什么吗?” “不需要啊。只是见个面,没什么特别的。” 老头家在江边的别墅区。靓靓刚交接好急诊晚班,想着见爷爷还是隆重点,特地换了件maxmara的浅灰色的羊绒大衣,里头套了件紧身小黑裙,久违的高跟鞋也翻出来了,这种天气大衣加无袖裙子还光着两条腿,着实不保暖,她冻得上下牙齿直打架,哆哆嗦嗦的,一个不留神,上车的时候拐了一下,鞋跟卡在地面水泥地接缝处,拔不出来。成栎以为她怎么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脚丫子,干瞪眼。 成栎好笑的绕过车子,看见她右脚角尖点地,想要蹦跶想要自己弯腰拔鞋子却没有办法办到,他单膝跪地把高跟鞋旋了出来,扶她上车:“没事吧?今天怎么忽然穿上高跟鞋了。”而且目测鞋跟八厘米,直起身来跟他都差不多高了。 “总不能穿运动鞋去见你爷爷吧。”靓靓看了看他的样子:“我是不是穿的太隆重了?跟你好不搭。”她笑他这身打扮:“真的是医生标配。”衬衫牛仔裤运动鞋羽绒服的,医院里十个男医生有九个是这么穿的,好随意啊! 不过成医生脸好身材好样子好,靓靓仔细看,觉得衣服配色很不错,深蓝色短款大鹅羽绒服,浅蓝色牛津布衬衫外陶鹅黄色的V领毛衣,鹅黄色啊!老天,她都没穿那么骚包。 “成栎,你的衣服谁帮你挑的?” “自己买的。” “你还有时间买衣服?还有时间搭成一套一套的?” “这很简单。”成栎说:“我几年前关注了一个ins上的穿搭博主,按照他推荐的一年四季成套买下来就行,我的尺码标准,网购固定规格,十分钟就可以完事。” 靓靓os:是不错,操作简便易行,不用考虑价格的人是完全可以这样的。 成栎方向盘一转:“我无所谓,倒是你,见家长是得隆重点。” “你再取笑我,我现在就回去。”靓靓佯装生气。 “我错了。”成栎马上道歉。 靓靓送了个大白眼给他,从包包里拿出化妆包:“成栎,稍微开慢点。”然后开始化妆,不愧是急诊室医生,什么都是快,成栎只觉得自己才开出五百米,身边的美女已经打好粉底,刷好腮红,对着镜子上睫毛膏了。 车子渐渐停下,是一分钟的红灯,靓靓连忙拿口红涂好,把头发放下来重新捋了一下。成栎等着的空当,不经意转头瞄了她一眼,身边的美女浓黑的黑发半垂着,白玉般的脸,睫毛纤长,红唇半张雪白的牙齿咬着发圈,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默默的咽了下口水。 后面的车喇叭“滴滴滴”的叫。 成栎回过神,踩下油门。 别墅区是向来宁静的,成栎这里没来过几次,进大门的时候,制服笔挺的保安松一样的站立在门口,朝他微笑招呼:“您好,成先生。” 雕花铜质高耸入云的大门“哐啷哐啷”的慢慢打开了。一条种满紫藤的道路通向密林深处,除了车轮摩擦过地面的声音,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转了个弯,成栎看到这个别墅区的超大公共泳池旁边,搭起了一个舞台,一个爵士乐队立于其上,钢琴师,歌手、JAZZ手配合无间演奏乐曲,悠扬的音乐飘荡在这个区域。 乐声悠扬,不吵不闹,有点像街头音乐会,情怀满满。 这里别墅区也会有这种音乐会? 他看见靓靓探头好奇的往外张望,于是他按下车窗问旁边的吃瓜群众。 “别墅区落成十周年庆,开发商主办的小型音乐会。你看,空运的老牌JAZZ乐队。”有围观帅哥脚打着拍子边听边回复。 “一起来听啊。”那帅哥还很热情的招呼他:“私享JAZZ,别的地方听不到的。” “好啊。一会儿来。”成栎笑着答应。 车子开了两百米,驶入老爷子家。“成先生。”金牌秘书小路看见他,沿着游泳池边走过来,靓靓透过长廊望向内殿,灯光通明,映照着游泳池里的水,波光粼粼熠熠生辉。 小路向成栎举手致意:“您来了。”看见旁边的靓靓:“您好,程医生。” 小路先是感激向靓靓致谢:“程医生,上次多谢您救我一命。我现在才能站在这里。” “不必客气,我应该做的。”靓靓微笑颔首,然后小心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里面:“今天这么隆重是干嘛?” “老爷子生日,请了个越剧团给他助助兴,切蛋糕切的有意思点。”小路问成栎:“您忘记了吗?” 成栎:“哪能忘记这事?” 靓靓插了一句:“我没准备礼物。” “我把你的那份也准备好了。”成栎摇了摇手上的礼盒。 然后他又问小路:“老头除了请越剧团外,有没有出其他的幺蛾子?他会不会报复我前几次砸场放他鸽子?”他咬耳朵。 小路被他逗乐:“您多心了,只不过年纪大了喜欢热闹,没其他的。” 成栎转向靓靓,伸出手,“走吧。” 靓靓不自在的拉了拉大衣:“我有点不适应。”这……她有点接受不了,太壕了,在拍《珠光宝气》吗? “一切有我呢。”成栎拉起她的手:“丑媳妇终须见公婆,走吧。” 靓靓打了个冷嗝。 第049章 老爷子弄了一场小型的越剧团庆祝自己的生日。中西合璧土洋结合。靓靓觉得特别喜感,几百米远的门口是西方爵士乐,屋内是——中国越剧。导致她进门到现在表情管理都有些失败,感觉下巴是脱臼的没掰回来。 成栎拉着靓靓到爷爷面前,抱了抱老头:“爷爷,生日快乐。”把手中的盒子递给成大勇:“我和靓靓送你的。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成医生选的礼物是一条厚实的羊绒围巾,一对羊绒护膝,冬天保暖用的,不太贵,老头关节不大好,年纪大了需要养护,反正他怎么也没老头有钱,无所谓东西贵和便宜,最重要是心意。 老头:“靓靓,你来了。” “您好,成爷爷。”靓靓微笑颔首。 “嗯。来,坐爷爷旁边。” 成栎帮她把大衣脱了,递给旁边的管家。看见她穿了一件无袖V领小黑裙,露出两节雪白的手臂,还好屋内暖气足,不然这么冷的天气实在扛不住。 老头跟靓靓闲聊了两句,“很久没见到你爸爸了。身体可好?” “挺好的,退休了能吃能睡。” “成栎对你可好?什么时候结婚?” 靓靓吓了一跳,怎么一下子说到结婚? “暂时还没考虑这事。”她实话实说。 老头拍了拍靓靓的手:“早点结婚吧,爷爷年纪大了。” 靓靓有些尴尬,讲不出话来,只能沉默,一旁的成栎微笑看了眼靓靓,说:“好的,爷爷,我们会早点结婚的。” “谁跟你开玩笑?” “我是很认真的。”成栎一本正经。 靓靓从来没看到成栎这般模板,即使是自己父母,他一般都是恭敬有礼,在长者面前如此轻松愉快不多见——哎,亲生的果然不一样。 乐曲开唱了,不远处是大花脸水袖飘飘的美女们咿咿呀呀的唱歌。老爷子看着很高兴,听到得趣的地方,还会跟着哼两声。 二胡与琵琶齐飞,西装共汉服一色。 一会儿,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请的是专业厨师烧的菜,靓靓饥肠辘辘又不敢动手,只能眼巴巴的瞧着。 蛋糕上了,三个人给老头唱了生日歌,吹灭了蜡烛,成栎动手分蛋糕,先端了一快给老爷子,说了两句吉祥话:“爷爷生日快乐,您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头嗯了一声:“好,我尽量多活几年。” 成栎笑着应了一声,然后给每个人都分了蛋糕,作为一个尽责的男友,成医生也细心的照顾靓靓,给她夹菜,帮她盛汤,弄的靓靓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自己来。” 台上的越剧团继续咿咿呀呀的唱着,这明亮的殿堂,庞大的别墅,到处是金钱的味道,靓靓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觉得不安,但是成栎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 老头子当着他们几个人的面说:“成栎,我要退休了。” 成栎:“您决定就好。” 老头嗯了一声:“集团所有的业务今后都交给小路,以后我不再管事了。” “咱们成家人丁单薄,无需为了这些钱家族争产,也好也不好啊。”老爷子叹了口气:“我会给你留一份信托基金,其余的,我已立好遗嘱,死后会全部捐掉。” “你是否对我的决定有意见?” 老爷子边说边听曲子,轻描淡写,就跟谈论今天天气冷不冷晚上下不下雪一样平常。 成栎摇摇头:“没有。即使您没有留信托基金给我,我也没有意见。” 老爷子点点头:“好。这个生日,我过的很开心。” 一会儿,他转过头对金牌秘书小路说:“成栎以后若有什么事,你要尽力帮他。” 小路无异议的应承下来。 他又搭了下靓靓的手:“靓靓,成栎打小全靠你们一家照拂,以后,拜托你一直能照顾他。” 爷爷的话说的很是认真,靓靓听的有些眼睛发烫,她点点头答应:“好。” 吃完饭,戏班子也散场了,整个大宅子安静下来,爷爷年纪大了,成栎送老爷子上楼休息,小路陪靓靓坐在沙发上喝茶。 “我后来植了个起搏器在心脏里面。”小路指了指胸口:“就在你们医院,成先生给介绍的胸外黄主任,他做的手术。” “黄主任技术很好的,你现在都没事了吧。” “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小路笑了笑:“就是不能做太激烈的运动了。我经常想,要是这玩意有一天忽然没电了,而我的心脏那天又正巧罢工该怎么办?” “咳,别胡思乱想了。”靓靓说:“这种东西没那么容易坏。” 成栎从楼上下来:“你那是全新无电池款,靠心脏动能维持工作的,不会坏。你会跟钢铁侠一样厉害。” “成先生您别笑话我。” “爷爷睡了。我和靓靓先走了。你保重。”成栎挥手道别。 小路抱了抱成栎。 又想抱靓靓,被成栎挡住了:“我女朋友,你想怎么样?” “只是谢谢救命之恩。”小路摊开手,说:“成先生您也太小气了。” 靓靓笑着伸手去抱了下小路:“你也保重。” 成栎晚上陪老爷子喝了点酒,靓靓又当司机。绕过那个会所的时候,看见游泳池的墙砖倒映着灯光闪烁,JAZZ乐团还在演奏,她把车停了下来。 “成栎,下去看看?”她摇了摇他的手。 “好啊。” 旁边的都是别墅区的居民,本身这里的住户就不多,围观群众看着都还年轻,三三两两的听着歌。众人围了一个大圈,靓靓挨着成栎站了一会儿,台上的黑人萨克斯手双目紧闭,憋足了气吹奏着萨克斯。 靓靓和成栎都听不出来吹的是什么歌,靓靓轻声的问旁边红头发帅哥:“台上演的是什么歌?” “不知道诶。”那红头发耸耸肩:“我也是陪女朋友来听的,你知道吗?”转脸问旁边的圆脸女孩,女孩摇摇头。 女孩说:“不过现在快结束了,你可以去后台点首自己喜欢的歌,他们会弹就行,我们刚点过一曲,when i falling love,可好听了。” “是吗?”成栎问:“在哪?我去问问。” 红头发朝里面指了指。 靓靓远远看见成栎低下身跟后台的人讲了几句,说完了又小跑的回来。 台上的乐队一曲奏罢后,后台的和头碰头的聊了两句,然后朝台下的成栎比了个ok的手势。 一会儿,《city of star》欢快的歌曲流淌在夜色里。 黑人歌手的嗓音浑厚低沉,老派的灰色西装,黑白相间的皮鞋,握着麦克风唱的陶醉。大概是听到熟悉的乐曲,或是演奏会快结束了,周围的人群都三三两两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扭动身躯,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女孩对红头发说:“这首点的好哇,又熟悉又欢乐。” 红头发:“走,跳舞去。” 成栎:“美丽的女士,能赏脸跳支舞吗?” 靓靓站起,把手放进他的手中,随着人群转进了舞池。 靓靓听到头顶上成栎的声音:“《爱乐之城》我很仔细的看过,是老派的爱情故事,获奖电影的结局肯定要有缺陷才能打动评委。靓靓,Sebastian和Mia最后没在一起,但我们不能这样。” 晚上靓靓送成栎回家。 两人拖着手,从车库进屋。房门一关,靓靓就吻他,成栎伸手去开灯,靓靓按住他的手,嗤嗤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 她用力的吻他,不得章法,但用尽全力。 黑暗中的美女,轮廓不明,只见一双带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热烈的光芒,她说:“抱抱我。” “盖棉被纯聊天?”成栎凝了凝心神,故意逗她。 “嗯嗯。”靓靓笑着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会儿又摇头:“不不。” 成栎也笑了,笑声低沉暗哑,又有几分紧张和期待,他稳稳的抱起她,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 大鹅和maxmara早被丢开,小黑裙和骚包鹅黄毛衣也撒了一地。成栎伸手解了靓靓的头发,乌黑亮丽的秀发铺了枕头,他深深的吻她,从头发到眼睛、鼻子、嘴巴,四目相对,满心颤抖,满怀虔诚。 一切平静后,他侧过头看靓靓,也许是刚刚的几番激烈,眼睛底下泛出浓黑的眼圈,她枕着他的手臂,和他四肢交叠,睡得/不/太/安/稳,偶尔“嘤嗯”两声,成栎轻轻拍了拍她,为她把被子拉好。 成栎套了件睡袍,汲着拖鞋,去玻璃房,天文望远镜孤零零的架在当中,他放下手里的水杯,低头吹了吹积灰,透过玻璃镜,是一轮金黄色的明月,似乎能看到大片的月海,还有模糊的环形山,星辰和大海都在眼底。 他放下望远镜,关灯下楼,满足的回房陪靓靓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夏望繁星的营养液! 这几天有点事,这几章一并更掉,周日回来更新章节。 后面剩下的没多少字了,大家坚持一下哈! 打滚求留言…… 第050章 神外的护士们私下都在谈论,最近咱老大是不是心情很好? A:他都不骂我了。我做错事情也不骂我。 B:他本来就不骂人的好不? C:他本来是温和有礼疏远,现在好像有温度起来了。 D:哎,姬医生,你知道老大是不是谈恋爱了?只有恋爱中的男人才会这样的。 直男姬东觉得挺奇怪的:“成教授不是都差不多吗?早上七点准时到,晚上不到九点不走的,一周工作六天,他哪里有时间恋爱?” 他又想了想,“最近他好像是更温和了。”姬东拒绝护士们的要求:“你们八卦归八卦,别把我扯进来,如果要知道他女朋友是谁,你们自己找人问。” 靓靓看看自己的那十件清单,这么些天下来,已经完成大半。成栎愿意陪她玩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她觉得很开心。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在她没约闺蜜带男朋友去见大家之前,闺蜜约她吃饭了。 秘书小姐电话里这么说的:“周六晚上是否有空,来山上住一晚,我老板有个小型的温泉度假村还没对外开放,请朋友过来试住。” 靓靓不可置信的问:“你老板?你那个龟毛老板?外企福利这么好了?” 朱墨不回答她没营养的问题,只说:“带上成栎哥,泡个温泉吃顿饭爬个山,周六晚上来,周日中午回去,他应该有空的吧。” “我带成栎?你一个人去?”靓靓说:“这个有点不对吧。” “来了你就知道了。这么多废话,小心你家成栎哥嫌你啰嗦不要你。” “哦。”靓靓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靓靓回家跟成栎说起这事,成栎说:“你的小姐妹做事那么靠谱,不会无缘无故叫我们俩上山度假吃饭的,去就是了。” 秘书小姐告诉靓靓,鉴于你们家大医生周六还这么忙,我们就下午五点出发,青坞山山脚的那个凉亭那边等,我带你们上山去。 靓靓说:好。 这天晚上,成栎特地提前一个小时下班,靓靓见他一脸疲惫:“我来开吧?” 成栎点点头:“你今天没上班?” “为了蹭小朱同学的温泉山庄特地调的班,我把你的洗漱物品也准备好了。赶紧夸夸我。”靓靓谄媚的邀功。 “真棒。”他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靓靓给成栎准备了两个面包,知道他中午手术下午门诊轮轴转的肯定没吃饭,让他先垫垫肚子。成栎盯着手中的北海道吐司,叹道:“总算体会到有人照顾的好处了。” “买两个面包还不容易啊,以后天天给你买。” 开了半个来小时,终于到了朱墨说的青坞山山脚的亭子,一辆大白三叉戟开着双跳灯在一边等着,车里驾驶室的帅哥看到后视镜里的雷克萨斯,问朱墨:“是他们吗?” 秘书小姐点点头:“嗯。”随即开门下车敲敲雷克萨斯的玻璃:“跟着前面这辆车走就行,我们开双跳了。” “靓靓,你下来我开。”成栎隐约看到前面车子的驾驶室里坐了一个年轻的帅哥,还有马力强劲的三叉戟,整的跟秋名山车神一样的,程靓靓的技术,估计会被他甩出三个山头吧。 “好啊。” 成栎看到秘书小姐施施然的打开副驾驶座,关了车门,然后司机先生先是慢悠悠的开到一个闸口,成栎跟上,定睛看了一下闸口的字样:青坞山赛车道。 里头的年轻帅哥探出半个脑袋,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闸刀打开,然后大白轰了两声,箭一样的飞了了出去。 “坐稳了。”成栎说了一声,也踩上油门,车飞了出去。 呕……靓靓握住驾驶座的把手,心脏快要跳出胸口了,七拐十八弯的山路,跟坐凌霄飞车一样,快吐了。 在拍《头文字D》吗?她忍下尖叫声。 过了好一会儿,前面的车子才慢了下来,出了闸口,在一处风景别致的日式建筑前停了下来。 大白三叉戟里面的帅哥走了下来,拿下墨镜,露出一张风流倜谠的脸,伸出手:“你好,沈学圻,朱墨的男朋友。” “你好,我是成栎,这位是我女朋友程靓靓。”握手,然后转头问:“靓靓,你还好吗?” 靓靓慢吞吞的走来,强压住想吐的欲望:“还好。” 倒是站在沈学圻旁边的朱墨,嗔了一声:“你们几岁了,还学人飙车?这山路这么危险。” “这是专用的赛道,不会出事的,安心。”沈学圻搭着朱墨的肩膀:“成医生拿的了手术刀还跑的了赛车道,很厉害。” 成栎尴尬的笑笑,天知道他是硬着头皮上的,想着也就短短的几公里,真不行就认输好了,果真到最后自己也觉得心慌,难以驾驭,还好终点了。 沈老板属于气场强大走路生风的富二代,长的英俊潇洒让人移不开眼睛。成医生则是儒雅温和款学者型斯文美男,常年医学界浸淫修炼的“鹰眼狮心女人手”的医学大拿。两男人典型不同款,一个霸气一个温和。站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样子,真的是赏心悦目。 “小朱,你不是说是你们老板请我们来温泉旅馆吗?他就是你那啥啥老板?”靓靓有些傻眼,后面这句话是小小声说的。 “你好,靓靓,我就是朱墨的那啥啥老板。”沈学圻跟着她的话茬,笑着伸手,靓靓只木呆呆的跟他握了握。 “别光站门口,进来再说,外面太冷了。”朱墨叫大家赶紧进屋。 门口是一方翠绿色的天地,即使是冬天,植被也并未丝毫变色,高高低低的树木错落有致,依然是郁郁葱葱的一片,草皮上安了几个小夜灯,穿过厚实的草皮,仿古木门推开,便进了清爽别致的旅馆内殿。 “让两位见笑了,这是房卡。”沈学圻从兜里摸出一张磁卡,递给成栎,“东西放一下,我和墨墨在这里等你们,都饿了吧,开饭了。” 整个旅馆有两个独栋的小别墅和一个大旅社,靓靓他们的房间位于南端的小别墅。刷了卡推开门,靓靓“哇”了一声,“你看,好漂亮!” 是古朴的日式民居样子的别墅,上下都一百来平米,进屋的一楼是大客厅,深棕色的地板,中间铺着厚厚的纯白色羊绒地毯,一张桌子两把沙发,壁炉里燃着无烟炭,暖意融融。 靓靓噔噔噔的跑到二楼,成栎听到她轻喊:“哇!成栎!快上来。”他循着靓靓的脚步上楼,只见整个二楼被隔成两间屋子,一间是卧房,大床、矮几、小沙发和卫生间,另一间便是温泉旅馆的灵魂——温泉浴室了。 浴室四面是落地玻璃窗,放眼望去窗外是一片像镜子般透亮的群山环抱的大湖,成栎奇怪,青坞山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内陆湖?土豪老板真的很能找呀。 四四方方的木质浴缸摆在靠落地窗的一旁,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从龙头不断涌出,旁边放着一排字:温泉水出口,请勿关闭龙头。 “这地热资源得多丰厚啊,才能放着这水一直流一直流的?”靓靓咋舌,弯腰拨了拨浴缸里的水,“温度合适,泡澡正正好。” “是很不错啊。”成栎赞了一声,把包放下,从架子上端水,拧开先给靓靓,自己再喝。他看了看时间,“走吧。那两位应该在楼下等我们吃饭了。” 靓靓拉住成栎:“沈学圻就是墨墨那个龟毛老板?我为啥从来没听他提过?我都跟她说你的事情,而且还是从小说到大的那种,她居然都没跟我提她那个帅的惊为天人的老板!”靓靓心里好不平衡! “现在不是说了?”成栎笑了笑,招呼她下楼:“这都第一时间带出来给你鉴定了。还不够啊?” 靓靓还想嘟囔什么,成栎拍拍她脑袋,回头招呼她:“走啦。” 沈学圻和朱墨已经在餐厅等他们了,餐厅在旅馆屋顶的小阳台,一张小圆桌,很有情调的摆着鲜花和蜡烛,中间是和牛小火锅,沈学圻尽地主之谊:“来来来,别客气,除了这和牛肉是日本舶来的,其他的都是山里农家菜。” 靓靓看到这几道土洋结合的菜,食指大动,肥瘦相间的和牛肉,铺满了小火锅,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灰色的石锅里是炖的透透的走地鸡,金黄色的鸡油浮于其上,色香俱全,奶汤鱼头煲,用的是大湖里出产的胖头鱼,水质清冽没有一丝鱼腥味,肉质肥美。外加豆腐青菜和冬笋,都是山下农户家里自产自销的。藤编的篮子里盛着满满一大盆紫红色的樱桃,为了体贴女士,还专门准备了荔枝红枣水果茶。 这些菜吃的极为舒心,带着冬日里家人朋友共聚一堂的人间烟火气。 沈学圻先拿勺子先给靓靓盛了一碗鸡汤,夹了个大鸡腿给她:“女士优先。” 靓靓取笑他:“沈总,您怎么不给墨墨先夹菜啊。” “远来是客,给客人先夹是礼貌。”说着又给成栎盛了一份,“成教授,来。” 成栎:“沈总,我自己来,别客气。” 沈学圻:“叫我学圻吧,别沈总沈总的叫,太见外了。” 成栎举杯:“成栎。”示意他也直呼其名,客气过头就显得生疏了。 两位男士端起酒杯,互碰了一下,一口干完杯中的清酒。 沈学圻笑道:“上次我们在日本带的清酒,味道还挺好的,日本鬼子就是爱折腾,就这点度数的白酒也能整出这么多名堂。” 成栎微笑的想,这位富二代,说话做事都很接地气,挺博好感的,怪不得小朱同学沦陷的彻底。 他除了啤酒能喝点外,白酒和红酒不太行,一喝就上脸,喝多就醉,连喝了三杯之后,他赶紧刹车:“沈哥你酒量是千杯不醉,可不能再给我加了,等下要倒了。” “一百米之外就是睡房了,尽管喝。” 刚认识的两男人,谈的话无非是吃的喝的和这山这水,不过靓靓听他们聊着聊着,居然聊到国际大事财经新闻上下五千年的,她就不想听了。 对面的朱墨看看靓靓,时事政治学渣也是昏昏欲睡的那种,她说:“靓靓,我们去周围逛一下。” 沈学圻:“天黑山路不好走,要我们陪你吗?” 朱墨:“不用,你们聊就好,走不了多远的。” “那把手机带好。” “嗯。” 侍者递了一个灯笼给靓靓。成栎看见靓靓手持着竹竿,纸质的灯笼于其下微微晃动,光影摇曳,夜晚山间路滑,她头发垂落肩膀,低着脑袋,挨着朱墨小心翼翼走在石板道上,成栎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变的很柔软。 两闺蜜抛开两个喝酒的男人,边走边聊。 “你那龟毛老板怎么被你捋顺的?” “说来话长了,个中曲折都能写一本书了。” “彤彤跟谁啊?” “当然跟我了。” “你是真心爱沈学圻的?不是屈服于淫威之下吧?” “我这样子,有什么好让人家淫威的?”朱墨轻笑。 “那就是真爱了?” “哎呀!回答你这话我会脸红的,那你爱你们家成栎哥吗?” “唔……我都还没跟他说我爱他呢,先告诉你可不好。” 一阵静默。 朱墨哈哈大笑:“程靓靓你这傻瓜!” 靓靓不甘示弱:“猪头朱墨!” 朱墨停了笑,一圈晃荡下来,时间也不早,她说:“回去早点休息吧,过阵子龟毛的沈老板要将这里外开放赚外快了。你们先好好享受两人温泉世界吧。” 靓靓提着灯笼,先把朱墨送回屋,沈老板搭着美女的肩膀挥手关门道别,临别的时候说:“明早六点,约了你们家医生跑步的,记得叫他起来,晚上别太嗨了。” 朱墨横了沈老板一眼,示意他别乱讲话。 靓靓笑笑,回房。 楼上的人听到关门的动静,喊:“靓靓!靓靓!” “在呐。”靓靓循着声音,来到浴室,氤氲的热气里,美男身上只盖了一条浴巾,摊尸状的躺在池子里。 他有些醉意,估计清酒喝了不少,也不知道泡了多久,头发湿漉漉的,几绺垂在额头,睫毛上雾蒙蒙的,一副想让人肆意揉搓的样子。他瘦归瘦,但是常年跑步和健身锻炼出来的宽肩窄腰无赘肉的身材还是很可观的,手臂上一条条青筋都挂出来了,温泉水泡的整个人发红,成栎张开眼看了一眼她,又闭目哼了两声:“下来一起泡呀。” 靓靓一下子涨红了脸。 池子里的美男又说:“下来啊。难得的硫磺味温泉,省了去岛国了。” “要不你泡好了你先起来?”靓靓商量的口气。 醉酒的美男睁开一只眼,斜睨着她:“你看我这喝醉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又不会对你怎么样,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你可想清楚。” 程靓靓……很可耻的自欺欺人的照做了。 什么狗屁的手无缚鸡之力,什么不会对你怎么样,都是扯蛋。程靓靓被浴室石头膈的背疼的时候,医生抬起脑袋红着眼睛给她翻了个面,说:“笨蛋,坐上来就好了呀。” 一晚上的温泉play折腾下来,靓靓想起沈老板提醒的话,果然没错,晚上别太嗨啊。 沈学圻和成栎约了早上跑山路。 天刚蒙蒙亮,山间清晨空气清新,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是跑步的好时光。沈学圻已经等在山庄草甸门口了,见了成栎,指了指山间的跑步道:“这里上山大概十公里,四十分钟左右可以到,行不?” 成栎点点头:“没问题。” 沈老板是运动健将,如果没有事情可以一天到晚24小时健身房和长跑的那种人,他暗自惊讶,这位看着精瘦的外科医生,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运动好手,爬坡比平路跟难驾驭,但医生气息平稳,步伐矫健,十公里山路下来,只保持一米线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大冬天的跑步道上偶遇几个徒步的行人,不管熟不熟,碰到总很热情的打招呼,特别让人愉悦。终点在山顶,站在平台的石头露台向下望去,是宽阔的如镜子一般的湖泊,海天相接,水光山色,美不胜收。 沈学圻擦了把汗,“成医生跑步很厉害。”他竖起大拇指。 “沈哥你让了我好多。”成栎笑笑:“你这速度耐力,跑全马得进330啊。” 沈学圻也笑了:“以前几年跑步的时候,想着要跑多快,全世界跑马的要拿大满贯,现在觉得,能跑就是好事。” 成栎去山顶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沈学圻:“说的是。我跑步,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足够的锻炼支撑的起长时间的手术。” “我也是啊。”沈学圻点头表示赞同:“足够的锻炼能支撑起我一天工作18个小时,在不同时区的股市之间乱窜。” 两人击掌哈哈大笑,跑了一场后,感觉相逢恨晚,聊的投缘,边说边往山下走,快到旅馆的时候,看见朱墨和靓靓坐在门口的草坪上喝茶聊天等他们。 朱墨看见沈学圻,隔着远远的,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沈学圻拉住成栎:“成医生,下个月十五号我和朱墨在安缦办婚礼,你和靓靓记得早点来。” 成栎看向靓靓,她正放下手中的茶杯,也朝他抿嘴笑了笑,他说:“好啊,一定来。” 假期结束,挥手告别。 成栎开车下山。 车里电台是靡靡之音,正放到陈胖胖的《十年》,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暖气熏的靓靓昏昏欲睡。 靓靓感到车子忽然停了下来,成栎推了推她,她茫茫然回过神:“怎么啦?” 成栎踩下手刹,侧过身,和她四目相对:“靓靓,我们结婚吧。” 靓靓呆住了,手足无措:“这……我们谈恋爱多久?不到一个月呀。” “我们认识大半辈子了,比朱墨和沈学圻长多了。” “你是看见小朱都二婚了,受刺激啦?”靓靓取笑他。 “并不是的。”成栎摇摇头:“我们结婚吧,我想有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pring和咆哮的营养液,么么哒。 隔壁沈老板拉出来溜一下。 卧槽,五十章了,真是太不容易了!老泪纵横。 第051章 靓靓在经过一路的震惊后,回到家拉住成栎很认真的问他是否想明白了。 “你这是求婚啊?”她呐呐的说。 “是求婚,咱们结婚吧。”成栎应了声,很严肃认真的回答她。 “可是……你什么求婚的仪式都没有!”靓靓眼泪汪汪的指控:“求婚要鲜花,戒指,男神单腿跪地跟我说你爱我的。你什么都没有。” 成栎拧了下她的脸,“你等一下。”他匆匆进屋,拿了一个酒红色丝绒盒子出来,递给靓靓。 “打开看看。” 打开是一条项链,金黄色的链子,吊坠是两个环形相扣,黄宝石填满了一个环形,另一个环形刻着CLLLUCKY,像是定制版的。 靓靓满腹怀疑的看着他:“什么时候买的?送我的?” “是啊。”成栎点点头,“我给你戴上?”他小心的拨开靓靓脑袋后面的马尾,露出光洁的脖子:“很漂亮。” 靓靓怀疑的眼神看他。 “上次。”他脸微微发红,“那天晚上,你不是跟我说,拿到硕士学位,还给煮方便面,念黄色长裙蓬松头发网红段子的那天?” “对哦!”靓靓想起来了:“你说叫我自己去挑个礼物的。我当时就想,这个笨蛋根本就不喜欢我,买礼物给我也只是还人情,好绝望。” 成栎想,我当时是这样吗?好像是吧。 “后来我看你一直没自己买东西,就小路帮忙寻一条。” “这个还让秘书帮忙啊?”靓靓打断他,这人没救了啊! 成栎尴尬的笑笑:“我又没经验,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他岔开话题:“小路给我找了几个经典的款式,我觉得这个简单漂亮,最适合你。据说狮子座的守护石是琥珀,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环形琥珀的,所以拿到手就这么迟了,这个英文字母的意思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我英文不好,看不懂。”靓靓矫情了。 “我也英文不好。”成栎哼了一声,捞起沙发上的美女抱到自己身上,仰着头亲她,头发挠的他鼻子痒,他咕哝两声,又把美女翻了个面,成栎的重量压的靓靓喘不过气来,她被亲的又疼又痒,咯咯直笑,“那你不早点拿出来给我,哎呀,别亲那里,疼……唔……” 腻歪了一会,成栎单腿跪地:“程靓靓,我爱你,嫁给我吧。” 成栎见她没回答,秉着呼吸,心突突突直跳:“虽然没买鲜花和戒指,但是这些我觉得都不那么重要,前面的十年,已经过去了,遗憾也好失望也好,都过去了,后面的五十年,咱俩守着好好过吧。” 靓靓眼泪汪汪,说不出话来。 成栎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小心翼翼的问:“靓靓,你说一句话啊,好?还是不好?” “好。” 确定心意后的两人,生活渐入佳境,靓靓虽然对繁忙的医生职业一直暗自吐槽,但对待工作还百分百全情的投入,毕竟要靠这份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有时候埋汰多了,成栎会轻飘飘的来一句:“要不辞职回家?我养你啊。” “才不要,我是经济和精神双独立的现代女性。每月给我支付宝汇个几万零花钱我不介意,但是辞职回家不干。”医生的职业除了赚钱养家,治病救人带来的心理满足感是钱取代不了的。 成栎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笑笑也随她去了。 急诊科的同事现在也都知道程靓靓的男朋友是神外一把刀成栎,有羡慕的,有惊讶的,也有觉得程靓靓配不上外科大神的,不过靓靓都不在意,她对这些闲言闲语看的挺淡的,毕竟马上就要三十岁的人了,没那么幼稚。而且大多现代人也只是把别人的风流韵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各人生活各不相同,你有你的阳关道,我也有我的独木桥,谁也没太把谁当一回事。 倒是吴天天,认真的八卦了几回,诸如:真的是好基友成情侣啊,成教授这种优质男怎么会被你追到手的?你们真的就这么定了啊?还有还有,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吗? 靓靓横了他两眼,“不告诉你。”回诊室继续干活。 上午神棍沈哲打电话找她,冬天气候寒冷,两个小朋友又感冒了,好几天体温退不下来,神棍同学很焦虑,“都第六天了,体温还有三十八五,感冒药吃了一堆,也没啥用,这可咋办啊。” “这样啊。”靓靓说:“找我们儿童感染科林主任看看吧,能约吗?” “公众号根本约不上,医疗资源太紧张了。” “也是,最近呼吸道疾病季节,人特别多。”靓靓想了下:“只是林主任我也不太熟,这样吧,我问问别人看,稍等哈。”放下电话,一会儿打回来:“现在试试,赶紧约。” 沈哲试了一下,“刚才还满当当的,现在可以了?” 信息科技部那边写挂号程序的主管码农金良彬,是靓靓是同一届进医院的码农,在预约挂号的程序里给自己留了可以加号的后门,靓靓跟他平时关系不错,这些小事他也乐的帮忙。 沈哲连声道谢。 沈哲那天上午带了娃去看了林主任,回去的时候,经过急诊室,碰见靓靓去食堂吃饭,“看过林主任了?怎么说?” “又开了点抗流感的奥司他韦,说如果烧再退不下来就来住院。”沈哲忧心忡忡。 两个女娃娃头上贴着冰冰贴,沈哲和老婆一手牵一个,一脸疲惫,小孩生病把一家人都折腾的。靓靓摸了摸娃的小脸蛋,一场感冒下来,都瘦了,她安慰神棍同学:“没事的,回去多喝水,多休息。说不定下午就退烧了。” 靓靓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又接到沈哲电话:“靓靓,过了十二月,你记得去洗个牙或者抽个血,我回家看了一下你上次给我的时辰八字还有你的面相,明年你会有血光之灾。” 靓靓啼笑皆非的看着手机,这人是见谁都看五行八卦星相命理的?“不会吧。”她不相信:“你别乱说。” “你信我啊。”沈哲信誓旦旦:“我轻易不跟人说这些的,是泄露天机,要折寿的。” “那你告诉我有什么解决办法吧。”靓靓笑嘻嘻的问:“你告诉我问题,也得告诉我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最简单的就是放点血,就刚说的洗牙或者抽血做个体检,去纹身也行啊。这叫挡灾。”沈哲加了一句:“这点小事,对你这个医生来说很方便,别拿同学说的不当回事!” “好好好。”靓靓笑着应下来。 本周六是和平医院建院100周年的纪念日,医院有个传统项目是建院纪念日全体教职工环院跑,风雨无阻跑了十年,刚开始的每个科室选几个员工沿着医院环形跑,拍照留念上报纸。最近几年,除了值班人员外院一把手亲自带头上阵领跑,摄像机无人机无缝跟拍抖音快手同步发布,花样越玩越多。 神经外科老中青三代都有,科室能人很多,护士长罗珞琳里里外外一把抓,两周前就让召集科室开预备会,选定当天的运动服款式,跑步当天前后左右人员安排,还把几个平时不运动的抓去临时抱佛脚了一把,“你们看看成主任这么忙都有坚持跑步,身材保持那么好,你们几个小年轻跑了两公里就断气一样的,说得过去吗?” 成栎是第一次参加环院健身跑,阿长看了前几年的照片和视频,觉得挺有意思,所以院办的朱思雅来找他领跑的时候,他也耐心的听了。 “今年延续传统有娱乐节目助兴,大部分科室的一把手都参加了,成主任您是长跑健将,来参加吧。” “我需要干什么?” “穿上cosplay的衣服,举牌环院跑就行。环院一圈不到十公里,对您不是难事。” 环院跑当天下起毛毛细雨,但是风雨无阻,两千多的教职工早上六点多就陆续齐聚新院广场,很有中国特色的热闹,红旗林立锣鼓喧天,足七十号方阵之多。 新院广场人山人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工作人员早早到位进入备战状态了。 急诊室的衣服是白色套头卫衣黑色运动裤,简单明了,但是高个子靓靓被拉来举牌,牌子上写着:急诊科。 “挺好看的啊。”成栎看着她的打扮,从家里出门嘴巴就没合过。靓靓身上是一件束腰连衣裙,米老鼠款,连衣裙宝蓝色的紧身衣,腰下是白色缎面的泡泡裙,包着整个浑圆的臀部,大长腿穿着金黄色的连裤袜,小白运动鞋,头发束起扎成春丽款。 美丽女医生不复存在,代替的是无厘头青春美少女。 妈诶,太可怕了。“我已经举了三年牌子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苦着脸。 “我等会换上衣服扮狼妖你就会平衡了。”成栎安抚她。 “我拒绝不了领导,你完全可以啊。”靓靓手里拿着成栎的银色假发,“杀生丸不是一般人能扮出那种冷酷的味道的,好吗?” “真的很难看?”成栎嘴角都挂下来了:“我特地为了你去扮一次的。这么长的假发,还要穿着皮草跑十公里,很不舒服的啊。” 靓靓心软了一下,亲亲他以示安抚:“你比杀生丸帅多了。” 成栎觉得这是明显的敷衍欺骗他。 靓靓看见外科的几个大佬们打扮的滑稽,成栎也看见后台人员cue他去上阵了,他深吸了口气,挥挥手跑开了。 十二月的天,细雨蒙蒙,又潮又冷,地面湿滑。六点半,离正式开场跑步还有半个小时,主持人先开始热场,虽然靓靓所在的急诊方阵离舞台还有点距离,但院办架了5G直播,抬头就可以从门口的大屏幕上把主动态看的一清二楚,先是一水的穿着红色卫衣,胸口印着“和平医院”字样的鲜肉帅哥医生们在健身教练的带领下跳健身舞,动作整齐划一,最后结束的动作是仰着头从脚踝一直摸到自己大腿的,骚气的像男团出道,方阵里的姑娘们放声尖叫。 姑娘们也有节目,不输人也不输阵,高髻旗袍,眼妆极浓,红袜子马丁靴,一把小扇翻唱《大碗宽面》,被医疗事业耽误的青春美少女啊啊啊啊。 七点一到暖场节目结束,院长先致辞,书记拿了个发令枪,砰的一声,开跑啦!领导班子带头从台上鱼贯而下,老头们衣着普通正常,啧,没看头。 领导门一排过去了之后,是cosplay男团出道,科室大佬们出场了。 围观的方阵又笑又跳又尖叫。 5G还配了网红做直播,解说的特别接地气特别放飞自我: “第一个进入内场的是内分泌的老大吴教授!一身黑色披风蝙蝠侠,小号的本埃弗雷克实锤!” “紧跟其后的是肿瘤科的田教授,哇塞!大胸美臀美国队长,连盾牌都拿着了!还一路招手。不愧是我们的田教授,即使跑不动在拼命喘气也那么有范!嗷嗷嗷嗷!教授晃晃悠悠的气场两米八!请大家掌声鼓励!” “这边!来了来了!心胸外科的主任们,全院最帅的胸外帅哥天团!姐妹们尖叫起来!金装四大才子,烤鸡翅膀,我最爱吃!” 看到成栎了,旁边有人喊:“卧槽,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大人!” 主播探高脑袋,声音陡然拔高:“高桥老师的《犬夜叉》中比半妖还帅的杀生丸大人!请容许我尖叫两声!神经外科的成教授!谁给的他这身行头的,给他这身行头的小可爱出来挨亲亲!太帅了,太帅了!” 5G高清的动态屏幕,这身衣服居然质量很好,丝毫没有廉价感,一身银色袍子配上诡异的银色长发,飘荡在宽阔的跑道上,成栎大概还是有点害羞,表情生硬向围观群众挥手致意。 斯文帅哥不笑的样子,真像冷漠无情的杀手。 科室老大们一个个的绕回自己的队伍,带上全科室上赛道,摩拳擦掌的准备登场。从广场开始,绕着新院区,一路的欢声笑语,是奇异的靓丽的风景线。 晚上靓靓和成栎的朋友圈被同事们奇奇怪怪的照片刷屏。太可乐了!各式各样争奇斗艳,横幅也是五花八门,医生们不复平日的严谨沉闷,纷纷秀起了段子:生活谨“肾”,快乐健康;眼耳口吃通,奔跑更轻松;“肝胆相照,胰路前行”。 中午休息时分,成栎在靓靓的逼迫下,发了条自己头戴银发身穿长袍的杀生丸跑步朋友圈,成医生一如既往的文字无能,写的话像领导讲话,特别无趣:新人报道!第一次参加和平环院跑,2000多个同事70个方阵,规模太庞大了。会看病,会开刀,会耍帅,会搞怪——201X和平嘉年华,祝一年更比一年好。一条悄咪咪的置顶回复:被某人逼迫发的圈,请忽略我丑陋的照片(捂脸三连)。 朋友圈人手点了一个赞,回复最多的是:成教授撒狗粮! 靓靓满意了:元旦陪我回家吧,丑夫婿要见老丈人啦! 第052章 元旦三天长假,靓靓跟父母通了电话,说要回来一趟。老两口开心的连声应好,又问:“你知道成栎回来吗?” 靓靓的脑袋正靠着成栎大腿,她推搡了一下,用口型故意问她:“我爸妈问你回-来-不-回-来-呢?” 成栎拍了下她脑袋,拿走手机:“叔,阿姨,我跟靓靓一起回来。” “你们今天怎么碰一块去了?”何娟萍随口问了一句。 成栎看着靓靓脸红红的,在拼命摆手,也不再难为她了,只说:“我们在医院食堂吃饭碰到的,你们都好吗?” “都好都好,想吃什么吗?回来阿姨给你们做。”在老太太眼中,似乎他们在外面吃的永远不如家里好。 “我等下列菜单给你啊。”靓靓嘻嘻笑。 “去,我是问成栎呢。哪里问你?” “妈你真讨厌。” 成栎和靓靓搭高铁回来的,回去之前靓靓帮成栎整了好些行李,成栎只在枫城待一天,第二天要转到枫州,搭飞机先去北京再转慕尼黑去参加神经外科国际论坛年会。靓靓为此还取笑他:“你这是做逃兵啊,万一我爹娘要是棒打鸳鸯,你大男人跑了剩我一个弱女子可如何是好?” 成栎:“我这种真正知根知底的优质女婿,爹娘开心都来不及呢。” “老往自己脸上贴金。”靓靓横了他一眼。 家门口。 “爸!妈!我回来啦!”靓靓一边大声喊,一边把门敲的“砰砰砰”响,程驽飞出来:“门铃又坏了吗?”他皱了皱眉头:“上次刚修过的啊。” “靓靓,你又没带钥匙!”程驽飞笑骂她:“啊,栎栎!赶紧进来。” 何娟萍从里屋出来,穿的一丝不苟,像刻意打扮过的。 “妈,你穿的这么隆重干嘛?哎呀。”靓靓叫了一声:“是中午吃酒的吧。”她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 何娟萍瞪了她一眼:“你们俩怎么这么迟啊。不是跟你们说过,今天二姨家的小夏回来补办结婚酒,我们一家都要去吃酒的吗?” “老程,赶紧去楼下开车。” “靓靓,你去换件裙子不行吗?”亲妈嫌弃她:“抓紧点!” 靓靓看了一眼成栎:“妈你怎么不叫成栎也去换件衣服?” “男孩子穿成这样已经很帅了。你别磨蹭了,赶紧去换衣服,妆记得化浓点。” “你爸下楼开车去了。你们俩抓紧点。”何娟萍把门轻轻的关上了。 成栎听到靓靓在屋里喊:“成栎,过来帮个忙。” 成栎进屋看见她在换衣服,背后雪白一片开到腰际,黑色的内衣带子横在眼前,裙子后拉链拉不起来了,他手伸过去帮忙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晃眼。 “啊!我胖了!我胖了!”靓靓哀嚎:“这衣服以前腰这里很松的。” 成栎拍了一下她的纤腰:“肥肥。” 靓靓歪过头亲他:“讨厌。” 靓靓一边套丝袜一边指使他:“帮我把行李箱里的化妆袋拿一下。” 成栎照做,看她去浴室化妆,他于是倚在门口看她对镜贴花黄,正想擦口红,成栎说:“等一下。” 美女斜眼瞧他:“怎么了?” “让我亲一下。”他走过去搂着她,低着头轻轻的啃着她的嘴角,又舔了下她的唇,满足的放开后说:“还是没擦口红好。” 靓靓深吸一口气,把浴室门也关了:“你先去旁边歇一歇,再这样,咱俩都别去喝喜酒了。” 程驽飞的帕萨特已经等在门口了,何娟萍刚挂电话,抱怨道:“靓靓,你们俩怎么这么磨蹭!妈妈电话都给你二姨打爆了。” 坐上车,何娟萍回头瞧了一眼女儿:“这个妆化的不错,看着很漂亮,也是要打扮的漂亮点,二姨家的小夏终于结婚了,过了年三十三了,在枫城摆的酒席都是第三趟了。” “为啥第三趟?”靓靓问。 “小夏的老公是金华人啊。两夫妻在杭州工作,枫城、金华和杭州都得来一趟。” “那不累死啊。”靓靓怪叫了一声:“陋习,陋习!” 程弩飞:“什么陋习!为人父母,但凡有稍有点条件的,谁不希望子女能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娶进来啊。结婚生子是人生必经之路。你和阿栎俩个,端正态度。特别是你,靓靓,三十了!如果你还在枫城的话,你妈要给你去婚介所挂号了!” “我才二十九!哪三十?”靓靓争辩道。 成栎脸色扭曲,忍不住笑。 靓靓暗暗的掐了他一把。 婚礼在五星大王朝酒店办的,门口已经很热闹了,也因为正式仪式已经行过,二姨他们也只请了在枫城的至亲好友来聚一下。几桌酒都是亲戚,七大姑八大婆看到成栎很惊喜。你一句我一句的问近况。 大姨说:“好几年没见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阿飞你也不说一声!” 二舅母问:“长这么帅了啊。有女朋友了没?结婚了没?舅妈给你介绍啊。” 三姨:“上次听你叔说还在旧金山工作的,现在在哪里上班了?” 成栎好脾气的一一作答:“大姨,二舅妈,三姨,我去年五月回来的,有女朋友但是还没结婚,所以不用给我介绍了,我现在跟靓靓在一家医院工作,是同事。” 新郎和新娘来敬酒,靓靓捋了下裙子,笑盈盈的起身回礼。 “靓靓妹妹,喝完哦!”新婚夫妇敬酒的时候,新娘满脸娇羞的笑容,新郎的脸蛋是红光满面且喜气洋洋的,爪子一直搭在小夏的腰上,贴的就跟磁石一样,她居然觉得新婚燕尔的两人,好甜蜜! 二姨是坐在成栎和靓靓年轻一辈的酒桌上,观望全局,也就靓靓和成栎单身,表姐表妹表哥表弟们都已成家立业。二姨退休前是个基层小领导,酒量好,思路清,能连着说一个小时不带重样的,她确实高兴,喝了好多,颇有醉意,抓着靓靓翻来覆去的说:“你们俩兄妹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这么多表姐妹中,小夏和你年龄最接近,最谈得来,酒席其实在金华都摆过的,今天在枫城再办,二姨就是为了向大家宣告一下,我女儿小夏终于结婚了,哎!以前还怕她嫁不出去呢!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二姨说开心的时候,眼泛泪光,她握着靓靓的手:“我现在是丈母娘了,人生又进入了新的阶段了,来,再陪姨喝一杯!” 靓靓笑着点点头,喝完了杯中的红酒。 成栎和靓靓先回家的,冬日天气晴好,便从酒店慢慢的晃回来,小县城的老城区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这些年经济发展了,拓了新城,但是成栎和靓靓对家乡大部分的感情,还是停留在以前的青砖黑瓦,走遍全城只有一个红绿灯的记忆中。 他们沿着外滩走,手拖着手的散步,江对岸船帆点点,步道一侧,开着三三两两的咖啡屋,空气中是熟悉的海腥味。 靓靓仰头深吸一口气:“成栎,回家就跟爸妈说我们的事吧。” “好啊。”成栎拍拍她手,看着靓靓。 “如果我爸妈反对怎么办?” “杞人忧天。” “我说真的。”靓靓撒娇的摇着他的手:“他们反对怎么办。” “如果真的反对,先问理由,是家庭矛盾还是伦理道德还是金钱职业问题,我们跟二老好好解释就行。”成栎的脑子里出现的是理性思维。他看靓靓翻了个白眼,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改口:“你就告诉他们,非我不嫁,证也领了,说不定肚子里都有孩子了,他们还能反对什么?” 靓靓捶了他一下:“只喝了两杯红酒,鬼话连篇。” 成栎笑笑,不再言语。 回到家是下午三点。 程驽飞和何娟萍已从酒店回来了。 靓靓去里屋换了件家居服出来,成栎把外套脱了挂在椅子背上,肩并肩像小学生一般的坐下,成栎叫住二老:“程叔、娟姨,我有话跟你们说。” 程驽飞去厨房慢悠悠的泡了两杯茶,一杯给成栎,一杯给自己:“什么事情啊?这么严肃?” 何娟萍见两人在沙发上正经危坐,陡然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靓靓用手肘倒了倒他,成栎清了清嗓子,开始他的呈堂证供:“程叔、娟姨,我很喜欢靓靓,想和她共同生活建立家庭,还请二老批准。” “什么?”何娟萍懵了一下,瞪大眼睛,“你,和靓靓?”她推了推老伴,“老程,栎栎是说要跟我们女儿好吗?” 程驽飞显然也是处于震惊的状态,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个宝贝。 “靓靓,真的吗?”何娟萍转向女儿。 靓靓脸红彤彤的,点点头:“妈,是的,我跟成栎互相觉得挺合适的,就在一起了。” 出乎意料的是,何娟萍叹了一口气,说:“好好好,你们总算看对眼在一起了。” “妈,你这话什么意思?”靓靓问:“你不反对我们吧?” “有什么好反对的?”何娟萍笑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啊。你从小就喜欢成栎的不是吗?” “妈!”靓靓又害臊又觉得奇怪:“你这都看得出来?” “妈是过来人阿。”何娟萍顿了顿,说:“你高考填志愿,我和你爸让你去读师范的,你非要考医学院。还记得吗?” 靓靓点点头。 “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张罗相亲,我给你介绍了十个八个,你就去看了一个医生的?” 靓靓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前阵子老房子拆迁,你看我找到什么?你以前不好好读书在阁楼里面抄的那些酸死人的诗,是为成栎吧。” “妈!”靓靓跳起来,几乎是哀求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你怎么偷看我的东西!” “你以为我乐意看啊,这不是因为拆迁才翻出来的,以为早丢了。”何娟萍横了她一眼:“是我让成栎去那边拿你那些旧手稿的。” “娟姨。”成栎呆住了,那天的画和诗,是老太太故意制造机会给他看的? 何娟萍走过去,坐在成栎旁边,握住他的手:“栎栎,阿姨一直把你当儿子一样看待,你回国住靓靓那,我其实也挺担心的,但是我想我们栎栎这么好的一个娃,不会做过分的事情,如果和靓靓孤男寡女住那么几个月还是不行的话,那就真没缘分了。” “你们能在一起,我很开心。”何娟萍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成栎,是真的打算安定下来了吧?” “对。”成栎点点头,揽住靓靓的肩膀,“我们打算这个月找个日子把证给领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父母都不在了,后续的事情,请叔叔阿姨帮忙张罗。” 何娟萍忙点头:“好好好,一切有我和你程叔,你们不必操心。” 她想了一下,又很开心的说:“你们怎么没早跟我讲!那我今天在二姨酒席上,就可以直接宣布了啊!别人问我靓靓的婚事,我都抬不起头来!” 成栎和靓靓面面相觑。 她拍了下程驽飞:“老头!你愣着干嘛?还不应一声?” 程驽飞回过神,茫茫然的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给我浇营养液的小迷糊,spring和咆哮君。感谢無雪之冬和立言的地雷啊。 大家都破费了。花花。。 第053章 成栎第二天就去北京,要转机去慕尼黑。程驽飞不放心靓靓开车,于是送他们俩去机场,一路上靓靓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成栎多是微笑附和接两句,只有老头子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 回来的路上,老头子依然一声不吭,她伸手戳了抽老爹的手臂:“爸,你怎么都不说话?不舒服吗?” “没事。”程驽飞笑她:“你话那么多,听你的不就行了?” “我哪有?”靓靓哼了两声。 程驽飞问:“女儿,成栎这小子,对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呀。”靓靓很肯定说:“他这人就是科技宅工作狂,除了手术就是门诊,没啥花花。爸你怎么问这个问题。” “哦。没事。”程驽飞认真的开车:“只是问问,你们结婚的事情,成栎爷爷知道了吗?” “上次我去见过他爷爷。等成栎回来,我们把时间定了,就跟老爷子说去。” 元旦三天假期,医院没排到她上班,靓靓也乐的清闲,在家吃吃喝喝,有几个中学时代的老友听说她回来,便约着吃饭逛街聊天喝咖啡到处腐败,日子过的飞快。 成栎在德国也忙,但是他也是逮到机会用微信向女朋友报备自己的行程,比如会场照片、跟同行的合照,吃饭的时候会拍下猪肘子或者腻死人的黄油蛋糕。 他抱怨道:“还是我们吃的健康啊,这边的东西实在热量太高了。” “抽时间跑步就好啦,刷脂棒棒哒!” 何娟萍只要看到她抱着手机在傻笑就会臭她:“靓靓,又再跟成栎说话啊?” “是啊,难得他有空回我消息啊。” “你真是。”亲妈很鄙视女儿的甜蜜:“你呐!吃饭捧手机,睡觉捧手机,上厕所你也捧着手机,怎么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聊?” “谈恋爱啊。当然这样了!”靓靓哼了一声:“妈,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隔了好几秋了。” 何娟萍用手戳了戳她脑袋:“女大不中留!” 靓靓哼了一声,躲房间继续乐呵了。 何娟萍隔着门板叫:“衣服早点收拾好!明天你要回滨海的啊!” “知道啦!” 一会儿,何娟萍在厨房叫:“老程!靓靓!有人敲门,去看一下是谁!” 靓靓嘀嘀咕咕的出来开门:“老爸,你对着电视发什么呆啊!明明人就在客厅的,也不挪一下。” 她打开门一看:“呀,曹警官!你怎么来了?”阴魂不散啊这是。 一回神,不对啊! 客厅里发呆的程驽飞听到了声音,转过身来,看见了曹其军和另外一个警察。 曹其军歪了下脑袋,说:“程局。” 程驽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容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该来的总要来的。” 曹其军说:“程医生,关一下门。” 然后他摸出一张纸,在程家三个人面前晃了一下:“程驽飞,根据滨海市检察院XX号《批准逮捕决定书》,因你涉嫌一起故意杀人罪,现依法对你执行逮捕,你是否明白?” “我不是故意的。”程驽飞说。 “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吧。”曹其军说:“车子在楼下等着。” 靓靓如五雷轰顶,不可置信的问:“曹警官,我爸犯什么事情了?” “你爸涉嫌一件三十年前的凶杀案。我们要带他回滨海接受调查。”曹其军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何娟萍已经完全楞在那里了,拉着女儿的手,瑟瑟发抖:“老程!这是怎么回事?” 靓靓:“你们肯定搞错了。我要找律师,你们肯定搞错了。” 曹其军:“程医生,你完全有权力找律师,我们也是照流程办事,见谅。” “老程。” “爸。” 何娟萍叫。 靓靓喊声爸,带着哭腔。 老头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靓靓,老爸对不起你。但老爸不是故意的。” 又转过头来跟老伴说:“阿萍,我先跟两位警官过去,回头再跟你们解释,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 曹其军挡住了靓靓要跟上来的脚步,看见医生眼睛里有泪光,他说:“程医生,我们晚上带程局回滨海的,你尽快找律师吧,如果有困难,可以申请司法援助的律师。” “爸,你不要担心!他们肯定搞错了!我会找律师帮我们的!”靓靓大喊。 三个人走了。 靓靓问何娟萍:“妈,警察说三十年前的案件,就是中州的那件连环凶杀案,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我哪里知道什么啊!”何娟萍边说边哭:“我只晓得,那件案子你爸跟成栎的爸爸一起办的,成栎爸爸牺牲了,后来罪犯也是抓到了的啊!现在怎么又会说他故意杀人?他杀了谁啊!” “肯定哪里出错了。”靓靓强自镇定,她老妈已经六神无主,她不能再犯浑。 “妈,我们马上收拾行李去滨海。”靓靓看了下时间:“我定高铁票。曹警官说带老爸晚上去滨海。” 程靓靓虽然不读法律,但她并不无知,也不是法盲,世间事情大多都可以用常理来推断,特殊的情况再经由特殊手段解决。于是,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快速盘算了现在的情况:曹其军的逮捕令,是以故意杀人的罪名经由检察院批捕的。那么应该就是牵扯三十多年前的中州连环奸杀案,她以前在百度上查过这个案件,虽然说的很模糊,但她记得,这个案件里面死者有三类,一类是被奸杀的女子,一个是成栎的爸爸,另一个就是被认定为凶手的苏某某。 难道她爸爸杀了其中的某一个人? 她打了个寒颤。 “快去收拾行李啊!”靓靓朝老妈喊了一声。 “好好好。”何娟萍赶紧擦了擦眼泪,手忙脚乱的收拾。 晚上八点,何娟萍和程靓靓终于抵达了在滨海的家。 靓靓在动车找同学,他们班有几个同学在司法系统工作,有一个叫周浅的同学华政毕业后留在了滨海某家著名的事务所,这几年在刑事辩护方面很有名,虽然平时无具体往来,但是朋友圈经常可以看到他的动态,于是靓靓拨了他的微信电话。 周浅从她的语气里知道她的急迫,于是跟她说:“你现在就过来吧,我还在事务所。发个定位给你。” 靓靓连声道谢。本来想叫何娟萍在家歇着的,但是老太太死活不肯,“你爸出那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安心待在家里!” 靓靓点点头,“那就跟我来吧。”她抱了抱何娟萍,安慰道:“妈,没事的,警察肯定搞错了。” 何娟萍说:“走吧,妈没那么脆弱。扛得住。” 华深律师事务所的霓虹灯高高的挂在城内一座高档写字楼内。靓靓母女俩循着微信定位,找到了周浅。 夜里九点了,事务所的灯几乎全熄灭了,前台也早就下班了。周浅还在办公室看卷宗,接到靓靓的电话后出来给她开门。 靓靓看到周浅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头发乱糟糟的像鸟窝,虽然年岁渐长,但和高中时候的少年模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看见熟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周浅请他们母女俩坐下,去茶水间倒了两杯茶。 “程靓靓,出什么事了?”他把茶水放在他们俩人面前:“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靓靓定了定心神,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周律师。 周律师先是在电脑上百度了一下三十年前的案件,迅速浏览了一番,然后他说:“现在我们知道的情况不多,不过你爸应该在滨海看守所,我需要去见他了解情况才能看如何帮他。” “我跟你一起去。”靓靓说。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但是没有特殊批准,除了律师,你是见不到你父亲的。” “我跟办案的警察有一些交情,可以卖人情吗?” “你可以试试。但是机会不大。”周浅说:“我这么跟你解释吧,你父亲现在是已经被批捕,如果警方没有确凿的证据,检察院是不会批捕他的。从今天开始算起,有两个月的侦察阶段,一般不会让家属见嫌犯,防止家属和嫌犯串供,影响案件侦查。” 靓靓问:“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爸?” “至少要三个月以后。”周浅回答:“两个月侦察期,一个月审查起诉。” 靓靓像被人浇了一盆冰水,浑身发抖。她继续问:“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如果你相信我,那么,我做你父亲的辩护律师,我明天先去看守所了解了情况才能看接下来能做什么。”周浅说:“你现在急也不急不来,能做的就是等。” 周浅说:“靓靓,很晚了,回去吧。我会尽力的。” “妈,你饿吗?”回去的出租车上,靓靓问何娟萍,“我们到楼下吃碗面吧。” “我不饿,一点胃口也没有。”何娟萍摇摇头。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靓靓付了钱。她拉起母亲去门口面店:“人是铁饭是钢,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吃点,才有力气帮爸爸。” 吃完面条回家,靓靓让老太太先去睡觉,毕竟岁数大了,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何娟萍点点头,去房间睡觉了。 靓靓呼了一口气,把房间的门关了,打微信电话给曹其军,打了两个,他没接。她又编辑微信发他:“曹警官,请问你为什么要抓我父亲?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情?他在哪里?是看守所吗?我可以去看他吗?我已经委托律师明天去探望他并了解情况。” 他没回复。 靓靓又继续发第二条微信:“我爸爸不是坏人,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想见他一面。他年纪大,血糖高,前阵子脊椎还动过大手术,一个老头子在看守所会被人欺负的。拜托您在能力范围内尽量照顾他。非常感谢!” 他还是没回复。 靓靓把手机扔在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哎,程靓靓,你们现在是一个兵,一个贼,他怎么可能会理你? 她用枕头蒙住脸,翻来覆去,直到天亮时分才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爬走,同学们不要抛弃我 谢谢“毛怼怼家的户户们”的营养液 第054章 靓靓早起,出来的时候,何娟萍已经给她烧好面条煎好鸡蛋了。 “早上上班吗?”何娟萍问。 “嗯。我先去上班,等会周律师空了找我,我看看有什么能做的。”靓靓说:”妈,你别到处乱跑,有事情就打我电话。” 何娟萍点点头,说:“你放心,这个节骨眼上,妈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靓靓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拿了筷子,夹了口面条吞进肚子:“好久没吃到汤汤水水的早餐了。妈你真好。” “别说这些了。吃了赶紧去上班吧。” 和平医院的急诊室早上依旧忙碌。来来往往的救护车、轮椅还有病人的嘈杂声。靓靓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昨天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工作上来。 她上班中间休息时间去刷手机,有几条成栎的消息,靓靓回复,我在上班,稍后找你。有周浅的消息:我明天早上十点,去看守所见你爸爸,有消息再联络。靓靓回复:好的,谢谢你同学。但是昨晚她发给曹其军的消息,一条也没有回复,石沉大海。 她下班的早,先打电话给何娟萍,“我有事情要去一趟公安局,妈你都还好吗?” “妈很好,你早点回来。我做了饭等你。” 靓靓打了滴滴,去刑侦大队找曹其军,被前台的保安挡在门口,“你找谁?有预约吗?” “我找曹其军曹警官。”靓靓拿出手机,把曹其军的微信在保安面前虚晃了一下,瞎扯:“你看我有他微信,约了下午来找他的。” 保安也没仔细看,要了她的身份证登记,便放她进去了,靓靓转头向保安大哥陪着笑脸问:“师傅,我忘了他在哪个办公室了。” “1603。”保安大哥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声。 靓靓摸到曹其军的办公室,却发现1603空无一人,她问了问隔壁办公室的警察,得到回复是:“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他吧。” 靓靓打电话给曹其军,依旧是没接,她偷偷拍了一张16楼的图给他,“曹警官,我在你办公室等你,我一直等着。” 过了十来分钟,曹其军的电话回复过来:“程医生,我还在外面办事,六点钟,南山路的南山餐厅,我请你吃顿饭吧,谢谢你在中州的救命之恩。” 靓靓不假思索的回复:“好,那我现在过去等你。” 靓靓打了车,从城市这头到那头,穿过了半个滨海,来到南山餐厅等曹其军。冬天天光短,夜幕早已降临。靓靓坐下来的时候,四处张望了下,这个餐厅,氛围好的有些奇怪,都是青年男女,看着像约会的地方。 她强压下心中的焦躁坐下来等人,一会儿,她看到曹其军推开门进来。曹警官一身休闲一身黑,羽绒服灯芯绒裤运动鞋,看见她举了下手。 靓靓不待曹其军坐下来就问:“曹警官,我什么时候可以见我爸爸。” 曹其军向旁边的服务员招了下手,并不回答她,只说:“程医生,先吃点东西,我饿死了。” 靓靓只能点点头:“好。” “你吃什么?” “随便。” 曹其军抬起头看了她一下,点好菜后,把餐牌合拢递给服务员:“上菜吧。” 他看到靓靓神色不佳,端起酒杯:“程医生,这杯酒,谢谢你。” 靓靓端水杯意思了一下:“我应该做的,曹警官,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 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曹其军先是拿筷子吃饭:“你让我吃口饭,我早上六点开始就一直饿着。”又问:“你怎么不吃?” 我能吃的进去吗?靓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让脸上出现笑容:“好,我吃。” 餐桌上只有碗筷和汤勺轻微的敲击声。靓靓食不知味,但眼前一身便服一脸淡定的曹警官,胃口很好的样子。 “成教授去德国了?”曹其军问:“我今天打电话给他,他说自己在慕尼黑。” “你找他有事?” “嗯。” 靓靓:“跟成栎的父亲有关吗?” 曹其军不语,又是一阵沉默。服务员送来了一盘樱桃,曹其军拎着樱桃蒂给她抓了几个:“吃点水果。” 靓靓默默的将樱桃塞进嘴巴里。 “周浅约了明天早上十点来看守所见嫌疑人。”他说:“你也一起来吧,已经报批了可以让程驽飞见家属,但是需要有律师陪同。” 他迎向程靓靓迫切、焦急又无助的眼神,他叹了口气:“明天,你看一下报纸和各大新闻媒体,三十年前的中州金楼连环凶杀案会有可公布的详细资料,到今天为止,当年所有的活着的涉案人员,都已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我爸呢。你们为什么抓他?” “我明天在看守所等你。具体的情况,还是由你父亲自己对你说吧。”曹其军言语透着真诚:“请你吃饭是真心向你道谢,白衣天使救死扶伤,谢谢你。中州那天晚上,在电梯里成教授对你说的话,我一字不漏都听到了。你们双方的资料我也都查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父亲程驽飞收养他,教育他,帮助他,你们一家对他很好。而你,为了他去读医学院,当医生,这么多年坚持下来,很了不起。” 曹其军停了一下,叹了口气:“程医生,你的微信我都看到了,特殊时期不能回复你,现在尘埃落定,谢谢你来吃这顿饭,不违反原则的事情,我都会帮你的。” 靓靓注视着曹其军的脸,对于一个常年风吹日晒东奔西跑的刑警来说,他长的很不错,面容识别度很高,但现在的表情高深莫测,不辨悲喜。 靓靓于是点了下头:“谢谢你,明天我来找你。” 曹其军微不可见的扯了下嘴角,笑了笑,他握了一下靓靓的手,警察冰冷的,粗糙的,带着茧子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曹警官放开她,买单,推开椅子:“程医生,明天见。” 成栎打电话过来,跟靓靓聊了两句,但成医生敏感的觉得,靓靓很奇怪,说话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的,他问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靓靓:“没,今天太忙了,我体力不支,有点虚脱。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问了我三次了,程靓靓。”医生表示很不满:“滨海公安局找我有事,是关于我父亲的,我会提前两天回来。” 靓靓心里咯噔一下,但没问出口,只道:“对不起。” “你太累了,吃点东西补补,别老想着减肥,对身体有害。”成栎又说:“干嘛说对不起呢,早点休息吧。” “好。” “嗯,乖乖等我。” 靓靓在挂电话前叫住他:“成栎,等等。” “怎么?” 她沉默了一会,终究没有问出口:“没事,回来再说吧。” 看守所并没有想象的阴暗潮湿难以忍受。靓靓跟着周浅进来,她坐在椅子上,被未知的恐惧填满。 周浅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门打开了,程驽飞慢慢的走在前面,一个警察跟在他身后。他穿了一身棕色看守所服装,看到女儿,“靓靓,你来了。” “爸,还好吗?”靓靓握住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他:“吃的饱吗?他们有欺负你吗?有按时吃药吗?” 程驽飞摇摇头:“没事的,爸很好。” “都坐下来说话吧。”旁边看守的警察提醒他们。 周浅说:“你好,程先生,我是你女儿委托的代理律师,周浅。”周浅早上已经拿到卷宗,等待的空隙中,快速翻阅了案卷。 靓靓自然也看到了。 程驽飞叹了口气,语速不快,眼神飘忽,似乎在回忆往事:“靓靓,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这件事情,三十多年了,一直梗在我心里,从几个月前公安局来找我这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事情肯定会有被查出来的一天。现在也好,我也不用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了。” 周浅说:“警察指控你在三十二年,追捕逃犯过程中,涉嫌杀害同事成思宇。你认罪吗?” 程驽飞点点头,思路很清晰:“思宇和苏爱军扭打在一起,我开了两枪,苏爱军用思宇挡了一下,两个人一起滚下山崖了。” “我开枪了,但是我并非故意杀害思宇。” “你的意思是过失杀人?” “是。”程驽飞点了点头。 周浅说:“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当年警方认定的凶手苏爱军,并不是真凶,而真凶已经找到了。” 程驽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真凶不是苏爱军?那是谁?” 周浅:“所以警方怀疑你故意杀害成思宇,掩盖事实。” 程驽飞“砰”的一声,激动的站了起来:“思宇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怎么可能杀了他!你们不要诬陷我!” 靓靓低低喊了一声:“爸。” 程驽飞这才坐下。 曹其军递了一份报纸给程靓靓和周浅。 是当天的法制内刊。 “黑体加足标题写着:三十二年云南中州案真凶终被抓获,Y-DNA检测技术功不可没。”程靓靓仔细读取内容:“201X年3月,登山队在云南中州发现一具骸骨,经过多方查证以及与亲属DNA进行比对,认定遗骨为三十二年前失踪的刑警成思宇,云南地处边疆,动植物种类繁多,成思宇的遗骸受破坏严重。比发现遗骸更早一点的是,滨海警方接到属地监狱内一囚犯的举报,三十年前的云南中州案的凶手并非真凶,囚犯提供线索要求减刑。结合此两点,滨海警方上报上级部门,重启了当年的案件调查,举报人在滨海,案情复杂,年份跨度大,公安部将此案交由两地警方组建联合专案组侦察。 今年6月,滨海市发生一起一死一伤的严重交通事故,不久之后,嫌疑人李周因危险驾驶罪判刑入狱,生物遗传信息进入了警方的数据库。警方后来对此人进行Y-DNA染色体检验时发现,与数据库中的云南中州凶杀案发现场所留DNA高度吻合,于是连夜上报并将样本送滨海市公安局司法鉴定中心做Y-DNA复核检验并进行家系排查。专案组由此认定苏爱军非本案真凶。八十年代末,西南内陆检测技术水平不够,且嫌犯苏爱军坠崖失踪,办案民警之一牺牲,该案便由此尘封了下来。 根据Y-DNA技术,警方认定苏爱军并非凶手,真凶与这个叫李周的罪犯有亲缘关系。警方于是便对照李周的族谱,地毯式紧行搜查。警方在海量信息中找到与嫌疑人李勇相关的关键信息,并提取他的指纹和DNA,与当年命案现场留下的指纹和DNA进行信息比对,就此确定他的嫌疑人身份。 警方在滨海市郊区的一栋别墅内抓获了犯罪嫌疑人李勇,昔日的变态杀人犯摇身一变,已成身家亿万的富豪,被抓获后,其对于当年的案件供认不讳。 至此,198X年中州金楼连环奸杀案凶手终于被抓获。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凶被抓获的背后,是科技与检验手段日新月异的革新,是公安司法人员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愿逝者安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秃头秃头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055章 “靓靓,是爸爸的错。”程驽飞摇摇头:“这事搁我心里这么多年,爸爸一直想说,但是一直没有勇气说。现在好了,也不用每天受良心的折磨了。靓靓,你相信爸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成栎的爸爸确实因我而死。我心甘情愿接受法律的制裁。” 程驽飞长长的叹了口气,难言的憔悴,眼里似乎有泪光,头发花白身形已不复矫健的老父亲啊! 他说:“哎,只是……你和成栎,难为了你和成栎啊!” 靓靓:“爸,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面部平静,轻声说:“爸,咱们别说这个了。我和成栎,那都是小事。”她转向周浅,“周律师,目前这个情况,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我回去再想想。”周浅对曹其军说:“您是本案的负责人是吧?”见曹其军点点头,他说:“方便我们聊一下吗?” “可以。”曹其军说:“你这边好了来B幢301办公室找我。” 周浅目送他们离开,又问了一些问题,旁边的民警提醒他们时间到了,靓靓强颜欢笑的说:“爸,你别担心,周律师是个很好的律师,他一定能帮到你的。” 程驽飞点点头,交代女儿:“你回去跟你妈说,爸在这里都还好,能吃能睡,叫她别担心。” 靓靓:“我知道了。爸,你千万保重。” 周浅和靓靓在曹其军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是完全公对公的交涉,标准化的讨论,现今所有的人证物证和司法鉴定结果都出来了。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出现,程驽飞大概率会以故意杀人罪被检方起诉。 靓靓问,如果定罪,会判多少年? 周浅回答:“故意杀人刑法规定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爸是过失杀人。”靓靓坚定的相信程驽飞说的话:“我查过的,故意和过失完全不一样。” “如果是过失,就判的轻多了。”周浅回答:“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曹其军:“检方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律师能做的,一是无罪辩护,代表嫌疑人不认罪,最终看法庭如何审判,二是要找新的证据,证明你父亲的确是过失。这个周律师都很清楚,第二点是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靓靓:“曹警官,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父亲不是故意的!?” “你说你会帮我的。”靓靓指着自己轻声说:“曹警官,你说的都是无用的话,开的都是空头支票。” 曹其军脸沉了下来,面色难看至极,不说话了。 靓靓话说出口了,又后悔了,毕竟老爸还在他手里呢,随便给你个小鞋穿都受不了。 周浅趁她还想说什么之前,赶紧把她拉走。 周浅和靓靓离开曹其军的办公室。 靓靓想想觉得很生气,她愤愤不平的对周浅说:“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父亲是无辜的,既然没有铁一般的证据证明他是故意的,那就应该是过失啊!无罪推定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周浅在心里暗叫一声“卧槽”,医生的学习能力真强,“无罪推定”这种专业术语都出来了。 但是周浅被激的心念一动:“靓靓,你先回去,我还有别的案件在这里。” 靓靓点点头,“好,辛苦你了。” 她又加重语气,拿手指擦了擦眼角:“周浅,你如论如何要帮帮我爸,他这么大岁数了,受不住的。” 周浅说:“好。” 周浅并没有别的案子在这里,他只是说了谎,回去找了曹其军。 曹其军还在刚才的办公室,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准备东西要走了。 他看到周浅,点头致意:“周律师,你回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 周浅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搁,开门见山的说:“曹警官,你跟程驽飞有过节吗?” 曹其军笑笑,起身去给周浅倒茶,慢慢悠悠的端了一个白色的瓷杯放在他面前,语带讽刺:“周大律师,官司可以多接,话可不能乱说。” “刚才嫌疑人的近亲属在这里,所以我没问你。”周浅问中要害:“这案子从198X开始到现在,都三十多年了,早过法定追诉时效了。你们警方没考虑到这点吗?” “已经立案的案件是不受追溯时效限制的。”曹其军回答:“这是最基础的法理知识,大律师你糊涂了?” “已立案一直未解决的,是这个叫李勇的连环奸杀案,程驽飞过失致人死亡的案件与这事没什么关系?”周浅觉得这警察是在故意找茬:“而且,你们的定罪罪名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案件的审判结果,还是说公安机关这么多年了一直奉行的是‘有罪推定’理论?” 曹其军的声音很冷静:“周律师,我理解你为你当事人争取权利的心情。但我要提醒你的是,我们作为警察,是根据事实和证据将案件移交审查起诉的,如何定罪量刑,是法庭判决的,我们没那么大权力。” 曹其军又说:“我给你先透个底,检察院负责此案的是向华向检,她可是系统内出了名的黑面神。即使我用过失杀人来移交公诉,她也肯定不认同。再说,这个案件牵涉这么广,社会影响力这么大,你觉得我会徇私枉法?” 周浅不说话了。 曹其军目送他起身离开。 他知道这个叫周浅的律师,这些年在刑事辩护界很有名,高材生,专业知识扎实,思路清晰,是那种在混乱的案情中一下子能找到要害的律师。 但是业务上的直接接触,是第一次,曹其军想:传言非虚,光他提的几个问题,就可以看见他做足了功课。但是因为还年轻,话说的有点冲。 曹其军整理了自己的公文包,要回刑侦大队了,抬头看天,天灰蒙蒙的,就跟他的心情一样。 这件案子,跨越了三千里地域,尘封了三十年,在他的手上破获了。当一帮刑警涌进李勇家把李勇逮捕归案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这一年的奔波劳碌都值了。 但是有个刺梗在心头。 程靓靓,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女人。 他把成栎和程靓靓所有的档案都翻了个底朝天,一位是少年天才的外科医生,一位是资质平常毅力甚佳的急诊医生,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年,奇怪的是他们的感情没有升华成亲情却变质成了爱情。是见色起意吧,所有的爱情最初都是见色起意。 他第一眼在枫城见到她,是忧心忡忡的为老爹担心。他做警察好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程靓靓的长相,看的真舒心啊,又高又瘦,一看就是医生或者教师之类的职业,气质淡定,不笑很厌世,笑起来却莫名感到甜。第二次看到是她坚持不懈为同事的病打电话给他,后来加了微信,有空就刷刷她的朋友圈,默默的看着。直到前些日子在中州的那次车祸,他又鬼使神差的碰到了她。他那时候伤的不算重,看到女医生在门诊大厅里,行动迅速健步如飞大声呼喊,帮助每一个能帮的患者。她帮他剪开衣服,帮他缝合伤口,把他推去手术室,他甚至觉得,医生的手应该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会,他应该伤的再重点。 后来在中州的那个破旧的电梯里,打了麻药吊着镇痛泵的他,迷迷糊糊的,居然碰到了这位外科大拿向程靓靓表白,原来智商高专业技能牛逼的外科医生并不一定情商也高,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直不知道自己喜欢谁,爱谁。他如五雷轰顶的同时,又十分瞧不起这位外科医生,他想,我不这样,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谁,爱谁。 程靓靓,我还没开始追求呢,就遭遇了暴击。 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是是是,你们分手了我就有机会了。 他又打了一次电话给成栎,只说:“成医生,你什么回来?” “还有两天。” 他说:“案件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可以来取走你父亲的遗骸了。” “好的,那我回来带他走可以吗?”成栎又问。 “嗯。成医生,根据警方的调查结果,你的父亲并非死于意外,是死于谋杀。”他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成栎惊呆了:“这……那,凶手抓住了吗?” “有初步的结果了。电话里不方便说。”曹其军说:“你回来记得第一时间找我。” 成栎这天打电话跟靓靓报平安。 “你周四就回来?”靓靓愣了一下:“提前了?” “嗯。出了点事。”成栎说:“我把最后一天的演讲取消了。提前回来。滨海公安局找我有事。” 靓靓心一惊:“怎么了?” 成栎解释:“我一直没跟你说,去年我回来的时候,警察说在云南中州找到一具遗骸,叫我回来验DNA,证实了是我失踪多年的父亲。再后来,警方一直保留他的遗骸说跟三十多年前的中州连环奸杀案有关,刚电话我,又说案件终于调查清楚了,但是这里面有问题,我父亲并非死于意外坠崖,而是被人谋杀。” “所以我把后面的行程取消了。早点回来。” “行啊,回来吧。”靓靓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啊。 “好,你早点休息。”成栎补了一句:“别老想着减肥,你已经够瘦了,很漂亮了。注意身体。” “好。”靓靓捂着嘴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成栎:“我爱你。挂了啊。” “嗯,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秃头秃头”和“”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056章 程驽飞人在看守所,靓靓上次见过他以后,想带何娟萍再去看看老父亲,那边已经回复她,只能由律师带话,其他的不行。 靓靓只有不断的找周浅研究案情,下班回家,她就开始磕法条,《刑法》《刑事诉讼法》翻得底朝天,还找了各种各样判例的书,越看越焦灼。 靓靓有时候回家半夜了还像无头苍蝇一般的找资料,医院白天事务忙碌,她精神紧绷,思虑过多,胃口全无,几天下来,暴瘦的手上脖子上的青筋都挂出来了。 何娟萍这边担心老伴,这边担忧女儿,也不敢多问,只在家里做好一日三餐,让女儿回来能够有口热饭吃,躲角落里偷偷的抹眼泪。 周浅用专业的意见告诉她:“公安定罪有他的道理,一是苏爱军和成思宇在那场意外里都死了。二是苏爱军并非当年的真凶。两个警察,一个嫌犯,三个人活了一个人下来,且嫌犯并非真的嫌犯,如果你是警察,你会怎么想?程驽飞有一万个动机去杀了成思宇和苏爱军。” 靓靓颓然的跌倒在沙发里。 “因为他是你的爸爸,亲情会影响你的判断。” “如果我爸真的是故意杀他的,这么多年他不会对成栎这么好的。”她难受极了:“我爸这些年对成栎的好,不是虚情假意,不是猫哭耗子,是真心真意对他好的。” “成栎?”周浅问。 “对,成栎。”靓靓说:“成思宇是成栎的爸爸,成栎的母亲在他十六岁过世,我父亲一直抚养他到大学。” “所以你父亲难道不是赎罪吗?” 靓靓被周浅讲的无话可说,她愤愤的吼了一句:“你不是律师吗?你不是应该帮嫌疑人洗脱罪名的角度去思考的吗?!” “你说的对,但是我考虑到的,警方肯定考虑到。”周浅叹了口气,端了杯茶给老同学,“你说的这个提醒了我。如果能取得受害者家属的谅解,在量刑方面也是可减免的要素。” 靓靓接过茶,捧在手心:“就是说,受害者家属如果觉得可原谅,量刑方面会轻些?” “嗯。这些都是辅助因素,我明天会在去看守所,看看你父亲有没有遗漏当天的一些细节。” 看守所里,周浅又一次去见了程驽飞。他把案发当天的几个重要节点的时间段分成了十分钟一格的时间格,让程驽飞一段一段的叙述。 有一个点引起了周浅的关注,老头子回忆说:“当天山上可能还有人,我和思宇上山的时候,有未灭的烟头,我还似乎看到一个人影窜过,但是确实已经想不起来了。我开枪后,他们两个人滚下了山崖,再后来,中州那边为了省事,也因为缺少证据,上头压得紧,就认定苏爱军是凶手,这件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浅沉默的点点头,表示知晓。 程靓靓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成栎。 周四成栎要回到滨海,上飞机前他问靓靓来不来接机,那边的美女说:“你自己回来吧,今天很忙,换不出来班。” “哦。”成栎很失望的哦了一声:“那明天晚上见吧。” “明晚再看看。”靓靓轻声说:“护士喊我,我先去忙。” 靓靓不来接机了,于是成栎交代小路把车子给他开机场停着,下飞机后,把行李扔到车上,打了电话给曹其军:“曹警官,在办公室吗?” “在呢。”曹其军应了声。 “好的,我现在过来你方便吗?” “好。”曹其军报了个地址和办公室号给他,成栎默默记下。 今天气温特别低,开始起风,一月的滨海,偶尔会有北方吹来的沙尘暴,就像这会儿,整条街都是灰蒙蒙。车子堵成一条长长的游龙,每辆都开着双跳,一闪一闪的,成栎到刑侦大队已经是六点多了。曹其军和助手没下班,在办公室等他。 成栎风尘仆仆的模样出现在办公室,曹其军问:“成教授,你这是没回家就来了?” “对,刚下飞机。”成栎点了点头,解释:“实在是挂着我父亲的事情,所以就马上赶来了。” 助手倒了茶给成栎,成栎点头致谢。 曹其军用一个男人的眼光看成栎,也是很有吸引力的,丢在人群中一眼就是他的那种,满满的温和斯文儒雅学者气质,说话不急不慢,思路清晰,切中要害,微笑的时候如春风拂面,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他身上还有一个标签,程靓靓论及婚嫁的男朋友。 “你父亲成思宇。”曹其军面色淡定,双手交叠在桌子上:“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他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谋杀。” “凶手抓到了吗?”即使成栎之前就已经听他说过,但是面对面聊天的时候,还是很震惊的,他问:“是谁?” 曹其军先是沉默,说:“冒昧的问一句,教授您十六岁以后是程驽飞抚养你的吗?” 成栎眉头一拧,他无缘无故问这个做什么? “是。”他点头。 桌上有一份法制内刊,就是前两天曹其军给靓靓看过那个,他将刊物推给成栎,“你父亲是因为在调查一起连环奸杀案中牺牲的,基本情况如报道所述,已经很清楚了。你看一下。” 成栎翻开这本白底黑字的内刊,第一页的黑体字有显眼的标题“三十二年云南中州案真凶终被抓获,Y-DNA检测技术功不可没。” “经过基层系统多年的努力,我们已经建立了庞大的Y-DNA数据库,这次真凶的抓捕归案,全靠这个生物信息数据库。”曹其军解释:“我们还查到,几个月前因为李周毒驾,判刑入狱后采集的DNA,正是因为族谱的Y因子,才顺藤摸瓜抓到嫌疑人的。” 成栎“嗯”了一声,他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遗传学原理,他仔细的又看了一次这报道:“这里只说当年案件的真凶是这个叫李勇的人,但我父亲真正的死因是什么?被谁谋杀的没有提及。” “程驽飞。” 成栎抬起头:“谁?” “程驽飞。”曹其军看到成栎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出现了裂痕,他点点头,肯定的说:“是程驽飞开枪,射中了他。当时的警方怀疑的是一个叫苏爱军的嫌犯,追捕过程中,程驽飞开枪,射中了成思宇,随即成思宇和苏爱军滚下山崖失踪了。” “当年的嫌疑人并非真凶,且我们用最新的检测手段,在成思宇的胸骨还原了枪击痕迹,已经将程驽飞拘捕关押,将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他。” 成栎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他问:“程叔——程驽飞他认罪了?” “嗯。” “程驽飞的家属都知道了?” “嗯。” “动机是什么?为什么他要杀我父亲?” 曹其军微楞了一下,没想到成栎会这么问,他回答:“真凶不是真凶,这就是最大杀人动机。” 成栎眉头紧皱:“我可以见程驽飞吗?” “如果你要见他,可以由代理律师提交书面申请。” “好,我怎么领回我父亲?” 曹其军招了招手,交代了旁边的民警几声,说:“我已经跟小梁说了,迟点他带你去。” 在成栎起身离开的时候,曹其军叫住了他:“成教授,我知道这件事情你一下子很难接受,但根据我们的调查推论,事实确实如此。” 成栎起身,觉得一阵眩晕,他定住自己,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嗯,请问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如果法庭需要你作证,会有传票给你,如果你还要其他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曹其军伸出手来,握了一下他的手:“成教授,你很幸运,真相虽然迟到,但它没有不到。” 成栎紧了紧衣服,从刑侦大队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沙尘暴还在继续,周五的晚上,车流像海水一般汹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疼。 车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道路似乎没有尽头。 成栎开门,先把装着父亲遗骸的大黑盒子带回家,妥帖的收藏了,是要带回枫城和母亲合葬的。哦,还要告诉爷爷,父亲带回来了。 大房子里又冷清又寂静,靓靓这些日子都没来这里住,她肯定知道了,怪不得前几天说话的时候怪怪的。 他打了两个电话给靓靓,都没接,是在故意躲着他吧,不敢面对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吧? 这个傻瓜。 他查了一下小微内部号上医院急诊今天的班表,电话急诊室的护士站:“请问晚上程靓靓医生在吗?” 护士回答他:“程医生夜班,在忙呢。” 成栎去浴室洗澡,这么热的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但他感到堕入冰窟一般的冷,他在亭子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和心都慢慢平静下来。 他打开玻璃门,拿浴巾擦干脸和身体,一件一件的穿上衣服。今天下午的这一个小时,是完全颠覆了他多年认知的一个小时。 卧室里,他把自己脸朝下砸进大床,放空思绪,靓靓熟悉的味道还留在床单上,钻进他的鼻尖,他有了思量。 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靓靓眯着眼睛微笑着看他样子,温温柔柔吻着他的模样,靠着挨着他轻言细语的谈天说地的神情,靓靓总是对他那么好。 现在这个消息,受打击最大的那个人,就是靓靓。 她得有多难过痛苦伤心。 老天,你也太残忍了吧。 成栎拿了车钥匙,往医院开去。 晚上九点,急诊大厅还是人来人往,没有个消停,他隔着人头在几个诊室望了望,没看见靓靓,他问护士:“程医生呢?” 护士见到成栎,眼睛一亮:“嗷,靓靓医生啊?好像去值班室了。” 成栎道了谢,挤过走廊的人流,看到吴天天从值班室出来,问:“天天,有看到靓靓吗?电话一直没接。” “去拿药了吧。”吴天天打了个哈欠:“她说自己不太舒服,我给她开了点滴,护士帮她打针去了。” “她怎么了?” “没啥事。”吴天天笑了两声:“你们是不是要拍婚纱照呀,靓靓减肥减的太狠了吧?刚差点低血糖晕倒,拿综合维生素挂水去了。” 吴天天指了指,“成教授,处置室在那边。” 他话还没说完,成栎就没影了。 处置室门口挂了个“勿扰”的牌子。 成栎从门中间的毛玻璃里面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他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他看见靓靓缩着手脚,蜷在靠椅上,手上扎着针,葡萄糖软袋上贴的药品名:综合维生素。 白大褂已经脱下来了,虚虚的搭在她身上,露出一截绿色的急诊工作裤和深灰色的运动鞋。成栎心里一阵难受,才几天不见,她瘦了这么多,侧卧着,右边的脸被垂落的头发挡了一半,睡得极不安稳,眼球轻轻震动,睫毛一颤一颤的,嘴唇毫无血色。 他脱下羽绒服,轻轻的盖在靓靓身上。靓靓被惊醒了,茫茫然张开眼,成栎的脸映入她的视线。 “啊,你回来了?”她好像有点感冒,眼睛湿漉漉的一片水光:“你怎么在这里?”扑腾的想要起来,成栎按住她。 “来看看你啊。”成栎刮了一下她鼻子,微笑的说:“你在减肥吗?不是跟你说过,我喜欢胖点,女生胖点才可爱呀。” 成栎的脸一如平常,好像是一个单纯想见女朋友的男人,看着并没有异样,但是靓靓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知道了?” 成栎点点头:“嗯。” 他伸手去抱靓靓,“知道了,但又如何啊?” 靓靓的额头靠着他,昏昏沉沉的,成栎肩膀一阵濡湿,他拉开她,靓靓泪流满面:“成栎,我们是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简”的营养液,小豆芽长出来了。 第057章 “为什么?”成栎瞪着眼睛问她:“我去德国之前,不是说好了回来找个日子领结婚证的吗?让你那个神棍同学看好时间,去民政局把正事办了。” 靓靓摇头:“你怎么还能跟我在一起啊?他们说我爸杀人了。” 她边哭边说:“我爸说他是误杀,是意外,可警察不相信他。”她激动的抓着成栎的手:“你相信我,我爸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是个好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小心啊!”针头戳漏了,在手背上肿成一个馒头似的小包。成栎把她手固定好,“别动,我去给你换一下。” 他出门找护士要一次性注射器,回来帮她重新上针,成栎单腿跪地蹲着,小心翼翼的帮她弄好,“我下午去过公安局,办案的民警也跟我详细说过这事。” “他们说什么?” “说是谋杀。”成栎依旧蹲着,他抬起眼,眼中虽然有难过伤心和失落,但更多的是笃定的神色:“那是父辈的恩怨,该怎么解决,法律会给他们一个交代,但成栎和程靓靓的人生,不是父母的续集,不受他们的影响。” “从警局知道消息到现在,我想了很久,我知道我爱的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是你。”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靓靓的眼睛:“你也是爱我的,对吗?我们不是罗密欧和朱丽叶,不是梁山伯和祝英台,这是新时代,不是封建社会和中世纪,我们接受过高等教育,一直能把事情分的很清楚,靓靓,你看着我。” 靓靓张开迷蒙的泪眼看他,成栎眼神明亮,目光诚恳:“这事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但既然已走到这一步,那就只能接受他。我前面这三十二年,过的已经很悲惨了,若是现在还因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你再不要我的话,是不是对我太残忍了?” 他探过头去吻她:“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样。” 她的唇是咸的,成栎一边亲她,一边用手指擦她的眼泪,却越擦越多,泪水就像水库泄洪一般的涌了出来:“哭包。”成栎取笑她,让她好好躺着挂水,自己拉了一张凳子,默默的陪着。 靓靓的夜班由吴天天上了。 天天当然是没意见的,他也觉得靓靓暴瘦是极不健康的表现,“回去吧,回去好好睡觉。这里我顶着。” 靓靓点头表示感谢。 两人坐车回去,成栎把车厢开足暖气,靓靓靠在车背上,他问:“娟姨在哪里?” “在滨海,我家里。” “你要跟她说一声晚上不回去吗?” “不用,她知道我夜班。” 成栎让靓靓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靓靓洗好出来,卧室里没看到人,她一惊:“成栎,成栎!”她光着脚穿过走廊去找他,看到成栎端着牛奶进来。 “在呢。”他和靓靓面对面坐床上,“就在这屋子里,我哪儿也没去呢。” 他把牛奶搁靓靓手里:“牛奶热好了,你喝了它,色氨酸和褪黑色有助于睡眠。” “没胃口。”她摇摇头。 “喝了睡觉。”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得有体力干活做事情啊。你家只有你一个独生女,你要是撑不住,爹娘怎么办?” 是啊,爹娘怎么办?靓靓点点头,又想哭,本来这么多天成栎不在,自己一个人也扛下来了,但是他回来了,这张在她脑中辗转了多日的镇定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不自觉地想依靠着他。 她忍住泪水,又低头呆呆的看着手上的白色液体,成栎是在安慰她呀,他自己的事情也是一团混乱吧。 她端起杯子,几口喝光了。 靓靓的嘴唇上沾了点奶渍,成栎拿大拇指擦了下她的嘴角,又凑过脑袋吻她:“睡吧。”他端走玻璃杯,微笑着说:“我一会儿来陪你。” 成栎杯子搁厨房去了,回来的时候,看见靓靓维持着刚刚他离开时的样子。 “成栎。”她喊他。 “嗯,在呢。”他应道。 靓靓先是沉默,然后伸手去脱自己的衣服,她把睡衣扔在床上,然后双手交叠抱住他的后颈,把成栎拉向自己,她用力的,辗转反侧的吻他。 成栎有一瞬间的呆滞,但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恋人,顷刻间就能被情人点的火苗猛烈燃烧,他拉下她的手,双手捧住她的两颊,深深的吻她,跌进大床里。 灯没关,屋内灯火通明。 她向来不喜欢开着灯做这事,而且对靓靓来说,知晓此种乐趣时间并不太久,所以不算放得开,但这次,她主动的跨坐上去:“你看看我呀。” 她低头一颗颗解开他的衬衫扣子。 她俯身一路亲了下去。 成栎被她撩的心如擂鼓,汗流浃背,靓靓目光迷离,长发铺满了枕头,两具火热的躯体抵死缠绵。 但最紧要的关头,成栎刹车从她身上翻下,眼睛看向天花板,让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他哑着嗓子,声音发空,说:“睡吧。” “怎么了?”她支起半个身子,抿着嘴的委委屈屈的看着他。 “不行。”他摇头,“我这样,会伤到你的。” “我没事。”靓靓固执的说:“我好的很。” “睡吧,真的是我不行。”他摇摇头,掀开被子,穿上衣服,她看到成栎明显的情动的样子,但却硬是忍了下来,他走的时候,顺手把灯也关了。 卧室一片寂静。 靓靓把被子揪的紧紧的,尝到自己嘴里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果然还是介意的。 靓靓睡不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穿好衣服推开门,在豪宅里转了转,最后看到屋顶的玻璃房有微弱的灯光。 她踩着台阶一步一步的上,玻璃房里灯光昏暗,成栎躺在摇椅上吱呀吱呀的晃着,他抬头看着星星,手上夹着半根烟,火星的光半明半灭微微闪动。 成栎转过头,看到靓靓倚在门边,穿着灰粉条纹的睡衣,手脚拢在长长的袖子里,脸色白的近乎透明。 成栎问:“你要我做什么?” “怎么这么问?” “刚刚你并不是想和我做碍。”成栎说:“你只是有求于我,身体出卖了你,你冰冷,僵硬,干涸,没有温度,只有故意逢迎。”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了。性是两情相悦的美好的,不是拿来做筹码的。”成栎站起身,慢慢的走到靓靓跟前,面容高深莫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需要我做什么?” 靓靓深吸一口气,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爱他那么深,那么久。他能给她最温柔的交谈,最深情的眼光,最激情的缠绵,但现在,他的嘴里吐出的却是最理性的问句:“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需要被害人家属谅解。”靓靓一口气说了出来:“律师说,如果能取得被害人家属的谅解,法庭在量刑上会酌情予以减免。” “谅解?”成栎把烟捻熄灭了,嗤笑出声,那笑容缺少温度,他拉起靓靓的手:“你跟我来。” 成栎推开另一间卧室的门,打开柜子,里面是一个大黑盒子,黑盒子的右下角,贴着姓名、身份证号码、生卒年月和一串寓意不明的编码。 靓靓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这里是……成思宇的骨灰。 “是的。”成栎点点头,“你想的没错,我下午刚把他从警局带回来。” “他死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我这个年龄吧。”成栎说着说着,眼眶通红,声音沙哑,“成思宇那时候被调去支边,家里的妻子身怀六甲殷殷切切的盼他回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坠崖的消息,连尸首都是三十二年后才找到的。因为某人,他孤零零的在云南中州的山崖下躺了三十二年。是,他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自己死了,妻子也死了,他们的儿子,十六岁没有了父母,成了孤儿。” “程靓靓,你让我怎么去原谅他!你说,我要怎么去原谅他!” “爸爸说他不是故意的。”靓靓掩面痛哭,跪倒在地:“成栎,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证据呢?”成栎厉声问:“现在没有一个人能证明这是意外,连警察都不相信。” “靓靓,这事与你无关。”成栎蹲下身,抱着她吻着她的头发,让自己平复下来:“刚才见面我就跟你说了,这是上辈子的恩怨,不关你的事情,我知道他是你爸爸,程叔照顾我这么多年,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照顾我的,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不落井下石。” “现在证据都在警方手里,你让法庭去判决。”成栎说:“不管怎么判,我都不会再说什么。” “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这还不够吗?” “我爱你,也不行?” “爱不是拿来这么消耗的。”成栎摇摇头:“很晚了,大家都累了,去睡吧。” 靓靓晚上没住这里,坚持要回去。成栎没有办法,只能开车送她回家。两人一路沉默,什么多没说,到了后成栎送她上楼,直到她进了家门才走。 他在楼下的车里透过窗户抬头看,九楼的灯已经暗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车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鱼和喵”、“秃头秃头”的营养液。么么哒 感谢每一个留言,再次么么哒 第058章 又过了两日。 靓靓和成栎这几天没有见面,成栎早午晚有空会发微信给她,叫她出来吃饭见个面,但是靓靓拒绝了。 程靓靓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理智的,但是这次她虽然觉得自己在闹腾,但是很难受。 在她眼里,程驽飞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不打她不骂她,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出社会,不管是考试考砸了,被同学欺负了,还是在单位混的不开心,她需要长者倾诉的时候,第一个找的总是老爸。 老头子阅历丰富,在基层公安副局的位置上多年,能干实事也能和稀泥,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也非常清醒,公安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后能顺利退休安享晚年也不容易。老头子看很多很多书,经历过很多很多事,对问题有独特的见解,从来也不是一个油腻中老年,而且他对妈妈、自己还有成栎,都很好很好。 这么好的一个爸爸,他怎么会犯谋杀呢? 靓靓心里还有一个阴暗的角落,自己和成栎是相爱的,而成栎的父母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要悲伤要难过也早就过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原谅父亲呢? “是你老同学,我才说的。”周律师让她不要钻进牛角尖,悠悠的吐了一句:“人呐,通常总是对自己宽容,对别人严苛。” 周浅的话敲了她一记。 “你将自己角色变换,置于成栎的位置,你可能连咬死他的心都有。”周浅这些日子将程成两家的恩怨摸了个底朝天,律师清醒又残酷的提醒她:“我们好好准备其他的材料,获得法官的同情,争取轻判吧,如果他们能认可我提出的案件追溯时效已过这个观点,那就是突破性的胜利了。能做的,我们一个不漏的做了就好,尽人事听天命吧。” 靓靓无计可施,只能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周浅想了想:“你帮我约个时间吧,我去见一下成栎,跟他聊聊,看看有能不能对这件事有帮助。” “好。” “靓靓!”周浅又补了一句:“你爸,在你心里是好人,但是好人不等于不犯法。” 靓靓颓然的垂下了头。 这天下午,成栎和靓靓在医院碰到了,急诊班有个病人突发脑梗,送去抢救。姬东来接的病人,但是她远远看到了成栎。 成栎隔了几十米远,他拿下口罩,视线穿过人群投向她,他还是很温柔的朝她微笑,仿佛这么多天一切如旧,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也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接手的医生快步推着病人去手术室,周围人头涌动,靓靓目呆呆的看着成栎,直到他消失在电梯门里。 靓靓下班前给自己开了张单子验尿妊娠,这么多天,忙的都忘记自己身体的异样,没来大姨妈,吃不下饭,恶心想吐。她不得不面对这个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现实。 来交班的张铭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靓靓问他:“你怎么赶成这样呀。” “孩子上补习班,刚给送回家。”张铭擦了把汗:“你辛苦啦!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下次赶的话,电话我等一下好了,你慢慢来。” 张铭表示感谢。 靓靓起身离开。 靓靓去洗手间,把装着黄色液体的塑料小杯放在化验室门口,检验员小张隔着玻璃把试管拿了进去,探出脑袋看见靓靓:“程医生?是你啊。” 靓靓脸微微发红,点点头:“嗯。辛苦你了。” 她在急诊化验室门口走过来走过去的等结果,虽然她知道大概率是有小豆芽了,但这个节骨眼时间不太对。 她一边心不在焉的刷手机,一边等着,过了几分钟,短信跳了出来喊她去看化验单。她登进和平医院的微信公众号查报告,果然是阳性。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她着实在化验室门口愣了半天,直到何娟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睡觉的电话声惊醒了她。 “你先睡吧。我带钥匙了呢。”她安抚母亲。 那端回了声:“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好的,知道了。” 她回急诊换衣服,经过儿童急诊大厅,晚上九点多了,还是人头攒动。年轻的父母亲,抱着哇哇乱叫、鼻涕眼泪都糊在脸上的新生儿来看病,还有大冷天裹的像粽子一般的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小娃娃,这些吵吵嚷嚷的场景她每天上下班都看着,但今天却有别样的感觉。 她去值班室换衣服,碰见吴天天跟同事交班:“靓靓,桌上还有杯咖啡,刚手抖外卖点多了,你喝了吧。” 靓靓:“不啦!晚上喝咖啡睡不着。” “瞎扯,凌晨两点喝也没见你说自己睡不着。”吴天天白了她一眼:“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靓靓敲了他一记:“就你话最多。” 她背着包准备回去,想着应该告诉成栎一声的,便去住院大楼找成栎,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去温泉那次有的,避孕这些事情,有时候是真的很不靠谱。 办公室没人,靓靓问护士:“成医生呢?” “还在手术室呢。”护士回答她:“下午有两台连着,一直没出来过。” “你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我也不知道。”护士看了眼手术区的监控:“呀,一助出来了,可能很快就结束了。你要不在这里等等?” 靓靓点点头,在门口椅子上坐了下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靓靓看看时间,差不多十点了,她呵欠连天的想,怎么还没好呀,这手术做的也太长了吧。 电梯门打开了,是成栎和姬东,两个人都穿着绿色的外科手术服,靓靓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看见那熟悉的喜马拉雅群山帽了。 成栎也看到她了,他跟身边一直不停讲的家属说:“稍等一下。” 然后走到她面前:“等我吗?” 靓靓点点头,“嗯。” “那你再等一下,家属那边还有点事。”成栎握了下她的手:“很快。” 其实没有很快,今天的那个病人的家属是外院的医生,问的特别详细,成栎只能请他们到办公室坐下,好脾气的一一跟他们解释。 他无奈的朝靓靓笑笑,比了比口型:“再等等。” 靓靓靠在护士站的桌子旁给他发微信。 第一条:“找你的第一件事,是想请求你,是否可以跟律师去见见我爸爸,如果你不愿意,那也算了,不勉强。你那天晚上说的话,理智告诉我你是对的,我是小心眼了,但他是我亲爸,不一样的。” 过了一会儿,发了第二条:“你吃了吗?旁边有家牛肉面挺好,护士说你下午一直手术,肯定没吃饭。我去楼下花坛等你哈。” 第三条:“等下出来,我有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你听了肯定很开心。” 靓靓把手机塞回兜里,透过虚掩的门,里面那几个家属一时半刻还消停不了,于是朝他远远的摇了摇手机,比了个下楼的手势。 靓靓准备下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有个带着鸭舌帽的人撞了她一下,一张照片飘飘悠悠的掉在地上。 “哎,你的东西。”她捡的时候瞥了一眼,是一张女孩子的照片,靓靓追了上去,手指点了下鸭舌帽的肩膀,把照片递给他:“东西掉了。” 鸭舌帽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她,靓靓心里嘀咕,怎么这么的没素质,撞了人也不说声对不起,但是两人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她只觉得尾椎骨发麻,这人带着棕色的布质口罩,帽檐压的很低,脸上只剩下两只毫无生气的眼睛,像古井一般的空洞,他接过照片,手指虚擦了一下上面的灰尘,塞进衣服兜里:“谢谢。”便直愣愣的往前走。 她看见鸭舌帽一根筋的朝神经外科那片去,熟门熟路的模样,她觉得十分怪异,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 成栎在办公室门口送人,背对着靓靓,几个病人家属围着他,医学背景的非专业的半懂半不懂的家属尤其难缠,成栎觉得自己解释的够详细了,他们又冒出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好像在给他们上神经外科基础理论知识一般。 “小心!”靓靓的心脏像要蹦出胸口一般,浑身冰冷的看着鸭舌帽在背包里抽出一把水果刀,他举着刀,从背后捅向那群人中绿色衣服的成栎。 靓靓离他不远,第一反应,是用力推开了鸭舌帽。 “轰”的一声。 鸭舌帽抓住了靓靓的羽绒服,两人轰然倒地,把护士台的实木桌子都撞翻了。 猩红的血在地砖上蔓延了开来。 成栎在家属的纠缠和身边同事的尖叫声中转头,看到了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幕——靓靓双目紧闭的躺在血泊之中,一把刀扎在她右胸口,头、脸上和身下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了出来,人抽了几下停住了。 他看到了被医院保安和围观群众制服的老王,那个他已经去世的病人胡笑飞的老公。 他飞奔了过去。 “啊——” “杀人了!!!” “快来人啊!!!” 这天晚上的和平医院,所有和程靓靓医生被伤部位有关的科室的值班主任全部都聚集在手术室里。 成栎抱着满身鲜血的靓靓躺在手术室的床上,她呼吸微弱,后脑勺都是血,水果刀扎在胸口,还有四肢的几处伤,普外、骨科、心胸外科,重症医学还有神经外科等科室的医生匆匆赶来为同事救治。 和平的外科医生们,平时双手都是在为不认识的病人动手术,此时此刻,他们看到眼前浑身鲜血,奄奄一息的病人是自己熟悉的同事,没有一个人的心情是不沉重的。 手术台上的程靓靓医生,她的每一个变化,都牵扯着医生们的心。 心胸外科的主任们在修复靓靓的心肺,一波一波的医生接上,而成栎,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会在靓靓身上动手术,她的颅骨也被砍伤,鲜红的血和白色的骨头袒露在眼前,刺的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能正常的站在手术台上。 “靓靓,撑住!求你了!” 这是一场异常难挨的手术,从晚上九点一直延续到凌晨三点钟,就在快结束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要叫妇产科的过来再看一下,病历显示尿妊娠阳性。” 手术室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成栎脚一软,一头撞上了手术室的墙。 第059章 经过一夜的奋战,靓靓暂时捡回一条命,被送进了ICU。 和平的医生们,这些年伤医的新闻也时有听到,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事会发生在自己眼前,发生在自己正值花样年华的同事身上。 这起恶□□件在当地影响巨大,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和谴责,群情激愤。 参与抢救的吴天天在自己的朋友圈写下:“对不起,我好想哭,程医生,你快点好起来!” 小勉写道:“我的同事程靓靓,一位热爱医学,关心病人,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急诊科医生,遭遇这起恶性伤医事件,现在还躺在ICU,没有脱离危险期,全身插满了管子,文明社会,抵制伤医!” 何娟萍乍听到这个消息,承受不住的昏了过去,醒来后,哭的声音都没了:“靓靓,我可怜的靓靓。” 何娟萍隔着ICU的玻璃窗,看见女儿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身边有医生盯着不断跳动的仪器指标,她捶着成栎的胸口痛哭流涕:“靓靓,为什么会这样啊!呜呜呜……我们靓靓到底欠了你什么呀!老天爷,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 成栎任由何娟萍打骂,定定的站在ICU门口,一言不发。 成栎一直在ICU待着,几天没日没夜的守在,差点撑不住晕过去,姬东把老师送回家,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何娟萍这几日也渐渐平静下来,她不是个无知妇孺,只会大喊大叫的撒泼,现在这个时候,好好照顾女儿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她知道,程驽飞确实做错事了,她说:“成栎,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靓靓,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成栎回到家,只觉得周围刺骨的冷。他把衣服脱了,浴缸的水已经放满,成栎整个人沉了进去,热水漫过他的脖子,漫过眼睛头发。他闭着气,张开四肢,脸朝下,在偌大的浴缸里沉了下去。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肺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频临死亡的感觉越来越近,“咳咳咳”,他猛的抬起脑袋,挣扎着从浴缸里爬了出来。 浴室里被他弄得到处是水,他光脚踩着冰冷的地砖出来,站在落地镜前看自己,胡子拉扎面无表情双眼猩红,像一具行尸走肉。 靓靓受伤的事件沉重的打击了成栎。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到。 靓靓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肺部受损、大量失血,流产还有颅脑损伤,一直没醒过来。 又一次做了MRI,撞击产生的脑部淤血是造成她昏迷的主要原因。程靓靓医生的救治牵动医院所有人的心,院班子指派分管急诊的刘副院长坐镇,刘院长召集了重症和神外的科室大佬们会商。 “她的身体状况目前无法经受再一次的手术。”成栎给出的意见:“只能再等等。” “会有什么后果?” “可能血肿会被身体吸收,自然苏醒,或者只能为她再次手术取出。”成栎面无表情的给出分析:“血块长的地方也不太好,取出后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醒来。很不乐观。” “成医生你更倾向于哪个?” “没有答案,先观察。”成栎摇摇头,“院长,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马上就能好起来,但是现在的状况,再让我想想。” 何娟萍问:“靓靓究竟怎么了,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成栎把实话跟何娟萍说了,但是他又安慰她:“娟姨,我会尽力的,靓靓一定会没事的。” 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有些人明天就会醒来,有些人一辈子也醒不来。 他打了个寒战。 周浅找到了成栎。 “过几天就第一次开庭了。靓靓这几天怎么都找不到了!”周浅说:“我是打了她妈的电话才知道她住院了。” “是啊。”成栎点点头:“周律师找我什么事?” “带我去见见靓靓吧。” 周浅进不去ICU,只能隔着玻璃墙远远的看了眼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老同学,长叹了一声:“他们一家子是流年不利吗?老头在看守所关着,女儿在医院躺着,只剩个老太太在外头奔波,哎。” 成栎心如刀绞。 周浅在ICU门口待了一会儿,出了门,站在走廊上跟成栎郑重介绍自己:“你好,成教授,我是程驽飞的代理律师。” “我知道。”成栎点头:“我是死者成思宇的儿子成栎,也是靓靓的未婚夫。” 他问:“我能为程驽飞做点什么?” 周浅知道眼前这个人,因为整个案件,他也一样知道程成两家人物之间的关联。他回答:“我上次让靓靓约你的,我们去见见程驽飞。” “好。”成栎说:“我去见他。” 周浅愣了一下,他以为成栎会拒绝,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 成栎看了看病床上的靓靓:“周律师,你以为我会拒绝?” 他说:“我很后悔,靓靓出事前几天,我们还为程驽飞的事情吵架。我应该答应她就好了,就是说几句谅解的话不?人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靓靓让我见什么人就见什么人,让我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她能快点好起来。” 程驽飞并不知道靓靓出事了。所以当他看到周浅带着成栎出现的时候,眼睛一亮:“栎栎。你肯来见我?” 成栎点点头。 三人在重重监视下,坐了下来。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周浅咳了一声,说:“程驽飞,你有什么话想对成栎说吗?” 又问成栎:“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程驽飞先开的口,这时候的老头子,已是面色如常,是看透生死的无所畏惧:“对不起,成栎。” 成栎极度认真的看程驽飞的表情:“现在说这个太迟了。” “是太迟了。”程驽飞点点头:“我原以为如果运气好,可以瞒一辈子,我也想,如果救援队能找到他们,我就告诉他是我误伤的思宇。可没想到,一直也没找到,他们两人不慎坠崖的谎话,一说就是三十二年。” 老头絮絮叨叨的说:“我当了四十年警察,现在警方的控诉我都明白,当年瞒着不说,也是怕被误解成谋杀,没有人给我做证,我现在为自己辩解,不是怕判重刑,是因为确实不是故意的。我一直没想到你和我们靓靓会走到一起,我喋喋不休的解释自己开那一枪是过失,是一个老父亲最后的希望,希望能把这事对你们的影响降到最低。” 成栎只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但是他又说:“这事对我和靓靓没有太大影响。” 程驽飞点点头,沉默。倒是周浅,转头看身边的成栎:“还有什么要说吗?” 成栎问:“我前几日拿回他的骨灰了,等这阵子事情办好了,我就带他回枫城和我母亲葬一起。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我父亲吗?” “没有。”程驽飞摇摇头:“再过些时候,我也可能成一抔土了,自己跟他说吧。” 成栎原来在霍普金斯的时候,参与过一个课题研究,用计算机根据已知的面部影像,模拟人面部喜怒哀乐的微表情,结合体温、脉搏跳动的次数、肢体语言,以及实验室分析大脑分泌各种化学物质定量,推定一个人在特定境遇中真实的想法。 课题完结的时候,成栎已经不用借助电脑分析,只专注看一个人的面部表情,就能知道那人情绪波动的原因以及他是否在说谎。 这原本是司法部门为刑事犯罪做的一项研究。 他第一次在实验室之外用这种手段,是对程靓靓,去年的夏天,他无意中看到靓靓留在小阁楼里,那些少女情怀的诗,他虽然触动很深,但却用这种非常规的手段去了解靓靓当下的想法,现在,又如法炮制用到了程驽飞身上。 从看守所出来,他开车回医院,这种非常规的手段,两次,都用在了程家人的身上。 但是这次,他选择相信程驽飞说的。 第060章 (正文完) 两周后,程靓靓从ICU转出。 但成栎越发担心她的昏迷会造成并发症,如果不尽早取出血块,她有可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但是现在选择手术,她的身体可能撑不下去。 成栎跟医疗团讨论了很久,也拍不下一个确定的方案。 会后,重症医学专家陈主任说:“成教授,关心则乱,你当她是个普通的病人看看,或许你现在能拿出最理性的方案。” 成栎送陈主任出门,点头表示感谢。其实他如何不知晓?又如何拿她当一个普通病人来看待? 道理大家都懂,可总是过不好这一生。 这天晚上,很迟了,医院的探视时间都已经过了。病房内静悄悄的,几乎没有声音。 成栎让何娟萍先回家,明早再来换他。 何娟萍走后,成栎准备躺下,但他碰到了一个意料不到的探望者。 曹警官。 曹警官脸是乌青色的,气色极差,看着又像熬夜办案的颓废模样。 “你怎么会来这里?”成栎很疑惑的看着他。 “你晚上睡这里?”曹其军看着单人病人,有床有浴室有专人看护,还有散落的成栎的衣服。 “嗯。”成栎点点头:“在。” “程医生怎么样了?” “不太好,还没醒。” “你是大医生大教授,也束手无策?”曹其军的话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嘲讽,但是成栎不以为然,他点点头承认:“有血块压迫脑部神经,位置不太好,不敢轻易动手术,她身体吃不消。”他请曹其军坐下,从桌子上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曹警官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事闹太大了。”曹警官做过心理建设,但是看到程靓靓平静无波的躺着,像一具尸体,那一瞬间,他觉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喝了一口水,慢慢的从喉咙里面蹦出句子:“整个医学界都炸锅了,我们警局也是,大家都知道了。” “程医生,她跟我有一些交情,去年夏天她救的我同事,秋天的时候,又在中州的那场车祸里帮过我。” 成栎扯了扯嘴角,看向病床上的靓靓:“是吗?我都没听她提起过。” 曹警官说话的时候,也看着床上的靓靓,他真诚的说:“成教授,医生救病人这些事情,大概只是你们医护平常工作中的一瞬,但对病人,或许就是人生的转折。” “你也是吗?”成栎抬眼看向曹其军。 “嗯,我也是的。”曹其军点头。 “倒不必太记挂。”成栎说:“医生只是份工作,帮人是衍生物,靓靓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读医,如果她不当医生,可能就碰不到这事了。” “你还记得中州车祸那天的晚上吗?电梯停电的那天?”曹其军见成栎点点头:“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是我。” 成栎哦了一声:“是你啊。” “成教授,那天晚上你对程医生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原本以为你们快要结婚了,程医生遭遇这种事情,你会很伤心很痛苦,但看着你也还好。” “你觉得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终日以泪洗面一蹶不振像一个废人?”成栎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靓靓:“你觉得靓靓因为救我这样,而当事人好好的站在这里,是不是替她不值的?” 曹其军不语。 “不是的。”成栎摇摇头:“如果是角色反转,今天躺在床上的人是我,我知道靓靓也能把日子顺畅的过下去,我们都希望对方能好好的活着。但是曹警官,你有没有试过真正爱一个人?如果经历过,你就会不一样,呼吸、喝水、吃饭、睡觉都不一样,就像最难缠的病毒,跟着血液循环进入在每一个细胞里,永远是身体的一部分。” “这比死亡更让人痛苦。” 曹警官又问:“即使她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 “是的。即使她是我杀父仇人的女儿。”成栎点点头:“这事我一开始就想的很明白,父母的人生和我们的人生是有关联,但我和靓靓不会因为这事而分开。” “曹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成栎直直的看向他:“嫌犯的家属和被害者的家属都在你面前,如果您还想为这件陈年旧案了解什么,请讲。” 曹其军站在病床前,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靓靓,他想伸手摸一下靓靓剃光头发的脑袋,但终究忍住了,曹其军想起那天晚上在医院,程靓靓说,曹警官,如果以后有什么事犯在你手上,请高抬贵手。他想,什么高抬贵手,想明白罢了,程靓靓,如果你用这种方式叫我放弃的话,你赢了。 他转向成栎:“没,我只是来看看程医生的,祝她早日康复。” “谢谢你。” “好好照顾她。” “当然。” “再见。” 第二天下午,周浅收到警方的电话,是曹其军的助手梁守洲打来的,他说:“周律师,我们向检方提供了一份新的证据,苏爱军和成思宇坠崖的那天晚上,李勇在现场,他指认是苏爱军拿成思宇挡子弹两人才跌下山崖的,我们据此向检察院提出更改罪名的申请,将以过失致人死亡提起公诉。” 周浅不可置信的问:“你认真的吗?” “你觉得我们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握草! 周浅跳了起来。 周浅不久便拿到了警方给的一段李勇回忆案发当天情况的视频证供,他去医院找成栎,短短几分钟的视频,两人都觉得触目惊心。 问:李勇,198X年X月X日晚上X点,你是否在云南中州松仞山出现过? 答:是。 问:李勇,将你当晚看到的情况如实说出来。 答:……打起来了,站一边的那人叫着:“思宇,快走开,我开枪了!”我没反应过来就真开枪了!苏爱军推了下那人,结果枪打中了他,两人扭在一块跌下去了!我……我就跑了,怕被他们抓到。后来才知道,他们说苏爱军是凶手,死了。我想着自己可能躲过了一劫。 中州案如期审理。 李勇因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社会危害巨大,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上报最高院核定。至于程驽飞,法庭认定:“嫌疑人应当预见自己开枪的行为可能发生致队友死亡的结果,却轻信自己能够避免,鉴于犯罪情节较为轻微,认罪态度较好。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缓期执行。” 何娟萍抱着程驽飞痛哭流涕。 至此,这一出延续了三十二年的悬案终于宣告结束。 法庭当庭宣判,成栎看向程驽飞,老头眼眶通红,朝他点点头,成栎走到他面前,先是静默,然后他说:“程叔,这些年你如何对我,不管你是真心的还是愧疚,我都是感激的。” “别说了。”老头哽咽的说:“去看看靓靓吧。” “嗯。走吧。” 老头站起,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成栎用力扶住他,低下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靓靓。” 在法庭上一直忍着的老头,大声的哭了出来。 这个周末的早上,程驽飞在医院照顾靓靓。一直无神论的神经外科医生成栎,大清早陪何娟萍去东山寺。 东山寺地处偏僻,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冬天清晨寒冷异常,山下的植被几乎凋零,但是这里却像是世外桃源般,有春的气息,成栎跟在何娟萍后面,慢慢向上爬,上山的古道狭窄难行,积满落叶,石板路留着香客来来往往的印记。 寺院的门大开着的,风吹来,鼻尖满是经年的香火味道。 成栎仰望天空,点了香插进香炉,双手合十默默念叨。他看到大雄宝殿四个字悬于眼前,于是又拜了拜,郑重的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殿。 蒲团上,他跪下双手合十,看着眼前法相庄严的如来,佛祖满脸怜悯,满目慈悲,悠悠的看着大地苍生。 成栎深深的拜下,说道:佛祖,我叫成栎,只是这尘世间一渺小凡人,今天来此是因爱人遭遇大不幸。现下我心乱如麻,无人能解我疑惑,点我迷津,我已无路可寻。佛祖,都说我佛慈悲,庇护苍生,都说世间事缘起缘灭皆有因果,如果真是这样,佛祖你要惩罚的应该是我,靓靓事起因在我,后果也应该由我承担,请求佛祖显灵应允,我愿意用我性命换靓靓往后无虞,一生平安。 他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他出门的时候,看见何娟萍在偏厅,跪于蒲团之上,虔诚转动手中的佛珠,念着心经,他于是静静在等在三米远的地方看着。 成栎和何娟萍出了大殿,站在古朴的寺庙大院里,环顾四周,身旁石头砌成的浅水池里开满了水仙,是冬天里常见的漳州水仙,球状根茎,条形的绿色叶子,白花黄蕊,在一片香灰烛火中绽放。 有钟声从远处传来,一声一声,声声入耳,像巨大的石头投入湖中,在空旷的山间掀起阵阵涟漪。 成栎看到远山的雾渐渐散去,山坳里太阳缓缓升起,越冬的鸟儿排成人字形从蓝天白云下结队飞过。 他说:“娟姨,我们走吧。” 何娟萍应了声:“好。” 成栎回去就给靓靓安排了第二次手术,取出脑中的血肿。从山上回来后,他彻底想明白了,她好起来,他就好好的陪着她,陪她一生一世,万一靓靓有个三长两短,他反正一直孓然一身,无亲无故,这条命,赔给她就是了。 手术当天,和平医院的同事们都过来给她打气,虽然靓靓带着氧气面罩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但是成栎有一种奇怪的笃定的感觉,靓靓只是暂时无法用言语表达,其实心里都明白,她也一定能醒来的。 “靓靓,加油。”成栎在她额头亲了亲。 成栎把爷爷留给他在海外的不动产全部变卖,连同家族信托基金数亿元全部捐了出来,委托慈善机构成立了“防暴力伤医”基金,为更好的保障医护人员的生命安全,创建和谐医患关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顾涛觉得他这么做欠考虑了,这么多钱,你都不心疼? 成栎说:我本就是个草根,这些钱以前自己没有用过,以后也用不到,早点拿出来做对社会有用的事,多好?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成栎抽空去看守所看了一趟老王,远远的,远远的看了一眼他。他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狮城舌战”的辩论会,最后一局问的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这真是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他觉得,善恶应是一体两面存在在人的心里,善进恶退。比如程驽飞,他撒谎掩盖了当年误杀成思宇的恶行,但他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老王,他伤害了靓靓,但是对胡笑飞来说,他永远无微不至的像一棵大树为她遮风挡雨。 他能明白程驽飞和老王的行为,但他们的罪行依然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靓靓还睡着,成栎每天准时上班,下班后就来陪靓靓。他给她做按摩,活动身上的肌肉,细心的帮她剪去手脚上的指甲。她的脸因为卧床显得浮肿,头发已经全部剃光,成了光头,有几分奇怪,但是成栎想,这有什么呢,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 他坐在床边,翻开泛黄的书,亲了亲她的手,为她读席慕容的诗。 “风清、云淡,野百合散开在黄昏的山巅,谁在月光下变成桂树,可以逃过夜夜的思念。” “沧桑之后,也许会有这样的回顾,请别在去追溯是谁先开始向命运屈服,我只求你,在那一刻里静静站立,在黑暗中把我重新想起。” “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总有一些什么,会留下来的吧,留下来作一件不灭的印记,好让,好让那些,不相识的人也能知道,我曾经怎么样深深的爱过你。” 【摘自席慕容(月桂树的愿望)(沧桑之后)(印记)】 # 护士推门进来。递给他一叠期刊:“成医生,杂志搁这给您,最上面的是明信片。” 成栎看到杂志堆上的明信片,呆住了。 是去年在稻城亚丁,他和靓靓互相给对方寄的,一直以为靓靓的那一张已经被邮局弄丢了,他把五色海的图翻了个面,背后有几行字,是靓靓的笔迹: 有一个地方,叫做稻城,我已经和我最心爱的人,一起站在这里,看蔚蓝的天空,看白色的雪山,看金黄的草地,看一场秋天的童话。我要告诉他,他一直住在我的心里。 成栎,美梦成真啦(比心)。 像一个大榔头忽然狠狠捶了一下成栎,他扔下明信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办公室和门诊大楼,冲过和平医院的林荫大道,冲进了靓靓的病房。 他心如擂鼓,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嗨,成栎。”床上的人虚弱的朝他眨了眨眼,微笑的说。 成栎的眼泪滚滚而下:谢谢你,靓靓,从来没有放弃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 正文完结了。有缘咱下一篇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