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有娇娇》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侯府有娇娇 作者:星鸣 世人眼中的宋伊宁,虽有一副勾魂夺魄的绝等美貌,但也有着最最恶毒的心。 逼死继母,气死公爹,再加水性杨花,轻浮随便。与她那残暴无情的夫君简直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听完这些罪名,刚醒来还失忆的宋伊宁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吓得那是一个眼泪汪汪。 偏偏传闻是真的,她有一个极其残暴的夫君也是真的,一朵娇花愣是被吓成了霜打的小白菜。 传闻中的夫君:没错,传闻都是真的,特别是你们说我和阿宁是天造地设一对的那个,我简直不要太赞同。 ……………… 男帅女美,婚后养猫日常 阴鸷藏獒世子爷X猫系失忆娇娇女 ☆、猫儿 韵书拿着披风找到宋伊宁时,她正靠在窗边,望着窗外出神。 “夫人,景楼风大,切莫冻着才好。”韵书上前将手中的雪貂披风披在了宋伊宁身上,可宋伊宁似乎有些排斥,往窗边靠了靠,可再靠就悬空了,她只能无奈地接受韵书替她系好披风。 怕风大吹着宋伊宁,韵书伸手将窗关小了些,随后道:“夫人你午膳不曾用过多少,可要奴婢替你端些点心来?” 宋伊宁见窗被韵书关了,有些不高兴,可一听有点心可吃,又是眼睛一亮,只是出口便成了:“不用,我不饿。” 说完,宋伊宁便有些后悔,然后抬眸看着韵书,等她继续劝她吃点心,倒时她再好勉为其难答应。 她本就长得精致,五官小巧,肤白赛雪,平素她那似猫儿般的眼神一贯是傲慢且带着慵懒的,她妩媚至极,偏生无人觉得艳俗,只觉真正美人,应当如这般。 可此刻宋伊宁的眼中再没往日那股看人的傲慢之气,而是巴巴看着韵书,她想吃点心,偏偏碍于面子,还得嘴硬自己不饿。 韵书作为宋伊宁身边的一等管事,自然对主子每一个眼神动作要表达的意思都了如指掌。这会看着用幼猫讨食般看着自己的宋伊宁,哪还能不知道宋伊宁的意思。立马像怕家里孩子饿着的奶妈子,苦口婆心规劝起来,“多少用些吧,夫人你刚病愈,可不能饿着。奴婢让人做夫人你最爱的桂花蜜糖糕再配上甜酿可好?” 韵书的话说到了宋伊宁的心里,于是她一副勉强答应的表情,点了点头,“那好吧,那我就吃一点点。” 她其实早就饿了,中午用膳的时候,她其实很想吃的,可偏偏她喜欢吃的菜全摆在了楚末承面前,她不敢伸手去夹,又不爱吃自己跟前的那几盘菜,且面对楚末承的时候,哪还有胃口继续吃啊,是以就小鸡啄米似的吃了两口。 可这会楚末承人不在,韵书又怕她饿着,做了好些点心,全是照着她喜欢的口味来的,宋伊宁刚开始还记着矜持,和小猫似的一点一点小口吃,后来吃到兴上,哪里还顾忌那么多,没一会,大盘点心便空了。 她餍足地舔了舔嘴角,对着韵书,总算没刚开始那么排斥了。只是这会她刚吃完点心,已经在想着晚膳了,“韵书,晚膳都会做哪些菜?” “应当是鸡丝燕窝粥。” “这么素淡啊?”宋伊宁本以为晚膳会像午膳那样,荤素全是她爱吃的,因此不免失望。 “世子的吩咐,说夫人你中毒初愈,饮食当清淡些才好。对了,他走前还吩咐了,让奴婢告诉你,他晚些会回来陪你一块用膳的。” 闻言,宋伊宁的脸立马苦了下来。晚上吃的素淡也就算了,偏偏还得面对楚末承那个活阎王同桌一起吃饭。 自她醒来后,所有人都告诉她,楚末承是她的夫君,她早在四年前就嫁给了他。 对楚末承的印象,宋伊宁只停在六年前,那天是她手帕交宋青荷的生辰宴,她自然受邀前往,只是她后来贪喝多饮了些花露,只好中途离宴,结果走在半道上,便撞见楚末承正揪着一个男人毒打,把人打得那是一个鲜血淋漓,那人都匍匐在他脚下求饶了,偏偏他还不为所动。 宋伊宁认得被打的那个男人,是青荷的表哥,平时很是憨直的一个人,竟受此毒打,甚是可怜,边上的青荷哭得像个泪人都没能让楚末承停手。 后来她才听人说道,打人的是南安候世子,而在此之前宋伊宁听过最多的,便是南安候如何付宠妾灭妻,在将发妻终于熬死后,更是任由那个由妾扶正的继室生生把自己这个嫡子养成了阴鸷暴戾的乖张性子。 文官御史的弹劾里,楚末承所做的恶事,与他爹南安候的风流韵事放一块都要抵得上其他人一块加起来的了,偏生圣人是个老好人的性子,擅长和稀泥,轻拿轻放的,并未对南安候父子两有任何的惩戒。 但京中几乎人人都知晓南安候满府那关不住的乌糟事。宋伊宁自然而然地想成是楚末承在欺负青荷那位憨直的表哥,心想可见那些有关楚末承的传言不假,他性子果然不好。 只是之后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青荷的父母竟不管青荷自己的意愿,做主将她许配给了楚末承。被迫接受这桩亲事的青荷只能时常向宋伊宁哭诉对婚事的不满和对楚末承的惧怕,连带着宋伊宁也打心里害怕起楚末承这个混世大魔王来。 结果现在倒好,她一觉醒来,忘了六年间的所有的事情不说,还得被迫面对楚末承成了她夫君的事实。 关键让她想不通的是,楚末承不是已和青荷定了亲事的吗,自己现在却嫁给了他。她想她应当不会干出那种因为眼热别人就抢人夫婿的事,更何况那人还是楚末承,自己更是不会抢了。那她和楚末承的亲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醒来后要接受要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宋伊宁没想一会儿便觉得头疼的厉害,紧扶着桌角才没让自己从椅子上摔落。 韵书见宋伊宁骤然发白的脸色,忙是扶住摇摇欲坠的宋伊宁,“奴婢带夫人休息去吧。” 宋伊宁点点头,也不敢再去想太多东西了,沾了床之后就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裹成了一团,很快便沉沉睡去。 待暮色西沉,楚末承办完公差回府后,宋伊宁依旧沉沉睡着。轻轻坐在床前,楚末承伸手抚了扶宋伊宁露在外头的长发。她的发丝很是细软,以往他最爱在欢好后,抚着她这头细软的长发,在她耳鬓厮磨,而她则会像一只慵懒的猫儿,亲昵地蹭住他,眼神迷离,红唇微张,说不出的妩媚可人。 这会,他的小猫儿正在沉沉睡着,他将长发抵在鼻尖,发丝带着宋伊宁特有的幽幽香气,让楚末承的心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之后索性脱下袜履,合衣躺在宋伊宁身侧,慢慢跟着入了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啦,开新啦,走过路过的大宝贝们,给个收藏或者评论呀! ☆、炸毛 待到掌灯时分,宋伊宁才迷胧地睁开眼睛,可她刚睁眼,便察觉她身边躺着个人,而自己此时正与人双额相抵,鼻息交缠地靠在一起。 宋伊宁为此一下惊坐了起来,也因此吵醒了身边的楚末承。 当楚末承睁开眼,看着满脸惊吓的宋伊宁,也跟着坐起了身,他的语气还中带着些未睡醒的困倦之意,“阿宁,你醒了。” 宋伊宁想起前天夜里她初醒时,也是一睁眼,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楚末承,那时受惊不可不轻,直接惊动了满院子的下人,这会子虽然也受了惊吓,总归能接受些。 只是能接受不代表她不怕楚末承了,看着离她不过一臂间隔的楚末承,又想到自己居然嫁给了这么个大魔王,宋伊宁眼里噙着的泪到底受不住地落了下来。 看着越哭越是委屈的宋伊宁,楚末承倒是颇有些稀罕,不过稀罕归稀罕,也不能让她继续这么哭下去啊。 伸手将宋伊宁脸上的泪珠抚去,楚末承柔声问道:“阿宁为何要哭,可是哪里不舒服?” 宋伊宁却是不理他,又往床角缩了缩。 这下楚末承算是知道了,她哭是因为自己。不过楚末承不知道宋伊宁对他的观感十分的不济,只当是她还没接受醒来后忽然有夫君的事。也罢,来日方长,就当两人重新相识算了。 想到这,楚末承恍然想起四年年前初见宋伊宁时,正值盛夏,她穿着一身云纱的衣裙,乘着小舟,在舟上作舞,舞姿偏偏,足尖点在水中,扬起一串水珠,仿若水中仙子,曾一度成为他梦中频繁出现的场景。 哪怕他知晓这次偶遇是别出心裁的安排,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跳入了局中,从此无法自拔。 失去六年间所有记忆的宋伊宁,如同回到了她的十四岁,是他从不曾接触过和认识过的,明明口味还有一些小习惯不曾有变,但却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她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让楚末承很是新奇。 掀开床幔,楚末承下了床,等他穿好袜履,看着依旧躲在床角满脸戒备看着他的宋伊宁,楚末承又回到了床边,靠在床柱上望着宋伊宁道:“阿宁,可要用些晚膳?” 宋伊宁下午用过点心,此时并不太饿,加之她现在怵楚末承怵地紧,自然没用晚膳的心思,于是摇摇头,小声说道:“我不饿。” 楚末承自然知晓宋伊宁在下午一个人就吃了一大盘点心的事情,知道这会她估计也不会饿,便也没强迫她,只让人把晚膳送到房里,他一人开始用起晚膳来。 宋伊宁本以为他到用膳的时候便会离开,也好让自己松口气,哪成想他直接命人将饭菜端到了房里,她不仅得面对着他,还得闻着香味看着他用膳。 原本不怎么饿,可看着楚末承吃着烹香的饭菜,宋伊宁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嘴巴淡的厉害,想吃东西的欲望尤其的强烈。 可她到底畏惧楚末承高于她的食欲,要她向楚末承要食,她没那个勇气,只能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看不闻,也就不会想吃了。只是当感官全被被子所遮挡,她又颇没有安全感。生怕楚末承用膳用到一半,忽然扑上来对她做些什么,于是她悄悄掀开一个被角观察外面。 殊不知这些小动作都被楚末承看在眼里。宋伊宁此时很像刚从外头带回来的小猫,明明很饿,但是因为怕人,只能把自己躲在自以为安全的角落,然后探头看着外面的食物满眼的渴望,这一切被人类看在眼里,心都能被萌化,只想伸手好好撸撸抱抱这个小可怜。 此时的宋伊宁在楚末承眼中,便成了这么个惹人怜爱的小可怜。以往不知宋伊宁有这么一面还好,见识到宋伊宁这一面后,那还能再有心思饮食。 宋伊宁一个愣神的功夫,便发现楚末承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发觉被子已被人掀了开来,而后她的腰身被楚末承伸手箍住,一把拉到了床的外围。 此时宋伊宁双膝跪在床垫上,视线正好在楚末承腰腹的位置,待她昂首,便落入一双欲望交杂的双眼之中。 宋伊宁感觉有些慌,忙是低下了头,可头顶却传来楚末承低哑的声音,“阿宁可是饿了?” 宋伊宁不敢挣扎,更不敢大声,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小心回道:“我,我不饿。” “不饿吗?” 没察觉到楚末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已经染满了欲.色。宋伊宁只把头低的更低,然后摇摇头。 可头低的再低也没用,当人想撸猫时,小奶猫用自己那短小的四肢是轻易跑不掉的,就像此时的宋伊宁,在楚末承的掌中,想逃也逃不开。 事后,宋伊宁愤恨地想,她就知道楚末承不是个好人,她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淤青,还四肢酸软没力气,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没逃脱他的魔掌,只是宋伊宁越想越是委屈,自己明明没惹到他,却被他无故毒打了一顿,这叫什么事嘛。 她是家中独女,自幼被娇惯着长大,从小到大,无论她怎么惹事,她爹爹连根手指头都没舍不得动她,而此时她却被楚末承打的这般的凄惨,想着想着,泪珠便控制不住往下掉。 待楚末承满身舒爽地沐浴完回房后,便听到宋伊宁捂着被子在小声抽泣,他忙上前查看,却不想宋伊宁在看到他脸之后,直接从小声抽泣到大声流泪,还吵着闹着要回家。可宋伊宁的娘家远在青阳,从盛京出发到青阳起码行上三日三夜,哪能说回就回去。 楚末承哄了半天都不见好,看着宋伊宁看向自己宛若在看登徒子的眼神,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事的确怪他,一下没克制住,忘了她如今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四岁,压根没他们婚后的回忆存在。 这下好了,踩了猫尾巴,他的小猫儿算是彻底炸毛了,还是轻易哄不好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真阴鸷,但在女主面前,永远是个虚弱的病娇。 ☆、棘手 就这么闹腾了一晚上,待楚末承一早进宫门禀事时,圣人在看到他明显疲惫的脸色之后,倒是难得打趣了一番。 “爱卿与夫人感情这么多年都不曾变过,且朕瞧着倒是更胜从前了。” 楚末承自然不能把宋伊宁哭闹着回娘家的事情同圣人道来,只能默认下圣人的打趣。但圣人说的其实也没错,两人感情的确多年不能有变,若不是这次意外……想到罪魁祸首,楚末承隐下了眼里的阴戾,面上依旧一派清明之色。 而南宁侯府里,哭闹一晚的宋伊宁肿着双目,正被韵书敷冰块消肿。她此时很是疲乏,偏偏强撑着眼皮不敢睡下。 韵书在替宋伊宁梳洗时,自然看到了她身上的斑驳,以为两口子又是像从前那样闹腾了一晚,因此看到宋伊宁双目红肿,便让人取来了冰块,如从前那般替她双眼消肿,然后取来膏药涂抹在斑驳之上。 可韵书熟练的一套动作下来,落在宋伊宁眼里便成了自己被打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底下下人都能面不改色地替她上药消肿了。宋伊宁想她得赶紧回家才好,待在这,早晚被欺负死。说不准自己会失忆,也是被楚末承打出来的。 于是宋伊宁拖着疲惫的声音,小心问道:“韵书,我嫁到侯府时,莫不是没有陪嫁一同跟来?” “夫人,奴婢便是你陪嫁之一,随你一同从青阳嫁到侯府来的。” 宋伊宁没想到韵书也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但她知道,通常的陪嫁,定是在闺中便贴身伺候的得力丫鬟,多为家生子居多,可她对韵书并无任何的印象,虽说韵书用的是她房中丫鬟一贯所用的韵做名字,可她到底没能全信。 “那韵词,韵容她们呢?” “韵词姐姐没随你陪嫁来京,而是留在了青阳配给了府中的管事,至于韵容……” 宋伊宁见韵书忽然停顿了下来,追问道:“韵容如何了?” “她早早便被发卖了,还是夫人你在青阳的时候自己做主发卖的。” 之后宋伊宁再是追问,韵书便不知情了,她是宋伊宁发卖了韵容后才被买进府的,因为做事稳重,还识得几个字,便被提到了两等丫鬟,待宋伊宁出嫁时,才被提拔为一等大丫鬟随同她陪嫁盛京的。 但韵容为何会被发卖,在宋府一直是个不被提及的话题,韵书先前在富商家中做丫鬟的,自然知道主人家多少有些不愿被人知道的阴私事儿,韵书自然不会找不自在地去问到底,是以此时她对韵容之事并不知情。 宋伊宁有种孤立无援的无措感,转而又问:“那随我从青阳来的陪嫁里,除了你,还有哪些人尚在府中?” 之后韵书照着宋伊宁的吩咐,把随宋伊宁从青阳来的陪嫁都带到了宋伊宁的面前。 大多都是宋伊宁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好在尚有几副面孔宋伊宁还记得,虽然经过六年,这些人的面貌已与她记忆中所记着的面貌有所变化,但依旧能辨认地出,总归让人心安不少。 这些人大多是厨房婆子还有外门管事,都是轻易不出现在她面前的。她挑中其中一个最是知根知底的婆子,把她留了下来。 那婆子见自己独自被宋伊宁留下来,面上颇有些忐忑,手脚的局促不安,倒是让人误以为她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 “你是花妈妈吧?”宋伊宁记得花妈妈是她十一岁时入府的。入府后领了浆洗的差事,是个话不多但手脚利索的本分人。 “回夫人的话,正是老奴。” “花妈妈,你先坐下吧,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可花妈妈闻言,却是愈发不安起来。宋伊宁正觉奇怪,便看到她忽然双膝跪地,朝她认起错来,一把年岁,满脸是泪,颇为可怜,“老奴认错,不该一时兴起,被怂恿地去吊牌喝酒的,求夫人开恩,莫要将老奴撵出去,老奴如今无依无靠,出府便没了活路了。” 宋伊宁被花妈妈这副阵仗弄得无措起来,她何时说过要问罪了。只好先拉着花妈妈起来,一番解释安抚后,花妈妈才不再惶恐,但看得出她依旧十分的紧张,让她坐都不敢坐,只敢垂着头站在一边说话。 从花妈妈口里,宋伊宁倒是得知了不少她失忆的六年里所发生的事,只是花妈妈原先在宋府也只是负责浆洗的粗使下人,以她陪嫁的身份来侯府后地位虽大有提升,可侯府比之宋府又是另一重天地了,因此多的事她也就一概不知了,不过其中有一件事,却是让宋伊宁大为意外。 她的父亲曾蒙冤下过狱,而她则因为父亲的事曾奔波到盛京求助。对上时间,正好是她失忆后不久发生的事。 “老奴当时也只不过是个外院粗使的,只知道老大人入狱了,其他一概不知,那一年宋府上下过得极其艰难,走了不少下人,而后夫人你便孤身一人前往盛京求助,没多久老大人便沉冤得雪得以复官释放,再后来啊,南宁候府的人上门来求娶,夫人你便是这么嫁到侯府的。” 宋伊宁照着花妈妈的话仔细理了理,父亲复官后她便远嫁到了盛京南宁候府,又在嫁到南宁候府之后,受了楚末承那么多年的毒打却都不吭一声。 难不成父亲的复官是得益于南宁候府的帮助,而自己为了报恩,这才嫁到了南宁候府,从而甘愿忍受楚末承这么多年的毒打? 宋伊宁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然照着自己的性子,是断然不愿忍受这番折磨的。 可若真是这个原因,宋伊宁感觉自己心里一片冰凉,打不过,逃不掉,日日被毒打,想想人生就了无趣味可言。 楚末承下公差回来后,特意去玲珑坊挑了许多件玲珑坊新出的首饰,好拿来哄家中正生气的小猫儿。 谁知刚回房,便看到宋伊宁满脸了无生趣地歪坐在塌上,气倒是不气了,可楚末承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下要比之前更为棘手地多。 作者有话要说:  楚末承:被老婆当成家暴男,好惨的一个我。 ☆、骨朵 “阿宁。”楚末承唤了宋伊宁一声。 可宋伊宁却是像听到什么可怕的声音一般,受惊地从塌上直起了身,在看到门口站着的楚末承之后,双眼里的害怕不加遏制地流露而出,让楚末承心里一阵刺痛。 之后宋伊宁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移动了步子往楚末承跟前靠近,而后鼓足了勇气道:“我知你于我有恩,可我日日遭你毒打,想来再大的恩情也已还清了吧。” 楚末承被宋伊宁忽然这一出弄得倒是有些迷惑了,于是接着她的话问道:“所以?” “所以我们合离吧。”她想回青阳,回爹爹身边。于是她用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楚末承,眼中满是哀求。 楚末承也不知自己朝圣的这段期间宋伊宁到底经历了什么,脑中竟是胡乱想了些有的没的出来。心想也该好好敲打敲打底下的下人们了,主子面前,尽是胡言乱语。 但面对可怜兮兮求合离的宋伊宁,楚末承叹了口气,伸手抚摸了一下宋伊宁的发顶,柔声道:“你我婚事,起之于心,并无恩情掺杂在里面。至于昨晚的事,是我的错,只是阿宁,那绝非施虐殴打,那是……”楚末承第一次语滞起来。 如今的宋伊宁只有十四岁的记忆,宋大人治家严谨,与宋夫人伉俪情深,从不曾纳过通房妾侍,宋夫人病逝后也不能续弦,府中下人更是不敢在宋伊宁面前说那档子事,无人教导,使得男欢女爱对她而言,压根是连听都不曾听过的事情。 记得他们初次,宋伊宁的动作笨拙生涩地可以,不知技巧地胡乱一通,可对他而言,却依旧如要命的毒药,沾染即上瘾。这些年下来,两人之间的配合愈发地熟练默契,帐中的宋伊宁,宛若勾人欲.色的娇艳鲜花,苏媚入骨,让人欲罢不得。 可是现在他的透骨娇花变成了尚未开放的花骨朵儿,娇柔易折,轻易还触碰不得。 楚末承思量着这事要他开头铁定不行,照着小猫儿如今想茬的形式来看,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这事还得常人帮着引导才是。于是他话锋一转,道:“姑母的生辰在半个月后。” 宋伊宁没料到楚末承会忽然提到他姑母的生辰,因而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阿宁,你当是知道我姑母为何人吧。” 楚末承的姑母,宋伊宁思索了一会,立马瞪大了眼睛。南宁候一家那么多犯了混账事都不被圣人过于责难,除了圣人脾气好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当今皇后的母家乃是南宁候府。 与混账哥哥南宁候不同,楚皇后却是言官御史都无法指责的贤德皇后,母家反而是拖她后腿的莫大累赘,是史官记录楚皇后的言行功绩时,唯一的败笔。南宁候每次面对自己这位皇后姐姐,都像是老鼠见了猫,慌得不行。 而楚末承能在不靠谱的亲爹与恶毒的继母手底下只是养废却没有养死,很大原因在于他得到了楚皇后的一力庇护。 而皇后的寿诞,宋伊宁作为南宁候的世子夫人,不论于公于私,她都必须出席。 宋伊宁印象里唯一参加过的皇室中人的宴会,便是青阳王妃的寿诞,只是青阳王妃是个年逾六十的慈祥老太太,当时宋夫人尚在人世,宋伊宁就跟在宋夫人身后,年纪小,什么都不用操心。而后她因为长得讨喜可爱,还被喊上前说了几句吉祥话,讨喜话她没少说,自然张口就是一串,老王妃听后很是高兴,赏赐了她一堆儿玩意。 可皇后不是青阳老王妃,自己也不是孩童了,说讨喜话没用。关键的是自己如今全然不知六年间发生的任何事情,连身处南宁候府都让她时刻坐卧不宁,更别说去皇宫了,她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被人笑话了不说,还会因此而惹上麻烦。 可若是不去,那便是对皇后威严的藐视,她还没胆子做出藐视皇后威严的大不敬之事来。 妍丽的脸蛋再次苦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楚末承。 宋伊宁的反应正是楚末承想要的,只见他伸手将宋伊宁的双手握在掌中,“尚有半月之余,现在学起来还来得及。况且我也会随你一同入宫,到时一切有我。” 双手刚被楚末承握在掌中时,宋伊宁微微挣扎着想要抽离出来,可见他满脸认真地同她说入宫为皇后贺寿的事,只好暂时停下抽离的动作,由他握着。 他的手宽大而温暖,竟是将她的手全部包裹在了掌心之中,原本她手有些微凉,在他掌心的温度下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之后待楚末承说完,宋伊宁更是错失了抽手的最好机会,双手就一直被他这么握着,他掌心的温度似乎不仅仅暖和了她的手,连她的耳朵尖都烫的厉害。 这自然逃不过楚末承的眼睛,看着宋伊宁染上嫣红的耳朵尖,忍住了伸手过去捏一捏的冲动,可他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 宋伊宁抬眸,便看到楚末承正满脸温醺地看着她。宋伊宁发现,近了看楚末承,他其实并不如传闻中若说那般阴郁暴戾,反倒眉目温隽,气度朗逸,若不是见过他狰狞暴怒的那一面,宋伊宁都要怀疑外界那些传闻是不是刻意编造出来抹黑他的。 毕竟是人都有爱美之心,谁都没法把这般风貌的郎君,往坏处去想。 而在宋伊宁满脸认真地盯着楚末承的脸看时,楚末承却是在极力忍耐。 宋伊宁的眼神太过单纯而美好,带着丝丝懵懂与好奇,让楚末承看在眼里,却激荡在心里。他很想狠狠吻上去,让这一份单纯染上红尘的□□,然后柔媚透骨,全然沉溺。 可他刚不久才答应了她,不再不经她允许,便对她动手动脚,他要真那么做了,刚哄好的小猫儿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他。 于是他错开眼,松开了掌中柔荑,转而起身,道:“可是还没用过晚膳?我这便叫人传膳进来。” ☆、乖巧 晚膳的菜式依旧十分清淡,宋伊宁小口小口吃着,眼神却止不住偷偷瞥向楚末承。 宋伊宁一向是个撩人而不自知的,懵懂而好奇的眼神,配上她这张娇艳非常的容貌,直勾到人心肠里头,偏偏她自以为楚末承不会察觉,殊不知楚末承被她多次这么看着,好容易压下的火气又升了上来。 只见楚末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起身离开。 宋伊宁被他这一举动惊了惊,在见他起身并没有要对她做什么,而是离开房间之后,长长舒了口气,还以为他吃饭吃得好好的,便忽然发病要打她呢,还好是出去了。 赶紧大口吃完手中的饭,宋伊宁生怕楚末承忽然半路折返,自己又得像昨夜那样挨饿一晚上。 而楚末承哪知道里面那个小没良心的这么想他。他一个人站在湖边吹了会冷风,静了下去后,想想已经多年不念的清心咒也该重新拾起来了,不然还没等小猫儿想起来,他自己就要先被折磨疯了。 宋伊宁自然不会知道楚末承强忍地有多痛苦,洗漱完之后,又担心他大晚上忽然闯进来,还特地在门后抵了张桌子,这才裹得严严实实地睡去。 一夜好梦后,宋伊宁一早便醒了过来,翻身下床,自己随意从柜中挑了件衣裙换上,这才推开抵在门上的桌子,让在门口候着的下人进来替她洗漱。 楚末承要上朝会,早上一贯是不在的,不过他走前,倒是有吩咐过下人。这会宋伊宁刚戴上耳坠子,屋外便进来三个婢女,手上托着托盘,进屋后便恭敬地站在一旁。 “这些是?”宋伊宁指了指她们手上的托盘。 “这些是夫人当日出席皇后娘娘寿诞时所要穿戴的衣物首饰。世子爷朝会前特意吩咐了奴婢们,等夫人醒了再送到夫人面前。” 宋伊宁有些好奇地走上前,拈拈布料,摸摸珠饰,眼中露出了惊艳之色。 女儿家哪个不爱俏,穿上漂亮的衣服,戴上精致的首饰,一早心情都能好上几分。更何况这些衣物首饰着实戳中宋伊宁的心里,她跃跃欲试,可到底抹不开面儿,只能抹了又抹,舍不得挪开眼。 一旁韵书见宋伊宁想试又不好意思试的纠结模样,倒是替宋伊宁做了选择,“夫人不妨先试穿一番,若是衣物大小不合身,也好方便及时修改。” 有了光明正大试穿的理由,宋伊宁也不再扭捏了,暗自欢喜地穿上新衣。这些衣物本就是她失忆前照着自己爱好让裁缝铺赶制的,自然合身不过,一番穿戴完毕,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欢快地转了个圈儿,眼里的神采之比头面上的宝石还要璀璨。 只是她因为忘了这些衣物首饰是她自己准备的,还以为是楚末承看她失忆,因而一手帮她准备下来的。便想着等楚末承回来,还是要好好道个谢的,难为他为了自己这般费心。 于是当楚末承朝会完归家,一进院子便看到他的小心肝儿挪着小步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有些羞怯地看了眼他,立马把他的魂儿勾了三分去。 念起了多年不曾再念过的清心咒,压住火了之后,楚末承这才抬步走到她跟前。 “外头风凉,怎不多穿些?”说着,楚末承伸手勾了勾宋伊宁的外衽,往里拉了拉。 这会宋伊宁倒也不再那么排斥他的接近,况且楚末承此番动作只是怕她着凉,人家一派好心,又无过分越矩,宋伊宁也不想做个没事瞎闹的白眼狼。 “不冷,又不是寒冬腊月的。”宋伊宁不好直视他,都是垂着眸子看着地,声音跟掐着嗓子猫出来的一样轻细。 楚末承还是听清了她的声音,这也正好给了他动手的理由。 握住宋伊宁露在衣袖外的一小截手指,他皱起了眉头,“还说不冷,指尖这般的冰凉。韵书,你都是怎么伺候夫人的。” 宋伊宁见楚末承冲着韵书发怒,赶紧解释道:“我真的不冷。你看,我都穿好几层了,再穿就要热出汗来了。”似乎怕楚末承不信,还伸手掀开半截衣袖,让他看清层数。 她的手腕细长雪白,腕上戴着的红珊瑚珠串,愈发衬地她冰肌玉质。楚末承错来了眼,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替她把衣袖掀下。“信你便是。只是还需添点才能放心,要知你体质一向柔弱,受不得寒气。” 宋伊宁心想自己的身体从小到大都强健的很,哪是受点寒就能病的。不过面对楚末承,她还是乖乖听命添了衣物,直到手指间有了温度,楚末承才没再让她继续穿衣。 可她却觉得热的不行,又不敢脱衣,只能挥挥袖子,让自己凉快些。 知道她热,楚末承示意了一下底下的下人,很快,新制好的杏仁豆腐酪便呈了上来。 看见甜食,宋伊宁的眼睛一下放了神采,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楚末承,见是他特意命人做给自己的,颇有种受宠若惊之感,而后心安理得地将一整碟杏仁豆腐酪吃得精光,完了舔了舔嘴角,她意犹未尽,还想再吃。 这会宋伊宁对楚末承的惧怕完全落于食欲之下,只是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讨食,只好抬着眼眸,满眼期待得看着他。 可凉食吃多伤胃,饶是她再如何拿着可怜兮兮的眼神渴求地着看着楚末承,楚末承也不会答应。 只见他握住宋伊宁的手,将她轻轻拉起,“出去走走?” 宋伊宁刚吃了人家嘴短,这会也不好拒绝,只好任由他拉着手,踮着步子跟在他身后。 待跨出院子门后,楚末承出声道:“大夫说多带你回忆你曾经经历过的人事物,会有助于你恢复记忆。” 所以他现在是在帮她回忆起忘记的事吗?这下宋伊宁是一点别扭都没了,她也想快些恢复记忆,像如今这般,就如一觉醒来忽觉自己身处陌生之地一般,除了惶恐还是惶恐,生生是煎熬。 于是她乖巧地跟在楚末承身后,很是认真的听他介绍起南宁侯府的一草一木来。 ☆、惊梦 南宁侯府的院子很大,楚末承又顾念着宋伊宁昏迷初醒,因而步子放的慢之又慢,一个上午下来,两人也只随意逛了一遍他们院子的四周而已。 面对这些景物,宋伊宁隐隐有熟悉之感,但印象却并不深厚,尚不能达到唤醒她记忆的程度,因而一圈逛下来,只觉得满园的景致都很是新奇,许多花卉草木都是她不曾见过的稀罕品种。 楚末承见宋伊宁瞪得大大的眼睛,满是新奇地看着沿路景物,觉得此时的宋伊宁简直让人心软地不像话。“整座府邸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照着你的喜好建造的,说是你的心血也不为过。” 全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吗?怪不得,她越看越是喜欢。只是她忽然想到,楚末承如今的称呼是依旧是世子,那也就是说他尚未承爵,那南宁侯府的主人也当是南宁候才对了。 这般大刀阔斧地动工动土,要说南宁候的原配夫人尚在也就罢了,可若是继室当家,又怎会容忍到这般田地? 楚末承见宋伊宁敛了新奇的神色,开始晃神时,遂出声问道:“在想什么呢?” 宋伊宁有些纠结要不要问,毕竟这是人家家事,问了不太好,可是不问,又实在好奇地紧。 可她又想到自己现在可不就是这南宁候府的人,虽然失了记忆,可自家人问自家事也不算逾矩,于是探着脖子小心问道:“若全照着我的喜好来,家中的长辈们不会不满吗?” 可她却是听到楚末承哂笑一声,“这人都落了土,哪有他们不满的资格。” 落了土?死了! 宋伊宁瞪大了眼睛,一时没回过神来。 “为何这般惊讶?” “没有,就是有点意外。”至于他们怎么死的,宋伊宁忍住不再发问。 可楚末承却是不等宋伊宁发问,便自顾自地全说了出来,“老家伙是被你气中风的,而尹氏断气的那碗药还是你亲手端上去的。” 宋伊宁感觉自己的脑子忽然嗡地一下,愣了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许久,她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干涩道:“你是在故意唬我吗?” 可她看到楚末承异常认真的眼神,再也笑不出来了。“真的是我?” 怎么可能是她!宋伊宁不信自己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伸手轻轻在宋伊宁额前一弹,随后楚末承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坏笑来,“逗你的,老家伙是马上风,而尹氏则是信了妖道乱服丹药,他们的死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与你无关。” “是吗?”宋伊宁将信将疑。 “难道你还觉得会是你自己动手杀人?” “当然不觉得。”宋伊宁使劲摇了摇头。可被楚末承这么一吓,她也没心思继续逛园子了,喊了声累,便让楚末承带她回去休息了。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到南宁候中风时,阖府上下一片慌乱,而她静静地站在南宁候的床边,看着头歪嘴斜的南宁候,似乎是在笑。转而场景一变,床上的人又变成了一个女人,她的面色看上去很是灰暗,只见她忽然从床上探出身,大口黑色的鲜血从她嘴中被呕了出来,有好几滴血沫还沾到了她的鞋面上。 宋伊宁从未见过尹氏,但这一刻她却很自然地知道,这个躺在床上一个劲呕血的女人,就是南宁候的继室尹氏。 被这两个梦惊醒后,梦中的场景在宋伊宁脑中迟迟挥散不去,她想到白日里楚末承同自己说的话,难道南宁候和尹氏真的是她所害?毕竟她从未见过南宁候和尹氏,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又怎会做出这般真实的梦来。 可自己又怎会杀人呢?自己明明是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人,又怎会丧心病狂地杀人? 就这般翻来覆去苦恼了一夜,宋伊宁双眼顶着乌青无力起身。 宋伊宁的肤色本就白皙,这眼底下顶了两乌青,更是愈发显得她神色憔悴。 “夫人昨夜可是没睡安稳?” 宋伊宁有些不愿提起昨夜之事,闷闷道:“没事,就是做了个梦,魇着了。” 韵书也没问是做了什么梦,只道:“那晚些奴婢替你煮盏安神茶,可宁息养神,想来能睡得安稳些。” 宋伊宁嗯了一声,而后想到韵书既是她的陪嫁,应当最是清楚知道自己这六年间的所作所为,昨晚的梦实在让她难以平静,她不问清楚,哪怕喝再多安神茶都不顶用。 “韵书,我在嫁入南宁侯府之后,性子上可有什么变化?” “要说变化定然是有的,毕竟无人会一成不变。只是奴婢一直跟在夫人你身边,倒也觉不出有太大的变化。” 宋伊宁觉得韵书圆滑地紧,这话说了与没说没两样。想想也是,哪有下人当着主人的面说主人不是的,自己这般没头没脑地发问,也不怪韵书打太极。 于是宋伊宁索性直接发问:“那,侯爷还有继夫人的死,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这话,她一直仔细瞧着韵书的脸,可韵书神色不见任何变化,对这个问题,也只是轻飘飘地回答道:“侯爷死于马上风,那姨娘是侯爷偷偷从扬州买来的瘦马,只是这事到底不太光彩,继夫人自觉丢了脸面,便索性不问俗事,一门心思寻丹问药起来,谁成想妖道练假丹,继夫人服完丹药后便呕血不止,等太医来时已经回天乏术了。” “是吗。”宋伊宁得到答复,这才好受了些。公公死在女人肚子上,继婆婆是自己乱吃丹药吃死的,她想自己那会再是不济,估计也就凑前看个好戏,幸灾乐祸一番罢了。 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做出动手杀人的事情来。况且若真是自己动手杀人,怎么可能不被人察觉。谋害当朝一品侯爵可是死罪,自己好好活着,便是再好不过的证据。 这般想着,宋伊宁轻快了不少。 是以她并没有注意到韵书在她移开视线后,脸上闪过的异色。 而后,韵书在替宋伊宁挽发时,同她道:“夫人,奴婢还有一事要禀,世子底下的管事方才过来知会过,说是前来教导夫人你入宫规矩的嬷嬷就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呀!!! ☆、规矩 宋伊宁闻言,想到前日楚末承同她说过的,半月后便是皇后寿诞,那时她若是入宫贺礼,礼数上必然不能有任何闪失。 宋伊宁虽然从小娇养深闺,该有的礼仪也是拿得出手的,可青阳远离盛京,有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入宫,宫规上的礼仪上自然不在从小所学的教养礼仪行列之中,因此宋伊宁这会压根不知入宫时该如何去做。 这会得知会有嬷嬷教她入宫时的礼数,倒是安心了不少。可又想到自己这会还在梳妆,有些着急起来,“那嬷嬷到了没有,我若去迟了,岂不是失礼?” “夫人只管放心,教养嬷嬷若是到了,自然是被恭敬请到前厅吃茶的,夫人如今可是世子夫人,迟些去也无妨的。” 宋伊宁心想纵然自己是世子夫人,也断没有让人在外头空等的道理,要知那教养嬷嬷也是时常出入各家各族的,自己若是慢待她这名声传出去到底不好。 可又见韵书这副习以为常的态度,宋伊宁不禁想韵书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莫不是自己从前便是这样,韵书也只是照循原样而已? 那这习惯可要不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念及此,宋伊宁赶紧起身,往前厅赶了过去。 苏嬷嬷也算是南宁侯府的熟人了,曾教养过宋伊宁规矩,本以为再次踏足南宁侯府也该是来教新出生的小公子小小姐们规矩,哪成想再次踏足的原因竟是和先前同一个,依旧是来教宋伊宁宫中规矩。 想起先头教导宋伊宁宫规时,她其实挺省心的,宋伊宁是个要强的性子,又有从小的教养礼仪打底,她没教上几日,宋伊宁便将所有宫规礼仪全然掌握,与盛京从小被教习宫规礼仪的世家小姐们放在一起也完全不落下筹。 除了宋伊宁时常让她好等之外,可以说是个完美的学生了。这会苏嬷嬷估摸这还得等她等上半日,便十分心平气和地喝起茶来。 侯府茶叶不错,到底是皇后母家,只上供皇宫且产量不大的精品芽尖儿竟也能拿来随意待客,她是噬茶人,就冲着这茶叶也能心平气和多等上一时半刻。 可没想到的是,她一盏茶刚掀开杯盖浅尝了一口,宋伊宁便匆匆赶来了。 虽然她颇有些意外,不过这会自然得放下茶盏,起身开始她的任务职责。 而宋伊宁见苏嬷嬷茶都喝起来了,以为自己迟到很久,于是满脸羞愧地道起歉起来,“抱歉啊嬷嬷,让你久等了。” 能在宋伊宁脸上看到羞愧,苏嬷嬷倒是新奇。不过她到底是从宫中出来的,养气敛神的功夫好着呢,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派端正道:“夫人来的刚好,老身并没有久等。” 宋伊宁还以为这是苏嬷嬷在替她留面子,面上一派羞红,心想嬷嬷脾气好,不计较她迟到,她等会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学习规矩才行。 宋伊宁重伤后失忆的事被楚末承死死瞒了下来,是以苏嬷嬷并不知道宋伊宁这会早就把规矩忘了精光。还以为她只是想巩固一下,好让自己的姿态变得更好看。 对要求提高自身姿态的,苏嬷嬷也有自己的一套。 是以在教导宋伊宁时,苏嬷嬷一上来便直接让宋伊宁做动作,她则是根据动作的规范程度,从旁通指导几句。 这对宋伊宁来说,等于她字还没认全,便直接让她考科举去了。 刚开始几个动作她还能连蒙带猜做出来,可越到后头,越是茫然,偏生她拿求助的眼神瞧苏嬷嬷时,苏嬷嬷却是一副只做指正却不做示范的模样,这让宋伊宁纠结了半天,才满脸羞红地同嬷嬷道她不会。 其实苏嬷嬷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宋伊宁前头蒙的几个动作,其实都是错的,只是苏嬷嬷心想宋伊宁经常在宫里走动,宫规上面她又岂会犯常识性的错误,还以为是如今宫里规矩有改动,是她出宫太久,跟不上了。 可又想自己前些日子刚教导完永安公主两个女儿规矩,那时永安公主也时常来查看教导进度,并没有同她说宫里规矩有变。 况且若宫中规矩真变了,那么大的事,她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苏嬷嬷作为先头宫里的老人,深宫沉浮那么多年,还能在年迈后体面地被放出宫,可见她的精明通透。 既不是她落伍,也不是宋伊宁故意整她,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宋伊宁已经不记得宫规该怎么去做了。 想到这个可能,苏嬷嬷试探着问道:“夫人可是忘了先头老身教你的宫规了?” “忘了,我现在脑中一点印象都没有。”说这话时,宋伊宁低头看着脚尖。虽说这事也不能怨她,可总归有种在面对传授你学问的夫子时,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的羞愧感。 苏嬷嬷想到前些日子听说过的南宁侯府的世子夫人重伤昏迷许久,看样子莫不是伤到了脑袋,忘了事? 不过苏嬷嬷既然是精明通透之人,在大家族的隐私上头自然也不会好奇心强盛地去过问。 心中有了猜测后,苏嬷嬷便调整了教法,以教初学者的态度重新教导起宋伊宁来。 好在宋伊宁虽然忘了事,可原先到底是熟练的,身体上的感觉不会随记忆的消失而一同抹掉。加之她又格外认真地听苏嬷嬷教导,这一次,比宋伊宁初次接受苏嬷嬷教导的那一次还要来的顺利。她很快就学会了大部分动作,这让宋伊宁欣喜不已。 到了傍晚时分,苏嬷嬷理了理衣摆,准备离开,府中管家将人送到临近门口时,堆笑着道:“夫人重伤后忘了些东西,只是这事世子也并不打算对外宣张,所以还望嬷嬷帮忙保守秘密才是。” 这会苏嬷嬷早就将这事接受了下来,听到管家说的这番话,面前一派波澜不惊道:“那是自然的,老身教人规矩,又岂会自己忘了规矩。” “如此,那便谢谢嬷嬷了。”管家付了苏嬷嬷双倍的束脩,恭敬地把人送出了门。 ☆、吃素 送走苏嬷嬷后,宋伊宁揉了揉酸软的四肢,感到有些疲惫。她如今重伤初醒,四肢其实还不太有力气,做规矩做了一天,难免有些吃力。 不过想到自己很轻易地便把规矩学了进去,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喜悦之下,身体上的疲惫也算不得什么了,甚至还期待明日早些到来。 韵书在宋伊宁回屋前就备上了吃食热茶,还帮宋伊宁捏了捏酸软的四肢,舒服地宋伊宁直哼哼,更是疲惫全消。 这会她忽然想到她这一天都没见到楚末承,遂问道:“世子他在哪?” “世子公差还没回来呢。” “是吗。”他没回来也好,这么想着,宋伊宁有了石头落下的快意感,这下身心全部放松下来,没多久她便直接靠在软塌上睡着了。 她做起了梦,那是在一个夏日上头,她正在侯府后院里头跟着一嬷嬷学习规矩,只是教她规矩的那个嬷嬷却不是苏嬷嬷,而是刻薄长相,并且时常拿鄙薄的眼神看着她的一个高瘦女人,她听到边上人都喊她王嬷嬷。 这王嬷嬷不但长相刻薄,嘴巴也着实刻薄地厉害,说的话是又损又难听,见宋伊宁有做不端正的动作时,也不纠正,而是将各种羞辱的词句套在宋伊宁头上。 天热日头毒,耳边却得忍受这狗屁嬷嬷的不断羞辱,宋伊宁忍了一个时辰,再不能忍,直接喊下人动手把人从侯府轰了出去。 梦到这里并没有中断,宋伊宁看到自己气冲冲地回了房中,一进门,便看到楚末承正斜靠在案几上,一手拿着书,一手饮着茶,好不惬意。 而自己在看到楚末承这般悠闲自在的模样后,直接上前夺走了他手中的书与茶,而后拉过他的手,转而倒进他的怀中,她听到自己在想他撒娇,“我都快被那老妇折磨死了,你都不出来看看我。” “知道你能应对地了,我便也省了事,不出去了。不过阿宁既然不高兴,那我帮你揉揉,将功赎罪?” 而后她便觉得这个梦越来越不对劲,只是还不等细想,她便醒了过来。 她睁眼时,看到楚末承正坐在软塌边上,替她揉捏着四肢。他见她醒了,并不见停手中的动作,“韵书她们见你睡了,自然不敢吵你,可你手足硬的厉害,若不及时松乏,第二日必定酸痛无比。你一贯最不耐疼的一个人,明日指定不愿下地。” 宋伊宁本想收回手的,听到他的话,得知他一派好心,倒也不再扭捏什么,何况他的手法要比韵书还要来的好,她这会惰性一来,竟是不愿推开,又忽的想到刚才做的那个梦,心底随即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来。好似都不需要松乏揉捏,她的四肢手足便已经变得酥软无力了。 只是她极力忍耐下了这般奇异的感觉,面上依旧一派平和,只是眼睛却是转到了窗外,不敢再看楚末承。 只是待神智回笼,宋伊宁又觉得两人这般还是不太好,于是抽了抽手,从塌上坐直了身,“我觉得我已经不酸了,你不用再替我按了。” 手中温软不再,楚末承拢了拢手掌,然后趁宋伊宁不备,捏了捏她的鼻尖,“一贯地翻脸无情,真是个坏东西。” 宋伊宁先是羞红,再是恼怒,而后感到一丝委屈。自己怎么就翻脸无情了,只是两人之间做这些也实在太逾矩了些。 可一想两人可是夫妻,这事放普通男女身上或许不妥,可夫妻之间好像并无逾矩一说。这么想来自己的确是翻脸无情了些。 于是宋伊宁纠结片刻,终是伸出手,按在了楚末承胳膊上,“我还你,总行了吧。” 楚末承没想到还能有这般福分可享,心中暗自愉悦,面前却是不太稀罕的模样。“你那力气,还是算了吧。” 楚末承最是了解宋伊宁,激将法对她很是好用,原本宋伊宁还不太放的开,这会却是想证明自己,双腿跪在塌上,双手用足了力气。 其实楚末承说的没错,宋伊宁那点力气,真的可以忽做不计,哪怕她这会使劲全力,在楚末承看来轻飘地就跟挠痒痒似的。 只是这羽毛挠在人身上,叫做挠痒,美人轻柔,抚在身上,那叫点火。从前两人没少像这般玩闹,楚末承既将宋伊宁揉在心里,势必所有的命门都向她没有阻拦地打开。 可又因为她是他心中的至宝,他怕吓到她,只能一次次忍着全身燃烧的火,默念清心咒将火灭下去。 说实在,不好受,楚末承就不是个爱吃素的人,这些日子形势逼着他吃素,偏偏家中又有块香软甜糯的美人肉日日在他眼前吊着。 伸手抚摸着宋伊宁细腻滑软的侧脸,吃不到,也只能摸几下解瘾。本以为宋伊宁会有很大的反应,可宋伊宁却没有,只是微微仰着下颚,睁着她的猫儿似的眼睛,很是无辜地看着他。 “阿宁。”楚末承的声音已然低哑了下去。 “嗯?”宋伊宁还以为自己将他捏疼了,手上的力道开始放松了下来。 可下一秒,她便被牢牢禁锢在了楚末承怀中,她推了推,没推动,可见楚末承没有想进一步对她做什么之后,她便也不再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反抗。 她靠在楚末承肩上,久久,而后嗅到他身上似乎有股淡淡的青竹气息,很是好闻,且似乎能有让人镇定情绪的效果。 宋伊宁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之前因为害怕他,而忽视了他其实长得好好看这件事。若他没有那般暴躁的性格,她想自己定然会动心的吧。可他的性子,也不是先天就养成的。 十四岁的宋伊宁本就是柔软的性子,心下觉得楚末承先前未免太过可怜了些,于是伸出了手,轻轻拍打在他的后背。“若你能一直控制你的脾气,我想我肯定不会再怕你。” 楚末承闻言,只觉心口一阵抽痛,要他一直控制脾气吗?等于要他做一辈子和尚。小没心的东西,等你以后想起来,看你怎么把这句话收回去。 ☆、发问 叹了口气,楚末承颇为无奈道:“你见我何时对你发过脾气?” 宋伊宁见他不认,便将前日晚上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同楚末承控诉了一遍。“你还说没发脾气,我身上都紫了,到现在都还没消退去呢。” 这……楚末承忽然语滞。“阿宁,你若觉得我在欺负你,那你可感有一丝痛楚。” 痛楚其实还是有的,但那是手脚酸软的痛楚,与被打时的痛楚又不太一样。关键是宋伊宁这会仔细回想了前夜的细节,她当时因为太过恐惧,全程都在哭,但痛好像真的不怎么痛,后来好像有几瞬间她还挺舒服的。嗯?照这么说来,的确不像是在打她。 “阿宁,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无故打人的人呢?”这个问题,自宋伊宁醒来后,楚末承就想问了。 宋伊宁醒来后失了一部分记忆,会害怕是正常的,可她对自己的恐惧胜过多府中其他人,甚至还说出合离的话来,这便不得不让楚末承深思了。 宋伊宁想,时隔多年,楚末承肯不肯认账都是问题。何况那件事之后,他便与青荷定下了婚约,这事也是她在醒来后甚是费解的一桩事。 她一时间有些害怕,憋了半天,再是不愿说话。 楚末承见宋伊宁忽然没了声响,便略送了拥抱,转头去看宋伊宁,却见小猫儿鼓着腮,咬着唇,眼里还含着眼泪花儿。 “阿宁,你?”本想寻根问底的,可见着宋伊宁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终是松了口。罢了,来日方长,他们夫妻多年,他都不曾见宋伊宁怕过他,反倒是时常踩在他头上上蹿下跳。 可见在她以往的六年间,她对他的误会已经解除,既然都是过去的事,再寻根问底又有何意义。 “好了,我不问了,但你以后可不能再怕我了。” 宋伊宁不禁疑惑是不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错乱,眼前这个男人明显待她无比的温柔,甚至她爹爹都没待她那么温柔过。 她想人都是会变得,曾经的他被亲爹忽视,继母苛待,很容易被往岔路上引,可现如今南宁候夫妇皆已过世,他的性子已经慢慢好转回来也说不定。 “那好吧,我就姑且先不怕你了。可你若是再发脾气,该当如何?” “若我敢对阿宁你发脾气,那就任由你随意惩罚我。” 本以为宋伊宁得了承诺,心情该是好转起来才对,可不知为何,宋伊宁脸上的郁色缺更浓重起来。 只见她从楚末承怀中挣脱了出来,穿上鞋履,闷闷坐到了一边。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以往楚末承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毕竟宋伊宁面对他时,总是把一切都写在脸上,喜怒嗔痴他都能第一眼得知。 而此时的宋伊宁,却是把所有心事都闷在了心里,脸上留下的情绪,尽是叫嚣着让楚末承自己来猜。 楚末承猜不透,那便直接问,“阿宁,我都向你保证了,你怎么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 宋伊宁这会心里杂乱成一团,想着自己到底是如何从青荷手中把楚末承撬过来的。她想若是自己不问个清楚明白,今夜别想睡个好觉了。 “你原先可是和青阳知州的女儿订过亲事?” 青阳知州的女儿?时间有些久远,楚末承一时半会没想到这么一件事。待他想到这件事之后,算是明白宋伊宁为何忽然闷闷不乐的了。 感情她的小猫儿是吃味了。难能看到宋伊宁别看生面的吃味方式,楚末承倒是颇觉有意思。 以往她若是不满尹氏给他房中塞女人,那都是直接喊了婆子把人丢出去的,干脆利落,连眼皮子都不掀,哪有像这般一个人闷闷包眼泪过。 “青阳知州的女儿,你说的可是那个叫碧荷还是翠荷的人?” “是青荷。她是我在青阳时的手帕交,你们定过亲的事,我是知道的。” 他自然知道宋伊宁在青阳时与那个叫青荷还是绿荷的女人交情不错。不过那也只是她以为的不错。他可是记得那个女人为了不嫁他,是如何将宋伊宁送上自己的床的。 说来还得谢谢那个女人,若不是她,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宋伊宁。 不过楚末承并不打算将实情告知宋伊宁,十四岁的她,思的想的,总是容易越过正常的范畴,往歪路上跑。好不容易把这小没良心的小猫给哄老实了,他可不想再被挠上一次。 不过他也不打算瞒骗她,只是换了种说法。“确实有这么一遭,不过没多久便退亲了,你不提,我都要忘了这事了。” “那是什么原因才退的亲?” “她心悦的人是她那娘家表哥,两人幽会时碰巧被我撞上了,是以这亲事自然成不了了。”楚末承说的风轻云淡,似乎并不在意。 宋伊宁听完却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要知青荷家风严正,一贯识矩守礼,怎么会做出这般不顾名节之事来。 可楚末承也确实没必要骗她,一般亲事定下,很少有反悔的余地,若非出了非退不可的意外,两家之间亲事很少有能退成功的。 宋伊宁脑中忽然想到曾在花园中看到楚末承暴揍青荷表哥的那一幕,难道青荷心悦之人,便是那一位? 所以楚末承打青荷娘家表哥是因为什么原因,毕竟他们那时还未定下亲事,断没有因此而打人的道理。 楚末承见宋伊宁忽然走起神来,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生怕宋伊宁又各种胡思乱想,楚末承打算出手打断,可刚伸手,宋伊宁已然回了神,她心中的疑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你先前还未同青荷定亲的时候,在知州府后院当着青荷的面打了青荷的表哥一顿,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宋伊宁忽然这么一问,让楚末承有些回忆不过来。 那都是六年前发生的事了,对楚末承而言还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觉得他能记得那个白荷还是粉荷的已经很是不易,又哪会去记自己哪一天出手打了哪个人渣这样的小事。 ☆、熄火 不过对应宋伊宁醒来后尤其怕他的行为,楚末承不禁有了猜测,莫不是因为自己在六年前打那个菜荷的表哥的时候,正好被宋伊宁看到,她这才会误以为自己是个暴怒好打人的人? 越想越是有这种可能,于是乎楚末承不得不努力回忆六年前他在青阳做过的所有事情,想了大半天,终于在角落被他搜罗了出来。 “哦,我记起来了,当时的青阳知州有意与我结亲,便邀了我去他家赴宴,结果中途却遇到你口中那个翠鹅她表哥,他无端跳出来,指着我鼻子就是一阵辱骂,甚至还骂了我已经过世的母亲,我自是不能忍,就教训了他一番。只是那小子不但嘴巴脏,人还会装佯,我才轻轻出了两拳,他便满地打滚装可怜,好似我打得多用力似的。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得知青阳知州有意将他的女儿许配给我,故意惹怒我引我出手打人的。” 宋伊宁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楚末承口中的翠鹅指的是青荷。不过这会她也不去在意楚末承叫错名字的事了,她没想到的是,那日事情的经过竟是这般。 她没觉得楚末承会撒谎骗自己,本能地就信服了他说的话,这会心里对青荷表哥老实人的评价不再,在面对楚末承时也感到有些心虚。 “所以你这么怕我,是因为目睹我打了那菜鹅的表哥吧?”见宋伊宁满脸心虚的神情,楚末承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不是菜鹅,是青荷……”宋伊宁小声修正,企图掩饰她错怪好人这一事实。 楚末承还能不了解她,不过也知见好就收,逼急了她不定得咬人。 “不过那日你既看到我对那什么鹅的表哥动手,那你当时身在何处,若是当时能见到你……”楚末承顿了顿,当时他情绪暴动地厉害,就算是见到宋伊宁又如何,就他当时的情绪下,估计也没心思赏看美人了,最后也只是白白错过而已。 “我当时吓坏了,就躲在假山后面一动也不敢动。” 楚末承不太爱回忆六年前,适时扯回到现在,“好了,你现在既然知道我非平白无故打人,那你还觉得我是会那种打女人的人嘛?” 宋伊宁心想说这也保不准啊,“你虽然不会平白无故打人,可我若是惹到了你,你生起气来打我怎么办?” 回应她的是楚末承落在唇边的吻,“我爱你深到骨髓里头,只想永远护着你,又岂会舍得打你。” 宋伊宁脸登时通红,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她虽不知人事,但却曾见过,当时表姐的未婚夫婿就是这般亲吻表姐的,表姐的脸也是羞得臊红,不知比起现在的自己,谁更来得颜色深些。 楚末承原本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而后观察宋伊宁的反应,见宋伊宁并没出现抵触的情绪后,开始加深了这个吻。 宋伊宁呼吸乱的一塌糊涂,水蒙蒙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楚末承。她的眼神过于清澈透亮,竟是无端地让人生出罪恶感来。 “乖,闭眼。”伸手轻轻将宋伊宁的双眼遮住,手掌覆在眼前,随着睫毛轻柔的眨动,手指尖微微有些发痒。楚末承想他虽然想让宋伊宁赶快恢复记忆,可不得不说,失了忆后的宋伊宁,也格外让人动心。 所以这个妖精天生就是来克他的,不管懵懂还是妩媚,一样能把他的心控制的死死的,他这辈子也算是栽在她手上了。 而宋伊宁感到眼前一黑,这算是反应过来了。虽说羞归羞,可事已至此,她其实也好奇这是怎么个味道,为何陷入情爱中的男女都爱这般。 好似滋味是不错,温温的,热热的,甜甜的,把她全身的情绪都给调动了起来,让她的舌尖变得异常敏感。(脖子以上以上哦!!!) 身体留下的记忆,并不会随着失忆而消失,她经过刚开始的茫然,竟是慢慢熟练起来,身体的本能让她开始勾缠。(抱抱不算吧。) 而后,两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眼看燎原之火就要烧起,可肌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让她猛得一激灵,情与欲一下褪去,她使劲推开楚末承,揪着散乱的衣领子,屈腿靠在了一边。(没成功,当然也不算啊!) “你是不是又想打我了?”宋伊宁眼神带着控诉,让楚末承感受到什么叫热浪撞冰山,岩浆落寒潭,有余温,却没法儿再发热。 他得是收回原先的想法,失忆后的宋伊宁,就是个不负责任的纵.火犯,只知一昧儿纵.火,要她灭个火试试?要能灭火那还能叫纵.火犯吗? 努力顺了口气,心里默念了数十次清心咒才将那股字余热灭下去之后,楚末承直接翻身下了塌,穿着鞋自顾自走了。 宋伊宁看着楚末承头也不回地离开,没来由地一阵委屈,想骂人,可没由头不说,她也不会骂啊,只能抽了抽鼻头,像颗冬天的小白菜苗,自顾自把衣襟理好,而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才好。 而后宋伊宁一连三天都没见到楚末承,刚开始她死要面子,忍着没问,还觉得这样挺好,免得他每次出现都要对她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可连着三天没见到他人,也没人和她禀报说楚末承外出公干,宋伊宁终是忍不住,把韵书喊过来,问她楚末承到底干什么去了。 因为她忽然想到,她爹爹虽没妾室通房,可不代表所有男人都没有啊。她曾听青荷说过,说她哥哥家里通房妾室一堆也就算了,还成天在外寻花问柳,夜不归宿,把她嫂嫂一阵好气,收拾行李回娘家了。 她虽不知寻花问柳到底是做什么,可大致还是知道的,也就是去外头找女人。 “韵书我问你,世子他可有什么妾室通房?” “自然是没有的,世子对夫人你一心一意,别说妾室通房了,他连别的女人衣服边都不沾染一下。” “那他这些日子不回家,是做什么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有了正宫意识的宋小猫 下本预收敲甜的,封面还巨好看,偏心地说这本是我专栏为数不多的崽崽里头最好看的。拿来放在收藏夹内纯欣赏都养眼的不行,收藏一下不吃亏啊不吃亏~ 九音是宁王诸多子女里头最不起眼的一个。本以为安安分分就能在王妃手底下讨生活。 谁承想前线打了败仗,国君急着找人和亲,偏偏自己又没有女儿,便将主意打到了比野兔还能生的宁王头上。而九音就成了那个被推出去和亲的倒霉蛋。 和亲队伍离开前夕,国君看了眼豆芽菜似的九音,满脸嫌弃。 心想自己还是赶紧物色一个新的和亲公主吧,这要对方不满意想退货,他还能加紧送一个新的过去 哪知敌国水土养人,豆芽菜去了不到半年,便抽条的娇艳欲滴,丰腴动人。 某将军:那还不是我喂得好,一日三餐顿顿肉,羊奶餐餐不离口 九音(捂脸):可别说了,羞死我了 众人:我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眠 “世子都有回府,只是公务繁忙,每日都要在书房处理公务到半夜。” 宋伊宁闻言,像是送了口气,可紧接着又颇为苦恼起来。 她记得父亲的公务也很是繁忙,连着一晚上不眠不休也是有过的,那时母亲便会亲手为父亲烹茶煮宵夜。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想着自己既是楚末承的夫人,是不是也该表示关心一下? “韵书,以往我会替世子送宵夜过去吗?” “会的,夫人经常会亲手做上些点心送到世子的书房里。” “是吗。”宋伊宁想了想,随即站起了身,“厨房在哪,带我过去。” 宋伊宁没想到侯府还有个专门为她开设的小厨房,里面工具一应俱全,但又不比大厨房的杂乱,宋伊宁一下便喜欢上了这里。 她虽是官家小姐,但却有一个贤良温婉的母亲,宋夫人时常喜欢下厨研究小点心,宋伊宁跟在宋夫人身后,耳濡目染之下,也喜欢自己下厨研究些小花样,在宋夫人过世后,替宋大人送宵夜的差使也落在了宋伊宁的头上。 “小厨房是按照夫人您要求的建造的,格局仿照的是宋府厨房的格局,但比宋府的厨房要更大些。” 听完韵书的介绍,宋伊宁恍然,难怪觉得很是熟悉,原来就是放大了的宋府厨房。看来楚末承是真的对自己很好,什么事情都依照自己的喜好来。这般想着,宋伊宁做的这顿宵夜更是投入了全副心力,只是当她带着做好的宵夜,来到楚末承的书房门前,竟是生出了几分犹豫。 这进去要怎么说才好呢,她面皮子浅,也不太会说什么关心之语,可进去之后,总不能什么话都不说,直接把食盒生硬地放他桌上就走吧。 不过还不等宋伊宁犹豫太久,书房门便打开了,楚末承的身影出现在宋伊宁面前,只是他看起来真的是很忙,身上穿的依旧是朝圣时所穿的朝服,眼底还有很明显的血丝,但他在看到宋伊宁的那一刻,明显疲惫的脸一瞬间布满温和的笑意,将疲惫一扫而空,只留下满心的欢喜。 宋伊宁有些看愣了,连自己何时被他牵进屋的都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手中的食盒已经被楚末承接过,他径自打开食盒,将宋伊宁特意替他准备的宵夜端了出来。“好久没吃阿宁你亲手煮的宵夜了。” “那你试试,我现在的手艺和我之前比如何?”宋伊宁有些紧张地望着他,人都是在进步的,她的手艺肯定是六年后要来得更好,她怕楚末承吃惯了她更加高超的手艺,反倒吃不惯她现在做的。 “一样美味。” “骗人,肯定会有些差别的。” “对我而言都是阿宁亲手所制,我吃的是你的心意,心意不减,味道自然不变。” 宋伊宁被这话再次羞红了耳朵尖,而后她被楚末承拉着一同坐在了书桌前,他的椅子很是宽大,容两人坐下后依旧有间隙空余,坐下后,宋伊宁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身边的人。 只见楚末承拿了双干净的筷子交到她手中,“一起吃些吧。” 宋伊宁一下做了许多,估摸着楚末承吃完还有富余,便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酥卷儿吃了起来。 平素宋伊宁是不吃夜食的,她最是爱惜自己窈窕纤细的身段儿,怕夜里积食长胖,以往楚末承再是引诱,她都不为所动不沾一口。 可十四岁的宋伊宁便没了这份顾忌,那会她正在抽条,正是需要多吃补足的时候,是以并没有忌口这一说。楚末承看着这会十分认真地吃着筷中食物的宋伊宁,有些促狭地想,若是她恢复记忆,想到这些日子在不知的情况下被自己塞了这般多夜食,脸上的神情一定有趣。 其实啊他更喜欢她腰上有肉些,这样捏起来才舒服,他先前也曾同宋伊宁提及过,可那时宋伊宁却是回了他一个妄想的眼神,而后使起了性子。“你说你喜欢我腰上有肉,那我现在的纤细你是不喜欢喽?既是不喜欢,那我就不在你跟前凑了,你就尽管去找腰上有肉的女人吧。” 因着惹到了她,楚末承连着七天只能餐餐吃素不说,连宵夜都被断了供给,后来还是他买了好些首饰胭脂,这才勉强将人哄开心的。 左右恢复记忆没那么容易,他适当收些利息也无妨。 这会吃的很是香甜的宋伊宁,压根没想到这苟男人还有这重心思。 等食盒空了之后,宋伊宁忍住饱嗝的冲动,准备起身离开。 可她刚起身,便被楚末承拉了回到了椅子上去。 “阿宁,不要走。”他环抱住她,下颚在她的脖颈上蹭了蹭。 宋伊宁被惊起一片颤栗,有些僵硬起来。 本以为楚末承又想对她做什么,可宋伊宁没想到,他只是靠在她的肩膀上,有些疲乏的说道:“再陪我一会。” 宋伊宁心软了软,放松了下来。他似乎真的就想让她再陪他一会,在她肩头只靠了一小会儿后,便直起了身。“夜深了,露太重,回房后早些休息吧。”而后喊来了韵书她们,送她回房。 “那你也别捱到太晚。”宋伊宁看着灯火下的他,轻声嘱咐道。 “好,全听夫人的。” 宋伊宁三步一回首地离开了书房,回房后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烛火下的楚末承。 她忽然好想跑下榻,重新回到书房陪着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坐在他身边轻轻靠着他也好。 可也就这么忽然地一股冲动劲儿,他在书房处理公务,自己还是不要分心打扰他的才好。只是不知他会处理到何时,可千万别熬夜到天明才好。想着以往爹爹也是如此,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每每书房的烛火都要燃一个晚上。 就这么想着,宋伊宁辗转反侧难以睡去。 忽闻门口忽然一阵嘈杂之声,在夜里尤其明显。门外头有人在说话,许是怕惊扰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宋伊宁侧身听着,说话的那人好似楚末承身边的仆人。 这会那人正在问韵书,夫人睡了没有。说是世子怕夫人挂心难以入眠,是以入寝前特意吩咐他来走一遭的。 作者有话要说: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宋猫宁超爱楚狗子,不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有趣 楚末承再是了解宋伊宁不过,以往她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这会失去记忆了,连着整个人都软和了起来,以往他处理公务到半夜,怕回房惊扰着他,都是在书房直接入睡的,但也会吩咐人过来问声,她若没睡,他正好可以回房睡。 但眼下他被宋伊宁赶出了房门外,直接回屋定是不能的,偏偏他想到宋伊宁离开书房前记挂的眼神,想想还是让侍从跑了一趟。 宋伊宁得了信儿,心中没有了记挂,很快便入了梦去。 因为睡得晚,早上醒来不免迟了些,想想今日是最后一日学习规矩,宋伊宁不想这些日子的辛苦白费,匆忙洗漱了一番,还是稍稍迟到了一会儿。 苏嬷嬷这几日适应了每日提前准时等她的宋伊宁,这会子见她迟到,还颇有些不适应,不免看了宋伊宁几眼。 宋伊宁自知错时,又被苏嬷嬷这般瞧着,竟是生了几分滔天大罪之感,头压地底底的,满面羞红。 苏嬷嬷瞧着宋伊宁这副模样颇为新奇,原本就算有什么不悦,也都消失不见了。“夫人也无须太过在意,还记得我初次教你那回,你几乎天天都得迟到个大半时辰,你现在也就迟到了半盏茶,都算不得迟到。” 苏嬷嬷本是随意那么一说,偏偏宋伊宁听完,却上了心。她想起前些日子做的那个梦,梦里头她因为受不住教养嬷嬷的冷嘲热讽,直接甩脸子走人,想着若那梦是真的,自己以前时常迟到,估计也有了解释。 待宋伊宁学完所有的宫规礼仪,将苏嬷嬷客气送走后,宋伊宁忽问韵书道:“我在初次请苏嬷嬷入府学习宫规礼仪之前,是不是还请过别的教养嬷嬷?” “是曾请过一个叫李嬷嬷的,不过那李嬷嬷人品不正,外头欠了一堆烂账,还不出,竟偷盗到侯府来了,被夫人你知晓后,便命人将她扭送到了官府衙门。” 后面的话韵书没说,那李嬷嬷欠账不假,不过偷盗的罪名却是宋伊宁刻意套在她头上的,因为她是尹氏用来刻意抹黑宋伊宁名声的,那李嬷嬷为了得到尹氏许诺的大笔银子,自是准备了满腹的心眼准备招呼宋伊宁。 却没想到早早被宋伊宁识破,前脚刚准备抹黑宋伊宁,后脚便被抓了个现脏,她房中的那些金银全是尹氏给的,尹氏自是不能认,因而李嬷嬷只能坐实了偷盗的罪名,这会还在牢里头关着呢。 解决了李嬷嬷之后,宋伊宁便对教养嬷嬷没了什么好耐性,对后来的苏嬷嬷便是让她时常在前厅空等喝茶,而后姗姗来迟。 苏嬷嬷也是个聪明人,大家都是同一个圈子里头的,就李嬷嬷偷盗一事,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要想不惹祸上身,闭嘴啥都不说才是最好的。宋伊宁时常迟到,她就多喝几盏茶顺气,左右侯府茶叶不错,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她还是等得起。 可哪怕韵书不说,宋伊宁还是觉察到不对劲来,“听苏嬷嬷说,我以前时常晚到,那又是何缘由?” “夫人苦夏,夜里热的难以睡去,白日自是醒不过来。”这的确是原因之一,可侯府夏日是时常备冰的,哪能让主子热到?所以苦夏不至于,醒不来却是真,只是能让宋伊宁醒不来的真正原因,韵书往书房方向望了一眼,自然只有世子了。 宋伊宁姑且信了,左右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问也没多大的意思。 待到掌灯时分,却见楚末承依旧没出现,宋伊宁估摸着楚末承依旧公务缠身,于是到点儿了亲自下厨替他做了宵夜过去。 只是却没想到,刚走近书房大门,便看到有人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这人脸生,但通身威严气势十足,宋伊宁本能便避让到了一侧,却不想对方见到她后,主动上前而来。 “表嫂。” 宋伊宁见来人喊她表嫂,估摸着应当是楚末承的哪房亲戚,只奈何她现在已经全然忘记,也不知该称呼来人什么才好。 好在宋伊宁身后跟着的韵书她们是记得的,只见她们赶紧冲着来人恭敬行礼,并称他为“太子殿下。” 宋伊宁见状,赶紧把这几日苏嬷嬷教她的规矩活学活用起来。“参见太子殿下。” 虽说宋伊宁失忆一事暂时还未对外透露,但诊治过宋伊宁的太医是宫中医术最出众的莫医首,他在回宫后,已将宋伊宁可能失忆的事告知了圣人与皇后,太子也从皇后那里获晓了这件事。 这会瞧着眼前气质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宋伊宁,倒是多瞧了几眼,“表嫂不必多礼。听闻表嫂近日初醒,还不曾来问候,倒是失礼。” 宋伊宁哪敢真受太子的歉礼,赶紧地说没关系,她已经好利索了。 这番小心翼翼的回复,让太子颇为不适应,若是他印象里的那个宋伊宁,这会应该微挑着眉头,半开玩笑地说:“太子日理万机的,我这哪敢牢太子挂心哦,指不得太子你前脚刚走,后脚太子妃娘娘又要上门指责我出墙,说我病了都还不忘勾引男人,那我哪处说理去?” 就在太子晃神之际,身后传来楚末承的声音。“阿宁,过来。” 宋伊宁闻言,很是乖巧地绕过太子,走向楚末承。 楚末承一把将宋伊宁的手握紧,随即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天色不早了,太子殿下也该回府了。” 太子心想楚末承这满脸妒夫的模样倒是很久未见了。 想想他以前也没少来南宁侯府,见宋伊宁的次数也不少,先前却没见他这副模样过,而这会宋伊宁失忆了,他便开始一副怕他抢他媳妇的模样。 莫非是宋伊宁的失忆点儿不对,所以才让他心生危机? 想想自从自己这位大表哥成亲后,行事作风便比他的太子太傅还要老成得多,四年来鲜少见他袒露过任何过激的情绪,眼下这副模样倒是有趣。 不过太子这会是真有事要回去,想继续留下看戏那都不能。 而楚末承在太子离开后,牵着宋伊宁的手进了书房。 ☆、惊梦 宋伊宁发现今日的楚末承,用的力道要比往日大多了,握的她手有些生疼。“你弄疼我了。” 眼前的人闻言,松了松手中的力道,在将她带入书房后,随即关上了房门。 宋伊宁并无察觉到什么,而是献宝似的将她特意为楚末承准备的点心一一端了出来。“来,试试我新研制的糕点。” 可楚末承并不急着品尝,而是旁敲侧击问道:“你觉得太子他,如何?” 宋伊宁有些不明所以,只好照实道:“挺有威严气度的一个人。” 威严气度,这是夸人之词,楚末承听完便开始不高兴了。“你觉得他有威严气度,乎此之外,还有别的想法吗?” “什么想法?我又不认识他,不说他威严气度,还能说什么呢?”宋伊宁愈发觉得楚末承这话问的奇怪。 “没什么,阿宁,你只要知道,我是你夫君,除我之外,你不能再有别人这就够了。” “我要是除你之外再有别人,那岂不是红杏出墙?这要是被我爹爹知道了,准得气得将我赶出家门。”说完,宋伊宁脸色一红,她如今倒是很快接受了已经嫁人的事实,更是接受楚末承是她夫君这件事。 见宋伊宁对太子并未其他想法,楚末承松了口气。不怪他多心,谁让先头两人有过苗头,若非被他提前掐死芽中,这会保不准他还得喊他媳妇一声侧妃娘娘。 得知宋伊宁审美取向更倾向于太子那样的皮囊后,楚末承便开始担心失忆后的宋伊宁会瞧上太子。 殊不知这人的容貌也是会发生改变的,四年前太子可以称得上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可太子府伙食养人,太子精于校练,虽不见发福,可与年少时的玉树临风却大打折扣,宋伊宁越是审美不变,越是不容易瞧上他。 只是宋伊宁没想到,自己不过才见了太子一面,夜里便生出有关他的梦来。只是这梦却并不太好。 梦里头,一名衣着精致打扮华丽的女人将她堵在了一角,她长得很是好看,可眼神却像着了火一样,仿佛她整个人下一刻就会燃烧起来。 “昨日太子醉酒念起了你的名字,这下任你口灿莲花也休想抵赖。说,你与太子到底有何私情?” 她见自己讽刺地笑出了声,但并没有辩解,而是转而往对方心头扎刀子。“你男人想喊我名字,我难不成还能管住他嘴不成。你自己管不住男人,却整天疑神疑鬼,以后太子后院的女人可多了去了,要我看你这太子妃也别做了,否则迟早要被酸死。” “大胆,你竟敢对本宫这般说话!”太子妃满脸不可置信,她没想到区区的世子妻都敢对她叫嚣无礼。 偏偏自己笑得更是张扬,丝毫不见惧色,“我就是大胆了,左右私下就你我二人,我就说了又当如何。太子妃娘娘大可去太子面前告状啊,看看他会不会治我的罪。” 太子妃被这般挑衅,如何能忍,伸手想扇宋伊宁耳光,却被宋伊宁反手握住。“依着太子妃娘娘的尊贵,应该从未屈尊自己动手打过人吧,瞧瞧这纤细的手腕,软的都没几分气力。只是这第一次动手打人的荣耀,我面皮薄实在承受不住,也就不笑纳了。”说完,宋伊宁一个使劲,把太子妃推倒在地。 看着倒在地上,已不知愤怒,只剩下满脸讶染的太子妃,宋伊宁露出极为灿烂的笑来,“臣妇告辞,太子妃娘娘万安。” 只是当她一转身,便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太子,还有……楚末承? 宋伊宁猛地惊醒,以不愿面对的态度。 醒来后,宋伊宁还有梦里残留的几份情绪,一时间挠心地厉害。宋伊宁品了品,这应该叫心虚。 所以自己为何会感到心虚,是因为打了太子妃,还是自己真的和太子有私情? 宋伊宁不禁想起遇到太子时,太子对她的态度,好像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没察觉出来,毕竟那会她眼神几乎都在看着脚尖,哪敢抬头直视太子。 而后她又想到在见到太子后,楚末承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 当时自己没察觉出来,这会细细回想,宋伊宁有些不敢下结论。难不成自己真的与太子有些什么? 宋伊宁吓得赶紧停下继续想下去的念头,她怎么会和太子有纠缠,她明明是这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她觉得再也催眠不了自己了。 毕竟在梦里,她还动手打了太子妃。那可是太子妃啊,给她熊心豹子胆敢打太子妃。她觉得自己老实人的头衔有些摇摇欲坠。 因为摇摇欲坠,她觉得自己红杏出墙和太子有纠缠的事,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不容易接受。 然后再联系起前面几个零零散散的梦来,虽然每个梦都有合理的解释,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这六年里,性子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变得随心所欲会打人不说,还勾三搭四红杏出墙,而她的夫君被她戴了绿帽后,却选择了原谅。 宋伊宁良心开始抽痛起来,大晚上地,她就这么望着床顶,眼泪水儿止不住地往外冒。 眼泪水儿里各种情绪都有,怎么都止不住,反正也没人看到。之后哭着哭着便这么朦胧睡了过去,等第二日醒来,又是肿得像核桃那么大的眼仁。 韵书再次熟练地帮宋伊宁敷鸡蛋消肿,只是以往宋伊宁是因为和楚末承通宵玩闹,才会眼睛红肿,如今好好睡着,醒来后眼睛都能肿地不行,这不免让人担心。 “夫人,你眼睛怎么又肿了,奴婢还是找大夫替你瞧瞧吧,总那么肿着也不是回事啊。” 韵书不说还好,韵书一说,宋伊宁又想哭。可她脸皮子薄,没脸在外人面前哭,只好强忍着。可越忍越是难受。 临界点是楚末承出现前一秒,在楚末承出现后,宋伊宁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楚末承:怎么他一出现,他的小猫儿就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有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到 ☆、红杏 “怎么又哭了,可是因为我进了屋?那我这便出去。” “不是,你别走。”宋伊宁这会对楚末承正是满心愧疚的时候,见他抬步要走,赶紧将人喊住。她的声音还带着丝梗咽,听的楚末承有些心疼。 走近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楚末承看着宋伊宁肿成核桃大的眼睛,皱起了眉,“为何要哭?” 宋伊宁见楚末承盯着她的眼睛看,赶紧捂住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别看。” 楚末承知道宋伊宁最是爱美不过,这会她哭肿了眼睛,铁定不愿让人看到,“我不看,但你要告诉我,为何要哭?” 什么原因,宋伊宁实在说不出口,她都给楚末承戴绿帽子了,可不想再戳他心窝子。 楚末承也不逼她,转而牵起她的手,“你不愿说就不说了,今日我沐休,带你逛逛园子,散散心可好。” 可宋伊宁却是捂着眼睛,果断拒绝道:“不想见人。” 将宋伊宁捂着眼睛的双手移开,楚末承在她的眼睑落下一吻,“那就不见人,只同我一起。” 宋伊宁发现自己像是被蛊惑一般,点了点头,然后由他拉着手,将她带出了门。 好在楚末承说到做到,一路走来,果真不见一人,这才让宋伊宁不觉丢人。 可她心里头堵着事情,到底没什么心思逛园子赏景致,而是多次偷偷瞧着楚末承。 只是当两人逛到园子边的一处矮墙时,宋伊宁看到墙边开得正茂盛的红杏树,那树枝托着朵朵红杏花儿,招摇地往墙外探出头去,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眼神恍惚地看着那满墙出墙的杏花。 楚末承见宋伊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那红杏,还以为她喜欢,“若是喜欢,我让人折几枝送到你屋子去。” “不要,我不想要红杏。”宋伊宁闷声回答道。 因着宋伊宁今日一整日心情都不太好,这会就是察觉到宋伊宁语气不对,楚末承也不会往红杏上想,只想着怎么才能让她展开笑颜才好。 “我知你最爱红梅,可惜这个时节并不是梅花盛开的日子。不过……”只见楚末承忽从怀中拿出一支梅花簪子来,簪子以整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顶上梅蕊由掐金丝镶红玛瑙而成,再点上粒粒珍珠,真好似刚从雪中折下的红梅,傲着霜雪,开得浓烈。 “这个时节虽没红梅,但以此簪代替红梅,可能搏阿宁你一笑?” 簪子很美,可越是美丽,她的心也就跟着越痛。“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妻,一切都是值得的,来,我替你簪上。” 宋伊宁身量虽纤细高挑,可也将将达到楚末承肩膀的位置。他这会靠近了替她簪上发簪,更是将宋伊宁整个人送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宋伊宁抬头,只能看到他硬朗的下颚还有滚动的喉结,她心神这一瞬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轻轻吻了上去。 楚末承感到颈初一阵酥痒,怀中人温热的唇烫的他心神摇荡。“阿宁,别闹。” 可怀中人似是置若未闻,顺势靠在了他的肩上,柔柔的声音落入他的耳畔,“你真好。” 她想,不管自己过去做过什么,总之从现在开始,她要做到一心一意,绝不辜负眼前之人才好。 楚末承没想到今日的宋伊宁像是突然转了性一般,自从她失忆后,都是他绞尽脑汁才能牵牵她的手而已,而此时能享受到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楚末承生怕她忽然醒来一样,只想这一刻一直温存下去。 只是怀中人并不是个安分的,这会想通了,更是难以理解自己有什么地方吸引到了楚末承。 宋伊宁想,自己虽然长得好看,可人外有人,偌大的盛京,比她长得好看的定然不在少数,若靠的是皮相,只能吸引得了一时,但若不是靠着外貌,自己又是哪里吸引住的他呢? 秉着不懂就问的想法,宋伊宁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任何思索,楚末承当即答道:“所有。” 宋伊宁从他怀中出来,不明地看着他。 “因为是你,所以你的全部都喜欢。” 宋伊宁觉得,楚末承的回答,等于什么都没回答。不过她也不打算刨根问到底,因为这样就够她开心的了。 等到回房时,楚末承原本要走,宋伊宁却伸手勾了勾他的手,“不要急着走,也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小美人的邀请如何能拒绝,更何况楚末承原本就盼着她能将自己留下来,于是乎欣然留下,最好能趁势好留下过夜就更加完美了。 这般想的,他也这般计划的,等用完膳,他让人将公文挪到了房里头。虽是休沐,可依旧有大堆公文需要处理。 宋伊宁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同他说她还没适应和男人在晚上共处一室,可在看到他成堆的公文后,便收住了声。 他为了陪自己,都无法静心处理公务,自己怎好再说出赶人这种没有良心的话来。 于是当楚末承在案几上处理公务时,宋伊宁便托着腮,在一旁看着他,偶尔帮忙研个墨,添个茶,也不觉无聊,只觉心中生出几分宁静平和来。她想,这应当就是所谓的红袖添香吧。 得出了这个念头,宋伊宁抿着唇自顾自害羞好半天。 楚末承抬头,见宋伊宁低垂着头,就像是一只犯困的小猫趴在桌沿上,以为她熬不住犯困,“若是困了,先去睡吧。” “我不困。”宋伊宁闻言,赶紧抬头瞪大了眼睛,好证明她并不困。 偏偏她这副极力证明自己没有犯困的样子,反倒像是在死鸭子嘴硬,让楚末承叹了口气,满脸无奈道:“放心,今晚我就单单处理公务,保证不做其他事情。” 被冤枉了,宋伊宁自然要极力辩解,“我是真的不困,才没有担心你会对我做其他事情呢。” “我可说其他事情是要对你做了吗,由此可见阿宁果然在骗我。” 宋伊宁感觉自己被带入了沟里,还是怎么爬都爬不上来的那种。 ☆、灭迹 “我真没有那么想。”尾音里带着丝委屈。 “那阿宁就是愿意让我留下来了?”搁下手中的笔,楚末承走到宋伊宁身前,眼中的亮光,让宋伊宁心慌的很,赶紧又垂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我也没那么想过。” 宋伊宁发现自己的下颚被楚末承用手抵了起来,使得她不得不直接面视于他。就在她心乱成一团时,楚末承松开了手,笑了出来,“快去睡吧,等我处理完公务就回书房去。” 察觉自己被捉弄,宋伊宁气鼓鼓地瞪了楚末承一眼,“睡就睡。” 只是她赌气地跑上床,盖上被子后却如何都睡不着。 外间楚末承点着烛火在处理公务,她不是嫌灯火太亮碍了她的睡眠,就是想着都这么晚了,楚末承怎么还没去睡。 在翻了数十个身,深受难眠之苦后,宋伊宁终是翻身下了床,走到了外间。 明明以至深夜,是人最为疲劳的时候,可楚末承却依旧脊背挺得笔直,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上的公务,但从他身上却丝毫不见困倦之色。他难道都不会感觉到累吗? 楚末承被背后的动静惊动了,转头见宋伊宁又走了出来,身上衣衫单薄,双脚未着袜履,不由蹙了蹙眉。“下床不爱穿鞋的毛病怎么总是不改过来。”说着,他从书桌前站起,径而走到宋伊宁身前,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宋伊宁一个不防,忽然悬空,双手赶紧牢牢抱住楚末承的腰身。而后她便被他这般抱着,走进了内室。 她此刻脸红的能滴血,想推开他,可又不敢撒手,等楚末承将她放到被褥上后,她双手还依旧抱着他的腰身不放。等她回过神想放手,却已来不及了。 楚末承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背对灯光,面上是不明情绪的一片阴影,但他的声音却染上了□□,落在宋伊宁耳中,让她心中一阵慌乱,“阿宁这般抱着我不放,还说不想我留下来。” “我……”宋伊宁想出口辩解,可楚末承却不会再给她机会。 以吻封箴,她所有想说的话全被他吞落下肚,不同他之前的浅尝辄止,这个吻让宋伊宁恍若置身暴风雨当中,她想抵抗,却发现自己似乎没了抵抗的力气,于是她伸手扑腾起来,偏偏手脚也不知是何原因,虚软无力,根本使不上劲。 就像是尚未长大的小奶猫,连伸爪子挠人都是可爱的。而楚末承便是这样想的。见得到了小猫儿的回应,楚末承这撸猫撸的愈发的开心起来。 而小猫刚开始还好,撸久了烦的要死,连抓带挠,也不见人类消停。 她也不知被折腾了多久,最后终是沉沉睡去。而一脸餍足的楚末承看着宋伊宁乖巧的睡颜,伸手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水。 念了这么多天的清心咒,还是失了效用,她总是能轻易勾出他的心底深处的渴望,让他发疯失狂。 也不知这记仇的小猫醒来后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对他再次戒备起来。这哄一次能哄好,哄多了可就不信了,所以楚末承还是打算从根源处解决问题。 而且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楚末承不打算留下他“犯罪”的任何证据。 房中一直备有上等的褪淤消肿膏药,效用极佳,第二日醒来身上定然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于是趁着宋伊宁熟睡,楚末承把膏药涂抹在每一处可能留下青紫的地方,抹除了“犯罪证据”后,这才睡去。 等第二日一早,宋伊宁醒来后,一想到昨夜楚末承对自己做的事,赶紧看了看自己,酸软还是有些的,可却没了上次那样可怖的青紫痕迹。 没了让人一眼就感到可怕的青紫,再加之昨晚楚末承反复同她强调自己不是在打她,动作还极致的温柔,一开始还是很有趣的,就是后来久了她才烦的。因为不知是何原因,又不知是好还是坏,这让宋伊宁陷入了无比的纠结之中。 连带看到枕边闭眼睡的正香的楚末承,宋伊宁都不知道是该把他叫醒还是让他继续睡着的好,无奈只能抱着枕头,靠在床角气鼓鼓地看着他。 其实楚末承一早便醒了,但这回他没向上次那样自顾走人,而是假寐等着看宋伊宁的反应。 发现宋伊宁醒来后没有哭闹,而是抱着枕头靠在一边气鼓鼓地盯着他瞧,他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醒了。更何况此刻的宋伊宁像极了刚被风雨摧残过的一朵娇花,只想让人将她拥入怀中好好怜爱一番。 于是楚末承装出一副刚醒来的样子,迷胧地看着宋伊宁,“阿宁,你醒了。” 哼!宋伊宁扭过了头,不想理他。 “生气了?”楚末承支起了身,拉住宋伊宁不住挣扎的手腕,“告诉我,气什么呢?” “你欺负我。”说着,宋伊宁眼眶又酸热了起来。 “我如何欺负你了?” “你昨晚,那样对我,还不叫欺负。”宋伊宁越说越是委屈,泪珠子越是想忍住不落,越是落得越快。 楚末承就是害怕碰到眼下的局面,他才不得不念了那么多天的清心咒,不过既想开荤,就得有做好应对眼下局面的准备。 “夫妻之间,这再是寻常不过的事,怎能说是欺负呢?” “这算哪门子寻常,像我爹爹和娘亲他们就不会这样。”这才是让她一直没法想明白的原因,谁让别人家的夫妻,哪有像他们这样的。 虽然有些不太恭敬,不过楚末承却还是不得不说:“他们若不这般,怎生出的你?” “自然是菩萨送子,送到我母亲腹中的了。”宋伊宁有时候,对于已经固有的认知上,可谓是固执的可以。 宋伊宁的话让楚末承再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父母骗幼龄稚童的话,你居然深信不疑,阿宁,你怎如此有趣?” 见被嘲笑,宋伊宁颇为不满。“你说我。”带着强烈的控诉,宋伊宁收住了眼泪,但面上委屈之色更甚,让人恨不得护在掌心中吹吹揉揉的才好。 楚末承这般想的,也这般做了,将人拥在怀中,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帮她拭去了眼中的泪。“不说你,我哪舍得说你。” 可宋伊宁记仇记的厉害,“那你还欺负我。” “也不欺负了。”先口头这么保证着,至于以后嘛,大不了惹一次哄一次。他发现失忆后的宋伊宁格外的容易哄,也算是意外之中的一点补偿吧。 ☆、拦路 等将怀中人哄地差不多了之后,楚末承见日头已高,便叫人准备了热水。 他与宋伊宁都是喜爱洁净的人,以往两人不管多累,事后定是要第一时间沐浴的,结果宋伊宁直接累的睡了过去,而楚末承生怕宋伊宁醒来后会闹腾,更是不敢离开半步。 眼下把人哄服顺了之后,楚末承才想起这回事。 宋伊宁这会也觉得周身粘腻的厉害,好在韵书她们多准备了热水,宋伊宁便抛开楚末承,独自占了净室,泡在温热的撒满香花瓣的水中,身上的酸乏都消去了不少。 等宋伊宁一身清爽地从净室中出来,楚末承已经命人端上了早膳,坐着等她了。 她这会情绪平复了不少,看到他的背影,羞红浮上了脸颊,想生气跺足,却又一股欢欣蜜意涌上心头,不由想弯弯眼睛。 楚末承听到身后脚步声走近,便转身望向身后,纵然宋伊宁的千百种娇颜姿态都烙在他脑海之中,此时也不免被惊艳了一番。 都说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以往他都是烛火下看没人,朦胧带着暖色,丝丝撩人心弦,让人欲罢不能。而在不燃烛火的情况下,看到新出浴的宋伊宁却还是第一次。 玉脂般的无暇脸蛋,明明极致到惊人的妩媚,偏生眼神清澈如泉水,发梢微湿,衣带宽松,含羞带怯地看着他,说把他整个魂儿都勾去都不为过。 宋伊宁被他的目光看的愈发羞涩,忙是慌乱掩饰道:“你今日不用去早朝吗?” “今日圣上龙体抱恙,因而免了早会。不过正好,等用完早膳我带你出府逛逛。” 听到楚末承说要带她出府,宋伊宁当即摇了摇头,她除了刚醒来那几天想回娘家之外,对出府,她其实是有些抗拒的。 毕竟一下失去六年来所有的记忆,盛京对于宋伊宁而言,就是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保的本能之下,没人会轻易踏足到全然陌生的地界中去。 楚末承看出了宋伊宁的抗拒,但他想到了太医说的话,带她出门走走,有助于她记忆的恢复,于是道:“别担心,出门后一切由我。况且我记得你以往最爱出门吃茶听戏,这盛京吃的玩的,你只比我还要在行地多。” 宋伊宁有些被说动了,其实她在青阳时便听说盛京的繁华热闹,心生憧憬许久,这会楚末承又同她保证会好好照护着她,让她不再有所顾虑。 于是她点点头,赶紧的把早膳吃了,而后满心期待地跟着楚末承坐上了出门的马车。 这盛京繁华之景,的确能迷人眼,一路上宋伊宁不住往马车外望去,满目都是新奇。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初次见雪的猫儿,趴在车窗边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 楚末承没想到宋伊宁还有这般生动有趣的一面,单手环抱着她,另一只手则是不住往她嘴中投喂零食瓜果,而宋伊宁则是懒洋洋地靠在他怀中,惬意的不行,心里那点对陌生环境的戒备,早被满目繁华所消减得无影无踪。 于是待马车行至半路,宋伊宁才忽然想到,“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可正说话间,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若不是楚末承饱的紧,宋伊宁差点被甩飞出去。 知道惊扰了主子,车门外,车夫赶紧告罪道:“世子,夫人请恕罪,前头永康公府的马车忽然从旁蹿了出来,挡了去路。” 永康公府?宋伊宁闻言感觉有些耳熟,但一下想不起来,于是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只见一辆顶饰翡翠,壁镶金玉的马车横在南宁侯府的马车之前。这时马车里面,传来马车主人的声音。“急事在身,倒是没想到会挡了南宁侯世子与夫人的道。” 听声音,应是一姑娘,但她声音带着一股子傲气,好似理所应当,并无丝毫把人家路挡着的歉疚感。这连面还没照,单单听对方的声音,宋伊宁便打心里不喜欢这马车的主人。 “她是谁啊?”宋伊宁没有记忆,便转头问楚末承。 “我也不知,左右不是多重要的人。”楚末承此话不假,永康公府与南宁侯府交往一般,甚至隐隐有敌对之势,但永康公府能让他记住的却没几个,他既然不记得对方,那想必此人应当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 夫妻两说话声没有刻意压低,恰好对方正等着两人的态度,因而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对方耳中。 沈文若闻言,气的差点没把手中的帕子给绞碎。 这对夫妻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若单宋伊宁一人,她还能针锋相对一番,可偏偏楚末承也在,想到他的为人处事,沈文若打了个寒颤,她还不想惹上这尊瘟神,因而她不得不敛住火气。“听闻世子夫人前段时间被贼人所伤,今日能出门,想来是已经养好伤了,文若在此表示道贺。” 刚说完,沈若文便听到对面马车里传来宋伊宁对着楚末承嘀咕的声音。 “她不是说有急事吗,怎么还有功夫和我们废半天话?”而后许是宋伊宁听到她的道贺,于是停止了嘀咕,客套地回了声谢。 其实沈若文并无急事,只是永康公府的人素来霸道,见南宁侯府的马车即将经过于是赶紧加速截了路,为的就是不想停下让人而已。 以往沈若文截了人家道路,遇到门第低的,自然是一点招呼都不打,理所应当地抢人家的道,但若是遇到与永康公府门第相当的,才会编这个理由来应付过去。 一般世家权贵都不会为这点小事撕破脸,况且也没人愿意与永康公府撕破脸。 要知永康公府自来朝以来出过多位皇后贵妃的,现今的太子妃便出身永康公府,没有意外未来定为皇后,赶着巴结还来不及,何谈为敌了。 但宋伊宁的声音不轻不重传过来之后,却让沈若文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从宋伊宁以往为人处事来看,这番话肯定是她故意说给她听的,为的就是下她脸面。这番想着,沈文若不禁暗恨,这个宋伊宁,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当时那刺客怎么不一刀了结了她。 ☆、嚣张 宋伊宁左等右等,不见对方马车驶离,原先还只是同楚末承嘀咕几句,这会却有些坐不住了。“姑娘还不赶路,不是说有要紧之事?” 让别人被动让路与被别人催着让路是不一样的,沈文若心高气傲,如何咽地下这口气。让车夫驾车离开,显得她矮人一截,可若继续这般停着,除了让她继续被宋伊宁抓住机会下颜面之外,并无任何用处。 只见沈文若心神一转,对外道:“确有急事,所以还望世子与夫人能让个道。” 原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既先一步抢了道,那我慢上一步倒也无妨,而此番沈文若却要求南宁侯府让路于永康公府,且态度并无求人让路的诚意,可以说是很狂妄了。 看来永康公府这些日子是愈发的嚣张了,府中随意一个不知名的小辈都敢作威作福到南宁侯府头上? 楚末承沉下眼,抬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压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再抬眸时,已是波澜不惊,而后随手拿起一块糕点,送进了宋伊宁因为吃惊而微张的小口之中。 宋伊宁下意识合上了嘴巴,糕点入口即化,这会宋伊宁忙着品尝口中香甜软糯的糕点,可没工夫再去理会沈文若。 况且南宁侯府不养闲人,有些事,若是要主人出面,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太无用了些。 “不知这位小姐可有封邑诰命在身?”韵书随侍在车厢外,以往这种场合,多由她出面做解决,这会自然也不例外。 沈文若闻言,当即白了脸色。她虽出自永康公府,可她又非皇室宗女,且尚未出阁,自然无封邑与诰命。 韵书见对方久不作答,自然知晓了答案,“马车内坐着的可是公爵世子与世子夫人,姑娘既无封邑,也无诰命,不过一介白身,也敢让世子与夫人为你让道?”换句话说,你好大的脸! 这是沈文若第一次被这般直观地羞辱,毕竟谁都知道,永康公府嫡姑娘的尊贵,未来也肯定是不缺诰命的,是以以往沈文若嚣张至极,却没人用过这个理由来堵过她。 此番被韵书直击要害,沈文若竟是无法反驳,脸色又青又白,她得庆幸自己坐在马车中,才没被人看去她此时狼狈的模样。 “所以请让路吧。”韵书清了清嗓音,大声说道。 “三小姐,这?”车夫虽然下意识想避让,可到底不敢自己拿主意。 “让!”沈文若咬着牙说出了这个字。不让又能如何,眼下情势,再僵持下去只会让她更加丢面子。 永康公府的马车退居到了一侧,只见车夫挥动了手中的马鞭,南宁侯府的马车趾高气扬地从他们面前驶了过去。 而这会宋伊宁已经咽下嘴里的糕点,有了这段插曲,她也不再探头望车外了,而是仰着头,疑惑地问楚末承,“永康公府权势很大吗?我刚虽未看到马车里那姑娘的容貌,但也能想象地到她若是看人,那定然是那鼻孔看人的。” 说完,宋伊宁许是觉得用鼻孔这词很不雅观,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可是吹风受寒了?”楚末承伸手握住宋伊宁的手指尖,有些冰凉。 楚末承的掌心一片温热,握着很是舒服,于是宋伊宁索性反客为主,伸手将楚末承的双手都握在手掌之中,惬意地侧头蹭了蹭他的肩膀,“怎么会,出门前韵书逼着我多加了一件衣裳,我这会正热着呢。对了,你还没和我说永康公府的事呢,快和我说说吧,我虽然脑中没印象,但是对这个名字很是耳熟。” 永康公府,楚末承自觉没什么好说的,一堆污糟人,污糟事,不过既然怀中小猫想听,他便挑拣着说了几件,“永康公府自开朝以来,出过多位皇后贵妃,如今太子妃便是出自永康公府,他们自诩皇后母族,所以嚣张无礼倒是他们永康公府一脉相承的脾性。” 听到楚末承提起太子妃,宋伊宁不由想起她的那个梦境,她曾伸手打过太子妃。心再次虚了起来,只见宋伊宁烦躁地以额头胡乱蹭了楚末承肩膀几下,弄乱了发髻也毫无所觉。 楚末承被蹭得肩头酥麻微痒,从宋伊宁双手中挣出一只手,按住了身侧那颗不安分的脑袋。“大街上呢,别闹。” 这次宋伊宁听话地没有动,良久,只闻她小声地说了句:“可南宁候府不也是皇后母族吗?” “所以你以后见到永康公府的人,无需避让,他们,还不配。” 宋伊宁闻言,惊讶得抬起了头,而后愣愣地看着说出这句话的男人,她不禁怀疑,自己能有那胆量打太子妃,全是这个男人给惯出来的。 “那我以前,比起嚣张跋扈,是不是并不输于刚才永康公府马车里的那个姑娘?”对方能以一介白身让世子让路,而自己却能以臣子的身份,将未来的皇后甩在地上,相比起来,自己好像要更加放肆得多。 可楚末承闻言却是被逗笑一般,轻笑了起来,“你在我面前,一向温柔似水,何来嚣张跋扈之说。” 你也说了,只在你面前。宋伊宁叹了口气,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想,自己在楚末承眼中自然是千百般的好,纵然有不好之处,也会被他一概忽略过去,所以他的话,不可信。 正这么想着,楚末承又道:“可若是你想,你自然也可以,我的女人,自有随心自在的资本。” “你这般纵我,我若是因此惹出了祸事,该当如何呢?”她说完,眼神不曾一刻从他脸上移下。 吻落在宋伊宁的眼睑,让宋伊宁的视线一瞬从楚末承脸上落了下来,而后,她听到了他的答复:“既是我纵的你,那自有我来端着,更何况,你从不惹事。” 虽说宋伊宁很想把这一页掲过去,可此时此刻,在楚末承怀中,面对他的承诺,她却无法不问。“我其实前几日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很清楚地看到我与太子妃起了争执,并且将太子妃一把推在了地上,之后更是口出狂言,直言不怕她的问责。” ☆、旧宅 “所以?” “所以我在失忆前,连太子妃都打得,这还叫没惹过祸事吗?”更何况,她可能还是因为太子,才与太子妃起的争执,想到这,宋伊宁有些不敢接触楚末承的视线,好在在车厢内,她低头也不显地奇怪。 而这会楚末承却是想到了什么,声音中带着几分他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期待,“那也就是说,先前的记忆,你都已经想起来了是吗?” 可是宋伊宁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偶尔会做梦,虽然是梦,可我知道,那就是我丢失掉的记忆,但梦不常做,所以我的记忆也一直没有恢复过来的迹象。”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也不算没收获,起码还能从梦境中零碎得到一些记忆。“那你可还梦到过其他场景?” 想起那些梦,宋伊宁头压的更低,声音里是压不住的低沉,“都是些不太好的梦,每做梦,我都会想,我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梦里的那个人完全不像我,陌生地让我害怕。” 只是对楚末承而言,她就是她,他所熟知的那个人,反而是被宋伊宁所遗忘的那个自己,于是将怀中人抱地愈发的紧,“你都说了,只有零碎的片段,要知梦是会骗人的,也许现实并不是梦里所呈现的那样。就如你说你曾打过太子妃,你或许觉得你这是枉顾礼法,藐视皇室,但我却知,若非太子妃主动发难,你绝不会主动招惹。阿宁,六年,虽不算短,但也不算长,它没有将你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能力,你还是你。” 宋伊宁想,自己真的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但心头压着的事却不止这些,所以她无法心安理得地认为她梦境出现的那些片段,都是片面所见。 楚末承只听到身前的人儿轻叹了一声,而后的声音带着想努力克制却克制不住的哽咽,“那太子妃又为何主动发难于我,是……是因为太子吗?” “什么?” “我与太子,可有私情?” 车厢内一瞬间陷入了静默,宋伊宁红着眼睛,泪眼婆娑地看着不发一言的男人,心开始慢慢沉下去。 宋伊宁无论何时都是极美的,哪怕是流泪,在收敛起极致的明媚后,竟是带着西子般楚楚可怜的娇柔之态,让人很难不心生怜惜。楚末承此时恨不得将人揉进怀里,之后他也的确是那么做了。 宋伊宁闷在他怀中,发觉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而后语气坚定道:“没有。” 宋伊宁得到回复,似是松了口气,但她的疑惑并没有全部消除,“那太子妃为何会发难于我,说我与太子有那些说不清的关系?当时你也在场,你一定知道。” 楚末承对无关紧要之事,一想记不太住,但见宋伊宁被此事所苦恼,于是仔细想了想,道:“太子妃善妒,众所周知,太子身边但凡有女人靠近,她便会出手大闹一番,若非她有生养了皇长孙的功劳,恐怕早已被废黜,所以不必在意她说的。” “但那日我与太子在书房门口不过一面,你之后的神情便忽然大变,我可以不在意太子妃,但我却无法忽视你的态度。所以让我知道实情好吗。” 原来让她困扰至此的原因,竟是自己。 “你与太子并无纠葛,我可以保证。若真要问原因,我恐怕和太子妃并无太大差别,她忍不了太子身边有别的女人,而我却是忍不了你身边有别的男人。” “是这样吗?”宋伊宁收住了眼泪,抬头犹豫地看着楚末承。 “自是如此,所以阿宁,你会害怕吗?” 得知自己并非水性杨花之人,宋伊宁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面对楚末承的发问,她摇了摇头,“只要你不打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傻瓜。”伸手在宋伊宁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捏了几下,楚末承看着一下羞红脸的宋伊宁,顺着心意,吻了下去。 等到了地方,楚末承才放开了宋伊宁,可他在见到双目含春水,粉腮带桃花一般娇艳无比的宋伊宁之后,忽然不愿让宋伊宁就这般下车了。 他可不愿宋伊宁的面貌就这般被人看了去。 而宋伊宁舔了舔被咬的红肿的嘴唇,不必想也知道,肯定不能见人了。 她满眼控诉地看着楚末承,不打她,但咬她,属狗的吗? 楚末承自知理亏,于是命人拿来一顶帷帽,替宋伊宁戴上。 有了遮挡,宋伊宁这才下了马车,却见楚末承将她带到一处宅院之前,门板泛旧,整座宅院也不大,不过一进而已,看起来很是普通。 “这里是?” “进去看看吧。”牵过宋伊宁的手,楚末承推开院门,带宋伊宁走了进去。 宅院小到一眼能看清楚全貌,宋伊宁发现这里虽然能看出无人居住,但被收拾地很干净,前院空地摆满了各色的鲜花,主房窗上门前挂着用彩羽串成的帘饰,一阵风吹过,随风扬起,很是好看。 楚末承掀开彩羽串成的门帘,推开门,入目所见,屋中摆饰,应是女子的闺房。 宋伊宁疑惑地看着他,心想莫不是他在外头养了外室,今日是来找她坦白的?可外室人呢,怕她躲起来了? 于是楚末承转头便看到宋伊宁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不免失笑起来,“此处你可有印象?” 宋伊宁摇摇头,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于是问道:“难道我曾经在这里住过?” “正是。当年你初次进京,便是暂住此处。” 听到楚末承说自己在这里住过,宋伊宁来了好奇,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屋中陈设都不曾有变,侯府时常有人会来此清扫整理,你看看,或许能想起什么来。” 摸了摸雕花床栏,宋伊宁想起花妈妈同她说的,自己曾因为父亲含冤入狱而前往京城一段时间过。 这宅院,恐怕就是当时自己来京城的落脚之处了。 其实宋伊宁醒来后,心中存的疑惑很多,但她并没有全部问出来,只是此情此景,她的好奇被勾到最大程度,她想知道自己与楚末承是如何结成婚侣的。 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纠结 “四年前你为岳父蒙冤一案上京求助,机缘巧合下,求助到了南宁候府门下,你我便是这般相识的。” 楚末承将四年前两人之间的经过简略地同宋伊宁说了一遍,算是解了宋伊宁的疑惑。 宋伊宁听完,已然一副被惊到的表情,“你是说,我父亲当年蒙冤入狱,是被青荷父亲所害!”这是宋伊宁醒来后,第一次完整地得知自己父亲入狱的原因。 在她印象里,自己的父亲与青荷的父亲程大人交情很是深厚,因为他俩曾是国子监的同窗,同榜的进士,之后更是前后脚赴任的青阳,成为提携共进的同僚弟兄。 可谁能想到,背后捅刀子的,竟会是平日里最是信任的程大人。 “知州与通判本就是互相掣肘的存在,敌对也是早晚的事情。”十四岁的宋伊宁,并不懂官场之事,又被宋大人保护的太好,一直没能发现两家表面亲近的外表下,暗流的涌动。 但程青荷在这方面却比宋伊宁要敏锐的多。楚末承不想毁了宋伊宁的心情,因此并没有将青荷父女为了达到目的,曾利用宋伊宁暗害宋大人的事情告诉宋伊宁。 这会宋伊宁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因为与程大人立场不合,因此才被程大人给设计诬陷,但好在有楚末承在,这才化险为夷。 “只是当时你我并不相识,你为何会帮我?”宋伊宁想,青荷父亲既然能将青荷许配给楚末承,想来两家之间定有紧密的联系才对。 所以纵然青荷不愿嫁,两家也不会轻易的闹掰。可楚末承会出手想帮,两家之间定然是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矛盾才是。 可宋伊宁没想到,楚末承给她的答复却是:“因为当时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才决定帮你。” 这个回复让宋伊宁愣怔了片刻,片刻后她满脸不信道:“你又拿我寻乐子。” 她相信日久生情,但不信一见钟情。这一见钟情要真的有,她怎从未见人生情过。 其中内情自然不止一见钟情那么简单,但一见钟情也却非虚言。楚末承想起初见宋伊宁的那个夏日,她坐在小舟上,巧笑盼兮,隽美侬秀的眉目好似入画一般。 那时他其实已知宋伊宁是刻意接近自己,但心依旧止不住留在了她身上,这一留便是一辈子。 于是他起了逗弄宋伊宁的心思,虽是实话,但浑不正经道:“其实是你刻意引诱于我,偏偏我吃你引诱,因而对你一见钟情,也并不奇怪。阿宁这般问我,可是不信你自己有这个能力?” 她就说平白无故怎会一见钟情,原来是自己刻意引诱下的结果。 她对自己的容貌倒是不做质疑,毕竟那时她的容貌虽然尚有未退的稚嫩,但生来美人脸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在青阳时,便没人不夸她好看,若是她有心刻意打扮一番,吸人眼球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这会倒是没生出什么耻辱感,只是她实在想象不出自己放低身段去引诱人的场景。毕竟长得好看和长得诱人,并不能混为一谈。 “可我不信你这么没定力。”宋伊宁坐在床沿,双手抵在床板上,微微侧头注视着楚末承。 “所以阿宁是不相信自己?” 宋伊宁细细想了想,很是认真地回道:“这倒也不是,只是我总觉得没有人会因为一见之下的心动便失去原本保持的清醒,我之后,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事?” 对宋伊宁这极为敏锐的探知力,楚末承想自己果然不能因为宋伊宁失去记忆而掉以轻心。 但楚末承想自己也并没有说假话,一见钟情并不掺假,但宋伊宁猜的也没错,当时不过初见的一刹心动,不会让他就此丧失理智却是真的。 只是之后的事,再听下去可便不再那么风花雪月般的美好了,楚末承想点到为止。“但无论如何,最后结果还是好的不是吗,阿宁,这些等你恢复记忆后,便自然而然地明白了。” “可是你不和我说,我又怎么恢复记忆呢?”孩子气的语调,但十四岁的宋伊宁,本就是多少带着孩子气的,见好就收与得寸进尺,她若想切换,往往只随自己心意而变。 但有时孩子般的追问不休,却也是很危险的。 “你真想知道?” 宋伊宁听出楚末承语调中带着的危险,但她真的想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想快点找回记忆,失忆后一片茫然的感觉,让她觉得很煎熬。 “想!”她斩钉截铁地回道。 她身上被投下一片阴影,抬眸是楚末承阴晦不明的眼睛,她好像开始后悔了,但她这时后悔却没什么用了。 她被抵在了床榻上,耳边是楚末承低沉的嗓音,“一见钟情不足以我失去理智,但日久生情却可以。阿宁,你我初次行周公之礼,便是在这个院子,你底下的这张床上。” “周公之礼?”宋伊宁一开始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可再联想这些日子楚末承对她做的事,忽然顿悟开来。可同时也让她语无伦次起来,“那,那是……我们在这……” “所以我其实没什么定力,特别是在阿宁你的跟前。” 宋伊宁一时间陷入了不知如何化解的弯里面。 按理说她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未出嫁前就与男子同床,这是万万不该的,可这个男子若是成了她的夫婿,这些不该似乎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但一想到自己是为了救父,才会这般行事,便忽然伸出手,主动勾住了楚末承的脖子,“那我呢,曾经那个我也是真心实意爱你的吗?” “当然。”在宋伊宁额头落下一吻后,楚末承伸手将宋伊宁捞起来,替她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好了,你我虽在此处行过周公之礼,但今日此时却不是好时机,你若真的想,我改日再带你过来。” 看着眼神恢复清明,一副坦然君子模样的楚末承,宋伊宁忽然有种把跟前这男人踢下去的冲动。 到底是谁比较想? 怎么到最后成了她的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猫开窍了 ☆、压人 带宋伊宁来昔日旧居确实只是今日行程的一部分而已,是以纵然美色当前,楚末承却是把持住了,而后笑看着满脸愤愤的宋伊宁,牵过她的手,将她从床上拉起。 “只因今日还有一处地方要去,阿宁若是想,明日我便带你来此处住上一阵。” 其实宋伊宁是想的,但这会宋伊宁只以为他在同她说那事,真当她是那般的人不成,于是用劲抽回了手,回头瞪了他一眼,“我才不想,要住你自己来住。”说着走出了房门。 可刚跨出门槛,便被楚末承拉住了手腕,在对宋伊宁低头讨饶上面,楚末承很是能屈能伸,“是我言行走失,那阿宁你可愿意陪我在这住几天?” 一个服帖不过的台阶顺了下来,宋伊宁又哪会再使小性子,自然是顺着台阶往上爬了,“既然你这么请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不过你说还要再去一个地方,是去哪啊?” “你难道忘了再不久便是皇后的生辰,你失忆前命人准备的生辰礼已经备好,此番便是去取生辰礼的。” 听闻是自己失忆前备下的,宋伊宁倒是来了兴致。 只是当她跟着楚末承开到珍宝轩,看到那尊特意为皇后准备的观音白瓷像后,不免惊叹,“白瓷剔透,佛像端严,当是出自大家之手,只是不知这白瓷观音像,我是怎么得来的?” “这白瓷观音像原本供奉在水月寺中,你为求这白瓷观音像,曾小住水月寺,连着焚香沐浴,吃斋茹素四十九日,才打动师太,得以将观音像请回来。只是佛像尚缺底座,请回来后便暂时寄放在了珍宝轩里头,由能工巧匠以紫檀木来替观音像雕刻合适的底座,只是前日才完工,所以今日便带你前来将观音像请回府中。” 楚末承想到宋伊宁前往水月寺那四十九日,自己就像是也跟一块去吃斋茹素一般,清淡地可以,当下就决定以后替人挑选贺礼的事,还需得自己亲自来。 可宋伊宁这会想到的是自己为了这白瓷观音像,竟是花费了这般大的功夫。想想自己一向是一个无肉不欢的人,能甘愿吃斋茹素四十九日,可见上心,不禁对宫里头的皇后娘娘产生极大的好奇,皇后娘娘,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不过也没容她多想,楚末承已经命人将白瓷观音像先行带回府中,而后牵着她的手,抬步走上了珍宝轩第二层的楼梯。 珍宝轩第二层专卖珠宝玉器,因为珍宝轩最出名的便是精致无二的名贵首饰,所以这层也最是热闹,京中一些夫人贵女都爱来此处逛逛,看看有没有称自己心意的首饰。 宋伊宁还没抬完台阶,就听到有人在同伙计嚷嚷,“先前我家夫人看中的那支红梅傲雪,怎么不见了?” 伙计也是见惯高门府邸的夫人小姐的,单是一个婢女,他还应付地来,这会只听他不卑不亢地回道:“那支并非本楼卖品,所以并不出售。” “可若我家夫人就是想要呢?”这嚣张跋扈的语气,倒有几分仗势欺人的感觉在里面了。 楚末承闻言,皱起了眉头,“不过几日,却是松懈地不行。” 宋伊宁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只觉得吵闹,因而一上台阶,就往那头看去。 刚好对方就站在楼梯口对面,伙计面前四个婢女,个个面色嚣张,而主子自然不会出面,被两个婆子围着,远远站在后头。 原本宋伊宁只是随意那么一看,可没想到那正在同伙计争论的四个婢女却直接把眼神挂在了她的身上。 宋伊宁见这些婢女这般看她,有些疑惑,要知她下马车后原本戴的是帷帽,只是帷帽遮眼碍事,所以她在进珍宝轩之后便换上了轻透的面纱,这些人应当不是因为见到熟人才这般看她,况且这也不是用来看熟人的眼神。 就在宋伊宁疑惑时,便见带头婢女面色不虞地指着她的发髻,质问那伙计道:“你方才说那支红梅傲雪不是你们珍宝轩的卖品,那么那位夫人头上戴着的是何物?” 宋伊宁在确定那婢女指的是自己后,颇有些无奈,她不过顺带那么一看,这火怎么就烧她身上了。 遥想她们所说的“红梅傲雪”再想到自己头上所戴不多的首饰,宋伊宁伸手摸了摸楚末承不久前才送她的梅花簪子,想来这支簪子的名字就叫“红梅傲雪”了,于是她抬头看向了楚末承。 可楚末承似乎没听到婢女的声音一般,牵着宋伊宁的手,无视地从一行人身边走了过去,浑然没把这些人当一回事。 而那伙计见贵人被扰,赶紧儿同那婢女道:“那是这位贵人特意为他夫人定制的。” 盛京贵胄满街走,谁知对方有什么大来头。刁难伙计的有,但很少有上升到主人家的。 按理伙计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事情也该歇了,可对方夫人显然来头不小,连带着下人也丝毫不见收敛,“我看你一会说非卖,一会说是人家定制,分明是满口谎言,这显然就是在藐视我家夫人,把我家夫人首先看中的“红梅傲雪”卖给了旁人!” “正是因为这是贵人要求定制的,所以是非卖,小的没有必要哄你们,其实珍宝轩还有其他独到的首饰,夫人不妨挑选其他的?”这伙计在珍宝轩待的也不算短了,第一次见那么胡搅蛮缠的人。但他这会更怕她们打扰到楚末承他们,于是一律把话头揽向自己。 宋伊宁听着,不免再次回头看去,却不想人婢女却也看向了她,还出声喊住道:“两位且慢,我家夫人看中了这簪子,不知这位夫人可能割爱转让,我家夫人愿意以三倍价格买下它。” 宋伊宁一想这是楚末承为她特定的,心想哪怕三十倍她也不卖。“这是我夫君所赠,一番心意,岂能辜负,所以恕我无法割爱。” 而后她发觉到身边的人似乎缓了下步子,牵她的手愈发地紧。于是宋伊宁又靠紧特意同楚末承说了一遍:“这可是你送我的,再多钱也不卖,再说了,咱们又不缺钱。” 那婢女见宋伊宁不愿出让,脸上开始不好看起来,“夫人可知我家夫人是谁,要知簪子是小,善缘是真。” 啧,买卖不成变相以权压人了呀。 要知宋伊宁在刚才遇到永康公府的人之后便已经偷偷问过楚末承,他们家在京中地位怎么样。得到可以横着走的肯定后,宋伊宁觉得她倒是也能仗势欺人一把。 ☆、换血 不过还不等宋伊宁打算同样以权压人一回,韵书她们已经走上前,左右挡在了宋伊宁的面前,“那你又可知我家主子我家夫人是谁?” 可这些婢女们闻言并不在意,甚至脸上却嚣张更甚。 她们之所以敢这般嚣张,主要是因为她家夫人身份尊贵,无人愿意主动开罪,且看两人排场并不讲究,又年纪轻轻,哪怕身份再是尊贵,也不过是权贵家中的小辈罢了,还做不得一家的主,所以就是得罪了,也闹不大。 毕竟小辈年轻莽撞不懂事,家中长辈却知人情世故,知道她家夫人尊贵后,恐怕只有他们反过来赔礼的份。 宋伊宁见状,小声问楚末承道:“难道盛京的勋贵们个个都是这般张扬跋扈的吗?” 那自己性子变强硬了些,似乎也能说得通了。否则自己整天生活在这个圈子堆里头,还不是要被欺负死? 楚末承似乎是看出了宋伊宁心里所想,于是让她放心地回了句:“不过欺软怕硬罢了,不过她们一惯欺负不到你头上,所以放心吧。” 楚末承的话没有像宋伊宁一般压低声音,就像是先头宋伊宁无意之言便能把沈文若死的不行那般,这会楚末承的话自然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这之中自然包括这些婢女口中自家那位无比尊贵的夫人了。 从这些婢女的态度来看,这位夫人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原先她不出面,的确是没把楚末承夫妇俩当回事情。 她的想法和婢女们想的一样,觉得这两人哪怕背景再是深厚,也不过是家中小辈而已,她还是拿捏的了的。 可显然两人并没将她放在眼里的行为,让这位自感地位超凡的夫人不舒坦了,决定亲自出面,好好教训一番如今这些不知轻重的小辈。 “本公主的婢女不过好声商量买卖事宜,怎么就落了个欺软怕硬的名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乐安长公主府以权欺人呢。这年头的小辈啊,真是不知礼数。”说话人团扇遮面,看不清容貌,但从声音听起来应当三十左右,语气中有刻意抬高的威严,眼神高扬,并不将两人看在眼里,态度可谓傲慢至极。 宋伊宁见势撇了撇嘴,这都自报家门了,还说不打算以权欺人?不过既然是长公主,那岂不是圣上的姊妹,那依照辈分,他们还的确算的上是这位的小辈。 于是她侧眸看了着楚末承,想看看他的态度,毕竟她对这个乐安长公主并不了解,但楚末承应当是认识的。 但他的神色并未因为乐安长公主的自报家门而有所改变,反倒是接着乐安长公主反问道:“所以长公主是打算代我父母管教于我不成?” 而后,宋伊宁看到正朝他们走来的乐安长公主猛的停了下来,她放下高扬的眼神,仔细往他们脸上注视了许久,而后那脸上的神态可谓是一刹那间换了个样。 若是要形容,就是像在看活阎王一般看着他们,只恨不得自己能凭空消失了才好。 可到底没法凭空消失,只见她扯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赶紧地补救道:“不敢不敢,是我眼花,没想到来人竟是世子与夫人,这才唐突了两位,实在失礼。” 她要是敢代楚末承父母管教她,那她命还要不要了。京中谁人不知这两夫妻狠起来可是连亲爹继母都能杀的,偏偏圣上还一昧袒护,她虽贵为长公主,可又非圣上亲胞妹,真被两人害出什么事,圣上最后还不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她白白送命,冤是不冤。 宋伊宁本以为乐安长公主起码还要摆一会长辈的架子,谁承想不过一个照面就怂了。 楚末承依旧那副淡淡的态度,只问道:“那我夫人的簪子,长公主可还想要?” “即是夫人爱物,我岂能夺人心头所好,都是家中婢女粗鄙不懂事,我回去定然好生责罚,绝不轻饶。”说着,狠狠踢了几脚领头的那几个婢女。 这些婢女原先还一副嚣张至极的态度,这会抖得宛若筛子一般。 但宋伊宁并不觉得可怜,仗势欺人者,自要做好权势不如人的准备,这种人,最是不必怜悯。 这也让宋伊宁对自家府邸的权势,有了个相当清醒的认知。 要知她印象中的南宁侯府,在一干权贵中并不出色,让宋伊宁熟知的,只有一府的乌糟事,是以在她醒来后,虽然有被灌输自家夫君很厉害的观念,但到底有多厉害,她并没有个标准。 而沈文若和乐安长公主的态度便成了衡量的标准。 不过两人并未将这一小插曲放在心上,人家既然道了歉,那继续揪着不放也没什么意思。况且他们也不想因此坏了心情。 于是楚末承牵过宋伊宁的手往走廊另一头有去,并不再理会乐安长公主。 乐安长公主巴不得他们别再给她眼神才好,夫妻两一个活阎王,一个女罗刹,谁遇上谁倒霉。 受惊之余,又使力踹了婢女几脚,“没眼力见的东西,差点没害死本公主。算了,赶紧走,今天没得晦气!” . 宋伊宁一手被楚末承握在手中,一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刚才听伙计说这簪子是定制的,可是你特意为我所定?” “是你昏迷前便定下的,在你昏迷时便已经制完了,也不知掌柜如何办的事,竟让它随意露于人前。”想到乐安长公主的人不知死活强行索卖,楚末承心想如今的珍宝轩简直松懈地不成样。 以往珍宝轩有宋伊宁打理,店中一向规矩严谨,井井有条。 只她昏迷后,便使了记忆,不过几日,珍宝轩便松懈成这样,掌柜无能,留有何用。 可如今的宋伊宁显然是无法管事,他也不想让宋伊宁为此烦心,便自行出手换血了一番。 些事宋伊宁并不知情,因为之后楚末承又替她挑了一堆的珠宝首饰,这让清贵府邸出身的宋伊宁开始有些心疼了。 这得花费多少银两,这般挥霍,宅邸不会被搬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垃圾作者最近因为涨幅不佳已经化身祖安人民,所以为了拯救祖安话不断的卑微作者,请小可爱动动你的小手指,收藏一下。 来自——祖安人民的深情感谢~ ☆、吃鱼 “你不必买这么多首饰给我,我又不缺首饰戴。” 她在韵书替她梳妆时,看到自己成堆到都能拿来开店铺的珠玉首饰后,其实便暗自咋舌了一番过。 不过那时她心里满满都是对楚末承的恐惧,心里头并没有自己身为侯府女主人的概念,只叹侯府有钱罢了。 可这日子一日日过下来,宋伊宁对自己侯府女主人的身份也开始慢慢接受起来,想着自己家里都快堆成堆的珠宝首饰,又看楚末承好似不要钱的拿,心疼了。 可楚末承手上却不停,又拿了支簪子往宋伊宁头上比划,想看看戴在哪边才好看。 这让宋伊宁忽然有了败家子的公子哥带着他心尖尖的宠妻大手大脚花钱的画面来,赶紧握住楚末承的手,“真的够了。” 见宋伊宁坚持,楚末承这才放手作罢,可又见宋伊宁一副用看冤大头眼光看着他,他忽然明白过来,明白后自然得说明白才行。 “其实这珍宝轩是你办下的产业,所以拿自己家的东西并不需要心疼。”主要先前都是宋伊宁管家,侯府底下的产业也是宋伊宁一手管理,楚末承很少过问,都习以为常了,因而一时间都忘记告诉宋伊宁珍宝轩乃是自家产业的这件事。 而宋伊宁闻言却是微愣,不过只当珍宝轩是侯府门下的产业,所以此时只是惊讶于侯府已经富硕到远远超出她所预计的程度,她闲置的首饰能开店铺还真不假,因为她真的有一家全盛京最大的首饰铺子。 好在宋伊宁也不是那般没见过世面的人,很快便接受了下来,但还是阻止了之后楚末承可劲拿首饰给她的动作。 虽说店铺是自己家的,可开店开店,拿来卖钱才是首要的,这把店里的首饰拿空了,还拿什么卖钱。 适应了女主人身份后的宋伊宁生怕楚末承再控制不住往她头上堆东西,于是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凑在他耳边说自己饿了。 怎么着还是得先把人带出去再说。 珍宝轩处在盛京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周边茶楼酒肆自是不少。 宋伊宁跟在楚末承身后走进一家以做青阳菜最是出名的酒楼里头,看着他熟门熟路地点了一桌子的招牌菜式,且还道道都是她爱吃的,便有了猜测,“我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家酒楼吃东西?” “这家酒楼也是你办下的产业,作为酒楼老板娘,自然是时常会来酒楼看看的。”说着,楚末承夹了一道酥肉卷儿放入她的碗里。 在知道自己有一个全盛京最大的首饰铺子之后,再得知自己还有个酒楼已经无法让宋伊宁心里再起大的波澜了。“你就说说,还有哪些也是侯府的产业,让我心里有个数就成?” “不是侯府,是你的。”以前的侯府只会亏空祖上留下的产业,当初尹氏在时,便眼馋宋伊宁手底下大把大把的进项,于是便拉着老南宁侯一同对儿媳的产业进行图谋,不过没让他们得逞便是了。 “我的?”宋伊宁还以为楚末承在与她玩笑,“我哪来那么多钱开这般大的铺子?” 因为宋夫人过世,宋大人又忙于公务,宋伊宁早早便开始学起掌家来,宋大人虽是清官,但下来的俸禄赏赐却不少,再加上宋夫人母家乃是青阳第一氏族,陪嫁更是不少,放在青阳也算是家大业大了,但饶是如此,宋府的家业放在京中各家眼中却并不能算回事,更别说供宋伊宁一人在盛京最繁华的地段开满铺子了。 宋伊宁第一个反应就是楚末承在哄她呢。 “虽说前期我也投了部分,不过这些产业确实是你一手办下来的,与侯府没有丝毫关系。” 见楚末承不似在哄她,宋伊宁有些崩不住了,她一手办下的?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能不清楚?撑起宋府在青阳的产业已是不易,还需要人时常在旁提点,让她在盛京把产业开起来或许也勉强可行,可让她不但开起来,还来得这般有声有色,这还是她吗? 再联想到自己醒来后丢了六年的记忆,发现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换了个人之后,宋伊宁不禁开始胡乱猜测着道:“你说,我该不会不是失去了六年之间的记忆,而是压根就换了个人吧?” 话一说完,额头被挨了个响栗,配合着楚末承再也忍不住的笑声,宋伊宁气的瘪起了嘴,捂着额头气哄哄地看着楚末承。“你别笑啊,我是说认真的。” “连这整天胡思乱想的毛病还是一模一样,要我把你当成两个人看实在有些困难。” 见楚末承不当回事的样子,宋伊宁忍不住比划了起来,“可你就没觉得你们口中的我,与现在的我性子相差很大吗?连我自己都觉得你们说的那个人不像我,你难道真没感觉出来?” 可宋伊宁此时的模样落在楚末承眼中实在可爱的紧,于是一吻落在宋伊宁挨栗子的位置,楚末承揉着她细软的发丝,在她耳边轻声道:“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但也没有人能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在你看来,我们口中的你并不是你,但我可以很确信地说,那就是你。比如爱食荤腥不爱吃素,睡着时习惯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生气时习惯咬自己的嘴唇。一个人性子能大变,可细微之处却不可改,我很肯定,你就是你。” “可是我还是没法相信我还能管起这些产业来,毕竟我在管家一事上,并不太精。” “可你也要知,这些铺子并非一朝一夕开起来的。”说完,楚末承想到了一些事,颇有些感慨道:“不过若是我忘却这六年里的所有记忆,想必反应也与你无甚差别。” 怎么会想到自己能够全然变成两个人,从地狱泥沼中爬起,洗净满身污秽,换上华衣,然后将那些曾把他推入地狱中的人,通通送入地狱中去。 阖眼盖住眼中异样的情绪,而后楚末承夹起一筷子鲜鱼肉,放入宋伊宁的碗中,“此鱼这个季节吃最是鲜美,你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本以为是古代霸总,在线炫富,没想到却是大狼狗用富婆的钱,来讨富婆欢心。这是何等的不要脸,何等的令人发指!!! ☆、献舞 面对碗中堆成小山一样的食物,偏偏都是自己最爱吃的,宋伊宁自然无暇再多想,只能努力吃起楚末承不断给她夹过来的食物。 等终于将碗中的食物吃完,宋伊宁有些撑地直不起腰来了。不愧是自己开的酒楼,菜肴的色香味是真的趁自己心意。 楚末承伸手替宋伊宁拭去她嘴角的饭粒,而后又倒了一杯消食的茶汤递给了她,“阿宁可还有想去逛逛的地方?” 宋伊宁小口喝着碗中消食的茶汤,酸酸甜甜的,味道还算不错,听到楚末承的话,想了想。 她其实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此刻天色却不早了,她玩性虽大,但也知道该回去了。“没有了,我们回去吧。不是说明日要搬去铜茶胡同里头的院子里小住几日吗,那总是要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 “也好。” 不过她就算早早回府,也都是韵书她们在忙活,她便在站在边上看着她们将那些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衣物首饰装进了箱子里头,明明自己醒来后没少开过衣柜,真由她们收拾起来,却件件眼生的可以。 不过眼生归眼生,这些衣服却没一件是不合宋伊宁眼缘的,每件她看着都觉得好看,就是颜色偏浓重了些,不过她这些日子也慢慢开始尝试起穿颜色浓烈的衣服,发现照着如今自己已经完全长开的相貌,颜色浓烈的反倒更适合自己。 哪有姑娘不爱俏,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穿了。 只是当她看到韵书将一件旧舞裙从新衣堆里剔出来,放到一边时,她走上前将舞裙拿在了手里,在烛光下,原本颜色褪去的舞裙显得更加的陈旧。 “韵书,这舞裙,应当有很多年了吧?” “算来也有四五年了吧,原先奴婢看它陈旧,准备着要扔,但是夫人你却对这件舞裙宝贝地紧,让奴婢千万小心,莫要不小心混着其他旧衣一起给扔了。” 能让自己宝贝地不愿丢掉的舞裙?宋伊宁将舞裙抖了开来,似乎并无特别之处。“这裙难道是世子送我的?” 她想来想去,能让她宝贝成这样的原因,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可韵书却说:“世子似乎从未送过夫人舞裙。这舞裙奴婢细细想了想,要究源头,似乎还是在青阳时,有一日夫人从青阳李氏府中出来后,便忽然有了,奴婢想来这舞裙应当是出自青阳李氏。不过当时只小姐一人前往,是以奴婢并不清楚那日发生了什么。” 青阳李氏,那不是她的外祖家,虽说自母亲死后两家往来的少了,不过到底血脉相连。 像舞裙这类一副一般来说长辈不会拿来赠人,那便只有几位表姐了?那么自己之所以这般宝贝,想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不知外祖家的亲人们如今过得如何?” “他们?”韵书满脸不屑的神情,“想当初他们帮着外人陷害老爷,被判流放,这会若没死绝,估计正在南荒挖矿吧。” “什么?”从没人在宋伊宁跟前提起过这回事,她原本以为李氏一族对宋大人诬陷入狱一事,顶多袖手旁观而已,毕竟宋夫人已经过世许多年,没有姻亲关系维系,他们的确没有相助的义务,大家族都有大家族的考虑,她也着实强求不了他们。 可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帮着外人落井下石! 也是,若非无助到极点,自己也不会选择孤身进京这一条路。 只是李氏一族这般无情,那自己为何还要一直留着这条舞裙不丢呢? 宋伊宁一下没了心情,将舞裙随意一折,便丢到了一边。 夜里,又开始做起了梦。 梦里,她正穿着这身舞裙,在人群中起舞,这时的舞裙颜色鲜亮未褪,她的舞姿很美,人群纷纷用鄙薄的语言起哄,可她内心只觉得万分羞怒,泪水在眼底中央打转,强忍着又收了回去。 还好蒙着面纱,还好蒙着面纱……她一遍遍安慰着自己。 “还好蒙着面纱!”宋伊宁口中一直念叨着这句话,让一旁的楚末承醒了过来。 “阿宁?阿宁?”他唤她。 “阿宁。”梦中,宋伊宁看到楚末承忽然从人群外围朝她走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阿宁。” 楚末承的唤声让宋伊宁从梦中醒来,“哇”地一声,她哭着躲进了他的怀中。 楚末承轻抚着宋伊宁的背,好让宋伊宁镇定下来,“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听着楚末承真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宋伊宁眼泪流地更加厉害,“不知道,明明场景看着不可怕,可我感到孤立无援,仿佛世间就我一人了,之后就是很想哭,很难受。” “不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那只是个梦。” 可宋伊宁却是摇摇头,“我忽然有些不想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了,我总觉得一但回忆起来,我的整个人都会变得四分五裂。或许失忆,就是为了能让我忘记以前一些糟糕的事情。” 宋伊宁听到楚末承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而后继续安慰着她,“那就不再去回忆,你只要记住,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够了。” 因为这一个梦的原因,原本打算去铜茶胡同小住的计划自然被搁置了。 宋伊宁一整日的心绪都被梦境中残留的情绪搅得十分的不宁。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个梦看起来并无什么时候不妥,可越是这样,她越是忍不住深究。 首先便是当着人群起舞了,闺阁千金除非个人爱好,很少有练舞的,哪怕是练舞的,也不会在人前展示,那是舞姬做的事情,人前跳舞,有辱身份。 而自己却在人群面前跳舞不说,听那些人的语气,也似乎把自己当成寻常舞姬那般对待。 最后便是当时自己屈辱的心境,隐忍的泪水。那场舞并非自己情愿,可四五年之前能让自己不情愿还不得不跳舞的原因,恐怕也只有父亲的事情了。 记得昨晚韵书说过,那件舞裙是她从李氏府邸出来后,才有的。 她有了一个猜测,当时父亲蒙冤入狱,她第一个找上门求助的定然是身为外祖家的李氏一族,并且对李氏一族参与诬陷父亲一事并不知情。 而李氏一族的人那会自然不再将她当做外甥女看待,甚至诱哄着她给人献舞,想将她借机献给权贵,从而好让李氏一族能攀附上权贵,得到好处。 自己能脱身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当时那一位权贵没能瞧上自己,李氏一族的计划落空,而自己在回家之后并未将此事告诉他人,是以连韵书都不知道,自己那日去李氏一族后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猫宁被迫献舞的对象是谁? ☆、失眠 所以自己留下这舞裙,其实并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而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当日的屈辱? 可她想忘记了,她不想这种只能拿来折磨自己的记忆继续留着。“韵书,替我把那件旧舞裙烧了吧。” 韵书闻言,并未多言,利落地把舞裙拿到后院给烧掉,剩下的烟灰全给埋进了泥土堆里。 得知宋伊宁心情一整日都不好,楚末承原本打算带她逛逛,可宋伊宁却是摇摇头,她压根没什么心情去外头逛。 因为她知道那个梦,就是她的记忆,代表着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所以梦里产生的情绪,能够很大程度地影响宋伊宁醒来后的心情。 所以在楚末承回来后,宋伊宁便急切地问道:“你知道我会跳舞吗?” 想到宋伊宁昨夜情绪不稳,楚末承下朝后便早早赶回府,听到宋伊宁的疑问,想着她应该是又想起了什么。 “知道,你跳的很好,但轻易不舞,我看你跳舞的次数双手都能数地过来。” “那你第一次看我跳舞,是什么时候?”宋伊宁说完,有些唾弃自己,自己好端端的怎么怀疑起他来了,那时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李氏府邸内。 楚末承察觉到了她情绪里的懊丧,虽有疑惑,但先压了起来。 “应该是五年前吧,你我初见那一日,你曾在盛京半莲湖的舟辑上作舞,当时的你舞姿翩然,足尖轻点湖水,好似碧波仙子,自水中而生,让人心底烦躁尽散,那是我平生所见最美的一支舞。” 对楚末承的夸奖,宋伊宁只当他宋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怎么跳都好看,所以并不信他。不过在听到楚末承说第一次看她跳舞的地点是在盛京之后,宋伊宁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在青阳。 “阿宁怎么会问我这个,可是昨夜那个梦让你想起什么来了?” “因为我不曾习过舞,所以在梦到我竟会跳舞后,尚且有些转变不过来。不过我舞真的跳的很好?我虽没习过舞,但也知道,这极其讲究基础与功底,若非从小便习舞,很难跳好,我现在都没习舞的记忆,在你面前跳舞时估摸也有十五六岁了,一两年速成的舞,能好看吗?你莫不是在安慰我,哄我的。” 楚末承未答,而是伸手将她的碎发别到了而后,看着她那张精致艳丽的小脸上微微上翘的红唇,和不眨一下看着他的眼睛,低头在眼睑上落下一吻,“没有骗你,真的很好。阿宁你在舞蹈上的天赋异禀,只是你之前从未尝试跳过舞,所以不曾察觉而已。你若是不信,我可替你奏乐,你定能随拍起舞。” 宋伊宁经过昨晚的梦境,对跳舞其实是有些抵触的,“不要了,我怕跳着跳着,又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来。” 对宋伊宁的要求,楚末承一向是附和的,“也好。” 宋伊宁闻言,像是小猫入怀一般钻到楚末承的怀中,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像是撒娇似的,“你怎么什么都顺着我啊,你这样我觉得我脾气都要被养娇了。” 揉了揉宋伊宁披散下的发丝,楚末承的声音里也尽是柔情,“你是我妻,我不顺你,顺谁?” 宋伊宁感觉自己内心化成了一团,三生有幸,能遇到待自己这般好的夫君。“还好醒来后身边一直有你在,真好。” 真的好吗?楚末承嘴角的笑意停顿了少了,他一直有私心,所以他才会无数次犹豫,无数次问自己,到底要不要帮你找回你的记忆。 其实自己的内心更倾向你永远忘记的才对吧,在听到你说你不打算再想起的时候,同样也听到自己窃喜的心声。 自己其实并没有你现在感觉的这么好,阿宁,我真的很怕你想起所有,让我难再有此刻般温存。 可在宋伊宁看来,有楚末承陪伴在她身边,让她郁结的情绪很快便消散了个干净。似乎只要能看到他,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很好。 所以当晚,宋伊宁难得主动了一回。明明表现得像是一只生涩不知事的小猫,尚未长利的牙尖噬咬在身上,只会让人感觉酥麻,懵懂求知的眼神只会想让人毁灭,所以无人能够抗拒这般的诱惑,于是宋伊宁惺忪地睁开眼皮,看着床订,内心只有想要收回“真好”这句话这一个念头。 好在入夜后楚末承不似昨夜那般,而是规律地可以,长夜漫漫,美人在侧都没有再碰她,一来是小猫害怕了,不给碰了,二来是明日便是皇后生辰,需要早起准备很多事,入宫后更是要三跪九叩行大礼,时刻提着精神,睡眠浅了便会体力不济,入宫就是煎熬。 加之宋伊宁如今失了记忆,等于初次入宫,他自然得让宋伊宁养好神才是。 而宋伊宁虽然已经熟练掌握入宫的礼仪规律,可明日到底是她第一回进宫,这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到睡不着觉。 听着身边人翻来覆去的窸窣声,楚末承伸手将人锢在怀中,“怎么还不睡觉?” “想想明天要进宫,有些睡不着。” 楚末承恍惚想到他第一次带宋伊宁进宫时,宋伊宁也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睡,问她是不是紧张,偏偏还嘴硬不承认,折腾地他也一晚上没睡着。 这会承认倒是挺快,有了之前的经验,倒是好办地多。楚末承索性凑到宋伊宁耳边,在她耳边威胁道:“你要是不睡,那我就像昨晚那样,帮你入睡?” 昨晚那样?宋伊宁想到自己最后因为体力不支昏睡过去,怕了。“不要,我今天都日上三竿才起的,你要那么做,我明日铁定起不来。” “那就赶紧睡。” 怕他来真的,宋伊宁咬着唇,被吓得不敢再动。可不让她动实在难受,难受的话又怎么会睡得着? “我还是睡不着。”怕楚末承生气,宋伊宁赶紧地撒娇起来,“是真的是睡不着,你陪我说会话吧,说着说着就能睡着了。” 果然,如四年前那次一般,她睡不着便缠着他说话,她不睡,你也别想要睡。这点上,宋伊宁一直没有变过。 可他还能怎么着呢,只能陪聊呗。就在宋伊宁以为他因为被打扰睡觉,不高兴的时候,楚末承说话了,“说吧,我听着。” 见楚末承没生气,宋伊宁开始得寸进尺起来,“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你,但是白天总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堆想问的却经常会忘记。” 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楚末承听着身边宋伊宁软糯轻柔的嗓音,丝毫不觉困顿。反倒是宋伊宁,把想说的想问的都说完了,慢慢开始打起了瞌睡。最后反倒是先楚末承一步睡了过去。 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楚末承侧身借着月光替宋伊宁掖好被角,而后手指在她鼻尖轻刮了一下,“小没良心的。” ☆、王妃 待到了第二日,天还没放亮,宋伊宁便睁眼醒了过来。主要是她做了因为睡过头而耽误时辰的梦。 梦里她因为夜里失眠,导致早上起不来,眼瞧着进宫时间将近,偏偏手脚忙乱成一团,那衣服似是怎么穿也穿不完,发髻是怎么梳也梳不好。 宋伊宁被惊醒后,赶紧地掀开床帐往外头看去,天色尚未放亮,蒙蒙一片,宋伊宁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准备下床再仔细看看。 可还没来得及把脚放下去,就被身旁的楚末承给一把拉住了手腕。“天色还早,继续睡吧。”他声音里带着尚未睡醒的倦意。 宋伊宁闻言乖乖躺下来,不过困意都被惊没了,而且生怕这一觉睡过头,也不敢再睡,于是翻了翻身,看着身旁正阖眼入睡的楚末承,眼睛一眨都不眨一下。 要说楚末承被这般盯着,还能睡得着,那就才神了。只见他睁开眼,冲着因为他醒来,赶紧闭眼假寐的宋伊宁无奈叹了口气,“罢了,还是起来吧。” 外头侯着的侍女听到主子们起身的声音,进屋开始伺候起更衣洗漱来。 宋伊宁发现也许是因为自己时常要入宫拜见,房里伺候的侍女们,一个个动作无比迅速熟练,入宫是要穿诰命服的,而诰命服看着庄重华丽,可一层叠一层,极为讲究,也极为繁琐。 而在发髻上更不能如平日那般随意简洁。她光看着就觉得累得慌,偏偏她们一个个手指十分灵活,繁琐的穿衣与发髻很快便成了形,再配上那套红宝石的头面,明明是娇媚近妖的祸水之貌,但被诰命服的深色压了下去,站在镜前,大家夫人的威仪尽显。 那边楚末承比宋伊宁收拾地更快些,等两人出门,时间尚有富余,一切都缓慢着来,太早进宫除了给自己找罪受,没什么其他好处。 宋伊宁挥了挥袖子,有些沉,不过穿着还算新鲜,看着同样身着正服的楚末承,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早上做梦的时候还梦到自己来不及了,把自己生生给吓醒,没想到大家的梳妆速度那么快,我想就是我就是真起晚了,估计也赶得上。” 任由宋伊宁把玩着他的衣服,楚末承说道:“你这些年时常需要出入宫廷,房里的下人自然练出了手脚,所以你下次大可不必为进宫而慌张,多睡会也无妨。” 想到楚末承正熟睡中却因为自己被迫大早醒来,宋伊宁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角。“那我原先第一回入宫,是不是也这样啊?” 那会她确确实实是起迟了,不过紧张到睡不着是一回事,尹氏对他房里人里动手脚也有一部分原因。只是这些,她就没必要知道了。 “是啊,就像今天这样,早早便起来了,然后拉着我,一块在宫门口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 因为楚末承一本正经地说着可怜兮兮的事情,宋伊宁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真的吗,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那我们今天可得晚些出门,我可不想再吹半个时辰的冷风了。” 最后宋伊宁发现楚末承压根就是骗她玩呢,皇后千秋寿诞,宫门自是早早便开了,能有资格前来为皇后贺寿的,也都不是能随意怠慢的。哪能真让人在宫门口吹冷风啊,自然是先让人进了宫,请入席间,茶水招待着。 可偌大宫殿,就你一家最多三口人坐在那喝茶,边上一堆宫女太监大眼小眼地看着你,那心里也不会痛快到哪里去。 所以多数人都是早早打听好各家的入宫时间,算好点再出门,这样既不会人一窝蜂地堵宫门前显得拥挤,也不至于就一两家人大眼瞪小眼地干坐喝茶。 这些事自有下人会处理好,是以楚末承慢悠悠地盯着宋伊宁吃光了早膳,差不多点了才带着宋伊宁往皇宫赶去。 入宫门前都要下马车,宋伊宁牵过楚末承的手下了马车,抬目便是威严的皇宫大门,而她四周,则是各府的马车,马车里倒是下来不少人,可惜她环眼望去,都没一个是认识的。 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入了宋伊宁的眼睛。 她细细想了想,想起了这位好像是青阳的康王世子妃。 康王世子与世子妃并不居封地青阳,而是长居盛京,听说因为世子妃与康王妃婆媳关系不慕,所以也不常回青阳。 宋伊宁唯一一次对世子妃的印象,就是康王妃大寿那一日,她在拜见完康王妃后,远远在一众夫人堆里头见了一面传闻中的那位康王世子妃,不同康王妃的平易近人,世子妃有些不苟言笑,容貌虽美,但是周身威严的气度让人对她愈发敬畏起来。 不过康王世子妃并未让人上前拜见,宋伊宁自然无缘靠近了看她。 但当时是她第一次看到满身威仪气度于一身的女人,印象难免比对常人要更加记忆深刻些。 这会的康王世子妃已经是康王妃了,虽说这么多年过去,是人都会变化,更何况当时的康王妃就已经三十有几,这会已然将近五十,变化不大是不可能的,可比之宋伊宁记忆力那个不苟言笑的威严印象,却分毫未变,这也是宋伊宁为何能一眼就认出来的原因。 康王妃察觉有人一直注视着她,转头便看到了宋伊宁。 于是宋伊宁便看到康王妃朝她走了过来,因着幼时记忆的原因,面对康王妃严肃的脸,宋伊宁有些紧张地吸了口气。 等人走到近前,宋伊宁却看到她记忆里那个不苟言笑的世子妃朝她友善一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康王妃关切而温和的声音,“我远在青阳近日才归,刚回来便听闻夫人前段时间遇了意外,也不知夫人如今近况如何?” 与沈若文假惺惺的口头关照不同,康王妃眼中的关切看着倒是十分的真心诚意。 这让宋伊宁有些不太适应,这就好比有一天你看到一个整日板着脸,不苟言笑的老学究正蹲着个腰,满脸痴迷地在逗弄一只猫,形象的幻灭,让你都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来。 不过康王妃在宋伊宁心里的印象也没有太深,一时停顿后倒也能很快反应的过来。“休养多日,已无大碍,多谢关心。”宋伊宁这会还不知道康王之位到底有没有变,若是喊错称呼就不好了,于是尽量小心斟酌着用词。 康王妃这会尚未察觉出宋伊宁的不对劲,又想到宋大人,便道:“好在你父亲还不知你的事情,不然准得急得从青阳赶来盛京看你。” ☆、计较 听到康王妃提到了宋大人,宋伊宁赶紧地道:“父亲他在青阳可还安好?” “我回京前倒是见过宋大人一面,精神看着倒还挺不错。要我说这宋大人也是倔……” “时辰不早了,王妃还不进宫?”楚末承适时打断了康王妃接下去要说的话。 康王妃闻言,收住了话题,转而笑了笑,“看我,久不见夫人,难免多话些,今日皇后娘娘千秋寿诞,的确耽误不得,你我改日再约一叙。” 宫门口的确不是叙旧说话的地方。 宋伊宁点头表示改日一定再约,心底里对幼时见到康王妃时所生的威严印象也改变了很多。看着康王妃的背影,宋伊宁小声问道:“康王妃与我之前关系很好?” “是还不错。”但楚末承却并不想再继续康王妃的话题,转而牵过宋伊宁的手,“走吧,我们进宫。” 宋伊宁很敏锐地觉察到了楚末承情绪上的变化,就在她见过康王妃之后。他难道不喜欢自己与康王妃有解除?可他也说过康王妃同自己的关系很不错。 原本宋伊宁打算进宫后找机会再接触一下康王妃的,可亲王与侯爵的席位并不在一处,她虽能隔着数人见到康王妃,却并不敢放肆地到处走动。 放弃在宫内与康王妃说话的念头,宋伊宁开始打量起四周来。因着皇后娘娘崇尚节俭,特地下令没让内务府大操大办,可到底是皇后的整岁寿诞,该上心的地方多着呢,真要随随便便办了,他们手上肥沃的差使还要不要了,是以内务府自然是要绞尽了脑汁去办好的。 歌舞虽然都是宫中舞乐坊的舞姬所跳,但为了皇后的千秋寿诞,自一年前便开始排练新的歌舞,是以此次歌舞皆是让人耳目一新。 而案几上摆放的瓜果酒水用的也都是上等贡品。 宋伊宁往跟前的果盘里头摘了颗荔枝送进嘴里。荔枝经过冰镇,入口沁甜冰爽,很是好吃。这个时节虽说正是荔枝结果之时,可荔枝易坏,运送很是不易,宋伊宁印象里也就尝过一回。 这会再尝,难免被勾起了滋味,一盘荔枝,眼瞧着少了一半。 等楚末承注意到时,按住了宋伊宁正准备伸向果盘的手。“荔枝经过冰镇,太过寒凉,容易伤胃。” 宋伊宁平时最是好说话的一个人,但是若不让她吃个尽兴,她定然得想方设法从你手里头夺食不可。 “那我等它凉意散去了再吃。”说着,转而伸向另一个盘子里的葡萄。可吃过沁甜的荔枝再吃带酸的葡萄,那便怎么都不合心意了。 宋伊宁吃了两粒,嫌酸牙,便停住了手。 而这时,圣上与皇后也同协而至。 宋伊宁在圣人们还没进殿前就听到门口舍人高呼圣人进殿的声音,赶紧地跟着众人一同下跪行礼。 南宁侯府的席位很是靠前,她从余光中看到两位圣人前后错半步的步伐走过她的跟前,他们身后,便是众位皇子王妃们了。待全部走完,进殿,众人这才能或准入席下座。 只是宋伊宁刚入座,便感觉到斜前方一道不善的目光朝她射来。 其实这种不善的目光,她方才在席间已经收的够多了,但想到这几日她有意无意接受到的关于原先自己的所作所为,人缘差些才是正常的。 所以她还能忍受,可此刻的这道目光,已非不善可替,说是仇视的目光也不为过。于是她朝着那道目光望去,见是一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只是容貌偏清丽,过于繁复华丽的宫装,反倒使她原本清丽的容貌有些老气,更何况她满目怒气,倒显得人有些刻薄不好相与,宋伊宁感觉人有些眼熟,于是往她身边看了看。 她身边坐着的正是太子,看到太子,宋伊宁自然明白了,想来这位便是与自己有大过节的太子妃了。难怪眼光中的仇视之意那么强烈了。 宋伊宁不想再惹太子妃,正打算视若无睹般地收回视线,偏偏坐在太子妃身边的太子也在这时将目光投了过来。在接触到宋伊宁的视线后,朝她颔首笑了笑。 这让宋伊宁一时间不知怎么应对才好,不回显得藐视太子,回了她怕太子妃能把她活剥了。 “阿宁。”楚末承的声音让宋伊宁适时有了收回视线的理由。闻言她不再看那对夫妻,而是转头看向了楚末承。 只见楚末承拈起一颗葡萄,送进了她的嘴中,“吃葡萄。” 楚末承已经替她剥好了葡萄皮,果肉一送进嘴中,便带着微酸的滋味,让宋伊宁皱起了眉头。“好酸。” “那就吃菜。”在圣上皇后入座后,由御膳房精心准备的菜肴被一盘盘端了上来。楚末承用公筷给宋伊宁夹了一筷子眼前摆着的糖醋肉到她碗里。 宋伊宁正被葡萄酸的激出了眼泪,看到平素她最爱吃的糖醋肉,有些没了胃口,轻声抱怨道:“你今天怎么尽给我吃酸的啊。” 伸手拭去宋伊宁眼中被酸出来的眼泪,楚末承强忍了笑意,好声解释道:“可我刚看你在吃葡萄,还以为你喜欢,还有糖醋肉,你不是也最喜欢吃吗?” “那我爱吃荔枝你怎么不给我?”宋伊宁又想到了那盘不被楚末承允许再动的荔枝。 “都说了,太冰,伤胃。” 两人任谁看都像是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妻。 可这一幕看在太子妃眼里着实恶心无比。凭什么,宋伊宁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前脚勾着太子,后脚又能和南宁侯世子装出夫妻恩爱的模样。 听说宋伊宁醒来后伤了脑子,据她此刻观察,宋伊宁言谈举止的确与以往大相径庭,看着竟有些像个孩子? 太子妃想起娘家的庶弟,也是伤了脑子,智力下降到了八岁,明明是个大高个的人了,还整天跟在乳娘身后要糖吃。 想到此,太子妃心里有了计较,以往宋伊宁为人太疯太硬,你动她一下,她准以十倍奉还,她怕她,所以她奈何不了她,可现如今,她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智力堪比孩童的小傻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大体上相差不多,不过八岁和十四岁在智力上还是相差还是很大的,太子妃降智被打脸ing…… ☆、偏心 太子妃转头见身边的太子尚未从那姓宋的狐狸精身上收回视线,心中怒意难当,出声道:“殿下,臣妾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给母后献礼了吧。” “太子妃所言极是。” 太子虽不喜太子妃的善妒易怒,但只要太子妃不做出不合她身份的事,他还是很给她该有的尊重的。这会携着太子妃一同出了席位,双双上前为皇后献上千岁贺礼。 在太子带头献礼之后,由诸位皇子再到各位大臣开始纷纷上前献上为皇后准备多时的生辰贺礼。 太子妃原先就一直派人一直盯着南宁侯府,宋伊宁怎么出事的,她还能不清楚,于是在等到南宁侯世子夫妇两人正准备上前献礼之后,出声了:“听说为了请到这白瓷观音像,世子夫人为此还在水月庵里吃斋茹素了四十九日以表诚心。” 太子妃此言一出,自然引得场中所有人都投以目光来,这宋伊宁竟然还能吃斋茹素四十九日,别人忍不忍得了不好说,她能忍得住? 宋伊宁见出声的是太子妃,想到她方才对自己那般仇视,这会又说自己的好话,定然没那么简单。不过她并未表现得很紧绷,反倒是有些茫然地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见状,继续道:“不过听说夫人前些日子出事,也是因为这尊白瓷观音像,虽说是此物乃夫人对母后的一片心意,可今日到底是母后生辰,送上这个,也未免有些不太吉利了?” 虽说楚末承把宋伊宁失忆的消息封了起来,但她遇刺中毒,差点没了命的事,却是大家都知道的。 这白瓷观音像虽说是圣物,可圣物染过血,再送到皇后跟前,那就不太吉利了。 太子不悦地瞪了眼太子妃,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扫兴的事情是想干嘛? 可太子妃在看到太子眼神里的警告后,心中对宋伊宁的妒意加上陈年的那些恩怨,让太子妃愈发想让宋伊宁下不了台。 “而且还听说夫人……” “太子妃娘娘倒是个爱打听的。”楚末承出声打断了太子妃的话。“内人因何遇刺,在场众人皆知,也不知太子妃娘娘同谁打听的,竟能把内人遇刺原因与白瓷观音像关联上,我倒是也想问此人讨教一番?” 宋伊宁遇刺,乃是尹氏之子所为,些事的确是大家都知道的。如今那尹氏之子早已被判充军,这会估计还在边塞的风沙底下修城墙呢。 白瓷观音像与宋伊宁遇刺有那么一点原因,可比起真正遇刺的原因来,就好比你出门买个包子却被天降的砖头砸死,可真正的凶手明明是丢砖头的人,你却怪起了包子,嫌那包子不吉利,害你丢了命,包子无辜,什么都没做,却平白背上了害人的罪名。 太子妃有些不太看得起把绿帽戴头顶,还能跟没事人似的楚末承。都说楚末承比宋伊宁还疯,轻易惹不得,可她却觉得那是谣传,能忍辱受屈把绿帽子戴头上的,就算疯,那也是怂包软蛋的疯,能耐她如何。 “世子既要讨教,那我倒也索性问全了吧,听说夫人遇刺后伤了脑子,此事可是真的?” 宋伊宁伤了脑子?太子妃此言一出,底下一片议论之声。 宋伊宁啊,比猴精,比蛇毒的一个人,伤了脑子,这事倒是有些意思了。 宋伊宁感觉到无数的目光朝她投来,有同情,有疑惑,但更多的都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从不曾经历过这些,这些视线让她生出难堪的感觉。 就在此时,她的手被轻轻握紧,她转头,是楚末承安抚的眼神。这让她原本难堪的情绪得到了安抚。她想身边还有他在呢,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不知道她失忆前是怎么应对这种恶意的,但照着这些日子以来零碎接触到的,她大致有了一个参考。 “太子妃娘娘这听风便是雨的性子可要不得,平白说臣妇坏了脑子,这如同羞辱臣妇是傻子有什么区别。您虽是太子妃娘娘,可臣妇好歹也是一等南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娘娘这话,实在是有伤我南宁侯府的体面,圣上,娘娘,还请你们还臣妇一个公道才好。”宋伊宁说着,朝上首的圣上与皇后一跪。 宋伊宁此言一出,大家才想到这会圣上与皇后可都在呢,谁都知道,南宁侯府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宋伊宁说太子妃在折损南宁侯府,那不就等于说是在折损皇后娘娘。 今日又是皇后娘娘的寿诞,太子妃所言所为,的确不是时宜,且有失分寸。 而太子妃见宋伊宁向圣上皇后告状,也顾不得去想自己情报是否有误,“母后,儿臣没有,儿臣只是听说世子夫人伤了脑子,问一声关切一下而已,世子夫人竟这般小题大做,污蔑儿臣。” “那我倒是想问问太子妃,你听说,是听谁说的?” “自然是坊间传言。” “那我还听坊间传言说太子妃你嫉妒成性,没少谋害太子殿下的子嗣呢,前些时候卫良娣小产,可都在说是太子妃您所为啊。” 一听宋伊宁提到卫良娣小产一事与自己有关,太子妃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宋伊宁你信口雌黄!卫良娣小产,分明就是她体质虚寒,与我何关!卫良娣小产后太医也看过,绝非人为加害,父皇母后,南宁侯世子夫人她竟敢污蔑儿臣,你们要为儿臣做主啊。” 只听宋伊宁嘲讽地笑了笑,然后道:“太子妃娘娘,你难道没听到吗,臣妇都说了,是听坊间传言说的。所以啊,可见坊间传言信不得,太子妃以后还是少听听才好,否则再像今日这样,在皇后娘娘的寿诞上彼此伤了情谊,扫了兴致就不值当了。” 听到宋伊宁把谋害皇嗣的罪名扣到自己头上,最后又轻飘飘用坊间传言揭了过去,太子妃恨地咬了咬牙,是谁说宋伊宁伤了脑子,眼下看起来,这脑子不但没坏,说的话比以前还要恶毒。 “世子夫人说的没错,太子妃以后啊还是少听那些坊间传言。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情,没必要彼此伤和气的,都回去坐着吧。” 圣人与皇后原先不出声,都在观察宋伊宁的反应,他们从太医那里得知,宋伊宁此番中毒昏迷,的确伤及了脑子,丢了部分的记忆。但也只是丢了部分记忆,并不代表人就成了傻子了。 他们其实想看看,以她现在的状态,可能应付太子妃的刁难。此番看来,应对太子妃足以。 不论从利益还是私心角度,两人都是是偏帮宋伊宁多些的。 而太子妃恰恰就是看不惯这一点。太子醉酒喊的都是宋伊宁,圣上皇后偏帮的也是宋伊宁。 她宋伊宁何德何能,不过是青阳通判的女儿罢了,还一身马蚤狐媚子劲,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收藏,超想! ☆、片段 可再是不满,皇后都发了话,太子妃若再针对宋伊宁,那便是刻意生事,诚心想坏了皇后寿诞兴致了。 愤愤回到席间,却看到太子恻恻地看了她一眼,太子妃知道太子动怒了。 “殿下,臣妾……” “母后寿诞,我暂且容你三分,有些事情,等回去再说。” 而宋伊宁在献完礼后,同楚末承回了席间,只是太子妃的一番话,彻底毁了她的所有兴致,连方才想着的冰荔枝,她都懒得再看一眼,肃着张脸,盯着案几一角,想到太子妃的针对,越想越是气愤。 不怪自己以前性子强势了,被这般对待,要还温顺,那不得是被人欺负到底的份,最后还是想到太子妃也没讨到好,这才顺气了些。 正准备抬筷,就见楚末承夹起一块肉片放入她的碗中,“这道烩肉不错,你试试。” 看着楚末承丝毫不被影响的态度,宋伊宁叹起了楚末承的养气功夫,估计是这种场面见多了,都见怪不怪了,自己以前是多招人恨哦。 楚末承见宋伊宁始终一副耿耿在怀的模样,便知道她初次经历刁难,能及时应对已是不易,但被扰坏的心情,是再难被修补回来的。 不过永康公府这手伸的倒是够长的。 想到永康公府的人如今也在宴上,在方才太子妃发难宋伊宁时就并未表态,之后太子妃被宋伊宁出声反击时,同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是为了撇干净自己,还是已然把太子妃当成了弃子。 楚末承伸手剥了一颗荔枝送到宋伊宁嘴边。宋伊宁瞧着他剥好送到嘴边的荔枝,不解的看着他,不是不让她吃吗。 “方才荔枝凉意未消,吃多伤胃,此时冰已化去,吃些并无大碍。” 虽说没什么胃口,可东西喂到嘴边,那自然得吃的。待荔枝沁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宋伊宁发觉自己原本揪着的心情倒是放松了许多。 “往后这种场合,若非必要,一一推了即可,不必担心有何麻烦。” “可是,如果是推不掉的呢,比如像今天这样不能不来的场合呢?” “有我担着便是。” 若说原本心里还郁结不快,在得了楚末承的承诺后,全部化成了世子夫人的责任,担在了宋伊宁心头。 她可以撒娇任性,楚末承愿意宠着她。可她也不能只是单方面接受他的付出,而安居一隅,闷头不问世事。 “我知道你是怕我难以应付日后不断的恶意和刁难,可是你看我今天表现得还不错吧,有没有我先前的风范?” 说话间,宋伊宁脑中恍惚闪过几个前段,刺地宋伊宁好几日没再犯过的头痛又发作了起来,这让宋伊宁赶紧捂住了额头,勉力维持住了面色的不变。 可她再是强忍,脸色还是可见难看了许多,这自然藏不过楚末承的眼睛。“可是头疼又犯了。” 松开捂住脑袋的手,宋伊宁深吸了几口气,“没事,就刚才恍惚那么一下,现在好多了。” “当真?” “你也知道的,偶尔头疼一阵而已,没有大碍的。” 楚末承见宋伊宁面色慢慢恢复,这才安心下来,但却命人撤走了那盘荔枝。 虽然宋伊宁再三保证她没事,不过之后那盘荔枝她再是无缘吃到。 只是每当楚末承的目光移开她身上时,她原本带笑的脸上都会闪过一丝困惑。 方才她脑中闪过的那些前段,已经被她慢慢消化了过来,这次的片段不似之前她梦里那般,是完整的一整条线,这一次很零碎,很片段,她一开始甚至都没法整理清楚脉络思绪。 但是她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为楚末承跳过舞的,就在青阳李氏的院子里,他是那日李氏请来的座上宾。 但是她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他,第一次看她跳舞是在什么时候,他当时说的是盛京。 宋伊宁其实想直接问他的,但是眼下这个场合,她忍住了疑惑,慢慢在心里列出无数条的可能。 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蒙上面纱了,所以他才不知道跳舞的是自己。 只是这条可以用蒙面纱不认识揭过去,那么他那时又为何会在青阳,并且与李氏有纠葛。 先不说这个,宋伊宁一直以为自己因为在青阳走投无路,才会前往盛京寻找救出爹爹的生路,这才遇到楚末承的。 可若是他在自己尚未入盛京前便出现在了青阳,那么自己前往盛京的目的,难道就是直接明白冲着他而来的? 那么他说他第一次见她跳舞,是在盛京,显然自己是在用那支舞刻意引.诱他。 还有就是她还看到自己与一男子亲昵相拥在湖岸边的场景,她不认识记忆里那个与自己相拥的男人,那人也从未在自己身边出现过。 但是在看到那副场景时,她心里闪过这是背叛的念头。 她已经与太子有纠缠不清的关系了,难不成还有第二第三个?那这些楚末承他都知道吗?她都不敢再想下去。 为什么记忆要在这个当头出现,出现也便罢了,却又为何会是这些。 她怕再想下去,会当场失了态,于是赶紧低头夹起碗中的食物往嘴里塞,好让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零碎的记忆来。 因为她这会只顾埋头苦吃,并不知方才三皇子上前同圣上皇后求娶永康公府二姑娘为妻的时。 还是等人一片哗然,她才后知后觉抬起头,然后便看到一个容貌酷似太子妃但容貌较之太子妃更胜一筹的女子,正面带矜持地走上前,同圣上皇后谢恩。 然后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太子妃那张满是惊怒的脸和太子面带温和的笑意。 宋伊宁倒是感谢这忽然来的一出,让她终于有事可以去想,她转头,见楚末承正往自己杯盏中倒了杯酒,似乎对此事兴致并不太高。 而他在察觉宋伊宁一眨不眨看着他之后,才转头回以疑问的眼神来。 宋伊宁忽然发现楚末承其实并不像他平日表现得那般对她坦诚,对他,她第一次产生看不透的想法。 “总觉得,太子夫妇,并不乐意这桩婚事的促成。”她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随着记忆的慢慢恢复,属于二十岁的宋伊宁的性格也会慢慢回来,但是这是潜移默化中改变的。 ☆、贵妃 “因为二皇子并非皇后所出,他的生母,是已故的贵妃蓝氏。” “贵妃蓝氏?”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在进宫前自然了解过宫中有几位妃子,但对那位已故的贵妃,却是从不曾听说的。 见宋伊宁疑惑,楚末承解释起来,“其实真正算起来,她才是圣上的原配发妻,但世人只知皇后才是圣上潜邸原配,蓝氏日后才获封贵妃甚至连名字都甚少被人提及。” 宋伊宁发现楚末承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似乎带着些嘲讽,可皇后不是他姑母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应该站的皇后才是,方才应该只是错觉吧,她想。 不过知道二皇子非皇后所出,宋伊宁倒是能理解了为何太子夫妇一个面带愤怒,一个虽面带笑意却隐忍不发了。 “二皇子想参与夺位?”她轻声问道。 “这是早晚的事情。”隐去眼中的暗光,楚末承朝龙位上的人看了一眼,一个只会和稀泥的皇帝怎么可能坐稳江山,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已。 “那会对咱们家有影响吗?”对皇权交替,宋伊宁并无什么太大兴致,她只想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人能安好就够了。 “要说影响吗,世子夫人,你应该马上就会是侯夫人了。” 原本宋伊宁并不把楚末承这句话太放在心上,毕竟世子继承爵位是早晚的事,那她这个世子夫人可不就成了侯夫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楚末承话才说完没多久,皇后便同圣上提及了此事。 “圣上既赐璧儿与沈二姑娘的婚事,那臣妾不妨再向圣上讨要个恩旨,南宁侯一位空置已久,末承作为南宁侯世子也该是时候承爵了吧。” 原本楚末承在南宁侯过世后,便该承爵,但由于传出了南宁侯是被楚末承夫妇气死的传闻,言官御史便上奏弹劾不孝之人难承爵位,承爵一事才被一拖再拖。 但如今南宁侯都快过世一年,况且也无人可证实南宁侯是被气死的,反倒是死于马上风一事人尽皆知,如今皇后再提,不会再有人反对,圣上自然没有一拖再拖的道理。 “皇后提醒了朕,此事确实是朕疏忽了。”圣上说完,便在颁下赐婚圣旨后,将封侯的圣旨一同颁了下去。 一时间,宋伊宁收到周围一群人的道贺,她这一天还没过去,便从世子夫人升成了侯夫人。她想到楚末承方才同她说的那番话,他早就知道了? 待寿诞散场,两人相携正准备离开,忽然从后头赶来一太监,叫住了两人。 “侯爷侯夫人留步,皇后有请两位到栖凤殿一叙。” “还请大监带路。” 宋伊宁跟在楚末承身后,随着他走进了栖凤殿内。皇后素来清俭,栖凤殿内饰并不如宋伊宁想象中那般华丽,但却极有雅致,殿内宫人各司其职,但无人发出声响,除必要时无法避免的微微声响外,整个宫殿很是安静,众宫人们生怕吵闹到喜静厌闹的皇后。 而皇后此时已经卸下凤冠,换上寻常宫装正靠在软塌上由身边嬷嬷伺候着揉捏着额头舒缓一整日的疲惫,听到南宁侯夫妇已至殿门外后摆手让嬷嬷退下,而后正起身,等他们进来。 原先在宴席上宋伊宁没敢直视皇后,视线全程都在皇后颈上的那串朝珠上头,这会进了皇后的栖凤殿,室内除那些边上伺候的宫人外,便只有他们三人,宋伊宁这才抬眸看向塌上正坐的皇后来。 皇后虽然年过四十,但生了一张极有福气的圆脸,带笑时说她刚过三十也不为过,但丝毫不损她通身气度,此时虽卸下首饰换上了常服,反倒中和了她后宫之主多年的威严之气,既端庄高贵,又一举一动都带着亲和之气,让人心生亲近的感觉。 “方才宴上,想要话些家常很是不便,这会散了宴,我这才有机会同你们说说话。”皇后说着,牵起宋伊宁的手,一派关切之色,“听太医说这次祸事害你你失了部分记忆,也不知你现在还认不认得我?” “对不起娘娘,臣妇现在反凡有关盛京的事,都忘得个一干二净。” “那末承你也忘了?” 宋伊宁点点头,“刚醒来那会,见谁都陌生,见谁都害怕,不过这些日子处下来,倒也开始慢慢适应了下来。” “是吗。适应下来就好。就是这记忆,可还能恢复过来?” “倒是有在恢复一些,但是不多,断断续续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先前全部的记忆。” “这事也急不得,说不准到了时候就一下恢复了呢。”皇后拉着宋伊宁的手,说了好些的话。 见皇后这般亲善,宋伊宁原本因为第一次接触皇后而紧绷的精神,一下放松了下来,还不断说些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来逗皇后笑。 楚末承则是坐在边上,自顾自地低头喝茶,待姑媳两人提起他了,他才放下茶盏说上两句。 若不是即将到关闭宫门时间,外臣不得不离开,姑媳两人恐怕还有一车的话能聊下去。 在夫妇两人临走时,皇后还命人拿了好些进贡的补品让人带回去。 宋伊宁没想到皇后是这般亲善之人。一想到二皇子打算参与夺位,那定然会与太子生母的皇后有所摩擦,一时间有些替皇后忧愁起来。 待出了宫门,上了侯府马车,宋伊宁赶紧问起楚末承关于二皇子生母云贵妃一事。 楚末承就知道宋伊宁不会忍住不问的,蓝贵妃之事虽然是不能在人前提的禁忌,但是知道的人却不少。 她想知道,说与她听也无妨,省的她还真以为皇后是和善似菩萨的人,什么都不知情便被利用了可不好。 当今圣上继位吧,只能说是运气好,前头兄弟都死光了,先帝的血脉只剩下他一个,这九.五至尊之位只能落到他头上。 但在他兄弟没死光前,他作为先帝最不受宠的皇子,过得比那些臣子们还要差劲。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走主线剧情了,对,没错,前面都是铺垫。 还有贵妃的姓,我改动了一下,因为我差不多单机写了半本文的存稿才开始发的文,所以写着写着就有点忘记前面的剧情,要是发现贵妃姓氏前后不一的,不要慌,我在这里统一定一下。 贵妃姓蓝,蓝云姜。 还有,欢迎捉虫~ ☆、往事 母妃不受宠,自己又被封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封地,自是将自己的封地治理好,才是首要的事情。 蓝氏是当地士族的女儿,虽然家族已经没落,但她却是当地出了名的大美人,初到封地当时还是缙王的圣上,对此一见钟情,生了求娶的心思。 蓝氏也对缙王有意,本该是天作之合的一桩姻缘,谁能想到新妇刚进门才没几日,圣上的那些兄弟便因为夺位一个一个紧接着送了命。 当时南宁侯府的当家人可不似已故的那位南宁侯那般只知道沉醉酒色歌舞,他在觉察到局势有变时,便注意到了远在偏远的封地,安分守己到都能被他几位兄弟给遗忘了的缙王身上。 只是若要占据那从龙之功,姻亲才是最为牢固的维系方式。 老南宁侯姬妾不多,子嗣不丰,不过一儿一女,还皆为嫡妻所出,只是缙王封地离盛京路途遥远,在他派人前去查探时,缙王还尚未娶妻,因而便有意将自己唯一的嫡出女儿嫁给缙王的想法,若缙王真能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也好为南宁侯府搏得一条出路。 谁成想也就那么几个来回的功夫,缙王便已经娶了妻。 但缙王既能成为当今圣上,自然不像他表面那般,真就能够安于现状,做一个贫瘠之地的无势藩王。 南宁侯府手握兵权,又是百年勋贵之家,其底蕴若是能用来全力辅佐他夺位,那他将会事半功倍。 之后的事情便是蓝氏主动让位,南宁侯嫡女楚氏成了缙王正妃,并在缙王登基为帝之后,成了天下人眼中圣上潜邸时的发妻原配。 知道蓝氏存在的人也寥寥无几。待圣上皇位稳定,再接她入宫时,皇后那时已经生下了太子,地位稳固,蓝氏自然不再成了危险。 原本圣上打算封蓝氏为妃,但却被蓝氏谢绝,只说幸得圣恩,未有妄想,能伴君侧过此残生便已足以。 此言传到皇后耳中,原本她还并没将蓝氏一落没士族之女放在眼里,可当她得知云氏竟对圣上说出这番话之后,开始第一次动起了杀心。 既不愿封妃,难不成是想为后?都是女人,她岂能不知这种话用来骗男人,最是有用。 但皇后面上未有任何的表现,她是后宫之主,整个后宫布满她的眼线,她只需做好世人眼中贤良淑德没有任何错处可寻的皇后,蓝氏那便自会有人监视,她要真有什么不快的反应,与圣上起了冲突失了心,那才叫落了下乘。 不久之后,蓝氏便有了身孕。皇后对此的态度,只让人补品汤药按时不断的送入,用的也是贵的好的,犹如寻常妃嫔怀有身孕时的态度对待,但很少与云氏有接触,大多时候圣上都会一同在场。 皇后的态度在向所有人表明,她并不介怀云氏原先的身份,若太热切,反倒让人心生不安,像她这般所为都在一个正常的度里,这才让蓝氏慢慢放心下来,一心养胎。 而此时老南宁侯病重加身,不久于世,世子又整日沉迷姬妾美色,甚至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俨然一个扶不起的软泥纨绔。 南安侯府是皇后最大的依仗,可看着自己哥哥这般无能的样子,南宁侯府到他手上,只会慢慢败空。 她与圣上的感情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她知道,不管是真心还是愧疚,圣上心里最爱的还是蓝氏。届时她失去南宁侯府这个最大的依仗,蓝氏若再诞下皇子,然后一心与她争夺后位,那她将会处于十分被动的险地之中。 所以蓝氏注定留不得,但又不能让人察觉是她所为,那便只能去母留子了。 皇后对蓝氏杀心早有,在得知有蓝氏此人存在时,便在她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如今数年过去,她的人很得蓝氏的信任,由蓝氏最信赖的人动手,谁能怀疑到她头上。 蓝氏发动的那一日,便是皇后动手之时,圣上看重蓝氏这一胎,从太医到产婆皆为他信任之人,可绕是如此,蓝氏生产还是出了问题。 她在生子后便血流不止,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任凭蓝氏流干了血,咽下了气。 生产的好好的却忽然大出血,圣上不是没怀疑过,但皇后撇得干干净净,老南宁侯前些日子刚刚故去,皇后为此哭晕了好几次,还在南宁侯府小住了一段日子,根本没有时间下手。 蓝氏的死,怎么看都是个意外,根本无从查起。 蓝氏在宫中无名无分,深居简出的,本就少有人知,她一死,她的痕迹更是像被在世间抹去一般。 圣上为了安抚父亲刚刚故去的皇后,并未对蓝氏的葬礼大加举办,而是以贵妃的谥号,以妃嫔之礼的形式安葬在了妃陵。 蓝氏所生的孩子被圣上交给了皇后抚养,皇后这些年也一直待孩子视如己出,任何人都从中挑不出错来。 但皇后也并未对二皇子隐瞒她非他亲母的事,二皇子会生出夺位之心,也并不奇怪。 而宋伊宁听完楚末承讲完云贵妃的事后,好久回不过神来。“所以蓝贵妃的死,真的是皇后娘娘所为?”那般亲善的皇后,会是狠辣夺人性命的人? “此事我也是无意中得知,娘娘她并不知情。”楚末承想到幼时他被尹氏的儿子们欺负,慌忙中躲进了父亲的书房,藏在了书桌底下。 后来慢慢睡了过去,等他醒来,便听到书房里里有人说话,他不敢出去,便继续在书桌下躲着,结果便被他听到皇后同南宁侯的那些对话。 那日之后,原本怯懦畏惧的他彻底变了,在尹氏儿子针对他的时候,不再一味逃跑,而是发了疯地反抗。 尹氏的儿子被他打的头破血流,心疼的尹氏赶紧带着儿子在南宁侯眼前告状。 之后他自然是少不了一顿打罚,但是尹氏的孩子们却不敢再欺负他,他们喊他疯子,会朝他扔石头,但会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四蹿逃走。 而他行事一度也十分乖张,因为他知道,他无论怎么做,只要他是南宁侯府的世子,他就不会有事。 ☆、捉弄 蓝氏的结局虽令人唏嘘,但宋伊宁想知道的是,二皇子是否知道他亲生母亲是被皇后害死的。 毕竟南宁侯府是皇后母家,若二皇子一心夺位,与南宁侯府的冲突自然无法避免。 其实其中有很多关键她想不明白,不过她不懂也不关心朝堂大事,她只想确保自己的家,自己的夫君能够安好而已。 “当年皇后娘娘既能瞒得住圣上,自然也能瞒住二皇子,所以二皇子虽有夺位之心,但却无杀母之恨。只是这趟浑水,南宁侯府不可能避开,先不说南宁侯府乃皇后母家,光是今日皇后向圣上请求允我承爵,便是将南宁侯府首先推到了阵前,二皇子若准备出手,首先动的便会是南宁侯府。” 楚末承刚分析完,便看到宋伊宁担忧的眼神,这让他的心一片柔软。“无须忧心,南宁侯府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撼动。” 这些年不论是皇后还是圣上一直不断地在暗中栽培南宁侯府的势力,南宁侯府是他们磨砺多年的刀,哪能让它轻易折断。 “阿承,其实我有件事……”宋伊宁想到在寿诞时想起的那些前段,有些犹豫要不要问。 “何事?” “你有去过青阳李氏的府邸,就是我曾经的外祖家中做过客吗?大致在五六年前。” 时间已经有些遥远,楚末承想了一会,道:“去过,那时我收到消息,青阳李氏与当时的知州有所勾结,我为了收集他们勾结的消息,为此没少与李氏一族有接触,去也肯定没少去。” “原来是这样啊。”宋伊宁松了口气。 “怎么了?” “没事,就是我忽然想起一些事,记忆里有你出现在李氏府邸的一些片段,有些疑惑罢了。” “你看到我在李府的片段?”宋伊宁见楚末承脸上出现少有的困惑来,“我印象里,似乎从未有在在李府看到你的记忆。” “你当然对我没印象了。”得知原因后的宋伊宁将她记忆里看到的画面同楚末承讲了一遍。 只是沉浸在回忆中的她并没有发现楚末承眼中了然后便沉寂下的神情。 而后,她再次想起自己在湖边与其他男人相拥的片段来。她想着拐个弯,旁敲侧击着道:“你印象中与我初次相遇是五年前盛京夏日之际,所以之前从未对我有在青阳时的记忆对吗?” “没错。” 宋伊宁想,自己在盛京与楚末承相遇后便一直在他眼前,自己若是有了别的心思,定然瞒不住他的眼睛,就像是太子,虽然太子妃误会颇深,但楚末承很明确地和她说过,自己与太子全然没有关系,所以那个记忆中的男人,也绝不可能是在自己在与楚末承相恋后才出现的。 那只有可能是自己来盛京前发生的事情。若是如此,想来自己与记忆之中的那人估计也再无纠葛,那么自己也无须再过多地去深思。这般想着,宋伊宁总算是安心了下来。 只见她挽着楚末承的手臂,贴近了他的胸膛,而后微微仰着头,看着他,这是她最爱做的事,这会让她觉得无比贴近与心安。 楚末承也会低头回她一个深吻,只是今日,这吻比往常更要来的用力。 宋伊宁被吻得气喘吁吁,发觉他不同往日的隐忍,这会大有在马车把她办了的冲动。 难道是因为在宴席上多喝了些酒的缘故?她这般想着,可是因为爱深了他,也喝了些酒,在皇后宫里待上的那会功夫还不足以她将酒气全部消散,这会被楚末承这么一激,宋伊宁也不再似往日那般羞涩。 这趟回府之路,比往日要长上许多。 宋伊宁面色酡红地被楚末承从马车中横抱而下,落地时双足尚无力中,软软绵绵,只能如云朵般靠在楚末承身上,支着他回了房里。 可长夜漫漫,短短一路不过开胃小菜而已。 待第二日宋伊宁醒来时,枕边人已经不在了。 她微微蹲在被中臊了一会后,便喊了韵书等人进房伺候洗漱。 楚末承既承南宁侯之位,那她作为南宁侯府的女主人,自然是要一手设宴请人作以庆贺的。 她可有得要忙的时候,哪有时间再顾着小女儿似的害臊? 她先问了韵书以往邀请的宾客名单,只是今年发生了太多事,首先就是南宁侯和尹氏双双过世,光孝期就有三年,这宴会注定不能大操大办一番了。 只是虽说不能大操大办,但需要花费心神的地方就不少,光名单她就韵书等人增增减减筛选了大半天,才初步拟好了名单。 之后这个宴会要怎么办,怎么办才能在不失侯府气派的前提下办的低调简便,这都是宋伊宁要伤脑筋的地方。 虽说在宋夫人过世后,宋府很多事宜让宋伊宁不得不学着去做,可她到底从未有过以侯府女主人身份设宴的经验。 这心里总归有些不太稳,生怕自己做错一步,惹了全府被人笑话就不好了,于是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对待。 好在身边都是跟了多年的老人,原先宋伊宁在从尹氏手里夺来管家权后,并不热衷管家之事,对于南宁侯府不得不设的宴会,都是懒于应付的,多数时候都交由她的亲信一手操办,所以算起来韵书她们比宋伊宁在这些事上要来的更精通些。 这一次宋伊宁虽然是亲力亲为,但是有她们在旁协助,自然是轻松了不少。 待楚末承回来,宋伊宁已经颇为疲惫地躺在靠椅上,身后精通推拿术的侍女正在帮她按捏解乏。 她闭着眼,许是太累了,并未注意到楚末承靠近。只见楚末承同侍女打了个手势让人可以先退下了,待侍女离开后,接替侍女的活计,给宋伊宁按捏起来。 宋伊宁刚接触到他的手指,就察觉出力道的不同来,这个时候能进她房不打招呼的还能有谁。不过她故意没睁眼,她其实更喜欢楚末承的手劲,原本侍女那几下还只能解解乏,这会她真的迷迷糊糊想睡过去了。 可身后的男人似乎没打算这么便宜她,吻先是落在额头,鼻尖,然后是唇上,慢慢向下,养的宋伊宁赶紧睁开眼,娇嗔地推了面前正在捉弄她的男人一把。 ☆、无孕 可她柔弱的力道如何推得动身前的男人,不过欲拒还迎,多增闺房之趣罢了。 宋伊宁双手攀着他,被颤得有些乱了神,可眼中爱意的神采愈发地浓烈,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喜欢,他只用了半个月,便让她心甘沉溺,她忘了以前之事,只知初次爱人竟是这般滋味,想来是一辈子都戒不掉了的。 在宋伊宁无力睡了过去之后,楚末承翻身躺在她的身侧,待气息平定后,他伸手抚摸她潮红未退的绝美侧脸,触手若凝脂般的细滑,让他有一瞬间狠戾起来,手指顺着脸颊往脖颈处滑去,看着那纤细而又柔弱的脖颈,他只要一点力,便能轻轻折断,可满心满眼抑制不住的感情,让他永远下不了手。 他转而拉起薄被,轻柔地盖在熟睡的可人儿身上,而后深嗅着她发梢微甜的香气,相携入梦。 之后的日子,因为正式承爵了之后,楚末承比先前要忙碌得太多,所以并不能时常陪伴宋伊宁身侧,好在宋伊宁作为侯夫人,要做的事也不少,每日光费心思在宴会的事上了,倒也不太无聊。 眼瞧着再没几日这承爵宴就要开办,只有些小细节需要处理,宋伊宁想着总算能歇口气了,却接到皇后召见之令。 皇后召见,自然不能怠慢,宋伊宁赶紧匆匆梳妆整面,而后赶往宫中。 一回生,两回熟,加之这次又只是寻常的召见,宋伊宁倒是不似第一回入宫那般紧张了。 等到了皇后宫中,她先是看到进门转角博古架上摆着的的白瓷观音像,这件贺礼代表南宁侯府所献,宋伊宁一眼便注意到了。 而皇后娘娘显然等候多时了,她今日装扮比上次还要随意,见宋伊宁进门,放下已经喝了半盏的茶杯,笑着从塌上起身。“阿宁来了。” 若不知皇后曾出手加害过云贵妃,宋伊宁真的会以为皇后真如她此时表现出来的这番端庄而又温柔,从而放下全部心防。 但越是知道皇后并不如表面这般和善,宋伊宁看着对她笑的一派亲和的皇后,不知怎的,总觉得心里一角的警惕感越来越强。 不过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就像是第二次见皇后该有的态度一番,恭敬有度,并对皇后过度的亲善而表现得受宠若惊。 等寒暄地差不多,皇后让人续上茶,端起来浅浅呡了口,润了下嘴唇后道:“听说你正打算办一场承爵宴来宴请宾客?” “臣妇想着府中新丧尚未过去,也不宜大办,就随意些,简略些。只是臣妇资历浅薄,也没办宴的印象,想着尽力做到不至于出糗罢了。” “你如今对府中事宜倒是尽心,这很好。” 宋伊宁正想说不过分内之时,便听皇后放下了茶盏,抬头看着下首坐着的她,笑着道:“能一心为侯府好,说明你已经知道如何做侯爵府邸的女主人了,不像以前那般任性。所以末承子嗣上的事,你也上心着些,若再不能调理好身子……罢了,这都是你们两夫妻之间的事,本宫到底已经外嫁,虽是你们长辈,但也不好插手太多。” 皇后的欲言又止,让宋伊宁品出话中不对劲来,“敢问娘娘,何为调理好身子?” “你们成婚已有四年,却尚未有子嗣,原先你找遍京中名医,却一直没能将身子调理得当,这次又遭了这遭事,诶……” 宋伊宁也曾想过,自己同楚末承成婚已有四年,这般恩爱,却并未有子,本以为是缘分未到,未曾竟是自己身体有亏损,不能生育。 一时间,宋伊宁有些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好。只能尽量低着头,掩盖住她的不知所措。 而脑中思绪再想到方才皇后旁敲侧击说的那番话,是在提醒她,为该给楚末承纳妾了是吗? 绝不可能!这是宋伊宁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并且十分坚定。 她与夫君恩爱非常,所以她的夫君,怎么能拱手让人,让别的女人和她一起分享那般温柔的男人,这绝不可能。 好在皇后也只是敲打了几句,并未真的打算塞人,见好就收,并未再逼迫宋伊宁什么。 而宋伊宁在离开皇宫的路上就在想,她倒是要看看自己身子到底不堪成什么模样了。 直接问楚末承,他一向心疼自己,定然不会如实相告,于是出了宫门后,她让车夫直接赶往京中最好的妇科医堂,她打算亲自找大夫看看。 从医堂出来的时候,宋伊宁面色有些晦暗,没想到自己内里竟损害至此。 但最是让她不解的是,大夫同她说,她这是旧时服了虎狼之药,才导致的难以受孕,并非先天的体寒。 旧时服的虎狼之药?她服什么了,又怎么服的?这些都是让她想赶紧回府,找楚末承问清楚的原因。 可马车行到半路,她又忽然冷静了下来。大夫说虽然受孕机会渺茫,但好好调理,并非完全不能受孕。 想到楚末承承爵后整日忙到深夜,她有些不想拿此事打扰于他。于是回府后收拾了一下心情,在同楚末承相处过程中,如往常一般,并未表现出什么来。 可她进医堂看大夫的时候,虽没让人跟着,但医堂门口侯着的府中下人却是看着她进医堂的,不可能瞒得住楚末承。 于是刚用完晚膳,楚末承便问了宋伊宁出宫后去医堂看大夫可是因为哪里不舒服的缘故。 谁知刚问完,宋伊宁眼眶便红红的,白日里强忍着的委屈,这一刻再是忍不住了。“我身体有损,不易有孕的事,你知道吗?” “是皇后同你说的?”楚末承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所以是真的了。”宋伊宁说着,两行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我去看过大夫了,说是因为用了虎狼之药的缘故,本来不想因为这事烦你的,可既然你都问了,我也想问,我都用了什么药,为什么会这样?” “是尹氏所为,她在你饮食中下了药。这事怪我,是我没能护好你。”说着,伸手替宋伊宁拭去眼泪,将她拥在怀中,“原先你我还说好的,有子烦心,就两人这般过一辈子如何不好?所以别太挂怀,况且我并不喜孩童,所以只要有你一人便够了。” ☆、璧人 “莫不是说来安慰我的?”实在是楚末承的话放在如今过于惊世骇俗了些,就是开明情深如宋大人,也因为膝下无子,曾承过族里不少压力。 而楚末承身为南宁侯,若是无子嗣血脉以承爵,这定然是不可能的事。宋伊宁怎么想都觉得这只是他的宽慰之言。 “阿宁,我若想宽慰你,便不会用这个理由。先前我便这样同你说过,此时心意并无任何改变。” 楚末承的话让宋伊宁感觉心头温热,可想到皇后的那番欲言又止之言,宋伊宁到底还是无法轻松。 “但皇后娘娘,似乎对此很是在意,她当时应当是想劝我为你纳妾,但到底顾及着我的颜面,才没再说下去。” 纳妾名义上可以是为了子嗣,也可以是为了男人自己的私心而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虽然楚末承并不在意子嗣,但是万一他有纳妾的心思呢? 如今的侯府后院的确安静,楚末承没有通房妾室,对她的心意她也从不曾怀疑,但是若他们一直没能有子嗣,因而让皇后不再顾及地做主赐下姬妾,那她到时又该如何应对。 宋伊宁的忧虑全都写在了脸上,让楚末承看的一清二楚,他如何不知这是皇后故意所为,她会在意?她只怕是希望他永不要有子嗣才好。 不过拿姬妾恶心人的事情,难保皇后做不出来。 只是很多事,他觉得宋伊宁应该知道,但不需要知道的,其实要比该知道的多很多,他只同宋伊宁说,哪怕他没子嗣,但楚氏旁支却子嗣繁茂,到时随便找一个过继过来,因着血脉里都流着的是楚氏的血脉,爵位后继有人,皇后定然不会再说什么。 因着如此,宋伊宁这才不再揪着,可就心底却还是想把身子将养好的,哪怕不是为了养育孩子,总不能一直由着身子有亏下去吧。 她想着过些日子等忙完承爵宴的事情,再找大夫好好看看才是。 待到了承爵宴的那一日,宋伊宁特意起了大早进行梳妆。 京中像她这个年纪就已经是侯夫人的本就不多,加之她这些年没少花心思在她自己身上,若非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饰,走出去,说是尚在闺中的娇嫩姑娘都有人信。 而她的梳妆打扮,也一向是京中的潮流风尚,她在这些年骄横肆意下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无人会因此就否认了她的容貌,虽然收获的都是狐狸精的鄙夷居多,可若没有艳绝众人的美貌,自然也是做不了狐狸精的。 宋伊宁看着镜中的人,伸手抚在自己精致而小巧的下巴上,食指向上,落在下唇中央,将唇脂微微抹匀,而后呵钿绾翠,扶髻缓起,换上罗裙轻衫,腰上环配瑽瑢,只一步一转身,浅笑而慵懒地看着半臂之隔的楚末承,便让他忍不住想上前尝一番唇脂滋味才好。 看着自己心中之人被自己所倾倒,宋伊宁牵住楚末承伸出的手,顺着落进他的怀中,吐气如兰,在他耳畔说着让他克制的话,却不知无人可抗拒此番的诱惑。 而后更是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燃够了火之后,赶紧笑着从他怀中逃了出去。 若非楚末承从刚开始便心念清心咒压着心尖不要冒火,哪还能容得她从怀里逃走,不过他的小猫儿,确实是越来越勾人心魄了,勾人到他生了害怕丢失她的惧意,只想将她禁/锢在他的血肉之中,不再丢失才好。 不过此时也的确不是玩闹的时候,门外宾客正陆续赶到,作为主人家,哪有把人丢在一边怠慢的道理。 原先南宁侯府被故去的南宁侯挥霍败空地不像样子,若非还有个皇后母家的牌子在,只怕早就败落。因是如此,也没几家愿意高看南宁侯府一眼。 尹氏费尽心机终于扶正做上了侯夫人,可妾室出身的名声摆在那呢,哪家正妻嫡女能看得上她,走在外头一样是被人高看不起。 有这样两人作为侯府的主人,昔日侯府设宴,不愿给脸面的自有人在。 可楚末承却不一样,早年间他虽如京中其他纨绔那般惹是生非,不学无术,眼瞧着未来就是个不成器败家种,也不知他后来受了什么刺激,在娶了宋伊宁这个狐狸精后,本以为家宅定要不得安宁,却不曾想他忽然收心养性起来。 将那些被他那老爹败空的家产和权力重新拽在了手中不说,更是像脱胎换骨一样,不似原先那般阴沉易怒了不说,反倒见人三分笑,但却是笑的人心里慌,只因他做着捏人命脉,拿人头颅的阴残之事,比之他原先还要来的让人害怕。 所以哪怕众人背后暗骂他是帝后替太子培养的刽子手,可明面上谁不巴结着三分,畏惧着三分。 而宋伊宁更是不必说,盛京贵女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是她在的地方,你就是打扮的再美再艳,都能顷刻间被夺去风头。 偏偏她还不是温柔贤淑的性子,早年间没少人针对过她,反而被她几句言语说的下不来台,至今不愿再与宋伊宁争锋的大有人在。 可人都有欺软怕硬之心,她名声越是如此,越是让人不敢轻易得罪。 两夫妻穷凶恶极的名声大了,所以这一次承爵宴,虽然办的并不张扬,但凡是收到请帖的,哪个不是上了心做足了准备,生怕一个怠慢惹到这对夫妻,被盯上那便不好了。 不过众人心里对这对夫妻虽是恐惧巨多,但当他们看到两人携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宛若璧人是每个人心里的第一念头。 只是再一想这两夫妻所做的事,两恶鬼罗刹还差不多。不过他们也只敢心里腹诽一下罢了。 腹诽完之后,众位世家贵妇们的眼神都止不住往宋伊宁身上瞧,要知宋伊宁身上的穿戴,一向是盛京贵妇圈里头的风向。 每次宋伊宁有出现的地方,这些人心里虽恨自己的风头被夺去,但回去后,定然会差使下人赶紧地买下她穿戴同款的衣裙首饰,毕竟宋伊宁也不是场场宴会都会出现的。 而照着宋伊宁的模样打扮,却准能在宴会上成功做到夺人眼球。 ☆、茫然 但她们却不知,宋伊宁身上的衣裙首饰全部来自她底下的产业,她穿的戴的必定永远是头一份的。 那些贵妇贵女们为了跟风,自然只能去宋伊宁手底下的铺子买,买的过程里见着好看的,自然也不会吝啬于那点银钱,更何况珍宝轩的东西从不让人失望,这也是珍宝轩能在京中做大的最大原因。 这会她们一如既往地习惯往宋伊宁身上瞧,总觉得她今日这身装扮同往常比起来有些不太一样。 往日她偏爱浓烈,美且极具攻击性,而今日她用上往日很少用上的珍珠银饰压住了她的张扬,依旧美得惊人,却平和的许多,让人在叹她美的同时,却不会生出嫉妒心来,只真真切切地叹一声,宋伊宁果然是人间绝色。 原来这珍珠与银饰搭只要配得当,并不比金簪与翠玉要来得掉价,这还得看人怎么穿着怎么搭配。 在场诸位夫人皆是心中暗暗记下,想着回去后还得好好翻翻她们的妆奁,将那些个压底下积灰的珍珠银饰用起来才好。 可这珍珠积灰久了容易失了光彩,银饰更不必说,都是老旧过气的款式,这想要新的好看的,自然还得重新去买。一时间盛京之内珍珠价格被哄抬到堪比翠玉宝石,这便是后话了。 只是她们并不知宋伊宁今日会这番打扮的原因是因为她没了原先的记忆,她虽说慢慢接受华丽的装扮,可属于闺中少女的心思却未减,两相结合之下便有了今日惊艳众人的装扮了。 不过宋伊宁并不知这些,她此时看着满堂宾客皆齐齐往她身上看来,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于是伸手握了握楚末承的手指,看他转头看她,这心里头才镇定下来。 她想自己如今已是侯夫人了,想到她为了办这次宴会,翻阅了曾经南宁侯府一年内的所有设宴的记录,想着以后场面更大肯定的还要多,所以早晚是要适应的。 其实宋伊宁在青阳时便是宴会的中心,家世容貌在青阳贵女圈里那也是极为拔尖的存在,只是那会她年纪尚小,并未有什么出风头的的心思,所以才不自知罢了。 因着男女分席,夫妇俩便分开招待,宋伊宁走到女宾席后,便在人群堆里看到了正站在一株杨树底下的青阳王妃,想到自己还要问她关于宋大人的事,于是赶紧走了过去。 青阳王妃原本是打算参加完皇后寿诞后便回青阳封地去的,因着收到了南宁侯府的请帖,这才推迟了归程。 这会她见到宋伊宁朝她走来,朝她露出和善的笑意。 青阳王妃面相偏严肃刻板的那一挂,所以见到她第一眼后,很容易将她往不苟言笑上靠,这会哪怕知道青阳王妃并非记忆中那般严肃的形象,宋伊宁还是觉得反差有些大。 不过很快她便适应了下来,实在因为青阳王妃实在能聊,宋伊宁尚未开口,她便已经自顾自说了一通的话。其中包括宋伊宁想问她的关于宋大人近况的事。 “知道爹爹他身体尚好,我便放心了,我还想拜托王妃一件事,待你回青阳后,若我爹爹问起我的状况,定要同我爹爹说我在京中一样安好,切莫让他担心挂念才好。” “这你大可放心,我自是不会提及让宋大人担忧的事的,不过阿宁啊,你以前无法回青阳,是有苦衷,毕竟你那继婆婆那般难缠的人物,的确是无法随意抽身。不过你如今既已是南宁侯府的当家夫人,上头也无公婆压着,何不亲自回青阳一趟?你到底是宋大人唯一的女儿,我瞧着宋大人面上虽然依旧说着不愿原谅你的话,可实际却是很想你的。” “父亲他不愿原谅我?”宋伊宁闻言,有些茫然。“他为何不愿意原谅我?” “因为你婚事的事啊?你不知道?” 宋伊宁摇摇头,眼神愈发茫然起来。她忽然间有些害怕,想就此停止再问青阳王妃有关她记忆的话题,可她不能接受她不明不白和父亲断绝父女关系的事。 哪怕她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可能让她痛苦折磨,她也想知道。 而青阳王妃也非愚人,在见宋伊宁茫然不似伪装后,闻言后赶紧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先前皇后寿诞上太子妃说你因为奸人所害,因此伤及了脑子,所以你是真的因此忘记了先前的一些事?” 此时再行欺瞒,便无意义了,宋伊宁说了是后,便将自己丢失六年内所有记忆的事同青阳王妃叙述了一遍。 青阳王妃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是如此,难怪了。所以你现在只记得你十四岁之前发生的事,并不知你为了嫁入南宁侯府,不惜与宋大人断绝父女关系的旧事了。” 听到青阳王妃说自己为了嫁入南宁侯府,竟不惜与宋大人断绝父女关系,宋伊宁便一阵的恍惚。 怎么可能,宋伊宁想,自己哪怕是爱惨了楚末承,也没有因此与亲生父亲断绝父女关系的道理啊,更何况楚末承还是将父亲从牢里救出来的大恩人,父亲又岂会阻拦这一桩婚事,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才是。 宋伊宁此时觉得自己很是疲惫,每当她解决了那些因为丢失的记忆而出现的谜团,便立马会有新的谜团出现在她眼前。 而这些记忆还有谜团大多都互相矛盾,让她一时间不知自己到底是解开的谜团,还是完全被谜团包裹在了里面,除非记忆全部恢复,否则别想挣脱开来。 青阳王妃见宋伊宁一下变了脸色,赶紧上前搀扶住她。“阿宁你没事吧?” 宋伊宁闻言,赶紧扯出没事的笑来,“我没事,只是能不能麻烦王妃同我讲讲你所知道的关于我以前的事,我想这也有利于我恢复记忆。” 可青阳王妃却隐有感觉不应该再那么说下去了,只是……当她看到宋伊宁用乞求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向她时,终是将她所知有关宋伊宁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被我自己蠢到了,发错时间了。 ☆、一更 听完青阳王妃的话, 宋伊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夺走了呼吸,想用力喘气,可连喘气都让她觉得分外难受。 偏偏这个时候, 她还得强装镇定,笑着同青阳王妃说没事。 之后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强撑着把这场宴会办下去的,待客人都走光时, 她才感觉体力一下被抽空,扶着柱子, 甚至连迈出一步的力气都消失不见。 她脑中一遍遍回忆着青阳王妃同她说的每一句话。 “你曾与程青荷的族兄程明度相恋, 引狼入室,这才是导致宋大人当年被诬陷入狱的真正原因,而后你更是不顾宋大人反对, 嫁给了当时声名狼藉的南宁侯世子, 并主动与你父亲断绝父女关系,你父亲以为你贪图富贵,更对你的绝情不孝失望至极,哪怕这些年心里一直记挂着你, 也不曾来京见你一面, 而你同样不曾回过青阳见他。” 所以自己是父亲入狱的帮凶,甚至还主动与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 这么多年都不曾去看他过一面! 宋伊宁原先还能用自己失忆来麻痹自己,好像只要是失忆了, 自己便是两个人了, 自己以前做过的事便能不存在一般。 可是这会,她却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原来自己就是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贞的恶妇,这些事从不曾因为自己的失忆而彻底抹去, 反而它们就像是惩罚,让如今的她惶惶而不得安宁。 楚末承在送完客回来后,便看到宋伊宁面色苍白地靠在柱子上,赶紧上前将人搀在怀中,当触摸到宋伊宁双手那一刻,他发现一片冰凉,不由担忧地看着她,“阿宁,可是哪不舒服?” 宋伊宁看着满眼担忧的楚末承,有些艰难地扯出笑,“没事,只是累着了,休息一晚便好了。” “你这是像累到的样子吗,来人,快去请大夫来。” 可宋伊宁却止住了他,“真的没事,你扶我去坐会吧。” 楚末承虽不再坚持叫大夫,但在将宋伊宁扶到房间坐下后,屏退了所有下人,看着她,坐到了她的身边,“阿宁,你告诉我,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宋伊宁还是摇摇头,而后想到什么,双目恳求地看着楚末承,“我就是忽然想父亲了,我想回青阳看看他。” 楚末承闻言,并未对宋伊宁忽然提出的要求有所惊讶,他只是说了声:“好”,而后便开始安排人互送宋伊宁回青阳的一应事宜。 朝中事物繁忙,他无法脱身回青阳,自然得安排人将宋伊宁照顾妥当。 入夜,待宋伊宁阖眼睡下后,他叫来了韵书。 “阿宁她忽然想要回青阳,可是白日有人同她说了什么话?” “奴婢一个白天都跟着夫人,先头她还好好的,可在与青阳王妃说了一会话之后,便忽然像是失了精气神一样,之后感觉都是在强打精神应付满堂宾客。只是当时青阳王妃同夫人说话时,并不让奴婢等人靠进,是以奴婢并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 青阳王妃?闻言,楚末承眼中闪过暗色,所以看他如今过得安稳,宫里那位是终于坐不住了吗。 而此时青阳王在京的别院内,青阳王妃喝了口安神的茶汤,而后挥挥手让人撤了下去。 睡前,她问了声下人王爷回来没有,得知他尚未回府,想着定是去哪眠花宿柳了,这么多年了,要生气还不得把自己气死,于是又问了声下人世子可曾回来。 在得知青阳王世子也未回府后,叹了口气,心想一老一少每一个让她省心,省心也省心不过来。 青阳就是个不祥之地,原本一家子在京多合难,回那住了几年后,老的学会了眠花宿柳,小的不逞多让,没少让她冒肝火,动怒气。 不过现在青阳王妃也慢慢平和下来,想着明早还得入宫见皇后,也没在上面多过在意, 可她刚阖眼,还没入睡,便听到门外下人着急喊她的声音,青阳王妃有些不悦地起来,刚想问下人何事惊扰到她,听到的便是她儿子出事的消息。 青阳王世子被抬进屋时,捂着腿疼地撕心裂肺。把青阳王妃心疼的不行。 问下人是谁动的手,下人支吾半天,说没有,腿是他自个儿摔得。 问他好好的为何会摔,准是下人伺候不利,正准备发落,下人只好把青阳王世子在进京后学人家贵公子哥儿寻家子做乐的事同青阳王妃说了一遍。 还说他会摔,那是床上软了腿,下床站不稳。 这时青阳王醉醺醺地回来,见一阵鸡飞狗跳的,酒也醒了些,赶紧问是怎么了。 青阳王妃不复她人前端庄和善之态,对着满身酒气的青阳王就是一顿责怪,“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都怪你上梁不正,大郎如今才会跟着歪了苗。” 青阳王被劈头盖脸一阵说,哪能高兴,“本王怎么不正了?” 抖落起往事,一惯是青阳王妃的擅长,“以前在京那会,大郎立身多正派的一个人啊,回了青阳看到他视为楷模的父王成日厮混,可不得跟着学坏啊,这来来京几天,就学人寻家子,还因此摔了腿,你说这不怪你怪谁。” 青阳王听到这会也明白了,儿子是个没出息的,寻欢作乐过头摔了腿,自己回家还得被溺爱儿子的王妃骂,他也是有气性的。 “什么叫回青阳后跟着我学坏的,那大郎不是在京中寻的寻家子?我看你你就是一门心思想留京里,有事没事都是回青阳的错。我是青阳王,青阳那是我封地。你既然不愿回去,成,那你留下呗,我明日便自己起身回青阳。” “这么着急自己回去,怕是放不下青阳满院的姬妾吧。” “你!无可理喻!”青阳王不欲再与青阳王妃争辩,甩头便走。 青阳王妃心中牵挂着世子的伤情,也无暇再管甩袖而去的青阳王。 而青阳王和青阳王妃争吵半天,这酒也醒的差不多了,想想自己继续在家待着,保不准看到王妃后两人又是得吵,索性找人将马车牵来,做上马车出门寻清净去了。 王妃照顾了世子一晚上,大早进宫时,皇后看她神情憔悴,目下乌黑,出声问她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这家丑不可外扬,在家能不管不顾同青阳王争吵,可对外人说只会落自己脸面,青阳王妃只说自己昨夜没睡好,才会如此。 皇后关切地赏了些补品,顺口问起昨日南宁侯府封爵宴的事来。 “南宁侯夫人将宴会办的不错,所以臣妇适时同她说了一些话,这会估摸着她正准备回青阳呢。” “她若是要回青阳,你正好与她一路,也多说些她先前的事,助她恢复记忆才好。” 听到皇后交易两人一路,青阳王妃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原本是打算明后便动身回去的,可大郎他昨日不慎扭伤了脚,所以这归程估计得延后了。” 皇后这会算是明白青阳王妃她为何面色不佳了。“既不能同路,也只能作罢,待会你再带些腿伤的良药和补品回去吧。” 青阳王妃出宫回暂居的别院后,这才想起青阳王来,于是问下人王爷可在家中。 结果下人告诉她,青阳王昨晚出门后到现在就没回来过。 青阳王妃只觉一阵心累,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也没心力再管大的了,世子情况如何了?” 再说青阳王,昨晚出门后,便直奔温柔乡。 京中声色场所管的严,这年头达官贵人们腻了家里,那最爱便是外头的寻家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预收敲甜的,封面还巨好看,偏心地说这本是我专栏为数不多的崽崽里头最好看的。拿来放在收藏夹内纯欣赏都养眼的不行,收藏一下不吃亏啊不吃亏~ 九音是宁王诸多子女里头最不起眼的一个。本以为安安分分就能在王妃手底下讨生活。 谁承想前线打了败仗,国君急着找人和亲,偏偏自己又没有女儿,便将主意打到了比野兔还能生的宁王头上。而九音就成了那个被推出去和亲的倒霉蛋。 和亲队伍离开前夕,国君看了眼豆芽菜似的九音,满脸嫌弃。 心想自己还是赶紧物色一个新的和亲公主吧,这要对方不满意想退货,他还能加紧送一个新的过去 哪知敌国水土养人,豆芽菜去了不到半年,便抽条的娇艳欲滴,丰腴动人。 某将军:那还不是我喂得好,一日三餐顿顿肉,羊奶餐餐不离口 九音(捂脸):可别说了,羞死我了 众人:我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二更 这些寻家子住的地方大多都是郊庄别院, 既远离喧闹又清净雅致,且能做寻家子的,不光要有身段容貌, 那才艺更是必不可少的。 毕竟侍奉的都是达官贵人,要没点拿得出手的才艺,还不如他们后院的丫鬟。更何况个个解语花似的, 像是受不了青阳王妃这般事事都爱揭老底的,来到这就如同来到忘忧境, 温柔乡, 不好好沉溺过足瘾,那便是对不起自己。 不过要说起这个,青阳王世子会找寻家子, 也得怪青阳王。 青阳声色场地并不严格, 青阳王世子本以为京中也会如此,哪承想想找乐子,却压根找不到地。 偏偏看到青阳王每日都要出门,有时虽是办正事, 可更多的都是看他往京郊方向走。都是苟男人, 同类彼此最是了解,嗅到腥味后, 他便问青阳王身边的伺候的小厮,王爷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那小厮威逼利诱下便一五一十说了, 听完之后青阳王世子暗骂老父亲倒是只顾自己独自出门寻乐也不带上他, 害他难受了好几日。 于是等青阳王再次出门时,他让人驾马车后面跟着,看青阳王摸到了一处别院,扣了三声门, 一婢子开门将人迎了进去。 他瞅着自己老爹去了近两个时辰才出来,出来后还整了整衣冠,怎么看都不像是干正经事去的。 于是待青阳王走后,也跟着上去扣了扣门,不过那婢子认人,见他眼生,便把他关出了门外。 这要是不知道还好,知道自个儿老爹还有那么一处好去处,可不心痒难耐地不行。 不过他也没到和自家老爹寻到一处那么不堪的地步,知道这么个地,就有点使力气了,他同幼时在京的发小联络了上来。联络上之后旁敲侧击问人家可知这一类地方。 寻家子那都是京中权贵才玩得起的,那发小自然知道这些地方,相好过的也有几处,见青阳王世子同他打听,便将他引了过去。 原本青阳王世子只想解饥渴只用,却没想到那温柔乡里的美人简直让人软了脚筋,酥了骨头。 这一去便一发不可收拾,偏偏美人还花样繁多,他去多了,玩多了,自然容易掏空内里,偏偏又几日不去馋地厉害,只能靠吃药勉强着,这便有了后来摔断腿的事了。 而青阳王这会刚刚睡醒,软玉温香入怀,那是一阵神清气爽。 可还没等他神清气爽太久,门便被一群官兵给破开,待官兵们进屋后,怀中美人被吓得那是花容失色,青阳王更是狼狈不堪。 看到官兵进来,他便知道这是朝廷办公务,专门来抓暗女昌的。 他本打算拿青阳王的身份压人,谁成想那为首的官兵一声令下,还没等他开口,便被套上黑麻袋,给抬了出去。 等他被解开麻袋时,便发现自己身在大牢之内,偏生那些官兵来的正是凑巧,他此时浑身上下不过一条亵裤,大牢潮湿阴冷,冻得他直打哆嗦,这绝对是青阳王有生以来,最为狼狈和倒霉的一次。 于是青阳王使劲拍打牢门,同狱卒大喊道:“知道本王是谁吗,竟敢将本王关到这里,是不想活了吗!” 那些狱卒听着新来的犯人自称是青阳王,双双对视了一眼,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赶紧禀报了上头。 只是为了能证明大牢里关着的确实是青阳王本人,衙门自然少不了去青阳王一家暂居的别院里知会一声了。 青阳王妃在得知青阳王一晚上没归还因为那种原因被抓进了大牢,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好在身边下人赶紧扶住了她,她定了定神,眼下还是得赶紧把人捞回来再说,否则传出去她还有脸见人? 可绕是如此,青阳王因着寻暗女——昌被误捉入狱的事还是传的沸沸扬扬,成了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青阳王妃第一次那么迫不及待想回青阳去。 可青阳王世子又伤了腿,轻易搬动再加长时间的颠簸,可能会落下病根,导致瘸腿。 青阳王妃自是不敢拿自家儿子的腿来开玩笑。自然又骂上了惹出祸端来的青阳王。 出了这样的事,青阳王的心情要能好才怪。可他也没脸再出去见人,在家还得被青阳王妃甩脸色,心头那是一个烦躁。 偏偏青阳王妃的娘家在朝中极有分量,他一偏远之地的藩王,能娶到她已经算是不易,要他同青阳王妃翻脸,最后倒霉的准还是他。 这心里焦躁得多了,又排解不过去,自然也跟着病了。 一家两个男丁一齐给她卧床上了,青阳王妃忙里忙外不得安宁,头发都白了一大片。 不过她虽一个头两个大,但还没自家两个男人那么不靠谱。 那寻家子既然是达官贵人暗中寻欢作乐之法,那官府必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对。哪有突然找上门,二话不说,先把人从塌上捞起来再关大牢里的道理。 于是青阳王妃便托了她母家人,让他们帮忙查查,是谁在背后动手脚整人。 在得到结果后,青阳王妃心中猜测落定,可手脚却是一阵冰凉。 这只是警告。对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站了不该站的人的警告。 想到楚末承平日里为人处世的手段,若他真的想不留痕迹,她必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能查的出来。 这几年年的楚末承太温和,让她忘了,他是多可怕的一个人了。青阳王妃有些后悔自己同宋伊宁说的太多了,可她也没说什么其他不该说的话啊。 不过若她真的将其他的事情也一并告知了宋伊宁,她不禁一阵寒栗,那屋里躺着的爷俩可能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而此时宋伊宁却首次一人出门,她让车夫直接将她带到楚末承曾提议带她来居住的小院里。 青阳路远,自是要准备一番,趁着这个时间段,宋伊宁不想放过任何一丝能够找回记忆的机会。 青阳王妃的话,让宋伊宁越想越不对劲。 父亲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被奸人所诬陷,可两人关系的断裂却是因为自己执意要嫁给楚末承。 楚末承明明是帮自己救父的恩人,父亲断没有理由反对两人才是啊。 是什么原因能让父亲那般反对,宋伊宁想不出,问韵书定然无果,只能自己慢慢地找,慢慢地想。 只因为她失了记忆,忘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虽着急回青阳,见上父亲一面,可也不想让他为此而挂心。 她想最好能在回清阳前自己找回记忆,回青阳后与父亲好好和解。 她一想到自己竟与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便抑制不住地难过,这让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受着煎熬。 等下了马车,宋伊宁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院每日都会有仆人前来清扫,很是干净,可先前院里开的花却败了不少。 小院不大,宋伊宁仔细地走过每一个角落,试图从每一块砖与瓦中找到记忆。 可是脑中除了空白还是空白,她全然没有一丝的印象。 走累了,她便坐在床沿边上,望着窗边随风扬起的彩羽出神。望着望着,她察觉到虽然彩羽会随风扬起,可串起彩羽的丝线却不会,只被风吹的微微晃动了几下而已。 她赶紧起身走到窗前,拿起一串彩羽,仔细看了起来。 乍一看彩羽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可当宋伊宁将其中一根羽毛拔落下来,羽毛的根管处随之裂开了一大条裂缝。 从裂缝里面,一张被卷成只有羽毛根管大小的纸条,露了出来。 ☆、一更 纸张本身就极薄, 又被塞在染了颜色的彩羽之中,然后被丝线同羽毛一同串起,固定了起来, 若非宋伊宁将羽毛折下,根本发现不了。 将纸张摊开,上面用极细的字体写了密密麻麻的一排字。 宋伊宁正要辨认, 便听到院门口有动静传来,她赶紧又扯了几根羽毛下来, 然后下意识地将纸张和羽毛都收了起来。 而后楚末承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应该刚下朝回来,甚至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在看到宋伊宁后,语气中带了一股气急, “听下人说你没带上一个人便独自一人出了门, 我不放心你,到处在找你。” “不是还有车夫吗,我这么大一个人了,你还能担心我走丢不成。”说着, 宋伊宁拉起他的手, “我就是忽然想到这里来看看,你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 只是担心你罢了。你若想来看看,也要带几个下人一起才好, 要知京中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安稳。” “好。”宋伊宁顺从地点点头, 紧接着撒娇道:“我忽然有些饿了,想在回青阳前吃一次我们上次吃的那家酒楼,你带我去吧。” 楚末承自是不会拒绝,只是在陪宋伊宁一起吃完饭回府后, 他便进书房开始处理起公务来。 宋伊宁则摒退了下人,独自坐在窗前,将怀中藏着的纸条拿了出来,对着窗口,细细看起纸条上写的字来。 她发现上面写的东西,更像是日志,几月几日,做了何事,想做何事。 但因为纸条太小,并不足够写太多的东西,因此纸条上所写的内容有些只用几个字来代替。 八月七南府登门。 八月七她大概猜的出来,八月初七。 南府登门,应该记得是在八月初七去南府登门。可南府是哪里?一刹,宋伊宁想到南府,岂不就是南宁侯府吗! 再打开另一张,这张上面写着九廿九吃酒献己身。 猜到这条记录的大致内容后,宋伊宁有些面热,为何这种东西都要记在上头,于是赶紧打开了另一张。 一廿三见宫来人踌躇 因为只写了月份并没有记录年份,宋伊宁只能大致猜测这一张比另外两张纸条都要写的晚些。 应该是一月二十三那日,见到了宫里的来人,感到很是踌躇。 可是为何是踌躇,情绪不应该是紧张或者忐忑才更合理吗? 宋伊宁想,光这三张纸条,得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这就像是自己写的日志,只看一两页,根本没办法把记忆连贯起来,记忆若是无法连贯,就会像自己现在这般,每日陷入自我唾弃的懊丧情绪之中。 看来还是得将所有的彩羽都打开才行。 于是她叫来了韵书。同她道自己今日去了旧居,觉得窗前门口挂的彩羽帘很是好看,让她派人将那些彩羽全都带回来,但注意得小心,不得有损伤。 “夫人,你若是觉得彩羽帘好看,奴婢再买些新的过来便是,旧居的彩羽帘挂了那么多年,都褪色地不成样子了。” “那你买些染料来吧,到底是旧居的东西,留着多少有些意义,褪色也无妨,我用染料重新上色便是了。” 韵书应诺退下,没几时侯府下人便捧着那些彩羽走了进来。 宋伊宁让人把彩羽放在一边后,就让人退下了。而后在房间内将彩羽一根根摘下来后,把里面的纸卷全部放在了小木盒之内。 而被她摘下的羽毛她也没打算丢。她打算动手重新染色也的确没有骗韵书,旧居之物,有着非凡意义,哪怕没了里面放置的纸卷,那也承载了感情。 斑驳褪色的羽毛经她手重新染色后,再次恢复了光彩,她将这些羽毛平铺放好,准备待染料全部阴干后,再动手重新串起来。 不过那也该是她从青阳回来之后了吧,之前她应该等不到羽毛阴干就要启程去青阳了吧。 而盒子则被她收好放在了衣柜里头,从京出发去青阳的路长着呢,路上无聊,正合适她慢慢拆开看。 楚末承听到了韵书的禀报后,只让她接下去继续好好照顾夫人,并未再说其他。 待韵书离开后,他松开手,一支折断的毛笔从他手中落到了纸上,晕起一大团墨。 哪怕宋伊宁表面装作一如往常的模样,但楚末承最是了解宋伊宁不过的人,他知道,宋伊宁越是如此,代表她内心疑惑越大。 从昨日一声不响一个人去旧居,在他出现后撒着娇让他带她去酒楼吃饭实则是想将他带离旧居,再到今日忽然兴起想要旧居彩羽。 这些事加起来,让楚末承知道,青阳王妃的那些话,对宋伊宁的影响非常大。 他有些后悔下手太轻,仅仅只是做了个警告。 不过也没关系,他本来就在两边做抉择中,无论宋伊宁能不能恢复记忆,于他而言,不过是让他不用再做抉择罢了。 三日后,宋伊宁收拾好了行囊,准备登上马车出发前往青阳。 上马车前,她有些不舍地从楚末承怀中钻出来,然后在他唇边轻轻啄了一下。“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处理公务处理到太晚,熬夜伤身,我,我会心疼的。” 而楚末承却不似宋伊宁那般羞涩,再一次将人拥在怀中,缠绵不舍地汲取着她的甜美,四周下人极有眼色地移开了视线,但绕是如此,还是把宋伊宁臊地不轻。 分开后,粉拳轻轻锤了他一下,而后满面通红的上了马车。 可又因为不舍,于是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继续贪恋着他的怀抱。 “我看完父亲后会马上回来的,别太想我。” “好。” “你还说好。” “你说什么,我都觉得好。不过想你这件事不受我控制,我只能听从你的命令,答应说好,但是能不能做的到,我管不住自己。” 宋伊宁被逗笑了起来,但是心中的不舍让她笑着笑着,泛出了眼泪,她强忍着眼中的酸意,怕落到楚末承眼中,于是松开环外他脖颈的手,钻回到了马车之内。 隔着车帘,看不到人,宋伊宁才觉得好些,“那我走了,我走之后你还是想我吧,因为我也做不到不想你。” 随着车夫挥动鞭子,马车开始启程。 宋伊宁拭了拭眼泪,然后从包袱中拿出放着纸卷的小木盒子。 怕宋伊宁路途颠簸,马车是经过改制的,极为柔软和舒适,车厢壁上设了小木桌,主人需要时,可以把木桌从车厢壁上拉下来,用以写字吃饭。 且赶车的车夫也是好手,宋伊宁并不觉得颠簸,这会把木箱放在木桌上,而她歪歪斜斜地靠在软垫上头,随手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卷打开看,然后将这短小的几个字凭着自己的理解连成一整句话,拿来消磨时间倒也有趣。 只是当木箱里半数的纸卷都被宋伊宁翻来理解,宋伊宁慢慢察觉到不对劲来。 只是长时间地坐马车让她有些疲惫,既要看纸卷,又要理解意思,还要在脑中给这些事排个时间顺序很是耗费宋伊宁的心神。 于是她索性将纸卷放了下来,阖眼养神起来,但是脑中不断闪过她理解的那些话。 但有时在闭目养神的状态下,反而更容易发现其中的关键性。 一个关键点忽然被她连在了一块,她这下再没心思继续养神,而是把纸卷全部拆开,按照日期一一划分归序。 她发现原来自己进京目的并不只有替父申冤那么简单。因为她进京后最先接触的人并不是楚末承,而是世子。 且对太子的态度也并非自己原来猜测那样的暧昧,此事另有隐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你们都没评论嘞,评论有抽奖哦,虽然小钱钱不多,不过多少也是肉呀,而且万一中奖人数没满,jj币还能平分的哦。 ☆、二更 七初七见太子被命诱楚 见太子被命诱楚?如果这个楚她没猜错的话, 是楚末承? 那整句话的意思就是七月初七那日她见了太子,但是太子命令她去引诱楚末承。 她想到楚末承曾同她说过,他们初次见面是在五年前的夏日。 她想他们初次见面, 她应该也会记录下来,于是她翻找起夏季那几个月份的纸条来,果然被她找到了, 七二九荷池遇楚引诱之。 引诱之?所以她果然受命太子前去勾引楚末承了吗! 那她为何要听命于太子,若是为了救父, 难道太子直接带她到楚末承面前去说动楚末承吗, 为何还要自己去引诱? 这让宋伊宁怎么都想不明白。 于是她顺着七二九的时间线,一张张往后面看下去。 她发现自己见太子的次数并不少,每次见太子, 不是他有命令吩咐下来, 就是自己向太子汇报一些事。 而太子的命令很多都与楚末承有关。可他们不是表兄弟关系吗,毕竟谁都知道,楚末承是□□的,可太子显然并没有放心他, 甚至对他满是戒备。 所以太子与楚末承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人所知道的那般紧密, 想到那日楚末承同她说的有关皇后谋害云贵妃的辛密,还有自己出现会在楚末承身边, 则是出于太子的命令。 那自己的为父申冤呢,难道也是假的不成? 可惜, 纸卷是从她搬进旧居开始然后从搬出旧居结尾。再往前的事情, 便没有记录了。她就是想知道自己曾在青阳发生过什么都无计可施。 但她知道,自己接近于楚末承的原因,甚至他们之间产生的感情,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里面真正的原因可能要比她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想到楚末承那么爱她,而自己却是带有目的地接近他,监视他,可能并不爱他,这让宋伊宁心里的自责感甚至比发觉自己可能红杏出墙于太子还要来的强烈。 还好,她在起身回青阳的路上了,只要回到了青阳,很多事情的答案她就能知道,靠着那么安慰自己,宋伊宁这才让思绪平静下来。 这时天已临近黄昏,他们已经驶离了盛京,来到一处小镇,车夫将马车停到了一处客栈门口。 没一会韵书便从后头的马车里跑下来,来到宋伊宁的马车前告诉她客栈到了,先下马车休息一晚,明早天一亮再赶路。 坐了一天马车,看了一天的纸条,又有了那般不好的猜测,宋伊宁身心俱疲,也想下马车洗个热水澡,然后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才好。 这个小镇多的是来往盛京的旅客,因此客栈老板自然养成了一定的眼力。 这会见宋伊宁被一帮下人围着走进店门,哪怕出门在外宋伊宁穿的极为低调,但店老板还是看出了来人的身份不凡,赶紧亲自迎了上去,不敢怠慢。 “小店还有一间上好的房间用来招待贵客,房内一律用具皆是上好的,贵人尽管放心入住。” 宋伊宁也不愿睡太脏乱的房间,闻言,痛快的要了那间上房,在店老板的带路下走上楼梯。 只是前头带路店老板一个劲回头招呼宋伊宁,于是他刚迈上最后一阶楼梯,便和端着水盆正准备下楼的帮佣撞到了一块。 他在关键时刻就怕水泼到后面的贵客,也不避让,任是让水淋了他一身。 这被水淋一身,要心情还能好,那就有个怪了,劈头盖脸一顿好骂。 那帮佣见做错了事,被骂的狗血淋头也不敢回嘴,只一个劲同店老板道歉,赔不是。 宋伊宁抬头看着那个一个劲同店老板道歉的帮佣,总觉得有些眼熟。 可店老板生怕惊扰了贵客,直接让那帮佣滚一边去,之后他喊来了老板娘,让她接他手带客进房间,自己则走到一旁开始继续训斥那个帮佣来。 老板娘脾气就比老板要好些,赶忙笑着解释道:“当家的他就是这个脾气,可也没办法,毕竟咱们这里小地方,帮佣都容易犯懒,当家的不严厉些,管不住人,若是惊扰了贵人,还望贵人见谅。” 可宋伊宁却是越想越觉得那人眼熟,于是问道:“刚才楼梯口泼老板一身水的那个帮佣,她是这里人吗?” “那倒不是,她是前两年家乡闹灾荒,一路讨饭过来的,听说原本有个丈夫,但是死在了路上,我和当家的看她可怜,便留下她做了店里的帮佣,也算有口饭吃。听说她祖籍是青阳的,不过好多年没回去了。” 青阳!怪不得眼熟,既是青阳的,自己又这般眼熟,宋伊宁想自己肯定认识这个人。“那麻烦老板娘等会让那人来我房里一趟,我祖籍也是青阳的,出门遇到同乡,多少想聊上几句。” “夫人,那人来路不明,贸然与她接触,若她心存歹心可就不好了。” “不是身边还有你们在吗,我就同她说几句话而已。” 韵书见宋伊宁坚持,不再多言,只吩咐大家到时候看紧些,未免状况发生。 宋伊宁一直有在观察韵书的反应,发现韵书可以说是一个绝对稳重可靠的人,主子的命令她如果觉得不可行,会出声建议,但也只建议一次,若主子真的坚持,她便会全副照办,并把主子命令里的不可行之处尽力去填补做好。 可是韵书的可靠并不能让宋伊宁感觉到她的忠心,从她醒来的第一天,她就有这种直觉,反而觉得在她和楚末承之间,她似乎更听从楚末承的命令一些。 原本她以为韵书可能是楚末承的人,可在看了那些纸条,再想到韵书成为她贴身侍女的时间之后,她不禁猜测韵书会不会是太子那边的人。 可韵书的表情依旧如以往那般,担忧有之,但神情中并无其他异色。 这时老板娘已经领着他们进了房间,于是宋伊宁收回目光,开始环视起房间四周来。 店老板倒是没有骗人,房间摆设的确算得上可以了,原本宋伊宁还想着这里毕竟只是供旅人暂时歇脚的小镇,也无法苛求太多,她歇一晚就走了,也就不娇气了。 不过房间的舒适度倒是超出宋伊宁预计的。只是绕是如此,韵书还是让人换上了侯府带来的床单被褥,甚至还搬上来了一个浴桶。 宋伊宁没想到她们连这个都注意到了,想想自己好像是不能忍受别人用过的浴桶,一律贴身用具都是自家带来的,的确要舒心地多。 没一会,老板娘便带着那个帮佣进来了。 那帮佣听说有贵人找她,刚进房门时很是小心局促,一直低着个头,不敢直视前方。 “听说你祖籍是青阳的是吗?”宋伊宁问道。 “回贵人的话,是的。” 宋伊宁这会听到此人的声音,都觉得很是耳熟,愈发肯定此人她一定认识。“你为何一直低着个头?” “因为小的容貌粗鄙,怕污了贵人您的眼睛。” “无妨,你可能抬头看我?” 老板娘见人犹豫,赶紧这道:“贵人让你抬个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脸上一块疤吗,不难看。” 闻言,那帮佣才愿意把头抬起来。 她的左半块脸上的确有块不大不小的疤痕,从眼睑一直到鼻翼旁,有些像是被炭火烧伤的痕迹,不过从右半张的骨像来看,她若没这块疤,应当也是个清秀美人。 只是这些年颠沛流离的苦日子,让她面色黝黑,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宋伊宁一时间有些不太认得出来。 之后她又细细看了好几眼,心里这才有了猜测。 ☆、一更 “你们都退下吧。”宋伊宁吩咐道。 “可是夫人, 万一她……” “无妨,她应当是我认识的一位故人。现在我要同故人叙旧,你们若不放心, 就在门外侯着吧。” “是。” 在侍从全都退下后,宋伊宁走到帮佣跟前,掀开了帷帽。 帮佣在听宋伊宁说自己是她认识的一位故人时, 很是意外,在等到宋伊宁走到她跟前, 掀开帷帽后, 她在看到宋伊宁那张绝美的容貌时,开始变了脸色。 “是你!” “若我没记错,你应当是青荷的贴身丫鬟从菊吧。” “没错, 是我。”从菊没想到竟会这般不凑巧地碰上宋伊宁, 眼中满是绝望,她也没指望宋伊宁能放过她,只是恳求道:“你如今是贵人,我就一贱民, 你想怎么对付我都可以, 可是店主夫妇无辜,只是收留我吃口饭, 你别迁怒于他们。” 宋伊宁没想到从菊会用这般眼光看着她。不过她觉得这样正好说明了,从菊肯定知道许多内情, 从她嘴里套出消息也能简单的多。 “饶了他们可以, 不过你得先说说你犯了那些事到我头上,我听了舒坦了,说不准就能饶了他们。” 在宋伊宁“威逼利诱”之下,从菊哪敢不说, 没一会就将自己替青荷做的那些害过宋伊宁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宋伊宁原先只知道个大概,自己当年过得到底有多艰难,她多数靠自己想象,可在听从菊将当年的经历一五一十全部道来后,宋伊宁想,不怪自己会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程家那是把她与父亲往死了逼啊。 特别是当她知道程青荷为了彻底毁了她,知道她为了宋大人的事情必然会第一时间找上程府,于是让从菊的兄长带人守在宋府必经程府的路上,竟意图当街凌/辱于她,好让她名声尽毁,要是一时想不开自尽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那时宋府树倒猢狲散,跟着宋伊宁出门的不过几个老仆与幼奴,哪能敌得过那些身强力壮的庄稼汉。 若非有路人经过相救,宋伊宁都不敢想象接下去的后果。她光听从菊叙述都觉得整个人在发抖,那当年的自己又该是如何的恐惧与害怕啊。 “夫人,我当年也只不过是程府的一个丫鬟罢了,有些事,必须听主子的吩咐行事,如今我那兄长早就烂成了黄泥,我这几年也是过得比狗都不如,程家更是被夷了三族,您有气,也该消了吧。” 宋伊宁不知道自己的气到底消没消,她只知道她此时生起的怒火,让她觉得那些仇人的代价太轻太轻。 “那你可知,我为何深陷绝境,还能从绝境里逃生?” “因为您进京找上了南宁侯世子,是他帮的你,我听人说您如今已是世子夫人,身份尊贵。”后面的事从菊也不清楚,只知道宋伊宁靠的是南宁侯世子,才翻的身。 “不是世子夫人,是侯夫人了。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宋伊宁想,哪怕她心中再是愤怒与不甘,她没练出那般铁石心肠的记忆,她就无法狠下杀手。 从菊生怕宋伊宁反悔,一番千恩万谢后赶紧跑了出去。 可这一晚,宋伊宁注定迟迟难以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有半宿,最后还是惊动了在外屋守夜的韵书。 她轻轻敲了敲内屋的门,道:“夫人可是睡不着?” “有点。” “那夫人可要奴婢进来陪夫人您说会话?” “算了,你还是去睡吧,舟车劳顿得赶路,你们比我要累。” “那让奴婢进屋替你点上安神香吧,多少能助眠,点完奴婢再去歇着。” 宋伊宁想了想,便让韵书进来了。 安神香果然很有效用,韵书刚点完安神香没多久,宋伊宁便有了困意,之后很快便入了梦。 许是因为白日从菊的话让她震惊太深,她梦到了宋府刚倒那会,她那时还不知宋大人入狱是程家搞得鬼,心急火燎地带着年迈的管家与还没抽条的韵词两人赶往程府去求帮助。 可谁知经过一条巷子,一群人忽然出现,前后将他们三人围了起来。他们狞笑着,口中不断说着轻薄下/流的话语,眼神不断在宋伊宁身上上下移动。 管家见他们不怀好意,想挡在了宋伊宁身前,可到底老迈,被为首的男人一把推开,摔倒在地上。 而韵词那时不过宋伊宁肩膀高,他们瞧不上眼,不过想着能把韵词拿去卖钱,便将韵词绑了起来,同样丢到了一遍。 最后便剩宋伊宁一人,被他们越堵越近,无助的靠在墙上,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她求着让他们饶了她,要多少钱都可以,可他们既是受命于人,又岂会答应。她的双手被人钳制了起来,庄稼人的力气大的出奇,任是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他们的钳制。 她只听为首那人在撕裂她的衣襟前同她说的那句话,“小娘子,这可不是钱的事情,受人之命忠人之事,怪只怪你宋府倒了,如今你一介孤女,可不是谁都能欺负上头?” 所以他们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受人之托故意为之的。有了这个认知,宋伊宁发狠挣扎起来,一口咬住为首男子的喉咙,大有同归于尽的狠绝。 为首男人吃痛,让人赶紧扯开宋伊宁,然后捂着被咬出血的脖子,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臭娘们是不要命了,本来还想给你个爽快,这下非得让你生死不能!” 宋伊宁可以感知到无数的拳头与脚打在她身上的疼痛,她想挣扎,可是根本动弹不得,耳边管家与韵词的哭声以及喉咙不断涌出的血腥气让她第一次有了接近死亡的感觉。 本以为她就要这么死在这个巷子里了,可慢慢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少了下来,她艰难地睁开眼,有人救了她,只是那人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知道他穿的鞋面,干净地没有一丝泥垢,却因为她沾上了血迹。 而后她便晕了过去,醒来时浑身缠满了绷带,连呼吸都让她五脏六腑剧烈地疼痛。 韵词守在她的床边,眼睛肿地像颗核桃,见她醒了,激动地再一次哭了起来。 她想说别哭了,可连呼吸都痛,如何说的出话。她只能看着韵词哭着喊来了管家,管家也是杵着拐杖,一瘸一拐进来的,看到宋伊宁醒了,也忍不住一个劲擦泪。 那就是一个噩梦,宋伊宁被惊醒后,甚至久久不能从梦里脱身。她抬头看着床顶,不敢用力的呼吸,不敢一丝动弹,梦里残留的痛觉还是那么的记忆犹新。 直到窗外鸟雀声还有外屋下人们窸窸窣窣的起床声传来,宋伊宁才把梦境与现实分离开来。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动了动四肢,确定噩梦已经退去后,支着身子下了床。 她不愿再去回忆那个梦境,但脑中总是不断出现那沾了血的鞋面。 害她的人她知道,如今往事已经过去许多年,梦虽然可怕,但是已经过去。但那个救她的人会是谁? 这时,传来韵书的敲门声。“夫人,可起身了?” “进来吧。” 韵书得令,带人进屋伺候起她的洗漱来。 宋伊宁在拭完脸,问道:“从菊她,可有离开客栈?” “夫人是说那个帮佣?听店主说,她昨日从你房间出去后,便收拾了包袱跑了就去,老板娘问她干嘛去,她连头都不回一下。” “是吗。”宋伊宁不再说什么,甚至还有些庆幸。还好她走了,不然她做不到不去泄恨以做报复。 作者有话要说:  猫宁就不是个好人,就像之前说的,随着她记忆慢慢恢复,她的真实性格也会逐渐显露出来的。 ☆、二更 “若是夫人想找她, 她这会估计走不远,找到她也并非难事。” “不必了,出发去青阳吧。”除了那个让她恐惧的噩梦之外, 她从从菊口中得知其他更多事情。 比起解心头恨,她更想尽快赶回到青阳。 而殊不知从菊在从客栈离开后没多久,便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 她看着吩咐她刻意出现在那家客栈里头的人,有些畏惧, 不过想到当时他给的银钱承诺, 出声讨要道:“我可把该说的都同她说了,你答应给的银子可不能赖账。” “那是自然。”马车中人拿出一袋银子丢到从菊手中。 从菊接过银子,还没回过神, 下一秒便被踢下了马车。 好在对方并不打算置她死地, 也就落马那会摔断了一条腿,只是偏偏这附近都是山路居多,带着一条伤腿走山路,也是有一顿苦头可吃了。 之后的路上, 宋伊宁一直在拼凑和反复地看木箱里的那些纸卷。她希望能通过那些纸卷, 多忆起些事。 只是纸卷记得事情虽多,但她从盛京到青阳这一路, 除了那一次的噩梦,只依稀记起两三件事, 还都是她在盛京与楚末承的一些流水似的过往。 比如他们一起茶楼听戏, 他替她上妆一类的事,虽然这些记忆并不是她最想要知道的,可每次梦到这些画面,她总是能做一个好梦。 而那个噩梦, 本以为那般可怖,难保不会再想起,可很奇怪的是,宋伊宁之后从没再做那个噩梦,只是每次回想起那个梦境,她依旧能感到痛遍全神,那种绝望而无力的难受,总是能让她的心情沉郁上许久。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知道这会让自己难受,就会下意识地不再去想它。而让自己注意力分散的办法,便是这一路的景致了。 她现在的记忆里,除了青阳便是盛京,自然不知这一路有何风景。于是当马车经过一片山谷,看到山谷开满的杜鹃花时,宋伊宁的记忆有一片段有苏醒的迹象。 她叫停了马车,走了下去,抬头看着漫山遍野的一片粉红,不禁走到了山脚下。 沿路边的杜鹃都被人摘地七七八八,但再往上却是成群开放。宋伊宁想折下一枝来,却是怎么都够不到。 车夫见宋伊宁想要那杜鹃花,身手十分敏捷地攀了上去,没一会功夫就摘了一大捧下来。 宋伊宁接过车夫手里的杜鹃花,拨动着杜鹃粉白色的花瓣,而后摘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 杜鹃花的花瓣是可以吃的,但是并没有其他的味道,只有一点微微的花瓣汁液的酸味,其实并不好吃。 但宋伊宁嚼着花瓣,看着手中一大片的杜鹃花,恍然间看到四年前,也是在这座开满杜鹃花的山谷里面,有个人,亲手上去折了一大把杜鹃花来送给她。 那个人,正是楚末承。她听到记忆里四年前的自己发出了咚咚的心跳声,目光一直看着向她走来的那个男人,视线之外再无其他。 “夫人若是喜欢杜鹃花,奴婢让人再摘些来放您马车里,杜鹃花虽然没有香味,但是禁得住放,又好看。” “好啊。韵书,四年前侯爷从青阳带我回京的时候,是不是也经过这一片山谷?” 韵书想了会,惊喜道:“夫人您想起那些记忆来了?” 宋伊宁摇摇头,“就只想起了这个,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路的风景看下来,都没能想起什么,唯有这片开满杜鹃花的山谷,让我记忆格外深刻。” “能想起来那便好,哪怕只有一星半点,那也是记忆啊。” “是啊,真好。这对我而言一定是一段十分重要的记忆。说来也有趣,我这些日子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前段,全都是我和侯爷之间发生的事。” “那是因为夫人与侯爷伉俪情深,记得最深的便是彼此。” 将怀中的花抱紧,宋伊宁嘴角露出满满的笑意,“我也那么觉得。” 回到马车后,宋伊宁写了一封信。 她这些日子偶尔遇到有趣的事情,都会给盛京去信,寄诉她的思念。 这一次随信一起寄过去的,还有一截杜鹃花。虽然知道等杜鹃花随信一起到了楚末承手里定然已经枯萎,可宋伊宁还是想让他看到这片山谷里的杜鹃花。 不过待翻过这座山谷,青阳便也不远了。 来青阳前,宋伊宁怕骤然回去会吓到宋大人,是以出发前特意给他去了信,告知他她不日便会动身回青阳看他。 宋大人三日前便收到了信,得知是从盛京南宁侯府来的,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心里闪过无数种不祥的猜测。心想若不是有事发生,又岂会无故送信过来。 可在拆开信后,得知宋伊宁决定出发来青阳看他时,他更倾向于京里肯定是出事了,不然那个不孝女又怎么会忽然回来看他。 宋大人越想越不安,估摸着宋伊宁也就这几日的功夫该到青阳了,更是坐不住,无事时便跑到了城门口,看着来往行人里头可有南宁侯府的车马。 待南宁侯府的车架进入青阳地界的那一刻,宋大人正好在城楼上头往下望,一眼便注意到了比来往车架要更为华丽的一排马车。 于是他赶紧下了城楼,让守城士兵把车架给拦了下来。 宋伊宁见自己的车架被拦,掀开车帘往外头看去,这一看,便看到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也顾不上其他,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而后朝着宋大人奔去。 宋大人原本正猜测哪一辆马车里坐着宋伊宁,便看到宋伊宁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可把他吓得不行。 然后他便看到宋伊宁一跳下马车,就朝他奔来,大庭广众之下,一把将他一老头抱在怀里,然后直接哭了起来。 宋大人还以为宋伊宁在京中受了委屈,顾不上其他,只心疼道:“你这次回来可是楚末承那小子欺负你了?你看我不去京里找他算账去。” “不是的,爹爹,我就是想来看你了,所以才回青阳来了。现在能够看到你,我高兴着呢。” 听到宋伊宁说到这话,宋大人开始别扭起来了,“你想我?我还以为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回青阳了,我还想着我就是死了,你估计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宋伊宁从青阳王妃那里得知自己与宋大人断绝过父女关系后,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若是她有记忆,没准还会尴尬,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她还尴尬什么? ☆、一更 “爹爹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呀, 女儿回来看望爹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宋伊宁的话让宋大人恍惚回到了六年前,那时的小阿宁, 也是这般地爱向他撒娇,只是那时他整天忙于公务,没办法多陪她, 这几年他看着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家,有时也会自责, 女儿变成那般绝情无意的样子, 他是不是也有很大的责任。 可此时,他记忆里熟悉的阿宁回来了,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对着他撒娇耍赖。他这一刻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做梦。 可看着城门口人来人往, 还有眼前已然长成大人模样的阿宁,宋大人知道,他没做梦。 只见他气着吹了吹胡子,语气故作冷硬道:“大庭广众像什么样子, 有什么事, 回去再说。” “好。爹爹上车,我们回家。” 宋伊宁原本是想让宋大人能少走些路, 可他看到挂着南宁侯府标志的马车,气再次不打一处来。“我可不坐, 我自己走回去。” “那我陪你一块走回去。”宋伊宁让马车后头跟着, 而自己则跟在宋大人身后,同他一块回家。 可宋大人走了一会,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市,叹了口气, 转过身,“还是上马车吧,这样在大街上走,像什么样子。” “好,都听爹爹的。” 宋大人上马车后,浑身不自在,冷着张脸,自顾自生闷气。 宋伊宁却觉得六年后的爹爹比之她记忆里那个为人严肃,不苟言笑的爹爹,好像更加让人觉得亲近。 只是看着宋大人花白的头发,和明显苍老许多的脸庞,宋伊宁感觉眼睛有些发酸,泪珠子忍不住落了下来。 原本宋大人正自顾自别扭呢,转头便看到女儿哭了起来。哪还顾得上别扭,心疼还来不及。 “是不是楚末承那小子欺负你了?我就说你怎么忽然回娘家来,肯定是在那受欺负了,皇后娘家人又如何,你看我不替你讨回公道。” “不是的爹爹,他对我很好,我只是想你了,才会回来看你的。” “你可别骗你爹,他要对你好你哭什么。” “我就是看到爹爹了,高兴。” 宋大人不是个温情的人,在宋伊宁幼时,凡是她说这些话,宋大人只是把人当孩子,倒也不至于这般别扭。可眼下却无法再把宋伊宁当孩子看了,因为长大了,出嫁了。 这会面对已经长大的女儿,还是四五年不曾见过的女儿,宋大人开始不知怎么面对才好。 最后只见他哼哼了几声,冷硬地说了句:“没欺负你就行。” 宋府离城门不远,两人又坐在马车里面,很快便到了。 宋伊宁走下马车,看到和记忆里没有丝毫变化的宋府,只觉心里万分平定。 这是她醒来后,心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平定。 因为她的记忆只有她十四岁以前的种种过往,而宋府,则是承载她记忆的载体。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在外漂泊多年的异乡人尚且思念自己的家乡,更何况在她的心里,她从没离开过她的家。 她很自然地推开宋府的门,跳着迈进了门槛。 宋府摆设也不曾变过,一如宋伊宁记忆里的家一样。唯一变化的,可能就只有府里的人了。 多年前宋大人被诬陷入狱,宋府便树倒猢狲散,走了一大波人,之后宋大人得以平反出狱,自然是招了一些人来填补空缺,又加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原先留下来的老人也大多都各自安家,待他们走了后,宋大人也没再招新的仆人,是以现在就在宋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宋大人平反后招进来的。 他们认识宋伊宁,但宋伊宁却认不得他们。 不过好在宋伊宁带来的人里不乏韵书这样也是后来招进来的。认人方面,有韵书她们在,不至于露出破绽。 他们回宋府时,已经到了饭点,宋大人便叫宋伊宁一起去饭厅吃饭。“我让厨房做了你以前最爱吃的糖醋鱼,也不知道你这几年口味有没有变。” “没变没变,我最爱吃糖醋口味的了。” “那鱼还是老爷亲自去湖里钓上来的,因为知道小姐要回来。”说话的是管家的徒弟,三年前管家因为上了年纪,腰腿不好,便辞了管家的职务,接替给了他徒弟。 宋伊宁倒是认识管家的徒弟,因为管家没有儿子,徒弟算是半个儿子,先前一直在外院帮着打下手,宋府有难时,管家曾说过他要是想走便可以走。 可他还是留了下来,说自己以后是要给管家养老的,怎么能这么离开。 看到他,宋伊宁便想起了老管家来,“老管家他如今可还安好?” “师傅他还是老毛病,腰腿不太好,不过精神倒是不错,时常会回府同大人说些话。我师傅他知道小姐您要回来,本想回府见见小姐您的,可惜腿疼又发作了,下不来床。” 宋伊宁知道,老管家身体还是很硬朗的,腰腿疼的老毛病?她不由想起那个噩梦来,她重伤在床时,老管家就是杵着拐杖来看她的。 莫不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 “我想明日去看看老管家。”顺道再问问老管家可知道五六年前发生的事情。 “师傅他知道了一定高兴。” “咳咳咳,还吃不吃饭了。” 宋大人见宋伊宁一个劲地问老管家,也不关心她自己父亲近年来身体可好,不高兴了。 “吃吃吃,这可是爹爹亲手钓上来的鱼,肯定好吃。” 这顿饭,宋伊宁吃的很是满足,吃完后,她跟着宋大人来到宋府后院的凉亭。不论是后院载种的花草,还是下人端上来的花茶和一些消食用的果脯,都与她记忆中没有一丝的变化。 只是吃食可以不变,因为是死物,可花草树木能够生长,若是依旧不变,也太不合理了些,宋伊宁为此疑惑起来,“为何这么多年过去,后院的草木都不见生长呢?还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哪里不见生长,这些不都是你四年前亲手载种下去的吗,这都四年了,可不长成现在的样子了吗。” 宋大人没说,这些草木他都悉心修理着,他也恋旧,但凡有草木死了,他换的定是和原先模样相似树木载种上去。这院子可不是不变吗。 原来是自己四年前种下的,她已经不记得,这个院子里的草木已经换过一批了。 “先不说草木了,就说你这次忽然从盛京回青阳,可是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用想着瞒我,若不是出了事,你又岂会回来。” ☆、二更 宋大人又不是傻子, 四年都能狠下心没再联系的人,忽然没有预兆地回来,怎么想, 都有问题。 宋伊宁低头隐下眼中那份不安,转而转移话题道:“就是想爹爹了而已,爹爹可是不愿我回来看您?” 若他们父女两没有龃龉, 宋大人或许就马虎地信了,可他们上一次见面, 已经完全的决裂, 宋伊宁忽然回来,甚至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才让宋大人愈发觉得有事发生。 “阿宁, 既然回来了, 就老实同我说,否则,你也不用再进这个家门了。毕竟你我父女关系已断,我今日留你吃饭, 只当是寻常的请客罢了。” 断绝父女关系, 这才是让宋伊宁最是不能接受的,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但她只知道,她不能失去父亲。 “爹爹, 以前的事情, 是女儿错了,女儿这些年日日都在后悔,恨自己不孝,不能长伴爹爹身边, 还让爹爹伤心,所以女儿才会回来,不是因为京中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女儿只求爹爹能够原谅女儿的不孝,让女儿能够继续孝顺您。” 宋大人闻言,沉默了许久,就在宋伊宁以为他不信她说的话时,宋大人开口了,“那若是我让你与楚末承合离,你愿意吗?” “可是他这些年对我很好,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样重要的人,爹爹为何就是接受不了他?” 恍惚间宋大人想起四年前,也是在这个凉亭之内,他也是逼着宋伊宁与楚末承撇清关系。可那会他说不动她,反而还导致父女俩离了心。 他这些年有时也会后悔,可只要想起楚末承的真实身份,他便不愿让宋伊宁的未来陷入火坑之中。 只是如今都已四年过去,他的阻拦无效且无用,如今想来,为人父母的,不就是想子女过得好吗。哪怕他知道未来的路定然不会好走,可他的想法到底不能强压在别人的头上。 只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也罢,我等会让下人替你收拾好房间,你便好好住下吧。明日你我一同去给你母亲上柱香。” 宋伊宁赶紧用帕子拭去了夺眶而出的眼泪,笑着,“爹爹真好。” “那还不是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也不知你口中对你很好的那个人,是怎么个好法,盛京到青阳那么远的路,也放心你一个人回来。” “不是还有那么多人跟着吗。”宋伊宁觉得,自己父亲与楚末承之间有些地方还挺相似的,譬如他们永远能把她身边跟着的那么多的侍从给忽略掉。 “他们是你的夫婿吗?”宋大人见自己女儿被那个楚末承迷了那么多年,也没能脱身出来,也懒得再说了。这女大不中留,父母养女多年,最后还是得那便宜外来的野猪崽子呦。 当晚,宋伊宁回到自己的闺房,看着和自己记忆一样没有变动的摆设,心安无比。 若是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的失忆只是一场梦,梦醒自己尚在十四岁,没有那些让人难受的记忆该多好。 至于那些有关楚末承快乐的记忆,人总归在京里待着呢,再去找他不就得了。带着这个想法,宋伊宁沉沉入了梦。 这一次的梦与之前都不同,之前的梦,多是她忘掉的那些记忆,而这一次,除了一些被她忘记的事情之外,她还梦到了她幼时的一些事情。 那时宋夫人还在,她的厨艺很好,因为幼时宋伊宁很是挑食,而她总是能把宋伊宁不爱吃的菜,做一些稀罕的造型,诱着宋伊宁一口口吃下。而宋大人则是在一旁微笑,偶尔会帮着宋夫人一口口给小伊宁喂食。 一家人其乐融融,可转眼便转到了宋夫人重病,即将逝世的那一会,可哪怕重病在身,宋夫人还是温柔的,她一遍遍抚摸着小伊宁的脸蛋,眼中满是悲伤和不舍。而宋大人抱着小伊宁坐在宋夫人床前,一只手与宋夫人的另一只手紧紧相握,眉头眼里染满了苦涩。 再后便是她与宋大人一同来到宋夫人的墓碑前,宋大人头发灰白一片,面上神采看起来很是不好。 而她整个人都在发冷,明明穿的很厚重,明明还不到深秋寒冬,可她就是无端地觉得冷,张口说话,都带着微微颤抖。 她说:“爹爹若是不同意我的亲事,那我只好与爹爹就此断绝父女关系了。” 本以为宋大人会打她,骂她,可他只是看着宋夫人的墓碑,看了许久,最后摆摆手,不愿再看她一眼,“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便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了,你走吧。” 于是她迈着步子离开了,回头再望去时,宋大人正扶着墓碑,身形说不出地苍老与憔悴。 于是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全是泪。 原来,这就是自己当年与父亲断绝关系的那一幕吗? 宋伊宁靠在床头,拿被褥压住了自己的抽泣声。她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那时的她,明明是想转头跑回去,然后告诉宋大人,自己哪也不去的。 可她最后还是铁了心肠,转身离开了,此后四年,再没相见。 于是她擦了擦眼泪,告诉自己,这不是回来了吗,她可以去想方设法地去搞清楚当年所有的事,可以竭尽全力来弥补这四年来所做的不孝之举。 左右都睡不着了,宋伊宁索性起了个大早,给宋大人准备早膳来。 宋府的厨房她用了许多年,用起来自然十分的得心应手,早膳做的也是宋大人最爱的鸡丝山药粥配烙饼。 刚开始她还没说这是她亲手做的,可宋大人一看便知道,她的碗中没有葱段,而他的碗里却有,厨娘做不到这般精细,不用想也知道,这定然是宋伊宁的手艺。 不过他也没点破,自顾自吃着,不过一会,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爹爹,味道怎么样?” 看着宋伊宁满脸讨夸奖的样子,宋大人只装作不知道。“厨娘的手艺有长进啊,倒是比昨日的好吃多了。” “因为是我下的厨,是不是比我以前做的好吃多了呀?” 宋大人发现,自己女儿许是真的掉进了蜜糖窝里,这四年里姓楚的那小子一定是待她很好,不然这性子为何比四年前还要讨人心疼。 不过宋大人这人别扭劲是随着年纪上去,给长出来了,夸奖的话那是能随便说的?半天不过一句:“没退步。” 对宋伊宁而言,能得一句没退步,也够她高兴的了。 待她笑着把碗里的粥吃干净后,宋大人起了身。“走吧,去看看你娘。” ☆、一更 “阿淑, 我带着阿宁来看你了。”宋大人上前拂去了宋夫人墓碑上飘落的落叶,转头同宋伊宁道:“阿宁,来与你母亲说说话。” “娘亲, 女儿回来了。” 与宋大人一同站在宋夫人墓碑前时,宋伊宁想起了昨夜梦到的那个梦。也是在宋夫人的墓碑前,父女俩做了决裂。 娘亲, 原谅女儿从前的不孝,若您在天有灵, 请让女儿能够赶紧恢复记忆, 还有解开与爹爹的心结。 在祭拜完宋夫人回府后,宋伊宁看到老管家还有韵词等人。他们都是听说宋伊宁回青阳后,特地过来的。 韵书在看到韵词后很高兴, 一向稳重的她亲昵地跑过去喊了声韵词姐姐。 而韵词如今已为人母, 不再如记忆里的那般不过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这会她手里牵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让他们喊人。 看到韵书,韵词也很是高兴, 让孩子赶紧叫姨, 可当她紧接着看到宋伊宁之后,开始红了眼眶, “小姐。” “韵词,这么多年, 过得还好吗?” 之后宋伊宁让韵书她们带着韵词的一对孩子先去后院玩, 她有很多话想问韵词。 没了外人,有些话也说的容易些,“小姐,你怎么忽然回青阳, 可是京里发生了什么事?” 宋伊宁放低了声音,“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我前段时间被人所害,失了些记忆,忘了很多事,而随着我记忆零零碎碎的恢复了一些,我却愈发觉得不对劲,我就像变了一个人,还做了许多我根本不可能会做的事情。所以我这才回了青阳,为的就是想赶紧恢复记忆。” 她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心底更愿意去相信她记忆里所存在的老熟人些。有些事,韵书的话她不一定会信,可若是韵词的话,她会更愿意去相信。 “被人所害?可这般大的事,为何从未传回到青阳!” 宋伊宁赶紧让韵词轻声些,“此事并不要紧,传回来也无用,只会让爹爹担心罢了。韵词,你就把你知道的都同我说一遍。” 韵词是在宋伊宁出嫁前由宋伊宁做主许配了人家,这些年也不曾刻意去打听盛京的事,所以她也只知道到四年前的一些事罢了。 虽然光韵词知道的,就比宋伊宁目前所知道的要多。但是却也无什么太大作用的消息。 见自己的话没什么太大作用,韵词提议让宋伊宁不妨去问问老管家,她那会没经过事,众丫头里面也是呆头呆脑的一个,就是知道些事,也是按自己理解的表面意思来,肯定不如老管家知道的多。 只是宋伊宁既然不想让宋大人知道,那自然只能私底下问老管家的。 好在今日老管家也来了,韵词便趁着老管家与宋大人说完话的功夫,将老管家叫到了一处,自己则帮着宋伊宁把风。 老管家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叹了一声。“老奴确实知道些事,毕竟那会出了那般大的事,我自是要守好宅邸大门的,防止宵小之徒趁乱行偷盗之事。所以也就无意之中,知道了连韵词她们都不知道的一些事。” 管家说,他几次巡夜,曾无意中看到宋伊宁半夜练舞,有时还会看到宋伊宁私下出门,不知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他那时只想着宋伊宁做这些应该都是为了救宋大人,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最后就没再说。若不是宋伊宁问起,他估计都要忘了这些事了。 “那管家你可知我去见的是什么人?” “那老奴便不知情了,不过后来大人得以平反,小姐你便又招了些个下人进来,我当时倒是瞧出些问题,不过知道小姐你心中有数,便也没再多言。” 宋伊宁一直觉得跟在自己身边的韵书很有问题,而韵书便是自己在宋大人平反后招进府的,闻言,于是赶紧问老管家道:“可是韵书她那里有什么问题?” “正是韵书,我看到过好几次,她放飞信鸽不知给何人发消息,问她她说是你的吩咐,我以为她是代你在同姑爷联系,便也没多问。可照小姐你说的,你在嫁给姑爷前还接触过太子,那韵书联系的人还真的不好说。” 宋伊宁有了警惕,晚上在准备入睡时,便有特意留意着韵书的动作。若韵书是太子派来监视自己的人,那她定是会向太子汇报自己的一举一动。 可没想到却被她意想不到地发现,韵书竟在她的安神香里面动了手脚。她的手脚很快很隐秘,不过小小一粒药丸,随手丢进香里,根本不会察觉。 若非她今日听了老管家的话,特别注意着韵书,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她想到自己并非每天入睡都需要安神香,一般都是在思虑过重导致难眠的时候才会点上一回。 她不知道韵书往她安神香里放了什么,于是不动神色地假装入睡,待韵书出去后,她才从床上起来,打开香炉,用簪子拨了一小撮香灰,装了起来。 第二日,在同宋大人一起用完早膳后,宋大人因着要去处理公务,宋伊宁便找来管家,说自己打算前去探望老管家。 管家自是说好,带着宋伊宁到了老管家的住处,老管家听到车马声赶紧迎了出来。“老奴这里实在不是能容脚的去处,小姐屈尊前来,实在折煞老奴了。” “老管家说的是什么话,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是我半个长辈,这小辈看望长辈,自然是得亲自前来啊。”说着,宋伊宁又同韵书她们道:“你们先在门外守着吧。” 待进了屋,老管家请宋伊宁落了座。而后一妇人端来了茶水点心。 宋伊宁看着这妇人眼生,便问道:“老管家,这位是?” “她是我徒弟请来照顾我的,我这腿脚一年不如一年,严重的时候甚至会下不了床,这身边要没个人照顾着,那是真的难挨哦。” “你腿脚会落了病根,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吧,阿宁在这再次谢过您。” “当年的事,如今回想,依旧凶险万分,还好有那位路过的壮士,不然……不提了不提了。” 宋伊宁坐了会便离开了,她上马车后,拿出放了香灰的小瓶子。她原本打算请老管家帮忙去问问,韵书混在安神香里的是什么东西。 可她在见到那个据说是请来照顾老管家的妇人后,便收回了念头。 因为她衣着首饰皆非次品不说,双手显然是精心保养,没怎么做过活的,且听其谈吐,更非青阳当地人。本以为是管家的妻子,可老管家又确确实实说这妇人就是来照顾人的。 不知怎的,宋伊宁便有了警惕心,这瓶子最后也没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很短的,这个月就能完结,不用养肥,不用怕鸽。 然后安利一下我专栏预收《吾家有娇妻》 ☆、二更 宋伊宁想到了韵词, 可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既然老管家身边都出现可疑之人,那韵词那边保不准也有不明目的之人所在。 凭空地,她想到了一个词, 监视。这个念头一出,让她陡然生出锋芒在背的恐惧感。 既然如今无人可用,那便只能由她自己找到答案了。 于是她借口要逛逛青阳城, 逛了好几处脂粉铺子还成衣铺,十足十地像个只为逛街买胭脂水粉而来的人。 要知青阳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许多铺子的老板她都认识, 就是不知道过了那么多年,那些铺子的老板还是不是当年那些她认识的人。 这般想着,她进了一处香料铺子。她印象里这家店的老板娘是个哑巴, 但是因为调香的手法高超, 在青阳城小有名气,所以她昔日也最爱来这家香料铺子买香。 老板娘见有客上门,赶紧上前来接待,不过她打的是手语, 宋伊宁一看是她, 赶紧在身前悄悄打了个手势,然后同老板娘道:“老板娘你可还认得我?” 老板娘自然是认得宋伊宁的, 青阳通判宋大人的女儿,但店里每天人来人往, 那么多客人, 哪能记得那么住,能让她记到现在的原因,则是因为宋伊宁也会些简单的手语,而教她手语的, 正是这家香料铺子的老板娘。 所以她看清宋伊宁进屋对她打的第一个手势“帮帮我”时,还有些疑惑,不过也没表现出来,而是在宋伊宁问起她是否认得她时,笑着点了点头。 宋伊宁见老板娘还认得她,于是又继续在身前打了个“帮我看看这里面东西”的手势,然后转而同身后跟着她的侍女们说让她们也可以自己挑些喜欢的香料。 侍女们闻言,便各自挑选起来。 趁着她们不再把眼神全都放在她身上后,宋伊宁赶紧将瓶子递到了老板娘手里。 老板娘接过瓶子,朝她点了点头。 有了老板娘的帮助,宋伊宁又挑了现成没有,需要再次加工的香料,“老板娘,这些香料就麻烦你帮我处理了,等制好了我会亲自过来拿的。” 老板娘给的时间是五日,五日后,宋伊宁借着拿香料顺便逛逛街的由头,再次出了门。 知道她久不回乡,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定然是要到处玩玩看看的,是以也没人觉得奇怪。 老板娘在她进店,赶紧把炮制好的香料给宋伊宁递了过去,并给了她一个已经解决的手势。 知道老板娘已经得知了那瓶香灰里面的成分,宋伊宁又多给了她三倍的钱,一番道谢之后,赶紧回了府。 老板娘把她知道的都写成纸条放在装香料的香包里头了。 宋伊宁拆开香包,拿出纸条,看了起来。 老板娘纸条上说她发现香灰里残余的一部分香料里有一部分成分除了是香料外,还有一些她无法辨认的中草药在里面,于是她还特意去找了她做大夫的夫君一同来辨认。 不过里面药材有些复杂,他们夫妻俩至多也只能把里面的成分分辨出来,可具体效用却并不清楚,大致只能知道是用来刺激头部的一些药材而已。 刺激头部?老板娘虽觉他们夫妻没能帮上忙,可对宋伊宁而言,那便是答案。 自己重伤中毒失了记忆,可不等于脑部有所损伤。再联想自己每次闻安神香的时候,总会在睡梦中想到些记忆,宋伊宁大致便有了判断。 不过她也没贸然去问韵书,而是在等着韵书再次给她点安神香的机会。 只是她摸不准韵书点香的规律,又想赶紧引韵书点香,便在晚间沐浴完,扶住了额头,说头有些疼,痛得她难以入眠。 韵书见此,遂道:“那奴婢替你点上安神香吧。” 宋伊宁装头疼,本来就是为了等韵书主动点香,闻言点点头,实则一直盯着韵书手上的动作。 当她看到韵书从怀中将那药瓶拿出来,准备投往安神香里面时,宋伊宁随即出声道:“韵书,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韵书陡然闻言,惊慌之下差点没拿稳那药丸。 “夫人……” 宋伊宁下床朝韵书走近,再次问道:“韵书,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那自然是安神香啊。”韵书不过惊慌了一瞬后,又立马回复了平静,“夫人你说头疼,奴婢便准备替你点上安神香好宁神。” “可安神香不是已经点上了吗?其实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我已经知道了,和我的记忆有关对吧。” “不是的……”韵书本还想辩驳,可在得知宋伊宁可能已经得知真相后,辩驳便没了用处。“夫人您是何时知道的?” 宋伊宁原本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方才的话也不过是为了诈一诈韵书,可没想到,真的被她猜中了。 “刚知道不久,所以韵书,你是受何人指使接近我的,又或者说,你真正的主人是谁?” 只见韵书噗通跪在了地上,“奴婢的主子自然是夫人您啊。” “既然你还认我是你主子,那你便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为何要偷摸在我安神香里面下药?还有,你是如何得到这种药的?” “这自然是侯爷的吩咐,在得知你重伤昏迷,更可能失去记忆后,他便开始四处问药以防万一,这药是他寻遍名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只是这药药性凶猛,不宜一次用量太多,奴婢这才在你的安神香里面酌量混杂着用。” 得知是楚末承的吩咐,宋伊宁强压在心底那荒诞的猜测一瞬间冒了出来,“若是这般,直接同我说便是了,那你们为何又要瞒着我?” “因为这药,须得在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才会效用最佳,所以之所以会瞒着夫人,也是为了此药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来。” 韵书的话有理有据,宋伊宁一时不知自己该信还是继续怀疑。 更让她有些失落的是,本以为韵书是个突破口,却不曾想现实依旧让她感到无计可施。 仿佛这些天来她自以为发现的蛛丝马迹,全都是臆想而出的错觉。 可宋伊宁不想就这般轻易中断了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这些线索,而韵书是最好的突破口,现在也是最好的突破时机。 “是吗,我信了这药的效用,可韵书,你还是没说你到底是谁的人。我虽然失了记忆,可不代表我没有脑子,我与太子到底有何关联,你定然知晓。你也不必想着骗我,我若不是知道一些事,也不会有这个推断。” ☆、一更 这一瞬, 韵书似乎看到未失忆的那个宋伊宁,猫儿似的眼睛收起了往日的慵懒,变得凌厉而又冷然, 当她有心逼问你时,你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辩驳的借口和不答的理由。 “夫人你想来也猜到了,你便是太子殿下安插在侯爷身边的眼线。” 这事待宋伊宁恢复记忆后, 自己便能全部知道,韵书没必要欺瞒她什么, 因而不等宋伊宁继续发问, 先行将她知道的全部道了出来。 原来真正替宋大人洗刷冤屈的人,并非楚末承,而是太子, 他也是当年在宋伊宁求救无门时, 第一个伸手帮她的人。 只是当年的青阳水已经浑到,纵然如太子这般身份何等尊贵之人,想要出手捞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能让他出手相帮,那自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的。接近楚末承, 设法让楚末承爱上她, 便是太子交给宋伊宁的第一个任务。宋伊宁完成的很是出色,楚末承不仅爱上了她, 还不顾反对娶了她。 太子果然履行诺言,只是他并没有亲自出手, 而且向圣上请命, 由楚末承替他荡平青阳蛇鼠一窝的官场,待青阳浑水得以滤清,宋大人作为被诬陷入狱的人,自然得以官复原职, 洗清冤屈。 明面上看,楚末承是替宋大人洗刷冤屈的人,可背后的权谋心机,宋伊宁却看的清清楚楚。 楚末承在朝臣眼里,代表了太子一党,他肃清青阳官/场若是成功,那么他做出的功绩与成就自然同样地算在了太子身上。 可若是此番楚末承失败,那太子大可断尾以撇清责任,毕竟楚末承是个什么人大家都知道,他办不成事,那也是他的无用,左右太子被南宁侯府这一府的所谓亲族所连累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对他影响其实并不会有多大。 同样的道理,救人的虽是楚末承,但宋伊宁却得继续效忠于太子,因为吩咐她接近楚末承的是太子,之后同圣上举荐楚末承赴青阳的同样是太子。 宋伊宁听完,正要问太子在她嫁给楚末承之后,还交代过她什么事后,韵书却止了声,“奴婢知道的便只有这些了,因为每次同太子联络,都是夫人你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奴婢们,所以奴婢也不知你到底听从太子哪些吩咐,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在他吩咐你接近侯爷的事了。” 说完韵书任由宋伊宁审视着,眼神里毫无任何的躲闪。是以宋伊宁只能作罢。 不过虽说韵书的话不过是证实自己与太子有所关联,宋伊宁想知道的,她并未告知,但细推之下,宋伊宁还是想到了很多在自己看来不合理的一些细节。 比如自己忽然大变的性子,一个人,纵然承受了巨大的变故,虽然性子或多或少肯定会有所变化,但不可能完完全全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她想,自己会这般,莫不是也是受太子命令的缘故?就如韵书所言,太子既然命她接近楚末承,那自然不是让她去安稳地做世子夫人的。 她虽不知明明该是同一营的两表兄弟为何暗里会各自防备,但她却有股风雨欲来的不安之感。 哪怕这会她知道了自己是太子安插在楚末承身边的人,可心底里无论于公于私,她都是站在楚末承这一边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何想法,亦或者做过什么对楚末承有威胁的事情。过往的一切就像是一根在弦的箭,不知何时会离弦而出,伤人伤心。 “韵书,你起来吧。”将韵书扶起后,宋伊宁拿过韵书手中的药倒了一粒,而后又将瓶子还给了韵书。“这药你就继续用着吧,虽说要在我不知情时使用效用最大,我此时虽已知晓,但是应当也是有一定效用的吧。” “夫人……”韵书捏着药瓶,紧张地看着宋伊宁。她太了解宋伊宁的脾气了,她是绝不能容忍自己身边有任何二心的人存在的。 自己此番虽无背叛之举,但所作所为,已然不合心腹的标准。她有些紧张于宋伊宁会因此不再信任于她。 可宋伊宁却并没有其他反应,而是颇有些疲倦道:“好了,夜深了,我要睡了,你先出去吧。”随即上了床榻,并让韵书离开前记得熄了蜡烛。 只是待韵书关上门,黑暗中只余宋伊宁一人时,她睁开眼睛,思绪在她脑中纷扰不断,心很是疲倦,可却是迟迟难以入眠。 韵书的话她没有全信,从瓶中拿出一粒来,也是为了好亲自去验证里面的成分。但她明明有怀疑却依旧打算如以往那般用着韵书,是因为在她看来,就算走了韵书,还会有其他的人。 毕竟自己若真的是太子安插在楚末承身边的人,那么自己的一举一动太子难道就不会不派人盯着? 韵书她的忠心虽不能完全地保证,但换个人难道就能完全保证没有问题了吗?不如继续用着,毕竟韵书到底跟了她多年,以前的自己曾做过什么事,韵书都比她自己都要了解的多。 既然难以入眠,宋伊宁索性坐了起来,拿出床头藏着的木箱,打开木箱,摩挲着那些记录了她在京时群记录的日志,忽然福至心灵,想到自己既然有写日志的习惯,那自己还在青阳时应该也会去记录每一日所发生的事情。 那么那些日志会不会就被自己藏在房间的哪个隐蔽之处呢? 这般想着,宋伊宁下了床,开始四处摸索起来,正值十五月圆,夜里的月光很亮,透过窗纸照入室内,并不显光线的昏暗。 只是在自己房间找东西却还要像做贼似的,宋伊宁想想便满肚子火气,关键找了大半晚上却一直没找到,最后她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打算白日找机会再找找。 于是第二日宋大人在见神情蔫蔫的宋伊宁后,到底是心疼了。“可是夜里睡不安稳?” 宋伊宁不想让宋大人担忧,只道:“可能临近夏日,蚊虫多了些,扰得我难以入眠。” 宋大人闻言并没多言,可之后宋府下人便开始满院子熏艾驱蚊虫起来,关切之心言表于怀。 宋伊宁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宋府下人拿着鸡毛掸子在窗沿处一阵摸索,然后掸出一只蒙了灰尘的驱蚊香囊,然后又把新的香囊换了上去。 就如有些地方在窗棂门边插艾驱虫一样,青阳这里一般会将驱蚊的香料装在香囊中,然后塞进窗缝门角,一般一年一换。 只是宋伊宁四年不曾回来,宋府下人除了日常做她房间的清扫,倒是不曾更换她房里的驱蚊香囊。 若不是宋伊宁说自己被蚊虫吵的睡不着觉,宋大人因此着人准备驱蚊虫的香囊,估计下人都要忘了这些放置多年都积灰了的香囊了。 这会看到那些都已经蒙了灰的香囊,宋伊宁忽然闪过了念头,自己倒是不曾找过窗门屋角。于是出声喊住了下人,“这些香囊先别扔,拿来我看看。” “这些香囊上头全都是灰,还是容奴婢们清洗干净了再交由小姐您吧。” “不必,就这般放着吧。” 下人们闻言,自然从命,放下满是灰尘的香囊便离开了。 宋一宁也顾不得脏,将香囊一一打开,然后把里面的香料全部倒在了托盘里头。 经过这么多年,这些香料全部受了潮,有的还发了霉,团成了一团,宋伊宁只好从头上拔了根簪子拨了几下,才把这些团成团的香料分开,里面果然藏有东西。 宋伊宁这下也顾不得脏,赶紧打开看了起来。这竟是她写给宋大人的自罪书,只是当时在写这份自罪书时,宋伊宁也没打算让宋大人看到,于是便装进了放置在窗角的香囊里头,这么一放便是四年。 若非她发现自己有写日志的习惯,想着碰碰运气看看,恐怕这封自罪书真的不会有机会再见天日了。 而这虽然是自罪书,但是里面所写的一桩桩关于自己所犯的罪事让宋伊宁一下冲击很大,许久无法回神过来。 于是等宋大人回府后,她赶紧跑了过去,一时间也顾不得仪态。 宋大人看到宋伊宁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这般冒冒失失的,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宋伊宁眼眶红红的,看向他的眼神也满是急切,当下便察觉到宋伊宁定然是有什么话着急地想和自己说了。 “爹爹可是已经察觉到我不对了,但是爹爹这么多天来为何从未问过女儿是为什么?” 宋伊宁是在看到自罪书后,才知道,宋大人对自己为太子做事的事是知情的,与她断绝关系,也是宋大人提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她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做要做的事,不必再因为他,让她不得不再牺牲一次自己。 “阿宁……”宋大人在得知宋伊宁要回青阳时,便觉察出不对劲来。 如今的形式,可不是宋伊宁与自己重新建立联系的时机,可宋伊宁不但回来了,还表现得自己以前做错了事,来请求原谅的模样,这让宋大人顿时便知道到了宋伊宁身上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只是他虽然察觉到了不对,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直暗中观察着宋伊宁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的确是她的女儿没错,但她似乎是忘了一些事,还受了些影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孝女儿,可现实又无法让他无法直接去询问实情,这便是宋大人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一直忍着没表现出来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更 ☆、一更 此时宋伊宁主动跑到他面前询问此事, 宋大人自然无法再装作一无所查的样子了。 “阿宁,你先坦白和为父说,你在盛京到底遇了什么事?我看你似乎失了些记忆。” 宋伊宁本是不想宋大人为自己担心才一直瞒着自己失忆的事, 可却不曾想,宋大人早就看破了这事,宋伊宁自然没必要再做隐瞒, 便将自己因为遇袭中毒导致失了部分记忆的事情同宋大人一五一十全都说了一遍。 宋大人没想到宋伊宁居然曾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一时间后怕不已。“阿宁, 你既回了青阳, 便不必再回去了,太子那里自有为父担着,你放心, 如今他可不敢轻易动我。” “父亲, 你果然知道一切,所以能不能告诉女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能让女儿全心全意相信的, 便只有你了。更何况, 只有让女儿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才能更好地应对之后的事情啊。” “当年啊……”宋大人闻言, 长叹了一口气,将当年发生的一切, 一五一十同宋伊宁道了一遍。 盐是人生存必须之物, 而青阳作为盛产盐矿的富饶之地,自然助长了一批官员的野心与贪欲,他们与当地豪强狼狈为奸,把控盐井, 鱼肉百姓,欺上瞒下,只为中饱自己永远也填不满的胃口。 宋大人作为青阳通判,要想成功立身,在这潭子浑水中根本做不到完全的干净,但他与只知道鱼肉百姓的当地豪族却不相同,虽然身陷泥潭,满身淤泥,可双手却不沾百姓的血肉。 这渐渐的便与青阳知州陈大人还有当地豪族的观念开始背道而驰起来,因为不沾百姓血肉,甚至保护百姓不被他们所鱼肉,在他们看来就是在侵/犯他们的利益。 只是宋大人能坐稳青阳通判多年,根基同样深厚,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两方努力维持这种相对的平衡许多年,却终究被打破了。 盐矿乃民之根本,重中之重,朝廷不可能不重视,更何况如今四海升平,少有战事,圣人便把心里都花在打理朝臣,稳固民生之上。 青阳官员与豪族,欺压鱼肉百姓的事便被人写到了折子上,送到了圣人的御案之前,圣人看完,少有的震怒,当即便准备派人前往青阳别查此事。 青阳各路官员与豪族在京自有他们的眼线,得知有人告状,引得圣人震怒,钦差可能不日便会抵达青阳后,他们自然也慌了。 但是他们更气恼上折子告密之人。在得知告密之人曾是宋大人的手下亲信,自然而然地怀疑到了宋大人头上。 于是他们先下手为强,将罪证全数伪造,然后扣到宋大人的头上。 宋大人手底并非完全的干净,那些人诚心陷害,自然巴不得一掌就将他彻底拍死,是以待朝廷前来清查的钦差一到,宋大人便成了那顶罪的羔羊。 而李氏一族作为青阳豪族,虽与宋大人有姻亲关系,但宋夫人过世多年,哪怕宋夫人尚在人世,他们也做不到为了宋大人而得罪青阳所有豪族,甚至为了与宋大人撇清关系,捏造了更多伪证来陷害宋大人。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朝廷既然准备清查此事,那自然有将盐矿全权收回的打算,处理一两个贪官污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借而将盐矿握在手里才是关键。 太子会趁机下手也是必然,会出手救宋大人,并非因为宋伊宁,不过是知道宋大人平日为官虽不说清廉,但却是爱惜百姓的好官,很受百姓拥戴。 这样的人,有底线,好掌握,比他铲除青阳官场原班人马,再安插自己的人要来的方便得多。 在得知宋大人膝下就宋伊宁一女,偏生宋伊宁如今正陷入救父无门的局面后,太子便派人主动接近了宋伊宁。 他要宋大人替自己做事,还要做的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宋伊宁便是最好的把柄。 不过他自是不会娶宋伊宁为正妃,纳为侧室虽也可,但瓜田李下,他掌盐矿的事便会被人时时盯着,宋大人正因为身上泥点子太多,他才敢用,可正因为泥点子多,别人也能通过他来做文章。 拿来做房里人,只会惹得一身臊。于是他便把主意放到他底下人身上。让宋伊宁嫁给他底下人,既能加以控制,出事了也惹不到他身上。 而他底下人里头,楚末承便是不错的人选。只是想起皇后同他说的那段密辛,在将宋伊宁安排到楚末承身边前,太子派人对宋伊宁做了一番洗脑,让宋伊宁成了他安插在楚末承身边的探子。 父女俩皆知这才是太子愿意救人的真正目的,他们违抗不得,如今的局面内,只能听命地接受吩咐与差遣。 要两人演一出断绝父女关系的戏码,也是太子的主意,在外人面前两人断了父女关系,大家便会把注意力放在南宁侯世子娶得不孝恶妇头上。 而娶了这般恶妇的楚末承名声虽然本就烂透了,可夫妻两名声一起泡乌糟堆里翻不了身,他才能安心。 在宋大人将过往的来龙去脉同宋伊宁说了一遍后,宋伊宁没想到,其中内情竟会是如此。那自己此番回到青阳,岂不就等于重新与宋大人有了联系,等于是在违抗太子的布局! 宋伊宁倒是不怕太子会对她做什么,她怕的是宋大人会因此受到连累。 宋大人也看出宋伊宁所忧虑的,只让她安心。“为父当年一时不查,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如今可不会乖乖任人宰割。如今青阳皆为我心腹,太子他就是想动我,也得估量一番。要我说盛京那混局,我们便不参活了,你正好借此留在青阳,你父亲还没老,护得了你。” 若是她刚醒来那会,她自然巴不得永远留在青阳,可只要一想到楚末承还在京中等着她回去,宋伊宁便无法狠心。 “可父亲,我到底还是嫁了人的,而且末承他对我很好,虽然我起初嫁给他并非出自本心,但我如今对他却是真心实意的。我又岂能真的一辈子与他分别?” 宋大人也是见过楚末承的,总觉得他和传闻里说的不太一样,要他说来,根本看不透他,也因为如此,让他生出极不安稳之感。 可他若是与宋伊宁是真心实意相爱,宋大人也做不出那种狠心强拆女儿姻缘的事情来。 就在此时,外头下人匆忙地进来汇报,说是姑爷来了。 ☆、二更 “姑爷?” 听到这个词, 父女两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可想到能被宋府下人称为姑爷的,那便只有楚末承了。 可是他不是在京等着自己吗,怎么没几日功夫就跟着来了? 带着疑惑, 父女两人走了出去。正巧这会楚末承被下人迎了进来,正好对了个照面。 确认来人真的便是楚末承之后,宋伊宁因为惊讶, 微张着嘴巴,好半天才恢复如常, 之后赶紧走上前, 看着忽然冒出来的大活人,问道:“你怎么来了?” 可楚末承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在收到阿宁你的来信后, 只以为你在暗示我来青阳, 那我便来了。” 这话说的宋伊宁一脸茫然,“我怎么暗示你来青阳了?” 可楚末承却是看着宋大人,“岳父面前,还是先见礼吧。” 宋大人虽然先是受了楚末承的礼, 可也一样疑惑楚末承怎么会忽然就来了青阳, 当下便问道:“你说是阿宁写信要你来的?” “自然,只是这乃我与阿宁夫妻间的事, 倒是有些不便告知岳父大人,望岳父大人理解。” 宋伊宁见楚末承说话间的神色也不似在糊弄宋大人, 想着难道真的是自己哪里写的不对, 让楚末承误会了。 不过眼下的关键是楚末承来青阳了,还是在自己刚确定自己是太子有意派到他身边做监视的关头。因此在面对楚末承时,多少有些不自在。 好在有上一次她以为自己红杏出墙做打底,虽然不自在倒也没表露出来, 是以楚末承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而宋大人因着对这个所谓自己的女婿并不太了解,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是以这会多了几分打量。这个男人该是有多好,才能让阿宁不顾京中的风云诡谲,想要回去。 楚末承浅笑着由宋大人打量,态度恭敬,周身气息温和,暂时让宋大人打量不出什么来,于是他吩咐管家道:“备上晚膳,顺便把我藏了多年的女儿红挖出来。” 在吩咐完这些后,他又问楚末承:“酒量如何?” “尚可。” 闻言宋大人小声嘀咕道:“若只是尚可那可不行,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 宋伊宁见宋大人让人备酒又问人酒量的阵势,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其实宋伊宁不太清楚楚末的酒量,毕竟在府里,他并不喝酒,偶尔宴会,也是浅酌几杯,喝不醉,可不代表能千杯不倒。 可宋大人不一样,青阳老一辈的人人人好酒,他在官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酒量自是不必多说,宋伊宁就没见宋大人有喝醉的时候。 于是走近到楚末承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趁着宋大人不备,小声道:“爹爹肯定是想让你同他酒,你要撑不住,别强撑。” 看着想了多日的伊人就在眼前,用她软软的语调担忧的眼神为他着想,楚末承好想把人带入怀中,解了这几日的相思才好。 可宋大人在场,他暂时按捺住了心里的冲动,不过靠着衣袖的宽大,将心中人的手握在了手心里。虽解不得相思,可也能暂时地解解渴。 宋大人还在呢,这般亲密的举动,让宋伊宁有些不自在,因此羞红了脸,但也没想过把手从楚末承手里抽出来,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很想他。 好在宋大人并未发现,不过并没给两人继续温存的时间,他叫走了楚末承,他有很多问题需要他来解惑。 在楚末承跟着宋大人来到他的书房后,宋大人直接开门见山。“阿宁她说她因为遇袭失了记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继弟所为,在我继母过世后,他受人挑唆,以为他母亲的死与阿宁有关,因而心怀怨恨,买凶杀人。只是虽说伤在阿宁身上的伤口并不算深,但却因为杀手在刀刃上涂了毒药,因而中毒而昏迷了多日,她在醒来后也因此失去了部分记忆。” “其实这些年,我虽没有刻意去知道京中发生的事,可事情发生的多了,多少会传一些进我的耳朵里。阿宁进京后做的那些事,我是知道的。” “岳父大人,那是……” 宋大人摆手打断了楚末承的话,“我知道,那些事情阿宁是有苦衷的,说我私心也罢,可为人父母的,哪能不清楚自己子女的秉性。阿宁她从小就不是那样的性子,也做不出那样的事,可若她真的做了,那这里面定然有什么她不得不去做的原因在里头。” 说完,宋大人注视着楚末承,眼神里带了些压迫,“那她会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 宋伊宁一直在书房门口侯着,虽然知道两人不至于聊着聊着打起来,可一想到两人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可偏偏是最亲的姻亲关系,心里头到底还是紧张不已。 她担心楚末承不讨她父亲喜欢,因为宋大人叫走他时的那个眼神,算不得太亲善。 许久后,书房大门才被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从面色上看,两人都肃着张脸,看不出更多的表情,最多只能用不好也不坏来形容。可这种不好也不坏的气氛在丈人和女婿之间,便显得有些不妙。 宋大人在看到守在书房门口的宋伊宁后,想着也不知在外头侯了多久,这一看就是放心不下她夫君,一时间生出女大不由爹的沧桑之感,发泄似地轻微哼了一声,然后同她道:“走吧,先去用了晚膳再说。” 这让宋伊宁有些摸不准态度,于是转头看向走在宋大人身后的楚末承。 楚末承却是对她安抚一笑,然后顺势牵过她的手,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走在宋大人身后,直到饭厅才松开。 等上桌后,宋大人命人把整坛女人红打开,“饭桌不过我们三个,我就不管用膳那套食不言的规律了。先前问你,你说你酒量还行,想来是会喝酒的,这坛女儿红原本我是打算在阿宁出嫁那日拿出来喝的,可那会谁还有心思想到喝这坛子酒,这一埋又多了四年。不过这酒越陈越香,如今开坛,只会比四年要更加香醇,来,你试试。” 楚末承自是不敢让宋大人替他斟酒,从宋大人手里接过酒壶,先替宋大人斟满,而后才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这酒果然是越陈越香,只是酒劲也是随着年份一同增加的,楚末承知道宋大人有意以酒品看人品,自然不能让他因此看轻了。次次斟满,杯杯见底,有些恭维话酒桌上说更顺畅,楚末承自然也不吝地说。 宋大人的眉目也因为这些明摆着恭维的话而舒展了不少。 ☆、一更 瞧着眼下的气氛, 似乎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宋伊宁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来了些。 只是两人一杯一杯把酒往腹里落,明显过了那个度,却偏偏都不服输, 都想着把对方喝趴下才好。 宋伊宁看着看着便蹙起了眉,喝酒伤身,偶尔小酌还好, 这般狠劲地拼酒,还不吃饭菜垫垫肠胃, 这怎么能受得了。 更何况楚末承要短短几日从京赶往青阳, 定然得快马加程,这一路上也不知有没有按时吃饭。这刚一到目的地,便被老丈人拉着猛灌酒喝, 也不知道肠胃受不受得住。 而宋大人如今上了年纪, 适量小酌还可,却是不能这般没头没脑地猛喝。宋伊宁心一急,便想把酒壶夺过来。 可她的手刚摸到酒壶,便与楚末承伸向酒壶的手触到了一起。 她感觉到她的手背被他轻轻按了几下, 而后他的手先她拿走了酒壶, 往自己酒盏里头倒满了酒,而后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宋伊宁想瞪他, 却不想他在喝完那一盏酒,忽然像是不胜酒力似的倒在了桌子上。 “呦, 倒了!”宋大人沉浸酒场多年, 自认酒量过人,其实这会也有些撑不住了,可瞧着还没把楚末承喝趴下,到底在那股不服气的劲头支撑下, 才能勉强继续喝下去,这会见楚末承比他先倒,因为赢了这一筹,那股劲自然也就下去了。 在宋大人倒下后,却见原本倒在桌上怎么叫都不起来的楚末承忽然直起了身,眼神清明,哪里像是喝醉的人。 “看来岳父醉了,还是先让人送他回房吧。” 看着楚末承喊来宋府下人让他们送宋大人回去后,宋伊宁又岂能想不到,他方才就是故意在装醉。 可是想到他装醉的意图后,原本的怒意全散,就感觉像是温水灭了心火,没了烧心的怒气,只有淡淡的余热。 这会宋大人不在,楚末承自然不必再拘着,很自然地牵过宋伊宁的手,放在心间,“多日不见,你可曾想我?” 岂会不想,只是想归想,宋伊宁却没忘在得知他忽然来了青阳还都到她家门口时的震惊。 “你怎么忽然来青阳了?” “因为收到了你的信,既见你提到映山红,我自想到了‘起听朝鸡无恙否,兹游恨不与君同’,阿宁既想我与你一处,那我自然得从命,收到信后便立马赶来了。” 宋伊宁没想到楚末承会来,竟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自然得解释道:“我哪有这个意思,而且你又不是方丈。” “可是离了你,我与和尚又有何不同。阿宁,其实我醉了。” 醉了吗?宋伊宁不由看向他的眼睛,不复清明,但眼中朦胧的分明不是醉意,而是情、欲。宋伊宁赶紧挪开眼,面上却滚烫成一片。 可楚末承却松开拉着她的手,转而抬起她的脸,眼神相触,情浓地能把人溺在其中一般,“阿宁,你也想我的,不是吗?” 她觉得楚末承真的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在宋府,她的娘家,他竟不知收敛,反而像是一只饿了许久,骤然看到荤腥的饿狼。 昏睡过去前,她不由想到,这男人该不会是故意把宋大人灌醉的吧,然后才好方便行这事。总之满肚子想说想问的话,最后都淹没在被浪翻滚之中。 好在宋大人喝多了酒,第二日宋伊宁虽醒地晚,到底还是在宋大人起身前下厨做好了早饭。 楚末承便无事跟着她进了厨房,偶尔动手动脚一番,妨碍她下厨的进展不说,还道看来自己昨晚没用了全力。气的宋伊宁狠狠瞪了他一眼,再不肯给他有动手动脚的机会。 楚末承也是见好就收,到底在妻子娘家,开荤等夜里就是,白日忍忍也没什么难得。 宋伊宁见楚末承收了手,手上活计虽不停,但还是好声同他说了话。“其实我这次回青阳,知道了好些事,本想好好同你说说的,晚些可别再像昨晚那般了。” 因着宋伊宁背对着楚末承,并未看到楚末承眼中的不明,她只听到他说了“好。” 待宋伊宁做好早膳,两人一同前往饭厅时,宋大人正好进来,看到楚末承昨晚明明比他醉的厉害,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而自己却到底是上了年纪,比不得当年了。 宋伊宁见宋大人脸色不太好,赶紧地将醒酒汤和暖肠胃吃食端了上去。 只是饭桌上,宋大人一言不发,倒是让宋伊宁不禁吊起了心来。“爹爹可是哪里不舒服,我让人找大夫过来。” “我没事,只有有些话想同南宁侯说。”说着,宋大人离了席,楚末承自后跟上。 “岳父若有吩咐直唤我名字便是。” 可宋大人却是摇摇头,“如今以爵位相称,已是逾越,想来日后所呼当愈发尊贵。” “纵是日后,您也是我岳父,是我的长辈,唤我名字,又有何妨。” “可到我只能以你名唤你之日,那便是你失败之时,相比而言我倒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以臣下之礼对你,那样阿宁才能平安无事。只是阿宁也得一直平安到那时才行啊。” 他老了,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功名利禄不在意,生死也同样看的很淡,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独女一人而已。 “此番受伤,是我没护好她,但我向你保证,今后我定会护她一世周全,因为她同样也是我的妻子,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好,那他又有何本事去争那江山。” “那就多住几天再走吧。我曾要阿宁留在青阳,她却想的是怎么能离开你身边。有些事我并没告诉她,可她既然选择留在你身边,那就早晚都会知道的。” 选择留在他身边吗?若是不曾失去记忆,不曾在失忆后先行接受他的一切,那她的选择还会是如此吗? 不过是不是也不要紧,左右她只能留在自己身边,谁也抢不走。 宋伊宁一直在房中等着楚末承回来,实在是宋大人离开时的脸色不太好,因为算不准宋大人的想法,宋伊宁生怕宋大人会对楚末承这个女婿不满意。 左等右等,当楚末承回房后,宋伊宁赶紧迎了上去,“我爹爹和你出去后都说了些什么?” “担心我?” 见楚末承笑着看着她,脸上并无□□太快,宋伊宁这才舒了口气,“我是担心我爹爹,怕他被你气到。” “我对岳父恭敬有加,岳父如何会生我的气。叫我出去只是问了我关于你在京中的一些事。” ☆、二更 闻言, 宋伊宁开始紧张起来,“那你都和爹爹说了些什么?” 楚末承却是想起宋大人的那句话,他自然不会瞒宋伊宁一辈子, 眼下也是时候将一些事告知她了。 他扶着宋伊宁坐在了靠椅上,看着宋伊宁满脸不安地看着他,他伸手揉捏着她垂落的发丝, 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些。 “其实你会受伤,若是单论尹氏之子, 他恐怕还做不到近你十米的程度, 而背后真正的幕后主使我知道是谁,但我却无法替你报仇。” “是太子吗?”宋伊宁几乎是一瞬间便想到了太子。 既然尹氏之子无法伤到她,那么能指使尹氏之子伤她, 却又让楚末承明知道是谁, 但无法下手的人,那便只有太子了。 “没错,就是他。” “其实我这次回青阳后才知道,我是太子……安插在你身边的人。所以能让他动手的原因, 是因为我背叛了他, 对吗?” “对。” “可是我不明白,你们不是表兄弟吗, 你一直替他做事,他为何要这般防你?” “若我真的是南宁侯的儿子, 他的表弟, 那他的确不会这般防备我,可我们其实并不是表兄弟,而是亲兄弟?” “亲兄弟?”宋伊宁闻言,反应了片刻, 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做不是表兄弟,而且亲兄弟。“那你岂不是,皇子?”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云贵妃的事吗?我便是云贵妃拼了命生下来的那个孩子。皇后暗下毒手的事,圣上与云贵妃知道,只是知道的太晚,无力再回天。” “那你又怎么会成了南宁侯的儿子?” “既发觉皇后险恶用心,又怎能不作以回击?那时南宁侯夫人刚好也怀有身孕,且南宁侯府后院并不安宁,尹氏想上位,那便只能要南宁侯夫人的命。所以圣上借了尹氏的手,让南宁侯夫人与云贵妃在同一天发动,伺机将两人的孩子掉了个个。” 楚末承想到那是他刚刚得知皇后曾谋害了云贵妃的午后,他在书桌底下听完了全过程,待人走后,好久才敢从书桌底下爬出去。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让他更为震惊的事却在后头。他在逃出书房后,索性偷逃出了府,他在府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身量又小,想偷溜出去很容易。 只是他刚出门,便被人强行带走了。他本以为是遇到了人拐子,却没想到那人把他带到京郊的一处别院里头,而别院的主人得知他来了后,便转过了身。 他很快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竟是圣上。 正在他疑惑圣上为何要对他行这么一出时,圣上走过来,深深地看着他,眼中是当时的他读不懂的情绪。 “知道朕为何要把你带这来吗?” 他不敢说话,只摇了摇头。 “知道我是谁吗?”他又问。 “是陛下。”他作为南宁侯世子,没少见圣人,不可能不认识。 “也是你父皇。” 父皇两个字,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茫然地看着圣人,不明白他为何要说他是自己的父皇。 圣上自然知晓他会不解,于是将上一辈的那些恩怨,同他悉数说了一遍。 那一日,他觉得之前的人生忽然被颠覆了个彻底,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他想这应该只是个梦,可现实却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不是南宁侯之子,而是陛下与云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他的母亲是被皇后所害,他得替他母亲报仇。 这一切围绕在他心里,让他情绪变得极度不稳定,偏偏在他回府后,遇上尹氏儿子的挑衅。 以往面对挑衅,他都是能避则避,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受父亲重视,吃了亏,也没人会帮他,可这一次,他看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那是他第一次做了反抗,尹氏的儿子被他打的头破血流,当然,他也没讨好,浑身是伤,却还得被罚跪台阶一整晚。 再之后,有的便是像得了疯症一样的南宁侯世子。性格暴戾,脾气古怪,但起码无人敢惹。 这些事,听在宋伊宁耳中,只有心疼,“可是,圣上他难道就没想过,你在南宁侯府的处境,并不比宫里好吗,皇后起码顾及名声总归慢待不了你,可尹氏却就不一定了。” 她这些日子下来,岂能不知南宁侯和尹氏的为人,楚末承言语里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可宋伊宁知道,哪有那么简单。这一路下来,他该是承了多少磨难。 “阿宁。”楚末承骤然将人拥在怀中,紧抱着她。 她是唯一关心他其实过得并不比宫里好的,她不理会权谋诡计,她只在意自己过得好不好。所以这才是他深爱到骨髓里面的人啊,让他如何能够放手。 曾经南宁侯府的权势已经成了圣上心中过不去的阴影,圣上虽然口口声声说复仇,可这么多年过来了,却从不曾见他对皇后做过什么。 明明南宁侯府在南宁侯的沉迷酒色,挥霍无度下已经败空,皇后没有娘家做靠山,光凭贤德压根抵不住帝王的一声令下。 可她这么多年稳坐后位,受朝臣史官称赞,可见圣上是多么的懦弱无能。他把复仇的愿望强行压在楚末承身上,想着的楚末承若能继袭了南宁侯之位,那便是直接握住了皇后身后的母族,那便是对皇后最大的报复。 楚末承早已看破圣人心思,除却觉得圣人万分愚蠢之余,同样也生不出半分的父子之情。 在他有自我认知时告诉他他的身世,强行地把仇恨加在了他身上,让他有了恨,但也因此恨上了所有人。 提到圣人,他语气里只有嘲讽。“只是一个软弱无比的帝王,连将复仇的愿望加在别人身上这件事,都做不好。” 调换身份的事,最后皇后还是凭借从圣人身上找到的一点点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查到了当年的事情。只不过皇后要比圣人聪明的多,她面上只装不知,要知暗地下手,可要比明面容易多了。 起先几次遇到杀机,楚末承以为是尹氏下的手,可与尹氏交锋也有多年,他深知尹氏没有这般缜密的手段与头脑,否则他根本活不到圣人告知他真实身份的时候。 可排除了尹氏,他想了很多可能想要害他又有这般手段的人,那便只有手眼通天的皇后了。 双方一直暗中较量着,面上的虚假情谊却一直挂着,甚至让那些不知情的朝臣们都觉得,在□□中,要论忠心首数第一的,那只有南宁侯。 ☆、一更 这也是太子为何会安排宋伊宁接近楚末承的原因。 宋伊宁的作用不单单是用以监视楚末承, 败坏他的名声以及断了他与朝臣的交好,也是她这些年来的任务。 只是这些事,宋伊宁还没想起来, 楚末承也不打算说,她如今只知,自己只是用来楚末承的, 期间到底做了些什么,却并不知晓。 “其实我说这些, 只是见你为不知往事而苦恼, 索性全同你道来,一来你也能了了心事,二来心里也好有个警醒, 当是过不了多时, 局面就要被搅乱了。” “所以你会突然到青阳来,也并非是因为我去信的原因吧。” 宋伊宁一脸看破地看着楚末承,“反正我压根就没相信过。” “虽说其中多少有其他缘故,可我想念之心却是真的。”他倏地将宋伊宁从椅子上横抱而起, 而后落座将宋伊宁横放在他腿上。“我以为我昨晚的表现已经足够证明我的真心, 看来还是不够,还需得加把力才行。” 听懂他这番话之后的深意, 宋伊宁瞬间涨红了脸,她与他做亲密之事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每次听到他一脸正经说着那般私密的话, 宋伊宁还是会感到羞涩难当。“说的什么话呢,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 可楚末承却收紧臂膀,让怀中佳人愈发贴近胸膛。宋伊宁因为羞涩不敢抬眸看他,低着头, 从后颈处露出一块雪白的肌肤来,微微红斑依稀可见,那是他昨晚留下的痕迹。 楚末承眸色中的情意愈发浓烈起来,张口轻咬下去,见那红斑痕迹加深,方才满意,“可你既然质疑我对你的真心,我觉得辩解当是无用的,只身体力行方可证道。” 宋伊宁将将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欢愉之音,可眼中却染上了媚意,随着眼波流转,似勾人的猫儿,只让人神魂失守,恨不得就此不顾一切,随心所欲到抵死缠绵才好。 这次被咬的是她的耳垂,不似刚才被咬噬后颈那般微痛,但因为他用牙关唇舌逗弄着,让酥麻之意更比之前。那被压制着的低吟声,便是趁着这个机会,泄了出来。 发觉自己青天白日竟被挑拨出了情/欲,宋伊宁当下便挣开了楚末承挟制,跳落下地,躲得老远。 “平日在自己家中那便算了,可这里是我娘家,我爹爹还有府中一干下人都看着呢,你怎能这般放肆不羁?更何况人家好好与你说正事,可你每次心思都会歪偏了去,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这会眼里还有不曾散去的雾蒙情’潮,偏生又掺了五分怒意,三分委屈,毫无威慑之力,只让人愈发生出拿在掌中好好把玩的冲动。 只是若这真的是自己家中,她哪能有这般轻易逃脱。原本也只是一事兴起,想这逗弄一番罢了,虽然被勾出了火,倒也压的下去。 “那便先欠着。我看今日天色不错,阿宁,你不打算带我四处看看吗?” 依照以往,宋伊宁没觉得楚末承能那么轻易饶了自己,可偏偏他还真就忽然熄了火一般,让宋伊宁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等她回神时,楚末承已经牵过她的手,往外走去,面上端是一副再正经不过的姿态,好似方才差点的燃火不存在过一般。 许是宋伊宁的目光一直在他面上瞧着,楚末承唇角勾出浅笑来,“因为走路散心最能开解,只是若阿宁飞要我身体力行,那我倒也不在意这是在你的娘家。”说罢,握在她柔荑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 宋伊宁赶紧地收回了目光,却再次脸红耳烫起来。只是想到每次明明最不正经的人是他,最后失态却都是自己,宋伊宁忽然起了不服输的劲。“方才被你一打断,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为何而来?” 这次便不再扯其他的,宋伊宁倒是想看看,楚末承还想找什么理由来欺负她。 可楚末承闻言,却是有些欣慰道:“我们阿宁的反应力倒是有长进了啊。” 说罢,看着宋伊宁一瞬间变得气鼓鼓的脸,开始见好就收,生怕逗太过给逗怀就不好了。 “京中局势开始纷乱,二皇子既然参与夺位,那太子自然不会眼瞧着他上蹿下跳,必然会有所举动,我既不想为此受累,那自然是来这里躲清闲的。” 这话倒是让宋伊宁迷糊了起来,“可太子不是知道你和二皇子对调的事了吗,按理说要想解决二皇子,直接告知他真实身份,比什么都好使才对啊。” “他是不会信的,也不愿意去相信,自小便是以皇子的身份长大,如何让他接受自己臣子的身份,况且若他是皇子,那皇位触手可及,是不是皇室血统,是不是至亲血脉,都不及皇位来的重要。” 想到他当初也是挣扎许久才接受自己的身份,对二皇子而言,告知他真实的身份只是对方的诡计,只要圣上承认他是,那他便是名正言顺的二皇子。无人可质疑,至多在他继位后把知情人一一杀了便是。 宋伊宁很快便反应过来,“所以既然告知无用,那便索性除掉了事对吗?” “我若在京,必会是被太子率先丢出去送死的前锋,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再好不过。所以我去求了个差使,前来青阳负责盐物一事,这差使一时半会自然是好不了的,所以你我正好可以多待些时日。” 宋伊宁没想到楚末承来青阳直接用了差使的名义,可盐使的差使一向是个大肥缺,就算是圣上,也没有直接任命的能力,要想接过手,自然免不得在各朝臣哪里运作一番。 “所以你在我提出来青阳前,便已经有这个打算了是吗?”宋伊宁忽然有些气闷,说不出道理,可就是不舒坦。 “本想着等任命下来,再给你一个惊喜的,可你既然着急回来,索性顺你心意,我晚些时日再来倒也不打紧。” 这话总算是个让人舒坦些的解释,可宋伊宁还是觉得心里堵的难受,尚不知这便是任性时的小别扭。 只见她瞪了楚末承一眼,而后不再看他,扭过头时还说了句:“骗子,你看我可信你。” 看着宋伊宁闹起了别扭,却是十分的可爱,就像是惹了怀中小猫儿,任你再是呼喊就是不搭理你,偏偏那骄傲的样子只会让人心生欢喜,愈发觉得可爱的紧,恨不得好生揉捏一番才好。 且楚末承知道自己说出实情后宋伊宁必定会有这个反应,为此早就做好了计划,打好了草稿。 ☆、二更 “那如若我骗了你, 阿宁打算待我如何?” “我……”宋伊宁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她该如何。 该生气吗?可话一旦说开,自己又不是无脑又矫情的人,便没有去生气的理由。 说到底自己这般紧追不舍地让楚末承认错, 也不过是小女儿的心思罢了,从没见楚末承落下风过,能看着楚末承落下风一次, 倒也难得。 想通了,宋伊宁便觉自己这不还是输了, 非但没让他落下风, 自己倒先被戏弄了一番,这会更是道理全无。 左右自己不是孩子,争这些长短作甚, 宋伊宁心里这般说服自己后, 立马伸手揭了页,“罢了,那便不说这事了,你既要我带你四处逛逛, 那便走吧, 刚好我也能顺带看看,青阳这四年变化有多大。” 她这些天虽有出门闲逛, 但为的却是查清韵书在她安神香中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以并没有真正放松心地去逛过。 这会同楚末承走在一处, 算是她回青阳来第一次好好逛逛看看, 是以这一次她特意用了宋府的车马。 宋大人在青阳经营多年,青阳百姓自是没有不认得他的。 这会都听说宋大人唯一的女儿从盛京回娘家了,他女婿南宁侯也在后脚来了青阳,一个个好奇的不行。 宋大人的独女他们还是有幸见过几次的, 小小年纪,却出落得极其标志,承了宋大人与宋夫人相貌的最优之处,不必怀疑若其长大,定然是绝顶的大美人儿。 可他的女婿,他们却从未见过真人一面,只知道他年纪轻轻便承了爵位,却非一味靠祖上功勋才混得爵位的二世祖,而是靠着冷血至极的绝对手腕占据朝中一席之位。 这会见从带有宋府标记的马车里下来一对璧人,除却宋大人的女儿还有女婿还能有谁?好奇心加看热闹的心思让人一下围了上去,顿时把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宋伊宁没想到自己一下马车,身边便围满了人,还一个个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让她很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正了正衣襟。 而楚末承却是神色自若地任由人们打量,非但如此,他还愈发牵紧了宋伊宁的手,两人紧紧相依,又都是极好的相貌,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是谁能想传闻里那个面冷心硬,手段强势的南宁侯,竟俊秀到看着像个文弱书生,可上位者的气势形成的威视让寻常人不敢直视,似竹更似雪松,冷冽不可轻视。 眼看着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就是想逛也是逛不成了的。 楚末承只好拉起宋伊宁的手,回到车里。 直到被车帘挡住了外面的视线,宋伊宁才自在了些,“我之前出门还不是这样的,看来大家都是来看你的。”说罢,认真看起了楚末承的脸,眼中满是得意之色,“别说,还真的是挺好看的。” 难得能从羞涩内敛的宋伊宁口中听到这般话来,楚末承伸手勾起宋伊宁精巧的下巴,“能入阿宁的青眼,看来这身气相确实不错。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阿宁你夸我。” 如今像这般暧昧轻佻的举动宋伊宁已经开始慢慢适应过来了,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立刻红了脸,不过还是免不了心跳快几拍。 只见她伸手握住挑起她下巴的手,而后侧头在手心处蹭了几下,“那我……以后多夸夸你好了。” 明明是清澈不掺杂欲的眼神,配着亲昵的动作和这番话,让楚末承顺势将人带到了怀中,而后在她脖颈处咬了一下,“虽你我这般并非没做过,可如今到底不比在京中,大不了我夜里卖力些,现在可别这样。” 宋伊宁微微吃痛,可更是不理解,“什么这样?” “勾’引我。” 就知道这个男人满脑子想的都不会是什么正经东西,她气的用力推开他,见推不动,粉拳只能落在楚末承的后背上,可力道绵软无力,更像是加深程度的勾,引。 “好了,别闹了。”像是在哄孩子一般,楚末承轻声道。“既然街肆是逛不成了,不若去人烟稀少些的地方。” 人烟稀少又景色绝佳的,这倒是让宋伊宁颇费了一会脑筋。 青阳地貌特殊,因为是盛产盐矿之地,除却主城一带有绿野植被,百姓安居在此,郊区多是裸露的荒地。 早年宋大人自赴任青阳以来,便着手治理于风沙过大,草木难生的问题,这些年来颇具成效,宋伊宁记得北边防风林那一块长满了紫穗槐。如今正是开花结果的时候,最是好看,便让车夫掉头往北边防风林驶去。 不过宋伊宁也有多年不曾回来了,四年,足够产生许多新的变化。 就好比这防风林的范围愈发地广了,紫穗槐在白杨树边沿大片生长,入目是与一片绿,绿中点点带紫,是别处少能见到的景致。 “我之前时常会陪着爹爹来此处逛逛,因为爹爹说,这是他生平最满意的作品。” 楚末承是知道青阳因为盛产食盐而难生草木的,而宋大人却能让本该草木不生的荒凉地上植被成林,可见能力。 而后他让车夫解了马,接过缰绳,将马牵到宋伊宁身边,“马车过于不便,走马观花方得自在。”说罢,示意宋伊宁上马。 宋伊宁本以为楚末承是想让她先上马后他再另骑别的马跟来的,却没想他在等她上了马之后,竟与她同坐一匹马的背上。宋伊宁有些不适应的扭了扭身子,“你怎么?” “都说走马观花,我走马,你观花。”说罢,楚末承驾起马缓缓往林中走去。 防风的树木多是人为载种,是以纵横有序,行马走在其中,更像是走在林荫小道之内,幽静又闲适。 之后数日,两人除却开采盐矿的矿井不曾去过外,将青阳四周能游玩的地方,都踏了一遍。 此事自然传到了京中人耳里。毕竟南宁侯两口子风评一向不佳,难得这两人同时离京去了青阳,自然有人好奇若是他们到了青阳,青阳该被搅出多少风雨。 可没想到这对夫妇平日只顾自己游山玩水,也不接受青阳大小官员和当地豪族的拜访,好似真的就只是玩乐去的一般。 只是楚末承此番可是带着差使去的青阳,还是人人垂涎的大肥差,可他却这般的不作为,只顾一昧玩乐,将正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自然有那不服之人,将此所为如数告到了圣上那里。 ☆、一更 当然, 知道圣上一惯为人的,这事最后铁定得活稀泥的,于是便有人将此事告知到二皇子那头, 打算由他出面处理。 那人虽说是太子一党,却处处被楚末承强压一头,偏生他又是太子母族表弟, 平时他打压不得,只能任由肥差被楚末承抢走。 而如今谁都知道, 二皇子有意争夺皇位, 而楚末承正是太子的人,现有把柄交到二皇子手上,让他得以处理掉太子的一个心腹, 对双方都有利处。 只是二皇子也不是蠢人, 就单一个倦怠公事的罪名,可不足以对楚末承有什么影响。他更加好奇他忽然前往青阳的目的。 他也与楚末承打了多年的交道了,可不信他会是因为儿女情长的小事,耽误正事的人。他原先便猜不透他此行目的, 如今更是想知道其中真正缘由。 能借楚末承打击到太子固然是好, 可若是能顺着摸清他真正的目的,二皇子觉得这要比直接对付楚末承有用的多。 他在青阳也是有人手安排下去的, 知道青阳通判乃是楚末承的丈人,很早之前便在宋府里外安排下了人。 那时他尚未有夺位之心, 不论是太子还是皇后对他的戒心还并不似如今这般, 却不知他正是利用这一点,很早前就设下属于他的情报网。 刚巧这会他安排在青阳的人手有消息传来,显然是有情况发生。 可看完送来的消息之后,二皇子身形晃了晃, 半天回不过神来。 宋府奴仆里有他的人,楚末承两夫妻在房中说话时,虽然摒退了周围伺候着的下人,但是却也没太设防。 那探子躲在窗沿下,借着草木做掩盖,将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听了进去,完后赶紧写信前来汇报。 正是因为这是他手下偷听打探来的消息,所以二皇子虽然不愿相信这份情报的真实性,却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无半点隐瞒的事实。 他不是父皇的儿子,而是南宁侯的儿子,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替楚末承做掩护? 那他这么多年的杀母之恨,也是恨错了人,那么他这个皇位夺来还有什么意义? 二皇子此时犹如当年得知真相的楚末承一般,一时难以接受。可到底又和当年还是幼童的楚末承不同。 他从小便按皇子培养,圣上也没少对他传输帝王之道,以及对皇后一族的仇恨还有取代太子的野心。 他的心性还有野心不会允许他长时间的被击垮,愣神也只有一瞬而已。 是真是假又如何,在天下人的心中,他便是二皇子,他的母亲是圣上的发妻云贵妃,他同样有夺嫡的资格。 至于说他并非圣上的儿子,这件事,只要圣上不否认,无人可质疑他真正的皇族血统。 原本二皇子以为自己只要解决了太子皇后一党,便能坐拥天下,可如今看来,他要解决的事情还要多的多。 于是第二日一早,他便进宫去见了圣上。 对于他身世一说上,他并没有全信,但又不能不去信,是以对入宫见圣人一事上头,心中也掺着多番思量。 他想先试探一番圣上对楚末承的反应,再做考量。 圣人对二皇子一向是温厚关切的,但并不宠溺,在正事上,一向是充当严父的角色的。在二皇子进殿后,圣上便停下了手中的笔。“阿凛来了啊。” “儿臣参见父皇。” “你找朕可是有什么事?”圣上就像是普通百姓家温和耐心的父亲,打算帮着解惑课业与公务。 “是南宁侯的事,不知父皇收到弹劾他的折子没有。”说完,二皇子眼神一直注意着圣上的表情。 圣上闻言,面上露出烦恼之色,但也只是君王为朝堂政务苦恼的反应,而并无其他。 圣上指了指御案一角,“这些便都是弹劾他的折子,多是要朕治他一个渎职之罪。不过照朕看来,倒还没严重到治罪的程度,哪怕不是南安侯,别人去,那也得先熟悉熟悉当地环境,才好做事啊。” 这便是圣上处理政务的一惯态度了,实在宽厚仁慈的可以。 若是放在以往,二皇子自然是从长计议的,可眼下他第一目的却是试探圣上对楚末承的态度,光这样,是完全不够的。 “父皇,可这在儿臣看来,却是重伤皇后一党的大好机会。” 圣上没想到二皇子忽然会说出这番话,惊地赶紧从座上站了起来,“隔墙有耳,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二皇子可不怕被皇后听到这些,闻言更是步步逼近,“儿臣当然知道,南宁侯作为皇后母族,除掉他,等于断了皇后一条后路,难道父皇不认为此番是最好的机会吗?” 圣上闻言,落了座,而后招手让二皇子行至跟前来,“确实是最好的机会没错,我将盐司这一肥缺交给南宁侯时,便是存了刻意引起朝臣眼红从而打压的心思。只是你能想到,皇后一党自然也能想到,楚末承能安心前往赴任,自然不会平白束手给人以权柄,说不定大有陷阱等你跳进去呢,你啊,还是太急躁了些。” 圣上说的这些,二皇子哪会没有考量过,他会说出这番话,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圣上的态度罢了。 只是圣上的回答还有态度,并不能让二皇子定心下来。“那父皇可是有所准备了?可能告知儿臣?” 圣上并不作答,而是看着殿门道:“你现在还是不担心隔墙有耳?” “此事,是儿臣鲁莽了。” …… 二皇子解了疑惑,从宫中出来时,可谓是通身舒畅,原先进宫时的郁色也都一扫而空。 他想到圣上同他说的话,心想不愧是父皇,暗中部署了那么多年,像台下观戏人,亦或者是撒饵人,只观人互相斗成一气,待双双力竭后,他再轻松收网便是。 只是他多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被安排布戏的其中一角,但圣上的保证让他彻底安心下来。 他就是正统的皇室血脉,他根本无须质疑。至于说楚末承,不过是两边为奴的工具罢了,这么多年一直做着父皇用来对抗皇后一党的工具,蠢笨如斯,的确还没到该动手解决的时候。 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毕竟皇后一党的眼线遍布皇宫内外,父皇这么多年的筹谋规划,他也不能废了他的一番心血才是。 于是外头没多时便有了二皇子遇对南宁侯出手,虽不成,但圣上为安抚他,允他心腹程家三子接任城防卫总领一职的传言来。 ☆、二更 得到这个消息时, 太子正在皇后宫里请安,听闻此事,哪怕并没将二皇子真正当回事, 这回也不能不在意了。 “父皇是当真将老二当成他亲子了吗?城防卫总领说给就给,倒不怕他到时逼宫谋反?” 皇后倒是不像太子那般急躁,可脸色也说不上好看, “你父皇心思深着呢,只要老二一日不对自己的身份起疑, 那他俩便一日都是至亲的父子。” “那可要让人去捅破老二真正身份?” “你以为你父皇将城防卫交给老二是为了什么, 可不就是老二开始察觉到自己身份的不对劲,去你父皇面前说了些什么,你父皇自然得安抚他, 抛出些诱饵让他坚信不疑了。” 要论了解, 皇后自认为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圣上的了。夫妻多年虚与委蛇,面上相敬如宾,背地筹谋算计,他做事的前机举动, 她不消片刻便能明了, 是以比起太子明显还是紧张,她这会反倒是不急。 “难道是青阳那边?”太子想了想, 能将水搅浑的,也只有楚末承了。 “不管是不是他, 总而言之老二才是你眼前的麻烦。至于他, 以为青阳路远,便能摆脱我们不成?殊不知青阳反而遍布我们的眼线,你暂时也不必过多去忧虑他,但也不能让他太自在便是了。我记得青阳王世子的伤腿虽没好, 可回个青阳却无大碍,三日前青阳王妃不是已经启程回青阳了吗。” 青阳王妃所在的家族一向与南宁侯府交好,更何况怎么看,这天下未来是太子的胜算都是更高些,在未来帝皇未登基前便投入盔下,待太子登基成帝后,他们靠着这份情分才能更上一步。 而青阳王平庸碌碌,很多事自然是顺着青阳王妃的意思来,一向中立青阳王府自然是慢慢倒向了太子。 也正是因为有青阳王府作为太子一党在青阳的眼线,是以太子这些年才能放心重用宋大人。 只是宋伊宁如今这般不以配合,难保宋大人会没有异心,青阳王府试适时代为出面敲打一番,再是正常不过。 而在青阳这里,对于京中有心人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对他进行弹劾,楚末承自然是早就预料到的。 虽说这就是他故意放出去给人的把柄,不过也的确不能继续这般四处玩乐下去了,在把家里的小猫哄开心后,楚末承开始在宋大人协助下巡查青阳最大的四处盐矿。 因着这四处盐矿皆离主城有一定距离,这一去,便要数日。 起初还好,过了些时日宋伊宁便开始不自在了。 因为宋大人与楚末承一同去了盐矿巡查,身边一下便没了两个最亲近的人,宋伊宁刚开始还能四处逛逛来解解闷,时间久了,也逛厌了,更何况她心有所念,再是有趣的事都没法让她打起精神来。 更何况当年宋大人被诬陷入狱一事,涉及青阳几乎所有的官员豪族,在宋大人洗脱冤屈后,自然经过了一轮清洗,是以如今依旧得势的豪族千金与官家小姐,与宋伊宁之间并没有多深厚的交情。 上门拜访或者送贴请宴,皆多少带着攀附的目的,宋伊宁不懂中间的弯弯绕绕,也不想给宋大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避之不见最是自在。 平日若是实在无聊,也只能看书解闷。 且之后的日子,她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的迹象。就如同韵书说的,那药需在她无察觉时点燃才能有效,她如今心里有了意识,想来便是让那药失去效用的原因。 而就在此时,青阳王一家回到了青阳。 在青阳王一家回府第二天,青阳王妃便送上了帖子,邀宋伊宁前往青阳王府一聚。 于宋伊宁而言,青阳王妃算得上是旧识,这时能有旧识一同说说话,至少不会太无聊。更何况这还是亲王妃的邀约,无论从哪方面,宋伊宁都是是没有理由去拒绝的。 是以第二日,宋伊宁仔细将自己上下整顿了一番,便出发去了青阳王府。 王府门房一见宋府马车停在门口,便知来人是宋大人的女儿,南宁侯的夫人,宋伊宁了,赶紧地上前相迎。 虽说青阳王府宋伊宁只在老王妃在世时来过几回,可如今瞧着,却与记忆里大不相同了。王府大门朱漆鲜艳未退,窗棂墙边花木尚低,若说这是新宅,那也是能说得的。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幼时记忆的美化,宋伊宁倒是更喜欢从前王府的格局些,不过她丢了段记忆,也不知时下人所欣赏的宅屋布局,因而不再把目光放在打量王府格局上头了。 青阳王妃此番设宴,自然也是请了别家夫人的,这些人有的宋伊宁在前段时间见过,但更多的都是生面孔。 她们对这位南宁侯夫人也很是好奇,知道今日她也会出席,便都留了份心思等着宋伊宁出现。 待宋伊宁现身人前时,便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了她身上。若是刚醒来那一会,她估计要开始慌乱了,可在京时,宫宴都赴过,眼下情境,哪有宫宴来的压力要大。 是以宋伊宁很自然的忽略了那些落在她身上,不断探究的目光,大方地走到青阳王妃面前。“见过王妃。” 青阳王妃见宋伊宁进来,赶紧堆起了笑,亲切招呼道:“阿宁来了,快快坐下。” 青阳王妃的脾性在场夫人小姐们都有所了解,那就是冷眼看人,高高在上的,能得她这般客气以待,看来这南宁侯夫人比她们所了解的还要得势啊。 一下间,众人对宋伊宁的态度便恭敬起来。 这自然不是青阳王妃想看到的,只是现如今却必须维持这般的热切,想到回京前皇后交代的事,青阳王妃喝了口茶,措辞道:“若非京中尚有要事没处理完,耽搁了一阵,我本该与你一同启程回青阳的。” 青阳王妃因为何事而耽搁行程,宋伊宁自然也有所耳闻的,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落青阳王妃面子,是以她只当不知情,道:“确是遗憾。” “不过阿宁你今日愿意赏光赴宴,倒是让我很是意外。” 宋伊宁不理解青阳王妃为何忽然会这般说。 可在察觉到四周不少夫人小姐皆因为这句话而变了神色,宋伊宁算是明白了,自己这算是得罪整个青阳贵女圈子了。 毕竟前些日子她没少收到各家帖子,她却是能推都推了,偏偏青阳王妃的帖子她非但接了,还欣然赴宴,这落在他人眼中,可不就是她自持身份尊贵,瞧不起别人,这才懒得去赴宴的。 ☆、一更 宋伊宁一时间有点摸不准青阳王妃这句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旁人心里恐怕已经记下她了。 这事她到底过于任性了些,不知有些人情世故, 若不特意去维系,那便等于是得罪。 她若索性连青阳王妃的宴请也拂了,倒也做到一碗水端平了。 可偏偏她非但接了青阳王妃的帖子, 还赴宴了,这便是得罪人了。 想到她如今可代表的不单单是她一个人, 她的身后有南宁侯府还有宋府, 在场众位夫人小姐,可皆出自青阳官家豪族,颇具分量, 得罪了她们, 自然会影响到家族还有官场上的往来交际,她怎么都得想方设法化解这误会才行。 “王妃客气了。臣妇先前不曾收贴赴宴,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年不曾回过青阳,在人事上难免有些陌生, 生怕没有准备妥当, 轻慢了主人家的一片心意便是不美了。而王妃却是不同,你是臣妇在京的旧识, 为人又端和亲厚。有你在,臣妇这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今日这宴会又各家夫人小姐齐聚, 倒是要借着王妃宴会的光, 补了臣妇瞻前顾后的短了。” 听了宋伊宁的解释,在场众人顿悟,原来南宁侯夫人竟是不善交际的。 若只是因为不善交际而推了帖子,倒也能理解, 更何况宋伊宁对于在场各家女眷而言,身份是极为尊贵的,一开始自然将她抬高了不少。 只是过分高看,自然会产生诸多挑剔,任何一个错处都能被她们放大了去看。 如今她索性自揭短处,便不再显得那般高高在上,不善交际又不是什么大错,在场绝大数也都不是什么气量窄小之人,更不知宋伊宁在京中交际圈的恶名,闻言心里多是理解,自然不会再多想。 只是听宋伊宁说青阳王妃是个端和亲厚之人,她们却不敢苟同。 莫不是冷眼看人的青阳王妃去了京城,立马就变了性子?不过也难怪的,毕竟在青阳她青阳王府独大,的确能高高在上,而京中权贵不知多少,可不得放下姿态笑脸迎合。 宋伊宁在这些女眷们心中到底初来乍到,没什么恩怨纠葛,也容易释然。可青阳王妃却是不同,背地里看不得青阳王妃目中无人那副姿态的,这会心里更是在暗暗讽刺。 青阳王妃这些话原本的目标是想让青阳的官眷与世族夫人们为此与宋伊宁积怨,从而才好推动她们的男人与宋大人离心,从而好给再次将宋大人从青阳官场中孤立出去的计划推波助澜。 却没想到宋伊宁会自揭其短,一番打诨糊弄了过去。 她不善交际?想到她在京中的名声,虽说都是得罪人巨多,可她一向是京中潮流的风向标,大家心里恨她恨的不行,面上还不得带笑逢迎,那可实在与不善交际沾不上边。 更何况她那些让人咬恨的行为,不过是奉于命令,故意地去恶心人而已。 纵然她这会失忆了,可与人交际的天赋大多是从小养成的,她又不是完全失了记忆,又怎会不善交际? “阿宁你可真的是谦逊,要知你在京中可一向都是风头最盛的。哪家办宴会要是没能请到你,那背地里都是要被人笑话的。” 原先宋伊宁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这会青阳王妃这番话一出,宋伊宁却不能再当成是自己多思了。 她总觉得青阳王妃说的这些是想让她在众人心中留下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印象,从而不喜于她。 想到自己在京中圈子里也是如此名声,而自己会那么做却是因为听命于太子,她不由对青阳王妃多了几分审视。 青阳王妃可也是太子那一党的人?若她是,那她面对自己时的和善岂不都是伪装?而且她总觉得青阳王妃这番话只是开始,毕竟她的有意针对,最终目标还是楚末承。 宋伊宁心底这般思称着,面上笑意不减分毫,带着丝玩笑的语气:“王妃惯是拿我做玩笑,京中权贵甚多,臣妇在京时也不过世子夫人罢了,且公婆尚在,人微言轻的,哪敢放肆。” 宋伊宁的话更让人信服些,毕竟她说的没错,一个世子夫人,放到青阳的确算得上尊贵,可放到京中,却是不够看的,哪怕背后的靠山是皇后,可皇后是出了名的贤德,又岂会纵容亲族蛮横跋扈?更何况南宁候当年宠妾灭妻一事闹得甚大,在场众人都有耳闻。 有这般偏心的公爹和心机的婆婆,这日子要过得好才怪了,不谨小慎微地做人还高调地去得罪人,这得是脑子傻透了才会去做吧。 而青阳王妃会说出这番话,倒不如说是她眼皮子浅。堂堂亲王妃,在京中的交际圈子还没一个束缚重重的世子夫人要来的广,可见地位十分的一般。 青阳王妃没想到自己的这番话会让自己在众人心里的形象一下被拉到了底,这会只一心想着该如何让宋伊宁将在场众人得罪到地。不过她也不敢再说太多,就怕被宋伊宁察觉到端倪,从而有所防备,于是转了话题道:“不过在青阳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你可是贵客。”说罢,便令人传宴摆乐起来。 青阳王妃这么多年,依旧吃不惯青阳当地的吃食的,是以王府的厨子皆是她从京带来的人,做的菜也都是地地道道的盛京菜。 而宴会场中的乐舞,却都是青阳这边的调子,宋伊宁听着熟悉的青阳小调,倒是勾起几分情绪。情绪之中,鼻端处却莫名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宋伊宁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味道,而在场众人出门前皆是一番精心装扮,各类水粉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早就让宋伊宁的嗅觉变得有些麻木,因此很快便忽略了过去。 只是当她看着场中舞姬们的舞蹈,脑中再次出现她曾经做梦梦到过的场景。 在李府的后院里,她身穿舞裙,脸带面纱,耻辱地上场以舞姬的身份上场为人跳舞取乐。 只是这会,宴上人物的面容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她地往最上首看去,却一下被惊了心神。 楚末承竟坐于正中,身姿颇有些慵懒地侧倚在矮桌旁,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托着头,眼神因为酒意的熏染有些失神,但当他的视线开始聚拢在她身上时,宋伊宁竟觉得那一刻自己像是被野兽盯上一般,原先心里的耻辱被惊慌所取代,但一想到此时蒙冤入狱的父亲,宋伊宁强压下害怕,强迫自己抬眸,与上首楚末承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二更 那双眼睛, 是她从未在楚末承身上看到过的,狂暴而又危险,像是笼中饿久了的猛兽, 而自己则是笼子外边摆放着的食物,若没铁笼阻挡,恐怕早已被吞皮带骨撕咬干净。 为此她不免瑟缩了一下, 可紧接着她便看到坐于上首的楚末承起身往下走了过来,伸手扯住她的手腕, 而后用力将她推倒在地上。“这跳得都是什么舞, 败兴!” 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玩乐,紧张地看着忽然暴怒的南宁候世子, 一下安静到针落可闻。 而宋伊宁倒在地上, 手臂被地面擦出一大块伤口,鲜血不住地淌下来,染红了舞裙的整片衣袖。明明疼的厉害,可她只能死命咬着唇瓣, 不敢出声。 几息后, 李家大公子,她的亲舅舅满脸赔笑地走了下来, 而后伸腿在她身上狠狠踢了几下,“没用的东西, 跳舞跳成这样还敢出来献丑, 败了世子爷的雅兴,简直该死,该死。” 这时她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这几脚下来, 她感觉自己满嘴血腥,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世子要是不满意这舞,那就再换一支。”说着,李家大公子拍了拍手,场中舞姬依次退下,可宋伊宁却已然没有呼痛的力气,就这般趴在地上。 而后,她看到李家大公子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让下人将她拖走丢出了门外。这一刻,彻底打碎她寄希望于李家救人的念头。 她也不知自己在地上躺了几时,只待身体稍稍恢复一些知觉后,这才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家中。但她之后只字未提在李府发生的一切,在沐浴完后,却收起了那套舞衣。她要牢牢记住今日的屈辱,这些人施加在她身上的这些痛苦,她定要让他们百倍偿还。 那份深入骨髓的痛随着记忆的复苏而让宋伊宁再次体会了一番 。理智告诉她已经过去很多年,但端住茶杯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她只能放下茶杯,将手藏进衣袖中。 坐在她边上的一位夫人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不免小声呼道:“咦,夫人,你脸色为何这般苍白,可是哪里不舒服?”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到了宋伊宁的脸上。 宋伊宁勉力扯出安抚的笑,摇摇头道:“无妨的,许是日头太晒的原因。” 日头晒吗?众人纷纷抬头看天,日头虽大,可席位却是设在背阴处,日头再晒也晒不到啊。莫不是因为身体不适,却怕人担心才借口说是日头太猛给晒的? 众人越想越觉得是,连带着对宋伊宁这些日子推掉她们帖子的原因,都有了解释。许是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才推了她们的邀约。而青阳王妃贵为亲王妃,她的帖子那却是轻易推不得的,这会身体估计都没好利索呢,强撑着参加宴会可不是撑不住了。 青阳王府的下人见此,赶紧同正准备投壶的青阳王妃说了此事,“王妃,那边南宁候夫人似乎有些不适,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适?”青阳王妃闻言,赶紧地走到宋伊宁身边,见她面色的确苍白的厉害,心里暗道晦气,不过面上却是一片关切之色,“阿宁你这面色看着可是病了,不如先回去歇息吧,我这你来过了心意也就到了,不必继续强撑的。” 宋伊宁这会的确是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平复一下被搅乱的心绪,闻言,在一番致歉后,便起身离开了青阳王府。 只是待要上马车时,宋伊宁发现腿脚还是有些情绪过度之后的虚软,韵书见此,赶紧上前扶着她上了马车。宋伊宁接过她递上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在上马车后让韵书一同上马车陪侍。 她在闻到味道时便觉得熟悉,只是一时没想起是什么,可随着她记忆的苏醒,不必想也知道,是韵书燃了药。 韵书一上马车,便跪倒在宋伊宁脚边,“今日之事是奴婢自作主张,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宋伊宁想到这药需得在她不备时点燃才有效,平日睡前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药效自然不佳,这么多天一来,一直没恢复过任何的记忆。 没想到今日韵书直接来了个出其不意,趁着宴会,在脂粉味道的掩盖中燃了药,效用的确是起来了,只是让她想起的却是这般不堪又痛苦的记忆。 长长叹了口气,宋伊宁神情有些蔫蔫的,“这事我不怪你,毕竟你也无法控制我的记忆。” 韵书想到方才宋伊宁忽然惨白的脸色,便开始后悔燃药了。这会小心地觑着宋伊宁,试探着问道:“夫人想到的是什么?” “也没些什么,不过父亲被诬陷入狱期间的一些事,只是没想到我的经历竟是那般……精彩。”说罢,宋伊宁阖上眼睛,不欲再多言。 韵书见此,安静地收了声,并小声让前头的车夫慢些稳些开。 待回了宋府,宋伊宁直接躺下睡了一觉,待暮色西沉时,才睁开眼来,只是她没唤人进屋伺候洗漱,而是又在床上躺了一会,梳理了一下思绪。 她记得自己曾问过楚末承,可曾在青阳时见过她,他当时回答是没有,在他的印象里,两人的初见是在盛京的夏日,而非青阳。所以他不知道,原来他们在盛京相遇前,早已有了数次交集。 只是一想到记忆里的那个楚末承,宋伊宁便感觉心头一紧。从醒来到现在,楚末承一直是温柔的,看她时的眼神便如温热的泉水,能暖人心却不伤人,因而才让她很快便沉溺在了其中,不愿起来。 她很难想象那般温和的他,为何会有那么一双狂暴带血的眼睛。虽然刚恢复那段记忆时,心里随之填满满腔的恨意,可这会冷静下来,宋伊宁更多的是心疼,那个她不曾知道的楚末承,在没有她的十几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那么一双眼睛。 虽然她曾听楚末承提起过他的身世,可细节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忽略了过去,宋伊宁发现自己从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掰手算着日子,宋伊宁想着还有三日,他也该回来了,原本心里就想他,这会却是更想他了。 只是还没等到人,倒是先等来他送来的东西。待宋伊宁起身准备用晚膳时,管家前来传讯,说是老爷和姑爷提前让人送来一马车带给他的礼物。 本以为应当是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可当打开箱子,看着一箱箱晃眼的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在夜幕下被抬进府里,宋伊宁却隐隐开始感觉到不安。 ☆、一更 只是负责将这些金银器物送来的人只说奉命行事, 任宋伊宁怎么问他们都一概不知。 他们只是出门巡查,怎么会巡查出那么多金银器物。若说是下头官员献上的财物,可宋伊宁清楚楚末承还有宋大人的为人, 怎么可能是会被金银打动的人。 放在宋府库房的几大箱金银顿时变得万分烫手,宋伊宁不知道怎么处置,只提心吊胆地等着他们回来好同她解释这些原因。本以为三日很快, 只要他们回来了,这几箱子的器物便有了处理的方式。 可宋伊宁提心吊胆了三日, 却都不见他们回来, 只派了个传信的说是有事耽搁了归程,许是还要三四日才能回来。 这下让宋伊宁开始坐不住了,心底总觉得应当有事发生, 只是奈何自己什么都不知情, 就算察觉到不对,也没有任何办法,思来想去,她喊来了管家。 “管家你可知平日与爹爹交好的官员有哪些?” “大人平日私交不多, 若说有, 那应当便是青阳现任的知州刘大人了。” 通判与知州两职,相辅相成, 却又相互防备,明面上看知州要大上通判半级, 可实则通判手握权利更大。当年的青阳知州程大人便是不满宋大人手中的权利过大, 处处压制于他,为此才不惜诬陷宋大人。 而如今的青阳知州刘大人,为人性格中庸不争,又因为上了年纪, 平日想着最多的便是再过些年就告老回乡,含饴弄孙岂不快哉?两方少了官场上头的摩擦,反倒是更容易成为知己的。 “管家,帮我去刘府递个帖子,我欲上门拜访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听闻南宁候夫人送来拜帖,想到宋伊宁在青阳王府里说过她是个不善交际的,回青阳这么多天了,也不见她主动递过谁家的帖子,自己竟是第一个收到她拜帖的,想来是找她有要事了。 仔细想到昨晚老爷回府后同自己说的那些事,刘老夫人想了想,让人回了前来递贴的宋府下人,只说我家老夫人这几日正在斋戒沐浴,不便见外客,便将人回绝了。 下人将刘府的意思回禀给宋伊宁时,还嘀咕了一阵,“听闻这刘老夫人素来是最爱热闹,前几日青阳王妃的宴上她还在场,这怎么才几日便开始斋戒沐浴,不见外客了?” 宋伊宁闻言,却是沉下了心,避之不见,这是何等熟悉的场景。六年前宋大人蒙冤入狱,所有平日里有往来的亲族可不都是忽然有了各种回避的理由。 刘大人为人中庸,一心想着告老还乡,是以没有野心,因此不会对爹爹产生嫉恨这没错。可是越是这种人,越是会对影响他正常告老的麻烦避之不及,而刘大人到底任着知州这一要职,知道的定然比别人要多些。 “管家,赶紧派几个人去看看老爷还有侯爷现在的情况,还有随我去清点前几日运回来的那些金银器物。” 她如今恢复的记忆,多是四年前在青阳时的遭遇,因此越是对如今的局面感到不安。当时府里忽然出现一群官兵,不由分说便带走了父亲,之后更是以官场行贿的罪名将他关进了大牢之内。 若对方真的有意加害,不可能一样的伎俩使用两次。更何况想到楚末承的身份,若是皇后和太子想在青阳解决掉他,首先要做的便是说动青阳的其他官员世族一起联手。 而据她目前的观察,虽然他们有所行动,却也是近期才开始的,要一下说动这些人,却是不可能的,毕竟宋大人吃过一次亏,现在的青阳在他手中已经掌控大数,若那些官员真的那么容易说动,宋大人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直稳当地坐着青阳第一人的位置了。 所以宋伊宁倒不怕忽然被官兵闯进家门的情况再次发生,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当心些没错。 只是她没想到,这写金银器物也就面上浅浅的一层,底下装着的,竟都是些木块石头。 随着宋伊宁一同前来清点的仆人们看到成堆的木块石头,一个个都傻了眼。“这,可是财物遭窃?” 看到这几堆木块石头的一瞬间,宋伊宁也有些傻眼,不过这会却是猜到了些什么。 面对眼前面面相觑的下人们,肃着脸色道:“你们都是宋府最忠心的老人了,今日在库房,你们只当做自己看到的是几箱子满当当的金银珠宝,其他的事,你们应该知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吧。” 这一瞬,他们忽然感觉到宋伊宁很是陌生,原先他们只是将宋伊宁当府中小姐那般恭敬,要说敬畏有,但不多。 可这会,他们却觉得小姐比之大人更让他们胆寒。是了,小姐如今贵为一等候夫人,平素只是性子好,待奴仆们和善,可到底是上位者,又怎么可能真如寻常闺阁女子那般看待。 想到这一点,一个个背后冷汗连连,是以赶紧道:“今日我等清点的这数箱金银器物,皆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待这些奴仆出去后,宋伊宁一个人在库房内又待了一会。想来青阳这会早就传遍她夫君与父亲收受贿赂之事了吧。而收受贿赂这么大的一个权柄,不会没有人将其传到京中。 宋伊宁不知道楚末承到底想做什么,只隐约猜测他这是在刻意制造权柄予人。不过在知道这都是楚末承的计划后,宋伊宁多少安心了下来。 既然是他设计的,那自有化解的办法,倒是不需要自己瞎担心了。 是以她在晚间用完晚膳之后,洗漱了一番后便睡了。只是夜里半梦半醒间,她察觉到有人正站在床头伸手轻抚着她的脸,掌心的温度还有气息都是她熟悉的 ,她困顿地厉害,也没睁眼,只伸手握住了那只让她痒痒的手,轻轻蹭了蹭,而后再次沉沉睡过去。 楚末承是连夜策马赶回来的,在命人将那几箱“财物”运回来之时,因为身边眼线众多,很多话他没办法直接传达回来告知宋伊宁。 但他生怕宋伊宁收到这些莫名的财物会感到害怕,是以在处理完手中的要事之后,他不顾日夜往回赶。 在他进门时,他的手下便告诉他白日宋伊宁有去库房清点那几箱财物。 看着宋伊宁这会能睡得这般安稳,想来应该是猜到了他的计划。楚末承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看来他的小猫远比他所想象的要聪慧得多,倒是他多担心了。 ☆、二更 天光蒙蒙亮时, 宋伊宁迷蒙睁眼。枕边,是楚末承安睡的侧脸。 这一刻,宋伊宁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以为自己睡迷糊,正在做梦。 可当她伸手触摸到的是温热的脸庞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没做梦, 楚末承真的回来了。 心中是万般欢欣,可一想到他做的事让她这几日来提心吊胆的不行, 心中的欢欣又半数成了怨气。 她待他醒来时, 定要不理他,让他好好反省一番才好。 心中这般计划着,殊不知楚末承早就清醒, 这会见身边人没了动作, 便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宋伊宁满脸气鼓鼓的表情,眼神望着床帐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觉有趣, 便伸手一捞,将人捞进了怀里。 宋伊宁一时不备, 倒了下去,待撞入楚末承的臂膀之上, 才察觉男人醒了。 想到自己方才的打算, 于是小脸一冷,哼了一声后便转过了身去。 这副闹别扭的样子,倒是像个孩子,不过落在珍爱之人的眼中, 怎么都是有趣惹人爱的。 伸手将闹脾气的小猫拥在怀中,楚末承微微起身,贴近宋伊宁的耳侧,“阿宁,对不起。” 这道歉来的太快,倒是一下乱了宋伊宁原本计划好的打算。半天,她闷闷地道:“你道什么歉?” “为了这几日让夫人你担惊受怕。” “你还知道我会担惊受怕啊。”宋伊宁没想到自己那么没出息,说着说着竟带上了哭腔。 “对不起。”将人拥在怀中,楚末承在宋伊宁额头落下一吻,“事出突然,吓到你了。” “所以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来阿宁你也猜出来了,我这是在刻意设下把柄给人。” “给人你收受贿赂的罪名,趁机摸清青阳官场谁有异性,从而拔除?” “阿宁冰雪聪明,居然都猜到我的布局。“楚末承的手指轻轻绕过宋伊宁的发间,”但接下去的日子,还需要你受累了。” “若是吃喝玩乐是受累,那我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受累,你可不要小看我,毕竟照着我如今的记忆,更熟络于青阳的交际圈子,怎么也算是我从小练出来的本事,有什么难的。”宋伊宁抬眸看着楚末承,面上满是得色。 “那我怎么听说阿宁你怕人害羞不善交际呢?” 这是当日她在青阳王府说过的话,没想到他居然会知道。“我那不是随便找的借口,不过青阳王府,可是太子的势力?” “太子能允许岳父独占青阳权势之首,却没有在知州一职里安插自己的人,便是因为知州与通判很难齐心,势力两分,青阳便不能完全由他掌控。但太子又不能完全放心将偌大青阳只交给一个人,是以青阳王府便成了最好的监控者,青阳王府自然也就成了太子的势力。” 那就解释得通为何青阳王妃那日话里都在让她得罪人了。眼下看,太子定然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对父亲失去了信任。他打算收权了,可父亲在青阳苦心经营那么多年,哪能随随便便就让太子收去。 于是青阳王府便成了突破口,青阳王妃自然想要她将青阳整个官场的人都得罪个遍,没了其他官员豪族的支持,父亲手上的权利等于架空。 “那我以前在京中几乎将权贵都得罪了个遍,是不是因为太子不想你和官员交好,甚至还想你与他们结仇?我都记起来了,我其实是太子安插在你身边的耳目,这些年帮着太子做了不少损害你利益的事情,你知道吗?”这是她想问又不敢问出口的,今日忽然有了询问的勇气。 楚末承珍视地将宋伊宁拥在怀中,“阿宁,都过去了,你现在只要记得,你是我的妻,与太子没有任何关系就够了。” 宋伊宁没想到,自己为太子做的事,楚末承都知道,心中石头放下的同时,再生了疑惑,“那你明知道我是太子的人,为何还会这般真心待我,不该防着我吗?” “因为……美色误人。” 实在是宋伊宁长得过于精致艳丽,她的眉眼发梢一寸一寸都长在他的心上,一眼便足以沦陷。他反倒是要感谢太子把这般尤物送到他身边。心怀不轨,太子奸细又如何,无能之人才会选择躲避,他既决定参与夺位,美人计他既能中,也能在计中如鱼得水反将背后人一军。 所以这四年,对宋伊宁是动真心的,而再冷硬的心肠在这般真心之下,也该焐热了。 楚末承细嗅怀中美人发梢的清香,眼中有一丝无奈,一般人是该焐热了,但是宋伊宁的心却是比精钢还硬,不过如今这般就刚好,说他自私也好,不择手段也罢,只要心中人的身边的一直是自己,那就足够了。 宋伊宁尚不知楚末承复杂的情绪,她这会被说的有些不敢确信。 她的确长得貌美,但绝色,却非顶尖,照理楚末承看过的绝色定然无数,但为何一见钟情的对象会是自己,甚至明知自己是太子耳目,还毫不介意。这个问题她是一直疑惑不已的。 “可是太子为何会知道,我一定能成功入你眼,难道他先前已经拿过不少美人试探过你,都失败了,而我则是歪打正着?”一想到若是楚末承喜欢的是其他长相的,自己岂不是与他没有后续的缘分,宋伊宁忽然心生一阵后怕来。 “休要胡思乱想,你现在身边站着的是我,而我也不会选择别人。” 之后便是一阵被浪翻飞,毕竟天才蒙蒙亮,有的是时间好好温存。 不过饿了大半个月的狼,开荤起来那是一两顿满足不了的,更何况这匹饿狼平日是食量就不止一两顿,这劲上来,竟是吃到了快大中午才消停。 事后宋伊宁累的是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可楚末承却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在命人准备吃食后,还亲自喂到她的嘴边。 宋伊宁心想这个男人铁做的吗,赶了那么多天的路,昨晚更是到了半夜才回来,都没睡多久,一大早天没亮就开始干起体力活,可到最后累趴下的却是养尊处优的她,想想就觉得来气。 看着宋伊宁气鼓鼓看自己的眼神,楚末承失声笑了出来,最后在宋伊宁眼神的威慑下才勉强止住了笑,可笑完之后,看她的眼神却是格外的认真,“阿宁,替我生一个孩子吧,最好是像你这样的小猫儿。” 宋伊宁没想到楚末承会忽然提起生孩子的话题,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与他都成婚四年,自己如今也已双十,同龄人的孩子都能满大街乱跑了,想要个孩子也的确不算突然。 只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自己与楚末承成婚四年都不曾有孕,是缘分未到,还是……不能有孕。 ☆、一更 见宋伊宁低着头一言不发, 楚末承以为她是不愿。“你若是不愿也无妨,有你在身边足矣。” “没有不愿。”生怕楚末承误会,宋伊宁赶紧解释道:“只是我在想, 为何你我成婚四年我都不曾有过身孕,因而有些出神。” 四年来,两人同房的机会都不曾有, 除了醉酒那一次,这要如何有孕。不过楚末承自然不会如实相告, 只将怎一切全数推给了太子。“因为你先前是太子的人, 太子怕你有了孩子就会一心为了孩子而背叛他,所以每次你都会喝下避子汤药,因而四年来才不曾有过身孕。” 这倒说得通, 知道不是真的不能有孕, 她倒是放心了不少。不过她和楚末承的孩子,应该会是什么样的呢? 宋大人是两日后回来的,楚末承放心不下宋伊宁先行赶了回来,他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折腾, 等他回府时, 京中也差不多对此事开始有了反应,加之有青阳王府的一番操作, 如今青阳官场看似依旧风平浪静,实则暗地依旧开始汹涌起来。 宋大人把控青阳这么多年, 虽然底下人从无违背过他的命令, 可想取而代之的却也是有的,若是宋大人失去太子信任,要被从官位赶下台来,他们这些有心取代之人必定能分上一杯羹。 只是这部分人到底是少数, 可若是被利用起来拧成一股绳,对付起来倒也棘手。 这些日子宋伊宁频繁赴宴,她在探明各府态度同时,各府也在权衡利弊之中。也不知二皇子是如何说服圣上的,自京中派来的钦差也在不久之后抵达了青阳。 楚末承恢复京中那般的忙碌,每晚都在书房同宋大人商议到很晚,而白日盐政的公务一群人明里暗里盯着,更是不容有任何的过失。 多日下来,青阳已然成为多方势力角逐的战场。原先宋伊宁还能从各府家眷的态度中探查出他们对这场角逐的态度,但随着情势越来越不明,现在很难保证表忠心的就是真的忠心,而选择中立的更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倒向了敌人。 是以宋伊宁这些日子出门也是小心再小心的,在面对各府官眷的态度,也是用尽了心力去识破她们话里藏着的玄机。只是她身子到底是弱了些,夏秋交替的一场雨,却是让她病了一场。 这场病来的急,宋伊宁整日躺在床上都是晕晕乎乎的,耳边偶尔响起婢女们伺候喝药饮食的声音,更多时候她能看到床边坐着一道人影,她知道这人是楚末承,这让她很是心安,而后她会再次沉沉睡去。 晕晕乎乎时,她想起了很多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韵书又趁着她生病意识薄弱时燃药了,她也懒得废心思去想,记忆太多让她本就虚弱的神识负担过重,光是笑话这些记忆就花光了她剩余所有力气,之后更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就一直那么睡着。 可她不知她的昏睡不醒可是吓坏了宋府所有人。大夫来了一茬又一茬,都说她就是因为换季着了凉,再寻常不过的病,至于为何不醒,也只能解释成她底子实在太弱,折腾不住来势汹汹的疾病。 在送走青阳城内最后一位有名声的大夫后,楚末承看着昏睡不醒的宋伊宁,眼神里那让人胆寒的戾气再也压制不住。 好好的人,忽然昏迷不醒,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有可能是被人为的动了手脚了。虽然宋伊宁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绝对信得过的,可难保不会起反心。是以她身边的奴仆还有接触过的人都成了被清查的对象。 台阶下,伺候过宋伊宁的下人们一字排开,面对审查。楚末承掌过司狱,他身边只有断案的好手,前朝嘴再硬的武将他们都能设法撬开他们的嘴,更何况后院的下人们。 这番清查,倒是真的查到数个心怀异心之人,只是这些人也只是正摇摆不定,或者刚被收买,却都没来得及听令对宋伊宁做什么便被识破。 毕竟要想下手,那必须手握害人的东西,这期间必须要接触到人才行,可一番探查下来,那些心怀异心,或者还在摇摆不定间的人,却并没有拿到毒物而后害人的机会。 宋伊宁的病,好似真的因为身体虚弱所致,与外力无关。 忽然间,楚末承想到了什么。看着排在行首的韵书,他想到韵书手中用来让宋伊宁恢复记忆的药物。 记得刚得药物时,神医便曾说过,此药必须在人正常安睡时同安神香一同点燃,若是人在生病体虚时闻到此药,恐怕会加重生病的程度。 宋伊宁病时房中伺候的丫鬟不过三人,更何况韵书还是房中管事之人,她若是动手,的确无人会怀疑什么。虽然韵书是绝对忠心的死士,可也难保她不会背叛。 而面对掌刑人的的质问,韵书面上并不显慌乱,并将她用来记录燃药的时间还有存量的册子拿了出来。 “奴婢知道那药绝不可在人病重体虚时点燃,所以绝不会是奴婢所谓,若是侯爷质疑奴婢的忠心,奴婢愿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韵书一向心细,记录的册子上一笔笔记得极为仔细,她手中药丸的数量也与册中记录相符。 虽说要伪造也容易,但楚末承拿起韵书写的册子,一条条仔细往下看了下去。 “你说阿宁她曾从你手中拿走过一枚药?” “是的,当时奴婢想着夫人应当是拿药去检验里面所用的药物了,毕竟那会引起了夫人的误会,以为我拿药有心加害于她,夫人想要验清楚里面的成分,这也无可厚非。” “那你可曾见她拿药去查明药中成分?” “不曾,不过夫人做事一向谨慎,她若是不愿我知道,我当是不会知道的。先前夫人怀疑我之时,便曾拿香灰去找人问明其中的成分,若非夫人告知,奴婢恐怕此刻依旧不知情,所以奴婢也不知夫人是否用掉了那枚药丸。” 宋伊宁做事,楚末承是清楚的,她平日看似纤弱可怜,但心思的缜密远超常人,她做事若是不愿人知道,光靠韵书的实力,的确发现不了。 所以那一枚药丸,她若是找人研究其中的成分,那她会找谁。若她并没有将药丸给过人,而是自己藏着,那又会藏在哪里。 楚末承怕的就是这枚丹药落在有心人手中,成为他们用以加害宋伊宁的工具。 “你们去仔细检查一下房中的香灰,看看房中香炉中的香灰是否有丹药烧尽后的香灰混杂在其中。” ☆、二更 宋伊宁房间的香炉自宋伊宁发现药丸的事情以来, 便很少用到。是以这个里面按理说是不会有香灰留下的,纵然是有留下,也早已被清扫干净, 不会留下一丝余灰才对。 可当人打开香炉时,却看到香炉底面有一小撮余灰,从颜色上看, 也绝不会是安神香留下的。 韵书上前仔细辨认了一番,除了宋伊宁, 便只有她最熟悉丹药燃尽后的气味了。“侯爷, 这确实是丹药燃尽后的余灰。” 没想到真的是有人刻意加害。神医所制的丹药药效过重,连神医自己都不能得知体虚之人在用了这药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 只是知道此药不能乱用的人却是不多,除却神医本人以外, 也就楚末承与韵书知晓, 甚至连宋伊宁都不知道这药的禁忌之处。 韵书自是想到了这一点,眼下不论怎么看,她都是嫌疑最大的人。“此事韵书愿接受任何惩罚,但因过失, 而非二心。” 原本得知宋伊宁被人所害时, 楚末承只想将加害宋伊宁之人碎尸万段,可看着床上沉睡不醒的宋伊宁, 楚末承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他并没有直接处置韵书,而是让她将这几日进出过宋伊宁房间的人全都指了出来。 他最是知道宋伊宁了, 她若是拿到药, 必然不会放心,所以定然会去找人验明药中成分的。 但宋伊宁若是想瞒过韵书验明药中成分,那就必须找她亲信之人。可她如今失了六年间的记忆,记不得, 自然也动用不了四年间在青阳部署下的人,所以她能找的人,其实范围很小很小,不外乎宋府的那几个老人,她当年的亲信。 韵书写下的这几日进出过宋伊宁房间的人里面,楚末承看到了“韵词”这个名字。 韵书见楚末承问起韵词,细细想了想,回道:“韵词姐姐听闻夫人病了,所以特意前来伺候汤药过,的确在房里待了有一会功夫。只是韵词姐姐一向对夫人忠心,想来不会做背叛夫人的事情的。” “若是当年,的确称得上是忠仆,可她如今却非阿宁的手下,自然也没有忠心这一说。你们,去将这个叫韵词给我带来。”他记得宋伊宁曾对自己说过,她已经让韵词脱了奴籍,许了人家,如今韵词儿女成双,过得甚是美满。 当年韵词会忠心,因为她没得选,身后也没有牵挂。可如今她已成家,且有了一双孩子,若是有人以孩子的性命加以威胁,昔日旧主的性命自然成了天平往上倾斜的一方。 借着伺候汤药的名义伺机点燃丹药,丹药燃烧时的气味和汤药的苦味混在一起,除非嗅觉异样敏锐之人,恐怕根本发现不了。 只是让楚末承想不通的是,若是想把丹药点燃,韵词她大可随身带着银囊,待丹药燃尽后再带着灰烬离开,神不知鬼不觉,怎么都比在宋伊宁房中的香炉内点燃丹药露出马脚来的好。 但她偏偏却选择了最容易被查到马脚的方式。这倒是让楚末承对这个韵词有了几分好奇。 在手下人准备将韵词带来时,韵词一家的屋子里,只韵词一人坐在门口的木椅之上,她似乎是早就料到会有人上门,倒是极为从容地跟着楚末承的手下人来了宋府。 “我知道侯爷你想问我什么,的确是我所为。你只管杀了我吧,我没有其他想说的。” 自己女儿出了被人暗害这般大的事,宋大人得知后赶紧赶了过来,面对韵词的认罪,宋大人也同韵书一般反应,有些不愿相信。“韵词,为何会是你,我记得你一向最为忠心,怎么会做出伤害阿宁的事来。” “我若不照着办事,我的夫君还有一双儿女恐怕早已毙命,我的命不重要,丢了就丢了,可他们却是这个世间对我而言最最重要的人,为了他们,我只能对不起小姐。而我既害了小姐,自然是做好赴死谢罪的准备。” 她知道这事瞒不住,她也一开始就没想隐瞒,所以做的处处是破绽,为的就是让人早些发现是她所谓,正因为如此,她早已安排好她的夫君带着一双孩子出城离开了,而她选择一人留下来,以死谢罪。 “既然你已经准备好赴死,那就……” “大人,夫人醒了。”就在宋大人准备下令让人将韵词拖出去乱棍打死时,管家赶了出来,向他告知了这个好消息。 得知宋伊宁醒来,宋大人自然也顾不得惩处韵词了,只让人将韵词关到柴房后,便匆匆赶往宋伊宁的房间。 宋伊宁这会正靠在楚末承身上,她因为多日昏迷不曾进食,身体虚弱的厉害,所以楚末承正端着一碗米汤,小心地为她喂食。 宋伊宁靠在楚末承怀中,乖乖张口,明明楚末承对他极致的温柔,这种温柔她也享受了一段时间,可这会却还是感觉万分的不适应。 不过虽然她感觉有些不适应,但是还是沉溺在了楚末承的怀中。这是她做梦都不曾梦到过的场景,如今居然成了现实。 喂完米汤后,楚末承将怀中人小心放入枕上,看着好不容易养出一些肉的宋伊宁,又瘦成这般让人心疼的模样,他忽然很想将人藏到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那就再没有人能够伤害她了。 而宋伊宁面对楚末承温柔至极的眼神,伸手将被子扯上来捂住了半张脸。“你干嘛一直看着我,嗯……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怕被子透不过气,楚末承伸手将被子轻轻扯下一些,并趁势在宋伊宁额前落下一吻,“我的阿宁依旧最美。” 宋伊宁闻言,脸上浮出两抹晕色来。“你怎么这么会说甜言蜜语哄我,以前怎么都没看出来。” “以前?” 宋伊宁眨了眨眼,“没什么,就是夸你会哄人而已,不过你能用甜言蜜语哄我,我很开心。” 就在这时,宋大人赶了过来,看着清醒过来的宋伊宁,几乎是老泪纵横。“若是没能照顾好你,我就是死,都羞愧于见你的娘亲。” 看着此时的宋大人,宋伊宁愈发觉得愧疚。“是女儿的不是,总是让爹爹你为我担心。” “这怎么能是你的不是呢,你也是被奸人所害。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害你的人会是韵词。” “爹爹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害我的人是韵词。”宋伊宁刚醒来,楚末承并未将这些糟七糟八的事情同宋伊宁说,这会宋伊宁听宋大人说韵词害她,露出满脸不知所以的表情来。 ☆、一更 在宋大人那里得知到韵词的背叛后, 宋伊宁沉默了片刻。这个局面她其实并不意外,亲情与忠心,如果是她, 她也会那么选。只怪她一时不查,被人暗算失了大部分记忆,导致如今无人可用的局面。 若她能早点恢复记忆, 必然不会拉韵词下水。只是若是没有韵词,她的记忆也不会那么快恢复。宋伊宁自诩做事狠绝, 不留余地, 但对韵词,却也无法狠下死手,记忆全失的宋伊宁, 也不会有那个狠心打杀韵词。 “韵词与我而言到底有多年主仆情谊, 虽然韵词背叛了我,想置我于死地,但我最后还是醒了,况且这也是我用人不善之故。爹爹, 不如放过她吧, 只以后不许她再出现便是了。”说完,宋伊宁在楚末承怀中侧了侧身子, 抬头看向楚末承。“侯爷,你说呢?” 楚末承伸手梳理了宋伊宁挂落在脸颊边的乱发, 似是对韵词之事并不上心, “她是你的丫鬟,生杀惩罚自是你说了算。” “谢谢侯爷。” 楚末承落在宋伊宁脸颊边的手微微滞了滞,而后轻轻将宋伊宁放回床上,“你刚醒来, 想来是有很多话要对岳丈说的,我先去解决了韵词的事,过些功夫再回来。” 宋伊宁浅笑着轻声道:“好。” 楚末承从房间出去后,便名命人将韵词给放了,只是他还吩咐人跟在韵词后面,找机会在抓出她背后吩咐的人之后,一网打尽。 对宋伊宁而言,韵词与她有昔日主仆之情,她既然性命无虞,韵词便罪不至死,但对楚末承而言,不论是韵词还是她背后吩咐之人,全都该死。 只是他不想宋伊宁看到他冷血的一面罢了,所以才答应她放过韵词,但这并不就代表他不会清算总账。 想到宋伊宁醒来后,对他说的第一个词,“侯爷”。楚末承眼神暗了暗,但很快恢复往昔般平静,无妨,只要阿宁还在自己身边,那就够了。至于背后之人想方设法想让宋伊宁恢复记忆的目的,楚末承不必想也知道。看来自己的手段温和,反倒让某些温水中的青蛙急不可耐了,想急着添油加火,烧死自己,那他便成全他们。 房里,宋伊宁看着满脸忧愁之色的宋大人,心中满是懊悔与愧疚。到底还是自己的任性,将爹爹卷入了浑水之中,自己昏迷的这几日,爹爹一定是担心坏了吧。 看来自己的失忆,让自己成了人人可以利用拿捏的软柿子了。她想到当时自己执意要回青阳的原因,因为从青阳王妃那里得知自己与爹爹断绝父女情分后心中着急,只想赶紧回青阳弄清楚状况,却不曾想正是中了有心人的计。而糊弄自己的人,居然还是青阳王妃那个蠢货中的蠢货。 不过能被青阳王妃耍得团团转的我自己,倒更像是一个蠢货。没想到,楚末承居然喜欢这一卦没什么脑子,只会犯蠢的女人。这该让我怎么办呢? 宋伊宁回想起自己失忆这段日子与楚末承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前总觉得这个世上,恐怕没有能让楚末承可以动心的女人了,却不曾想,他不会动心,只因为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都太聪明,太聪明的女人就要花心思防备,自然心里难生欢喜,而蠢货却是不同,单纯好哄,就像逗猫逗狗,还是卸了爪牙的猫狗,伤不了人,还能解闷逗乐。 那她以后是要继续装蠢货,还是……同他说自己记忆恢复了,然后两人继续照着以前那般互相防备着过日子? “阿宁,可是哪里不适?”宋大人见宋伊宁忽然出神,出声喊道。 “可能是刚醒来,精神上有些不济。父亲这些日子定然没有睡好吧,都是女儿不是,让父亲为女儿担忧了。” “你也是为人所害,虽说韵词声称不知背后之人是谁,不过不必猜也知道,无非就那几个人,此仇早晚要报。只是阿宁,你这次醒来可有恢复些记忆?”宋大人想着,宋伊宁若是能因此恢复些记忆,也不算白遭了这趟罪。 “倒是恢复了一些,不过都是四年以前,我在青阳的记忆,不过也没什么大用。方才刚醒来时,听侯爷同我说,生怕我怕再次被人陷害,那药他打算全部毁去。” “若是全部毁去,那你不是有可能再也想不起来了?” “我本来就对能不能恢复记忆释了怀,能恢复也好,不能恢复也罢,反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对现在的日子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反言之若是被我遗忘的那些事会乱了我现在的生活,那最后受累的也还是我自己。所以爹爹你也不必挂怀,如此便好。” 宋大人看着宋伊宁,女儿还是他的女儿,但感觉却又变了很多。不过宋大人倒是很快适应了女儿在气质上的转变,十四岁到十六岁,若是一点都没变,那才是不合常理。 宋大人离开后,楚末承才进的屋,同宋大人说了些话后,她这会实在有些疲惫,是以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并未察觉到楚末承的到来。 她是觉得胸前喘气闷地紧后,才被惊醒的。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锢在怀中,抬头向上,是楚末承熟睡的脸,她的额头刚好在他下颚的位置,呼出的气息似乎惊扰了他,但没有吵醒他,只微微动了动身子,双臂却是把她锢地更加地紧。 可见她昏迷的这几日,他定然是没好好歇息过了,这般警觉的男人,这回却睡得这般的沉。 “这是怕我跑了吗?”宋伊宁无声地说道,但是眉眼却是带着柔和的笑意。“怎么可能跑呢,再也不会了。” 宋伊宁大病初愈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之后陆续有人上门前来探望。因为隐约有风声传出南宁候夫人此番重病乃是受人毒害,眼下她醒了,自然得来人来探探消息才行。 不过来宋府的大多是选择站在宋大人这一边或是为证清白的中立家族,明面上与宋大人为敌的那几个家族暂且无人过来。还是在三日后青阳王妃到访宋府,这才有随众前来探听眼下局面。 青阳王妃到访时,宋伊宁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心中知晓青阳王妃此番的目的之后,宋伊宁让人备好了茶,自己却是在屋里收拾一番后才悠哉过去。 青阳王妃没想到宋伊宁竟这般怠慢,愣是让她干坐着喝了两盏茶后才姗姗来迟,若不是有要事,她早甩脸色走人了,可饶是如此,她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在看到宋伊宁前来之后,免不得出声讽刺一番。“南宁候夫人看来重病尚未愈啊?倒也是本王妃的错,没打听清楚南宁候夫人是否病愈便贸然上门拜访,可是影响到南宁候夫人养病了?” “本来是好利索了,现在可未必了。”宋伊宁并未带侍女,这会笑着落座,像猫儿似的眼睛微微勾起,这狐媚子般的模样却让青阳王妃感觉分外熟悉。 青阳王妃此番便是来确认宋伊宁是否有恢复记忆,看着眼前这幅让人厌恶至极的妖媚模样,青阳王妃几乎是肯定的语气,“看来你都想起来了。” 宋伊宁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缓缓道:“这不正是你此番前来的目的吗,怎么看到我恢复记忆里,却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难不成殿下的打算是让你直接动手杀了我?” 虽然太子给青阳王妃下达的命令里的确有若不能让宋伊宁恢复记忆,便索性让她重病死去的吩咐,但青阳王妃自是不能说出来的,闻言只笑道:“怎么会,夫人实在是多虑了。” “是或不是,我并不在意,我只想知道,太子要你传什么话给我。放心,附近没有人,你照说便是。” 看着宋伊宁眼前这幅只把她当成传信人的样子,青阳王妃咬了咬牙,道:“的确是有话要我传达,太子要我问你一句,你的忠心可还在?若是在,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宋伊宁没想到,太子竟这般迫不及待想对楚末承下手,不是京中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他的试探了。太子的手段宋伊宁是清楚的,若是无法保证自己的忠心,那他宁可狠下杀手,也无法忍受背叛。 她不确定太子在青阳安排了多少人想取楚末承的性命,又布局到了哪一步。 见宋伊宁犹豫,青阳王妃颇有些看好戏的态度,“怎么,你失忆的这些日子难不成是对南宁候动真心?想起你之前温柔小意的模样,倒的确像是动了真心的,不过你想来也猜到了,你会遇袭失忆,背后定然和南宁候大有关联,他要你失忆,又在失忆的你面前演深情的戏,你该不会真的中计了吧。” “有没有我自会给太子一个交代。只是我这病还没好利索,倒是怕过了病气给王妃你,恕不能继续招待了。”宋伊宁直接下了逐客令。 宋伊宁越是这番目中无人的模样越是让青阳王妃讨厌,可她又偏生无法对她以王妃之尊对她施压,只能咬牙狠狠道:“那我便等着看夫人你的表现了。”说着,便拂袖而去了。 在青阳王妃离开后,宋伊宁招来了她在青阳的探子。 先前她失了记忆,忘了她安插在青阳的探子们,而那些探子没有她的命令也不会主动出现在她眼前。 既然如今她已恢复记忆,自然需要从探子们口中得知在她失忆的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一切大小事情,才能开始着手解决眼前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更,不用等啦~因为工作原因,之后更新量不稳定,可能会一更情况多点了。 ☆、一更 香料铺子的两夫妻, 便是宋伊宁的人。 这般能人,宋伊宁自然早早地收下了,而他们会帮助失忆后的宋伊宁, 更不是偶然,只是他们也察觉到宋伊宁的不对劲之处,因此并没有在宋伊宁面前说出自己的身份, 只是完成了宋伊宁交代给他们的任务而已。 宋伊宁在把药丸交给韵词时,就有和韵词提到过这一对夫妻, 原本她还担心这对夫妻会因为韵词而被发现。只是没想到韵词到底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忠心, 只听命燃了药丸,却并没将这对夫妻抖落给背后想害她的人。 在收到宋伊宁的传讯之后,他们便将他们所知道的所有情报, 寻了机会让人带到了宋伊宁跟前, 其中还包括她会遇袭失忆的事情。 宋伊宁知道,自己会出意外失忆并非偶然,但是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她一直猜不准。但依照现在看来, 她更该关心的是对方为何要自己出事才是最主要的。 宋伊宁回想着自己出事时的场景, 自己当时出城,明面上是为了去请观音像回府, 实则是收到了一封密信,上面写了有关尹氏一族在京剩余势力的消息。 她在嫁入南宁侯府后便一直与尹氏争斗不停, 深知尹氏阴毒的手段, 若是让他们有势力残留在京,总归不太稳定。 也是她太过自信,觉得哪怕这是个陷阱她也能对付过去,却不曾想一向平庸无能的尹氏之子, 如有神助般,得到一群武功高强的人士相助不说,在暗杀手法上也上了脑子。 她身边的侯府侍卫根本不敌,这才中了暗算,心口中了一刀。倒地前她只记得几支利箭破空而来,射中了尹氏之子,之后便是她记忆全失地醒来,尹氏之子也被判了流放。 先前她是不会去想尹氏之子为何能伤到她,利箭射中他之后为何他还没死。可现在放在眼前的消息却让她不得不想。 她在京中交恶虽然众多,但还不至于让人特意下毒手暗杀她。反倒是各种证据都指明了,最可能下手害她的,只有楚末承。 可他若是想害她,那在她重伤失忆后,他依旧有机会置她于死地,可是他反而收起以往残暴阴鸷的那一面,对她那般的温柔深情,让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若这是他害自己的目的,那他图什么? 若是说图爹爹在青阳的势力,可手里的消息却是爹爹早已经加入楚末承的阵营,反倒是自己这么多年对此事竟然一无所查,一直以为爹爹是太子的人,因此才坚定地为太子做着事。还是最近青阳形势一片动荡,这才被她手底下的人查到了痕迹。 所以宋伊宁可以肯定对自己动手的绝不会是楚末承,不管是从私心还是理智的角度,她都不会相信。 可若说是太子的人,宋伊宁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背叛太子的事情,他又何必下杀手除她,思来想去,想除掉她,并将水彻底搅浑的,也只有二皇子了。能让自己在京中着了道,这个二皇子,看来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让韵词背叛自己,在自己重病时燃药的人,宋伊宁其实更偏向相信是二皇子的人一些,虽然青阳王妃的意思是太子等不及想要她恢复记忆,继续帮他做事,但是冒着大风险自己会直接病死在睡梦中的概率让自己恢复记忆,却并非太子的性格。 宋伊宁想,定然是爹爹在青阳做了什么,让他的势力,远超盐政所带来的财力,而二皇子可能发现了连太子都不曾发觉的蛛丝马迹,这才想方设法除她性命,并推到太子头上,好让太子与楚末承两人可以继续残杀。 那自己未来可能随时面临杀机。正思索间,门外传来奴仆行礼的声音 。 宋伊宁赶紧收回思绪,望向门口。随着房门打开,楚末承信步走了进来。 他在看到宋伊宁衣衫单薄地坐在窗口,伸手解开身上的斗篷,替她披了上去。 “怎么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宋伊宁自醒来后,便对身边的奴仆们都心存惧意,大多时候,一概不许她们近身,楚末承也由着她,但看到她不知冷热,却也免不了操心一番。 宋伊宁顺势握住楚末承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身子后倾,抵在他的身前,明明这个动作像极了孩童的玩闹,偏偏她做时倒像是在撒娇,抬头看他时,眼睛是说不出的纯欲勾人。 平素宋伊宁便喜欢缠着他撒娇,楚末承倒也受用的很,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而后将人紧紧扣在了怀中。 “阿宁。” “嗯?” “从明日开始,我会出门一段日子。” 怀中人声音闷闷的,良久……“那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便是了。” 楚末承感觉到那双软而纤细的手离开了他的手掌,双手的主人而后站了起来,却是闷闷的,“要出门多久,我帮你收拾行李。” 可楚末承却是将人拥地更紧,“这次出门,你同我一起。把你一个人丢这里,我不放心。” 宋伊宁能想到的,楚末承自然也想到了,背后之人欲夺宋伊宁的性命,这让他如何能安心让他一个人面临重重杀机。所以做稳妥的办法便是一块带上她,这才方得安稳。 刚开始大部队依旧是以巡查盐务的由头在青阳各处乱逛,可当两人行居在青阳一处边陲小镇的客栈时,楚末承带着宋伊宁钻进客栈的一处密道之内。 密道曲折幽深,若非有人引路,极容易迷失在密道之内。楚末承也是知道这一点,全程一直牢牢握紧宋伊宁的手,不曾有片刻松开。 而宋伊宁在进这座密道开始,便知道,接下去,展现在她面前的,想来就是楚末承在青阳最大的秘密。 而当楚末承带她走出密道之后,将真正的秘密展现在她眼前时,宋伊宁免不得被震撼了一番。 宋伊宁虽然知道楚末承一直在青阳暗中秘密筹谋着什么,但是绝不会知道,他竟然会在此处屯养精兵。 明明从明面上看,是平平无奇不过的一处小小盐矿井口,可谁能想到,底下却别有洞天。 宋伊宁腰上绑着绳索,被楚末承小心牵着,下落到盐井底部时,看到的便是大部队兵马举兵操练的景象,而从数量上看,人马数量并不少。 “你……这是……” “这是我在青阳的一处练兵场,像这样的练兵场,还有好几处。”楚末承能将宋伊宁带到这,便也不再忌讳说这些。 开凿矿洞还有屯兵买马都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情,但在青阳偏生便有屯养精兵的天然优势。 这些年开发的数个盐井矿洞,改造一番便能成为秘密养兵的绝佳场所,当然,不论是养兵还是将这些矿洞打设成能让数万人在底下却依旧不会担心缺氧问题的练兵场,都需要巨大的财力消耗。 而青阳的盐矿,便是无尽的财宝,凭着宋大人把控青阳这些年的势力,足够在盐矿一事上大动手脚,为屯兵买马提供足够的粮草。 “这些兵马,我养了已有六年,想来也快是时候让他们重见天日了。” “六年前……这不是……”六年前,正是宋大人刚出事的时候。 宋伊宁自以为掌握了许多楚末承的秘密,却不曾想,他最大的秘密 ,若不是他主动告知,她能一直被瞒在鼓里。她知道自己看不透这个男人,却第一次有了自己连窥探他表面都不可能的想法。 那么那些她所知的,有关他的秘密呢,难道也是他故意放出来的一点饵料? 宋伊宁一时难以从思绪中抽身,是以楚末承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改变。 “阿宁?”他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了?” 宋伊宁下意识垂下眼眸,但很快抬起头,面上是微微震惊的表情。“没什么,就是被惊到了。” 这时有将领打扮的人前来向楚末承汇报军务,楚末承转身同人交谈了起来。 他们交谈的内容并不避着宋伊宁,而宋伊宁站在楚末承身后,却是愈发的复杂。 他真的就那么相信自己,带她到他屯兵之地不说,甚至连机密都并不避着她交谈。 楚末承难道就没一刻怀疑自己可能已经恢复记忆了吗,他就没想过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恢复记忆的宋伊宁,就放心这些机密传到她耳中? 还是说他并不在意这些机密被自己听到,就像她曾经从他那里知道的那些事情。 不过……宋伊宁重整了下自己的思绪。 哪怕他信任也好,不在意也罢,总归这些秘密自己都会烂在肚子里,就像是六年前的宋伊宁,只会被惊吓地不知所措而守口如瓶。 楚末承很快便和那个将领交谈完毕,转身见宋伊宁百无聊赖地拿脚踢着土块,走上前,牵过她的手。“累了吧?我带你去休息。” 能屯兵数万,自然不乏供人安睡休息的地方。不过他自然是不会将宋伊宁往汉子堆里带,而是带她出了矿井。 矿井口的附近有人家搭了几个草庐,明面上这些人都是矿井做工的百姓,但实则是楚末承的人,个个都身手不凡,伪装成盐井的旷工,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楚末承牵着宋伊宁的手,走到一间草庐内。这间草庐表面看着稀疏平常,可在门后却是别有洞天。床榻桌几一应俱全,而且收拾的极其干净。 宋伊宁进屋后便随意坐在椅子上,环视屋内环境,心想先前楚末承与爹爹去巡查那一次,莫不是也住在这里。 但她尚有疑惑,两个大活人忽然不见,纵然有爹爹在那边应付,可难道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灵感来自波兰700年盐矿,人家底下是宫殿,我是练兵场。 ☆、一更 许是看出了宋伊宁的担忧, 楚末承还不等宋伊宁问出她的疑惑,便先解释道:“岳父那里你不必担心,自会有代替我们的人接手巡查的事务。” 说罢, 起身帮着宋伊宁卸下身上的斗篷。“不是累了吗,快些去歇着吧。放心,这里的被褥很干净。” 宋伊宁知道, 楚末承来着必定有很多要事要去处理,虽然他不怕自己知道他的秘密, 可带着自己总归不太方便, 于是乖从地褪下鞋袜上了床。 本以为楚末承带她来歇息是等会有要事去做,却没想到他随后也脱了鞋袜上了床榻。 见宋伊宁满脸不解地看着他,楚末承轻笑一声, 而后把人拥在怀中。“先乖乖休息, 晚上带你去看信心。” 宋伊宁有些被这哄孩子的语气逗笑,看星星,哪里不能看。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住了笑意,乖顺地阖上了眼睛。 巡查虽然只是个名头, 但是赶路却是实实在在的, 再加之她今天在密道走了许久,原先倒也不觉得很累, 可真沾上床,竟是自然而然地睡了过去。 楚末承倒是没想到宋伊宁真的就轻易地入睡了, 看着她安然的睡颜, 轻轻帮她盖上被子,而后起身离去,过程一丝惊动都未曾发出。 待到夜幕完全沉落下来,天空挂满星子之时, 楚末承回到屋中,看到宋伊宁已经醒来,这会正在穿衣,见他进屋,眼神却是有些说不出的哀怨。 “你出去了?” 楚末承倒是没想到宋伊宁会这般快地醒来,不过面色未变,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后,往里面将菜一盘盘端了出来,“出去拿了些吃的过来,饿了吧?” 菜肴都是新鲜冒热气的,看来是刚出了锅,便被楚末承端了过来。宋伊宁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依照她这挑剔的脾性,竟觉得这些菜式的味道还不错。 “下厨人手艺倒是不错。”她不吝夸赞道。 楚末承见宋伊宁吃的香甜,伸手夹了一筷子她最爱的菜放入她的碗中。“若是觉得不错,便多吃些。” 只是两人正说话间,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宋伊宁抬头看了楚末承一眼 ,只见楚末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离开座位前去开了门。 宋伊宁本以为是楚末承的属下找他有事,因此并没在意,可她刚低下头,便听到门口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表哥,我的厨艺可还对你胃口?” 表哥?宋伊宁想着楚末承明面上的表妹也不太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这个表妹,那只可能是出自他的母亲贵妃蓝氏的亲族。 而楚末承却是没有尝出什么来,毕竟在尝过宋伊宁的手艺之后,很难再有别的菜入他的眼。不过想起宋伊宁刚才夸赞过下厨人手艺不错,遂便说了句:“尚可。” 可来人闻言却是很高兴,“表哥喜欢就好。” 同是女子,宋伊宁岂能听不出来人在听到楚末承的肯定后,从原先的紧张和期待转变成的欢欣愉悦?看来她的墙头这是被人惦记上了。毕竟表哥表妹什么的,是最能编成情爱话本的。 于是她放下了碗筷,起身走了过去,“可是有什么要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来人没想到屋里竟然还有人,而且听声音还是个女人,顿时警惕起来。“表哥,原来屋里还有人啊?” “嗯,是我夫人。” 来人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期盼,可在听到夫人两字后,眼神很快暗淡了下来,她是知道楚末承已经娶妻,但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生出些企盼。 因为楚末承从不在人前提起她,她想,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许并不深厚,却没想到,从不在人前提起的人,有一天会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表嫂也来了啊。”不过很快,她又换上了笑脸。“倒是从没见过表嫂呢,也不知表嫂何等才貌,才能配得上表哥这般人物。” “看来表妹对我很好奇嘛。”话毕,宋伊宁出现在楚末承身后。 她刚刚睡醒,尚没来得及装扮,此时钗环松乱,脸上更是不着粉黛,可偏生她天生一副艳丽绝伦的姝色,纵是不施粉黛,依旧让人移不开眼去。 “怎么出来了?”见宋伊宁出来,楚末承转身握住了她的手,而宋伊宁则顺势靠在他的身侧,娇软无骨,酥媚动人的模样落在对方眼里,着实显得格外的刺眼。 蓝水瑶没想到,楚末承传闻中的夫人,竟是这般绝色,她自认为自己颜色堪为上等,可在宋伊宁面前,她觉得自己曾经自以为上人一等的美貌变得凡俗至极,连比较的心思都愧而难生。 这便是表哥传闻中的那个夫人吗,竟是没想到会是这般的绝色。不过…… 蓝水瑶握了握拳头,那又如何,再美的人看多了也会厌倦,更何况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态,她自认为自己在表哥眼里与别的女人有所不同,未尝不能争取到表哥。 这般想着,蓝水瑶努力挺了挺胸脯,不善地看向宋伊宁。“原来这位便是表嫂了。表嫂好,我叫蓝水瑶,是表哥的表妹。” “噗呲。”宋伊宁忍不住笑出了声。表哥的表妹,这介绍倒是挺有意思。 宋伊宁的笑声落在蓝水瑶的耳中令她有些恼火,“表嫂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表妹颇为可爱而已。不过夫君也是,怎么从不曾听你提起过你还有一位表妹呢。”说着,在蓝水瑶瞧见不到之处,宋伊宁轻轻拧了一下楚末承。 楚末承不曾在宋伊宁面前提起过蓝水瑶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蓝氏族人大多聚集在此处,蓝水瑶也只不过是蓝氏族人的其中一个而已。 更何况若是同他提起蓝氏一族的人,他第一个想到的都不会是蓝水瑶,更不用说提起了。 不过宋伊宁拧在他身上的一下,却是让他知道,他的小猫儿是吃醋了。虽然不明白宋伊宁为何要吃醋,不过这感觉倒是新鲜有趣极了。 “你若是想认识蓝氏其他族人,我可为你一一介绍,他们大多聚集在此处,自成一个村落。” 在宋伊宁问楚末承话时,蓝水瑶其实也期待着楚末承会怎么介绍自己,可她没想到,楚末承竟直接跳过了她,开始聊起了别人,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这让蓝水瑶不免感到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来。“表嫂若是想认识蓝氏其他族人,我来为表嫂介绍就好,表哥事务繁忙,怎可拿小事打扰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二更 蓝水瑶的话差点把宋伊宁再次逗笑, 不过这次她倒是忍住了,没直接笑出声来。 只见宋伊宁走上前,握住蓝水瑶的手, 柔声道:“如此,便有劳表妹了。” 方才宋伊宁离蓝水瑶颇有些距离,加之屋内光线暗, 蓝水瑶其实并没有太仔细地看清宋伊宁的容貌。这会走近,见宋伊宁肌肤细腻雪白, 握在她手上的那双柔荑更是似若无骨, 让蓝水瑶后悔自己来得过于匆忙,没好好漱溪打扮一番。 如今两人站在一处,很容易就能比较出个高低来, 她不想被比下去, 于是她挣开宋伊宁的手,想往边上移一移。 可宋伊宁却忽然吃痛呼出声来,蓝水瑶抬眼望过去,只见她手腕处一片通红, 而宋伊宁握着发红的手腕, 眼角更是因为沁出了眼泪,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可怜。 只见楚末承紧张地将宋伊宁拥在怀中, 心疼地看着她手腕上的通红之处,眼里尽是一派柔情, 全然不似蓝水瑶所见的那个楚末承。 偏偏宋伊宁得了楚末承的温柔便罢了, 她还用满脸娇弱,大为受伤的表情看着蓝水瑶,“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得罪了表妹, 不过初次见面,便引来表妹这般对待?若是我有做错之处,表妹尽管说来便是,又为何要这般……” 看着宋伊宁眼眶微红,好不委屈的模样,若非蓝水瑶确信自己根本不可能在楚末承面前动手伤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妒忌,无意识间做了什么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了。 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宋伊宁这是故意在表哥面前在阴她呢。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这般的有心计,蓝水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说清楚,我何时对你动的手。” “表妹没动手,是我的错,但有不是,还请表妹见谅。” “表哥,我……”蓝水瑶想解释,但发现楚末承连一个眼神,哪怕是责怪的眼神都不曾给她。 而楚末承更是像忘了她这个人一样,只顾小心翼翼地拥着宋伊宁走进了屋子,将她一个人撇在了外头。 蓝水瑶杵在屋外半天,进去不是,离开更不是,最后还是狠狠跺了跺脚,气得跑开了。 而楚末承把人带进屋后,从柜子里拿出药来,开始小心地涂在宋伊宁的手腕之处。 其实宋伊宁并没有受伤,方才她就是故意气蓝水瑶的,敢觊觎她的男人,不给点教训怎么成呢? 只是她的肌肤娇嫩,所以随意一掐就会通红一片,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很快就会褪去。不过她自然不会在楚末承面前说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替自己处理伤处,她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她不会觉得楚末承会看不出她的把戏,但是能配合着她演戏,可见他对那个表妹并没有什么兴趣,这点让她很是满意。“你说,之后手腕上会不会有淤青啊?” 宋伊宁的肌肤有多娇嫩楚末承还能不清楚,他不过稍稍用力,便能青紫上好几天,闻言,又往上面抹了些伤药。“知道会留青紫还那么对自己?” 果然,他是知道的。 “这人都示威示到家门口了,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显得我很好欺负?”在护食一事上面,宋伊宁从没变过,敢觊觎她东西的人,她要还能好脾气对待,岂不是委屈自己,快活她人。 先前在盛京,楚末承虽有恶名在外,但架不住地位显赫,人还好看,所以并不乏前赴后继的狂蜂浪蝶。 宋伊宁的恶名其实就是在清扫那些狂蜂浪蝶的过程中慢慢传响亮的,因为她对付这些女人的手段又狠又绝,像蓝水瑶这样的,放在之前那些女人里,都还实在不够她看的。 之后人人骂她是妒妇,她反倒很是满意这个名头,左右她也没想着有个好名声,更何况欺软怕硬的性子人人都有。 有些事,恶人要比好人更容易办到,那她又为何要抗拒这白白得来的好处呢。 说着,她又看到桌上摆着的几盘菜,尚未吃完,不过宋伊宁也不打算继续吃了。“难怪这菜味道做的不错,这用了心的,滋味还能差到哪里去,只是可惜啊,有一半是被我吃了,这心意啊也就糟蹋了一半。” 倒是许久没见过宋伊宁这般闹小性子了,好在楚末承在哄人上头还不算生疏。 在给宋伊宁上好药之后,楚末承直接将桌上的菜连着盘子放回食盒里面,“我倒觉得味道一般,不及你亲自下厨做的好吃。说来你也有些日子没下厨替我做过吃食了,想来倒是有些怀念。” “可是我方才听着,人表妹问你味道如何,你可是说了句尚可呢,所以你现在就是这般糟践表妹的一番心意?” 他就知道,这只小猫,没那么容易哄好。“我会说尚可,也是因为你说了味道不错,更何况我也不会时常来这里,哪会知道掌勺之人是谁,只叫人送来饭菜给我,他们给什么,我便拿什么了。” 这小小地闹闹脾气,撒撒娇,那叫情趣,闹过头了就要伤感情了,在这方面宋伊宁有自己的分寸,更何况一个小表妹,还不足以她放在心上。反倒是她若是提多了,真要楚末承对人上心了,岂不是不值。 是以宋伊宁也便不再提起蓝水瑶的事情,而是伸手环抱在楚末承身后,小巧的下巴慵懒地靠在楚末承的肩膀上,似是随意地问道:“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星星吗,我看外面天已经快黑了呢。” “既然阿宁着急,那我们便走吧。”说罢,楚末承牵过宋伊宁的手往外走去。 待她走出房门口,才发现这里竟聚集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 想到蓝水瑶,宋伊宁不禁有了一个猜测。“这里住着的难道都是蓝氏一族的族人吗?” “没错。贵妃死后,蓝氏族人便风光不再,在朝为官者,都明里暗里被皇后一党的势力所排挤诬陷,而圣上,却并无保全他们的意思,为了保全家族血脉的延续,他们只能暂避风头,后代儿孙不再入朝堂为官。这里也只是蓝氏一族的一小支而已,是贵妃胞弟的旁支后人。” 断绝蓝氏一族的官途,倒的确像是皇后能干出的狠厉之事。而蓝氏一族能隐忍一时之气,选择暂避风头,这等心魄与考量却是让宋伊宁感到敬佩的。“看样子,他们安居在此处应当也有很多年了吧?那皇后他们,知道吗?” ☆、一更 问完后, 宋伊宁还没等楚末承回答,倒是自己先笑了出来,“他们要是知道了, 此处矿井岂不是也早就暴露了。” “其实是知道的,所以这些年太子的人才会一直在青阳试图找蓝氏一族的人。只不过一直没找到罢了。” 青阳也算是一处大省了,想要找一群隐姓埋名的人, 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们还藏身在矿井附近, 做着同矿工一样的活。 而蓝氏虽然比不上京中豪强世家, 但在当地也曾煊赫一时,谁能想到蓝氏一族的人为了隐名埋姓,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说, 还不惜下矿做矿工呢。 宋伊宁忽然抓住了一个点, 一个被她可能忽略了很多年的点,“这些年……是多少年?” “自然是从他开始插手青阳开始算的这些年。还是阿宁想问太子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插手的吗?” 宋伊宁自然没有再问下去,但是知道这些已经足矣。 只见她满脸乏味,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些事我可没兴趣知道, 让我在意的是你到底还有多少个表妹。” 在知道楚末承身世之后,宋伊宁便有刻意去了解贵妃蓝氏生前为人, 据说她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当年圣上便是被蓝氏的美貌所折服, 对她一见钟情的。 甚至还有传闻说如今圣上的后宫, 都是照着蓝氏的容貌挑选的,三千佳丽,每个人不论是容貌还是品性,总有一处与蓝氏有相似之处。 能生出蓝贵妃这样美人的家族, 生的其他子女应当也难看不到哪里去。刚才那个蓝水瑶虽然比起自己那是要差点,但是放到外头那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小美人了。所以难保楚末承还会有别的漂亮表妹,对他来个心心念念。 见宋伊宁又聊起了这件事,楚末承颇为无奈地敲了敲她的额头。“要不我问族长要本族谱,你仔细数数?” 宋伊宁正想反驳,只见楚末承忽然熄灭了手中的灯笼,她有一瞬间身处黑暗之中,但是片刻,便被眼前出现的场景吸引走了所有的视线。 莹莹磷光像是点点繁星那样闪烁在她眼前,又不似星光那样高不可攀,让她此刻有种极为奇异的错觉,仿佛置身群星之间。“这些是……” “是磷石矿,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想带你到这里,因为我觉得你一定会很喜欢。”当时他想的是,一只行走在荧光之中的小猫,一定非常的美丽。而事实上的确如此。 宋伊宁为了方便出行,今日穿着的是一身玄色长裙,偏偏她肌肤雪白,五官精致妍丽,在莹莹磷光之中,愈发衬得勾人神秘勾人,就像是一只在星空下踏黑而行的小黑猫,但又不似猫儿那般高傲冷情。她握着楚末承的手,眼中看得出满是欢悦之意,“我竟不知,青阳还有如此奇特的地方。原来,这就是你带我看的星星。” “而且……”面对小猫儿的投怀送抱,楚末承自然不愿意撒手,贴着小猫温而软的耳垂,“你是我第一个带来此处的女人,没有表姐表妹,甚至连表哥表弟都没有。” 气息吐在耳廓边,让宋伊宁感觉分外酥麻,她微微侧头躲了开来,而后环手紧拥住眼前男人的腰身,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好啦,我知道了。还有……” “还有什么?” “没什么,就是很开心。” 第二日,在宋伊宁的要求下,楚末承让人带来一些柴火还有粮食蔬菜。 在得知做饭之人对楚末承怀有不一般的心思后,她便有了自己动手做饭的念头,好在这里居然有生火的灶台,虽然简陋些,但也能勉强做些简单的吃食了。 只是在生火一事上头,宋伊宁却是一窍不通的。会掌勺却不一定会生火,说的便是她了。 就在宋伊宁苦恼着是饿肚子还是吃蓝水瑶做的饭食的时候,却见楚末承熟练地生气了火,看手法还挺有老把式的样子。 与楚末承夫妻多年,宋伊宁发现自己竟从不知这个男人还会生火,这会看了个新鲜就凑了过去。 见宋伊宁满脸新奇的表情,楚末承颇觉有趣,“没什么可稀奇的,有时出门在外,免不了自己生火做饭,阿宁,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过手脚不勤了些?” “我倒是没那么想你,我是在想我自己。会做饭但是不会生火,而这个问题那么多年我才忽然意识到。” 这下楚末承再是忍不住,失笑起来。自然免不了宋伊宁一阵捶打,“笑什么。” “我在想我会生火,你会做饭,倒是最最相宜的一对,别的不说,最最起码怎么样都不会饿死。” “所以以后只许吃我做的饭,别的女人给你做的,一律不许吃!” “那……府里厨娘做的也不许吗?” “她们的可以,但是年轻姑娘的不行。” 可宋伊宁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前来敲门。听声音,又是蓝水瑶。宋伊宁玩味地看了楚末承一眼,“刚说年轻姑娘,这年轻姑娘就找来了。” 蓝水瑶这次是带着食盒亲自过来的,她得知楚末承并不曾要过饭食后,而是要了些食材之后,便赶紧做好了送了过来。在她看来像宋伊宁这样的官家娇女,定是不会做饭的,这食材要了去也无用,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比不过她做的。 于是她找准时机送了过来,如此高下对比一明显,才能知道差距。 出去开门的是宋伊宁,她看着门口提着食盒的蓝水瑶,倒是极为友善地笑了一笑。“表妹这是送吃的来了吗?” 蓝水瑶看着宋伊宁妖媚至极的长相就心里头不舒服,可回去后想了想,若是以后能嫁给表哥,有宋伊宁这个原配在,自己估计也只能当个妾室,她昨日见识到了宋伊宁的手段,就知道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所以既然以后保不准得在宋伊宁手底下讨生活,那还是不要得罪的为好。 于是蓝水瑶同样换上了一副明媚无害的笑脸,“得知你们还不曾问厨房要过早膳,我便亲手做了些给你们送过来了。” 宋伊宁并没有接她的食盒,而是面露为难地看着蓝水瑶,“不知道表妹会亲自送吃的来,便打算自己做着吃了,你看我这米都下了锅,倒是要辜负表妹的一番心意了。” “表嫂这般养尊处优的人,还会下厨做饭?”蓝水瑶这会也闻到了饭香味,但是她依旧不觉得宋伊宁那双娇养的双手,拿得动厨房的锅铲。 “的确比不得表妹的手艺,不过夫君喜欢就行。所以表妹,你还是拿回去吧,还有午饭和晚饭也不需要再送来了。”宋伊宁惦记着锅里的饭菜,懒得再陪蓝水瑶磨叽,直接下了逐客令。 蓝水瑶的目的还是希望能得到楚末承的目光,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当下也废了与宋伊宁掰扯的心思,竟是挤开宋伊宁,往里头跑了进去。 宋伊宁倒是没想到这位表妹那么直接了当,一时间觉得颇为新鲜,便也没再拦着,看人这么进了内室。 蓝水瑶看到坐在灶台后面正生着火的楚末承,心想自己猜得果然没错,宋伊宁果然不会下厨,现在竟还烦累表哥亲自动手。 于是蓝水瑶走到灶台后面,伸手想要夺走楚末承手中的烧火棍,“表哥不必再动手,我带了吃的过来。” 结果人还没近身,楚末承的面色便骤然沉了下来。“我记得我吩咐过,不需要人再送来吃的。” “可是,我也是……”蓝水瑶被楚末承忽然降下的威势所吓到,差点没拿住手中的食盒。这会也是惨白了一张脸,试图辩解。 可楚末承并不在意小美人的一番心意,他只知道,他下达的命令,被人视而不见。 蓝氏一族虽然冠着他远亲的名头,却是不敢真的以亲族自居的,蓝氏的族长深谙此理,也一直以属下自居,所以有些事楚末承也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听命必从,是作为下属最最基本的原则,楚末承本就不是什么善人,也并不想给蓝氏族人不听从他命令的特权,蓝水瑶此举,往严重些说,已经算得上是在挑衅他作为主上的权威了。 “所以我的命令,你是可以直接无视了吗?” 这下,蓝水瑶是真的被吓瘫倒在地上,她从没见过这样威势迫人的表哥。明明身在粗陋的灶台旁边,但他抬首的那一刻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压迫,让她再也生不起其他的心思。 她先前被他的皮相所骗,误以为他应当是个和善温煦的翩翩贵公子,却全然忘了父亲的警告。他是自京中而来,手握权势的贵人,也是他们俯首效忠的主上。 所谓的亲族的血脉对他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鸡肋而已,他其实完全可以不顾已经式微落魄的蓝氏一族,他会允许蓝氏一族的人掌管他藏在青阳矿井之中的军队,也不过是蓝氏一族比别人更听话一些罢了。是她忘了底线,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这怎么了?”宋伊宁走进来,看见蓝水瑶花容失色地倒在地上,心想这姑娘施的是什么招呢。难不成是想投怀送抱不成被楚末承一把推倒在地了?丝毫不曾想到人姑娘是被吓倒在地上的。 楚末承在听到宋伊宁声音后,好似变脸一般,收去了方才的暴戾之气,赶紧走到宋伊宁身边,像是为了证明清白一般。 “无事。”说完,并不看地上的蓝水瑶,只道:“还不快走。” 蓝水瑶心中一凛,都顾不得洒落在地的食物,赶紧跑出了门外。 没过一会,屋外便传来数人前来赔罪的声音。 宋伊宁看了眼楚末承,只见他闻声敛住了笑意,同她说了声:“等我回来。”后便走了出去。 ☆、一更 宋伊宁猜测想来人应当是蓝水瑶的至亲长辈, 看她刚才那么惊慌地跑了出去,应当是做了惹恼了楚末承,她的至亲长辈前来赔罪来了。女儿做错事却需要长辈前来赔罪, 由此看来楚末承在蓝氏族人心中地位可能并非她推测的那么简单。 宋伊宁等了许久并未等到楚末承,倒是等来了四个年轻的妇人。四人见她时面色很是恭敬,说是奉楚末承的命令, 带她四处转转的。 是带她四处转转还是怕她到处乱转?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我若是生闷, 自己随意转转就行了。” 宋伊宁此言一出,四人互相看了看对方,最后领头的妇人出声道:“夫人不必怕麻烦, 若是觉得人多, 那便由我一人陪着夫人逛逛可好?” 宋伊宁见其他三位妇人明显都听从领头这位妇人所说,显然此人在这些人当中应当颇有地位。她既来此,并不打算惹什么麻烦,且也没准备在这种事情上与人闹什么不愉快, 闻言, 便答应了。 那妇人随后同宋伊宁介绍起自己来,她是蓝氏族长的大儿媳, 也是那蓝水瑶的婶婶。在听到宋伊宁问起蓝水瑶时,她主动赔不是道:“那丫头年纪小, 不知事, 得罪侯爷与夫人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宋伊宁自然不会同人计较,更何况对方惹恼的是楚末承,又不是她, 要包涵也该是楚末承包涵才对。 “婶婶客气了,你也不必喊我夫人,唤我伊宁就行。” “那我也厚个脸皮,夫人唤我严婶便是。” 严婶随后带着宋伊宁逛遍了这里的周边四处,可以说放眼看去,平平无奇,与寻常村落没有两样,这里的人对外也从不称自己姓蓝,而是用孟字代替。而此处原先便名为孟家村,是以虽然这些年太子着人寻找蓝氏族人,却并不得他们的踪迹。 只是宋伊宁一圈逛下来,除却一些幼童,甚少看到有成年男性的身影,于是遂问道:“那村子里的男人是否都在那矿井之下?” “伊宁,听说你是青阳通判宋大人的千金,那你想来一定知道,我们这里的人啊,都是靠矿井吃饭,要吃饭却不下矿那怎么行呢?” 因为要下矿,所以白日村里无男丁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而收缴上来的盐矿,因为有身为通判的爹爹从中运作,是以并不会被人察觉到端倪。 “倒是我没想到这一点。那平日里你们村里的女人都会做些什么呢?”宋伊宁如寻常聊家事般问道。 严婶也没什么防备,“我们事情倒也不多,平日也就在家料理些家务事罢了,你也知道,这里极难种出菜苗来,倒是不必下地干农活了。” “是吗。”宋伊宁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严婶,双手虽不精细,但也确实不像是经常干粗活的手。 她本以为这里的女人说不准得代替男人下矿井挖盐矿,目前好像并没有到那种程度。 但盐矿每年产盐是那都是有定数的,虽然爹爹能从中周旋,将别处的分列分到这里一部分,但若是有心人真的要查,那也是能查到的。也不知这些缺口是怎么弥补的。 不过想想自己也没必要知道这些,无论她怎么选,只要父亲牵涉其中,她便不会将此事告到太子那里。想来这也是楚末承放心将自己带来此处的理由吧。 想到这点之后,宋伊宁装作一副兴致索然的样子,“严婶,你可知侯爷他们要何时才能办完事情?” “这可不好说。”严婶显然不愿多提男人家们的话题,但又不可能真的让宋伊宁一个人回去,于是想了想道:“不过你若是逛累了,不嫌弃的话,不妨去我家喝口茶,闲扯一番消磨时间也是好的。”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严婶家的宅子要比别处的更大些,当然,住的人口也要相对多些。 他们如今虽隐姓埋名化身村民,但是还是保持着望族的习惯。父母在,不分家,蓝氏族长如今身体康健,自然也没有分家而住的道理,是以三房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头。 蓝水瑶自然也在,她因为惹怒楚末承,自然少不了责罚,这会当看到严婶带着宋伊宁进屋之后,面色更是一变,哪还有先前那副登堂入室的架势,只想着宋伊宁别注意到她才好。 蓝水瑶说到底也不过少女慕艾罢了,就这一番少女心思,都被楚末承无情地冻成了地下冰霜,这么想想小姑娘好像也有些可怜。是以宋伊宁还犯不着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更何况蓝氏的几个婶子都很是热情,宋伊宁吃着她们端上来的茶水点心,再去欺负她们家的小辈,那就有些过分了。 “原先一直好奇夫人该是何等姿容,如今一见,只觉先前所想都太过狭隘,真人容貌之甚,实在远超原先所想。”说话的是蓝氏的二房夫人,她进门那会,正是蓝氏最盛的时候,她的出身自然也不低。 只是蓝氏一族落魄之后,二夫人的母家首当其冲受了牵连,被判了流放,如今她一心所想,便是楚末承能带着蓝氏一族重回盛京,洗刷那些被蒙上的不白冤屈,救回她那些被流放的亲族们。 宋伊宁能感觉到这位二夫人比严婶更善攀谈,但又不如严婶内敛沉稳,宋伊宁有心套话之下,二夫人倒是说了不少事情,特别是她告诉宋伊宁,他们已经在此藏身十余年的时候。 宋伊宁觉得仿佛有一条线,把所有事情都串连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了解过自己的亲爹爹。十年前,爹爹已经在青阳站稳脚跟,藏匿起被判流放的蓝氏族人并不是难事。 那么六年前爹爹被诬陷,若说是太子怀疑上了爹爹,想要借此查出蓝氏一族的行踪,那太子又为何会将自己安插到楚末承的身边? 太子会插手,倒不如说是怀疑程知州有藏匿蓝氏一族的嫌疑,而帮助爹爹,也是为了能找到藏匿在青阳的蓝氏一族,赶尽杀绝。 但很明显,爹爹是知道蓝氏一族的存在的,而且严婶他们言语间对爹爹并不陌生。那就只有可能是爹爹所为。 而爹爹之所以会被诬陷入狱……宋伊宁有些不愿再把脑中的猜想继续想下去,但她又没法控制自己不去猜测。 或许,爹爹六年前的入狱,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而程知州还有一干支持与他的青阳豪族,都因为他们的野心和算计被爹爹反过来利用了。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这六年到底算什么?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疼痛的刺激下让宋伊宁不至于被严婶她们看出不对劲来,但她也没有继续套话下去的欲望,等到了差不多点的时候,便起身告辞了。 只是刚出院门,她便看到楚末承站在门口等着她。 他站在门口等了有一会时候了,因为怕蓝家人会拘谨,所以并没有进去。 这会他是在听到宋伊宁的脚步声后才转过身来。本想着伸手带人回去的。可宋伊宁却是直接略过了他,走了过去。 这下他是想也不用想,自己肯定是做了什么惹到她了。 不过楚末承也猜不透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人,便索性闭口不言,否则言多必失,把人惹得愈加恼火可就不好收场了。 宋伊宁一路上都没有同楚末承说过话,而楚末承也一路无言地跟在宋伊宁身后,白日里还好好的小两口子,这会倒是擦出了□□味来。 最后还是宋伊宁先沉不住气,转过了身。“有件事,如果我问你,你会如实回答我吗?” “什么事?”楚末承就没指望蓝氏的人能在宋伊宁手底下守住话。 所以会被宋伊宁获悉些蛛丝马迹也在他意料之中的,他并没打算死死瞒着,被知道后大不了见招拆招便是。 宋伊宁抬眸,深深看着楚末承的眼睛,像是怕他会撒谎一样。 “我问你,我爹爹他当年被诬陷入狱……其实是他自己设计的吧,为的就是避免太子的怀疑,并将怀疑转移到程知州他们身上去吧。而你为了让太子能够相信,所以才会参与其中,刻意与程李这些青阳的世家们交好,甚至不惜同意与青荷订下婚约?” “这些……你都知道了……”楚末承没想到,宋伊宁能顺藤摸瓜摸到那么深远的事情。 “其实还是很容易就能猜出来的。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我爹爹一手策划的。”又或者很多次明明能够猜到,只是不愿意往爹爹身上想罢了。 “我爹爹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事情的?” 宋伊宁发现自己从没有好好得去了解过自己的父亲。 先前是因为没经历过变故,她只需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官家小姐就行。而经历变故之后,她自以为不给爹爹找事的办法就是避开他的一切,却从不曾想到,导致变故的原因,却正是爹爹。 她此时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能暗中在盐矿底下布置下军马,还能安置下流放的罪人,这可远非常人可以做到的,而她作为爹爹最亲的人,却从不曾察觉到一起的不对劲。 “岳父他可曾告诉过你,他在京中时发生过的事情?” 闻言,宋伊宁哑然,因为她自出生便在青阳,理所应当地把青阳当成了自己的故乡,所以很少去问宋大人他曾在京的事情,有时甚至都忘记了,她父亲曾是一个京官。 “所以我爹爹他,和蓝贵妃有什么交集吗?” 楚末承走近到宋伊宁身边,似是怕她得知真相会经受不住一番,伸手先一步拥住了她。“岳父他曾是蓝氏的养子,而蓝贵妃则是他的义姐。” 两个原本应该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忽然有了关联,且关联还甚深,一时间让宋伊宁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说我爹爹他,是蓝氏的养子!”宋伊宁有些机械地抬头,似是自言自语,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可他不是寒门子弟出身,又怎么会和蓝氏牵上挂钩呢?” ☆、一更 “所以这便是太子这些年, 一直没能察觉到端倪的原因。” 宋大人的隐忍,连他至亲之人都不曾察觉。这在外人看来,或许心性坚毅非常, 但对他至亲之人而言,却是极深的伤害。 特别是经历过当年那般苦难后的宋伊宁,如何能想到, 原来自己的父亲才是带给自己痛苦的人。 难怪楚末承明知道自己是太子的人,按照他的性格, 自己本该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会命送他手, 可他却任由自己作天作地,奇迹般地忍受多年。 原来不是因为太子,而且因为自己是爹爹的女儿, 他对于亲信的女儿, 特别是帮他养着一大支军队的亲信的女儿,自然愿意忍受。 而自己,就像一个小丑,自以为是的仇恨还有复仇, 到头来都是笑话。 “带我去见爹爹吧。”宋伊宁有些无力地靠在楚末承身上。她想他果然预料到了自己得知真相后会这般, 她有些想推开他,可连站直的力气都骤然间失去, 又有什么力气去推开这个人呢。 “好。” 顺着原先的密道,楚末承将宋伊宁带了出去, 但是出口却不再是先前的出口。 而宋大人带人一路巡查, 落脚点正好落在这个出口之上。这也是他原先与楚末承约定好的地点。 在得知宋伊宁已经自己猜测到事情真相后,宋大人重重叹了口气。“是爹爹对不起你,阿宁,你若是要责备, 只管责备吧。” 知道宋伊宁因为他而遭受的各种挫折后,宋大人这些年就没安稳过,宋伊宁变化有多大,他就有多内疚。如今终于能同宋伊宁说出真相,他反倒是安稳了不少。 楚末承适时地离开,将空间留给了父女两人。 “为什么?”宋伊宁问道。“你为何会与蓝氏有所牵扯?” “因为蓝氏对我有恩,我的命是蓝氏给的。” 宋大人恍然想起,那还是二十四年之前。 那时,如今的圣上尚未继位,不过一个闲散王爷。而他尚未及冠,但年少心思已生,思慕的正是他的养姐蓝云姜。 蓝云姜是出了名的大美人,诗词书画样样精通,且性格温婉似水,任谁都无法不对她生出好感。 但这般优秀的女子,注定是要嫁给人上人的,而自己不过是蓝家养子,先不说他们名义上姐弟的关系,就说他,本质上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儿罢了,如何能有求娶养姐的资格? 但少年血性,自然是不甘平凡的。于是他辞别亲人,孤身一人外出求学,试图一举中第,为自己赢得那一份资格。 可他如何能想到,还未等他科举中第,蓝云姜便嫁了人,从家书里得知,两人两情相悦,极为恩爱后,宋大人纵然思慕不再,收了那心思,可想要出人头地的想法却也愈发强烈。 终于数年寒窗苦读,一朝中第,只是宋大人还未来得及伸展抱负,转瞬间先帝驾崩,朝堂大乱。 而新帝从争斗中取胜,改年号,立皇后,只是让他愤怒的是,皇后却不是他的养姐蓝云姜。 而蓝云姜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正室,最后却如见不得光的外室一般,在皇后的首肯之下才得以被接入宫中,立为贵妃。 那时他官阶低微,并无得见贵妃的资格,更何况当时空有一腔莫名的少年傲骨,想着依靠自己建立一番功业,若是与蓝贵妃沾染关系,难免圣上出于补偿,过多的施恩于他。 是以除却蓝氏族人之外,竟无人知道宋大人曾是蓝氏的养子,满朝文武都以为宋大人不过寒门出身。 而宋大人也确有能力,连年数升,不过三年,便得到圣上重用,调任青阳,赴任青阳通判一职。 在调任青阳之后,当时青阳当地豪族李氏一族的族长,也是宋夫人的爹爹见宋大人青年伟俊,又无妻妾,便有意与宋大人结下亲事,将家中小女许配给了宋大人。 李家小姐容色出众,气质娴雅,更饱读诗书,婚后时常同宋大人一起吟诗作赋,两人成双入对,恩爱非常,宋大人也慢慢忘记年少慕艾,转而珍惜眼前之人。 只是谁能想到,蓝贵妃最终会落到那般结局。而宋大人在得知蓝贵妃薨逝的消息之后,便已经预料到蓝氏一族的人未来处境将会多么的坎坷。蓝氏一族对他到底有养育之恩,这份恩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忘记。 于是他很早便部署起了如果皇后的人对蓝氏族人下手,他该藏匿蓝氏一族的计划。之后蓝氏一族果然如他预料一般被皇后一党所排挤,所流放,而青阳则成了庇护他们的最好场所。 只是再周密的计划也会有破绽之处,皇后的人到底还是顺藤摸瓜查出蓝氏一族可能藏身青阳的消息。 楚末承那时还是皇后看重的亲侄子,二皇子的身份还并未被皇后看破。明里,他奉皇后之令前往青阳,打探蓝氏族人的藏身之处。暗里他找到了宋大人,告诉宋大人自己身世的真相。 于是两人联合演了一出戏,他刻意与对宋大人心怀不满很久的青阳程知州交好,让他误以为有皇后可以撑腰,是以迅速联合青阳各大家族,一同诬陷宋大人,这一番虽然让宋大人关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地牢,但也将宋大人从怀疑的对象里面摘了出去。 但皇后多疑,此番又无任何收获,便另派暗探暗中探查得知楚末承的异常之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生根发芽便是迟早的事情。 但她从未曾想过,楚末承竟会是蓝云姜的儿子。自己当做左右手般培养多年的亲侄儿竟然成了情敌的儿子,她的千般算计都成了笑话,这让皇后非但没有半分顾念昔日之情,反而视作自己人生最大的耻辱。 于是太子找到因为宋大人被诬陷入狱而面临家破人亡的宋伊宁,告诉她,她真正的仇人是谁,又该如何去报复。借此将她安插在了楚末承身边,做他最好的眼线。 这也是楚末承初见宋伊宁的第一眼非但没拒绝她,还破天荒地将她纳入自己羽翼之中的原因,哪怕蔷薇带刺,但只要羽翼足够丰满,就不怕花刺刺伤。 宋伊宁没想到自己那么多年,都错怪了楚末承。想到自己为了报复,曾听命于太子做过的一些事,宋伊宁就难受的厉害。“你们为何,从不曾和我说起呢,我是你们的亲人,我也应该有权知道才对啊?” 想到自己这些年就像个傻瓜,被人耍的团团转,还毫不知情,宋伊宁的眼眶再也藏不住眼泪。 轻轻拭去她留下的眼泪,楚末承将人紧紧拥在怀中。“对不起,让你知道这些。” 他刻意将宋伊宁带到蓝氏一族藏身的地点,为的就是让她自己发现这一切的真相。 他太了解她了,直接告诉她,只会让她又太多不必要的猜想,还不如把事实摆在她眼前,让她自己去发掘来的直接。 可宋伊宁却是顺势握住他擦泪的手指,定定道:“你都知道了吧?” “你说的是哪一样?” 宋伊宁骤然松了手。“没什么。” 楚末承只当宋伊宁还在生气,的确,这轻易是很难哄好的。不过他向来耐心足,晚间又哄了一回,但宋伊宁却是轻轻叹了口气。“我没在生气,你不必如此的。” 可楚末承却是勾缠在她纤细的脖颈处,带着低哑的嗓音。“那就为我生个孩子?” 可底下人闻言却是一僵,半晌后……“你知道的,我的身子……” 楚末承闻言抬起头,眼神带着歉意。“对不起……我只是……” 宋伊宁却是转过了身,极是不愿让他看到她此时眼中即将奔溃的故作镇定。 他的话,让她想起自己为何会伤了身子的原因。 尹氏那个蠢妇,哪能害得了她,她腹中的孩子,若不是她不愿生下来,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尹氏用一碗加了虎狼之药的银耳羹给得逞。 她只是借了尹氏的手,亲手除掉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当时只以为楚末承是自己的仇人,在达成嫁入侯府的目的后,便没有再生下来的必要。 如今真相大白,楚末承不再是陷害爹爹的仇人,但杀害孩子真正的刽子手,就是自己。 真正该说对不起的是她才对,可是,她怕她说出来,先前她做的那些对不起楚末承的事情,就会成为悬在两人头顶的冰凌,你不知道冰棱会不会砸伤你,但你却会因为畏惧冰棱而犹豫踌躇,不敢上前。 可随后她便被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楚末承握住她的手,语气还是那般温柔。“我其实并不喜孩子,你知道的,我会这么说,只是因为孩子的母亲会是你。你若不想,那便不要。” 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愧疚,像是冲破壁垒一般,宋伊宁从极力克制的抽噎,变成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 她起身,似是发泄一般捶打在楚末承的肩膀上。“你干嘛对我那么好,纵然有我爹爹的原因,可你难道不恨我吗,我曾做过许多过分的事情,甚至还杀了你和我之间的孩子,就这样,你还是不恨我吗?” 握住她的拳头,顺势两人揉在了怀中。楚末承的语气已经带上满满的无奈。“你还是不信我,我都说了,我并不喜欢孩子。所以……那个孩子的事情,我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我只是以为……你也不喜欢他而已。” 不喜欢吗?怎么可能不喜欢。在喝下尹氏端来的那碗银耳羹之前,她是犹豫过的,可是再喜欢又能如何,她还是喝了下去。 甚至为了永绝后患,她还加重的剂量,但楚末承也许是因为知道的原因吧,自她嫁入侯府以后,他再不曾碰过她。 ☆、一更 自她失忆前, 他们也只有唯一的那一次而已。 “我爱你,我想为你生下我们共同血脉的子嗣。”宋伊宁抬眸,眼中满是浓浓的深情。 楚末承却被这猝不及防的表白弄得微微一愣。“什么?” 他还尚不及反应过来, 来自怀中娇软小猫儿的似火柔情便已经将两人灼烧起来。 她的所有爱与愧疚,都在这一夜的极度放肆之中,全数地发泄了出来。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人, 能这般放任自己呢,要说是因为爹爹的原因, 可她是知道他的脾气的, 对外人他永远是冷然而又狠戾的,一个这样的人,纵然有爹爹的原因在, 可能容忍她放肆四年, 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说实话。”她靠在楚末承结实的胸膛之上,指尖划出的一道道弧线, 撩拨地人微微有些燥·动。 实话吗?楚末承就这个问题想了有一会, 的确,单论宋大人的原因, 他是不会对宋伊宁这般手软到几乎百依百顺的程度。 最多就是在保证宋伊宁性命的程度上,对宋伊宁加以软禁。但他之所以能这般平和, 他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在我幼年时曾养过一只猫, 但是那只猫却被尹氏的儿子活活剥了皮。我时常在想,若是那只猫,并不是一只柔弱的小猫,而是带着利爪与尖牙的猛兽, 那会不会依旧是那样的结局。” “而你就像是我曾经养过的那只猫,看着柔弱,轻轻一捏就能捏碎一样,但你却是不同的,你拥有将他们撕碎吞落的能力,就像是带着尖牙和利爪的猛兽。” “我看你,就像是在看到一只羸弱的小猫,将比她凶猛数十倍的敌人一一击倒在地一般,我能容忍你,也是我不想这场争斗因为我的插手而终止,我想继续看下去,兽和人,到底谁会胜出。”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可是尹氏和她的儿子如今都已经被我斗败,你也看到你想看到的结局了。那你为何还……” 为何吗?楚末承想,看着一只兽,看它斗争久了,也是会产生感情的吧。只是当比赛赛出了结局,他却是不愿那只兽继续亮爪了。 于是他想方设法地拔去了那只小兽的利爪和尖牙,将她驯服成了一只缠人但失去了攻击力的小猫,虽然偶尔小猫也会炸毛,但是失去了尖牙和利爪,再是炸毛也不再具有攻击性。 “阿宁,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应该继续恨我的才对。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早知道了。”宋伊宁这会有些困意上来,再没平日里的清明,她点了点楚末承的心口处,“你啊,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说完,有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真的知道了吗?”楚末承眼中晦暗不明。 “罢了。”楚末承看着怀中的小猫,将她轻轻放在软枕之上,盖好被子。“如今这般,便好。” 巡查期间楚末承再度离开,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后,宋伊宁并未一同跟去。 之后她便随口身体不适,留在了下榻的客栈之内,并未随着大队伍一同离开。 太子的人也不会是蠢材,自己消失了两日,在他有意监视之下,哪怕楚末承安排了替身代替自己,也根本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所以对此,宋伊宁早就有心里准备,眼下正安坐着,等人主动上门来。 不多时,便有小二领着大夫走了进来。大夫是韵书去喊来的,毕竟身体不适,自然是要找大夫的才对。 只是当那大夫走近时,宋伊宁却发现大夫手中有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老茧,显然不该是一个大夫应该有的手。 宋伊宁心中不禁警惕起来,派一个练家子来过,是准备若是自己不说,便直接下手解决自己吗? 宋伊宁对太子的一贯手段也算有所了解,能坐上储君这个位置,他耐心被磨炼地一向很好,但当他耐心用尽的时候,便会做出一个储君该有的狠辣之举。 不过她想,太子倒也不必如此,她还不至于蠢到不用脑子直接来硬的。 伸出手腕,宋伊宁脸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夫。“如何,瞧出什么了吗?” 对方低着头,一手捋了把胡须,看着倒是似模似样。“这,还需要老朽再静静把脉一番,夫人可否能让闲杂人等先出去?” 如今身家性命都捏在这个大夫手中,自然也容不得自己说不,宋伊宁挥挥手,让韵书等人先行退了出去。 韵书出门前,有些不放心地往宋伊宁这边看了一眼,宋伊宁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待人全部离开之后,那大夫这才抬起头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太子要楚末承在青阳一带秘密据点驻扎地的地址。” 宋伊宁收回手,明知对方是个身手不凡的练家子,倒也不惧。“太子为何觉得楚末承会带我去?那岂不是引狼入室,你真以为楚末承会这么蠢吗?” “哼哼。”对方闻言冷冷笑道。“我不管他蠢与不蠢,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交出地址。否则……” 对方手腕一动,袖中寒光闪过,威胁之意不需言表。 宋伊宁却勾着猫儿似的眼睛,眼中尽带嘲讽。“凭你,还想威胁我?太子什么时候,有你这样蠢笨的手下了?” “你……”对方见宋伊宁不为所动,便准备按照原先的计划,直接将人带走,却不想刚一准备发力,便发觉全身没有力气。 “所以说你蠢笨,最最简单的下药都没能躲开,就你,还想威胁我?” 对方恍惚间,只见宋伊宁施施然起身,拿起桌上小水果的小刀,对着他的手掌便是毫不留情一下。 偏偏削水果的小刀不够锋利,刀身虽入掌中,还不至于贯穿,但疼痛的刺激让人神智稍稍清醒不少。 宋伊宁嫌弃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而后丢在了一遍,“这只是一点点小警告,对我,记得客气点。” 对方不愧是练家子的,强忍着药性与疼痛的双重反应,竟是准备继续出手。 可若是能被他沾身,那自己还不得嫌弃死。 药性的分量宋伊宁牢牢把控着,就在刚才对方接触到自己手腕的时候,自己原先下在手腕中的毒药便顺着对方的手指进入到他体内。 而这药一旦发作,最先麻痹的并不是大脑,而是四肢。所以对方虽然神智看似还能勉强支撑,但四肢却已然不听使唤。 “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地方在哪里我会说,但若是对我用强,我反而偏偏就不说了。” 行事只顾自己心意,嚣张妄为,放肆至极,这才是原先的那一个宋伊宁。 她要说的很明白,地方她也不是不肯说,但是得拿出诚意来才可以。 只是让宋伊宁没有想到的是,来人竟然会是太子身边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 看到千明出现后,宋伊宁心里紧了一紧,千明为人奸诈老练,恐怕不是自己能随随便便糊弄过去的。 “没想到竟会是千大统领亲临,既然你早就在此,何不早些出现,让那些不长眼的前来,千大统领你这是有多忙,可要我好好帮你向太子请请功?” 千明没少和宋伊宁有接触,他平生为人,最不喜宋伊宁这种狡诈刻薄的女人,是以对宋伊宁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哼!请功倒是不必,夫人将南宁候在青阳的布局给我,就比什么都好。” “那就请千明统领告诉太子,我可以交出他在青阳的布局,但得保证我父亲能够脱身。” 和千明这人掰扯,极为无趣,他的狡诈之处便在于什么事情都能往直了说,你的那些弯弯绕绕,精明算计在他强行的横直之下完全无法使力,还横刀直入提出自己的条件,反倒明了。 千明闻言,倒是稍稍放松了一些警惕。宋伊宁的软肋谁都知道,那便是她的父亲。 “可通判大人勾结南宁候多年,这些布局可难说不是他的手笔。” “我爹爹的忠心,不需要辩证,若不是他这些年里应外合,我又岂会那么轻易得到楚末承在青阳的布局呢?这份布局,我爹爹自然也有功劳,依我看升任我父亲都不过分。” 说完,宋伊宁随手拨了拨指甲尖,将抉择丢给了千明。“我呢,条件就摆在这边了,就问你答应不答应吧。” 没有什么要比楚末承在青阳的布局重要。青阳通判说到底也不过是区区的通判而已,还不值一提,更何况宋大人本身也就是一个筹码,是以千明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协议达成之后,宋伊宁将标了地标的图纸给了千明。图纸没有任何的问题,楚末承在将她带到磷矿的时候,她便从中得知大致的方位。 只是她虽然答应将楚末承在青阳的布局图给太子,但也没说只给太子一个人。太子能派千明来此,难道二皇子就不会派人前来吗? 蓝氏一族的人,怎么说都是他母族的亲人,眼看着亲族受难,他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宋伊宁给二皇子的消息里,多了矿下屯兵这一个消息。二皇子知道后哪怕是为了底下的这支军队,也不会不保蓝氏一族。而且私心里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有这么一支秘密的军队,所以一定会牢牢保守这个秘密,连圣上都不会让他知道。 该布局的都布局完了,接下来,便是看好戏的时候了。 ☆、一更 只是他的速度到底慢了二皇子的人一步, 待他派人赶往时,蓝氏族人已经全数撤离,留给他的不过数十间空屋而已。 气得千阳一举之下将那些茅屋全数烧毁, 可刚烧毁了屋子,他便发现自己被人重重包围了起来。 带头包围之人,正是二皇子。 而二皇子在得知蓝氏一族的人竟秘密屯了一支兵马, 自然是大喜。 正好他与太子两人之间的争斗有了胜负,到底是他略胜一筹, 拔除了朝中不少太子一党的人, 将自己的人安插在内后,二皇子自觉暂时没有后顾之忧,便志气满满地出发赶往青阳。 不过二皇子也不是蠢笨之人, 白来的军队虽然香, 可这也要看这是不是自己的才行。 他可是知道,青阳一直是楚末承的势力范围。 这一次蓝氏一族的事情,二皇子一直觉得是因为楚末承与太子两人相争,给他占了便宜。 但军队难保不会是楚末承暗中步下的, 毕竟青阳通判可是他的老丈人, 能在青阳境内屯兵养马,这么大的阵仗难道会瞒不过在青阳境内堪称手眼通天的青阳通判? 只是再是有所怀疑, 也不能阻止他对军队的渴望。就算是楚末承的军队又如何,他从他手中抢过来不就可以了? 不得不说二皇子此人隐忍但也敢争, 特别是他在旁敲侧击下得知圣上都不知道这支兵马后, 更是存了志在必得的态度。 只是兵马到手也得过明路,而能在青阳屯兵养马的人,没有比青阳王更加合适。 于是二皇子便将私自屯兵养马一事全数推给了青阳王,而青阳王作为太子在青阳最大的眼线和势力, 又是王族,这是让每一个在位者都忌惮无比的事情。 是以圣上在得到二皇子上报的那些证据后,并在意二皇子给的证据到底准确不准确,为了以防万一,青阳王怎么都是留不得的。 于是派二皇子秘密带着一支精兵出发前往青阳,二皇子刚将蓝氏一族的人转移出去,便正好与前来捉人的千阳撞在了一起。 千阳这次带的人马多数都是养在青阳王府的府兵,按照本朝律例,藩王是准许拥有一支数量允许的府兵的。 可青阳王既是太子的人,青阳王是没什么大志,可太子有,借着青阳王在青阳藩王的地位,借机养些军马在他名下,也算是过了路子。 只是随着这些年太子的野心不断滋长,养在青阳王名下的府兵也越来越多,对青阳王夫妇而言,这虽然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但是太子每年都拨大量的养兵粮饷,从中稍稍沾点好处,都要比他们一家一年份的供奉要多。 这也是二皇子敢借口青阳王屯兵买马的原因,因为青阳王确实在做这些事,只不过原先二皇子知道,但觉得这些证据得留到后面派大用处,不过能拿太子养的兵马给自己过明路,二皇子自然是不会错过这等好事。 这会千阳从青阳王府调来的府兵其实并不多,不过才占了总数的四分之一而已,但是比之二皇子带的人马,也要从数量上要来的多。可他在看清领头之人是二皇子之后,自然不敢再做抵抗。 他要是抵抗,那便真的是谋逆造反,别说圣上,太子第一个便饶不了他。所以他只能束手就擒,任由二皇子将其抓获。不过他在被抓之前,已经及时发出了传讯的信号,倒也足够青阳王做出反应了。 只是二皇子既是有备而来,又岂会轻易让人逃脱,他带的人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精兵,又是圣上直辖所管的兵马,在二皇子将千阳等人拿下时,青阳王府之内也闯入了一支精兵,将青阳王一家全数扣押了起来。 这事到底涉及兵马,闹得动静不可谓不大。这一晚,青阳注定不能平静。 而背后布局之人,却是听着满街糟乱的动静,等待最后收网。 青阳一处客栈里,宋伊宁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倒也丝毫不见诧异。只是披了件衣服坐了起来,望着来人,道:“这个时候,你不去亲自收网,就不怕鱼跑了吗?” 楚末承却是解了披风,坐了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收网的可是二皇子,与我何关?” 宋伊宁心想你就给我装吧,明明出手布下了这一局,现在却装成无事人一般。于是凑近了,挑眉看着他,“你就不怕二皇子趁势把你一起给收了?你难道忘了,你在他眼里,可一样是心腹大患。然后保不齐太子为了脱身把一切都推给你,那你岂不是要当那被凌迟的逆贼?” 楚末承却顺势将人拉到怀中,“那也得容他抓得住把柄。” 二皇子想借青阳王给蓝氏手底下的那支兵马过明路,可除却千阳带领的那支府兵,楚末承是不会给二皇子留任何的兵马。 他这些日子,自然是在忙着处理养在青阳王府邸那些兵马的事情。 太子每年出银出粮养的兵马,其实早就握在楚末承手中。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在替楚末承养兵马。 统领那些府兵的守将虽然对太子十分的忠诚,却少了丝精明,是以才会被太子命来训练军队。他不需要领兵守将多高明,偷偷囤养私兵,只要忠诚便够了。 而楚末承一贯只当自己不知道太子私底下养的这支军马,平日也很少与守将有什么接触,但副将却是楚末承的人。副将比之守将要来得更加精明,在他运作之下,军队其实大半都已经投向于副将。 而后从太子拨下来的粮饷里面,拿一部分去组建自己的军队,太子要是得知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花钱给别人养兵马,估计得呕死。 这一次千阳带去的那些,大部分都不是楚末承的人,所以被二皇子抓捕,他也并不心疼。真正的兵马早已在二皇子准备动手前撤离了出去,不过就千阳带去的那些府兵的人数,其实正好够矿井内屯兵的人数。 二皇子要的是能过明路,得知青阳王囤下的大量府兵忽然失去了踪迹,虽然气,但就凭活捉千阳那些兵马,也足够交差了。 最气的莫过于太子了,本以为能铲掉楚末承的势力,却不曾想被二皇子摆了一道。 青阳王私囤府兵超过规制这是事实,他要做的是如何明哲保身。毕竟这件事严重起来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谋反了,一番彻查是免不了的。 想要把罪名全数推给青阳王这简单,但是他知道二皇子岂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这就其中青阳王屯兵的粮饷何来,便足够二皇子大做文章。想到自己为了囤养兵马少不得从国库里搜刮银钱,若是被二皇子抓到这一点…… 太子这会自然是手忙脚乱,得趁着二皇子没有发难之前将手脚都处理干净。 只是二皇子离京之前在朝中安插了不少他的人,又岂会是庸才,察觉到太子一党有所动静之后,自然是要施以阻拦的。而这其中便属永康公府跳脚的最为厉害。 太子妃本是见太子书房灯火通明,便送来吃食茶水,却被太子发火迁怒,顿时委屈的不行。“殿下这又是为了什么,臣妾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引来殿下这般责骂?” “你是没做什么,你的母族倒是给孤做了不少的好事。” 永康公府的态度,太子妃又岂能不明白,她也心寒过,但是先前永康公府多数都是两碗水端平,倒也不曾偏颇过哪一边。可她却不曾想到,今日太子竟会为此发这般大的火。 “殿下息怒,臣妾这便叫人备马车回永康公府。” 太子妃的原意本是想回娘家问问父兄为何要做惹怒太子之事,却被太子厉声喝住。“站住!原先只以为你是没脑子,看来是蠢到无可救药了,不怪永康公府放弃你,如今局势换一个人都能分析出来,你居然还想回永康公府理论?还是看孤式微,觉得回娘家更有出路?” 太子对太子妃虽然有诸多的不满,可这般直接地怒骂太子妃,却还是头一次。 太子妃也知道自己比起娘家姐妹来心思是单纯了一些,若非母亲强势,她也不会嫁给太子当太子妃。 但被当面骂蠢,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夫君,却还是头一次。太子妃先是一愣,之后便是一阵地嚎啕大哭,多年委屈桩桩件件抖落个不停,像是寻常人家受了委屈的媳妇,让原本就心情烦躁的太子愈发火大。 “既然永康公府立场已定,你这个太子妃又做的这般不顺心,孤明日就去启奏父皇母后,罢黜你太子妃之位,你就回你娘家继续做你那个高高在上的永康公府大小姐吧!” 太子的这番话,着实将太子妃吓得几近呆滞。太子先前虽然对太子妃的蠢笨多有斥责,但却从不曾提出要废太子妃的话过。而今日他非但说了,且看阵势更是铁了心一般。太子妃反应过来后立刻慌了起来。 “殿下,臣妾错了,臣妾没有其他心思,臣妾还是一心向着殿下的啊。” “滚!”太子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和太子妃掰扯什么家长里短的东西。 太子妃见太子并非铁了心要罢黜她的太子妃之位,巴不得赶紧消失在太子眼前,让太子不要注意到她才好。 不过太子妃到底还没蠢到边,仓皇逃出书房,赶紧命人打听前朝发生了何事,在得知永康公府在朝堂频频给太子使绊子之后,对娘家那便只有怨恨。 ☆、一更 不过太子妃的身边也不是能人一个都没有的, 永康公府可以为了家族利益而抛弃太子妃,可太子妃的母亲,永康公府的卫大夫人还是十分疼惜自己这个大女儿的, 而太子妃身边的佟嬷嬷便是卫大夫人用来给太子妃出谋划策的。在随太子妃嫁入东宫后,佟嬷嬷帮着料理不少东宫事宜,对太子府发生的大小事, 自然了如指掌。 佟嬷嬷刚刚探听到了一些消息,这会见太子妃满脸惊慌失意地回来, 便知太子妃在太子那里应当是受了好一顿迁怒了, 便赶紧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太子妃。 太子妃听完,当下便惊立而起,“什么, 你说殿下他在青阳囤养私兵?” 囤养私兵可是相当于谋反谋逆的大罪啊, 若是证据确凿,太子极有可能将被罢黜,哪怕是皇后,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娘娘, 你小声些, 这也只是外头的猜测,毕竟现如今也只是青阳王囤养私兵罢了, 只要殿下能处理地干净,这火也烧不上来。” 太子妃刚稍微放心了一些, 便听佟嬷嬷叹了口气。“只是啊公府那边, 似乎帮着二皇子,一直给殿下使绊子呢,老奴就怕会因此对太子不利,对娘娘你不利啊。” 太子妃多少还是懂审时度势的, 若是谋反一罪成立,那作为太子岳家的永康公府自然难逃株连之罪,还不如划清界限,戴罪立功,在扶持二皇子上位之后,那还能继续保全家族荣耀。 这下她是完全怪不起父兄的绝情了,是人都有私心,要她她也不愿自己被株连,她这时甚至想若是太子废黜她也好,那她便不会再被株连。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太子妃也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想太子这般精明稳重的人,应当能将这件事摆平的才对。 “可是佟嬷嬷,好好的,怎么会被人发现殿下在青阳囤养私兵呢?”说完,太子妃忽然想到宋伊宁前些日子刚回了青阳。 得知宋伊宁回青阳的时候,太子妃还暗自开心,能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那狐狸精了。可太子妃总觉得,这件事恐怕和宋伊宁少不了干系。 “你说,会不会是宋伊宁那个狐狸精告的密?毕竟她爹可是青阳通判,太子若是在青阳屯兵,恐怕也瞒不住青阳通判的耳目,说不准连囤养那些兵马都有青阳通判的一份功劳。” “娘娘的猜测倒并非没有道理,若真是她或者南宁候告的密,殿下定然不会轻饶。” “哼,还亏先前殿下那般护着这个狐狸精,没想到她竟这般狼心狗肺。”太子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她如今心中一顿憋屈,也只能骂骂别人出出气了,只是码完,她也觉无用,遂同佟嬷嬷求助道:“那佟嬷嬷,眼下我可该怎么办啊?” 佟嬷嬷略作思衬,“娘娘不若回府,问问夫人的意见?你总归是她的女儿,她哪有看着你受苦的道理?” 是了,父兄都靠不住,他们眼里只有权势,亲情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更别说府中还有数个嫡庶姊妹可当工具,能依靠的也只有最最疼她的母亲了。 于是她第二日前去见了卫大夫人,可听到的却是卫大夫人无奈的叹气。“到底是为娘害了你啊,太子并非良人,你也要早做打算才是啊。” 在太子妃眼里,自己的母亲永远是波澜不惊,稳操胜券的模样,第一次见她这般的愁眉不展,她的心不由就是一咯噔。“太子他……难道真的只剩下败局了吗?”太子妃总觉得,依照太子的能力,应当还不至于让母亲这般态度。 卫大夫人却是十分肯定的态度,“二皇子这一次出手,就绝对不会让太子有翻盘的机会。因为此事不但二皇子涉及其中,你以为你父兄是落井下石,他们也是在保全这个家族啊,” 太子妃一脸灰败地回太子府,心中一次次回想着卫大夫人的话。“你以为你父兄为何忽然转变态度,改而支持二皇子吗?那是因为你父兄察觉到圣上对太子,对皇后一党的忌惮,这一次二皇子能这般顺利地查到太子在青阳的屯兵之所,自然也是有圣上在背后支持的原因,连圣上都不愿太子能顺利继位,所以那皇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传给太子的。” 卫大夫人劝太子妃早做打算,谋逆叛乱,重则处死,轻则幽禁,而太子妃自然也会被连坐,要想保命,只能在太子出事前,把自己给摘出去。 要如何将自己摘出去呢?太子妃问过卫大夫人,卫大夫人的回答是让太子废黜她,或者是戴罪立功。 可是太子妃的废立不是随随便便那么简单的,更何况这种时候,太子根本没心思在这种事情上,搞不好还会起反效果,自己先被太子一杯毒酒赐死了也说不定。 那唯一的办法,便只有戴罪立功了。卫大夫人要太子妃将太子亏空国库的罪证举例出来,交给她的父兄,到时候定能免去责罚。 可这要她怎么做,太子从不让她插手政事,她甚至连太子的亲信有哪些都记不全。不知不觉太子妃徘徊在了太子书房之外。这时,她听到太子愤怒地摔东西的声音。 “你,去告诉汪松,若他不愿担了这桩罪,他的妻儿就一个也别想活命。” 汪松?太子妃对这个人有印象,江南漕运的总督,担任朝中最肥的官职。随后她又在书房外听了几句,其中还听到有关宋伊宁的事。“青阳王囤养私兵,又岂能和青阳通判没有关系?敢背叛我,那就要准备好背叛我的代价。” 太子妃心想母亲说的没错,青阳私兵一事果然与宋伊宁父女大有关系。看太子这口气,显然是准备将罪责系数推给青阳王了。若真是如此,那是不是代表尚有一线生机呢…… 可她刚有希冀,便听到底下人的回复。“不过照属下看来,还不如全数推给南宁候要好,毕竟这会南宁候可正在青阳,而原本,殿下就是准备对付他的呀。” 太子闻言,冷哼了一声。“倒是差点忘了他了,宋氏父女敢背叛我,自然是受了他的指示,我还想说就我二弟那蠢笨的性子,如何能布下这么高明的局,想要浑水摸鱼的,却是另有其人啊。” 也是如今局面让人身心过于烦乱,太子极其手下一直不曾察觉书房外暗暗偷听的太子妃。 太子妃从他们的交谈里,竟是听出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她想她得赶紧再回娘家一趟,支持二皇子无用啊,他又不是真的皇嗣血脉,就算扶持了他斗倒太子又如何,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 想到这,太子妃赶紧急匆匆往回跑去。熟不知这些话,正是太子刻意要太子妃听到的。 朝中人都是算准了父皇更宠爱二弟,才会一个个改投二弟门下,要是被他们知道二弟并非真正的皇嗣血脉,看他们还会不会这般卖力地替二弟做事。 原先他瞒着这个秘密,以来是为了让楚末承能忠心做他的一只好狗,二来是想要继续维持现状,让他的二弟乖乖做一个隐形的皇子。可如今那只狗显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反扑,而他本该乖乖当个隐形皇子的二弟也开始有了夺嫡的野心。那他自然不需要再将这个秘密守下去了。 而永康公府从太子妃那里得知这一桩秘事之后,一个个都坐不住脚了。 谁能想到,如今的二皇子并非圣上亲生,而南宁候楚末承才是圣上的亲生儿子。 这是该支持太子,还是二皇子,亦或者是支持楚末承?这事着实成了不少人当夜的烦心之事。 不过他们自然也不会盲目听信,当年之事的真相,自然少不得有人刻意去翻旧账,确定这是事实还是太子为解决眼前危机而捏造的传言。 有些事情在人刻意的探索下,是瞒不住的,南宁候夫人和蓝贵妃生产的时间在同一天不说,那一晚蓝贵妃与南宁候夫人同时因为生产而亡,这便不能算是巧合了。再加之前些年皇后还有太子对楚末承突变的态度……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向人披露着一桩皇室隐瞒许久的辛密。 而这件事也慢慢地一传十十传百传了开来。 太子明显能感觉到朝堂上的阻力小了很多,看来二皇子并非圣上亲生的传闻着实有用。二皇子又非正宗皇室血脉,到最后圣上允不允许他上位都是问题。 而楚末承又有那般凶残暴戾的恶名,他若登上那个位置,恐怕只会出一个暴君。 思来想去也只有太子最适合那个位置,可一想到他们这些日子帮着二皇子做的那些事,他们都生怕被秋后算账。也有脑子灵活的赶紧选择对太子投诚示好,希望能以此得到太子的谅解,就比如说永康公府。 就在太子洋洋得意自己为何早不把这件事披露给众人的时候,青阳那里,楚末承看到底下人传来的消息,带着一切都在算计中的笑意。 很好,借着太子的手,已经让大部分人都相信自己皇嗣的身份,之后自己登上那个位置,阻力也会小上很多。 至于说他凶残暴戾恐怕会是一代暴君的声音,那就让他们继续传着吧,福兮祸所兮,祸兮福所伏,越多人传,越发坐稳了自己就是皇嗣血脉的事实,至于所要背负的骂名…… 想要登上那个位置,一点小小的骂名都承担不了,又何必生那个心思去夺位呢。 ☆、一更 二皇子断没想到, 太子竟会卑鄙地用出这一招,他自以为在朝中稳固无比的势力,竟一下摇摇欲坠。 虽然圣上同二皇子保证, 他绝对是他的亲生皇子,但这时的二皇子不免也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圣上的亲生血脉。 他本想在青阳再待段日子, 用来一举拔除掉太子在青阳的全部势力,可眼下的情况, 他必须赶紧赶回京中, 安抚朝臣还有将太子火速定罪才行。 只是他也没打算就那么轻易放过青阳境内所有非他所属的势力。宋大人作为通判,自然是免不了被关押了起来,一同随军队押解前往京城。 只是在二皇子带人赶到宋大人落脚的客站时, 楚末承也在客栈之中, 见二皇子气势汹汹地想拿人,却是丝毫不给脸色。 “二殿下可是搜出任何有关宋大人囤养私兵的证据了?若没证据,随意捉拿朝中二品重臣,我可是能在圣上面前告你以权谋私, 排除异己的。” 如今二皇子对楚末承是多有忌惮, 若非他不能轻易动他,他都想一块将他绑了, 安上囤养私兵的名声才好。“有没有证据,审了不就知道了。”说着, 二皇子便准备让人强行上来将人拿下。 可本朝一等侯是可以拥有少量私兵的, 而青阳通判更是手握守城兵马,单论二皇子带的这支队伍的人数就比不得两者相加,见二皇子打算来硬的,护卫们立刻上前挡了起来, 双方僵持下,二皇子想要强行将人带走,却是不可能的。 二皇子本就忌惮楚末承是圣上亲子的传言,这会见状,更是对楚末承怀了不得不除的心思。“你们可是要随同逆党一起叛乱不成?” 二皇子的话让宋伊宁不禁失声笑了出来,“这话都让二殿下你一个人说了,我要是说我们不是逆党,你估计也不信。只是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逆党还能没有证据就强行扣下来的。照二皇子你的想法,岂不是你看不顺眼哪个人,只要一口咬定对方是逆党,便能将他扣下来定死罪?圣上仁厚,治罪尚且都讲究个证据,二皇子莫不是比圣上更有威严,这抓人都不需要个证据了?” “哼,我不欲与你这个妇人争做高低,今日这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在二皇子的叫嚣中,只见楚末承上前,将宋伊宁护在身后。二皇子以为楚末承是怕了他,正准备得意,便看到楚末承抬头,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支利箭就此穿过了他的胸膛。 之后场面陷入一片混乱的厮杀中。他这些年囤养的私兵从客栈的暗道里出来,早已占据了客栈的每一个角落,二皇子的人马根本抵挡不住。 刀剑无情,怕血肉模糊的场面会惊到宋伊宁,是以楚末承在发号施令之后便带着宋伊宁离开了此处。 集结私兵的调令一下,兵马很快集结了起来,开始攻向盛京。只是军队的口号却是:拥太子,反奸佞。 尚不等京中反应过来,大军便已拿下三座城,破竹之势,直指皇座。 原先太子还指望着靠舆论扭转他在朝堂之上的劣势,可眼下的情况却是无论他怎么反驳,都不能够了。 二皇子的尸首先青阳军一步被送到了皇城,太子残杀手足,逼供篡位的罪名也在这一刻被彻底落实。 深知自己处境岌岌可危之后,太子一改往日的隐忍,索性一次性集结了他所有的势力,趁着宫中将他关入天牢的圣旨还没下来,准备先一步将圣上控制住。 可圣上防备太子多年,先前又出了他囤养私兵的事情,又岂会束手就请。太子自以为能来个一击制敌,却不曾想刚举兵进入皇宫,便发现自己已被重重包围了起来。 “朕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逼宫谋反!” 圣上平素对人一向温和,就是在朝堂上遇到棘手的政务,都少有发火的时候。而此刻,他带着说不出的压抑与失望,面色凌厉,让身边的人不敢噤声。 “那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要不是你时时刻刻打算废去我太子的位置,我又岂会走到这一步!” 虽说指示青阳军队叛乱的人是楚末承,但太子一直认为这是圣上指使的,为的就是趁机废了他,好让楚末承可以上位。 “为什么,我一直不能明白,一样都是儿子,你为何要这般偏心?” “因为我。”只见皇后在侍卫突围之下,朝着父子两人走来。“因为我的存在,会让陛下一直觉得自己被压制,堂堂帝王,居然会被皇后压制,这话说出去,他帝王威信可就荡然无存了。” 皇后依旧这般高高在上,纵然处在这般境况之下,面对圣上时,依旧是高昂着下巴,眼中不见丝毫的恭顺。 “而蓝氏……温柔小意,又万般柔弱,男人嘛,自然喜欢这种能掌控在手中的女人。”皇后走到圣上跟前,嘲讽笑道:“可若她真是如此,我也不会下手,可惜啊,她也只是表面柔弱,心中算计可不能算少,所以我才留不得她。” “你终于承认云姜是你害的了。” “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我有什么不可承认的,想来你也查到了什么,否则也不会设下换子的这一出伎俩。可惜我还是发现的太晚了,竟帮蓝云姜养儿子养了几十年。”这件事,一直是皇后心中的疙瘩。她这些年都有意将二皇子往废里养,也颇具成效,二皇子外表虽看着干练,实则自大狂妄,刚愎自用。 他会就那般死在青阳,可见其谋略还是差的远些。而楚末承,皇后是花了大量心血培养的。 因为尹氏生的几个儿子靠不住,未来定然又是同他们父亲一般,是一群纨绔废物。而楚末承却不同,性子虽然阴晴不定哦,不好控制,但却胜尹氏几个儿子无数倍。 她知道,想要继续维持南宁侯府的荣耀,那就必须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楚末承性子差些并不要紧,能忠心为太子做事,那便足够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花了大心思培养的侄儿竟然会是蓝云姜的儿子,若是早些知道,她倒也不会如此愤怒,最最让她愤怒的一点便是,在她察觉到楚末承身份不对劲的时候,楚末承已经掌控了南宁侯府大半的势力,并且深深扎根在太子的势力之中,想要拔除,不伤筋动骨一番是不可能的。 所以皇后明明对他的存在如鲠在喉,但也不能直接下手将人除去,只能慢慢地分削掉他渗透在太子手中的势力。 可照今日这幅局面,她还是被楚末承摆了一道。不过也只是摆了一道而已。 皇后此时眼中杀气腾腾,看圣上的眼睛也带着胜利者的仰视。“青阳叛军杀进京还需几日,而我儿即将登基为帝,区区几千叛军,本宫可不会放在眼里。” 比起果决来,皇后更胜太子,太子或许还会顾念那点父子情分,多少有些犹豫,而皇后却没有。 成王败寇,只有圣上死了,太子继位了,如今这败局才能扭转过来。 “老二已死,朕的其他几个儿子尚且年幼,且论才智,如何能与老大相争,朕就是再忌惮你,百年后的皇位也是交由老大的手中,你们难道就那么等不及吗?” “老二?”皇后冷冷一笑,“陛下你的二皇子,如今可不是正率领着青阳叛军直举盛京呢吗?死的那个是我哥哥的儿子,陛下你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和我装糊涂吗。” “若朕说,他不是呢?” 可圣上的话,皇后已经不会再信,这在皇后看来,不过是圣上打算拖延时间的计策而已。 “本宫管他是不是,只要我儿能登上皇位,那他就必死无疑。来人。”皇后命令道。 只见一个宫人随后端来一道空白的圣旨与一杯毒酒。 “陛下写完传位诏书后,再饮毒酒吧,能够死的体面,也算是臣妾对你最后的心意。” 眼下明显已无活路,圣上倒也不再挣扎,“也罢,传位给太子,起码能保证这个江山不会异姓,我九泉之下,也不算愧对列祖列宗。” 可尚不等他落笔,一支利箭便凌空射来,直中圣上的咽喉。而后,宫墙外却是一阵阵厮杀声。 “太子谋逆,逼宫篡位,随我杀!” 大军很快便冲了进来,而在看到为首的领兵之人后,皇后与太子两人皆是不敢置信。明明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楚末承,不知何时回到了重重把关的盛京,而他杀进来的这支军队,却是原先由南宁候统帅的大军。 只是这支大军在老南宁去世后,便被圣上分走了大部分的兵权,再经过上一任南宁候的庸碌无能,早已名不副实。 仅剩的那点兵权,也握在了皇后的手中,今日这场谋逆,皇后手里的那一支军队,便占了主力。 而楚末承虽承袭了爵位,但并不承袭兵权,可当皇后看着他率领楚家军旧部攻进来时,自然是不敢相信。 “他……他怎么会有楚家军的兵权的?”皇后不由将目光看向血泊中的圣上,目光怨毒无比,“是你,是你给他的对不对,你倒是疼爱你与蓝氏生的这个儿子啊,居然把什么都给他。可到头来你最疼爱的儿子杀了你啊!” “他不是我儿子。”圣上很想说这句话,他这会还有一口气迟迟没咽下去,对率兵攻打进来的楚末承,他也是满眼的不敢置信。可是喉咙被利箭贯穿,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哑哑”地喘着粗气。 这支兵马,是他原本打算交给二皇子的,二皇子从始至终都是他认定的储君。 可谁能想到,二皇子会死在青阳,杀死二皇子的,正是楚末承。 他一定是知道了,这是他的报复。这是圣上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一更 皇后还有太子随后便被大军绑了起来, 丢在大殿之上,等待发落。 如今他们孤立无援,背下了弑君的罪名, 哪怕是满朝文武,也无人敢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弑君者另有其人,皇后想要辩解, 可他们此时连口舌都被堵了起来,根本发不出声, 只能拿着不甘与怨毒的神情看着上位的楚末承。 “太子弑父杀君, 皇后霍乱朝纲,实在天理难容,微臣恭请二殿下继位, 继任新帝。” “二皇子?二皇子不是薨了吗, 哪来的二皇子。” “众所周知,南宁候便是先帝亲子,二皇子自然称的是他了。” “可无凭无据的,谁能证明啊, 若是再随便冒出个冒充先帝皇子的, 岂不是也要承认对方不成?” 反驳的多数都为昔日的太子一党,如今太子虽然弑君罪名成立, 但他们完全可以扶持年幼的皇子登基上位。可若是让楚末承上位了,那他们这些昔日的太子一党还能讨得了好? 纵然此时楚末承佣兵在手, 可若是他们以非皇室血脉为由, 阻止楚末承登基上位,他难道还能强行上位不成,那是要留下千古骂名的。 楚末承听着朝臣争论不休,适时出声道:“的确, 本候并无证据可证实本候皇子的身份,且本候也对皇位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所以……本候提议立八皇子为新帝,你们可有意见?” 楚末承此言一出,满朝皆惊,本以为他的目的是登帝位,怎么着也得努力证实自己皇子的身份才对,可谁承想他直接提出扶持八皇子上位。 不过在想到八皇子不过四岁大的孩童之后,众人立马反应过来,他这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只是这会原先还在以楚末承先帝血脉未明不能登基的那些朝臣,却也无话可说。 因为八皇子非但是先帝血脉,他的母亲淑妃娘家权势煊赫,在朝中也有一定地位。再加之这会楚末承重兵在手,他就是想立尚在襁褓中的十皇子,都没人可以反对。 皇后与太子听到他的提议,因为被堵住了口舌,只能用怨毒与不甘的眼神看着他。 继位人选已定,楚末承垂眸看着押解在地的皇后与太子。“赐毒酒吧。” 一声令下后,士兵将两人拉了下去,之后有宫人端着毒酒上前,掐着两人的脖子,强行喂了下去。 那毒酒正是皇后准备用来毒杀圣上的,毒性发作的很快,而且痛苦很轻,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后和高高在上的太子,死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痛苦。 这场逼宫篡位的谋逆之案所带来的腥风血雨,很快在新帝登基的礼乐声中逐渐淡去。 虽然如今登上帝位的是并非楚末承,但如今他重兵在握,又制协天子把控朝政,谁都明白,他如今的地位已是万人之上。 虽然有朝臣暗中称其为奸佞,但明面上却不敢与他争锋,更多的都是赶紧拍马讨好,特别是先前的太子一党,为怕楚末承秋后算账,一个个都用足了功夫想要讨好于他,免得家族受到牵连。其中当数永康公府跳脚的最厉害。 想他永康公府出了数代皇后,才保得家族屹立不倒,谁能想到皇权会落在楚末承这个原本到头不过一等爵的头上。 如今的新帝,不过四岁,等到他能娶妻亲政,永康公府还能不能继续存在都是个问题。 但要是能用姻亲关系笼络好楚末承,保全永康公府如今的荣耀,那又何尝等不到新帝长大,能够娶妻亲政呢。 只可惜如今楚末承身边已有正妻,这让一向高高在上的永康公府有些拉不下脸来。毕竟送庶女过去,实在太没分量了些,可将嫡女送去做妾,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看来只能拿楚末承的正妻,宋伊宁下手了。”这是所有人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若是他没有正妻,他们的女儿岂不是就有机会了。 原本有人想利用宋伊宁和太子的事情做文章,但是却发现太子与二皇子会失利,这个女人在其中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她更像是楚末承安插在太子身边的奸细,若想用这点作为攻击,那只会自取其辱。 可想要宋伊宁发生点什么意外,不幸过世,也没人有这个胆量啊。 先不说宋伊宁本人就精明的厉害,就说依照楚末承如今的声势,你要敢对宋伊宁下手,或许能够成功,可必然逃不过他的搜查,被他查出他的妻子竟是你们家族所谓,定然是要狠狠的报复的,到时候笼络的目的没达成,倒还给了别人做嫁衣。 “女儿可不信这对夫妻真的就毫无芥蒂。”沈文若轻摇着扇子,听完家中长辈们的商议,斜长的美目中闪过一丝不屑。“仔细查查,定然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她原先自然是看不惯楚氏这对夫妻的,毕竟依照她的身份,怎么都能嫁一个皇子,当王妃的。只是如今局势却是不同了,楚末承虽然并没有死咬着自己是皇子的身份,但他的地位,却要比帝皇还要高出一些。 若是能嫁他为正妻,那地位可要比寻常的王妃要来得高多了。 想到这,沈文若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父亲不若查查宋伊宁先前失忆的真正原因?女儿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和古怪,说不准这正是可以用来对宋伊宁下手的地方。” 永康公府虽然日落西山,但几代下来的积累还是在的,若是有心探查一件事,还是能探查到的。 只是能查到不代表能从结果分析出前因后果,永康公府的人自认为抓到了宋伊宁的把柄,沈若文更是想着利用手头的证据来威胁宋伊宁让位。 确实,在看到沈文若给出证据的那一刹宋伊宁心忍不住难受了一下,可是……看到沈文若这般蠢傻,宋伊宁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沈三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吧……我,早就已经恢复记忆了,而且你所掌握的证据的确没有什么毛病,只是你们忽略了很关键的一点,尹氏的草包儿子为何能伤到我?自然是因为他背后指使的人,是侯爷啊。 你说侯爷处心积虑让我重伤后失忆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他早就知道我是太子的人,做的这些也是为了让我能背叛太子。” 在沈文若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宋伊宁微微笑着看着她。“所以知道太子是为何败的了吗?若你们永康公府想取我而代之,那便只有一条路能走,帮侯爷除掉太子。青阳为何能一夜之间兴起大量叛军,我爹爹作为青阳通判还能不知道?所以可惜啊,太子只有一个,还已经死了,你们永康公府的姑娘啊,是再没有机会了。” “你!” “你有时间跟我这边纠缠,还不如回家好好把永康公府这些年做过的龌龊事情清算干净,免得到时候罪名一重叠一重的,连个九族都难保全。” 宋伊宁的话让沈文若彻底慌了神。她得赶紧回家告诉父亲,怎么样都得求着楚末承饶过他们一家才好。 看着沈文若惊慌失措地离开,宋伊宁只觉得好笑。心想永康公府还想继续靠女人延续家族的荣光,只可惜他们原先墙头草的行为早就惹怒了楚末承,以为送个沈文若上来,楚末承就能接受了不成? 不过永康公府的这番所作所为,倒是提醒了她,如今觊觎楚末承的女人可多得是,觊觎她正妻之位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她连妾位都不想给半个,又如何能让人得了她的正妻之位呢? 其实,沈文若的那些证据,到底还是让她对楚末承的那份信任开始动摇了,权利能够很迅速地改变一个人,在权利到手前,她能相信楚末承对自己的感情,可到手之后呢? 青阳的那支军队已经暴露人前,爹爹青阳通判的地位不再重要,而如今能帮得上他的,是能够在朝堂之上说话的人。 若是楚末承想彻底巩固他当权的地位,必然是要再娶一个文官之女的,因为连她自己都明白,楚末承若是真的有心这么做,好点的,她依旧是正室夫人,他不过纳几个文官家里的庶女做小妾。要是他不顾情谊,立个平妻,或者直接像当初设计她失忆那样给她安排一场意外,多了个亡妻,再娶一房续弦,那也是说不准的。 要是,要是楚末承真的那么做…… 宋伊宁坐在后院的摇椅上,想了一个下午,要是他真的有这种打算,那她该怎么做。这般想着,一直到日落西山之时。 “听下人说你已经待了一个下午了,可是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其实宋伊宁远远便听到楚末承的脚步声,只是有些惰于起身而已。 这会见他站到自己身后,同自己说这话,宋伊宁张了张口,也不知是因为一下午都很少动过口,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拿起边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润润嘴唇。 底下伺候的下人贴心周到,哪怕她不喝,她到手边的茶水一直是保持温热的。 等放下了茶盏,她才抬头看向楚末承。“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新帝登基,百废待兴,前些日子楚末承忙到时常多日不曾回家,今日见他日头刚落西山便回来了,不免发问道。 楚末承闻言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虽说新帝登基前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可是事情是做不完的,哪有我熬伤身子,帮着别人打理江山的道理。不过这茶却是不行,也不知下人是怎么办事的。” ☆、一更 楚末承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到, 定然是要闹出风浪的,可他此时却如同闲话家常,丝毫不担心这话会被人听了去。 其实茶叶是宋伊宁特意吩咐下去的, 不必太好,因为她想事的时候也不一定喝,要是泡了也是糟蹋上好的茶叶。 不过宋伊宁倒是觉得难能看到楚末承皱眉, 倒也挺有意思的,他这些日子甚少回家, 她都有些忘记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开始有些陌生了起来。 这会依旧躺在摇椅上,只微微侧了个头,开玩笑一般, 道:“对啊, 所以你干嘛不把江山变成自己家的呢,你要是那么干了,我现在喝的那必然得是上好的茶叶,身边伺候的也必然是最好的宫人。” “那阿宁你想要当皇后吗?” “我想要你就给我吗?” 或许这可以当成是一场玩笑般的对话, 但是也带着试探的意味在里面。宋伊宁想要的, 不过是楚末承的一个态度,一个答复。 本以为这个问题楚末承或许要想上一会, 可他却很快便做了答复。“只要你想,都给你。” 而后便见他起身, 低了身子撑在她身前, “明日你便随我一同搬到宫里吧,这样我若是忙起来,也不至于好几日看不到你。” 以非帝脉,而是臣子的身份拖家带口入住皇宫的, 楚末承恐怕是头一份。不过他只要想,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朝中也无人敢反对,敢反对的也早已该诛杀的诛杀,该流放的流放了。 得了他的一个态度,倒是让宋伊宁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这会也不费心力试探了,直接便道:“今日永康公府的沈三小姐来找过我,拿了一堆所谓的证据要挟我让出正妻之位。” 楚末承并没在意沈若文那些所谓的证据,而是更好奇宋伊宁的答复。 “我让她仔细着点,你恐怕是要秋后算账的,吓得她那叫一个花容失色,离开的时候我都怕她能摔在门槛上。” “下次再来,你撵了便是,不过我想也不会有下次了。” 宋伊宁闻言,想着她虽猜到楚末承不会容许永康公府继续跳脚,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对永康公府下手。 “永康公府你是不当回事,那别的人家呢?沈若文只是开场罢了,如今京中想嫁你的姑娘那可是数都不过来呢?” “那又如何,我身边已有你在,别的姑娘想嫁我,我难道就得娶了不成?”楚末承最是知道宋伊宁的脾气,这会自然是陪着小心说,生怕恼了她。 可宋伊宁却由不满意。“嗯,全娶是不至于,纳一个两个的做妾,那也是挺美的事情。” 见这小醋包生气的样子,楚末承坐在摇椅前的脚蹬子上,十足十的认真。“妾我也不要,光阿宁一人,便能抵得百位贤妻,千位美妻了,我又何必费工夫再纳几个回来呢?” 虽说男人的承诺靠不住,不过宋伊宁倒是愿意信着一时的心安,起码此时,这个男人的心里,自己还是放在重要的位置的。 于是她便把白日沈文若拿来威胁她的东西给了楚末承。“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可眼下事情都送上门了,我呢就假装是刚知道,问问你,我重伤失忆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是你干的。” “阿宁,我……”虽然早知这些事是瞒不过宋伊宁的,但彼此装糊涂,和直接地袒露出来,是不一样的。楚末承难得的语滞,不为朝堂周旋群臣,而是因为自己做了对不起自己夫人的事情。 宋伊宁有些带着快意地看着楚末承因为这个原因,带上久不曾有过的愧疚表情,索性从摇椅上站起来,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感觉,站在他跟前。 “好了,我知道了,所以我用白日回沈文若的话同样回答你,我没必要因为已经过去的旧事,乱了我之后的日子,所以我也会用这个理由来裹挟你,要求你替我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直到你对我不再有耐心为止。” 傻瓜才只知道感情用事,聪明的人便懂如何利用感情,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也许这样一来,彼此的感情会变得不再纯粹,也会随着日积月累的消耗,逐渐变得想看两厌。 不过宋伊宁想,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也算是享受过了她该享受的,也肆意够了她该肆意的,怎么也不算太亏。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份感情的消耗,居然用了一辈子都没有消耗完。 未来的数十年里,楚末承始终将权利牢牢握在手中,新帝虽长大,但在他绝对的压迫之下被养成了碌碌无为,只一心享受玩乐的昏庸帝王。不是没有忠臣义士向他劝谏,也不是没人想要扳倒楚末承一手遮天的地位,只是从没成功而已。 民间甚至有人打赌楚末承何时才会篡位称帝,夺了这片江山。只是楚末承虽然手握帝王般的权利,但似乎对帝王之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明明朝堂之上已尽是他的党羽,可他却从没有丝毫称帝的念头。 这个问题,宋伊宁也曾私下问过他,怎么,劳心费力地帮别人管江山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吗? 楚末承却是抱着他们刚出生两个月的孩子,逗弄个不停。“我哪是帮人家管江山,我是在帮我儿子管呢。我不想当皇帝,兴许我儿子想当呢。对不对啊,小兴儿……” 两个月大的娃娃能懂什么,只知道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然后尿了他满身。 看得宋伊宁连连鼓掌叫好。自己不想当,就想让儿子当?那万一要是儿子也不愿意,那岂不是还得帮人家守一辈子的江山?那要再遇到有野心有作为的帝王,那岂不是一朝就能被打成乱臣贼子,尸首说不准都不能放在一处呢。 当母亲的想的多,她可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被这般对待。有这般不负责任想法的楚末承,就是该好好被教训。 因为怕自己的儿子或是孙子在未来会被打成乱臣贼子凌迟处死,于是宋伊宁在儿子出生后就开始灌输你要比你老子厉害,要当就当皇帝的念头。 楚末承不会知道,因为宋伊宁的教育,导致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形象那都是憋屈的不行。 因为在未来的宋新帝,现在的小兴儿看来,帝王之位难道不是随随便便就夺得了的吗,为何自己的老爹努力奋斗了一辈子,都没能当上皇帝…… 亏得楚末承不会读心术,要是知道儿子心里居然是这么想他的,非得拎起拐杖把这个逆子从龙椅上打下来不可。没你老爹帮你奠定基础,你哪来的好命坐上龙椅! 后世史料对这一段历史的记载也是众说纷纭。 正史里,楚家父子的形象堪比曹家父子,南宁候楚末承是曹操,宋新帝楚承兴是曹丕。 野史里,关于楚末承极有可能是正统皇室血脉的传闻也被记载在内,他不称帝,显然是并不想承认自己的皇室血统,怨恨先帝对他的不闻不问,以外姓的楚姓,来终结这一段皇朝,便是他最大的报复。 不过野史终究是野史,除了被用来写成电视剧或者是小说娱乐大众,并不带一丁点的可参考性。 不过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南宁候楚末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都被好好地记载了下来。 只是记载了南宁候夫人宋氏容貌的史料不多,不过无一不是夸赞其貌美如天仙,但同时还会在末尾加上一句,心肠如蛇蝎。 后世有一部很火的电视剧,叫做《位高如后》,演得便是关于南宁候夫人宋氏的一生。里面权倾一时的南宁候楚末承在家中是一个极其惧内的人,因为怕老婆,所以从不曾纳妾。就算是他一时冲动睡了某位宫女,那位也不能活着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要是被宋伊宁知道后世自己的形象居然会是这般的不堪,她估计会一气之下替楚末承纳上几房小妾就那样放着,当然,他不能用,但她可以用,娇滴滴的小美人门,拿来欣赏都是赏心悦目的。毕竟她也不是真的什么蛇蝎对吧。 只是后世的事情,宋伊宁无法知道,她只知道,这个男人,真的一辈子没纳过妾,对她也始终如一日。 此时她坐在宫中莲池边上,身边宫女替她打着扇子,不远处是本朝出名的画师,这会正拿着画笔,提笔作画。 听说这位画师最擅写意,笔下仕女画像,只重韵味,而不重容貌。 虽然在宋伊宁看来,他画的仕女其实都一个样,并不太符合宋伊宁写实的审美,不过谁让他是画师界最出名呢,你最出名我就信你,哪怕审美不来,却也由着他画。 于是后世再次出现了对于她容貌的很大误会,原来古人的审美是这个样子的,传说中貌比天仙的侯夫人宋氏,用现代的审美看来,也不过如此灭…… 这也导致当某一位富商拿出他据说是祖传下来的侯夫人宋氏的写实画像时,引来了学术派对本朝审美的巨大分歧。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