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了天道后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妹》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灭了天道后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妹》作者:周蛋挞/前方有个鬼 文案: 铃萝入魔前,剑道天赋横扫修仙界。 直到某人横空出世,一剑惊天下,她剑道最强的名号被抢。 铃萝入魔后,要杀的人总是被当世第一剑修越良泽护在身后。 直到她灭了天道,了却遗憾自生自灭时,再次睁眼却成了这位死对头的小师妹! 年仅十六的越良泽,还是天云宗的外门打杂弟子,整天被内门弟子欺负。 穿着粗布衣,被师兄弟们指使做跑腿杂活。 内门弟子们练功不顺或被师父教训,便对他拳打脚踢发泄。 躲在角落暗中观察越良泽好几天的铃萝,看着那瘦弱寡言的少年曲缩着身子抱头承受师兄弟们暴打后,终于忍不下去。 未来仙道最强剑修怎么会这么弱! 于是铃萝一剑斩开人群,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剑尖指向躺地上的少年,脆声道:“拔剑。” - 铃萝有幸参与仙道第一剑修悲惨的少年经历,并无形中给他送去了无数温暖。 这直接导致后来她又成为大魔头被三界追杀时,越良泽一剑斩开万丈崖,将她护在身后,与天道为敌。 - 1、女主重生/善恶两面 2、私设如山,设定我说了算 3、回忆杀预警 4、HE 一句话简介:仙道第一剑修与女魔头的爱情故事 立意:爱情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重生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铃萝,越良泽 ┃ 配角:┃ 其它: 第一卷 镇仙玉 第1章 东岛天极 东岛天极,三考正殿。 今日是外门弟子入考内门的第一天,称作笔试。 正殿内外有外门弟子三百二十七人,每一张紫檀桌上都摆放着个小巧的白玉香炉,袅袅升起的香雾有助于提神静心。 桌案上有笔试卷八十八张。 铃萝正看着第三十七张发呆,鼻间熟悉的天极木香没能提到静心的作用,反而刺激着她额角一抽一抽着。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眼手中的笔,又抬首环顾四周一圈。 乌泱泱的人头,统一的墨绿色门服,男女腰带上都纹刻着天极的入山符。 在她左手边的少女抬首,耳边的碧绿泪坠光泽漂亮。她对上铃萝略显茫然的视线时柔柔地笑了下,无声说道:加油。 所有的一切都跟当年一样。 铃萝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回桌上的案卷。 她跟天道同归于尽时已对这世间毫无留恋。 本该沉眠于万古长夜的她,却一睁眼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这会她还是东岛天极的外门弟子。 但她入魔后,可是屠了半个东岛天极。 她是东岛天极三掌门的亲传弟子,师门的骄傲,亲传弟子中最受宠的师妹,玉字辈最敬佩的师姐——却也是强闯禁地,杀掌门,叛出正道,被上千弟子誓言不死不休追杀的女魔头。 可谓是世事无常呀。 铃萝心里唏嘘着,姿态懒散地提笔答卷。 重来一次又如何,天道莫非以为她会改变决定不成? 铃萝对自己的重生再世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她甚至觉得有些无聊,如果这是天道的阴谋,那她只怕是要让对方失望了。 要她重活一世,那她就把当年的路再走一遍。 想救的人就是要救,想杀的人也一定要杀。 东岛天极,是为人间十二大仙门之一,东岛地界的仙门皆以它为首。 内分三宗,各有三掌门。 铃萝朝高台上瞟了一眼,坐在最上方的男人留着八字小胡,体态臃肿,微微一笑时脸颊两边的肉都在抖动。 他盘坐在一张白色绒毯上,以御剑灵力将绒毯悬浮于地面之上。 天云宗范堂主,是今日的监考。 这人表面笑呵呵,慈眉善目,看起来很好说话,却是天极门规的忠实拥护者,门规如何,他就如何。 于是在发现下方本宗弟子作弊时,范堂主放在桌边的手屈指微弹,香炉烟雾氤氲,桌案边作弊的弟子闻香晕倒在案上,被在场中巡逻的内门弟子带走。 范堂主笑呵呵道:“按第一百六十三条门规处理,脱去门服,抹去天网印记,逐出宗门。” 铃萝上辈子在此时全神贯注,为了进内门而努力答题。 现在却有些漫不经心,甚至抽空回头看了眼热闹。 她的位置在内殿最后一排,三十二扇殿门折叠,一眼望去,殿外长阶下整整齐齐的桌案排放着。 场中巡逻的内门弟子身着白衣金带,无论布料还是花纹符咒都比外门弟子要精致漂亮。 “专注。” 一支玉笛轻敲她的桌案,走到她身旁的内门弟子轻声提醒着。 铃萝听见这声音微愣。 她回首看向桌案,眼角余光打量着身边这位白衣金带的青年。 玉冠束发,一手负背,另一手把握着翠绿玉笛转了一圈,横在腰腹。那玉笛有流萤光点坠落,是少见的上品武器。 青年姿态从容,面白细眉,漂亮的丹凤眼却不显疏冷,而是谦谦温和。 三掌门的爱徒之一。 于休。 她曾敬爱的二师兄。 再逢故人,重生的真实感又增强了几分。 铃萝学着于休,把握着手中毛笔转了一圈,然后墨滴洒在了纸面上。 于休:“……” 铃萝压着唇边笑意,装着端正姿态继续答题。 于休不由低眉瞥了她一眼,这位外门师妹的字迹工整,已达题目全对,就是刚才看热闹的心态和戏耍之姿显得有些顽皮。 上一世的铃萝笔试满分,这一世却对着几道题陷入了沉思。 当初她是非常努力上进,作为外门弟子的时间里都在学习练功,毕竟她是躲避追杀才来到东岛天极,在入内门之前,不与旁人接触,话少,存在感很低。 直到一年一度的外门入考,她笔试武试得双甲,入内门,被三掌门收为亲传徒弟,这才引人注意。 太久远的记忆,铃萝花时间想了会才记起。 从正午至日暮时,木香燃尽。 范堂主道:“停笔,今日三考结束,回吧。” 铃萝起身,随着队伍离去。 到殿外,离开范堂主的视线范围,众人才放松谈论起来。 “我好恨我最后一卷半个字都没写就结束了!” “太难了,太难了,阿娘,今年的题太难了呜呜呜——” “之前是谁被带走了?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范堂主眼皮子底下作弊?” “师兄!师兄你第三十六卷 最后一题选的什么啊师兄!” “我选尼玛的选!没做!” “……” “铃萝——”后边追上来的少女耳边摇晃着碧绿的泪坠,在暮光下显得耀眼,琴鸢来到铃萝身边,笑着邀请,“一起去晚斋堂用膳吗?” 铃萝独来独往,不与人接触,存在感极低的情况下,只有跟她一同入门的琴鸢会跟她说话。 这样的邀请有过数十次,都被铃萝拒绝了。 她连吃饭都是回小院自己做。 因为被追杀,外门对她来说也有一定风险,也不愿去人多的地方。 想想一个月后逍遥宗的人就会找到东岛天极来要她这个“杀人凶手”。她赶在这之前拼死拼活地进了内门才逃过一劫。 “铃萝?”琴鸢见眼前的少女低头沉思着,似乎没听见自己的话,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不去吗?” 铃萝这才回过神来,歪头朝琴鸢看去,笑得明媚:“去。” 琴鸢被这笑容怔住。 她一直觉得铃萝很安静乖巧,但偶尔看去却有几分阴郁,让她忍不住好奇想要探究为何。 这还是第一次见铃萝笑。 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怎么不多笑一笑呢。 “走。”琴鸢牵着她的手,高兴道,“你就没去过几次,怕是连路都找不到吧?” “唔,的确不记得了。”铃萝抬眼朝前方看去,“我从未好好看过外门的风景,都快忘记哪是哪了。” 琴鸢噗嗤笑着,另一手朝四周比划道:“你整日就关在屋里看书看书,别说外门了,你连同门弟子怕是都不认得几个,要不是我天天找你玩,你是不是连我叫什么都不记得?” 铃萝笑得娇憨。 重生后的心态跟当年完全不一样。 以前只顾着练功,进步,做人上人。 从除魔卫道的仙们宗师到大开杀戒的二十六魔之一,再与天道为敌,同归于尽。 “过三芳殿,往戒律斋的方向走,能看见内门的云上苑,再过西水湖,就到晚斋堂。”琴鸢边走边跟她指路。 铃萝神色认真地听着。 心里却在轻蔑地笑。 眼前云雾缭绕,建筑静美,就连一片石子路都是花簇相拥,点缀成通往仙境的道路。 再过十年,这人间仙境,都被她夷为平地。 当时在东岛天极的一战,她势不可挡,掌门也是在这一战死在她手里,还有几位堂主——那会她是想把整个天极都毁掉的,可惜毁到一半时,来了个不识趣的剑修。 当世第一剑修。 论剑道也在她之上。 想起这人,铃萝不由挑了下眉,朝西水湖面看去。 湖水澄澈,碧绿莲叶与小巧莲花相映,红色的鲤鱼在水里悠闲畅游。 那会他就在这湖上,迎着狂暴的剑风,半步未退拦下了自己的一剑。 长得人模人样,却是块木头。 少时抢她剑道第一的名号就算了,成了二十六魔后这人更是跟她不对付,要杀的人总是被他拦在身后,可若要跟他拼剑法,自己又属实差了那么一点。 到她死都差那一点点。 不过——这木头剑修后期自己送上门来,落在她手里可没好过几天。 铃萝这么一想又舒心了,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染上三分笑意。 晚斋堂人不少,还有些内门弟子,他们多是负责外门事务的,所以干脆也在外门的斋堂用膳。 距离铃萝不远处的一桌内门弟子的身边还坐着一名外门弟子,几人看起来关系亲近。 琴鸢幽幽说道:“秀满师兄有内门师兄们照拂提点,今年一定能进内门。” 铃萝正挑剔着碗里的萝卜丝,闻言只嗯了声。 琴鸢咬着筷子又道:“秀满师兄练功不勤,银子却不少,跟内门的师兄们合起伙来欺负其他人,许多人心里有怨却又没法。” “铃萝,你要是进了内门,可千万别跟这几位师兄接触。”琴鸢皱巴着脸说,“他们禀性不佳。” 铃萝:“好。” 今日怎么这么听话? 琴鸢好奇看去,却见铃萝认真地挑剔着碗里的胡萝卜,一丝都容不下。 莫名觉得这姑娘有些执着的可爱。 琴鸢心中感叹着,去给她重新打了一份饭菜来。 “喏,吃吧,这份没有胡萝卜。” 铃萝有些惊讶地抬首。 琴鸢拿过她手边有胡萝卜的这碗,“我替你吃这个。” 铃萝拿着筷子在碗里戳了戳。 她跟琴鸢的交集并不多。 在外门时就是对方单方面主动,自己不理睬,入内门后,各自去了不同的宗门,更是少有再见。 铃萝漫不经心地想,不知道当年在天极那一战,是否有把这善良的姑娘给误杀了。 东岛天极内分三宗: 天云宗,天昼宗,三极宗。 铃萝入的是天云宗外门,每年一次进行内门入考,为期十日。 外门弟子住在山脚舍堂,分多人居住和单人居住的小院。 因为东岛天极实在是太大了,哪怕外门内门弟子加起来好几千,也不缺住所。 铃萝回到自己的舍堂小院,她站立门口,打量着屋内熟悉又陌生的摆设静了静。片刻后,她进屋关门,躺床上闭眼休息。 也许一睁眼又回去了。 可事与愿违。 翌日她被琴鸢的声音叫醒:“铃萝!铃萝!快醒醒,该去上早课了!” 啊。 我堂堂二十六魔,竟然还要去上什么早课。 铃萝打着哈欠,神色恹恹地起来。 她拿过放在一旁的墨绿色门服穿上,随手将散下的长发束起,开了门,耀眼的日光让她不自觉地眯着眼。 今日入考在下午,上午有两个时辰的早课教习。 这早课是分了宗门的,三宗弟子各回各家的习堂。在外门负责传授教学的被称作尊主,有时会是内门的优秀弟子,有时也是某堂主或者掌门。 后者的情况是极少的。 堂上的尊主侃侃而谈,堂下的铃萝昏昏欲睡。 晨间的风偏凉,从窗外吹来拂过面,让她稍稍清醒。 铃萝抬眼时,见到窗外池湖边有一行人从粉白棠花下走过。 走在最末的少年身着墨绿门服,却将手脚的阔袍紧束,少了几分逸雅,显得干练。 他怀抱三个酒坛,低头走着。 忽然走在前边的内门弟子回头踹了他一脚,少年弯腰身子矮了一瞬,又直起背。 看来这一脚力道不小。 铃萝眨了眨眼,一行人很快隐入棠花下,消失在她眼中。 只是这人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她努力回想着。 踹人的是琴鸢昨日说过秉性不佳的内门弟子,被踹的这位她应该是没见过,可却觉得那身影和轮廓很是熟悉。 又是哪位被她忘记的故人不成? 铃萝仔细想着,一直到早课结束也没能记起是谁。 下午再次到三考殿进行笔试。 因为睡了个回笼觉,她来得有些晚。 去往正殿时路过台阶下的桌案,几乎已经坐满了。 内殿门口的琴鸢正朝她招手,示意她快点上去。 铃萝不慌不忙地走着,快到台阶时,见一颗板栗从某人桌边滚落到路道上来,板栗的主人立马弯腰捡起。 她不由瞥了眼,瞧见桌案上的木名牌写着三个字:越良泽。 铃萝微微睁大了眼,下意识地停住,脑子懵了一瞬。 她垂眸朝坐在桌案边的青年看去,晨间在习堂窗外棠花下的惊鸿一瞥让她思绪良久,此时再见到他的正脸时,终于想起来了。 哪怕还是少年,略显清秀的眉眼却足够她认出来。 越良泽。 那个从她手中救下半个东岛天极的仙门第一剑修。 总是与她作对的木头人。 “铃萝,铃萝!”殿门前的琴鸢焦急喊道。 铃萝却死死地盯着眼前人,动也不动。 许是察觉身旁人的异样,少年缓缓抬首,朝桌案边驻足的少女看去。 黑长的眼睫轻颤,眼眸中倒映出少女的模样,明亮沉静。 “静坐。”后方传来范堂主清朗的嗓音,“今日三考即将开始,分卷。” “快走!”琴鸢下来拉过铃萝的手,带着她朝正殿跑去。 铃萝回头看去,只见内门弟子们从后往前开始分卷,那身着墨绿门服的少年已垂首看回身前桌案。 第2章 忍无可忍 桌案上的天极木香袅袅升起。 这次依旧没能让她静心。 铃萝忍不住数次回头张望,试图再看看越良泽,被巡逻的于休发现,玉笛点了点她的桌案。 于休轻声说:“范堂主在看你了。” 铃萝这才收敛些。 她握着笔却没动,秀丽的眉微皱着。 越良泽怎么会在东岛天极,还是天云宗的外门弟子? 他不是怪慈仙首的徒弟吗? 天赋异禀,金鸾池宴上横空出世,单手拔出镇仙玉剑震惊全仙门并赢了她,剑道第一人,二十岁破生死境,受万人崇拜的剑圣。 居然……是天云宗给人抱酒坛还挨踹的外门弟子? 铃萝神色怪异,恨不得直接去殿外抓着少年的衣领再仔细看个清楚。 若是没有看清全貌,她还能猜测是同名同姓。 可刚才对视时,那少年的眉眼与长大后的越良泽如出一辙。 尤其是那双眼睛。 沉静如幽谭,却又藏着万千意。 铃萝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笔,指尖微微泛白。 鼻间吸入淡雅的木香,让她回过神来。 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铃萝下定决心,重新提笔答卷。 日暮,香炉燃尽。 范堂主高声宣布:“停笔,今日三考结束,回吧。” 铃萝是第一个起身的。 旁边准备收卷的于休还吓了一跳。 铃萝却没看他,迈步朝殿外走去。 于休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 “铃萝!”琴鸢小声叫着追上去,挡住了他的视线。 人群朝着殿外走去,大家都穿着一样的门服,铃萝却紧盯着越良泽的背影,一直到殿外,众人开始互相谈论,气氛变得热闹,地势也变得开阔。 “铃萝?”琴鸢追出来时已经找不着人了,她茫然地看了一圈,抓了抓头发,满脸疑惑。 铃萝已经跟着越良泽走远了。 越良泽走的地很偏,远离了热闹的众人。 铃萝早就不记得天极外门的地势,再加上她还停留在越良泽是剑道第一人的实力,于是跟的很小心。 前方是戒律堂。 多是被尊主或是师父罚了的弟子才会来这。 越良泽一声不吭走了进去。 铃萝:“……” 她没有跟进去,悄悄在外等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越良泽出来了。 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铃萝继续跟着。 接下来越良泽去了晚斋堂后厨。 铃萝爬上了院墙外的棠花树,隐在枝桠中偷偷观察。 越良泽拿着扫帚在后厨打扫。 怎么说也是外门的弟子,不是杂役,怎么不修炼,却干起活来了? 铃萝难以理解。 但更让她难以理解的画面出现了。 白日踹过越良泽的几名内门弟子从后厨出来,彼此手里各拿着一小坛酒,开了封,酒香四溢。 “哎,今儿个去戒律堂代罚了吗?”洪茂调笑着问道。 越良泽扫地的动作不停,低声道:“去了。” “好,不愧是咱们的好师弟。”洪茂嘲笑道,他回后厨房里拿着杯子出来,倒了一杯酒朝越良泽甩去,“师兄赏你的。” 酒杯啪的摔落在越良泽脚边,些微酒水溅洒在他鞋上。 其他人都发出了哈哈的嘲笑声,“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谢你师兄!” 越良泽不卑不亢道:“谢谢师兄。” 铃萝都快看傻了。 她额角不住狠抽着,睁大了眼看去,心中不住反问就这?就这?这人真是越良泽? 同名同姓吧! 一定是的! 洪茂戏弄完人,临走前道:“今儿个你殷文师兄也被罚,明天记得把他的份也跪了。” 越良泽没答。 殷文呵道:“听见没!还是说不乐意?” 越良泽这才开口说:“知道了。” “知道就行,赶紧把这扫干净,回头再拿三叠脆香饼来找我。”洪茂几人转身离去。 铃萝看得也想去踹他一脚让他清醒清醒。 干什么呢! 你可是未来仙道最强剑修,那怪慈老头最宠爱的徒弟,众仙门弟子崇拜尊敬的剑圣! 你在这被几个生死境都没破的废物教训还要替他们去戒律堂罚跪? 你真是……铃萝咬牙切齿,心说简直岂有此理! 我都没这待遇,凭什么这些废物可以这么指使你? 当初我要你做点什么还得连哄带骗,凭什么? 铃萝气得不行。 她下树时狠狠地揪了把花枝,摇落一片花雨。 院墙下的越良泽瞥见飞舞的花雨,不由抬首朝花树看去,神色微愣。 看来老天都跟他过不去。 刚扫干净的地又因为这花雨得再扫一遍。 铃萝一直盯着越良泽。 见他打扫完,又给在外面夜巡的洪茂三人端点心去,被指使着跑腿,忙到入夜才放过他。 本以为他该回山脚舍堂了,却见越良泽拐了个弯,走了不同的路,去了位置最偏的药斋。 因为药斋附近满是苦味,所以很少有人会来。 越良泽也没进药斋,而是绕过七拐八拐的小路,去了药斋后山,过一片林间小道,看见路的尽头被棠花树包围的小院子。 他这么住这么偏? 还不在舍堂? 铃萝心中满是疑惑。 越良泽到院边,点燃路前的石灯,照亮一方天地。 这小院布置的十分精致,有花藤与葡萄藤,还开辟了一小片地,里面种着青菜,放在青菜地旁边的簸箕里晒着部分干果,厨房门边还挂着好几圈柿饼。 铃萝一一看去,倒是没有太意外,甚至觉得正常,不愧是他。 因为她知道越良泽有个怪癖,只吃自己做的食物。 当年越良泽被自己困在天照山时,虽派了灵魔按时给他送吃的,却得知这人碰都没碰,就那么撑了半个月。 铃萝回来听灵魔说起此事,都以为这男人该饿死了。 去看时,发现越良泽还以自己雄厚的灵力强撑着。 她在旁支着下巴笑问:“倔什么呢,给你送的饭菜里又没下毒。” 越良泽默默撇了她一眼,只说:“我自己做。” “好啊。”她笑道,“今日就尝尝看我们剑道第一人的手艺。” 话里满是嘲讽,越良泽却并未动怒。 事后证明,剑道第一人的手艺很不错。 至少跟越良泽厮混的日子里,铃萝也只爱吃他做的食物。 屋门的吱呀声拉回了铃萝的思绪。 她朝前方看去,越良泽进了厨房,里面灯火明亮,映照着少年的影子在窗上晃动。 烟雾缭绕,动刀切菜的声响在夜里与蛐蛐声重叠着。 铃萝看着窗上剪影撇嘴,被人欺负完还得回来自己做饭吃,你还真是块木头,没脾气的吗? 她在屋外蹲守,不时闻到屋里传来的饭菜香,勾着她的肚子轻轻叫了两声。 铃萝:“……” 为了跟踪越良泽,她晚饭都没吃。 换做前世,她就直接进去抢食吃了,可此时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地离开,去晚斋堂偷了几块冷冰冰的饼吃。 这夜铃萝做了个梦。 在后厨院墙下,她把酒杯摔在拿着扫帚的越良泽脚边,趾高气扬道:“不准扫!” 越良泽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头继续扫地。 她气得要死,又甩了一杯子过去,“越良泽,我说你不准扫!” 越良泽不听她的。 铃萝摔了一个又一个酒杯,越良泽都沉默不言地扫了,她气得冲过去要抓起少年的衣襟暴揍一顿,却抓了个空,少年如花雨四散消失。 她瞬间就醒了。 耀眼的光线穿过窗户透进,外边传来琴鸢充满活力的声音:“铃萝!起来去早课啦!” 啊。 又是早课。 铃萝揉了揉眼睛,起床出门。 琴鸢问:“你昨天去哪啦?我找了好一会都没见你。” “随便走了走。”铃萝含糊答着。 “今天是入考第三天,下午的笔试你有把握吗?”琴鸢苦着脸说,“我可愁了,之前师姐们说笔试越到后面越难,我昨天就感受到了。” 铃萝漫不经心地听着,思绪还在越良泽那。 两人去了晚斋堂用膳,与从里面出来的越良泽擦肩而过。 铃萝脚步一顿,悄声跟琴鸢说:“那人你认识吗?” “嗯?”琴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啊,这人我知道,是越师兄。” “……师兄?”铃萝喉头一滚,难以置信。 琴鸢点头道:“嗯!他比我们早入门两年,是师兄没错啊?” 还早入门两年? 越良泽竟然是她的师兄! 铃萝深感震惊。 当初她在外门完全不关心周围所以不知道就算了,为何后来越良泽一剑成名也没人说过他曾是东岛天极的弟子? 世人只知道他是圣剑宗怪慈的徒弟。 难怪当年他莫名其妙跑来阻拦自己毁天极,原来是有师门情谊在? 等等,看他昨日受的苦,有个鬼的师门情谊! 铃萝心中腹诽着,早课时环视一圈习堂,不见越良泽身影。 怎么,是外门弟子却连习堂早课都不来? 下午开始第三天的笔试。 这次越良泽来了。 笔试结束后,铃萝又悄悄跟着越良泽,暗中观察。 今儿他又去了戒律堂,代洪茂师兄几人受罚。 这次时间有些久,一个时辰后才出来,外表看不出什么,铃萝却闻到了血腥味。 今日受的罚不止跪刑,还见血了。 去完戒律堂,又被洪茂师兄指使去干活,干完活还得去晚斋堂洗盘子,洗完才回药斋后山做晚饭。 铃萝这几天什么也不做,就盯着越良泽。 她总觉得这人是装的,是在扮猪吃老虎,凭他的天赋实力,怎么会被如此欺负? 一定是在忍。 铃萝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入考内门的第六天早上,前五天的笔试成绩公布。 在三考殿门前,公示榜上放出了所有参考弟子的成绩。 铃萝还在找越良泽的名字,听身边的人念叨:“铃萝?铃萝是谁啊,竟然得了满甲排在榜首!” “看上面写的是天云宗的。” 天云宗弟子茫然地挠头:“我就是天云宗的我怎么没印象?” 琴鸢在旁边捂着嘴笑。 铃萝花了点时间找到越良泽。 排在第三十名。 刚好是能入选内门的名次。 看他习堂早课都不去,还以为他笔试也会很差,现在看来果然是藏了一手。 铃萝忍不住想去看此时的越良泽是何表情。 她找了一圈,在公示榜外围瞧见洪茂几人的身影,心中咯噔声,悄悄跟过去。 铃萝刚过去,就见在殿外台阶角落里,洪茂揪着越良泽的衣襟骂:“臭小子,你他娘故意的是不是!” 话音落就是一拳朝他脸上招呼去。 带着狠劲的力道,直接把人揍倒在地。 边上还有两三名外门弟子,是跟洪茂几人走得近的秀满师兄。 秀满师兄此时气急败坏,怒而上去踹人:“去年你考都不考,平时也不见修炼,这次特地来考笔试还刚好占了我的名次,你就是故意要恶心我!” “我说师弟,平时看着老实,却挺会玩阴的啊。”殷文冷眼看着越良泽被暴打,“知道我们要保秀满到及格排名,你就故意去考挤他下去,是不是这个意思?” 越良泽不答,洪茂气怒着上前朝他腰腹狠踹一脚:“说话啊!” 秀满跟着又是一脚,“师兄在问你话!” 越良泽弓着身子,抱头承受着毒打。 铃萝一直以为他是在装,在忍。 但你是不是忍过头了? 这你还不揍他? 还不反抗? 竟然任由这几个废物又打又踹! “铃萝!”琴鸢找到她,追了过来,撞见前方几人行的事惊讶地捂住了嘴。 这几人因为太过愤怒,没有注意台阶上方从转角出来的于休与范堂主。 “越良泽你说话啊!哑巴是不是?”秀满发泄着自己的怨气,弯腰抓起他的衣领握拳就要揍去,“老子这次跟你没完!” 岂有此理! 忍无可忍! 因为今日是武试,铃萝带了佩剑,而她只是做了一个剑诀,琴鸢就见利剑出鞘,发出危险的低鸣,朝洪茂几人斩去。 台阶上方,手握玉笛朝人群指去的于休不由顿住。 长剑轻颤发出锐利声响,势不可挡的剑风让洪茂几人惊惧地看了过来,眨眼被剑风震退,姿态狼狈地一屁股坐倒在地,震惊地看向朝越良泽走去的少女。 剑柄将抓着越良泽的秀满撞飞后向上飞去,落下时被铃萝握在手中,剑尖指向地上的少年,脆声道:“拔剑。” 第3章 多管闲事 越良泽嘴角淌血,有些艰难地伸手擦了下,剑鸣声声,他听出了其中的兴奋与杀意。 少女逆着光站在他身前,长剑锋芒锐利,映着天上白云悠悠。 铃萝实在是看不下去。 这帮废物都能把越良泽揍成这样,为什么我不行? 要打让我来! 我上辈子就想看他跪在我剑下求饶的样子了! “铃萝……我们有话好好说,可千万别冲动啊!”琴鸢在旁看得瑟瑟发抖,她本以为铃萝是去救人的,哪曾想那剑尖下一瞬就对准了越师兄! 铃萝略显咬牙切齿地说:“起来,拔剑。” 越良泽擦着嘴角血迹,缓缓站起身。 他比铃萝还要高半个头,此时抬了抬眼皮,看向眼前人。 剑尖抵着他咽喉,只要铃萝再往前一刺,就能划开他的皮肤整个贯穿。 “此地禁止私斗。”温润的嗓音自上方传来,于休没法再旁观下去。 “堂主……”从地上爬起来的秀满师兄看见台阶上方的两人,吓得脸色都白了。 洪茂三人也是满脸惊惧,当即跪下道:“弟子知错!” 范堂主实在是太胖了,连下地走动都困难,因此他常年盘坐于绒毯上,以御剑之姿而行。他来到台阶下,面色慈祥,目光扫视一圈,呵呵笑道:“既然知道错了,那现在就去戒律堂领罚。” “是!”洪茂几人立马起身告退。 三宗门里最不能惹的堂主之一就是眼前这位。 因为他赏罚分明,严格执行门规制度,绝不会有半点怜悯通融之心。 范堂主看向没动的两人,笑道:“你们二人是不乐意吗?” 越良泽垂着眼眸,没有辩解,绕开铃萝的长剑迈步离去。 铃萝深知范堂主的脾性,也没有多费口舌,跟在越良泽身后走着。 琴鸢想追却不敢,只得无奈又担心地看着,范堂主掐了个灵决,朝公示榜的方向掠去。 “走吧。”于休同她温声道,“今日武试就要开始了。” 琴鸢沮丧地转过身去,铃萝被罚去戒律堂,今日武试就参加不了了呀。 若是铃萝只御剑斩飞了洪茂几人,没有指着越师兄说出那句拔剑,范堂主也不会以私下武斗罚她。 可纯挨揍的越师兄为什么也要被罚? 戒律堂。 同门相争,私下武斗。 按门规需被罚思跪三个时辰,禁食一日,再被派去各个斋堂干活七日。 所以一般有冲突也不会打起来。 打起来也绝对不会让范堂主撞见。 铃萝跪在暗室小隔间里,隔间上挂着东岛天极开山掌门的画像。 人像画风极其简略,宛如线稿,寥寥数笔,却勾勒出一个精妙人儿的背影,周遭仙山白云百花万物都比他精致,出现在一幅画上时,却又都是这人的陪衬。 祖师爷有着传奇的一生,给东岛天极留下了上千年的传承。 大仙门之名并非说说而已。 十二大仙门,每一个都有着几百或者上千年的存在。 其中以东岛天极,南山雪河,北庭月宫,西海太初——这四家资历最高,都是上千年的仙门。 铃萝不是第一次来戒律堂,她以前也被罚过,戒律堂四大酷刑有幸领教过其中两大。 今生想必也会再来一次,就在不久的将来。 隔间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人,祖师爷画像下有一盏油灯,要一直跪到油灯熄灭才算结束。 铃萝抬头看了会画像,复又无聊地低头,三指做诀,掐出一朵小小的焰花来。 以前她空有一身灵力,却不知该如何运用,全靠师父教导。如今少了那些弯路,各招各式的剑诀符诀已烂熟于心,甚至还有自创的。 只不过现在灵力不及当年,哪怕知晓如何运用,力量也支撑不起。 再加上她的法器也不在手边。 若是不历经当年苦难,就没法获得魔修的力量。 铃萝望着指尖闪烁的焰花微微出神。 如果重生在两年前,也许她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来。 可现在这个时间,一切都太迟了。 铃萝掐灭指尖焰花,双手结印,复习着以前的剑诀与符诀。 三个时辰不知觉中很快过去。 外面已是晌午,日光正盛。 待油灯燃灭后,铃萝起身揉了揉膝盖,双腿有些僵硬,她靠着隔间门站了一会才出去。 咯吱一声,门刚开,就撞见从对面出来的越良泽。 他身形瘦弱,宛如青竹,似坚韧又易折。衣襟染血,破皮的嘴角带着血色却显三分欲。 看上去本该是狼狈的人,却目光清明,神色安静,完全不在意似的。 两人目光相撞,越良泽略显迟疑,而铃萝重重地哼了声,满脸嫌弃地越过他离去。 蠢货! 大蠢货! 活该被揍! 铃萝心中腹诽着。 越良泽沉默地走在后边。 两人来到前堂。 “哎,给你。”戒律堂管事将分配木牌从窗边扔给铃萝,“还有块是你师兄的,你给他拿去。” 铃萝:“……” 师兄一词触动她的神经,额角狠狠地抽了下。 越良泽走到她身边,铃萝把木牌递给他。 听他低声道了句:“多谢。” 铃萝语气古怪道:“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越良泽对她的嘲讽沉默,垂首敛目,便要朝外走去。 “站住!”后边出来的秀满仍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越良泽你给老子站住!” 越良泽回首看去,却没等到秀满过来动手或者痛骂,身边的少女就已经不耐烦地开口说:“他凭什么要听你的?你敢再过来一步,信不信我再给你一剑?” 这话成功吓住了秀满,他立马刹住脚步,恶狠狠地看着铃萝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少插手!” “哟,怎么着,你们几个刚出来就又想进去了是不是?”戒律堂的管事师兄倚在窗边,打着哈欠道,“烦不烦呐!” “秀满,这里是戒律堂,懂点规矩。” 洪茂几人也出来了,此时俨然一副慈爱师兄相地来到越良泽身边,笑着揽过他的肩膀说,“今日之事我们做的确实有些鲁莽,范堂主罚的不冤。” “我看两位师弟师妹都过了入考线,过几天就能入内门,是我内门的师弟师妹,师兄们必定会好好关照的。” 这阴阳怪气地话里满是威胁。 越良泽依旧沉默着,不卑不亢。 铃萝却是不客气地嘲笑道:“几位师兄该知道,参与入考一事帮助他人作弊,按照门规可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秀满听这话,脸色微变。 “小师妹,你说什么胡话呢?”殷文皮笑肉不笑道。 洪茂皱着眉,严词道:“师妹,你不能因为今日之事心中有怨,就胡说八道诬陷我们。” “洪师兄,之前你们愤怒之下说了什么自己清楚。要是记不清了,也别怕我去请示范堂主严查一番,看看到时候是你们手段高明,还是范堂主更胜一筹。”铃萝瞥了眼越良泽,哼笑道,“洪师兄的关照,师弟师妹们可受不起。可师兄若是真想如此,那我也想请范堂主好好关照下几位师兄。” 依着范堂主的性格,她若是真跑去嚎上两嗓子,范堂主必定会严查。 洪茂脸色唰的一下就黑了。 靠窗边看戏的戒律堂管事弟子说:“哎,何须劳烦堂主,我们戒律堂现在就可以查一查,怎么样,要不要我——” “师兄!绝无此事!”殷文上前一步急忙说道。 “是嘛?”管事弟子摊手道,“可这小师妹说的好像挺有那么一回事的啊。” “师妹今日挨罚,肯定心中有怨,言辞混乱。”洪茂沉声道,“当师兄的自然不会太计较。” 铃萝笑了笑,露出可爱的虎牙,她抬手指着越良泽说:“是啊,今日被罚,大家心中可都有怨,所以师兄们日后若是再单独‘关照’越师兄,师妹我可是会嫉妒的。” 越良泽不由看了她一眼。 洪茂收回搭在越良泽肩上的手,憋着一口气说:“师妹说什么呢,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既然如此,那几位师兄忙,我先去领罚。”铃萝眼神轻蔑地扫了眼洪茂几人,转身离去。 后边的秀满与殷文气得咬牙切齿,却见走了没几步的人又回过头来,朝那沉默的少年说:“越师兄,走啊。” 越良泽握着木牌的手指微曲,不发一言地跟了上去。 洪茂几人也跟管事师兄告退,离开了戒律堂。 各个脸色都很难看。 “这小丫头片子哪里蹦出来的?”殷文狠声道,“多管闲事!” 秀满惆怅道:“怎么办?她知道我们的事,要是真去范堂主那说的话……” 不敢想象! “慌什么,她八成是在诈我们,根本没有证据。”洪茂沉声道,“倒是她竟然敢为了越良泽出头,还真是什么都不懂。” “但这事在范堂主那边肯定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最近暂时消停会,这仇咱们来日方长。” 铃萝也知道洪茂几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但她就是看不惯越良泽被他们当条狗似的瞎指唤还动不动就又打又踹。 凭什么啊! 要打也让我来! 我都没这么打过他,这帮废物凭什么能先我一步? 铃萝不服。 第4章 糖炒栗子 两人都被分配去了药斋。 药斋三十丈内都弥漫着苦味,铃萝十分嫌弃,却只能忍着。 药斋师姐领着两人到药房说:“最近刚来了两批新的药材,你俩就负责按照药典上写的分类。” “是。” “虽然我不会来看,但可别偷懒哦。”药斋师姐打趣道。 等师姐走后,铃萝才拿着药盒去院里,清理晒在木架上的药材。 院里都被排排木架占满,只留了几条过道。 越良泽也拿了药盒,去院里的另一个角落,与铃萝隔得远远的。 铃萝抽空看了眼,发现他竟离自己那么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对待救你出水火的小师妹该有的态度吗? 简直岂有此理! 铃萝屈指敲了敲木架,发出清脆的声响。 越良泽恍若未闻,专注挑拣药渣。 她气得翻白眼。 躲那么远干什么? 洪茂打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躲? 铃萝心中嘀咕,却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话。爱理不理。 她看了眼药典,将混在一起的药材们归类分开,有的木架层太高,她够不到,便回屋搬来小板凳踩上去。 分了一会后,她开始不停打喷嚏。 “阿嚏——” 铃萝揉着鼻子,下了板凳,掩面阿嚏个不停。 眼泪都被逼出来。 她泪眼朦胧地朝手里抓着的药材看去,是切片晒干后的尼龙花叶。 尼龙花常年只开花不长叶,而它的叶片是极其珍贵的药材,可谓是几十年难得一遇。 偏偏铃萝对它过敏,而它气味不明显,长得也跟普通叶子差不多,没什么特点。 她一吸入尼龙花叶的气味或是触碰到,就会一直打喷嚏。 铃萝没好气地将手中尼龙花叶甩进药盒里,“阿嚏——” 可恶! 接连不息的喷嚏声终于引来了越良泽的注意。 他侧目朝铃萝那边看去,见她蹲在地上不停掩面打喷嚏后眉头微蹙,迈步走了过去。 一道阴影自头顶落下,铃萝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没好气道:“走开!阿嚏——” 她才不要给越良泽嘲笑自己的机会。 越良泽停下脚步,听话的没有靠近,下一瞬就转身走了。 铃萝见此却更气。 你简直——阿嚏! 此时也不知道是被越良泽气的还是被打喷嚏折磨,红红的眼眶里已有泪花闪烁,顺着眼角溢出,在她脸上划出一道泪痕。 铃萝忍不住下意识地叫了声:“越良泽!” 这一声喊得像是炸毛的猫在凶某某。 没人回应。 铃萝擦了擦眼泪,起身看了看院里,没瞧见少年的身影,正纳闷时,见越良泽从屋里出来。 他手上端着杯黑乎乎的水,过来放在铃萝的药盒边。 苦味冲天。 铃萝拧着鼻子,皱巴着脸问道:“这什……阿嚏!什么啊!” “药。”越良泽低声说,“解过敏。” 少年的嗓音干净明亮,十分好听。 铃萝却没心情欣赏,她气道:“你、你才……阿嚏!过敏!谁跟你说我……阿嚏!过敏了!” “阿嚏——” “我才没有过敏!阿嚏!” 越良泽:“……” 他说:“用三味子和静灵草灰混搭,见效快,水是温的,再放就凉了。” 这是铃萝目前为止听他说的最长一段话。 “阿嚏!” 越良泽说完又走了,回去继续分拣药材。 铃萝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端着药水一饮而下。 药水苦的她又掉了几滴泪。 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调这么苦的吧? 好歹给个蜜饯甜果啊! 铃萝刚这么想,就见越良泽又回来,朝她摊开手,掌心中有一颗糖炒栗子。 她也没管太多,一边打喷嚏一边拿来剥开吃掉。 甜粉的栗子在口腔里化开,缓解了部分苦味。 铃萝吸了吸鼻子,睁着眼看他:“阿嚏——” 越良泽迟疑片刻,问:“还要吗?” 铃萝朝他伸手。 越良泽把最后的两颗栗子放在她掌心。 甜而不腻,吃了还想吃。 铃萝舔了舔唇,压下再问他要栗子的想法,指着药盒说:“你来收拾这边。” 越良泽没说话,却走过去拿起药盒看了看,确认里面装着的药材后,开始动手整理。 你还真是块木头不成?又不说话了! 铃萝又觉气的肝疼,好在这药见效快,她打喷嚏的次数逐渐减少。 期间她捂着脸站旁边,闷声问道:“秀满师兄说你是故意去考笔试压他排名,真的吗?” 越良泽不答。 “问你……”话呢!几个字落到嘴边又被压了回去。 铃萝想起洪茂他们也经常如此呵斥越良泽,便不想跟他们一样。 她重新道:“是不是真的?” 越良泽垫脚将长板上的药篓拿下,同时嗯了声。 铃萝:“……” “你大声点!” 越良泽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回药篓,说:“是我故意的。” 嚯! 这瞬间她竟然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她之前说什么来着? 这家伙就是在装! 能准确控制排名到刚好挤掉秀满,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不是没脑子的人,铃萝又问:“既然有胆子坏人好事,那平时怎么没胆子反抗,任由他们打你?” 越良泽认真细分着手中的药材,头也没抬地说:“打不过。” 铃萝:“……” 她呆住了。 “你再说一遍?”铃萝紧盯着眼前人,十二分的专注。 越良泽又重复了一遍:“打不过。” 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怎么可能打不过那几个废物! 你可是—— 铃萝额角狠抽,抬手捏了捏眉心,深呼吸。 越良泽是在大仙门西海太初的金鸾池宴上横空出世,一剑惊天下,在那之前是个无名之辈。 更别提世人都不知道他曾是东岛天极的外门弟子,也许此时的越良泽真的打不过洪茂师兄。 就像现在的她也打不过东岛天极的掌门。 或许越良泽跟她一样,空有一身灵力却不知如何运用,甚至曾一度连剑都握不住。 铃萝神色怪异地打量他几眼,忽然上前抓过越良泽拿药的手,一指搭在他的灵脉处试探。 灵力微弱,非常微弱,似有似无。 到底是大仙门世家,就算是外门弟子,标准也不会这么低。 越良泽能以如此微弱的灵力进东岛天极,怕不是走后门的吧? 越良泽安静地任由她抓着手,也不见惊讶,似乎知晓铃萝的意思,却无所谓。 修仙之人,在入门与突破两道坎上,靠的都是自身的灵力。 有的人生来就有,却也分多少,也就是资质高低。像这样的人开局已是一脚踏进修仙界,可以靠后期修炼增强灵力。 有的人生来就没有。 而没有就是没有。 这类人想要涉足修仙界,第一个目标就是让自己能修炼灵力。而大多数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做到。 有灵力和没有灵力,在入门这道坎上,有着天壤之别。 铃萝在越良泽身上探查到的灵力,介于有和没有之间,很是微妙。 灵脉是有的,但灵力却微弱的像是灵脉不存在似的。 这说明他也就身体能比一般人强装健康耐打,可若是修炼术法或者剑道,他怕是连入门最简单的剑诀都使不出来。 铃萝神情恹恹地放开他,说:“你这灵力,若是去了今日武试还不得被人笑话?” 也算是明白为什么他只挨打不反抗。 就凭他这微弱的灵力,跟洪茂几人比确实是打不过。 越良泽将手中的药材放进药盒,不见丝毫情绪起伏地说:“我不会去。” “还挺有自知之明。”铃萝嘲笑道,“你是怎么进的东岛天极?” 还比她早两年。 越良泽说:“从山下进的。” 铃萝:“……” 说他是木头不会说话吧,偶尔一开口又能气死个人。 铃萝:“我说的是你这微弱的灵力,是怎么成为东岛天极外门弟子的?” 想想十年后的越良泽,那一身雄厚灵力,能支撑他半个月不吃不喝。如果不是她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被困在天照山她设下的法阵里,来了兴趣回去看看,还不知道这人会拒食到什么时候。 按照他的脾气性格,要么一直饿到死,要么硬闯。 话说回来,当年他怎么不硬闯法阵,却在那傻兮兮地饿上半个月? 她的法阵虽强,可越良泽真想出去,若是用尽全力破阵,是困不了他这么久的。 铃萝的思绪歪了片刻,还没听见越良泽的回答,自己又打了一个喷嚏。 越良泽侧身看她。 “阿嚏——”铃萝微微睁大了眼,“怎么……阿嚏!又来了!阿嚏!你不是说……阿嚏!” 不是说好喝了药就没事的吗?! 越良泽看着她,静了片刻,伸出之前被铃萝抓着的右手说:“刚分类了尼龙花叶,你又碰到了。” 铃萝:“阿嚏!” 可恶! 她指了指空了的杯子,“阿嚏!” 越良泽识趣地拿过杯子回屋里重新给她配药。 铃萝打着喷嚏,眼泪又被逼出来了,看着屋里的人都有些模糊。 少年清瘦挺拔的背影重叠成两三片。 她忍不住想越良泽是不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因为什么过敏,却不阻止她! 又或者说他习惯了。 习惯有人对他动手动脚而不反抗。 铃萝因为不停的打喷嚏,脑子注意力不集中,想了些乱七八糟的。 越良泽端着新的药出来递给她,这次铃萝没有犹豫直接喝下。 喝完后,她又被嘴里的苦味折磨地掉了两滴泪。 “栗子……”她含糊道,“板栗。” “没了。”越良泽见她皱眉,又拿一块晒过的药片给她说,“这是甘草片,甜的,能解苦。” 铃萝接过放嘴里含着。 这瞬间她忽然想起上一世似乎也听过这话。 也是在天照山。 她在外受了伤回来,雨夜里惊雷阵阵,灵魔们都因为她受伤暴怒而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那会她又累又饿,在床上辗转反侧,又因雷雨不想下地出去。 她忘记了还被困在天照山的越良泽。 在她因伤痛反复而迷迷糊糊时,这人耐心地喂她吃饱喝足,哄着她喝完药,在她因药味太苦而发脾气时,将药片放至她唇边说:“甜的,能解苦。” 铃萝一度认为那会越良泽是因为想要离开法阵而讨好她才有此举动。 他本着除魔卫道而来,那天晚上自己毫无防备,越良泽杀她必能成功。 可惜他没动手。 第5章 仙门禁法 铃萝在药房待了一天,入夜后药斋师姐才让两人回去。 她刚出药斋大门就看见等在外边的琴鸢。 “铃萝!”琴鸢朝她招了招手,“你没事吧?” 铃萝摇头。 眼角余光瞥见越良泽一言不发地走过两人离去。 铃萝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她以前不知道十六岁的越良泽是什么脾气,现在领教到了。 他比长大后更不爱说话,若是没人主动问他,他能把自己化作比空气更容易忽视的尘埃。 空气还会因为气味变化而注意,尘埃不会。 “越师兄……”琴鸢偷瞄了眼越良泽离开的背影,小小声地跟她说,“越师兄也没事吧?” 他好得很! 铃萝继续摇头。 “你今日被禁食,我这里给你留了点吃的,给你明天来药斋饿的时候吃。”琴鸢将手里拿着的食盒递给她。 铃萝接过后说:“谢谢。” 两人朝山下舍堂走去。 琴鸢跟她说着今日武试如何,末了又闷闷不乐道:“你被罚七日,武试没法参加可怎么办呀。” 铃萝正在看食盒里颜色不一的糯饼,还有着淡淡的花香味。 她有些漫不经心地答:“笔试成绩已经能入选了。” “话是这么说,可白天那会我看你的剑法比其他人都要厉害,不去参加太可惜了。”琴鸢说,“若是笔试武试都有个好成绩,说不定就能被堂主以上选做亲传弟子,那可比内门普通弟子要风光许多。” 这话倒是提醒了铃萝。 前世她笔试武试双甲满分,出尽风头,引起各方注意后才成了三掌门的亲传弟子,在逍遥宗的人找上门来时有靠山护着才没被带走。 这一世她没能参加武试,内门虽是稳进,可普通弟子与亲传弟子区别也挺大的。 如果她不是三掌门的亲传徒弟—— 就一定会被大掌门交出去,命运堪忧。 铃萝双指捏着块糯饼放嘴里咬着,语气含糊道:“我会看着办的,你……” 却见琴鸢满眼震惊地看着她,“你你你——” 铃萝略显茫然地朝她眨了下眼。 “我什么都没看见!”琴鸢捂着眼睛背过身去,“你快吃!” 铃萝莞尔一笑。 她重来一世,完全不把戒律堂和东岛天极的门规放在眼里。 但琴鸢跟她不一样。 说罚禁食就禁食,一口水都不让喝的。 铃萝只吃了一个,怕再当着琴鸢的面吃下去她会崩溃。 她收起食盒后说:“你不用担心我,接下来的几天好好发挥,加油。” 琴鸢从指缝里看去,见她没再吃后才放下手,点着头说:“嗯!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去内门的!” 铃萝不知道琴鸢为什么这么喜欢她,邀请被拒绝过数十次也不气馁,遇见她总是立马笑着打招呼。 看得出来琴鸢很想与她做朋友,可铃萝实在想不到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了她。 她这种人有什么好的。 孤僻乖张,脾气阴晴不定,杀心还重。 然而铃萝对自己的评价是已经成为二十六魔后的她。 在此时的琴鸢眼中,铃萝只是一个不爱跟人说话,有些内向却温柔的十六岁女孩。尤其是白天见她一剑劈开众人,琴鸢更喜欢她了,觉得铃萝正直又善良,勇敢且强大。 由此可见,这姑娘看人的眼光是真的差。 武试只剩最后三天。 铃萝却得在药斋干活七日,无法参加不说,入内门也要比其他人晚几天。 越良泽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 他根本就无所谓进不进内门,去年考都没去考,今年也只是为了针对秀满和洪茂师兄几人才去的。 越良泽看准了秀满武试绝对过不了,只能靠笔试拼一把,所以才去捣乱。 完全没想到会遇上铃萝插手,让秀满也被罚,进内门这事是彻底没戏了。 武试最后一天。 铃萝将药盒放木架上,抬手扎头发时跟越良泽说:“喂,我今天要出去,活你自己干,不准跟师姐说。” 越良泽头也没回地嗯了声。 完全无所谓她要去哪又为什么今日偷懒把活都给了自己。 他这反应铃萝是一点都不意外。 除了第一天因为过敏有过交谈,剩下这几天都是各做各的事,谁也没有主动找话题。有也基本是铃萝指使越良泽搬东西拿东西,她说什么越良泽都照做,干完活后就各回各家。 铃萝走时越良泽也没看一眼,他安安静静地分类药材,干着两人份的活。 还挺乖。 三考殿,演武场。 武试分批次,外门弟子对阵内门弟子,双方都使用东岛天极的基础术法。 无论是剑道,符法,咒法,都是东岛天极的招式就行。 今日是最后一天,主要集中在剑道上。 范堂主坐镇,共派出两名内门弟子,分别是: 三掌门的亲传徒弟之一,于休。 掌门之女,东岛天极的大小姐,穆雅。 东岛天极虽有三位掌门,但主掌整个天极的是穆家,剩下两位掌门分管各自的两宗。 演武场上,身着白金色门服的少女一手负剑而立,细眉杏眼,生的十分精致,眼尾上挑扫视着下方的人群,自带睥睨傲气。 下边的人甚至不敢直视她的双眼,那股傲然和凌厉无声压制着。 “下一位。”穆雅淡声说。 铃萝距离三考殿挺远,却借用禁法共生灵,占据三考殿附近的圣灵鸟之目,驱使它们前往演武场观看武试。 演武场屋檐上,停留着两三只羽毛颜色十分艳丽的圣灵鸟,它们身子娇小,却有着细长的深蓝色尾羽,雌鸟尾是直的,雄鸟尾端曲缩成一个圆。 这是只生长在东岛天极山门的鸟,也被当做是东岛天极的象征之一。 平时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大山中,还会有弟子专门喂养。 此时这三只圣灵鸟的目力被铃萝控制,强迫它们朝演武场和台下看去。 共生灵是仙门禁法之一。 属于咒法系列。 因为强迫占据对方五感的咒法,不仅能用在飞禽走兽上,也能用在活人身上。 若是被占据的一方有过自我意识的抵抗,很可能会永远失去五感之一或是被灵力反噬而死。 所以被仙门抵制,禁止修炼,留下来的残卷在五百年前被十二大仙门一起毁掉。 它本不该存在于世。 铃萝之所以会,是因为她的师父,东岛天极的三掌门教的。 借着圣灵鸟,铃萝看见穆雅又一剑挑飞某弟子,仙气飘飘地站在台上,目视下方众人又道:“下一个。” 观战台上的于休神色略显无奈。 穆雅已经连着淘汰三十二人了,她天赋高,在剑道上唯有大师兄能压她一头。平时因此自傲,除了大师兄与掌门,谁也镇不住她。 她在这次武试上出手太狠。 再这样下去,怕是没人能在她手里拿甲。 于休侧身看向范堂主,低声说:“堂主,是否要换她下来?” 范堂主不紧不慢道:“让她继续。” 按照规矩,至少得有一人在穆雅手上撑过五招才能换人。 于休觉得这规矩没破之前,范堂主都不会换人。 他看回台下的外门弟子们,心中叹息声。 今年遇上穆雅算他们运气不好。 铃萝若有所思地看着。 现场同前世一样,穆雅大杀四方,狂虐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的气势被一杀再杀,后来上台与穆雅对剑的人甚至都在发抖,这样的行为无疑惹来了穆雅更深的鄙视与不屑。 直到铃萝上场,凭着她体内瞬间爆发的灵力,一招压倒穆雅,将其击退至武场边缘,一脚在外。 在短暂的安静后,引发全场欢声。 之前被穆雅虐的外门弟子看得爽了,铃萝却就此被穆雅记恨上。 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太多,铃萝没去细细回忆,因为她发现这次上场的是琴鸢。 与上一名握剑都在发抖的弟子不同,琴鸢手很稳,沉着气,显得非常认真。 “天云宗外门弟子琴鸢,请师姐赐教。” 穆雅压着眉,上下打量了眼琴鸢后漫不经心地说:“别废话,我先让你半招。” 琴鸢心里不气是不可能的,但她不能为此失去理智和招数,越是生气,越要沉着应付。 但她刚出招,众人就知道她输定了。 穆雅说到做到,让她半招,在这半招后,手中长剑横劈一道凌厉剑风,琴鸢心中赞叹好快,同时剑风扫到脸边逼迫她疾速后退,因此乱了招式,被穆雅一剑割断耳边泪坠。 碧绿色的泪坠掉落在地,刚被剑风扫过,落地时碎成了两半。 琴鸢鼻子一酸,眼里就盈满了泪。 胜负已定,穆雅都没正眼瞧她,只眼角余光扫了下,哼道:“没用。” “下一个。” 琴鸢十指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弯腰将泪坠捡起,闷声道:“谢师姐赐教。” 这才下台去。 于休开始感到头疼。 接连四五十人,都被穆雅羞辱离去。 今年没有铃萝,也没人能在穆雅手里过五招,范堂主根据规则无法换人,最后还是穆雅自己退下,换了于休上。 铃萝看完了今日的武试。 同前世不一样,没她参加打穆雅脸,穆雅就一路血虐几十人。 因为没有发生一招击退穆雅的事,也就没能引来其它堂主和三掌门到场。 铃萝解了共生灵咒法,开始想别的办法去找三掌门。 第6章 天极三美 屋檐上停留的圣灵鸟朝内门的方向飞去。 其中一只在飞过山林时忽然吐血坠落,掉入山涧死去。 铃萝站在河溪边,看向被河水冲刷下来的圣灵鸟眯起了眼。 竟然死了一只。 看来她目前的力量不够稳定,这招还是少用的好。 有一道横跨天极山的河流,水深刚到成人膝,却完美隔开内门与外门的地界。 不少名贵药草只生长在这条河边,水泽清澈无比,鱼虾应有尽有。河边常开一种粉白色小花,密密麻麻一簇簇接连着,四季不败。 这河流被称作定山河,过定山河往上,是东岛天极内门。 一山比一山高。 山峰之上更有另一番天地。 铃萝对内门远比外门要熟悉的多。 以前三掌门会偷偷带她走别人不知道的小路下山去东海城游玩。 只带她一个。 三掌门一共就收了三个亲传徒弟。 最受宠的无疑是铃萝。 亲自教导,嘘寒问暖,全力护她平安,犯错了也不会太过责骂,不得不罚时便睁一只眼闭一眼,过后还会带些新奇玩意来讨她欢心,带她偷偷出去游玩,给她买漂亮衣裳饰品等等。 铃萝不得不承认,三掌门是除娘亲以外对她最好的人,自他后再也没有了。 尽管两人最终反目,并且亲手杀了对方。 杀三掌门的那瞬间,铃萝感受到的是痛快,并无半点不舍。 三掌门对她的好,是因为她长了一张跟某人相似的脸,还有同样相似的嗓音与性格。 这一切都让那个男人疯狂,并为此做出了疯狂的事。 铃萝越过定山河,抬手摸了摸冰凉的脸颊。 按照三掌门对她这张脸的喜爱程度,自己只需要见他一面就行了。 前世三掌门疯狂的爱着“她”,在弄清楚真相前,铃萝对他很是崇拜,憧憬成为像师父这样强大又温柔的人。 得知真相后:变态去死吧。 三掌门住在青石坊,在天极的最东边。 入坊前有千阶长的红色鸟居。 夜里鸟居边的石灯会随着阵法自己燃亮,将这一片映照的美如仙境。 此时正是日暮时分,圣灵鸟在铃萝的驱使下,先一步来到鸟居。它停在鸟居上,转动着脑袋视察周围,却忽然一声啼鸣,吐血坠落在地。 铃萝:“……” 她望向身边最后一只圣灵鸟说:“就剩你了,来,争点气,去看看他人是否在青石坊里。” 圣灵鸟先一步飞走。 这一路圣灵鸟的所见就是铃萝的所见。 记忆中熟悉的山地,熟悉的长阶与鸟居,还有已经倒映在圣灵鸟眼中的青石坊——嘭的一声,圣灵鸟被青石坊附近的结界弹飞,吐血身亡。 刚到鸟居的铃萝:“……” 她知道青石坊有结界,却真不知道这结界还防圣灵鸟。 结界被触发,三掌门自有感应。 日暮西沉,光亮彻底黯淡,山风猎猎,长阶处的石灯忽得燃亮,铃萝听见风声尖利,也感受到了久违熟悉的气息靠近。 “吼——” 一只黑色的灵体虎兽从长阶上疾驰而来,冰蓝色的眼眸紧盯着铃萝,在彼此快要靠近时虎兽身形暴涨,顷刻间就与鸟居同高,发出的嘶吼带来冷冽的风。 铃萝扬首看去,灵虎嘶吼带来的风吹的她衣袂偏飞。 灵虎垂首看她,张着嘴似要朝她咬去:“吼——” “退下。”男人散漫的声音在林间响起,驱使暴躁的灵虎停止攻击,瞬间变回普通虎兽大小。 铃萝神色微愣,虽与她计划不符,却也将就上了。 她当即跪下,略带颤声道:“擅闯堂主居舍,弟子知错,但恳请范堂主给弟子一个机会!” 对方静默片刻,接着低笑声,饶有趣味道:“你一个外门弟子,来此何事?” 他也没有澄清身份。 铃萝故意的。 她很肯定只要让三掌门见到她,就一定会动歪心思,但平白无故的找上门去也会引人生疑,再加上——她还想把洪茂几人解决了。 于是她继续颤声说道:“还请范堂主明察,武试那日,是因为我见洪茂师兄常常欺压越师兄,又在笔试上帮秀满师兄作弊,一时气不过才出手。” 话里带着点委屈,俨然是小女孩气不过不服输来告状的样子。 “笔试作弊,可有证据?”对方问道。 “……我只听其言,未见证据,但他们时常让外门弟子代替自己去戒律堂受罚,并指使他人帮忙巡逻和欺压同门一事是我亲眼所见!”铃萝抬首朝鸟居前方看去,一脸倔强,“弟子忍了又忍,无法对此视而不见,还请范堂主严查。” 冠冕堂皇,说得漂亮。 铃萝在心中感叹自己这一世的进步之大。 这般瞎话竟是张口就来。 前世面对三掌门她还会心有忌惮,现在却是无所畏惧。 三掌门在暗处静静地打量她好一会,铃萝维持着倔强不服输的表情耐心等着。 半晌后,她见灵虎回身朝后看去,灯火与夜色相映,一个身材高挑的人影从转角鸟居中走出。 他一袭白衣,在夜里很是显眼。墨色的长发尽数散下披在肩后,显得姿态慵懒,衣上金线绣纹精致漂亮,且都是某种符咒。 细长的凤目微勾着,似笑非笑地望向跪在下方的少女。 东岛天极有三美。 第一美是景,青石坊。 第二美是物,棠花酒。 第三美是人,云守息。 云守息是三掌门的名字。 称号叁息真君。 他的实力甚至在东岛天极掌门之上,却不善管内门事,除了重大节日外,平时少有在门内露面。 能常见到他的,就属座下两名亲传弟子。 哪怕铃萝与他共处数年,再次见到这张脸还是会被惊艳一瞬。 云守息长得是真好看。 至少在她记忆中,只有一人能与之相比。 可惜那人的颜值太不稳定,所以要问这天下谁长得最好看,铃萝还是会答云守息。 墨眉凤目,白面朱唇。 云守息漫步来到她身前,弯腰时黑发垂落,发尖轻扫过她面颊,凉凉的。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勾着她下颌,使她抬首,望进那双漂亮的眼里。 云守息低笑声问:“叫什么名字?” “天、天云宗外门弟子,铃萝。”她带着颤音说道,表现出对此人的惊惧,却强撑着。 就是这种小倔强,让云守息对她越发疯狂。 “现在可看清我不是范堂主了?” 铃萝:“弟子、弟子知错。”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云守息笑着发问,话里带着戏弄的引诱。 铃萝略略咬牙,垂首道:“弟子拜见三掌门。” “哦?”云守息尾音上挑,打趣道,“竟知道?” “弟子不知这是三掌门住处,以为刚才的灵力爆发是范堂主……但长得如此好看的,全天极只有三掌门一人。”铃萝开始说鬼话。 “这话答的倒是机灵。”云守息语气悠悠,冰凉的指腹勾划过她下巴后收回手,“方才听你所言,你是来找范堂主告状的?” 铃萝抿了抿唇,小小声说:“是揭发。” 云守息呵笑了声,铃萝立马改口:“三掌门说的没错,是告状。” “可你却在受罚期间擅闯内门,即便你所言非虚,按照范堂主那脾气,你这趟只怕是有来无回。”云守息直起身,视线却未从她身上移开,“何况你连地都找错了。” 铃萝跪下挺直的背微微塌下,像是有点犯怂,话里却依旧倔强道:“可弟子也知范堂主不会对作弊这事视而不见,所以宁愿赌这一把,只是不想惊扰了三掌门,是弟子的错,甘愿领罚。” 她这一番鬼话说的越发顺溜。 云守息招招手,身旁的灵虎便站起身,颌首在他掌心蹭了蹭。 他说:“我可不是范灸那不知变通的驴脾气,我数三声,你即刻下山回去,灵虎也会在三声后去追你。” “若是在内门境地被追到了,我便送你去范灸那边。” “若没被追到,今日就当无事发生。” 铃萝重新抬首看去,双眼明亮。 云守息抬手比了个数,笑着看她,“三。” “二。” “多谢三掌门。” “一。” 铃萝起身就跑。 夜里风声飒飒,云雾缭绕。 云守息眉眼含笑地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那一抹墨绿身影落在他眼里久久未散。 灵虎也并未三声后就追去。 很久很久后,云守息才伸手摸了摸灵虎的头,笑着说:“去,把她抓回来,让她再也不能离开我。” 灵虎得令,化出一道残影,朝山下追去。 铃萝没有跑来时的路,若是这样就暴露了。 她老老实实地按照正道走,佩剑不在,便使用了疾风咒,脚下生风,一掠而过。 云守息没想不到她一个外门弟子会用疾风咒,所以放水让灵虎很久才追去。 结果铃萝已经甩了灵虎老大一截,根本追不上了。 灵虎追到定山河边,却不见人,烦躁地原地踏步一圈,最后耷拉着耳朵回去复命。 云守息还站在鸟居前,见灵虎独自回来,有些惊讶地挑眉。 灵虎朝他嚎一嗓子,说出实情。 那小丫头跑太快,早已回了外门。 “罢了。”云守息轻笑声,转身朝石阶上走去,“瞧她今日受惊不少,明日再去吧。” 他边走边说:“你再去范灸那边,告知他作弊一事。” 前世是云守息把她捡回去的。 这次是铃萝主动送上门来。 掌控者因此变成了铃萝。 回了外门,铃萝心情舒畅,顺路去晚斋堂偷了两块热乎乎的饼,准备回去休息。 她走了没两步后忽然想起越良泽,这天色,平日都干完活各回各家了。 今日他要做两人份的,不知道完成没有。 铃萝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眼。 药房院里还亮着灯火。 铃萝拿着饼翻墙进院里,却发现越良泽跪在院门外,不由哑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过去纳闷问道:“你跪在这干什么?” 越良泽神色平静,对她的突然到来并无太大反应,被问话也只是低声答:“罚跪。” 铃萝问:“谁罚的?” “师姐。” 铃萝:“……” “师姐来过了?”她回头看了眼没有分类完成的药材们,有点头疼。 越良泽只嗯了声。 师姐前些日子都没来过,怎么偏巧今日就来了。 铃萝又问:“师姐发现我不在,怎么你却被罚?” “活没做完。”越良泽说。 铃萝:“没做完可不会罚跪,偷懒才会被罚跪。” 越良泽瞥了她一眼。 铃萝被他看得眼角轻抽,“意思就是,偷懒的是我,师姐罚你做什么?” 越良泽:“师姐不知道。” “你没说?”铃萝有点惊讶。 越良泽道:“你走前要我不准告诉师姐。” 铃萝:“……”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想骂吧,看着他那平淡无波的眼神又骂不出,想笑吧,又觉得这事并不好笑。 但就是有一团气自心底升起,在她胸膛横冲乱撞却找不到发泄口,郁闷。 越良泽没说她走了。 师姐见活没做完,以为偷懒的人是他,这才罚跪。 铃萝气得将手里热乎乎的饼塞越良泽嘴里,在少年惊诧地看过来时,命令道:“给你的,不许不吃!” 越良泽咬着饼沉默。 铃萝在他身旁跪下,气呼呼道:“就你是好人,就你正直善良,就你一身浩然正气,就你是仙门第一人!” 越良泽:“?” 铃萝说:“起来!谁要你帮我跪了,我自己跪!” 越良泽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灰尘,转身走了。 铃萝:“……” 第7章 我悟到了 岂有此理! 铃萝额角狠狠一抽,转头就要叫他站住,却听越良泽说:“我去把里面的药材分类完。” 跪是要跪的,没干完的活也要继续做。 铃萝到嘴边的话卡住,眼巴巴地瞧着越良泽朝院内走去, 真是让人郁闷。 她厌厌地咬着饼,嘴里嘀咕句:“就你会做好事。” 越良泽刚拿上药盒,就听铃萝喊:“要跪多久?” “还有半个时辰。”他说。 这么久? 铃萝嘴里叼着饼看他在院里忙活。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安安静静,一个罚跪,一个干活。 只是没想到过了会师姐又来了。她提着一个小食盒,看见跪在院门前的铃萝时挑了挑眉。 刚巧越良泽从屋里出来,拿着药盒与她打了个照面。 双方都是一愣。 “小师妹替你师兄罚跪呢?”师姐上前摸了摸铃萝的头,怜惜道,“真是个好孩子。” 铃萝:“……” “放下吧,先过来吃点东西。”师姐朝越良泽招了招手,在台阶边坐下,将食盒打开,“哎,师姐也不是真想罚你们,只是戒律堂那边非要我过来监督一下,我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至于吗?分类个药材有什么好监督的。”师姐不屑道,“这帮人又想监督,又受不了药斋的苦味不肯过来,一帮废物。” 越良泽来到院门前,在铃萝身边重新跪下。 铃萝凉凉地斜了他一眼。 师姐将食盒里的糯米团饼装小碟子里递给两人,“吃吧,吃完了再去继续做。” 两人齐声道:“谢师姐。” 越良泽拿着糯米团饼,却没有吃。 团饼里有红豆馅,一口下去软糯又甜,比晚斋堂里的饼要精致的多。铃萝吃得很开心。 药斋师姐给两人杯子里倒水,感叹道:“你们师兄妹感情真好。” “咳——”铃萝噎住了。 师姐看越良泽,严肃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师兄,怎么能让师妹罚跪,自己去收拾药材呢?罚跪可比分类药材要重得多,你这样不行啊,跟我师兄一样笨。” 越良泽垂着眼眸,平声说:“师姐教训的是。” 铃萝鼓着腮帮子睁大了眼看他。 药斋师姐惆怅道:“我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做人。上次回山途中下雨,就一把伞,我想着他总该邀请我共撑一把伞回山门,哪知这蠢货竟然自己打着伞跑了!” “边跑边说什么师妹你就在这躲着,我先回去帮你拿伞!” “简直气煞我也!” 铃萝借团饼挡住勾起的唇角,遗憾道:“师姐莫气,没能与你共撑一把伞,是师兄的损失。” 药斋师姐感动看去:“还是师妹懂!” 铃萝灿烂一笑,低头吃饼。 越良泽沉默,不参与讨论。 师姐将茶水放至他身前,在越良泽道谢后说:“师弟,师姐刚才所言,你悟到了吗?” 越良泽一手端茶,一手拿饼,在师姐期待的目光下,缓缓转头看向铃萝。 铃萝专心吃饼不以为意,心说这木头能悟出什么来。 越良泽沉默片刻后说:“我不该让师妹替我罚跪。” 铃萝:“……” 越良泽你是在嘲讽我吧! 越良泽又道:“等吃过后,师妹你就先回去吧,罚跪和活都交给我。” 铃萝一口饼卡在喉咙,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眼角轻抽地看着他。 “这才对嘛!”师姐赞赏地颌首,心中感叹师弟这反应简直满分。 铃萝心里憋着一口气,深呼吸后说:“师兄不必如此,这是我该做的,罚跪就让我来。” “师妹心意我领了,今日本是我偷懒才导致没能按时完成,是我该罚。”越良泽面色不改,也不见一点情绪起伏,“夜深了,师妹早些回去休息。” 药斋师姐看的很是感动,再对比一下自家师兄,不由伸手捂住心口,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铃萝感觉自己额角一抽一抽着,她捏着手里的团饼,恨不得是在捏越良泽。 越良泽将茶杯和团饼放下,站起身道:“我不饿,先去分类药材,做完再回来罚跪。” 铃萝瞥眼看去,那团饼一口没咬,茶水也一口没喝。 师姐点着头将碟子和茶杯放回食盒里,起身道:“师姐相信你们,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记得关院门哦。” 她走了两步后回头看铃萝:“小师妹不走吗?” 铃萝站起身说:“我在这陪师兄。” “那师姐就不打扰你们了。”师姐朝两人暧昧地眨了下眼,“早些休息,走啦。” 铃萝点头致谢,等人走远后,才回头看向院里的越良泽。 此刻只有他俩,她恶向胆边生,没多想就怒道:“谁是你师妹!” 越良泽听后,有点茫然地看过来。 不是师妹,那刚才叫师兄的是谁? 对上越良泽茫然的目光,铃萝脑子又是一抽,怒道:“你也不是我师兄!” 我只有两个师兄,你不算! 越良泽哦了声,低头继续分类药材。 随她去吧。 铃萝气得在门口转了圈,一脚揣在院墙内的棠花树上,花枝振颤,洒落一片花雨。 细小粉白的花瓣纷纷落在药盒里,越良泽耐心地将它们挑拣出来,没有责备。 铃萝进屋去拿药盒出来,在越良泽对面一起分类药材。 两个人就是要比一个人快。 剩下三个木架的药材都分类完了,越良泽把药盒放回柜子里,便朝院门走去。 他刚要跪下,就被铃萝抓着手说:“不许跪!” 越良泽看过来,铃萝却拉着他朝外走,“跪什么跪,给我回去。” “门。”他被迫带着朝前走,回头看去说,“门没关。” 铃萝单手做诀,院门便被风驱使着合上。 越良泽见后微眯了下眼。 “不许叫我师妹,也不许替我罚跪,不是你的错你跪什么!”铃萝边走边说,“师姐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也不准学!” 越良泽:“已经学到了。” 铃萝:“……” “你学会什么了?”铃萝没好气地回头,抓着越良泽的手却感受到一瞬异样,不由愣住。 刚才从他灵脉感受到的充沛灵力是什么怎么回事? 越良泽在她停下时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对叭起为了榜单我这几天的更新要压字数了QAQ【改了点小细节 感谢在2020-04-09 17:32:26~2020-04-10 23:4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须 10瓶;一顾千年滚去写数理 5瓶;拾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勤学苦练 铃萝蹙眉道:“手给我。” 越良泽看了她一眼,大大方方地又把手递给她。 同往常一样什么也不问,看不出半点猫腻。 铃萝抓着他的手又探查了一遍灵脉,微弱,仿佛刚才的充沛灵力是错觉。 也有可能就是错觉。 铃萝狐疑地松开手,眯着眼打量眼前的人。 在得知越良泽将来会是剑道第一人的情况下,哪怕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瞬灵力爆发,铃萝也不觉得是错觉。 “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越良泽低声说。 铃萝轻哼声,朝前走去,没走两步又回头看他:“明天如果有人找你问秀满师兄作弊一事,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顾虑。” 越良泽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洪茂师兄,殷文师兄,一个都不要放过。”铃萝道,“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好,瞎说也行,只要证明作弊是真的,按照门规他们都会被逐出天极。” 越良泽第一次主动发问:“你去找范堂主了?” “你不需要知道。”铃萝抬手将被夜风撩起的发压下,转身道,“你别坏我事就好。” 她得罪了洪茂几人,按照对方的脾气定然是对她怀恨在心,等着日后报仇。铃萝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再加上她去见云守息本就需要理由。 瞧着铃萝离去的身影,越良泽抿唇,低垂了眼眸。 二人各自分开。 越良泽朝药斋后山走去,来到小道上,四下僻静,只有夜里蛐蛐的声音起起伏伏。 铃萝没有回舍堂,而是悄悄跟在越良泽后边。 她心里还是在意那一瞬间的灵力异常。 越良泽回到自己的小院,先是在井里打水洗了个脸,接着回厨房端来菜盘,用清水洗菜。 铃萝塞给他的饼咬着没吃,药斋师姐给的团饼和茶水他也没动。 越良泽只吃自己做的食物。 暗处的铃萝看见院里这一幕后在心里冷哼声。 她想起当年在天照山,越良泽每日混在厨房,到饭点时,香味飘了老远,满山灵魔都悄悄地跑去偷看。 它们窃窃私语又嗷嗷嚎叫着:“这香味竟堪比魔香石,该死的好闻!” “吸一吸,多吸一吸,吸完今日修为加三倍。” “真的吗?你莫要骗我!”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吸——竟然是真的!” “都闪开让我来!” 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挤在厨房门口和屋檐上,白色的圆点小眼睛盯着越良泽滴溜溜的转。 越良泽身着轻便简易的外衣,不再是圣剑宗的黑白金饰长袍,因此少了几分高雅,却又似人间仙。 他黑发高束,面容清隽,认真地模样让人不忍打扰。 越良泽盛了一碗鲜汤,跟门口的灵魔们说:“去叫她来吃饭。” 灵魔们一听,便开始蹦蹦跳跳嗷嗷呜呜。 “这就去这就去!” “大胆!你休想同我们主人一起用膳!” “主人是不会被你这区区四菜一汤收买的!除非你再炒一份肉!” “报!主人说她不吃!” 于是越良泽便亲自去喊她。 铃萝是故意的,每次她都说不去,不吃,然后等越良泽来请她,她就各种嘲讽奚落这位被困在她阵法里的剑道最强,仙门第一人。 偏偏越良泽也不恼,安安静静地听完,最后问一句:“吃饭吗?” 铃萝气道:“不吃!别以为我现在不想杀你就得寸进尺,我留着你是为了对付你师尊。” 越良泽说:“我师尊不会来的。” “你是他最宠爱的徒弟,怎么会不来?”铃萝不信。 越良泽却只平静重复道:“他不会来。” 铃萝一开始不信,可后来她信了。 因为直到天照山被众仙门摧毁,越良泽的师尊,那怪慈老头也没有来。 铃萝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越良泽被当时大开杀戒,犯众怒入魔的她困在天照山近两个月,也没有任何一个圣剑宗的人来救他。 就算当越良泽已经死了,也该来为他们的师弟报仇才对。 可惜她死前也没机会问一问。 因为那日她没有瞧见越良泽,又满心执念与天道一战,哪怕有过回去找人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 不过他也出不了什么事。 众仙门要杀的人是她,越良泽遇上他们可不会被刀剑相向,而是会大喜并高喊一声剑圣还活着! 铃萝想到这里不由撇嘴,眼里倒映着院里择菜的少年,她有些恶劣地想,那帮将越良泽奉为谪仙,认为他纤尘不染,高高在上的剑圣,此时却在泥泞里打滚,被人踩在脚下,任打任骂。 弱小的连她都看不下去。 越良泽给自己做了两菜一汤,虽然总是被欺负,但在吃这方面他一点都不亏待自己。 躲在暗处的铃萝闻到那饭菜香,肚子不争气地咕了声。 她没好气地低头看了眼。 越良泽吃饱后收拾完碗筷,再打了烧好的热水回屋里洗了个澡。 铃萝看得无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心想他该睡下歇息,自己也该回去了。 正要走时,却见越良泽换下了门服,穿着另一身干净衣裳出来。 他发梢还滴着水,却没管,手握一柄木剑,站在屋檐下单手挽了个剑花。 铃萝回头看去,眼角微勾着,似笑非笑。 哟,大晚上还练剑呐? 越良泽在练最基本的剑招,光是横劈和竖砍就坚持了上百次。 他做的都是些基本功。 别说外门弟子,也就刚入剑修的新手才学。 而他已入东岛天极两年。 铃萝趴在高高的花树上懒洋洋地看着。 越良泽不像是在练招,他比划的那几招基本功对修炼毫无用处,给她的感觉更像是在熟悉手中的木剑。 基本功练过后,他在屋边走廊盘腿坐下,单手掐着剑诀。 但不知为何,他虽在练诀,却没有调动半分灵力,这样手势虽对了,却看不出半点效果来。 诀的重点还是在于自己灵力的调动和掌控。 越良泽的关注却在诀的手势上。 他反反复复的结印。 越良泽修炼多久,铃萝就看了多久。 直到他滴水的头发干爽后,才收剑回屋休息。 铃萝也打着哈欠,在夜色中悄然离去。 灵力虽有问题,但越良泽可没放弃过修炼。 铃萝想起他刚才练诀时,出现了自己之前关药房院门的术诀,不由轻哼声。 你还真是学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0 23:42:51~2020-04-11 23:2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知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凯凯汪wky 10瓶;glirid、初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亲传弟子 翌日。 辰时,琴鸢准点来叫铃萝:“快起来啦!” 铃萝刚洗完脸,拿着帕子擦了擦,开门出来。 琴鸢带她去斋堂吃早饭,路上说:“等会在三考殿公布今年入考成绩,你肯定在内,只是因为受罚没法过去,有些遗憾。” 铃萝对此无所谓,她肯定云守息一定会有安排,倒是眼角余光瞥见她空荡荡的耳垂后问:“你昨日武试如何?” 平时琴鸢武试比完都会来找她,等她一起回舍堂,但昨日琴鸢没来。 “哎,别提了,本来昨日我挺有信心的,但没想到遇上的是大小姐。”琴鸢神色无奈道,“她太厉害啦,我在她手里没能撑过一招,今年入内门怕是没希望了。” 铃萝抬手指了指她耳边,“今日怎么不见你戴耳坠?” “昨日比试碎掉了。”琴鸢不由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耳垂,叹气道,“都怪我学艺不精,今年一定更加努力!” 你倒是挺乐观。 铃萝没说什么,同她去晚斋堂吃早饭,期间听见不少外门弟子抱怨昨日穆雅出手太狠,完全不给他们机会。 饭后两人分开,一个去三考殿,一个去药斋。 铃萝刚到药斋正门,就见一只黑色的虎兽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前望着她,门里的几位师兄姐们都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 灵虎见到铃萝,朝她微微颌首,低嚎了一声。 药斋师姐朝铃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灵虎行礼,身侧的手悄悄比了个三。 铃萝故作恍然,垂首行礼:“弟子见过灵虎。” 灵虎是化形术法的最高阶代表。 以强大的灵力修为,让无形的灵气化出形的体态,并赋予它力量和神识,有了实体,故而真实存在。 实力与天赋缺一不可。 三掌门云守息是东岛天极当之无愧的天才和最强者。 全天极只有这一头灵虎。 哪怕不是天极弟子,也知道这灵虎是云守息的。 凡是天极弟子,见灵虎如见三掌门。 灵虎朝铃萝走去,黑长的尾巴扫过她的脚边。 跟着灵虎来的还有戒律堂的师兄,他跟铃萝说:“小师妹,还请你跟我们去一趟三考殿,上次你说的作弊一事,今日范堂主已查清。” 铃萝故作茫然,问道:“是何结果?” 戒律堂师兄笑道:“师妹去了三考殿便知晓。” 几人一虎从药斋出发,去往三考殿。 路上遇见一些外门或内门弟子,都惊讶地朝灵虎看去,路过他们身边时,各个都恭敬地垂首行礼,道一声见过灵虎,却又不住地好奇跟在灵虎旁边的铃萝是什么情况。 这排面可大了。 完全是云守息做得出来的事。 当年在三考殿宣布入门弟子时,云守息让灵虎在上百名弟子惊羡的目光下走向自己,出尽了风头。 铃萝如今却早已看透。 云守息就是喜欢用这种手段让她沉迷其中,何况以他三掌门的身份地位,能给许多能诱惑还是一名小弟子的东西。 他想让铃萝也对自己沉迷,获得两情相悦的自我满足。 见此排场,铃萝便知道作弊一事稳了,亲传徒弟一事也稳了。 三考殿内已集齐上百名弟子,灵虎当头,从大门进去,引来上百名弟子的惊讶,齐声道:“弟子见过灵虎。” 琴鸢看见走在灵虎身侧的铃萝时微微惊讶,又见后边戒律堂的师兄,心中咯噔声,铃萝该不会又闯祸了吧? 三十二扇折叠殿门敞开,数十台阶上,于休与穆雅分别站在范堂主身后。 而灵虎正往台上走去。 铃萝瞥见越良泽站在台阶下,但她跟着灵虎走过时却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仿佛没有瞧见似的。 倒是越良泽视线随着她往上看去。 台下的人见铃萝跟着灵虎上去,不由惊呆了。 琴鸢更是惊的抬手捂嘴,满眼不可思议。 穆雅瞧着上来的铃萝蹙眉,低声问于休:“这人怎么回事?” 于休说:“是师父的意思。” 穆雅听得微愣。 铃萝到内殿门前,站在灵虎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装得十分乖巧。 范堂主依旧盘坐在他的绒毯上,肉乎乎的脸将他的双眼也挤压变得细小,如一条缝,只见面容整体乐呵呵。 他摆摆手,戒律堂的人便将洪茂和秀满几人押了上来。 几人跪在台下,满脸悔恨地喊道:“弟子知错,还望堂主开恩!” 范堂主嗓音却是洪亮:“作为内门师兄,没能阻止师弟作弊,反而相帮,还从中获利,是明知故犯。” 洪茂悔道:“弟子知错!” “还请堂主开恩!” 范堂主细数着几人的罪行,台下弟子们也逐渐明白过来。 对于作弊一事,大多数人都是不耻的。 再加上范堂主是出了名的严苛,维护门规第一人,被他抖出来这些罪行,基本是没救了。 范堂主道:“按照门规,将他们脱去门服,抹去天网印记,内门弟子则废其术法,一同逐出宗门。” “堂主!” “堂主开恩!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弟子知错了!” 不管洪茂几人此时如何悔过求饶,范堂主也不予理会,让戒律堂的人将他们拖走。 范堂主看向下方弟子们,朗声道:“诸位弟子需引以为戒,不要心存侥幸,若事后查出,将罚以更重。” 众人齐声道:“弟子谨记教诲。” 多数人都认为是秀满和内门师兄作弊,被范堂主查出,因此唏嘘。 只有越良泽朝台上的铃萝看了眼。 他神色平静,不悲不喜。 “入考笔试和武试已结束,接下来将宣布进入内门弟子名单。”范堂主伸手,一旁的于休递上卷轴,“天昼宗入选弟子——费恺,祝元,谭依依……” 入选名单按照三个宗门分类,范堂主最后才念到天云宗。 “天云宗入选弟子,袁承宇,樊玉,赵志秀……琴鸢——” 诶? 有我? 我进了? 台下的琴鸢惊喜地朝范堂主看去,心脏砰砰直跳。 昨日因为穆雅而淘汰了许多弟子,导致他们个个都发挥不佳,琴鸢本以为自己已无缘今年的内门资格。 “恭喜你呀琴鸢。”弟子们已在下边悄声互相道贺和安慰。 琴鸢点着头道谢,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在范堂主念完所有名单后,也有人互相安慰道:“别慌别慌,还有亲传弟子没公布,万一你名字在这里呢!” “徐慎笔试在前三十也没他名字,说不定被哪位堂主看中了啊。” 铃萝没听见她的名字,也没有听见越良泽,对此感到有些意外。 难不成越良泽被哪位堂主挑中当亲传徒弟了不成? “你们其中,有成绩优异者,被各堂主收入亲传弟子。”范堂主招手,于休又将另一份卷轴递给他,“徐慎,笔试第二,武试第七,拜入六堂主门下。” “常霏,笔试第三,武试第九,拜入四堂主门下。” 众人目光艳羡地朝两人看去。 “宋圆圆,笔试第五,武试第四,拜入七堂主门下。” 话音刚落,众人看向宋圆圆的目光中除去艳羡外,还有几分同情和忍俊不禁的笑意。 七堂主,可不就是台上的范堂主吗? 范堂主这较真的性格谁受得了! 这兄弟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啊。 宋圆圆生着一张小圆脸,看上去白白胖胖,跟范堂主倒是很搭。他本是昏昏欲睡的,忽然听见这话,惊得瞪圆了眼张大了嘴,一句脏话到嘴边,却硬是被四周看过来的目光给咽了回去。 在范堂主身边修习? 这亲传弟子的机会他还不如不要咧! “最后一位。”范堂主看着卷轴上的字迹神色不变道,“铃萝,笔试第一,武试未参加,拜入三掌门门下。” “哇——” “嘶!三掌门?!” “天!笔试第一,武试未参加?” “铃萝,就是那个天云宗的铃萝?” “武试未参加,真的假的?” “这都行?这都行?这都行?” 因为这消息太过震撼,台下弟子们都没能忍住讨论出声。 比起对前三人的艳羡和调侃,众人对铃萝的态度却是震惊和怀疑,甚至还有几分不服。 虽然笔试第一很厉害,但凭什么她连武试都不用参加,没有成绩也能成为三掌门的亲传弟子? 不是哪位堂主,那可是三掌门! 天极三美之一! 叄息真君! 东岛天极乃至整个大仙门的至尊强者! 接下来大家已经不管范堂主在说些什么鼓励落选的人继续努力的话了,他们的目光焦点都在灵虎身边的少女身上。 而铃萝却在纳闷。 怎么没有越良泽? 他不是在笔试前三十的吗? 范堂主宣布离散后,铃萝才抬首朝下方的越良泽看去,而越良泽垂首没能发现。 于休朝铃萝走来,温声说:“走吧,我带你去青石坊见师父。” 铃萝还未答话,就听穆雅道:“慢着。” 她侧目看去,穆雅拦在前方,挑眉道:“即是三掌门钦点,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可武试成绩都没有,怕是难能服众。” 于休说:“你既然知道这是师父的选择,又为何如此?” “于师兄,区区笔试第一,内门里只多不少,笔试武试第一的少说也有数百人,却也不见他们都成了三掌门的亲传弟子。”穆雅不紧不慢道,“她以此等成绩入三掌门门下,其他弟子会如何想?三掌门是我最敬重的长辈之一,我可不能让他被这人连累,让其他弟子说三道四。” 范堂主也没走远,在两人争辩时就停下,乐呵呵地看着。 于休跟他都见过那日铃萝一剑斩开人群,那一剑堪称完美,灵力,力道,剑诀的掌控简直炉火纯青。 单是那一剑,两人就知道铃萝参加武试毫无压力。 哪怕云守息忽然收她做徒弟,除了惊讶外,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者不配。 于休不会质疑师父的决定。 范堂主则是觉得铃萝是个可塑之才,也许云守息无聊,想要多养一个徒弟而已。 面对如此纠缠不休的穆雅,于休很是头疼,他问:“那你想如何?” “很简单,让她参加武试。”穆雅看向铃萝,带着几分挑衅和傲慢,“规则同昨日一样,在我手下撑过五招,便算她赢。” 于休抿唇道:“你昨日做的已经过分了。” “学艺不精者,内门要他们作甚?”穆雅不屑道,“何况是三掌门的亲传徒弟,在我手下撑过五招有何难?” 于休不愿意答应,正要开口拒绝,却见铃萝上前一步,笑盈盈地朝穆雅拱手道:“既然如此,还请师姐赐教。” 穆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对铃萝的主动有点意外,但到底自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她哼了声,朝后方的范堂主请示道:“堂主。” 范堂主笑呵呵道:“既是双方愿意的比试,有何不可。” 两人的争执早已被下方的上百名弟子看在眼里,此时又见穆雅与铃萝来到下方,划出比武场地界限,顿时沸腾了。 本是走到一半的越良泽发现这事,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他与铃萝之间隔着热闹的人群。 “大小姐要跟铃萝比试!” “听说是为了让铃萝补上武试成绩?” “大小姐昨日虐的我们可狠了,我倒要看看铃萝要怎么应付!” “心情复杂,一时竟不知是该让铃萝给我报仇,还是看大小姐打脸亲传弟子。” “……” 琴鸢在场边看着,有些着急,又有些担心。 铃萝没问题的吧? 要是在这里当着三宗上百名弟子的面被大小姐狠虐的话——简直不敢想象! 在琴鸢紧张不已时,却见铃萝朝自己喊道:“琴鸢,佩剑借我一下。” “啊?哦,好好!”琴鸢立马将佩剑递给她,同时小声道一句,“加油!” 铃萝拔出剑,回首看向对面的穆雅。 少女身姿傲立,是记忆里的傲慢不可一世,没有丝毫改变。 铃萝看着,竟是有点想笑。 本以为她和穆雅的初次交集变了,却不想她自己送上门来。 穆雅手握长剑,说:“三招,你能撑过三招就行。” “谢师姐。”铃萝不卑不亢道。 穆雅颌首,傲慢道:“我先让你半招。” “师姐。”铃萝抬剑指着她笑道,“若是比试中损坏了什么,赔偿该如何算?” 旁观的外门弟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抓着琴鸢的手摇晃抓狂道:“她疯了吗竟然敢如此挑衅大小姐!你没告诉她昨日大小姐下手有多狠吗?” 琴鸢惆怅道:“我说了啊。” 铃萝这话成功激怒了穆雅,她自小身份尊贵,被东岛天极三宗宠爱,天资聪颖,哪有人敢如此挑衅她。 “少废话!若是不敢比试,趁早……”穆雅话说到一半,就见铃萝朝自己一剑斩来,速度虽不快,剑风却厉。 穆雅侧身躲开,半招已过,她心头冷笑,挽了个剑花反击,不留情面。 可铃萝下一剑的速度竟快过了她,两人在上一剑的交锋身形拉近,此时剑刃几乎是贴着面颊而过,上挑时将穆雅耳边吊坠斩落。 金饰落地,发出脆响。 下一瞬双剑相击,剑鸣声声,穆雅心下大骇,朝铃萝震惊看去。 大意了! 她刚想凝神认真应付,铃萝灵力在这瞬间爆发,长剑压下,将穆雅击退。 穆雅猝不及防,身形狼狈地退至边缘,一脚踩在线外。 瞥见被斩落在地的金饰耳坠,她心头恼怒,挽剑欲要教训铃萝时,却听细微的咔嚓声传来。 穆雅身形僵住。 对面的铃萝已经收剑,微微躬身,道:“师姐,承让。” 穆雅脸色难看地握着剑柄,随着咔嚓声响,长剑断裂半截落地。 片刻寂静后,琴鸢激动鼓掌,随后越来越多的人鼓掌欢呼。 大仇得报! 不愧是三掌门选中的亲传弟子! 心服口服!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超了!我恨!感谢在2020-04-11 23:29:17~2020-04-12 22:0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太大、29083934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入门师礼 穆雅若是认真应对,绝不至于如此狼狈。两人比试用的都是普通佩剑,她有自己的神武,就连云守息都无法将其斩断。 今日她输就输在自负轻敌。 于休深知她的脾气,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于是上前拦在两人之间温声道:“武试已算补上,一柄普通佩剑的程度足以了。” 他给了穆雅台阶下,但穆雅不愿。 她甩开手里的佩剑,冷声道:“再来。” 于休说:“你若是想与人切磋,我替她。” “于师兄!”穆雅不满道,“她一个……” 话还没说完就被于休打断道:“既然是师父钦点的徒弟,她就是我的师妹。” 穆雅咬牙,很不甘心。 在旁观战还未离去的范堂主适时开口道:“宋圆圆。” 混在人堆里看热闹的宋圆圆一脸懵逼。 “过来。”范堂主乐呵呵道,“随我回六堂行拜师礼。” 宋圆圆麻溜地跑过去:“是!” 范堂主慢悠悠地掠过几人,道:“于休,你也快些去吧,三掌门还在等着。都散了吧。” 于休垂首一拜,带上铃萝跟着他离开三考殿。 各宗的内门尊主与弟子,前来将自家的师弟师妹们引进内门去。 穆掌门统领三极宗,由穆雅带领。 这一宗路上气氛压抑,众弟子大气不敢喘,生怕惹着穆雅后再被一顿暴捶。 相比起来,铃萝这边气氛可就友好许多。 于休领着她越过定山河,来到内门大道,边走边指路这是何地。 铃萝上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位二师兄。 脾性温柔,处事清明,时常照顾门下师弟师妹们,不仅是修行,还有日常。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听云守息的话。 哪怕云守息要他去死,于休也能毫不犹豫。 “青石坊在天极最北,附近设了结界,一般人靠近会陷入法阵中进不到深处。”于休说,“修习一事师父会安排,你刚入内门,按照规矩,至少一年之内的其它课程也不能落下。” “无论内外,天极的弟子都有天网印记,掌门们在玉盘上能根据印记看见每一个弟子的所在点,所以千万别抱着侥幸心理去擅闯宗门禁地。” 于休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小块四四方方的黑色物件给她。 薄且小,仅有她掌心大。 “这是引入了你天网印记的玉听,可滴血激活。”于休解释道,“内门弟子每人都有一个玉听,作用很大,用于宗门内彼此沟通,尊主们通知课程和公示成绩,部分日常任务,各派仙门的消息也常有。” 玉听是只给内门弟子的。 铃萝把玩着手里薄薄的玉听,这玩意什么用处她当然知道,还很熟悉。当初就是因为玉听和天网印记,导致她闯禁地被发现,在戒律堂待了两个月,那滋味——现在想想都觉得疼。 从戒律堂出来后,她就变得有点疯。 “玉听传讯范围在整个天极,若是出了天极就无用。”于休往幽静的山道上走去,灵虎走在前头,隐约能瞧见那红色的鸟居,“师兄上月外出历练,大概要下月初才能回来。” “平日有何需要或是不解,可与我说。” 铃萝收起玉听道:“谢谢二师兄。” 初识不久,于休对她态度算得上是礼貌,未有太多亲近。 铃萝也不着急,时间还长。 灵虎先两人一步上石阶,看见鸟居前的男人后嗷呜一声。 于休微愣,上前后,瞧见云守息竟站在前方,心中微讶。 师父竟然直接在鸟居这等人? 云守息依旧是昨夜的装扮,只是长发束起,少了几分慵懒。 他站在那,眉眼含笑地注视着上来的两人。 “师父。”于休垂首行礼。 “辛苦了。”云守息笑道,“接下来的路我带她走,你先去忙吧。” 于休心中虽好奇,面上却不见疑问,点了点头,转身退下。 灵虎也化形散去,一时间,鸟居下风声飒飒,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倒是同前世一样,于休把她领到鸟居,就被云守息招呼走,由他带着自己去往青石坊。 铃萝故作怯懦,低着头小小声说:“弟子见过三掌门。” “嗯?”云守息轻笑声,合拢在身前的手伸出,手中红色折扇轻挑起她的下巴,问道,“叫我什么?” 铃萝眼巴巴地看他,“昨日弟子擅闯青石坊,已是犯戒——” “你如今是我徒弟,青石坊任你出入。”云守息微微俯身凑近她问道,“还是说,你不肯?” “弟子绝无此意!” 铃萝急忙摇头,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和眼里的单纯,“只是、只是……” “只是为何?”云守息耐心地看她。 铃萝小声道:“只是在想,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成为三掌门的亲传徒弟。” 哼,你才没资格做我师父! “你成绩优异,灵力充沛,剑术出众,怎么没有资格?”云守息笑她,将折扇往下递去,示意她抓着。 铃萝伸出手,轻搭在折扇上,随他朝青石坊走去。 “何况少有人能跑的比灵虎还快。”云守息话里满是调侃。 铃萝垂首,似不好意思地笑。 “这把扇名樱喜,我以前去西海太初时寻人打造的,是一件上品武器。”云守息边走边说,他声如玉泉伶仃,干净清朗,语速不快不慢,光听他说话就是一种享受。 铃萝打量着连接两人的红色折扇,它同于休的玉笛般,坠落着点点流萤。 这扇触感冰凉,以极其名贵的天穹木制作扇骨,共六十档,展开后呈半圆状,却细致精巧。此时不用打开,铃萝也知道那红色的扇面是如何模样。 是血色一片,但若注入灵力,就会看见扇面上精妙绝伦的西海樱图。 一面花开,一面花落。 她甚至预料到了云守息接下来的话。 是把樱喜送给她。 “西海太初有着最大的樱林,花开时满山艳色,却高雅淡美,而这又是女扇,也不好给你两位师兄,今日便给你,当做入门师礼。” 云守息站在台阶上,回首看她,墨色的眼里是淡淡的笑意。 铃萝双手接过折扇,缓缓跪下,道:“弟子谢师父恩赐,日后定努力修习,不负师父所望。” 她眼里笑意不假,还带几分柔意,让云守息沉迷其中。 铃萝一想到自己就是用樱喜的扇骨杀了云守息,就忍不住想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2 22:05:21~2020-04-13 21:3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zmzmz、张家小哥名起灵 10瓶;拾十、迎娶小苍的人生赢家 5瓶;柚砸 4瓶;折风 3瓶;绿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青石坊间 青石坊是东岛天极景色最美之地。 那长达千阶,连绵蜿蜒的鸟居就是一绝。 周边山色幽幽,给人古老静谧之感。 鸟居入口后面则是仙境。 幽静的小道,遍地繁花簇簇,此时正是棠花盛放的时节,粉白的花枝越过红色的院墙,慵懒娇媚。 院墙内是圆形的偌大湖泊,水上以竹木制搭建着房屋千余间,中心处重叠往上建起一座高楼。 中有庭院花林,檐角悬挂灯盏与风铃,开合门上绣画着不同景物。 且都是云守息亲自作画。 高楼几乎占据整个湖面,只有外围一圈栽种着部分睡莲。 院墙上则种着一圈棠花。 这是云守息居住的蜃楼。 铃萝跟着云守息走上通往中心的悬桥,看见下方水上平屋,每一间都修建的十分雅致,且自带庭院,院中绿植摆放恰到好处,石坛上惊鹿声声,水流缓缓。 “你的两位师兄在蜃楼有各自的房屋小院,平时也会在这里小住。”云守息边走边说,“我为你也准备了一处,在下西院。” 铃萝下了悬桥,朝他说的下西院走去。 推开门,熟悉的景色映入眼里。 她曾在这里住了近四年,印象深刻,初到时是欢喜和感激,离去时是仇怨与厌恨。 从院中花草到屋内桌案上的一个小摆件,都是云守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 当铃萝住进蜃楼下西院的第一天,云守息就开始了对她的改造,否定且抹杀她自我的存在,让她变成另一个人。 “门服在里边,去换上吧。”云守息站在庭院的棠花树下说,“以后你就住这里了。” 以前铃萝稀里糊涂地就听了这话在下西院住着,后来才知道亲传弟子也有独居舍堂,但那会她满心崇拜云守息,并未有离开的想法。 此时铃萝皮了下,故意懵懂说道:“内门弟子也有舍堂,我怎么好意思住这打扰师父。” 云守息微微笑着,“我让你住这可随时教导修习,你想去住舍堂,难道是想偷懒?” 铃萝:“……” “弟子绝无此想法,我这就去换门服。”她说着,把门关上,朝里屋走去。 屋内有着淡淡的檀香味,给人温暖的感觉。 白金色的门服放在床边,铃萝伸手摸了摸,触感冰凉柔滑,材质极佳。 腰带上刻印着山水两符,使弟子们免遭祖师爷留在东岛天极山间水里的一些阵法灵力攻击。 铃萝褪下衣裳时,袖中一颗玉珠落地,啪嗒一声,顺着地板骨碌碌的滚着,一直撞到桌角处才停。 这是一颗淡粉色的玉灵珠,小巧可爱,色泽亮丽,常用于逗哄小孩之物。有的玉灵珠内会藏景象物,连带着声音也一起,以灵力封存其中。 藏有景物的玉灵珠和没有的玉灵珠受人追捧的程度天差地别。 只有修为极其强大之人才能制作藏有景物的玉灵珠,这种玉灵珠也因此十分珍奇罕见。 铃萝朝桌边走去,垂首沉默地看着脚下的玉灵珠。 它是一颗记录了景象的玉灵珠,但原本透彻明亮的玉珠内核已经碎裂出无数裂纹。 铃萝弯腰拾起,将它重新藏了起来。 她其实很想再看看被永远留存在玉珠内的人,可她也清楚,哪怕再看一眼,只会让她变得更加暴戾。 铃萝平复好心绪才开门出去。 身着内门弟子服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父。” 在铃萝垂首时,云守息盯着她的眸光幽深。 成为亲传弟子的第一天,铃萝被云守息带着熟悉了一圈青石坊,最终回到蜃楼上西庭,同她将内门修习运转的心法基础。 上西庭上呈半圆的露天平台,是教她术法一道的地方,若是练习剑道,则会带她去剑馆。 晌午时,于休给两人带来食盒。 铃萝内心恹恹,重来一世将这些早已烂熟于心的术法理论再学一遍实在是无聊。 但她又不得不再走一遍,且不能被云守息看出端倪来。 下午在剑馆习剑道,云守息先教的她如何使用樱喜,铃萝以前认真又悟得快,现在则故作愚钝,在云守息演示三五遍后还说不会。 云守息对她耐心很足,脾气也好,又演示一遍。 铃萝展开樱喜,注入灵力,却没能与它共鸣,扇面依旧是平平无奇的血色一片。 她沮丧道:“看来是我太笨了,还让师父演示了那么多遍都学不会。” 云守息笑道:“别总说丧气话,我看是你没认真学。” 在铃萝坚持不懈地装笨下,云守息最终放弃了教她樱喜,转而教习剑道。 云守息递给她一柄佩剑,自己却拿着木剑说:“大道从简,有时剑不是剑,它并非在你手中,而在你每一念引发的灵力中。” 铃萝接过剑后看了他一眼,无意识地想起在月色下以木剑修行的越良泽。 她装作好奇地问:“师父,若是灵力微弱之人练剑修,是否有机会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剑道强者?” 这般天真烂漫的话正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云守息并未有疑,持剑笑道:“若是有心,自然是有机会的。天道是公平的,你付出多少,就一定会有所回报。” 铃萝心想这是你的道而不是天道的想法吧。 但不可否认的是,云守息在修道一事的确很强。 “你尽管用全力,为师想看看你的极限在哪。” 云守息单手负背,持剑向她。 铃萝拔剑,长剑出鞘发出细微声响。 正好,她也想试试。 “师父,弟子得罪了。” 铃萝御气舞剑,专注且认真地与云守息比试一场。 云守息从容不迫,单手对阵,身形缥缈却又流畅,轻易卸下她的攻击,却也微微诧异她的实力超乎自己想象。 铃萝以前跟云守息比试,靠的是体内澎湃的灵力,而不是招式和对剑的技巧。 事后被云守息评价灵力天赋异禀,悟性高,但却不会用剑。 在入东岛天极之前,她的确不会用剑。 此时铃萝的剑招熟练,御灵和掐诀配合默契,哪怕对阵的是东岛天极的三掌门,仙门强者叄息真君,也不见顾虑和害怕,发挥稳定。 云守息眼里笑意更甚。 如此天赋,让他感到惊喜。 铃萝用的都是在天极学的术法,其它会的有所隐藏,要么就是如今实力不够无法使用。 至少她现在是打不过云守息的。 在最后一剑相撞时,铃萝在木剑上砍掉一道口子,而云守息的木剑却已横在了她咽喉间。 铃萝抬眼朝他笑,满脸崇拜:“弟子赢啦。” 云守息收剑,赞道:“不比你两位师兄差。” 铃萝故作开心道:“谢师父夸奖。” 这才第一天,彼此都掌握着微妙的度,没有太过亲近。 剑道比试结束,铃萝又回了上西庭,跪坐桌案边默写术法相关。 身后落日沉没,橘红的夕阳光芒大片洒落。 云守息就在不远处坐着,煮火烹茶,岸边还放着不少符咒等着他续写。 师徒二人谁也没有说话,晚风掠过,夹杂着茶墨两香。 铃萝写完后,将笔放下,看向云守息说:“师父,我还有些东西在外门舍堂里,想去拿回来。” 云守息闻言颌首,“我让外门给你送来。” “不用啦,我自己去就好。”铃萝不好意思地笑,“这种小事何须麻烦他人,而且、而且我也想跟还在外门的朋友说一声。” 云守息便道:“去吧,若还有什么需要,可用玉听告知你二师兄。” 铃萝垂首退下,上悬桥离开蜃楼。 她把玩着手里的玉听,还未滴血激活。 琴鸢已到内门,她根本不用去外门找人,也没什么重要之物落在舍堂。 铃萝就是想去看看越良泽。 问他为什么没进内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在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4-13 21:38:09~2020-04-14 18:5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凯凯汪wky 10瓶;葡式酥皮蛋挞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木剑花枝 铃萝到外门时已经入夜。 她以为越良泽那个木头性格,还会老老实实地在药斋受罚,于是悄悄翻进药房,却不见人影。 难道已经干完活了? 铃萝没有惊扰药斋师姐,又去了越良泽的小院。 路上石灯已经燃亮,到院前只见灯火明亮,却不见炊烟。 铃萝在院门前等了等,垫脚朝里面望去,他好像也不在里面。 之前她来都是偷偷摸摸,不露面,悄悄潜伏,如今光明正大出现在这,越良泽却不见人影,让她感觉有点恼。 入夜了,越良泽也该回来做晚饭才对。 铃萝耐心等了会,终于等到越良泽回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火钳,背着竹编背篓,从林中小道过来,看见守在他家院前的铃萝时微愣。 “你去哪了?”坐在石阶边的铃萝站起身,幽幽问道,“不在家好好做你的饭,又去给别人当跑腿代替受罚不成?” 越良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闻言沉默片刻后,说:“不是。” 铃萝瞪着他,心中郁闷。木头,呆子,就你话少! 刚在心里吐槽完,就见越良泽往院里走去,边说:“去山里捡栗子,刚回来,你有什么事吗?” 他走过时,铃萝才看清背篓里的东西。从树上掉下来的生板栗还包裹着一圈绿色的刺壳,那细密的刺很是扎手,越良泽也是借助手中的火钳来拾取。 铃萝想起他曾做给自己吃的栗子烧鸡,栗子粥,栗子糕等,馋了,于是颌首道:“我替你解决了洪茂师兄他们,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越良泽将背篓在石台边放下,回头看铃萝,有几分犹疑地问:“为了我?” 铃萝面不改色道:“不是你还有谁?我跟他们无冤无仇,还不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你。” 并不。 她只是看破了洪茂的想法,先下手解决了对方,不给人机会找自己报仇,又刚巧因为没法参加武试成为亲传弟子,寻了个理由去找云守息。 越良泽站在月色下,静默地看了她会,垂眸低声道:“谢谢。” “只一句谢谢有什么用?”铃萝站在院门口,指了指背篓说,“我还没吃晚饭,特意从内门下山来看你。” 言下之意:你不请我吃饭道谢? 越良泽说:“那你早些回去。” 内外门有时禁,他怕铃萝回去晚了。 而铃萝却要气死了。 “你怎么这么小气!我把欺负你的人赶走了,你请我吃顿饭很难吗?”铃萝气道,“你还捡了这么多栗子!给我做顿栗子烧鸡很难吗?!” 越良泽面对突然发脾气的铃萝沉默了。 在铃萝打算上前明抢栗子时,听他说:“我不会做栗子烧鸡。” 铃萝想也没想就道:“骗人!你明明会!” 越良泽抬眼看她,眸光清明,“等日后我学会了,再做给你吃。” 铃萝这才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不是那个被困在天照山的越良泽。 也许现在的他真没学会怎么做栗子烧鸡。 铃萝抿唇,退而求次道:“好吧,那你现在请我吃别的。” “栗子还没剥壳,你若是饿了,我去炒两个小菜。”越良泽撩着衣袖,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臂线条。 “你去做,我剥栗子。”铃萝这才迈步进院。 她拿着樱喜唰的一下张开,半圆形的扇面坠着流萤点点。 越良泽看了眼,铃萝转着手腕朝他扇风,故意逗道:“上品武器,好看么?” 羡慕吧,想要吧。 越良泽嗯了声,转身回厨房,没有半分艳羡留恋。 就你清高! 铃萝嘀咕了句,在石台边坐下,御灵驱使樱喜,每一分灵力都掌握得恰到好处,灵巧快速地将刺壳斩落,飞坠下来的板栗则被她用扇面接住。 她现在把樱喜用的可顺手。 云守息若是见了还得夸她天赋异禀。 越良泽从厨房拿着竹篮过来放石台上,见铃萝用上品武器剥栗子,不由哑然。 铃萝将扇面的栗子放入竹篮中,看他问:“你笔试第三十,刚好是能进内门的成绩,怎么今日公布却没有你的名字?” 越良泽垂眸,说:“不知道。” 答得倒是干脆,铃萝却莫名不信。 她转了转眼珠,说:“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走,我这就带你去内门找堂主问个清楚。” “不用。”越良泽却转身朝屋内走去,“我参考只为了让秀满跌出及格线,那日你不出手,即使没有被罚,我也不会去参加武试。” “你不想去内门?”铃萝问。 越良泽说:“不想。” 铃萝望着少年挺直的背轻轻挑眉。 她抬手扇风,将地上栗子吹起,又被樱喜飞出的灵刃斩开。 铃萝问:“那你为何入东岛天极,外门弟子的追求都是为了进内门。” 越良泽进厨房,没什么情绪地说:“混口饭吃。” 铃萝:“……” 一时竟无法反驳。 尽管越良泽这么说,她还是觉得微妙,又知道从这块木头嘴里问不出答案来,只好暂且作罢。 越良泽出来打水择菜,铃萝见他忙里忙内,又听切菜声哒哒哒,夜里灯火映照窗上剪影,让她看得入神。 一时不注意,被樱喜扇飞的刺壳落在她手背,瞬间的刺痛感让铃萝回神,暗自皱眉。 她刚才在想自己为什么入东岛天极。 一开始也不是为了进内门。 是因为被人追杀要寻个容身之所。 也为了获得力量变得强大。 铃萝看着手背,被刺壳扎的地方红了一片,疼是有点,但也就这种程度了。 她用樱喜剥壳的速度很快,等越良泽端着饭菜出来时,铃萝早剥完了,正趴在石台边把玩着通体黑色的玉听。 铃萝滴血激活,玉听边缘亮起一圈金色的细小纹路。 越良泽没有关注,他在桌边摆好碗筷,给铃萝盛了碗白米饭,说:“可以吃了。” 铃萝闻了闻饭菜香味,肚子不客气地咕了声。 铃萝:“……” 越良泽眼也不眨地看她。 “不准看!”铃萝瞪了他一眼,放下玉听过去吃饭。 越良泽垂眸,有点想笑。 两人吃饭的时候,铃萝问他去哪捡的栗子,越良泽说是后山。 “这里有数不清的后山。”铃萝鼓着腮帮子道,“我怎么都没见过你去习堂?” 越良泽说:“不想去。” “你不想去就行的吗?”铃萝没好气道,“尊主不会找你麻烦?” 越良泽:“不会。” 铃萝咬着筷子,狐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后台?哪位堂主罩着的?” “我灵力太弱,无法修炼,去了也没用。”越良泽平静道,“也不想去。” “那天极还留着你干什么?”铃萝还是不信,“你不修炼,也没资质,早该把你遣下山去了。” 越良泽说:“留我打杂。” 铃萝:“……” 她咽下一口饭菜,心情复杂。 你堂堂第一剑修,竟然在东岛天极当外门打杂弟子。 到底是东岛天极太自信还是太没眼光? 不对不对,这家伙现在灵力微弱,无法修炼,东岛天极不知道这蒙尘珠宝,但她知道啊。 趁你还没学会各种厉害的剑术时,先过个瘾。 于是铃萝笑得眉眼弯弯看越良泽,说:“修习剑道呢,也不是一味追求灵力,就算你灵力微弱也可以学出点名堂来。” “顶多是在术和诀上差一些。” 越良泽抬眼看她,铃萝说:“多练练就好了,至少再有人欺负你时不会只是挨打。” 她又道:“但是不能一个人练,两个人对招拆招才有用。” 越良泽:“嗯。” 铃萝耐心道:“等会吃完饭我陪你练。” 越良泽:“不用。” 铃萝不听,说:“我不用灵力,只用剑招。” “不……” “哎。”铃萝拿筷子敲了敲碗,正色道,“师兄,师妹我也是一番好意,今后我去了内门,你在外面再被人欺负可怎么办呀。” 越良泽沉默。 犹记得之前是谁说他不是师兄,也不准叫她师妹的? 瞧铃萝一脸正色,越良泽就没再拒绝。 他以为师妹是认真的。 晚饭后,越良泽去厨房忙活,铃萝从树上折了枝棠花,等着与他比剑。 夜里蛐蛐声此起彼伏,铃萝将多余的枝桠剔除,随手舞了几下。 越良泽洗净手,拿着木剑出来。 院子挺大,足够两人比试几招。 铃萝说:“我只用天极的基础招数。” 她说完,率先持剑朝越良泽攻去。 不用灵力,仅靠剑招。 越良泽稳稳地接下这一剑。 木剑与花枝相碰,没能发出剑刃的嗡鸣,而是略显沉闷的低响。 铃萝见过越良泽苦练基本功,却没见过他用剑与人对战。 此时对招,惊觉他对剑的运用和招式的领悟并不差。 东岛天极外门并非什么都不教,身法,招式,术诀,咒律,天地万象等皆有涉及,繁多且杂,倒是进了内门,才会专修其中一二。 这两人都专修剑道,但在其它领域的天赋亦不低。 真正的天才不会受限于灵力。 几次对招后,铃萝发现越良泽学得很快,被她压制的剑招,没多久就能以相同的力道还给她。 铃萝笑得古怪:“师兄,瞧你对战经验丰富,似乎没少跟人练过啊。” 越良泽偏头,躲开她的攻势,低声道:“今日是第一次。” 铃萝:“……” 第一次就这么厉害? 你炫耀什么呢! 不打了! 铃萝招式发狠,身法猛地加快,让越良泽猝不及防,下一瞬人已缴了他的武器被花枝震退倒地。 夜风飒飒,院外的棠花随风飘洒进来。 越良泽撑着手从地上直起身,朝站在院前的少女看去。 说好的只用基础招数? 铃萝却已转身离去,手中花枝扔下,只留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师兄,你还得多练练。” 越良泽沉默。 他的大脑正在“铃萝是真心想对招”和“铃萝是借比武戏弄他”之间来回反复横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4 18:58:23~2020-04-16 17:3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ulugulu 50瓶;24712384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露水月草 铃萝想起越良泽被自己击退倒地那瞬间的茫然就忍不住想笑。 她心情甚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离去时张开双手脚步轻快,像是飞舞在林间小道的蝶。 在她沉浸在自己一招撂倒越良泽的满足时,玉听发来一声嗡鸣,边缘纹路闪亮着金色的光芒。 铃萝将佩戴在腰间的玉听拿到耳边。 是于休发来的传音,他说:“晚膳已经备好了,师父托我问你何时回来。” 晚膳? 已经吃饱了的铃萝:“……” 今日晚膳是晚斋堂给堂主以上特供的。 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还有装碟里摆盘精致的饭后甜点。 青石坊,摘星楼。 于休扫了眼桌上食物,将玉听放下,同坐在对面的云守息道:“师妹说她已在回来的路上。” 云守息单手支着下颌,看着悬桥方向,幽蓝的湖面倒映着天上冷月。 于休跟他说着今日宗门内事宜,云守息时不时应一声。 直到他见一抹倩影走上悬桥,唇角弯着半分弧度。 于休说:“师兄传灵鸟来,说落荡山有一处萧花迷阵十分有趣难解,恐要耗上数日,回来的时间又推迟了。” 云守息笑道:“他一直都不喜欢待在天极,能晚些回来高兴得很。” 于休神色略显无奈道:“祭祖大典就在下月,他总要回来的。” 云守息说:“那就传他,若是没在大典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两人闲聊时,铃萝走过悬桥,穿过层层走廊,来到摘星楼顶,朝两人喊道:“师父,二师兄。” “坐。”云守息颌首看她,“东西可都拿回来了?” 铃萝乖巧落座道:“拿回来了,让师父和二师兄等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云守息并未在意,而是笑着说:“多吃点吧,看你瘦的。” 饭桌上气氛融洽,于休会跟她说日后课程的问题,看得出来他在让铃萝适应气氛,避免她尴尬。 铃萝吃的很撑,应付完师父师兄,她回下西院住所,半晌没忍住,把刚吃的都吐了。 多吃点。 看你瘦的。 这话在脑子里反复播放,让铃萝想起云守息的恐怖。云守息不仅要求她外表和音色像,就连吃食,穿衣,体重也要控制着跟那人一样。 自我被对方完全抹杀,将你当做一张白纸肆意涂画改造。 铃萝始终觉得,云守息从头到尾就没把她当人看。 世人都说她疯了入魔了,可她觉得云守息才是真正的疯魔。 结果他到死都是个正派角色。 就算她将云守息对自己做的事公布于众,也没有人会信。 云守息永远是仙门至尊,高高在上的叄息真君。 铃萝神情恹恹地吐掉漱口水,又用清水洗了把脸,抬手擦着脸上水珠,视线越过窗户,看向蜃楼顶上。 那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云守息就住在那。 她面无表情地回了房间,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复习着当年的一幕幕。 死前她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灭了天道。 它的道不容我,我也不容它。 铃萝那会也不是很想活。 恩怨已了,亲朋已去,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天照山……哦,也不算孤零零,还有个越良泽。 想到越良泽,铃萝的思绪就歪了。 她逼出天道与对方同归于尽那天,这男人到底去哪了? 这份迟来的好奇让她非要想出个答案来,却无果,最后失眠到天明。 院里的惊鹿声清脆,迷迷糊糊小睡片刻的铃萝被吵醒,揉着眼睛起来。 铃萝起床洗漱,回来发现放床边的玉听一直在闪烁着提示消息。 她倒回床上,点开玉听提示。 天昼宗徐慎邀请你加入【三四六七弟子院】 铃萝:“……” 徐慎,笔试第二,武试第七,六堂主门下亲传弟子。 她想起来,这个【三四六七弟子院】,里面是今年入考进内门的四名亲传弟子,当年徐慎邀请她,但是她没进。 铃萝决定试试不一样的选择。 她同意了。 天云宗铃萝进入【三四六七弟子院】 四堂常霏:“哇呀呀呀呀真的进来了!” 七堂宋圆圆:“徐慎有你的啊!你这厮怎么做到的?我可是听他们说这姑娘跟三掌门一样都是天上月,高冷!” 六堂徐慎:“缘,妙不可言。” 四堂常霏:“铃萝铃萝!青石坊好看吗?三掌门好看吗?真的跟传说中的一样仙气飘飘吗?” “三掌门爱穿什么样的衣服?喜欢喝什么茶?最爱吃什么菜?平时都喜欢去哪?” 七堂宋圆圆:“你能不能问点有意思的?比如说三掌门会不会跟灵虎玩猜拳,扔球,躲猫猫?” 六堂徐慎:“其实我更想知道三掌门跟于师兄会吵架吗?” 铃萝:“……” 她看着三人发的传文,精神了。 玉听的运作是靠覆盖了整个东岛天极的巨大法阵——万象,这才使得各方传递消息快捷简便,只要足够的灵力,就可以传递文字,声音,甚至画面。 对应的咒法分别是传文,传音,传画。 传文是最简单的,每个内门弟子都会。 铃萝哼笑着,漫不经心地回答问题: “三掌门是仙人,只喝露水吃月草。” “除了爱待在青石坊外就喜欢上天。” 四堂常霏:“只喝露水只吃月草!不愧是三掌门,我这就去接露水!” 宋圆圆看着玉听眼角轻抽,这你都信?! 六堂徐慎:“上天是指御剑飞行吗?” 铃萝:“比这个还厉害,就是不御剑,直接嗖的一下就上去啦。” 宋圆圆陷入了沉思,这是怎么做到的? 三掌门不愧是仙门至尊,实力深不可测!佩服佩服。 六堂徐慎:“那日后可得多观天象。” 万一就看见上天的三掌门了呢。 铃萝看后,抱着被子笑倒在床上,不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眼泪都出来了。 此时院外传来于息的声音:“铃萝,已经辰时,该随我去守心堂听课了。” “好,这就来!”铃萝收起玉听,笑意仍挂在眉梢。 她出来时伸手擦了下眼角,于休看她,见她双眼湿润,明显哭过,便问:“何事哭了?” “唔,没事,刚才不小心擦到辣油了。”铃萝说着鬼话,朝于息笑得灿烂。 于休将信将疑,“用清水洗过了吗?” 铃萝点着头说:“已经没事了,二师兄不用担心。” 于休这才作罢。 两人先去跟云守息行请安礼,随后下青石坊,去内门守心堂上早课。 路上,于休见不少弟子在采集露水,见他时目光躲躲闪闪,将手中水瓶藏掖着。 于休虽有疑惑,却未多问。 倒是走在她身旁的铃萝嘴角上扬着,差点压不下来。 “于休!” “于师弟!” 路遇两位亲近的同门与师兄,于休停下道:“师兄,子修,早——” 话未说完,就见两人拉着他将手中之物塞他满怀,并情真意切道:“这种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说,就算不在天云宗,也是同门弟子,该为此尽一分薄力。” 于休愣住,“安师兄,什么意思?” 安师兄朝他挤眉弄眼,“这是我用化玉瓶从圣琼木上接的露水,新鲜,美味,甘甜,保准三掌门喜欢!” “我我我!我刚从仙草峰摘回来的月草,是山端最顶上,吸取日月精华的那一部分!色香味俱全,量还多,足够三掌门吃上好几日!” 于休看着怀里的化玉瓶和满篮子月草逐渐懵逼。 而铃萝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在玉听传简下,不过片刻,三掌门喜欢喝露水吃月草的消息已传遍整个东岛天极。 第14章 娑婆界内 铃萝也没想到在这短短时间内就能把她胡说的几句话传遍整个天极。 云守息在东岛天极的人气可真高。 于休蹙眉,还是很懵。 铃萝伸手道:“二师兄,我来拿吧。” 她接过于休怀中的露水和月草。 “怎么今日一个个都开始接露水了?”于休朝前边挂在树上几位弟子看去,不解道,“跟师父又有什么关系?” 铃萝一本正经道:“可能是想着采集天地精华来孝敬师父他老人家吧,二师兄我们快走,再不走就迟到啦!” 守心堂是弟子们修炼本门心法之地。 刚进内门的弟子至少要在这修炼一年。 期间也会有师兄姐们陪同师弟妹们一起教学。 铃萝在守心堂待了一个上午,午膳时跟于休一起回蜃楼。 云守息坐在桌案后,看着两徒弟各拿着露水和月草回来。 于休斟酌了一下用词说:“师父,这些都是三宗弟子们送给你的。” 铃萝姿态乖巧地坐在一旁,低垂眉眼不说话,默默将瓶子竹篮放到桌上。 云守息扫了一眼,也不见恼,只笑眯着眼看铃萝,说:“今早掌门和几位堂主也给我送了不少。” 铃萝指甲轻掐掌心,让自己忍住。 于休听后还是有瞬间茫然,不解其意。 云守息又说:“既然旁人都送了,怎么不见我收的两个徒弟有所表示?” 于休道:“师父莫怪,只是不知师父为何想要这露水和月草?” 云守息唇角含笑,看着铃萝说:“你小师妹没告诉你吗?” 于休微愣,扭头去看铃萝。 铃萝知道没法再沉默下去,垂首乖乖认错:“师父,弟子知错。” 云守息伸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他挑开瓶盖,瞥了眼里面清澈的露水。 “你何错之有?”他温声说。 铃萝道:“今晨跟几位同门聊起师父时,被问及师父最爱吃什么,因为师父在我眼中就如仙人般,所以才说仙人食露水月草。” 于休听到这总算恍然,又忍不住想笑,嘴角微微勾了下。 云守息倒了一小杯露水,又拿了一片月草,不愧是滋养在仙山顶端,色泽亮丽,形似月,轻薄小巧,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他将月草放进杯里,递给铃萝:“尝尝?” 铃萝不能拒绝,便接过喝下,嘴里含着一片冰凉的月草看他,心中却腹诽着,早知如此就不该接受邀请进那个玉听讨论组,这事前世可没有。 云守息伸手,做出了一个在铃萝眼中暧昧至极的动作来。 他温热的指腹轻擦过铃萝唇角水渍,轻声问:“好喝吗?” 铃萝:“……” 变态。 竟然当着二师兄的面就敢对她动手动脚! 偏偏于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在他心中圣洁高雅的师父,是绝对不会对小师妹有什么低劣肮脏想法的。 铃萝没正面回答,只道:“弟子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云守息笑道:“我还没来得及想怎么责罚,范堂主那边就替我决定好了。” 他收回手,姿态端庄静雅,话里也是一贯的温和:“依照戒律堂的规则,去领罚吧。” “弟子这就去。”铃萝起身垂首告退,朝戒律堂去。 于休转头看云守息,欲要跟铃萝求情,却见师父的表情时顿住。 铃萝记得前世她刚入内门时,跟在云守息身边规规矩矩,没惹事不闯祸,整天就修行。结果现在心态完全不一样后倒是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来。 外门内门都有戒律堂,铃萝去的内门戒律堂,被罚去打扫娑婆界。 娑婆界位于内外门交界处,是天极关押重罪弟子和妖魔的地方。 有的弟子涉世后,违背门规,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或是修行仙门禁术,与妖魔同道。 掌门会对此下达通缉令,要么抓回天极关押,要么就地格杀。 十年前,二掌门最爱的一名亲传弟子在外勾结妖魔祸乱人间,引来众怒,掌门不得不下令将其捉拿回山,但派去的长老弟子皆被杀害。 最后是三位掌门同去把人抓回来,关在娑婆界。 本是要直接处死的,但二掌门下跪为徒求情,这才只是关押在暗无天日之地遭受业火吞噬,永生不得离界。 爱徒离经叛道,杀害同门,犯众怒,二掌门深感罪责,闭关赎罪,至今未出。 铃萝在去娑婆界的路上想起这事,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那名被关押的弟子名叫清舜,是二十六魔之一。 铃萝对这人的印象就一个字:狂。 他的道跟天极完全不同,却因为二掌门而一直忍耐,出师门入世后远离师父的监守,最终还是没忍住。 可狂归狂,实力却不容小觑。 哪怕被关在娑婆界十多年,遭受业火吞噬折磨,他却还能继续修炼,变得比以前更强数十倍。 就是个怪物。 铃萝提前跟老熟人见面,倒是不见半点受罚的苦恼,反而有些愉悦。 婆娑界在两道千米高的山谷中,左右两边都是黑色的石壁,中间留着一条过道,抬首望去,一眼似望不到顶,而石壁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小隔间和垂落的数千条铁链。 偶尔有风穿过山谷,带起一阵恐怖的呜咽声时,还有铁链撞击山壁的清脆声响。 铃萝刚到娑婆界出口,就见这边站着三人,各拿着一把白色的扫帚面面相觑。 三人都穿着内门的弟子服,铃萝认出其中一个,圆脸胖乎的家伙正是被范堂主收入亲传弟子的宋圆圆。 “咳,几位,幸会啊。”宋圆圆尴尬地招呼道,“有缘千里来相逢,今日我们在娑婆界同甘共苦,出去后定是比其他同门感情更加深厚。” “啊呸!还不是你个蠢货让范堂主看见了玉听消息才知道是我们传出去的!”他旁边的清秀少年常霏气得跳脚,白嫩的脸色气红一片,拿着扫帚朝宋圆圆戳去,“叛徒受死吧!” 宋圆圆拿着扫帚跟他比划,边退边喊:“还不是你转手把这些消息卖给别人,让整个天极弟子都知道后我师父才死活要查的!” 铃萝哑然。 她看了眼常霏,这长得过分清秀,像是女孩,名字也似女子的少年,竟然不是崇拜云守息,而是拿他的消息去卖钱。 可真是个经商鬼才。 在这两人拿着扫帚打起来时,另一名看上去稍显稳重的少年徐慎将扫帚递给铃萝,说:“加油,赶在日落前打扫完还能回去吃饭。” 铃萝翻了个白眼道:“你在做梦。” 四人进了山谷。 除铃萝外,其他三人都没见过娑婆界里面是何景象。 此时见到又高又黑的山谷与石壁上密密麻麻的隔间,震惊地久久无法低头。 “这……全部打扫完?”宋圆圆吞了口唾沫,欲哭无泪,“这地方有禁咒,没法使用灵力修为,爬都得爬好几天啊!” 常霏绝望片刻后,又是一扫帚朝他扫去:“我杀了你啊啊啊!” 铃萝走到石壁边,看着最靠近地面的一排隔间,很小,只能住一个人,面向山道这边是铁门,里面却还有一道绘了咒法的移门。 移门后,则是各种受罚的阵法境界。 徐慎将衣摆扎起来束紧,又整理了一下裤脚,抬头时听咔哒一声,正对着的隔间里边移门咻地一个打开又合上,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飞出来撞到铁门上后躺下。 从里边飞溅出的血洒到了他脸上。 徐慎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温热液体,拿到眼前一看,懵了。 铃萝正要提起水桶上去,就见徐慎一头栽进水桶里,双手捧水疯狂洗脸。 铃萝:“……” 看得出来这人洁癖很严重。 再看旁边已经放弃扫帚开始撕头发打作一团的两人,铃萝面无表情地伸手抓着攀岩上去的铁链,魔性上头,语气森然道:“今天之内完不成,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抓头发扯脸皮的两人顿感阴风阵阵,不约而同停手,朝铃萝看去,不祥之感太过强烈,他俩悻悻然地松开手默默站起身,重新捡起扫帚。 常霏顺手把还在洗脸的徐慎从水桶里捞起来。 宋圆圆望着山壁隔间里浑身是血的男人道:“这位不知名的师兄也太惨了吧。” “还师兄!犯了门规跟妖魔为伍,都不是我门弟子了还师兄!”常霏翻着白眼。 铃萝摆摆手,说:“干活。” 她拿着扫帚扫地,地面有被风吹进来的树叶残花,还有流到地面感和凝固的大块血迹等。 宋圆圆跟常霏望着高高的山壁都很绝望,这得扫到什么时候啊! 不行的,今天是绝对完不成的! 两人累死累活干了半天,将染血的铁门擦干净,宋圆圆抓着铁链嚎道:“这又不能御剑又不能用灵力让我怎么上去啊!” 堪堪爬了几米高腿脚发软的徐慎故作镇定地说:“爬上来,你可以的。” “兄弟你太高估我了,我不行,我真的不行!”宋圆圆抱着铁链哭,“这是人干的事吗?你看常霏平时那猴一样的身法在这都是个动不了的虾爬子!” 常霏被他说的哧溜从铁链上滑下一大截,朝着宋圆圆飞起就是一脚:“你他妈才是个虾爬子!” “你看徐慎腿都在抖!上千米高这谁受得了!”宋圆圆抱着铁链嘶吼,“这谁要是能不靠灵力修为爬上去又下来谁就是我爹!” 铃萝嗤笑声,抬眼看过去说:“出息,你平日体魄都练到哪去了?” “练是一回事,真这么做了又是一回事,你看谁能上去!”宋圆圆还在喊。 铃萝甩了甩手,打算让他见识一下,却听声声脆响从上方传来,是铁链敲打山壁的声响。 宋圆圆身边另一根铁链正在晃动,几人不约而同地顺着它朝山壁上方看去。 在近千米高的山壁上方,一个小点正在往下滑,渐渐地他们看清了小点的颜色,一团墨绿,接着发现这个小点的形态,是个人。 这人身手稳健,在一根铁链上下滑的非常稳,甚至一边下来一边擦拭山上血迹。 宋圆圆跟常霏在最低端都看呆了。 铃萝眯着眼,在对方下滑到一定高度时,发现这是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也是外门弟子。 她眼皮一跳,感觉熟悉。 在少年下滑到近处时,他们发现最为震惊的事实: 这人下滑如此快和稳,若是以手掌摩擦铁链,早已皮开肉绽,但他下滑时,靠的却是木杆光滑的扫帚! 在宋圆圆几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少年一个漂亮的旋身,在靠近地面时将扫帚从铁链上抽出,稳稳落地。 铃萝看着面向自己落下来的越良泽,额角狠抽。 你怎么又被罚了? 你下山壁的姿势又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越良泽瞧见铃萝,神色微愣。 未等两人说什么,越良泽就被旁边的宋圆圆一把抓住双手,扭头看去,撞进对方含泪的双眼,听见一声嚎哭道:“爹——” 越良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7 01:28:42~2020-04-18 17: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折风 4瓶;玉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弟子清舜 他有瞬间的茫然,并试图将手抽出,却被宋圆圆抓得更紧:“阿爹,看在儿子我初来乍到的份上,你要不就帮我把今日的活干完了吧?” 越良泽:“……” 铃萝嘲道:“不要脸。” 宋圆圆又道:“一半也行啊爹!” 越良泽挣扎着抽出手,并道:“你认错人了。” “为什么外门弟子也在这?”挂在锁链上的常霏纳闷道,“你哪宗的?” 越良泽低垂着眼说:“天云宗。” “那不就是跟铃萝同宗,铃萝你认识吗?”常霏又去看铃萝。 铃萝哼了声,似笑非笑地说:“当然认识,这位可是我越师兄。” 师兄? 宋圆圆又可以了,他立马改口道:“师兄!越师兄!这次总没认错!这么高的山壁师弟我是真的不行,师兄你帮帮我吧,你刚才从天而降的一幕甚至超越了三掌门在我心里的地位成了仙门第一人!” 越良泽听后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会夸。 铃萝扔开扫帚,上去拉住一根铁链试了试力道,随后轻松借铁链踏着石壁上去一长段距离。 常霏:“……” 人与人之间这可恶的差距! 徐慎重新攥紧铁链,好,铃萝可以,我也一定行,加油! 越良泽抬眼朝铃萝看去,她攀岩时的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石壁上有各种凹处,就是方便有人踏着它们上去轻扫,铃萝两处利用,再加上自己的平衡,在石壁上行动就像鱼在水里游般毫无压力。 宋圆圆又看呆了。 他抹了把眼泪,朝铃萝喊:“铃!师!姐!” 铃萝顿住,没好气地回头向下看,你是真的不要脸! “谁是你师姐!” “师姐师兄救救我!我真的爬不上去!我恐高,我会死的!”宋圆圆嚎道。 铃萝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回身往山壁上方而去。 她才不要输给越良泽。 虽说打扫,也就是将每个隔间的铁门擦一遍,因为有的铁门上满是血迹,看上去较为可怖。 常霏跟徐慎也再往上,他俩比宋圆圆要强些,掌握了技巧后也没有之前那名害怕。 只剩下宋圆圆—— 他的小胖手攥紧了铁链,却死活不敢上去,越良泽在旁边教他攀岩技巧,还亲身演示几遍。 宋圆圆全身发抖地挂在离地半人高的位置嚎道:“我不行我真的不行阿爹救救我!” 越良泽:“……” 最后两人折中一下,宋圆圆包揽地面三层的隔间,越良泽帮他搞定三层以上的。 宋圆圆十分感激,泪眼汪汪地注视着越良泽越爬越高,喊道:“爹!加油!如果能在今晚全部完成就太好了!” 越良泽觉得这胖子真是太会得寸进尺了。 宋圆圆在地面给他们助威呐喊,常霏跟徐慎两人慢慢爬,与铃萝的差距本就很远,渐渐地又被后边的越良泽追上来。 徐慎逮着人问了许多技巧,越良泽也没有隐瞒,有问必答。 铃萝抽空回头看了眼,凝神听着,发现他还真是熟练,都擦出经验来了。 她越爬越高,回头看地面时,宋圆圆已经成了一个小圆点。在这个高度若是一不小心摔下去必死无疑。 越良泽慢慢追上来跟她同一个高度,两人之间隔的也不远。 铃萝在擦拭隔间铁门,看见上来的越良泽就问:“你怎么在这?” 越良泽这次答得干脆:“替人受罚。” 铃萝听完深吸一口气,略略咬牙道:“这次又是哪位不要脸的师兄让你来替他受罚?” “我替他领罚,他给我钱。”越良泽说,“斋堂的烧鸡不能拿,山下喂养的乌鸡还没长大,只能去买,买就得花钱。” 铃萝听他说的有理有据,一时没反应过来,蹙眉问:“你买它干什么?” 越良泽答:“做栗子烧鸡。” 铃萝哑然,到嘴边的嘲讽又默默压了回去,只轻哼声,说:“看你熟练的样子,也不是第一次来吧?” 越良泽沉默片刻后嗯了声。 铃萝刚要开口问他来过多少次,就见隔间内的移开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四肢和腰腹脖颈都被燃烧的铁链束缚着的男人。 他全身只剩下一条黑色的裤子,脚上沾血,赤着上身,黑色的长发散落下,衬着他惨白的脸。 二掌门唯一的弟子,清舜。 铃萝隔着铁门跟他打了个照面,清舜每走动一步都拖动着身上锁链发出脆响,铁链上燃烧着火焰,火光摇曳下,让男人的面容有瞬间的模糊。 清舜面色苍白,不紧不慢地瞥了眼铃萝,不见她眼中惊诧和惧意,便眯着眼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门前。 他挑着唇角,勾出一个冷淡地笑,问:“看什么?” 清舜站着可比她高不少,铃萝还是半弯着身子在擦拭铁门柱子上的血迹,闻言也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垂下视线,专注清理。 理他干嘛,又不到时候。 哟。 清舜得不到回应,就朝另一边的越良泽看去,问:“这小丫头哪来的?” 出乎铃萝意料,越良泽竟然回答了:“我师妹。” “哦,难怪。”清舜在门前盘腿坐下,把手伸出铁门外,朝越良泽抬着下巴道,“看上去跟你一样呆。” 铃萝听得额角轻抽。 越良泽攀着铁链过来,跟铃萝说:“这我来擦。” “你俩认识?”铃萝看越良泽 越良泽给清舜擦手上的血,头也没抬地答:“不认识。” 清舜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铃萝又问:“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越良泽:“不知道。” “骗她干什么?”清舜开口拆台,“怕她吓得摔下去?” 越良泽还没说话,就见铃萝不客气地朝铁门踹了一脚。 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越良泽跟清舜都愣了片刻。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铃萝却盯着越良泽。 越良泽跟清舜认识,她上辈子不知道,不仅她不知道,众仙门怕是也不知道。当年这两人出现在同一场景时,也不见他俩打过招呼,表现出彼此认识过的样子啊? 更别提后来越良泽被她困在天照山,清舜进山的时候也见到了他,不管是越良泽还是清舜都没有说过半个字。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越良泽沉默片刻后,扭头看铃萝回答:“就刚才。” 铃萝气得想也踹他一脚,你耍我呢! 清舜咧嘴笑,有点阴森,“你师妹比你有脾气,但我以前可没见过你,怎么你却知道我是谁?” 这下轮到他俩等铃萝回答了。 铃萝不客气道:“我瞎猜的不行?” 清舜问:“你瞎猜我是谁?” 铃萝说:“二掌门那位该遭千刀万剐以死谢罪的狗徒弟。” 清舜呵笑声,伸出铁门的手忽然化爪朝铃萝脖子掐去,本以为欺负个在这不能使用灵力修为的小辈很容易,却不想铃萝速度更快地避开这一抓,反手对上,两人隔着铁门交手。 越良泽看了看突然打起来的两人,他深知自己的实力贸然加入怕是会被拍下去,于是在他俩打起来时,趁机打扫着铁门上的血迹。 你俩慢慢打,我先干活。 第16章 万妖混沌 铃萝稳稳地挂在石壁上隔着铁门跟清舜对招,招式技巧娴熟,让清舜眼里掠过讶色。 “有点意思。”清舜停手,眯着眼打量铃萝,“天云宗谁的门下?” 铃萝哼声,不理他,而是看向在擦铁门的越良泽说:“起来,别擦了。” 越良泽说:“打完了吗?” 铃萝忍不住想掐死他。 清舜又重新把手递给越良泽,让他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一边说:“你师妹脾气不小。” 越良泽不答,认真擦拭。 铃萝还在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看她如此有执念,清舜挑眉问:“关你何事?” 铃萝睁眼说瞎话:“当然是怕你这个大魔头欺骗我单纯善良的师兄!” 清舜:“……” 越良泽面不改色,知道她说的瞎话,一点也不受影响。 “那你还是不够了解你师兄。”清舜语气玩味道,“你师兄虽善良可不单纯,就是呆了点。” 铃萝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那也得防止你带歪他。”铃萝说。 清舜就笑:“他善良有什么用?还不是得被那些内门弟子欺辱打骂,被赶来这破地方受罚。” 他虽弯着唇角,可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语气还带着几分森然:“人善被人欺。” 这话的意思铃萝很清楚,且亲身体会过。 但她瞥了眼越良泽,说:“他被人欺负不是因为善良,是因为他现在太弱。” 你看以后他拔出镇仙玉成为仙门剑修第一人谁还敢欺负他?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清舜愣了下。 被两人谈论的越良泽却依旧沉默,无所谓又不感兴趣。 片刻后,清舜问:“你叫什么名字?” 铃萝伸出莹莹玉指压在唇上,不答,无声回以意味深长地笑。 她侧身,抓着铁链往上边爬去。 清舜转而去看越良泽,越良泽说:“不知道。” 清舜眯眼:“你耍我呢?” 越良泽拧了拧沾水的帕子,说:“擦好了,你好好休息。” 清舜将手从铁门外收回,也没有勉强,淡声道:“她对你没安好心,别傻兮兮地被人利用了。” 越良泽想了想,说:“我看出来了。” “嗯?”清舜侧目朝他看去,“看出什么?” 越良泽说:“她就是想跟我比剑。” 清舜听后不由哑然。 在越良泽离开一会后,清舜才嗤笑声。 傻子。 什么比剑,就你那点灵力跟人比剑?她就是想欺负你。 火焰燃烧着皮肤,滚烫之意蔓延全身,清舜垂眸,看着被灼伤溃败化脓的皮肤低笑声,眼里满是轻蔑。 关押清舜的隔间在相对中间的位置,铃萝跟越良泽两人越爬越高, 铃萝瞥了眼追到身边的越良泽,因还在生气,便没理他,埋头清理。 倒是越良泽主动开口说:“我从去年开始来娑婆界打扫,所以认识他。” 铃萝听后忍不住扭头看他,“我看你跟他关系挺好。” 越良泽又不说话了。 “你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吗?”铃萝又问。 越良泽说:“知道。” 他神色平静,语气不见起伏。 似乎知道就只是知道,没有任何看法。 越良泽甚至做好了接下来听铃萝痛批清舜做的那些肮脏事,骂他有辱师门杀害尊长早就该死千百次。 可铃萝什么都没说。 在好一会的安静过后,越良泽不由朝铃萝那边看了眼,她正漫不经心地擦着铁门,似乎已经把清舜这个话题抛去脑后。 铃萝哪来的立场去骂清舜。 她后来做的那些事比清舜有过之而无不及。 常霏跟徐慎跟他俩拉近距离,能听见彼此谈话声。 “我看外面天都快黑了。”常霏朝上空顶端看去,已经乌压压的一片,没什么光亮,“这里边有灯吗?到时候天黑了我们看不见怎么办?” 越良泽说:“有。” “哪呢?”常霏好奇地张望,冷不防撞见里边移开打开,一个惨叫的男人飞出来摔在铁门上昏死过去。 常霏吓得骂出了粗鄙之语,抱紧铁链,差点掉下去。 越良泽说:“山谷里有火咒,等时间到了就会开启。” 他刚说完,最后一缕光芒便沉入黑暗,偌大的山谷中有火光亮起,一点点汇聚成一大片光芒。 火咒被刻在隔间门上,此时现形后照亮着山壁,让他们能够看清周遭。 铃萝回头看了眼两边山壁上亮起的火咒光芒,却咦了声。 在她下边的徐慎听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见一只黑色的圣灵鸟从山谷上方飞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共有五只,分别飞到在场的天极弟子身前。 在地面的宋圆圆瞧见飞来的黑色圣灵鸟也咦了声,朝它伸出手,让它落在掌心,落地后的圣灵鸟双眼看向宋圆圆,将消息传递给它后便化作流萤散去。 玉听只有内门弟子可用,当宗内有大事需传话整个天极弟子时,便会发出黑色圣灵鸟,因此它也被称作传信鸟。 此时铃萝五人都得到传信鸟的消息: 【吞天塔玄妙境触发万妖混沌,将会随机选择现世,望诸位小心。】 吞天塔是东岛天极的特色之一。 天极的祖师爷留给后世弟子的历练之物。吞天塔内景象似幻似真,有万妖千魔被祖师爷关在里边供弟子修炼,也有千变万化的玄妙机缘。 塔高共有八千层。 至今无人全通。 “玄妙境是多少层?”常霏脑子有些发懵的问。 徐慎答:“三百到六百层内。” “这是哪位师兄师姐在爬塔?”常霏嘀咕道,“还触发了万妖混沌,要是出来了厉害的妖魔,打完后掉出一把神武我要酸死了。” 万妖混沌里的妖魔跟被作为通关层数的妖魔就一点不同:打败前者会掉落神兵武器或是稀世药材,后者顶多能给你增加一点修为灵力。 想到这里,铃萝不由看了眼越良泽。 要是他去吞天塔爬塔,说不定能增多点灵力修为。 还是说日后他灵力暴增就是去了吞天塔? 不对不对,那会他都不在东岛天极了。 铃萝在意的点完全偏离几人的话题,只听徐慎说:“触发万妖混沌其实是有规律的,半年必有一次,而且集中在最后七天,这时候去爬塔的人会很多,连堂主长老也会去。” 常霏惊讶地看去:“你怎么知道这规律?” 除了越良泽,这几人入东岛天极的时间差不多刚到半年。 徐慎说:“多跟同门和师兄们收集了解一下,你也会知道。” 常霏翻了个白眼,问:“那上一次万妖混沌刷新在哪?” “在外门的听水苑。”徐慎说,“因为万妖混沌的现世点无法预测,但范围只涉及东岛天极地界,所以不管内门外门,都会收到传信。” 铃萝对此事不太在意,她自己上辈子爬到六千多层也没触发过一次万妖混沌,在她心里已经将吞天塔给拉黑了。 毁东岛天极时她也动过吞天塔的心思,但这不愧是祖师爷精心建造的,想毁掉需要些时间,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她跟吞天塔耗下去,便转而去了别地。 “我只知道万妖混沌现世的妖魔,打败它后会给神武。”常霏叹道,“神武啊!能卖上万金呢!” 徐慎哑然,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不馋神武本身,却眼馋它的价钱。 你不该修仙,你该学经商啊! 而越良泽说:“神武价高,哪怕是辅助作用,海纳阁去年卖出的最低价也是一亿六千万。” 铃萝:“……” 她低头朝越良泽看去:“你怎么知道?” 越良泽说:“平时会关注价格。” 铃萝:“你关注神武价格干什么?” 越良泽眨了下眼,朝铃萝看去:“我关注的是市井小菜和各种酱料,神武只是路过时刚巧听见。” 铃萝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倒是常霏觉得自己找到了有共同话题的人,开始与越良泽深入交流市价物资以及如何赚钱的话题。 直到一声凄厉的喊叫从上空传来,在山谷里回荡,吓得常霏立马闭嘴,瞪大了双眼朝四周看去。 其他几人也停下了动作,凝神屏息。 那叫喊声尖利,似狸猫哭嚎,又似胡狼喊叫,让人毛骨悚然。 山谷将那叫声传播远去,下边的宋圆圆惊得一哆嗦,哇哇叫着从半人高的铁链上摔下去。 “这、这什么啊?”常霏声音发颤,左右查看着,“可别是万妖混沌刷新在我们这了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铃萝喊:“上边!” 剩下三人立马抬头,就见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朝他们俯冲而来。 第17章 大乌妖现 这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张着黑色的羽翼,足以遮天蔽日,黑影落下时,俯冲的速度也不慢,带着厉风。 它形似乌鸦,只不过体型大上百倍,还有较为尖长的嘴。 一双红色的眼珠子满是妖邪戾气。 铃萝跟其他几人比在最高处,感受到骤然降临的厉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攥紧手中铁链脚下一蹬借力往旁边撤走,避开与这大乌妖相撞。 她这一躲,大乌妖便朝后边的徐慎撞去。 徐慎猝不及防,被撞得往下坠落,常霏惊得大叫他的名字,千钧一发之际徐慎被越良泽抓着手吊在山壁上。 于是这大乌妖便朝挂在最后的常霏冲去。 大乌妖张开了嘴,深喉里已有火光隐现。 大乌妖,身着黑羽,大翅,有三目,擅火攻。 平日习堂上教的万妖经内容在这瞬间出现在常霏脑中,可以前都是从他人口中或是画本书籍上看见对方容貌,此时彼此面对面靠近,心中却满是震撼与恐惧。 常霏下意识地掐了个灵决,却忘记这里是娑婆界,灵力修为被禁,他根本用不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大乌妖已经到了眼前,一翅膀把他扇下去。 “常霏!”徐慎喊了声。 大乌妖欲要追下去,却被上方飞来的扫帚打中,发出恼怒的声响,在空中旋身重新飞了回来。 它怒视朝自己出手的越良泽,张嘴发出尖细地叫声,状似咆哮,两边翅膀大力扇动,朝越良泽飞去数十片黑羽,每一片都带着杀意。 好在此时越良泽已将徐慎拉上去,自己挂在铁链上走位躲开飞射而来的黑羽。 见没能伤到他,大乌妖张嘴,烈烈火焰朝越良泽喷去,它飞行着转换方向,逼的越良泽在山壁上行走时,那长长的大翅又扇着厉风,将趴在山壁上的徐慎带了下去。 铃萝见大乌妖展翅朝越良泽逼去,将他扇下山壁时眉头微蹙。 娑婆界虽然禁止了天极弟子的灵力修为,却也有保护机制,哪怕你从最高处掉下去也不会死,会触发禁制接住你。 可触发机制是从山壁上掉下去才算,且必须有一定高度。 若是被大乌妖咬断了脖子,这保护机制也是爱莫能助。 越良泽刚才攻击大乌妖的行为惹怒了它,此时把他当做主要攻击对象,见他掉下去也不放过,增强了速度俯冲而去张嘴想要咬断他的脖子。 大乌妖俯冲的速度几乎与越良泽掉落的速度持平,但见越良泽沉稳地又抓住一根铁链,瞬间借力反身往上,与大乌妖堪堪侧身擦过时一跃到它左翅上。 他在大乌妖翅膀上,看见之前掉下去的徐慎与常霏二人都安全无恙地挂在山壁上后便收回目光,集中注意力在大乌妖上。 大乌妖被他反将一军,怒吼出声,开始用力扇动翅膀,试图将这少年甩下去。 常霏抓着徐慎的手将他拉起来,瞧见跟大乌妖斗智斗勇的越良泽时倒吸一口凉气,嘶了声道:“竟然真的出现在我们这了,完了,娑婆界有禁制我们无法使用灵力修为!” “再等等,触发者跟堂主们会赶过来的。”徐慎爬上山壁,重新抓住铁链说,“我们得先下去,在山壁上对我们不利。” “那越师兄怎么办?”常霏问。 话音刚落,就听大乌妖怒吼声再起,它几次都甩不下越良泽,怒火蹭蹭地长,开始喷火,在空中倒悬飞舞。 越良泽被颠来倒去,却死抓着翅膀不放,沉着冷静地利用一切机会稳住自己不被甩下去。 铃萝下滑到越良泽跟大乌妖的位置时,看见了之前关押清舜的隔间,他人已经又被拉进移门后的炼狱受罚去了。 清舜能休息的时间非常短。 “铃萝!”常霏见她下来,抬手指道,“越师兄在那边!” 铃萝看了眼,说:“你们先下去。” “你想干嘛?跟大乌妖打吗?我们在这又没有灵力……”常霏话还没说完,就加铃萝朝大乌妖狠声道,“过来!” 常霏心说你怎么还跟它挑衅上了! 偏偏大乌妖正在气头上,听这呵声愈怒,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吼它了! 于是大乌妖张嘴,回头朝铃萝喷火,炽热的火焰让常霏跟徐慎都忍不住抬手遮掩。 大乌妖一边喷火攻击一边朝铃萝飞进,打算咬断这不知死活的人类脖子再一口吞下她的脑袋饱餐一顿。 “铃萝!”常霏脸色煞白,心想完了完了铃萝怕是要被烤成焦炭,怎么三掌门还不来救他的小徒弟! 可就见大乌妖在火光中朝山壁探头张嘴准备咬人时,铃萝却借力从火中跳出,大乌妖翅上的越良泽默契地伸出手抓住了她。 常霏跟徐慎见铃萝跃身去到大乌妖翅上,一时都看呆了。 “快下去!”徐慎最先回过神来,拉着常霏往下坠。 大乌妖发狂,急速下坠,依旧试图将两人甩下去。 铃萝压低身子避开大风,跟越良泽说:“你自己抓紧点!” 越良泽抬首看她,铃萝深吸一口气,看准时机揪着大乌妖的大翅羽来到它背上,双手正要掐诀,大乌妖忽然往上倾身,让她趴下防止被甩掉。 危急时刻,常霏跟徐慎两人下坠的速度很快,大家都知道娑婆界里的保护机制,于是在大乌妖展翅冲过来时直接松手掉下去。 地面的宋圆圆早有不祥之感,看见上边遮天蔽日的大翅和凄厉喊叫时也呆了呆,接着就见他眼熟的两位同门从高处掉下来,更是惊的一身冷汗。 宋圆圆急忙想去接人,却见地面有一道光柱亮起,常霏跟徐慎两人被一道灵力包裹着,安然无恙落地。 “怎么了怎么了!”宋圆圆扶住两人,“发生了什么?” “大乌妖!”徐慎说,“吞天塔的万妖混沌刷在我们这了,铃萝跟越师兄在大乌妖身上。” “什么?”宋圆圆嚎道,“这地禁制灵力修为,他俩上去还有命吗?” 常霏却是摩拳擦掌道:“我看有戏,这可是会爆神武的大家伙,神武啊,一亿六千万!能与之一战的机会不要放过!” “什么一亿六千万?”宋圆圆摸着脑袋问。 常霏比了个数说:“神武价格!一亿六千万你还不心动吗?” 宋圆圆惊道:“这么多?!那他俩——” 话还没说完,就见大乌妖嚎叫着朝他们飞来,大翅一展,飞落的羽刃唰唰唰地朝三人攻击而去,碰到山壁也划出了几道深深地凹痕。 铃萝在这时探头朝下边三人喊:“铁链!” 要想控制大乌妖,就得先把它这巨大的翅膀给折断,限制它的飞行,落地乌妖不如狗,到时候还怕它什么! 常霏跟徐慎反应很快,立马分开照做,彼此找准时机试图将手中铁链扔给两人。 宋圆圆脸色惨白道:“我、我不敢爬上去啊!” 铃萝压着身子,没好气道:“你想办法吸引它注意力!让它往下边飞!” 宋圆圆握拳:“诱饵我可以!来吧一亿六千万!” 几人配合意外的默契,哪怕没有灵力修为,修行的底子仍在,比起普通人要强上数倍。 宋圆圆虽然胖了些,但跑起来却不慢,边拿东西砸大乌妖边嘲讽吸引仇恨:“来打我啊蠢货!你看你长得鸦不鸦雀不雀的,还三只眼呢丑八怪!就你这种低等妖魔还妄想模仿人家二郎真君的长相你简直不要脸!” 大乌妖气急败坏,怒嚎一声,暂时也不管自己大翅上的两人,就追着宋圆圆跑。 宋圆圆边跑边尖叫:“来来来!你今天要是追不到你爷爷我你就是猪!比花猪还蠢的猪!” 大乌妖:岂有此理! 你才猪! 猪跟鸦能相提并论吗啊? 大乌妖发狂,飞行极低,但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总是短短的一飞而过就拔高距离。 宋圆圆躲着它的羽刃攻击,最后被厉风压倒,还好侧滚一圈速度够快,不然就被大乌妖的爪子抓住往嘴里送去。 “哈哈哈哈追不上我吧丑八怪!” 宋圆圆为了一亿六千万拼了! 多亏宋圆圆的嘲讽,大乌妖对他紧追不舍,在低空飞行那瞬间,常霏与徐慎趁机将铁链扔给大翅背上的越良泽与铃萝。 山壁的铁链是玄铁,坚韧,不易折断,单单一两根也无法奈何大乌妖的巨大翅膀。 一开始大乌妖并不在意,但渐渐的它翅膀上多了六七根,每一次飞行都带着铁链声声脆响。 大乌妖开始不耐烦了,转而欲要针对在自己翅膀上乱来的两人,却已经晚了。 铃萝已经来到它背上,双手掐诀,速度很快,边上的越良泽根本看不清结印步骤,就见铃萝指尖闪过莹莹流光,而她一指摁在大乌妖背上的多处穴位,原本平稳飞行的大乌妖哀嚎一声,坠了半边身子。 越良泽见她开始行动,便朝山壁上的二人说:“拉紧!” 大乌妖开始拼命挣扎,扭头试图将铁链咬断,却对上从背上滑落的铃萝。 一人一妖的最后交锋,以铃萝手持匕首斩落它的舌头,灭了它火攻的源头结束。 大乌妖的悲鸣因此变得怪异,鲜血洒落在山壁和地面上。 越良泽与铃萝联手折断了大乌妖的翅膀,让它摔落地面,大乌妖试图扇动翅膀飞起来,可扇骨都断了的它连挥动都做不到。 “天啊!”宋圆圆瘫倒在地上,兴奋地挥拳,“我们赢了!” 常霏笑得最为开心,激动地抱住刚下山壁的徐慎嚎道:“一亿六千万嗷嗷嗷!” 越良泽从大乌妖背上跳下地面,抬首看了眼在大乌妖背上找平衡的铃萝,朝她伸出手。 铃萝斜了他一眼,刚伸出手就听破空声响起,一柄长剑朝她飞射来。越良泽反应神速,拉着她的手把人往下带,避开了那一剑。 长剑直直刺入山壁,冰冷的女声在山谷里响起:“是谁不懂规矩,竟敢抢杀这只大乌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0 18:44:05~2020-04-21 22:2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lirid 5瓶;拾十、折风 4瓶;子期妙妙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功过相抵 铃萝还没说什么,就见宋圆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怒道:“我看你才不懂规矩!老子辛辛苦苦凭本事打的你现在想来捡漏?我呸你这简直是——” 后话都在看清从山谷入口进来的几人而吞了回去。 范堂主笑呵呵地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弟。 宋圆圆秒怂,麻溜地站起身来,挺直腰背,恭恭敬敬道一声:“师父。” 心中悔恨万千,你说你嘴那么贱说那么快干啥,就不能等看清了再说吗啊? 随范堂主来的,还有主管娑婆界的长老,铃萝的二师兄于休,以及万妖混沌的触发者穆雅。 铃萝对上穆雅冷漠的眼神,反应过来刚才的女声就是她,心里笑了声,推开越良泽,反手持剑抵在还未死去的大乌妖咽喉。 “住手!”穆雅冷声呵斥,刺入山壁中的长剑应声回到她手中。 这是她的神武,名曰望舒。 长剑泛着温柔的莹光,修长漂亮,却又自带凌厉剑气。 穆掌门得知夫人怀孕时,便遍寻天下,为爱女寻得这把神武。 穆雅从小与之相伴,而神武,即使不适用灵力,也会回应主人的召唤。 “万妖混沌现世的妖魔,属于触发者,只能被触发者击杀,难道你不知道吗?”穆雅边说边拔剑朝铃萝刺去。 铃萝持剑抵挡,与之过招,穆雅眸光微闪,一剑将其匕首斩断,剑刃划过的厉风斩落铃萝鬓边几缕黑发。 这一剑可算是报了在三考殿时的断剑之仇。 见铃萝匕首已断,穆雅手下剑招却未停下,再次朝她斩落时,却听一声脆响,红色的折扇挡住了这一击。 穆雅见铃萝手中的樱喜微微惊讶。 这上品武器不用想也知道是云守息给她的。 可铃萝不过刚入门两天,三掌门就给了她一件上品武器? 未免太过宠爱这徒弟了。 铃萝唰的展开樱喜扇面,半遮掩了容貌,只露出一双满是嘲讽的笑眼:“我刚入门,的确是不知道呢,如今这大乌妖已被降服,毫无还手之力,师姐的意思是要从几位师弟师妹的手里捡漏了?” 常霏跟宋圆圆交换了个眼神,在心里给铃萝比了个大拇指,你可是真敢说啊! “谁让你们插手的?”穆雅气势一沉,微怒道,“区区大乌妖,我一人就能轻松拿下!倒是你们不懂规矩,擅自出手伤了它,反倒说我是想捡漏?我看是你们眼馋这大乌妖才对!” 宋圆圆跟常霏听后,又惭愧地低下头去。 说的没错,我们就是眼馋这大乌妖掉的神武。 一亿六千万,这谁不眼馋啊? 长剑与折扇相撞,竟是擦出了些微火花。 铃萝不屑道:“区区大乌妖有何眼馋的?我们在山壁上干着活,它忽然出现伤人,师姐你又久久不来,还不准我们反抗这伤人的大乌妖了?” 穆雅根本不信:“山谷有阵法,就算从山壁上摔下来也根本不会有事!” “师姐,伤人的是大乌妖,山谷的阵法哪会管你是不是要被大乌妖咬断脖子!”铃萝嘲讽道,“难道我们就活该被大乌妖追着跑有生命危险还不能还手,必须等到师姐你来?” “你胡说八道!”穆雅被她说的怒气上涌,手下再无顾忌,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却见铃萝转而不再与她过招,而是反身攻向大乌妖。 大乌妖此刻是重伤,必须给它最后一击致死后才算完成吞天塔的试炼,并给予奖励。 穆雅看穿她的想法,便再次阻拦,并试图杀死大乌妖。 “这、这怎么还打起来了?”掌管娑婆界的王长老看着眼前的情况脑子发懵,“她俩是有过节吗?” 范堂主点了点头。 王长老瞪圆了双眼:“厉害,竟敢招惹大小姐,那女孩什么来头?” 范堂主道:“三掌门新收的徒弟。” “哎哟,就是今日说他喜欢吃露水那个?”王长老一拍大腿,朝于休看去,“你看看你师妹多懂事,人家刚来第一天就知道跟全天极分享,你却这么多年了半个字都不说!” 于休:“……” 您老是还不知道我师妹为什么被罚到这来吧? “都停手吧。”范堂主盘腿坐在他的绒毯上,上边还放着一盏茶,他看向前边的两人说,“按照规矩,这大乌妖是穆雅的,而大乌妖现世此地,被你们重伤,情有可原,便功过相抵。” 他道:“打扫娑婆界的惩罚撤销。” 神武与上品武器相撞,彼此都坚韧,带起光影阵阵。 铃萝听言,便后撤拉开距离停手。 穆雅一剑斩断大乌妖的脑袋,血洒山壁,只听一声凄厉惨叫响起,大乌妖边便化作流萤消失散去。 黑色羽刃消逝后,留下的是一枝金色的花。 穆雅看后脸色不太好看。 铃萝却舒服了。 脸黑。 没掉神武,只掉了一味药材。 想想也是,八千层的吞天塔,区区三四百层触发的万妖混沌就想掉神武? 这好运气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在场的几人都是为了神武,见掉落的只是药材,又听范堂主说惩罚取消,便觉得这波不亏,齐声道:“恭喜师姐。” 明明是恭喜,可落在穆雅耳里却是嘲讽。 她紧握着望舒,忍无可忍,转身一剑指向铃萝,却被于休拦下。 “既然娑婆界的惩罚已撤,我就先带铃萝回青石坊去见师父。”于休神色温和,不显锋芒,只愿和平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于师兄,这师妹可没你想的那么柔弱需要保护!”穆雅狠声道,“她刚才说的那些你也听见了,话里话外说得好像这事就是我的错似的,难道不是她先伤大乌妖在先,又当着我的面想杀大乌妖拿奖励?” 于休神色略显无奈道:“是大乌妖伤人在先……” 穆雅厉声道:“那又如何?她事后想杀了大乌妖你也看见了!” 在她不依不饶时,铃萝却笑眯着眼说:“是我以为师姐你想捡漏,这才气不过想要杀大乌妖,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铃萝在这给师姐赔个不是。” 她垂首拱手,模样端正乖巧。 穆雅见后瞬间想起前几日在三考殿铃萝斩断自己手中剑后,也是这副模样乖乖巧巧地说着师姐承让,却让她感到更加难堪! 常霏跟宋圆圆都在心里给铃萝鼓掌,大喊佩服。 能屈能伸,适应的倒挺快。 第19章 天才师妹 穆雅神色阴鸷,气得收剑走人,心想铃萝总有一天得落在她手里。 于休见她先走,心里松口气,回头无奈地看了眼铃萝。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走,是想留下来继续打扫?”王长老哈哈笑道,“赶紧的,都走,不然我可要抓你们留下来收拾残局了啊。” “见过长老,长老再见!”宋圆圆跟常霏两人跑得最快。 看着小辈们一溜烟地朝外跑去,王长老感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外边星辰满天,一眼看去,山门里灯火长龙。 彼此各回各家。 铃萝被于休领着朝青石坊的方向走去,在山路上回头看了眼。 宋圆圆跟着范堂主,常霏与徐慎走一路回内门,只有越良泽一个人孤零零地朝外门而去。 “铃萝。”于休叫她,铃萝才收回目光转身看去,见她二师兄边走边说,“穆雅虽有些争强好胜,脾气火爆,但品行不差。” 铃萝垂首听着。 于休说:“她自小受万千宠爱长大,修行一事上也很有天赋,在同辈中少有能敌,只大师兄能与之一战。那日在三考殿受挫,也是少年心气难以下咽。” 铃萝还在偷眼瞧后方的越良泽,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漫漫山林中。 “今日她报了那一剑之仇,日后应该不会再为难你。” 铃萝弯着嘴角笑,她的二师兄还是这么单纯可爱。 “二师兄,你也觉得穆师姐很好吗?”她问。 于休略一停顿后才道:“目前来看是好的。” 铃萝在后边捂嘴偷笑。 于休侧目瞥了她一眼,神色无奈,道:“师父不善管门中事,而她是掌门之女,整个天极的堂主长老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宠爱有加。你才刚入门不久,与她起冲突对你不利。” 天极大小姐,掌门之女,打娘胎里出来就有宠爱万千。 父亲遍寻天下赠神武,母亲出身高贵,兄长姐姐对其有求必应,门中长辈宠溺呵护,宗门弟子尊敬艳羡。 穆雅要什么有什么,从没有得不到的。 可她也是啊。 掌门之女,母亲出身高贵,有兄妹爱护,长辈宠溺。 谁还不是被从小宠到大的呢? 铃萝敛去眼底暗色,低声说:“我知道了。” 两人回到青石坊,云守息却不在,铃萝吃过晚饭后回下西院,洗漱一番便躺床上睡下。 梦里往事繁多,让她心生厌弃。 她在半夜醒来,刚打了个哈欠,欲要去厨房吃点宵夜,却见窗外有人影。 铃萝眯着眼,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时候能站在她窗外的人是谁。 她故作睡眼惺忪姿态,上前推开窗户,看向站在院里花树下的云守息。 “师父?” 懵懵懂懂的声音唤来云守息侧目。 云守息站在院外,白衣乌发,衬着细长的腰身与挺直的背,头顶满天星辰闪烁,这一回眸更是人间绝色。 铃萝内心却无甚波动。 前世也被云守息的美色迷惑过,但现在不会了。 “怎么醒了?”云守息温声问道,“吵到你了?” 铃萝摇了摇头,说:“夜里有些饿,倒是师父怎么在这?” “之前有事离开青石坊,回来时听说你与大乌妖一战,便过来看看,却见你已睡下。”云守息一番话说的不快不慢。 铃萝揉着眼睛,笑道:“师父多虑啦,娑婆界的禁制和地形,让那大乌妖也施展不开,何况还有其他同门在,拿下大乌妖并不难。” “只是……有些得罪了穆师姐。” 她吐了吐舌头,有些娇俏。 云守息笑了下,漫步走到窗前。 “穆雅性子如此,你不必担心,有师父在。”他伸手揉了揉铃萝的头发,话里带着点宠溺。 铃萝点着头,又打了个哈欠,神态娇憨,问他:“师父要吃宵夜吗?弟子去做。” “早些休息吧,明日还得去习堂。”云守息收回手,说,“可别吃太多了。” “是。”铃萝笑眯着眼送他离去。 等云守息走后,她眼里笑意退去,去厨房溜达了圈,做什么都嫌麻烦,嘴里嘀咕了句。 她坐在厨房门口台阶,吹着夜里冷风,闻着院里花香,双手支着下巴看天上星辰。 此时此刻,铃萝莫名怀念在天照山的日子。 不管什么时候,她只要说一声饿了,身边的第一剑修总能拿出零嘴甜食给她,或是麻溜地去做宵夜餐食。 仔细想想,现在也行。 反正他又不敢拒绝。 铃萝站起身,欲要去外门,又看了看天色,觉得自己疯了。 至于吗? 为了个宵夜还大半夜的跑外门去找越良泽! 铃萝气呼呼地回内院。 不吃了! 越良泽这会还在练剑。 他手中木剑不在,而是一枝棠花,回想起那晚铃萝的招式,他很快便重新舞了一遍。 招式对了,但力道和身法不对。 今日在娑婆界,众人都因为山谷内的禁制无法使用灵力修为,可铃萝却在大乌妖背上掐出灵决。 那灵决更是从未见过。 当时情况混乱,只有离铃萝最近的越良泽看见了,不由在想她是怎么做到的? 越良泽凝神,沉思片刻,不得其解。 星辰闪烁着黯淡,天色将明,越良泽练了一夜,这才收招,回去洗了个澡,迎着破晓下山去。 铃萝开始修行。 白天跟于休去习堂学本门心法,下午回青石坊跟云守息学本门剑招。 三天后,她全都会了。 震惊了全天极。 “三天领悟本门心法?你唬我呢!” “大师兄也花了二十天啊!” “就连穆师姐也用了一个月!” “三天?不是三个月?” 跟铃萝同一批的内门弟子们在第四天的习堂上窃窃私语。 同时间,铃萝在习堂上与教学尊主对招。 本门心法运用与剑招掌握十分熟练,堪称完美,与在场众人拉开无法逾越的距离。 尊主感叹:“百年难得一见啊。” 习堂上的众弟子哭了。 可恶!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铃萝早在进内门那天就在天极出名了。 三考殿断穆雅手中剑一事,外门弟子惊呼厉害,内门弟子却不以为意,因为那是普通的剑,断的又不是那柄神武望舒。 内门弟子大多数都在好奇这位师妹跟穆雅谁更漂亮。 直到三天学会本门心法与剑招一事传出,内门弟子们也惊了。 这天赋谁能与之匹敌? 大师兄都花二十天呢! 在众人为此惊讶感叹时,却没想到还有更恐怖的—— 三日后,这位入门不久的师妹学会了猿公剑法。 又三日:师妹学会了南苑剑法。 再三日:师妹学会了本门上乘剑法。 隔三日就传出这位天才小师妹学会了某某剑法,玉听的弟子堂里满是内门弟子们的哀嚎: “这师妹修行是按三日来算的吗?” “以前,我以为这是三掌门教得好,现在我懂了,这师妹天赋就尼玛离谱!” “小师妹不仅天赋高长得漂亮还心地善良,刚路过遇见时她!朝!我!笑!了!” “楼上的师兄大可不必这样,她可能只是嘲笑你御剑修行的姿势不对。” “可恶!休想破坏师妹在我心中的可爱模样!” “说可爱的都是没被她毒舌过的吧!” “楼上这位兄弟请说出你的故事。” 宋圆圆正在玉听前奋笔疾书,试图揭露某天才师妹的真实面目,提醒广大师兄弟们擦亮眼睛,却见铃萝顶着大名在下边回复:“说来听听。” “……” 删掉! 宋圆圆收起玉听,深呼吸,嗯!该去修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2 03:23:13~2020-04-22 17:2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德·洛丽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吞天塔内 铃萝见玉听上瞬间消失的回复哼了声,她收起玉听,扭头看向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还有多久?”她问。 在里边烧火的越良泽说:“快了。” 铃萝迈步走进去,她今天难得有空,这才溜下山到外门来蹭饭吃。 一旁的小火炉正煮着粥,铃萝拿着樱喜轻轻扇风。 她歪头去看越良泽,骄纵的笑意爬满眼角眉梢:“近日的事你听说了吗?” “嗯?”越良泽也歪头看过来。 “跟我有关的。”铃萝倒转扇面指着自己。 越良泽:“听说了。” 铃萝:“厉害吧!” 越良泽点头,道:“厉害。” 短短半月时间,铃萝天赋异禀,同门中剑修第一的名声已传遍整个天极。 剑修第一四个字很合她心意。 铃萝今日得此称呼,第一个想法就是来找越良泽炫耀。 看看,看看! 你现在打不过我吧,这名号还是我的! 铃萝转了转眼珠,试图让越良泽亲口承认自己是剑修第一人,便耐心问道:“我厉害什么?” 越良泽被她问的奇怪,却还是老实回答:“修行。” 铃萝又问:“什么修行?” 越良泽说:“剑道。” 已经说了两个字了! 铃萝拿着樱喜扇风,笑眯着眼看他:“我剑道有多厉害?” 越良泽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却还是继续回答:“很厉害。” 铃萝心说你就不能发挥想象力稍微夸赞一下吗?那么多说我剑道第一人的你怎么就不联系一下两个词直接说出来呢! 她以扇面遮脸,深呼吸。 冷静,莫慌,不要急躁,这次一定行的! 铃萝循循善诱道:“厉害到什么程度?” 越良泽安静了好一会没答。 唰的一声,铃萝收起樱喜扇面,瞪着他说:“喂!” 本性暴露了。 越良泽眼里掠过一瞬笑意,这才慢慢开口说:“你修行很厉害,是剑道第一人。” 铃萝听完,心里可舒服极了,眼角眉梢都是压不住的愉悦笑意,就差没哼着歌跳支舞来庆祝一下。 她的玉听亮起,铃萝看了眼,是徐慎发的传文,问她是否要加入他们一起去吞天塔历练。 说起吞天塔,铃萝不由转眼看向越良泽:“你下午有事吗?” 越良泽摇头。 “那等会你跟我一起去。”铃萝说着,也给徐慎传文,告知他要带越良泽一起。 徐慎表示没问题。 吞天塔理论上讲,只要是天极弟子都可以进去。 只不过吞天塔在内门,外门弟子没人带着,轻易没法进去,也就造成吞天塔只有内门弟子进入试炼。 饱腹之后,铃萝带着越良泽景去内门吞天塔。 那是一座黑色的塔,塔身过高,没入云端,让人看不到顶。 进入吞天塔的次数是有限制的,一年三次,众所周知,只有在半年的最后几天必定会触发万妖混沌,所以平日里没什么人,大多数都集中在最后几日。 此时吞天塔前就只有徐慎三人。 宋圆圆看向台阶下方的越良泽,招着手喊:“小阿爹!” 越良泽:“……” 他掉头就走,被眼疾手快地铃萝拉着上去,一边瞪宋圆圆:“瞎喊什么!” “我说到做到!”宋圆圆还颇为骄傲道,“但彼此年纪相仿,只好加个小字。” 常霏在旁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怕你爹揍你。” “我亲爹早羽化登仙飞逝而去了,我怕什么呢!”宋圆圆摇着头,过去跟越良泽说,“现在只有我这身法犀利可徒手上娑婆界山壁武功超凡绝世的小阿爹!” 越良泽漠然脸:“我不是。” “嗐,阿爹别慌,听说你灵力微弱,我这就带你去吞天塔历练一番涨涨修为。”宋圆圆大气地一挥手,朝吞天塔门走去。 常霏跟徐慎也跟了过去。 铃萝走了两步进塔门,发现越良泽没跟上来,回头看去。 越良泽站在门口,眉头微蹙。 “怎么?”铃萝问。 越良泽摇了摇头,迈步走上来,刚到门口就被无形的水波弹退几步。 铃萝:“……” 越良泽稳住身形,平平静静地说:“进不去。” 铃萝:“为什么?!” 越良泽:“灵力太弱。” 已经弱到连吞天塔都拒绝你进入了? 这么废物? 铃萝心中疯狂吐槽。 她不能忍,今日说什么也要带越良泽进吞天塔历练涨修为,于是出去拉着越良泽的手,暗暗给他渡送灵力,带着人进了吞天塔。 “小阿爹,铃萝,你俩怎么还没进来,在后边干什么呢?”宋圆圆不见越良泽跟铃萝两人,回头来找,却见他俩手牵着手进来,顿感震惊。 铃萝把越良泽的手递给他:“当儿子的怎么丢下爹爹不管,自己先跑了?不知道你小阿爹灵力微弱进不来吞天塔吗?还不快点给你爹渡灵力!” 越良泽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他收回手道:“我还是不去了。” “爹你不要放弃!是当儿子的不孝没能照顾好你!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会保护好你!”宋圆圆牵着他的手给他渡灵力,信心满满地带着越良泽走前面去。 几人算是组队前往,便是一起通关闯塔。 吞天塔入门前五十层都没什么难度,无非就是在特定的场所打败关押在此的低等妖魔。五十层后,出现的妖魔就不再是单只,数量增加,由于铃萝是五人小队,数量会按照他们的二倍数增加。 但这也拦不住他们。 铃萝以樱喜开路,依旧轻松的过了一百关。 在去往下一关的长廊路上,宋圆圆牵着越良泽的手侧身问:“小阿爹,你的灵力涨了吗?” 越良泽摇头。 “前一百等级太低了,我们人又多,所以难涨。”常霏说,“我听说一百层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走在最前边的铃萝看见封印的法门,上前推开,一片白雾过后,几人出现在十里长街,夜里星辰闪烁,前方闹市人来人往,周边花馆酒楼都在吆喝着客人。 “这这这……”宋圆圆瞪大了眼。 “镇定,别大惊小怪的。”徐慎抬手拍他肩膀,“吞天塔内似真似幻,历练可不是光跟妖魔对打就完事,它还收录了世间千万奇事,供给我们亲身体验。” 常霏听到这里不由噗嗤笑出声,挤眉弄眼道:“我之前在弟子堂上见有位师兄说,过了五百层后,剧情体验不再是旁观视角,而是让你成为其中角色,那才是亲身体验。” 铃萝听着侧首看去,“这个我也看过,那师兄被吞天塔分配的角色是一个女花魁?” “对对对,就是这个哈哈哈哈哈!”常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师兄过后三年没再进吞天塔!” “太惨了,怎么能这么黑!”宋圆圆唏嘘道。 铃萝弯了下唇角,想起以前爬塔的经历,六千多层,真的是经历了不少事。 “现在是什么情况?”宋圆圆左右看着,“这地方你们见过吗?” “没见过,不是东海城。”常霏路过一家酒楼,被小二拉着喊,“这位客官,您进来品品我们今儿上新的菜式吗?” “这里面的东西也可以吃吗?”常霏往酒楼走去。 小二点着头笑呵呵道:“当然能吃!” “哎!”常霏瞥了眼门口的招牌价格,立马止步回头,“一碗熟茶三个银币你抢钱呢!黑店!” 小二听后,笑呵呵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身形暴涨,脑袋化作一条青色蛇妖朝常霏咬去:“不准说我黑店!” 一阵黑雾过后,几人又回到了封印法门前。 常霏:“……” 他炸毛道:“我靠这死蛇妖敢咬我!让我来跟它决一死战!” 常霏怒气冲冲地推开法门,再次进入幻境。 小二又一次笑嘻嘻地拉着他问:“客官——” “黑店受死吧!”常霏拔剑斩去,小二脑袋再次化作蛇妖咬来,又是一阵黑雾过后,常霏几人再次被送到法门前。 常霏:“啊啊啊啊啊!” 他抓狂。 徐慎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冷静:“你打不死他的,一旦小二现原形,我们就会被踢出幻境,重新开始。” “再来一次,你忍住!别惹这小二!”宋圆圆跟常霏说,“一碗熟茶三个银币就三个银币呗,反正又不是真的给钱。” 铃萝推开门,再次来到幻境。 这次她走前边,路过酒楼时,小二拉着她笑道:“这位客官,您进来品品我们今儿上新的菜式吗?” “好啊。”铃萝笑眯着眼,随他进去。 酒楼里十分热闹,一眼看去座无虚席,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隔间,热情招呼安排。 他道:“先给几位客官各来一碗熟茶暖暖身!” 常霏:“……” 各来一碗? 十五银币?! 他一拍桌正要怒喝,被徐慎与宋圆圆拉下捂着嘴,拼命示意忍住。 在几人落座后没一会,小二便端着色香味俱全的菜盘上来,笑道:“这是小店今日上新的菜品,几位客官慢慢吃,我就在这,随叫随到。” 几人看着桌上的菜肴沉默。 你一个蛇妖开的酒楼,端上来的菜谁敢吃啊? 见他们久不动筷,小二又道:“客官怎么不动筷?” 铃萝拿着筷子说:“你端了满盘蛇肉上来,这谁敢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2 17:28:06~2020-04-23 17:2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樱喜种灵 什么蛇肉? 宋圆圆跟常霏下意识低头朝桌上菜肴看去,却见刚才还飘香的炒肉炒菜都在这瞬间变成了数条青红交加的细蛇张着嘴发出攻击的嘶声。 “我靠我就知道你这是黑店!” 常霏再也忍不住,起身拔剑就砍。 桌上数十条细蛇飞扑过来攻击他们,同时小二再次化作蛇妖怒吼,几人却没被送出幻境。 小二人身站在原地,飞出去的脑袋却连着长长的蛇身,青色的鳞片闪烁,蛇头上有着一双红色的眼,正阴冷地巡视着屋内几人。 “你们凡人不是最爱吃这种东西吗?”蛇妖嘴一张一合,冷声嘲讽着,“今日就让你们吃个够!” 常霏高喊一声:“兄弟们动手!” 并率先朝蛇妖砍去。 他剑气澎湃,一剑斩开隔间纸门,端着菜盘子路过门口的侍女被这一剑砍伤倒地,顷刻间黑雾弥漫,常霏又被传出了幻境来到法门前。 常霏:“……” 他抓狂道:“为什么!?” “你伤人了。”徐慎眼尖,立马做出判断,“我们虽得除妖,却不可波及普通人。” “那为什么在酒楼上边激怒他现原形就可以打?”宋圆圆纳闷道。 铃萝解释道:“因为酒楼是蛇妖的,我们只能在他的地盘对战,这是吞天塔设的规矩。” 常霏回头去看铃萝:“你怎么知道那餐盘里都是蛇?” 铃萝面不改色道:“用点脑子,蛇妖开的酒楼你以为它会给你吃什么?” 常霏:“……” 他捂嘴心痛。 意思是说我没用脑子吗?! 宋圆圆却摸着脑袋说:“蛇吃鼹鼠青蛙,那餐盘里不应该是这些吗?” 铃萝嘲笑道:“你是傻的吗?你又不是它同类,而是拿着剑来除妖的修真者,它是傻了才给你吃自己认为真正的食物?你想吃人家还不给。” 宋圆圆跟常霏抱头痛哭。 这又是日常被天才师妹嘲讽的一天。 徐慎又一次推开法门,进入幻境后说:“现在能确认的是,只能在酒楼里对战,且不能伤到普通人。” “那还是在楼上隔间里打吧。”宋圆圆看着一楼满满的人说,“这下边打起来还真不好说。” 于是在小二领着他们进了二楼隔间,刚关上门,小二回头问:“几位客官要先点——” “受死吧混蛋!”常霏拔剑就砍他。 黑雾掠过。 又被传出幻境的常霏气得拔剑朝法门砍去,被徐慎拦住,听他抓狂道:“这次又是为什么!?” 铃萝面无表情地说:“它还没现原形。” 常霏抓狂:“啊!” “冷静点,不要那么着急!”徐慎说。 宋圆圆耷拉着脑袋说:“不愧是吞天塔,这乱七八糟的设定,难怪那些厉害的师兄姐们这么多年也只在六百层左右徘徊。” 他歪头看了眼身边的越良泽,狐疑道:“小阿爹,你该不会是要睡着了吧?” 越良泽伸手揉了揉眼睛,“没有。” 宋圆圆哑然。 我看见了! 你刚才分明已经闭眼睛了! 铃萝再次推开法门,说:“这次都冷静点,别那么冲动,本来知道了规矩很好打的。” 常霏耷拉着脑袋跟上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已经被折腾的没了脾气。 又一次来到酒楼隔间,小二笑呵呵道:“先给几位客官各来一碗熟茶暖暖身!” 常霏有气无力地说了句:“黑店。” 小二大怒,现原形道:“不准说我黑店!” 常霏持剑守在门口,说:“这次我拦在这,绝对不会再伤到其他人。” 但蛇妖可不会乖乖在屋里挨打,它的蛇身随意拉长扭曲,横扫过屋内建筑朝外冲,常霏持剑拦下。 徐慎虽修剑道,却更擅长咒律,因此由他设置阵法困住蛇妖,不让它去往外边伤人。 蛇妖看出了是他在设置阵法,便转而主攻徐慎,却被铃萝拦下。 过了数招后,蛇妖很是狼狈,因此怒道:“你们以为就这样了吗?!” 在它扬首怒吼后,小二脖子处又生出了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蛇妖——它们颜色不一,青黄蓝绿交加,却同样有着赤红的眼,满身妖邪恶秽。 “九条?!这么多吗!你作弊!无耻!卑鄙!不要脸!”常霏怒道,“我们一共才五个人!” 蛇妖们怪笑道:“怕了?” “怕就赶紧滚!” “别走啊,都留下来,让我好好饱餐一顿!” “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也跟这帮臭小子一起打打杀杀,小女娃,你过来,我定不杀你。” “啊呸!你这声音都老的发臭了还在这痴心妄想!”常霏嫌弃道,持剑迎战。 突然出现的九蛇头,让蛇妖占据了上风。 蛇妖道:“那扇子怎如此好看,给我抢过来!” “你来抢啊。”铃萝笑着,灵力注入樱喜。 五头蛇立马朝铃萝飞去,嘲笑道:“不知天高地厚!” 血色的扇面展开,坠落的萤光却飞去了扇面,落下时让那浓郁的血色褪去,点缀出一副精美绝伦的西海樱图。 飞射而来的五头蛇被突然出现的樱树挡住,同时在它们的身上和屋内角落都冒出了褐色的枝干。 宋圆圆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竟然冒出三五枝樱花来。 在樱喜花海覆盖范围内,都会吸取范围内事物的生命力而抽出花枝,将这股力量为它所用。 这招名为种灵。 云守息虽还未教她,可铃萝却早已熟练于心。 樱树发芽抽枝,长叶开花,皆在一瞬间。 铃萝手中樱喜扇面颠倒,来到落花面,一声铃铛脆响,满屋花枝凋落。 飞涌的花瓣代表着成千上万的灵力汇聚,绞缠着蛇头们,在蛇鳞上擦出道道血痕,蛇身被束缚让它们狂怒出声,颠倒着身子四处乱撞。 樱喜扇面上的花林还在凋谢,飞出的花瓣粉白似雪,近乎将整个屋子淹没。 常霏跟宋圆圆都躲去了铃萝身后。 “这得多强大的灵力才行啊!”宋圆圆惊道,“樱喜原来是这么用的吗?” “之前只见她刷刷两扇子就把人打没了,完全没机会触发樱喜的灵性。”常霏感慨道,“现在一看,不愧是上品武器。” 已经布好阵法,防止了樱喜跟蛇头一起失控伤到外人的徐慎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沉声道:“樱喜虽说是上品武器,但它却是西海太初詹琼大师锻造的最后一柄武器,传闻实力其实能与神武相比。” 但谁也没有见过。 因为樱喜被铸成时就交付给了东岛天极的叄息真君,詹琼大师仙逝后,世间再无人见过樱喜扇舞是何模样。 平日也没人见云守息用过樱喜。 倒是见铃萝得了樱喜,穆雅等人才觉得云守息是真宠爱他的小徒弟。 听着身边几人讨论樱喜的恐怖之处时,越良泽却想起前些日子铃萝拿樱喜剥板栗熬清粥的模样,一时目光复杂,难以敬畏。 数不清的满天樱花瓣化作灵力将蛇头全部绞杀,鲜血狂飙,染红了粉白的樱,也染红了四周的屋墙。 蛇妖的哀嚎声还在耳边回荡,疯涌的花潮却已顷刻间散去,只剩下一片染血的花瓣落在樱喜扇上,逐渐染红花林,让扇面又恢复了一片血色。 铃萝收扇,回头朝几人看去,蹙眉道:“都躲我后边干嘛?刚才怎么不上去打?” 徐慎面不改色道:“我在布阵。” 常霏额角轻抽道:“这不是怕贸然上去打扰到你吗?” “而且谁知道樱喜的花会不会也给我来一口子?”宋圆圆嘀咕。 铃萝没好气道:“樱喜自己都不会这么想。” 宋圆圆愤恨道:“那你牵着我小阿爹,让我来除妖!我前两天也学会了本门上乘剑法!” “好啊。”铃萝将越良泽的手接过去,朝前边出现的法门歪了下头,“那这关换你来。” 宋圆圆干劲满满地上前去开门:“小阿爹你看着!” 越良泽打了个哈欠,想回去了。 又是一层幻境。 同样的十里长街,夜色无边,他们站在城河边上,只见身旁的白衣女子朝河里纵身一跃,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常霏傻眼:“这什么情况?” “救吗?”宋圆圆也懵了,事发突然,各自措手不及。 徐慎道:“救!” 他率先跳下河里去。 铃萝牵着越良泽,侧目打量他,见他眉头微蹙,脸色略略发白,便问:“灵力没涨?” 越良泽说:“涨了些。” “是吗?”铃萝狐疑,“可我怎么见你不太好的样子?” 越良泽看着她,眸光平静:“饿了。” 铃萝:“……” 我一直出力除妖都还没饿呢!你一路躺赢过来怎么还先饿了! “这层过了就出去吃饭,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晚上了。”宋圆圆说,“不愧是百层以后,单单那一层我小阿爹就涨了不少灵力修为。” 常霏点着头说:“我涨的也比之前要多,难怪师兄们会说吞天塔是修炼捷径之一。” 河面传来哗啦声,徐慎湿漉漉的从水里出来,将跳河的白衣女子救起。 宋圆圆跟常霏上去搭手,把两人从河里捞起来。 女人正捂脸哭泣着:“何必如此……我、我一心求死,你们又何必……” 她哭声幽幽,带着愁与怨。 徐慎去旁边甩水,没搭理,常霏热心肠道:“这位姑娘,有什么烦心事可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万万不可就此轻生。” “真的吗?”白衣女子放下掩面的手,抬首时,黑长的眼睫上挂着泪珠悄然落下,在白皙精致的脸蛋上划出一道泪痕,惹人怜爱。 面对眼前这楚楚可怜的美人,常霏不由愣了下,少年稍稍脸红,结结巴巴道:“真真真的!” 铃萝在旁看得翻了个白眼。 越良泽已经在昏昏欲睡的边缘反复试探。 只有宋圆圆笑呵呵地上前,语气和善地问:“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我、你们唤我阿楚便可。”阿楚刚从河水里捞出来,又是深夜,夜风一吹,冷得发抖,“今日此举……我也是逼不得已……” 见阿楚发抖,常霏手肘拐了下身边的宋圆圆,“给人披衣服啊!” “我就这一套门服!给了到时候下一关不还我怎么办?”宋圆圆压低了声音回,“要给你给!” 常霏瞪圆了眼:“我也只有这一套!” 两人去看徐慎,徐慎斜眼看过来,老子全身都湿了,想啥呢? 于是又去看后边的铃萝跟越良泽。 铃萝似笑非笑道:“你小阿爹灵力又弱,自己又冷,你想干嘛?” “不干嘛、不干嘛。”宋圆圆连连摇头。 常霏也没胆子叫铃萝给,人家铃萝也是女孩子。 于是常霏说:“给人掐个火诀吧。” 宋圆圆掐了掐,掐不准,他还没练好这个诀,倒是铃萝过来掐了个火诀,将阿楚湿透的衣服和头发烘干,恢复干爽。 抱着湿衣服的徐慎:“……” 铃萝顺便帮他也烘干后,才问阿楚:“为什么跳河?” 阿楚眼里蓄满了泪,哽咽着说:“我与元郞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也曾许了婚约,可没想到,一日他上山看景,竟不幸被山里的妖精鬼怪勾引!” “往日种种皆不做数,我眼睁睁看着他娶了一个山中妖魅,日日在我眼前寻欢作乐,我心难咽!” “山中妖魅?”徐慎挑眉,“你怎知?” 阿楚痛心道:“那妖魅曾在我眼前现出原形,挑拨离间,让元郞认为我是胡言乱语,与我决裂!” “这次该不会是狐妖吧?”常霏嘀咕,“它们最爱这种情爱纠缠。” “你是不是对狐妖有什么歧视?山中妖魅就是妖魅,多得是喜欢吸食男人精气修炼的,何况狐妖向来是不被爱的那个!”宋圆圆为狐妖正名,“我觉得这次不可能是狐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3 17:22:56~2020-04-24 18:1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尔撒 25瓶;九曜、鶴頂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塔中妖魅 “阿楚姑娘放心,我们这就去将那妖魅除去。”常霏握剑,信心满满。 这一关的敌人定然就是那蛊惑人心,拆散了他人姻缘的妖魅。 阿楚站起身,朝几人俯身行礼,“阿楚先谢过几位少侠。” 她姿态端庄优雅,身上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出自大户人家,一看就是极为有修养的。 宋圆圆等人因此没有过多怀疑,跟着她去见元郞。 阿楚在前方带路,走过热闹的街市,来到僻静的人家。在一处精致的院前停下,里面还亮着灯火,几人听见走过门前的侍女轻声叫道:“少夫人今日亲自下厨,快去叫少爷过来。” 阿楚听后神色黯然。 常霏伸手比划道:“现在怎么办?直接进去?” “先看看。”徐慎道,“确认是妖魅再动手。” 阿楚怯声道:“这位少侠……是不相信我吗?” 徐慎被问住了,到底是少年人,对方遭遇又惹人怜爱,当下拱手正色道:“在下并无此意,还请阿楚姑娘不要多想。” “对对,我们就是怕误伤。”宋圆圆点头附和。 阿楚垂首,低声说:“那妖魅生得极为好看,又会蛊惑人心,手段高明,让人害怕。前两日也有一道士说来除妖,在门前贴了不少符咒,却被元郞生气的赶走,而那女人就在元郞怀中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她苦涩笑道:“谁也不信她才是妖魅。” 这番话又是听得众人唏嘘。 宋圆圆道:“阿楚姑娘莫怕,这次我们定能让那妖魅现出原形!” 几人趁门卫不注意,翻墙进府。 期间铃萝问:“那道士后来如何?” 阿楚说:“元郞护着不让,那道士便放弃离开了。” 他们来到露天庭院中,看见一身姿苗条绿衣女子正摆放着碗筷,同身旁的侍女有说有笑。 “娘子。”从院外进来元郞喊道,绿衣女子回头,笑容娇怯,眉眼含春,确确实实的美人。 “也没有好看到能蛊惑人心的地步啊。”常霏躲在草丛里小声嘀咕。 “现在怎么办?”宋圆圆问,“直接上吗?” 铃萝笑道:“你直接上啊,这层不是看你表演吗?一个专门蛊惑凡人吸□□气的妖魅有什么好怕的,去,先让她现原形。” 宋圆圆握剑,干劲满满:“我去了!” 他持剑从草丛中跳出,呵道:“妖魅!看剑!” 绿衣女子跟元郞都吓了一跳,侍女更是尖叫一声,在宋圆圆拔剑刺去时,却见白雾掠过。 五人被送回了法门前。 宋圆圆瞪大了眼:“为什么!?” “哪里出了差错?”常霏也是一脸懵逼,“难道又是跟之前一样得先让人现原形才能开打?” “再来!”宋圆圆不服,再次推开法门。 又是熟悉的城河边,这次仍旧没能阻止,阿楚噗通一声跳下河里。 徐慎说:“我刚救过了。” 常霏反手把宋圆圆给推了下去,宋圆圆:“我操——” 将阿楚救上来后,为了间断时间,常霏道:“我知道!我们都知道!阿楚姑娘你有个被妖魅蛊惑的竹马,我们这就去帮你解救他!” 阿楚被他们说的一愣一愣,乖乖在前领路。 又到了元郞家。 宋圆圆看着院里石桌边的两人,纠结道:“这要如何让她现原形?” “先上去口舌一番。”常霏说着就冲出了草丛,道,“元郞!你可知你娶的女人其实是山中妖魅,专门修炼吸取男人精气!是邪门歪道!” 绿衣女子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倒,元郞从坐上起身,怒道:“哪来的狂徒小儿,竟敢在这胡言乱语!你休要污蔑我妻!” 宋圆圆也上前道:“先冷静,别激动,你先让我试试灵诀让她现出原形。” “放肆!”元郞怒声道,“都给我滚出去!” 随后便是一阵白雾掠过。 宋圆圆看着法门目瞪口呆。 常霏抓着头发:“为什么啊!” 铃萝从他身边走过,悠悠道:“你进百层后似乎就只会说这一句话。” “有什么发现吗?”徐慎问她。 “不要被先入为主蒙骗了。”铃萝说,“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每次认定人家是妖魅后就被吞天塔赶回法门前。” 常霏想了想,最后睁大了眼问:“为什么?!” 徐慎:“……” 你还真是只会说为什么了。 “她不是妖。”越良泽终于忍不住,想要快点结束了出去,于是开口说,“阿楚才是。” 这番话惊呆了众人,宋圆圆刚开了法门,听闻震惊地回头。 噗通一声,阿楚又跳进城河里了。 “阿楚才是妖?!你怎么发现的?”常霏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妖啊!” “那元郞她妻子也没有半点像妖的样子,你怎么认定她就是?还不是因为阿楚那番说辞,可她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铃萝反问。 徐慎道:“到底是先救人还是先说清楚再行动?” “救啊!救起来再说!这次轮到你了!”宋圆圆扭头瞪常霏。 常霏伸手挡他:“别踹!我自己跳!” 在常霏下去捞人时,宋圆圆问越良泽:“小阿爹,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她说前日有道士在门口贴了许多驱妖的符咒,那符咒的力量还残留着,但她却不太愿意从大门进去。”越良泽说,“第二次到元家的时候,她还问过常霏,能否将残留在门口的符咒力量驱除掉。” 宋圆圆击掌道:“常霏这笨蛋!这都没想到!” 铃萝斜眼看过去道:“然后你说可以,就帮人把力量驱除了。” 宋圆圆:“……” 当他们看见门上残存的符咒力量时,都选择了相信阿楚说的话是真的,可铃萝跟越良泽却在那瞬间反而怀疑阿楚。 “问她为何认定对方是妖魅时,阿楚说过,那是因为对方在她眼前现了原形,得意宣扬自己魅惑了元郞,那么待会只要让阿楚去让对方现出原形就好。” 听越良泽说完,宋圆圆恍然大悟,再次击掌觉得这法子可行。 徐慎也道:“阿楚要是说谎,到时候就该她现原形了。” 河面哗啦一声,常霏将落水的阿楚救起。 再次由她带路来到元家。 过正门时,阿楚又道:“不知少侠可否将这门上的符咒驱除?我怕那妖魅受伤,又会吸食元郞精气,让他本就孱弱的身子更加受不了。” 宋圆圆一本正经道:“万万不可,这些符咒力量留存,也许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好吧。”阿楚咬着下唇,楚楚可怜怜地看着他。 宋圆圆内心咆哮,美人计已经不管用了! 几人又来到那露天庭院,看见了正在摆放碗筷的绿衣女子与刚进门的元郞。 “阿楚姑娘,等会见着那妖魅,还请你先上前与之交谈,尽可能激怒对方,现出原形。”铃萝笑着同她说道,“你放心,我们会在旁保护你,待那妖魅现形,必会立马拿下。” “我、我吗?”阿楚愣了愣,眼里立马蓄满了泪,“可是我害怕……我怕极了她!” “怕什么呀,我们这么多人保护你。”铃萝朝她伸出手,将樱喜递过去,“这是上品武器,留你护身。” “不,不!我不敢!”阿楚连连后退。 “你都敢骗了我们一路,还有什么不敢的!”常霏愤愤道,“亏我差点就信了!” “少侠这是何意?我对你们并无半点欺瞒!”阿楚摇着头。 徐慎扔了张定身符给她,阿楚却身形一掠避开,“少侠!” “还装!”宋圆圆抬剑拦住她退路,而这瞬间阿楚身上黑气弥漫,再次抬首,眼珠空洞骇人,里面正往外流淌着黑墨。 阿楚朝庭院中的绿衣女子飞去,声色尖利道:“给我杀了她!我才是元郞最爱的人!” 宋圆圆与常霏持剑双双飞去拦截。 这次铃萝没出手,就看着他们打。 她牵着越良泽的手,明明一直没放开过,却觉得他手掌的温度越来越冷。 铃萝歪头看他,“你怎么回事?” 越良泽只道:“饿。” 铃萝:“有多饿才会手这么冷?” 越良泽低垂着眼帘:“很饿。” 铃萝:“……” 她将手中樱喜展开,注入灵力飞出,正击阿楚命门。阿楚发出一声惨叫,周身黑光大绽,整个人化作一滩黑墨落入地上空白的画卷里。 常霏收剑停下,挠头道:“原来是只画妖啊。” 宋圆圆回头看铃萝:“不是说这关让我来吗?” 铃萝嘲笑道:“你小阿爹再不出去吃饭就要饿死了!” 越良泽听着一脸无动于衷。 徐慎收起飞出的符咒,道:“出去吧,外边应该也很晚了。” “走走走,晚斋堂怕是都关门了,师兄不介意我们一起吃吧?”常霏凑到越良泽身边,“我可以帮你打下手,劈柴烧火我在行!” “小阿爹肯定不介意我一起吃。”宋圆圆道。 越良泽不介意什么人一起吃,他只介意吃的不是自己做的。 一行人刚出吞天塔,还在讨论晚上吃什么,就见厉风而至,范堂主坐在他的绒毯上,身边还跟着两名戒律堂人。 宋圆圆立马收起自己嬉皮笑脸的模样,肃容道:“师父。” 其他几人也跟着行礼:“见过范堂主。” 范堂主却只看着其中一人,沉声道:“铃萝,跟我去一趟戒律堂吧。” 什么意思? 铃萝为什么要去戒律堂? 宋圆圆几人皆是满脑袋问号。 铃萝先是一怔,随后明白过来。 她这辈子做了不同的选择,跟宋圆圆几人有了交集,竟是差点忘记已经到时间了。 铃萝没有多说,也没有反抗,只默默跟着范堂主离去。 等他们御剑远去,宋圆圆才拍着胸脯道:“铃萝又犯什么事了吗?” 常霏打开玉听看了看,纳闷道:“没发现有什么大消息啊。” “师兄?”徐慎见越良泽往下走,有些疑惑。 越良泽说:“我先回外门。” 常霏:“可铃萝她——” “我去做饭,等会她完事了过来能直接开吃。”越良泽道。 宋圆圆也道:“对嘛,你们先去帮我小阿爹,我去戒律堂看看,可能她只是被带过去训诫几句,没什么大事。” 听他这么说,常霏不由收起玉听,跟越良泽往外走去,点着头说:“没错,何况铃萝还有三掌门护着,不怕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4 18:19:22~2020-04-24 22: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三缄真假 内门戒律堂,审问厅。 在这熟悉的夜色里,铃萝跟在范堂主身后进了审问厅,刚跪地就收获好几道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 坐在主位的是东岛天极的掌门,穆横天。 因是修炼上乘之人,气质容颜保养得当,不见颓老之势,甚至越显温和,让人想要亲近喜爱。 他头戴金冠,这是掌门的象征。 穆横天垂眸看向下边的铃萝。 前世此时的铃萝因为畏惧而低头避开了,这一世她静静地等待对方,然后在这第一眼中捕捉到了微妙的厌恶。 果真是如此。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穆掌门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讨厌她。 这屋里来了两位掌门,三位长老,一位堂主,还有一个穆雅在旁观看。 排场可够大了,却还没完。 在她左边坐着的几人,是十二大仙门之一的逍遥宗,宗内大长老与弟子。 同是十二大仙门,只不过逍遥宗与天极都在东岛地界,而它不过三百年基业,天极却已有上千年。 天极之所以冠以东岛二字,是因为曾经整个东岛都是天极的。 后世风云变幻,仙门四起,东岛也分裂出了数城。 逍遥宗在东岛南,天极在东岛北,却也只有上千年的霸主仙门才能冠以东岛二字。 铃萝垂首,躬身道:“弟子拜见掌门。” 只有见到东岛天极的穆氏掌门才必须行大礼。 在铃萝话音落后,就见逍遥宗的弟子起身怒喝:“你这个杀人凶手!” 铃萝神色不变,坐在一旁的云守息懒懒地抬眼看去。 “容弦。”逍遥宗大长老沉声道,“还轮不到你说话,退下!” 被叫做容弦的少年看上去也就比铃萝大个一两岁,看向铃萝的眼里满是怨恨。 “铃萝,今日叫你来,是因为逍遥宗告知我等,他们在追查杀害大长老孙女锦苑一事时,发现凶手混进了我东岛天极,成了内门的一名弟子。” 高座上的穆横天缓声说着,听不出喜怒:“他们说这名内门弟子就是你,铃萝,你可如他们所说,是杀害锦苑的凶手?” 这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跟前世一样,连语气都没变。 铃萝以前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这。 东岛天极两位掌门,长老和堂主,再加上对她恨之入骨的逍遥宗大长老——那会就算她拼死用尽全力,也绝无可能从这几人手里逃脱。 现在也不行。 哪怕云守息不会杀她,剩下几人却不会手下留情。 更别提穆横天在这里本就主张该杀了她。 所以云守息在审问厅护下她,保她一命,让她十分感动,更是暗暗发誓一定要活下去好好报答师父。 铃萝抬首,沉声道:“不是。” 她否认了。 上一世她迫得不已承认,于是被判死刑,穆横天要给逍遥宗交代,非要杀她。 这一世她虽然也免不了受罚,却绝不会在今日承认。 “不是?”穆横天蹙眉,语气仍旧温和,“大长老,如何?” 大长老神色阴冷地看着铃萝,他身旁的容弦道:“你撒谎!今年二月末那天,你下山去找你妹妹玉芝,却对回山来的锦苑下毒手!以我逍遥宗剑法把她杀害后逃出宗门,一路往北来到东岛天极!” 听到妹妹的名字时,铃萝动了动眼珠,目光清冷地朝这人看去。 这一眼很淡。 在场只有范堂主与云守息稍显惊讶。 东岛天极里对铃萝颇为关注的就属这二人,也曾多次看过铃萝记录在天极的身份档案,他们在此前都不知道铃萝还有妹妹。 容弦对她深恶痛绝,手指就差没戳到她鼻梁骨上来:“你简直忘恩负义!当年是陈师兄与锦苑见你姐妹二人无家可归又受人欺辱,心疼可怜,带你们回逍遥宗安顿,给你们吃穿住处!陈师兄更是求师尊收你二人为徒,但师尊不收,他就私下教你剑法,甚至为此被师尊罚过!” “锦苑时常来看望你二人,带你们进山门游玩!也常分给你们自己的点心,待你们比同门师姐妹还要好!” 可笑! 她嫉妒陈师兄对玉芝的喜爱,又欺负玉芝不能发声,嘲笑她是个哑巴,带怕生的玉芝进逍遥宗山门,让她像个丑角似的被人围观嘲笑出丑! 铃萝神色平静地听着,甚至带着几分漠然,她跪在地上却挺直腰背,在月光洒落在她身上时,映照着她如瓷娃娃般精致漂亮。 “铃萝,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陈师兄教你剑法自保,是为了让你杀害锦苑的吗!?” 如果时光倒回那年: 她绝不会在陈师兄向她伸手,以为在这苦难的天地间找到一处庇护,带着玉芝去了逍遥宗。 更不会在陈师兄说什么修行剑法保护自己时,跟着他去修炼,将玉芝一人留在了屋里。 就是那日她离去,给了锦苑机会,将玉芝哄骗下山。 她甚至连自己亲妹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而那颗属于妹妹的玉灵珠,却将她死前遭受的苦难全部记下。 只要铃萝将玉灵珠拿出来,让他们看见灵珠记录之事,舆论有利的一方瞬间就会倒向她。 哪怕是大长老也无话可说。 因为她的妹妹玉芝,就是他的孙女锦苑害死的。 铃萝杀锦苑,不过是为妹妹报仇。 穆横天也不会以犯戒门规将她扔去戒律堂受罚。 可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铃萝都不会给出玉灵珠。 玉灵珠记录了玉芝生前是被如何折辱致死的。 那么多人,男的女的,对着她乖巧可爱,无法发声的妹妹做出那般丧尽天良的事。 就算铃萝死,也绝不会让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再看一眼玉芝受辱的模样。 在大长老阴沉的注视,容弦的怒喝之下,铃萝仍旧不动摇,只淡淡一句:“不是我。” 容弦显然气得不轻,脸都红了,手也在微微颤抖:“好,好一个不要脸!说你忘恩负义都是轻的!你可知道,锦苑师妹被你杀害,你逃走后,陈师兄看见锦苑尸首痛苦不已,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第二日就自裁了!” 铃萝依旧无动于衷。 她道:“与我何干。” “你、你简直畜生!”容弦恨不得当场拔剑杀了她。 云守息不悦地蹙眉,他将手中杯盏放下,发出轻微的脆响,引来上方穆横天的侧目,也引得对面大长老凝神。 如果铃萝只是一名内门弟子,那根本不用掌门来亲自审问,穆横天会直接把人交给戒律堂拿去审,且大概率最终会交给逍遥宗。 此时难就难在,铃萝不仅是内门弟子,还是云守息的亲传徒弟。 而云守息喜爱这位小徒弟在东岛天极也不是秘密。 今日不管铃萝说是或者不是,最终决定她生死的,其实是云守息的态度。 在几人默契微妙地等待云守息开口时,却被容弦抢先,他怒声骂道:“你那哑巴妹妹跟你一样畜生!不懂知恩图报,却只——” 铃萝听笑了,她展开樱喜的速度快到甚至让穆横天等人都来不及阻止,审问厅就已被樱树霸占,从他们的身上生出三五枝樱条,发芽抽枝开花。 樱喜种灵已经发动。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想到铃萝竟如此大胆,当着两派掌门和长老的面也敢动手! 见铃萝已手持樱喜来到容弦身前,穆横天沉声道:“住手!” 逍遥宗大长老则目露寒光,已有杀意:“孽畜!” 枝上花坠落,从几位掌门长老身上吸取的生命力而绽开的花朵力量强大,竟是将大长老这近距离的杀招挡下,却没能拦下穆横天手中的那一鞭。 缚灵鞭狠狠地抽在铃萝背上,她眉头微蹙,嘴角淌血,却仍旧抓着容弦的衣领,眼中倒映着对方惊恐的模样,低声说:“你该庆幸她死得早。” 若是换了如今的她,又或是她重生在锦苑死之前——只是一两剑杀招,可难解她心头之恨。 这声音细微,在樱喜种灵飞舞的花潮涌动下,只有容弦一个人听清了。 樱喜的种灵被云守息打散,逍遥宗大长老御气再次上前:“还我孙女命来!” 云守息瞬移到铃萝身前,只一挥袖便将人拦住,同时听铃萝对容弦道:“你不配提我妹妹,我若是再听你叫她半个字,无论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你。” 此刻她颇有些放飞自我,魔性上头。 作为二十六魔,她踏平了逍遥宗。 区区逍遥宗弟子,在她面前不过蝼蚁,曾经跪倒在她脚下痛哭涕零丑态百出的要一条生路,如今却站在她身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骂咧咧还死踩她的逆鳞。 实在是可笑。 云守息侧身,温声道:“铃萝。” 铃萝这才松手,身形微微踉跄,重新跪倒在地。 穆横天手中缚灵鞭是他的神武之一,刚才打的不轻,阴寒之痛钻入身体的每一处疯狂游走,让她嘴角再次淌血。 铃萝抬首擦了擦,额上已生满汗珠,血染红了唇,却道:“你再问百遍,千遍,万遍,也不是我。” 容弦虽已被刚才吓得腿软,却很快恢复气势,道:“你撒谎!” “够了。”云守息淡声道,“她既然说了不是,那就不是,逍遥宗要找的凶手,看来不在我天极内。” “三掌门,你这是要偏袒自家徒弟吗?”大长老沉声道。 云守息笑道:“既是我徒弟,难道不该偏袒?” “难道天极的门规只是摆设吗?”大长老又看向高座上的穆横天,已经气怒的不管不顾。 被他如此质问,穆横天心中有几分不悦。 虽同是十二大仙门,可逍遥宗这种三百年基业的,天极就从未放在眼里过。 甚至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个小仙门。 区区逍遥宗,轮得到你来质疑我天极门规? 穆横天当下态度有几分冷淡,道:“大长老认定铃萝是凶手,她却说自己没有杀人,彼此都没有证据,既然如此,就让三缄来辨真假。” 说完他转头看向范堂主。 范堂主的神武三缄,有辨真假的能力。 这事所有人都知道,且绝对不会质疑。 “来,伸手。”范堂主到铃萝身前,也朝她伸出手,食指间一缕黑色丝线飞出缠绕着铃萝的食指。 铃萝垂眸看着这一缕黑色丝线。 这就是神武三缄。 上辈子她就折在这。 范堂主问:“逍遥宗大长老的孙女,锦苑,是你杀的吗?” 三缄发出黑色的光亮,若是她答了假话,三缄会在瞬间斩断她的手指。 神武三缄辨真假,若是真,便无事发生,若是假,则必定会夺走此人身体的一部分。 上辈子是云守息力挽狂澜拦下了三缄断她手指,尽管如此,那丝线也深入了她皮肉之下,若不是靠各种珍贵药材养着,她食指就废了。 让铃萝身体受损,对此最不能忍受的是云守息。 其实在场的人都不相信铃萝没杀锦苑。 就连云守息也不信。 因为逍遥宗的说辞比铃萝要完整,而铃萝也并未否认曾经住在逍遥宗的事。 所以在穆横天说用三缄时,云守息就已在全神贯注,准备从范堂主手中救人。 范堂主又道:“铃萝,锦苑是你杀的吗?” 铃萝看着三缄,舔了舔干涸的唇。 第24章 再来一次,她又怎么可能栽在同样的地方。 铃萝眼底溢出笑意,甚至扭头看向一旁的容弦与大长老,开口时,话里满是嘲讽的笑:“不、是、我。” 一字一顿地说完,三缄无事发生。 “不可能!”容弦憋红了脸,“绝无可能!锦苑分明就是你杀的!我看见了!” “你这是在质疑三缄吗?”穆横天冷眼看去,“既然三缄没有反应,说明铃萝没有说谎,人不是她杀的。” “掌门!长老!我没有说谎,真的是她!”容弦急忙去看身边的大长老。 穆横天在看他,范堂主也在看他。 东岛天极的人都在看他。 云守息立在铃萝身前,神色淡淡,立场态度却已明显。 逍遥宗跟东岛天极交恶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 大长老咬牙道:“刚才她敢当着诸位的面对我门下弟子动手一事又如何?” 穆横天道:“目无尊长,擅自出手,当罚。” 他瞥了眼云守息,说:“带她去黑水洞,领水刑十五日。” 三缄问话的结果不同,刑罚却跟以前一样。 只是三十日变成了十五日。 掌门是真的讨厌她。 铃萝在心里嗤笑声,任由戒律堂的人把她带走。 云守息道:“三缄问话结果已出,大长老刚才的问题也解决了,若是没事,还请诸位早些回去,莫要误了弟子修炼,和查找真正凶手的时间。” 不客气地赶人下山。 大长老心中虽有怨,却不敢当着云守息的面发。 他黑着脸,沉声道:“今日多有叨扰,我们这就走,告辞。” 穆横天说了句场面话,领着人散去。 穆雅跟在他身旁,眼角余光却看向铃萝被带走的方向,轻轻挑眉,神色略显幸灾乐祸。 “小雅。”走在身边的父亲忽然开口问道,“她方才使用樱喜种灵时,你察觉到了吗?” 穆雅被问的一愣,压了下眉头,有些不情愿地回:“没有。” “这人天赋在你之上。”穆横天道。 穆雅听着更不舒服了,冷哼一声。 穆横天同她漫步走在夜色下,低声道:“先前听诸位堂主与弟子谈论她时,我以为只是守息教导比前两位徒弟更加用心,今日一看,铃萝的确与众不同。以她的资质,再过两年,长老之下无敌手。” “爹,有你这么当着女儿的面夸别人的吗?”穆雅不满道。 穆横天宠溺地笑了下,“爹只是提醒你,要么你超过她,要么,让她为你所用。将来,整个东岛天极都是你的,你的同辈或是师兄姐们,那时都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穆雅微微颌首,骄傲道:“爹你放心,我才不会输给她一个乡野丫头。” 穆横天点了点头,却看了眼黑水洞的方向。 宋圆圆在戒律堂外等啊等,一直等到自家师父出来也不见铃萝身影。 范堂主问他:“在这干什么?” “师父,铃萝呢?”宋圆圆小心翼翼地问。 范堂主递给他一杯茶,笑道:“不用等了,她去了黑水洞,受罚十五日才能出来。” “啊?”宋圆圆惊呆了,“这、这为什么啊?她犯了什么错要罚水刑?” 范堂主摇头不答,越过他朝前而去:“走吧。” 宋圆圆追上去,鼓起勇气追问师父,却仍旧没能得到答案。 最后他给在外门山下的常霏发了玉听传文,告知铃萝被罚一事。 起初他们还不知道为什么,再晚些,发现玉听弟子堂都在讨论这事: “我看见逍遥宗的人来了,逍遥宗大长老的孙女被人杀害,来我们天极找凶手的!” “逍遥宗找凶手一事老早就有传闻,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是凶手混进了天极,是天极的弟子。” “不是吧!逍遥宗趁机找事啊?” “晚上掌门跟三掌门都去了戒律堂,我还看见范堂主把铃萝带进去了……” “知情人透露的消息,某位天才师妹就是逍遥宗找的凶手。” “现在这师妹已经被关黑水洞受罚了。” “哈?她就是凶手吗?” “不是凶手为什么还要被关黑水洞受罚?” “……” 铃萝杀了逍遥宗大长老孙女被罚一事,悄悄在众天极弟子周边传开,这夜还没结束,已是人人皆知。 宋圆圆看傻了眼,去问范堂主:“师父……真是铃萝吗?” 范堂主这才道:“我用了三缄,她说不是。” “既然不是她杀的,那为什么还要罚她啊?”宋圆圆不能理解。 范堂主笑眯着眼,捧着茶杯道:“目无尊长,擅自出手。” “何况,这是掌门罚的。” 可不是我罚的。 铃萝被送进黑水洞时,褪下了白金绣纹的门服,也被缴了樱喜。 天上繁星闪烁,难见月色。 黑水洞在娑婆界山谷后方,风吹过时能听见那古怪的呜咽声,周边树木枝叶也随之沙沙作响。 一只圣灵鸟站在树冠顶端,正优雅地梳理着它的羽翼。 铃萝进去时看了它一眼,眼里掠过笑意。 洞内漆黑一片,越往里走,才见点点星火,洞里面最深处是一片寒潭,很大,洞顶被砸碎一小圈,日月星光从上空坠落在寒潭的最中心。 水面开满了娇艳的睡莲。 铃萝被押送着走进寒潭,水深,寒冷彻骨,让她小腿打颤。被缚灵鞭伤了那一下,她本就身负阴寒之伤,现在又入此寒潭,简直是雪上加霜。 她咬着唇,未吭一声。 入水后,手脚都被水中的铁链缠绕着锁住。 “十五日刑满,这卷神锁会自己打开。” 这是戒律堂的人离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铃萝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雪白细长的锁链,它身上还流动着一股水流,柔软却又坚韧,世间无任何之物能将它斩断。 她又低头看向水面。 身边莲叶碧绿,水光清澈,等一会,这卷神锁会将她拉扯到水底淤泥之下,进入无边黑暗,到时候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着淤泥和水流在你身体缓缓流动,发不出声音,进入溺水窒息,反反复复经历生死边缘。 这也罢,你却能在黑暗中闻到淤泥恶臭,感受着它们融入你的骨血,搅乱灵脉受寒苦与痉挛之痛。 让你感知着身体被整个碾碎,自己也成为了一滩恶臭的烂泥却无法阻止。 这就是戒律堂的四大酷刑之一,水刑。 铃萝轻声叹息,往水里下沉些许,只露出个脑袋,长发在水中温柔地四散开。 自己改变有什么用呢? 别人可不会。 她利用禁法共生灵转移了三缄的认知,躲过了它的逼问,却依旧逃不过要被罚水刑。 就算穆横天知晓人不是她杀的,也不愿对她手下留情。 在她重生后就考虑到今日审讯一事,于是开始修炼共生灵一术。 共生灵能驾驭他人活物五感,彼此共通或互换。 她要做的就是在三缄审问时,用比三缄更快的速度替换成她操控的共生灵一物来让三缄判断。 当她回答不是时,三缄困住的是被共生灵操控的圣灵鸟,圣灵鸟的确没杀锦苑,自然无事发生。 这做法十分大胆。 因为是要在云守息与穆横天这等当今修仙界最顶端的人物眼皮子底下使用。 更别提当时的云守息对她还是全神贯注着。 可铃萝还是做到了。 她对共生灵一术的造诣,早已在云守息之上。 只是平时修炼不能在青石坊内。 因为青石坊的结界挡住了天极任何一只圣灵鸟进入。 云守息似乎挺讨厌这鸟的。 于是她偷偷出青石坊修炼,还得防着被云守息察觉,为的就是今日,当范堂主再次用三缄审她时能完美避开三缄的能力。 毕竟就她现在的身体和力量,也不想再来一次水刑。 偏偏穆横天不放过她。 背上缚灵鞭的伤一抽,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同时卷神锁暴动,咻的一下将她拉入水中。 铃萝往下沉入,没入那无尽黑深的淤泥中。 鼻腔被灌入水与泥,五脏六腑都在抽搐,阴寒之息在身体每一处暴走,疼的她忍不住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尽管如此,她的右手却掐着一个灵诀。 黑水洞外树冠顶端上的圣灵鸟梳理完羽毛,展翅而去。 它飞过内门,到外门,又下山去,看见了辽阔的大海,也看见了灯火长龙的城池,如此辗转着,来到一家客栈。 逍遥宗的人离开天极的速度可谓是飞快。 大长老生怕自己多待片刻就会忍不住冲进去杀了铃萝。 容弦跟在长老身后上楼,还在碎碎念:“真的是她,我没有撒谎!那日是我跟锦苑一起回来的,我亲眼看见了!” “既然是一起回来的,那为何她只杀了锦苑,却没对你动手?”大长老沉声道。 容弦缩了缩脖子,“当时下了雨,我去给锦苑拿伞,回来就看见……” 大长老冷着脸,嘭的一声关门进屋。 被关在外边的容弦皱巴着脸,身旁的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睡一觉吧,这事已定,别多想了。” 容弦不服气道:“就因为她是叄息真君的徒弟就算了吗?杀人偿命!对了,还有她妹妹,铃萝这么在乎玉芝,我们就说找到了玉芝的尸体,她肯定会为了玉芝不敢说谎!” “行了吧容弦,我们去哪找尸体啊?”师兄们有些不耐烦,推开他走了。 容弦满脸不甘,推门进了屋,却发现窗户开着,夜里冷风呼呼往里边灌。 他走过去准备把窗关上,忽见一束蓝光急促掠过,朝自己撞来,吓他一跳往后摔去。 “哎哟——”容弦感觉脖子被咬了一口,尖锐的疼,伸手摸了把,却不见血。 “什么东西?” 他嘀咕着,抬首却见一只蓝色的圣灵鸟站在窗棱上歪头看着他。 见是天极的圣灵鸟,容弦气不打一处来,立马爬起身朝它挥舞:“滚滚滚!看见你就烦!滚!” 他赶走圣灵鸟,啪的一声将窗户关上。 容弦侧身时,脖颈处有黑色的咒印一闪而过。 圣灵鸟飞至半空,哀鸣一声坠落在地,吐血而亡。 铃萝与它断了联系,浸泡在黑沉的淤泥中,身体被碾压着,却不合时宜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5 01:29:00~2020-04-25 18:2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lirid 5瓶;难以言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水刑反反复复。 铃萝被卷神锁拉出淤泥,破水而出时没忍住吐了口血。 原本就重伤的情况下还用禁法驱使圣灵鸟飞了那么远去给容弦下咒,加重了内伤。 那淤泥恶臭的气味虽没了,身上却还残留着点点污渍,头发也因从淤泥中出来而一缕一缕缠绕着。 铃萝看后气得要死,爱干净的愤怒甚至压过了身体的痛苦。 她低头看着晃荡的潭水映照她此时的模样。 披头散发,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雪,简直像是只刚溺死的水鬼。 铃萝气得在心里嗷嗷嚎叫直骂,复又沉下水去给自己清理。 可恶! 血水下坠不过片刻,就被周边的莲花吸食。 铃萝刚把自己洗干净重新浮出水面,就听见脚步声传来。 她凝神侧目看去,没见到人之前,以为来的人多半会是她的好师父云守息,却万万没想到来的会是她的外门好师兄。 越良泽没穿着外门弟子服,而是一身青黑色的便衣劲装,手里提着个小食盒,脚步轻盈,尽量敛去声息,却还是被铃萝察觉。 他从光线暗淡的走道里出来,瞧见因为洞顶砸落星光而明亮的寒潭,一个浑身湿透,被白色铁链锁起来的少女正在寒潭睡莲之中抬首望向自己。 两两相望,铃萝在这瞬间甚至怀疑眼前人是幻觉。 越良泽来之前都想象不出铃萝有多惨,此时亲眼见后有片刻怔愣。 他停在寒潭岸边,黑幽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潭中的少女。 铃萝沉身入水,借着水面莲叶掩映,悄然游至岸边,在一丛睡莲中探出头来。她小脸上满是水痕,漂亮的桃花眼半眯着打量岸边少年,带着几分警惕。 “你来干嘛?”她狐疑发问。 可恶! 这家伙该不会是趁机来笑话她的吧! “今晚做了栗子烧鸡,但他们说你被关在黑水洞来不了,只好给你拿过来吃。”越良泽说着,将提着的食盒打开,栗子香甜的气味便弥散出来。 铃萝闻到这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了声。 她的长发四散在水中漂浮着,黑长亮丽柔顺,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越良泽扫了一眼后低垂视线。 “你怎么进来的?”铃萝还在怀疑,“洞口有戒律堂人,修为可比你高多了。” “山谷有处地洞,连着黑水洞这边。”越良泽说,“戒律堂的人不知道。” 铃萝:“……” 她瞪大了眼:“那为什么你知道?!” “清舜说的。”越良泽帮她将食盒里的碟子拿出来放在岸边,语气无甚波动。 他对这种惊天大秘密没有半点尊重,像是在说今日白菜几钱一斤般平淡普通地说了出来。 “从娑婆界外边就能直通黑水洞转角走道。”越良泽猜到了铃萝接下要要问的,干脆提前说了出来,“他以前也被关在这过,至于为什么知道那地洞,是他的师父,二掌门告诉他的。” 铃萝听得哑然。 半晌后,她才哼声问道:“那清舜为什么又告诉你?” 越良泽:“我没问,他想说我就听了。” 铃萝听后都没劲跟他生气了。 见越良泽真的是来送饭,不是嘲笑她的,铃萝才勉勉强强从水里起身,来到岸边拿起筷子夹肉。 越良泽连汤都给她倒好,这会正给她剥糖炒栗子。 铃萝吃得很慢,刚受过刑,没什么力气,拿筷子的手还有点抖,让她恼怒,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噗通缩回水里。 越良泽:“……” 他懵懵地看着荡起涟漪的水面,不知何意。 这是怎么了? 不好吃? 还是被卷神锁拉下去了? 越良泽蹙眉。 没一会,铃萝又从水里冒头,小脸煞白,眼睫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在她眨眼时滴落。 越良泽问她:“怎么了?” 铃萝气呼呼地回到岸边,说:“辣。” 越良泽:“……没放辣椒。” “我说辣就辣!”铃萝咬着筷子上的一口肉,抬眼瞪他。 殊不知此时受伤脆弱的她做出这般唬人的模样来只会显得娇弱可爱,没有半点吓人的气势。 越良泽听完默然,继续剥他的糖栗子。 不发声后,他便察觉到筷子与碟子碰撞的细微声响,发现是铃萝手在抖。 越良泽一开始是不管的。 他知道铃萝的脾气,若是管了她会更恼。平日里她跟自己张牙舞爪,最不愿也最不乐意的就是处于弱势下风,更不会主动求助他。 可铃萝吃几口,就因为没力气又有伤时不时抽疼一下,让她拿不好筷子夹不稳肉,气得咕噜一声又沉回水里。 这反反复复什么时候能吃好? 在铃萝又一次从水里出来,气呼呼地重新拿起筷子时,越良泽看不下去了。 他侧过身去,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夺过了她手中筷。 铃萝警惕地看他:“你干嘛?” 终于忍不住暴露本性想趁我受伤反咬一口吗? 越良泽给她夹菜,递过去说:“你有伤,少动手。” 铃萝躲在一朵红睡莲后边看他,瞧她警惕的模样,越良泽又道:“何况你上次帮了我,今日又带我去吞天塔历练,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那你还挺上道的。 铃萝这才打消怀疑,回到岸边,张嘴咬住筷上的肉。 越良泽给她带来的都是方便吃的,骨头少。 铃萝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你不问我为什么被关在这吗?” 越良泽:“常霏说过了。” “他怎么知道?”铃萝蹙眉。 “玉听弟子堂都在传你杀了逍遥宗的人。”越良泽见她吃的差不多,就递给她一小杯汤水,“但宋圆圆说不是你杀的。” 铃萝瞥了他一眼:“你信吗?” 越良泽嗯了声。 铃萝喝完汤,舔了舔嘴角,嗤笑道:“人就是我杀的。” 她等着看越良泽惊讶错愕的表情,却见他只是哦了声,又夹着一块肉递到她唇边。 铃萝莫名的挫败,她没好气道:“你又信啦?” 越良泽:“你说是就是。” 铃萝听得想咬他,最终却只咬住送到嘴边的肉。 越良泽压根就不在乎谁杀谁这事。 铃萝批评他:“你这态度不对,你以后可是仙道门面,一身正气,坚韧不屈,锄强扶弱,还除魔卫道。” 越良泽听得神色怪异,看她的眼神无声在问你说的是谁? “到时候谁家某某被杀了就都找你主持公道,要你帮忙报仇……一帮废物。”铃萝说着说着,没忍住嘲笑起来。 越良泽说:“我下次给你带些凝神静心的药来,你注意休息。” 铃萝:“……” 你才需要凝神静心! “被罚水刑困在这谁能好好休息!”她没好气道。 越良泽一听,对她刚才的胡言乱语也就释然了。 铃萝又吃了口肉,见越良泽不说话,就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杀她?” 越良泽:“为什么?” 铃萝便哼道:“你果然也认为是我杀的!” 越良泽:“……” 不是你刚才说的吗? 他对铃萝的反反复复很能包容,反正这些日子也习惯了。 铃萝不想在审问厅坦白,也不想跟云守息说,只是在越良泽陪她聊天时,心底倾诉欲突然发疯。 她自己拿了颗剥好的糖栗子放嘴里,鼓着一半腮帮子,目视越良泽道:“因为她害死我妹妹,所以我杀了她。” 越良泽听得认真,点着头说:“嗯。” 铃萝:“我杀她是有原因的。” 越良泽又给她倒了杯汤水:“我知道了。” “她若是没对玉芝做那些事,谁没事会傻乎乎地去招惹逍遥宗大长老最宝贝的孙女。”铃萝低声絮叨,“我那会连灵力怎么用都不知道,握把剑都难,得双手拿着,还挥不动。” 所以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招惹锦苑的。 平时锦苑过来阴阳怪气几句她都忍了,偶尔带穿着破旧衣裳的她和玉芝进山门,让穿着上好绸缎,一个个打扮精致漂亮的女孩们看着她俩捂嘴偷笑,窃窃私语地嘲笑。 铃萝也忍了。 相比在外流浪差点饿死,在逍遥宗好歹有一口饭吃。 所以当初听越良泽说留在天极的原因是混口饭吃时,铃萝心头触动,竟是瞬间理解了他。 “她总来挑刺,我一直忍啊忍,想着只要不让妹妹在外受天寒地冻还挨饿,被人笑骂也无所谓。”铃萝咬碎嘴中的糖栗子,香甜粉糯,却化不开那时的苦,“可她趁我不在,把玉芝以找我的名义哄下山去。” “她做了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但就像是把一个十二岁还不能发声的小姑娘扔进饿极了的狼群里,却站在旁边拍手笑看着玉芝一边哭一边拼命想从狼窝里爬出来。” “每次她要爬出来了,锦苑又踩着她的手把她踹回去。” 铃萝说:“这就是我杀她的原因。” 越良泽一直专注地听着,他给铃萝剥着最后一颗糖栗子,又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所以你日后……”铃萝话说到一半,却在越良泽抬首将糖栗子递过来时顿住。 她望进少年那双干净明亮的眼底看见了自己。 本想说,所以你日后不要总跟我作对。 不要以为我都是错的。 不要去护我要杀之人。 可她忽然想起来,云守息说过她错了,于休说过,世人说过,偏偏越良泽一次都没说。 “嗯?”越良泽见她突然顿住,没了后话,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你日后常给我剥栗子吧。”铃萝吃下他递来的最后一颗栗子,没什兴致地说。 越良泽却点了点头,将小碟子们收进食盒:“但栗子不宜多吃,得适量。” 铃萝神色恹恹,抬手给他看自己腕上的卷神锁道:“你看是我多吃不好还是我没命多吃。” 越良泽听后神色略显无奈。 他刚盖上食盒,铃萝就听有人朝这边走来,很快越良泽也发现了,两人对视一眼,铃萝吃饱稍微有了点力气,当即抓着他拉入水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莲花摇曳。 越良泽没入水中,铃萝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又上浮出水。 哗啦一声,睁眼的铃萝瞧见一袭白衣从暗处走出,云守息漫步走来,在岸边驻足停下,朝水中的铃萝看去。 “师父。”铃萝低垂眉眼,模样乖巧。 心中却暗骂一声糟糕,云守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要是让他发现越良泽在水里,那越良泽肯定会被这变态盯上。 以铃萝的资质容貌,在她入魔前,喜欢她的人只多不少,也曾有大胆的跟她表态过。 曾有位胆子大的师弟运气不好,跟她表白时刚巧撞上云守息也在,让他听了去,虽然铃萝拒绝了,但此后她再没见过这位师弟。 一次偶然让她得知,这师弟没多久就因为犯了门规被赶出天极,下山后没过几日就染病死了。 那时她只是怀疑,后来云守息承认是他做的,更加让铃萝觉得他疯了。 云守息在岸边静立,无声打量着铃萝惨白的脸与唇,湿漉漉的发贴着她的肌肤,黑白分明的刺眼。 “疼吗?”他问道,语气温柔。 铃萝摇了摇头,“弟子该罚。” “你被缚灵落了一鞭,又泡在寒潭,只会雪上加霜。”云守息道,“过来,我给你上药。” 铃萝犹豫着,没有过去。 她仍旧摇头说:“师父,水刑淤泥恶臭难耐,我遭受数次水刑,身上早已污垢不堪,绝不能让师父也沾染上。” 水里的越良泽隐隐约约听见了她的话。 铃萝为了拒绝云守息帮忙上药,不惜自毁了。 云守息却蹙眉道:“我可不准你这么说自己,过来。” 铃萝感觉到越良泽在拉她的手,是在告诉她自己快憋不住了,要么云守息走,要么他憋不住出水来。 云守息见她不动,又道:“铃萝,那一鞭是师父没能护好你才落下。” “师父……”铃萝深吸一口气,咬着唇神色为难,“我——” 她忽然沉下水去。 云守息微愣。 洞顶洒下的月色星光落在水面,水波晃荡,使得碧绿莲叶随之摇曳,在莲叶缝隙间,光亮落进水里。 越良泽拉着她的手,被铃萝反握着把人往身前带,另一只手轻托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水下光影灼灼,让他们能看清彼此的模样。 在水下,一切都是柔软的。 越良泽微微睁大了眼,脑子发懵,铃萝却已伸手遮住了他的眼。 她在给越良泽渡气。 一边在心里愤愤骂着。 岂有此理! 她竟然为了不让越良泽被变态盯上而屈尊主动吻他! 简直是奇耻大辱! 以前都是他主动的! 岸上的云守息看着水面晃荡,还在蹙眉不解铃萝为何突然沉下水去。 明明卷神锁还没有发作。 作者有话要说:  卷神锁:你就站岸上,千万别动 明天更新在下午六点 第26章 在云守息忍不住要下水查探时,才听哗啦出水声。 铃萝出水后甩着脸上水珠,伸手擦了下唇,睁开眼朝云守息看去,水珠从下颌滑落脖颈,在她抬首时显出纤长的颈线。 云守息看着,目光微沉。 铃萝说:“师父,我不愿让你见我受水刑的模样,您还是先回吧。” 云守息轻声叹息,垂下目帘,将伤药放在岸边。 “刑满之日我再来接你。”他说。 铃萝道:“谢师父。” 你快走吧! 云守息也觉得自己该走。 否则再看下去,他怕会忍不住把人从水里捞起来带回青石坊关着。 见云守息走后,铃萝刚想下水捞越良泽出来,却听哗啦一声,那人竟不知何时游到离她老远的地方浮出水面。 铃萝看后气不打一处来:“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越良泽背对着她,这一刻想的却是寒潭冰冷彻骨,亏她受了内伤还在这里面泡着竟没有晕过去。 他抬手擦拭脸上的水珠,上岸后才回头看向铃萝。 两人都湿漉漉的一身。 铃萝微抬着下巴,脸上有点点恼意,更多的还是同往常一样,像只小野猫般朝他伸缩着爪子,警惕又挑衅。 两人视线相接时,越良泽脑子轰然回放水下的一幕,放在身侧的五指微微握紧。 铃萝:“你——” 她才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卷神锁拽下去了。 看着突然消失的铃萝,越良泽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却没用。 他意识到是卷神锁把人带下去受刑。 冰冷的潭水从他发梢滴落自鼻梁,有些发痒,越良泽抬手擦了擦,提着食盒打算先离开,却在看见岸边的伤药时顿住。 她受刑后拿筷子夹菜都费劲,还能自己上药吗? 被拉下深潭淤泥里的铃萝想的却不是伤药的事。 在无边黑暗和阴寒中,她因痛苦而攥紧了五指,却想起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眼里数次只倒映着她一个人。 水下她遮住了越良泽的眼,因为她不想在这双眼里看见惊讶错愕,或是抗拒讨厌。 铃萝不知道自己想要看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想看见什么。 何况今日她只是以吻渡气,可没半点邪念。 哪像当年—— 她踏平逍遥宗,被各大仙门讨伐追杀,期间正在南江城修炼各种妖邪鬼道术法。 既然我都入魔了,那自然该多多修炼魔道术法,比如什么取人阳元,活血祭祀,阴邪功法咒术等等。 铃萝那会是仙门正派不耻什么就练什么,练完就拿此招去对付来杀她的人,最后嘲讽他们死于自己不耻的术法之中。 当时有一魔道禁法名曰美人尖。 它既是咒法,也是一种毒,练成之人可瞬息之间秒杀生死境以上修者。 只是禁法修炼要求颇多,名曰美人尖,要的就是美人,与美人双修,取精魄,炼到至纯,因此需要很多很多美人。 正派不耻,是因为此法有辱他们眼中的双修之意。 他们眼中的双修只有境界,没有欲望,且双方都受益。 可美人尖要的就是单纯的欲望,且被取精魄者必死。 所以仙门正派们都称呼美人尖为下流术法,没人愿意也没人敢修炼。 铃萝可不管。 她派灵魔使去抓美人回南江城,多地美男子无故失踪引起恐慌,没多久,她欲要修炼美人尖的消息就传遍修仙界。 可铃萝看着被抓回来的美人们,要么哭着跪地求饶,要么一腔正气誓死不从骂骂咧咧,要么百般讨好讪媚——披着那好看的皮囊做出这等神态,简直没眼看。 她教训身边灵魔:“我让你们抓美人,却把这些歪瓜裂枣带回来干什么!” 这些人的姿态看的她倒胃口,完全没了要练美人尖的心思。 灵魔被骂的噗嗤变回小圆球,在她脚边蹦蹦跳跳的讨好试图逗她开心。 铃萝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神态各异的男人们,神色略显鄙夷,淡声说:“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能从这迷竹阵出去就活,出不去就自己想办法。” 这座后山满是青竹,晨时,竹香悠悠,日光温柔,注视着风在林间穿梭玩闹。 男人们在笼子打开时便疯涌朝外跑去,都想着要从这看不见尽头的竹林里出去。 铃萝坐在摇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帮人丑态百出,灵魔在旁边给她端茶倒水还剥着果皮。 有的人崩溃大哭,有的仍旧在骂她妖女魔道败类等等。 其中有一蓝衫青年跑累了,便躺在地上,喊道:“不、不跑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赵兄,快起来!此时不跑,一会就要被那妖女带去……”身边的人弯腰去拉他,却听他说,“带就带呗,我看人姑娘长得也颇为精致,比我以前见过的都漂亮,什么妖女,看着更像是仙女。若真要拉我去双修,这么一想我也不亏啊。” 吃着葡萄看着戏的铃萝:“……” 他友人红着脸道:“赵兄,万万不可这么想,那种事、那种事是要跟你结发妻才能做的,怎么能……” 赵兄:“就我家那情况,反正我这辈子也讨不到媳妇。” 他实在是没力气跑,便躺着喊:“这位仙子姐姐,我不跑了,你让我朋友离开,我跟你双修便是,但是先说好,我第一次可没经验——” 友人急了:“赵兄!赵兄你不能为了我就放弃求生的机会!你快起来……” 铃萝指了指那人,跟灵魔说:“把他……” 话还没说完,就听刺耳的剑鸣声传来,一只巨大的青鸟从上空飞过,落爪时将这一片的结界狠狠抓碎。 铃萝眯着眼,从摇椅上起身。 那一剑斩开了外围的迷雾,也破了阵法。 受刚才的剑气震荡影响,满山竹枝摇曳,翠叶飘落,从迷雾中提剑而来的男人身着青衣,与这山色相衬。 墨色的发随风轻划过他尖瘦的下巴,细长的眉下是双漂亮的凤眼,微抿的唇色红,是沾染的血色。 他受了伤。 身上青衫染血,提剑的手背上还有一道破开皮肉的伤痕。 那时候,铃萝认为美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皮囊是其一,意气也是其一。 这名圣剑宗的弟子提着剑破除阵法,瞥了眼躺地上的赵兄,淡声道:“随青鸟走,它会带你们出去。” “多谢道君!”赵兄的友人急忙把他背起来,看着天上青鸟寻路。 铃萝现形来到林中,朝那两人颌首道:“刚才还说愿意,怎么这会就要走了?” 赵兄:“……” 他埋首在友人背上,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友人坚强道:“你、你这是强制性的,不能如此!” “我本来就要放你们走,可没有强迫,是他刚说自己愿意,这会又说话不算数。”铃萝抽出长剑,笑道,“做人就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若不知轻重深浅,总爱乱说话,便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她手中剑意飞出,被越良泽拦下,两人交战。 友人飞快跑走,赵兄不忘回头喊道:“仙子姐姐再见!这位道君你下手轻点,人家好歹也是女孩子——” “你快别说了!”友人差点崩溃。 铃萝与越良泽在青竹林打起来,剑意横扫,一根根傲然挺立的青竹被拦腰斩断。 长剑相撞,她闻到越良泽身上的血腥味,视线扫过持剑的手背,因为对战使力,那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涓流。 铃萝剑意压过了他,越良泽眉头微蹙,欲要施招,却见铃萝收剑退开。 “就你现在的状态,跟你打也没意思。”她说着,上下打量了眼越良泽又道,“我是该好奇什么人能把你伤成这样,还是该生气你有多看不起我,都这样了还敢来我这捣乱?” 越良泽看着她说:“这禁法,你不要练。” 铃萝哼笑道:“我练什么关你什么事?” “你的剑意始终有着最纯粹的浩然正气,就算你如今入魔也没有丝毫影响。”越良泽正视着她的双眼道,“这已会是他们最害怕的,你没必要再修炼那些不入流的术法。” 你的剑意始终有着最纯粹的浩然正气。 这话让欲要动手的铃萝顿住。 她万万没想到,这世间第一个看破她剑意的会是越良泽。 在这竹海清幽之地,日光透过枝桠温柔落在男人身上,点亮他的眸光,里面却只倒映着她一人。 铃萝望进他眼里,握剑的手下意识地加紧,那深邃的眼眸让人窒息着想要逃离。 “入不入流我说了算,我想练什么就练什么。”她别开眼道。 见她没有要放下的意思,越良泽握紧了手中剑,沉声说:“你抓多少我就放多少,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练成。” 铃萝听后古怪地笑着,又转回眼去看他。 “你都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还费力气去抓人干什么?”她收剑,漫步朝越良泽走去,“越宗师,越剑圣,丹水真君——你受重伤,还敢来我地界,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越良泽眉目清朗。 铃萝在他一步之遥停下,眼里满是戏谑笑意:“我既要修炼美人尖,把人抓到布阵的时候就已经启动了媚毒,换做平时你应该早有所觉,但不巧今日你重伤闯阵,就算察觉也没力气抵抗。” 她骗他的。 媚毒是刚刚临时起意下的。 就因为恼怒越良泽看出了她的剑意,说出了她最不愿意相信的事。 此时越良泽也察觉到了,他闻到空气中那抹异样的香甜,眉头微皱。 铃萝已牵过他的手,朝楼阁处走去。 “你说它不入流,仙门正派说它有辱双修之意,视作下流之术,可谁家双修不都一个样?等会你要是自己也做出不入流的事来,日后可别再跟我说这些了。” 越良泽剩余的力量都拿去抵抗媚毒了,没工夫挣扎。 铃萝把他带到了阁楼寝屋。 窗户开着,外面春花烂漫。 罗帐帷幔放下,随着晨风起落。 床边放着张低矮的桌案,两人在案边停下,铃萝笑盈盈地望向对面正襟危坐,试图化解媚毒的男人。 “你可千万忍住,继续当你正直高尚的仙门剑圣,别做出某些不入流的事来,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她笑盈盈地嘲讽着,又去拿了伤药,牵过他受伤的手。 铃萝给他上药,柔软的指腹在他绷紧肌肉的手臂上按压抹圈。 越良泽抬眼看她,就听这人笑着说:“你可以看我,但可千万别想着我衣下模样。” 他喉头微动。 “也别只顾着感受我手指的触感,屋里的香气,还有——”她颌首对上男人暗沉的目光,勾着眼尾,“我说话的声音。” “我保证,哪怕你忍不住,抓我一根头发丝去,或是牵下我衣角,我都不会反抗,任你胡来。” 她说话的声音又软又轻,模样看似认真专注地为他上药,但眉眼却满是笑意,还带点妖气。 “就算我任你索取为所欲为,可你还是不行呀。” “你这种高高在上,自视圣洁如莲的仙门正派,怎么能对我做出这等不入流的事来呢?” 越良泽清明的嗓音此时带着几分沙哑:“那是你认为的。” “嗯?”铃萝抬眼瞧他,故意探身凑过去,衣肩滑落些许。 “高高在上,圣洁如莲。”越良泽垂眸看着她,身体已经不可控制地在发热,他仍旧克制着没有逾越。 “一个人如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那是我还不够清楚咱们的丹水真君,不如你靠近一点,跟我详细讲讲?”铃萝耐心地看着他。 窗外虽有风进,掠过他面颊,却压不住那热意。 越良泽缓缓收回手,却被铃萝捉住,“我还没包扎呢。” “不必。”他道。 “行啊,反正涂完药了。”铃萝笑道,“那我再给你看看背上,腰腹,还有——” 她歪着头,视线往下。 越良泽垂着眼帘,收回的手紧握成拳,伤口涂了药也没用。 痛感刺激着神经。 铃萝起身,裙摆划过他眼尾视线。 “刚才你救走的男人说过,那种事只能跟自己的结发妻做。”她素手搭在越良泽肩头,玉指轻拨他衣领,欲要往下拉开,被越良泽反手压住。 “你手都这么烫了。”铃萝笑着压身凑过去,出声时气息撩拨男人耳根,洁白的肌肤红了一片,她说,“还忍着,是因为我不是你的结发妻,所以不敢吗?” 越良泽微微颌首,压着下腹气息,侧首欲要将她搭在肩上的手撤走,却发现他转过头时铃萝没有动作,两人面首距离拉近,呼吸轻洒在彼此脸颊。 铃萝眨了下眼,本想再戏弄他几句就算了,却忽然被拽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人扣首吻住。 他衣衫未换,身上染着血,带着欲望的吻滚烫火热,像是要将所有都融化。 铃萝眼里有片刻的迷茫,似乎没料到这人真的敢。 越良泽扣着她的腰起身,衣料摩擦,又倒在了旁侧柔软的榻上。 他双手撑在铃萝肩侧,压住了她散开的墨发,冰凉柔顺。越良泽把人圈在怀里,却微微直起身,垂眸看她,眼尾泛红。 女人唇色艳艳,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入流呀。”她说,“下流术法,有辱双修。” 越良泽重新俯下身去,只道:“你上药吧。” 帷幔轻晃,暧昧旖旎。 铃萝感受到心脏加快跳动,却没有喊停。 高高在上的仙门至尊,在这瞬间跌落进泥潭里。 卷神锁再次伸缩,把人从水下拉起。 铃萝从回忆里醒来,冒出水面时还在心里嘀咕是越良泽主动的,却不想一睁眼就瞧见站在岸边一身湿透的某人。 她脑子懵了一瞬,问:“你没走?” 越良泽看着她说:“等你出来,给你上药。” 上药。 铃萝咕噜一声沉回了水里。 越良泽看着水面涟漪再次无奈。 这次又说错什么了? 第27章 越良泽等了好一会才见铃萝出来。 她抹了把脸上水珠,有气无力,无声游到岸边来。 “只准上药,不准看别的,也不准胡思乱想。”她说话都没力气,听起来软软的,却还想要喊出点威慑力来,“不然我就挖了你眼珠子。” 越良泽哦了声。 铃萝:“……” 哦?你就哦?你哦什么哦! 她气得翻白眼。 那一鞭从她左肩到斜背上,伤口又长又深,在水潭里泡了这么久,皮肉都已泛白。 铃萝侧过身趴在岸边,黑色的长发卷在肩前,白皙细腻的肌肤沾染着水珠,悄悄划出一道晶莹的水痕,让她看起来像是深海的鲛人。 越良泽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衣衫拉下,看着眼前的雪背毫无杂念,只动作熟练轻柔地处理伤口涂抹药膏。 空气安静下来,铃萝就感觉很累。她眨了眨眼,想睡,又因为身上的伤口时不时的抽疼而睡不下,只能跟疲惫作战,有些浑浑噩噩。 直到越良泽涂抹的药膏渐多,药效发作,驱除她体内大部分阴寒,痛楚降低,铃萝这才能合上眼。 她睡相很乖,安安静静地模样看起来精致讨巧。 越良泽不知她是太累了才敢闭上眼,还是相信自己真的不会做什么才敢睡。 多半是累着了吧。 他这么想着,给铃萝上完药将她衣衫拉上去,犹豫片刻,还是没叫醒她。 越良泽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又拧了拧入水出来后的衣衫裤脚。 被砸碎的洞顶,星光依旧,夜色却淡了几分。 越良泽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黑水洞里连一点虫鸣风声都没有,她却要在这待十五日,可太折磨人。 铃萝感受到卷神锁的颤动,这才瞬间醒来,一眼就看见边上的越良泽。 他说:“我该走了。” 铃萝只眨了下眼,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被卷神锁拉入水中。 越良泽皱着眉头,最终还是走了。 但他每晚得空都会给铃萝送吃的来。 铃萝起初还会对他警惕有加,怀疑越良泽是来看笑话,或者趁机下毒。 后来就真香了。 因为饿,又因为他做的食物好吃。 两人谁也没提那日水下的事,偶尔聊天多谈的也是修炼和宗内的事。 比如: “你知道天极长得最好看的人是谁吗?”铃萝问。 剥栗子的越良泽答:“三掌门。” “错啦。”铃萝趴在岸边笑,“我保证,最好看的那位不是他。” 越良泽有点惊讶。 这话拿去问天极的任何一名弟子,得出的答案都只会是三掌门云守息。 见他惊讶不解的表情,铃萝朝他勾了勾手指,说:“要不要打个赌?” 越良泽:“不赌。” 铃萝撇嘴,无趣。 她接过越良泽递来的糖栗子放嘴里,含糊道:“你最近常来这,晚上不练剑了?” “白天练。”他说。 “你白天有时间?”铃萝狐疑地扬首看他,“习堂不去,心法也没学,天天帮师兄们代替受罚赚钱,哪有时间练?” 越良泽好脾气地答:“不是每天都这样。” 铃萝又吓他:“要是被尊主发现你偷偷来这里,我看你到时候也得被罚水刑,你总是替别人受罚,到时候你能找到一个替你受罚的吗?” 越良泽静了片刻,铃萝以为他在想人选,却听他说:“我要是也被罚水刑,就没人来给你送吃的了。” 铃萝:“……” 有点道理。 她没好气道:“那你可得藏好点,别被发现了。” 话音刚落,就听走道那边传来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越良泽熟练地入水躲起来。 寒潭里到处都是睡莲,莲叶和花枝遮掩着,而只有中心那一处才有光亮照映,越往后边山壁处越是黑暗。 于是越良泽离了铃萝老远,借着睡莲与黑暗掩藏,再也不怕水下窒息。 铃萝瞥了他一眼,咽下嘴中栗子,哼了声。 这次来的是于休。 他给铃萝带了些零食来,见被困在寒潭里的铃萝,目光略带怜惜。 “二师兄。”铃萝见到于休倒是有几分高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出事前,于休已下山历练去了。 “今日刚到。”于休在岸边坐下,把食盒打开,“回来的路上还遇见大师兄,我们刚进山门就听说你的事。” “大师兄回来了?”铃萝有点惊讶。 这时间可比上辈子要迟了数日。 于休点了点头,将碟子递给她,动作轻柔,“大师兄刚回来,要忙祭祖大典的事,所以暂时不能来看你。” “快到祭祖大典了啊。”铃萝小口吃着糕点,一边出言感叹,“大师兄刚回来就知道我闯祸被罚,对我这个师妹印象肯定差极了。” 于休笑道:“他不是那种人,你莫要担心。” 见铃萝苍白的脸,还有冷得发白的手指,于休心中叹息,抓着衣袖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铃萝朝他笑了下。 “再过两日就能出去了。”于休说。 铃萝点头。 于休道:“要不要我给你讲讲这次下山历练的事?” 铃萝虽然想听,但想到后边还有个躲在水里的越良泽,便道:“等我出去后师兄再说给我听吧,这里又冷又黑,时不时还会被卷神锁拉下去,听不尽兴。” 于休叹道:“你受苦了。” “二师兄且先回吧,既然祭祖大典快到了,你也会很忙。”铃萝笑道,“我本来一个人觉得还行,要是二师兄多待会,我怕是会忍不住哭的。” 瞧瞧他家师妹多么的乖巧温柔善解人意。 于休因此越发心疼她了,收拾好食盒起身,说:“那我明两日晚些时候再给你送吃的来。” 铃萝:“那就谢谢二师兄啦。” 她目送于休离去,确认人已不见后,才回头望向越良泽藏的方向。 些微水花声响起,越良泽冒头出来,沉默不语地起身去岸上。 铃萝视线随他转动,见他边走边擦脸上水珠,低声说:“我先走了。” “你今日怎么回的这么快?”她问。 越良泽说:“回去练剑。” 现在知道要练剑了?你不是说白天练的吗? 铃萝眨了眨眼,问:“那你明日何时来?” 越良泽静了会才说:“明日不来。” “为什么?”她没多想就已问出口。 越良泽背对着她,随着他往外走去,发梢滴落的水珠落进食盒上:“已经有人给你送吃的了。” 铃萝:“……” 二师兄送的糕点能跟你做的比吗? 明显你做的更好吃啊! 铃萝懵了,喊道:“喂!” 可我更喜欢吃你做的啊! 这话卡在唇边,在越良泽回头看过来时,愣是说不出口。 越良泽静静地看着她,不见喜怒,就跟往常一样,似乎完全没受影响。 铃萝咬牙,硬是改口道:“我出去后再找你吃!” 越良泽嗯了声,转身离去。 铃萝气得咕噜沉回水里。 不送吃的就不送吃的,难道就不能陪我说会话聊聊天?这破地方又冷又黑,还没声音,就我一个人多无聊。 气了半晌,她又觉得没意思。 越良泽能说出要陪她聊天这种话才该觉得奇怪。 最后两日虽然漫长,也终会过去。 刑满当晚,卷神锁终于放开了她。 受刑出水面的铃萝半点力气都没有,在她游到岸边,撑着冰冷的地面试图起身时,却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云守息将她拦腰抱起,朝外走去。 刚从寒潭里出来的铃萝像一坨冰疙瘩。 云守息抱着她柔声说:“一会就不冷了。” 铃萝被云守息接回青石坊,放在蜃楼的温泉里疗养。 她雪白的背上有一道暗色的疤痕,是缚灵鞭落下的伤。 铃萝伸手摸了摸,有凹凸感,多亏之前的药膏,这会已经结痂了。 身子已经泡的暖和,筋骨也在温泉疗养下好了许多。 铃萝伸手去拿衣服,听屏风后的云守息道:“受过水刑后阴寒重,你再多泡些时候。” “师父,连着泡了十五天的水,再泡下去我都快成水鬼了。” 铃萝不愿,起身穿衣。 云守息轻声叹气,又道:“你每日来此疗养,最少一个时辰,直到体内阴寒消失为止。” “多谢师父。” 铃萝顺了顺湿漉漉的长发,想掐个火诀,却又懒得动用灵力,便这样走了出去。 云守息看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铃萝垂眸看着瞬间变得干爽的长发轻扯了下嘴角。 “回去歇着吧。”他说,“等药汤好了我给你送去。” 之前在黑水洞过得有多苦,如今在青石坊过得就有多幸福。 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床上,抱着绵软的被子,吃着二师兄送来的饭菜,喝着师父亲自煎熬端来的药汤,无聊就听二师兄讲述下山历练的奇妙经历,云守息更是半句重话不敢说她。 唯一不舒服的就是她恢复的有些慢。 原因不用想,就是云守息喜欢她被自己照顾的乖巧模样,便心机的将药汤成分比例调少,拖延时间。 一开始于休还能在她身前露个面聊聊天,没两日就只有云守息在她身旁。 问就是两个师兄都去忙祭祖大典,没空看她。 铃萝这日喝过药后午睡片刻,意识昏昏沉沉之际,感受到有柔软微凉的指腹轻划过她眉眼。 本就警惕云守息的她意识立马清醒,却没睁眼。 因为她听见身边男人的低声呢喃。 铃萝在心里古怪的笑,装作茫茫然地睁开了眼,漂亮的黑眸中还有些微水雾,捕捉到云守息见她忽然醒来时面上一闪而过的狼狈。 她懵懂地问:“师父,你刚在叫谁的名字?” 云守息藏进袖中的手僵硬,他一时竟不敢直视这双漂亮的眼。 在错开对视片刻后,他才重新转过头来,微微笑着说:“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6 19:07:01~2020-04-27 22:1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lirid、咔咔阙、āìè 5瓶;向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东岛天极的祭祖大典,是庆祝祖师爷诞辰,一年一次的重要节日,内外两门都得参与。 在大典前日,云守息也忙了起来,铃萝总算能拿玉听看看弟子堂都说了什么。 得知她刑满出来后,宋圆圆几人因进不来青石坊,便在玉听上给她传文,大意是要她好好休养,别理弟子堂那些闲言碎语,我们都知道不是你杀的。 弟子堂这会都在谈论祭祖大典的事,但前段时间的记录还在,铃萝翻看着,似乎跟前世差不多。 要么是维护支持她的,要么是冷嘲热讽。 戒律堂那日的审问碍于云守息的面子其实是不会外传的。 可穆雅离去时,“顺嘴”跟人谈了两句,随后一传十,十传百。 铃萝看了两眼就觉得没意思,又去看祭祖大典相关的。 前世她也因为受罚养伤而没去参加。 人们这么忙,是因为天极的祭祖大典规矩太多了。一年一度的大排场,光是那天穿的祭典服也是每年一制,普通弟子和需要进行祭祖仪式的弟子还不一样。 更别提什么焚香三日,斋洗七天等等。 铃萝在后两年也参与过祭祖仪式,所以知道有多麻烦,此时倒也理解师父跟师兄是真的忙。 玉听弟子院里,宋圆圆跟常霏他们都在互相抱怨最近忙的晕头转向,身为亲传弟子,得跟自家师父一起参与许多仪式。 铃萝内伤未好,不能大肆动用灵力,每天就喝喝药看看书再赏赏花。 祭祖大典当天,几乎所有人都去了祭祖台,只剩下看山堂的人还待命巡逻点守护天极各地。 大典要持续一整天。 也就是说不到深夜云守息都不会回来。 铃萝因此高兴地在蜃楼跑了一圈,自娱自乐地玩着,不过片刻又腻了。 她去了蜃楼的书阁,挑了几本咒律古籍来看。 就算有天赋,她也曾非常努力。 由上百种乐器弹奏的祭龙祖乐传遍整个天极,前奏哀愁又神秘空灵,中段变得激昂,尾调恢复平静悠扬,尘埃落定的美好。 铃萝坐在窗边静心听着,一会后她离开蜃楼,出青石坊去。 刚出青石坊,就见跟她关系亲密的两只圣灵鸟从枝桠上飞下在她身边转着圈。 铃萝朝它伸出手,让它停留在指上说:“走,我们也去看看大典。” 祭祖台在内门,一只却朝外门飞去。 铃萝让那只去看越良泽是否还在小院里待着。 祭祖大典上要吃不少东西,他那古怪的脾气,怕是没去。 果不其然,圣灵鸟飞落在院外的棠花树上,看见少年正拿水盆在石台边清洗摘的山中野果。 铃萝解了共生灵,从前往祭祖大典的路上转身,朝外门去。 在越良泽成为圣剑宗弟子后,每次他参加的各仙门大宴,都不会见他动筷拿一点吃的,也有人曾私下里骂他傲慢,不知尊重,但没人敢明面上呛他。 就连酒水也不喝,都是他的师兄帮忙代酒。 除非那酒是越良泽自己酿的。 想起这些,铃萝不免疑惑越良泽会何时离开东岛天极,又如何成为的圣剑宗怪慈仙首的徒弟? 圣灵鸟栖在花枝上未离去,歪着脑袋打量院中少年所行之事,直到铃萝到此才展翅飞走。 听见脚步声,越良泽回头看去,见是铃萝时愣住。 “今日祭祖大典,你身为天极弟子怎么没去?” 铃萝却无半点不适,很是自然地漫步走进院来。 “杂役弟子,不去也行。”他说,视线却未从铃萝身上移走,眉头微蹙问道,“你怎么也没去?” 铃萝哼声道:“我被勒令养伤,不能去。” “那你怎么来这了?”越良泽这才转过身去,手伸入盆中,重新清洗水里红艳艳的小野果。 “我是不准去祭祖大典,又不是不准来外门。”铃萝搬过小板凳在他身边坐下,懒洋洋地说,“他们都去大典了,我上哪吃饭去?这不是来找我厨艺非凡的越师兄混口饭吃吗?” 越良泽拿她没法,低声道:“今日没米了。” 铃萝想也没想地就说:“那我去晚斋堂偷点?” 越良泽说:“今日各处斋堂都在为祭祖大典准备吃食,会有人手看应,不好偷。” 铃萝轻哼声:“对我有何难,你等着。” 她刚起身走了没两步,又回来坐下,沉思道:“内伤没好,不可用灵力。” 越良泽弯了下唇角。 铃萝看见了,恼道:“笑什么!你看看你,灵力这么弱,去晚斋堂偷碗饭都不成!” “我不用偷。”越良泽说,“我可以去买。” “哪去买?东海城?今日禁山,你可出不去。”铃萝趴在干石台这边哼声道,“没饭也行,吃别的总能饱。” 越良泽又道:“今天做照烧鸡腿饭吃。” 铃萝抬首瞪他:“你故意的吧!” 没米怎么吃照烧鸡腿饭! “山下有镇民,他们每月按时给天极供应菜食,我有熟人在那,可以去买点回来。”越良泽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只是一来一回得花点时间。” 铃萝便道:“我御剑带你去。” 越良泽摇头拒绝:“你伤未好,少用灵力。” 铃萝撇嘴,站起身来到水盆边,伸手帮他继续清洗野果,又道:“那你快去快回。” 越良泽出发去了山下,铃萝将野果洗的干干净净,猜想他是要用这些做果酱,便又放到篮子里晾干,等人回来。 期间祭龙祖乐反反复复在全天极响着,听着倒也不显无趣。 铃萝眯着眼看了会天色,估摸祭祖台那边已经开始各种仪式,于是拿出玉听在弟子院里问其他三人:“巡礼开始了吗?” 巡礼时,由掌门持祖师爷牌位,率领众天极门人绕天极一周。 分日与夜两次,绕山一圈后最终回到祭祖台。 白天彩带飞舞,入夜灯火长龙,两种景色都热闹非凡,是为一绝。 她过一会才收到传文回复。 宋圆圆:“还没,二堂主不知为何迟迟不到,我跟常霏正去找人。” 徐慎问:“我怎么没看见铃萝你?” 铃萝回他:“我被师父禁足养伤,趁你们都忙着祭祖大典才能找越师兄混口饭吃去。” 宋圆圆:“小阿爹今日又做什么好吃的?让他给我留一份我晚上来吃!” 常霏:“我也是!” “他都没米了!”铃萝愤愤地书写传文,“你们想混吃混喝就带点米来!” “我正在去找二堂主的路上走不开!”常霏道,“徐慎你去!” 刚巧路过晚斋堂的徐慎面不改色地收起玉听,顺手拿了个托盘,装作二堂的人去了后厨。 祭祖台有乌泱泱上千人,场面宏大,此时正在聆听范堂主念祭祖集,还剩四五页,却已拖延了部分时间,念一两句就开始讲其中典故,听得下边弟子们怀疑自己此时是在习堂听课。 穆横天居首座,掌门夫人亦在。 他的左手空着位置,是闭关不出的二掌门之位。 云守息在右边,身后坐着他的两名亲传弟子。 二徒弟于休正襟危坐,对祭祖大典保持肃容对待。 大徒弟楚异长相随师父,俊美非凡,却没有继承师父的温和端庄,他姿态懒散,常眉眼半弯着,略显几分邪气。 大多数天极弟子都知道这位大师兄脾气古怪,怼人不客气,霸道又有点痞坏,常被掌门斥责不正经,却依旧我行我素,全天极也就只有云守息能镇住他。 楚异眯着眼,见范堂主又说起了典故,便低头剥了颗葡萄递给于休。 于休伸手接过,略有感动:“谢谢师兄。” “不客气,但这颗不是给你的,是给我那还未蒙面在蜃楼养伤的小师妹吃。”楚异懒声说,“看范堂主这速度,你现在回去拿给她再过来也赶得及。” 于休:“……” 楚异说话的时候又剥了一颗,递给他道:“这才是给你的。” 于休伸手接过,又听他说:“好师弟,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把我枕头底下的云扇拿来,这正午还有点热。” “师兄。”于休无奈道,“二堂主还未到,范堂主也只是在帮他拖延时间,已经派了弟子去找人了。” 楚异轻轻嗤笑声,给自己嘴里塞了颗葡萄道:“平日里最守时的人,偏巧在这种场合迟到。” “总有意外难免。”于休说,“我们再等等吧。” “等啊。”楚异挑眉,眼神示意他手中的葡萄,“等的时候还能给师妹送葡萄吃,我保证你回来时范堂主也没念完。” 半晌,无奈的于休自己吃了。 楚异呵笑道:“你完了,你把给小师妹的葡萄吃了,你堂堂男子汉跟一个小姑娘抢吃的。” 于休觉得自己真的是说不过他。 云守息静心,懒得管身后两个徒弟胡闹。 正午已到,二堂主仍不见踪影。 徐慎得知祭祖台那边还没动静,便先扛着大米来了越良泽的院里,只见铃萝一人。 铃萝站在石台边接水洗手,眉头微蹙着。 两人打了声招呼,徐慎把大米放进厨房,出来后才问:“越师兄呢?” “去山下买米还没回来。”铃萝说着,朝越良泽离去的方向看了眼。 他去的太久,久到铃萝都想用圣灵鸟去看看。 徐慎活动了一下脖颈,也过来接水洗了洗手,又好奇地看了眼旁边晾着的野果,“越师兄这次又要做什么?” “他说今日吃照烧鸡腿饭,这些应该是拿来做果酱的。”铃萝说着,又问,“祭祖台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这个时间巡礼早该启动了。 “二堂主还未到。”徐慎说,“我到祭祖台的时候就没见到他。” 二堂主…… 铃萝再次蹙眉。 她对以前在天极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上千个日夜,不可能每天发生什么都记得。 如今能记住的,差不多都是跟云守息和两位师兄有关的,而她上辈子与徐慎几人更是半点交集都没有,连他们后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次祭祖大典她也没参与,前后那段日子她都在蜃楼度过,没有出青石坊半步。 等她出去后,二堂主似乎——死了? 算了。 天极的堂主爱死不死。 现在不死也难说日后会不会死在她剑下。 铃萝一脸漠然,对此事没上心。 徐慎跟她聊了会便准备回祭祖台,刚到院门口,就见越良泽从斜前方的小道上走来,衣衫染血,还背着神色痛苦的常霏。 铃萝看得眼皮一跳,徐慎已快步上前接应:“越师兄,出什么事了?” 越良泽还未搭话,常霏已发出痛苦低吼,他伸手掐着自己脖子,脖颈上已有数条抓挠的红痕,有的已破皮渗血。 “我回来的路上见到他跟宋圆圆被人追着打,常霏受伤,我先带他离开,宋圆圆还在后边。”越良泽答的简洁,刚进院门,就发狂的常霏勒着脖子压倒在地。 铃萝上前一脚踹开常霏,越良泽反身压住他,又把人半拖着朝屋里去:“他不太对劲,宋圆圆打不过那人。” “我去找他。”徐慎立马离去准备支援。 铃萝却低头看常霏。 他指甲发黑,面色痛苦,似有人掐着他脖子,四肢都在挣扎,翻着白眼,模样骇人。 越良泽俯身欲要把他拉起来时,常霏眼球翻转,只剩下雪色的眼白,却清楚地倒映他此时模样。 在铃萝眼中,常霏一瞬白发。 常霏停止了挣扎,却张着嘴,两人都能瞧见他舌头断了半截,却从喉咙中发出一个明确的音节,念出一个完整的字:“你——” 白发,雪眼,断舌之音。 两人皆是满眼震惊。 “今——” 在常霏吐出第二个字时,越良泽捂住了他的嘴,铃萝却已拿樱喜划过他的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所以晚上十一点再更 感谢在2020-04-27 22:11:07~2020-04-29 22:4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葡式酥皮蛋挞、一九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ㄒ暗 50瓶;咔咔阙 8瓶;glirid 7瓶;~^空白^、向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铃萝本是要直接斩下常霏的头,却被越良泽拦下,樱喜只在他咽喉划出一道血痕。 “你拦我干什么?”铃萝没好气道,“他是石玉人,让他把话说完你就得死!” 石玉人,一种古老神秘的怪物。 非妖非魔非仙。 它们似人形,白发,雪眼,断舌,却能人言,一张口就是诅咒,被咒之人必死。 只要你被它的雪眼看见,无一例外会收获石玉人的诅咒。 这怪物根本不会说话,只会诅咒。 东岛天极的祖师爷大道飞升,天下已无敌手,修仙界正欲奉他为仙首庆祝,可他却在飞升当日死去。 当时,一个约莫五岁的孩童端着贺礼进屋,他蹲坐在台下,仰头高高地看着这位修仙界的霸主。 随后孩童外形突变,青丝转瞬白发,双眼翻转,剩下大片眼白,倒映着祖师爷的模样。 石玉人张口,只说了一句话,短短五个字便杀了他。 天极众人大悲,祖师爷后人当场将这石玉人斩杀。 此后,天极门规第一条写着:凡是天极弟子,见石玉人必杀之。 就算非天极弟子,没有杀祖之仇,却也会因为这怪物无差别的诅咒而杀之。 “让开!”铃萝低声道。 石玉人出口后的诅咒无解,但只要在它说完之前斩断它的头挖出它的眼睛碾碎即可。 越良泽没有退让。 他想起之前背常霏回来的路上时,他痛苦不已,还有理智时哭着跟自己说:“师兄,我不是怪物……不要杀我……” 越良泽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让他保存力气,不要过多说话。 如今再看,常霏是知道自己石玉人身份的,却还敢入东岛天极内门,胆子可真大。 “给他一个机会。”越良泽一手去捂常霏的眼睛,拖着他朝屋里去,“你就在外边不要进来,也不要让它看见你。” “你想干嘛?”铃萝拦在门口,瞪着他道,“石玉人不砍头,你等着它把诅咒说完后去死?” 它刚可是已经说了两字。 若是没意外,它要说的就跟当年杀祖师爷的咒一样: “你今日必死。” 石玉人正在扭动身子挣扎,越良泽垂眸道:“我想办法试试,你伤没好,先回内门去。” “什么办法?”铃萝不退,“我倒要听听看你能用什么办法在不砍头的情况下阻止石玉人开口诅咒还不死。” “我要他变回去。”越良泽说这话的时候在看常霏。 石玉人,世间记载不过两则。 一是杀天极祖师爷。 二是杀人间帝王。 时差间隔千年,石玉人难辨,每次现形咒杀他人后也免不了再被他人杀之。 根本不存在变回去一说,但也不能肯定没法变回常人形态。 因为人们对它的相关信息知之甚少。 铃萝也只是听过没见过。 上下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她问:“还能变回去?” “我想试试。”越良泽说,“常霏说他不想死。” “他不想死,可他一开口别人必死无疑。”铃萝嘲笑道,“你怎么试?方法也不说,还不让我看着,谁能安心?万一你失败了它跑出来怎么办?” 在两人争辩时,徐慎却扶着宋圆圆回来了,宋圆圆喊:“小阿爹!常霏他怎么样?刚才那一剑刺入了他……” 宋圆圆的问话声顿住。 他瞪大了眼看着满头白发的常霏。 徐慎也愣住了。 两人怔怔地看着,半晌,宋圆圆才颤抖着声音道:“他他他谁?常霏呢?!” 徐慎放开他,表情凝重:“石玉人?” 这下又有两人知道常霏是石玉人的事了。 铃萝皱眉,而常霏还在挣扎,他张口要咬越良泽的手,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努力挣扎着把诅咒说出来。 越良泽死死地捂着他的嘴。 宋圆圆不敢相信道:“怎么回事?常霏怎么会变成石玉人?他……他怎么……” “诅咒说了吗?”徐慎问道。 铃萝说:“两个字。” 徐慎:“谁?” “师兄。”铃萝冷声道,“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按照门规杀了他,二,救他。” “怎么救?”宋圆圆深吸一口气道,“石玉人怎么救?他一开口就是诅咒!就连祖师爷都能杀,更别提我们!而且、而且二堂主被人杀死了……” 什么事都凑到一堆,让宋圆圆有些发懵。 铃萝对二堂主的话题没兴趣,她漠然道:“石玉人比二堂主重要,怎么救问师兄。” 但话说完又看向宋圆圆问道:“你发信号了吗?” “发了。”宋圆圆也受了伤,身上有血,脸色惨白,“祭祖台那边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到时候……” 若是再有人看见常霏石玉人的模样,那他必死无疑。 徐慎跟宋圆圆与常霏早就认识,而他也是越良泽在天极的朋友,勉强也算是铃萝交到的朋友。 几人一时陷入沉默。 时间却在悄然流逝。 石玉人的眼睛抽动,雪色的眼白倒映着越良泽的脸,渐渐地盈满泪水,溢出眼眶滑落脸颊。 石玉人也会落泪的吗? “常霏……”宋圆圆握紧了双拳,实在无法动手。 “救。”最终做出决定的是徐慎,他眼里有着无可动摇的坚决,“在它说完之前,我也想救他。” “一个个的都想救,知道怎么救吗?”铃萝没好气道,“他怎么变成这样的又怎么变回去?你们对石玉人了解多少?” “记载里都有一个共同点,石玉人前期跟普通人并无异样,只有露出特征时才会变成真正的石玉人,而它们两次出现的咒杀后都因为旁边还有人将其斩杀,也可能不是变不回去,而是没时间。” 徐慎边说边上前帮越良泽把常霏带回屋里。 宋圆圆也上前来,他擦了擦眼中泪,咬牙问:“那怎么办?常霏之前被刺杀二堂主的黑衣人一剑刺中心脏,这才出现异常的。” “受致命伤,会导致石玉人形态自保。”越良泽说。 铃萝皱眉看去:“你怎么知道?” 越良泽面不改色道:“猜的。接下来的说辞也是猜的,普通人和石玉人是两种形态存在,互为双生,只需要找到身为人的灵脉封印石玉人的一面就能变回去。” 猜的?信你才有鬼! 铃萝心中腹诽,却也不好再为此纠缠,他们时间并不多。 在场的都是聪慧之人,于修炼方面都有超于常人的领悟。 在他这番话后,徐慎跟铃萝异口同声道:“形幻咒?” 宋圆圆怔道:“那可是禁咒,不让修炼,这谁会?” “我。” 徐慎与铃萝又同时说道,不由对视一眼。 宋圆圆听得额角狠抽,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个怎么什么都练!天才了不起吗!” 越良泽撇了眼那两人,低声说:“她伤没好,灵力不足,无法施展压制。” “我刚学会,没用过,所以不太熟练,可能需要点时间。”徐慎说着,已经动手结印。 “宋圆圆,渡点灵力来。”铃萝收起樱喜,在常霏身上设了几处封诀,“我把咒体圈出来,让他能快点结束。” 宋圆圆连忙照做。 越良泽不能离开石玉人的视线,他死封着常霏的嘴,任常霏拼命挣扎也不能松手。 石玉人无法以物堵声,只能以肉堵。 人肉。 但世间少有人知道这些秘密。 常霏咬着他的手,呜呜咽咽,眼珠暴涨,面目骇人,可泪水却不绝。 铃萝莫名有种感觉。 前世她没有跟常霏等人接触过,但他们跟越良泽一定认识。 宋圆圆看着铃萝熟练的在常霏身上画咒,再看徐慎双手一刻不停地结印,还有好友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头疼的要命。 他嘀咕道:“还是我小阿爹靠谱,说灵力微弱就灵力微弱。再看你们一个个的,偷练禁术,隐藏身份,你们是不是根本没把我当兄弟!” 还靠谱? 日后见了你身为圣剑宗弟子且单手拔出镇仙玉的小阿爹,看你还觉不觉得靠谱! 铃萝心中腹诽完,头也没回地说:“禁术怎么了?别人想练还练不成,这叫不浪费天赋。” 宋圆圆瞪大了眼。 这都行!? 徐慎抽空也道:“学无止境,而时代变了,有些咒术早已该解禁。” 形幻咒被禁用,是因为它能移换彼此双方的灵脉,哪怕只是短暂的,有时限的,但依旧被认为危害大于利益。 因此早几百年前就被各仙门下令禁止修炼,被列为仙门禁法。 徐慎需要靠形幻咒才能从石玉人身上找到常霏的灵脉,而常霏因为受伤,才露出了石玉人的形态,他的灵脉力量不足以压制石玉人,因此互换成徐慎的灵脉时,能够再借助咒法帮他将石玉人封印。 这一切操作都是基于越良泽的说法,如果不成功的话—— 徐慎稳住心神,没有再想。 铃萝画好咒体,一个发光的结界圈笼罩在石玉人身上。 同时,他们听见传遍整个天极的丧钟声响起。 宋圆圆心里咯噔一声,完了,看山堂的人已经发现二堂主的事,很快就会赶来这附近! 可是这屋子里一个石玉人,两个修炼禁法咒术的弟子——这让看山堂的人撞见还得了! 看山堂守护天极各山秩序与安危,若是宗内出事,第一个赶到的必是他们。 铃萝这才回头去看宋圆圆,问:“二堂主什么情况?” “我们也不太清楚,祭祖大典久不见他,师父便让我去找二堂主,但是我跟常霏在下松山那一段路上就见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在与二堂主打斗。” 宋圆圆抬手捏了捏眉心,努力顺清这前后发生的事:“二堂主当时已不敌,我俩还未做出反应,就被那人发现,随即拉我俩入战斗。” “不巧小阿爹从山下回来,常霏被一剑刺心,我就让他先带常霏走。二堂主也让我走,又让我通知其他人,我发了玉听,刚好遇见来找我的徐慎,就先过来看常霏。” 铃萝又问:“那人有什么特征?心法招式?高矮胖瘦长什么样?” 宋圆圆沉思着,边想边描述;“身高跟二堂主差不多,黑衣,斗篷遮脸,看不见长什么样,动手的时候带着一片黑雾,现在一想是男是女都难辨。” “心法招式更是看不懂,但能伤二堂主,把他压成下风,实力绝对不低。” “我看见了。”越良泽忽然说,“那人用的袖剑上镶着一颗黑色瑕玉。” 袖剑,黑瑕玉。 铃萝挑眉道:“白玲珑?” 宋圆圆微微张嘴,感到有几分不寒而栗。 “那不是专杀修者的杀手组织吗?”宋圆圆震惊道,“可东岛天极他们也敢惹?” 白玲珑,一个只杀修者的组织。 传闻它共有十二人,不知姓名,不知性别,不知容貌,但只杀修者,且从未失手。 每位白玲珑杀任务目标时,都会使用一柄镶有黑瑕玉的袖剑,那是白玲珑的专属标志。 那独特的黑瑕玉,只有白玲珑的人才能炼制。 “小阿爹,没看错吗?”宋圆圆问越良泽。 越良泽道:“不会错。” “那没我们什么事了,掌门会自己看着办的。”铃萝双手抱胸,倚在门口看还在结印的徐慎说,“你可要在看山堂的人查到这边时结束才行。” “我先出去拖延点时间。”宋圆圆道。 铃萝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外门蹭顿饭吃,却猝不及防地被塞了满怀秘密。 她看着徐慎完成封印,常霏身上石玉人的特征逐渐褪去,恢复了常人之姿。 常霏哭的眼睛通红,一把抱住越良泽道:“师兄……” 若不是越良泽之前那一挡,他已被铃萝用樱喜斩头了。 常霏哭得泪眼朦胧,转而看向徐慎跟铃萝,跪地道:“谢谢你们。” 他吸了吸鼻子,身子都还在发颤,却咬牙说道:“今日之恩,百世难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9 22:46:13~2020-04-30 21:2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葡式酥皮蛋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七、啦啦啦 5瓶;咔咔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看山堂的人到时,见到的是二堂主的尸体。 现场打斗点被他们保存下,并分派人手巡山查找可疑之人。 发出信号的宋圆圆被赶来的云守息亲自问话,于休在检查现场,楚异则带领其他人顺着血迹找到越良泽的院子。 常霏与越良泽出去接受调查。 铃萝是偷跑出来,徐慎也不方便露面,今日常霏接触过的人,旁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两人待在屋里,大眼瞪小眼片刻后,铃萝主动开口道:“你什么时候修炼的形幻咒?” 徐慎低声说:“入内门第三天。” ……你还真是胆大! 铃萝眯着眼:“你哪来的形幻咒残页?” 徐慎如实答道:“那日我师父喝醉,在藏书楼舞剑时砍翻一书阁,我帮忙整理时看了一眼。” 铃萝:“一眼?” 徐慎:“我记忆比较好。” 铃萝没好气道:“我看是过目不忘吧。” 徐慎笑:“也可以这么说。” “有的人看了也没胆子修炼,练了也不一定能成。”铃萝说,“你在咒律这一块天赋不错。” “我师父也这么说,而我自己也追求咒律相关的力量。”。 徐慎是很容易陷入认真的人,且有着可怕的毅力,认定或是坚持的目标,不达到绝不放手。 铃萝听着,这才想起几分有关徐慎几人的回忆。 却不太好。 她正沉思时,又听徐慎问:“可你又是何时学会的?” 铃萝笑:“猜猜?” 徐慎就真的自己猜了一会才道:“不会又是三天一术法?” 铃萝三天学会一套剑法的事在天极被广为流传。 “差不多。”铃萝看向门外,眯着眼轻声说,“蜃楼书阁里可是有许许多多的典藏古籍,趁师父没注意,我偷看了几章。” 徐慎对此毫不怀疑。 可铃萝之所以会,是因为云守息对她用过这招。 将她的灵脉与另一人互换了。 而她想要换回来,所以才学会的。 屋外常霏跟越良泽正在接受看山堂人的询问,楚异站在石台边看晾在篮子里的野果,伸手拿了一个塞嘴里咬了口。 酸。 楚异面无表情地吃着,听完对话后,朝屋门那边歪了下头,问:“里边还有人吗?” 常霏心里咯噔声,越良泽平静道:“没有。” 楚异斜了他一眼,哼笑声,起身走到屋檐下:“自己出来。” 屋里的铃萝:“……” 她听见这声音眼角轻抽。 万万没想到来这边查问的人会是她的大师兄楚异。 这人性格乖张,前期跟她关系都不太好,彼此嫌弃,后来经历的事多了才有所改变。 “要我亲自请?”楚异舔着嘴角果汁笑。 徐慎示意她躲起来,自己出去,被铃萝摇头拒绝。 楚异能听沉息声判断里面有几人,躲起来也没用。 铃萝开门出去,迎着朗朗日光,垂首行一礼。 楚异见她腰间樱喜时挑眉,又咬了口酸野果。 没想到跟自家小师妹是以如此形式见面。 “大师兄。”徐慎垂首道。 铃萝眨了下眼,也道:“大师兄好。” “师妹不在蜃楼好好养伤,跑你外门师兄的院里躲起来干什么?”楚异似笑非笑地看她,“里边还不止躲着一个。” “大师兄莫怪,今日大典,我见你们都去了,剩下我一人无聊,便来外门转转,没想到遇上意外,又见是大师兄来查,怕你跟师父告状,这才躲起来的。” 铃萝回答有条不紊,又情真意切,让徐慎几人听得很是佩服。 “告状?”楚异笑,“原来我在师妹眼中是这样的人,行,那就满足你。” 他转身朝院外走去,路过石台时又顺手拿了一颗:“师父就在下松山,你跟我一起过去。” 铃萝:“……” 她迈步跟上,楚异侧身把手里的野果扔给她,“师兄请你的,就当见面礼。” 铃萝心中冷笑,他这行事风格真是一如既往地遭嫌讨打。 她拿着野果,把它当做楚异,狠狠地咬了一口。 酸炸。 铃萝鼓着腮帮子,转而去瞪越良泽:“酸死了!” 越良泽:“……” 我发誓我知道很酸所以并未打算让你直接吃果子。 铃萝最终还是跟楚异走了。 今日天极上下都很忙。 二堂主被杀一事遭封锁,祭祖大典那边由穆掌门带领着继续,云守息则来此查看。 他们的重点都在二堂主身上,并未过多关注路过此地的两位弟子。 常霏与越良泽也只是问话后便没了后续,见看山堂的人都撤走后,常霏才腿软地坐倒在地,捂着心口苦笑。 徐慎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越良泽则站在石台边,拿了颗野果递给常霏以表安慰。 常霏接过后捧在手里,这瞬间表情微妙,但能肯定自己不敢吃。 另一边: 铃萝跟在楚异身后,听看山堂的人同他讨论二堂主被刺杀一事。 楚异去年已出师入世,身为三掌门首徒,可代师接管宗门事务。 地位堪比堂主。 他听完看山堂人总结后,却没发表意见,而是斜了眼身侧的铃萝说:“怎么不说话?” 铃萝沉默。 楚异好整以暇道:“我都没问那屋里为何还藏着一人,你倒是先不满了?” “你既然说不问,那就别提了。”铃萝恹恹道。 她还在咬那酸野果。 没发现刚不自觉地用了上一世的态度跟楚异回话,让楚异有点意外。 这师妹前一会还对自己恭敬乖巧,这么会功夫态度就变了? 铃萝慢悠悠地将野果吃完,酸得眼泪都出来了。 楚异看得无语:“吃不了就别吃。” 铃萝扬首,将已蓄在眼里的泪水倒回去,不让它们流下来。 楚异一开始还以为这师妹要强,倔强得很。 直到他带着铃萝来到下松山,见到云守息,还没开口,就见铃萝从自己身后探头看去喊道:“师父!” 听见这声音,云守息惊讶地侧首看过来。 然后就见他的“心上人”哭得梨花带雨,娇弱可怜,漂亮的眼里满是泪水盈盈。 云守息气势微冷,上前道:“怎么了?” “师父……”铃萝抽了抽鼻子,弱声说,“今日大典我见你们都出去,感觉无聊,这才下山来的,被师兄发现已被责骂过,我知道错了。” 云守息微怔,身上那点冷意才散去。 原来是这事。 他伸手摸了摸铃萝的头,略显责备地看了眼楚异道:“不过是偷玩下山来,何必责骂过重。” 楚异:“……” 他终于知道这师妹为什么硬是要把那一整个酸果子吃完。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铃萝揪着衣袖擦眼泪,可怜兮兮。 十六岁的年纪,耍点小心机,适当骄纵性子正好。 于休看完现场回来,见铃萝也在有些惊讶,又见她哭了,便问:“师妹怎么了?” 铃萝低声答:“被大师兄骂了。” 于休转而去看楚异,也是略显责备的眼神:“师兄。” 楚异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行啊。 他敬重的师父,可爱的师弟,都被这小师妹给蛊惑了。 “可有查到什么?”云守息一边给铃萝擦眼泪一边问。 “残留在二堂主身上的气息有寒霜之势,伤痕诡异,八气三转,能推断出是白玲珑所为。”于休道。 楚异也道:“交战时有弟子看见对方手持袖剑,上有黑瑕玉,也是白玲珑的标志。” 云守息专心给铃萝擦眼泪,动作轻柔。他俯身凑近时,铃萝能看见他细腻的肌肤,心中不免感叹,这人长得是真好看。 “白玲珑。”云守息轻声念了一遍,唇角微弯着,眼里点点笑意温柔,“去梦川坊,把二堂主三年之内下山后的行踪调出来。” 于休点头领命。 “小异,你再去盘查半年内进出宗门的记录。” 楚异斜了眼铃萝,领命离去。 铃萝在心里笑,面上保持可怜,稍微退开距离,道:“师父,我知道错了,这就回青石坊去。” 云守息的手停在半空顿住,闻言眯了下眼,笑道:“你这几日恢复得不错,都能下山乱跑。” “今日有人闯山捣乱,杀了二堂主,你就跟着我,哪也别去。” 铃萝故作不解地问:“师父,什么是白玲珑?” 云守息直起身,双手拢袖,看向远处,轻声道:“一群废物而已,无须在意。” 白玲珑善行刺杀,通各种诡异术法,多是毒咒。 可这次杀二堂主,却并不是他们常用的刺杀之术,也不见毒咒,反而是有所缠斗,又被多人发现。 依照白玲珑的行事风格,铃萝觉得二堂主或许不是他们的目标,可能是二堂主意外撞破白玲珑的真实身份,这才打了起来。 白玲珑号称从不失手,若二堂主不是目标,那他们的任务还未完成,就不会下山离去。 再加今日天极祭祖大典封山,想走也走不了。 云守息未将修真界谈之色变的杀手组织放在眼里,却也不能容忍他们能够成功潜伏进天极闹事。 他领着铃萝在内外门各个堂口转了圈,期间各方消息不断传到他这里汇总,再由他挑拣后做出决定下传命令。 云守息是不常管宗内事,并非不善管。 祭祖大典仍在继续。 入夜时,铃萝站在山峰高处,看见下方山林掩映中的巡礼队伍,灯火长龙。 云守息领着她下去时在路上遇见宋圆圆几人。 他们正拉着越良泽,试图带他去看巡礼来缓解今日的疲惫,冷不防撞见云守息,又是惊得一身冷汗,赶紧站好行礼:“见过三掌门。” 铃萝站在云守息身旁,安安静静,没有表现出半点跟他们很熟的样子。 “起来。”云守息温声道,“今日是你们几位撞见二堂主那事?” 宋圆圆手心出汗,恭敬道:“是。” “受惊了。”云守息看了眼几人衣上的血污,“去药斋治疗过了吗?” 被三掌门关心,宋圆圆跟常霏都有些受宠若惊。 “去过了,药斋已给了药,并无大碍。” 云守息颌首,漫步走过,笑道:“去玩吧。” 几人垂首道:“三掌门慢走。” 铃萝跟在云守息身边走着,对宋圆圆的眼神视而不见,神色高冷离去。 云守息向她伸手,“夜里黑,坡陡,小心摔了。” 铃萝把手伸出,任由他牵着下山去。 后边的宋圆圆偷眼瞧见,酸溜溜道:“三掌门对她也太宠了吧。” 越良泽静静地看着。 三掌门俊美,温柔,有着一切美好模样,与之相比,让人自惭形秽,只有不配二字。 他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了下衣袖,眨了眨眼后转开视线。 “铃萝刚都不看我们……是不是我……”常霏伸手挠头,一脸为难又抱歉。 “瞎想什么!她是那种人吗?”宋圆圆拉着他朝前走,“铃萝就是碍于三掌门在才放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30 21:21:41~2020-05-01 17:5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51896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992828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祭祖大典结束后,穆横天与三位长老便赶来跟云守息汇合。 大人们谈话,小辈都退去一旁。 屋外走廊上,铃萝站在于休身边悄悄打了个哈欠,有些累,想回去睡觉。 端着一盘糕点的穆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无声责怪她散漫不知轻重。 铃萝不理。 穆雅走到楚异身旁道:“大师兄查验辛苦了,我看你今日都没吃什么,便给你带了点枣糕来。” 楚异目不斜视地看前方,淡声道:“穆师妹好心,我不饿。于休,拿去给小师妹,看她饿得都站不稳了。” 于休跟铃萝两人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穆雅被他说得面上尴尬,抓在盘子边缘的手指紧掐,指尖泛白。 铃萝嘴角微弯,侧身躲于休身旁偷偷幸灾乐祸。 穆雅高傲骄纵,但楚异比之更甚,又是第一个打败过天极大小姐的男人,长相俊美,性格乖张,不居平凡俗套,因此入了这位大小姐的眼。 她这两年一直追着楚异跑,偏偏楚异对她半点心思都没有。 铃萝深知这位大师兄眼光太高。 他爱的是天上月。 一场禁忌之恋,不被世人看好,更不会被仙门承认。 可楚异偏爱惨了那个女人。 楚异能为了他的天上月放弃一身傲骨,下跪磕头,被人践踏进泥潭折磨也无所谓。 那夜岐山小雨淅淅。 那时她还是仙门的骄傲。 铃萝持双刀闯阵,她每过一关,岐山就点燃一座烽火楼,岐山一百三十六座烽火楼大燃,昭示入侵者已来到山顶楼阁台。 那个跟她互不对付彼此嫌弃的师兄,也是曾与她一起共渡难关杀敌除妖的师兄,此刻正被岐山之主大笑着踩在脚下。 他脸上满是血污,不似往常的天之骄子,东岛天极赫赫有名的大师兄,更像是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奴隶。 岐山之主狂妄地笑着,朝楚异喊道:“再跪!” 楚异控制不住地吐血,他趴倒在地,已无什力气,却凭着心底那股执念,颤颤巍巍地曲缩五指紧握成拳,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再跪下。 再跪。 岐山之主又是一拳,轻而易举地将他打倒在地,再抬脚狠踹。 他狂笑着,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铃萝赶到时,岐山之主一脚踩在男人脸上,笑道:“东岛天极的大师兄,叄息真君的首徒,也就这种程度!是个被我踩在脚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废物!” “他的确废物,但你可别当着我的面说。”铃萝漫步朝台上走去,周身满是汹涌躁动的灵力,就连细雨也纷纷避开了她。 她瞥了眼满身血污,倒地不起的男人,手中弯刀翻转,指向岐山之主,颌首道:“说我有一个废物师兄,可是对我的侮辱。” 岐山一战,她把人救走。 下山时,铃萝问楚异:“值得吗?” 他只是擦了下嘴角血迹,细弱又坚定地答了一个字。 “值。” 铃萝至今不能理解。 那时占据她心思的是道和恨。 因此对情爱一事并无什么兴趣。 如今再看试图游说楚异吃一两块枣糕的穆雅,铃萝只觉得无聊。 在楚异面前,穆雅平日高傲的大小姐模样,也多了几分小女孩的娇气:“大师兄,你一下山历练就是好几个月,我想见你一面都难。” 楚异:“有何难?想见下山就行。” “可我哪能随便下山……那大师兄下次入世历练能不能带上我一起?”穆雅看着他问。 楚异面不改色道:“不能。” 穆雅咬着唇,不甘道:“为什么?我明年就能学成入世了!” 楚异挑眉道:“我回来时可听说你连小师妹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明年就入世。” 又被他念到的铃萝眨了下眼,深吸口气,确定了大师兄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把穆雅这个麻烦甩给自己! 还未等穆雅反驳,楚异已不客气地补了句:“连小师妹都打不过,这种程度你应该还要再学个三五年。” 穆雅气势变得阴沉,朝铃萝看去。 铃萝拉了拉于休的衣角。 于休说:“师兄,我们先走,你们聊。” 说着正要带铃萝离开,楚异扫了他俩一眼,淡声道:“站住,师父让我们在外等商议结果,怎么能擅自离去?” 于休最是听云守息的话,闻言又默默站好。 铃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听穆雅道:“我怎么可能打不过她!是谁跟师兄你胡说八道!” 楚异懒洋洋道:“听说她断了你一剑。” 穆雅:“那是普通佩剑!娑婆界那次我也断了她一剑!” “用望舒?这什么剑断不了。”楚异嗤笑声。 铃萝低着头在心里发笑。 穆雅气急,转身看向铃萝道:“你出来!我当着大师兄的面跟你比试!” 铃萝摇头,面色恭敬道:“不用比试,穆师姐自然是比我厉害的。” 她才不要帮楚异分担穆雅的注意力。 你尽管缠着大师兄便是。 可穆雅认定她是阴阳怪气,非要跟她比,便上前去。于休拦在两人之间,无奈道:“穆雅,你何必如此。” 楚异倒是真想看看铃萝实力如何,因此没有阻拦。 “于师兄,你让开。”穆雅咬牙道。 铃萝伸手指了指她后边,“弟子之间禁止私斗,让范堂主瞧见如何是好。” 穆雅回头,果真瞧见范堂主带着宋圆圆朝这边走来。 身后屋门同时打开,穆横天几人从里面出来,穆雅这才闭嘴退下,却也不忘狠狠地扫了眼铃萝。 “师父。”于休道。 云守息看了眼三个徒弟,对铃萝说:“夜深露重,你伤没好,先回青石坊休息吧。” 铃萝垂首领命。 见铃萝离去,楚异轻哼声:“小师妹倒是得宠。” 云守息笑:“你如她这般年纪时,我可有苛责过你?” 楚异抬手摸了下鼻子没说话。 “若是累了的话,也可同你师妹一起回去。”云守息说,“今晚怕是需要花些时间。” 于休道:“弟子不累。” 楚异跟在云守息身侧,淡声道:“我刚回来不久,也想多看看师门夜景。” 铃萝虽得令能回去,却没有离开。 她在殿外耐心等了会,终于等到宋圆圆出来。 宋圆圆收到玉听传文,知道她在外等着,便过来说:“常霏跟小阿爹还有徐慎在定山河那边放祈福灯,我是被师父叫来问话的,话问完了,正要过去一起。” 祭祖大典结束后的一大盛事,就是在横切整个东岛天极内外门的定山河放祈福灯。 二堂主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大多数弟子们并未受影响,因此玩得很开心。 铃萝到的时候,瞧见定山河边人不少,三五结队,热热闹闹。 河面已有不少亮着灯火,放着祈福纸愿的花灯。 熠熠火光映照着河流似长龙,在大山蜿蜒盘曲。 徐慎递给铃萝一盏祈福灯,铃萝拿在手里看了看,没什么兴趣。 几人待的点比较安静少人。 定山河边,宋圆圆歪头去看常霏的祈福纸上写了什么,被常霏恼怒推开:“看什么看!自己写!” “看看怎么了!”宋圆圆理直气壮道,“我看后还能给你增加赐福好吗!” “就你那破运气!”常霏嘀咕着,又悄悄续写。 铃萝走到河边,在越良泽身旁停下,弯腰看去,“你写什么?” “祈福语。”越良泽说着,一手遮住又道,“你别看。” 铃萝:“……” 她说出了跟宋圆圆差不多的话:“看看怎么了?反正放河里也不会灵。” 越良泽:“心诚则灵。” 铃萝嘲笑道:“那我写祖师爷保佑今晚就能灭天道杀仇人它也显灵?” 越良泽听着抬首看她,眼神怪异:“你的愿望……有点难。” “心诚则灵,骗小孩呢。”铃萝说着,弯腰将没写愿望的祈福灯放入河里。 “铃萝。”越良泽说,“你没写祈愿。” 他本是善意提醒,却让铃萝听得脑子一懵。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听越良泽喊她名字。 可铃萝在这瞬间想起的,却是前世南江城楼阁那夜,越良泽臣服于她,被她从高处拉下深陷欲望泥沼。 那夜男人在反反复复地叫着她的名字。 亲昵,暧昧,压抑,火热,一声又一声。 他好像并未如自己所想失去所有理智,甚至非常清楚他身下之人是谁,是何模样。 铃萝一开始听见时还会嘲笑他,后来被他说得脸都红了,便恼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不准再叫我名字!” 越良泽回以她一吻,哑声道:“你之前可说过,任我为所欲为。” 红色的鱼儿从水中游过时碰到她的指尖,冰凉的触感惊得铃萝瞬间回神,立马起身连退好几步,抬手指着越良泽道:“你!” 越良泽眸光干净明亮,静静地看着她等后文。 铃萝感觉脸颊微烫,他越是如此干净澄澈的目光看她,越是让她想起那夜的对比。 “你、你帮我把灯拿回来。”铃萝凶巴巴地说完。 越良泽哦了声,起身去将还未飘远的祈福灯拿回来递给她。 铃萝接过灯,将里边的祈福纸拿出来,蹙眉片刻后,以灵力落笔三两行。 她面不改色地把祈福纸塞回去,一边跟越良泽说:“是你非要我写的。” 越良泽歪了下头。 又到了一起放灯的时候,定山河边的众人齐齐将祈福灯放入河面,任它随波逐流。 红色的祈愿纸上密密麻麻一片黑字。 “祝我能赚很多很多钱,给宋圆圆买吃的,给徐慎买符纸,给铃萝买金饰,还有越师兄买好看的衣裳。” “祝我修道得成,可保护天下善人与身边好友。” “愿能学会世间所有咒律。再祝好友及师尊平安顺遂,百年安康。” “剑道一术,丹水居第二,我第一。” “愿她无病无痛,无灾无难。” 灯火吞噬了祈愿纸,将它化作夜里星火,送往另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1 17:52:39~2020-05-02 00:3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向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阳、祜休 3个;葡式酥皮蛋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712384 30瓶;中三少年戏梦 27瓶;牙音、加菲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今日很多事都让人猝不及防。 此刻看着河面灯火,听着其他人欢声笑闹,铃萝倒是从中享受到了片刻宁静。 常霏坐在河边,双手环着膝盖,下巴搁在上边,轻声说:“真的谢谢你们。” “谢什么啊。”宋圆圆看着河面,目不转睛,“我还欠你很多钱没还,对待债主当然要尽心尽力。” 常霏仰头看他:“是哦,你什么时候还?” 宋圆圆:“你还是去死吧。” “杀祖师爷的石玉人又不是你,而且它也被当场斩杀。”徐慎轻声说,“时隔上千年,我实在无法继承这份仇恨。” 更别提这石玉人还是他的好友。 铃萝正把手放入河水里跟路过的红鱼嬉戏玩,闻言笑道:“再说你就算真被掌门他们发现,也不会立马杀你,而是把你关起来,使出无数手段搞清楚石玉人的所有秘密。” 常霏听后一愣,重新垂首。 他本就生得清秀,火光映照下,还有几分柔和的女相。平日里活泼咋呼的时候不觉得,可一旦安静下来便有了对比。 “其实我……并不算是真正的石玉人。”常霏苦恼道,“我五岁那年,在我父亲去河边挑水时,常喜欢追着一起去,那天我不慎从桥上掉入水中,我不会水,更别提当时还有一只手抓着我的脚往下拽……” 宋圆圆听得抖了抖,回头毛骨悚然地看他。 常霏一手捂脸,话里满是苦涩:“它抓着我靠近,接着我就看见了满头白发和雪色的眼睛……接下来的事就不记得了,我醒来时,我父亲说是七天后了。” “从那天之后,我就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后来干旱与灾荒一起到来,大地龟裂,父亲饿得骨瘦如柴,卧床不起。那会我十岁,却发现自己感受不到饥饿。” 宋圆圆睁大眼,惊呆了:“你不会饿还总是跟我抢吃的?!” 常霏抹了把脸,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干嘛把气氛都搞没了!” “你继续说,继续说。”宋圆圆连忙摆手。 “我有灵力的事还是父亲死后,村子里遇上山匪洗劫,与之争斗时才发现的。我在外流浪数年,遇上徐慎后才跟他一起进天极修行。” 常霏嘀咕道:“入门那会,尊主念门规,我还问徐慎石玉人是什么东西,我根本不知道。” “我说你一个石玉人怎么还敢进天极来修行,原来是这么回事。”宋圆圆转着眼珠子,若有所思道,“所以其实是你那年落水,被石玉人抓了空子,附在你身上的?” 常霏低头:“我也不清楚。” 徐慎道:“暂且就当是这么回事,日后你自己千万小心,绝对不能让它再出来。” 常霏重重点头。 “可石玉人还会附身它人……这倒是有点意思。“宋圆圆若有所思着。 铃萝心说岂止附身有意思,年纪也刚好跟杀祖师爷的石玉人对上了。 她手指在水里转圈,那红鱼也跟着转,最后似乎有些晕了,往下沉了沉远去。 她顿觉无趣,收回手起身道:“我该回去了,那白玲珑没抓到,你们也少在外逛,早点回去休息吧。” “哎——”常霏急忙起身,叫了声,“铃萝……” 铃萝回头看他。 常霏憋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谢谢你不杀之恩!” 之前铃萝樱喜那一划,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要谢就谢师兄。”铃萝瞥了眼还在看灯的越良泽,“他手快。” 越良泽闻言回首看来,眨了眨眼。 “对啊,我小阿爹救你一命,这四舍五入,你欠他一条命,我欠你不少钱,就互相抵消了吧?”宋圆圆揽着越良泽的肩膀朝几人笑。 常霏听得额角轻抽,“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欠师兄的命跟你欠我钱有什么关系!” “那是我小阿爹!” “滚!师兄没你这样的不孝子!” 宋圆圆:“我可是给我小阿爹从晚斋堂偷了三袋大米回去!” 常霏:“……” 可恶!被他抢先了! 常霏又道:“师兄你等着,明日我给你比他多三倍的大米!” 越良泽扶额:“谁让你们去偷米的?” “铃萝啊。”宋圆圆眨巴眨巴眼,“她说小阿爹你都没米了,叫我们来蹭吃蹭喝的时候自带大米,这不是只能从晚斋堂偷了吗?” 越良泽去看铃萝,却发现她早就溜了。 二堂主一事铃萝并未过多关注。 两日后,天极公布了二堂主死亡,却并未告知是被白玲珑杀害。 同夜,看山堂抓获一名男子,确认是杀害二堂主的白玲珑一员,将其扔进了娑婆界里关着受苦。 铃萝回青石坊休养,期间一直在书阁看书。 楚异被穆雅缠得烦了,也回了青石坊躲起来不出去。 两人在书阁意外相遇,一大一小瞪眼片刻后,楚异问:“看的什么?” “怪诞话本。”铃萝坐在窗边,趴在桌上,将书立起来,懒洋洋地翻看着。 楚异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过来,在她对面靠窗站着说:“讲什么的?” “讲……”铃萝刚巧翻了一页,看着上面内容眯着眼,又歪头打量了眼对面的楚异。 楚异好整以暇地低头看她,等待回答。 铃萝轻咳一声,眯着眼郎悠悠说道:“讲一世家小姐外出春游,遇上劫匪,遭欺辱,欲要自裁时,幸得一猎户相救。” 楚异:“无聊。” 铃萝继续讲道:“两人在逃亡中彼此互生爱慕,为了保护世家小姐,猎户双目暂时失明,世家小姐很是感动。” 楚异将书放在桌上说:“俗套。” 铃萝无视他,继续道:“在世家小姐告知猎户,愿意嫁给他,共度一生时,小姐的兄长带着家兵们找到了她。” “小姐说,要带猎户一起回去,兄长不许,说他们身份有别,门不当户不对,猎户配不上她。兄长强硬,小姐也倔强,说她清白已毁,只有猎户愿意接受她。” 楚异听后皱眉看她:“你长大后可千万别跟这世家小姐一个想法。” 铃萝好奇问道:“什么想法?” “清白毁誉如何,不能以他人的看法来贬低自己。”楚异说。 铃萝笑了下,问得意味深长:“可师兄你能接受吗?” 楚异挑眉,嗤笑道:“既然是我喜欢的,有什么不能接受?” “可世间不是每人都跟师兄你一样,人家嫌弃就是嫌弃,再爱也嫌弃。”铃萝又翻了一页,慢悠悠地说,“猎户虽然不在意,很爱这位世家小姐,但兄长坚决不同意,便拆散两人,带走小姐丢下猎户。” 楚异说:“让我猜猜,结局是兄长让小姐跟别人成亲,小姐誓死不从,上吊还是服药选一个?” “师兄,你这么想就没意思了。”铃萝直起身道,“猎户那么喜欢她,当然是拼命去救世家小姐,然后带着她一起逃走,隐姓埋名过好日子去了。” 楚异冷笑声:“这恶俗的故事也好意思写进话本里出版?” 铃萝听后笑得很开心,又问他:“师兄,这结局哪里不好?有情人终成眷属,彼此勇敢坚定不移,多美好啊。” “无聊至极,没半点新意。”楚异批评道。 铃萝:“你不喜欢吗?” 楚异看着窗外,淡声道:“你说呢?” “没关系,你以后会喜欢的。”铃萝把书合上,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着眼看他。 楚异转过头来,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把书交出来。 铃萝把书递给他,问:“师兄来这边干什么?” “以你的资质和实力,已经能下山去历练。”楚异拿书翻着,看似随意地说,“白玲珑得罪天极,师父也要为此出山。” “人不是抓到了吗?”铃萝问。 “在天极的白玲珑有两个,一个被抓,一个逃了。”楚异说,“逃走的才是杀二堂主的人。” 铃萝起来伸了个懒腰,朝窗外探头看去,见了走在悬桥上的于休跟云守息。 “师父什么时候去?” “今晚就走。”楚异抬首看她,“来之前跟师父商量好,由我带你下山历练。” 铃萝哦了声。 她一点都不意外。 上辈子也这样。 “也是今晚走吗?”铃萝问。 楚异似笑非笑:“那你想什么时候?” “师兄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铃萝拿着玉听玩,传文的时候看了眼楚异,楚异也正在看她。 然后铃萝拿着玉听走远了才继续发传文。 楚异:“……” 还防着他发,他堂堂天极大师兄会做那种偷看传文的事吗? 楚异心中嗤笑,低头看书。 草草翻完全本后,他面无表情地抬首去看铃萝,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人影。 这书里奇奇怪怪的故事一堆,可就是没有她刚讲得世家小姐与猎户。 铃萝避开云守息,出了青石坊去外门。 等云守息到书阁时,只见楚异一人,便问:“铃萝不在?” “刚还在,这会跑了。”楚异把书放回去,转身道,“刚已跟她说了历练一事,怕是回去收拾东西了。” 云守息便没有多问。 铃萝本是要去外门找越良泽的。 她要下山历练,可是要去两月,那就没法找越良泽练剑虐他。 走之前虐一把,免得回来这人就不在天际了。 毕竟她也不知道越良泽何时成为的圣剑宗弟子。 然而她去的时候不见越良泽人影,用共生灵借圣灵鸟找了一圈外门也不见人,甚至还去戒律堂询问也无果。 入夜,到了离开的时间。 铃萝不得已回青石坊,跟师门几人汇合。 楚异站在鸟居前,神色睥睨,上下打量了眼刚回来的铃萝:“你若是再晚些时候回来,师父问起我可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铃萝耷拉着脑袋回:“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小师妹。”楚异笑她,“谁给你气受了就找谁,可别随便逮着个人就乱来。” 铃萝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没说话。 楚异又问:“谁给你脸色看了?” 铃萝:“没有。” “我猜猜,你穆师姐嘴皮子功夫说不过你,所以不是她。”楚异把玩着手里的云扇,漫不经心地说,“难不成是上次院里晾了一篮子野果的外门师弟?我看你凶人家挺熟练的。” 铃萝:“……” 她刚要炸毛,却见云守息和于休从后边走来,这才憋住了。 云守息说:“今夜悬云,不宜御剑,海船已在山海码头等候。” 天极之大,如茫茫上万大山,乍一看占据了大片陆地,实则是在大海之中。 天极与东海城隔着一片蓝海,这片无边海像是一道防线,划出了修者与普通人的世界。 悬云伴随着大雾,尤其是在海上,会让修者迷失方向,因此不利于御剑飞行。 铃萝到山海码头时,这边正亮着灯火,不少来往的商行船只停泊在此处,晚斋堂的人们正跟商船的管事和工人们交接着。 海船是东岛天极出行的船,宗内门人无法御剑飞行外出办事时,就由他们代劳送行。 铃萝朝海船走去时,刚巧撞上旁边商船卸货,或扛或抱着货物的工人们排着队列走来,她因慢了一步,被队列隔开停在原地等他们先走。 结果就在这堆人里看见抱着货物箱子的越良泽。 两人在此相见都有些惊讶。 少年因为干活,额上密汗,衣袖卷起,露出修长的小臂线条,整个人显得干练沉稳。 越良泽朝她走来,两人距离拉近,铃萝正要叫他,却听云守息说:“铃萝。” 她闭嘴了。 云守息自她身后走来,牵着她绕开队伍,一边说:“饿不饿?等会在船上可以吃点东西垫着。” 他牵着铃萝从越良泽身旁走过。 越良泽停下脚步,将原本已到唇边的话压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2 00:34:47~2020-05-03 14:4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祜休、糯米蟲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吕嘉忆、祜休、葡式酥皮蛋挞、一般路过淑芬、糯米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阳 3个;风太大 2个;祜休、汀听、木木、楚清秋、未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 46瓶;猛男金、楚清秋 20瓶;宜恩 17瓶;glirid 15瓶;糯米蟲、Pluto、尤思卡、泡姜 10瓶;糖葫芦好吃吗、祜休 8瓶;小阿堂子、祸水、凯凯汪wky 5瓶;咔咔阙、風早盐谷、牙音 3瓶;阎爷 2瓶;づ糖、吕嘉忆、曦城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海上大雾,遮掩了天上星辰。 铃萝跟着云守息走到船梯前时,忽然收手道:“师父,我刚忽然想起还有一事要做,你先上去,我随后就来。” 云守息微怔,没来得及询问何事,就见她转身小跑着回去。 越良泽知道铃萝不会当着云守息的面跟他打招呼,便抱着货物箱走了,没走几步,就听后边有人喊他:“师兄!” “越师兄!” 越良泽微愣,回头看去,发现她竟然回来了。 铃萝气呼呼地瞪着他道:“你走那么快干嘛!” 越良泽哑然。 “怎么了?”他问。 “我现在要下山历练去了,得两个月才回来。”铃萝说,“本来走之前要去找你练剑的,结果发现你人不在……你在这干嘛呢!” 越良泽好脾气地答:“常叔他儿子伤了脚,我来替他搬运。” 铃萝:“……” 不愧是你大善人。 “给你钱吗?”她问。 越良泽:“不用给。” “……就你善良!”铃萝没好气道,“我不在的时候要是有人找你麻烦,就跟你的便宜儿子说。” “要是他们打你,你就把名字记下来,回头我跟他们比试比试。” 她可不是关心越良泽。 能赢越良泽的只能是她铃萝,别人不行。 越良泽说:“我没那么容易被欺负。”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敢信吗? 铃萝狐疑地看着他。 “常霏他们也会经常来蹭吃蹭喝,你记得让他们多给你偷点米来,免得又被吃完了。”铃萝嘀咕道,“之前说的照烧鸡腿饭还没给我!” “等你历练回来做给你吃。”越良泽道。 “你搬完了早点回去,今晚悬云大雾,在山下待着不好。”铃萝转身离开,“我走了,回来见。” 越良泽:“路上小心。” 他静静地看着少女离去,搬运的工人们将他俩隔开,而离港的海船载着人离他越来越远。 海船的速度比其他船要快得多,从东岛天极到东海城用不了多长时间。 到东海城正是夜景最盛时,偌大的城市展现着人间的繁华热闹,几人刚上岸,还有东海城府兵来迎。 城中统领关晨关将领上前恭敬道:“叄息真君,城主得知你欲要查白玲珑一事,特派我来此相助。” “有劳了。”云守息温声笑着。 铃萝抬首朝城中最高处看去。 那是东海城主府。 修仙界与人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甚至有个别修仙世家,世世代代侍奉着各国皇族。 但修者不可轻易参与国政恩怨。 十二大仙门也有部分严令禁止门下弟子干涉朝廷之事,严重者视为叛出师门,甚至会因此遭到抹杀。 双方都需要保持力量的平衡。 只是这平衡微妙。 但不可否认的是,人界与十二大仙门的关系很好,尤其是那四位千年基业的大家,彼此之间还有微妙的利益来往。 东海城距离天极最近,天极掌门一句话,就能让东海城主挠心挠肺苦想几日。 双方地位高低因此明显。 进出天极,只有东海城一条路。 云守息带着于休在东海城查白玲珑,楚异则要带铃萝出东海城去历练。 “厉害些又惹人恼的妖魔,一般都在乡村小镇作怪,那地僻静,来往人少,适合它们作乱后藏身。” 楚异领着她在热闹的夜市路道上走着,周边商铺酒楼灯火绚烂耀眼,让人看得应接不暇。 在楚异讲妖魔的时候,铃萝停在一家地摊前,弯腰好奇打量着地上摆放的各种小玩意。 “这什么呀?”她指着一个黑色的小葫芦问。 摊主是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闻言答:“这是一个能装有天上月的玉葫芦。” 铃萝听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走在前边的楚异回头看去。 “天上月?”铃萝拿起那黑色的小葫芦问,“哪来的月?又怎么装?” “我演示你看。”八字胡接过玉葫芦,将它拦腰掰开,再递给铃萝,笑道,“姑娘请看。” 半截玉葫芦里盛满了清水,一轮圆月在水面熠熠生辉。 “挺有趣。”铃萝问,“怎么卖?” 八字胡:“十五银币。” 铃萝付钱买了,拿着黑葫芦去追楚异。 楚异站在前边等她没走,问:“买了什么?” “买了天上月。”铃萝把黑葫芦给他,说,“给你,师妹的见面礼。” 楚异:“……” 铃萝笑眯着眼,心情好,也不管他,跑开去别的摊子给自己买些零嘴吃食。 那黑葫芦小巧,不过婴孩拳头大小,楚异看了两眼,便收起来跟上前边的铃萝。 他们要去东海城外深山中一个名叫四陌的小镇。因为身处高山深腹道路难走,很难与外界联系。 楚异回天极时,在路上听说四陌镇常有风妖作祟,在人们攀岩山壁艰难出行去外界进出商货买卖用品时,它就会刮起阵阵黑色的风,将人们从高高的山壁上吹落掉下去落入它口中。 风妖只喜欢吃人的眼珠子,若是被黑色的风吞噬,侥幸大难不死,却必定会失去双眼。 路上楚异说:“如此为祸世间的恶妖,自然是要想办法除掉。” 铃萝跟在旁边不言。 但她却想起诸多事。 云守息一共三个徒弟。 他教会了徒弟们许多,道和术皆有。 铃萝曾一度想成为师父那样的人: 善良,强大,为苍生,守大义,救世人。 云守息是个好师父,铃萝对其尊敬,却也讨厌他。 大师兄桀骜,二师兄温柔,小师妹乖巧。 一开始是这样的。 可世事无常。 六日后,师兄妹二人到了深山。 铃萝站在看着陡峭山壁上走出的一条条道路挑眉,楚异御剑在天,双手拢袖,神色睥睨山下万物。 “我们就在这等着,等那风妖现形。”楚异说。 铃萝穿着斗篷衣,戴着帽子,闻言回头去看他:“师兄,你要是风妖,看见两个修者站在边上还敢出来?” 楚异挑眉:“怎么不敢?它不是挺狂的?” 铃萝心说我就是上辈子信了你的邪才等了一个月也不见风妖半点影子。 “我觉得它不敢,因为我们太厉害,它怕了。”铃萝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山壁。 楚异御剑跟在旁边,听后目光怪异地看了眼铃萝:“师妹,你俩比起来显然你更狂。” 道路狭窄地只能贴着山壁前进,往下一看深不见底,胆子小的人上去了也得双腿发软,还可能根本走不动路。 铃萝小步小步走着,不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说:“我先试着装作路人勾引它出现,师兄你离我远点,别吓着它。” 楚异哼笑声,御剑离去,在她前方探路。 铃萝慢悠悠地走完整个山壁路程,平安来到山崖下。 楚异也收起御剑。 铃萝收了收衣袖,说:“运气不好,没遇上风妖。” 路过的村民:“……” 没遇上风妖还运气不好?你疯啦! 楚异注意到有人过来,转身看去,打量了会眼前背着背篓的三人问:“去哪?” 其中一位村民愣了下,迟疑片刻后答:“去附近镇里给我娘子买药。” “不怕风妖?”楚异说,“太阳已经落山,入夜行路更危险。” “怎么可能不怕!”另一名村民道,“可是我阿姐没有药都快痛死了!” “那去吧。”楚异重新御剑而起,“我看着,保你们无恙。” 这一手御剑飞行让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纷纷激动喊道:“大侠!道君!” 铃萝在山底仰头看着。 村民们在楚异的保护下,风妖不敢袭击。 得想办法让风妖出手才行,不然又是跟以前一样,它忍耐力超强,能忍一月余,最后才因为饿得不行冒险出来行凶。 铃萝是这样想的。 但事实是: 三日又三日,他们在山崖这每天护送村民行路进出,就连有人不慎踩滑掉落也被御剑的楚异拎起来。 可风妖的半点影子都不见。 倒是收获村民送来的糕点甜瓜一堆堆。 人们都非常感激两人的保护。 一月过去,铃萝来时穿的斗篷早已换下,这会正挽着衣袖拿着甜瓜,提着裙摆站河里踩水歇凉。 她抽空往山壁的方向看了眼,楚异御剑下来,到河边无语看她:“你踩进去我喝什么?” “你去上游喝不就行了?”铃萝耸肩。 楚异站岸上面无表情地看她。 铃萝又抬手指了指,“或者你去喝他们送来的水。” 楚异去两人搭的简易营帐边拿了个水囊喝着。 这营帐主要是堆放村民们送来的东西,铃萝睡营帐里面,楚异睡外面。 “师兄,一个多月,我俩都快成村民的守护神了。”铃萝吃着甜瓜说,“我们要是走了,说不定这风妖立马就出来。” “那试试看。” 楚异说完,当即就行动。 两人假意离开山壁数日,藏在暗处等风妖出现。 结果这家伙比想象的更加狡猾。 铃萝都服了。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佩服这风妖的耐心。 可没办法,风妖若是想躲,他们很难找到。 假意躲了数日,最后因为村民差点从山崖上掉落去救人暴露。 铃萝回到山地河边叹息。 楚异护送完村民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在河里踩水的铃萝:“你若是不去救他,再等一两日那风妖说不定就出来了。” 这话前世他也问过。 铃萝的回答也跟前世一样:“风妖跟一条命比,当然是那条命重要。” 楚异说:“若风妖坚持不出,我们也不可能在这待上一两年,救得了一次,却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师兄,那人刚才险些丧命跟风妖没关系。”铃萝弯腰,伸出双手捧水洒在手臂上除热,“让他差点死掉的原因是那陡峭的山壁,是这座普通人难以逾越的大山,是他们没有一条平坦宽阔的道路能通往外界。” “只要这山不平,杀风妖也救不了他们。” 楚异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似乎是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人。 而铃萝看的却是日暮中被染上瑰丽色彩的骇人山壁。 如今的仙界至尊,能一剑斩开这山壁的人也不是没有,不需要远的,天极掌门就行。 可他们修道,追求的是无上境界。 是剑心合一。 是大道飞升。 不是开山造路,建龙车飞云。 入魔前,铃萝曾开山造路,建龙车飞云,战妖魔除害百千,守危城三月余救人无数。 那时她是仙门骄傲。 她曾真正的一心向善,行正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3 14:46:06~2020-05-03 21:1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吕嘉忆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耀眼的星星、祜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吕嘉忆 20瓶;宇智波小点点 10瓶;牙音 8瓶;啦啦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人小心大。” 楚异评价她。 铃萝弯着嘴角笑,捧水洒着散热:“那师兄你说,开山造路不好吗?” “当然好。”楚异看她,“只是你提出来让人感到惊讶,原来我师妹是这种大善人,但劈山造路你怕是还要修炼几十年,现在咱们先想怎么搞定风妖就行。” 铃萝算了算时间,快到日子了,就说:“后天它就出来了。” 楚异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铃萝说,“不如我们打赌?” 楚异扬首喝水:“不赌。” 铃萝:“……” 这是继越良泽后再遭第二人拒绝跟她打赌。 结果如她所说。 藏了将近两个月的风妖终于忍不住饿疯了。它在大白天里挑人们翻山去赶集时刮起阵阵黑风,自己也扇动着黑色的翅膀飞进起风的漩涡中,张嘴欲要咬走人类的眼睛。 可铃萝也躲在这帮赶集的村民中,风妖现形时,黑风呼啸而来,将她遮掩容貌的头巾吹走。 “道君救命!” 被狂风吹飞掉落山崖的村民大喊。 楚异御剑而去,风妖紧随其后,却被身后一道凌厉剑气逼迫转身避开。 它血红的眼中倒映着站在山壁上持剑的少女,恼怒不已,大翅一扇,周遭黑风越浓,生生割裂着人的皮肤,血腥味越发刺激风妖心中暴戾。 铃萝挽了个剑花,再次朝风妖斩去一剑,跃身与之相斗。 她没管被黑风卷落的村民,因为还有楚异在。她的大师兄除了岐山那夜,其他时候从未失手出错。 前世与风妖一战她用了樱喜,今日只用剑招。 楚异救人时还抽空观战。 这师妹处理风妖的技巧很熟练,完全封住了对方所有的走位,逼着它往自己优势的方向和剑招里躲。 冷静,沉稳,步步相逼,杀伐果断。 且不留余地。 楚异感受到了。 小师妹杀心太重。 不过那剑刃所指的是妖物,他也就没太在意,重点再次偏向她的剑术一道。 果然实力非凡。 就算对手是风妖也绰绰有余。 见铃萝毫发无伤斩断风妖脖子,楚异想的却是,下次可得给她挑个更厉害些的历练才行。 不如去打打妖王什么的。 “多谢两位道君,救命之恩无以回报!” 山底,被救的村民们纷纷下跪,感动哭泣着道谢。 “这风妖在此为祸数年,每日行过此地都让我们胆颤心惊,过得苦不堪言,今日终于……两位道君大恩大德,我们定谨记在心!” 铃萝抱剑站在一旁听着。 楚异也不是个爱处理这些事的人,便道:“你说两句。” 铃萝:“还是师兄你说吧,我只管除妖。” 楚异:“……” 他开始怀念自己那善解人意玲珑心思的师弟了。 村民有意留他们多待几日,却遭到拒绝:“我们在外太久,如今妖邪已除,是时候回山门复命。” 当日,楚异便带着铃萝走了。 离去时,铃萝持剑将山壁最陡峭的一处斜坡砍平,再以山石修筑了些许围栏,让他们今后从此过时风险变低些。 这是她前世没能做到的。 楚异见她竟然对修筑如此熟练,便跟铃萝说:“师妹。” 铃萝回头。 楚异问:“莫非你日后退隐,是想当修筑工人?” 铃萝:“……” “我没有退隐的想法。”铃萝面无表情地说,“但我知道师兄你日后退隐想当什么。” 楚异挑眉,似笑非笑道:“说来听听。” 铃萝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挑衅笑道:“当个葫芦。” 楚异:“……” 什么意思? 他无法理解。 铃萝轻哼声,御剑到山端离去。 御剑耗灵较多,这两月来,铃萝跟楚异基本每天都长时间御剑守护村民,所以回程时默契偷懒。 到东海城时已是晚上,又是刚巧遇上城内在举行游兰节,街上花车众多,歌舞献艺,品酒斗诗,热闹极了。 两人再次默契决定今夜不回天极,留在东海城过夜。 一开始铃萝还跟楚异走在一起,后来遇上游兰节歌舞献唱,被人群冲散,变成各玩各的。 店铺里有打包卖的民间糕饼,铃萝见有宋圆圆他们喜欢的,进去顺手买了几盒。 随着献艺花车走了大半东海城,铃萝打了个哈欠,先回了约定好的客栈。 客栈这会人不多,她刚进门就听厨子跟小二咋呼道:“我真没看错,那后院就是有鬼!黑成个煤球在那脸都看不清,不是鬼就是妖怪!” 铃萝停住脚步,歪头看去。 恍惚记起一些前尘往事。 前世也是这样。 她提前回来,听见厨子跟小二说后院有鬼,便同他一起过去查看,发现是只还无法化气凝形的灵魔。 此时铃萝也做了前世的决定,跟厨子去了后院。 那灵魔见她就跑,铃萝丝毫不慌,翻墙出去,来到僻静巷道后,掐了个灵诀轻易将它困住。 这灵魔有点蠢,不凶,见人就躲,还拼命压制魔性。 它只是一团如成人高的黑气,隐有人形,却不成人形。 灵魔被阵法困在角落里,黑气四散又聚拢,它挣扎无效,见铃萝走近,又拼命往后躲,若是有地缝,它估计已经拼命往里钻了。 前世的铃萝见它跟别的灵魔比简直是一股清流,因而怜惜,没有杀之,而是带去东海城外,告诫它不能伤人。 今时再看,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铃萝唰的展开樱喜,从中飞落出一片粉白的樱花落在灵魔身上。 “走吧,我送你出城去。”她说,“若是被城内其他修者或是灵兵瞧见,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灵魔周遭狂乱的黑气在这瞬间都停止了变动,似乎是呆住了。 灵力化成的樱瓣掩盖了灵魔的气息。 铃萝指间飞出一根灵线捆着灵魔,带它朝出城的方向走去。 “你身为灵魔,怎么还怕人?”路上她问。 灵魔被她以灵线牵着,周身黑气都收敛了不少。 它沉默。 铃萝晃了晃指间灵线,“你不说个所以然来,我可就不带你出去了。” 灵魔这才答:“人很可怕。” 它的声音混沌暗哑,夹杂着魔语口音。 铃萝以前听得艰难,入魔后重生一遭,这会听懂倒是不难了。 “哪里可怕?”她问。 灵魔:“哪里都可怕。” “你杀过人吗?” “没有。” “我看你魔气这么重,暴戾之心很难压制。”铃萝走在前边,灵魔在她后边,一人一魔都看不清对方面容,“可你却见人就跑,还这么怕人,你这种灵魔简直丢脸。” 灵魔一时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立场。 灵魔说:“我不想杀人。” “在我看来,你是灵魔,却想着当一个好人。”铃萝笑道,“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灵魔沉默了。 走了一段路后,铃萝不满道:“你怎么不说话?” 灵魔:“……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 灵魔沉默。 铃萝回头看了它一眼,灵魔就呆住,站着不敢动。 铃萝哭笑不得。 只觉得这货是真的怕人。 她把灵魔送到东海城外。 夜里山风徐徐,周遭花枝颤动,随着城内遥遥传来的古乐声中,铃萝对它说:“走吧。” 指上灵线收回,遮蔽魔气的樱花也散去。 灵魔站在原地,黑气四溢,却没动。 铃萝看着它,轻声道:“虽然刚才嘲笑你不知天高地厚,但你其实很好。” 她又一次重复前世说过的话:“你若选择不杀人这条道,那就坚持下去,不要半途而废。”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因为你是我见过特别的灵魔。” 铃萝朝城内走去,招了招手道:“走吧,我今后行走四方,你若伤人,可别让我撞见,不然我会后悔放你离去,那时就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灵魔站在城外花树下,静静地看着少女消失在夜色中。 回想起来,铃萝不得不承认,前世她说这番话时是真心的。 怜惜这不一样的灵魔,要它坚持自己选的道,不可半途而废违背初心。 可现在她说这番话心态却完全不一样。 像是逗玩一个可爱的宠物。 什么坚持自己的道,什么不可半途而废违背初心。 都是漂亮话。 你一个灵魔,最初的道就选错了,能坚持才怪。 铃萝自己都不信。 偏巧不管前世还是此时,这灵魔都信了。 铃萝回客栈睡了一夜好觉,翌日被楚异叫醒,二人准备回天极复命。 期间楚异问:“御剑还是坐船?” 铃萝:“御剑。” 楚异打量她:“你行吗?” 铃萝哼了声:“要不要打个赌,御剑,我若是比师兄你先到——” 楚异:“不赌。” 铃萝:“……” 最终二人御剑,一路都在拼遇见速度,谁领先了另一个就提速超过,如此反复,导致他俩回天极的速度飞快。 入天极,铃萝见反正都是先过外门,就准备去找越良泽将买的糕饼放他那,不然云守息又会跟她唠叨不让吃。 楚异还嘲笑她:“我看你凶人家的时候不客气,结果感情还挺好?” 铃萝本是要呛他的,却在看见院里枯死的花草时愣住。 这小院似乎被荒废了。 到处都是无人居住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3 21:12:40~2020-05-03 23:5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笔马凉、葡式酥皮蛋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蜘蛛 3瓶;亲爱的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铃萝一直都知道越良泽会离开天极,但如此突然,没有预兆,还是让她懵了会。 楚异进院里逛了圈出来,懒洋洋地说:“起码荒废一月了。” 说着眼角余光打量铃萝,捕捉着她面上的细微变化。 铃萝只哦了声,便拿出玉听给宋圆圆发传文,让他出来拿糕饼。 楚异跟在她身边问:“万一是入了内门,住在内门舍堂了呢?” “他笔试三十都没进内门,怎么可能。”铃萝漫不经心地回。 “怎么进不去?”楚异却有点意外,“笔试三十早该进了。” “不想去,混口饭吃就行了。”铃萝哼声答道。 宋圆圆来得很快。 两月不见,他御剑倒是熟练多了,大有一种在剑上不想下来的感觉。 “铃萝!”宋圆圆朝她招手,御气稳稳地停在她身旁,“你可算是回来了!那风妖有这么难吗?” “给你。”铃萝将买的糕饼递过去,“给我留点回来吃!风妖不难,但它太会躲了。” 宋圆圆宝贝地抱着糕饼盒子,又有些难过:“铃萝,我小阿爹他……” 铃萝打断了他,“我得跟师兄回青石坊见师父,晚上再找你。” 她就是不想刚回来就被告知越良泽离开的消息。 宁愿等晚些时候再听。 铃萝回青石坊,见云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这两月除妖的经历,跟师兄们聊了会天,又陪云守息外出去各个堂办事。 没什么空闲的时间,日程安排的紧,可铃萝始终觉得无聊。 她一开始对重生是不喜的。 前世什么都经历过了,恨也恨过,杀也杀了,与天道一战更是她的执念,战时已对尘世了无牵挂,死就死呗,反正她也没有要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可没想到一睁眼竟然重回当年。 对此她十分鄙视,觉得天道输不起,怕死,所以才扭转乾坤,倒回多年前保自己一命,要她重新来过。 但凡天道让她重生在妹妹死前那几年,她都觉得这重生有意义,也可能不再掺和仙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带着妹妹寻一安全之地好好过日子。 可这重生的时间点却是她一无所有的时候。 唯一不算无趣的,是她早早的就发现了越良泽。 每日虐他剑法,看他数次输在自己手里才能感到一丝重生的乐趣。 结果现在人跑了。 等再见他已是圣剑宗弟子,在金鸾池宴比武上反折她一招,又当着十二大仙门的面单手拔出西海太初的神武至宝镇仙玉。 到时候想要似砍瓜切菜般轻松地虐他剑术可就不容易了。 早知道上次离山之前就多虐他几次了! 可恶! 铃萝气得拍桌起身,事发突然,茶杯翻倒飞溅的茶水落入楚异碗里,筷子上夹起来的肉丸也掉在桌上滚下去。 楚异:“?” 于休正端着碗一脸懵。 云守息微微笑道:“何事?” 铃萝回神,当下秒变脸,委委屈屈地重新坐下道:“刚才想起在山下时,大师兄常抢村民送我的甜瓜肉饼,一时激动气不过才……” 楚异:“……” 又让我背锅? 于休立马给她夹了个肉丸放碗里,云守息也夹了一个给她。 楚异看着自己掉下桌的肉丸无语。 刚回来第一天,楚异就觉得自己该下山入世了。 日落时,铃萝出青石坊去内门定山河见几位小伙伴。 两月不见,彼此都长高了些。 宋圆圆跟常霏正在抢吃的,徐慎下河里捉鱼。 铃萝过来问:“捉鱼干什么?” 徐慎专注地盯着水流答:“在学八咒,要拿它修炼试试。” 宋圆圆回头骂道:“不要把你偷练禁咒的事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给我听!” 徐慎纳闷道:“我不是在跟铃萝说吗?” 宋圆圆觉得他的回答不可思议:“难道你以为我听不见吗?!” 铃萝顺手拿了盒糕饼打开,递给徐慎一块,自己吃一块,语气含糊地问:“越师兄怎么回事?” “触犯门规,被逐出师门。”徐慎咬着糕饼,回答的很平静,“你下山历练大概一月时,我去给师兄送米,意外发现掌门跟两位长老都在他院前。” 铃萝听得眼皮一跳,“哪个掌门?” “大掌门。”常霏按住了跟他抢食物的宋圆圆后接话道,“长老守在外边,大掌门跟师兄在屋里,他们谈了挺久,我跟徐慎在外边不敢过去。” 穆横天。 铃萝咬着糕饼若有所思。 常霏说:“大概半个时辰后,大掌门带着晕过去的师兄回了内门,我们让宋圆圆去跟范堂主打听,是不是师兄因为代替他人领罚而被大掌门发现问罪。” “但是那天我师父下山去了,不在天极,我去了戒律堂,发现没这么一回事。”宋圆圆苦闷道,“第二天一早,师兄就被两位长老押送着赶下山去,连我们都不让靠近,因此半句话都没能与师兄说上。” “长老跟着干什么?”铃萝不解。 徐慎道:“因为师兄擅闯禁地,长老说,本该处死的,但掌门怜爱开恩,最后只是废了修为灵脉,从天极除名,逐出宗门。” “擅闯禁地?”铃萝眼角轻抽,“他闯得哪处禁地?” 宋圆圆语气幽幽道:“半仙冢。” 铃萝微愣,目光略显怪异。 这可真是巧了。 当年她也是闯了这半仙冢禁地。 “那里禁制非常厉害,就师兄那废物灵脉能进去才有鬼。”铃萝嗤笑,“再说大掌门那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外门弟子怜爱开恩,能处死的他绝不会放走。” “师兄不在,掌门长老那边也没法去问。”常霏心塞塞地躺地上看夜空,“一个多月了还是有些不习惯。” “我去东海城找过,没有师兄的消息。”徐慎话里也有几分低落,“他灵脉本就微弱,再废了修为灵力……” 怕是有性命之忧。 铃萝虽然知道越良泽死不了,还会活得好好的,可听徐慎这么一说,还是有几分不悦。 穆横天这老头搞什么名堂。 “我相信我小阿爹,一定不会有事的!”宋圆圆捧着糕饼认真道,“你想想,要从三百多名弟子中精确控分考到第三十名,刚巧挤掉那人的名次,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我没有他这种头脑。” “对对!越师兄虽然平时话少,但他知道的可一点都不少!”常霏也坐起身道,“大到剑术,咒律,医典,小到种植厨艺和各种小玩意——他都知道!” 铃萝听得翻白眼:“夸,你们继续夸。” “铃萝你放心,小阿爹他很会照顾自己的!”宋圆圆安慰她。 铃萝炸毛:“谁担心他!” 徐慎也道:“反正师兄知道我们在天极,等他安定下来,肯定会想办法联系我们的。” 宋圆圆点头附和:“没错,小阿爹不可能忘记我的。” 铃萝冷笑声,她才不信越良泽会联系他们。 不然当年为什么都没人知道越良泽曾经是天极外门弟子? 他应该也觉得这身份尴尬,所以断了曾经的所有联系,再见时,已是受人艳羡的怪慈仙首最疼爱的小徒弟。 圣剑宗距离东岛天极很远。 它藏在无边雪原最深处。 非圣剑宗门人,绝无可能找到。 圣剑宗虽不在十二大仙门内,但历代宗主却是修真界的仙首,传承上千年之久,圣剑宗守着入仙门,传闻可连通仙界,只有此门弟子可入。 曾有圣剑宗弟子,入此门,一步登仙。 十二大仙门弟子遍布天下,历代圣剑宗的弟子却屈指可数。 当今宗主名怪慈,修真界的怪慈仙首,已有一百八十六岁。 座下弟子有三。 大徒弟常居宗内,虽未入世,却已知天下事。 二徒弟曾大战娿魔,居宗内养伤不出。 三徒弟代师行事,哪家仙门大宴或是需要圣剑宗仙首令出面的场合,都由三徒弟代行。 荒雪漫漫,寒风呼啸,穿过前方夜色下的雪雾,转眼已是绿林山道。 山门道路宽敞,高阔。 与天比高的巨石拦在山门最上方,石上圣剑宗三字笔锋凌厉,笔势惊鸿游龙,让人一眼难忘。 “于此处三跪九叩,便入我门。” 老人沙哑的声音带着柔和的笑意。 身着黑白长袍的男人走在前头,两鬓虽已发白,看似老态,却又面色红润,健康得很。 少年跟在他身后,三跪九叩。 巨石山门前,圣剑宗门人都在。 怪慈站在高处回首看去,朝少年伸出手,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怪慈的最后一位徒弟,也是圣剑宗弟子,赐字丹水。” 这个从遥远东岛而来的少年成了圣剑宗弟子。 他的师哥们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天赋异禀,修行远在他之上,因此每日轮流有人来教他修习本门心法。 一开始: 大师哥跟他说:“三日必会。” 二师哥咳嗽两声,道:“跟我学,两日必会。” 三师哥懒懒笑道:“小师弟,修行这种事不用急,就算你十天半个月都学不会也没事,虽然不会将你逐出师门,但肯定会被扔去万魔窟关上半年。” 越良泽:“……” 在万魔窟的威胁下,越良泽仅用一日就学会了本门心法。 真的是拼命了。 大师哥与二师哥两人之间凡事都要争个输赢高低。 在教导师弟一事上更甚。 因此越良泽常做完了大师哥留下的课业,还要做二师哥布置的。 终于熬夜写完了,爱凑热闹的三师哥见后,也扔了一套课业给他说:“有意思,我也想看看谁能先把你教会。” 再加一份师尊给的。 越良泽:“……” 这就是他逃课天极习堂的报应吗? 在圣剑宗,吃食随意,自给自足。 意思就是想吃?自己动手。 这是越良泽最满意的事了。 师尊修为深不可测,已脱离凡胎,喝喝水足以。 几位师哥修炼虽强,但却是生活白痴。 大师哥更是能连长带系结都能系的乱七八糟。 大师哥跟师尊一样,能克制。 二师哥只会煮白水蛋。 三师哥只会煮粥。 圣剑宗有四季谷,四谷对应四季,里面动植物应有尽有。 圣剑宗什么都不缺,可他们却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某天,三位师哥因为闻到了异样的香味而出门,一起来到了小师弟的院门。 桌上四菜一汤。 色香味俱全,还配有酱料小碟。 二师哥指着桌上饭菜愤然道:“这是人干的事吗?” 怎么能做得出如此好闻的饭菜! 大师哥吞了吞口水。 三师哥推门,道:“小师弟,师哥不请自来,没意见吧?” 越良泽:“……” 能有啥意见?他不想通宵写课业了。 偶有节日,越良泽下厨,怪慈也会与他们同桌。 二师哥问:“师尊去年怎么不来?” 怪慈说:“来看你煮了几个蛋?” 大师哥不客气地笑了。 年末小雪。 越良泽跟师哥们一起在宗内挂装饰的灯笼。 大师哥顺口问:“小师弟在外可有人家要寄个信吗?” 越良泽微愣,“可以寄信吗?” “当然可以。”大师哥回首看他,“我之前没说过吗?” 越良泽摇头。 二师哥嘲笑道:“你那点脑子能记住什么,我看你连小师弟父母双亡也忘了,还问人要不要寄信,师哥你故意的吧。” 大师哥:“要打一架吗?” “你等我伤好就打。” “哦,你都伤七八年了,不敢打就说不敢,废物。” “……小师弟你别拦着我,老子今日就要跟他拼了!” 三师哥挂着灯笼说:“没人拦你,他去写信了。” 越良泽给宋圆圆寄了一封,提及常霏与徐慎,又给铃萝单独发了一封。 他没提自己在何处,只道无恙,在努力修行,并祝节日安康。 圣剑宗的信灵鸟去的很快,不过一日就到了。 信灵鸟会根据主人给的印记,直接找到收信人。 于是其中一只信灵鸟飞进了青石坊,被结界拦下,惊动了灵虎。它出动与信灵鸟缠斗一番,最终将它咬住拿去交给云守息。 云守息识得圣剑宗的信灵鸟,有些惊讶,又见是寄给铃萝的,不由眯了眯眼。 他拆开了信封。 看完信上所写后,云守息笑了笑,指尖一念火将其燃烧成灰烬。 他起身跟灵虎说:“日后再见,便拦下给我。” 一封又一封信被寄往天极,却从未收到过回应。 每日信灵鸟归期时,越良泽都会早早等在山门前。 今日三师哥要出山入世,却发现他小师弟比自己更早在山门口。 “在这干什么?”他问。 越良泽答;“等信灵鸟。” 三师哥打了个哈欠,神色慵懒,伸手揽过他的肩膀道:“你寄信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越良泽眨了下眼:“男女都有。” “我说单独寄的那个。” “……” 越良泽沉默。 三师哥笑得暧昧,“寄什么信啊,多没意思,等你再修炼几年,学成后直接出山去见她不就好了。” 信灵鸟飞回,身上空无一物。它停在越良泽肩膀,歪头亲昵地蹭了下他的脸。 “看样子也可以不用见,这一年了,人家半个字都懒得给你。”三师哥看了眼信灵鸟,又伸手揉了揉师弟的头发,“别太难过,情爱不过转瞬即逝的无聊之物,你还小,这年纪我门也不提倡。” 说完又嘀咕句:“你这又长高了?” “我走了,替我照顾好师尊。” 越良泽拜别三师哥,站在山门前静看片刻天色后,低头跟信灵鸟说:“辛苦你,再寄最后一封。” 信灵鸟颇为开心地点着头。 它最爱送信了呀。 每次都能逗那只蠢灵虎半天。 他提笔写: 静神节安康。 修行繁多,日后将闭关专注,故不可再寄信,望平安。 越良泽卷着信纸,想了想,又展开重新添了几笔。 “你为何从不回我?” “我哪里说错了?” “我在东海城等过你数十日——” 不知不觉,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写了密密麻麻好几张信纸。 越良泽无言。 最后他将其它信纸揉成团,只寄出了最初两行字。 信灵鸟跨过山海,来到东岛天极,照旧被那灵虎追的满山跑。 青石坊。 灵虎咬着信封去找云守息,把信交给他。 于休有些奇怪地看了眼。 云守息展开信封,一边问:“小异还未到?” “玉听传文,师兄已经到外门了。”于休说,“师兄虽爱离山,但每逢重要节日他总会回来的。” “铃萝呢?” 于休有些无奈道:“她昨日在吞天塔力战海妖,这会还在睡。” 云守息宠溺地笑了下,将信压在盒子里,起身道:“让她睡吧,等晚斋时分再叫醒。” 下西院里,铃萝睡了快一整天未醒。 她梦里有许许多多曾未见过的,让她疑惑、不解又难以释怀。 可醒来时却什么都记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3 23:58:59~2020-05-04 19:0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糯米蟲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吕嘉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卷云舒 20瓶;糖葫芦好吃吗 10瓶;阑珊行 8瓶;風早盐谷 6瓶;glirid 5瓶;没有、2455570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没了越良泽的日子还是要过。 这年铃萝开始沉迷修炼,带着宋圆圆三人整日泡在吞天塔里。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她问。 宋圆圆举手:“超过穆师姐?” 铃萝鄙夷道:“关她什么事?” 宋圆圆心说人家可是天天惦记着跟你比这比那,你倒是把人无视的彻底啊。 常霏举手,迟疑道:“通关吞天塔?” 铃萝斜眼看他:“你野心也太大了,八千层,上千年都没人做到的事,你要我带三个拖油瓶去闯?” 拖、拖油瓶? 常霏与宋圆圆抱头痛哭。 话虽这么说,但不跟铃萝比他们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只是他们已经到了远超自己实力的吞天塔层数,而越往后,自己发挥的作用越小,大部分都靠铃萝。 徐慎沉思片刻后,举手道:“触发万妖混沌?” 铃萝眨巴着眼看他,纳闷道:“你怎么没跟他们俩一样笨呢?” 徐慎:“……” 不管答对答错都会被嘲讽的日子又回来了。 他深深怀念铃萝只针对越师兄一个人的日子。 “吞天塔最有价值的不是那些修为,而是万妖混沌给的神武。”铃萝说,“我们四个人,总不可能每个人运气都那么差,像上次穆雅一样只掉朵药材。” “哪怕不掉神武,也得给我们上品武器是不是?” 三人齐齐点头。 铃萝豪气挥手,道:“那就走!” 她上辈子脸黑,哪怕已经到六千多层了,却一次万妖混沌都没触发过。 偶尔连堂主也会来刷吞天塔,有的人卡关一卡就是好几年。 铃萝却在一年之内通关一千五百层,连破数十项纪录,将天极大师兄楚异也甩在了后边。 第二年回山的楚异得知后,就拉着于休跟他一起闯关,誓要抢回第一。 这师兄弟二人联手,很快又夺回了第一,顺便出了一次万妖混沌。 铃萝出来得知是楚异触发的万妖混沌后:“?” 为什么! 我不服! 玉听叮得一声响。 铃萝点开,是楚异发来的传画。 是一把萤光流转的神武。 铃萝:“……” 心态崩了。 她转身痛批三位小伙伴:“他两个人不过三日就触发了万妖混沌,还掉一把神武,我们四个人闯关一年为什么一次都触发不了!” 三人神色肃穆,彼此使眼色,最终推出徐慎上前一步回答:“大、大概……还不够虔诚?” 铃萝咬牙切齿道:“要多虔诚?” 她早就入魔了,现在依然有魔性在心,已经不太懂虔诚为何物。 四人最终决定,给予吞天塔最高虔诚,按照祭祖大典的仪式来,斋洗七日。 晚饭时,云守息不见铃萝,问为何。 于休无奈道:“师妹说要斋洗七日,戒荤。” 楚异哼笑声:“为了触发万妖混沌。” 云守息听后摇头轻笑。 夜里,云守息给铃萝端了些吃的去,都是些坚果甜食之类的。 他刚进院里,就见一个身姿纤细的身影在月下御灵修炼樱喜招式。 展开的血色扇面上呈现着西海太初的樱林图,凭空出现的樱花落了满园。 云守息驻足静声看着。 她长高了,也长大了。 面上最后一分稚气消失,如今已是个精致的玉人。这两年来按照他默不作声的控制,眼前的人梳着跟画里一样的发饰和妆容。 平日随他下山外出穿着画里的衣裙,洗浴用的也是他准备的香。 全都是属于他的。 夜风把樱花吹送去了院外,楚异抬手擦了下被冰凉花瓣碰到的脸,抬首看去,瞧见站在院门前的云守息。 他刚要出声,却无意瞥见师父的目光时顿住。 “师兄?”走在后边的于休见他停下不解看去。 楚异侧身躲回来,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于休噤声。 等了片刻,楚异才悄悄探身看去,云守息已经进院里了。 “怎么了?”于休小声问。 楚异摇了摇头,淡声道:“没事。” 两人离去时,楚异若有所思地扫了眼铃萝的院子。 吞天塔的万妖混沌,半年必会触发一次。 按理说是层数越高触发几率也越高。 可铃萝觉得离谱。 她六千多层,这够高了吧? 怎么却一次都没触发过呢! 天极果真是与她八字不合! 七日斋洗过后,铃萝等人再次踏进吞天塔,进去前曾留下豪言壮语:“不触发就不出塔!” 可见其决心。 三日后,徐慎触发了。 不幸的是,是双人同时触发。 虽然罕见,却不是没有。 吞天塔这边及时传音双方:“徐慎与焦秀同时触发万妖混沌,按照触发规则,此次万妖谁先击杀便归谁所得。” 宋圆圆大骂无耻,常霏则麻溜出塔寻找万妖刷新点。 铃萝心里暗骂她果然跟天极八字不合。 好好的触发就触发呗,非要来一个双人触发,你有病吧! 铃萝回头瞪了眼吞天塔。 “我跟圆圆找外门,你俩找内门。”常霏刚说完,就被铃萝打断,“别慌,我早先拜托了二师兄去天网那边帮我看刷新点,只要万妖现身立马就会告诉我。” 话刚说完,就接到于休传文:“内门,云上苑西角。” “走。”铃萝挥袖,御剑赶去。 铃萝刚落地,发现这次出来的是只几百年的蟒妖,正感叹对方道行颇深时,就见一道剑光飞来直斩抬头缩尾的蟒妖。 又是望舒! 铃萝心生厌弃,反手一扇将这剑光拦下。 穆雅同焦秀几人到来,见到蟒妖身旁的铃萝时冷声道:“不用管她,直接上。” “穆师姐,这可巧了。” 铃萝打开樱喜,在另两人动手时,宋圆圆与常霏同时拔剑迎上。 这次双人触发万妖混沌,可谓是能光明正大的抢夺。 穆雅早看她不顺眼,自从铃萝进了内门,她就处处被压,之前按在她头上的天才之名也被铃萝夺去,这两年铃萝下山历练,斩妖除魔,剑道一术更是在几位堂主之上。 因此得了剑道第一的称呼。 她连一把神武都没有,唯一的上品武器还是把扇子,如何担得起剑道第一的称呼? 明明她的望舒才是剑中极品! 穆雅眼中越发容不下铃萝,今日又有绝佳的借口一战,便没有留余地。 望舒蓄力一剑斩下,剑风猎猎,将铃萝身后的楼阁屋檐一角也掀飞了。 铃萝嘲笑道:“师姐怎么如此生气?不过是有一把望舒也难赢我剑术,当不了第一,多多修炼便是,何必拿无辜的花花草草撒气。” 穆雅听了更气,“你闭嘴!少废话!” 铃萝立在阁楼上展开樱喜,睥睨道:“你想与我比剑,可除了你手上那把神武望舒,哪里配?” “铃萝,你别太狂妄!”穆雅紧握望舒,剑意横扫,掀起阵阵狂风。 神武的确不容小觑。 铃萝瞥了眼与蟒妖争斗的徐慎,眼尾上挑,露出一个恶劣地笑。 “师姐,你连狂妄的实力都没呢。” 穆雅被她彻底激怒,甚至下了杀招。 神武望舒剑意本就凌厉霸道,横扫之际范围又大,让宋圆圆几人也都躲得远远的,被波及砍上一剑不死也是重伤。 铃萝身法诡异,巧妙地躲开了望舒的每一处攻击,任由穆雅追着自己打。 她将战场带到蟒妖这边,借望舒重伤蟒妖,给了徐慎机会,速战速决。 “徐慎拿下蟒妖了!”常霏朝铃萝喊,“你俩别打了!” 铃萝说:“我什么时候跟她打了?从头到尾都是师姐在追着我打!” “你简直卑鄙!”穆雅反应过来铃萝刚才的用意,怒火攻心,手中剑势更猛,封了铃萝走位一剑从头劈下,未有丝毫犹豫。 杀意仍旧在。 铃萝若是避不开,必死无疑。 望舒的威慑让她也认真了,樱喜种灵,飞长的枝桠拦下这一剑,却在阻拦片刻后砍断,剑风先到,铃萝掐诀花潮再挡。 穆雅再次用力,望舒与樱喜再次相撞时,一道霸道凌厉的金光飞射而来,将两人斩开。 楚异落在铃萝身前,掐断了她的花枝,又弹飞了望舒。 “万妖混沌已除,争抢也结束,再打下去,我就当你是想挑战叄息门徒,由我来战。” 穆雅恼怒道:“大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异没什么表情地说:“再出手就是这个意思。” 穆雅气急,收剑离去。 其他人挤眉弄眼一会,匆匆与楚异拜见后告辞追上去。 过来监督的长老愁道:“这云上苑可怎么办?花花草草死了一片,连房子都塌了。” 楚异瞥了眼铃萝,铃萝不怕死道:“谁干得找谁补啊!” 说完还回头去问宋圆圆:“谁干的!” 宋圆圆眼角轻抽道:“望舒!” 常霏连连点头:“对对,我亲眼所见!” 楚异便跟长老说:“既然是望舒做的,长老找它赔便是。” 长老:“……” 铃萝这几年过得越发肆无忌惮,反正出事有云守息兜着,她怕什么? 更别提她也不怎么喜欢天极。 她回身去看徐慎,见他拿着一幅黑色小巧轻便的卷轴。 徐慎说:“上品武器,降兮。” “虽然不是神武,但降兮擅咒律,跟他绝配。”常霏搓了搓手,还很兴奋,“再来再来,我们距离神武就差一次万妖混沌了!” 铃萝觉得自己终于走运,便点头答应,决定再战吞天塔。 刚没走几步,就被楚异拦下。 “去哪?” “吞天塔。”铃萝和善邀请,“师兄要一起吗?” 看在你也出过万妖混沌的份上。 “西海太初三年一次的金鸾池宴大会于今日宣布开放,你们不去?”楚异斜眼看这几位师弟师妹,“别人都在抢着出去见见世面,就你们整天往塔里钻。” 短暂的寂静过后,师弟们接连举手喊道:“我去我去!” 只有铃萝撇嘴神色厌厌。 哼。 去什么去。 不去劳什子金鸾池宴,她就永远是剑道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4 19:01:12~2020-05-04 23: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2个;吕嘉忆、宋鮮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折风 15瓶;我最爱的小时光 7瓶;一朝散 3瓶;蜘蛛 2瓶;曦城月、YM16S1H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西海太初,自开山建派起就有一至宝,名曰镇仙玉,是为神武。 那是一把半截剑身埋在地下的神武黑剑,只露出上半截剑柄部分,上千年来,无一人能将它拔出。 太初第一任掌教曾言,镇仙玉并非本教之物,只是在西海建教时,它恰巧遗落此地,半埋于弱水中。 于是有了金鸾池宴大会的由来。 西海太初的金鸾池宴大会,一开始是为这把镇仙玉寻找主人,广邀天下仙门修者而来斗法品剑,若能将这镇仙玉拔出,镇仙玉就是他的。 此神武有斩天地之威。 数百年前西海太初曾有内斗,双方分为两派,争夺掌教之位在教内互相残杀。有人不惜引来妖魔之力,却惊动镇仙玉,只一声剑鸣,便将众多妖魔斩去,全军覆没。 此后,越来越多的人仰慕镇仙玉之名前来拔剑,因人数众多,金鸾池宴大会规定几经变更: 三年举办一次,只有十二大仙门弟子方可参与。 所有想拔剑的弟子得先参加大会比试术法,前三名才可进金鸾池宴拔剑。 能拔出镇仙玉的人从未有过,倒是因此宴会,有不少仙门弟子从默默无闻到金鸾池宴声名远播。渐渐地,镇仙玉已不是重点,夺得金鸾池宴魁首才是各仙门弟子们的目标。 铃萝上辈子是金鸾池宴大会魁首,碾压同期弟子们的实力,一身剑术无人可挡,被称为剑道第一。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夺得魁首,进弱水拔剑,可西海太初自家内斗,导致当时场面混乱,打起来后多人入场。 当时铃萝以为入场的越良泽是敌人,这才一剑斩去,却不想他能接住那一剑,还拔出了镇仙玉—— 哼。 真是越想越气。 铃萝走在离开云上苑的路上,听着宋圆圆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金鸾池宴的事,面无表情地听着没说话。 “去啊去啊,三年一次不说,还必须是入门四年以内的弟子才行,超过了就不行,错过了这次就没下次了。”宋圆圆道,“而且说不定我小阿爹也去了呢!” 铃萝听得眼皮一跳,冷笑声。 常霏给宋圆圆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铃萝。 宋圆圆咳了一声,跟铃萝讨好地笑道:“这不是有可能嘛,铃萝你放心,到时候真遇见小阿爹,我一定帮你严词批评他!怎么能只给我们写信从不给你写!” 铃萝目光森然地看去:“再提信跟那呆子我就杀了你。” 宋圆圆:“……” 他比了个闭嘴的手势。 越良泽寄的信多是每人一封,针对他们每人的情况说的话也不同。有时候在典籍或是师哥们那边得到一些小玩意或是对伙伴们有用的术法知识,也会单独发过去。 只有节日或没什么术法知识的时候会只发一封祝贺信。 但他每次都给铃萝单独寄了信。 算是他一点点小心思。 偏巧铃萝一次都没收到。 一开始,铃萝听宋圆圆说越良泽给他寄信来时还不相信。 但马上徐慎跟常霏说他们也都收到了。 铃萝觉得不可思议。 她把信拿过一看,又发现的确是越良泽的笔迹,遣词造句也是他常用的口吻。 偶尔还寄了些小玩意来。 比如上千年的紫玉竹杯,他自己做的。 一些罕见的水果或是自己做的糕饼食物等等。 就是没给她寄过半个字! 铃萝也搞不清当时她是什么心情。 但旁观她一脚将习堂桌案踩粉碎的宋圆圆等人却很清楚她是何心情。 那会宋圆圆斟酌词句小声道:“可能是……小阿爹他忘记了?” 铃萝瞪眼凶道:“他都记得你差个茶杯这种小事还会忘记给我这么大个人写封信吗!” 宋圆圆战败,常霏小心翼翼道:“那那那也可能是师兄他不好意思给你写信?” 铃萝:“不好意思?那他怎么好意思给你们一二三几个人写!” 说不过她的常霏跟宋圆圆抱头痛哭。 徐慎咳了声,迟疑道:“要不……我问问?” 常霏跟宋圆圆齐齐点头:“对对对!我们帮你问问!” “不许问!他不写就不写,谁稀罕了!我又不是非要他给我寄!”铃萝气道,“问他为什么不写倒像是我求着他给我寄信!你们要是问了就绝交!立刻马上!以后再也别想进青石坊!” 她气呼呼地走了。 碍于铃萝的绝交威胁,三人又不敢真的问越良泽为何不给铃萝寄信,只委婉地表达了近日铃萝心情不太好,帮铃萝在越良泽那边刷刷存在感。 越良泽见后,给铃萝寄去的东西越发精挑细选。 却都是石沉大海,无半点回应。 那一年铃萝等人常下山历练,信灵鸟的目的地是东岛天极,找不到人,便由天极的人收下代为保管。 等宋圆圆几人回来拿到信,想要回复时,信灵鸟已经飞回去。 最后一封是在静神节,越良泽说要闭关修炼,便再无音讯。 三年后,西海太初金鸾池宴大会开始。 十二大仙门的弟子们陆陆续续前往西海太初。 东岛天极也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内门弟子。 这日入夜,在蜃楼上,云守息看着桌前三个徒弟,问铃萝:“距离金鸾池宴大会报名时间还有两日,你怎么还不去?” 铃萝说:“今晚就走。” “西海太初离我们可有点距离。”楚异懒声道,“今晚走我看你是不想参加这大会,怕打不过别家的?” 铃萝漠然道:“我御剑。” 于休有些惊讶:“这一路御剑过去,可是要消耗大量灵力,到时候再战大会,岂不是不利?” “二师兄放心,我有分寸的。”铃萝说。 以前她对这金鸾池宴大会颇感兴趣,早早就去了。 现在她对什么都已提前知晓,去西海太初还要见到一堆讨厌的新旧面孔,以及白白损失一个最喜欢的称号,铃萝就提不起劲来。 云守息道:“路上小心,今年金鸾池宴与掌教孙女百日宴撞上,掌教已广发请帖,过段时间十二大仙门都会到。” 于休说:“我陪师父去南屿寻百日宴礼,到时候再去西海太初,大会比武,小师妹不要太有压力。” 铃萝点着头,没说话。 饭后,楚异给她时间收拾东西,先去鸟居等人。 结果等来的铃萝只拿了一把普通佩剑。 楚异问:“给你的长袖呢?” 长袖是他上次万妖混沌出的神武。 铃萝说:“我拿把木剑也能挑翻他们拿第一。” 师妹的狂妄比师兄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异陪她朝山下去,一边嘲笑:“话说得这么满,到时候可别成了被人挑翻下台的那位。” 铃萝把玩着手中樱喜轻哼声。 两人御剑赶路,一日后到达西海城。 西海城近日客栈酒楼爆满,因为三年一次的金鸾池宴大会,引来大量客源,各家仙门弟子还要其它散修入世修者等等。 生意十分红火。 大会期间,除去身份尊贵或是有后台的,基本都要在西海城自己找住处。 西海太初的金鸾池宴比武场也只有大会期间才开放出入。 楚异先领着她去大会排队报名登记,填写记录册,又去拿比武令牌。 铃萝等在西海太初山门前,全程漠然脸,周遭弟子们的热闹喧嚣都与她无关。 楚异拿着比武令牌来扔给她,狠声道:“到底你比武还是我比武?” 铃萝漫不经心地说:“堂堂大师兄,帮师妹跑跑腿登记拿个令牌怎么了?” 楚异冷笑声,指了指西海城的方向:“那懂事的师妹去安排今日落脚点如何?” 铃萝打量手中令牌:“师妹我第一次出远门,师兄的要求未免太苛刻了。” “第一次出远门?”楚异眯着眼道,“要不要脸?” 铃萝:“不要。” 楚异:“……”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时,树上倒掉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说:“两位少侠,是不是正在为了寻不到酒楼客栈而烦恼不已?” 铃萝:“不是。” 楚异:“不是。” 毛茸茸充耳不闻,递出一张字写得丑不拉几歪歪扭扭的邀请函道:“闲云客栈,新开的客栈,物美价廉,饭菜色香味俱全,庭院花草景色宜人,床铺柔软舒适,是你旅途劳累后休息的不二选!” 铃萝漠然道:“没兴趣。” 楚异更直接:“没钱。” “我们真的很便宜,双人间一夜只要十五银币!”毛茸茸继续游说道,“金鸾池宴大会弟子半价!再附蹭一套大会攻略,上面详细记载了十二大仙门今年的所有参赛选手修为记载!” 铃萝听到这才转头正眼看去。 上辈子她没什么朋友,又住在西海太初,与同届弟子们少有交集,只顾着打败他们就完事了。 压根没听过还有这种东西。 眼前挂在树上毛茸茸的大狸猫是只画皮灵。 修者以灵力化形,借画皮灵以人言,是想要偷懒不出门办事的人最常用的术法。 楚异看出了铃萝的动摇,眯眼道:“师妹,我们可没钱。” 大狸猫说:“少侠莫慌!我们可以赊账!” 铃萝指着大狸猫道:“师兄刚才不是让我找落脚点吗?带路。” 大狸猫从树上下来,摇着尾巴欢呼道:“好勒!” 西海城,闲云客栈。 位置不算偏,装潢也算精致,中有大庭院,花树山水装点的颇为雅静。 再看房间内,插花都是新鲜带有露水,熏香淡雅,给人舒适感。 一切都布置的恰到好处。 就这竟然只要十五银币? 可进来时发现这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楚异开始怀疑这是黑店。 如此警觉的他,只开了一间房。 大狸猫抱着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铃萝站门口问大狸猫:“选手修为记载呢?” “少侠莫慌,等你先洗浴填饱肚子后再来份甜而不腻的糕点吃着慢慢看!”大狸猫摇着尾巴道。 楚异靠着门口,双手环胸懒懒地看着。 铃萝蹲下身去,笑眯眯地跟大狸猫对视道:“可是我现在就想看怎么办呢?” 大狸猫尾巴竖直,抱着算盘干笑道:“少侠还请等一等,我们为你准备的饭菜已经快好了。” 铃萝:“可我没有叫饭菜。” 大狸猫步步后退:“哪有住店不吃饭的,我们这不是提前为少侠你准备了嘛!” “那为什么不提前给我选手修为记载呢?”铃萝朝它笑,“还是说你们就靠这个坑人过来住店再擅自计算其他费用?” “少侠休要胡说!我怎么可能是黑店!” “我可没说,是你说的。”铃萝伸手道,“给我还是不给?” 大狸猫炸毛道:“吃吃吃过饭后就给!” 铃萝哦了声,直接动手。 大狸猫哇哇大叫着躲开攻击而来的剑灵,在屋里上蹿下跳,铃萝拎着它的尾巴转了圈直接砸墙上去。 大狸猫嗷呜一声化形散去。 暗处的施法者捂着被撞的额头嗷嗷哭着,抹着眼泪朝窗外大喊:“小师叔!有人打我!还砸我的店!” 西海城。 铃萝跟楚异走在热闹的大道上。 楚异说:“你为了本破书砸人店,我看西海城哪家客栈敢收你。” “你又不是没看出来那家黑店的套路,不砸它难道留下来当冤大头。”铃萝翻看着从大狸猫身上抢来的册子,“再说你堂堂叄息真君还混不到西海太初一间客房吗?” 楚异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之前可是你说不住太初的。” 铃萝听后抬头,理直气壮道:“西海城都是黑店,不住太初住哪?” 楚异:“……” 住哪?你直接回家吧还住哪!反正你精神上已经认定自己是第一了还比个啥?我都能单方面宣布这次比武大会结束了。 楚异黑着脸,带着铃萝进了西海太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4 23:57:48~2020-05-05 19:2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祜休、鹤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吕嘉忆、丿妖丶狐、kk、宋鮮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仓库皇竹草 37瓶;初七 10瓶;Z芝世、mrqf 5瓶;蜂花鞘 2瓶;没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西海太初有世间最大的樱林,以山灵养花,自创教起上千年从未花谢。 太初大部分楼阁屋舍都建在弱水之上。 弱水鸿毛不浮,占地面积虽大,却浅,深不过脚背。 它是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散步在太初各地,因为太浅又不会轻易有流动性,因此像是一面柔软的镜子。 从樱林出来的风堂主跟等候一旁的弟子詹容道:“金鸾池那边传来消息,说叄息真君的两个徒弟到了,你去接待吧。” “是。” 西海太初弟子等级可从服饰上的樱花印分辨。 普通弟子的花印在衣摆最低处。 地位高些的弟子花印在衣袖口。 首徒或是亲传徒弟则在腰间和肩膀。 被派去接待铃萝与楚异的弟子詹容,他的花印在衣摆最低处。 铃萝楚异站在半山腰,看着从上方小道走来的青年。 “太初二教弟子,詹容。”詹容垂首跟二人招呼道,“受风堂主命令,接二人去青竹居。” 楚异上下打量了他一会,挑眉道:“几年不见,你客套话说得越发顺溜了。” 詹容直起身,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他目光落在铃萝腰间挂着的樱喜时微顿,楚异往前走着,边走边说:“我师妹,铃萝。师父把樱喜给了她。” 铃萝站在台阶下,扬首看着前方站在一起的两人。 二人逆着光,耀眼无比,让她眯着眼。 楚异冷傲,詹容谦卑,跟她的二师兄不同,这人只有看似温柔的表象。 “詹琼大师是我师父,樱喜是他锻造的最后一件武器,看见樱喜难免有些亲切。”詹容朝铃萝笑道。 “詹大师之名久仰。”铃萝客气道。 她跟在两人身后,前往接待客人的青竹居。 一路上都是楚异跟詹容在叙旧谈话,铃萝漫不经心地看风景。 “今年各仙门人才辈出,四大家都有人参加。”詹容说,“除铃萝外,还有南山雪河的风天耀,北庭月宫的慕须京。” 楚异问:“前者我知道,风掌门的亲儿子,但北庭月宫的这位什么来头?” “前宫主之子。”詹容低声说,“私生子,此前不为人知,今年被接回北庭月宫,由现任宫主亲自教导。” 楚异听得眼角微抽,“把上任宫主的儿子接回来养在现任宫主手里,谁这么疯?” 詹容语气更轻:“现任宫主。” 楚异:“……” 没记错的话,现任宫主与前任宫主是夫妻,人比他还小一岁。 对别人的家事无甚兴趣的楚异换了重点问道:“那人修为如何?” 詹容:“不差。” 楚异问:“跟风天耀比谁更厉害?” 詹容略一沉思后道:“南山雪河剑术世间一绝,又有正道神术剑意,若风天耀已学会神术剑意,慕须京应是不敌。” 楚异侧身去看铃萝:“听见没?” 铃萝懒懒地抬眼,神色嘲讽道:“他学得会吗?” 这种从心底透露出的鄙夷和不屑让楚异佩服。 “我师妹,剑术不错,人也不错,就是态度狂了点。”楚异转而跟詹容道,“你就当没看见没听见。” 詹容笑道:“少年心气,有此也好。” 铃萝双手拢袖,神色淡淡。 再给风天耀两辈子,让他重生千百次,他也学不成风家的神术剑意。 “你们太初今年的杀手锏是谁?”楚异又问。 詹容领着两人走过曲折回廊,边走边说:“是二掌教的小儿子,琮秀师弟。” 铃萝听后看了他一眼,詹容微微笑着,不见异样。 “听说过。”楚异眯着眼,“西海太初的剑道天才。” 詹容缓缓说道:“琮秀师弟十三岁已学会本门心法,闭关四年悟纵道剑意,入世三年已到生死境。” “生死境破了?” “暂未。” 楚异又扭头看铃萝,说:“生死境未破,你还能试试。” “师兄。”铃萝挑眉道,“他破了生死境也无所谓。” 楚异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回詹容:“你当没听见。” 詹容笑着点头。 他们走过转角,来到一处精致的庭院。 “你们这几日就住在这边,到点会有人送三餐来,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詹容道,“南山雪河与北庭月宫都住在这西院,还有逍遥宗。” 这话一出,跟在他身旁的两人都停下脚步。 詹容回头看去,愣道:“怎么了?” “没什么。”楚异淡声说着,进门问,“逍遥宗住哪边?” “与你们隔着三个院的距离,应该是常见不到。”詹容玲珑心思,十分敏感,察觉到那微妙的停顿后很快做出反应,“若是此处不行,我再给你们换。” “不用换。”铃萝说,“位置刚好。” “谢了,你先去忙吧,晚些时候再找你。”楚异跟詹容说。 詹容点头退下。 铃萝进院里看了圈,随手指了间屋子说:“我睡这。” “随你。”楚异靠在门边,蹙眉道,“你收敛点,就你刚才狂妄的态度,传出去铁定被其他人盯着打。” 铃萝说:“我说的都是事实。” 那些人的确打不过她嘛。 “什么事实?”楚异冷笑道,“生死境什么概念知道吗?风家神术剑意什么意思知道吗?还有北庭月宫那人,没点硬功夫能让他来参加大会?就你长袖不拿带把普通佩剑,还敢这么狂?” 铃萝抬眼看他,说:“你没朋友吗?” “?”楚异问,“问这个干什么?” “金鸾池宴十二大仙门都有人来,师兄,你没朋友吗?难得齐聚,找他们喝酒聊天去啊。”铃萝说,“你堂堂叄息真君首徒,东岛天极大师兄,不该一个朋友都没有吧。” 楚异冷笑道:“刚詹容就是我朋友你瞎了?” “那你找他喝酒聊天谈生死境说风家神术剑意去。”铃萝转身离开。 楚异:“去哪!” 铃萝头也不回道:“去找我朋友,各找各的,晚上再见。” 楚异发誓,他再也不要一个人跟小师妹出门。 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半路把人打死还不管埋。 宋圆圆等人早铃萝几天到西海城。 这几日他们跟周边各派弟子已经混熟,收获小道消息无数,就等着铃萝来了跟她分享。 铃萝刚过太初山门,就拿玉听联系宋圆圆。 虽然出了东岛天极没有万象法阵支撑,但普通传文还是能做到的,只是无法传音传画。 宋圆圆道:“西市,万花楼,二阁。” 铃萝又重回西海城。 此时已到正午,周边酒楼香气四溢,来往都是年轻人们,整条街充满活力热闹。 铃萝找到万花楼,刚到楼上二阁,就见徐慎站在门口。 她挑眉道:“这么客气,还来门外接我?” 徐慎说:“不是,二阁被人抢走了,怕你找错门尴尬,所以等在这。” 铃萝:“……” “谁抢的?”她问。 徐慎领她去了五阁,道:“不知道,但看穿着与佩剑,应是南山雪河的人。” 于是铃萝进门前,掐了个水诀在二阁门口。 屋里宋圆圆正对玉听奋笔疾书。 铃萝落座,拿起筷子时随口问:“常霏呢?” “帮他东家找人去了。”宋圆圆说。 铃萝咬着筷子懵道:“什么东家?” “一只大狸猫,画皮灵。”徐慎说,“狸猫开了家客栈,但不会经营,前些日遇上常霏,两边一合计,就整了个黑店。” 铃萝:“……” 常霏的赚钱路数她是服气的。 不管白的黑的还是灰的,他总能找到点子。 “坑了不少人,后来传开了,大家都知道那是家黑店,就没人再去。”宋圆圆叹道,“但常霏已经赚了一大笔钱,正想抽身,那狸猫却找上他,说有人砸店还打了它,要常霏帮忙找人。” 铃萝哦了声,面不改色地吃着东西,问:“他不是想抽身吗?干嘛还答应找人。” 徐慎无奈道:“这不是怕狸猫一个不服把他的身份捅出去,之前被坑过的各派弟子就该找他还钱了。” “钱呢?”铃萝问。 宋圆圆指着桌上的满汉全席憨笑:“这。” 铃萝已经习惯了,也不惊艳,又问:“赚了多少?” 宋圆圆比了个数,“七千金。” 铃萝:“那他死定了。” 宋圆圆看了眼玉听收到的新消息,又给徐慎看道:“他要你帮忙找画皮灵真身的位置。” 徐慎说:“可以试试。” 铃萝在旁边笑:“怎么不让他找砸店的人?” 宋圆圆:“砸店的人无所谓,找到狸猫真身才能永绝后患。” 西市横街,常霏陪着一只气炸了的大狸猫在路边走着。 大狸猫站立行走,前爪疯狂比划着各种手势。 常霏耐心道:“那女子长何模样,有什么特征,可有穿哪家门服?” 大狸猫说:“长得高,又瘦,皮肤白,长头发,穿着白色的衣服,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但就是太粗鲁了!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动手还说我是黑店!我才不是黑店!她血口喷人!呸,喷猫!” 常霏:“……” 这满大街穿白衣服的女人都符合你说的啊! 大狸猫又道:“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的,比她高,跟我小师叔差不多高。” 常霏纳闷道:“你还有师叔?” “我师尊与小师叔今日刚到!但我不能告诉我师尊此事,只能找小师叔帮忙!”大狸猫爪子紧握成拳挥舞,“这坏女人完了,她敢打我,我小师叔绝不会放过她的!” 常霏想了想,问,“你小师叔厉害吗?” “那当然!”大狸猫骄傲抬首,尾巴一甩一甩,“我小师叔是除我师尊以外最厉害的人!” 那还不是没你师尊厉害……常霏心中腹诽着,一边嗯嗯啊啊地回答,一边给宋圆圆发传文告知此事。 得知大狸猫还有师尊与小师叔,铃萝倒是来劲了。 她指了指徐慎说:“找到了吗?我倒要看看它小师叔有多厉害。” “得花点时间。”徐慎说。 另一边,大狸猫也在很努力的找人。 只是没一会后,它跟常霏说:“我小师叔说找到人了!对方途经太初山门,我只要在那守着定能找到她!” 常霏还没来得及说句话,画皮灵已散形不见。 宋圆圆收到传文,有些惊讶。 “对方的咒术推演竟比我们先找到线索。” 不仅是领先,还推演对了。 有点意思。 铃萝眯着眼,起身道:“我去会会。” 宋圆圆愣了下,急忙跟上去:“等等,先别冲动!这是西海太初,别人的地盘!” 徐慎认真推演完,得出结果:大狸猫真身在西海太初山门里。 日暮时分,天际大片火烧云,光线绚丽。 西海太初正山门,偏角落的位置,站着一人一狸猫。 大狸猫身旁站着的小师叔青衣长剑,墨发玉冠,深邃的眉眼却干净明亮,那抹沉静和澄澈,与之对视都让人感到自惭形秽。 他不说话时,便给人静与默二字感受,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多看几眼,就会被融入他的气场中,成为陪衬。 楚异跟一帮好友从西海城玩乐回来,进山门时无意瞥见那只大狸猫,不由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这次他的注意力却不在狸猫,而是它身旁的男人。 “楚异!”好友在前边喊道,“看什么呢!不是说好去樱林赏夜樱吗?” 楚异道:“等会,你们先去。” 大狸猫听见声音,惊得抱紧了小师叔的腿,一爪子伸出去喊道:“小师叔!他就是那女人的同伙!” 越良泽抬眼看去。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相望,片刻后,越良泽说:“你确定?” 大狸猫哭得委委屈屈:“我确定!确定就是他跟他的同伙!” 越良泽:“那算了。” 大狸猫的表情整个僵住。 什么算了? 竟然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 “小师叔!为什么算了!他可是跟那女人砸了我的店还抓我尾巴摔我跟头!怎么能算了!”大狸猫嗷嗷叫喊着,楚异却已走了过来。 “巧。”他看着越良泽说,“这狸猫是你的?” 越良泽淡声道:“师侄。” 楚异眯着眼,说:“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越良泽双手抱剑,额前细发随夜风轻晃,神色淡如水,不答,只略一垂首,转身离去。 大狸猫在他后边哭得撕心裂肺。 “师兄!” 这不轻不重的一声师兄,压过了狸猫的哭嚎传入他耳里,让他忽然停下脚步。 大狸猫看着走进山门的女人,哭得更伤心了:“小师叔!就是这个女人!” 越良泽却重新迈步离去,只淡声道:“打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5 19:26:05~2020-05-06 01:3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活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甘露 30瓶;玉米、liooj 10瓶;祸水 5瓶;自挂东南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大狸猫跟在越良泽身后边走边哭。 楚异给铃萝抬手一指:“那画皮灵带人来找你报仇了。” 铃萝颌首看去。 只一个背影就能勾起她所有回忆。 当年她认不出棠花树下的少年,却一定认得青年时期的越良泽。 两人初见本该是在金鸾池宴拔剑时,这辈子却早早的提前了。 于是铃萝走上前去,嗓音清脆:“喂。” “那只开黑店的狸猫——” 大狸猫气得喊出哭腔,回头道:“我不是黑店!你含血喷猫!” 却是厉风呼啸而过,惊得它浑身炸毛,那抹白色的人影已至眼前。凌厉的剑势惊起地面落叶卷飞上天,越良泽刹那回首,以手中剑接住这一招。 这把长剑细薄,有细长黑布缠绕着剑身,密不透风。此时接剑,两方剑势相撞,靠近剑柄处的一卷黑布散开,露出色泽透亮又泛着冷意的黑色剑刃。 铃萝手中是普通佩剑,却以雄浑灵力裹着剑身与它相抗,否则也无法将那一卷黑布散开,散开后剑身也不会仍旧完整,换做别的撞到那黑色剑刃时早已整个碎裂。 山门前突然出现两股强大的剑意碰撞,横扫的剑风让路人都忍不住御气抵抗。 旁边的花树离两人已有一段距离,却不幸遭到波及断了几根花枝,树下赏花的女孩们都被吓跑了,徒留被砸了满脑袋花枝的男人一脸懵逼。 稍远处的另一拨人也都惊疑地朝发出剑意的方向看去。 其中一名身着金衣,全身上下都戴着贵重金饰俊朗少年挑眉道:“这谁干什么啊,怎么比本少爷还嚣张?明儿大会现在就开打,这么急着显摆?” 西海太初的人得意道:“嗐,估计是我们家琮秀师弟在练剑呢,前些日总有这么一出被横扫的剑意吓倒,如今见怪不怪啦。” 北庭月宫的人翻着白眼道:“你的感知修行都喂狗了是吧,这能是西海太初的剑势?” “这霸道的劲应该是我们南山雪河的人才对吧!” “哎呀管它哪家的剑势,反正看样子你们都打不过,赶紧走啦,再不去樱林可就要禁时等明天了啊!” 那金装少年怒眉一挑就道:“你才打不过!本少爷这就去会会!” 那人又道:“哎哟大少爷你就别去了,是我说错了,你最厉害,特别厉害,今年宴会魁首我就只压了你一个好吧,少爷你就别气了,走去樱林喝酒看月放松放松,好好休息了明天才能力战群雄啊!” 这一番话夸得金装少年舒服了,脸色由阴转晴,又跟着人群走了。 “哎,你叫人走怎么自己还往那边跑?” 那人道:“楚异还在那边!” 楚异跟大狸猫是离这二人最近的。 突然被扫一脸剑风,刮得他衣发乱飘,气得楚异想上去给他俩一人一脚。 大狸猫躲在越良泽身后,抱紧了他的大腿,这才没被掀飞。 两把长剑一竖一横相互抗力,眼见就要迸发第二轮剑意横扫,楚异开口道:“行了。” “再打西海太初的人就要来问怎么回事,被拉去掌教那边谈话你俩不嫌麻烦我嫌。” 大狸猫抱着越良泽的裤脚颤颤巍巍道:“小师叔,再这么打下去我师尊就要发现了……” 那一卷黑布又贴回了长剑上,遮掩了剑刃锋芒。 两人同时收剑。 铃萝心中气哼着,这还是当年那个拿把木剑任她为所欲为的人吗?不是!他变了!可恶! 那似有若无的废物灵脉如今已是深不可测。 铃萝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后悔当年没多砍他几次。 在她欲要收剑回鞘时,却见剑身有了一道缺口。 铃萝垂眸看着这道缺口,以它为点,延伸出的裂纹布满半个剑身。 哪怕她刚才的灵力控制极好,但普通佩剑跟神武有着本质区别。 更别提他这把黑剑—— 铃萝再次抬剑指着越良泽,不客气道:“赔剑!” 越良泽抱剑而立,哪怕那剑刃已到他咽喉也没有眨一次眼。 倒是在这瞬间想起当年她迎着日光持剑朝他脆声道:“拔剑。” 似乎是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原来若是真的拔剑一战后就是赔剑。 他在心里笑了下,迎着铃萝漂亮的眼道:“你说个价钱,我赔。” 铃萝:“……” 价钱?我要的是钱吗?我就要你手里那把! 旁边的楚异觉得铃萝张口就要喊一亿金。 倒是大狸猫先开口道:“为什么是我们赔!明明是你砸店打猫在先!” “你一个开黑店的真敢说?”铃萝眯眼道,“低价住房却开高价饭菜,都没交的服务强制给上,没去官府告你都算手下留情。” 大狸猫瞪大了眼,眼里还有一丝茫然不解。 越良泽低头去看它,“你开黑店?” “小师叔你不要听她胡说!我怎么可能开黑店!我雇的前堂可是信誓旦旦告诉我没问题的!”大狸猫扒拉着他不放,疯狂摇头,“低价住房是拉客源,高价饭菜那就是正常价格啊!买的小菜酱料油盐醋米都是要花钱的啊!” 上了山门,听了这番话的宋圆圆与徐慎将刚来的常霏捂着嘴给拉走了。 常霏:“?” 宋圆圆:“兄弟听我说你现在最好别上去,不然就死定了。” 铃萝面不改色道:“我没叫饭菜。” 大狸猫:“前堂说住店就是要送饭菜啊!” 越良泽:“……” 他明白了。 越良泽问:“骗了人多少?” 大狸猫要哭死了:“小师叔我真的没有!一个子都没有骗她就把我打了!” 楚异说:“住房的十五银币没退。” 大狸猫再次瞪大了眼:“十五银币你也要!你们两个人开一间房住我以为够抠门了结果你连十五银币都要拿!” 越良泽听后看了眼楚异。 楚异皮笑肉不笑道:“这不还没拿到?” 越良泽拿了银两还给楚异,又去看铃萝。 铃萝轻轻挑眉,“我不要钱,赔我一把剑就行。” 越良泽:“好,明日给你。” 铃萝忍不住想,答应的这么痛快,是有多想跟她撇清关系? 一封信都不写就算了——算、算不了! 铃萝气得直接把手中剑粉碎了。 越良泽:“……” 大狸猫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铃萝指着楚异说:“我师兄可是叄息首徒,你要是折了我的剑不赔,我师兄定要你好看!” 楚异:“?” 你瞎说什么呢!这关我什么事? 越良泽低垂了眉眼,眼角余光扫到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幕。 铃萝气呼呼地走了。 走到一半她又冷静下来。 想着越良泽多半是察觉到当年她与之比武练剑的小心思,就是趁他灵脉虚弱时往死里虐他。 如今他是圣剑宗弟子,灵力深不可测,不是当年被人欺负死踩进泥泞还无反抗之力的废物。 高高在上的圣剑宗弟子,当然不屑再与当年见识过自己弱小废物一面的人为伍,更别提这人还曾让他屡战屡败。 简直就是黑历史。 年少的耻辱。 铃萝这么一想又舒服了。 圣剑宗弟子了不起?还不是被我一根棠花枝就打倒了。 想起这些难堪往事,越良泽能平常心对待她才怪。 铃萝觉得自己十分善解人意,理解了越良泽的难堪。 楚异怕铃萝气头上跟人起冲突惹事,这才跟上来。 他看着铃萝回西院,懒声问:“你什么情况?” 铃萝不答。 楚异又道:“让人赔剑,他知道你住哪?你知道他住哪?他不还跑了怎么办?” 这师妹笨不笨,都不知道要抵押。 铃萝说:“那师兄你觉得该怎么办?” “要抵押。”楚异耐心教导,“以剑换剑。” 铃萝笑道:“师兄,你应该看得出他手里那把剑非比寻常吧?” 楚异:“都是剑,分什么高低贵贱。” 铃萝说:“拿一把普通的剑换把神武,怎么看都是不要脸。” 楚异看她:“你不是不要的吗?” 铃萝:“我要,你不要。” 楚异眯着眼,手中灵力闪烁,铃萝反应神速,足尖一点瞬间与他拉远距离。 两人算是一路打回西院。 期间楚异的好友喊他:“到底去不去樱林赏花啊!” 楚异这才不管铃萝,跟好友走了。 好友道:“叫上师妹啊!” 楚异:“有她没我。” 好友便探头朝西院喊:“铃师妹!去樱林赏花吗?” “她有樱喜还赏什么花。” 楚异手一抬,勒着好友脖子把他带走了。 月上梢头,星星稀疏。 青竹居住的都是这次金鸾池宴大会的客人。 大狸猫住在西海太初内庭,离青竹居较远。 越良泽走在回去的路上,石灯接连亮起,驱散黑暗,庭院中花草相宜。 大狸猫真身住的房间一开窗就能瞧见大片弱水和金鸾池宴台。 屋内的少年从床上起身时可见黑发下的尖耳,他拉上斗篷衣帽,动作迅速地去开门朝外跑。 “小师叔!”阿福气呼呼道,“我们为什么要赔剑!分明是她自己弄碎的!” 越良泽站定院内,问:“师哥呢?” “他去见掌教了,一时半会回不来。”阿福说,“他让你煮点吃的,说太初的人有鬼,吃食不干净。” 越良泽嗯了声,迈步朝院里的厨房走去。 阿福跟在他身后嘀嘀咕咕:“小师叔,你真的打不过那人吗?” 越良泽淡声说:“打不过。” 他卷着衣袖,洗着手,“给你师尊传话,让他寻把剑回来。” 阿福语气幽幽:“真要赔吗?” 越良泽神色顿了顿,又道:“算了,我去找。” 阿福气得翻白眼,“小师叔,她就是故意的!” 越良泽认真洗手。 他当然看得出铃萝是故意的,所以才要给。 越良泽本以为一个字也不回他的人,再见面肯定是半句话都不同他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6 01:31:08~2020-05-06 21:0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亮亮超可爱、玊弈、糖葫芦好吃吗 10瓶;宋鮮花、白芅 8瓶;曦城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阿福觉得自家小师叔实在是太善良了。 他不能让如此善良的小师叔被肆意敲诈。 于是阿福又回屋用画皮灵,唤出大狸猫偷溜出去,准备找铃萝吓吓她。 越良泽瞥见了偷跑出去的大狸猫,却没阻拦。 按照铃萝的脾气,到时候该会拎着大狸猫找上门来。 越良泽把手擦干,转身去拿食材。 铃萝回去后,玉听嗡嗡嗡地响,她这才拿出一看,都是宋圆圆跟常霏发的传文。 “我小阿爹!!!” “越师兄!我看见他了!” “你俩怎么打起来了!?” “我小阿爹怎么这么厉害!他那把剑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来历!” “……” 铃萝面无表情地关掉玉听。 他们进不来西海太初,当时忙着帮常霏掩盖,也没能出声招呼越良泽,只能疯狂给铃萝发传文探消息。 在铃萝把玩着玉听沉思时,窗外忽现一个巨大的影子将灯火遮掩,落下大片黑暗,浓稠的让人窒息,顷刻间掠夺了人的视线。 那窗外的黑影张嘴,露出骇人的獠牙,狰狞又血腥。 风声呼啸,那黑影说:“你——哎呀!” 飞出去的樱喜划破窗户直击黑影脑门,将它击飞摔出老远。 又一次撞到墙上去的大狸猫噫呜呜噫地哭着。 铃萝开门出去,掐诀拈了一个小阵法把它禁锢在地上趴着起不来。 “哎——你你你!”大狸猫慌不择乱,想散形溜走,却发现被阵法禁锢着无法散形,他的神灵意识都被困在了这。 眼见铃萝过来,大狸猫秒怂,喊道:“小师叔救命啊!!!” 铃萝抬手,收回樱喜,好整以暇地看着趴在脚边的大狸猫:“再叫啊。” 我看你小师叔来不来。 大狸猫哭道:“你把我神灵放回去,我这就叫我小师叔来!” “多大了,还什么事都找别人来救。”铃萝弯腰掐着它的后颈拎起来,“我要是狠心点,就直接碎了你的神灵,让你灰飞烟灭,只剩下一具空壳肉身。” 大狸猫:“……” 被吓哭了。 听这嚎啕哭声,铃萝嫌弃道:“闭嘴。” 大狸猫:“哇!” 铃萝拿着樱喜挑起它下巴,大狸猫以为她真要动手,立马收声。 “你、你不要冲动,其实我,我是来跟你和谈的!”大狸猫哽咽道,“我小师叔可以作证!” “是吗?”铃萝皮笑肉不笑道,“那我真是要去问问你小师叔,到底是想和谈还是要杀人灭口。” “带路。” 铃萝掐着大狸猫,看它爪子指的方向眯了下眼。 太初内庭,圣剑宗的待遇果然不一样。 圣剑宗在十二大仙门之外,却担当修真界仙首。 虽游离仙门外,却让人无法忽视。 有仙首令在,哪家仙门出事,圣剑宗甚至能介入调查,发号施令,若有不从,便可从仙门除名。 据传,若是被仙首令除名,这一世便绝无修道得成飞升的可能。 由高高在上的修者,陨落成一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 圣剑宗的特殊,让其它仙门十分忌惮。 没有人跟圣剑宗的关系很好,也不会有人想跟它的关系很差。 十二大仙门甚至有着保持数百年的默契: 谁都不允许与圣剑宗有私交。 圣剑宗也有门规:不得与十二大仙门之人过于亲近。 这也是越良泽寄信时从未说过自己入了哪门哪派又在哪修行。 闭关出来后,师哥们得知他写信的是东岛天极弟子,便委婉提示,若非需要圣剑宗到场或收到邀约,便不能主动前往。 他能用圣剑宗的信灵鸟寄了一年的信,已是怪慈仙首对他睁一只眼闭一眼。 越良泽闭关出来后偶尔会想:铃萝不回信,是不是因为看出那是圣剑宗的信灵鸟,知道这些规矩,为了避嫌这才一个字都不回的。 自己冒然寄了那么多信去,要是被有心人揣测她跟圣剑宗有私交,日子肯定不好过。 倒是他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害了铃萝。 越良泽为此事想过许许多多。 他正凝神切着菜,忽听破空声响起,打开的窗户飞进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被人摔到他脸上时抬手接住。 “小师叔!”大狸猫终于忍不住开始哭了,“她欺猫太甚!” 越良泽想,它这一整天都在哭。 铃萝站在窗外庭院中,月色皎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他,眼尾上挑,是熟悉的骄纵与傲慢。 “堂堂圣剑宗弟子,让你赔把剑而已,却叫一只画皮灵来杀人灭口,要不要脸?” 越良泽微怔。 她知道? “我是去谈和的,才不是杀人灭口!”大狸猫嚎道,“你莫要再血口喷猫!” 铃萝轻哼声,“谈和要在我窗外装神弄鬼?” “你那么大一个人,我这么小一只猫,把影子变大点再跟你谈怎么了!”大狸猫有了靠山,气势也变足了,“我还没说你以大欺小呢!” 铃萝:“来来来,你说。” 大狸猫正要张口,却被越良泽捏碎了身上的阵法,让它散形回了本体。 越良泽道:“师侄顽劣,定当好好管教。” 铃萝站在原地没动,不紧不慢道:“它把我窗户也打坏了。” “太初夜里那么冷,我窗户关不上,晚上冷风直往里边灌。我明天还要参加大会武斗,既没了剑,又得受一夜寒风,你说这怎么办?” 越良泽默然。 几年不见,她越来越会说了。 “一并赔你。”越良泽道。 “你钱很多吗?”铃萝却纳闷了,“还是在深山里待久了,半点为人处世都不懂,窗户坏了你不会去修好吗?” 越良泽:“……” “稍等。”越良泽说,“等晚膳做好便去。” “做的什么?”铃萝瞅了眼他身后,已经闻到了些可口的香味。 “青椒炒肉,蛋花汤,再炒一份菩提玉斋。”越良泽洗着手道,“还能做一份照烧鸡腿饭,你要吃吗?” 这主动邀请深得铃萝心。 她漫步走去,嘴上却道:“圣剑宗的邀请谁敢拒绝。” 越良泽垂眸,静默片刻。 他转身继续切青椒,低声说:“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铃萝:“?” 她刚走到窗边,听了这话一脸狐疑。 什么意思? 刚还问她吃不吃现在就反悔了? “你道什么歉?”铃萝问。 越良泽说:“寄信的事是我没考虑好,若是你因收了圣剑宗的信而被他人猜忌,我在此道歉。” 他觉得应该把这事说清楚,否则一辈子都会为此困惑不解。 那太难受了。 铃萝听得稀里糊涂。 她在窗前站着默了会。 此时只有越良泽切菜的声音,沉而闷。 好一会后,铃萝才道:“你说我收了圣剑宗的信?” 越良泽目光沉静,未见波澜,他手上动作不停,话里也不见半分埋怨:“离开天极的第二年,我给你寄了十四封信。” 铃萝:“……” 她抬眼朝越良泽看去,有些怔愣。 “你再说一遍。”铃萝道,“寄了多少?” 越良泽重复道:“十四封。” 我可是一封也没收到啊。 铃萝听懵了。 “你不是寄给宋圆圆他们的吗?”铃萝问。 越良泽说:“我给他们寄了七封,除了最后一封没收到回信,其他时候都收到了。” “只有我给你的十四封,你一封没回。” 铃萝被这番话惊到了。 十四封,一封没回! 光是听着都让她想要谴责! 换做是她,第二封不回就扔笔不写了。 这男人怎么一直坚持到十四封的? 铃萝在心里疯狂吐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等等!这寄信不回的人是我啊! “十二仙门的人不可与圣剑宗亲近,我亦不能与之有私交,早些时候不知深重,寄了这么多信让你困扰,实属不对。” 越良泽还在道歉。 铃萝张了张嘴,黑瞳倒映着他的侧脸,是她记忆里的模样,却又让她有几分陌生感。 “你是寄到了青石坊吗?” “嗯。” 铃萝听后眯了下眼。 青石坊,信灵鸟。 一封未见。 云守息。 铃萝眼里掠过怒色。 不用深想就知道能不动声色拦下信灵鸟十四封信的人是谁。 铃萝气道:“那只信灵鸟在哪?” 越良泽这才偏头看过来,有些不解,却还是答道:“死了。” “活该!”铃萝没好气道,“那年我可是一封信也没收到!” 这下轮到越良泽懵住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他蹙眉道:“一封也没有收到?” “没有!我要是收到了会不回你吗?”铃萝指着他道,“你说!我会不回你吗!” 面对铃萝生气地质问,越良泽怔住,握刀的指尖不自觉地轻抽了下。 他真的以为—— “那蠢货送信失误,我一封没收到!下次别再给我寄信了,想说什么想送什么亲自到我跟前来!”铃萝气得不行,完全忘记自己重生的事,露出了入魔后对各种规矩的藐视,“不可与圣剑宗亲近,不能与十二仙门有私交,他们的规矩关我什么事?我想跟谁亲近就跟谁亲近!” “我跟你不仅有私交还——” 在对上越良泽那沉静的眼时,铃萝顿住了,到嘴边的话飞速吞回了肚子里。 越良泽说:“还什么?” 还问?你也太不识趣了! 铃萝怒上心头,便恶劣道:“还跟你牵过手亲过怎么了!” 越良泽:“……” 一直在屋里偷听的大狸猫:“?!” 它害羞得捂住了脸,却没捂住耳朵。 越良泽眨了下眼,这瞬间心跳快了一分,以为被自己忘记的那一幕却在听见相关的词句时一下就想起来了。 冰冷的寒潭,水下月光粼粼,还有少女散开在他指尖柔软的发。 实则一个小小的细节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铃萝见他避开目光,便又恢复了傲慢,颌首道:“别多想,那是水下帮你渡气,我没有半点杂念。” 末了又补充:“你也不准有!” 越良泽握在刀柄上的手松开,镇静地避开这个话题,说:“既然一封信也没收到,那你为何知道我是圣剑宗弟子?” 铃萝:“……” 越良泽以为她是因为圣剑宗传信的事被人猜忌疏远,可铃萝一封信都没收到,那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她又是怎么知道圣剑宗一事的? 铃萝面不改色道:“信灵鸟寄信给宋圆圆时,我恰巧看见,对那鸟上心,回去问了师父,这才知道的。” 是么? 越良泽压下心中疑虑没问。 “既然他们都收到了,说明信灵鸟没送错,可你为何一封也……” 他话未说完,就听铃萝道:“这事我会查,你不要管。” 越良泽侧目看去。 铃萝瞪他:“我真没收到!” “知道了。”越良泽又看会案板。 他刚说谎了。 那只信灵鸟没死。 当年他只在意铃萝是否有回信,没想其他,现在看来,应该找信灵鸟好好问。 铃萝说:“你要是不相信——” “我信。”越良泽说,“若真的收到了,你不会不回我。” 他也是今天才敢确定的。 铃萝轻哼声。 大狸猫不合时宜地出来道:“小师叔……我师尊刚传言,二掌教正要过来,要是让他看见这位……” 它看着铃萝,很懵的不知道该称呼什么。 越良泽听后,跟铃萝说:“你先回去,我这边忙完了再去给你修窗。” 铃萝瞥他:“你跟我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避嫌吗?” 大狸猫心说难道没有吗?! 越良泽平静道:“有,所以不能让太初的人发现。” 这倒是把铃萝给说脸红了。 她感觉脸颊微烫,神情似恼,抬手指着越良泽凶道:“你、你不要乱说话!还有,记得把吃的也送过来!” 越良泽应声。 铃萝气呼呼地走了。 她回到西院时,楚异也在。 楚异正站在院里观察她破洞的窗户。 “跟谁打起来了?”楚异问。 铃萝却道:“师兄,从哪年开始,灵虎就经常出现在青石坊?” “三年前,你问这事干什么?”楚异看她,“灵虎常现,说明师父修为又大涨。” 她也记得是三年前。 楚异也这么说,那就是没记错。 铃萝漫步进屋,回想那年灵虎常巡山——可她也记起来了,上辈子也是这样啊。 那一年灵虎突然经常出现在青石坊,她也以为是云守息在修炼。 可现在却有几分细思极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6 21:06:10~2020-05-07 17:4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9018621、北冥有咸鱼、宋鮮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畏 30瓶;走吗、一只锦 10瓶;牙音 6瓶;慕弋阳 5瓶;潇洨暮雨、琳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可也不至于。 她上辈子都没在天极见到越良泽,更没理由给天极寄信了。 但这辈子拦信的人只可能是云守息。 十四封,一封不给,未免太狠心了。 铃萝眼里泛着几分冷意,让楚异看得皱眉。 “你问这些干什么?难不成给你窗户打破的人厉害到需要叫师父来帮你报仇?” 楚异的询问让铃萝回神。 她看了眼窗户说:“那只画皮灵狸猫。” 楚异听懂后眯眼道:“胆子还挺大,怎么,你又要让人家赔?” 铃萝说:“等会它小师叔来修。” 楚异:“……” 他说:“我刚跟詹容打听了下,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铃萝进屋坐下,伏腰趴在窗边,一脸静候下文的表情。 “圣剑宗的人,别走太近了。”楚异难得良心劝导,“哪怕是有一点点关系,也会被人胡乱猜测。” 铃萝说:“我是小孩子吗?” 楚异:“你是。” “师兄,”铃萝眯着眼,似笑非笑,“今晚去樱林赏夜樱,赏得如何?” 楚异一听她这语气就没安好心,答得也懒散:“比你樱喜好看。” “可别只顾着看花,也赏赏那天上月。”铃萝指了指夜空,“今晚的月亮可难见。” 刚刚还姿态懒散的楚异,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他扫了眼铃萝,带着几分审视。 铃萝完全没在怕的,继续笑眯眯地说:“又大又圆,高高在上——” “你抬头看看。”楚异说,“哪里圆?” 铃萝抬头。 月亮半隐在云中,只一团绚烂的光影。 “好看就行。”她收回目光说。 楚异却还在看那天上月。 它隐在乌云中,光芒四散着,像是在挣扎。 让他想起今夜在樱林见到的人。 “师兄。”铃萝叫回他的思绪,抬手指了指,“你别站在那,等会人要过来修窗的,你挡路了。” 楚异:“……” 真不知道这是他天极的师妹还是圣剑宗的师妹。 楚异鄙夷地看了眼铃萝,转身回屋去。 越良泽还在太初内庭。 太初的二掌教前来与他谈事,也是来看看圣剑宗新的入世弟子。 怪慈曾言,他只收四个徒弟。 大徒弟从未露面过,二徒弟受伤回宗门后,都是三徒弟出面行事。 越良泽的身份如今少有人知。 詹容等人只知道他跟圣剑宗一起来,并不知他还是怪慈仙首的徒弟。 二掌教此番前来,一方面是为了谈事,另一方面也是试探这位新弟子是什么样的人。 与他前两位入世露面的师哥不同,此人喜怒难辨,却又比他师哥们好说话,态度相对温和。 但很快二掌教就明白那是错觉。 这人只是锋芒内敛而已。 “明日大会就要开始,十二大仙门的弟子远赴千里来此参宴,我们自然要保其无忧,不能出事。” 越良泽道:“此事我三师哥已跟大掌教谈过,近日也会帮忙多多留意。” 二掌教起身道:“那就麻烦了。” 越良泽略一垂首,目送对方离去。 大狸猫垫着脚扒拉着窗沿,好不容易使劲攀上去,它闻了闻空气里的饭菜香味,回头朝院里站着的越良泽看去。 越良泽正看着大门的方向。 他三师哥白藏手里拎着一小坛酒进来,姿态懒散,显得十分随意。 “听说你跟那位写信不回的姑娘见面了。”白藏说着,伸手揽过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问,“又是赔剑又是修窗的。” 越良泽瞥了眼站窗上的大狸猫,大狸猫哧溜一声滑进屋里。 “剑是对招时断的,修窗是阿福跑去她那恐吓。”越良泽淡声道,“它还开黑店。” “那不是黑店!我没有!”大狸猫又从窗后冒头喊道,“师尊我真没有!” 白藏扭头看去,朝它勾了勾手指。 大狸猫一溜烟地跑不见影。 “晚膳已经做好了。”越良泽转身进屋,将分好的碟子装进食盒里。 白藏站旁边看着,问:“带去哪?” “去修窗。”越良泽说,“这份是给她做的。” 白藏靠着门,慢条斯理地揭开酒坛的封盖说:“我说师弟,人家可是半个字都不回你。” 越良泽提起食盒:“她没收到。” “你不会信了吧?”白藏眯眼笑。 越良泽点头,绕过他出去。 白藏轻轻摇头,扬首饮酒:“太初混进了些奇怪的东西,你自己小心些。” 夜色还长,内庭到西院有一段距离。 越良泽去的速度却很快,精准绕开所有巡逻的弟子,悄无声息地进入西院。 铃萝趴在窗边玩玉听,眼角余光瞧见进院里的人时才收手。 她笑眯着眼,手指轻压在唇边说:“我师兄已经睡下,你可要轻点声,别把他吵醒了。” 隔壁屋里还在玩玉听的楚异:“?” 原本他不在意的,这会却不自觉地听着屋外动静。 越良泽哦了声,他站在窗外,将食盒递给铃萝:“趁热吃吧。” 铃萝一晚上没吃东西,就等着这份越良泽做的照烧鸡腿饭。 开盒后端出来的食物香味四溢,隔壁屋里的楚异面无表情地去拿了纸来将鼻子塞住。 一大扇纸窗坏了半边,固型的窗架都断掉了。 越良泽看了会,拿剑撬上排的窗钉。 铃萝咬着筷子,眼神却落在身前这把缠着黑布的长剑上,眸光明明灭灭。 撬着窗钉的越良泽轻声说:“这把剑叫无生。” 剑下无生。 是把杀气非常重的剑。 “这细布名叫断意,也是无生的剑鞘。”他见铃萝一直盯着剑看,便同她解释着,“只有它能压制住无生的戾气。” 它是神武之上的存在,拥有自我的剑灵。 若是不能驯服它,便会被剑的戾气吞噬,成为它的奴隶。 不止主人,连敌人也是。 上辈子铃萝就没见过无生出鞘。 断意始终缠绕着整个剑身,就连她也只斩开过八卷黑布。 只是后来越良泽都不怎么跟她打了,铃萝也没那个机会与出鞘的无生一战。 她记忆里最后一次见越良泽用无生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在南山雪河。 她杀了某人入魔时,那黑色的剑尖映入眼里,正指着她。 也是在那天,她斩开了缠在无生上的八卷断意。 八卷断意散落,迎着厉风飘曳,周边哀嚎声声,身后楼阁被火海吞噬。 仙门的人都在退后,只有一个人立在最前面。 铃萝说:“你既要拦我,那就拔剑,让我看看神武之上的剑灵无生,是否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不死不休。” 他眼里火光明灭。 在越良泽捏住那随风摇曳的八卷断意时,铃萝以为他要拔剑出鞘,却见这人将散开的断意重新缠了回去。 那时铃萝真的想笑。 这人真是让她讨厌。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拔剑,反而顾及周围的人敌不过无生的杀戾之气,怕他们被无生吞噬,成为剑灵的奴隶。 手握天下杀伐之剑,却为了保护他人而从不出鞘。 简直愚蠢、废物,没用的善意。 铃萝因心底疯长的魔性而感到越发愤怒,手里下的都是杀招。 那日她伤了越良泽离去。 此后再没见过他用无生。 铃萝忆完往事,再看无生时神情微妙。 她扬首去看越良泽,说:“你要不要考虑下换一把剑?” 越良泽眼都没眨一下就答:“不考虑。” 铃萝:“为什么!” “它挺好的。”越良泽撬完上排的窗钉,又弯腰去弄下排的。 铃萝吃了口肉,鼓着腮帮子问:“哪里好了?” “轻,手感好。”越良泽动作不急不缓,却又十分熟练,“除我以外谁也用不了,防偷,丢了也不担心,会自己回来。” 铃萝:“……” 这么一听是挺好用的。 越良泽想了想,又道:“平日也能震慑一些妖魔不敢近身,去阴气雾障重的地方还能防毒,部分的咒律法阵也能轻易破掉。” 铃萝扒拉着饭粒,心说无生这么好,那你后来怎么就不用了? 莫不是被她斩开八卷断意难以接受? 在天照山的时候铃萝也问过越良泽,但这人说的是:“无生难控制,暂时不用。” 铃萝心说你骗鬼咧!无生见你跟见了亲爹似的乖得不得了,你怎么可能难控制! 她觉得越良泽不想答,就没再追问。 此时再听越良泽说无生的好,铃萝心情越发微妙。 铃萝说:“我想摸一下。” 越良泽抬首看她。 铃萝指着无生道:“剑。” 越良泽把剑递给她。 铃萝指尖在剑身上点了点,她说:“我觉得这把剑不好。” 越良泽眨眼,略显疑惑,问她:“哪里不好。” 铃萝说:“它保护不了你。” 你用它时始终要考虑是否会伤及他人,不能拔剑出鞘。 即使与入魔的我交手也有所顾虑,因此才被伤成那样。 这样一把要你保护他人,却不能保护你的剑,哪里好了? 越良泽第一次听人这么说无生,愣住了。 隔壁屋里的楚异顿了顿,又面无表情地起身去拿东西把耳朵给塞住了。 铃萝屈指轻弹剑身,即使隔着断意,却也能听见清脆的剑鸣声。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呀!”铃萝收回手,笑眯着眼看越良泽,“换把能保护你的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7 17:45:34~2020-05-07 23:4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糯米蟲、祜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吕嘉忆、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祸水、糖葫芦好吃吗 10瓶;阿初 8瓶;34051272 6瓶;活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越良泽歪着头,似乎真的考虑了一会,最后说:“不换。” 铃萝:“……” 那你活该! 她轻哼声,埋头吃饭。 越良泽眼里掠过笑意,弯腰继续修窗。 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非常熟练。 两人四年没见,这已是很长的岁月,上千个日夜,彼此都长成了陌生的模样,可当他们站在一起时,却十分自然地,一如既往着。 越良泽偶尔眼角余光扫过窗后的人,会感觉到沉静的心轻轻地动了下。 铃萝吃饱了,将旁边点点木屑吹开,趴在窗边,垂眸看下边在地上糊窗户的越良泽。 “宋圆圆他们过得如何?”越良泽问。 “挺好。”铃萝说,“今年入世了,金鸾池宴过后不打算回天极,要去游历四方。” 越良泽:“那你呢?” “我也入世了。”铃萝眯着眼,他这话倒是让自己想起不少事。 金鸾池宴开端,后续祸事接二连三。 “既然是来参加金鸾池宴大会,怎么只带一把普通佩剑?”越良泽问。 那是入门弟子的剑。 以她在东岛天极受宠的程度来看,绝不至于。 金鸾池宴的最终目的是拔镇仙玉,既然是剑,比武时默认也是剑修之道。 越良泽想,若她只用樱喜怕是不利。 “因为我拿普通佩剑也能赢他们啊。”铃萝毫不夸张也不谦虚地说道。 越良泽沉默。 看来是他想多了。 见他不说话,铃萝狐疑看去:“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输吧?” 越良泽:“没有。” “就有!不然刚才怎么不说话!”铃萝瞪他,“之前与你比那一剑,你以为我这些年半点长进都没有?不知道别人都说我是剑道第一吗!” 越良泽点头,“你是。” 铃萝:“……” 敷衍! 铃萝没好气道:“赔剑!我看你手里这把无生就挺好。” 被越良泽放在旁边的无生忽然震动,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利啸声。 无生实在是忍不了了。 前头要我主人放弃我就算了,现在还想抢剑! 你就是看上了无敌的我跟我无敌的剑鞘才想方设法与我主人花言巧语试图迷惑他对吧! 越良泽看了眼无生,老实说:“它不想。” 铃萝:“你是剑主你说了算!” “它若是不愿意,我交给你反而会伤了你。”越良泽说,“等修完窗,我就去寻剑。” 隔壁的楚异也忍无可忍了。 他推开窗冷声道:“你让她拿圣剑宗的人给的剑去比武?” 越良泽不见慌乱,他早就听声息判断出隔壁的楚异没睡。 铃萝不满地抬首看去,“你怎么还没睡?” “你们两个一直在外边说个不停谁睡得着?”楚异眉眼郁郁,看着两人不客气道,“一个破窗有什么好修的,是不是都不会束风咒?想要挡风有什么难,挡风驱寒的咒律都有上百条。” “圣剑宗跟天极是不是都没教过你们?一条都不会?” “整天修剑道体魄最强还怕吹一晚冷风受不了?” “修行都修到哪去了?” 铃萝:“……” 越良泽眨了下眼。 楚异抬手施了个束风咒挂在铃萝窗前,冷酷道:“不许收剑,也别给她。” 倒也不客气了。 铃萝抬手,将楚异的束风咒捏碎。 “别理他。”铃萝压低声音说,“他今晚见了天上月,控制不了自己。” 越良泽抱起糊好的窗户,有些疑惑地问:“天上月?” 铃萝只笑了笑,没答。 越良泽将窗户重新订好,又开扇试了试,确定没有问题。 “剑就以后给吧。”铃萝说,“明日大会,拿你给的剑的确不好。” 反正她拿把木剑都能赢。 越良泽目光微顿,最后垂首嗯了声。 铃萝关窗时,越良泽才离去。 月亮依旧隐在乌云中,盈盈月光挣扎着从周边黑暗出去。 楚异总算能安安静静地睡觉。 梦里月色盛大,两道樱树排列整齐,夜风徐徐,道路上满是花雨。 仙门弟子们提着酒坛举着酒杯在道上笑闹走着,他却因走了樱林小道撞见花树后正在偷刻法阵的女人而与同伴掉队。 当同伴们欢闹着从道上走过时,他正被蒙着面纱的女人按在树上以咒律定身。 如樱色的纱裙,抬手时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雪色的腕,系着一圈红色的鳞片。 她伸出一指轻压在自己唇上。 面纱露出的眼如鹿,清澈水润,乖巧迷人。 女人一指压在他唇上,一手拿小剑,在他肩后的樱树上雕刻着。 楚异被咒律定身,那一指让他噤声,无法开口,只能暗自蓄力试图冲破禁制。 而女人十分专注认真,未能注意楚异冲破禁制,那瞬间的灵力爆发让两人无可避免的交手。 意料之外的,楚异轻松掐着女人的脖子将其压倒在地。 见女人眼中慌乱,楚异冷笑声,现在知道怕了? 近战打斗女人明显不敌,再挣扎也不过是被楚异缴械后束缚了双手压制头顶,膝盖曲顶她小腹肋骨,重力压下时疼的女人皱起了眉头。 楚异夺过她手中小剑横在女人咽喉,在她试图反抗时剑刃贴着细嫩肌肤压进,割出一道血痕。 女人不动了,她意识到这人真的会下杀手。 楚异单手扯下面纱,面纱下的脸有着倾国之色。 他却愣住了。 因为他见过这张脸。 在前几年,北庭月宫大婚之日。 楚异皱眉,当即把人放开。 女人躺在地上,似乎被吓懵了,那黑眸蒙上雾色,些许泪光闪烁。 她嘴角溢出一缕血色。 楚异神色略显尴尬。 刚才不知身份,下手重了。 女人抬手拭去唇角血迹,缓缓将面纱戴上,半直起身,朝楚异比了几个手语。 “抱歉,请保密。” 楚异心中虽有疑虑,却只能点头。 女人眼中雾气氤氲,蛊惑着他宛如进了下雨的庭院,孤冷痛苦,因此不忍拒绝。 周边樱树沉默地注视着二人。 楚异也沉默地目送女人离去。 可是—— 把北庭月宫现任宫主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是什么后果? 楚异第二天醒来时也还在想这事。 恐怕就算是云守息也护不住他吧。 楚异神色郁郁,起了个早带铃萝去太初比武台。 这里已是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环形的比武台边是五层看台,可容纳上千人。 比武台只在金鸾池宴大会时间内开放,非西海太初弟子也能进入,因此不少非十二仙门的修者或是普通人都会来看个热闹。 比武台共有六个,能同时进行多场比试。 第一天各选手实力参差不齐,比试进行的很快,而西海太初则要在今天将剩余人数控制在一百以内。 胜利的一方若是连赢五场则可进入下一轮。 顺序是西海太初安排的。 铃萝跟宋圆圆几人在六号场碰头。 在得知越良泽是圣剑宗的人后,宋圆圆高兴又惆怅。 心情在“我小阿爹出息了”和“以后跟小阿爹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看气氛也太难了”之间反复横跳。 “这次金鸾池宴竟然惊动了圣剑宗的人来观看吗?”常霏的重点却偏了。 “应该是来参加掌教孙女百日宴的,跟金鸾池宴没关系。”徐慎说,“倒是你得悠着点,骗了狸猫开黑店。” 常霏脸色煞白,眼里写满死期将至几字。 徐慎跟宋圆圆排号较前,没一会就轮到他们俩。 铃萝跟常霏离开去隔壁比武台,路上遇见一伙逍遥宗的人。 青年们嬉笑着走在前边,最末的姑娘怀里抱着好几把佩剑,因此走得慢,一时不慎摔倒在地。 听见声响的青年回头看去,不耐烦道:“素商,让你抱几把剑而已就走不动了,你修行都修到哪去了?快起来!别耽误我们去看大师兄比武!” 素商咬着唇,细声道歉。 她弯腰捡剑时,一道阴影覆下,长相俊美偏秀气的青年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帮她把剑捡起来抱着。 “哎,你一个人拿这么多啊。”常霏说,“太重了,我先帮你拿着。” “不、不用的。”素商慌张地摇头,脸颊不自觉地红了一片,“我一个人拿就好……” “可是你拿不了这么多啊,还得摔跟头,我拿着比你轻松多了。” 常霏道:“走吧,我先给你送过去,免得你又摔着了。” 他跟铃萝说:“我先去日行一善,等会就来!” 铃萝瞥了眼他身旁的姑娘,懒懒地嗯了声。 她记得这人。 当年踏平逍遥宗时,她只留下了素商一个活口。 常霏带着人走了,素商却几次回头去看铃萝。 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刚才与你同行的姑娘……可否告知她的名字?” 常霏纳闷道:“帮你抱剑的人是我,你怎么要她的名字不要我的?” 素商脸又红了,惊得连连摆手:“我、我只是,瞧她面熟,像我以前认识的人。” “那你瞧着我不面熟吗?”常霏指着自己问。 素商摇了摇头。 常霏瞪大了眼:“那我跟她的名字你只能二选一,你说你要谁的名字?” 素商从未如此为难过。 她迎着常霏不服气的表情,最终认输,避开视线,低声道:“你、你的。” 常霏这才笑了,开心。 他把素商送到隔壁比武台,离开时说:“我们就在隔壁,你若是觉得她像故人,那就当面去问,若真的是就能叙叙旧,若不是,也当结交一位朋友。” “还有——” 他朝素商眨了下眼,示意她靠近些。 素商略略垂首,听他压低了声音说:“你发簪戴反了。” 素商:“……” 她一脸惊慌,伸手去摸,却见常霏先抬手,替她重新戴好。 铃萝坐在看台,观看的是徐慎的比试,他没用降兮,手中拿的是剑。 徐慎的目标也不是魁首,争取进个前一百就满足了。 常霏来的时候,徐慎已胜了四场。 “现在什么情况?”他坐下问,顺手递给铃萝一杯喝的。 铃萝接过捧在手里:“最后一场。” “那没悬念了。”常霏转了转眼珠,又道,“刚才那姑娘叫素商,跟我说觉得你眼熟,问我你的名字,但我没给。” 铃萝眯着眼。 给不给都行,反正等一会就要遇上。 “逍遥宗的人,你有印象吗?” 大家都知道铃萝跟逍遥宗有恩怨,虽不知恩怨明细,平日却也对逍遥宗有几分关注。 铃萝抿了口喝的,悠悠道:“有,印象还不错。” “不错?不错就好。”常霏靠着椅背,放松道,“刚才见她被欺负,心软帮了,随后反应过来是逍遥宗的人,还怕帮了以前对你不好的人,回来心都在打颤,哎哟吓死了。” 铃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有仇也是我跟逍遥宗的事,你们总是怕什么?” 常霏无辜道:“总要选一个的话,那肯定帮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7 23:46:24~2020-05-08 18:4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猛男金 18瓶;uxjdndbens 15瓶;活着、糖葫芦好吃吗 10瓶;42226102、林徛、井底之乌 5瓶;潇洨暮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两人等了会,素商还是没来。 徐慎连赢五场,接着就是常霏的排号。 常霏唏嘘道:“还好他赢了最后一把,不然就得跟他打了。” 铃萝在原地坐着,见徐慎竟然追着他的对手离场,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 她拿出玉听给徐慎发消息,忽然一把剑落在怀里。 楚异在旁坐下,淡声说:“在太初剑庐随便买的。” 铃萝拿起来端详片刻,心说你还真是随便买,最低阶的剑。 她嘲笑道:“师兄,就这品质,你还不如买把木剑来。” “你要木剑也不是不行,自己买。”楚异把钱袋子扔给她。 楚异根本不担心铃萝会在第一天就输掉。 这师妹虽然狂妄了些,但总能说到做到。 于是铃萝起身去买木剑。 楚异:“……” 你还真要木剑? 嘴上说说就行了啊! 铃萝去了太初剑庐,发现在这买剑的人还不少。 她逛了一圈,见没有木剑卖,顿觉无趣,正要离开,转身却撞上一人。 两人都在碰到的瞬间各自退开距离稳住身形。 铃萝抬首看去,身前人比她略高一些,一袭玄衣轻装简便,墨发高束着,衬着他过于苍白的肤色。 气势阴沉,细长的眉眼带着冷意。 长相本就显得刻薄,气势也如此阴沉,让人想要退避三舍。 用铃萝的话来说,他天生就长着一张坏人脸。 去年被接回北庭月宫的私生子,慕须京。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后,慕须京绕过她,神色漠然地朝前走去。 铃萝也未多作停顿,双手拢袖离去。 她刚出剑庐,就见一只狸猫抱着把剑从高墙上翻下来,正巧落在她身旁。 一人一猫无言对视片刻后,大狸猫转身就跑,被飞来的剑阵钉倒在地,哇哇大哭。 “干、干嘛又用剑阵困猫啊!”大狸猫哭道。 铃萝走过去说:“开黑店骗钱就算了,今天又改偷剑了?” “我这可是花钱买的!”大狸猫委屈巴巴道,“我小师叔买的木剑模具!” 铃萝打量了眼它怀里抱着的木剑,蹲身摸了摸大狸猫的头,笑道:“跟你小师叔说,这剑我要了,多少钱去找我师兄拿。” “等等——” 大狸猫眼睁睁地看着铃萝把剑抢走无力反抗,噫呜呜噫地跑去找越良泽告状。 越良泽这会正跟白藏在西海城游街。 白藏在找一个卖药的人。 他搭着越良泽的肩膀,像是王城里出行的世家公子哥,懒散又对周遭的一切睥睨怠慢。 而越良泽神色正经不乱,沉静淡雅。 两人一静一动。 “昨日掌教跟我说,太初内庭有魔气隐现,怀疑里面藏了一只魔。”白藏漫不经心地说道,“金鸾池宴与百日宴撞在一起,要确保所有人的平安,所以要我帮忙查一查。” 越良泽问:“跟卖药的有什么关系?” “前夜太初内庭死了一个弟子。”白藏说到这里眯了下眼,将手中玉灵珠递给他。 越良泽注入灵力,开启灵珠储存的画面。 死去的弟子额头发黑,皮肉干瘪,失了血气,成了干尸。 越良泽说:“他吃了乾转丹?” “来太初的时候就听说有人为了在金鸾池宴大会拿魁首,拔镇仙玉,吃禁药提升修为。”白藏说,“乾转丹为灵脉注入魔息,刺激灵脉自我保护,已达到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能力的效果。” “但如果掌控不好,就会变成玉灵珠里记录的一样,被魔息吞噬,失了所有血气而死。” “乾转丹是禁药,仙门不会炼制,普通修者没法炼制。”越良泽沉思道,“有人针对这次金鸾池宴大会贩卖禁药捣乱?” “目的暂时不清楚,但能肯定已经有不少人吃了乾转丹去参加比武。”白藏眯着眼打量来往的人们,“贩卖禁药捣乱,就算太初不拜托我们,圣剑宗也得管。” “乾转丹炼制需要魔息,而太初内庭可能藏了一只魔。” 越良泽将玉灵珠递回给白藏,淡声说:“太初掌教与二掌教为何分别告知我们不同的消息。” 白藏笑得懒散,“其中一人心里有鬼呗。” 刚说完,就见一只大狸猫在屋檐上朝他俩张牙舞爪地比划着,边跑边抹眼泪。 白藏无言片刻后叹息道:“真不知道我当初看上它哪一点。” 大狸猫蹦跶地跳下来,跟在越良泽身边跑着说:“小师叔,你要我拿的剑被那天极女弟子抢走了!” 白藏摸着下巴问:“她抢把木剑干什么?” 越良泽不动声色道:“去参加比武。” 白藏听得一愣,随后道:“那还挺狂。” 铃萝真的拿了把木剑回来。 楚异扶额,在其他人震惊地看过来时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近乎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敢啊。”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铃萝拿着楚异递给她的小刀在剑上刻画,“木剑也是剑,分什么高低贵贱,是师兄你说的。” 楚异抹了把脸,冷笑道:“我说的就一定对吗?” “不是。”铃萝淡定否认,“但我可以选择信不信。” “你要是托大被打脸,到时候可别说是我师妹。”楚异漠然道,“丢不起这个脸。” 铃萝:“哈!若到时候他们连把木剑都打不过,这些人的师兄们是不是该自裁谢罪了?” 楚异:“那当然。” 铃萝扫了眼入场的逍遥宗等人,弯着嘴角道:“这也是师兄你说的。” 她拎着木剑下去。 判官正念道:“下一场,逍遥宗,素商,东岛天极,铃萝。” 台下的素商听完愣住,握剑的手加紧。 铃萝已经上台,手中拿着一把木剑。 逍遥宗的人看后颇为气愤。 “什么意思啊这人!” “木剑?看不起谁呢这是!” “堂堂东岛天极,竟是穷的连把剑都买不起吗?” “素商!要是输给一把木剑的话你就别下来了!” “……” 素商听得十分为难,咬牙上台,握剑的手却在抖。 台下逍遥宗的人看后个个恨铁不成钢:“完了,没救了,她竟然在发抖!” “一把木剑有什么好怕的?没出息!” “行了。”大师兄井子凡蹙眉不悦道,“这次本就是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并非要拿什么名次,没必要说些让她很有压力的话。” 其他人这才收敛了些,却还是在嘀咕着其他话。 素商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朝铃萝看去。 她虽拿着一把木剑,却只往那里一站便给了素商难言的压迫感。 “若是害怕的连剑都握不住,最好自己下去。”铃萝淡声说。 素商努力平复心情,双手握剑,总算止住了颤抖。 她聚气凝神,轻声道:“请赐教。” 铃萝单手负背,抬剑指去。 素商先攻,她站位和剑势都是对的,却太过规矩,铃萝不用费多心思就能猜到她下一处的攻击会落在何处。 铃萝没下狠招,而是在对战中让素商发现自己的失误并改进。 坐台上的楚异看着,目露狐疑。 我师妹有这么好心? 这种程度她一招就能让对方出局,却耐着性子跟人打陪练? 而逍遥宗的人,一两个惊讶道:“什么啊,素商竟然能打这么久?!” 井子凡神色阴沉。 他心有偏见,认为铃萝是在戏弄素商,打逍遥宗的脸。 素商虽紧张,却也渐渐地发现铃萝的用意,有些惊讶和错愕,剑势慢了。 铃萝说:“专注。” 那清冷的嗓音瞬间唤醒素商。 两剑相撞时,铃萝说:“你剑招虽对了,却没能调动相同的剑意。” “当剑势非我意,那剑招只有形却无力。” “看似漂亮却没一点用,你不该再练剑招,而是去学如何调动灵力参与你的剑势中。” 铃萝话音落下,刚才还温和的剑势忽然反压,蛮横凶狠,将素商逼得节节败退,乱了招式。 “可惜你修炼数年也未得要领,你师父可真是误人子弟。” 木剑横切斩下,将素商击退,手中长剑脱落。 铃萝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往逍遥宗的方向看去。 井子凡等人正对她怒目而视。 你凭什么说我们师父! 那目光无声透露着样的话。 可铃萝却弯着嘴角,恶劣地笑道:“我师兄可说,若是输给一把木剑,那这人的师兄们都该自裁谢罪。” 楚异:“……” 周边认识他的人个个目光惊悚地看过来:“我靠楚兄,没想到你这么狂妄啊!” “师弟听见没?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能让师兄我丢这个脸!” “不是,师兄,那是天极的剑道天才,就算拿把木剑我也打不过啊!” 楚异额角狠狠一抽,恨不得亲自上台将这位天极的剑道天才暴揍一顿。 素商看着铃萝欲言又止,铃萝却已转身,等待下一位挑战者。 与第一场不同,接下来的四场铃萝都结束的干净利落,只一剑便分胜负。 之前对她那木剑上台认为狂妄的人都有了改观。 狂是狂了些,但还真打不过。 铃萝下去时,听见判官念道:“下一场,南山雪河,董灿,西海太初,琮秀。” 过道里走出的青年左肩前有一朵白色的印花,是西海太初亲传徒弟的标志。 两人在过道相遇,一上一下,彼此打量着。 都是被冠以剑道天才四字称呼的人。 铃萝视线落在琮秀手中的剑上。 那是一把有着半弯弧度的神武,名曰静夜。 西海太初的剑道天才琮秀,在金鸾池宴大会上败给东岛天极的剑道天才铃萝后大受打击,紧接着又失去了镇教之宝镇仙玉。 从此为镇仙玉所困,死追着越良泽不放,每次找上门去对战都输。 谁都看得出来琮秀这辈子都赢不过越良泽。 可有一次他赢了。 南江城一夜厮混后,她到翌日下午才醒。 睡眼朦胧时,她看见男人坐在床边穿衣,裸露的背上有剑伤,是那把名为静夜的剑独有的伤痕。 铃萝眨了眨眼,清醒了些,出言问道:“昨日伤你的是太初的琮秀?” 越良泽穿衣的动作微顿,他沉默着不说话,却合上了衣,遮掩了伤痕。 铃萝哼笑声:“我刚看见了,那是被静夜剑伤到的痕迹,以他的修为竟然能伤到你,还是在背上,看来他进步神速啊。” 越良泽侧身,伸手遮住了她的眼,黑长的眼睫轻刷着他的掌心。 “你醒来的第一句话是跟我谈别的人?”他低哑着嗓音说。 “什么别的人,我说的是你的伤。”铃萝不满地试图挥开他的手,却被越良泽握住,“我就想知道谁把你伤成那样的,是不是他?” 越良泽静默片刻后,轻飘飘地答了句:“是。” 那次琮秀终于赢了越良泽。 可铃萝始终不太相信。 尽管静夜伤到越良泽是真的。 铃萝看着琮秀手里的那把剑,半眯着眼,在两人走近时,她灵力注入剑中迸发强大的剑势散开。 这股剑势霸道,直冲琮秀。 他虽惊讶,却立马反应过来。 两股剑势相冲,掀起厉风阵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8 18:47:30~2020-05-08 23:4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 2个;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子衿、拾十 20瓶;BLF、我来撒花花 10瓶;潇洨暮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这两人突然的剑势碰撞引来在场所有人的关注,好奇的同时也期待着他俩就此一战。 看热闹总是不嫌事大。 铃萝与琮秀擦肩而过时收回剑势,面不改色地走了。 琮秀怔了怔,侧身朝她看去,眉头微蹙。 在他看来,铃萝刚才是在挑衅自己。 可那股强劲霸道的剑势也激起了他心底的战意。 铃萝就吓吓他而已。 忆起往事,总觉得这把剑不可能那么容易伤到越良泽。 那男人真的是又闷又呆。 不问就死也不说,问了不想说也绝不会说清楚。 她当时问越良泽,琮秀是如何赢的,他愣是半个字不答,只遮着她的眼。 最后铃萝恼了,嘲笑他活该输给琮秀,会被其它仙门的人笑话一辈子。 越良泽还是不答。 他覆着铃萝的双眼,似有一丝难以察觉地叹息道:“我们说说别的吧。” “说什么?”铃萝凶巴巴地问道,“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她被遮了眼,看不见此时的越良泽是何表情。 只听越良泽低声道:“昨日是我冒犯。” 铃萝不由听笑了:“冒犯二字就想撇清了?丹水真君,你说十二大仙门要是知道你昨夜在我这做了什么,他们该怎么想?” “我都能猜到他们会骂你不知羞耻,有辱仙门名声,自甘堕落,不要脸,不配他们心中高洁——” 她没说完就被人俯身吻住。 铃萝睁大了眼,听越良泽哑声说:“随他们怎么想。” “你不是要拿我练美人尖吗?不用下媚毒,我陪你练。” 之前说不让她练的人是谁? 这位仙门的骄傲真的堕落了。 铃萝唇角嘲讽的笑意都被他以吻封住。 那时她是真的决定炼化了越良泽。 但后来发现: 这人实力太强,炼化不了。 越良泽仗着她炼化不了才敢夸下如此海口,却在那段日子里真的为所欲为了。 现在想来,铃萝总觉得自己当时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男人的话果真是不能信。 上一秒还跟你说什么有我在一天绝不让练成此术,后一秒就自甘堕落温温柔柔地说我陪你练。 实在是卑鄙无耻。 铃萝心中腹诽着,来到看台过道上,却被人拦了路。 素商站在前方,紧咬着唇,眼神犹豫,胆怯道:“铃、铃萝……” 铃萝停下,抬眼看去。 “能跟你谈谈么?”素商说到最后越发小声,十分紧张,掌心全是细汗。 上辈子铃萝拒绝了她。 因此错失知晓某一个真相,很久以后,是越良泽告诉了她。 也是这真相让她屠戮逍遥宗时唯独放过了素商。 “去哪谈?”铃萝说。 这辈子她选择听素商亲口告知。 素商见她答应,有些惊喜又激动,忙道:“这边就好,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两人去了比武台外边。 午时阳光正烈,铃萝站在树荫下,回身问道:“谈什么?” 素商揪着衣袖,鼓起勇气道:“先前瞧你面熟,我就在想是不是你……如今你变得很厉害,不会再被人欺负,陈师兄知道,一定是很开心的。” 铃萝沉默地听着。 她十四岁那年与妹妹玉芝流落街头,活在烂巷里与乞丐为营。 妹妹体弱多病,因心结而不会出声说话,铃萝在那天出去偷抢包子时被陈师兄抓到,让她免了铺子老板的责打。 陈师兄帮她将脸上污垢擦干,笑着说:“看你刚才跑那么快,体质不错啊。” 那时的陈师兄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然而他天资聪颖,修行一道上颇有天赋,在逍遥宗弟子中身份较高。 陈师兄说,玉芝像他死去的小妹,也是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铃萝在心里反驳,我妹妹才不是哑巴。 陈师兄又怜二人无处可归,便带她们回了逍遥宗。 在逍遥宗山门口,铃萝第一次见到锦苑。 少女穿着她曾经也有过的金缕衣裙,手腕与颈项挂着的金饰熠熠生辉,发上一支玉簪都是名贵难得。 “师兄,你回来的好慢啊。”锦苑朝回来的陈师兄展颜笑着,发现他身后的两个女孩时神色立马变了,嫌弃之意毫无遮掩,“这两个脏兮兮的乡野丫头是怎么回事?乞丐都跟着师兄你到山门口来了!” “锦苑,哪有你这么说人的?”陈师兄牵着两个小丫头的手进了山门,跟后边的素商道,“素商,带她们去洗洗,再给她们换上干净的衣服,我这已经买好了。” “师兄!”锦苑在后边不满道,“你都没给我买过衣服!” 在逍遥宗的日子并没有多快乐,因为锦苑常常来找麻烦挑刺,但至少不怕挨饿挨冻,被人笑话就笑话了。 再说陈师兄慢慢养好了玉芝的身体,不再似以前那般脆弱,气色也好了许多。 铃萝是真心感激他。 她喜欢二师兄于休,也是在于休身上看见了陈师兄的影子。 一样的温柔善良。 铃萝相信,妹妹养好身体后,再等一段时间化解她的心结,让她能重新发声说话。 就算她一个人,也能保护好玉芝。 因为这份保护他人的心情,让她接受了陈师兄的提议,修道练剑。 玉芝的心结让她难以再发声说话。 铃萝的心结让她无法再握剑。 当她终于能握住剑不再发抖,一心想着变强后保护妹妹不再受难时,玉芝却永远离她而去了。 铃萝不能接受。 更不能接受玉芝是以那般屈辱的姿态死去。 那日下了雨,锦苑在酒楼见了死去的女孩,十分满意,坐着马车回山门。 中途被铃萝拦下。 她问锦苑:“为什么?” 锦苑不耐烦道:“哪有什么为什么,我要的东西只能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 “怪只怪你们姐妹俩挡了我的路,根本不配与我争,却妄想得到不该属于你们的东西。” 锦苑在马车里,掀着车帘看她,眉目嘲讽道:“就凭你那连剑都拿不稳的手,在这吓唬谁呢?” 铃萝的手在发抖,因为自身体里忽然爆发的灵力翻涌咆哮着,让她想要找到发泄口。 她双目赤红,满心杀意。 手中剑势响应主人的内心与欲望,只一掠而过的剑风就将那马车劈成两半。 马儿惊恐地跑走了,锦苑因大意从车上摔下,很是恼怒。 “你这——”她恼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剑意骇住,忙拔剑抵挡。 铃萝当时只想杀了她。 手中招式如何,剑势力道,得罪逍遥宗会有什么后果等她都没想。 只要锦苑死。 锦苑大声斥责,没一会就开始哭喊求饶,先前的高傲全然不在,凌厉的剑势削过她的皮肉,刺进肌肤,痛苦让她丑态百出。 “你放过我……铃萝,我错了……你放过我、我以后一定……” 那一剑斩下了少女的头颅。 铃萝杀红了眼,突然爆发的力量早已不受自己控制,身体被暴戾与狂怒两方接管,只拿着手中剑一路杀出逍遥宗。 那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让逍遥宗注意到不对劲,很快派人来查看,被容弦哭着告知锦苑死在了铃萝手里。 大长老震怒,逍遥宗派出数十名高手前往追击。 “陈师兄那日得知玉芝一事,肝胆俱裂,找了你许久。大长老要与你不死不休,他知道你肯定打不过大长老,也逃不过逍遥宗多位高手的追杀,便去求大长老与宗主,在殿外跪了一夜,又被罚鞭刑。” 素商说着这些时,眼里泪花闪烁,十分难过。 她抬手抹着眼泪,哽咽道:“他说他对不起玉芝,也对不起你,是他错了,没能保护好你们。” 铃萝听着,依旧神色漠然。 那日在东岛天极审问厅里,容弦字字句句地控诉,说陈师兄因为锦苑的死自责不已,最后自裁了。 以前她信了。 铃萝以为她杀了锦苑,让收留她跟玉芝的陈师兄难以面对逍遥宗,无法交代,所以才了结自己。 直到那年她带着杀意上逍遥宗,在半山腰被越良泽拦下。 铃萝提着剑,眉眼间有戾气,只淡声道:“让开。” 越良泽青衣抱剑,他也淡声道:“我不是来拦你的。” 铃萝抬眼看他:“那你为何在此?” 越良泽说:“岐山降魔乱时,我救了一个逍遥宗的人,她名叫素商。” 铃萝弯着唇角,嘲讽道:“你今日想从我手里再救她一次?丹水真君可真是温柔多情。” “她跟我说,逍遥宗有位姓陈的师兄曾救过你。”越良泽不见恼怒,沉静说着,“这位陈师兄在你离开逍遥宗时,曾下跪求他师尊放过你,又懊悔自己没能保护好你跟玉芝,觉得一切错都在自己。” 上辈子记忆中的声音与此时眼前人的声音重叠着。 素商泪眼汪汪地看着她道:“陈师兄实在是太自责了,他曾经没能保护好有哑疾的妹妹,又没能保护同样失去家人,无法发声的玉芝——” “他跟宗主说,愿以死替你偿还锦苑一命,只求不要再为难你。” 越良泽的声音说:“也许其他人都认为他是自责而死,但你应该知道,他真正为何而死。” “我知道你与逍遥宗绝无和解的可能,但陈师兄他……至少我想让你知道,他究竟为何而死。”素商抹着眼泪,目光坚定地看着铃萝,“他到死都是站在你这边的。铃萝,也许旁人可以误解他是为了锦苑,但你一定要知道,陈师兄是想要保护你。” 那日的天空不似今朝明媚,而是乌云压境。 越良泽说完后,侧身让开。 铃萝握紧手中剑,语气发狠:“谁要你跟我说这些了?” 越良泽瞥她一眼,“我也不想再跟你说别的男人对你如何好。” 那乌云黑压压的,把所有光都遮掩了。 也把她心底的许多话都埋葬。 今日阳光甚好,蓝天白云,微风和煦。 铃萝迎着素商泪眼,略略垂首,道:“谢谢。” 第45章 素商听着这声道谢,反而有些发愣。 记忆里的女孩跟眼前的人有着很大的差别,此时此刻犹如一盆冷水把她从头浇到尾,让素商彻底清醒。 她已经变强大了。 如今的铃萝是叄息真君的亲传徒弟;是东岛天极的剑道天才;是能拿着一把木剑横扫金鸾池宴大会的强者;已无需再怕是否会被逍遥宗通缉追杀。 只有自己还在原地踏步,连修行中差了什么都不知道。 素商抹了把眼泪,又焉了气势,陷入害羞中。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铃萝嗯了声,又抬眼打量一会素商说:“之前说的修行缺点记住了吗?” 素商微微睁大了眼,“记、记住了。” 铃萝说:“你资质不错,换了修行方法进步会很大。” “谢谢……”素商有些晕乎。 她性子胆小害羞,没什么朋友,平时又常受师兄们的挑剔而自卑,就连师父对她修行的指导也只是三言两语敷衍着。 从未有人对她修炼一事上心认真教导过。 素商感动地眼眶都红了一圈。 铃萝却已转身离去。 这辈子提前从素商这里得知陈师兄死亡的真相,她倒要看看到时候越良泽再赶过来能说些什么。 铃萝觉得自己最近的回忆里总是有越良泽,明明上辈子活着的时候不觉得他有多重要,如今却发现哪都有他。 真是奇了怪了。 她重新回到比武台看场,楚异还在位置上没走。 见铃萝回来,冷笑道:“你还真敢说啊。” 什么赢不过一把木剑之人的师兄们就该自裁,他的玉听瞬间被听闻此消息的好友们刷爆,害得他直接把玉听关了。 铃萝面不改色道:“我师兄是叄息真君的首徒,修真界的术法天才,我当然敢啊。” 楚异:“你以为夸好话就有用吗?你今年零花钱没了。” “不给就给。”铃萝颌首,哼道,“反正二师兄会给我。” 楚异再次冷笑:“你二师兄的钱也是我给的。” 铃萝:“……” 铃萝平日的爱好之一就是花钱。 吃的玩的穿的,只要她在那瞬间觉得喜欢看得上就都想买。 因此经常买到身无分文。 没钱以后遇上喜欢的东西就全靠常霏与于休接济。 尽管只要她说一声,云守息都会帮她摆平。 但铃萝宁愿自己出去接活赚钱也不想让云守息掺和自己的爱好。 “等我赢了大会夺得魁首,收了十二仙门的魁首大礼,还怕到时候没钱吗?”铃萝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楚异对她自信能得魁首的事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他瞧着台上与人对战的琮秀问铃萝:“刚才下去时你挑衅他干什么?” “看他有把好剑,一时没忍住。”铃萝懒声答道。 楚异说:“那把剑叫静夜,长袖与它比起来虽然差了点,但可比木剑好多了,活该你不带长袖来。” 铃萝神色不屑道:“谁怕谁呀。” 楚异没问素商叫她出去说了什么,反正瞧她回来时面色如常,怎么都不像是受欺负的样子。 两人静声看了会琮秀的比武。 西海太初的剑道天才年纪跟铃萝差不多,身为二掌教的小儿子,身份尊贵,闭关四年悟纵道剑意,入世三年后已到生死境边缘。 破生死境,便成半仙。 欲要得道飞升,必破生死境。 修者实力深浅不一,而生死境就是一道修者之间的分水岭。 不仅高深,还很玄乎。 有人摸索到了边缘,却有可能一辈子都破不了过不去。 铃萝身边的楚异在去年刚破生死境,祝贺的消息和礼物都收了好几日才结束。 楚异见琮秀连静夜剑鞘都没出就轻松打败对手,若有所思道:“有这虐菜的功夫,他还不如去钻研如何破生死境。” 铃萝说:“他要是破了生死境,按照规矩就没法参加金鸾池宴大会了。” 楚异:“破生死境可比拿金鸾池宴魁首更重要。” 铃萝听后却眯着眼笑。 对琮秀和西海太初来说,镇仙玉比破生死境更重要。 “师兄,你就不觉得是西海太初害怕镇仙玉真的被其它仙门的人拿走了,所以宁愿让这位太初的天才花时间拿魁首而不是去破生死境。” 楚异看了她一眼,挑眉道:“上次魁首是我你知道吗?” 铃萝眨了眨眼。 楚异冷哼道:“我都拔不出来的镇仙玉,那就不可能有人拔得出来。” 铃萝:“哦。” 楚异又道:“我可以勉强相信你能拿把木剑夺得魁首,但我肯定你绝对拔不出镇仙玉。” 上千年,从太初建教至今都无人能撼动镇仙玉半分,大家对这把拎不动的老祖宗神武早已没了胜负心。 拔不出来的。 每年金鸾池宴大会拔剑都是走个形式而已。 铃萝听得眼角轻抽。 她当时都没碰到镇仙玉就被越良泽给先□□了! 这么一想又觉得不服。 万一呢! 万一是她先碰到镇仙玉,她真的能□□呢? 铃萝脑子里有了危险的想法。 场上的琮秀连赢五场,轻松下台去。 铃萝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等着看谁?”楚异又似百无聊赖地开口问她。 铃萝:“看人。” 楚异:“……”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道:“我走了。” 铃萝没动。 几场之后,从比试过道里走出一个身着耀眼金装的少年。 南山雪河的大少爷,今年刚满十八。 风天耀身份尊贵,自小被万千宠爱长大,一言一行都有着跟普通人明显的区别。 无论穿着还是饰品亦或佩剑修行。 入场时少年神采飞扬,颌首睥睨全场带着惯有的傲慢。 他抬剑指着台上的人倨傲道:“你这五连胜,在本少爷这可就要断了。” 被铃萝先前的嚣张刺激到,这位大少爷便要侍从也去寻了把木剑来,誓要把东岛天极的嚣张劲压下去。 风天耀这次出行西海太初参加金鸾池宴大会,总共带了四个是侍从,这会正在看场边鼓掌吹哨地喊:“少爷加油!” “少爷必胜!” “少爷全场第一!” “少爷冲啊!” 喊着喊着,不少南山雪河的人也加入了助威呐喊中,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风天耀很是享受,他就喜欢听人夸他,往死里夸。 周边的人都在笑,铃萝却只是看着风天耀。 他对战的时候并未用全力,相对轻松。 南山雪河风掌门唯一的亲儿子,从小就被捧在大人们的手心里宠着,只给他最好的,修炼也是,丹药武器都是绝佳上乘。 风家的神术剑意,是目前修真界剑道一术中最强的。 风天耀继承风家强大的剑术灵脉,神术剑意是风家特有的,普天之下,只有风家血脉才能修炼。 若是成功掌握神术剑意,在剑道一术上人间可无敌手。 南山雪河因此术也是剑修最多的仙门。 常霏跟宋圆圆过来时,发现铃萝竟看得认真。宋圆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纳闷道:“铃萝,这场单方面虐菜,你怎么看这么认真?” “看这大少爷耍威风啊。”铃萝微眯着眼,懒散地答,“少年神采奕奕,骄傲得很。” “风家的大少爷有那么好看吗?”常霏也纳闷问她。 铃萝摆摆手,“徐慎呢?我之前见他追着比武的人出去了,发传文也没有回应。” 常霏惊道:“男的女的?” “男的。” “哦,那没事了。” 宋圆圆捧着坚果盒吃着,含糊道:“我也传文找他,没回,他追个男人干什么?” 常霏伸手抓了一把坚果塞嘴里:“倒是这风大少爷,他的支持率很高,因为掌握了神术剑意,大家一致觉得他最有希望得魁首。” “就西海城那个金鸾池宴大会赌场,你们压了谁?我压了这位大少爷。”宋圆圆说,“神术剑意一出,那真是天下无敌手啊!” 常霏摸着下巴道:“我也压的风天耀,按照实力分析他最有胜算。” 铃萝:“……” 她微微睁大了眼朝两人看去。 宋圆圆对上她的目光,连连摇头:“当然我们也肯定觉得你能与之一战!铃萝我相信你!” 铃萝说:“不想输钱就赶紧改了压我赢!” 常霏轻咳一声,故作正经道:“铃萝你放心,我肯定也压了你赢的啊!” 铃萝目光锐利:“你压的第几名?” 常霏:“……” 宋圆圆比了个数,三。 铃萝气笑了:“第三名?!第二名是谁!” “息怒息怒。”宋圆圆把坚果盒递给她,“西海太初的琮秀不是已到生死境边缘了吗?” “生死境边缘跟神术剑意的碰撞,大家肯定更想看这个!”常霏也把手里的坚果递过去说,“何况坊间早有人传消息说你这次出来忘记带剑,只一把木剑对上这两人肯定是没戏的。” “谁传的?”铃萝眉眼郁郁。 西海城坊间: 楚异正跟一帮好友厮混。 大家都是带师弟师妹们出来见世面的,多得是话题聊。 有人问:“楚兄,你家小师妹真就一把木剑比武啊?” “谁让她自己忘带佩剑。”楚异面不改色道,“这次出来主要是让她见见世面,没想着要夺魁,随便打打就行。” “你这话说的,人家小师妹拿把木剑也是英姿飒爽的,台上招式比的可顺了,我看你们几个上去也未必能赢。”好友之一说道。 “我打不过,但太初跟雪河那两个可就不一定了啊。” “神术剑意不说,风天耀那把剑也是大有名堂的。” “琮秀的静夜也是传世神武,到他这都第六代了,纵道剑意是太初的上乘心法剑术,不能小看啊。” “那我这大会前三怎么压啊?还带小师妹玩吗?” “保险起见前两名就选太初或者雪河的呗。” 见好友们都去压名次了,楚异不紧不慢地走在后边。 第一日的比武激烈残酷,让人期待明日更多精彩的对决。 铃萝趁暮色时分,大家都忙着填饱肚子或是聚众玩乐赏樱时,悄悄避开各种巡逻守卫去了金鸾池宴台。 这已是太初内庭,淡蓝色的弱水到处都是。 金鸾池宴台呈半圆弧形,建在大片弱水之上,而那一大片弱水延伸出去老远,一眼看去仿佛是个巨大的湖泊。 夕阳余晖洒落,因为金鸾池宴遮挡了光芒,它阴影之下的弱水是漂亮的淡蓝色,一柄黑色长剑在台下的弱水中半埋地里。 这是一把黑色的巨剑,剑刃宽阔,看上去就很重,单手难以握住。 铃萝往前一站,剑柄已到她大腿高处。 在她试图伸手时,听人道:“你在这干什么?” 铃萝回首看去,越良泽正站在金鸾池宴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逆着光,铃萝微眯着眼,只瞧着高台上挺拔修长的身形。 铃萝往前走两步进了阴影里,这才避开光线,看清上边的越良泽后说:“你怎么也在这?” 越良泽指了个方向,“我下厨时看了眼窗外,瞧见你在这。” 他住的庭院厨屋窗户一开,外面就是偌大的溺水湖与金鸾池宴台。 铃萝不得不感叹,太初对圣剑宗的安排可真是上道。 “来这里能干什么,当然是来看镇仙玉的。”铃萝神色轻松,一点也没有被人发现的心虚,她指着镇仙玉说,“我想拔剑试试。” 越良泽顺着她的指尖看去。 那把黑色的巨剑安静地竖立在弱水中,它经过千年的岁月风霜,屹立不倒,默默等待着那个将它从这里解放的人。 越良泽收回视线,说:“你去拔剑吧,我帮你看着。” 铃萝不由听笑了。 她转身朝镇仙玉走去。 “天下人都知道镇仙玉在西海太初的哪里,偶尔路过的太初弟子都能过来顺手拔一下,有什么好怕的。” 铃萝说着,伸手握住了镇仙玉的剑柄。 无事发生。 镇仙玉像死了一样。 铃萝不用修为纯靠力气拔剑,镇仙玉纹丝不动,她不信邪,又用灵力拔剑,镇仙玉依旧不理她,半点反应也没有。 铃萝死心了。 没有缘分。 这破剑怎么就看上了越良泽? 她抬脚轻踹了下镇仙玉。 仍旧不理她。 铃萝回头喊道:“你下来!” 越良泽垂眸看去,听铃萝说:“来拔剑。” “站那放风可不算是同伙,至少要做了一样的事情才算。”铃萝蛊惑着。 她倒要看看重来一世,镇仙玉选择的是否还是他。 越良泽下台朝镇仙玉走去。 他对镇仙玉没有想法,想都没想是否能拔出镇仙玉的事,上前很是随意地伸手握住剑柄。 可就在他握住剑柄的这瞬间,镇仙玉醒了。 越良泽甚至还没使劲拔剑,镇仙玉就已发出一声低鸣,剑势横扫整个太初内庭,弱水沸腾翻滚,咆哮着竟掀起高高的水墙—— 铃萝拉着越良泽就跑,太初掌教等人却已到弱水,两人只得躲进了金鸾池宴台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建议晚上十一点再来看呀感谢在2020-05-09 22:10:46~2020-05-10 15:5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4个;宋鮮花 2个;4178496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55570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镇仙玉剑势横扫太初内庭,太初掌教等人第一时间放下手头事务御剑而来,速度之快,让铃萝来不及离开。 两人匆忙之间躲进金鸾池宴台,在屏风遮挡入口的狭窄小隔间里。 越良泽全程都处于被铃萝拉着跑的被动状态。 那瞬间他还来不及惊讶镇仙玉的反应,就被那只冰凉的手牵住,注意力因此全转到铃萝身上。 各方剑光袭来,越来越多的人到弱水镇仙玉前。 铃萝听见台下的太初掌教沉声道:“把这一片封锁,没我命令谁也不准踏入半步。” 这隔间太小,容纳两个人有些勉强,得看姿势如何才能尽量缩小空间。铃萝拉着越良泽进来时没管太多,只见他比自己高,便扣着他脖子弯下头以防高过屏风被发现。 金鸾池宴台上黑漆漆一片。 暮色已过,夜空已是满天星子。 越良泽被她拉着弯下腰,头差点埋进胸里,及时顿住才避免这份尴尬。他侧过头去,勉强卡在她肩颈位置,鼻间能闻到铃萝身上的淡香。 狭小的空间逼迫着两人靠近的距离十分暧昧。 太近了。 肌肤相贴,那淡淡的清香沁入胸腔,狠狠地烙印在他记忆中再难忘记。 这样的距离,以前是她,现在也是她。 铃萝注意着外边,全然不觉两人的姿势太惹火了些。 越良泽的视角一垂眸就能看见领口下的大片肌肤,他眉头轻蹙,抓着铃萝的手转换了姿势,他背靠着屏风直起身,将铃萝卡在臂弯间圈着她的脖颈,半抱在怀。 铃萝抬眼看他,狭窄空间里又黑,可他俩距离太近,越良泽也因此看清这星眸璀璨。 越良泽抿着唇线,看似镇静,眼神示意屏风的高度,要她放心,屏风比他高一些。 铃萝这才转开视线,注意着外边动静。 太初的两位掌教和各方堂主都到了。 “刚才的剑势……难道是?”风堂主犹豫着,目光震惊地落在镇仙玉上。 “不一定吧。”二掌教沉声道,“镇仙玉并未有松动的痕迹。” 他手放在剑柄上,使劲试了试,没有反应。 “来时可有见到可疑的人?”二掌教又问。 “未曾。”太初掌教说着,目光锐利地扫了眼周围。 他能判断声息确定人数。 金鸾池宴台上,屏风后的两人都懂得避开掌教的声息判断,越良泽还怕铃萝修为不达,伸手在她肩前点了指诀封住声息。 铃萝:“?” 她目光幽幽地瞥了眼越良泽。 哇。 这男人竟然小看她! 区区声息我会控制不住吗! 想要避开太初掌教这种级别的声息判断,起码也得是破了生死境以上才行。 越良泽知道铃萝很厉害,却没听说她有破生死境,以防万一这才动手。 若是掌教上台直接拨开屏风查看,这无处可逃的两人必定会被发现。 可有时人的自负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太初掌教收回视线落在镇仙玉上,沉声道:“我第一个到这,并未见有别人。” “那这是镇仙玉自己发出的剑鸣吗?”钱堂主绕着镇仙玉走了一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着,“上次它有动静还是几百年前,那会教内两派斗争,这次又来?” 这话里有点深意,两位掌教都看了他一眼。 钱堂主举手做投降状:“哎哎,算我多嘴。” “爹!”远处懒散御剑而来的男人落地时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还好同时落下的琮秀扶了一把。 太初掌教见儿子连御剑都如此散漫,再对比琮秀的从容不迫,心里不悦极了。 “莽莽撞撞的干什么!”太初掌教恨铁不成钢道,“你如今都是当爹的人,怎么学不会稳重点!” 齐祥摸着脑袋被训斥的一脸莫名,“爹,我这刚到还一个字都没说呢您怎么就开训了?我又哪做错了?娘说这边有异动让我过来看看,我这不是过来了吗?我刚端上碗吃饭都放下过来了,这又怎么了嘛!” 听着儿子半是不服气半委屈的话,太初掌教直气得额角狠抽。 屏风后的铃萝听得嘴角微弯。 越良泽视线从她唇角掠过,心想这有什么好笑的。 其他几位堂主都憋着笑,只有齐祥一个人真情实意地搞不懂自己为何挨训。 琮秀上前一步到二掌教身旁,打量着镇仙玉低声问:“是它有异动吗?” “掌教来这边时未见他人身影,但镇仙玉剑势突然爆发,还惊动了弱水。”二掌教沉吟道,“也许是有什么刺激了它。” 大掌教与他对视一眼。 另一位堂主过来说:“周边也看了,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掌教等人在镇仙玉前等了许久,想着它是否会再显异象。 铃萝等得无聊,下巴搁在越良泽胳膊上,依着他的胳膊站着偷懒。 越良泽没有异议。 他侧首看屏风外,注意着台下的一举一动。 若是想离开,只有屏风这一条路。 屏风正对着台下镇仙玉,有好几人都是面对屏风这边站着,他俩若是出去必定会被发现。 只能等着。 镇仙玉如今安安静静,又进入装死状态。 人们陆陆续续离去。 先是两位掌教,接着是风堂主,钱堂主——到最后只剩下一人,琮秀。 琮秀自小就对镇仙玉有所执念。 他想要拔出镇仙玉。 得不到镇仙玉,只因为自己还不够强,琮秀如此理解着,日日修行,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如今年纪轻轻就窥得生死境边缘,算得上是天赋异禀。 可他依旧拔不出镇仙玉。 琮秀伸手紧握剑柄,眼中好奇与失落交叠着,最终只余下一声叹息。 铃萝轻轻打了个哈欠,不□□分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揉了揉眼睛。 这琮秀剑也拔了,总该认清事实,知道自己不是镇仙玉的命中人,该走了吧? 铃萝期待着,却见琮秀长袍一撩,盘腿御剑坐下,与镇仙玉面对面,也与屏风面对面。 琮秀打算在这看到天亮。 铃萝恨不得掐死他。 越良泽也没想到琮秀竟然不走,还摆出一副静坐到天明的姿势。 铃萝气得低头在男人结实的胳膊上撞了下。 越良泽:“……” 这可不是我的错。 他眼里划过一瞬的无奈。 铃萝一扭身,整个人都钻进他怀里,让越良泽瞬间挺直了背。 比起少年时,铃萝对这具成年后的身体更熟悉也更愿意亲近。 曾经在日夜里过分亲密缠绵,本该存在她回忆的气息与感受却在当下再次拥有。 干净舒爽的气息,结实可靠的胸膛,长臂带着三分禁锢的力道圈住她肩膀,铃萝眨了眨眼,隔着冰凉的衣料,她隐约能听见男人沉稳的心跳声。 因为这过分熟悉的气息,让铃萝不自觉地一侧身就滚进了越良泽怀里,带着某种难言的习惯,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 现在才想起这是重生后对那些往事毫无所知的越良泽。 越良泽不知道,也还没有卑鄙无耻地跟她说什么我陪你练美人尖。 那些回忆都成了她一个人的小秘密。 晦涩难言。 铃萝闷在越良泽怀里时,越良泽挺直了腰背,站姿非常的乖巧。之前卡在铃萝颈项间半抱着她的手,这会已经整个圈住她。 越良泽不自觉地放轻呼吸,低垂了眉眼。 铃萝从他怀里抬首,眼里倒映了点点星光,她垫了下脚,越良泽便弯腰低头。 “他在那不走了。”铃萝压低声音说。 之前有太初掌教等人在,两人不好低声交流,怕被发现,如今只剩一个未破生死境的琮秀,便没有顾虑。 “他要是在这守一夜,我们也别想出去了。” 她压着声音,平日里明媚的嗓音有了一丝沙哑。 越良泽喉结微动,低声说:“我想想办法,让无生去找三师哥把人引开。” 铃萝朝他眨了眨眼,黑长的眼睫轻颤。 想把这双眼遮住。 越良泽被这突然而来的想法怔住。 他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控制着声息不出异样,死也不让铃萝察觉半分,又在心里嫌弃自己刚才突然跳出来的卑鄙想法。 “你能拔出镇仙玉。”铃萝小小声地说,“西海太初可要讨厌你了。” 越良泽说:“我没拔。” “但是你拔得出来,这破剑真没眼光。”铃萝说,“你有无生,又有镇仙玉,你可真花心啊。” 越良泽抿唇,无奈道:“我有无生就不需要镇仙玉。” 他不拔剑就是。 “你更喜欢无生吗?”铃萝问。 上辈子越良泽虽然得到了镇仙玉,却又把它插回去了。 镇仙玉等了上千年,终于等来有缘人,却刚出来快活没一会,就被有缘人无情抛弃。 “无生轻,于我而言手感好。镇仙玉重,是巨剑,威力虽强,但不适合我。”越良泽耐心解释着,“而且我只是动摇了它,并非能拔剑出溺水。” 铃萝眨眼看他:“这是谦虚还是炫耀?” 他面不改色道:“是声明,我不要镇仙玉。” 铃萝:“哦,那你比我还狂。” 越良泽:“……” 铃萝似若有所思,轻声道:“你还真是喜欢无生。” 无生没有辜负越良泽的喜欢。 它在白藏进院时,就飞到他身边嗡嗡作响,把人引到厨房窗边,指引他朝金鸾池宴的方向看去。 无生跟白藏的剑灵交流着: “快救救他!那女人又肖想无敌的我和我无敌的剑鞘,她又在说服主人放弃老子!” 白藏的剑灵传递给他的讯息是:“镇仙玉让它滚,它过不去,你师弟跟那个不回信的姑娘在金鸾池宴台那边!孤男寡女生三更半夜的——快告诉小师弟有点分寸不要欺负小姑娘!” 白藏哦了声,“这种事他比我有分寸。”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洗洗睡吧。 无生:“?”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屏风后的两人等呀等,仍旧不见援兵。 铃萝靠他怀里说:“你还是换剑吧,无生不靠谱。” 越良泽沉默。 这次无法反驳。 等到最后,铃萝抓着越良泽的衣服靠他怀里睡着了。 而越良泽就因为碰了下镇仙玉,因此罚站一整夜。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十一点写完是不阔能了QAQ大家也洗洗睡吧,我啥时候写完啥时候发感谢在2020-05-10 15:50:28~2020-05-10 22:2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ndy晕晕、初七、茶茶茶树菇 10瓶;求你别看小说去学习 2瓶;欢喜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日出时,天际大片朝阳火红。 修剑道有着最强体魄的好处终于派上用场。 哪怕在外罚站一夜,也不怕就此感染风寒病倒。 越良泽瞥了眼屏风外,琮秀还在镇仙玉前,再低头看回怀中,铃萝一手抓着他胸膛的衣服,手指弯曲着,侧着头,睡相十分乖巧,一整晚也没折腾什么,就这么靠着他安安静静睡下。 真是没半点戒心。 越良泽在心里叹气。 她侧头睡的姿势醒来脖子肯定僵了,越良泽另一手虚抬,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揉揉,却听外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在这看了一夜,镇仙玉有动静吗?” 白藏漫步进弱水朝琮秀走去。 琮秀御剑落地,略一垂首以示招呼,摇头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藏又问:“昨日听掌教说它突然爆发剑势横扫内庭,以前从未有过?” 琮秀眸光暗淡,彬彬有礼地答道:“自我所知是没有的,不知这次是为何。” 白藏同琮秀聊了会镇仙玉,还暗夸了他几句,最后才道:“你今日还有比试,却在这一夜未睡,不怕有影响?” “无碍,今日也不是争夺魁首,有余力应付。”琮秀微笑答着,像是要再继续守下去。 白藏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所以将手中玉牌递过去,“来时见了二掌教,他要你回去休息,至少先吃个早饭。” 琮秀接过玉牌,有些无奈,却还是拱手道:“多谢白藏真君。” “去吧,我也想一个人跟镇仙玉说说话。”白藏手里勾着一个小酒坛,开了封盖又合上,反反复复。 他转身面向镇仙玉,火红的朝阳落在黑色的剑身上,它沉默着,却掩不住一身光芒。 白藏眯着眼,他腰间别着的长剑没有剑鞘,看上去平平无奇,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佩剑。 朝阳光芒落在这剑身上时,什么都映照不出。 这把名叫天地镜的剑灵正兴奋地跟镇仙玉搭着话,镇仙玉沉默着,不想搭理它。 白藏没管剑灵的交流,只抬头朝金鸾池宴台上看了眼。 越良泽的手停在半空,迟疑着不知该碰铃萝哪好,最终哪也没碰,低声叫她:“铃萝,醒醒,可以走了。” 一夜未出声,也没睡,还得注意周遭动静,再开口时他嗓音沙哑,像极了当年厮混事后醒来的声音。 铃萝对这声音太敏感了,恍惚间以为还在从前的日子。 她抓着衣服的手又握紧,转头埋首在他怀里下意识地汲取温暖,不满地嘀嘀咕咕:“不准一直叫我名字,不准睡着不走,我跟你说过多少——” 嘶。 这人不是那时候的他! 铃萝瞬间清醒,后话卡在嘴边吞回肚子里。 小隔间里诡异的安静了一会。 铃萝抓着衣服的手没放,懊恼地咬了下唇,凶道:“我刚说梦话,你什么都没听见!” 越良泽嗯了声,从胸腔发出的音节声响,听不出喜怒情绪起伏。 之前犹豫着不知放哪的手规矩地收了回去,他说:“我三师哥在外面,可以出去了。” 铃萝只注意到自己的失误,脑子里正无限懊恼着,倒是完全忽略了越良泽。 她率先离开温暖的怀抱朝外走去。 铃萝想,以后可得离这男人远点,至少距离不能像刚才那么近。 那些记忆反反复复在她脑海,忘不掉丢不了,一不注意就让她晃神又做错事说错话。 怎么也得等到以后他又闯竹林阵法救人拦她修炼美人尖后才能说某些话。 白藏是背对着屏风,十分善解人意。 铃萝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颈,故作镇定地跟越良泽说:“那我先回去了,今日还有比试。” 越良泽站在屏风前看她。 沾染了晨露气息的男人身上似乎还有未退的夜色。 “去吧。”他说,“要吃早点吗?” 铃萝想也没想地就答:“吃。” 越良泽说:“我让太初斋堂给你送一份过去。” “不是你做的吗?”铃萝眨巴着眼问。 越良泽抬手顺着之前被铃萝抓皱的衣服,不动声色道:“斋堂的比较快。” 乍一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铃萝见不是他做的,便道:“那不用了,你叫的话他们反而会多疑嘴碎,我回去跟师兄去西海城吃就好。” 越良泽:“……” 他嗯了声,目送铃萝远去。 白藏悄悄收回放出去的听音咒,啧了声,转身朝金鸾池宴台走去,将手里的小酒坛扔给越良泽。 “不喝。”越良泽又把酒坛扔回去了。 “这可是你自己酿的桃酒。”白藏把玩着手中酒坛,陪他边走边说,“师弟,她不吃我吃,你早点要做什么?” 越良泽:“不做。” “那你吃什么?” “不吃。” “不饿?” “不饿。” 白藏服气, “你跟人姑娘置什么气。”白藏伸手揽过他的肩膀,笑着安慰,“没缘分的事就算了,总有下一个。” 越良泽静了片刻,低垂眉眼,说:“吃粥。” 内庭到西院有一段距离。 铃萝回去的速度很快,进门就扑倒在柔软却冰凉的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团在再床上嗷嗷叫着滚了圈。 竟然当着越良泽的面说出那种话,实在是太丢脸了! 可恶! 干脆趁他实力还没强到后来的程度直接杀了灭口吧! 铃萝把自己闷被子里捂着,呼吸不够才掀开探出头来。 只要一想到她揪着越良泽的衣服在他怀里说了什么,铃萝就恨不得让自己再重生一次,不贪心,重生到她刚醒那会就可以。 铃萝揉着额角,深呼吸平复情绪。 冷静下来后,她开始想怎么杀人灭口才能不会提前被十二大仙门追杀。 首先那个三师哥就很棘手难搞。 至少她现在还打不过。 又是太初的地盘,这里面还有一只魔—— 想起这人,铃萝眼皮一跳,听见开门声,她起身从窗口探头看去,竟然瞧见楚异从外边回来。 两两相望,楚异皱眉问:“你没睡?” 铃萝也问:“你怎么才回来?” 原来昨晚他俩都没有回来的吗? 楚异挑着眉,漫不经心道:“跟朋友玩到现在,倒是你,没睡干什么去了?” “我要睡了。”铃萝郁郁地转身回去躺下。 楚异过来敲她门,“天都亮了,起来,你今天还有比武,错过时间可就算你输。” “饿。”铃萝有气无力道。 楚异刚要再敲门,却见一只大狸猫抱着食盒走到门边喊:“开门!闲云客栈独家早点!我小师叔亲手做的!” 楚异:“……” 圣剑宗的人跟猫怎么又来了? 铃萝起来开门,大狸猫把食盒放她身边,气喘吁吁道:“趁、趁热吃,我小师叔说,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还在外受一夜寒风,所以煮了驱寒暖胃的早粥,祝你比武顺利。” 楚异低头看了眼,“就一碗?” 大狸猫挥爪:“就只给她一个人的啊!” 还有两小碟配菜。 楚异黑着脸鄙夷地看了眼大狸猫。 大狸猫:“?” 这可不是我的错吧! 大狸猫任务完成,麻溜地跑了。 铃萝朝内庭的方向看去。 就凭这碗粥,灭口就暂时算了。 楚异靠在门边,看舒舒服服喝热粥的人,盘问道:“圣剑宗那小子怎么知道你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还在外受一夜寒风,你昨晚都没回来?” 铃萝:“这不是回来了吗?” 楚异皱眉:“说的是昨晚,你昨晚跟他在外边干嘛了?” 铃萝:“说出来你也不信。” “你先说。” “去拔出镇仙玉了。” 楚异冷笑:“你问问你自己这话敢信吗?” 铃萝低头喝粥:“信。” 昨夜镇仙玉的异动被太初掌教封锁消息,少有人知。 楚异问:“你们谁拔出镇仙玉了?” 铃萝:“他。” 楚异有点惊讶了。 不该是他狂妄至极的师妹拔出镇仙玉? 铃萝喝完粥,舔了舔嘴角,感受体内暖意,挥挥手打发楚异说:“我要换衣服,师兄该懂得避嫌。” 楚异甩门而去。 第二日的比武规则仍旧不变。 还是连赢五场则胜。 难度却比昨日增加了太多。 常霏最先败下阵来,他气喘吁吁地跟几位伙伴说:“我靠这人真是不要命了,打法到后期完全狂暴了啊,他不要命我要,太恐怖了!” “前期至少跟你五五开,后边弱势一会怎么突然爆发这么强的?”宋圆圆琢磨着难以理解。 铃萝打了个哈欠,眯着眼,懒洋洋地样子一看就没睡醒。 等她上场时还是拿着把木剑。 对手拿着的是把上品武器。 看台较为偏僻的角落里,二掌教正带着圣剑宗的两位弟子观看今年的比武大会。 “此人手中拿着的是一把上品武器,剑中精品,无论怎么看,都赢了那木剑。”二掌教缓缓说道,“但木剑这方的剑势却更胜一筹。” 白藏笑问:“二掌教觉得这场谁会赢?” 二掌教说:“有的对局输赢看的是剑,有的输赢重点却在握剑的人。我认为这场比的不是剑的贵重,而是剑势的强弱。” 白藏勾着嘴角,心中却在吐槽你这不说了废话。 场上这灵力碰撞谁都看得出来那木剑的主人有多横。 二掌教的醉翁之意不在台上的比武,而是身旁抱着黑剑的青年。 “能驾驭无生这种有自我剑灵的杀器,本人也需要十分深厚的修为实力,剑器与人是相辅相成,而无生从未有过败绩,这也跟它的主人一样。” 白藏靠着椅背笑道:“无生也输过。” 二掌教愣了下,“这倒是未曾听说,无生是世间杀伐之气最重的剑,能输给谁?” 越良泽看了眼下方比武的人,淡声道:“曾输给一枝棠花。” 作者有话要说:  无生:木剑输的关我什么事?! 镇仙玉:等一个有缘人拔剑,圣剑宗的不要来。 木剑:都闪开接下来轮到我装逼啦! 感谢在2020-05-10 22:24:12~2020-05-11 04:0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欢、茶茶茶树菇、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葫芦好吃吗、我来撒花花 10瓶;焉是 8瓶;柚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一枝棠花? 二掌教听懵了,无法理解。 白藏也看了自家师弟一眼,有点纳闷。 他说无生输过是输给它的剑鞘断意,可不是什么棠花才对。 越良泽却想起曾在东岛天极被铃萝拿着一枝棠花比剑,却连连惨败。 他觉得他自己曾输过,并非没有败绩。 二掌教缓了缓,故作镇定继续道:“可是什么未曾听过的神武?” “不是神武,就是普通的花枝。”越良泽看着下方铃萝的一招一式道,“对有的人来说,神武是锦上添花,心剑亦是剑,堪比神武。” “哪怕手中拿的是木剑,使出的却是神武的力量。” 强大的剑势在台上掀起阵风,铃萝一剑击退对方,武器脱手落地传来脆响。 这人心有不甘,立马反身重新拿起剑,咬碎牙间之物,剑势中的灵力突然爆发,再次朝铃萝攻去。 铃萝依旧站在原地,眼中有点点嘲讽之意,她只抬手一剑横在身前,两剑相撞,对手再次被强横霸道的剑势撞飞直接摔下台去。 她并没有秀什么剑技,只靠强横的剑势就赢了这一场。 判官道:“东岛天极铃萝胜,第二位挑战者,逍遥宗,井子凡。” 越良泽本要随白藏离去,却在听见这名字时停下,重新看回台上。 井子凡沉着脸上台,手中长剑坠着流萤点点,指尖流泻的灵力包裹着剑身。他没有轻敌,上来就拿出了全力。 “我早就想与你一战,今日总算是有机会了。”井子凡冷声说,“当年你杀了锦苑,还害得我师兄为此事自裁,那时我就告诉自己,绝不会放过你!” 铃萝听了也不见恼怒,而是笑问道:“那你今日是来比武,还是来杀我的?” “若是离了这太初,你就该小心了。”井子凡抬剑指她。 铃萝只弯唇一笑,没说话,挽剑时身形已瞬移前进,眨眼来到井子凡身前。 好快! 井子凡心中惊讶,被迫防守阻挡对面的进攻。 铃萝不再只用剑势,她剑招刁钻,封了井子凡的所有走位,步步相逼,每一剑都比上次更难对付。 她对战的经验可比井子凡丰富的多。 井子凡集中注意力防守,在铃萝的进攻中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反击,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限制着他的剑招。 在旁观者眼中,井子凡就是在被动挨打,虽然现在还能抵抗几分,但已渐渐处于下风,开始变得狼狈吃力。 “你学艺不精,跟陈师兄比可差远了。”铃萝一剑打在他手背,卡住剑与剑的距离,近身时给了井子凡莫大的压迫感,急切地想要拉开距离,却被铃萝一拳揍在腹部飞了出去。 铃萝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摔下台爬不起来的井子凡说:“若是离了这太初,你就该小心了。” 井子凡听得恼怒,面色赤红。 逍遥宗的人朝这边跑来:“大师兄!” “大师兄你没事吧?” “素商还不快点把大师兄扶起来!” 常霏拉着起身欲要过去的素商,笑道:“哎呀你一个女孩子过去很危险的啊!” “我去我去,毕竟是我们伤的我们负责。”宋圆圆装模作样地起身弹了弹衣袖,“逍遥宗的兄弟们等等!我喝杯茶就来!” 井子凡捂着腹部痛苦起身,不甘心地朝台上铃萝看去。 铃萝只轻蔑地笑了下。 判官也不管他们的私人仇怨,开始宣告下一个挑战者。 “师弟。”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白藏回头喊他。 越良泽迈步跟上去。 二掌教笑道:“叄息真君的徒弟,就是拿把木剑也不能小看。” “上次的魁首也是天极的弟子。”白藏揽过越良泽的肩膀,依旧是那副哥俩好的样子,“今年似乎还会是天极。”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二掌教摇头,同他们走远。 铃萝跟逍遥宗的恩怨纠缠太深。 上一世她也毫不客气地将井子凡从台上打落,被怀恨在心,逍遥宗不断的找她麻烦,又总是被她羞辱。 素商说得对。 彼此是绝对无法和解的。 铃萝连赢五场下台去,扫了眼宋圆圆,挑眉问:“徐慎呢?” “昨晚就没瞧见他,玉听传文也不回。”常霏摸着脑袋说,“常霏已经去西海城找人了。” 他比武还没结束,所以走不开。 “今日比试也没有来吗?”她问。 宋圆圆纳闷道:“我刚去隔壁比武台打听过,到时间他没出现,已算弃权。” “我也去找找。”铃萝低声道,“有人比武用禁药,你自己小心些。” 宋圆圆瞬间睁大了眼。 什么人啊这是,竟然在如此神圣的比武中用禁药! 铃萝离开比武台,去了西海城。 她跟常霏传文联系着,想起上辈子西海太初的祸事,祈祷徐慎没有卷入其中。 “昨日你不是说徐慎追着他的比武对手离开了吗?我托太初的詹容师兄问了昨日的比武名单,得知那人的名字叫方灿。” 常霏的传文写着:“方灿是南山雪河的弟子,住在西市常平酒楼,我正过去找他。” 铃萝也朝常平酒楼而去。 这家酒楼位置较为偏僻,不在热闹的主道,周边气氛云淡风轻,弥漫着一股爱来不来的佛系味道。 铃萝刚进酒楼门口就察觉不对。 那小二和掌柜一个趴在柜台一个趴在桌上沉沉睡着,楼上传来声响也不见有半点反应。 “我靠你个杀人凶手给小爷站住!” 上边传来常霏的声音,从楼梯转角跳下来的黑衣蒙面人刚好遇上进门来的铃萝。 常霏勒着一人的脖子从楼梯口看下去,朝铃萝喊:“他是个药贩子!” 话音刚落,蒙面人便拔剑朝铃萝攻来,速度很快,眨眼已到她身前,铃萝以樱喜挡下,却见蒙面人忽然分裂成了三人! 万花影! 铃萝惊讶时,这三人都非常干脆的放弃攻击直往外冲,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楼上的常霏看后直骂卑鄙不要脸! 铃萝却没放弃,樱喜种灵专克万花影,无论多少幻身都只会挑取真身抽枝发芽开花,散落的樱花化作汹涌的花潮将飞上屋檐的人拦下。 对方仍旧在逃,且精通幻术,在铃萝追上屋檐时就已开了三个新的幻术阻拦她,却全被铃萝识破。 双方斗法,发现彼此都不是用点三脚猫功夫就能打发的狠角色。 花潮犹如瀑布汹涌从天而降,掀起四五道花墙将前路堵住,蒙面者险些被突然降落的花墙砸中,疾退中没稳住身形,从屋檐上摔落下去。 铃萝落地欺身近战,蒙面者反应神速地拔剑,铃萝以樱喜对战,没了用木剑戏耍的心思。 樱喜已全部展开,扇面是绚烂夺目的樱林图,掉落的流萤落在蒙面者衣上,瞬间化作凌厉的剑光,却被躲开斩断。 两人对招的速度都很快,不过眨眼间就有多道剑光落在身前。 铃萝近日对战都十分轻松,没能让她想要认真打上一场,眼前的蒙面者倒是意外的激起了她的战意。 对方却无意多做纠缠,所以一找到机会就想要退走拉开距离。 蒙面者单手挡剑,一手掐诀,脚底卷起厉风,在风声呼啸那瞬间与铃萝拉开距离退至老远的半空中。 乘风咒。 铃萝抬首看去,笑道:“谁还不会了。” 她单手掐诀,也用乘风咒瞬间追到蒙面者身旁,在他眼里看见惊讶之色,樱喜瞬收再开,扇面已是落花图。 无数的花瓣化作剑刃近距离猛刺,即使蒙面者反应神速的挡了结界,却不过转瞬就被万千剑刃刺穿,将他从半空钉死在地上。 蒙面者闷哼声,樱喜化出的剑刃刺中他的手臂和肩膀等,只避开了要害,血色瞬间流淌一地。 “再跑啊。” 铃萝足尖点地,正要朝蒙面者走去,却见他身后凭空出现一条长长的黑线,那黑线猛地张开,露出一团巨大的黑影。 似一团浓稠的黑雾,又像是黑色深沉的水面在缓缓流动,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如与深渊对视。 铃萝停下脚步,神色微怔。 眼前这是二十六魔的死雾门。 黑雾中伸出一只白骨手抓着蒙面者往死雾门里拉去,钉在蒙面者身上的剑刃都在咔嚓断裂。 铃萝蹙眉,这白骨将蒙面者拉进门里,又从门里推出一只魔给她。 死雾门关上,细长的黑线瞬间湮灭。 僻静的巷子里只剩下一个人,和一只燃烧着的火魔。 铃萝与地上的圆球火魔对视一眼,刚露出嘲笑的眼神,那小圆球就蹦跶跳了下,耀眼的火光闪烁,随着愤怒地咆哮声,火光中出现的是一只高过屋檐的巨魔。 巨大的火魔似猴形,全身都燃着火焰,长长的尾巴横扫时带起阵阵火球飞向铃萝。 樱喜花潮竖墙抵挡,巨火魔朝铃萝冲过来,一拳打出的厉风都是热乎的,从她耳旁飞过时,铃萝似乎闻到了头发丝烧焦的味道。 敢烧我头发! 铃萝气急,正打算开剑阵让它尝尝什么叫做万剑穿心时,身后却有一金一黑两道剑光飞来,同时准确无误地将朝她跑来的巨火魔斩成两半倒下。 烈烈火焰消逝,只听阵阵哧溜声和白烟浩浩。 铃萝回头看去,越良泽单手持剑站在高墙上,逆着光,衣袂轻晃。 而楚异站在墙下的路口,手中剑出鞘。 他身后站着一名穿粉裙披斗篷的蒙面姑娘。 姑娘正将被剑意掀飞的斗篷帽子重新戴上。 铃萝的目光被这姑娘吸引,面色古怪道:“师兄,你怎么在这?” 刚要问铃萝是否有事的越良泽闭嘴了。 还好他开口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1 04:02:31~2020-05-11 22:4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糯米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 3个;璐卡卡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lirid、death 10瓶;咔咔阙 5瓶;琳达 3瓶;傅欢. 2瓶;筱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楚异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越良泽,挑眉问:“刚巧路过,圣剑宗的人怎么也在?” 他这两天对圣剑宗很有意见。 送早膳就送,但你只送一份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这西院住着两个人吗? “察觉到有魔气。”越良泽面不改色道。 铃萝朝越良泽那边走近几步,一边打量楚异身后的姑娘,“你不是跟子修师兄他们出去玩的吗?” “中途换人了。”楚异没有要介绍身后姑娘的意思。 倒是粉裙姑娘比了个手势:“你没事吧?” 楚异侧目看去,微微蹙眉。 铃萝装作不知对方身份,也用手语回她:“没事。” 楚异:“……” 粉裙姑娘又看向越良泽,比着手语:“多谢。” 铃萝看后心中嘀咕,为什么要跟他道谢? 越良泽只看了一眼,没说话。 楚异语气幽幽:“你们都会手语?” “只有师兄你不会。”铃萝说,“前年云尊主在习堂教过,你没去。” 楚异面无表情地说:“我都入世了还要去习堂听课吗?” 他不懂手语,但粉裙姑娘只跟他在一起时会开口说话。 铃萝也懒得管他跟天上月的事,便解释了自己为何在此,只是隐瞒了死雾门的出现。 “因为巨火魔突然出现,让那药贩子跑了。”她说,“我要继续去找徐慎。” “不用找了,我来之前在另一个药贩子那找到他,受了些伤。”越良泽说,“来的路上遇见常霏,已经交给他。” 铃萝看了他一眼,有点惊讶。 越良泽补充道:“前几日我三师哥就在查禁药参加比武的事。” “这事圣剑宗是该管。”楚异淡声道,“我先把人送回去,再去看徐慎,你别在外边乱跑,回太初去,再过两日师父他们也要来了。” 铃萝神色倨傲,不听楚异的话,转身跟他们背道而驰。 她走在宽阔的管道上,高墙的阴影将光明分了一半,她走在被太阳照射的明亮一边。 越良泽落在她后边几步,走在高墙的阴影下。 铃萝眼角余光瞥见,恍惚想起前世。 也是这样宽阔寂静无人的官道。 那时暮色,天际大片火烧云,整个天空像是着火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她守了三月的危城抵抗妖魔入侵,早已到了极限,好在援军终到,她累得倒下,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越良泽背着走回住处。 中途她醒来,入眼是高墙之后绚烂的天空,耀眼瑰丽的云层晚霞。 彼时她还是云守息的乖徒弟,因此事与云守息有关,醒来问的第一句话是:“我师父呢?” 两人身上都负了伤。 可铃萝在他背上只感受到了沉稳结实,不顾一切继续睡都行,纵使妖魔大军闯进了城里,也无需她担心,这人会先拦在她前方。 晚霞的光芒落在男人身上,是温柔的橘红色。 越良泽低声说:“叄息真君要明日才到。” 她想向云守息证明弟子出息了,却没能在最风光时见到师父,有点失落,便只哦了声,沉默着不说话。 又走了一段路,铃萝才问:“那你怎么比我师父还先到?” “听说守城的人是你就过来了。” 他答得很平静。 铃萝嘀咕道:“不会又想跟我抢功劳?” 越良泽被她气笑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抢过?”他问。 铃萝答得理直气壮:“前年太初金鸾池宴,你不就突然出现抢我风头?” 越良泽:“我也不知道能拔出镇仙玉。” 铃萝下巴搁他肩上哼道:“那还是抢了。” 越良泽逐渐无奈:“没抢过你功劳。” 铃萝歪头看他:“去年冬日村开山造路,都说是我跟你一起造的。” 越良泽说:“的确是我跟你一起造的,小东山是我用无生劈开的。” “明明更多的山是我劈开的!”铃萝不服气道,“我才不要跟你分享!” 越良泽淡声说:“不要就不要。” 铃萝:“……” 她收紧双臂,埋首在他温暖的肩背闷哼着说:“之前不要,这次守城勉为其难的跟你分享,就一点点,名字得排我后面。” 越良泽没回话。 嘴角却弯了一瞬。 那日官道上没有一辆马车来往,只有被夕阳拉长重叠的身影。 记忆里的火烧云被眼前的正午的烈日取代。 铃萝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你跟着我干什么?” “送你回去。”越良泽平静答着,“防止你再遇上火魔。” 火魔是不死火,杀不尽的。 “它就算再出现我也能解决。”铃萝说着,站在阳光下的她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倒是这天气热了,走着累。” 越良泽站在阴影中眨了下眼,说:“那你过来。” 铃萝颌首看他。 越良泽又道:“走阴凉处。” 铃萝深吸一口气,说:“不要,我就喜欢走有阳光的地方!” 于是越良泽给她捏了个清风咒,驱除炽热,有徐徐凉风在她周边徘徊着。 铃萝:“……” 她还不信了。 铃萝说:“是我走得很累,不是热。” 这男人要是敢说让她御剑,她就当场拿樱喜抽他。 越良泽不动声色地说:“过来休息会再走?” 铃萝面无表情地说:“你别跟着我了,再跟过来我就杀了你。” 瞧她气鼓鼓地转身快步离去,越良泽眼里掠过一抹笑意。 他跟了上去,铃萝回头就是一道剑意,被越良泽挡开,他伸出手说:“过来,我背你回去。” “晚了!”铃萝哼道。 越良泽的手自阴影中伸出,暴露在光影之下,骨节分明。 铃萝说:“你过来。” 凭什么她过去? 于是他整个人都从阴影中来到阳光下,弯腰背着铃萝往太初的方向走去。 今日的官道也很安静,没有马车来往。 这熟悉的肩背和气息。 铃萝微不可察地轻轻吸气。 “你知道我师兄身边的女人是谁吗?”铃萝问道。 越良泽垂眸,收敛眼中深意,“知道。” 铃萝惊讶了,“知道?” 你竟然知道! 不该是只有我知道吗! “那你说是谁!” “北庭月宫的宫主。”越良泽说,“刚来太初时与师哥一起去拜见过。” 北庭月宫的宫主不一定是姜家人,但宫主夫人一定且必须是姜家人。 姜妙于三年前嫁给宫主,第二年夫君就不幸病逝,姜妙暂代宫主之位。按照规矩,谁若娶了她,谁就是北庭月宫下任宫主。 可她却把亡夫的私生子慕须京接了回来。更别提这私生子就比她小两三岁。 “她刚为何跟你道谢?”铃萝问。 越良泽没有隐瞒,如实答道:“没当着你的面指出她的身份。” 铃萝:“……” 她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这天上月只跟她喜欢且愿意亲近的人开口说话,别人就只有手语的份。 铃萝又小声问道:“你猜北庭的宫主跟我师兄在一起干什么?” 越良泽问:“你很在意吗?” 铃萝纳闷道:“你不好奇吗?” 越良泽:“不好奇。” 那你真是无趣。 铃萝心中腹诽着。 若是旁人,或者是宋圆圆等人,铃萝都不会跟他们谈天上月与楚异的事。 可越良泽不一样。 很多事情她就是能不自觉地跟越良泽说起,没有负担,也想要倾诉。 铃萝对此的解释是:反正上辈子也说过,他也不会出去乱说。与其自己一个人憋着秘密说不了,不如拉上他一起。 见铃萝沉默不语,越良泽以为自己态度不好,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觉得他们在一起干什么?” 铃萝听了就很开心,这个人,嘴上说不好奇,心里还是想八卦的吧! “姜家人天生极品灵骨,灵骨你知道吧?双修最佳选择。”铃萝一本正经地说着,“灵力很强,非常强,但姜家人却不是宫主,而是宫主夫人,无法掌管整个北庭月宫,说好听点是居于幕后,历代经历看下来就是个双修工具。” 越良泽:“……” 他后悔发问了。 “这些话你在我这说就算了,别让第二个人知道。” 不然就等着被月宫的人追杀到天涯海角,云守息都保不了你。 铃萝哼道:“别人我还不屑说呢!” 越良泽一怔,眼神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姜家人虽然厉害,但不准修炼,连最简单的咒律都不让学。月宫有一种秘药,是能洗刷掉修为的,把所有修炼相关全部忘掉,她每月都得喝一次。” 直到死。 铃萝声音放轻:“她现在跟我师兄在一起,是想让师兄教她修炼。” “大家都知道,我师兄咒律一术最厉害。” 月宫是不会有人愿意教姜妙修炼术法。 剑道又不适合她偷偷摸摸的学,只有咒律最为合适。 那日姜妙在樱林偷练咒律阵法,不巧被楚异发现。 越良泽听完,低声回:“不是件好事。” 若是被发现,那被月宫追杀到天涯海角的人就变成楚异了。 这情况云守息是真的保不住。 “我师兄最不喜欢管别人的家事。”铃萝笑道,“但他好像答应了宫主,我们看热闹就好了。” 这话让越良泽低垂眉眼。 看热闹就好。 这态度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若是被月宫的人发现,他会很危险。”越良泽说。 铃萝不甚在意:“他不后悔就行,再说到时候会有宫主保他。” 北庭月宫姜家,身负极品灵骨,千年来月宫压制着姜家不让修行,可若是这极品灵骨学会了术法咒律—— 铃萝蛮喜欢天上月的。 她乖巧不言比手语时像妹妹玉芝,两人身上还有着某些相似的点。 她们都在最糟糕的境遇里始终没有放弃自己,努力为自己而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1 22:46:26~2020-05-12 18:0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晏、丿妖丶狐、4178496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440008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越良泽背着铃萝,一直走到太初山门。 在山门下时铃萝就道:“到这就行,要是进了山门被别人看见该胡说八道了。” 越良泽便放她下来。 “你在查禁药一事,要不要我帮忙?”铃萝笑眯眯地看他,“有我帮忙说不定今晚就能解决。” “你专心比武。”越良泽摇头,“这事我跟师哥会查。” 哦。 是你拒绝了一个大好机会。 铃萝听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太初山门里走去。 宋圆圆听说徐慎受伤一事,比完武就离开太初去西海城见人。 常霏跟他们发传文解释了之前的情况。 他找到方灿时,方灿正带着另一个人跟蒙面的药贩子交易,买药的人中途犹豫反悔不买了,跟方灿起冲突,常霏又到了。 方灿气急败坏道:“你竟然喊了别人来!” 对方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蒙面者一剑穿心。 常霏说:“方灿一开始也是别人介绍买的药,后来他缺钱,就帮着一起卖。” 末了还批评道:“这要命的买卖他也敢真是疯了!” 徐慎察觉到方灿不对劲,跟踪之下发现禁药一事,那天跟方灿交易的是另一个药贩子。 “臭小子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我们商量再动手!”宋圆圆在玉听里骂骂咧咧,“要不是小阿爹到的及时他人就没了!” 不怪徐慎,那会他因为玉听的提醒差点暴露,这才关掉玉听。他只打算跟到对方据点记住在哪就回去,却不想还是被发现了。 铃萝回了西院,靠在窗前把玩着玉听。 她还在想突然出现的死雾门。 二十六魔,代表的是由修者堕落入魔的称呼。 普通魔跟二十六魔不一样,区别在能瞬间传送的死雾门,只有二十六魔才会。 铃萝知道太初里藏着一只魔,也知道是二十六魔之一,但却没想到这魔会开死雾门去救蒙面者。 前世来西海太初她就只是比武,并未参与其他事,都是真相大白后听说的。 铃萝吹了声口哨,一只黑谷鸟飞来落在窗前打量着她。 她掐诀用了共生灵,黑谷鸟展翅朝太初内庭飞去。 太初掌教的儿子齐祥喜得一女,百日宴将近,各家仙门都要来人赴宴送礼。 齐祥的妻子是北庭月宫的人,前宫主最小的妹妹,名曰秦月。 北庭月宫因此提前到达太初。 黑谷鸟飞到内庭秦月的住处,发现姜妙也在,铃萝便停下暂时观望。 秦月抱着孩子坐在院中阴凉下,身后花枝招摇,同坐在一旁的还有姜妙与慕须京。 这可真是诡异又莫名刺激的组合。 铃萝饶有趣味地看着。 秦月一直在同慕须京说话,对旁边的姜妙爱理不理,眼角余光都没给下。 慕须京神色沉郁,并未答话。 秦月说:“若是哥哥还在,定不会让你受这些苦。” 她说着眼里浮现泪花,拿着手帕擦了擦。 慕须京仍旧不答。 秦月这才不满地看向姜妙说:“你在这里,他都不敢同我搭话!” 姜妙起身离开,从容不迫,临行前还不忘垂首致礼。 可她一走,慕须京也起身跟着。 秦月道:“须京,让她走!” 慕须京脚步不停。 姜妙回头,朝慕须京比着手语。 慕须京:“看不懂。” 姜妙抿唇,低声道:“回去。” 明媚干净,声如天籁。 慕须京抬了下眼皮看她:“我不需要听你命令。” 姜妙便不再说,转身离开。 慕须京跟在她身后。 倒是秦月气得不行,引来侍女们劝慰。 黑谷鸟也跟着北庭月宫两人离去。 铃萝从以前开始就觉得慕须京是个怪胎。 天生坏人脸,过于苍白的皮肤显得他还有一丝稚嫩,可整日阴郁无表情的态度让人不敢靠近,不敢搭话,也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从乡野被接回富丽堂皇的北庭月宫,在旁人眼中他是从草窝里飞出的凤凰,也是进了凤凰窝的野鸡。 不管是凤凰还是野鸡,他都跟后娘相处的不是很好。 两人年纪相仿,一同出行在外,不知情的人绝对想不到二人的关系。 姜妙回了自己的住处,门口等候一时的男人眉头微蹙,在姜妙目不斜视地进屋去时,跟慕须京说:“你在外看着。” 慕须京便停在外边。 黑谷鸟振翅声落入他耳里,他抬头看了眼,剑光从他指尖飞出,将黑谷鸟从天上射杀落地。 铃萝:“……” 这怪胎! 戒备心竟然这么重,连只鸟都不让进! 什么谈话要这么死守严防? 铃萝捏了捏眉心,缓了缓被突然射杀的头晕。 她不信邪地又招来一只黑谷鸟。 黑谷鸟在内庭看了一圈,找到了詹容,他正跟在风堂主的身后,二人朝着弟子舍堂的方向走去。 风堂主的脸色很是难看。 詹容说:“这已经是第六起了。” 风堂主沉声问:“还是乾转丹?” 詹容点头,又道:“掌教已经封锁消息,可这些因为乾转丹被魔气吞噬死去的弟子,都参加了今年的金鸾池宴大会。” “出息!”风堂主怒道,“一个个平日里不好好修炼,竟然想要靠旁门左道来赢!” “堂主息怒,比起教内的,西海城内还有十六名其它仙门的弟子因禁药而死。”詹容说,“数量或许还在增加。” 这可得给其它仙门一个交代。 风堂主说:“禁药来源还在彻查,本心不坚,为了欲望妥协吃了禁药也不是我们能管得,先把名字都记下来,到时候交给各仙门处理。” 詹容点头称是,皱着的眉头却未舒展:“堂主,还有一事……” “说。” “昨夜探查魔息的樱铃又响了。”詹容说,“二掌教言,它就在内庭,而今日有人说斋堂的井口有臭味,我去看后发现有魔残留的痕迹。” “井口?”风堂主猛地转身朝他看去,“这该死的东西想干什么!” 詹容垂首道:“已经派了药斋的人查探清理,并时时守着。” 风堂主满面怒容,对这魔很是厌恶。 仙门弟子接连死去的消息根本瞒不住,随着今日突发多起死亡,西海城内谣言四起。 铃萝因为楚异回来,这才断了共生灵。 楚异进院说:“徐慎没什么大碍,禁药一事有太初跟圣剑宗在查,我们就别管了。” 铃萝微微颌首捏着鼻梁,闻言侧首看过去说:“你不帮詹容?我看他为这事一直愁眉苦脸着。” “詹容又没找我帮忙,他对太初维护得很,这种丑事可不想让我知道。”楚异说着,进屋的动作一顿,往后撤了两步,看着窗前的铃萝眯眼道,“回来的时候,听外边各家仙门弟子们都在讨论一事。” “什么?”铃萝好奇问道。 楚异道:“不知哪个疯子传的谣言,说昨夜镇仙玉有异动,剑势横扫内庭,是在响应它的主人,这届比武大会定有人能成功拔剑。” 铃萝缓缓举手:“这可不是我传的。” “你虽然狂妄但还有脑子,可惜更多人没脑子都信了,正为谁能成功拔剑而讨论得热火朝天。”楚异嘲讽道。 “呼声最高的是谁?”铃萝问。 “反正不是琮秀,大家都知道他拔过很多次。”楚异说完目光点了她一下,“也不是你。” 铃萝睁大了眼:“为什么?!” 虽然真的拔不出,但也不甘心连猜测都排不上名字! 楚异:“因为镇仙玉太重,你看起来太瘦,拿不动。” 铃萝:“……” 她冷笑道:“这帮歧视女孩子的人都该去死。” “所以只剩下风天耀和慕须京。”楚异道。 铃萝厌厌地道:“没眼光。” 楚异问:“镇仙玉这事你还知道什么?” 铃萝:“没了。” 楚异顿了顿,狐疑道:“他真拔出镇仙玉了?” “不说镇仙玉,师兄,我们说说北庭月宫的宫主吧。”铃萝坐下,趴在窗前看他,“今日瞧见她与慕须京走在一起,两人气氛可不太好。” 楚异挑眉,没兴趣道:“别人的家事关我什么事。” 铃萝听笑了。 楚异进屋时说:“倒是比武最后那日师父会到太初,你若是想要长袖,最好现在就跟于休说。” “不要。” 楚异进屋拿了钱袋子出来,“那要不要出去吃肉?” “要!” 这师兄妹二人当真什么也不管,出去西海城胡吃海喝,逍遥自在。 铃萝坐在酒楼窗边,低头看着下方灯火通明又热闹的街市。 她咬着筷子时,瞧见人群中与宋圆圆一起在外巡查的越良泽笑弯了眼。 铃萝给宋圆圆发传文:大师兄请吃肉,安方酒楼,速来。 宋圆圆玉听响了,拿出一看,顿时双眼放光,立马寻找安方酒楼位置,抬首没一会就看见朝他招手的铃萝。 “小阿爹!你先自己查着,我稍后就来帮你!” 宋圆圆毫不犹豫地奔向了酒楼。 越良泽:“……” 这便宜儿子果然不要也罢。 他在热闹的街市人群中朝楼上的铃萝看去,眉目疏朗。 除了楚异,另外两人都没有要叫越良泽一起吃的意思。 铃萝跟宋圆圆深知把人叫来了他也只是在旁坐着不会吃。 两辈子,铃萝都好奇越良泽这怪癖怎么得来的。 前世她曾拿刀架在越良泽脖子让他吃买来的烤包子。 那些日她魔性正浓,常常失控,满心杀戾,越良泽又总是拦着她,偶尔气疯了,就拿他撒气。 “把自己端得高高在上,好像其他人都是污泥似的不肯触碰半点,你凭什么?”铃萝在南江城楼阁将装食的碟子摔在桌上,拿起烤包子说,“今日你不吃也得吃!” 两人打起来,越良泽一开始是游刃有余的,可铃萝魔性爆发,越良泽若是不停手如她所愿,这对战将波及他人。 铃萝手中长剑雪白,细长漂亮,任何人第一眼注意到的都不是它的剑势,而是会惊叹它太过漂亮,从刀柄到剑尖,其中剑刃的光泽与弧度,都是让人惊艳的存在。 世间最美的神武剑,不分正邪。 它只会用尽全力去实现主人的要求与欲望。 铃萝力量失控,她手中剑的破坏力就越强。 越良泽知晓再打下去对谁都不好,只好妥协,被铃萝一剑击退倒地,冰冷的长剑横在他脖子上,割出血痕。 铃萝将烤包子递到他唇边,冷声道:“吃不吃?” 越良泽咬牙,眸光黑沉如浓夜,似非常艰难地咬下一口烤包子。 铃萝:“你到底在看不起什么?不是你做的又怎么样?难道别人做的就比你低贱了?” 她要越良泽吃完。 一口又一口。 越良泽每吃一口,她眼里的嘲讽就多一分。 直到他吃完一个掌心大小的烤包子时,铃萝才放开他,嘲讽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见越良泽似再也忍不住,别过身去,无法克制地全吐了出来。 他吃不了。 厌恶着也恐惧着。 这瞬间,月色也藏进了乌云中。 越良泽直起腰,抬手擦拭唇角,即使月光被藏起来,也能察觉他苍白的脸与震颤的瞳孔。 他此时狼狈不堪。 铃萝注意到他握剑的手甚至在发抖。 那双眼低垂着,不敢看她。 铃萝却看出向来沉静漂亮的眼眸也在发抖,竟出现了恐惧之意。 无法理解。 不能理解。 却让失控的铃萝瞬间冷静。 铃萝久违地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入魔不悔,杀人不悔,偏偏逼越良泽吃东西这事上她悔了。 在越良泽转身欲要离开时,铃萝狠声说:“你若是现在走了,就再也别想出现在我眼前!” 越良泽顿住,沉默着没再动。 铃萝看着他的背影,有瞬间的无措彷徨,像是知道做错了事却不知该怎么善后。 两人在庭院中站了许久,久到最后还是越良泽先开口,他哑着嗓音说:“夜深雾重,你该去睡了。” 铃萝皱着眉头,握剑的手紧了又松,反反复复。 “你——” 她刚开了个头,就见越良泽转过身来。 他已平复了情绪,即使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一片沉静。 “铃萝,算了。”越良泽似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去休息吧。” 铃萝没动。 越良泽先走了,他回的是铃萝的楼阁,并未离去。 铃萝在心里骂自己废物。 都入魔了,为什么还要觉得有所悔意。 可她第二日去扫荡了街市的大部分食材回来囤着,跟越良泽说:“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那次之后,铃萝再没失控过。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啦这个字数上一本我已经完结了!感谢在2020-05-12 18:04:29~2020-05-13 01:3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 2个;丿妖丶狐、颗粒蓝、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白 10瓶;每日一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铃萝单手支着下巴,看越良泽在人群中越走越远,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楚异就看不惯,嫌弃道:“瞧你在那看半天,干脆把人叫上来一起吃,让他付钱。” 宋圆圆摇着头道:“我小阿爹只吃自己做的。” 楚异更看不惯了:“这么挑嘴,看不起谁?” 这话戳了铃萝一刀,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转头狠狠地瞪了眼楚异:“只吃自己做的食物怎么就看不起别人了?人家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楚异挑眉:“我说他挑嘴你发什么脾气?” 铃萝:“我没有发脾气!” 楚异:“你再凶?” 铃萝咬着筷子气呼呼。 宋圆圆给两人夹肉打圆场。 最后宋圆圆打包了部分肉回去给常霏与徐慎吃,铃萝也去看了受伤的徐慎,夜深才跟楚异回太初。 翌日,前来观看比武的人越来越多。 比武选手却越来越少。 接下来的每一场比武都精彩刺激,不会出现瞬秒,各方实力皆属上乘,刀剑相拼,看得人热血沸腾。 铃萝一大早就坐在看台看热闹。 今日的比武规矩是连胜三场,但因为彼此实力相仿,一直出现赢一场输一场,暂时还没有过连赢。 直到风天耀上场。 “他这把若是再赢下去,就该我上场了。”宋圆圆摸着自己的令牌说,“好像打不过。” 铃萝说:“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今早碰见小阿爹他也这么说。”宋圆圆翻了个白眼,握拳挥打空气,“好歹我也打进了前三十名,无憾了!” 铃萝颌首道:“去吧,这魁首我替你拿了!” 宋圆圆起身道:“冲啊!” 旁边的楚异:“……” 后排的好友子修正捂着肚子狂笑:“你这师弟师妹教得不错嘛!” 风天耀最后一位对手是宋圆圆。 他今日不再追求刺激用木剑,而是拿出了自己的神武,朔方。 朔方剑阔,是适合男人的剑,在剑刃内里一圈有金色的凹槽,凹槽十分细致难辨。 传闻朔方剑鸣犹如虎啸,虎啸震山林百兽,朔方则可号令百剑。 风天耀小小年纪就得如此神剑,可见风掌门对这小儿子有多宠爱。 常霏照顾受伤的徐慎没来,铃萝靠着椅背,拿玉听传文给两人转述现场。 宋圆圆虽然胖了些,但他天赋不低,平日修行也用心,更别提他的师父是范堂主,每日严格按照规矩盯着他修炼。 范堂主对他上心,也督促了宋圆圆的进步。 宋圆圆认真做一个剑修,追求大道飞升。 他与风天耀比武也很认真。 这样的对手,这样的用尽全力的比武本身也很难得。 “有两下子嘛!”台上的风天耀挑眉笑道,“看你长得圆墩胖实的,还以为你是个跑几步就该喘的角色,更别提废灵力对剑了。” 宋圆圆狐疑道:“你这是歧视胖子?” 风天耀手中长剑一挽,剑尖画出一个圆形的禁制,本人还有些纳闷:“什么歧视?胖子不都这样的吗?” 宋圆圆以剑抵挡禁制中飞出的剑刃,没好气道:“这就是歧视!” 两边打得有来有回,看似势均力敌,但内行人都知道宋圆圆被压制了,他一招一式逐渐吃力,风天耀却越战越猛。 “神武朔方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后排的子修撑着椅子感叹道,“即使没有发出剑啸也在影响对手的武器,越战越怕。” 宋圆圆的剑名春绣,虽比不上神武,去也是上品武器,与他本人十分契合。 但朔方天生就有压制其它剑的威慑力。 “剑与剑之间的比试。”楚异一语双关。 武器与武器。 人与人。 铃萝懒声说:“现在知道我用木剑是多么聪明了吧?” 子修摸了摸鼻子,楚异不客气地嘲道:“你的木剑,朔方还用什么剑啸压制,直接斩断就是。” 铃萝冷哼声,不理他。 宋圆圆到了后期就是被风天耀追着打,气喘吁吁也逃不过各处急速飞来的剑刃,最终被一剑击飞落下台去。 风天耀站在台上,骄傲地接受各方欢呼,转身指着宋圆圆说:“喂,减肥啊!下次就能跑快点。” 宋圆圆翻了个白眼。 铃萝低头给常霏发比武结果。 子修摇着头说:“这大少爷还真是,半点不懂说话的艺术。” 楚异:“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情商低下。” 铃萝懒声道:“你们都不觉得那是真心的嘲讽吗?” “雪河风家的少爷极其爱面子喜欢被人夸他,惹了他说几句漂亮话恭维着多半就没事,他本人看起来没什么坏心思,说话直是真的。” 子修摸着下巴说着,近日他常跟住在太初的仙门弟子们喝酒聊天赏樱,把他们脾气性格都摸了个透。 楚异评价:“像狗。” 冲你嗷嗷叫时你能感觉到是什么意思但永远听不懂它真正的意思。 子修伸手捂他嘴巴,挤眉弄眼着:“喂!好歹是掌门之子,你这么说不太好吧!” 铃萝夸道:“大师兄看得真准。” 楚异挑眉。 子修对这师兄妹俩感到头疼。 铃萝下场比武时,依旧是拿着一把木剑。 前些天的比武已经让众人看见了她的实力,深不可测,再没人会因为一把木剑而小瞧她,反而暗暗激动着想看看这把木剑最终能走多远。 若是仅靠一把木剑赢了朔方和静夜,简直不敢想象。 如今只要是铃萝的比武,看台几乎是座无虚席。 外边听说铃萝上场的人都会跑着赶来观看。 “师妹人气可真高啊。”子修看着陆陆续续进场的其他人说,“我们要不要趁机给师妹喊喊口号加油带动下气氛,像雪河的人一样?” 楚异嫌弃道:“要喊你喊,喊了别说认识我。” 他死也不要做这种丢脸的事! 子修见他如此抗拒,只好耸肩作罢。 回太初的越良泽见路上不少人都急匆匆地朝比武台的方向赶去,途中还听见铃萝的名字,不免抬首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见的不仅是比武台,还有前路迎面走来的男人。 一袭玄衣轻装,腰间别着一把普通佩剑,微低垂着头,暴露在衣外的所有肌肤都是异样的苍白,阳光之下接近透明。 他走来时越良泽刚好挡了路,于是抬了抬眼皮。 这个人浑身沉郁。 很符合无生的喜好。 无生微微颤抖着,多出的一卷断意轻轻晃动,它发出想要将这人斩于刀下感受他血肉的信号。 越良泽按住别在腰间的无生,颤抖瞬间停止,他侧身让路。 慕须京垂眸看了眼无生,两人擦肩而过。 后边有些碎碎念,越良泽耳力好,无法避免得全都听下。 “北庭月宫的私生子……整天阴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似的……” “……在月宫人缘也不好,没人敢跟他说话,你看他傲慢的样子。” “好像与宫主关系也不好……” “修炼还不如谭师兄,也不知道这次怎么让他来参加的。” “你懂什么?他姑姑可是太初的少夫人啊!” 越良泽敛下心神,进了比武台。 宋圆圆眼尖,一下就看见了他,便朝越良泽招手。 看台基本都坐满了人,他进来找位置都费劲。 越良泽在他身旁坐下,有些惊讶:“这么多人?” “铃萝受欢迎啊。”宋圆圆嘿嘿笑着,“大家都想看她那一把木剑怎么吊打其它神武!” 铃萝一直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始终占据上风,连赢三场。 此时大会比武只剩下四个人。 东岛天极的铃萝。 南山雪河风天耀。 西海太初琮秀。 北庭月宫的慕须京。 判官当场抽签,今日对决出胜者两人,明日便是夺魁之战。 抽签结果: 铃萝对战慕须京。 风天耀对战琮秀。 这让铃萝有点惊讶。 前世此时她抽签对手是琮秀,风天耀是跟慕须京打。 重来一世怎么抽签结果都变了? 她有些纳闷地看了一眼判官的方向。 “这个有点看头。”子修激动地扒拉楚异的胳膊,“木剑对战普通佩剑,绝了!” 楚异面不改色地看着。 慕须京跟另外两人不同,他这一路打来,手中剑并非神武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上品武器,而是一柄普通佩剑。 楚异觉得这人对比武并不是很感兴趣。 态度略显敷衍。 比武很快开始,本就还剩零星作为的看台变得爆满。 “说起来北庭月宫的事你知道吗?”子修神神秘秘道,“跟这私生子相关的。” 楚异:“没兴趣。” 如果说楚异是不喜欢管别人的家事,铃萝就是懒得管情爱之事。 所以当年楚异说值得后,铃萝就不管其中纠葛如何,只在楚异需要帮忙时动动手。 宋圆圆看着台上的铃萝与慕须京,兴奋地问越良泽:“小阿爹,这把你怎么看?” 越良泽说:“木剑赢。” “你对铃萝是真有信心啊!我看着都悬,慕须京可不像之前那几人,若是铃萝赢了,接下来就要对战风天耀或者琮秀,那二人那把木剑是真不好对付。”宋圆圆噼里啪啦地说着,台上二人却已开打。 开场十分快速,上台彼此仅对视一眼,没有多余的寒暄,这两人同时拔剑开战。 宋圆圆看着台上激荡的剑势都惊了,这打的毫无预兆也太凶了吧! 铃萝看了眼慕须京手中剑,想起前几日她去剑庐买木剑时遇见他,当时不知何意,现在看来,他这剑也是去剑庐买的。 北庭月宫总不会吝啬于给他一把像样的武器吧。 铃萝以前对慕须京并没有太多关注,也未曾打上一架,如今对战,能感觉到他剑势猛烈, 一招一式都带着狠劲,给人逼迫感,像是困在笼子里疯狂挣扎撕咬的野兽。 凌厉的剑风扫过,让铃萝偏头躲开,轻挑了下眉。 两剑相撞,迸发的剑气竟擦出些许火花。 铃萝却笑道:“你倒是用点月宫的剑法,还是说你一招都没学会?” 慕须京压着眉,仍旧是一副阴郁漠然之色。 “看不起。”他说。 铃萝:“看不起月宫剑术还是看不起我?” 慕须京扫了她一眼,“剑术。” “巧了。”铃萝竖劈一道剑势斩去,剑刃未至,剑风已将冲过来的慕须京拦退,“我也看不起。” “漂亮漂亮漂亮!”子修激动的抓着楚异胳膊摇晃,“这一剑漂亮!” 楚异被他晃得满头黑线。 看客们都在激动解说着。 宋圆圆摸着脑袋问越良泽:“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啊?” “他没用月宫的剑术。”越良泽耐心解释,“他灵力颇深,剑道一术却不是出自月宫,也不是十二仙门的。” 宋圆圆心里咯噔了下:“总不会是自创的吧?!” 那这是什么怪物天才? “不是。”越良泽看破了却没说。 无生又在震颤,断意随之晃动。 如果说之前它想斩的人是慕须京,现在感受台上的剑势碰撞,此时想斩的人变成了铃萝。 断意拼命拦着:你清醒点!你斩她主人就要斩你了! 无生: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3 01:30:41~2020-05-13 19:2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糯米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3个;44906131、璐卡卡卡、肉包咂、咔咔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374684 20瓶;玉米 10瓶;活着 5瓶;glirid 4瓶;井底之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铃萝与慕须京一战备受关注,风天耀与琮秀在隔壁比武台,两边都打得火热,决出胜负后的人就要迎接明日的夺魁之战。 不仅能站在镇仙玉前拔剑,还能收到十二仙门的魁首礼,成为这一届十二仙门弟子中的第一人。 名扬天下。 可每个人来参加比武的原因都有所不同。 铃萝感受着慕须京的剑势,越发凶猛,像是遭到阻拦受了伤依旧不停歇冲上前死咬猎物。 给人压抑感十足。 若是不稳心神,就会被这压迫感极强的剑势影响,容易乱了招式,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想法。 这样的剑术——带着点邪气。 铃萝半眯着眼,剑风吹着她长发扬起,衣袖翩飞,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我知道你为什么只拿把普通佩剑来比武了。” 她轻声说这话的时候,慕须京双手握剑,自上而下朝她斩来,铃萝不躲不避,以被灵力覆盖的木剑硬接这一剑。 慕须京苍白的脸就在她眼前,隔着两把剑的距离。 那双阴郁的浅褐色眼眸正看着她。 这是他第二次与铃萝对视。 铃萝笑弯着眼,眼里略有几分深意,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同时,她扭转剑柄,破了慕须京的剑势,飞斩出的剑刃刮过他的脸颊,斩断几缕黑发,也在他脸上划了一刀。 剑刃飞斩出老远,直逼看台,被早有准备的判官抬手画了结界挡住,避免伤及他人。 慕须京退后三步,脸上伤口渗血滑至下颌,滴落胸膛衣襟。 他手中剑断了。 “赢了吧?这是赢了吧?剑都斩断了就是赢了吧!”子修激动地摇楚异。 楚异伸手推他脸没好气道:“滚!人没下台不算输!” 慕须京把手中断剑扔了,抬首冷冷地朝铃萝看去。 铃萝也扔了手中剑,漫不经心道:“剑断了,不如我们比一比咒律?” 判官对眼前情况无奈地挠了挠头。 虽然没有禁止用咒律,但毕竟是剑术为主的比武啊! 这两人都扔剑了是啥意思? 慕须京转身下台,跟判官道:“我认输。” 话里无甚波动,也不理会在场其他北庭月宫的人谴责鄙夷的目光,径直离去。 判官高声道:“东岛天极,铃萝胜!” 没过一会,隔壁也传来消息:“南山雪河,风天耀胜!” 子修开心疯了:“赢了哈哈哈哈师妹赢了我靠哈哈哈哈!” 楚异:“是我师妹不是你师妹,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你不懂,我可是压了铃萝夺魁首!”子修说,“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剑走偏锋!” 楚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输了你可别哭着来找我。” “我对铃萝有信心!要不然咱们今晚先去把风天耀打一顿?”子修兴奋地搓手道,“你下个阵法,我下个咒律,或者干脆下药卸他个七八成修为,再不行咱们去把他朔方偷了扔东海里喂鱼!” 楚异起身冷笑道:“我看是我先把你扔东海里喂鱼,喂鲨鱼。” 铃萝捡起刚才被自己丢掉的木剑,听见风天耀的名字时才松了口气。 还好他的名次没变。 不然她这一趟真是白来了。 重生后面对以前的经历和人她心态大变,但总有些事,重复再来千百遍,她依然乐此不疲。 其中就包括在金鸾池宴夺魁首一战中狠虐风天耀的自信与傲气。 当年她能做到,如今修为比那时更甚,她依然能做到。 光是想想都开心。 铃萝弯着嘴角,漫步下台。 场内很多人,楚异下看场带她离开,防止某些不识趣的人凑上来。 出去的时候刚巧撞上过来看比武的南山雪河等人,风天耀被他们簇拥在中心,探头朝比武台里边看去时失望又不耐道:“什么啊,慕须京这家伙竟然输了,要我跟个女的打。” “哎,少爷。”眼尖瞧见铃萝出来的侍从小声提醒他别再说。 子修正围着铃萝边走边给她扇风,笑眯眯地问:“咱们铃萝师妹这一场下来肯定累极了,要不去西海城泡个温泉除除疲惫,再吃一顿西海城最好的烤肉恢复体力备战明日夺魁!” “师兄我知道哪家温泉最好最便宜——” 铃萝:“子修师兄,要泡就泡最贵的。” 子修说:“最贵的那我肯定也知道啊!” “走!” “好!” 楚异:“……” 他喊着走前边的两人说:“悠着点,没钱了!” 铃萝挥挥手:“常霏有!” 这会太阳还没下山。 温泉馆在半山腰,来往的人很多,正逢花季,道路两旁的樱花粉白簇簇。 他们在山道口遇见了圣剑宗的两名弟子。 铃萝还没开口招呼越良泽,就见子修师兄很是开心地朝白藏招手喊道:“嘿!白兄!” 楚异:“?” 正跟越良泽说话的白藏听后扭头看过来,也是一笑,跟过来的子修搂着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道:“这不是子修嘛,来这泡温泉呐?” “我师妹今日比武赢了,带她来消消疲惫,好好备战。”子修说,“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呢?想找你喝酒赏花都没空,今天正好碰上,一起呗?” 楚异低声问铃萝:“这小子不知道对方是谁?” 铃萝无所谓道:“看样子是不知道。” “我带师弟入世历练呢。”白藏朝越良泽歪了下头,“阿泽,来认识下,这是子修,我最好的酒友。” 说这话时他眨了下眼。 越良泽明白了,是最好的酒友,之一。 楚异却挑了下眉,师弟? 越良泽朝子修略一垂首。 “好好好,白兄的师弟就是我的师弟,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子修揽着白藏,“今天难得遇上,历练明日再做呗!” “也行,”白藏摸了摸下巴,“那阿泽你自己忙去,我先跟子修玩,事后找你。” 越良泽:“……” 师哥,为什么不带我一起玩? “那走咧!”子修一手拉过楚异,“来来来,跟你介绍我最好的酒友!白藏白兄!” 楚异眼角轻抽,你他妈上次还说最好的酒友是老子! 铃萝落在后边,走过越良泽身旁时笑了下:“这位师兄,今天就不带你玩了,历练加油噢。” 越良泽:“……” 他视线落在铃萝身上,干净明亮。 “比武时,你跟慕须京说了什么?” “嗯?”铃萝侧首看过去,“你看了?” 越良泽点头。 铃萝弯着嘴角,笑容恶劣:“说了点只有我跟他才知道的小秘密。” 越良泽双手拢袖,闻言眨了下眼。 “是什么秘密?”他问。 铃萝:“想知道?” 越良泽点头。 “不告诉你。”铃萝朝他做了个鬼脸,踏着台阶追上前边的楚异。 越良泽颌首看着,见她跟楚异几人进了温泉馆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温泉池一股热气,雾气氤氲,花树枝桠从两旁伸出,偶有一两片落入池中。 铃萝一个人在池中趴在边上,露出白皙的肩背,她感受着舒适合眼静神。 今日与慕须京对战的一招一式在她脑海中回放着。 那带着点邪气的剑术她以前见过。 只是没想到慕须京也会。 她上辈子对月宫的事知道的多不算多,少不算少,除了在岐山救楚异,而后帮楚异拦杀部分月宫的人外并未参与其他。 北庭月宫杀楚异,是云守息出面干涉。 岐山那日,云守息隔得太远,来不及救人,铃萝这才去的。 岐山也是十二仙门之一,又与云守息有难以化解的仇恨。 就如她与逍遥宗。 云守息的徒弟上岐山求人,遭遇可想而知。 但这个慕须京—— 铃萝睁开眼,歪头朝池上花枝看去。 一只红眼乌鸦停在花枝上低头看着她。 这乌鸦单足站立,另一只爪子抓着一颗白色的丹药。 铃萝:“……” 卖药的都找到她头上来了? 红眼乌鸦展翅飞落在她手边。 铃萝:“你看我需要吗?” 红眼乌鸦点头。 铃萝面无表情地说:“滚。” 红眼乌鸦将乾转丹放下。 “风天耀有神术剑意,有朔方,你有什么?”那乌鸦发出晦涩难辨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你若是想赢,它可助你一臂之力。” “没记错的话,我前两天才打伤了一个药贩子。”铃萝单手支着脑袋看它,“我若是想靠区区乾转丹赢这场比武,何必多管闲事。” 红眼乌鸦扑棱棱地飞上花枝,居高临下地看她。 “你赢不了神术剑意。” 铃萝笑道:“阁下莫非吃过神术剑意的苦?” 红眼乌鸦不答,化作黑雾散去。 铃萝伸手拿过那颗乾转丹,将它化为齑粉。 简直岂有此理。 前世没来找她卖药,这辈子她实力更强反而来找她买! 机会都看不准还做卖药的生意,活该亏本被人追着打! 铃萝腹诽着,没了心思再泡下去,起身穿衣离去。 她最先出温泉馆。 站在山道上,意外瞧见等在下边的越良泽。 他怀里抱着一盒炒栗子。 铃萝走下台阶,问他:“你做的?” “不是,师哥传言要我买的。”越良泽说完看她,“你怎么先出来了?” “饿了。”铃萝朝他伸出手。 越良泽将栗子盒递给她,拿出一颗给她剥壳。 铃萝耸了耸鼻子,闻着糖炒栗子香甜的味。 “我明日对战风天耀,你说我有胜算吗?”铃萝抬眼去看越良泽。 越良泽专心剥壳,闻言嗯了声,“有。” “大吗?” “大。” “那我能赢咯?” “能。” 铃萝满意地眯了下眼。 “他的剑可是朔方啊。”铃萝语气悠悠,假意惆怅道,“神武剑啸压制,是把剑都怕了。” 无生不服气地嗡了声。 无敌的我和我无敌的剑鞘都不可能怕!明日你不敢上让老子来!直接把它斩得七零八落! 越良泽说:“无生不怕它。” “那是你的无生。”铃萝哼了声,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的剑也不怕。” 无生:木剑都没灵智它懂什么叫怕? 断意:你跟我玩吧不要再多嘴了! 剑灵安静了。 越良泽将剥好的栗子给铃萝。 “你知道神术剑意吗?”他问。 铃萝懒洋洋地说:“风家传承,世间最强剑术,当然知道。” “朔方不是问题,神术剑意才是。”越良泽说,“他学会了三成,但跟你打还不够。” 铃萝咬着栗子转头看他:“那你呢?” 越良泽淡声说:“也不够。” 噢—— 铃萝忍不住想笑。 “那他要是完全掌握了神术剑意呢?” 越良泽歪头想了一瞬,“他若是完全掌握了神术剑意,我也不可能只在原地踏步。” 说得也是。 铃萝眨巴着眼。 那年在南山雪河,越良泽与风家神术剑意一战,让她记忆深刻。 “你们两个怎么自己在下边偷偷吃栗子?等等我们一起吃啊!” 上边传来子修师兄的声音。 铃萝将栗子盒还给越良泽,越良泽将剥好的栗子给她。 “师哥。”越良泽转而将栗子盒给白藏。 白藏看了看,纳闷道:“为什么你给我的都是带壳的?” 越良泽双手拢袖,面不改色地答:“你没让我买不带壳的。” “哎呀这有何难,我剥栗子可有一手了,白兄你看着,一二三——” “子修好手力!” “厉害吧哈哈哈!” “……” 楚异没管他俩,看了眼玉听,跟铃萝说:“师父到了。” 铃萝感受着栗子的香甜粉糯,闻言只哦了声。 夜色已至,明月半隐。 云守息站在西海太初山门前,身旁的于休正与二掌教和琮秀说着话。 琮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东岛天极的三掌门。 传闻中境界已到飞升边缘的修者至尊。 云守息一静一动都让人不可忽视,眉目含笑,三分温和。 台阶下传来青年笑闹声,三五个身影走了上来。 “……我觉得吧那位大少爷还是差了点,不然白兄你今晚跟我一起去偷朔方,你跟楚兄负责偷剑,我负责把它扔东海里,这样就——嘶,叄息真君!” 子修吊儿郎当的模样立马端正。 白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楚异在山门口就看见人也有点惊讶,上前道:“师父。” 云守息唇角微弯,道:“过来吧。” 他是在黑夜中也如明月般耀眼的存在。 高高在上,强大俊美,被奉为修者至尊,各仙门掌门见了也要敬三分,弟子见了会俯首尊称。 越良泽落在人群最后,徐徐抬眼朝那位至尊看去。 他曾因这人而感到自惭形秽。 三掌门俊美,温柔,有着一切美好模样。 他与之相比,只有不配二字。 时光飞逝。 几年过后,他长大了。 身高与之不差上下,因此不需要再仰视这个男人,而是与之平起平坐。 飞往青石坊的信灵鸟为何一封也没送到? 青石坊是叄息真君的地盘,这里由他掌控。 曾经他只在意铃萝没有回信,如今只需要认真想想,便知道那信为何到不了。 “铃萝。”云守息看着走在楚异身后的人,在对方到身前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笑道,“近日辛苦了。” 白藏伸手揽过越良泽的肩膀,轻声笑道:“东岛天极的叄息真君,要不要去认识下?” 越良泽也轻声回:“不用,叄息真君与我应该挺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3 19:27:29~2020-05-14 22:5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祜休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 3个;凯凯汪wky、吕嘉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苏苏的小小苏 20瓶;清暑 12瓶;我来撒花花 10瓶;北冥有咸鱼 8瓶;祸水 5瓶;Aichi 2瓶;筱晨、逾渊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二掌教不会冷落云守息,也不会怠慢圣剑宗。 瞧见白藏与越良泽,他便笑道:“叄息真君,那二位是圣剑宗的人。” 圣剑宗? 云守息抬首看去,眉目含笑。 白藏不得不上前招呼道:“叄息真君安好。” 云守息笑道:“圣剑宗,久仰。” 他眼角余光轻扫旁边的越良泽,而越良泽面不改色,没有动作。 自己师弟完全没有要去跟人认识一下的想法。 白藏也随他,因而没有介绍。 “明日夺魁比武,今夜天极和雪河都到人了。”二掌教笑呵呵道,领着他们朝山门内走去,“风掌门比你先到一会,正在掌教那边闲谈,叄息是否也去会会?” 云守息道:“不了,明日总会见的。” “内庭那边已为你安排了住处,这就过去吗?”二掌教又问。 云守息侧首问铃萝:“你们两个住哪?” 铃萝说:“西院。” 云守息:“那就去西院吧。” 二掌教无奈道:“前些日太过忙碌,十二仙门弟子都安排在西院,叄息你不如叫上他们一起去内庭。” 云守息刚要拒绝,就见铃萝拉了下他的衣袖,朝他轻轻眨了下眼,“师父,我想住内庭,那边风景好。” 内庭西院隔得那么远,找越良泽还得跑老远,都住内庭多好啊。 云守息宠溺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就去内庭吧。” 楚异凉凉地斜了眼自家师妹,你去内庭看的是风景吗? 子修眼巴巴地看着这帮去内庭的人,喂!考虑一下你们最好的酒友住西院啊! 分道扬镳时,白藏朝子修挥了挥手。 他转头跟越良泽说:“今晚吃什么?” 越良泽瞥了眼师哥抱着的栗子盒说:“栗子烧鸡。” “那不错啊。”白藏语气愉悦。 二掌教跟云守息说:“这次金鸾池宴大会有些古怪的事,涉及十二大仙门,还是请叄息先去掌教那边商议片刻。” 云守息略一沉思,最后点头答应。 长辈一走,就剩下小辈们自己玩。 琮秀带铃萝三人去内庭住处,无意的安排最为精妙,这住处就在圣剑宗的对面。 两边仅一道之隔。 天极掌门果真有牌面。 白藏倒是跟楚异招呼道:“楚兄住这?还挺近,常来窜门啊。” 楚异:“行啊。” 于休跟铃萝狐疑地朝楚异看去。 温泉馆之后,这两人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啊。 琮秀把人领进门跟于休交流着。 铃萝去院墙边垫脚朝外看,外面是月光下泛着温柔蓝色的弱水湖。 楚异在院内的躺椅上坐下,于休送走琮秀后回来,将给铃萝从天极带来的酸梅盒放石桌上。 “师父这么早赶来干什么?”楚异捏了颗酸梅扔嘴里吃着,双手枕在脑后靠着躺椅,懒懒散散。 于休说:“当然是来看铃萝参加金鸾池宴大会,当年师兄你参加大会的时候,师父不也提早来了吗?” 铃萝回来在石桌边坐下。 云守息作为师父真的很好。 他对自己的每个徒弟都上心,认真教导修行,弟子闯祸他也担着护着,妖魔横行,维护世间秩序和平安他也全心付出。 偏偏就对她是个变态。 铃萝偶尔想起都觉得郁闷。 她自认眼光不差,崇拜的云守息是真实让她感受到美好向往的,可惜命运让她发现这份美好之下的恶意,对云守息的感情瞬间复杂起来。 这个男人的爱太疯狂。 一定程度影响了铃萝对情爱的理解和看法,因而对他人的爱意嫌弃又厌恶。 铃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云守息之前视线就在她头上停驻片刻,因为铃萝没有梳着他喜爱的发饰,也没有佩戴他给的金簪,更没有穿着他喜欢的衣裙。 云守息等会回来肯定要跟她唠叨这件事,然后让她改回去。 铃萝抓着自己编的小辫子眯了眯眼,发尾轻扫她脸颊,冰冰凉凉。 “铃萝,明日对战风天耀你有信心吗?”于休问道。 楚异冷笑声:“她怎么会没信心,来太初的第一天她就认为自己是魁首了。” “信心当然有。”铃萝捏着颗酸梅,“风天耀有什么难打的。” 这不屑一顾的态度。 于休无奈摇头,果然还是他熟悉的师妹。 “不要太有压力,你已经很厉害了。”于休说。 铃萝:“可我还想拿第一。” “有野心也不是坏事。”于休笑道,“只是我明日得去平遥城追查白玲珑的事,不能看你夺魁一战。” “白玲珑?”楚异挑眉,“他们又来了?” 自从那年有堂主死于白玲珑之手后,天极与白玲珑便是不死不休,这几年一直都有摩擦。 白玲珑从十二人变成十人,惨死两名伙伴,也因此一直在找天极的麻烦。 于休肃容道:“田蓉师姐你记得吗?” 楚异:“谁?” “天昼宗的师姐,”于休耐心道,“二掌门闭关前带的最后一个弟子,田蓉。” 铃萝咬着酸梅看去,她有印象。 楚异颌首,“想起来了,这师姐入世许久没了消息,怎么突然提起她?” “梦川坊传言,田蓉师姐与白玲珑一起行事,伤天极弟子,掌门下令将其抓回山门。”于休说,“而我跟师父寻礼时遇见了她,她身上有魔的气息,重伤时被二十六魔的死雾门救走。” “死雾门?”楚异坐直了身子。 铃萝面不改色地吃着酸梅。 “二十六魔跟白玲珑有关系?”楚异问。 于休摇头说:“正在查,最迟明日一早,掌门就会下达通缉令,天极在外入世弟子都将执行命令。” 楚异:“那我去,你在太初看着她。” 于休笑道:“师兄不急一时,金鸾池宴过后,师父怕是也要让你跟铃萝去的。” 楚异翻着白眼道:“你懂什么,我可不要再一个人带她出门在外了。” 于休很是不解他对铃萝的嫌弃。 明明他带铃萝出门时师妹很乖的啊。 如果说铃萝跟楚异在一起是要什么都让师兄去拿去办,那么跟于休在一块就是师兄你要什么我帮你去拿去准备。 对比非常鲜明。 难怪于休无法理解楚异的暴躁。 “二掌门呢?还在闭关?”楚异又问。 于休点头说:“这事还是师父去找二掌门说的,但她并无看法,一切交给大掌门处理。” 楚异啧了声,“二掌门坐下弟子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最得意的徒弟在娑婆界里关着,最后一个徒弟如今又判魔伤本门之人,完全是走了上一位弟子的老路。 铃萝单手支着下颌,无声笑着。 别说二掌门,自家师父还不是一样。 三人闲聊时,不经意间闻到异样的香味,从对面传来的香时有时无,勾人腹欲。 于休朝对面看了眼:“好手艺。” 铃萝跟楚异却同时起身朝外走去。 “你们干什么去?”于休不解。 楚异说:“去跟新交的酒友窜门。” 于休哑然。 “那是圣剑宗——” 铃萝走了一半,又回来把于休拉着一起去:“圣剑宗怎么啦,圣剑宗也吃栗子烧鸡!” 白藏开的门,发现对面天极三弟子全都到了。 “我这受欢迎的程度有点意外。”白藏摸着下巴说完,就见铃萝往厨房跑去,笑着摇头道,“阿泽,你可得多做几盘菜了。” 只有于休还规规矩矩的打招呼,楚异介绍完这是他师弟后,白藏便揽过于休的肩膀,笑眯着眼道:“师弟师妹都齐了,楚兄好福气啊。” 楚异懒声说:“师妹可以给你。” 白藏笑道:“那我师弟该高兴疯了。” 楚异立马漠然道:“当我没说。” 于休茫然地站在两人之间。 铃萝站在窗边探头往里看。 越良泽说:“还没好。” 铃萝:“那你可得快点,要是我师父回来了大家都没得吃。” 越良泽淡声道:“叄息真君怎会如此小气。” “哦。”铃萝说,“有的人小气起来难以想象。” 庭院里,于休坐着,白藏站着给他倒茶。 于休还是有些拘谨:“这不太妥吧。” “哪里不妥?”白藏笑着说,“于兄别怕,只一起喝喝酒吃吃饭而已,哪有那么多不妥的。” “又没有讨论术法门规大逆不道。”楚异说,“普通酒友饭友算什么私交。” 于休头疼地朝楚异看去,这还不是私交? 白藏笑着朝厨房指去,跟于休说:“于兄,像他们那种才是要被各大仙门批评忌惮的私交,我们这种算不了什么。” 于休扭头看去,就见偷吃的铃萝正抓着越良泽的衣袖擦眼泪,她被辣哭了,边擦边骂,越良泽很无奈,顺手递给她清水,又帮她擦了擦眼泪。 于休:“……” 跟那两人比起来,他们这桌连茶杯都没碰一下的可真是清清白白。 铃萝怕云守息回来搅局,于休也怕被师父发现与圣剑宗人来往,只有楚异没有压力,吃得慢条斯理,再看看两个饿虎吞食的师弟师妹,楚异很是纳闷。 时间掐的刚刚好。 三人离开圣剑宗院门时,就撞见回来的云守息。 云守息站在门前笑道:“玩得开心吗?” 于休跟铃萝默默躲去大师兄身后,楚异说:“师父用过膳了吗?” 云守息说:“本是等着你们三人再吃的。” 于休听完无比愧疚。 楚异还不觉得哪里不对,便道:“那师父先歇着,我去——” 他话没说完,白藏就端着一盘香味四溢的烤包子出来:“叄息真君回来了?这盘刚出炉的烤包子给你们,在掌教那边谈事怕是还没用膳吧。” 他给了离得最近的铃萝。 铃萝端着,神色微愣。 烤包子? 一模一样的烤包子。 她瞬间想起曾经失控逼迫越良泽硬吃下去的一幕,再抬头又见白藏身后的越良泽嘴里叼着个刚咬下去的烤包子—— 一幕幕的画面闪过,铃萝急道:“你不准吃!” 越良泽:“?” 其他人都惊讶地朝两人看去。 被铃萝这么一吼,越良泽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迟疑片刻,还是没有咬下去。 白藏纳闷道:“为什么不准吃?那是他自己做的。” 铃萝:“……” 她结结巴巴道:“因为……我、我喜欢吃这个!” 于休跟楚异这会难得默契,想把铃萝直接关回院里去。 云守息静静看着,只眯了眯双眼。 越良泽听后,转身又给她端了一盘。 “给你。”他说,“以后你想吃就不再用寄的,直接当面给你。” 云守息眼神冷了。 铃萝端着两盘烤包子朝云守息走去。 她心里气得嗷嗷叫。 我才不喜欢吃! 我最讨厌烤包子了! 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4 22:52:35~2020-05-15 16: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太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换墙头 26瓶;诸葛大人是我的 18瓶;墨陌 10瓶;windy晕晕、傅欢. 5瓶;日日上進 2瓶;亲爱的C、曦城月、两个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云守息回院里,问三个徒弟:“你们跟圣剑宗关系很好?” 于休摇头:“刚认识。” 楚异也道:“今天才说上话。” 跟白藏。 还剩一个铃萝,她把烤包子放桌上,云守息眼角余光一直追随着她。 “前两日因为买卖禁药一事遇上了火魔,幸得圣剑宗出手相救。”铃萝说完又道,“师父吃吗?” 楚异听完不由感叹自己还是小看了他师妹。 遇上火魔是事实,但关系好可不是因为这事。 他虽然想起来越良泽就是曾经天极的弟子,但并不想说破,因为这不是什么好事。 传出去别人肯定会嘲笑说被天极不要的弟子转眼成了圣剑宗的徒弟,这些言论对天极不利。 “那还真是要感谢他们。”云守息在桌边坐下,漫不经心地说,“圣剑宗在十二大仙门之外,却也凌驾在这之上,有着监督和审判的权力,各家为了避嫌,都会与圣剑宗的人保持距离。” “弟子知道。”于休认真垂首。 也就他对云守息言听计从。 另外两个虽然表面一副弟子明白的表情,但心里都是叛逆的。 楚异嘴里叼着一个烤包子,心里赞叹好吃时,一边给铃萝使了个眼色:“师父还饿着呢,去给他做点吃的。” 铃萝:“师父,这烤包子……” 云守息微微笑道:“不想吃。” “那师父想吃什么?” “你随便做点就是。” 铃萝起身去了小厨房。 没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她也会自己动手做几个饭菜。 太初安排的很细致,小厨房里的食材都是新鲜的,部分一天一换。 铃萝捣鼓着手中食材,沉思着要不要直接下毒让云守息魂归西天算了。 可云守息要是现在死了,以后对她有利的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仔细想想有点亏。 就先继续这样活下去吧。 带着爱而不得的折磨。 如今是她知晓一切,引导走向的人是她不再是云守息。 仔细想想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更开心些。 铃萝做了两菜一汤,端出去给云守息。 师兄们已经进屋休息去了。 云守息单手撑着下颌,歪头看她。 当年的少女已长高许多,面容也发生了变化,越来越漂亮,记忆中曾经空白的脸填上铃萝的五官,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她。 “师父。”铃萝在他对面坐下,将那盘烤包子拿到自己身前放着,“趁热吃吧,师兄们睡了吗?” “嗯。”云守息轻应了声,拿起筷子时说,“怎么换了发饰?” “不好看吗?”铃萝故作不解地问,“这些日许多人都夸我这发饰好看,衣服也好看,哪里都好看。” 云守息看着她说:“以前的更好看,换回去吧。” “师父喜欢以前的吗?”她问。 云守息低垂了眼眉嗯声。 “可总梳着那发饰好几年,早就腻了。”铃萝笑盈盈地看着云守息,在他抬首看过来时道,“师父要不要也试着喜欢下我的新发饰?” 云守息微眯着眼,气势有瞬间的阴冷。 换做以前铃萝就乖乖换了,肯定不敢惹他生气。 但现在—— 来,你生气我看看? 铃萝把玩着自己的发辫轻扫脸颊,漂亮的桃花眼半眯着,带着点蛊惑之意,让云守息心下微沉。 “我没看腻,你怎么会先腻了?”云守息低声道。 云守息上辈子那么顺利,全靠铃萝太听话。 师父说怎么样好看就怎么打扮。 完全没有怀疑过什么。 就连有人说云守息可能喜欢她,还被她打了一顿,理由是侮辱师父,挑拨离间他们师徒关系。 直到后来她被云守息用卷神锁困在水笼里,变得不人不鬼,还得整天听云守息在她耳边诉说爱意的话,从一开始的震惊,不敢相信,到后来的恶心,嫌弃,憎恨。 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 可为什么非要这么对她呢? 铃萝直视着云守息的双眼,放开手中发辫,乖巧道:“那我明日换回去。” 打不过,没法杀,先忍了。 云守息眼里这才重新有了笑意:“早些休息吧。” 铃萝起身,又问:“师父,这四年里青石坊有收到过圣剑宗信灵鸟送来的信件吗?” 云守息面不改色,夹菜的动作都没顿一下:“没有。” 铃萝忍不住心中感叹,真的不要脸。 “那真是奇怪,圣剑宗的弟子说他给我寄了十四封信,我却一封都没收到。”铃萝气恼道,“他竟然骗我!” 云守息笑问:“谁?” “那位白藏真君的师弟。”铃萝离开石桌,“竟以这种谎话来哄骗我,真是一个爱说花言巧语的人。” 那木头可与这四字毫不相干呐。 铃萝气呼呼地回屋去。 云守息眼里的笑意消散,只剩下阴霾。 铃萝回屋睡下,夜里多梦。 往事在梦中沉浮。 她看见自己被困在无边海下,月明珠照亮她的周围,光影斑驳,她却游不出这片结界,被水压镇在此处,只能绝望地抬首仰望上方。 水中寂静,那个身影却总会按时到来。 也看见站在山巅之上的男人提着手中剑背对着她,剑刃滴血,男人冷冷地说:“你只是一个连剑都握不住的废物。” 然后越走越远。 女人的哭泣声伴随着漫天而落的箭雨。 女孩干净的声线叫着她姐姐,又甜又软。 女孩把被打落的木剑捡回来递给她,生气地说:“我姐姐是天下最厉害的剑修!他们才是废物!” 也有人跪下感激她:“多谢道君!若非道君开路,我等世辈都将困守于此!” “这龙车可是那位叫铃萝的女道君造的,没它你们早死了!” “龙车飞云,造此物者乃修界第一人啊!” “要不是她守城三月,这地早被魔军踏平!你们都该尸骨无存!尊她一声真君怎么了?就算叫她一声城主都不为过!” 曾经荣耀与赞美加身,受世人尊敬,他人崇拜,但也能转瞬即逝。 “畜生!畜生不如!” “怎能容你诋毁叄息真君!你也不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早说那不可能是她一个女人能做出的龙车!” “你不要胡说!那妖女跟我们城半点关系都没有!” “女人是弱者,而你是蝼蚁。” 那把剑横在她与世人之间。 于是她把持剑的人打倒在地,她问:“你可有半点悔意?” 没有。 于是她的剑斩下。 天空中出现的那只眼睛注视着她,试图阻止她毁掉这个世界。 她指着天道说:“你拦不了我。” 世界崩塌。 铃萝梦里最后看见的,是散落的断意,出鞘的无生。 魁首之争,又恰逢百日宴,十二大仙门在昨日也陆陆续续到来,今早又到了不少人,西海太初上下都很热闹。 铃萝一早起来换了发饰,头戴金簪,身着淡蓝色的长裙出门。 楚异站门口回头看她,只挑了下眉,没有多问。 “于休天明就走了,师父被二掌教请去,应该是商议禁药的事。” 两人朝金鸾池宴台的方向走去。 今日夺魁比武,地点从比武台改到金鸾池宴台。 参宴的十二大仙门等人都已在宴台上落座,侍从弟子们正接连呈上食盘小碟,琴乐声声,场面热闹。 风天耀已站在弱水中,提剑颌首,背着朝阳日光神色桀骜。 铃萝下去弱水中时看的却是金鸾池宴台。 此次大会打进前百名的弟子都有被邀请到,但部分因为吃了乾转丹身亡,弟子这边的气氛并不是很好。 反观各大掌门贵人的区域,彼此之间倒是其乐融融言笑晏晏。 楚异去往云守息身旁坐下。 他说:“铃萝今日怎么还换了衣着发饰?” 云守息笑道:“不好看吗?” 楚异点头:“昨日比今天的漂亮。” 云守息淡笑道:“是么?我倒觉得她今日的装扮最适合她,也最漂亮。” 楚异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水。 北庭月宫的位置在东岛天极对面。 姜妙戴着面纱,安安静静地坐着,身旁是慕须京。 在他人谈笑时,她低头打量桌案上食物,眼里带着点好奇和探究,伸手欲要拿起时,那碟子被慕须京拿走了。 姜妙看他一眼,比了个手势。 慕须京仍旧是那三字答:“看不懂。” 姜妙不言。 北庭月宫旁边是南山雪河。 南山雪河风掌门,风云鸿。 他气势如山,冷峻,给人压迫感,让人感到无法逾越。 而本人也是修真界的一座大山。 当今剑术最强者。 不提南山雪河真传,单就是家族传承神术剑意就已习得炉火纯青,与妖魔两界对战更是战功赫赫,是当今剑修们最崇拜尊敬的人。 他携夫人李氏而来,李氏体弱畏寒,身披狐裘,眉目几笔,朱唇艳艳,仍可见其绝色风姿。 南山雪河掌门娶了一个教坊女子,也曾轰动一时,旁人都说风掌门就是图个新鲜,却不想风云鸿独宠膝下一子,夫妻二人恩爱无比。 李氏看着下方风天耀,目光柔和:“耀儿可比以前厉害了?” 风云鸿道:“那是当然。” “比武虽重要,可也要注意身体才好。”李氏说,“若是受伤了怎么办?” “男孩子受点伤无所谓。”风云鸿瞥了眼下方镇仙玉,“只要能赢。” 李氏朝铃萝看去,带着点好奇:“这女孩看上去与耀儿年纪相仿。” 风云鸿:“大一些,耀儿比她年轻,他更有进步空间。” 铃萝掠过其他人朝越良泽看去。 越良泽正跟身边的画皮灵大狸猫划石头剪刀布。 铃萝:“……” 幼稚! 她走入弱水中,与风天耀站在镇仙玉前,眼中倒映着对方桀骜的脸。 风天耀持剑道:“看在你是个女孩子的份上,我可让你三招。” 铃萝笑道:“上一个说要让我三招的人,剑都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5 16:58:05~2020-05-16 15:2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祜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吕嘉忆、丿妖丶狐、祜休、41784969、璐卡卡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霄夜 30瓶;明月晚临、39440008、阿初 10瓶;glirid、不负如来不负卿、人型橘貓 5瓶;咔咔阙 3瓶;语兰、日日上進、What Do You Mean? 2瓶;根号七十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55 这两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狂妄有加。 风天耀磨着牙,被铃萝说的颇有几分恼:“本少爷可是好心,你倒是不识趣,还威胁我断剑,真是笑话!我手中可是神武朔方,到时候看看到底是谁的剑要被断!” 铃萝问:“你有师兄吗?” 台上喝酒的楚异有了不祥的预感。 风天耀睥睨道:“我当然有,还不止一个,怎么?” 铃萝抬剑指他,目光清明:“那你可要认真了,我师兄说,若是有人输给这木剑,那这人的师兄们都该自裁谢罪。” 风天耀:“……” 可以,有趣! 你是第一个比本少爷还狂的女人! 云守息笑着看了眼楚异,楚异疯狂摇头。 “你在说什么大话!”风天耀手中剑风起,冷笑道,“你这木剑撑不过三招!” 铃萝手中灵力散开,剑风横扫,“你就只会靠神武耀武扬威吗?” 风天耀被她说的很是不悦,在判官划出比武范围的下一瞬就开动,两相霸道又强势的剑意相撞,摩擦出火花闪烁。 木剑与神武相撞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却如惊雷落在看客的心中。 一 二 三 朔方迸发一道金色剑光斩去,将覆在木剑上的灵力斩开,在木剑上砍缺了一道口子。 风天耀嘿笑声,“话说的那么漂亮,可你也不过如此啊!” 他手下力道加重,剑刃再次往前,压着木剑剑尖往下,封了铃萝回撤的路,目标明确就是要将她手中木剑斩断。 楚异本以为铃萝会以咒律挡开,却见她依旧在跟风天耀拼剑势,神武朔方气势如虹,直将木剑斩下,断成两截。 这几日跟铃萝对战的人都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斩断她的木剑,但谁也没有成功。 铃萝剑势太猛太凶,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碰到那把木剑,如慕须京般刀剑相撞时,又破不开覆盖在木剑上的灵力。 完全拿她没办法。 可朔方斩开了。 一直在吃东西的慕须京听见后边其他人的惊呼声,这才瞥眼朝台下看去。 斩断木剑的那瞬间风天耀转剑横切,朝着铃萝腰腹攻去,想要将她击退出比武范围,却没能如意。 铃萝足尖轻点,瞬间拉开距离躲过这招,风天耀继续追击,对上没有剑的铃萝他越发肆无忌惮。 “你剑都没了,还挣扎什么?”风天耀哼道,“本少爷看在你是女的份上没下狠手,若是下场太过难看,我可怕叄息真君骂我。”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她讨厌啊。 整天女孩子三个字放在嘴边,就差把看不起女人几个字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铃萝跟他玩了几招近战体术,每一次都完美避开朔方的剑势攻击,反倒是逼的风天耀束手束脚。 越良泽看得仔细。 白藏端着酒杯轻晃,“跟朔方打,就算是木剑也会被影响,她断剑这招不错。” 越良泽弯了下唇角,看出铃萝故意断剑的人不多。 李氏轻声道:“她不是没剑了吗?” 风云鸿神色冷峻,眼眸中倒映着下方交战的两人。 没有剑的铃萝却还不出局,风天耀打得很是恼火,蓄力一剑朝铃萝斩去,金色的剑势甚至将弱水也斩开:“你烦不烦啊!” 铃萝退开时被剑势逼迫往上跃起,下坠时足尖点在朔方剑刃,迎着风天耀愤怒的眼嘲笑道:“剑这种东西,当我想要的时候它就会存在。” 她落回弱水站立时张开手,木剑已被朔方刚才的攻击斩的七零八落,此时却被灵力带起飞速聚拢在铃萝手中,成为一把被灵力连接成的新剑。 台上的琮秀有些惊讶,虽然知道铃萝灵力深厚,从她之前以灵力覆盖木剑抗各种上品武器就知道,但以灵驭残剑,对他来说也是有些棘手的。 “你……”风天耀怔愣片刻,很快不屑道,“一把废剑!本少爷能斩断第一次,就能再斩断无数次!再说,你以为你能靠灵力让它维持形状多久?” 风天耀扬眉,手中剑势变换,朔方迎着烈日骄阳让人无法直视,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剑啸。 剑啸声透着无上威严,引得在场所有人的武器都有了异动。 朔方剑啸,万剑臣服。 也有人的剑在嗡嗡作响,试图抗拒朔方剑啸。 掌教按了下自己的佩剑,笑道:“不愧是神武朔方。” 风云鸿嘴角微弯:“让诸位见笑了。” 两名圣剑宗弟子的剑却无半分异动。 倒是剑灵们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天地镜咋呼道:“不要脸啊这么欺负人家小姑娘!你一个神武跟把木剑动剑啸要脸吗要脸吗要脸吗!” 断意:“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无生:“睡了,懒得理。” 镇仙玉:“都滚!” 朔方:“你们不听就不听干嘛骂我!” 朔方剑啸威猛,铃萝迎着厉风,手中剑势不减,再次与风天耀硬碰硬。 两边剑招都又猛又凶,且带着不退不止的战意。 “剑啸用过了,你的神术剑意呢?”铃萝问。 风天耀越打眉头皱得越紧。 他发现朔方的剑啸对铃萝的剑半点影响都没有。 朔方凶它,木剑也凶朔方。 不应该啊! 本就是被朔方斩断的剑,按理说应该更加惧怕朔方,完全没法再战的! “对付你一个女的还需要用神术剑意?”风天耀冷笑,“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话刚说完,铃萝就已势不可挡剑招完全压制他瞬影到风天耀身前。 太快了! 风天耀心中震惊,刚刚他竟然看不清铃萝的任何招式! 他在这片刻震惊中忘记如何反抗,被铃萝抽了一剑,剧痛让风天耀醒过神来,但下一剑却斩在他手上,对方没有一点迟疑,哪怕这剑斩下就断了他一只手! 风天耀竟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恐惧让他拼命抬剑抵挡,却见那木剑斩下时碎开,部分剑刃穿过他,带着厉风狠击他腹部,将他击飞。 朔方脱手掉落弱水中。 风天耀闷哼声,稳住身形没有倒下,却见掉落在地的朔方,顿时感到无比的屈辱。 铃萝完全没有尊重神武的意思,将朔方踹过去,道:“再给你一次机会,风家大少爷。” 风天耀被彻底激怒,呼吸都沉了几分,他张开五指,召唤朔方回到手中,眼神变得认真,面色却因为愤怒稍显扭曲。 手中剑发出尖利的啸声,宴台上的掌门们为了避免后方弟子的佩剑被朔方影响,此时建起了结界。 金色的流萤聚拢在风天耀四周,在他上方,有一只若隐若现的龙头,两条龙须垂落在他身侧轻轻晃动,传来无上威压与震撼。 风家神术剑意,学成时一招一式都有神龙之力庇护,亦可使出神龙之力。 敌人将会感到龙威注视,长须缠首,爪擒四肢,鳞割血肉,尾碎心脉。 其势不可挡,其威斩天下万物。 因此得世间最强剑术之称。 风天耀仅学会了三成,却已足够让在场没破生死境的人感到如窒息般的威压,就连隔他远远的,在金鸾池宴台上的宋圆圆几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注意力全放在他的剑上。 常霏惆怅道:“要不是这结界拦着,我的剑怕是经不住吓得自己断掉。” 徐慎专注看下方两人,闻言道:“那正好换一把。” 常霏:“……” 靠前的楚异不自觉地正襟危坐认真起来。 这神术剑意可不是开玩笑的。 换了他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赢。 琮秀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里带着点不甘心。 他就是输在风天耀的神术剑意下,世间最强剑术,哪怕只习得一二,也让人感到莫大压力。 若是换了已掌握全部神术剑意的风掌门—— 琮秀眼皮一跳,让自己静心,不要再多想。 白藏摸着下巴,慢悠悠地说,“这三分神术剑意气势拿出来了,但他被愤怒掌控,会乱了招式。” “乱不乱招式,风天耀都赢不了她。”越良泽视线落在迎着龙威注视的铃萝身上,她身上有一圈金线缠绕着,是龙须,“她到生死境了。” “嗯?”白藏意外地朝自家师弟看去。 下方的风天耀却动了,他朝铃萝突进,剑招金光闪烁,龙须将铃萝困在原地无法动弹,可她脸上却不见惧色,反而抬起手,似要拦下风天耀。 风天耀冷笑低吼:“你拦得住吗?!” 剑光大闪,将两人淹没,台上众人都提着一颗心想要看看结果如何,却见一道剑光冲天而起,金色的龙须因此断裂! 嘭的一声,风天耀被拦腰击退飞了出去! 弱水晃荡,竟响起了水声。 李氏捂住了嘴,身边的风云鸿微微蹙眉。 琮秀惊得起身,满眼不可置信地朝铃萝看去。 她竟然——怎么会! “这……”太初掌教挑眉,“竟然在此时破了生死境,叄息,你可真有个好徒弟啊。” 云守息看着台下铃萝,笑道:“我这徒弟总能给我惊喜。” 其它仙门的人都笑呵呵地祝贺。 “什么什么什么!”常霏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被宋圆圆跟徐慎按住,“铃萝破生死境了!” “不仅破生死境,还把人打出比武范围了。”宋圆圆激动道,“她赢了!” 金鸾池宴台上哄闹起来时,铃萝却背对着他们,漫步走向被击飞在外倒地的风天耀。 她每走一步,脑子里想起的话就多一句。 “……妖女跟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畜生不如!” “女人是弱者,而你是蝼蚁。” “你只是一个连剑都握不住的废物。” “……” 风天耀被击飞,朔方剑再次脱手掉旁边,他疼是疼,却没有出血,但他已经快被气得吐血了。 “你他妈……”他话还没骂完,就见铃萝抬剑指来。 “起来。”铃萝轻声说,“连剑都握不住的废物。” 第56章 风天耀真是要被气得吐血了。 他堂堂南山雪河的大少爷,什么时候被人骂过废物! 谁敢! 他爹娘都没舍得骂过! “少爷我跟你拼了!” 风天耀拿起朔方就朝铃萝斩去。 铃萝求之不得,扬首笑着迎战,却被一道无比霸道强横的剑意拦在两人之间横扫散去,将二人定住。 金鸾池宴台上的风云鸿指间流转着神术剑意的萤光。 风天耀咬牙不甘道:“爹!你放开我!她刚竟然骂我!我要跟她再打一场!” 云守息屈指轻弹,将束缚着铃萝的剑光碎掉,与风云鸿道:“今日比武胜负已分,比以往都要精彩。” 其他人都开始打圆场。 二掌教道:“今年各家皆是人才辈出,一时竟不知该艳羡何人才好。” 福罗门道:“一个已学会神术剑意,一个年纪轻轻就破生死境,这般好苗子老朽恨不得都带回去自家宗门去!” 青阳宗主笑道:“我看你可是抢不过风掌门和叄息真君啊。” 太初掌教起身,走向前方笑着说场面话,一边给判官眼神,让他去准备魁首礼呈上来。 “此次金鸾池宴大会魁首比武,东岛天极,铃萝胜!按照历代规矩,前三者皆可站在镇仙玉前拔剑一试,你们二位可想好谁先来?” 太初掌教笑看着下方二人。 “我来!”风天耀率先抢答。 跟铃萝呛气是一回事,他想拔剑又是另一回事,后者吸引大过前者。 铃萝把玩着手里木剑,侧身退了一步,让他先去拔剑,却扫了眼金鸾池宴台一角的越良泽。 越良泽哑然,端茶递至唇边装模作样地喝着。 白藏还在问他:“你怎么看出她到生死境了?” 越良泽说:“刚到太初那天,在山门时接了她一剑。” 那一剑流露出的灵力运转让他捕捉到熟悉的气息,是已到生死境边缘,甚至能够突破的感觉。 可铃萝本人却压着没有突破,反而等到今天。 众人皆知,若是破了生死境,就不能参加金鸾池宴大会比武。 越良泽虽然看破了,却什么也没说。 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镇仙玉上,一年又一年,在太初其实每年都有人拔剑,可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只要没人能成功拔剑,就意味着还有无限可能。 时间久了,人们反而希望自己能见证奇迹发生的一幕。 哪怕明知风天耀也拔不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看他拔剑的瞬间。 风天耀拔剑非常有仪式感。 他擦了擦脸,又搓了搓手,气沉丹田,恭恭敬敬地伸出手,缓缓握住黑色的剑柄,感受着镇仙玉的冰冷。 越良泽也在看下方,他甚至隐隐约约能听见剑灵的声音。 镇仙玉又在嘶吼一个滚字。 无生:对!握上去!侮辱它!它脏了!它已经被别的人握住剑柄!脏死了!主人是不会要你的!你也配不上我无敌的主人! 越良泽:“……” 果然听得最清楚的还是无生嚣张的喊话。 如果可以,镇仙玉出来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无生斩了。 风天耀拔剑失败。 无论他怎么沉住气发力握着剑柄试图动摇它,都是无用之功。 镇仙玉不听他的。 “怎么可能!”风天耀不服气,要跟这把剑杠上。 天地镜嘲笑朔方:“你主人看上镇仙玉不要你了哈哈哈哈哈!” 朔方哭嚎道:“你闭嘴!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你烦不烦!” 风天耀双手蓄满灵力,再次握住镇仙玉拔剑,仍是无事发生。 太初掌教轻轻摇头:“看来也是无缘人。” 风天耀气得在心里暗骂声,按着腰间佩剑朔方黑着脸气冲冲回去宴台上,又输了比武又拔剑失败,风大少爷很受打击。 可他走了没两步又回头朝铃萝看去,指着她道:“你来!” 不信这女人能拔出镇仙玉! 铃萝之前过了瘾,现在对这镇仙玉兴趣缺缺,懒得理它。 可若是不拔剑又会惹各方猜忌怀疑,于是漫步上前,随便伸手握住镇仙玉,在其他人屏息等待中,却挑了下眉。 上辈子她就没有拔剑成功。 因为在她手握剑柄时现场出了异样,那只藏匿在西海太初的魔出来了。 不过脚背深浅的弱水忽然高涨而起形成冲天水幕隔绝了宴台视线,一团黑雾在弱水中挣扎散开,逐渐形成一个人形朝镇仙玉飞去。 风天耀愣了下,那黑影穿过他,空气中冰冷的气息震慑着竟让他动弹不得。 “什么人!” 台上太初掌教怒喝。 风云鸿瞬影到风天耀身前,那黑影撞上来时却似雾散开,另一团黑影却已到镇仙玉前。 “魔息?”风云鸿沉声道。 台上有人惊呼:“怎么会有魔出现!” 云守息手中剑出鞘,剑光瞬斩开的水幕,却已有人比他先到镇仙玉前。 黑雾人影朝铃萝伸出细白森然的手骨,在旁人眼中,这白骨魔的速度太快了,哪怕是云守息的剑光也来不及,在其他人掠影去往台下时,最先赶到镇仙玉前的越良泽下意识地拔剑拦下对方。 那偌大的重剑,在此沉寂千年的神武,历经无数人试图拔剑却失败,沉默看过世事沧海变幻,西海太初的镇教之宝镇仙玉,被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拔出,并斩出横扫整个太初的剑势。 剑光大绽,呼啸的剑势引得这片弱水咆哮而起,飞射的弱水都裹挟着霸道无比的剑势,与那剑意融为一体,成为可割破皮肉的剑刃朝白骨魔飞去。 铃萝被越良泽护在身后,旁人都被镇仙玉霸道的剑势波及必须靠灵力护体站稳身形时,她却一根头发丝都没被伤到。 仔细想想,两辈子,这人都是因为飞身而来拦白骨魔才拔出镇仙玉。 白骨魔被镇仙玉斩碎成雾散去,不见踪影。 镇仙玉的剑势动荡好一会才停歇,掀起水墙的弱水重新落下,发出阵阵哗啦的水声。 台上多人因震惊起身,看着台下手握重剑的青年时目光都在颤抖。 越良泽逆着光侧身,看向身后的铃萝,他手中是完整的镇仙玉,哪怕半截被埋入地下千年之久,却不见腐朽,光泽透新,黑如鸦羽,自带狂放不羁的霸道之意。 他却看都没看一眼,而是问铃萝:“伤到哪了?” 铃萝:“……”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你还问伤到哪了,怎么不看看现在什么气氛! 她干巴巴地说:“伤到心了。” 越良泽蹙眉,握着镇仙玉的手紧了紧:“心脉?” 铃萝咬牙切齿:“你拔出镇仙玉抢我风头伤我心了!” 越良泽:“……” 铃萝颌首,示意他看看后边金鸾池宴台什么气氛。 越良泽回首看去,众人都像是被某种术法定住似的,却一个个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看镇仙玉,又看看他,来回转换,复杂无比。 就连师哥白藏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最后朝他竖了个拇指。 太初掌教喉头滚动,一时失声。 怎么可能……怎么是他! 宋圆圆激动得差点晕过去,他抓着呆住的常霏摇晃:“镇仙玉被我小阿爹拿出来了!四舍五入镇仙玉就是我的传家宝啊!” 常霏瞬间清醒:“我靠?” 徐慎拍了拍宋圆圆的肩膀,说:“师兄还差个养子,我可以。” 越良泽看了一圈,沉默半晌后,面不改色地将镇仙玉插回去。 镇仙玉:“……” 无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是何人?”风云鸿看着越良泽问道。 二掌教欲言又止,目光复杂。 白藏起身道:“诸位见笑了,这是我师弟,越良泽。” 十二大仙门的人听后面色各异。 他们不认识越良泽,却认识入世许久的白藏,如今仙首令也是由白藏代管着。 圣剑宗,怪慈仙首的徒弟。 这身份足够让他们忌惮。 “不愧是仙首的徒弟,刚入世就能拔出镇仙玉。”风云鸿淡声道。 白藏笑道:“此次前来只为参加太初百日宴,金鸾池宴大会只是顺便,也并无拔剑之意。刚才魔息入场制造混乱,师弟也是救人心切,得了意外之喜。” 换了别家师哥是不敢接南山雪河的掌门这话的,可手握仙首令的白藏,可算是能与十二大仙门的掌门们平起平坐。 太初掌教此时有些急了,大庭广众之下直接问道:“你们真不知道能拔出镇仙玉?” 白藏漫步朝台下走去,“大掌教,若是我们知道,来的第一天就拔剑给您看了。” 他说:“太初严格控制拔剑的规矩,可天下之大,总有人能拔得出来,只是早晚。” 这话有深意,太初的人听了不免有些不悦,却碍于此人身份难以发作。 铃萝却觉得他说的没错。 镇仙玉只是太初建教时遗落此地,并非太初之物。祖师爷也曾言金鸾池宴大会是为镇仙玉寻找真正的主人,可后代们各有想法,逐渐更改金鸾池宴大会规矩,严格控制外人拔剑的机会。 已然是将镇仙玉划分成太初所掌之物。 镇仙玉可以被□□,也期待它被□□。 但拔出此剑的人,必须是西海太初的人。 太初掌教呼吸微沉,袖下双手紧握着。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你可以……再拔剑一次吗?”他看着越良泽,目光沉沉。 越良泽无言,却再次将镇仙玉轻松从弱水中拔出。 太初掌教深呼吸,走上前去,缓缓伸出手,想要再触碰镇仙玉,却被镇仙玉的剑势挡开。 镇仙玉认主。 太初掌教眼里的光芒黯淡几分,朝眼前的青年拱手道:“千年来,它总算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越良泽却蹙眉,道:“我不需要它。” 镇仙玉心都要碎了。 无生颤动,却是因为兴奋激动。 “我非它有缘人。”越良泽将镇仙玉插回去。 太初掌教眼里光芒明灭,正要开口,铃萝却抢先道:“那你也可以带它换个地方。” “铃萝。”云守息温声道,“过来。” 铃萝收声,朝他走去。 越良泽迟疑一瞬,最终还是没改变主意,任由镇仙玉回到弱水中。 铃萝看后在心里骂他笨蛋。 “你打算将它就放在这吗?”太初掌教盯着眼前的青年问道,“如今这镇仙玉只有你一人可触碰,就算放在此地,也无人能撼动它半分。” 越良泽说:“我已经有无生。” 多出散开的那一卷断意轻轻摩擦着他的手背。 无生开心死了。 太初掌教听后,转头去看台上的白藏。 白藏说:“他做决定就行。” 太初掌教长叹一声,再次朝白藏拱手:“今日事发突然,刚才多有得罪。” “哪里哪里。”白藏笑眯着眼,玩笑话道,“换做是我也忍不了的。” 太初掌教沉声道:“魔息突现一事,我太初定会彻查到底,包括此次大会比武涉及的乾转丹。今日魁首已定,祖师爷传承千年的遗愿,为镇仙玉寻找主人一事也得已完成,是为大喜。” “为此今晚将设宴承山殿,邀诸位同喜!” 什么话都让太初说了,其他人并无异议,再说他们并没有西海太初那么在乎镇仙玉,又过瘾看了镇仙玉出世一幕,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诉说此事。 设宴同喜正合心意。 宴会在承山殿,西海太初的最高处。 一眼可看尽世间最大的樱林。 今晚主角有两人。 一是夺得魁首同时破生死境的铃萝,二是拔出镇仙玉的圣剑宗弟子。 宴会上,不少人给越良泽敬酒,包括太初掌教等人,他却神色平静道:“心意已领。” 却不举杯。 白藏笑道:“诸位莫怪,我师弟只吃自己做的食物,就连师尊也拿他没法,若有敬酒,我全替他喝。” 诸位掌门长老听后,神色各异。 有不屑不悦,也有理解释然。 可白藏也说了,连怪慈仙首都不勉强他,旁的人又哪敢硬逼着他一定得吃。 在他人谈笑喝酒吃肉时,越良泽却双手抱剑,安安静静地坐在白藏身边,听着看着,偶尔白藏问话便应答几句。 铃萝那边却热闹许多。 杯酒碰盏声声,脆响悦耳。 楚异面无表情地将她囤在桌案后的酒坛子都给移放去云守息身后。 铃萝回头一看,酒没了,要拿就得去云守息那边,顿时扭头狠狠地瞪了眼楚异。 桌尾的宋圆圆悄悄朝铃萝招手,铃萝猫着腰过去,楚异拉了子修给她打掩护。 常霏塞给铃萝一小酒坛子,压低了声音问:“铃萝,你帮我问问,师兄他还缺养子吗?也不需要太费心,放养都行,也不是为了什么传家宝镇仙玉,就是觉得人生到了这个阶段还差一个小阿爹。” 铃萝抱着酒坛瞪眼看他:“什么养子?他不是有宋圆圆了吗?你怎么不问问我缺不缺?魁首不比拔了把破剑好吗?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常霏被她一连串话给说懵了,结结巴巴道:“那、那你缺吗?” 铃萝凶他:“你看我缺吗?!” 常霏扭头抱着徐慎哭。 徐慎没管他,而是认认真真地递了杯酒给铃萝:“阿娘。” 铃萝:“……” 宋圆圆批评道:“我都看不下去了!” 话落立马遭到了三人鄙夷的目光。 你最先开始的好吧! 这夜宴许久才散。 一部分人回去休息,一部人约了去赏樱,闹了很久才散去,太初得以安静。 铃萝洗漱后躺床上,刚闭上眼,就想起今日越良泽拔出镇仙玉的那一幕。 他不想要镇仙玉,旁人却对这镇仙玉有千百种想法。 今夜镇仙玉会“失窃”,明日他又拿不出证据证明那时他独自一人在何处做了什么,当时可是被有些仙门人嘲讽的厉害。 她无奈睁开眼,起身去敲楚异的门。 “师兄。” 楚异在里边懒声问:“干嘛。” 铃萝说:“借你剑一用。” 窗户一开一合,楚异的佩剑黑羽已被扔出。 “明早还我。” 楚异懒得管她要干嘛,他喝完酒这会正困得要死。 铃萝拿着剑去找越良泽。 对门院里没人,便去了樱林。 越良泽被师哥白藏拉去赏樱,白藏却跟他的酒友们聊嗨了,赏樱途中把师弟给丢了。 他一个人站在樱林河边等师哥回来。 越良泽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等一夜。 白藏也想不到自家师弟会如此耿直。 在越良泽兀自抱剑静心时,却听身后脚步声传来,他侧首看去,见铃萝提剑迎着花雨从山道上走下。 铃萝刚想发话,却顿住,挑眉朝下方看去。 在越良泽左手边的阴影小道中,缓缓走出一个清瘦的人影来。 月光将他的肤色映衬的越发白皙,还有一丝渗人。 北庭月宫的私生子。 他在这干什么? 铃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朝越良泽走去的慕须京拔出了腰间佩剑。 不再是普通佩剑。 下一瞬他身影已掠至樱树河边,越良泽也以无生挡下这一击。 慕须京动作很快,招式万变,樱林里剑鸣声声。 比起跟铃萝比武那次他的速度和招式都更上一层。 越良泽抬眼时,今晚的第二把剑映入他眼里,强势霸道地将冲他而来的剑横切斩退。 铃萝持剑指向被斩退的慕须京,傲慢道:“你干嘛呢?我先来的。” 第二卷 月下鹰 第57章 慕须京看了眼铃萝说:“你让开,我跟他打。” “凭什么?”铃萝冷笑,“我先来的,要打也是我先跟他打,你排队。” 越良泽听得哑然,他没想到今晚这一个两个大半夜不睡觉,竟都跑来找他打架。 慕须京手中长剑反射着天上月光,清冷又邪气。 他换了招式,依旧不退。 越良泽说:“你先等等,我也想试试他手中剑。” 铃萝回头瞪他。 越良泽越过她,将她护在身后。 铃萝站在樱树下气呼呼道:“那谁赢了就跟我打!” 她话音刚落,这两人身影就动了。 两人虚晃出残影,双剑相拼,月下落花翻转也不及他俩交手招式变换的速度快,道道相撞的剑光将落花斩碎,樱林花雨不知觉间又多了许多。 普通人看着只觉得眼花缭乱,都是残影飞来飞去。 铃萝却看得很清楚,一招一式,灵力运转,剑意变幻。慕须京用的依旧不是北庭月宫的剑术,却跟上次与她比武时更快。 她认得这是谁的剑术。 越良泽该比她更清楚。 铃萝眨眨眼,眼里倒映着此时认真对战的越良泽。 她入魔第二年,越良泽在南江城待的第二十三日。 铃萝放弃了美人尖,又从二十六魔那抢了本邪剑谱,准备着手练妖魔的剑术。 她不喜欢自己挥斩出的每一剑,剑意都有着纯正的浩然之气。 在那时的她眼中,那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越良泽却说:“你控制不了的。” 铃萝气道:“要你管!我不练美人尖了,你怎么还不走?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鉴于前几天她硬逼越良泽吃街上买来的烤包子,过后又感到一丝后悔,于是也就嘴上凶他,并未动手。 那夜她躺床上,睁眼闭眼都是越良泽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转身迈步时,无论多少次,铃萝都觉得他会一去不回。 她像是把什么东西弄碎,再也好不了。 可阻止越良泽离去,看那个男人背对着她无言静默的时候,也是一种残忍。 铃萝难得懊恼,皱着眉头,在黑暗中也抬手遮住了眼。 自从她说拿越良泽练美人尖,两人基本每晚都同塌而眠,尽管铃萝无数次说过不准他睡在身旁到天明,都被越良泽连哄带骗过去。 最后她自己也都嘴上凶两句,懒得付出行动。 今晚人没来,她倒是睡不着了。 铃萝越想越气。 我干嘛了! 不就让你吃个包子吗?不能吃就不能吃,那你怎么不说! 你说不吃啊! 浑然忘记自己当时魔性失控,越良泽若是不妥协,她能把整个南江城都毁掉。 铃萝还在心里嘀嘀咕咕碎碎念,忽然听见门开了。 熟悉的气息飘进来,脑子里所有声音都散去。 越良泽进屋的动作很轻,他刚沐浴回来,发干了,身上却有雾感。那股她喜欢的浴后淡香时有时无,在男人走近床边时变得清晰。 铃萝放缓呼吸,装作已经睡着。 屋里灯早熄了,越良泽进来时也没点,他在昏暗中轻门熟路地来到床边,却静静地站立片刻,似乎是在确认她是睡着还是醒着。 铃萝在心里想: 今晚可能也许大概算我不对,那就勉为其难让你今夜睡在我旁边吧。 越良泽静了好一会,才弯下腰去。 衣料摩擦的声音悉悉索索,铃萝感觉到他在身旁躺下,又钻进被子里,带着冷气与过后的暖意。 这男人还得寸进尺地伸手揽过她的腰,小心翼翼地从后方抱着她,温热的胸膛抵着她的背,隐约能感受到那颗跳动的心脏。 铃萝想起越良泽望向自己说算了的时候,眼睫轻颤。 算了。 今晚随他吧。 越良泽垂首在她颈项,姿态强势的拥抱却又依靠着对方,无边的黑暗遮掩了他的脆弱。 “铃萝。”他轻声叫着女人的名字。 铃萝安静地听着。 他总是喜欢叫她名字。 越良泽的声音很轻很轻。 他说:“我不想吃。” 两人的发交缠在一起。 铃萝听着男人微微颤抖的声音。 “也不想再也见不到你。” 铃萝不知自己出于何种心理短暂的向越良泽妥协。 翌日她去扫荡了大部分食材回来,跟越良泽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也不会再逼他吃东西。 然后要他做完就走。 这次就不杀他了。 越良泽看了满屋的食材,眼里是笑意:“竟不知道你到底是要我走还是不想我走。” “你最好现在就走,我随时会改变主意,杀了你对我百利无害。”铃萝冷冰冰地说,“现在不动手只是不想怪慈来找我麻烦耽误时间。” 越良泽却不见半点恼意。 虽不练美人尖了,但偶尔铃萝不自觉地靠他太近,两人之间还是会有点什么。 铃萝拿来邪剑谱要挑剑术练,翻完全书,最后入她眼的也就一个。 一个名叫半日劫的邪剑术。 越良泽看后沉默片刻,将做好的零食碟子放在桌上,跟她说:“你要练这剑术?” 铃萝哼道:“怕了?” “它已经失传了。”越良泽在她身旁坐下,给她剥着坚果壳,“这剑术只能一传一,生死皆可,但方法特殊。” 什么叫做生死皆可? 铃萝偏头看他,狐疑道:“你知道?” “曾跟半日劫的剑术传人交过手。”越良泽耐心道,“它虽然是邪剑术,但学此术者越是精湛,妖邪气便越发微弱。” “至强者,可达到一息不存。” 他刚入世时,曾受邀进山除一魔。 这魔杀一百二十三人,屠了从此处过的好几队王城兵马,是周边村镇和边境行军将士的大威胁。 如此为害世间秩序的魔,被普通人忌惮又厌恶,虽想把这魔除去,奈何对方实力强劲,军士数次不敌,只得广招天下修者前来除魔。 那也是越良泽用无生斩杀的第一只魔。 虽说魔,可它却是一个入魔的男人。 雪山之中,男人在屋前提着剑朝他笑道:“是人是魔有什么区别,都一样的。” 他虽只有一把普通佩剑,却斩杀了许许多多来此除魔的修者。 魔息来自男人本身,并非他的剑意。 越良泽在对战中从男人口中得知半日劫这等邪剑术。 “此剑术只单传一人,就算我死了,它也会自己找到继承者延续下去。”男人狰狞地笑着,“你杀不完的!” 越良泽杀了他,碎了佩剑,将其灰飞烟灭,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半日劫寻找继承者。 后来却又遇上了会此剑术的人。 铃萝当时嘲笑道:“既然半日劫找到了继承者,你又怎么说它已经失传?” “因为现在已经没人会了。”越良泽说,“半日劫真的死了。” 铃萝不信他的,约了几位二十六魔对剑,对方却不得要领,光她一个人习得皮毛,却不得剑意精髓。 她气呼呼地跑来找越良泽:“你可有半日劫的记忆?” 越良泽似早知她会来要,不紧不慢地递给她玉灵珠道:“里面存了。” 铃萝将他曾与半日劫对战的玉灵珠反反复复看个遍,最后确定,这半日劫是练不成的。 那时她没问最后一个会半日劫剑术的人是谁,也没问半日劫如何死的。 因为她没过两天,就丢下越良泽离开了南江城。 如今再看,越良泽与慕须京前世是认识的。 可能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铃萝回过神来,见这两人还在打,便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刀剑声清脆,越良泽瞥见离去的铃萝,收剑停战,本欲再攻的慕须京也因此停住。 “铃萝。”越良泽叫她。 铃萝回头:“干什么?” 越良泽眨眼:“你怎么走了?” 话里还有点点茫然。 铃萝冷笑声:“你有人陪着练剑,我干嘛不走?我还想回去睡觉。” 越良泽收剑,不理慕须京,朝铃萝走去:“你来找我何事?” 慕须京:“?” 他眉目阴郁道:“你走什么?” 越良泽说:“不打了。” 慕须京:“她之前说了,谁赢再跟谁打。” “你赢不了我。”越良泽侧首,轻挑着眼尾,“你今夜找我比武,应该是知道我就是杀死你师父的人。” 慕须京神色无波地看他。 他知道杀人的是圣剑宗弟子,却不知那人是何模样。 铃萝却奇怪道:“姜妙没告诉你他是圣剑宗的人吗?” 怎么说也是北庭月宫的现任宫主,慕须京只知道那些轻视姜妙的人才会叫她名字,因此不由看了眼铃萝。 慕须京:“她的手语看不懂。” 铃萝:“……” 慕须京又问越良泽:“你为何笃定我赢不了?” “你师父能做到一息不存,可你还差了些,与你对战中还是能察觉到邪气,若是与掌门级别的人对战,被察觉到会给你自己惹来祸端。”越良泽淡声说,“你没能做到一息不存,也走不出这剑阵。” 慕须京眉头微蹙,脸上罕见的有了一丝情绪变化。 他低头看去,原本散落的樱花不知何时已成了一个剑阵,正被他踩在脚下。 “你剑术不错,咒律却一塌糊涂,竟然半点都没察觉到。”铃萝问,“你师父没教你?” 慕须京静了片刻,才漠然道:“他不是我师父,找你也不是为了报仇。” 铃萝:“那你一上来就开打?” “只是想试试能斩杀半日劫的人是何等实力,为自己日后可能遇上做准备。”慕须京轻轻扬眉,面带三分讥讽,“你的剑一开始对我就有杀意不是吗?” 越良泽:“……” 无生:那是你的荣幸! 越良泽说:“我与半日劫一战,是因为那人入魔为害一方,而非针对这剑术,我对半日劫并无偏见,你学会了也不会时刻盯着你。” 慕须京淡声道:“说不定我日后也会跟他一样,杀人不眨眼。” 越良泽:“等到那时再说。” 慕须京抬眼看他:“到那时再杀我?” “杀你的人不一定是我。”越良泽转身看他,却朝铃萝歪的位置了下头,“你也并非一定会入魔重复那人的路。” 铃萝打量了眼慕须京,发现这人有点意思。 慕须京是北庭月宫前任宫主的私生子。 所谓私生子,是从小养在乡野里,与北庭月宫和修者没有半点关系。 他虽有灵力,却没有受过任何教导,也对修者没有半点憧憬。 直到被带回北庭月宫,却也没人认真教导他。 慕须京会的剑术是半日劫,仙门正派不耻且抵制的邪剑术。 他只会这个。 这剑术罕见,没什么人知道,月宫甚至以为是他自创,还夸他是天才。 除了这两人。 越良泽与慕须京说完,这才回头看铃萝,问:“你怎么知道半日劫?” 铃萝面不改色地说瞎话:“古籍里记载过,比武那次察觉到剑术里的邪气,就诈了他一下,没想到猜对了。” 在两人看着自己时,铃萝又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我对这剑术又没有歧视,爱练不练,入不入魔看自己本事。” 我还想练呢! 慕须京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静默片刻后收剑,转身离去。 “哎,站住!”铃萝却叫住了他,“我们帮你保密,你得帮我做件事。” 慕须京回头看去,“何事?” 铃萝指着越良泽说:“在这陪他练剑,练到天亮。” 慕须京:“……” 越良泽愣住了:“……为什么是他陪我练?” “我也在啊。”铃萝眨着眼,“我也想多过几招半日劫。” 慕须京没得选择,他刚走了没两步,又回头重新拔剑。 铃萝不要他回去在这练剑比武,只为了明日丢了镇仙玉后,让那几个嘲讽越良泽的人闭嘴。 有的话太刺耳,她听着都生气。 只是没想到中途来了个慕须京,天降帮手,不要白不要。 本是在樱林等白藏回来的越良泽,莫名其妙跟两人对剑到天明,朝阳初升时三人才从樱林离去。 铃萝纳闷地看了眼身边两人:“你们跟着我走干什么?” 越良泽:“我住你对面。” 慕须京:“我也住内庭。” 铃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7 19:02:02~2020-05-18 03: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璐卡卡卡、葡式酥皮蛋挞、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374684 30瓶;小阿堂子、glirid、傅欢. 5瓶;蜂花鞘 3瓶;曦城月 2瓶;赞宝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三人刚出樱林,就听太初传来尖锐的啸声,警示的灵鸟在上空盘旋着,声声不绝。 值夜巡逻的弟子们还来不及休息片刻,就绷紧神经开始传递消息查看真假。 铃萝打了个哈欠,看着周边急急忙忙出来的人们说:“回去也睡不了了。” 慕须京蹙眉,似想起什么,加快脚步率先离去。 越良泽看了他一眼说:“着急就用瞬影。” 于是慕须京单手掐诀身影一掠就不见了。 铃萝没好气道:“我让你俩练剑,你教他咒律干什么?” 越良泽抱剑答道:“他打不过我,练剑术没用,不如教他一些咒律,你看他学得也挺快。” 铃萝又重复了一遍:“教他干什么?” 越良泽沉默片刻才答:“让他在月宫能过得好一点。” 铃萝问:“可怜他?” 越良泽摇头。 两人走在回廊中,铃萝轻哼声,懒洋洋道:“擅自教导其它仙门弟子修炼,这要是被传出去,各大仙门都要骂死你,而且他一个北庭月宫的大少爷,月宫却半点咒律术法都不教他,你也不觉得有问题?” 越良泽认真答题:“被孤立了?” 铃萝凉凉地斜他一眼:“你就仗着自己是圣剑宗仙首的徒弟胡来,不需要你干预的时候插手其他门派弟子的修炼问题是大忌,要是他说自己的咒律是你教的,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越良泽听后沉默。 见他好一会没说话,铃萝又道:“知道怕啦?” 越良泽摇头,道:“你说得对,圣剑宗有师尊撑腰,的确可以胡来。” 铃萝:“……” 她又一次觉得越良泽切开来是黑的。 两人在前边拐角遇见匆匆而来的詹容,詹容停下脚步朝越良泽看去。 越良泽略微垂首礼貌招呼,铃萝问:“詹容师兄,不知这一大早是出了什么事?” 詹容见到两人愣了愣,向来不急不缓的人此时沉声道:“前边传来消息,说镇仙玉不见了。” 铃萝虽已知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镇仙玉怎么会忽然不见?” “还请两位随我去金鸾池宴台一看究竟。”詹容道。 越良泽不言,却跟着他走了。 金鸾池宴台此时已聚拢不少人。 各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看见被詹容领来的越良泽时,部分人目光神色都变了变。 风堂主在弱水中怒喝:“定是昨日那魔再次捣乱,偷走了镇仙玉!” “可这镇仙玉不是只有那名圣剑宗的弟子才拔得出来嘛!”一名手拿纸扇打着哈欠的男人冷笑着看向走来的越良泽,“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撼动镇仙玉半分?” 越良泽没理他,倒是先看了眼空无一物的弱水,原本被他留在这的镇仙玉却不见踪影。 云守息瞧见跟越良泽一起来的铃萝眯了下眼,而这徒弟识趣,在他开口前就自己过来了。 “昨日大家可都看见了,大掌教想要碰一下镇仙玉都被弹开了,说明如今这天下,能拿起镇仙玉的就他一人。” 岐山少主崔火乌拿着纸扇指向越良泽,神色略显几分傲慢与审视:“在场最有可能偷走镇仙玉的人也只有他。” 太初掌教沉着脸色在旁,只看了眼越良泽没说话。 崔火乌却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诸位仔细想想——” “想什么?”楚异懒声嘲道,“太过明显的事情不用动脑子都知道,但别人可不一定真会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 崔火乌被他说得一愣,接着冷脸道:“你是在说我没脑子?” 楚异哼笑声:“我可没说。” “可除了丹水真君外,的确没人能触碰镇仙玉。”琮秀往前走来,目视越良泽发问,“你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越良泽被众人或是怀疑或是嘲讽的目光盯着,依旧站在那抱着剑,沉静中带着点小高冷,“昨日金鸾池宴大会后我再没到过此地,也没碰过镇仙玉。” 崔火乌冷笑道:“这镇仙玉何时不见的?那时你又在哪?” 铃萝不由瞥了眼此人。 岐山少主。 嘴贱,爱找人麻烦挑刺,天不怕地不怕,最讨厌圣剑宗和东岛天极。 太初掌教转身看向身后弟子,“木河,你说。” 名叫木河的太初弟子咬牙道:“昨夜是我当值巡逻内庭,于卯初时见镇仙玉还在,到辰初就不见了踪影。” “弟子还以为眼花,特地下到弱水中查看,依旧不见镇仙玉。” 铃萝记得,上辈子崔火乌问越良泽卯初到辰初这段时间在哪做什么,越良泽说他在樱林等白藏。 崔火乌又问:“可有人能证明?” 越良泽淡声道:“我一个人。” 于是崔火乌等人就乐疯了,抓着这点往死里嘲他。 什么“早有预谋!没想到你堂堂圣剑宗竟行如此苟且!” “真是见不得别人好,抢人家的神武还不够,不好意思直接带走,就想要偷偷拿走,可要脸?” “就算是圣剑宗,做出此等有辱仙门的事来也不妥吧?” “没想到你长得人模人样,却是这种不堪卑鄙之人!” 旁观者听得都生气。 别看平时各家忌惮圣剑宗,对圣剑宗人客客气气尊敬有加,背地里却总是有怨和不满。 表面跟你和和气气夸你天才年轻有为,背地里见你喝杯酒都要在心里骂一声登徒浪子行为放荡。 表面敬你,但你最好别犯错,若是有不妥之举,立马会遭到多家责问谩骂。 铃萝眯着眼看崔火乌得意的脸,果然他听完木河的话后,立马质问越良泽:“这个时间段你在哪?做什么?” 越良泽不见慌乱或是恼怒,还是一样的回答:“在樱林等人。” 崔火乌又道:“可有人能证明?” 越良泽抿唇,不想把他人卷进麻烦里。 铃萝一边在心里骂他烂好人一边走出来道:“我。” 楚异惊讶地看着自家小师妹走上前去,颌首姿态倨傲地对那岐山少主道:“我能证明,那时我在樱林看他与人对剑。” 云守息神色淡淡地看着为人出头的铃萝,没说话。 倒是崔火乌见又是东岛天极的人跟他呛声,脸色又沉了一分,连道:“你见他与何人对剑?” “我。”跟北庭月宫一行人人而来的慕须京面无表情地说,“昨夜我与他在樱林对剑直到天明,刚一路从樱林赶过来。” 崔火乌看见是他愣了下,不屑道:“你一个下等私生子的话——” 啪的一声脆响,惊呆在场众人。 姜妙收回打崔火乌一巴掌的手,恢复乖巧礼貌的姿态,面纱之上的眼静静地看着他。 崔火乌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不可置信地朝姜妙看去:“你竟敢——” “崔少主。”云守息淡声道,“你身前的人可是月宫宫主,还轮不到你质问她。” 崔火乌咬牙,面色阴沉地冷哼声。 姜妙这才转开视线,朝云守息颌首致意。 “谁知道你们二人不是联合起来撒谎骗人!”崔火乌仍在不依不饶。 铃萝眉眼嘲弄地看他:“崔少主若是不信,可去樱林河边看看,昨夜对剑在那边留下的痕迹可不少,一查就知。” 太初掌教听后,给琮秀使了个眼色,让他过去一看。 琮秀瞬影立马消失不见。 铃萝不慌不忙道:“剑招留下的痕迹,可推断出时间长短,我们到天明才离去,刚出樱林时就遇上许多人匆忙朝这边赶来,又在回廊遇见詹容师兄。” “詹容师兄可作证,我们是从樱林方向出来的吧?” 詹容上前道:“确如铃萝所说。” 崔火乌冷眼看着铃萝道:“你们没事大半夜的找他在樱林练剑?我看你们三人关系倒是很好啊!” 铃萝微微笑道:“同为破了生死境的剑道天才,自然有许多话可讲,等崔少主何时也悟了,我也能同你说道论剑。” “叄息真君可有个伶牙俐齿的好徒弟。”崔火乌咬牙切齿道,“可就是跟圣剑宗走得太近了些。” 云守息说:“崔少主如此针对圣剑宗,也是难得一见,作为岐山之主的儿子,倒也不算太差。” 这话是连父子俩一起嘲讽了,崔火乌岂能忍?当场怒喝:“云守息!” 风云鸿淡声道:“行了,你一个小辈,怎能直呼叄息之名?” 风天耀站在旁边朝崔火乌翻了个白眼。 蠢货。 嘲圣剑宗肯定没人说你半句,却不知好歹的连叄息真君也牵连进来,这谁敢帮你? 一声怒喝传来:“小辈?他也不看看自己跟个小辈计较什么!” 岐山之主崔狩御剑而来,落在崔火乌身前,冷眼朝弱水中的云守息看去。 崔火乌叫了声爹,饱含委屈,刚刚焉掉的气势又瞬间高涨回来。 崔狩看了眼铃萝,手中剑意迸发而去:“你这徒弟不知好歹,出言顶撞我岐山少主,这口气可不能这么算了!” 铃萝都没把这剑意放在眼里,在云守息欲要动手时,越良泽却比他快了一步拦上去,这剑意撞上他被瞬间破掉。 一声轻笑传来,似远,但瞬间人已到弱水上方。 “那崔少主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我师弟偷了剑,处置罪人似得高高在上指责不停,这口气还真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藏御剑下至弱水越良泽身前时,一道白色剑光越过了云守息,风云鸿,以二人都无法拦下的速度目标明确的直击崔火乌。 崔火乌感觉到厉风袭来,却被那带着丝丝杀意的剑势定住,宛如被数条毒蛇缠住四肢般无法动弹,只恐惧地等待死亡降临。 他眼珠震颤,父亲拔剑抵挡,却被这剑光击退数步,虽勉强挡下,却闷哼一声,受了伤。 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这一剑重新唤起了他们对圣剑宗的忌惮之心。 白藏平时总笑眯眯着,跟各大仙门来往待人处事都很上道,谁都没见过他恼怒生气,也少有见他出手。 但刚刚那一剑让他们想起,圣剑宗的弟子虽少,却各个都是怪物。 崔火乌额上汗珠低落,对上白藏笑眯的眼时打了个冷颤,立马回头去扶人:“爹,你没事吧?” “诸位,是否有些心急了。”白藏笑道。 太初掌教很是头疼,上前道:“各位,丢剑已让我无颜去见祖师爷,你们就不要再吵来吵去了。” 明明最懵逼愤怒的人是我,你们吵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8 03:00:41~2020-05-18 18:4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斑爷家的小公举w 77瓶;林宥嘉的慢歌、三透 10瓶;张家小哥名起灵 5瓶;亲爱的C、逾渊鱼、赞宝贝、鶴頂紅、两个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关键时刻去樱林查探的琮秀回来复命。 他跟太初掌教说道:“樱林的确有三人的剑招痕迹,从痕迹来看,他们确在樱林待了一晚。” 太初掌教皱着眉头,看起来苦恼极了。 “虽有证明,却还是难以解释镇仙玉为何会被别人带走。”琮秀蹙眉道。 白藏不慌不忙道:“昨日诸位都看见了,我师弟说不要后把镇仙玉放了回去。” “退一万步来说,他又想要镇仙玉,拿了又怎么样?按照规矩如今镇仙玉本就是他的剑。” 这话问住了大多数人。 白藏虽然笑着,但说出的话已经不再客气。 太初的人听着面子上都有点挂不住。 太初掌教沉声道:“既有物证又有人证,我自然是相信圣剑宗的,只是此事蹊跷,要如何将镇仙玉从弱水拿出再带走……” 话未说完,就被越良泽打断:“不需要拔剑就能带走。” “什么?”太初掌教愣然,抬眼朝越良泽看去。 “不需要拔剑?”风堂主睁大了眼,“怎么可能!它可是在这里上千年——” “法阵换走不就好了。”铃萝懒声道,“移形换物的天罩阵,把镇仙玉从这里带走理论上是可行的,就看有没有人真能完整布下如此强大的阵法。” 她敢说,就因为真的有人能做到。 楚异眼角轻抽,提着铃萝后领把人捞回来斜了她一眼,无声警告再瞎出头你等会怕是要被师父骂死。 铃萝轻哼声,把手中剑还给他。 “理论上可行?哼,简直可笑!别提这个阵法有多么难以施展,当今会的人怕是不超过一只手,再说这是镇仙玉!阵法力量要强过镇仙玉我看你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崔火乌又忍不住开杠了。 铃萝笑眯着眼,心里却有了杀意。 这废物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没人理也要出来刷刷存在感,生怕她忘记前世那些破烂事所以提醒提醒? “崔少主这话非也,不是痴人说梦,而是庸人少见。”白藏笑道,“二十六魔的死雾门与刚才说的天罩阵差不多一个原理。” 太初掌教听得眼皮一跳,“二十六魔死雾门?” 越良泽双手掐诀,灵力覆盖下方弱水,众人肉眼可见被覆盖的弱水晃荡着掀起不同的小漩涡来,唯有一处十分平静。 那是镇仙玉待的位置。 弱水不见动荡,反而在灵力的入侵下逐渐形成一面水镜后碎掉。 “这……”风堂主惊愣道,“的确是天罩阵!” “谁?是谁用天罩阵将镇仙玉偷走了!” “如今会天罩阵的有几人啊?” “在场的有吗?” 各方开始低声讨论着,却见那碎掉的水镜后,钻出一缕黑色的魔息。 “是魔息!”崔火乌道,“昨日那白骨魔突然出现,定是那时就在镇仙玉附近布阵企图偷走它!” “有道理。” “这魔未免太过嚣张!岂能容它!” “既然是与魔有关,我等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其它仙门的人开始正义凛然地宣布,缉拿此魔,夺回镇仙玉。 铃萝翻了个白眼。 一帮觊觎镇仙玉的废物。 “简直岂有此理!”风堂主道,“这魔竟敢在我太初闹事偷剑,不可饶恕!掌教,还请下令!” 太初掌教眉眼间也有怒气,沉声道:“传令下去,太初在外入世弟子,立马巡查这白骨魔的消息,将镇仙玉寻回,交给圣剑宗!” 几位堂主和琮秀听后都抬头看着他。 琮秀紧握双拳,他始终认为镇仙玉就应该在太初! 其他仙门的人都在跟太初掌教说着愿助一臂之力,一同讨伐那偷剑的白骨魔。 白藏扭头看越良泽,低声问:“你还要这剑吗?” 越良泽摇头,“若是找到也不必……”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扔了一脑袋的栗子。 越良泽懵逼回首,就见被楚异提着后领带走的铃萝正气鼓鼓地看着他,像只炸毛的猫。 越良泽:“……” 他默默把掉弱水里的栗子捡起来,改口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镇仙玉被他人拿去做出危害世人的事来。” 铃萝被楚异带着跟云守息一起离开金鸾池宴台。 云守息道:“收到掌门发的通缉令了吗?” 楚异说:“收到了,如今白玲珑还剩下六人,其中一人被田蓉师姐护着逃进了平遥城。” 顿了顿又道:“掌门传的通缉令,是要就地格杀,只取半魂复命。” “等百日宴过后就去帮于休吧。”云守息淡声道,“二掌门虽没说出来,却也是不希望最后的徒弟也走上那条路。” “若遇上田蓉,留她一命带回天极。” 楚异点头。 铃萝问:“师父,白骨魔偷镇仙玉的事我们不管吗?” 楚异没好气地想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守息轻笑声,走在前头没有回首:“暂不管,等掌门发话。” 百日宴在后天,诸位前来参宴的仙门人都传信回宗门告知镇仙玉一事,很快,全修界都知道镇仙玉被一只魔用天罩阵偷走了。 无论是十二大仙门,还是别的小仙门或是散修,都开始寻找这只魔的踪迹。 百日宴仍旧如期举行,西海太初近日多事端,镇仙玉被盗后,上下巡逻守卫都加强了一番,各地严防死守着。 几大仙门更是连夜讨论那魔是如何避开众多耳目在西海太初设下天罩阵来去自如。 此时宴会,没了金鸾池宴的参赛弟子,多了两家结亲的亲朋挚友。 铃萝坐在桌案边,看着来往的人们,低声问楚异:“詹容师兄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楚异:“换了天极出这些事你脸色能好?” 铃萝正襟危坐:“能。” 反正以后对天极大逆不道的那些事都是我做的。 楚异目光警告她:“你可别再瞎掺和圣剑宗的事,没发现这两日师父都不怎么同你说话?” 我可是求之不得啊师兄。 铃萝端起杯子递至唇边,遮掩微弯的唇角。 “最先反驳那崔少主的人是师兄你,关我什么事。” 楚异:“就你会说?” 铃萝理直气壮道:“会说所以多说点怎么了?” 楚异:“……” 铃萝瞧见崔火乌跟他的狐朋狗友们聚在一起喝酒笑闹,眼神盯着来往女宾客窃窃私语说着下流话。 她眯着眼看了会,不可避免的想起前世岐山一战。 她到后再没让崔火乌动楚异一根手指头,可细想楚异身上的伤,就知道他当时都遭受了什么。 那时只觉得师兄自己都无悔,她也就没意见。 毕竟那夜她杀了岐山之主,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晓楚异遭受了什么。 可如今再瞧着崔火乌的样子,竟觉得恼怒与可惜。 铃萝抿了口酒水,压低声音跟楚异说:“师兄,要不要我现在就替你把岐山少主杀了?” 楚异额角狠抽,黑着脸扭头瞪她。 什么替你? 还杀岐山少主? 你他妈又想让我背锅! 楚异冷漠道:“少喝点酒,别发酒疯。” 铃萝又看了看北庭月宫的方向。 慕须京仍旧守在姜妙身边,似保护也似监视。 姜妙戴着面纱,眼神落在桌案食盘上,眼里点点好奇,趁身边侍女不注意想要偷拿时,被慕须京拦下。 她看了眼慕须京,慕须京却没看她。 几次三番后,姜妙朝慕须京比了个手语。 慕须京仍旧是那句:“看不懂。” 姜妙又重复了一遍,微弯着眼,竟笑了。 慕须京这才看她。 他问:“什么意思?” 姜妙不答,乖巧坐着。 铃萝心说人家就是欺负你看不懂所以肆无忌惮当着你的面骂了两次滚。 百日宴上,她做了个决定。 铃萝跟楚异说:“师兄。” 正清理盘子食物位置的楚异头也不抬道:“又怎么了?你爱杀谁杀谁,别想我给你背锅。” 铃萝说:“百日宴后,你别回天极,跟我去平遥城帮二师兄吧。” “不去。”楚异想也没想地拒绝。 他这次回天极,会遇上去天极拜访的姜妙,然后羁绊越深。 铃萝心说你别教了,我帮你教她。 于是她又道:“为什么不去?你不是不喜欢回山门吗?” 楚异:“回山门比跟你待一起,我觉得前者更好。” 照看师弟师妹什么的,太累了。 铃萝:“……” “你是师兄啊!”她说,“大师兄!” 楚异面不改色道:“大师兄出来这么久照顾你参加金鸾池宴大会累了,修炼也到了瓶颈,该回山门闭关。” “你闭关还不如跟我去平遥城抓人,修炼修炼,剑道修炼自己领悟远不比在实战中获得进步更快。”铃萝碎碎念道,“你不要回天极了,跟我去平遥城吧。” 楚异:“不去。” “去吧。” “不去。” “去不去!” “不。” 铃萝气得咬牙,“你要怎么才肯去?” 楚异不为所动:“说什么也不去。” 气死了! 铃萝甩袖离去。 她先回了院里,有想法就立马行动,关屋里开始制作一只灵鸟,将部分咒律学法刻入它体内。 中途门外传来云守息的声音唤她:“铃萝。” 铃萝开门出来:“师父?” 云守息站在院中,身姿挺立,面上带着温柔的笑。 “天极有异动,我明日得先回去。”云守息说着朝她伸手,铃萝走过去,“小异之前不放心,让我将长袖给你带来,但我相信你,所以金鸾池宴大会时没给你。” “谢谢师父。”铃萝伸手接过长袖。 云守息笑道:“你一直压着生死境没破,也不容易。” 铃萝听得眼皮一跳,被他看出来了。 “出行在外,自己要多加小心。”云守息伸手,动作温柔地替她整理鬓发,话说得轻松,“捉了田蓉就回来吧,你们师兄妹三人都入世,留为师一人在青石坊,也有些寂寞。” 铃萝点着头,“好,等白玲珑一事解决,我就立马回来陪师父。” 云守息眼里笑意越深,屈指轻轻划了下她的脸颊:“这途中可别再跟圣剑宗有所牵连走太近,那不是什么好事。” “弟子谨记。”铃萝一脸认真。 她对云守息从头到尾都只有师徒情谊。 翌日,云守息离开西海太初,楚异跟铃萝送至山门,要走的人不少,都在山门这边撞见。 楚异说:“我也跟师父先回去。” 云守息刚要点头应允,就听铃萝说:“不行!不要!” “师兄你跟我去平遥城吧。”铃萝再次说道,“去帮二师兄。” 楚异就有点纳闷:“于休又不是应付不了。” 铃萝:“白玲珑六打一,算上田蓉师姐就是七打一!” 楚异说:“白玲珑又不是全都在平遥城。” 铃萝说得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师兄你忘记田蓉师姐还跟魔有关吗?再算上魔就是八打一!师兄,师门情谊也不会让你眼睁睁看着二师兄被八打一欺负还不去帮忙吧!” 楚异被她说得皱眉,还真去算了下有多少人,最后觉得简直胡说八道,便摆手道:“不去。” 他转身要跟云守息走,被铃萝抓着衣角:“师兄!” 云守息在其他仙门人笑看过来时,淡淡地甩袖离去:“你们二人决定。” 走了。 丢不起这个脸。 楚异被铃萝拉着走不了,深呼吸回头看她:“我就是想回去休息一阵,带你这段时间老子每天都提心吊胆着生怕你拿剑控制不住就把谁给砍了要善后!” 铃萝眼巴巴地看着他,装作被凶哭得模样说:“二师兄平日对我们这么好,常在山门少有外出,要是这一趟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师兄你真能承受得住吗?” 楚异见惯了她用这招迷惑师父师弟然后甩锅给自己,面无表情道:“行了啊,再演翻脸。” “大师兄,难道你就不顾我们多年师门情谊吗?”铃萝吸了吸鼻子,瞥见旁边的子修,可怜巴巴道,“子修师兄!” 子修正跟白藏和越良泽说:“嗨别管他俩,这么多年这把戏我都看腻了,他哪敢真把铃萝凶哭,都是演得,让这俩师兄妹自己玩吧。” 结果下一秒听见这声可怜巴巴的子修师兄,立马义愤填膺地朝楚异跑去道:“你这师兄怎么当的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们小师妹给骂哭成这样!不管她说什么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答应!” 楚异:“?” 白藏揽着越良泽肩膀笑得快直不起腰。 越良泽轻摸了下鼻子,还以为她真哭了。 一个铃萝就算了,再加一个子修楚异就受不了,同样离开太初的其它仙门人也不断朝这边看来,楚异最后忍无可忍,拎着铃萝后领道:“行了,闭嘴,要去平遥城就快去!” 铃萝抬手指着山下,立马恢复嚣张傲慢地姿态:“走!二师兄我带大师兄来救你了!” 楚异哭笑不得,嫌弃地把她扔去一旁,跟子修下山入西海城买东西。 铃萝落在后边,跟走下来的越良泽说:“你是笨蛋吗!” 越良泽眨眼看她,凶完楚异后轮到我了吗? 铃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之前就跟说你了不要镇仙玉可以把它带去别的地方,不要放在太初,你看剑没了吧!你不要就不要,把这把剑换个地方放着又不是什么难事……你这么看我干嘛?不是我要镇仙玉,是我帮宋圆圆提醒他的笨蛋小阿爹保护好他的传家宝!” 越良泽停下脚步,铃萝也停下看他。 “丢了就丢了。”越良泽说着,伸手将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拭去,“我再找回来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8 18:43:55~2020-05-19 16:1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月 50瓶;折风 20瓶;梁月、葶、魅人间 10瓶;是海葵呀~ 2瓶;不想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铃萝一时也没觉得这动作有什么不妥,又道:“你不会还傻乎乎的以为真是太初疏忽,让那白骨魔偷了剑?” 越良泽双手抱剑,轻轻摇头。 他低声说:“是魔偷的就不会用天罩阵。” 这是仙门术法。 认定是魔做的,无非是靠阵法散后的那抹魔息。 前有人卖需要魔息炼制的禁药乾转丹害死多家仙门弟子,夺魁之战时那魔还现身当着众人面想抢镇仙玉,这偷剑的名声扣到它身上没人会觉得有问题。 “你这是要去哪?”铃萝边走边问。 越良泽说:“陪师哥出来走走,他让我暂时不要离开太初。” 白藏看穿了太初的把戏,知晓离开太初去外边那就真的到死也找不到镇仙玉。 因为镇仙玉此时此刻,就在西海太初。 “那你们可得再待上一些时日了。”铃萝弯唇笑着。 太初里藏着的那只魔可还没走。 它也在等,等太初松懈的时候,就真的把镇仙玉给抢了。 铃萝可懒得告知这些,按理来说,她如今是魔的同伙,可不是跟这些大仙们的人同一阵线。 越良泽同她一起朝西海城走着:“你喜欢镇仙玉?” “没有,是宋圆圆要我提醒你看好传家宝,不要再交给西海太初。”铃萝一脸傲娇地说着,“就你清高不屑一切,但你也不想想镇仙玉这样的神武能卖多少钱,你当年不是还算过的吗?” 越良泽:“……” 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买卖普通神武就算了,镇仙玉能卖? 可看着铃萝批评得头头是道,越良泽便虚心点头配合她说着受教记住了。 “你换了佩剑?”越良泽垂眸看她腰间的长袖。 铃萝说:“它叫长袖,是大师兄触发万妖混沌掉落的,暂时先用着,等白玲珑的事结束后我再去寻剑。” 越良泽问:“去何处寻剑?” 铃萝笑着压低声音神秘道:“去凡人到不了的地方。” 越良泽轻挑眉,铃萝却一个转身到他前边,面向着他倒退走着:“我走啦,要去平遥城帮我二师兄。” 她边走边说:“你都是圣剑宗的人了,再被崔火乌那种人诋毁不要半个字都不说,就算不在意,你沉默不说话那帮废物只会得寸进尺以为你怕了,然后更加吵闹。” 越良泽恍惚回到那年天极山下码头。 他与铃萝第一次分别在此处,夕阳沉没时,她跟自己说要离山去历练,叮嘱着被人欺负应该找谁帮忙,又要他把名字记下,等她回来帮忙教训报仇。 彼此都以为这是一个小约定。 她会回来。 他能等到。 会再次重逢相见。 可重逢却已经隔了太久。 “我走了。” 铃萝转过身去。 这次没有谁要等谁何时再见。 晨风拂面,冰凉无比,越良泽喉咙里压着数言欲要张口,却听楚异在前边叫她,铃萝就此离他越来越远。 子修跟楚异铃萝两人说:“要不要我也去?” “你去有什么用?”楚异嫌弃道,“去帮忙捡剑?” 子修无语道:“怎么说我当年也是横扫巫山岐山云山三座大山门的大剑修啊!” “那是以前,现在废了,老实当你的闲人去。”楚异接过甜点铺递过来的袋子后说,“走了。” 子修朝两人招手:“一路小心啊!” 完了立马回头跟白藏招呼:“白兄!今儿去哪玩?” 平遥城离太初很远,算是在南山雪河的管辖范围。 铃萝御剑也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快到平遥城时,御剑之路被结界拦下,落在城外。 楚异从容收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南山雪河管辖城区,非雪河修者御剑都会被这结界拦下,除非有通行证。” 铃萝面无表情地听着。 够霸道。 “你第一次到南山雪河的地盘,没有通行证,所以只能走进去,或者——”楚异话还没说完,就见这师妹从旁边的客栈马厩里牵了条还在嚼草的马出来。 铃萝:“师兄我要这个!” 楚异:“……” 边上的小厮看着两人,缓缓伸出了手。 楚异面无表情地上前交钱。 刚交银钱,就见旁边的马车启动,木雕精致,车帘唯美,一看就是世家小姐贵人的车。 只是这车里有血腥之气。 楚异跟铃萝都朝马车看去,赶车人似乎很着急,离去的速度很快。 铃萝牵着马,慢悠悠地走着。 楚异问:“你买了不用干什么?” “等他们走远些。”铃萝抬着下巴示意前边道上的马车,“不想惹麻烦。” 那马车里有三个人,至少有一人是重伤状态,马车上挂了香囊,为了掩盖车里的血腥味。 楚异听后,拉了匹马翻身骑上朝前赶去。 铃萝:“……” 他们距离平遥城不算太远,那马车的速度却像是在逃命般十万火急,又见楚异追上来,慌忙又加快了速度。 车里的人咬牙注意着,若是楚异对他们有什么异动,就立马出手。 双方无声的角逐,马车总是领先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被楚异追上。 铃萝觉得大师兄也是挺恶劣的,故意给人压力跑快点。 进城这一路的气氛莫名紧张刺激,时时刻刻会触发一场刀剑相撞的刺激战斗。 城门就在前方,楚异吹了声口哨,忽然间超过马车,直往城门而去。 马车主人:“……” 你有病吧! 入城口有专门的马车道,两边就此分开。 铃萝在后边牵着马慢悠悠地走着。 楚异回头看后气笑道:“你买它不骑着跑还用走的?” 铃萝答得理直气壮:“我本来也没说要骑它进城啊。” 楚异听得想掐死她。 修者与普通人不同,进城登记会将修者身份验明,不过也有隐瞒修者身份的,这方面并不强求。 平遥城是座大城,来往商行镖局众多,经济繁荣,世家贵族也不少,因为是距离王都最近的大城之一,各方面都可媲美王城。 进城就是热闹的主道,楚异牵着马说:“问你二师兄在哪。” 铃萝低头看玉听,翻了翻消息,“二师兄还没回,但常霏说他们在盯听花坊的修者药铺。” 修者也会生病,甚至一些病症只发生在修者身上,有时受伤也需要药物调解,散修们的丹药多是靠药铺买来的。 田蓉救走受伤的白玲珑,白玲珑为修者,若是要救治,大概率要从药铺拿药,而田蓉自己也被云守息打伤,从药铺下手这个思路没错。 铃萝上辈子没有参与平遥城的抓捕,那会她已经去寻剑了。 如今只是为了让楚异跟姜妙在天极避开无法深交,反正师兄他也是单相思,不如放过自己,好好当他的逍遥仙。 整天情情爱爱的才是阻碍修炼飞升的最大原因。 这辈子就别再吃情爱的苦了。 “如今平遥城大大小小的修者药铺都有天极的人盯着,找到人是迟早的——”铃萝低头看着玉听上的消息话还没说完,原本乖乖跟在她身边的马儿忽然发疯似地朝前跑去。 楚异挑眉,还没嘲笑她,自己手中牵着的马儿也不顾一切地朝前跑去。 两人木木地看着离自己呼啸而去的马儿:“……” “阿三阿四!爹爹总算是找到你们俩了!”前头从旁边酒楼出来的白衣少年含泪迎向这两匹骏马,一人两马抱头痛哭,“爹爹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被那贼人拐去!都是爹爹的错!” 原本跟着白衣少年一同出来的姜俊见此立马退避三舍,抬手捂脸做不忍直视状。 两匹骏马亲昵地蹭了蹭少年的脸,显然是认识的。 铃萝收起玉听,神色郁郁。 “我看中的马跟别的男人跑了。”她说。 楚异:“那似乎本来就是他养的马。” 铃萝:“我花钱买的!” “我的钱。”楚异懒得理会多生事端,反正进城也用不了什么,便将试图过去把马抢回来的铃萝拉走,“先去找于休,别管马。” 铃萝双手掐诀,打算施个咒律小小发泄一下,却瞥见白衣少年身后的姜俊,一时愣然,手中咒诀散去。 姜俊怎么在这? “俊俊!你快过来,这就是我昨日跟你说被贼人偷走的天山骏马,阿三和阿四!” 平遥城甘王家的小世子,甘卯喜滋滋地牵着两匹马朝姜俊招手,给双方热情介绍着。 姜俊捂着鼻子后退:“别别别,世子住手!我对天山马过敏,快拿开!” 甘卯震惊道:“还有人会对天山马过敏的吗?!” 姜俊:“在下正是!” 甘卯将马儿交给仆从,又接过手帕擦了擦手,纳闷地朝姜俊走去。 “那也太可惜了,我这天山马可是——”甘卯话还没说完,一只传信灵鸟就从上空飞落在他身前。 他抬手接过看后撇嘴道:“阿姐又叫我回去了,这才出来一会,一顿饭的功夫!她又要我回去!我几岁了?” 姜俊上前道:“最近平遥城不太平,众多修者入城,不是好事,郡主也是怕你在外有危险。” “我出来又不是不带麒麟卫,就算有修者对我出手也不怕,阿姐也太过大惊小怪了。”感冒挥散穿信灵鸟,拉着姜俊说,“走,被阿姐关了那么多天,今日一定要玩个痛快再回去!” 姜俊没再阻拦,任由他拉着自己进人群,反正最后受罚的只有这小世子。 铃萝看着姜俊跟甘卯混入人群里越来越远,不由眯了下眼。 楚异问:“你盯着人看这么久想什么?” 铃萝哼道:“觉得他眼熟。” 跟以后同她一起杀人放火的某位二十六魔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他以前跟甘家的世子认识。 那年昌月魔来她的天照山讨要一物,刚进山就跟越良泽打起来。 一个以为她的天照山潜进了来刺杀的仙门人,一个出门采山果,完全是被动接招,却不怂不怕,反而差点把昌月魔伤了。 铃萝及时出现拦下二人,问昌月魔:“你打他干嘛?” 昌月魔反被她问得懵住:“圣剑宗的人不该打?” 铃萝又问越良泽:“上次清舜来你不打,他来你怎么就动手了?” 越良泽淡声答:“他先动手的。” 说完也不管二人,认认真真地重新摘山果。 昌月魔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却被铃萝勒令闭嘴不准多问否则送下山去。 他便没多管,而是向铃萝讨要一物。 “你拿乾坤炉镇压怨魂干什么?”铃萝手里把玩着一个金色的小巧香炉问道。 昌月魔答:“给故人洗魂,让他在下边能安宁些。” 铃萝把乾坤炉给他,随口一问:“你有什么故人成了怨魂?” 昌月魔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去:“少时好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9 16:15:11~2020-05-20 18:5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糯米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璐卡卡卡、凯凯汪wky、浮生、阿寄鸭鸭鸭、祜休、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寄鸭鸭鸭、阿浅 20瓶;浸之、34051272 10瓶;不负如来不负卿 5瓶;Aichi 2瓶;曦城月、浑浑噩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没联系上于休,铃萝跟楚异先去了听花坊。 常霏跟宋圆圆盯守这边的药铺医馆,徐慎则在隔壁思修坊盯梢。 “来求医买药的人不少,但都没什么特别的,倒是那医女昨夜偷偷出去——”常霏说着顿了顿,咳嗽声清了清嗓子,在楚异静等后续的目光注视下不太好意思地说,“夜会情郎。” 楚异:“……” “我二师兄在哪边?”铃萝翻到屋顶上去环视一圈。 “于休师兄的话,是在隔壁思修坊。”宋圆圆指了个方向,“徐慎那边,若是有消息,我们都是报给于休师兄的。” “三宗各报各的,负责南边的是天昼宗,北边是三极宗,我看这些日子入城的修者多是我们天极的人。” 常霏盯着前边医馆压低声音道:“不过这田蓉师姐可是二掌门最后的徒弟,真要就地格杀吗?二掌门闭关这么多年,两人怕是很久没见过面了。” “留口气。”楚异说,“带回去给二掌门看看。” 仙门弟子叛魔对他的宗门来说是十分屈辱难堪的事,各家都在尽量避免,就算有消息一开始也会压下自己内部解决。 穆横天不想要田蓉活着回去,也不想她能在这世上多活一日被其他仙门当做嘲讽天极的笑柄。 宋圆圆叹气道:“二掌门真的不容易,在世的最后一个徒弟也这样胡来。” 东岛天极二掌门的亲传徒弟其实不少,相反还是三位掌门中最多的。她不太挑天赋,只要合她眼缘的都会收做徒弟,有时下山云游还会从外带徒弟回来。 可后来她的徒弟都死了。 被另一个关在娑婆界的亲传徒弟杀死的。 只有田蓉当时年纪小,清舜在动手前顿住,沉默地盯着这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师妹片刻,二掌门终于赶到,救下最后的徒弟。 “抓人就是,别的不用多想。”楚异说。 铃萝从房顶上下来,“二师兄回我传文了。” 她带楚异去了隔壁思修坊,顺手把坊名发给了子修师兄。 子修正跟圣剑宗两弟子游山玩会,看见玉听消息后哈哈笑道:“铃萝才去了一日就想我了,哎果然楚兄不行,铃萝更喜欢她的子修师兄哈哈哈。” 走在前头的越良泽侧首往后淡淡地看了眼。 吃着烤串的白藏瞅了眼他递来的玉听消息:“思修坊?还真有可能,不过天极的玉听没了万象法阵,在与平遥城那么远的距离还能接收消息吗?” “前年那会,长老们将万象法阵改良后,玉听已经不限制于天极范围了。”子修骄傲道,“如今它完全能与你们圣剑宗的飞云听媲美!而且还能储存玉听之外的联系方式——对了白兄我们加个飞云听好友呗?” “好啊。”白藏也没拒绝,笑眯着眼拿出自己的飞云听道,“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跟天极的玉听加好友。” “谁还不是呢!我也第一次跟圣剑宗的飞云听加好友啊!这里,这个,注入灵息发送,通过——好嘞完成!” 子修跟白藏拿着玉听与飞云听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以表庆祝。 两人似乎发现了新天地,开始在路边摊研究起来。 子修问:“飞云听能发传音传画吗?” 白藏:“能,你看看。” 他发了以飞云听记录的传画过去。 “哎哟这个好!玉听在天极外虽然能接收传画,自己却只能发传文,等回天极了还是要催促长老们改进一下。” 子修瞥见白藏的飞云听记录页面,惊道:“不是吧白兄,你飞云听上的人这么少吗?” “师哥们跟师弟,还有一个小徒弟。”白藏点了点人数,五个,挑眉道,“不算少吧?” “你看看我。”子修把玉听递过去给他看,“足足三百四十六人!” 白藏被这个数量对比惊到了,抬手轻摸下鼻子摊手道:“你们天极人多啊。” “谁家仙门弟子不比圣剑宗多嘛!一个小仙门都是二十人打底呢!”子修划拉着名单说,“但是我这里面可不全都是天极的人啊,还有其他仙门的,月宫,太初,雪河之类有传简之物的,还有部分散修好友。” “明明你比我厉害多了,怎么朋友却这么少?”子修纳闷地看白藏,“世人不该如此没眼光啊!” 白藏笑道:“各家大仙门与圣剑宗的关系你也知道。” 子修左右看了看,竖着手背遮面,压低声音严肃道:“那你可千万别让人知道我有你飞云听好友,不然他们可就要棒打鸳鸯强行删我好友拆散我们!” 白藏摸着下巴道:“子修兄,棒打鸳鸯似乎有些不合适?” “哎都一样!我如今是个只能玩点低等咒律的废人,有你飞云听好友他们也不会太忌惮在意的,对了,阿泽师弟!我们也加个好友啊?”子修回头去看被两人遗忘在人群中的越良泽。 越良泽抬眼看白藏。 白藏在捣鼓飞云听没看见,他迟疑片刻,最终拿出自己的飞云听跟子修互加好友。 子修问:“你师哥的飞云听只有五个人,你的呢?” 越良泽说:“五个。” 子修眼角轻抽道:“你们两个真是太无趣了,怎么说也是入世好些年的人,一个朋友也没有的吗?” “有啊。”白藏说,“但问我要飞云听好友的,就只有子修兄你一人了。” 其他人都不敢或者不想。 子修神色一愣:“那我还挺荣幸?” 白藏点头。 子修目光同情地看着两人:“真是……那些规矩也是害人不浅,加个传简好友平时聊聊天,分享下仙门趣事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密聊谋反。” 白藏笑眯着眼:“子修兄好觉悟。” “来来来,我给你楚异的灵息,你也加他,等他看见你的申请一定吓死了!”子修跟白藏边走边说。 越良泽看着飞云听里的子修眨眨眼,沉思着漫步跟上去。 平遥城。 于休在馄饨铺前看见走来的两人,起身道:“给你们各叫了碗吃的,大师兄也来了?” 楚异在他对面坐下,黑着脸道:“问她。” 铃萝乖乖坐下说:“大师兄是怕你被白玲珑跟田蓉师姐还有那魔一起欺负,特地来帮你的。” 于休听得微怔,朝楚异看去,目光柔和,话里带笑:“原来师兄这么担心我。” 铃萝点头予以肯定。 楚异:“……” 这他妈不是都得说是了。 于休将这些天的情报汇总告知两人,表示还需要再蹲守一段时间看看。 铃萝没意见,把楚异放这再蹲守个三五月都没事。 楚异却很积极,想要早点完事早点回天极休息,吃饱就开始在各家药铺步法阵等抓人。 如此三五天后,依旧不见动静。 今日几人交班盯梢吃晚饭时于休说:“她被师父的渡天所伤,疗养必须要尼龙花叶和巨玉丹,都是珍贵的药材丹药。” 楚异沉思道:“若是她不需要出面在城中买药呢?” 于休说:“我也有想过,所以联络了城中守将,拜托他们帮忙巡查,若发现疑似立马发信号告知。” 修者有修者的规矩,凡人也有凡人的规矩。 皇家王公贵族都有自己的修者护卫,历朝国师院由三姓修真世家掌控,但求得是国泰民安,而非大道飞升,因此与其他修者有所不同。 两边虽互不插手保持微妙的平衡,但历朝都有人铺路与各大仙门交好,这已是默许能做的事,只要不过线。 像天极这种千年传承的大仙门,宫内一些重大宫宴偶尔都会发去请帖,只是各仙门都懂规矩,每次都只回帖附赠礼物表示心意已领,不会派人到场。 若是缉拿叛逆的修者或是魔,两方也会一起合作,保天下太平。 铃萝低头吃着馄饨,没有灵脉的凡人也不能小瞧。 这偌大天地间数量最多的是凡人,不是修者。 “田蓉重伤,她救的白玲珑也重伤,这两人都不是问题,有问题是那只开死雾门把人救走的魔。”楚异单手支着下巴沉思道,“二十六魔为何牵扯其中,着实想不透。” 于休说:“白玲珑杀修者,早前就有叛魔的意思,那二十六魔应该是为白玲珑而来,并非田蓉师姐。” “再看几天吧,反正她肯定逃不出这平遥城。”楚异神色有些焉,在这边盯梢也挺无聊。 无论是修者,还是城中巡逻守卫,都在找田蓉与白玲珑。 可快十多天过去,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铃萝在暗处盯梢,瞥见楚异一直在玩玉听,便屈指敲了敲墙壁:“师兄,专注。” “不是有你看着?”楚异头也没抬,专心回复玉听传文。 铃萝纳闷问道:“你跟谁聊得这么专注?” 楚异说:“白兄。” 铃萝愣住:“白藏?” “嗯哼。” “你哪来的他飞云听好友?”铃萝不敢相信。 “他主动申请加我好友的。”楚异朝她晃了晃玉听,悠悠说道,“还不是你前些日子给子修发什么思修坊,说你才走一天就想他闹得。” 铃萝无语片刻,道:“什么想他,思修思修,我是要子修师兄少喝点酒好好修炼恢复体质。” 楚异挑眉,懒懒地笑着。 “白藏跟你有什么好聊的?”铃萝问着,试图去看玉听界面,被楚异抬手往上递去,她垫脚去看,楚异又转了个面向挡住。 “圣剑宗的飞云听能发传画,可聊的多了去。”楚异翻了翻前边的传画给她看。 铃萝垫脚去看,楚异抬首一划,数十张传画哗哗闪过。 都是在西海城里吃喝玩乐的传画,有他俩人的,也有带上越良泽的。 铃萝看得眼角轻抽:“这是子修师兄发你的吧?他玉听发不了传画,这才借飞云听传你。” 楚异当然知道是这样。 “之前是,现在不是。”他说,“前几日圣剑宗已经开始去找那偷镇仙玉的魔。” “子修师兄呢?” “跟白藏在西海城玩。” 铃萝纳闷道:“不是找剑吗?” 楚异说:“他俩玩,让越良泽去找。” 铃萝心说这还真是你们几个师兄做得出来的事。 在她跟楚异聊天这会,天色彻底暗下来。 铃萝对抓人这事本就散漫,没一会又丢下楚异溜达去了隔壁听花坊。 她问常霏跟宋圆圆:“想吃什么宵夜?我去闹市那边看看。” 两人积极报出零食名字,宋圆圆说:“还想再吃上一口我小阿爹做的红糖凉糕!” 铃萝冷笑声:“做梦吧。” 她去长街闹市逛了逛,尽兴后给两人买了些零食回去。 刚回听花坊药铺街边,就见紧闭的药铺大门打开,铃萝下意识地瞬影去了墙后躲着。 一直盯梢的宋圆圆跟常霏也精神起来,却见披着斗篷从药铺里出来的又是那要去夜会情郎的医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0 18:52:32~2020-05-21 02:1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祜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Augenstern、黑猫、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璐卡卡卡 20瓶;鱼鱼不爱你爱喵、宴酒 10瓶;阿利亚 6瓶;弱弱、曦城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铃萝瞬影到常霏身后,将买来的东西递给他,目光却盯着贴墙走的医女。 “又是去会情郎的。”常霏接过盒子袋子等,转交一些给宋圆圆,“这次谁去?” “他俩一见面就进花楼腻歪,我不去!”宋圆圆摇头。 常霏伸手道:“老规矩,三局两胜啊。” 两人剪刀石头布,宋圆圆不幸战败。 “去去去,赶紧的。”常霏幸灾乐祸地笑,“要是有异常就放信号。” 宋圆圆捧着盒糕饼奄奄地走了。 铃萝说:“那医女似乎藏了东西。” 常霏探头看去:“有吗?她上次给那位情郎送了食盒,我见她打开过,都是做的糕饼食物,然后两人在花楼隔间里待了一夜,到天明才走,我都守得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铃萝说,“蹲守监视而已。” 常霏咬着肉夹馍,抬手比划了一下,眼神清明,说得委婉了些:“那两人又不是纯盖被子只聊天,夜里花楼相会,热恋的男女总不能只拉拉小手啊?” 铃萝:“……” 她哦了一声,表示懂了。 虽然觉得这医女有问题,但铃萝没有主动去挑破,反正她不急。 算算时间,这会北庭月宫的人正在天极,还要待上十天半个月才走。 宋圆圆一路盯着医女进了夜里十分热闹的花楼,因为对方夜会情郎,走的路本就偏僻,倒也便宜了他一起轻松摸进花楼藏着。 花楼偏僻阁楼,窗户上有着两个人影,先是拥抱接吻,再是坐下相拥,慢慢的两个影子就重叠在一起难分难解。 这医女的情郎他们也查过,是个商户小工,清清白白普普通通,因为两家父母不同意,这才只能夜里相会。 宋圆圆蹲在院中树后默默别开眼。 他连跟姑娘牵个小手的经历都没有,却要被迫在这——等等!有人! 宋圆圆忽然警惕起来,瞬影上树藏匿身形。 阁楼下方的小道路上有几个影子晃动,其中一个特别诡异,还甩着尾巴,让宋圆圆奇怪不已。 “恩主,你这把价钱又提高了一成,我们今年可难办了呀。” 这声音宋圆圆有印象,前堂的姑娘们都叫她红姨,是花楼管事的。 红姨正带着两个侍女走来,姿态却显恭敬,走在她前头的赫然是只画皮灵大狸猫。 宋圆圆瞧见那眼熟的大狸猫,不由捂住了嘴。 大狸猫哼哼道:“我只管收钱,店铺要如何营业赚钱你自己想办法。” “姑娘们每日要用的胭脂水粉可都是钱呀。”红姨愁着脸跟大狸猫说,“再说学艺,弹唱器具,衣着佩饰,样样都得花钱,更别提那丹蔻香脂——” 大狸猫听得尾巴直竖,回头瞪大了眼看她:“怎么要买这么多东西!” 红姨好言好语道:“恩主不知,凡人就喜欢这样的,哪怕是一丝丝与众不同的香味,都能引得他们探究不已,再加上我们花楼的姑娘,各个长相不凡,千秋气质,又识趣会拿捏客人,让众多公子哥流连忘返,就连那世子爷也常常……” “等等!”原本瞪眼认真听着的大狸猫忽然呵斥道,“你放了修者进来?” “修者?绝无可能!”红姨连连摇头,还有一丝惶恐,“花楼按照恩主的规矩不接待修者,来往都是凡人,我更是不可能主动方修者进来!” 大狸猫嗅了嗅空气,愤怒地跺脚:“你骗我!这分明就有修者的气息,你竟然坏了规矩,走!这花楼我才不要再交给你打理!” “恩主!”红姨慌着上前欲要拦住大狸猫,“恩主明察!我绝对没有……” 宋圆圆本是要主动下去自首的,却不想在下树的瞬间察觉到自这院中散开的阴冷气息,红姨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道黑色剑光从背后斩下,鲜血洒了满地。 剩下两名侍女吓得惊声尖叫腿软倒地。 那剑光本是要斩向大狸猫,却不想红姨因为怕被大狸猫赶走而上前拦它,这才刚巧撞上。 大狸猫气得炸毛:“谁!滚出来!” 第二道黑色剑光悄无声息却带着满满的杀意朝大狸猫斩去,宋圆圆瞬影拦下这一击,却还有第二道,大狸猫勉强躲开,第三道已至! 一切都在瞬息间同时发生! 这里不止藏着一个修者! 宋圆圆来不及阻挡,以剑鸣削弱几分攻击,还是被那剑光斩中半身,鲜血横流。 “走!”宋圆圆单手画了结界朝那两名侍女喊道。 侍女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一闪而过的剑光穿过结界割喉死去。 大狸猫再次炸毛道:“你们住手!要打出去打!再打我就要叫我小师叔了!” 宋圆圆:“叫!现在就叫!” 他可打不过三个躲起来的白玲珑! 这八气三转的剑招,绝对是他们没错! 宋圆圆掐诀正要发信号,却被瞬影来到他身前的黑影拦下,他匆忙抬剑抵挡时,瞧见从阁楼下来的慌忙离去的医女。 该死! 她竟然真有问题! 宋圆圆因为受伤被对方剑势碾压,击飞摔出去撞在树上,疼的他又吐两了口血。 另一剑杀招已至眼前,被大狸猫飞身而来挡掉,化形散去,未被它抵挡的剑势砍在宋圆圆背上,让刚试图起身的他又闷哼一声倒下去。 白玲珑出手必是杀招,之前那一剑斩断了他右手的灵脉,剑已握不住,灵诀也掐不出,信号传不出去。 三个隐藏方位的白玲珑,就算是破了生死境的修者也必死。 宋圆圆抗了四次必杀之剑已算不易。 可我还不打算死在这啊! 血色流过他的眼睛,眼底映照着黑影手中的黑瑕玉剑,这是白玲珑给目标最后一击时才会露出的武器。 玉剑斩下,却被悄无声息忽然出现的剑光拦下,宋圆圆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另一个人影瞬息掠至眼前朝手持黑瑕玉剑的白玲珑斩去。 大狸猫那恼怒又嚣张的声音再次响起:“就是这些王八蛋在我店里闹事杀人!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要打出去打否则就叫我小师叔来——” 话没说完,又被藏在暗处的白玲珑一剑斩了散形。 越良泽逼退了第一个黑影白玲珑,剑招相对占据绝对的上风,然而白玲珑的身法向来诡异,精通万花影和瞬影之术,眨眼就能从你剑下逃脱换了方位。 换做别人能逃,但他却没能甩掉越良泽,每次瞬影的下一个方位都被对方的剑封住。不是被预判了位置,而是越良泽的剑太快。 暗处的白玲珑放了杀招,却被这名持黑剑的青年碎掉,他全程安静又透着无上威压。 黑影不敌,被越良泽剑势横扫摔出去撞在石灯柱上,倒在被杀的侍女旁边正要起身,剑刃已到他咽喉。 “住手!”后方传来低沉的嗓音威胁着,“把剑扔了,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越良泽回首看去,第二个白玲珑身着黑斗篷遮掩容貌出来,一剑抵在已经昏过去的宋圆圆咽喉。 被打倒在地的白玲珑因为剑伤爬都爬不起来,勉强一会后又吐血倒回去。 同伴见后有些着急,剑刃划开宋圆圆一点皮肉:“扔剑!” 没了那把剑,无法斩出远距离的超强剑势,他们就有足够的把握脱身! 越良泽转过身去,细长的眉眼轻挑了下,黑而亮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树下挟持宋圆圆的白玲珑,见对方又加重了割喉的力道,便随手将无生扔远些。 被扔进草丛里的无生冲白玲珑叫嚣着粗鄙之语。 在他把剑扔掉后,最后一名白玲珑现身,将受伤的同伴背起瞬影离去。 越良泽注意着挟持宋圆圆的白玲珑,在对方眼神瞟向他后方时瞬影上前,月光照亮白玲珑的眼,眼底清晰倒映着已至他身前的清俊面容,以及他眼中这瞬间的惧意。 万花影! 比卖药贩子更强的万花影,在这瞬间分裂出五个白玲珑,全在超近距离攻向越良泽! 可没了剑的剑修,还有堪比剑术的强悍体术。 缴械,折腕,扭颈,封脉——不过瞬息间的体术较量,越良泽已废了万花影□□掐住本体的咽喉。 “小阿爹……留、活口……” 倒地的宋圆圆艰难提醒。 越良泽这才停下杀招,封了对方灵脉后打晕。 他低头看宋圆圆,蹙眉,弯腰把人背起,无声渡着灵力护他伤势不再加重。 “小阿爹……也太、厉害了吧……咳……”宋圆圆低声却笑呵呵道,“我刚才都快吓死了……还好你、及时赶到。” 越良泽说:“沉息守气,白玲珑八气三转的剑伤会逆你灵脉走势。” 宋圆圆说:“那人……得带回去……” 越良泽:“无生看着,我先送你去医馆。” 宋圆圆抬手给他指了听花坊的方向,断断续续告知他今夜发生了何事。 他今晚算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死里逃生,颇有感悟,平日里就是话唠,越良泽给他渡灵力压制剑伤,倒是让他越发清醒,思路明确,说得更多。 “过来之前,铃萝问我要吃什么,我还说想吃小阿爹你做的红糖凉糕……她说我做梦,刚才那会,我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 越良泽声色平静,却又给人稳重可靠的感觉:“明日给你做。” 宋圆圆高兴地眯起了眼。 他瞥见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嘴里都是血腥味,低声道:“常霏跟铃萝还在药铺盯梢,见了那医女回去,肯定会知晓出事了,他要是见我这样回来,定是痛哭自责不已……哎,我最烦他哭了,平时还好,一哭就真的像个女孩子。” “到时候小阿爹你跟铃萝可要好好劝劝他——” 越良泽一路瞬影,很快就到了听花坊药铺。 他走到巷口,瞧见守在暗处的两人正吃着宵夜喝着水,旁若无人,又沉寂其中,开开心心地玩五子棋。 察觉异样,铃萝回头看去,见背着人回来的越良泽时挑眉。 宋圆圆正准备迎接同伴自责得痛哭,却听常霏兴奋道:“师兄!你也送宵夜来的吗?” 越良泽:“……” 宋圆圆气得昏过去了。 你是猪吗还吃! 第63章 63 药铺就在眼前,铃萝带人闯了进去,常霏麻利地挑拣丹药给宋圆圆止血处理伤口,隔壁的楚异与于休很快就赶到。 越良泽回去把白玲珑带来。 听见动静的前堂药童看着夜闯药铺的一行人懵逼不已。 铃萝去了后堂,把试图隐瞒的医女揪了出来。 “道君饶命!我也是迫不得已!”医女哭道。 铃萝低头看她,问道:“偷偷拿药送就送了,伤人干什么?” “事发突然……本、本来我只负责把药带去,他们来拿,但今日不知为何竟被人戳穿了身份,这才出手,但此事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他们会杀人的!”医女哭着摇头恳求。 楚异扫了眼宋圆圆,问常霏:“伤得如何?” 认真上药的常霏答:“死不了。” 于休问医女:“谁叫你这么做的?” “我、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元郞说有人给他一大笔钱想买尼龙花叶跟巨灵丹,却又不能让人知晓,要我想办法帮忙带去。”医女摸着眼泪,很是伤心难过又害怕,“我们真不知道那是修者,也不知道他们会杀人。” 于休:“药送往何处?” 医女抽噎着回:“我不知道……他们不说,只在花楼拿了药就走。“ 楚异随口道了句:“找她情郎问问。” 医女就慌了,顿时下跪哭道:“恳请道君们放过我跟元郞,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楚异:“……” 真的就只是问问而已,保证态度礼貌。 楚异说:“难道我们看起来比那三个白玲珑更吓人?” 铃萝绕过医女去看宋圆圆:“只有你一个人。” 于休将医女扶起来,温声道:“姑娘莫慌,我们只是问话而已,不会伤害你。” 医女擦着眼泪,抽噎着连连道谢。 越良泽没一会就把被抓的白玲珑带了回来。 “这……丹水真君为何也在?”于休懵道。 越良泽把人交给楚异,楚异随口答:“镇仙玉被白骨魔偷走,他追到这来的。” “你怎么知道?”铃萝纳闷看去。 楚异说:“子修说他发了玉听传文。” 铃萝:“……” 她微微睁大了眼,什么意思,越良泽为什么加子修师兄好友却不加她的! 铃萝朝越良泽看去,他人已走到宋圆圆身边查看伤势。 于休弯腰将被阵法困在地上的无法动弹的白玲珑斗篷摘去,露出他的真容,一个长相阴柔的男人,脸上有些雀斑,正冷冷地看着他。 “田蓉在何处?”于休问。 雀斑男冷笑声,不答。 “你跟他客气什么。”楚异并双指挥出剑光钉在雀斑男双肩上,他闷哼声,听人问,“你不说也没关系,世上咒律千万条,总有能让你开口说的。” 雀斑男疼得脸色微微扭曲,咒骂道:“你他娘的想让老子开口还嫩了些!尽管找去,老子就算死也不会……” “在甘王府。”越良泽说。 雀斑男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越良泽不紧不慢道:“其中一人被无生所伤,沾染了无生煞气,一直到甘王府停了移动。” “甘王府?”于休愣住,“怎么会在这……” 雀斑男转动着眼珠子想去看越良泽,却只能捕捉到一点影子。 他冷声道:“我白玲珑与圣剑宗无冤无仇。” 铃萝笑道:“还无冤无仇,你一个专杀修者的组织,跟每个修者都能有仇。” 越良泽起身,看向雀斑男说:“你杀了我师侄店里的侍女。” 大狸猫这会还在红姨尸首前痛哭不已。 雀斑男:“……” 这他妈! 越良泽瞥了眼宋圆圆,却没再说。 今夜他若是慢了半分,宋圆圆就将死在白玲珑的黑瑕玉剑下。 “既然已知晓人在何处,我这就过去。”于休将消息发给其它天极弟子,立马动身前往甘王府。 楚异离去时,瞧见铃萝站在门口没动,便问:“你不去?” 铃萝抬首看着天上月,眯了下眼,淡声说:“他们在甘王府藏了十多日半点消息都不见,两个重伤的人,没有王府的配合,你觉得可能吗?” 楚异:“王府在为他们打掩护?” “只剩六个白玲珑,今夜就出现三个,算上重伤那个,四个。”铃萝弯着眼笑,“说不定白玲珑全都在这平遥城啊。” “那就是你乌鸦嘴,怕了就别去。”楚异嘲笑着,转身走了。 他可想把这事解决了回天极,在平遥城待了十多天,天天盯梢他快腻死了。 铃萝也不见恼,“反正你们去不了多久就得回来。” 王府会给人才怪。 甘王府此时灯火透亮,门府高墙下重兵看守。 如今府内掌事的是郡主甘婷。 于休在外说明来意,本以为会被接见,却见那传信的管家很快就来回复道:“郡主说,王府内并无你们要找的人,还请几位道君慎重。” 楚异听后轻笑声,懒懒地抬首扫了眼门服牌匾。 甘王府。 于休也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答复,眉头微蹙着说:“白玲珑凶残,嗜杀成性,又是叛魔修者,有如此凶徒藏匿王府,对郡主也是一种威胁。” 管家却不慌不忙道:“郡主说,府内安危,自有王府军士和麒麟卫操心。” 于休:“既然如此,那白玲珑郡主想留就留,还请王府把本门叛魔的师姐田蓉交出。” 管家笑道:“道君健忘,方才郡主已经告知诸位,王府并无你们要找的人。” 于休有些苦恼。 甘王府非一般寻常人家,不能交恶,也没法不顾规矩硬闯—— 他还没想出个上策下策来,身边的大师兄已经拔剑朝王府内斩出一剑,黑色却带着凌然正气的剑光横扫王府大门,炸出暗处三位麒麟卫拔剑拦下。 “一人破生死境,王府守卫还挺不赖。”楚异淡声道。 麒麟卫首沉声道:“郡主已给了你们答案,还请不要过多纠缠。” “这府里藏了什么人,你应该清楚。”楚异挑眉打量对方,“何况那是我天极门人,郡主可算是先干涉修界规矩,非要让我纠缠到底。” 麒麟卫又瞬影现身五人,将府门这片拦住。 麒麟卫首抬剑指向楚异:“你这是想硬闯王府吗?” 楚异笑道:“闯了又如何?” 王府门前气氛紧张,战况一触即发,管家给一旁的侍女比了个手势,要对方去告知郡主。 侍女疾步去往王府禁楼后院。 刚进院里,就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十分浓烈。 屋门开着,几名端着托盘的侍女站在外侧,床榻边坐着一个穿着金色长裙的华美女子,正给床上半坐起身的田蓉喂药。 “郡主。”侍女进屋低声道,“天极的两位道君在外不肯走,与麒麟卫对上,扬言要硬闯。” 甘婷秀眉微蹙,精致的脸上带着点怒气:“简直放肆,仗着一点仙门背景就想为所欲为!” 她刚起身,就听田蓉细声道:“郡主……” 甘婷将药碗交给侍女,回身扶住田蓉的肩膀道:“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将你交给他们。麒麟卫能拦住,他们闯不进来,何况强闯王府是重罪,这几人若是识趣就不会真的做出这种事来。” 田蓉半阖着眼,“四愁他呢?” “还在昏迷。”甘婷说,“你先好生休养,不必担忧。” 她起身离去,由侍女将剩余的药继续喂给田蓉。 屋外夜色黑沉沉,压着人心头沉郁。 宋圆圆被转进药铺伤者屋里,常霏跟徐慎在里边照顾。 越良泽刚出屋里出来,就见铃萝绕着被扔在院中地上的雀斑男画咒。 雀斑男正骂骂咧咧:“臭丫头!你搁老子身上画了些什么咒律,赶紧给老子解开听见没有!” “你都沦为阶下囚还这么嚣张?”铃萝屈指虚空在他肩侧点了下,就听雀斑男没能忍住痛叫出声,“我还没跟你嚣张呢,你叫什么?” 她抬手施了个禁言诀,让雀斑男闭嘴,又道:“想说话?想就眨眨眼,但我不一定给你解开。” 铃萝继续画咒,瞥见越良泽走来,轻哼声,没说话。 越良泽被无视得有点莫名。 他何时惹到铃萝了? 两人安静了会,越良泽顿了顿,轻声问:“你在画什么咒律?” 铃萝:“禁咒。” 越良泽:“……” 瞬间想起当年在天极铃萝跟徐慎当着他的面练禁咒的时候,不由想笑。 这两人真是一点保密意识也没有。 听闻自己身上被画了禁咒,雀斑男眼睛都瞪圆了,疯狂眨眼示意她把禁言诀解开。 可铃萝不理。 越良泽问:“什么禁咒?” 铃萝说:“取人记忆,重塑人格,逆魂咒。” 雀斑男眼睫毛都快眨秃了。 越良泽:“什么时候学会的?” “前两年。”铃萝漫不经心地说着,“师兄说得没错,世上咒律千万条,多得是能让他开口说话的。” 雀斑男心说老子在眨眼了我想说我现在就说你倒是把禁言解开啊!啊! “但他不想说,那就直接调取记忆,再打碎,一个人几十年的所有记忆忽然一团糟糕,再醒过来就跟个傻子无疑。”铃萝边画边说,完全不管雀斑男越发狰狞的脸,“要是我心情好,就帮他把记忆理一理,变成一个懂点常识的大傻子。要是心情不好,就把记忆团成个死结,再碎了他的灵脉,让他每晚都梦到自己杀的人用同样的方式杀了自己,把恐惧放大无数倍,让他此后再也不敢睡觉,自己折磨自己——” 她瞧见越良泽愣然的眼神,蹙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我——” 铃萝说到一半停住。 她意识到眼前的越良泽并不知道她入魔后都做了什么。 大开杀戒。 无视生命。 将所有拦她去路的人都斩杀,未有丝毫犹豫。 善时不顾一切救人,恶时杀的每一人都不后悔。 铃萝不想看见越良泽望着自己惊讶的目光,别开视线,又有点生气,转回去凶他:“看我干什么,不准看!你闭眼!” 越良泽是有点惊讶铃萝运用逆魂咒的方法,第一想法是她在咒律方面的实力强大不输剑术,可半个字都没夸出去就被凶了。 他有点茫然。 越良泽想了想,说:“我并没有要偷学的意思。” 铃萝:“……” “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她冷笑道,“又要说我手段残忍,有辱仙门正派,是大邪大恶之人?” 雀斑男:? 难道你不是吗?! 谁家仙门正派练逆魂咒还这么折磨人啊?我等大邪大恶之人都没敢这么玩你不是谁是啊! 都是一样的恶人,你就给我解开吧祖宗! 越良泽皱眉,“我没有这个意思。” 为什么说又? 明明我以前也从未说过。 “随你什么意思。”铃萝气道,“反正不准看我!你……” “铃萝。”越良泽抓着她的手腕,将转身的铃萝拉回来,垂眸看去,“我以前也没说过这样的话,以后也不会说。” 屋门口的徐慎伸手摸了摸门轴。 常霏在后边问:“你怎么还不去前堂拿药?” 徐慎回头,一脸认真道:“我觉得现在不能出去。” 常霏:“?” 铃萝眨巴着眼看他,越良泽说得不急不缓,却注意着她面上的丝毫变化:“你刚才说又,之前在太初金鸾池宴台屏风后也说过类似的话,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别的人了?” 什么别的人,不都是你吗? 铃萝觉得他这话问得无聊,刚要嘲笑时,恍然记起那日屏风后自己说了什么,瞬间炸毛:“什么类似的话!我说了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是梦话吗!你怎么还记得?忘掉!现在立刻马上!不忘掉我现在就杀了你!” 越良泽:“……忘了。” “哪有这么快!你骗谁呢!” “真的忘了。” 铃萝伸手去抓他,“算了,我用逆魂咒把那段记忆拿掉!” 越良泽握着她的手挡下:“真的。” 楚异跟于休回来时,就见越良泽抓着铃萝的手不放还对人搂搂抱抱,一个出言警示,一个直接剑光甩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1 04:26:32~2020-05-21 23:2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 2个;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蟲 57瓶;我来撒花花 20瓶;招尸墓响、妹妹、糖葫芦好吃吗、宇智波小点点 10瓶;風早盐谷 5瓶;不吃鱼的星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这剑光反倒是被铃萝侧身拦下,正想呵斥哪个不长眼的人打扰,就看见回来的于休与楚异。 楚异:“干什么呢?” 于休发现是铃萝在欺负越良泽后,若无其事地伸手摸了摸腰间玉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铃萝没理,眯眼看向两人身后:“人没带回来?” “甘王府不交人。”楚异哼声道,“这郡主倒是威武,府上养的麒麟卫有三个生死境。” “若是硬闯不合规矩,便只让人在王府外守着,若是八玲珑或田蓉师姐出现立即拿下。”于休说着,皱着的眉头却没舒缓,“但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铃萝嘲笑道:“再多等几天那两个伤都好了。” 徐慎这才开门出来,去前堂拿药。 越良泽垂首看了看被钉在地上的雀斑男,趁那两个师兄不注意,悄悄将这人身上的禁咒纹路给消除,免得铃萝被怀疑。 雀斑男瞪眼看他。 没想到你堂堂圣剑宗弟子,号称公平公正的存在,却如此包庇这臭丫头! 一定是馋人家身子! 下贱! 天极的人去旁边讨论捉拿叛魔弟子的事,越良泽在院内静站一会,铃萝过来瞅了眼雀斑男身上的禁咒,发现都被人抹去了,便狠狠地瞪了眼越良泽。 越良泽神色安静。 雀斑男心说你光是瞪他有什么用,揍他啊!直接动手!上! 铃萝屈指虚空一弹,将雀斑男击晕,问越良泽:“你不是来寻剑的吗?有什么线索了?” 不远处的楚异听得眼角轻抽。 这种机密要事人家会告诉你? 却听越良泽答:“在太初与那魔交过手,留下了无生的气息,寻着煞气到平遥城,暂时断了线索。” “但只要它用功,我就能感应到。” 楚异:“……” 你还真说啊? 铃萝:“无生有时是挺好用的。” 这话无生听着爽了:算你有眼光哼。 “白玲珑的同伙在我们手里,他们说不定会来救人。”楚异说,“把他也带去王府那边,绑了给府里的白玲珑看。” 看看是谁先沉不住气。 双方开始无声的较量。 越良泽没去王府,而是留在了药铺,翌日时说到做到,给宋圆圆做了红糖凉糕,做好后才离开药铺,去平遥城寻找白骨魔踪迹。 铃萝跟两位师兄守在王府附近,如此三日后,风平浪静。 楚异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无数次跟于休说:“闯进去算了。” 于休都会劝道:“师兄,这里是甘王府,若是闯进去不好交代。” 第四日后,楚异拔剑,打算强闯王府,于休劝解,铃萝在旁看热闹,却忽然感到厉风而至,引来王府内外两拨人的注意。 三五个身着白金色长袍的剑修御剑而来,潇洒落地。 为首的少年神采飞扬,一身金衣贵气,腰间金纹是复杂的咒纹,可驱妖魔瘴气等阴邪之物。 “南山雪河的人来这干什么?”后方的常霏纳闷道。 铃萝微眯起着眼,目光落在风天耀身上。 随着风天耀落地,另一个人影也从地面转角漫步走来。 圣剑宗最后的徒弟。 在他身后还跟着北庭月宫的私生子。 “几位在这干什么呢?”风天耀打量着楚异跟于休问。 楚异懒声道:“风大少爷也来这干什么?” 风天耀倒是不在意,抬手指着后边走过来的越良泽说:“圣剑宗在平遥城找镇仙玉,我爹让我来帮忙。” 铃萝对于风天耀的到来不屑一顾,却在瞧见越良泽跟慕须京时微微睁大了眼。 这两人什么时候走在一起的?! 慕须京在这那姜妙呢? “查镇仙玉,怎么查到甘王府来了?”楚异问着,心有不祥的预感。 越良泽与慕须京走到门府前,被两拨人注视着,一个面不改色,一个依旧阴沉漠然。 “方才察觉到无生的煞气在这方异动。”越良泽朝甘王府内看去,“两位都是各大仙门派来帮我寻剑的。” 南山雪河淌这麻烦事她知道,但北庭月宫也会来她真没想到。 风天耀挥挥手道:“不过就是甘王府,有什么不能去的,你们等着。” 他上前叩门,拿出了甘王府的通行令牌道:“南山雪河风天耀,追查魔息到此,还请府上开门。” 风天耀身后一众人目光复杂地看着:这货真的是嚣张啊。 府内麒麟卫听说是南山雪河的人皆是眼皮一跳,立马去禀报郡主甘婷。 平遥城是南山雪河仙门修者地界,不同于天极或者圣剑宗,这一片的人妖魔三界安危都靠南山雪河的人解决。 若是南山雪河来要人甘王府拒绝,往后可不好打交道。 甘婷听说南山雪河也来要人,面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从桌案前起身道:“不见,就说这里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麒麟卫出去回复。 风天耀听后瞪大了眼:“我在门口都能闻到里面的魔息你跟本少爷说没有?!” 楚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是狗吗?我怎么没闻到? 于休说:“我们已在王府外守了四天。” 风天耀一听,觉得自己刚才信誓旦旦却惨遭拒绝的下场,面子上过不去,便道:“郡主若是私藏妖魔,我就不客气,直接硬闯了!” 铃萝不管他这个憨憨,过去拉着越良泽指慕须京小声问:“他在这,那姜妙呢?” “月宫宫主去了天极拜访,他只是跟我一起查镇仙玉。”越良泽也小声回答。 铃萝这才松了口气。 楚异斜眼看两人:“当着这么多人的说什么悄悄话,给我过来。” 铃萝还没回话,风天耀已经跟王府的麒麟卫打起来了。 剑光咒律光影闪烁,让管家等人看得眼花缭乱。 铃萝没过去,抬头看回楚异说:“白玲珑跟师姐在里边,偷了镇仙玉的白骨魔也在里边,师兄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楚异面无表情地说:“偷镇仙玉的魔就是救走田蓉师姐的魔,也是指挥白玲珑的幕后主使。” 说完又忍不住嘲道:“这种事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 铃萝面不改色道:“谁没想到谁没脑子。” 没能想到的常霏:“?” 莫名感觉被骂了。 打斗没能持续多久,就听一个清脆威严的女声传来:“放肆!这里是甘王府,岂容你们胡来?” 甘婷在一众侍女与王府守卫军的护送下来到门前,冷眼看向门口道上的仙门修者们。 甘王府的郡主十四岁主管王府上下大小事,虽然年轻,却贵气天成,身为女子,出身贵族世家,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股优雅与凌驾众生之上的傲慢。 甘婷目光冷冷地看向风天耀道:“南山雪河的少主,就是这般无理?” “郡主,我方才已说明来意,妖魔藏身府上,我等按照规矩办事,是郡主你不配合。”风天耀是真什么都敢说。 只因为他有风云鸿罩着。 甘婷冷笑声:“妖魔藏身?我府上自有麒麟卫解决,不需要劳烦你雪河的少主。” “那可不行,这妖魔偷了我们的剑,必须要它还回来!”风天耀毫不退让。 甘婷漠然道:“你可知强闯我甘王府是何后果?” 风天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也比放任妖魔危害世人的好!” “危害世人?”甘婷冷笑声,神色睥睨,看着风天耀的眼里满是讥讽,“你南山雪河又有多高尚正直?” 风天耀不悦道:“郡主可别胡说。” “我府上有一麒麟卫叫阿楚,是名女子,当年入你南山雪河修道,天赋高于他人,却因为是女子而被劝退。”甘婷淡声道,“细问之下,发现不止她一个人是这样,你们南山雪河招收新弟子的试炼,淘汰的多是女子,哪怕天赋碾压其他人也不一定能进得去雪河。” “上千年的传承,位列修界十二大仙门之一,却如此歧视女子,你还配站在我面前说危害世人?” 风天耀静声听着,眼中虽有不悦之意,却没有急着打断甘婷。 他虽狂傲,却不是傻的。 “招收弟子的试炼规矩是门内诸位长老们制定的,郡主若是怀疑有所偏袒,你让这位叫阿楚的女子出来与我一战,若是赢了,我带雪河千百弟子迎她入山门。” 风天耀冷哼道:“只是不知原来郡主对我雪河竟有如此偏见,我南山雪河的女剑修只多不少,千年下来更是有说不清受人敬仰的女真君,如今几位长老中也有女子,实在是不知郡主的偏见从何而来。” 甘婷听后微微抬首,神色高深莫测。 铃萝轻扯嘴角,眉目嘲讽。 天真。 “无论今日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踏进王府半步。”甘婷话刚说完,就听后方传来少年急切的声音,“阿姐!我听说有人来闹事,你怎么不叫上我来啊!” 甘婷额角轻轻抽动。 世子甘卯带着好友姜俊气冲冲地赶来,身后还跟着另一批麒麟卫。 甘卯神色不满地看向铃萝等人,“都是哪些不要命的,竟然敢来这里闹事?” 姜俊随便往外扫了眼,却忽然愣住,目光落在慕须京身上久久不移。 “谁要你出来的?退下。”甘婷蹙眉道。 甘卯却气势冲冲地朝风天耀走去:“又是你?别以为你是雪河的少主本世子就不敢揍你,你今日敢欺负我姐,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过来都不够我一拳。”风天耀不屑道。 两人都上了火气,对视一眼后,愣是以其他人都没注意的速度直接就打起来了。 只是没用术法,直接拳头相斗。 看这打起来的两个幼稚鬼,铃萝悄悄拉了下越良泽的衣袖,压低声音说:“干脆趁现在直接偷溜进府,反正他们都在这门口守着,白玲珑和魔那边肯定没人了。” 越良泽:“偷溜进去是否不太好?” “那你在这看着,我跟他去。”铃萝招呼着慕须京。 慕须京倒是没意见,眼皮都没抬一下跟着铃萝走了。 越良泽看了眼两人,默默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1 23:24:44~2020-05-22 23: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葡式酥皮蛋挞、爆炸彩虹糖、风太大、璐卡卡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0瓶;一切随风 15瓶;糖葫芦好吃吗、咕咚 10瓶;一条小绿鲈鱼 8瓶;曦城月、筱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这会正是夜黑月高,王府内大部分麒麟卫都去了大门护着两位主子,而他们也没想到这些大仙门修者会选择偷偷潜入如此不光明的手段。 铃萝以前在意,现在不在意。 慕须京就没把自己当做大仙门人。 越良泽见两人都很坦荡,若是再叮嘱反而显得他啰里啰嗦。 三人悄无声息去了王府后门方向。 王府有禁制阵法,守护府内平安,一般妖魔进不去。法阵对普通人来说没用,可若是妖魔修者擅自闯入不懂运行规律,就会触发各种保护或攻击机制,引起守卫注意。 铃萝站外边抬首看了看,问慕须京:“会画皮灵吗?” 慕须京:“不会。” “那我教你,包教包会。”铃萝掐诀,在越良泽看过来时说,“在里面动手肯定会惊动王府的人,那时他们不敢继续在王府待下去,你进去打草惊蛇,我跟他在外边黄雀在后。” 慕须京:“……” 他不由看了眼铃萝,这成语用得真是与众不同。 越良泽问:“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铃萝掐诀画着画,轻挑眉道:“什么叫你一个人进去,我跟他以画皮灵的姿态进去还减少被发现的风险。” 越良泽:“你教他画皮灵干什么?” “只许你教他瞬影不许我教画皮灵噢?”铃萝哼道,“你能教我凭什么不能教?” 我教得还比你好!比你简单易懂! 她瞥了眼没动静的慕须京,眼神威胁,给我学! 慕须京一言不发,沉默运用灵力跟着她学。 “那只大狸猫你见过吧?你可以控制大小形态,就算是狸猫,只要你想,也可以让它变得跟成人一样高大,或者如拳头般大小。”铃萝不紧不慢地教学,“但是这需要对此术很熟练,且灵力修为深厚,像你这样的初学者,就画只蝴蝶蟋蟀什么的。” 个体小,灵力控制比较容易不复杂。 慕须京按照她说的,认认真真画出一只黑色的蝶,再御灵从画中飞出。 一切都很稳,从画中飞出的黑蝶展翅,如寻常蝴蝶无异,也没有掉落灵力散形。 铃萝说:“还行。” 慕须京盯着自己第一次唤出的画皮灵眼都没眨一下。 越良泽问她:“你画什么?” 铃萝伸指随意勾画几笔,可见是一只狐,化形出来后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摇着尾巴踩在越良泽肩膀上,挥了挥爪子甚是嚣张道:“走!” 越良泽:“……” 他不自觉地挺直腰背,白狐柔软的尾巴似无意地扫着他的脖颈,让他感到发痒。 虽然看起来是狐狸,装的却是铃萝的神识,一举一动都是她的意识,相当于铃萝在他肩膀上。 越良泽不由认真了些。 于是越良泽带着左肩一只白狐,右肩一只黑蝶,施法穿墙进了甘王府。 到内庭前,到处都有巡逻的守卫。甘王府太大了,这个院子去往另一个院子都要穿过好几条长廊或者花园小道。 越良泽专心躲阵法时,铃萝在跟慕须京小声教学画皮灵的要诀与运用。 慕须京一开始似乎不太感兴趣,盯了会自己画出来的黑蝶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开始虚心求学。 越良泽偶尔插嘴补充一两句,就被白狐爪子挠脸:“我教的时候你不要说话!那不就变成你教的了吗!” 毛茸茸肉乎乎的爪子糊他一脸。 越良泽闭嘴了。 铃萝教完后问:“你没拜师父?” “没有。” “月宫也没人教你?” “不教。” “为什么?” 慕须京默了一瞬后,无甚波动地答:“不知道。” “那他们接你回去干什么的?”铃萝装作好奇地问,“月宫少主,将来可是要继承宫主之位的。” 慕须京:“那就是要我回来继承宫主之位。” 白狐伸爪要去凶另一肩膀上的黑蝶,被越良泽拦住:“这是我刚才说的!” 慕须京沉默。 铃萝又换了个问题:“真的是姜妙接你回去的?” 她没事把前夫的私生子带回月宫干什么,不把人在外灭口都算心善。 “不是。”慕须京漠然道,“接我回去的人不是她。” “那你还整天跟在姜妙身边,别人看了都以为你是她心腹。”白狐端庄坐着,越良泽瞥了一眼,发现就算是画皮灵,也继承了铃萝骨子里的娇傲,“你俩关系好就是心腹,关系不好就是在监视她。” 黑蝶像死了一样:“月宫的事,不能告诉你。” 白狐冷哼声,耳朵动了动,又问:“那你觉得姜妙怎么样?” 慕须京静声片刻,最后难得以肯定的语气回答:“无聊。” 铃萝还想再问下去的,却见越良泽在一处幽静的阁楼前停下,道:“到了。” 于是注意力放在偷剑的白骨魔身上,朝阁楼里打量着。 “你去。”白狐指了指黑蝶。 黑蝶振翅飞走,绕着阁楼转悠了圈,将外边有多少侍女和守卫记在心里。越良泽按照他给的情报绕开守卫,悄无声息翻进后方庭院里。 院里有一股难闻的药味,里面包含了铃萝最讨厌的尼龙花叶,白狐前爪捂着鼻子很是嫌弃。 除了难闻的药味,三人还察觉了若有似无的魔息,就在那屋里。 窗户半开着通风透气,越良泽施了障眼法,避开守在院门口的侍女进去。屋前一个人都没有,等他走近窗边后才发现为什么没有。 田蓉从床上坐起身,不紧不慢地穿着衣裳,离床不远处的妆台边有一团黑影,似人形,黑雾缭绕变幻,只能瞧着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却看不清容貌。 显然这屋里二人的谈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你要的东西拿到了吗?”田蓉轻声问道。 “仙门的人就在王府前,麒麟卫拦不住他们,我来接你走。”白骨魔说。 这男声低沉悦耳,光是听声音,就给人一种静雅俊美的青年感。 “四愁呢?”田蓉从床上下来问道。 白骨魔:“白玲珑已经过去准备带他走了。” 田蓉抿了抿唇,轻声说:“你会治好他的吧?” 白骨魔低笑声:“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当然会。” 田蓉低头系着腰带,听这话后,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那就好,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 白骨魔看着她,没说话。 田蓉自顾自地道:“我十二岁时,师父收我为徒,虽与我相处不到一年时光,就因为师兄的事闭关,再未见过,但在那一年,师父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她痛恨师兄叛魔,又因为是最喜爱的弟子而无法下杀手,只能折磨自己,在明心祠闭关,每日都在为被师兄杀害的怨魂们诵安魂经,平息怨气赎罪。我只能在外边隔着一道门同她说说话。” 白骨魔皮笑肉不笑道:“她收你为徒,却并未教导你什么,也配当你师父?” 田蓉摇了摇头,她回首望向白骨魔,秀气的脸上满是让人舒心的温柔:“有的人出现在对的时机,就会让你终生难忘,师父是,四愁也是。” “师父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但我背叛了她,违背师门,我可以救四愁,但只要他活着就好。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也不想让师父伤心。” “你师父根本不在乎你如何。”白骨魔不屑道。 “天极下了通缉令,我逃不了多久的。”田蓉平静说道,“你快带他走吧。” 她朝外走去。 “去哪?” “我去自首。”田蓉说,“也想死前跟师父说声对不起。” 白骨魔抬手,将她定在原地。 他语气忽然变得森然:“我说过,会带你走。” “你不用如此。”田蓉秀眉微蹙,“你要的东西已经拿到,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会跟仙门透露半个字。” “就算你不说,他们也能有各种手段从你脑子里挖出来。”白骨魔冷声道,“大仙门的手段有时可比妖魔更加残忍。” “你……”田蓉刚开口,就被黑雾笼罩,晕倒其中,被白骨魔半抱着,欲要离去时,忽然扭头,剑光已到眼前。 眼熟的黑剑带着骇人的煞气,还有一股矛盾的凌然正气与这煞气同存。 黑色的结界拦在身前,无生却将结界斩碎,白骨魔周身黑光大绽,与无生对冲,横扫楼阁。 这方异动很快引起外边守卫的注意,立马发出信号传递消息。 白骨魔飞出楼阁来到虚空中,冷眼看着下方越良泽道:“真是不死心,竟追到了这里来。” 越良泽抬首看他,剑势散开,掀起厉风阵阵。 “把镇仙玉还我。”他说。 白骨魔笑道:“你不是不要吗?” 越良泽问:“你想拿它做什么?” “放心,我就是借用,等用完还你。”白骨魔意味深长道,“这世间能拿起镇仙玉的就你一人,我抢不了的。” 越良泽换了剑式,淡声道:“不借。” 乘风咒起,他来到虚空追着白骨魔,后者无意多战,一直在与他拉开距离。 天空中横扫的剑光与魔息,让下方的人们看得心情复杂。 “郡主!出事了!”侍女慌忙来报。 还在跟风天耀互扯头发衣服的甘卯看见后方剑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们竟然偷偷潜进我家,卑鄙!还自诩仙门正派,这跟小偷窃贼有什么区别!无耻!” 风天耀怒道:“偷摸进去的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本少爷是光明正大的闯你王府!没有偷偷摸摸!” “都一样不要脸!”甘卯还在挥拳。 风天耀道:“你看看那一团魔息,还说你们没有藏人!” 甘婷眼中闪过恼怒之色,指挥着麒麟卫过去查看。 楚异看出了那是越良泽的无生剑势,扫了眼自家人,面无表情地问常霏:“铃萝人呢?” 常霏无辜摊手:“不知道啊。” 话音刚落,就见铃萝的剑势在附近横扫开,高墙之间,两个人影正在交战。 铃萝在白骨魔与田蓉说白玲珑带人离开时就跟慕须京去堵人了。 此时被追着跑的两名白玲珑各背着一名受伤的同伴,他们想要离开王府时却被铃萝与慕须京拦住去路,朝王府大门边逼去。 铃萝瞬影上前借着乘风咒将跃至虚空上的白玲珑一剑斩下,对方避无可避,狼狈落地,其他人正要动手,却听一个声音喊道:“住手!小心世子爷没命!” 其中一名白玲珑挟持了甘卯,黑瑕玉剑横在他颈项间。 此时的操作倒也不虚顶级刺客的名声,能突破生死境麒麟卫的守护悄无声息地拿下甘卯。 风天耀怒道:“竟敢在本少爷面前抓人!” 他正要动手,那名白玲珑毫不犹豫一剑割下,刀刃深入皮下瞬间流血不止。 甘婷袖中双手紧握:“住手!” 风天耀停手,其他人也没敢动。 白玲珑冷声道:“谁敢动一步他就死。” 风天耀气得咬牙:“卑鄙!” 魔息降临上空,白骨魔来到路道上,抬手打了个响指,身后出现一条黑色长线,在他靠近时张开。 “阿蓉?”甘婷看着被白骨魔抱在怀中的晕过去的田蓉咬牙,怒声道,“你放开我阿弟!” “郡主息怒,暂借你弟弟一用,很快归还。”白骨魔不紧不慢地说着。 白玲珑们都朝他靠近,进了死雾门中。 白骨魔看向天极等人嘲笑道:“回去告诉你们掌门,想要她的命,亲自来找我拿。” 铃萝见他开了死雾门,知晓拦不住,来时已收剑,却不想一道剑光从她身侧朝死雾门斩去,剑势惊人,强悍霸道,似有摧万山成齑粉的气势。 因这道剑光,转身入门内的白骨魔略显惊讶地回首看了眼。 剑光斩向死雾门却被黑雾吞噬,无声无息,黑线闭合化作流萤散去。 铃萝瞥了眼斩出这剑的越良泽,神色高深莫测。 这人当年也斩过她开的死雾门。 你跟这门过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2 23:59:44~2020-05-23 20:1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 2个;丿妖丶狐、39440008、葡式酥皮蛋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440008 9瓶;祸水、浓浓 5瓶;焉是、筱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此时夜色刚至,天色黑沉,人间已亮起灯火。 甘婷怒声道:“追!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麒麟卫纷纷朝平遥城各处散去,追寻甘卯下落。 东岛天极跟南山雪河也纷纷散去找人。 于休道:“事关重大,我先传文师父。” “我去找人。”楚异说完便瞬影不见。 守在王府四周的天极弟子全都撤走。 之前还站满人的路道一下变得空空荡荡,铃萝问越良泽:“你能根据无生煞气找到人吗?” 越良泽蹙眉一瞬,“不能,死雾门隔断了气息,短时间内找不到。” 那就行。 你找不到。 我可以。 铃萝转身道:“我也去找人了。” 她知道白骨魔拿镇仙玉想干什么。 铃萝目标明确,直接出城。 平遥城外,顺义河。 铃萝御剑过河再落地,回首看了眼河流水势方向,顺义河后是顺义镇,从前昌荣繁盛,如今人已死绝,怨魂遍地,煞气冲天,是著名鬼镇。 因冤魂众多,南山雪河在顺义留了法阵,只能镇压,无法驱除。 走山路的人都会自觉避开那一片,若是误入,不管修者还是凡人,多是有去无回。 铃萝走到河边,弯腰伸手捧了捧水又散开倒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后,她拿了一节竹筒取水收好,转身朝顺义镇而去。 刚入林中,便能看见满山雾障,铃萝将竹筒中的顺义河水倒在手中,以灵力御水成一圈结界,叫这满山雾障不敢靠近。 一般人根本不需要进顺义镇,在周边林里被雾障吞噬就已没救了。 这顺义镇地下葬着一个人。 铃萝想去看看。 前世她来平遥城时,白骨魔的祸事早已平息,根本没机会掺和。 现在时间刚好。 白骨魔为此人不惜想尽办法去偷镇仙玉,还搅乱北庭月宫,铃萝不管他的执念,反正她现在都无所谓。 她穿过林中雾障,隐约瞧见山下阴气森森的镇子,圆月高悬,洒下的银辉让那些斑驳的建筑显得越发萧条冷清。 铃萝漫步下山,刚进镇子道上,就听一个女声迟疑道:“铃萝?” 这声音有些耳熟。 铃萝愣住,循着声音看去,左边房屋的窗户被从里边推开,吱呀一声,从里探出一个有些狼狈的脑袋:“铃萝!” 这一声饱含重逢的激动。 琴鸢? 铃萝懵住了。 “玲珑!快先进来!”琴鸢朝她招手,街上阴风阵阵。 窗前的女人探头看过来时,耳边翠绿色的泪坠迎着月光闪耀着漂亮的光泽。 铃萝一眼就认出这人容貌,却又感觉不可思议。 琴鸢怎么在这? 风声呜咽似鬼哭狼嚎,街道两旁破败的房屋被吹得咯吱作响,铃萝耳边有窃窃私语,世间百态的声音接连涌来。 黑暗中一双双发红的眼睛正带着恶意巡视街道。 “快进来!”琴鸢绕到门边拉着铃萝进屋,“千万不要被它们看见,否则就要掉进恶鬼窝里出不来了。” 铃萝借着月光打量眼前人,应该是有过战斗,衣上有血迹,有些狼狈,佩剑也不在手边。 “你怎么在这?”铃萝不动声色地问道。 她与琴鸢自进内门后就不如外门时常在一起,一开始还好,但她短时间内学会本门心法不再去习堂开始,就逐渐与对方拉开距离。 亲传弟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可琴鸢每逢节日也会跟她道一声好,若是能见面还会一起吃饭,随着这两年各自都长时间外出历练,见面少了许多。 至少今年见面这还是头一遭。 “你不是来顺义除雾障的吗?” 琴鸢被她问得有点懵。 铃萝:“不是。” 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关上的屋门被破开,一团巨大的黑雾涌了进来,里面有着数不清的红色双眼,满是邪恶的气息。 之前街上的窃窃私语再次出现,怪笑,愤怒,哭嚎都搅在一起让人耳朵疼。 铃萝拔剑挡在她身前,琴鸢表情紧张起来,低声说:“这邪祟之物古怪的很,煞气太强,我刚掉进这镇子就一直追着我跑!” “你来这干什么?”铃萝持剑拦着冲过来的黑雾时问话。 那黑雾被斩开,便干脆分成了两半,黑雾中包裹着数不清的红色眼球,一眨一眨,每一双都充满恶意。 黑雾分裂成七八团,一部分追着琴鸢跑。 琴鸢边躲边回答她:“我今年不是入世吗?听说平遥城附近有一个恶鬼镇,就打算来看看,在路上遇见村民求助,说自己儿子进了林里三天了还没回来,怕是遇见什么妖祟,我就想着进山救人——” 她就地一滚,躲开两团黑雾的夹击,不幸磕到柱子,捂着额头哎呀一声。 铃萝反手掐了个剑阵落她身上,灵力化作的光剑帮她挡着黑雾,琴鸢捂着额头泪眼汪汪地说:“山里有雾障,我本来带了驱除雾障的灵器,却没用,林子里越来越黑,什么咒律都没用,一不小心踩滑了路滚下山坡,醒来就已在镇子里。” “这就是那个恶鬼镇!我一醒就被这些邪祟追着到处跑,它们还把我的剑吞了,我以为我死定了,却不想刚才忽然瞧见你……铃萝你不会也是从山里掉进来的吧?” “不是。”铃萝说,“我是走进来的。” 琴鸢:“……” 铃萝注意力在眼前的黑雾上,它们力量强大,煞气冲天,就算是神武长袖,被沾染上一点黑色雾气都有被腐蚀的迹象。 琴鸢扶着屋内房柱起身,担忧道:“我们能出去吗?” 当然能,只不过暂时不想。 铃萝将腰间樱喜扔给琴鸢。 “哎?你给我樱喜做什么?”琴鸢接着樱喜懵道。 樱喜已经展开,血色扇面褪去露出樱林图。 “樱喜会护着你,给你指引出去的方向,你先走。”铃萝又给她装了河水的竹筒,“那雾障只能靠顺义河水驱除,你拿着它就不会再迷路。” 琴鸢听后睁大了眼急道:“等等!你这是要我一个人走?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在这自己走了!” 铃萝注意着黑雾的走位,抬剑拦它:“不用管我,你剑都没了,修为也不够,先走保命最好。” 琴鸢一听顿时怂了些,她知道自己跟铃萝的差距,拿着樱喜弱弱道:“可是铃萝……我、我一个人走害怕。” 铃萝:“……” “怕什么?有樱喜!”她没好气道。 琴鸢:“樱喜又不是人!” 铃萝正要说话,那四散的黑雾忽然聚成一团,如此庞大,快要将整个空间挤满,她退到琴鸢身前,黑雾便张开巨口冲来要将二人吞下。 “来了就别走了,一起留下吧!” “哈哈哈都死吧!死吧!”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装什么呢!” “虚伪!虚伪!虚伪至极!” 不同声音说的话混在一起,强烈的厉风吹来,房屋各处都在咯吱作响,琴鸢拿着樱喜抵挡,铃萝手握长袖斩剑,剑光大绽,与这黑雾抵抗。 顺义镇煞气强,南山雪河都没法彻底渡化,只能镇压,可见实力强劲,并非一般鬼镇能比。 铃萝看着黑雾中的红眼睛轻轻挑眉,倒是没让她失望,这地果然难搞。 黑雾遭到抵抗,气势越强,在万鬼齐啸时颤抖的房屋再也守不住整个崩塌。 铃萝抓着琴鸢瞬影闪出房屋范围,借着乘风咒上至虚空,那黑雾却也顽强,对二人紧追不舍。 琴鸢将樱喜递给铃萝:“你比我厉害!你先走!我帮你拖住它!” 铃萝没看,双手掐诀,在黑雾冲过来时道:“天干,九十八道,火凤临。” 七只金色的凤凰从虚空降临,在两人上空鸣叫展翅,长长的金翅与拖着的尾羽洒下金色的火焰,它们配合默契,强势将黑雾围住,燃起熊熊烈火。 金色的烈火与黑雾纠缠,阴冷与炽热两股气息冲撞,星火爆裂,空中像是炸出了一团团金色的烟火。 琴鸢被眼前的大场面惊呆。 太厉害了。 这样的大型咒律不用吟唱咒文就能直接使出。 她学了几年可是连咒文都背不完。 黑雾被拦住,铃萝拉着琴鸢转身:“走。” 却没走两步就顿住,在城镇中心,一道冲天金色剑芒横扫全镇,隐约有龙啸之声,整个地面都在颤动。 铃萝也忍不住抬手遮掩这刺目的光芒。 来迟了。 白骨魔已经动手。 “铃萝!”琴鸢一手捂着眼,“发生了什么?这谁的剑势?太强了我看都不敢看!” 金色的光芒笼罩顺义镇,在极光动荡之后,世界被翻转。 乌云压顶月色高悬的世界被翻篇,蓝天白云之下,残破冷清的房屋建筑与街道恢复了往昔繁荣的景象。 两人听着耳边喧闹声,缓缓放下遮眼的手。 “阿树哥哥,你娘叫你回家吃饭啦!” “昨儿不是到了领工钱的日子吗?你怎么一个子都没带回来!是不是私藏了!” “阿娘我不要去学堂!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跟你爹说去!” “宋裁缝在家吗?我又送衣服来啦!” “……” 琴鸢见这郎朗白日,刚才倒塌的房屋已是完好如初,窗前还端坐着一排花盆,迎着温暖的阳光绽放着不知名的小白花。 母亲牵着女孩的手从她身旁走过,琴鸢还能闻到两人身上的烧饼气息。 之前阴森空荡,只有恶鬼来回窜动的街道,此时已恢复了生机。 琴鸢却吓得紧挨铃萝,握紧手中樱喜,压低声音道:“这、这怎么回事呀?” “我们是掉进什么幻境里吗?” “差不多。”铃萝朝镇子中心的最高处看去,“有人动了顺义镇里的禁制,触发了保护机制,让镇子恢复到以前的时间,试图把禁制中心藏起来。” 琴鸢呆住:“这里除了我俩还有别的人吗?!” 铃萝朝镇中走去。 琴鸢急忙跟上。 铃萝说:“你就在那边也行,不用跟过来。” 琴鸢连连摇头:“不要,我一个人在那害怕,非常害怕。” 可是越往里边越危险。 铃萝想了想,最后也没阻止,任由她跟过来。 这会正是午时,街道上行人不少,有的回家,有的去往店铺客栈,听大人的话出来买东西的孩子们在街上飞跑。 “铃萝,我们这是要去哪啊?”琴鸢一边好奇打量四周,一边说,“这看起来跟吞天塔的幻境很像。” 身临其境的真实。 “我要去赵家。”铃萝抬手指着镇子中心那最高的楼阁说,“他家有司命塔,可运行阵法。” 说着过一拐家,就看见了赵家大门。 琴鸢却神色犹豫,道:“铃萝,你别去。” “为什么别去?”铃萝脚步不停。 “我有不好的预感,总之你千万别去,我替你去。你要找什么东西,告诉我,我进去帮你找,你千万不要进去。”琴鸢抬眼看她。 铃萝不以为意,以为她是害怕白骨魔,但她不怕。 赵家门前没人看守,左右两边栽种着两棵大海棠花树,此时粉白的花朵正缀满枝头。 铃萝迈步进门时说:“你害怕的话就在外边等着,我——” 金色剑芒以她没能察觉到的速度穿透她的心脏,将她钉在门口。 痛楚蔓延全身,铃萝忍不住皱眉,嘴唇轻颤,微微睁大了眼。 她缓缓伸手捂住胸口,手上沾满了刺目的血色。 剑光无情抽出,铃萝闷哼声,靠着花树跌倒。 幽幽叹息从后方传来,琴鸢缓步上前,轻声道:“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去吗?” 黑长的眼睫轻颤,铃萝抬眼看她。 琴鸢到她身边蹲下身,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她就算死了,留在世间的剑意依旧诛杀天下万魔。你跟当年可不同,重生一次,刻在你灵魂深处的魔息哪怕只有一丝丝,也会被这剑意误杀。” 女人的眼睛与当初天上看着她的那只眼睛重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3 20:10:22~2020-05-24 16:2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桑 5瓶;蜘蛛 3瓶;赞宝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铃萝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抓着琴鸢的手挥开,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天道二字,她最不屑了。 这双眼她死也不会忘记,高高在上,注视芸芸众生万物的天道,曾与她同归于尽的天道——如今却可怜兮兮地附身在渺小的人类身上。 铃萝嗤笑声,因为受伤声音很轻,充满讥讽:“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怎么,输不起?你天道竟然怕死,决战时想了这么个法子让我重生回到过去。” “你想让我再杀你一次?” 琴鸢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再次叹息,伸手覆上她受伤的位置,手上发出莹白灵光治愈着。 她说:“我太心痛了。” 铃萝恼道:“被剑刺的是我你心痛什么!滚开!” “你我那日一战,死的人太多。”琴鸢说着,目露怜惜之意,“你与我为敌,一开始就错了,难道你以为杀了我,世间就能变成你想的那样吗?” 铃萝:“我现在知道变不成了,但我也不能让你活着,你说我错了,那怎么不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琴鸢:“那是世人的选择。” 铃萝:“是你给他们的选择!善人死,恶人活,这是你给他们定下的道!” 那双眼温柔地注视着她,琴鸢说:“生死没有善恶之分。我不忍你为此偏执入魔,也不忍那人为你而死,这才选择重启。” “只有这件事是我的选择。” 铃萝蹙眉:“谁死了?” 琴鸢伸手点在她锁骨,铃萝欲要阻拦,却没力气,只能瞪着她。 “你放心,我选择重启,就失去了杀你的选择,你也许会死,但绝对不会是我动的手。”琴鸢不紧不慢地说,“这是业途上保存生魂记忆的苦业花。” 那鲜红色的,开着重瓣的花被送入铃萝体内,在雪白的锁骨肌上留下一个印痕。 其中一片花瓣正被烈火燃烧着消逝。 “铃萝,重来一世,你不想做出改变吗?” 铃萝面无表情地说:“不想。” 琴鸢说:“有许多你应该知道的事却不被得知,也许你知道后,会改变主意。” 铃萝感觉锁骨处传来被灼伤的痛,她皱着眉,视线却开始模糊,意义不明的碎片画面在眼前闪烁。 满目黑色烈火,似乎将天也烧出一个窟窿来。 铃萝与天道决战前一夜,她去山上布置禁制,很晚才回来。 这会正值盛春,天照山百花齐放,樱树棠花各占半边天。 越良泽上午都在打理山中庭院的花卉。 灵魔们有心帮忙,却笨手笨脚,摔了好几盆。在男人看过后来齐齐炸毛,团成一团躲去石灯后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 越良泽也没有责骂,神色平静地过来清理,将花株重新栽种,不厌其烦着。 他剪了几枝开得漂亮的棠花插入瓶中,将其放在铃萝屋里,窗前,桌案皆有。 铃萝今早走得急,床铺乱糟糟的,他也一并整理了。 灵魔们扒拉在窗上默默看着。 这男人在天照山哪都能去,随便做什么都行,主人根本不管。 大庭院旁边有小庭院,葡萄藤架,种菜的小院子,流水的石台,跟他当年在天极居住的院子一模一样。 午时过后,越良泽到石台前洗手,再取食材开始做晚饭。因为要做的东西很多,所以提前动手。 灵魔最喜欢这个环节,互相传递消息,叽叽喳喳地从四面八方赶来。 胆子大的,跟越良泽混熟了的几只灵魔喊道:“道君道君,这次要帮你叫主人吗?” “主人去小山头布禁制,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越良泽说:“她忙就别叫了。” 他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做好晚膳放在桌上。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山里能看见漫天银河。 越良泽煮了些糖水小玩意给灵魔们,一帮小黑球欢欢喜喜地抬着锅走了,不再打扰他。 餐桌在花树下,花树又挨着池塘。 越良泽沉思了会池塘里该种些什么,最后却回屋拿了竹竿出来夜钓。 反正也是打发时间等人回来。 越良泽安静地坐在池边竹椅,随身带着的飞云听突然响起,让他愣了愣。 他取出一看,发来传音请求的是三师哥白藏。 越良泽一开始没接,白藏又发了一次,他这才接起。 刚接起传音,就听白藏抱怨道:“你在那边玩得也太乐不思蜀,竟然连我的传音都不接了。” “师哥。”他垂眸看着清澈的水面,低声说。 “吃过饭了吗?”白藏很是随意地问。 越良泽说:“吃过了。” “我还没吃。”白藏叹气,“二师哥又在煮白水蛋,他非要把白水蛋煮出个花来,拦都拦不住。” 越良泽眼里掠过笑意。 “你赶紧被她赶出山回来做饭吧。”白藏说,“不需要回宗内,在外边也行。” 越良泽:“她不赶我走。” 白藏默了一瞬,道:“师弟,做人坦诚一点。至少不用跟师哥说些虚的。” 越良泽眨眼说:“是真的。” 那边传来哐哐当当的声响,二师哥长嬴喊道:“白藏过来给我吃蛋!” “不吃!”白藏不客气地喊道,“我已经在游说阿泽回来做饭了,你休想靠白水蛋吃死我。” 长嬴凑到飞云听前喊:“越良泽给老子滚回来吃蛋!” 越良泽抿了抿唇,压低了点声音回:“师哥你们先吃。” “吃什么吃,你找大师哥去,你看他吃不吃。”白藏把长嬴推开,继续跟越良泽说,“明日十二大仙门齐聚天照山,我跟二师哥也会到,到时候仙首令一出,就算是你想拦也够呛。” 越良泽盯着鱼线说:“师哥,不用考虑我。” 白藏又道:“行吧,就算我不用仙首令,那四方禁兽已经被唤出来,本就是守护人间的最强存在,你单挑一个勉强能留个全尸,四个是真的不行。” 越良泽神色不变,只道:“我试试看。” 长嬴在旁翻着白眼道:“试个屁!你全尸都不会有!师尊来也救不了!” 越良泽正色道:“肯定不能麻烦师尊。” 长嬴:“……” 他炸毛道:“重要的是这个吗?!” “哎,别硬塞给我吃!”白藏再次把长嬴推开,语重心长道,“师弟,最后的机会了,明日你如果想拦仙门人,那我们也保不了你。” 仙门的人至今还以为丹水真君是被妖女抓了困在天照山出不去,外边还有人打着拯救丹水真君的口号来。 越良泽只道:“不必在意我。” 白藏长叹一声,早在那次他出山门后,就知道劝不住的。 飞云听重新恢复安静。 越良泽钓了许久,一条鱼也没有来。 他轻笑声,不再守着,起身去桌案边展开画卷,研墨提笔,想着下一个庭院如何构造。 旁边竹篓里堆了不少画卷,画的不是什么美景美人,都是房屋建筑或是一些新奇小玩意。 越良泽作画的时候才静心思考。 思考他的道。 一路走来历经沉浮,世间苦难,爱恨嗔痴也尝遍。 他做了对的事,也做了错的事,善恶是非如何,从很早以前就无所谓旁人怎么看。 旁人只会说。或是恭维赞美,或是鄙夷批判。 可他们无法感同身后,也不能经历一样的事去做出选择。 他们连做抉择的权力都没有。 你必须学会自己做选择。 然后承担后果。 越良泽咬着笔将画纸卷起,另一个人影迎着漫天星光走来,她到石台边洗手,水流声声。 “你画的什么?”铃萝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问,“又是房子?” 越良泽点头,卷好后取笔画了一圈咒印封着。 铃萝轻车熟路地走去桌边坐下,哼声道:“天照山这么大,我不信你要每一块地都建房。” “可以建很多,但不用都占满。”越良泽说。 铃萝抬眼看他,眸光清明:“你很缺房子?” “以前缺,现在不缺。”越良泽去洗手,末了又补充句,“但想要。” 铃萝看了看满桌子的食物,挑了最喜欢的那道菜先吃,闻言随意道:“想要你自己动手,我可不会帮你半点。再说明日十二大仙门就要来围剿,听说还带了四方禁兽,大手笔,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神奇法宝禁制都拿来了。” “到时候这一片肯定打得乱七八糟,你想要,趁早下山去太平城里买。” 越良泽拿着手帕擦手,低垂着眉眼回:“我想自己建。” 铃萝:“那你去城里买块地自己建啊。” “在这建。”他面不改色地落座桌边,“你们明日打就打,毁了我就重新建。” 铃萝筷子敲碗道:“你怎么不回圣剑宗去建?我可打不进圣剑宗,别人也打不进去。” 越良泽:“回不去,这里风景好。” 铃萝嗤笑声,不信,“刚才有飞云听的灵力波动,你的师哥们终于肯联系你,想来救你了?” 越良泽不答。 铃萝单手支着下巴看他,另一只手掐了个灵诀,将杯中温凉的酒热好后递给他。 “明日我与天道一战,那些仙门人来的正好,入了天照山,我刚好以阵法借他们的灵力给我,要是你师尊也来的话就更好了。“ “师尊不会来的。”越良泽接过她递来的酒,又掐诀让它冷却后才喝。 铃萝眯着眼笑:“那你们师徒关系不好啊,若是我师父还在,肯定早就来了,还有我师兄。” “虽然他们死的死伤的伤,但也算是有对比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你师尊了?” 她眨眨眼,带着几分暧昧和戏弄:“该不会怪慈仙首知晓你在南江城对我做了什么,这才震怒不救你?” 越良泽点头嗯了声。 铃萝:“……” 她哼了声,不再问。 倒是越良泽问她:“铃萝,你非战不可吗?” “有何不可?”铃萝反问,“难道你以为我会输?” 越良泽给她夹菜,“不会。” 铃萝扬了扬眉,不自觉地满足高兴。 越良泽不认为她会输,但他看出了铃萝对尘世再无留恋,与天道一战就是同归于尽。 哪怕是他也留不住这个人。 多少有些失落。 饭后越良泽收拾好厨房,又去另一间建造到一半的庭院打打敲敲,忙活到深夜才回去洗漱更衣。 铃萝已经睡下了。 平时不是铃萝忙咒术阵法到很晚才回来,就是越良泽忙改造天照山环境忙到很晚,他每次都等铃萝睡下后才回来。 然后悄悄摸上床在她身边躺下,一伸手就能把人捞进怀里抱着,安安心心地睡去。 铃萝算是默许。 面子上又过不去,便每次最早醒最先离开,拒不承认她次日会醒在这个男人怀里。 可今日天色迷蒙将亮时越良泽就醒了。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穿衣洗漱,走到门边时顿了顿,又回去,弯腰在她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满山灵魔们眼巴巴地目送着越良泽下山去。 他走过山间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春花烂漫,短短一夜却开始凋谢死去。 迎着朝阳而来的是一把黑色的长剑。 无生太高兴了,主人终于重新召唤它,但在被主人握住时,它又觉得难过。 越良泽站在天照山脚下。 十二大仙门临近午时而来,浩浩荡荡上万人。 有的御剑在天,有的持剑在地,他们去往天照山的路被一个提剑的男人拦下。 “丹水真君,你为何拦我等在此!四方禁兽已出,说明天道也在助我们将她杀之,你为何要与仙门、与天道为敌!” 越良泽目光清明,一如往昔的干净明亮。 他不言,却划出了一道冲天结界,将天照山护在身后。 各方仙门声讨指责谩骂,他都听在耳里。 可却无悔。 “难道圣剑宗就不说点什么吗?!”各大仙门望向白藏与长嬴。 “诸位动手便是。”白藏淡声说,“只是我圣剑宗从不对自己人刀剑相向。” “好一个不对自己人刀剑相向,他丹水如今可是叛魔!” “早听闻越良泽与那魔女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暧昧不清不楚,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我呸!什么被抓,我看这小子根本就是自愿在此!” “有辱仙门的孽畜!” 长嬴抬眼看过去:“来,再骂,诸位可别骂得用力,等会却撑不过一剑就下去见阎罗他老人家。” “你们不是来讨伐妖魔的吗?!为何处处维护他!” 长嬴冷笑道:“我等要杀的是魔,可不是下边那个蠢货。” “多说无益,既然你要拦,那我等也不客气!”仙门的人喊道,“这是大势所趋,她今日必死,你拦不住的!” 上万修者攻打天照山,剑光咒律阵法,却都被越良泽的剑斩下。 这一战搅动周边灵力大乱,天地都在震颤。 他们都被越良泽的剑势拦下了。 这男人的确是当今修界最强的剑修。 而他不仅剑术最强,作为圣剑宗弟子,咒律也是一绝。 用上了天干地支,星宿六甲中的上千条大型咒律,灵力修为深不可测。 最后仙门动用了四方禁兽,强行攻山。 守护人间最强的存在,其身长天与地的距离,吞吐云雾、风雨、灵息、雷光,皆朝他而来。 越良泽被逼退了,他蹙着眉,手中无生断意正不断散开。 十二卷,二十四卷,三十六卷,九十七卷—— 断意全散,无生出鞘。 天地间所有凶戾煞气都集中在此,所有人的剑都停了灵息,瑟瑟发抖,不敢再往前半步,宛如废铁。 铃萝忘记了,她前世也跟越良泽说过让他换把剑。 越良泽没换。 他不需要无生保护自己。 因为他手中剑想保护的从来都是别人,而非自己。 天照山逐渐崩塌毁去。 四方禁兽吐息间,厉风就吞噬山花树枝,烈烈火焰焚烧世间一切不详不洁不净之物。 火焰吞噬了守在天照山前的男人。 断意缠绕在他手上,将无生与手掌捆绑在一起。 越良泽还站在山前,可他的肉身已死,留在这世间的只剩剑意。 无生发出愤怒的剑啸,焚烧的烈火一瞬染上黑色。 越良泽死前在想昨日铃萝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4 16:21:52~2020-05-24 20:5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走吗 20瓶;南词、一朝散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此时越良泽所见就是铃萝所见。 他们在生命尽头看见的是四方禁兽,是满山黑焰。 原来无生也曾出鞘过。 铃萝醒来时蹙着眉,有片刻的茫然。 她已不在赵家门前,而是在一间小屋。屋里稍显昏暗,遮掩的窗帘只掀开一角,却有一个人影站在那抵挡了更多的光源进入。 铃萝眨眼朝窗前的人看去,才从苦业花的记忆之梦回来就见到了他。 越良泽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时也像极了站在天照山前,身姿挺立,带着点戒备与守护之意。 铃萝瞧着他的侧脸。 他是长相干净的那类人,却也是俊美无双,尤其是那双眼,黑色的眼眸沉静清冷,尽管没在看你也没有说话,安静时也难以让人忽视,却又不显冷漠。 铃萝曾说越良泽是美人。 不止是皮相,还有风骨气质。 窗外天色似乎已近黄昏,偷摸避开男人洒进来的橘金色光芒都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给她一种走到尽头的凄美感。 走到尽头。 铃萝轻眨着眼,伸手摸了摸心脏位置,衣上还有血迹,但伤却好的差不多,只有一点疼。 重来一次,天道不杀她,反而救她,哪有这么好的事。 肯定是有所图。 给她看越良泽的记忆又如何,想劝她回头吗? 怎么可能。 铃萝轻声道:“你怎么在这?” 越良泽回头,对上铃萝看过来的目光时眉头轻皱一瞬,他放下掀帘的手,朝床边走来道:“伤势如何?” 铃萝眨着眼没答,又问:“我怎么在这?” 越良泽轻声解释道:“我追着煞气到顺义镇,鬼镇却没有鬼,反而恢复了往昔繁荣,我巡查时,遇见琴鸢带着受伤的你在找药铺。” 琴鸢。 他应该也是认识的。 越良泽说:“当时你看起来伤得很重。” “我又没死。”铃萝抿唇,对于自己的大意中招有些恼。 “现在看起来应该没事了。”越良泽瞥了眼她受伤的地方,“我去琴鸢说的赵家看过,进去也并未见到剑光,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你当然看不见剑光,那剑意只诛杀万魔。 铃萝心中腹诽着,问:“琴鸢呢?” “跟慕须京守着赵家。”越良泽补充道,“这里是药铺房间。” 铃萝有点惊讶:“慕须京怎么也在?” 越良泽说:“他跟我一起来的。” 铃萝轻扯着嘴角嘲笑:“你对他还真是处处照顾。” 越良泽也不恼,而是问:“能起来吗?” “能,但不想。”铃萝抓着被子问,“琴鸢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越良泽想了想,答道:“要我好好照顾你。” 铃萝侧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会,“她说你就听话了?” 越良泽依旧好脾气:“你当时的确需要被照顾。” “手给我。”铃萝说。 越良泽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伸手递过去。 铃萝握住了他的手,有些凉,她坐起身,在越良泽垂眸看下来时,却拉着他一起倒在床上。 越良泽对她没有防备,倒下时另一只手还扶住她的肩膀,以免她磕碰到伤口。 只是有些疑惑。 黑亮的眸子静静地倒映着她的面容。 女人的长发垂落在他肩侧,一缕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冰冰凉凉。 铃萝手掌覆在他心脏位置,感受着衣下那颗心脏还在跳动,眼前的人会说话,会眨眼,会拦着她没倒下去。 是活生生的。 “越良泽。”她点了点这颗心脏,说,“你要死也死在我手里,为什么要便宜那些废物?” 越良泽被她说懵了。 他道:“我没想死。” 铃萝却越听越气,此时根本顾不得眼前的人什么记忆都没有,五指揪着他的衣领紧紧攥着:“我又没跟他们说过南江城的事,我谁都没有说过,天下人哪里知道你做了什么,他们攻山就攻山,你老老实实站旁边看着不就好了,你还是修界的正道仙君,第一剑圣,你拦什么!我根本就不怕他们!” 越良泽怔怔地看着她,发现她不知觉间眼尾染上绯色,惊心动魄的美感让他不敢惊扰。 “他们凭什么!”铃萝气道,“我都没动手,他们怎么敢!什么四方禁兽,我现在就去杀了看这帮废物还能有什么手段!” 她不可能因为越良泽的死而回头,但越良泽的死却勾起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暴戾,迫不及待想要将那些人和物都杀了。 这世间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铃萝是这么以为的。 可杀越良泽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哪怕她曾把这人拉下欲望泥潭,让他与魔为伍,也曾伤他甚至践踏,却又不能容忍旁人也如此对他。 铃萝有无数次机会能杀越良泽,却始终没走到那一步,哪怕只差一点点她也停下了。 她冲动起身欲要去找四方禁兽杀掉,被越良泽拉回去。 “铃萝。”他有点无奈。 铃萝挥开他的手,却没挣脱,便看回越良泽瞪他:“放开!” “铃萝,你是把我当别的人了,还是……”越良泽抓着她的手腕,目光沉沉地看她,“做噩梦了?” 铃萝咬唇,稍微冷静点,“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我才没做梦!” 越良泽顿了顿,嗓音带着点慵懒地说:“你之前叫我名字了。” 铃萝:“……” 她睁大双眼:“你再说一遍?” 越良泽认认真真地重复一遍:“你睡着的时候叫我名字了。” “不可能!”刚冷静些的铃萝又疯了,“我没有!你撒谎!” 越良泽似无声笑了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铃萝弹指一道剑光飞出去怒道:“不准进来!” 于是刚走到门口的慕须京又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了。 琴鸢则被这剑意吓倒,听铃萝这声音显然是好的差不多了,也就一脸懵逼地跟着慕须京退走。 铃萝跟越良泽说:“我没有!” 越良泽轻声道:“只是梦而已,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怕。” 那才不是梦。 那是你——铃萝反驳的话到嘴边又停住,她看着眼前这张脸恨得牙痒,之前揪他衣领的手被越良泽握着,只能嘴上凶道:“你知道我做了什么梦吗?” 越良泽眨眼,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看她:“什么梦?” 铃萝:“梦见你不知死活的挑战四方禁兽,断意全散无生出鞘也打不过,被活活烧死了。” 无生听到这又不服了:你又在主人面前贬低无敌的我跟我无敌的剑鞘!主人不要信她的花言巧语!她伤到了脑子! 断意:四方禁兽的话,以主人现在的实力是打不过哦。 无生:无敌的我跟无敌的你有什么打不过的!主人千万不要信她,我们这就去把那什么禁兽斩成渣渣给这个女人炖汤喝! 断意:你闭嘴吧!好好听我说四方禁兽是什么玩意! 越良泽屏蔽了剑灵的声音,只看着铃萝,还是认认真真的模样。 他问:“我为什么要去挑战四方禁兽?” 铃萝眼都没眨一下就答:“因为你蠢!” 越良泽:“所以你是梦到我死了吗?” 铃萝看着他恼道:“死了!你笑什么?哪有人听见自己死了还笑的!” 越良泽没忍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点点笑意。 “不知道。”他说,“只是梦而已,梦里死了就死了,但你梦里有我,比死了更让我……想笑。” 是一种难以明说的喜悦,不能自己的开心。 但铃萝听见想笑二字,倒觉得是他不以为意,理解成一件趣事的滑稽。 这男人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铃萝气得想咬死他,身体比脑子快,先给出了行动。 她低头朝越良泽咬去,咬得却是那微弯的唇。 一直老老实实被铃萝压在床上的越良泽又懵了,身子僵硬在那不敢动分毫,突然入怀的温香软玉每一次都让他手足无措。 越良泽自信能解决世上最难拆解的剑术和最难背诵的咒律,但却拿铃萝没办法。 两人似咬似吻,铃萝尝到那点血腥味才停下,看着他破皮出血的唇时秀眉微蹙,眼角的绯色褪去,眸子里却染了一层雾。 越良泽任她为所欲为,没有反抗也没有斥责。 铃萝略微直起身与他拉开距离,控诉道:“梦里你不仅死了,你还偷亲我。我现在亲回去。” 越良泽:“……” 心情复杂。 一时竟不知是否该澄清一下梦中人似我非我,还是说她报复的方式较为奇特。 总之—— 越良泽声色喑哑道:“以后别这么做。” 要是梦里偷亲你的人不是我怎么办? 铃萝看着他染血的唇,哼了声恶劣道:“你疼也不关我的事,教我亲吻的人没教好。” 她放开越良泽起身,没瞧见男人明亮的眼眸暗了几分。 谁教的三个字到嘴边最终没说出去。 他以什么身份问这种话? 可却又莫名的不甘心。 越良泽眉间微蹙,眸子染了点点郁色,在铃萝看过来时别过脸去避开。 这人气势都变了。 安静中带了点冷与郁。 铃萝看出他不高兴了,却没管,只觉得越良泽会死在天照山,是因为南江城跟他厮混一事。 若是越良泽没碰她,那就不会被圣剑宗放弃,仙门的人也没理由指责挑错。 铃萝抿了抿唇,五指抓着柔软的被子紧了又松,反反复复,也带着点不甘心,而越良泽轻轻起身,长衣划过她眼尾。 她追着这抹长衣去看越良泽。 越良泽背对着她,黑长的眼睫轻颤,将眸光深处的沉郁掩藏。 铃萝见他背对着自己,最终妥协,说:“我以后不会再碰你。” 也不拿你练美人尖。 你来南江城就赶你走,绝不留你。 也不要你在天照山待着。 你就好好活着。 越良泽听得再次蹙眉,抬眸时带着点冷冷笑意。 他本欲抬手擦掉唇上血,却顿住,最终伸舌一一舔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4 20:54:24~2020-05-25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般路过淑芬、丿妖丶狐 3个;不是网友是justwe! 2个;璐卡卡卡、凯凯汪wky、祜休、3944000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颜 40瓶;小阿堂子 30瓶;怀薇 23瓶;初七 20瓶;. 16瓶;一切随风、清暑、阿阿、糖葫芦好吃吗、梦也迟迟、mzmzmz、戚酌 10瓶;大福 9瓶;glirid、不归、傅欢.、亲爱的C、张家小哥名起灵 5瓶;33655505 3瓶;一朝散 2瓶;没有、tzy25小丸子、筱晨、焉是、琳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铃萝还在纠结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总觉得不甘心,很不爽,一时没注意越良泽。 这人忽然转身走过来,伸手掐住她的下巴。 铃萝惊讶地看过去。 “就算你娇纵任性,蛮横无理,事事只按照自己心意来,我都无所谓。”越良泽站着,比她高半个身子,垂首看着她时,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铃萝听得又想咬他:“你竟然——” 凶我两个字还没说完,就感觉冰凉柔软的指腹压在她唇上,让她顿住。 越良泽将她唇上沾染的一点血色抹去,没看她的眼,视线落在红艳的唇,与他冰凉的手指不同,是柔软温热的。 “但既然那人没教好,你就别学了。”他说。 铃萝:“……” 她眨着眼看越良泽。 他说:“不准学。” 越良泽放开她,神色沉静,没再看她转身出了门。 铃萝歪头看去,屋门关上,把两人隔开,夕阳橘金色的光芒各自落在他俩身上,她放在被褥上的手染上一层瑰丽色彩,还能感觉到点点暖意。 她忍不住笑了,伸手捂着嘴,抱着被子笑倒在床上,声色细碎。 越良泽站在门外冷静片刻,回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后不由默默捂脸。 你可真威风。 怎么还是说出来了,这要她怎么想?是否该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哪来的资格要求她。 简直不要脸。 在他头抵着廊柱面壁思过时,再次进门来,站在台阶下的慕须京没什么情绪地问:“可以谈正事了吗?” 越良泽抬首瞬间恢复平静。 “你说。” 慕须京身后跟着的琴鸢小心翼翼地问道:“铃萝呢?” 越良泽道:“里边。” “她怎么样了?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吗?”琴鸢边问边过去敲门。 越良泽淡声答:“没有。” 铃萝笑太欢,没注意压着伤口后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心脉受损的问题被修复,但皮肉伤程度却没给她治好。 那一剑可真是—— 铃萝皱眉,收敛笑意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她听见琴鸢的声音在外边:“铃萝?你怎么样了?我可以进来吗?” 铃萝上前开门,屋外阳光耀耀,她眯着眼,看见门口神色担忧的琴鸢。 看着她的不再是天道那双眼睛。 琴鸢只是天道降临人间附身的傀儡,她本人并非天道。 “我没事,死不了。”她懒声说着,眼角余光瞥向旁边的越良泽,这人没看她,在跟慕须京说话。 “白天赵家一个人都没有,司塔那一圈有灵力护着,我进不去,大概是什么禁制。”慕须京说,“也许到了夜晚会不一样。” 他从身上拿出一幅画卷递给越良泽:“这是在一处厢房里找到的,供奉桌上挂着的画像,算是唯一住在里面的人。” 越良泽打开画卷,铃萝走过去看。 画上丹青描绘着一个身穿白金色法袍的女人,在场的人都认得出那是南山雪河的门服。画的是女人正面,可见全貌,并非什么天仙,五官也不精致,平凡普通,甚至有几分刻薄,左眼只有眼白,显然是个瞎子。 女人身着法袍,手持仙剑,周边有黑魔和妖兽朝她袭来却被描绘出的金色剑气拦住。 虽然相貌平平,可女人眉眼却很温柔,饱含对苍生的怜爱。 “这、这有点眼熟。”琴鸢指着画上的女人说,“南山雪河的门服,是雪河的剑修吧。” “只是眼熟吗?”铃萝点着画说,“这么厉害的剑修你们都不知道的么?” 慕须京才被接回月宫一年左右,在这之前他从未接触过修界的事,看这幅图也就勉强知道这是南山雪河的法袍,别的就再想不出了。 他没说话,铃萝也不指望他能认出来。 琴鸢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习堂上尊主教的,我大多数都忘记了嘛。” “玄号左白真君,是一名实力非常强大的雪河剑修。”越良泽打量着画中人说,“她曾诛五邪七魔,自创方天剑术,可比风家神术剑意,修为境界已到飞升镜门,就差一点。” 太聪明的人想事情总是很快。 在他讲述画中人是何身份时,脑子里已经想到了这方天剑术。能以铃萝无法察觉到速度释放,又精准穿透心脏位置,还有铃萝伤口残留的点点剑术气息——伤她的多半是左白的方天剑术。 只是这剑术有点特别。 它只对魔有效。 若是寻常人,剑光哪怕穿透他的心脏也不会伤及半分。 越良泽不动声色着,没有说出半点猜想。 倒是铃萝看他有些惊讶:“你竟然知道?” 她还以为世间修者差不多都把左白真君忘得一干二净。 越良泽说:“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圣剑宗弟子必须知道,因为入世前师尊会抽考相关案卷。” 铃萝:“……” 看来圣剑宗的修行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左白真君当时风光无限,一人一剑斩妖除魔,杀了不少危害世人的妖魔,被民间许多人敬仰信奉。”铃萝看着画中眉眼温柔的女人说,“要做到何种地步,才会让世人为她修庙供奉,奉人为神。” 还未飞升得道升仙,就已有人甘愿为她修建庙宇,信奉她供上香火。 之前甘王府的郡主说南山雪河歧视女人,不收女剑修。 可南山雪河曾出了一位世间最强大也最温柔的女剑修。 “那也太厉害了吧!”琴鸢感叹道,“这样厉害的人物,后来怎么半点音讯都没有?习堂和民间都该听说的呀!” 铃萝撇嘴道:“左白真君已经死了好几十年,她后来名声不好,大家不敢提也不屑提,再加上修界厉害的人物每年都有,渐渐地就被忘得一干二净。” 慕须京看向赵家的方向:“也就是说那家人信奉这位早就死了的左白真君?” “这画像是供奉用的规格,信奉左白真君也不是什么坏事,她的确做到至死也保护人间除魔卫道。”越良泽收起画卷说,“入夜了,我们再去赵家看看。” 铃萝眉头微蹙,却没有拒绝,跟着去了。 走到街上依旧能听见各家传来的声响,打骂笑闹,窗户上映出的倒影都是活生生的人儿。 白天空无一人的赵家,入夜后却变了一番模样。 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屋檐挂着的灯笼都是红色的,就连门前那两棵花树也被挂上了大红的喜字,府内丝竹弦乐都带着喜庆与柔美。 门前站着两名迎宾小厮,笑嘻嘻地恭迎着前来贺喜参宴的客人们。 四人到这一看都有些懵。 “白天还什么都没有……”琴鸢对眼前的喜庆与热闹感到毛骨悚然,“这会怎么又、又要办喜事了?” 铃萝说:“我就不去了。” 越良泽看了她一眼,铃萝理直气壮道:“我害怕。” “那你在外等着。”越良泽也没有勉强,跟慕须京先进去。 小厮倒也没有拦人,而是笑呵呵道:“欢迎欢迎,快快里面请,新郎官和新娘子都在里边等着诸位呢!” 琴鸢听得寒毛直竖,问:“谁和谁成亲啊?” “哎呀,进里边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两位小厮推着她往里走。 铃萝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她本以为这三人要去很久,两小厮也冲她招呼,但她不去。 铃萝在门外观察着来此的宾客,几乎白天都见过,就是住在顺义镇的人们。 她蹙眉半晌,最终掐诀用了画皮灵,试一试能否以画皮灵之姿进去。 白狐站在花树枝上,半棵树在外半棵树在内,它漫步朝里走着,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撤离,却直到走进赵府内也不见半点反应,这才加快速度去找越良泽他们。 府内到处张灯结彩着,满满的喜庆之意,侍女小厮们都在来来回回走动忙碌着,还有主人家亲戚的招呼声,欢喜热闹。 白狐跳跃落在庭院中的假山上,见走廊里好几名侍女捧着喜服往前走,旁边站着的喜婆甩着帕子掐着嗓子招呼:“快去给新郎官换上,新娘子已经在大堂等着,就等他去拜堂礼成呢!” 侍女们边走边笑。 铃萝看得有些疑惑,这是有几个新郎?怎么要这么多套喜服? 她跟着侍女们走着,刚出长廊,就感受到慕须京的剑势,还有琴鸢的尖叫:“我是女孩子!你要一个女孩子当新郎干什么的!就算你们要抓我,也是抓我去当新娘子好不好!” 铃萝:“……” 现在这情况当什么都不好吧! 中庭屋檐下,侍女们拉着琴鸢道:“快进屋换上喜服,去前堂娶新娘子啦!莫要让人家久等,我们这就帮你更衣。” 琴鸢:“你们找错人了!我娘说我破生死境前不可嫁娶,你莫要坏了我娘的遗愿!” 她挣扎着,那笑盈盈的侍女抓着她时却像是下了什么禁制,让她使不出半点灵力来,只能被强行拖走。 慕须京一剑斩来,抓着琴鸢的两名侍女尖叫一声变成黑色烟云散去, 却又有两名侍女笑嘻嘻地跑来。 琴鸢一边往慕须京身后躲一边呜呜地喊:“他才是男的,你们要新郎抓他啊!” 慕须京:“……” 捧着喜服而来的侍女越来越多,根本杀不完。 白狐凶悍,咬死一个算一个。 琴鸢见到白狐很是感动:“铃萝!铃萝你千万不要进来,这地方有古怪!他们随便抓人当新郎,那奇怪的侍女抓着我时我连灵力都用不出来。” 白狐问:“越良泽呢?” 琴鸢说:“这些侍女拉着我走时,也有一批侍女去拉丹水真君。” 话刚说完,就听之前的喜婆尖声喊道:“新郎已到,快快行礼!” 原本追着琴鸢与慕须京跑的侍女们听后当即欢欢喜喜地走了。 看这落了满地的喜服,她哪来的新郎? 琴鸢惊道:“该不会他们把丹水真君给抓了吧!” 新郎? 越良泽? 岂有此理!就算是左白真君也不可以! 白狐灵活跳跃着朝前堂赶去,到前堂时,刚巧见穿着新郎喜服的男人爱喜婆与侍女的护送下朝端坐在庭院高处的新娘走去。 新娘静静地端坐在红色的桌案后,她头带帷幔,身旁夜灯照耀,隐约可见帷幔下的是个妙龄女子。 新郎走得很慢。 过道两旁的宾客宴席已是杯酒声声,十分热闹,众人都看着新郎,彼此说着赞美和祝福的话。 侍女们笑着挥洒篮中花瓣,喜婆则尖声高喊着婚典里吉祥话。 气氛十分热闹美好。 这场婚礼所有人都很开心,没有谁是不满意的,就连帷幔下的新娘子,也在光影映照下可见她眉目温柔安静,并非忧愁怨怼或不满。 可如果走向新娘子的是越良泽,那在场的白狐就非常不满,甚至要跑进婚道上咬人,却在冲进去时被婚道上的结界弹飞,被混在宾客间发现她的越良泽伸手接住。 小狐狸前爪扒拉着他肩膀,似抱着他的脖颈,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身前轻撞了两下。 铃萝气死了。 你不是新郎你早说啊! 越良泽神色平静,拎着小狐狸的后颈拉开距离,“不是说以后不再碰我吗?” 白狐朝他挥舞毛茸茸的爪子,即使被抓住了命运的后颈,仍旧一副嚣张的模样道:“画皮灵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越良泽听后沉默。 他又问:“不是说害怕不进来?” 白狐伸爪按他额头,说一句按一次:“我仔细想了想,你是拔出镇仙玉的丹水真君,还有无生,能与我一战不落下风的圣剑宗弟子,有你在,我就不是很害怕,便勉强屈尊进来陪你一起看看。” 越良泽看着这只嚣张的狐狸,似认输般放开了它,任由它跳上自己的肩头。 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我能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5 23:59:27~2020-05-27 00: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糯米蟲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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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方天剑术至今无人能破,是曾经杀退过魔王的凶悍剑道。”越良泽低声说着。 白狐嗯嗯敷衍应着,低头咬他的手,见他还是不放,又啃了两口,倒也没太狠心用多大力气,就像是幼兽与主人玩闹的程度。 然后就被越良泽以手卡住了脖子,再也咬不到。 “古籍中记载,她二十六岁盛春嫁人,死在第三年的冬末。”越良泽说,“所有有关她剑道和功绩的事都在嫁人后停了。” “这说明她嫁人后就再没碰过剑。”白狐阴森森地说,“以她的身份地位,还有修为境界,却嫁给一个事事无成的纨绔子弟,世人都心痛她瞎了眼。” 越良泽:“你怎么知道是纨绔子弟?” 白狐挥着爪子,熟练的甩锅:“我师兄给的话本里都这么写的。” 越良泽默了一瞬,道:“写得挺对。” 白狐听后仰头看他。 喜婆喊道:“夫妻对拜!” 越良泽低头看她,就算是狐狸的形态,看着它时依旧能清楚地感觉铃萝的存在。 婚道中穿着喜服的二人规规矩矩地走完了所有流程,喜婆笑得满面花开,尖声道:“礼成!” 甘卯崩溃。 完了! 我真的娶了个见都没见过的女人! 阿姐!爹娘!俊俊!救救我呜呜呜! “入洞房,入洞房啦!”侍女们嬉笑着将两位新人送往去后边洞房。 奏乐再次响起,宾客们的欢笑声比之前更大了,纷纷站起身举着酒杯朝高堂上的赵母赵父走去:“恭喜二位!祝贺二位!” “恭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 “这可是左白真君啊,赵郎能取得如此娇娘,可是三生有幸!” 越良泽起身去追甘卯。 途径宾客路上,听见女人冷哼不悦道:“一个丑八怪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身旁的女人急忙道:“哎,玉姐儿小声些,你早前与赵郎暧昧,若是让左白真君知道了,可得小心呐!人家是赫赫有名的修者,多得是办法整治你。” 玉姐儿不屑道:“修者如何?道术厉害又怎么样?长得不行,以赵郎的性子就图个新鲜,我告诉你,不出三天,他准会腻了回来找我。” 女人叹道:“祖宗诶,你可小声些吧,别再说这个了,吃完赶紧回去。” 越良泽追着侍女到了后院,前方奏乐声与祝贺的声音都逐渐远去。 喜婆引路,笑着推开房门,侧身迎向二人道:“二位,请入洞房。” 新娘子迈过门槛,缓缓走进。 甘卯大喊给我停下不准进去!身体却不听,已经抬起脚,正要迈过门槛时,听见一声熟悉的大喊:“世子不能进!” 后方一名小厮忽然冲上前来,抱着甘卯的腰把人拖走:“快走!进去了你就真要跟这鬼新娘洞房了!” 甘卯看清眼前人后感动大哭:俊俊! “回来!”喜婆惊声尖叫,“把新郎带回来入洞房!” 侍女们齐齐转身追过去,姜俊背着甘卯跑进庭院,跟慕须京打了个照面,两边都是一愣,后方鬼气袭来,侍女们眼神空洞,飞身上前围着姜俊道:“新郎,快回去吧,新娘子在等着你洞房呢!” 声音却诡异的甜美。 甘卯在心中嗷嗷喊叫:滚开!要洞房你自己去!我不承认这门婚事!俊俊快走! 姜俊躲着来抢人的侍女,却见数条黑气形成的黑蛇从虚空中飞出朝他咬来,两条咬住了甘卯的衣服拉扯着。 “快救人!”琴鸢喊着,上前帮忙。 姜俊躲闪中朝慕须京喊:“帮他把身上的月咒解了!” 刚拔剑的慕须京听后一顿,淡声道:“不会。” 姜俊:“……” 他瞪大了眼震惊道:“你是月宫少主你竟然不会月宫的咒术?!” 慕须京蹙眉,眸光阴冷地朝他看去:“你怎么知道?” 姜俊还在震惊中,艰难躲着虚空中越来越多的黑蛇道:“不是,人命关天,你别开玩笑,你不可能不会月宫的咒术!慕景逸怎么可能不教你月咒之术!” 慕须京长剑一横,目标从黑蛇转向了姜俊。 姜俊没想到他竟然跟自己动手,被打得措手不及摔倒在地,背着的甘卯让黑蛇们群起攻之,缠绕着他将其拉走。 琴鸢看呆住。 怎么忽然之间自己人打起来了? “你……”姜俊拼命拉着甘卯的手阻止他被黑蛇们和侍女们抢走,同时狠狠地瞪了眼慕须京道,“你干什么!” “你跟慕景逸什么关系?”慕须京长剑指他。 姜俊没好气道:“我跟他有个毛的关系!” 慕须京却不为所动,又道:“你是谁?” 姜俊艰难地跟黑蛇们较劲,咬牙切齿地喊道:“你娘没跟你说过她有个哥哥吗?我是谁我是你舅舅!” 甘卯:什么?!你哪来这么大一个外甥! 越良泽跟铃萝刚到庭院,就听见这惊天动地一声喊。 慕须京听得沉默。 姜妙的哥哥? “愣着干嘛救人啊!”姜俊没好气地喊,“你来这看戏的吗?行就算你不会解月咒总该会拿剑砍死这些破玩意吧!” 越良泽掐了剑诀飞去,剑刃将黑蛇们斩断,慕须京回身将追来的侍女斩退,给了姜俊喘息的机会。 然而没了束缚的甘卯却不受控制地朝洞房方向走去。 姜俊把人拉住,再次询问:“你真不会解月咒?” 慕须京面无表情地答:“不会。” 姜俊神色犹豫,内心挣扎着。甘卯要走,他险些拉不住,越良泽给甘卯设了禁制阻拦他过去,却被一脚踩碎,显然拦不住他。 必须将甘卯身上的月咒解开。 月咒是北庭月宫的高级咒律,只有月宫的人知道如何解开。 见甘卯又被黑蛇缠住,姜俊暗骂一声,咬破指尖滴血点在甘卯眉心,注入灵力解咒。 慕须京见后眸光暗沉几分。 铃萝在外轻挑了下眉。 这姜俊,竟然偷学了咒律。 甘卯更是震惊无比。 他的好友姜俊不是个普通人吗? 怎么有灵力?还会修者咒律之术?! “你们看着点,我第一次解这玩意,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姜俊说。 黑蛇朝他疯涌而来,被越良泽与慕须京守在前方拦下。 白狐跳去姜俊肩头看他解咒,越良泽撇了它一眼。 甘卯眉心一抹月牙咒纹被火焚散去,咒术解开,他不再是一幅幅木木呆呆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活过来,拍着胸脯喊道:“俊俊!吓死本世子了!你怎么有灵力!还会咒律,你不是……” 他的话还没问完,姜俊也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天色大变,从夜晚转瞬到天明。 场景强制更换。 几人的位置从庭院变成了洞房屋檐下。 姜俊眼角轻抽,看见贴着喜字的喜房屋门从里边打开,穿着新郎服的甘卯从里边出来,神情姿态完全是另一个人。 他神色嫌弃,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嘟囔了句无趣,不经折腾。 甘卯:我他妈什么都没做! 姜俊扶额,前功尽弃。 “司命塔在回溯赵府曾经发生的一切,怕是与左白真君有关,部分禁制无法干扰,只能继续看下去。” 越良泽淡声说着,顺手把姜俊肩上的白狐拎了回去。 姜俊问:“那要是把司命塔毁了可行吗?” “行。”越良泽说,“但我暂时毁不掉。” 侍女们进屋去,却发出不小的惊叫声,男人们不方便去看,琴鸢跟白狐便悄悄过去看了眼,最后捂着眼回来,指着前边的甘卯骂:“混账!渣男!禽兽!” 甘卯内心哭泣,我不是我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7 00:00:05~2020-05-27 19:2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璐卡卡卡、祜休、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晚银繁筝决星胤祁珂 48瓶;顾苒815 20瓶;亲爱的C、潇洨暮雨、花不语、琳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白狐站在窗前朝里看着。 女人全身赤/裸,正颤颤巍巍地撑着双壁从地下起身,隔着纱质帷幔隐约可见身上血迹与不堪入目的伤痕。 她背对着铃萝的视线,因此不知左白真君此时是何表情,可受了如此屈辱,大多数人都是绝望愤怒的。 “少夫人。”侍女们给她披上衣服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去叫大夫?” 另一名侍女急道:“快去快去!” “可少爷刚才并未……” “你也不看看少夫人都什么样了!” 左白真君拢着衣服,轻声说:“不必去请大夫,帮我打点热水,让我沐浴就好。” 这声音跟她本人一样温柔。 侍女忙道:“是,我这就去。” 琴鸢气道:“这赵家怎么敢如此对待左白真君!怎么说她也是……” 说到最后又觉得不对。 左白真君的修为境界怎么可能被一个凡人伤成这样? “左白真君是谁?” 姜俊还不是很了解当下的情况。 琴鸢给他解释这是一个如何厉害的人物时,铃萝回来跳到越良泽的肩上说:“她大概是被废了灵脉,腕上有被抽取灵脉留下的伤痕。” 修者无论强弱,根基都在灵脉,灵脉被废,就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哪怕你脑子里装着再多的术法咒律万象,也用不出来。 “怎么可能?”琴鸢震惊道,“谁能废她的灵脉?她不是南山雪河的剑修吗?怎么厉害的存在南山雪河总不该……” 视若无睹吧? “成亲那会还有南山雪河送来的礼盒。”姜俊说,“我看见下人接待的,送礼的是个跟世子差不多大的男人,穿着雪河的门服,气质挺特别。” “那意思就是……南山雪河是知道的?”琴鸢不敢相信。 “雪河肯定是不管她了才沦落至此。”姜俊看着甘卯离去的方向皱眉,他们不再是成亲那会能自由走动,而是被禁制困在了左白真君附近。 “刚听完你们说的,我也想起一些事来。几十年前雪河有位非常厉害的女剑修,厉害到世人都传下任掌门会破例传位给她,可后来这位女剑修忽然就没了消息。有人说她与魔勾结,也有说她自甘堕落放弃修道,还有说她夫妻和睦膝下儿女成双隐退不再过问世事。” “夫妻和睦?”慕须京讥笑道。 姜俊看了他一眼,“那是别人说的。” 看着侍女们抬着热水进屋,琴鸢还在郁闷不解:“雪河怎么会不管她?” 姜俊说:“很简单,像雪河这样的大宗门,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抛弃自家弟子,更别提还是这般厉害的剑修,想想她被废的灵脉和雪河的态度,这灵脉多半是被自家宗门废的。大仙门内部争斗一点都不少,说不定这位左白真君站错了队。” 慕须京:“你也是大仙门的人。” 姜俊觉得他在针对自己,于是静默两秒后,挑眉看过去问:“你娘亲怎么不在这?” 慕须京:“……” 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在场的其他人都知道慕须京的娘亲是何许人,这对继母继子的关系总是被其他人议论纷纷。 慕须京冷冷地说了句:“她管不着我。” “是吗?你娘管不着,我这个当舅舅的更是管不了了。”姜俊笑道。 他看着慕须京微笑说着,表情却藏着暗讽:“倒是你为什么连月咒之术都不会,就这样以后还怎么当月宫掌门?” 慕须京:“我不会,你会了才奇怪。” 姜俊呵了声,却不再怼他。 铃萝知道白骨魔来顺义镇要找的是左白真君的尸骨,也知道她曾嫁过人过得不好,但也都是听说的,从未亲眼见过。 如今瞧见左白真君身上那些伤,才知旁人的描述全然不及事实的半分。 白左真君在屋内洗浴时,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女皆是一脸复杂。 “不说是仙门有名的真君吗?怎么却被少爷弄成这个样子?” “嘘,你小声些,真君手上的伤我以前见过……少夫人她怕是,没了灵力,是个废人了。” “什、什么?” “不然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嫁给少爷?” “这可真是……哎,我本来以为,遇上少夫人,还想等用心服侍好了,请她用法术帮我弟弟治病,却没想到她竟成了废人,一点机会都没了。” “……” 左白真君许久才从里屋出来,她穿戴好,素面去了前堂见赵父赵母。 早膳桌上,赵母笑呵呵地邀请她在身旁坐下。 赵郎不悦道:“怎么不涂抹点胭脂就出来了?你看看你那张脸,啧,素面朝天的像什么话,你们修者就只会学些乱七八糟的剑术,不会打扮自己?” 左白真君沉默着没说话。 她的眼一白一黑,乍一看其实有点吓人,赵郎抬首一看她的脸,道:“晦气,不吃了!” “混账!哪有你这么说的!”赵父怒而拍桌,“回来坐好!” 赵郎却一点都没被吓倒,“爹,你看她,新婚刚过,起来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也不叫我一声夫君,她才混账!我看啊,人家就是觉得咱们配不上她,端着修者的架子,看不起咱们,不然怎么一声夫君也不叫啊?” “这也太不要脸了!”琴鸢忍无可忍,要上前揍他,被姜俊拉住。 甘卯之前还在哭,这会气得破口大骂:操!你他娘盯着本世子的脸说这些混账话我真的要吐了!俊俊不要拦她让她过来打死这混账家伙! 父子俩吵起来,赵母起身劝架:“不要吵了,这像什么话啊,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啊。” 赵母身体不好,起来劝了没两句就头晕,一手扶着额角,赵父忙扶着她,怒道:“你这逆子!看看你把你娘气成什么样了!” 赵郎扯了扯嘴角,指着左白道:“是她气得好好!你看我们在这吵她就在什么都不说!指不定心里笑话!爹我跟你说,这人就是高高在上的修者当惯了,看不起咱们凡人,平时里——” 话没说完,就听左白细声道:“夫君。” 赵郎先是一愣,接着咧嘴笑得不能自已,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再叫啊?”他说。 左白抿了抿唇,看了眼快晕过去的赵母,低声道:“夫君,过来坐下用膳吧。” “好,好,夫人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得吃。”赵郎回来坐下,神色讥讽地看着她,“不如夫人亲自喂我吃吧。” 左白神色如常,她将所有情绪都藏起来,只露出温柔的一面,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喂他。 甘卯暴怒:这是我的脸!我的身体!你丢的是我甘王府的面子!你死了,等本世子出去就把你祖坟骨灰都扬了! 赵家娶了位女道君,这事全顺义镇的人都知道。 这位女道君是位非常厉害的剑修,出自大仙门,人们对她的往事津津乐道,第二日就来了许多人想要一睹真君风采,或是带了信礼来有求于人。 赵父让下人去拦着不让进,赵郎却开了门让他们全都进来,并扬言道:“我娘子可是有名的道君,天下没有什么难题是她解不了的,且心善,看不得世人遭难,你们尽管去求她,无论什么她都会答应你们。” 虔诚且有所图的人们来到左白居住的院里,侍女慌慌忙忙地跑来告知她缘由。 左白沉默,随后亲自出面,当着众人的面伸出手腕,告知腕上伤痕原因:“我灵脉已废,如今只是一个体弱的普通人,让诸位失望,很是抱歉。” 众人表情十分精彩。 一开始不少人还羡慕嫉妒恨赵家娶了一位道君,第二日就得知这道君是个废人,背地里众人对此感到十分好笑,酒饭之间常以此取乐。 “我以前见过的道君,哪一个不是英姿飒爽娇美俊俏,偏偏赵家娶得那位,跟以前见过的道君们比起来,简直不堪入目呐。” “别说长得难看,还是个瞎子呢!” “哎,本来就长得不好看,又瞎了一只眼,以前好歹风光厉害,如今却成了个废人,唏嘘得很哦。” “修者怎么了?没了灵脉还不是跟我们一个样,谁比谁高贵啊!” 左白足不出户,基本就在赵家庭院待着。她身上有伤,养好都得十天半个月,然而多半都等不到好就又被赵郎凌辱,伤痕总是新旧交加。 身体上的凌虐不够,赵郎还会故意将外界如何谈论左白的话告知她。 琴鸢看得都要气疯了,姜俊再次把她拦下,说:“这人做得太过,不像是单纯的性情残暴,更像是跟左白真君有仇。” “有仇?什么仇?杀他全家碎他筋骨将其挫骨扬灰都不为过!”琴鸢气道。 姜俊讪笑,你一个小姑娘还挺狠。 琴鸢左右看了看几位同伴,问:“怎么就我反应这么大?难道你们看了都不觉得生气吗!?” 白狐又被越良泽按在怀里,只能举个爪子说:“我很生气。” 越良泽发誓,他只是为了避免被生气的狐狸咬所以才按住了她。 姜俊说:“虽然我也很不爽,但生气没用,仔细想想后来这些人都死了,你就消消气吧。” 被强行剥去灵脉,活下来的身体也虚弱无比,左白虽然有所反抗,但那点力气实在不够看。 这夜赵郎喝了酒,外边下着雨,夜色的雨幕与灯火交加,衬得这庭院格外凄凉。 左白披着外袍坐在屋檐下听雨。 赵郎一身酒气,手里拿着把匕首,走到左白身后说:“今儿是玉蝶的忌日,我本来是该与她成亲的,你却说她是妖,让我爹娘赶走了她。” 琴鸢听到这顿住。 “她胆子很小,特别怕人,平时与人说话都磕磕绊绊,只能躲我后边默默地看,明明那么乖巧,也从未害过人,你却非要杀她。” 左白细声说:“她杀了人。” “你闭嘴!”赵郎抓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只有一只黑亮的眼瞳正倒映着男人狰狞的脸,“我不管她杀没杀,反正我已经看透了你们这些修者!是妖是魔又怎么样?她从未害过我!从未伤害过我!” 左白说:“从未伤害过你,所以伤害别人就可以吗?” “玉蝶她没有杀人!”赵郎怒声道,“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她,一点点机会都不给,直接杀了她!” 左白被他掐着脖子,呼吸艰难,抱在怀中的香炉滚落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 “今日是她的忌日,我总该给她带点祭品去。”赵郎说中,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冷笑道,“你这只瞎了的眼睛,就赔给她吧。” 左白伸出一手去挡,却被挥开,琴鸢跟甘卯都在喊住手,赵郎却手起刀落,将那白色的眼珠挖出。 夜雨渐大,倒在地板上的女人颤颤巍巍地起身,却走不安稳,从石阶上滚落倒在庭院中,夜雨落了满身,冲刷着她身上的血污。 左白神色茫然,缓缓伸手遮住自己的被挖的左眼,灰蒙蒙的眼中倒映着沉郁的天空。 “我杀妖除魔救人,哪里错了?” 有着无上剑道修为的左白真君,竟生了心魔。 心魔左白站在雨夜中垂首看她,神色冷漠,手中长剑是从十五岁就一路陪伴她,漫漫十年,却被她无情抛弃,剑鸣声声,满是不甘。 “你没做错。”心魔说,“你每个人都想救,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救。” 不! 每一个都值得! 左白对魔厌恶,自己生了心魔,比赵郎对她的折辱更难以接受。 她努力想要湮灭心魔的存在,这事却被魔界所知,一开始只是三两只灵魔站在窗上嘲笑她,渐渐地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来的魔阶级也越来越高。 世人将她遗忘时,魔界却将她的事迹传遍。 “左白,当年你以方天剑术杀我同胞时不挺威风的吗?怎么如今却连把剑都拿不起?”魔君带着一众灵魔立于虚空中,神色睥睨,居高临下地看着左白被赵郎欺辱,“可怜,实在是可怜。” 对于这么一个废人,魔君连欺压的心思都没有。 左白仍旧在压制心魔。 第一年,赵郎摘她一只眼,第二年,赵郎斩她一根手指。 第三年,顺义镇常有怪事,大家都说是妖魔作祟。 赵母病重,久不见好转。 顺义镇的确来了几只小妖,夜里吓了人,被添油加醋地描述,形容成了凶戾嗜血的大妖,人人自危,家里养的鸡被下山来的猛禽叼走也说是妖魔做的。 说法众多,随着那几只小妖越发肆无忌惮后,人们逐渐认为这是以前被左白杀害的妖魔来报复。 “她杀了那么多妖怪,如今成了废人,那些妖怪肯定是要找她报仇的啊!” “晦气!都怪她嫁到了这来,害得我们也跟着倒霉!” “老子今晚就去赵家找那婆娘赔我丢的几只鸡!” “还有我!我家的羊突然就病倒了,肯定也是她的错!” 人们跑去赵家闹,赵父气得不行,赵郎只冷眼看着,甚至言:“你们想要什么说法?杀了解恨?” 人们倒是被他直白的言论吓倒,忙道:“哪有这么严重,就是要她叫那些妖怪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也该找她,别拿我们撒气啊。” 赵郎不屑,骂一帮怂货。 赵郎的态度引得镇民们都很不服气,当夜,一小孩夜里撞鬼,被吓死了。 这家人哭得肝肠寸断,孩子父亲提着刀来赵家,一路冲进左白的庭院喊:“我要杀了这女人为我儿报仇!都是你招惹来的祸害!都是你害的!” 侍女吓得退走,没人护她,左白站在原地没动,她身子越来越弱,想跑也跑不过的。 于是她被踹倒在地,长刀砍在她脸上,肩膀,屋里血流成河。 侍女们尖叫着跑走大喊杀人了,快去救救少夫人。 可等赵父带着人过去时,却发现那提刀行凶的男人死在庭院里,而浑身是血的左白却站在门口,手中是那男人带来的刀。 赵父被吓晕过去。 一时间左白疯了,左白被妖魔附身等等言论传遍整个镇子,一天之间丧子失夫的女人更是难以接受,于家中自尽。 这似乎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他们围堵着赵家,要交出被妖魔附身的左白,要杀了她除魔。 赵郎开了门,将被绑了的左白推出去给他们:“要杀要剐随你们,别在这瞎闹吵着我娘养病。” 被推出去的左白浑身是血,面容被血色遮掩,看不真切。 她似乎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被人举着石头重重地砸在头上。 女人哭喊道:“就是你杀了我二哥,又害得我二嫂自尽,你才是妖魔,是恶鬼!去死!” 众人对她群起攻之,拳打脚踢,或是拿了棍棒刀剑敲打。 世人愚昧,也许这不是错,可因此作出疯狂的事,便是大错。 左白看见的不是人们厌恶的嘴脸,而是站在人群后,缓缓扩大的黑雾,从黑雾中走出的人影提着长剑。 “不……不要……”她艰难地出声,试图阻止,却被一个七岁男孩扔来的石头砸中,再也醒不过来。 左白真君嫁进赵家三年,第一次出门。 天色暗沉,有白雪从虚空中落下,女人已经死了,疯狂的人们却不知,仍在继续暴行。 于是黑影划出手中长剑,将人们的首级一一斩下。尖叫四起,人们不知所措地慌乱逃窜。 左白死了,她再也阻止不了自己的心魔。 她的心魔将顺义镇化为人间炼狱。 心魔手持长剑立于虚空之上,周身黑雾围绕,她掐诀燃起大火,对下边跪地求饶的人们视而不见,声色冷漠道:“来,该你们了。” 烈火焚烧到赵郎身上时,甘卯终于被放出来了。 他看见眼前因为痛苦而五官扭曲的男人,气得上去补了两脚:“你他妈简直畜生不如!给老子死!现在立刻马上!” “世子!”姜俊过去把他拉走。 琴鸢捂着脸靠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噫呜呜噫地拉着慕须京的衣袖擦眼泪。 越良泽目光沉静地看着上方的心魔,轻声道:“难怪雪河掌门也只能镇压顺义镇的恶鬼,没法消除,原来守在这里的是左白的心魔。” 他们出来后,铃萝便撤了画皮灵,眨眼看向倒在赵家门前浑身是血的女人。 火海中,一个黑影现形,弯腰动作温柔虔诚地将死去的左白抱起。 慕须京与越良泽同时拔剑指向来人,哭得正伤心的琴鸢被吓了一跳,铃萝将她护在身后,看向终于出现的白骨魔。 “我的师尊,死在赵家门前几十年,却连一个为她收尸的人都没有。”白骨魔柔声说着,当他抱起左白时,肉身风化,染血的以下只剩一具白骨。 “师尊?”姜俊跟世子都愣住,“她是你师尊?” 白骨魔被黑斗篷遮着容貌,看不清脸,只听他笑道:“我师尊哪里都好,就是太善良。死后也不愿自己的心魔伤人,因此在这镇上留了方天剑术,我若是想进来带她尸首出去,必须避开这剑意才行。” “于是借了你的镇仙玉挡剑意,丹水真君,想必是不介意的吧?” 越良泽问:“镇仙玉呢?” 白骨魔不答,而是上了虚空,与心魔并肩,大笑道:“这些人都活该,再受罪几十年也不够,百年,千年,万年,上万年!我要他们永无安宁转生之日!” 烈火不住降落,世子被烫得嗷嗷叫,姜俊拉着他,跟上边的白骨魔道:“随你想怎么样,我们跟此事无关,你先把我们放出去!” “走那边。”铃萝指着亮着幽幽蓝光的方向,“那是出口,趁这心魔还没再次发功,现在赶紧走。” 姜俊拉着世子就跑。 他对上边的师徒虐恋完全不感兴趣,倒是甘卯边跑边问:“为什么他师尊嫁赵家的时候这徒弟没来?第一年没来,第二年也没来,第三年还没来!整整几十年才来给他师尊收尸,这个逆徒!” 姜俊听得哭笑不得,“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你被绑走郡主担心死了!我可是拿项上人头担保必须救你回去的!” 甘卯忙道:“对对对,赶紧回家去见阿姐!回去叫麒麟卫来把这赵家的祖坟都给老子拆了!” 姜俊:“……” 慕须京拉着哭兮兮地琴鸢走了,铃萝问越良泽,“你怎么还不走?” 越良泽看向司命塔的方向:“镇仙玉在那。” 铃萝不紧不慢地说:“司命塔里记录的一切就是支撑心魔的存在,因为白骨魔用镇仙玉作掩护进司命塔,司命塔一直在被方天剑意攻击,如今它全靠镇仙玉撑着运行。你若是拔剑走了,司命塔毁,心魔散,顺义镇的人也就解放,不再受苦。” 越良泽听着,眉头微蹙,似在犹豫。 虚空上,白骨魔看着左白心魔,目光温柔,话里却满是自责:“师尊,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心魔的脸:“不过你放心,我们总有再见的一天,相信我师尊,很快的。那些把你害成这样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会废了他们的灵脉,将他们带到你面前忏悔,然后一起关在这鬼镇。” 心魔面无表情,它只在意下方的怨魂们,看都没看白骨魔一眼。 白骨魔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抱着左白的尸首离去。 烈火与白雪纷纷。 越良泽欲要往前走时,被铃萝拉着手往出口的方向走。 “不要去。”铃萝说,“你不是不要镇仙玉吗?就让它留在这,反正也没人打得过左白的心魔,也拔不出镇仙玉,把它留在这反而是安全的。” 越良泽低头看向被抓的手腕,沉默一会后,说:“这次可不是画皮灵。” “那又怎么样?”铃萝头也没回地说,“我反悔了,别说以后,我现在想碰就碰,不愿意你就拔剑。” 越良泽:“……” 还真是理直气壮。 他无声笑了下,任由铃萝带着自己走了。 越良泽离去前看了眼虚空上方的心魔。 不是所有怨气都必须被平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7 19:29:06~2020-05-28 22:3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招尸墓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呵呵小酒 20瓶;璐卡卡卡 14瓶;Panpan 2瓶;Rosie、glirid、企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冲出顺义镇,看见的是刺目天光,外边已是天亮,回头看去,顺义镇却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深深怨气让人毛骨悚然不敢靠近。 “世子!世子在这!” 穿过林中雾障,却进不去顺义镇的麒麟卫们看见甘卯出来时感天动地,纷纷上前把人护住防止意外。 楚异本想过去问他俩自己的混账师妹在哪时,就见铃萝牵着越良泽慢悠悠地出来。 这货倒好。 他在外边急着进去救人生怕这混账师妹被恶鬼撕碎死了也不得安宁,结果她此刻却像是夜半出游与野男人厮混的大小姐半点不慌。 真是白操心。 楚异狂翻白眼时,于休却是松了口气,上前道:“铃萝,可有受伤?” 铃萝见于休,立马松开越良泽小跑过去,“二师兄,我怎么可能被伤到。” 于休却见她衣上血迹蹙眉问:“那你身上哪来的血迹?” “这不碍事,别人的。”铃萝面不改色地撒谎。 楚异问:“别人是谁?” 铃萝:“别人就是别人,反正不是我。” 她看向不远处南山雪河的人,雪河的人倒是比之前多了几位,风天耀正拿着剑抓狂:“凭什么那魔能进去本少爷进不去!” 他身旁的青年玉沧无奈道:“人家是魔,进个鬼镇当然能行。” 风天耀转而瞪他:“我进个鬼镇还得入魔吗?!” 玉沧好脾气地笑。 铃萝收回目光,就听楚异冷笑道:“你就乱来,你二师兄进不去这边都急的要传信师父过来救人。” “镇守这里的可是位大人物,进不去也不奇怪。”铃萝说,“南山雪河的剑修至尊,左白真君在里边守着呢。” 提到南山雪河,众人不由朝风天耀一行人看去,风天耀闻言也看过来,有些疑惑。 他还未开口,哭得双眼通红的琴鸢就骂道:“你们雪河也太过分了,左白真君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也曾对雪河有过贡献,你们却放她在外任人欺辱!” 风天耀满脸疑问:“左白真君谁啊?” 玉沧小声提醒他:“宗内禁提起此人。” “为什么不能提?”风天耀也小声问他,“犯了何事?” “是位早逝的前辈,玄号左白,使方天剑术。”玉沧说,“因为叛魔被赶出宗门。” 风天耀听后挑眉,望向琴鸢说:“叛魔的人?” “什么叛魔!”琴鸢怒道,“她可是到死都不让自己的心魔伤人!” 风天耀不信:“要真是如此,她怎么会被废除灵脉?” 琴鸢生气地将顺义镇的事情声情并茂的讲述着。 先让众人想起来左白当年的光辉事迹,再对比嫁入赵家后的凄惨。 旁听的众人都惊呆了,个别人也忍不住悄悄擦泪。 风天耀听着也觉得这女剑修太惨,那赵郎不是人,顺义镇都是些蠢货,可这事关雪河宗门,他可不允许别人诋毁,便道:“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反正她被废灵脉,肯定也是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琴鸢:“那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风天耀:“那是赵家做的,跟我们雪河有什么关系?!” 一旁喝着麒麟卫递来的食物水果的甘卯朝南山雪河扔去一个小碟怒道:“老子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你休想狡辩不认!” 姜俊忙把人拉回去不要他掺和这事。 两边越谈越生气,大有要动手的意思,玉沧拦着风天耀顺毛:“息怒息怒,这事我看还是汇报给掌门,毕竟事关宗门,也不好就这样放着不管。” 于休则是拦下琴鸢,低声道:“此事已上报大掌门,他们会解决的。” “真要觉得不信,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楚异拔剑,朝又恢复鬼气动荡的顺义镇里走去。 铃萝看了他一眼:“你去干什么?” 楚异头也不回道:“见见传说中的方天剑术。” 不少人还真跟他一起去了。 于休有些担忧,想拦,却见铃萝摇了摇头,朝一旁把玩飞云听的越良泽抬了抬下巴。 越良泽低声说:“镇仙玉在司命塔里,有楚异在不会有什么事,但也动不了这顺义镇的阵法。” “镇仙玉在里边?”于休愣住。 越良泽嗯了声,一手划动着飞云听传文:“我已将此事告知师哥,师哥说不用管镇仙玉,倒是要注意那白骨魔的后续计划。” 于休蹙眉道:“白藏真君说的没错。” 越良泽看向铃萝,轻声道:“师哥要我回宗门一趟,即刻起身。顺义镇可进可出,但还是要小心注意,别惹恼了心魔。” 于休还在想左白跟白骨魔的事,铃萝倒是问:“叫你回去干什么?” 越良泽轻轻摇头,没说,他看着铃萝,目光略显犹豫。 铃萝看出他有话想说,眨眼问:“怎么?” “你玉听……灵息给我。”越良泽故作冷静地说,“白骨魔若有后续,我好告知。” 铃萝倒没有多想,拿出玉听给他。 加上好友后,越良泽将玉听还她,御剑道:“那我先走了。” 铃萝看着玉听,头也没抬地嗯了声,等她再抬首时,天光大亮之处已没了人影。 再看玉听,她不由弯唇笑了下。 风天耀硬是要闯顺义镇,玉沧拦都拦不住,只能陪着他一起进去。 一批人进进出出,天色很快暗下。 甘卯已被送回平遥城中,来此的各家仙门人也都去闯顺义镇,留下铃萝几人一时无言。 铃萝看向没动的慕须京说:“你接下来去哪?” 慕须京望着下方鬼镇沉默,好一会才道:“南山雪河。” “嗯?” “她已经在去往南山雪河的路上。”慕须京说,“这是拜访仙门的最后一家,过后就回月宫。” 铃萝也在看下方顺义镇,听后淡声道:“若是回去月宫,你可就得小心了。” 慕须京神色一如既往的阴沉,看不出情绪起伏来。 他在日落时接了月宫的消息回平遥城去。 胆子大的都去顺义镇里见识一番,出来时各个神色复杂。 有的哭哭啼啼,有的双眼通红,还有人破口大骂,从赵郎骂到愚民,再骂到南山雪河——风天耀一脚踹过去:“关我们雪河什么事!是不是想打架!来啊!” 玉沧把他拉走:“算了算了,同是仙门修者,哪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 风天耀听后更炸:“谁跟他自己人了!” 玉沧说:“掌门已知晓此事,他会有定夺,咱们此次是帮圣剑宗寻剑,既然镇仙玉也寻到了,就先回宗门吧,夫人见你上次比武受伤还惦记着呢,赶紧回去让她安心。” 风天耀不满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点小伤算什么!” 说着却是往铃萝的方向瞅了眼。 玉沧怕他急脾气上去找人打架,忙把他跟铃萝越拉越远, 铃萝正跟师兄们一起离开,顺便问琴鸢:“你接下来走哪?” 琴鸢苦恼道:“我的剑被顺义镇的恶鬼吞了,法器也丢里边,接下来……还是先回天极重新挑把剑再下山入世吧。” “不用,这个给你。”铃萝将长袖塞给她。 “诶?”琴鸢一脸懵逼地抱着天降神武,“这可是神武?不行不行,你快拿回去!” 她将长袖还给铃萝,铃萝却不收,她说:“反正你回去也是要挑剑,这把正好。” 琴鸢说:“这太贵重了!” 铃萝挑眉:“有什么贵重的,现在哪家仙门弟子不是拿着神武遍地跑?” 琴鸢听得哽住,心中咆哮那是你们亲传弟子才有的待遇啊!你看看别的弟子有把上品武器都不错还想什么神武呢! “我接下来要去寻剑,你陪我一起去吧。”铃萝说。 她想多多观察琴鸢,想再跟天道对话一次。 琴鸢这才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发问:“你要去寻剑?去哪寻剑?” “去很远的地方。”铃萝抬手在虚空中划了下。 田蓉师姐一事彻底断了线索,天极的人在平遥城转悠了数日,再无半点音讯后也各自撤走。 楚异谢天谢地,他终于能回天极休息会了。 至于什么白骨魔,什么左白心魔,各家掌门都出面全修界通缉了,哪还轮得到他操心,直接御剑回天极。 铃萝得知姜妙已去南山雪河拜访,便没再拦楚异,带着琴鸢离开平遥去寻剑。 她离开平遥城当夜,却瞧见早几天离城的慕须京去而复返。 慕须京身边跟着月宫的人,她没有打招呼,在闹市中擦肩而过。 北庭月宫的使者去了甘王府,从甘王府带走一人。 白骨魔放言,要为了死去的师尊报仇。 各大仙门虽然下了通缉令,个别人却等着看南山雪河的出事,因为左白是雪河门人,这二十六魔的怒火肯定会牵连雪河。 南山雪河与东岛天极素来交好,两方掌门更是至交,天极应对此事很是积极。 在其他人都关心白骨魔,要么积极对抗,要么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时,只有西海太初仍在为镇仙玉发愁。 白藏留在太初已久,今日告辞,太初掌教亲自相送。 掌教道:“镇仙玉已被丹水真君拔出,我等知道此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还是希望他能将镇仙玉带回来。” 白藏轻笑道:“他本来也不要这剑,若是当初你们没多此一举设阵法把剑换走,那白骨魔也不会得逞。” 太初掌教被他说得很是尴尬,老脸一红,再次拱手,还未开口就被同样拱手的白藏打断:“掌教莫要为难我了,如今镇仙玉就在平遥城外顺义镇内。丹水他发誓,此生绝不再碰镇仙玉,若是想拿回镇仙玉,太初也不用着急,慢慢来。” 潜台词:圣剑宗不会跟你们抢。 白藏笑眯眯地转身下山去。 哪怕金鸾池宴大会早已过去,西海城却依旧热闹。 子修在西海城热闹的街市道上朝他招手:“白兄!这是要离开太初回圣剑宗呐?” “不回。”白藏手里拎着个小酒壶转悠,“風卒国有惑妖出来,在都城里闹腾,死了不少人,我这接了请愿去除妖。” “風卒国?那挺远啊,惑妖出世,当真麻烦。”子修摸了摸下巴,“最近还有个白骨魔闹得人心惶惶,这些妖魔可真是……哎,闹腾的我这个闲人都得回去帮忙盯梢。” 白藏惊讶:“天极人手可不算少,怎么连你也叫上了?” 子修跟他并肩走着:“可不是嘛!虽然哪有热闹我就往哪里走,但那种送命的热闹我一向是不凑合的。” 白藏安慰道:“想必也不会让你做什么难事,放宽心,这白骨魔既然要报仇,肯定优先找得罪过他的人。” 子修忙摇头道:“那肯定没我什么事。” 二人在西海城外告别,各自走了不同的方向离去。 白藏去往風卒国的路上觉得无聊,便发飞云听问自家小师弟在干什么,要不要一起去。 越良泽路上遇妖魔闹事,耽误回宗门的时间,这才刚到。 穿过无尽的雪原,看见青翠山海,满目花香。 他回到圣剑宗时,被师尊怪慈仙首叫去井室。 越良泽跪坐在井室帘外,将在平遥城顺义镇所见所闻一一讲述。 他唯一省略的是对铃萝受伤的猜想。 两人一帘之隔,怪慈仙首在里边整理书柜,将放在桌上的各种书本抱起再仔细放进格子里。 “那年我见她时,她身旁跟着一名十六岁小儿,性情温顺,却是个半妖。”怪慈仙首不紧不慢地说,“人类与妖的后代,不被人所承认,也不被妖承认,世人将其称为怪物。” 这世间有妖,有魔,也有不能被两者概括的怪物。 人与妖虽能有结合,却极难生下活着的子嗣,人形的半妖因而极其少见。 “左白收了一只半妖为徒,她认为这小儿有着人类的心与外表,可被教化,只是他依旧有妖的血脉,无法被这世间承认。于是将自己的灵脉换他,洗去妖血。” 怪慈仙首认真堆放着书本,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南山雪河不接受半妖,也无法接受她收半妖为徒,两方因而决裂。” 越良泽默默听着。 怪慈仙首:“这是南山雪河当年事后给我的解释,是我所知,可我所知,有时也并非真相。” 越良泽:“师尊是觉得另有隐情吗?” 若说灵脉是为了徒弟,嫁人又是为何? 怪慈仙首不答,反问:“你二师哥的伤早已好,却始终不去入世,你知道是为何吗?” 越良泽神色沉静,他知道,但他不想答。 怪慈仙首也不在意,一边放书一边慢悠悠地说:“你二师哥是个很喜欢凡间热闹的人,经常在外待着叫都叫不回来。当年他与娿魔一战救了数不清的人,凡人修者皆有,但他重伤回来时,发现有人跟踪,便故意走了错路,两方交手才发现跟踪者都是各仙门的修者,他们试图找到圣剑宗所在之地,见身份被识破,便对他下杀手。” “没死在娿魔手里,倒是差点死在被他所救的修者剑下。” 自那之后,长嬴就不爱出山门去。 越良泽静默听完,轻声说:“大仙门忌惮的是仙首令,想要的是圣剑宗内的入仙门。” “入仙门,一步登仙。”怪慈笑道,“多少人渴望追求的就是这一步登仙,但我门内的入仙门,也许进可一步登仙,但去了就再也回不来这世间。登仙二字,是他们理解错了。” “你大师哥不可入世,二师哥伤了心,三师哥看似圆滑,实则冷心冷情,也许天下人都死光了他也不是很在乎,至于你,你的心思不在这些事上。” 怪慈转身看向帘外的徒弟:“长嬴说你呆,没有自己的想法,只听令行事。这话有一半是对的。” “你只是不想自己思考。” 越良泽瞥了眼身侧佩剑,淡声说:“我不适合。” “不适合什么?” “当修者。” “为何?” “不想救人。” 怪慈道:“不想害人,也不想救人。” 他问:“那当年为何愿意同我回圣剑宗?” 越良泽答:“不想害人。” 怪慈眉目慈和,闻言轻摇了摇头。 “为师可从未教过你当修者必须救人。”怪慈掀开帘子出来说,“仙首令由你三师哥拿着,他知道该怎么做。你入世三年,今年却是第一次与大仙门接触,我希望你可以为此多想想。” “自己去想,也为了自己想。” 师尊走了,留他一个人在井室面对满满的古书,一呼一吸间都是书页腐朽的味道。 越良泽闭眼静修。 无声和断意都安安静静地陪着。 他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夏夜的风,夜里的星火,河边有萤光与野花,男人背着一把重剑,牵着他走在夜色中,河的对面是欢笑热闹的人们在放花灯。 男人将手中会发光的风车递给他,又给他一盒糖,低声说:“越良,这是你娘亲的姓氏,很特别,很好听,也……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8 22:34:41~2020-05-29 23: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浓浓、39440008、璐卡卡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ulugulu 25瓶;刃舞 15瓶;34051272 14瓶;39440008、青山迢迢、招尸墓响 10瓶;贰捌肆 8瓶;诸葛大人是我的、浓浓、张家小哥名起灵 5瓶;喵呜、33655505、紫米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天际有大片火烧云,耀眼瑰丽。 铃萝在河边捧水洗脸,晃荡的水面倒映着她的模样,衣襟微敞,锁骨靠左下方可见一抹红色的花形印记。 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水珠顺着印记滑落。 “琴鸢。”铃萝回头指着自己印记处问道,“你看我这有东西吗?” “我看看。”琴鸢打量一番后摇头,“什么都没有,怎么了?” “没事,我看错了。”铃萝又看回水面。 这朵苦业花的印记只有她才看得见吗? 越良泽的记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多天以后,铃萝难得花心思去想这个问题。 两人在荒郊野外赶路,日落时选在河边扎营住下休息。 琴鸢生着火,将百宝囊里存的食物拿出来窜起放在架上烤,又捣鼓着各种酱料。 铃萝打水回来,在旁边帮忙,火焰暖暖的,驱散夜里的寒冷。 她故作无聊的问:“琴鸢,我有一个朋友,最近总问我一些难懂的事。” 琴鸢听这话眼皮一跳,捣鼓酱料的她抬头神色怪异地看过去:“这朋友问你什么?” “她之前被人追杀,中途绑了一个男人当人质,逃进一座山里,后来追杀的人攻山,这男人却没逃走,反而去拦攻山的人,最后自己死了。”铃萝问,“这男人怎么想的?” 琴鸢深吸一口气,对这个问题感到不可思议:“怎么想的?这还能是怎么想的!当然是为了保护你朋友不被那些人追杀啊!” 铃萝却很平静,补充道:“这不可能的,我朋友是魔,他是正派修者——” “等等,魔?!”琴鸢瞪大了眼,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铃萝,跟魔当朋友这种事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铃萝:“……” “打个比方,不是魔,就类似这样的关系。”铃萝斟酌措辞后重新说道,“你想,这男子是绑来当人质的,怎么可能反而去保护绑架自己的人呢?” 琴鸢想了想,又问:“你这个朋友,她长得漂亮吗?” 铃萝面不改色道:“漂亮。” “那怎么没可能?长得漂亮,世上男人绝大多数都会因此心软沦陷。”琴鸢高深莫测道,“就算性别互换一下,但长相不变,也很有可能。” 铃萝默然一瞬后,鄙夷道:“庸俗!” 琴鸢嘿嘿笑道:“世上本就是俗人多。” 铃萝想了想又道:“但我朋友说,这男子不是会被表象迷惑的人,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这么一听,那还真是让人唏嘘。”琴鸢转了转眼珠,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开始积极发问,“有没有更详细的补充?” 铃萝眨眼看过去:“比如说?” 琴鸢竖起一根手指头问:“那山上就住了这两人?” 铃萝点头。 琴鸢竖起第二根手指头:“孤男寡女?” 铃萝:“算是。” 琴鸢挑眉,问:“两人睡了吗?” “……啊。”铃萝懵了下,“睡?” 琴鸢悄声在她耳边解释:“就是——” 铃萝故作高深莫测道:“睡了。” 可那是练美人尖啊! 琴鸢听后微微睁大了眼:“哎,都这样了,你朋友还问为什么?她这也太迟钝了吧!” 铃萝:“……” “哪里迟钝了!”她不满嘀咕。 琴鸢翻动着烤架,一边拿着刷子刷油与酱料,没好气道:“先说男欢女爱这事,他就算是被绑来的,但也没限制他的自由,更不是霸王硬上弓,双方你情我愿,这还看不出来?” 铃萝强调道:“这种事也能见色起意,我朋友就是觉得这男子长得好看。” 再说要不是她用了媚毒要练美人尖,越良泽能滚上她的床? 可仔细想想,也就第一天是因为媚毒,后来都是越良泽自己先动手的啊! 琴鸢反问:“那这男子呢?” 铃萝纳闷:“我……我朋友哪知道他怎么想的。” 琴鸢叹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之前不是说了吗?这男子不是会被美色魅惑的类型,长得再漂亮也不会,可他却做出了这种事来,可知不是见色起意,而是真心的。” “真心?”铃萝神色古怪。 “对啊,真心,他真心爱这个女人,爱到愿意为她赴死。”琴鸢感叹道,“这已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啊。” 铃萝却听懵了。 等一下,谁爱谁? “什么爱到愿意为她赴死?”铃萝一脸震惊地问,“这哪是爱?” 怎么可能! 爱是卑鄙,自私且肮脏的,把对方捆绑在身边百般折磨,只需要满足自己取乐。 “这还不是爱?”琴鸢更惊讶,“怎么看这男子都爱惨了你朋友。命只有一条,他本就是被抓来的,算是无妄之灾,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不管攻山的人,却留下来阻拦,给心爱的女人拖延时间。这要不是爱,哪会去做这些事?” 乍一听很有道理,但这跟铃萝认知的爱完全不同,所以难以相信。 越良泽爱她? 简直笑话! 铃萝抓紧手中竹签,眉头微蹙着,她想起苦业花记忆中,男人背对着天照山慢慢消逝在黑色的焰火中。 他死后,无生仍守着天照山与四方禁兽对抗,没有人能往前一步。 可他不该死。 也不该这样死。 铃萝一想就觉得烦躁不已,心底杀意蠢蠢欲动。 她眨眼压制着,琴鸢没发现不对劲,还在翻转烤架,继续说道:“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都不一样。” 是吗? 铃萝狐疑看去。 琴鸢说:“比如我爹,他喜欢我娘,每天出门赶工时,都会提前问我娘想吃什么水果,晚上回来时给她买。” “天昼宗有个师兄,每天都会给阿兰送花,各种不同的花,都是新鲜的,每日从不间断,虽然阿兰最后跟别人在一起了,但那也是一种表达喜欢的方式。” 铃萝撇嘴说:“送花而已,有什么难的。” 越良泽也没送过她花呀。 水果什么的……倒是有问。 “这些当然是浅显易见的啦。”琴鸢哼哼说着,“也有危难关头见真情的,再拿阿兰来举例,她没被天昼宗的师兄打动,反而在一次外出历练时与一个书生相遇。” “书生腼腆,有些呆,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但是阿兰受伤那会,书生背着她走了很远很远,为她去求人拿药,不离不弃地照顾,那妖找到阿兰报复她时,也是书生拦在前边,让她先跑。” “还是那句话,命只有一条,若是当时连命都不要,或是为对方拼上性命,那一定是对自己非常重要的存在。” 这种事向来是说得容易。 真到那时候,许多人曾说过的誓言都将变为谎言。 铃萝越听越闷,手下不知轻重,将一把长竹签全都捏断了。 琴鸢越说越上头,对此话题无限唏嘘感慨:“爱可以是美好的,也可以是残酷的,不能只认定其中一种方式,这样做——” 她回头想拿竹签,却发现都在铃萝手里断成了两截,一时呆住。 “铃、铃萝,这这这……”琴鸢结结巴巴道。 铃萝把断了的竹签扔开,面无表情地说:“我重新削,你继续说。” 琴鸢莫名感觉后背一凉,直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有铃萝不喜欢听的,便小心翼翼问道:“继续说什么?” 铃萝:“说那男人这么做是为什么。” 琴鸢琢磨一会,试探道:“方才已经说了。” 铃萝停手,神色古怪道:“仅从这一件事就知道是爱了?” 琴鸢心说这人命都没了还能不知道吗! 面上却道:“也许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细节。” 铃萝沉默,半晌后,她削着竹签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琴鸢老实回答:“话本上看的。” 铃萝:“……” 那一点点动摇瞬间没了。 琴鸢接过她新削的竹签感叹道:“一开始我还以为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你自己,但仔细想想,这些事情都跟你对不上,方才安心。” 铃萝:“怎么可能是我!当然不是!绝对不是!” 琴鸢:“……” 这莫名激动的回答,反倒是让她有些动摇了。 烤串熟了,琴鸢递给铃萝几串,轻声说:“你那朋友显然不知情为何物,如今那男子也死了,我看还是别告诉她了,免得伤心。” 铃萝咬着烤串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琴鸢想了想又道:“不,还是告诉她吧,万一只是那男子单相思,你朋友对他感情不深,可能并不会伤心,但也算是能有所感悟。” 铃萝咬着肉,眨眨眼说:“伤心?” “若是两情相悦,喜欢的人却已身死,那当然伤心了。”琴鸢叹道,“换做我能哭个三五年。” 铃萝想笑,却笑不出来,而是在心中反问,越良泽死了她伤心吗? 伤心吗?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玉听就响了。 是云守息的传文,问她去了何处。 铃萝看了眼就放下,暂时没兴趣回复,这会天高皇帝远,不理他又能怎么样。 结果刚咬了两口肉,玉听又响。 铃萝低头一看,轻挑了下眉。 密密麻麻一大片传文,是越良泽发来有关左白与她徒弟白骨魔的消息。 越良泽:“这是我师尊告知有关左白的信息。” “听说你没回天极?” 铃萝擦了擦手,拿起玉听,慢悠悠地将左白相关的消息看完,接着放下玉听没回。 加上玉听七八天后现在知道问我啦? 吃饱喝足后,琴鸢伸了个懒腰,掐着火诀说:“你先休息,我守上半夜。” 铃萝走去大树旁坐下,这才拿起玉听回复越良泽:“没回天极。” 越良泽问:“那你去哪?” 铃萝:“去寻剑。” “跟你师兄一起?” “师兄回天极了。” “一个人去的?” “不是。” 越良泽看着飞云听陷入沉思。 那跟谁一起? 男的女的? 看着自己打上的传文,越良泽忽然醒悟,这回复实在不妥,太没分寸了。 正要删掉时,二师哥长嬴突然出现拍他一肩膀道:“好不容易出井室在这愣着干嘛呢,走,师哥带你出去玩。” 发出去了。 越良泽眼皮一跳。 “你跟谁聊?白藏?”长嬴探头看飞云听,越良泽秒收,起身道,“师哥你去玩吧,我还想在这坐坐。” 长嬴揽着他的肩膀把人带走:“坐什么坐,你这分明是有鬼,先前白藏说你跟那写信不回的姑娘见面了,现在不写信,改飞云听传文了?” 越良泽:“……” 他轻轻嗯了声。 长嬴笑他:“人家都不回你——” 话音刚落,越良泽的飞云听就响起。 他拿出一看。 铃萝回他:“是琴鸢。” 越良泽可耻地松了口气。 为此他在心里将自己鄙夷一番。 明明铃萝更过分的事都做了,他为什么却连发个传文都要如此小心翼翼? 作者有话要说:  铃萝的恋爱导师:琴鸢 琴鸢的恋爱导师:广大单身狗 越良泽:师尊,建议飞云听开发两分钟内撤回感谢在2020-05-29 23:58:51~2020-05-30 21:2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36551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灬雾见 20瓶;璐卡卡卡 12瓶;。。。。、焉是 5瓶;十九、亲爱的C、月下弦歌、琳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铃萝还在思考越良泽爱她这事,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太违和了,哪里都对不上,就像是要她接受鱼不是在水里游,而是在天上飞一样难以理解。 情爱这种东西越是深想越让她觉得恶心。 可如果是越良泽——她忍着恶心想了想,还是放弃深思。 反正越良泽无法阻止她。 铃萝心里碎碎念时,越良泽跟二师哥出宗门去隔壁山里转悠,一边给她发传文问:“你要去哪寻剑?” “我要去上无涧。” 越良泽看着这条传文轻挑下眉。 上无涧,一个存在传说中的地方。 对此记录非常少,具体位置飘忽,有说在西南之海,也有说在东北地下,只能言在这天地间,却有可能出现任何一方。 曾有许多修者找了一辈子也没能找到。 上无涧又名神剑墓。 那些丧主或是不愿再择主,进行自我封闭的神剑们,会自行进入上无涧,等待有缘人的到来。 上无涧的每一把剑都可算在神武之上。 它们存在了很长时间,最低也是几千年,上万年,谁也说不清。 这也是让无数修者穷其一生也不放弃寻找的原因。 因为记录少,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也有许多人觉得它根本不存在。 但越良泽知道上无涧是真实存在的。 他师哥们的剑都是从上无涧里取得,以至于他曾经认为上无涧其实是圣剑宗的剑库。 后来问了师尊才知道并非要修者去找上无涧,而是上无涧主动来找修者。 神剑入梦,告知入口的方向。 无生曾在上无涧待过一段时间,它嫌弃里边要跟其它剑分享地盘。上无涧里边什么剑都有,整天打来打去争第一,很烦,就跑出来自立山头。 就算是坟墓! 无敌的我也只能接受跟我无敌的剑鞘一起!别的剑滚开! 越良泽将上无涧的规则告知铃萝后问:“你收到神剑入梦的指引了吗?” 铃萝看着消息沉默。 她当然收到了。 在很早以前。 那是她十岁那年。 十岁的铃萝常常梦见自己身处一片薄薄白雾之中,时而在天空,时而是水面,哪怕场景不同,但那挥之不去的白色的、接近透明的雾总会准时到来。 带着些微湿意,却又随着她指尖划动而变换,似乎在柔声安抚,要她别怕,拼命朝她传递自己的温柔想要与她亲近。 当她走到白雾尽头时,看见的是一方倚着山壁的水潭,潭水清澈透亮,底下却无一活物,周边山花烂漫,再加上雾气氤氲,宛如仙境。 清澈的寒潭水中心有一把剑竖悬在上方。 像是透明的雾凝聚而成,看上去很薄,如冰棱,剑身细长,有着些微弯曲的弧度,隐隐透着几分贵气的金色流萤。 她走进寒潭来到剑身下方,看得更加清晰。 剑在发光,是温润透亮的光泽,也在散发着透明轻薄的雾气。 每一道雾气从剑身流泻时,剑刃上都会闪过五彩斑斓的世间美景色彩,当与人对战,刀剑相撞时迸发的剑气亦是与众不同,世间唯它独有,无法被复制。 用此剑挥出的每一道剑气都美得惊心动魄,让人沉醉其中,甚至难以察觉到死亡的恐惧。 被称为世上最美的神武剑。 平时它附在铃萝腰侧,因为接近透明,又能散做雾气,基本没人能看得出她到底带没带剑,除非她催动剑气现形。 与此剑对战亦是,偶尔你会不知道这剑去了何处,又从何处现身。 这把剑是世间之雾形成,这天地间它无处不在。 这梦反反复复,那时的铃萝不解其意,想要去拿剑却无法靠近,她又非要去拿,跟梦境较劲,常常因此醒来十分郁闷。 铃萝醒后还是很郁闷,抓着被子滚了一圈,睡在旁边的妹妹玉芝因此醒来,睡眼惺忪地问道:“阿姐,怎么又醒了?” “睡不着。”铃萝掀开被子起身,小女孩神色郁郁地说,“我去外边练会剑。” “诶?这都多晚了还练什么剑?”玉芝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小小声地说,“阿姐你别走呀,我就是怕黑不想一个人睡才来找你的,你走了我怎么办呀?” “阿娘不是给你房间点了不灭灯吗?整个屋子都透亮,怎么还怕黑?”铃萝下床穿着衣服。 姐妹俩声音都稚嫩清脆。 玉芝歪头看过去,小小声地跟她撒娇,“阿姐不要走嘛。” “我睡不着啦。”铃萝点了灯,又回来将被子给她拉上,“不准踢被子。” 玉芝眨巴着眼看她:“你走了,阿娘也没回来,你们都不要我。” 铃萝吓唬她:“瞎说什么呀,信不信我放雁兽盯着你睡觉?” “不要不要!雁兽长那么丑更吓人!我这就睡了!”说完一把将被子拉起盖住了脑袋。 铃萝拿着把木剑出门,外面庭院都亮着点点灯火,哪怕深夜,整个离宫上下各处依旧灯火明亮,许多地方都不会熄灯。 只因为离宫的二小姐怕黑。 铃萝没走多远,就在殿外,怕玉芝睡不着或是做噩梦醒了哭闹。 高墙内种着好几棵盛放的樱树,是从大仙门西海太初的樱林移植栽种,非有钱能做到。 女孩拿着木剑在樱树下练招,又回想了一遍梦中所见,深觉抓狂。 守在殿门的侍女轻声呼唤,铃萝收剑看去,一名披着淡蓝色长袍的美妇人正漫步走来。 她暗叫一声糟糕,立马转身往屋里跑,却被人柔声叫住。 “怎么晚了还不睡,在这干什么?”母亲过来问道,瞥见她藏在身后的木剑时眉头微蹙,不轻不重地叫着她的名字,却透着几分威严。 女孩眨巴着眼说:“我就是看看而已,没有练剑。” 母亲弯腰将她手中木剑拿走交给侍女。 铃萝一脸老实。 母亲没有多问,但神情举止都在说着没商量三个字。 “睡不着?”她揪着衣袖帮女儿轻擦额头细汗。 铃萝摇了摇头,跟母亲说着那让她郁闷奇怪的梦。 夜里风凉,母亲拉着她到樱树旁的石桌坐下,又给她掐了个火诀驱寒。 铃萝边说边抬手比划着:“那把剑很漂亮,无论是光泽还是形状,比阿娘你的剑还要漂亮。” 母亲耐心听着,神色温柔,在她好奇发问时为她答疑解惑:“神剑入梦,是上无涧在给你指引方向。” “上无涧?”女孩神色懵懂,“那是什么地方呀?” 母亲道:“许多人梦寐以求,穷其一生也想去的地方。” “你说的那把剑是由世间雾凝形,细长微弧,纯净无暇又可映照天地万物之美,散可至天地浩浩,被称作世上最美的神武剑,千年前就已没了踪迹。等你以后长大了,就可以根据上无涧的指引,去梦中所见到的地方找它。” 母亲起身,三指轻扣着咒诀走向她,“但是……剑对你来说,是最不需要的东西……忘了吧……” 冰凉的指腹轻点她额头,将咒诀送入。 “阿娘……” 母亲柔声说:“以后不要再偷偷练剑了,我跟你说过的,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学剑术。” 铃萝抿唇:“我不学剑术就是,可阿娘你也不教我咒律呀。” 母亲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等阿娘找到办法后,就教你咒律,除了剑术,你想学什么,阿娘都教给你。”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裹着披肩的女孩探头看出来,哭兮兮道:“阿姐,你快回来吧,我一个人睡不着,我害怕。” 铃萝:“……” 我这没用的妹妹。 她提着裙摆朝台阶上走去,一边说:“阿娘你可不能反悔。” “阿娘?”玉芝探头看过来。 母亲笑道:“多大了,还缠着你阿姐睡。” 玉芝小声道:“那还不是因为阿娘你每天都很晚才回来。” “好啦,我回来了,进去吧。”铃萝牵着她进屋,把门关上。 窗上映照着两个小人越走越远的身影,窗外的美妇人静默地看了会,双手掐诀点出两只护光兽守在门外,让围绕这殿门的光亮显得柔和又温暖。 只是没多久,离宫就被黑暗吞噬,再也无人点亮灯火照夜。 铃萝以前是不怕黑的,在外颠沛流离好几年后却怕了。 怕得要死。 上无涧给她的指引被母亲拦下,让她忘记梦中一切事物,直到今年那咒诀力量才失效,上无涧再次找到她,唤起她的记忆。 前世铃萝花了点功夫才找到那处水潭,如今重来一次可省了不少功夫。 越良泽等了许久,才等到铃萝的回复。 她说:“你别想探我话,等我取了剑回来,你拿无生跟我比一比,看谁更厉害。” 越良泽:“……” 谁要跟你比。 他让铃萝小心些,铃萝不以为意,前世她取剑顺顺利利,一点都不怕。 天明时她跟琴鸢再次动身,御剑赶路,又花了三五天的时间,跨域两个洲,进了大山之中。 琴鸢拿着提灯,左右打量着这处深山:“我们跑这么远,是不是要取很厉害的剑?” “一般厉害吧。”铃萝走在前边,看了眼天色后,转身将手中灵器递给琴鸢,是驱除山中妖魅的,“就在前边不远,不过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现在这里等一等,应该要不了多久。” 这一片地势较为宽阔,没有林中那么阴森。 琴鸢摇头:“我要去我要去!放你一个人去我怎么可能安心,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那就一起去。”铃萝倒不是很在意。 偏离山中石子路,穿过深林,来到倚着石壁而成的水潭边,入夜了,林中响起各种鸟兽鸣叫,走近后还能听见不急不缓的水声。 山林野花绕着水潭边缘开着,夜里有萤火在旁飞舞,新月从乌云后现身,无声观看着。 “就是这吗?”琴鸢左右看着,难以理解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出了景色漂亮外。 铃萝点着头,走到水潭边挽着衣袖,一边说:“我下去取剑,你就在外边等着。” “什么?下去?”琴鸢惊讶回头,就听噗通一声,身边的人已经跃身入水。 琴鸢:“……” 忽然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人,她有些懵。 这水潭也不知道有多深,铃萝下去没事吗? 琴鸢举着提灯上前打量着潭水,清澈却不见底,只能瞧见水波晃荡,水光斑驳,却没有半点浮物。 不说鱼虾,就连片花瓣叶子都没有。 干净的有些诡异。 琴鸢下意识地想离这潭水远些,暗暗祈祷铃萝早些平安无事的回来。 铃萝入水后没一会就发现水下起雾了,她顺着那抹白色的雾游着,出水面时,依旧是在水潭中,却与她梦中一模一样。 深山被白雾吞噬,坠着金色荧光,悬空在潭水上方被雾气环绕的长剑发出细微的剑鸣声,听起来竟是有几分委屈。 铃萝甩了甩脸上水珠,刚睁开眼看去,就见那透明长剑朝自己飞来贴脸,神武剑中传来她熟悉的剑灵声音:“主人你可算是来接我了!” “我在这里等你好几年了!一不留神突然就回到我还在上无涧等待被你召唤的时候,我真是吐了这天道,它有毛病!既然要你重生为什么把我给扔回上无涧!为什么不让我跟你在一起!你不知道我这几年在上无涧待着有多无聊!上无涧那些老不死的蠢剑因为想知道你跟丹水的事都快把我给问哭了!” 铃萝感受着冰冷的长剑贴脸,有些懵地眨眨眼。 她抬手握着剑柄问:“你还是以前的岁雾?” 岁雾委屈地嗷嗷叫道:“我是我当然是!我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半点没忘!这天下只有我一把剑知道你跟丹水真君睡过!” 铃萝:“……”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证明我会加字的!!感谢在2020-05-30 21:25:32~2020-06-01 00:0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璐卡卡卡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街角的白鸽 95瓶;呵呵小酒、我家有只小团子、浮生、祸水 10瓶;清暑 6瓶;加菲猫、奶茶店长 4瓶;咔咔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你还跟谁说过?”铃萝问。 要是有跟别的剑说过,她就让岁雾死在这。 杀剑灭口。 岁雾十分上道道:“主人你放心!这种天大的事我哪能随随便便就跟别的剑说!何况上无涧那帮没经历过重生的剑咱们也看不上不屑搭理。” 旁的人和旁的剑眼中的岁雾是沉默且高冷,被誉为世间最美的神武剑,只有别人跪求搭理它的份,它只需要高高在上无声散发自己的美,就能让众多修者疯狂迷恋一生只为找到它。 事实上它脾气暴躁话还多。 只喜欢跟主人唠嗑,铃萝曾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屏蔽自己的剑灵。 好在岁雾只喜欢跟她说话,不怎么搭理别的剑。 剑灵之间可以互相交流,但主人只能跟自己的剑灵沟通。 铃萝拿起岁雾,听它碎碎念道:“这天道怎么想的?是不是输不起?我都做好你死后我再回上无涧自闭个几万年,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想主人你就这样死了,你不知道丹水真君死的时候无生嚎得有多惨,散雾那会我听着都觉得耳朵疼!虽然我没有耳朵,但那瞬间我觉得我有了!” “……你知道他死了?”铃萝愣住。 “无生嚎得太惨,不止我知道,天地镜它们都知道!”岁雾语速飞快,“就是咱们跟天道打架那天,无生又被丹水真君召回来了,不知道怎么的在天照山跟那些人和四方禁兽打起来,最后死在四方禁兽的神火中。” “无生气得把四方禁兽的神火都染上煞气让那些人进不来半步。” “那会你已经把我散雾丢下,与天道破镜而去,我追都追不上。”岁雾说到这还有些可怜,“只好下去跟无生一起守着天照山,随后发现你与天道同归于尽,我正伤心时,没想到突然就回了上无涧!” 说到最后又生气了。 它当时都决定不回上无涧自闭,就守着天照山,却被突然送回去,看着那些熟悉的剑灵面孔,岁雾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后气得炸毛,在上无涧暴躁乱杀,把其它剑灵给看懵了。 在岁雾碎碎念的时候,铃萝却听得沉默。 连岁雾都这么说,看来天道没骗她,苦业花的记忆是真的。 可这人图什么? 铃萝语气幽幽道:“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岁雾:“谁?做什么?” 铃萝:“越良泽死守天照山。” 岁雾大惊:“这种事你确定要问我吗?” 铃萝:“……” 行,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剑灵是不太管也不想理解人类的爱恨情仇。 它们只需要主人的一个命令。 铃萝不再多问,拿着岁雾重新潜入水中离去。 再次出水仍是夜色,天上月半隐在乌云之后,只是少了雾气。 琴鸢听见出水声忙道:“铃萝?你没事吧?” “快上来。” 她上前朝铃萝伸出手。 铃萝上岸后抬手抹了把脸,她因为越良泽的事神色郁郁,一点也没有寻到神武剑的高兴喜悦。 看这态度琴鸢以为她寻剑失败了,便安慰道:“没事的,世上神武那么多,再不行你先用着长袖,我们回山去打吞天塔,总能找到适合你的剑。” “什么?”铃萝纳闷道,“剑我寻到了。” 琴鸢:“……” 那你怎么一副郁闷生气的样子呢! “剑在哪?”琴鸢上下打量了眼铃萝,“我怎么没看见?” 铃萝让岁雾显形,白色的薄雾一掠,琴鸢得以瞧见佩戴在她腰间的长剑,坠着点点金色流萤,些微薄雾环绕似透明的剑身,光泽透亮绝美。 琴鸢深吸一口气,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把剑。 “这、这这这真能从水里拿出神武剑来?”琴鸢震撼道,“也太漂亮了吧!我现在下水去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只有这一把。”铃萝掐着火诀将湿透的衣服头发烤干。 琴鸢好奇地打量着:“太漂亮了,简直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神武剑,细看剑身竟然反射着不一样的景物……等等,这种神武我好像在哪听人说过!” 岁雾也在打量琴鸢:“这姑娘眼生,以前没见过的,竟然能跟你一起来取剑,看来是关系极好,怎么样重来一次交到新朋友了吗?哪门哪派?今年几岁了?学的什么?剑术吗?剑术怎么样?看样子她知道我!怎么还不说?对,就是我,我就是那把最美的神武剑——名字,说名字,不会吧,你不会忘了最美的神武剑叫什么名字吧!” 琴鸢轻拍额头:“我忘记了!” 岁雾:“你竟然真的忘记了可恶!” 铃萝:“……” 她熟练又久违地将岁雾屏蔽。 两人在山里待了一夜,天明才离去,期间琴鸢始终想不起那把神武的名字。 他们来时匆匆,去时不慌不忙,一路游历斩妖除魔。 到东岛天极境内后琴鸢要先回天极补充灵器等,铃萝因此与她在东海城外分开,转而去了当年第一次与楚异去历练的村子四陌。 以前她这会还在勤奋修炼,跟着云守息四处游历提升修为,听从云守息的教导收敛心中仇怨。 那时只觉得师父好厉害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向师父一样厉害! 如今她却已十多天没回云守息的玉听消息了。 两个师兄的也没回。 若是回了师兄的,却没回师父的,那云守息知道肯定要疯。 但铃萝就是要晾着他,让他自己疯去。 此时她修为实力比当初翻了几倍,便决定提前去四陌村。 御剑到深山时,看见的是熟悉又陌生的陡峭山壁,依着山壁形成的山路窄小蜿蜒,走在那上边必须打起精神十分小心。 铃萝下山崖时恰巧遇见一个男人因为背了太重的东西而没站稳掉下去,同行的人发出惊叫,她借乘风咒瞬影过去将人重新送回山道上。 彼此打了个照面,竟是以前见过的。 “你、你是那位东岛天极的女道君!”对方激动道,“多谢道君相救!” 铃萝也想起来,他是当初那位要翻山去给自家阿姐拿药的少年。 村民淳朴,个高,男子常在外干活,皮肤晒的偏古铜色,二十出头就因此显得沉稳。 铃萝护着这几人到山下,就见刚被她救的田古过来拱手道谢:“没想到这次又是道君救了我,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报才好,道君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田古一定做到!” 当年她与楚异没有在村里留宿,却因为护他们走山路好几个月而混了个脸熟,不少人对她还有印象,因此热情邀约她进村摆宴欢迎道君。 铃萝忙说不用,她来此只是为了拦住去路的山崖,没想过要进村。 时至暮色,天极云霞满天,山崖路道上可见远处黑色的房屋几家,还有满目青绿水稻的梯田,夏季,整个乡野都是悠然的绿色。 铃萝送他们去路口时问:“最近有什么妖物来犯吗?” “没有没有,托两位道君的福,自从几年前那风妖被除后,我们这一片就没什么怪事,太平的很,出行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田古继续邀请道,“道君就随我们一起回去吧,我阿姐若是见到你肯定高兴得很,不止阿姐,全村人都高兴!” 铃萝轻轻摇头,正要告别时,却见夹杂在稻田中心的宽阔路道上,缓缓走来一头高大壮的黑牛。 坐在黑牛背上的六岁男孩朝他们招手喊道:“爹!我和哥哥来接你回家啊!” 田古旁边背着背篓手里还提着竹篮的男人看得眼角轻抽,笑骂了句:“这臭小子,又缠着阿泽带他出来玩。” 铃萝半眯着眼,目光打量地看向牵着牛绳的黑衣青年。 他穿的轻便,衣袖半挽,另一只手里拿着小孩喜欢吃的甜杆,长发高束戴着斗笠遮掩,抬首时逆着后方绚烂晚霞,将那清隽的面容衬得有几分疏懒。 越良泽瞧见跟村民站在一起的铃萝时微怔。 在铃萝眼中,此时的越良泽与这青翠却又静美的乡野混为一体,融成一幅让她感到舒心的画。 不过他这打扮,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已经归隐。 小孩想要从牛背上下去,跟越良泽交流着,男人走上前去喊道:“你慢点,别折腾阿泽了,我来我来。” 铃萝问田古:“那牵牛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在这的?” 田古热心解释道:“这位啊,叫阿泽,快半月前来的我们村,陈大哥说阿泽是嫂子那边的远房表弟,来这里探亲的。” 远房表弟? 探亲? 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越良泽将牛绳交给陈昊,朝这边走来,铃萝一脸高深莫测地等着。 田古比越良泽大一岁,跟他招呼道:“阿泽,这位是——” “师兄。”铃萝慢悠悠地说,“你来探亲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越良泽:“……” 田古瞪大了眼。 什么兄? 越良泽面不改色地接她话:“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你说。” 铃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同田古道:“这是我师兄,有些日子不见,没想到在这遇上。” 她顿了顿,又说:“我随他一起进村,但宴席千万不要,人多我害怕。” 越良泽听她说人多害怕时眼里掠过笑意。 真的是什么瞎话都敢说。 田古连连说好,非常识趣地拉着其他人先走,给他俩空间,去追着前边的陈昊疯狂发问怎么回事。 铃萝走在进村的路上,晚霞正一点点沉没。 她偏头去看身旁的越良泽,轻挑着眉:“师兄,探亲呐?是哪位嫂嫂,我是否该准备点礼物去。” 越良泽无言,有些无奈道:“我路过此地,见他家有魇魔入小孩体,便帮忙驱除,但陈大哥不想让别人知晓此事,我也不爱让别人知道修者身份,便对外说是远房表弟来探亲。” 关于越良泽不爱主动透露自己修者身份这事她倒是知道的。 圣剑宗弟子在外除害,若非必要,基本都不会说自己是圣剑宗的人。 危害解除就行了,哪家仙门解决的并不重要。 除非他们需要跟大仙门和朝廷打交道必须说明身份。 越良泽独来独往惯了。 他入世除的妖魔危害基本都在人迹罕见处,不是关外边塞就是各种深山村寨。 与大仙门打交道,西海太初那次是头一遭。 他若没有拔出镇仙玉,也不会让世人注意到他,便继续一人一剑行走世间,默默无闻着。 “你这样迟早会吃亏的。”铃萝哼道。 越良泽看她,“你取完剑没回天极,怎么来这了?” 铃萝的玉听在取完剑那日就没再看,越良泽的传文也一样,见铃萝没回,他以为这人已经回了天极。 “我第一次跟大师兄外出历练来的就是这。”铃萝抬手比划了下,看着前方陈大哥几人和一头牛,声色清脆,“等我杀完风妖回去你却已经走了。” 越良泽微怔,别过眼去。 “你看我。”铃萝在路道上停住,她握着岁雾,在越良泽看过来时道,“这把剑叫岁雾。” 细长微弧的剑身,袅袅白雾升腾,天边晚霞绚烂光芒被它吸入剑身,剑身光芒一闪,呈现着世间晚霞美景。 它依旧是透明无暇的。 那景物并非流转在剑身上,而是你的眼睛透过它看见了如此景色。 你眼中所见何物,取决于这把剑要让你看见何物。 所见即是天地万物至美。 越良泽透过这把剑看见了铃萝。 铃萝眸光清亮地看他:“我之前说过,寻到剑后就跟你比一比,看看谁更厉害。” 岁雾:这个丹水真君他!是活着的! 铃萝:“……” 算了,不比了。 没心情。 她忽然收剑,一脸漠然地往前走去。 这让正要说不比的越良泽陷入茫然。 他跟上去问:“铃萝……” “不比了。”铃萝头也不回地说,“反正我最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1 00:08:15~2020-06-01 23:1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糯米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姒 36瓶;莲亦 30瓶;呋喃果糖、山鬼 20瓶;白日永梦 12瓶;阿初、Aliy 10瓶;duck不必 6瓶;有辞也、24983004、刃舞 5瓶;没有、木头、咔咔阙 2瓶;曦城月、潇洨暮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两人走在回家村民的后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隐约能听见前边的谈话声。 天色逐渐暗下,田埂边上的房屋都亮起灯火。 铃萝瞥见越良泽手中的甜杆,朝他伸出手,越良泽便给她。 “魇魔除掉了吗?”她边吃边问。 越良泽看着前边的陈家小儿低声道:“还要两天。” 魇魔最爱入孩童体内,小孩抵抗力差,又有它们最爱的纯洁灵魂,被缠上的孩童多半会悄无声息地死在睡梦中。 只不过魇魔喜欢慢慢渗透宿主身体,陈家小儿被吞噬的比较严重,因此除魔速度不能过快,要慢慢来。 铃萝拿着甜杆指了指两人后方,说:“来的时候,那边有一座大山挡住了通往外界的去路,村民想要出去赶集或是求医,都得翻山越岭,走悬崖峭壁。” “当年因为风妖作乱,不少人从崖上掉下去死的死伤的伤,侥幸摔下来还活着没断胳膊断腿的,也必定被风妖吃了眼睛变成瞎子。” 越良泽说:“我听陈大哥说过,当年是两位天极的道君在这守了几月才抓到那只作乱的风妖。” 铃萝:“它太能藏了。” 越良泽问:“风妖已除,你还留了些禁制在这村里,一般妖物不敢靠近,怎么又来了?” 铃萝歪头看他:“因为有些问题的根源不在风妖上,我只是……” 想让这些人过得更好。 但她不再是当年的铃萝,无法再坦坦荡荡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身为二十六魔却有如此想法简直就是笑话,不管人还是魔都不会相信。 铃萝抿唇,看见天上新月,懒声道:“我想来就来,新寻了剑就想找地方试试效果怎么样。” 越良泽闻言垂眸瞥了眼她腰间的岁雾,道:“剑很漂亮。” 岁雾:天啦!这是真的丹水真君吗?主人你快仔细看看他!这是不是别人假冒的!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听见他夸我漂亮! 铃萝心说你本就是最漂亮的剑他说的是事实怎么就夸了! 岁雾还在震惊念叨:你俩为什么能这么和谐的聊天?他还给你甜杆吃?他为什么这么听话?以前这个时候他敢靠你这么近的吗?为什么主人你还心甘情愿的叫他师兄这对你来说不是耻辱吗! 岁雾:我在上无涧的这些日子都错过了什么?! 铃萝:“……” 屏蔽! 夜色渐深,路过村民家前,田古都会跟人热情介绍铃萝与越良泽,之前见过越良泽的人都非常惊讶。 村民有点慌:“没想到阿泽也是道君,之前我还让他帮忙锄地……这可真是对不住啊。” 铃萝看了眼眉头微蹙的越良泽说:“没事的,我师兄学艺不精,术法什么都不懂,能帮忙锄地也是好的,你不用跟他客气。” 尽管如此,村民还是有些惊慌。 这世上大多数普通人对修者打从心底里尊敬,却也有几分惧怕。 越良泽不喜欢人们对他的小心翼翼和过分关注。 到村子里面些后铃萝问:“你住哪?” 越良泽答:“陈大哥家。” 前边的田古说:“陈大哥家就一间客房,怕是住不了两个人,铃道君不如住我家吧,我家离陈大哥那也不远。” 陈大哥看了眼越良泽,忙道:“住得下住得下!孩子跟我们睡,就是两间客房。” 田古本还想说什么,被陈大哥踩了一脚,疼的嗷呜一声。 越良泽已经带着铃萝走去陈大哥家的方向。 田古:“哥你踩我干嘛啊!” 陈大哥抱着孩子翻了个白眼悄声说教。 越良泽跟陈大哥一家相处融洽,也知道他在膳食方面的特别,饭都是分开吃的。 偶尔他还会去山里自己找食材。 铃萝进院里好奇地打量着,陈家娘子热情招呼,等小孩回来后调皮捣蛋更是热闹。 乡下地皮倒是比城里便宜好得些,娶妻生子后陈大哥也将家里翻修一番,新搭了不少花果藤架,也重修了一间房。 饭后在院中歇息,看男人抱着孩子举高让他去摘藤上瓜果时,陈家娘子笑道:“多亏道君将风妖除去,我们才敢放心外出,以前能不出去就不去,最多也就几天一次,如今没了风妖作乱,缺什么就能安心去外边买回来,日子好过了许多。” 铃萝单手支着下巴,在看厨房里忙活的越良泽,一边跟陈家娘子笑着回话。 “我师兄……其实很厉害,路上我说他学艺不精不懂术法是骗他们的。师兄喜静,不喜欢别人知道他修者身份。”铃萝轻声说,“他肯定能除这魇魔,希望你不要因此担心。” 陈家娘子先是惊讶,而后笑道:“我们自然是相信阿泽的,当初要不是他,我儿怕是活不过那夜,对此我们一家都非常感激。” 铃萝轻轻点着头。 乡下夜里虫鸣声声,又是夏季,蛙鸣蛐蛐齐齐上,还少不了次次嘶声力竭的蝉。 灯火熄灭,村民们陷入梦乡。 一直在外看着天色没有进屋的铃萝拿着剑走了。 刚出远门,就听越良泽问:“去哪?” 铃萝惊讶回首:“你怎么还没睡?” 她瞧越良泽屋里黑漆漆的,以为这人已经睡下。 越良泽不答,又问了一遍:“你去哪?” “去山崖那边。”铃萝继续往外走。 越良泽跟着她。 铃萝不像之前那般悠闲地慢慢走,而是直接御剑到山崖处,又在路道边设了结界。 越良泽问:“设下音障做什么?” 铃萝:“怕他们听见。” 越良泽似有所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山崖,掐诀帮她把音障扩大范围。 他说:“如果你是要劈山开路,得将音障范围扩到田野那边才行。” 铃萝持剑回首看他,目光怪异:“你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 “猜的。”越良泽也看她,眸光清明,“猜对了?” 铃萝轻哼声,借乘风咒上虚空,手中长剑追着金色流萤化作薄薄白雾散去,分往山崖各处标记。 前世她计划了很久才动手,要顾虑方位,不波及旁边事物,又要计算路道位置等等,那些认真辛苦的日子,让她铭记于心,再来一次也无比熟练。 于是她刚到四陌村就打算直接动手。 只是没想到越良泽也在。 音障范围扩大,黑色的结界将村子拦在外边,随着铃萝动手,剑啸长鸣,山石滚落横飞,大地震颤。 越良泽双手快速结印,将一个又一个咒律使出,帮她掩盖这方异样,不让已经沉睡的村民察觉分毫。 他抬眼看着虚空之上手持岁雾的铃萝,即使在夜色下,她仍旧光芒万丈,耀眼夺目。 数百年来沉默在此的大山,被强势霸道的剑气劈开,裂缝逐渐扩大,这剑意势不可挡,宛如神龙冲撞,可吞天地万物般咬在山壁上。 四方结界都在颤抖,出现了裂痕,越良泽继续补上。 从深夜到天际翻出鱼肚白,晨光微亮,结界里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拦住人们去路的巍峨雄山,被霸道的剑意劈开,一条长长的、宽阔平坦的道路出现在两方山壁之间。 只一夜,却已彻底变了模样。 铃萝从虚空中下来,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有些累。 她看见越良泽在给两方山壁设结界,防止高空碎石砸下。 铃萝走过去说:“等日后他们种些花花树树就不怕了,再做点石灯之类的,也不怕走夜路。” 越良泽看她疲惫的眉眼,问:“怎么想到做这些?” 铃萝没答,伸手拉着他的衣袖一头载进越良泽怀里靠着。 越良泽愣住。 “太累了。”铃萝说,声音很轻,“又累又困。” 越良泽对铃萝的示弱没有半点抵抗力,心软得一塌糊涂却没有显露半分。 他背着铃萝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光亮在两人身后缓缓浮现。 铃萝靠在他背上闭着眼说:“不为什么,我想这么做所以就做了。” 这辈子不需要说什么为了世人,为了让他们过得更好,为了他们出行更方便。 她曾给予善意,也给予恐惧。 哪怕她救过再多的人,杀了再多祸乱世间的妖魔,也敌不过她杀一人就是罪。 “你不要跟他们说,也不要跟任何一人说。”铃萝嘀咕道,“我才不要听那些恭维的虚话,也不是为了谁,我就是为了试我新寻到的神武剑。” 越良泽嗯声答应着。 铃萝神态娇憨地打了个哈欠,道:“要是他们问起,你就说、就说……这山自己想开了。” 越良泽听后忍不住笑。 铃萝恼道:“不准笑!” 越良泽:“嗯。” 眼里还是有笑意。 铃萝又道:“别人可以不知道,但你一定要知道,这样以后你就……” 就不会跟那些人一样凶她。 铃萝想了想越良泽也责骂鄙夷痛斥她的场面,不由胃疼,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感觉难以接受。 好在以前越良泽从未说过。 可铃萝又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入魔时,一回首就对上越良泽的剑。 那时无生离她可真近,差点点就贴着她颈间肌肤划过去。 现在仔细想想,似乎那时越良泽是要杀她的。 铃萝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愣住,忍不住歪头去看越良泽。他正背着自己走在天色显亮的路上,晨间的风很凉,带着田野里青草香味。 男人宽阔的肩背结实温暖,让人想要靠着舒服地睡个好觉。 他的侧脸跟记忆中重叠,恍惚中瞧见天照山大火烈烈,把一切都烧毁了。 铃萝太累,没能问出心中疑惑便靠在他身上睡去。 可却有苦业花入她梦中。 铃萝看见越良泽跪在圣剑宗山门前。 他跪了很久。 从天明到天黑,日夜几经轮转,他仍挺直腰背跪着,神色沉静,目光一如既往的明亮干净。 夜里暴雨洗刷着山门前的巨石,圣剑宗三个字被雨水打湿。 他淋着暴雨静思。 天亮时,大师哥站在山门内对他说:“我本以为你会入魔,都想好到时候该怎么制止你,却没想到你自己撑过去了。” 越良泽低垂眉眼,像乖巧听训的学子。 大师哥打了个响指,将他身上湿气散去恢复干爽。 他不紧不慢道:“你不是最讨厌魔吗?因为厌恶,所以死也不让自己变魔,怎么如今却为了一个入魔的人跪在这?” “她入魔后大开杀戒,做了你最讨厌的事。” 越良泽哑声说:“我能撑过去不入魔,是因为她曾在我眼中十分耀眼。” “她在金鸾池宴上战神术剑意耀眼,劈山开路,造龙车飞云为世人,独自一人守城不退也耀眼。” “师哥,她每次出战,斩出的每一道剑意都是坚定的浩然正气,只要看见她,我就会被影响。因为她在我眼里太过耀眼,从她的剑意中获得了力量,所以我不准自己输给魔。” 大师哥说:“可她入魔了。” 越良泽垂首道:“是,她入魔了。那日在南山雪河,她入魔我是想杀她的。” 他的剑已到铃萝身前,却在她回眸的瞬间输了。 他曾想要坚持下去的道被铃萝抛弃践踏,因而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弱小。 铃萝给了他力量,又毁了这股力量。 越良泽跪在山门前静心反思。 他做了错误的决定。 越良泽低声说:“我杀不了她。” 大师哥屈指弹他额头,叹道:“傻子。” 越良泽又跪了数日。 白藏回宗门,跟跪在巨石下的越良泽细数着铃萝在外做的事。 “她这会在南江城,外传说是要练美人尖,派了不少灵魔出去抓人。” 白藏说:“她自己选的路,这世上已经没人能左右她的决定。你也不行。” “东岛天极和南山雪河恨她入骨,追着不放,大仙门都联手了,也没我们什么事,比起去杀她,我更在意深渊灵脉的问题。” 白藏跟他碎碎念着。 三师哥是圣剑宗最冷心冷情的人,也就偶尔会对自家师哥师弟们勉强用点心。 天色刚暗,宗门上下灯火明亮。 师尊总算愿意来山门前见他。 怪慈看着小徒弟说:“圣剑宗没有把人逐出师门的规矩。一入我山门,生死皆是门中人。” 越良泽抬首看他。 “但圣剑宗与魔势不两立,你此番下山却是为了魔。”怪慈轻轻摇头,神色有几分无奈,“你大师哥是守门人,你能从他手中过这山门,便自行离去吧。” “你仍是我徒弟,可这一去,你与你的后人,生生世世不可再入圣剑宗。” 越良泽沉默着,对师尊低头叩拜。 三跪之后,他拿着剑起身,与守在门前的大师哥一战。 大师哥没用全力,他也受了伤。 越良泽擦着嘴角血迹,拿剑迎着夜色下山去。 他想找到那个女人,看她如今是何模样。 可他伤得很重,连御剑飞行都做不到。哪怕大师哥没用全力,却也没让他好过多少,出了茫茫雪原,他栽倒水中,任由水流带他离去。 不知何时,越良泽遇见一个好心的渔夫将他从水中捞起来。 天色蒙蒙亮,偌大的河面上渔夫撑杆行船。他回首时瞧见从水里打捞起来的男人睁开了眼,便搓着手笑道:“小哥,你终于醒啦?” “那剑护着你,我想帮你看看伤都不行。” 越良泽睁眼看了看天色,哑声道:“多谢。” 渔夫笑道:“救命的事,能帮就帮。” “小哥要去哪?咱们先回城里找家医馆看看?捞你起来的时候,你身上可都是血。” 越良泽说:“我要去南江城。” “南江城?”渔夫摇着头道,“南江城那边可热闹,修者打架,妖魔横行,官府都没辙,闹得天翻地覆,如今被一个魔女接管,小哥我看你伤成这样,还是别去的好。” 他见越良泽起身,又补了句:“不然等伤养好了再去吧。” 越良泽:“我现在就得去。” 渔夫纳闷道:“都这样了还非要去?是家里有人在南江城出不来吗?” 越良泽摇了摇头,“我要去见一个人。” 渔夫问:“什么人这么重要?非得受这么重也要去?” 越良泽轻声答:“心上人。” 渔夫先是一愣,接着摇头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1 23:13:40~2020-06-02 23:3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祜休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祜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祜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姜花 27瓶;吉加 20瓶;祸水、岁游、喵喵想当大富婆、灬雾见 10瓶;走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越良泽翻山越水也要去见他的心上人。 刚进南江城却被琮秀拦下,他为了镇仙玉要与越良泽比个高低。 若是琮秀赢了,就要越良泽去将镇仙玉取出带回西海太初。 越良泽说:“我伤成这样,你也要与我比吗?” 琮秀沉默一会后拔剑道:“抱歉,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 越良泽没有退避,只淡声说:“你告诉我她在哪练美人尖,我跟你比。” 琮秀答得干脆:“南江城望楼。” 越良泽这才拔剑。 与琮秀一战他虽受了伤却并没有输,在铃萝问起时,越良泽的沉默只是不想她的重点在静夜剑上,他们应该有比为何受的伤更重要的事要谈。 对越良泽来说媚毒只是借口。 不是铃萝拉他下深渊,是他自己放弃跳下去的。 越良泽比铃萝醒得早,他坐在床边看了铃萝许久。醒时傲慢骄横的魔头,睡姿却非常乖巧。 她的脖颈纤细,手腕也细,他握着都嫌太瘦,这女人本是柔软纤细的,却又有一颗冷硬的心,他怎么都捂不热似的。 以前他只是看着,如今却能碰到,那触感让他想了更多。 越良泽只觉得自己一手就能握住她的五指,铃萝在他眼里变得如此细小脆弱,这样一具柔弱的身子是如何经历那些苦难走到现在的。 人是自私的。 当你决定要保护某人时,你将站在他身前为他抗所有伤害,让自己受伤来保护别人,这种事向来是说得容易做得难。 越良泽想起师尊曾跟他说过:“当修者并非一定要救人。” 事实上当修者必须要做的是与妖魔对立。 他也想起左白的方天剑术,诛杀一切妖魔。 无论这妖魔是否害人,是否想要从善,是否要与人类和平相处。 左白顺应天道的指引与妖魔势不两立。 人间不该是它们能踏足的地方。 可魔由心生,人是本源。 怎么可能杀得完。 越良泽知道自己不配做修者,也不愿入魔,更没法做一个普通人。 他只是想护着铃萝,不想她再受伤。 越良泽因此变成了世间的怪物。 他低头看还未醒来的铃萝,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说:“不要太难过了,你没做错。” 你没做错。 梦中的铃萝睁开眼时,梦外的铃萝也醒来。 屋外十分热闹,似乎有许多人在外边说着话。昏黄的光芒映照在窗上,她侧头时,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到枕上。 铃萝不由愣住,抬手摸了摸眼角湿润。 哭什么哭。 她这么问着,撑着窗沿起身看向窗外,能听见孩童稚语声声,还有陈家娘子说话的声音:“阿泽,铃道君还没有醒吗?” 越良泽嗯了声。 陈家娘子道:“要不要叫她起来先吃点东西再睡?” 越良泽说:“没事,让她多睡会。” 话刚说完,铃萝就推开门出来,正迎着下沉的太阳,刺眼光芒让偏了下头。 院中的越良泽回头看她,陈家娘子笑道:“醒了醒了,道君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之前就给你备好的薯饼豆饼热一热马上就能吃。” “饿了。”铃萝揉着眼睛,低声说,“想吃师兄做的。” 越良泽没意见,放下手中东西起身去给她弄吃的。 陈家娘子牵着孩子的手上前跟铃萝说:“一夜里大山开路,虽然阿泽说是什么天地异象,跟你们没关系,但大家都知道,其实是道君你帮忙开的路。” 铃萝还在揉眼睛:“不是我。” 陈家娘子眼中含泪,闻言跪下擦了擦眼睛又笑道:“道君你仁善,肯为了我们开山辟路,如此大恩大德,我们世代难忘。就算不是你,这天地异象肯定也是因为道君才会发生,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忘记你的善举。” 铃萝弯腰把人扶起来,轻摇着头,眸光复杂,只抬首时笑了下。 她顺手掐了下男孩白嫩的脸,道:“以后他不用再爬那么高的山壁出门赶集,也可以去看看更远的世界,天大的好事,就莫要哭了。” 孩童不知阿娘为何哭,只兴冲冲地喊:“阿娘阿娘,我还想去那边玩!之前的山分开成两半,变成两座好高好高的山了!” 陈家娘子擦着眼泪笑道:“好好,我们跟你阿爹一起去看。” 她识趣地将空间留给这二人,带着孩子出门,也要外边的村民们不要进去叨扰。 铃萝到院里一角接清水洗脸,将那抹沉重洗去,迎着晚风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 她歪头朝厨房看去,越良泽倒是轻车熟路地烧柴切菜。 铃萝闷头又接水洗了洗脸,她的玉听一直在嗡嗡响着,好几次越良泽都朝她看来,那表情像是无声询问你这还不看看你的玉听? 铃萝走到厨房门前,问:“你几次三番看我干什么?” 越良泽:“……” 他提醒道:“你的玉听一直在响。” “响就响。”铃萝没进去,就在门口,逆了半边身子的光影,她有些懒散地说,“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越良泽:“这怎么知道?” 铃萝无趣道:“像这般发个不停没得到回应誓不罢休的只有我大师兄。” 楚异啊。 越良泽眼角余光轻扫她,却发现铃萝在看自己,他收敛心思,又道:“不会是别人?” 铃萝见他不信,这才拿起玉听点开传文给他看:“我就说是他吧。” 楚异:“你没死?” “十天半月没消息我以为你都已经风化了。” “取剑就取剑,不知道取完了说一声?” “就算没寻到剑,除了我你二师兄跟师父又不会笑话你,你躲什么?” “???” “没死哼一声!” “琴鸢都回来了你又去哪浪?” “哟呵你还要三过家门不入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才连玉听都不敢回了!” “铃!萝!” 越良泽:“……” 他一脸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继续切菜,道:“你师兄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不如多担心自己。”铃萝漫不经心地回楚异传文。 楚异收到消息后秒回暴躁道:“昨日师父得知琴鸢回了天极,你却没回,整个人都冷得像块冰似的,于休都不敢靠近,我被他老人家按着比了一日的剑,你要么现在就回来,要么永远别回来!” 铃萝面无表情道:“师兄,师父要是知道我回了你的传文却没回他的,你觉得你还要挨打几日?” 楚异:“……” 他看后立马把铃萝的灵息从自己的玉听中删掉。 云守息路过,瞥了眼拿着玉听的大徒弟,淡声问:“你师妹回传文了?” 楚异面不改色道:“没有,我玉听里没她。” 云守息神色淡淡地看他,听大徒弟鬼扯:“前些日子不小心删掉,还没加回来。” “真的。”楚异拿着玉听给师父看。 云守息轻笑声,敛了眉目离去:“饭后到上南苑,我看看你近日咒律修行。” 楚异:“……” 又是我?! 死师弟不死师兄,楚异面色郁郁地去找于休威胁他到时候跟自己一起去。 对此天降横祸的于休一脸懵逼。 铃萝关了玉听,任由师兄们自生自灭。 她看着眼前的人,梦里梦外都是他。 越良泽听她问:“你讨厌魔吗?” 被问得突然,越良泽不由回头看她:“嗯?” 铃萝重复问道:“你讨厌魔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越良泽转过头去,神色如常。 铃萝说:“就想知道你讨不讨厌。” 越良泽切菜的动作顿住,片刻后才嗯了声。 铃萝又问:“很讨厌?” 越良泽说:“特别。” 铃萝沉默。 她脸色略显纠结,脑子里似有好几个人在叽里呱啦。一个想嘲讽,另一个又想生气命令他不准讨厌,还有的在问十万个为什么和嘤嘤嘤。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把这个话题盖过去。 铃萝吃饱喝足后总算打起点精神来,但她的目光总是落在越良泽身上难以转移。 越良泽都忍不住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怎么忽然一直看我? 铃萝答得理直气壮:“看你怎么了?” 越良泽:“……” 没怎么,你想看就看。 因为山路的事全村的人都很激动又兴奋,他们聚在一起大摆宴席,甚至买了烟花庆祝,夜里砰砰巨响,绚烂烟火在墨色夜空中绽放。 铃萝跟越良泽夜里出去走了一圈。 他俩避开人多的大路,走了窄小的田埂,绕着梯田一圈又一圈去了高处,回首就看见夜空中的绚烂烟火。 哪怕隔了这么远,也能听见灯火明亮处传来的器乐声。 铃萝坐在高处沉默着看了许久。 她没说话,越良泽也安静地陪着。 等烟花过后,越良泽见她还是没说话,便蹲下身去,伸手轻捏着她下巴转过来问:“怎么不开心?” 铃萝怔怔地看了他一眼:“你胆子挺大,竟然敢碰我。” “是你先动手的。”越良泽指了指她一直抓着自己衣袖没放开的手。 铃萝:“……” 她轻哼声,别过脸去,又被越良泽抓回来看他。 他虽没再问,却等着铃萝回答。 于是铃萝说:“你让我开心不起来。” 越良泽万万没想到天降刀子又狠又准地插他身上。 铃萝低声说:“你做了很多事都让我开心不起来。” 越良泽闷声问:“我做了什么?” 铃萝缓缓抬眼看他,月色盛大,眼前这双漂亮的黑眸眼中只倒映着她一个人。 她忍不住想到云守息。 那段日子里云守息的眼中也只有她一个人,她也只能从男人的眼中看见自己。 可那双漂亮的眼中,她是凶狠怨恨,还带着惧怕的脆弱无助。 铃萝伸手遮住了越良泽的眼。 她另一只手环住越良泽的脖子靠在他背上凶巴巴道:“我不想走回去。” 越良泽一言不发地背着她起身。 他又问:“我做了什么?” 铃萝哼道:“说了你也不记得。” 越良泽蹙眉:“你说。” 铃萝就瞎说:“晚饭没给我做红糖饼,早饭午饭都没给我留,出门时问我要不要带水的语气太凶,没有提前把我叫醒,跟小孩玩不跟我玩,没让我看见日出——” 都是胡说八道。 越良泽却听得认真。 铃萝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歪头去看他,纳闷道:“你怎么都不反驳一下?” 越良泽看着脚下的路答:“你说的有道理。” 铃萝:“……” 有什么道理! 她哭笑不得,却总算是笑了。 两人回去已是深夜,却还有部分村民在外喝酒笑闹。 越良泽帮陈家小儿除了魇魔,陈家夫妻又是一顿感谢。 铃萝还是有些累,倒回床上一会后却没有睡意。 她闭上眼就是越良泽。 越良泽跪在圣剑宗。 越良泽说她耀眼。 越良泽拿着剑下山。 越良泽说那句心上人—— 越良泽越良泽! 好他个月亮! 扰人心神! 铃萝恼得翻身起来,轻手轻脚地开门去了越良泽那屋。 她去了,却是在门外犹豫徘徊,没敢敲门。 越良泽察觉到她在门外,却没惊扰,在想铃萝要做什么。 直到天降大雨,雷声轰鸣。 铃萝猝不及防被大雨淋着,满身湿漉漉。 越良泽瞬影去开的门,把傻乎乎站外边的铃萝给捞进屋里。 暴雨来得及,哗啦啦的响。 越良泽给她擦脸上水渍,神色莫测道:“你在外站那么久,就为了等这场雨?” 铃萝:“……” 我为了见你而犹豫你却说我在等雨! 你这是对心上人的态度吗? 她气得转身就走,被越良泽拉回。 见他掐了火诀,铃萝说:“你怎么什么都用咒律解决,灵力多了不起吗!” 越良泽被说得莫名,便灭了火诀抬眼看她。 铃萝也在看他。 窗外夜雨声声。 越良泽看着她,没用咒律,抓着衣袖动作轻柔地帮她擦着水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2 23:37:38~2020-06-03 22:1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indy晕晕、丿妖丶狐、清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じ戀雪ゃ 30瓶;呋喃果糖 20瓶;我来撒花花、祸水、招尸墓响 10瓶;亲爱的C 4瓶;走走、没有、今天也是一个柠檬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越良泽问她:“跑这来干什么?” “睡不着。”铃萝抿唇说,“想见你。” 越良泽为她擦脸的动作顿住,垂眸看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只是想见你。”铃萝重复道,“因为睡不着。” 她看起来并无恶意,也没有杂念。 越良泽却被她说得狼狈,心有杂念的反倒是他,因而无法被那双眼注视而略微垂首。 他说:“睡不着不是理由,你可以有很多事情做,为什么一定要来见我?” 铃萝被他问得微微睁大眼,带着点好奇和骄纵:“我为什么不能来见你?你娶妻还是订了婚约?” 越良泽:“……” 行,有点道理。 他没说话,铃萝却追问道:“又或是与别的女人私定终生还是心里有人?” 越良泽面不改色道:“都没有。” 铃萝哦了声,问:“心上人也没有?” 越良泽:“没有。” 铃萝看着他不说话了。 再来一次,越良泽还会喜欢她吗? 过去是能被改变的。 比如楚异。 她切断了楚异与姜妙的联系,断了两人的缘分,如今师兄仍旧在天极好好待着没去北庭月宫。 楚异不再迷恋天上月,越良泽也可以不再喜欢入魔的她。 那就不会被赶出圣剑宗回不去,也不用守天照山战四方禁兽而死。 看起来像是她害死了越良泽似的。 到最后还是她的错? 铃萝蹙眉,有瞬间的憋屈。 她看着越良泽,无比认真道:“你若是不准我来见你,我以后就——” “没有不准。”越良泽打断她,“你想随时都能来见我。” 他找了干爽的帕子来给她擦头发。 铃萝坐在床边,下巴搁在窗沿上看外边夜雨,雨声哗啦啦的响,太大了,便抬手划了一圈音障在窗前。 越良泽站在身侧帮她擦头发。 铃萝久违地问起:“那十四封信你都写了什么?” 越良泽不动声色道:“一些节日安康的话。” “是吗?”铃萝歪头去看他,满眼狐疑,“你连宋圆圆他们缺个茶杯都送,就只给我写节日安康?” “也给你寄了。”越良泽说,“你想吃的糕饼,一些你可能喜欢适合女孩子佩戴的小玩意。” 越说心情越复杂。 想想那些信都被云守息看去,知晓他写了什么,越良泽顿感胃疼。 铃萝看回窗外夜雨,心说得想个办法把这些找回来。 不过以云守息的性格,多半是不会留着的。 总之回去以后找找看。 夜雨蒙蒙,不让用咒律,越良泽便耐心地给她擦着头发。 铃萝恍惚记起天照山的夜雨。 那日的雨比今时要小得多,她靠坐在窗栏边,借着灯火静静地看着在庭院中忙着搬花收拾东西的男人。 虽淋着雨,他却不慌不忙,分辨了哪些物品不能淋雨后就收起来,也没用咒律帮忙。 铃萝问他:“怎么不用咒律收得快些?” 越良泽说:“凡事都靠咒律会很无趣。” 铃萝又看向他造了一半的院子,忍不住想笑:“你真是把这当自己家了,装修起来一点也不客气。” “天照山有足够的材料,差什么我也能去买回来。”越良泽说着,补了句,“我自己花钱买。” 铃萝哼道:“说得好像我没钱似的,你出去报我的名字,谁敢收你半分银币?” 越良泽看了她一眼:“你的确没有。” “……”铃萝咬牙,“那你哪来的钱?” “这些年存的。”越良泽说,“以前帮过一些大户人家除妖魔,会给不少东西。我有两个师哥,因为长期不出宗门,钱多得没地方花,就给了我。” 铃萝:“……” 我的师兄们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觉悟? 越良泽又道:“我还有个师侄,这辈子都只做赚钱一件事。它开了许多店铺,我帮它摆平闹事的人,它给我算工钱。” 铃萝说:“不就是钱吗?这有什么难的,你若是不够我现在就去……” 越良泽:“够了,你想买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买回来。” “我什么都不缺。”铃萝单手支着下巴,侧首看他,“倒是你在这呆的太久,该不会忘记自己是来除魔的仙门修者,整天在那捣鼓房屋建造不说,我也没怎么看着你,你想走很容易,却偏要赖在这。” 越良泽刚撑开伞,闻言转身看她,雨水划过尖瘦的下巴,他说:“铃萝,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不走吗?” 铃萝故意嘲笑道:“丹水真君莫不是觊觎我的美色不愿走?” 越良泽听着一愣,随后也跟着笑,有点宠溺,轻摇着头。 “在南江城你已经丢过我一次,我不想再被你丢下第二次。”他将手中油纸伞放倒,为花遮雨,自己暴露在冰冷雨幕中,淡声说,“无论你怎么赶我,我都不会走。” 铃萝不屑道:“不走,你疯了?” 越良泽瞥眼看她,这一眼带着几分睥睨与霸道,不同于他平日沉静的模样,让铃萝愣然。 “不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他说,“你就当从今以后只有我能陪着你。” 越良泽看着她的目光却无声说着: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铃萝当时不以为意,甚至听得漫不经心,她的重点都在打打杀杀的事上,而越良泽说的这番话却被无意识地记在心里,事到如今还能清楚记得当时的每一幕。 现在回想起来,她给越良泽的时间太少了。 只是默认习惯他的存在,却没有去深思。 更不会想到情爱这方面去。 尽管如此,越良泽在她的世界也是特殊的存在。 即使隔着音障也能听见细小的雨声,噼里啪啦落在房屋瓦片或是院棚上,越良泽帮她把头发擦好,问:“冷不冷?” 铃萝摇头。 “那饿不饿?”越良泽道,“之前你说我没给你做红糖饼所以不开心——” “那是我瞎说的。”铃萝看向窗外眨着眼,“也不饿,但你要做的话我可以吃。” 越良泽静了片刻,靠窗站着的他起身道:“那我去做。” 铃萝不由歪头看他。 她说:“现在暴雨,又是夜半。” 越良泽开了门:“不碍事。” 铃萝望着他出门的背影微怔。 如今她认真去想这事后,便觉得越良泽对她很是纵容。 要什么给什么。 越良泽的屋子对着厨房,铃萝就趴在窗边,她隔着雨幕见厨房亮起灯火,一个人影映在窗上。 她撤了音障,满耳暴雨噼里啪啦。 因为云守息和其他原因,铃萝觉得情爱是最没用最不需要的东西。 大师兄为了情爱放弃尊严骄傲任人践踏。 师父为了情爱不择手段,从谪仙变成魔鬼。 锦苑爱慕陈师兄而虐杀玉芝。 阿娘因为一个男人满门被灭。 就连越良泽也因为他所爱的而死。 铃萝蹙眉。 周围的人一直都在影响着她对情爱的偏见与认知。 因此她杀了云守息后,重点一直在复仇,杀意疯涨,每日铃萝让自己睁开眼的动力就是杀了心中怨恨之人。 入魔后,她也只为了与天道一战,没有心思去想什么爱不爱。 这对那时的她来说是没意义的事。 铃萝走在自我毁灭的路上,谁也拦不住她,她也不想停下。 越良泽深知这一点,也曾试图挽留过,但铃萝没给他机会,于是他只能做到陪着铃萝,不让她一个人走这条路。 如今铃萝愿意停下来等等他,多给越良泽一些时间。 她知道的太晚,而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太短。 只是那怨恨无法平息。 铃萝垂着眼,眸光晦暗。 夜色雨幕中的灯光与人影显得格外温暖。 铃萝想起自己曾毫不留情地嘲讽越良泽输给琮秀,逼他吃烤包子,拿他练美人尖,打伤过他,说要利用他引怪慈来,嘲讽圣剑宗不救他——现在全都是不忍直视的回忆,还莫名羞耻,忍不住扶额闭眼。 起了夜风,将雨往窗里吹来,雨丝飘飘洒洒落在铃萝脸上,冰冰凉凉的,之前擦干的头发又染上湿意。 铃萝却迎着夜风不躲不避,神色认真地看着对面灯火下的人影。 良久,她才低声说:“对不起。” 如果你重来一次还喜欢我—— 那就教教我,教我该怎么正确的去喜欢一个人。 雨声暴烈,把她的声音淹没。 对面厨房,面饼已烙至金黄,越良泽给她切了块,端着盘子回去。 到走廊就看见窗边发上湿漉漉的铃萝,越良泽无言,有些哭笑不得:“风吹雨进来怎么不关窗?” “不想关。”铃萝眨着眼看他,“剑修体魄最强,淋点雨算什么。” 越良泽见她不关,便站在窗外挡着雨,把盘子递过去。 铃萝将盘子放在窗上,闻着香甜热乎的味道竟有了点饿意。 她啃着红糖饼同越良泽聊着天。 两人彼此说着分开这些年在外历练遇见的事。 一个讲在人迹罕见处的奇闻怪诞,一个讲在繁华都城中的绮丽怪事。 雨声逐渐小去,变得淅淅沥沥,可窗边两人却一说一听十分投入,竟是都没有察觉这变化。 铃萝咬着最后一块红糖饼问:“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吃完了哦。” 靠窗的越良泽歪头看她:“你已经咬了。” 铃萝:“我就咬了一小口,你要吃我就分给你这么大一块。” 她动手要把剩下没咬到的红糖饼撕开,越良泽阻止她:“我不吃。” 铃萝看着他笑,眼尾上扬着,嗓音软软糯糯的说:“饼是你做的,我就是咬一口,就一小口,你都往这饼看了好几眼,想吃就说想吃。” 越良泽听着,侧过身来看她。 铃萝嗷呜嗷呜地吃着饼,神色无辜地迎着他的打量,无声表示我已经问了你吃不吃。 越良泽看着她吃完,眼里掠过笑意。 铃萝说:“你一直看着我,我还以为你要来抢。” 越良泽垂眸别过脸去。 他是想抢的。 就刚才,想俯身凑近抢她到唇边的最后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3 22:12:45~2020-06-04 23:3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招尸墓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2个;祜休、39440008、咔咔阙、微雨过汀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呋喃果糖 20瓶;林宥嘉的慢歌、紫花雪月、枔泽、南词 10瓶;微雨过汀洲 7瓶;期末考试求不挂 6瓶;20835436 5瓶;浑浑噩噩、初七 4瓶;一只锦 3瓶;没有、月下弦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两人不知觉间在这聊了一夜,铃萝看着雨雾褪去,天光乍现,才发现时间过得真快。 越良泽问:“还不困?” 铃萝摇头,伸了个懒腰,她拿出玉听后问越良泽:“魇魔除了,你还呆在这吗?” “再看吧。”越良泽望向外边,似沉思着说,“前段时间大仙门都在找白骨魔,如今却逐渐没声了。” “白骨魔也一直没冒头,他们放松警惕很正常。”铃萝在玉听里找楚异,“他费尽心思不惜偷镇仙玉也要去将左白的尸首带走,不会只是说说狠话这么简单,越是没动静,他们才越要小心些。” 边说边找,最后发现自己大概是被楚异删掉了。 铃萝给楚异发了玉听请求,没一会就被通过。 楚异:你还敢加回来?! 铃萝回着玉听,听越良泽问:“你那日在顺义镇受的剑伤,是左白的方天剑术吗?” 他问得很平静,也很随意,听不出半点试探。 铃萝把着玉听的指尖顿住,抬头去看他。 她想说是,却又想起苦业花记忆中越良泽说的话—— 说她耀眼。 说从她的剑意中得到了力量。 于是她答:“不是。” 铃萝故意哼声不屑道:“左白的方天剑术哪能伤到我。” 越良泽侧过身去看她,神色莫测:“那是谁伤的?” “不知道,太快了,我什么都没看见。”铃萝面不改色地撒谎。 她以为只要自己咬死说不知道就能蒙混过关,可越良泽却知道她在撒谎。 他对铃萝的情绪态度总是敏感的过分。 铃萝不说,越良泽也没有继续逼她,只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谈话时机。 天色亮起,生活在乡野的村民们总是早早的就起来忙活。 铃萝回完玉听后,掩面打了个哈欠,起身朝屋里床铺走去。 “我在这睡会。”她倒在床上裹着被子滚进里边去,“还有半边留给你。” 越良泽:“……” 铃萝说完又觉得这会的越良泽怕是没胆跟她一起睡,便道:“不然你去我屋里睡。” 越良泽靠在窗边抬手捏了捏眉心。 见多识广的二师哥长嬴曾跟他说过,世间有种女人,只撩人却不负责,只准她撩拨你,却不给你半点机会,问她时还会理直气壮地说我根本没那个意思是你自己多想的。 长嬴跟他说,这种女人被称作渣女。 多是同时撩拨好几个。 男人也一样,叫渣男。 此时此刻的铃萝属实符合二师哥说的渣女行为。 越良泽刚想庆幸她只渣自己一个人时,又冷不防想起那日铃萝说教她亲吻的人没教好,不由眉头一跳。 在铃萝看不见的地方,男人沉静的眉眼却添了几分郁色。 铃萝睡了个好觉,越良泽却站在门口吹着冷风冷静。 陈家娘子来问:“田古说想见见道君,我方才去前屋找她却不见人,道君是不是出去了?” 越良泽面不改色地说:“在我屋里睡着。” 陈家娘子:“……” 她瞧了瞧站门口守着的越良泽,不由捂嘴,忙道:“我这就去跟他说道君不见人,绝不会让他来打扰二位。” 越良泽没说话。 显然对方误会了,但他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本来他说的也是事实。 四陌村因为大山开路的事热闹了好一阵时间,每天都在这条路上找新鲜事。先是一起商量施工做些保护措施,接着开始捣鼓给这条路定个名字好称呼。 人们来找铃萝跟越良泽,想要这两人取名。 越良泽帮陈大哥在拉黑牛犁地,铃萝在田埂上看着,对于田古的提议神色莫名道:“这是你们生活的地方,取什么名字当然看你们自己了。” 她不愿掺和,而村民们讨论过后,决定将它取名为承善路。 承君善意,永生难忘。 路道平坦宽阔后,各家开始准备交通工具,买马买牛买驴做拉车等等,家家户户都忙得很。 陈大哥也在做拉车,但他算了算自己家里的钱后,打算先自己动手做。 越良泽帮他进山砍树拉回家里,陈大哥挺不好意思,越良泽道:“就当是修行。” 陈大哥心中感动,便大方接受,若是再推脱下去反倒显得矫情。 夏季天热,他们在外干活都避开了烈日正盛那会,要么晨间清凉时或是入夜降温。 日暮时夏风渐凉,越良泽在院里捣鼓拖车,拿着小锤子在木板之间叮叮当当的锤着。 铃萝坐在花果藤架下看。 他可真是什么都会。 修窗户,造房子小院,搭建藤架,做各种家具也不在话下,更别提一手精湛厨艺,甜品菜肴简直无所不能。 以前怎么没发现越良泽这么能干。 铃萝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被洒了满身暮色光影的男人。 没了少年时的清瘦沉默,如今他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衣下是剑修最强体魄,宽肩劲腰,挽起的衣袖暴露着手臂动作时的肌肉线条,有着别样的美感。 男人修长的五指熟练地摆弄着工具,在暮光照耀下隐约能见手背青筋浮现。 这双手拿剑时漂亮,不拿剑时也漂亮。 铃萝这些日子什么都没做,就静心看着越良泽,一开始越良泽还会有点在意,后来就随她去,想看就看,随你怎么看。 天色彻底暗下去后越良泽也还在干活。 “这么着急干什么?”铃萝趴在小木桌上问他,“你不是要在这待挺久的吗?” “白天我收到三师哥的传音,说岐山掌门崔狩死在北庭,杀他的人疑是月宫的少宫主。”越良泽不紧不慢地说着,“北庭月宫与三山相接,岐山,巫山,云山,前两日这三山共同前往北庭参加朝花宴,这是北庭一年一度的节日。” “崔狩死在花宴当晚,巫山圣女亲眼看见慕须京从他房里出来。” 铃萝半眯着眼听他说。 该来的总会来。 她懒声道:“岐山掌门真是他杀的?” “他说不是。”越良泽抬手擦了下额角的细汗,半弯着腰捣鼓拉车边缘的木板,“但因为巫山圣女的证词,没什么人信他,岐山少主要求月宫杀人偿命,把慕须京交给岐山处罚。” 姜妙没交人。 岐山又不死不休。 铃萝明知故问道:“三司教呢?” 各大仙门自成一体,虽不插手人间政事,却也会彼此合作。 三司教的修者护国运,求得是国泰民安,说到底为的还是凡间权力巅峰,而非无上境界。 两方在维护人间秩序抓捕妖魔一事上常有合作,但只是合作,没有上下从属的关系。 一般发生杀害修者的事都是由三司教负责。 毕竟世间散修也不少,并非所有修者不是三司教就是各大仙门的人。 凡人与修者是不同的。 凡人的某些规矩无法约束修者,而修者的某些规矩凡人无需遵守。 “三司教管的是散修,宗门修者归宗门管。”越良泽说,“师哥说最近十多年三司教与各大仙门的关系十分微妙,彼此合作也越来越少。” 铃萝笑道:“三司教跟小宗门较劲还行,这些大仙门它动不了。” 越良泽敲下最后一根钉子,起身时将手中小铁锤抛起又接住,回头去看铃萝:“所以月宫跟圣剑宗发了请愿,要以仙首令来审判此事。” 让圣剑宗的人来查案,抓到凶手,用仙首令将其除名。 铃萝问:“姜妙发的请愿?” 越良泽摇头:“慕须京要求的。” 铃萝听得一愣。 她只知道圣剑宗会介入此事,却不知道竟然是慕须京要求的。 “三师哥说这事可接可不接。”越良泽道,“有巫山圣女的证词,他自己也承认确实从崔狩屋子出来,很难翻身。” 铃萝直起身,目光微眯着打量他:“但是你同意了?” 越良泽嗯了声,又补充道:“我不觉得是他杀的。” 铃萝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笑。 可这崔狩还真就是慕须京杀的。 但她也没点破,只问:“所以你今天拼命干活,是打算今晚就去北庭月宫?” 越良泽点头。 铃萝说:“我也去。” 上辈子去的是楚异,这辈子她替楚异去了,大师兄就老老实实在天极待着别瞎跑。 越良泽有点惊讶。 他本以为自己说出来,铃萝就会跟他分开回天极。 “你真要去?”越良泽看着她问。 “不行吗?”铃萝说,“我若是回了天极,你可就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我了。” 她补充道:“或许一别就是两三年。” 铃萝问:“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越良泽不动声色道:“我把这拉车做好就走,三师哥已先我一步去了北庭,我们也不用太着急。” 铃萝起身朝他走去,凑近越良泽时垫脚,扬首在他颈肩轻嗅着。 她突然的靠近让越良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挺直腰背站好,在铃萝垫脚探头在他颈项间时越良泽没忍住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垂眸看她。 铃萝抬眼看他说:“是不用太着急,你这一身汗味,洗个澡再动身吧。” 越良泽:“……” 两人就这样站在院内,刚从小道上来的田古朝院内喊道:“铃道君,路牌已经做好了你要不要——” 越良泽侧首看去,他揽着铃萝的动作在门口的两个男人看来占有欲十足,田古顿时卡壳,陈大哥眼疾手快地把人拉走。 “我去路口等你。”铃萝笑眯着眼退开。 越良泽眼瞧着铃萝离去越走越远,夜风吹过带汗的脖颈,凉凉的,他忍不住伸手轻抹一把,将刚才女人呼吸轻洒时带起的战栗感抹去。 铃萝等在路口。 玉听嗡嗡作响,满是楚异的传文消息。 铃萝看都没看,直接问:“师兄,太初金鸾池宴过后你没再教姜妙咒律吧?” 这一问许久没得到楚异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4 23:39:34~2020-06-05 22:3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 2个;2455570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日上進 20瓶;Gulugulu、岁游、呋喃果糖 10瓶;祸水 5瓶;咔咔阙、吉吉 2瓶;没有、二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铃萝耐心等着,她确信姜妙那边被她截胡,楚异应该是没机会,但还是以防万一问了他。 可她等来了越良泽也没等到楚异回复。 今夜无月,抬头一看天上缀满星子。 铃萝跟越良泽御剑去往北庭月宫。 中途越良泽见她一直把玩着玉听,淡声问:“在等消息?” 她点头,对越良泽没有隐瞒,将楚异与姜妙在太初教学咒律的事说后又道:“离开太初时,我给姜妙留了一只记录许多咒律的灵鸟,可以教她咒律术法。” 越良泽:“……” 胆子真大。 铃萝一点不怕他会说出去,继续嘀咕道:“但我怕我师兄也在教她,我师兄他最好别参与月宫的事,反正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就像越良泽没能阻止她自我毁灭,楚异也没有阻止姜妙。 她记得姜妙是很感谢楚异的,但却不是爱慕。 那也是一个不会选择情爱放弃自己所求的女人。 越良泽说:“论咒律,北庭月宫是所有仙门里最厉害的。” “是最厉害,但她又不会。”铃萝说,“宫主跟少宫主半点咒律都不会,全靠北庭以外的人教,这比杀了岐山之主更丢脸。” 如果说南山雪河剑修最多,北庭月宫就是咒律修者的天堂。 月宫初代宫主靠着强大且独特的咒律横行天下,诛杀世间万魔,只需要动动手指便无敌手。 “那日在顺义镇,世子甘卯继承赵郎在幻境中的身份,困住他的是月宫特有的咒律月咒,那月咒是谁下的,事后倒是没人提起半分。”铃萝说,“众人的重点都在左白与南山雪河的关系上,完全忽略了这点。” 越良泽觉得她说的对,月宫的咒律出现在顺义镇也很奇怪。 说起咒律,他不由想到北庭初代宫主。 自创咒律万千,最终却也死在咒律。 传闻这初代宫主被下了名叫断白头的恶咒,中咒者与心爱之人永世不可相见。 无论转世如何,两人将永远保留那份爱意。 君生我死。 我死君生。 初代宫主于某日在西海太初樱林赏花时,思及心爱之人,想让她也看看这人间美景,于是自裁西海太初樱林中。 这恶咒至今无解,也无人知晓是谁所创咒律。 在越良泽沉思时,铃萝总算收到楚异回复。 “?”楚异大惊,“你怎么知道我在太初教了她咒律?” “姜妙说的?你到底在哪?!” 那是当初他瞎了眼,没认出那是月宫宫主还把人揍了才赔礼道歉教咒律。 铃萝:“没教了吧?” “废话,你把我叫去抓田蓉我哪来的时间教人家咒律。”楚异冷漠脸道,“何况当初教也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赔礼道歉,你别往外说,不然天下人都该知道我曾经把月宫宫主打了一顿。” 铃萝:“……” 我也没想到你们初见是这种情况。 楚异:“你别管这个,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不要。”铃萝干脆拒绝,“师兄你若是实在想我,就憋着。” 楚异看完气得想立马掐死她,传文写了一长串发出去却被提示删除。 铃萝这次终于先一步删掉了对方。 两人距离北庭月宫较远,哪怕御剑飞行也要两天时间。 如此很耗灵力,于是越良泽跟铃萝说:“你过来。” 铃萝朝他抬了抬下巴:“干嘛,看不起我?” 越良泽就知道她会这么回,早已想好说辞:“你之前劈山开路消耗大量灵力,累的没一会就睡着,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也许到了月宫我还需要你帮忙,所以我带着你飞,你先休息。” 说这么多,就是不想铃萝误会看不起她,又想照顾她的状态。 铃萝听完,神色傲娇地伸出手,嘴角微弯一瞬。 越良泽带着铃萝一起御剑去往北庭月宫,过北庭城,直到月宫山门。 月宫前是花海,后是大片雪山群,白色与黑色相接,巍峨肃穆。 两人到时是夜晚,夜空中有一轮漂亮的圆月高悬,月色照耀整个大地,山门前的花海足有人高,淡粉蓝紫各色皆有。 “我就不进去了。”铃萝在山门外下来,看向月宫说,“这事不简单,你去了他们肯定盯着圣剑宗办事。你在里边看着,我在外边帮忙。” 何况一进月宫,云守息就该知道她在哪了。 越良泽对此没意见。 铃萝掐诀用了画皮灵,小白狐落在他肩上,挥爪指着月宫,趾高气昂:“走!没我同意我看他们谁敢动我这半个徒弟!” 越良泽边走边说:“半个?” 铃萝:“你一半我一半。” 越良泽无声笑着,跟着她认下这半个徒弟。 上阶梯时,越良泽似随意问道:“你锁骨左下刻的什么花?” 白狐震惊地扭头看他:“你能看见?” 越良泽不动声色地回:“偶然看见的。” 是铃萝之前靠近他嗅味时,垂眸瞬间瞥到。 或许是怕她多想,越良泽又道:“这花很漂亮,又没见过,所以问一下。” 铃萝沉默。 在越良泽以为她不想说时,却被白狐毛茸茸肉乎乎的爪子呼脸:“一点都不漂亮!是很倒霉的花,你最好别知道。” 越良泽伸手抓着白狐,将它提溜到怀里抱着:“是倒霉的花为什么还要刻?” 铃萝哼道:“别管它,总有天会消失的。” 人死后才存在的花,不仅倒霉还不吉利。 每日她照镜子看见这朵苦业花,像是无声提醒她越良泽曾死去的事实。 越良泽见她不说,便只嗯了声,眸光却暗淡几分,他发现自己想了解铃萝的一切,不容拒绝的。 这忽然提高的占有欲让他愈发小心与铃萝的相处。 刚进月宫山门,就有弟子上报圣剑宗丹水真君到访。 随后宫主派了人来迎接。 来的人未着门服,而是一袭紫袍,玉冠束发,神色沉郁。 两两相见,彼此都沉默片刻。 姜俊率先开口道:“在下姜俊,奉宫主之命带丹水真君去听楼,白藏真君与三山的人都在那边。” 被越良泽按在怀里的白狐仰着脖子去看姜俊,又被越良泽按回去。 越良泽问他:“你怎么在这?” 姜俊抿着唇道:“说来话长,你先去听楼吧。” “我先去见慕须京。”越良泽道,“他被关在哪?” 姜俊看了他一眼,“他被关在红雪门里,那是月宫关押重犯的禁地,没有宫主允许没法进去。” 越良泽说:“那就劳烦请示宫主。” 姜俊轻扯嘴角,拿出月听给姜妙传文,片刻后,他收到姜妙回应,转身道:“她同意了,我带你们去。” 铃萝记得离开平遥城那晚看见去而复返的慕须京跟月宫的人,那时他们应该是去王府将姜俊带走。 因为姜俊偷学咒律的事暴露了。 “红雪门在月宫后方的雪山群里,过了雪线,那边的天空总是阴沉昏暗,不见光亮的,与月宫这边的四季如春有天壤之别。” 姜俊带路时不紧不慢地解说着:“红雪门归惩恶司看管,今年初由雪明长老接任惩恶司。雪明长老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宫主,对她的便宜儿子也没有好感,所以他被关在里边不死也要脱层皮。” 铃萝心说你不是人家舅舅吗?怎么不死也脱层皮这种话说的如此坦然。 越良泽帮她问:“你不是他舅舅吗?” 姜俊翻着白眼答:“那雪明长老还算是他三叔父呢!” 越良泽沉默。 原来是自家人打自家人。 两人一狐走出华美庭楼,朝那巍峨雪山群而去,周遭树丛掩映,出树林后,天空就是黑漆漆的一片,雪山上的各处烽火楼都点燃灯火照明。 路上越良泽问:“岐山掌门这件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知道,事发时我不在朝花楼。”姜俊说,“那天我去了北庭城内办事,第二日才回月宫。” 见越良泽看他,姜俊又补充道:“白藏真君昨日到时,已经询问过事情经过,也见过他跟巫山圣女。” 他们走到红雪门前,雪山崖底,森严的铁门两旁站着几名穿着软甲的守卫。 守卫拦下二人:“月宫禁地,不可擅闯。” 姜俊递出一块玉牌:“奉宫主之命,带圣剑宗丹水真君前来找慕须京问话。” 守卫面无表情地说:“没有雪明长老的命令,不可放行。” 姜俊面上嘲讽:“你们听雪明长老的还是听月宫宫主的?” 守卫不见丝毫情绪起伏,依旧拦在前边道:“我们只是听令行事。” 姜俊也无所谓,回头看越良泽道:“丹水真君,你也看见了,咱们月宫——” 话还没说完,就见越良泽拔剑,似乎要硬闯。 姜俊愣住,眼角轻抽。 顺义镇那次可没发现这丹水道君竟是个暴脾气。 守卫见此也纷纷拔剑,做出迎战的姿态,依旧死守着不放。 一声冷喝从铁门里传来:“住手,让他们进来。” 守卫听后齐齐收剑。 越良泽朝里看去,只见一身着月宫门服的青年出来,长剑横挂身后,剑上以黑色粗绳系着难解的结,绳结末尾坠着一颗碧色灵珠。 姜俊悄声跟越良泽道:“这是巫旭,慕景逸的儿子。” 慕景逸的妻子是巫山的人,巫山后代皆随母姓,因此不姓慕。 北庭月宫有三姓大家。 姜家,慕家,柳家。 柳家于百年前已绝后,如今只剩姜慕两家。 巫旭看起来与姜俊差不多年纪,虽穿着月宫门服,却自有贵公子高人一等的霸气。 他走出铁门看着越良泽,目光打量,视线落在那把黑剑上时微顿。 “圣剑宗查案,自然是要给几分薄面的。”巫旭客气说着,神色却显挑衅,侧身道,“里面请。” 铃萝不由想笑。 圣剑宗在这种时候出面真的很不招人待见。 越良泽没理巫旭的挑衅,收剑朝里走去。 慕须京被关在红雪门最深处。 那里幽冷黑暗,最是折磨人心智。 前有东岛天极娑婆界,后有北庭月宫红雪门。 哪怕关押方式不同,但受的折磨都差不多,都是关在狭小黑暗的房间,到时间就被拖入法阵里受罚,时间到了再被吐出来,一天天的如此反复,直到刑满死亡。 铃萝记得清舜被判在娑婆界受罚三百年才能死。 月宫若是将慕须京交给岐山,这杀害掌门的罪名扣上去,他绝对不会好过,崔火乌会用尽一切办法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雪山中的走道转角又长又多,像是在一颗被打了无数孔洞的球里面转悠,路上还铺满了又厚又滑的雪,完全不知何处才是出口。 巫旭走在前边领路说:“这千丝路十分复杂,是月宫特有的结合咒律的法阵,若是找不到正确的路线,就会一辈子被困在这里面,走到死也出不去。曾有一弟子杀了看守出刑屋,却被困在这千丝路走不出去,到现在也还被困在法阵里。” 他眼角余光往后扫了下:“丹水道君可注意脚下别走错了,万一迷路碰上那叛魔又杀人不眨眼的弟子可麻烦。” 白狐从越良泽怀里探出头来,毛茸茸的爪子指着走前边的巫旭,又转回脖子划了划,无声表达:他很嚣张,要不要帮你杀了? 越良泽默默把一脸杀意的白狐压回去,没理巫旭。 巫旭带着两人走到路尽头,这一长排共有十多道刑屋,慕须京被关在最后一道刑屋中。 他上前开门,咯吱一声十分刺耳。 屋里漆黑一片,随着开门投进的光亮,让门口的越良泽看见里边四肢被铁链锁着的男人,他微垂着头,因为听见声响而抬头,却又被灼眼的光芒别过头去。 巫旭说:“两位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他要再次受刑。” 越良泽走近刑屋中。 他布下音障在外,隔绝他人偷听谈话,又掐了火诀照亮屋子,慕须京在光亮下才慢吞吞地将目光落在越良泽身上。 刚要开口,就见一只熟悉的白狐从越良泽怀里探头出来,挥舞着前爪朝自己凶巴巴道:“区区喑光咒都解不了,咒律都白教了,废物!” 慕须京:“……” 重逢暴击。 第81章 越良泽会来慕须京已经很惊讶,铃萝也来了他更惊讶。 暴击过后,他看着一人一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向圣剑宗请愿不是我的意思。” 这还真是有点想不到。 白狐挥舞的爪子顿住。 之前就觉得以慕须京的性子不可能主动跟圣剑宗请愿,现在看来还真是? 越良泽轻挑着眉,又问:“那人是不是你杀的?” 慕须京沉默。 他别过脸去,本就苍白的脸此时看着毫无血色,熟悉的沉郁眉眼甚至还染上几分戾气。 单从外表看,慕须京并没有姜俊说的不死也脱层皮。 可一人一狐都闻到了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 慕须京的沉默没有维持太久,他垂着眉眼说:“是。” 这回答完全能让刚到的圣剑宗弟子就此打道回府。 越良泽面不改色道:“你想清楚再说。” 慕须京嗓音沙哑道:“我已经厌倦了当修者的日子。” 他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只有两年的修者生活,但其中滋味和经历,却比任何人都复杂的多。 前十几年被称作孤儿的慕须京长在大山中,自由自在,即使偶尔有村民将他当做作乱的山贼小偷打骂一顿,却也有愿意护着他的慈祥老人。 少年没想过大富大贵,也不渴望做人上人,更别提什么拯救苍生除魔卫道。 他只是过着宁静舒适的日常。 白狐从越良泽怀中跳走,攀着铁链走到慕须京肩膀上,一爪子朝他脸上呼过去。 越良泽问:“为什么要杀他?” 慕须京说:“人是我杀的,要怎么处置都随你们。” 铃萝:“你知道仙首令吧?” “知道。”慕须京轻扯嘴角,“这灵力我也不需要。” “不止是被废灵力这么简单。”越良泽说,“左白的样子你见过的,没了灵力后,身体会变得比普通人还虚弱,她连多走两步路都喘,所以才没法保护自己。” “被仙首令除名,是转世也无法洗脱的印记。” 白狐爪子戳着慕须京的脸:“你说的能耐,到时候真被仙首令剔骨削灵脉可不得疼得嗷嗷叫,仙首令不会让你死,但岐山会让你生不如死,你以为承认是你杀的就能一死了之?” 这爪子毛茸茸肉乎乎的,白狐又那么小一只,呼人巴掌实在是不痛不痒,甚至还很舒服。 越良泽不动声色地把白狐拎了回去。 他道:“就算人真是你杀的,也得给我一个理由。” 慕须京偏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显然不想给什么理由。 越良泽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慕须京看上去无所畏惧,也不在乎生死,似乎谁劝都没用。这种状态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慕须京不答,越良泽也没办法,僵持片刻后沉默离去。 刚出刑屋门却不见姜俊与巫旭。 越良泽走到道口时怀中白狐就跳下去追着一只灰鼠跑,眨眼就不见影,他都来不及阻止,只察觉这路变了。 来时巫旭就说过,这千丝路千变万化,内里地形也是千疮百孔的,地道上满是皑皑白雪,刚白狐跑过时的脚印瞬间就不见。 如果不是印记消失得太快,就是这路道变了。 能控制这千丝路的只能是月宫的人,或者说是在这红雪门的人。 越良泽走出路道口,不管月宫的人想做什么,都得去把他的小狐狸找回来。 铃萝追那只灰鼠是察觉它偷听,便追上去看看是谁。 若是有人把慕须京说是他杀的回答说出去可就麻烦了。 灰鼠跑得很快,白狐也不差,紧追不放。前者对地形十分了解,在各个孔洞中灵活走位,却还是甩不掉白狐。 灰鼠觉得怕是不能靠速度甩掉对方,便在一次钻入孔洞中时急刹停住转身张嘴吐出烈火,然而白狐周身被蓝色灵力包裹根本不怕,直接冲过火障快准狠地咬住了灰鼠后颈。 灰鼠吱吱呀呀的挣扎,白狐咬着它回头一看,身后空荡荡,该跟着它的男人不见踪影。 铃萝刚跟着灰鼠跑了不知道多少个孔洞,早就记不清回去该走哪个。 再看周遭都是雪茫茫一片,不见半点痕迹。 灰鼠不死心的挣扎着,铃萝把它的神识困在画皮灵里,没法退回去,除非画皮灵散但白狐又不咬死它,神识被困着也没法自己解除,因此憋屈受人拿捏。 铃萝往回走,试图去找越良泽。 月宫的千丝路还是很难搞的,这里面还有不少杀伤力很强的咒律,不小心触发了也很麻烦。 灰鼠挣扎无望后,开口说话了:“你哪边的人!” 这声音听着耳熟。 铃萝低头伸爪把它摁进雪地里,冰蓝色的狐狸眼紧紧地盯着。 灰鼠对它咬牙切齿,黑亮亮的眼里满是怒意,低沉的男声带着点恼:“最好把你的狐狸爪子拿开,否则休想走出这千丝路!” 千丝路三个字的语气让铃萝想起来,这不是之前带路的巫旭嘛! 偷听被抓挣扎不过,恼羞成怒了。 铃萝认出画皮灵身份,又是一爪子挠下去,摁着灰鼠无法动弹。 你之前不是很嚣张嘛! 白狐把灰鼠按在雪地里戏弄着,想跑又被爪子勾回来,灰鼠被抓的满身血痕。 巫旭怒道:“姜妙自己不敢来,就派了你们这些废物!?” 白狐力道加重,糊了它一脸冰冷的雪,听着灰鼠哼唧声,这才慢条斯理道:“听闻月宫咒律世间一绝,可你这个月宫弟子就学会了怎么变成老鼠给人当口粮呢?” 这脆甜的女声听得巫旭微愣,意识到如今抓着他困他神识在画皮灵中的是个女人后巫旭更恼了。 “你若是想比咒律,就把你的爪子拿开!” 猜出这人是巫旭后,白狐一脸嫌弃,咬都不想咬了。 它琢磨片刻,爪子一画一画,很认真地画出术印,将灰鼠困在里边出不去。 白狐姿态优雅地走了。 巫旭:“你给我回来!把这阵法解开!” 灰鼠在阵法内无能狂怒,气急败坏。 姜妙那边何时有如此强大的帮手! 不仅能将他神识困在画皮灵中,还能以画皮灵的姿态就使出这般强大坚固的阵法! 这女人最好祈祷别被他找到! 抓一个巫旭回去作用不大,铃萝转而去找越良泽。 月宫听楼内。 白藏被岐山与月宫的人缠着,双方各执一词,又都脾气火爆,自从他坐下来后吵闹就没停过。 他看似好脾气地坐着听了一晚上,中途在这两方动手打起来时一边劝架还不忘问:“我师弟怎么还没过来?” 月宫的人回:“丹水真君先去红雪门看少宫主了。” 白藏叹道:“那你家宫主呢?” 坐在一旁的慕景逸沉声道:“已经叫人去请了,正在来的路上。” 白藏瞥眼看这位慕家尊主,很沉得住气,眉目不怒自威,在他看来,这慕尊主是跟风云鸿穆横天一类的人。 运筹帷幄,心机深沉,也够狠。 与慕景逸的沉稳比起来,对面红了眼睛满身戾气的小辈崔火乌显然不够看,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又是砸杯子又是踹桌子的怒吼:“你们北庭月宫就是铁了心要包庇那个贱货私生子!” 慕景逸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月宫大长老怒声道:“他是我月宫的少宫主,哪能容你这般羞辱!” 岐山的长老也怒道:“可不就是你们月宫的少宫主,犯下如此大错,却还妄想全身而退!今日圣剑宗仙首令也在此,定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崔掌门身上的伤口与我月宫剑术不符,少宫主也不会此剑术,怎么能肯定就是他做的!” “你就是在狡辩!” 两边又开始了。 白藏看着吵闹的双方说:“诸位都静静,既然各执一词不相信对方,便请东岛天极的范堂主,以三缄问话辨真假。” 这话一出,月宫的人愣住,岐山的人脸色却变了变。 崔火乌因为丧父一事有些失去理智,怒而上前道:“你什么意思?不知道我岐山与东岛天极关系交恶,尤其是那三掌门云守息——” “少主!”岐山长老慌忙把朝白藏走去似要怒踹他椅子的崔火乌拉回去, “人与人之间会交恶,三缄却不会。”白藏不见动怒,依旧笑眯眯地说着,“可岐山少主若是不同意,也无妨,再换别的就是。” 慕景逸却道:“我们问心无愧,以三缄问话也好还他一个清白。” 说着抬手,身旁的弟子便去拿了月听来, 慕景逸给东岛天极掌门传文此事。 崔火乌怒道:“你们两家就是要串通好了来保那个贱货!我岐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月宫听楼里满是岐山少主的打砸骂声,似乎谁也劝不住。 被慕景逸派去叫宫主的侍女紧赶慢赶地到了齐合居,入庭院后遍地湿热雾气,小径两旁的石灯亮着,走到深处时有弟子拦住侍女去路。 侍女道:“奉慕尊主的命令,请宫主去听楼商议。” 女弟子垂首道:“宫主沐浴中,烦请居外稍等。” 庭院深处是一汪温泉,山石花树造景精美,雾气氤氲,宛如仙境。 圆月高悬,可月色似乎透不过这雾气。 女人从温泉水中浮出,黑色的长发在水中温柔散开,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脖颈,一滴又一滴。 姜妙抬手轻揉眼睛,等候在旁的女弟子拿着衣服上前为她穿衣。 长发湿漉漉,滴着水滴,女弟子们安安静静地伺候完更衣后退下。 姜妙手中拿着擦拭头发的长帕,却有一道黑色的劲风掠过,将她发上水汽散去。 “他们请来了东岛天极的三缄。” 花树石灯旁,雾气氤氲中,一抹黑影若隐若现。 在月宫内姜妙不戴面纱,素颜依旧带点妩媚,她抬起右手,皓腕自衣袖中露出,引诱黑影上前咬住从中吸吮血液。 姜妙神色静默中还带点乖巧。 黑影说:“你若是想救他,我可以带他走。” “他如今哪也去不了。”姜妙目视前方,轻声说,“现在走了,岐山不会放过他,天涯海角也要追着,一辈子隐姓埋名躲躲藏藏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黑影低声戏谑,“你倒是很为这便宜儿子考虑。” “慕家将他关在红雪门也好,千丝路难走,岐山想抓人也找不到。”姜妙收回手,衣袖滑落遮掩,手腕处的伤口愈合很快,不留丝毫痕迹。 黑影在雾气中模糊,他说:“姜家那些老东西不能理解你想做的事。” 姜妙顺着长发,穿上软底的鞋,漫步朝外走去:“不能理解没关系,可若是拦我去路,就都杀了。” 第82章 红雪门内,千丝路。 小白狐在孔洞中转来转去也找不到人,很是气恼,维持画皮灵消耗的灵力较多,铃萝现在散形必定能出去,但这就放越良泽一个人在里边。 要是有人趁她不在对越良泽动手动脚她又忍不下这口气。 于是找累后就在墙角拿爪子刨雪画画堆雪人。 千丝路的变化多半是巫旭搞得鬼,想要挑衅一下圣剑宗弟子,结果他自己用画皮灵偷听被抓到,得不偿失。 等越良泽找到铃萝时,白狐正姿态优雅地蹲坐在足有两人之高的大雪怪头上,瞧着姗姗来迟的男人,白狐勾着眼尾,神色睥睨。 越良泽打量着它的杰作,视线缓缓往上,对白狐说:“你堆的?” 白狐:“我都堆到这么高了你才找到我。” 说完也奇怪,为什么就认定越良泽一定会来找她。 越良泽见它没什么事,便朝它伸出手道:“下来吧,上边冷。” 白狐优雅地纵跃到他肩上,拿着冰冷的爪子按他的脸。 这一片的雪都被它收集起来,铃萝按着他的脸说;“你知道我用狐狸把它们堆这么高花了多少时间吗?” 越良泽将它捞进怀里,握着白狐爪子帮它暖和:“下次一定早点找到。” 他带着铃萝离开,铃萝问:“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不知道。”越良泽说,“暂时不出去,回去找慕须京。” “找他干什么,他想死就死呗。”铃萝哼道,“了他心愿。” 越良泽说:“若是真心想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三山和月宫的人说是他杀的,却只跟我讲。” 神识在画皮灵里时是共感的,白狐爪子因为堆雪而冰冷冷的,铃萝便往越良泽怀里扒拉暖爪。 它一边往上爬一边说:“麻烦。他简直跟你一样。” 心思要人猜,死活不说。 越良泽摸着它一身雪冷之意,闻言低声问:“跟我一样什么?” 麻烦? 白狐爬上去抱着他的脖子蹭他体温,越良泽被蹭的心里发痒。 铃萝没答他,而是高深莫测道:“那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越良泽:“做了记号。” 他另一只手拿出飞云听说:“千丝路虽然屏蔽了听简,却对飞云听不管用,我还是收到了师哥发来的消息。” 铃萝哼笑道:“这里怕是没关过圣剑宗的人,也没几个人有过飞云听,所以没能针对到。” 白狐探头去看飞云听:“你师哥说什么?” 越良泽:“月宫传文天极范堂主,以三缄审问真假。” 白狐没说话,只眨了眨眼。 又是三缄。 可天极这一趟来,云守息也该上场了。 “如果人真是他杀的,以三缄审问就能直接定罪。”越良泽说,“可还是要知道那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才好。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 铃萝:“他不肯说你能怎么办。” 越良泽:“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想知道一个人的记忆有的是办法,光是咒律就上百条。” 回去又花了点时间,但总算顺利没走错路。 越良泽重新推开刑屋门,却不见慕须京。 “应该是被拉进法阵里受刑了。”白狐把爪子捂热乎后站在他肩头巡视屋子,“慕须京是生是死,对你来说有很重要吗?” 白狐静静地看着他。 越良泽站在门前淡声说:“稍微有些看他不爽。” 白狐一脸惊呆地表情。 “不、不爽?” 越良泽嗯了声,补充道:“他这种状态,让我很不爽。” 铃萝难得秒懂。 慕须京决定要走一条自我毁灭的路,谁也没法劝他回头,如此偏执。 尽管有人想要施以援手,他却不愿理会。 越良泽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他一开始在慕须京身上看见过去的自己,有所共鸣,这才多留意几分。 白狐眨了眨眼,心想难道他把上辈子对自己的怨气带过来了? 这话把小白狐嚣张的气焰灭了些,接下来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肩头不说话。 半晌后,越良泽道:“若是维持画皮灵累了,你先散形吧。” 小白狐炸毛,起身拿爪子糊他一脸:“你看不起谁呢!” 越良泽抓着爪子解释:“我看你不说话,以为你累了。” 白狐愤愤道:“我不说话,你就不知道跟我说?” 越良泽问:“你想听什么?” 铃萝:“你为什么会在天极当弟子?” 越良泽:“……” “为什么从来只吃自己做的食物?” “……” “在天极那会为什么灵力那么微弱?” “为什么要闯天极禁地半仙冢?大掌门跟你说了什么” “……” “你跟清舜是什么关系?” 越良泽沉默。 白狐从他怀里挣扎着回到肩上,哼道:“算了,指望你跟我说这些,简直比现在就让慕须京回来更难!” 话音刚落,刑屋内铁链叮当响,法阵转瞬即逝,却将慕须京送了回来。 铃萝:“……” 越良泽摸了摸白狐的头顺毛。 白狐指着慕须京气急败坏道:“你给我回去!谁要你出来了!” 出来喘口气的慕须京:“……” 他外表好好的,不见血迹,但铃萝与越良泽都瞧见他脖颈间流窜鼓动的黑血线条,月宫血咒酷刑也算是闻名天下。 他看了看这一人一狐,哑着声音道:“为什么又回来了?” “有人转动千丝路,暂时出不去。”越良泽淡声说,“月宫传文东岛天极范堂主,要以三缄审问辨真假。” 铃萝问他:“你知道三缄吗?” 慕须京沉默。 铃萝便道:“他不知道。” 越良泽解释道:“神武三缄有能辨真假谎话的力量,真话安然无恙,谎话则被三缄夺去身体一部分。” 慕须京垂着眉眼,漠然道:“那又怎么样。” “你会先被三缄夺去身体的一部分,再被交给岐山,任由暴怒上头的崔火乌百般折磨,他为人卑劣,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铃萝说,“他要你痛苦,不会让你死,而跟你有关联的人都会被岐山迁怒,谁都不会好过。” “你不会得到解脱,反而会越陷越深。” 这绝不是慕须京想要的结果。 他缓缓抬眼朝白狐看去,那双眼一直以来都充满沉沉的郁色,就像过了雪线后的天空。 铃萝说:“我帮你躲过三缄的审问,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越良泽扭头看了眼白狐。 当年铃萝也被三缄审问过,她用什么办法逃过的至今不知。 慕须京沉默片刻,哑声说:“的确是我杀了他,这样你们还要帮我?” 他问话时看的是越良泽。 因为越良泽是圣剑宗弟子,他是受请愿来审判的。 越良泽还没回答,白狐就嚣张道:“你管他干什么,我想帮就帮,圣剑宗也管不着。” “他们以三缄来审判,到时候三缄审问的结果就是真相。”铃萝道,“我说不是你杀的,那就不是你杀的。” 慕须京对铃萝的印象很特别。 金鸾池宴一战,他感受到这人的强大,樱林比剑那一晚,他又发现这人跟别的仙门弟子不同,看似乖巧,实则嚣张狂妄,甚至非常叛逆。 越良泽在慕须京眼里有几分酷,是那种神秘的隐世高手。 可他跟铃萝在一起时,慕须京就觉得越良泽身上那股隐世的仙气没了,转而成了跟着大小姐嚣张闯天涯的叛逆剑客。 似乎天塌下来这两人也不会害怕。 慕须京垂着头,收敛眼中暗光,低声道:“慕景逸要他死,我就杀了他。” 慕景逸是慕家尊主。 也是上任宫主,他的父亲慕乔的二弟,是他名义与血缘上的二叔父。 慕须京却怕这位二叔父。 他所有的不服输与少年棱角,都是慕景逸磨掉的。 他说:“岐山有一样秘宝,搭配月宫的禁咒使用,能起死回生。” 各大仙门都有秘宝,且不少,但搭配月宫禁咒就能起死回生还是第一次听说。 越良泽带着点惊讶看他,身侧白狐却优雅端坐着不见丝毫讶色。 岐山秘宝飞霆珠,珠内藏着一艘能通黄泉九幽的渡船。 但它的作用并非起死回生,而是续命,有将死之人,以飞霆珠内的渡船困住三魂七魄任意其一,就能吊着一口气存活许久。 上辈子楚异去岐山偷飞霆珠被抓才有后来那些事。 越良泽问:“慕景逸要夺宝?” 慕须京说:“慕景逸是最近才发现岐山的飞霆珠对他有用,又不知从何听说崔狩随身携带飞霆珠,花宴那日他约了崔狩喝酒谈话,为了讨好对方,送了三个童女去崔狩屋里。” 白狐冷哼声,不屑又鄙夷。 慕须京没什么表情地继续说:“他知道崔狩喜欢亵玩童女一事,本是打算让崔狩与童女欢愉时,让童女偷取,但崔狩言谈间猜出了他要飞霆珠去做什么,慕景逸便要他死。” 铃萝问:“慕景逸做事滴水不漏,杀崔狩的事不会马虎,怎么会让巫山圣女瞧见?” “我去早了。”慕须京漠然道,“慕景逸的计划是让崔狩与童女欢好中咒而死,我没让童女去。” 他这两年被慕景逸带在身边,是慕景逸教会他该怎么残酷的活下去,又该如何做一个残酷的人。 慕须京学会了。 那天晚上他路过屋外时,看见被关在屋里的女孩悄悄搬来凳子,踩上去垫脚攀上窗沿,努力推开窗户朝外张望漂亮的星空。 那双干净的眼里满是初见璀璨星河的惊艳与保存这美好景象的珍惜之意。 慕须京上一次见这般目光时,是难得外出的姜妙。 她看见了西海太初的樱林。 那时她赏樱的每一眼都认真而珍惜。 于是当晚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在童女被送过去之前杀了崔狩。 慕须京第一次违抗了慕景逸的命令,他知道背叛慕景逸的下场会死,却还是要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7 20:56:16~2020-06-08 22:0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es□□an 15瓶;诸葛大人是我的 6瓶;想要当学霸的萌比、一诺、刃舞 5瓶;江银 4瓶;夜夜流光、月下弦歌 2瓶;今天也是一个柠檬精、曦城月、根号七十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慕须京进北庭月宫前活在大山中。 大山巍峨,森林广阔,林中飞禽走兽众多,他还小无依无靠时,常跟山中兽类抢食打架。 活得不像个人。 他后来听人说过这样的传闻:被遗弃在大山的婴儿,让母狼叼回去当狼崽子养,狼群保护和教导,那狼孩子长得聪明健康,不仅在山中活得逍遥自在,被人点化带走后还在人世间有一番作为被称赞传颂。 旁人说得滋滋有味连连称奇,慕须京却听得面无表情。 也许是他命不好,遇上的母狼没把他叼回去当崽子养,倒是被当口粮差点断了手脚。 有的人天生运气不好。 他不知为何被抛弃,独自一人在山中长大。 数次救他于危难中的,是当时让他难以理解的灵脉力量。 慕须京不知道如何运用这股力量,只能靠灵脉的自我保护。 饿了就去找吃的。 闲时就蹲坐在树上沉默地看日月星辰。 许多时候他的大脑都是放空状态。 只是在安静地等待时间过去。 在灵脉力量几次爆发后,兽类对他有了惧意,见他就跑,日子因此好过许多。 慕须京六岁时,遇上进山打猎的村民,因为生吃兽类和惨不忍睹的造型吓得人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逃走。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人。 只不过以前他在暗处,安安静静地观察进山的人类,这次双方打了个照面,他被当做会吃小孩的怪物打骂,因此退去更山中深处。 他不见踪影,村民却不安心,恰巧那段时间有妖兽作怪,人们无知,把过错算在他身上,于是组织十多人拿着武器进山围剿这人形怪物。 村民们是铁了心要杀这怪物除害,为以后能睡个好觉。 因此不惜进深山,成功找到蹲坐在树上看星星的男孩。 那时慕须京完全不知为何要被人们追着跑,他虽然学着兽类凶人的方式反抗,却还是被抓住,手脚绑着套在长杆上抬着下山。 他倒霉的人生出现了第一个转折点: 下山时,人们遇上与作乱妖兽战斗的修者。 那道君身着云金绣纹长袍,上刻繁复咒文,姿容俊美,身手霸气。 他杀完妖兽后,持剑拦住村民问:“一帮大人这么绑着个小孩是要做什么?” “小、小孩?” 村民们懵了。 道君随手一个剑诀切断绳子,让小怪物狼狈落地,他起身就要跑,又被咒律定住动弹不得。 男人以剑挑开他蓬松杂乱的发,嫌弃道:“脏死了。” 又去看一脸懵逼的村民们,声色威胁:“人贩子?从哪拐的孩子?” 村民们吓得跪地求饶,连连喊冤。 一个怀中抱着只狸猫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跑来朝那道君喊道:“清舜!你好好说话呀!” 那道君听了一脸无语,“你会说,你来。” 说罢收剑站去一旁,好整以暇地看少女朝那被定住的小怪物走去。 少女似乎有点怕,小心翼翼地拿着狸猫的爪子去掀开小怪物的长发,瞧见杂乱黑发下那苍白的脸后松了口气,笑道:“什么嘛,长得还挺可爱呀。” 村民与道君双方解除了误会。 小怪物却还是小怪物。 村民们嫌弃他又惧怕,不与他亲近,有的见则躲之,强势些的则见他就骂。 慕须京对山外的好奇因此没的很快,在他决定回山里的那天下了雨,暴雨,山体崩塌,泥石流哗哗地往下灌倒,山间的道路因此毁坏,一名走夜路回去的老人被大石压住了脚。 他听见了呼救声,但他其实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人类的大喊声对此时的小怪物来说其实是斥责,意思是呵退他,让他滚。 小怪物第一次有了逆反心,他带着点生气朝发声源跑去。 凭什么凶我! 信不信我咬死你! 小怪物是这么想的。 可他过去后,看见老人浑身是血还被石头压着的狼狈模样,跟村子里凶他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于是小怪物懵了。 似有一种本能,让他上前把石头推开。有灵力的人比普通人的力量强大许多,哪怕是个孩子。 老人一直在跟他说:“谢谢、谢谢啊。” 这语气温柔,充满善意。 老人独居,住在山下,远离村镇。 他收养了小怪物。 老人教他说话,教他人类常识,让他学会生火吃熟的食物,带他清洗身体梳理头发,给他买衣裳鞋袜。 五岁的小怪物逐渐变成了七八岁的小男孩。 从那之后慕须京有了个人样。 老人会带他去镇子赶集,与外界接触,一开始慕须京不愿意去,后来老人说:“若是将来我死了,你又是一个人,同以前一样孤独寂寞,那我该多心疼啊。” 在老人的陪伴教导下,慕须京渐渐地不觉得人类可怕。 他似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偶尔也有村民来找他帮忙干活。 山中日子清静,但随着季节变换,不同的务农活又让日子过得充实。 慕须京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温暖的暮色落在他跟老人一起返修过的花果藤架和屋前小院,台阶下的地里种了红薯,此时已开了紫白色的花,跟着他从山里出来的毛丝鼠在院中躺椅上打滚,逗得一旁择菜的老人哈哈大笑。 直到某天入夜时,一帮与记忆中那位道君一样身着绚丽华服的人们御剑从天而降。 剑气浩荡,将躺椅上的毛丝鼠吓得连滚带爬。 老人将毛丝鼠和他护在身后。 这一天,慕景逸将他带回了北庭月宫。 少年不肯走,被暴揍一顿。 老人跪下求饶,慕景逸走上前,他的靴子铮亮,纤尘不染,踩在少年眼前,低头与他凶红了的双眼对视。 男人气势冷峻,目光淡淡。 慕景逸手中长剑横在老人的咽喉,对少年说:“你没得选择。” “你是我慕家的人,是北庭月宫的少主,你有必须履行的责任,不该在这种破烂之地庸碌无闻。” 慕须京被带回月宫,他先被养在慕家一年后才公开私生子的身份,平静的日常生活被打碎,他又一次活在他人议论纷纷和怪异打量目光中。 慕景逸告诉他:“在你没能强大时,不要让自己有任何弱点,也最好不要在乎除自己以外的命。” 于是他学会了半日劫。 若是不听从慕景逸的安排,老人就会没命。 连带着他一直期望的宁静生活。 慕景逸教会了他许多。 杀人是其一。 “这世界是不公平的。”慕景逸说,“修者与凡人,自出生起就划分了等级。修者世界强者为尊,而凡人世界,身份地位便注定谁的命值钱,谁的命一文不值。” 盛大月色下,他紧握长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旁边的女人则吓晕过去。 慕景逸站在月色阴影中,淡声说:“你父亲是仙门世家之子,又是大仙门之主,地位高高在上。” “而你的母亲,是一个教坊女子。善舞音乐,以色侍人,是不入流的下等人。” “这世上不是每个教坊女子都能有南山雪河那位一样的运气,但她们都有同样的目的与心机。你母亲买通下人没有喝药,故而怀上你,并以此身孕威胁慕家。” “然而这教坊的主人最讨厌她这样擅作主张,罔顾规矩的女人,怀孕的消息没能传出去,教坊主人假意让你母亲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北庭月宫的掌门夫人,看着她作威作福一段时间后,乐趣已尽,便告诉她真相。” “你母亲被割舌取眼,断双耳,削其鼻。”慕景逸看着晕倒的女人,淡声说着,“教坊主人知道她真生下慕家的孩子更是麻烦,却又实在恼恨她的所作所为,因此等着你生下来后,要她亲自杀了你来解恨。” “你刚出生那天,你母亲为活下去,答应杀了你。” “但你命好,那天南山雪河的人将这家教坊司毁去,活口一个不留,却难免有漏网之鱼。” 慕须京听到这竟有瞬间想笑。 他不关心什么爹娘,这对此时的他来说毫无意义,只是对第一次听人说他命好而感到荒唐可笑。 什么命好,什么不入流的下等人,你高高在上,又为何非要屈尊作贱去睡一个下等人?不都是自己作的。 可慕须京已经学会不跟慕景逸抬杠,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他只是沉默地听着。 “教坊有小厮于心不忍,在混乱中将你带走,却也没活多久,我们也因此断了找你的线索。”慕景逸继续说道,“若是你父亲没死,他还会有别的子嗣诞生,比你的血脉更加高贵,但一切都因为那个贱人而变得复杂。” 慕须京第一次从慕景逸嘴里听说姜妙,也是第一次见沉稳冷峻的慕景逸如此厌恶又痛恨一个人。 “她杀了你父亲。”慕景逸说。 也许他想要慕须京也跟自己一样痛恨姜妙,但慕须京对做出如此罪行的姜妙无甚感觉。 慕须京觉得自己不为姜妙此行为拍手叫好已算是很给这位父亲面子了。 “姜家出了这么个疯子,他们都该死。你是慕家的人,就注定要与姜家势不两立。”慕景逸看向地上的女人说,“你必须杀了姜家的人为他报仇,不是一个,而是所有。” 慕须京没得选择。 他杀了这个女人。 此时的慕须京并未将自己带入参与进北庭月宫世家的争斗中,他只是想要早点做完慕景逸给出的所有要求,好早点回去照顾老人和他的毛丝鼠。 如果他不听话,那么受折磨的将会是自己。 慕景逸没把他当人看,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血脉不纯,不得已才捡回来,还得花时间打磨的工具。 慕须京也把自己当工具,他只需要听慕景逸的话去做就行。 什么妖魔,什么恩怨,都与他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8 22:07:30~2020-06-09 22:1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铃铃铃铃铃儿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葫芦好吃吗、清暑 10瓶;璐卡卡卡 8瓶;祸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慕景逸有必须留着他的理由。 他耐心告知慕须京北庭月宫上千年的延续。 北庭月宫以咒律闻名,世上许多咒律已成为本门绝学,无论是对抗妖魔还是维护人间日常都需要他们。 月宫实际上由三大世家掌管。 慕家,姜家,柳家。 三姓世家归属月宫又独立。 慕家与柳家继承初代宫主的力量与咒律,因此宫主之位由两家争夺,不管哪家当宫主,都必须娶姜家的女人。 慕须京听到这里时无法理解,甚至久违地认为人类复杂又有病。 慕景逸提起姜家时满是鄙夷与厌恶:“月宫的弟子或是其它仙门的人,只觉得姜家人身负极品灵骨,认为历代宫主娶姜家人是为了修为,那都是些低劣的猜测与看法。” 慕须京心说怎么看都是你们慕家与柳家比较低劣吧,想想他爹的跟那位继母的年纪差,就这都敢娶不是为了对方的力量双修还能是为什么? “只有慕家与柳家继承了初代宫主的力量与咒律,而姜家,是被我们监管的存在。” 慕景逸看着他沉声道:“你应当知道初代宫主是如何死的。” 慕须京面无表情地说:“中咒自裁。” “外界所知如此,然而这断白头就是姜家人下给初代宫主。”慕景逸沉声说着惊天大秘密,“那时初代宫主已经娶妻,妻子是姜家人,也是个怪物。” “初代宫主咒律之术无人能敌,当世一绝,可一些妖魔是杀不尽的,比如火魔,杀之过段时间又能卷土重来。” 它们被称为“不死”的魔。 “针对这样的妖魔,初代宫主以咒律将其封印,彻底断绝危害。可有一只魔,它被封印在自己妻子体内。” 慕须京听到这总算有了点反应动了动眼珠。 “初代宫主夫妻二人感情很深,这魔因被封印而怨恨,杀了他妻子,又借妻子之手下了断白头的咒术。” “初代宫主力战此魔,可对方实力强横,是魔王级别,它死前放言将存活在每一个姜家人的血脉里,与北庭月宫不死不休。” “自这之后,姜家女子才有所谓极品灵骨。”慕景逸厌恶道,“这代表她们有魔王的血脉,能将其复活。” 慕须京承认自己有被震惊到,但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双修。 慕景逸则像是有读心术,冷笑道:“你们以为那是双修,真相却是在封印魔王的力量。” 月宫的咒律有独特性,而慕家与柳家则直接继承了初代宫主的秘术。 “初代宫主仁慈,念及姜家又是他妻子的家族,不忍杀灭绝口,又太过思念妻子,死前已安排好了后事。” “姜家人能活下来,但绝不能允许他们修行。曾有人被魔蛊惑,偷学咒律妄图复活魔王,因此遭到当时两家的围剿。几百年前的事,那时慕家与柳家决意杀光所有姜家人。” 慕景逸眼中闪过冷光:“可他们失败了。姜家人早就怕被灭族,因此一直偷偷将子嗣送往月宫外边,几百年的时间,姜家血脉早已遍布人间。” 慕须京莫名觉得姜家人还挺聪明。 三家因此事约定,绝不将姜家灭族,但姜家人必须生活在月宫,一生活在监管之下。若有姜家人偷学咒律,必须处死。 可一千年下来,慕家与柳家人丁却逐渐衰败,柳家更是在百年前绝后,慕家人也越来越少。 反观姜家却活得好好的。 这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姜家人不学咒律,不用去斩妖除魔涉足危险。而慕家与柳家因为这千年来各种人妖魔大战常有折损。 慕景逸指着慕须京说:“初代在世时,封印众多作恶多端、为祸世间的妖魔,上千年的时间到现在,封印都由他的力量压制着,而你我,我们慕家,继承了他的力量,也继承这份守护封印的职责。” 慕须京面无表情地听着。 显然他对此职责也不敢兴趣。 “历代宫主,都要去封印前结下血契,为封印供应力量。可你的父亲,来不及去解除血契就死去,如今这天下,只有继承了他血脉的你去延续这份血契,直到慕家再有人学会结契的秘术。” 血契要以血为引,这才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慕须京抬眼看他:“若是他一个血脉也没有,你们该如何?” 慕景逸对他话里的你们儿子蹙眉,冷声道:“你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吗?” 慕须京不言。 慕景逸目光冰冷道:“这封印绝不能破,那些妖魔每一个放出来都是让人头疼的祸害,更别提里面关着的可是成千上万!” “千百年来,我们慕家与柳家斩妖除魔维护世间,死了多少人?甚至于柳家绝后也要守住这份安稳!可姜家那个贱人做了什么?她杀了你父亲!杀了月宫之主!只为了自己,丝毫不考虑若是没有血契□□供应力量,那封印破除,万妖出来为祸世间有多么严重!” 相比略显激动的慕景逸,慕须京却面无表情地问:“那为什么不杀了她?” 慕景逸神色微微扭曲。 慕须京又道:“她不学咒律,只有极品灵骨,杀她对你们来说易如反掌。” “为什么不杀她?” 慕景逸冷眼看他。 “极品灵骨是最好的修炼辅助,就这样杀她未免太可惜。” 若要说这么多年来,慕家与柳家从没从姜家身上获利是不可能的。 他们之所以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一半都靠这极品灵骨。 有的人对姜家恨之入骨,厌恶嫌弃,这样的姜家人过的也是生不如死。 但后来慕须京发现,不杀姜妙还有一个原因。 这些秘密慕家不敢对外宣布,因此姜妙继承月宫宫主的身份顺理成章,而这么多年来,监管者越来越少,姜家人却越来越多。 监管者向来不参与月宫管理,姜家人却因为必须生活在月宫,而与历代月宫弟子交好,关系复杂。 慕家想杀姜妙,但月宫却不允许。 千百年来风水轮流转,被压制的姜家竟莫名变得比监管者更强大了。 慕景逸跟他说,姜家人一直都很老实,大家相安无事,但如今出了个姜妙,把事情搞砸了。 姜妙是个疯子,她不顾世人性命,想要报复慕家,试图破开封印。 于是新的月宫之主,他的继母,在慕景逸的灌输下,慕须京对姜妙的印象是威严冷漠,充满野心高高在上的霸气女子。 直到某天夜里他在河边练剑时,忽然回首发现有人在树下看了他许久。 月光盛大,光芒似乎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女人身姿纤细柔美,看着他的目光明亮,给他一种水中倒月的恬静。 不可否认她长得很漂亮。 当年北庭月宫那场婚礼盛大,人们都见到了第二任宫主夫人的绝色容貌。 可漂亮是漂亮,对着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叫娘亲却又太过诡异。 慕须京叫不出口。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彼此都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却又什么都没说。 直到后方传来侍女的呼喊姜妙才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后,慕景逸带他在月宫众人面前宣布他是上任宫主流落在外的血脉,更对外声称,是姜妙将他接回月宫,以此打消外界的猜忌。 慕景逸将他派去姜妙身边,明面说是跟着宫主修行,实则要他监视姜妙的一举一动。 慕须京照做。 姜妙对这个多出来的便宜儿子也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她喜欢用手语与人交流,不怎么说话。 于是月宫的人常见到宫主比划手语,少宫主面无表情不予理会。抑或是少宫主如背书般传达消息,宫主比划手语反问,两人鸡同鸭讲。 侍女们常常因看不下去二人如此难堪的交流方式而掩面。 无论慕须京说过多少次看不懂,姜妙都不与他说话。 他无法做到慕景逸那般对姜妙憎恶嫌弃,也对这美色没有好感,诚如之前所说,他只把自己当做工具,一切只为了尽早回大山去。 于是他将姜妙的一举一动都如实汇报给慕景逸。 比如姜妙偷学咒律。 夜里慕须京看见慕景逸怒气冲冲地朝姜妙走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人扇倒在地,慕景逸掐着女人的脖子对她冷嘲热讽,一边将清洗咒律之术的汤药硬灌给她。 若不是姜家长老来得快,姜妙就在这夜被慕景逸掐死了。 姜家人把慕景逸拉走,慕须京却见倒在地上狼狈的姜妙抬手擦着唇角血迹,抬首朝他望来。 那双眼黑亮亮的,没有怒意,也没有憎恨,只是平平静静地一眼,却让慕须京明白,姜妙知道是谁告的密。 这天晚上被关起来的姜妙第一次跟他开口:“听说你以前住在一座很漂亮的山里。” 慕须京回头看她,姜妙说:“能跟我说说山里的事吗?” 他不会为何停下离去的脚步。 也许他太怀念大山中清净舒适的日子,也想要告知他人大山之美。 这事过后,姜妙每天都得喝清洗咒律之术的汤药。 慕须京继续跟在姜妙身边。 姜妙仍旧拿手语对付他,却也偶尔会说几句话。 慕须京却学不会手语。 但姜妙颠覆了他曾以为的印象。 什么霸气冷漠,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本质是个会耍小脾气又倔强的普通女孩子。 慕须京也不认为姜妙是想要破除封印放魔出来报复慕家越北庭月宫。 她当宫主的时候还挺认真。 弟子之间的欺压霸凌抓一个罚一个,北庭城区周边妖魔作乱也尽力解决保人平安。 慕须京认为,姜妙喜欢这人间,她不会想要毁掉。 他也觉得姜妙喜欢咒律。 就算每天都要喝清洗汤药,她还是不死心会偷学,每次都被慕景逸羞辱怒骂。 慕家对她杀心越发的重。 姜家长老也保不住。 去往西海太初的路上,慕家要杀她,可姜妙却意外的避开刺杀。 那天姜妙罕见的跟他说起这些事:“如果有天慕家要你来杀我,那你可要认真些。” 慕须京站在屋檐下无言看着庭院中的女人。 他说:“你跟以前的姜家人一样不捣乱,就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 姜妙似乎也意外他会这么说,不由朝他笑了笑。 她虽看上去安静乖巧,却很少笑。 “一生被困在一个地方,受制于人,又因为这极品灵骨,到死都被索取。这样的一生有什么意思?何况你以为上一任宫主夫人为何死的那么早?”姜妙笑着说,“是个慕家人都能从她那获得力量,比如你的二叔父,三叔父——姜家人不是人,这是他们延续数百年的认知。” “若是你从小就活在慕家,被慕家人养大,你也是这样的想法。” 这是姜妙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的话。 “你知道我嫁给你爹之前别人是怎么形容我的吗?”姜妙问着,不给慕须京选择就直接说道,“早晚随便一个人都能操她的婊/子。” 慕须京愣住了。 姜妙却说得很平静,甚至带着点认真地复述。 “可后来修界的人又是怎么形容我的?” “他们说我是月宫的明珠,是照亮北庭的天上月。” 姜妙笑着抬首看夜空:“我不想当天上月,只想做月下鹰。” 月下鹰飞,翱翔于空,自由自在。 慕须京久违的又被月宫的人震撼了。 那天晚上姜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都怕这魔重生,我却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能活过来。” 慕须京认为慕景逸猜错了,但他也不知道姜妙究竟想做什么。 就如他不知道在西海太初崔火乌辱骂他时姜妙会出手。 这世上会护着他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也没什么好数的。 数来数去也就老人一个。 可慕须京怎么也想不到姜妙会是第二个。 黑漆漆的刑屋中法阵一闪而过,将受刑的人吐出,铁链晃荡发出声响。 慕须京看着还在屋里的一人一狐。 如今有了第三个和第四个。 慕须京哑着声音道:“我已经说完了,你们怎么还没走?” 铃萝懒懒地说:“那个蠢货调动了千丝路,出不去。” 越良泽:“你不是把人抓到了吗?” “我哪知道他被我困在千丝路哪里。”铃萝哼道,“区区困阵都破不了的废物也配我回去找?” 越良泽神色无奈,他的飞云听在这里面只能收传文不能发。 一人一狐无聊之下,只好趁慕须京受刑休息时教他咒律打发时间。 突然被迫修行的慕须京:“……” 他说:“我双手被困,教了也没法学。” 白狐爪子指他趾高气扬道:“又不是所有咒律都要掐诀,还有不少只需要记住咒文就可以,学会一个是一个。当世两大剑修教你呢,你敢说不学?不学也得给我学!” 越良泽总算体验了把当年三位师哥加师尊轮流盯他默写并背诵咒文的爽感。 难怪几位师哥们玩得不亦乐乎。 慕须京面色微微扭曲:“你俩剑道最强,为什么不教我剑术?” 越良泽:“我咒律也很强。” 铃萝盯着他问:“什么叫我俩剑道最强,谁比谁更强你倒是说来听听?” 慕须京:“……” 白狐挥爪子凶他:“说!” 慕须京立马道:“你最强。” 白狐瞬间恢复笑容。 越良泽摸了摸它的头。 倒霉的巫旭许久之后才被月宫的人发现不对劲,调动千丝路找到被困在画皮灵里的他,巫旭气得发飙,出来后就吩咐人去找那白狐画皮灵,势必把整个月宫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来。 同时那只白狐却被越良泽光明正大地带着从他眼皮子底下离去。 回月宫听楼的路上,越良泽问:“你要用什么办法帮他躲开三缄?” 铃萝:“秘密,以后告诉你。” 越良泽抿唇,别开眼道:“天极来的人可能会有三掌门。” 铃萝抬眼看他,故意问;“你该不会怕我师父吧?” “不是。”答得很快。 铃萝:“那他来就来了。” 越良泽沉思。 他该如何委婉的提示铃萝自己写的信都被云守息看去。他再见到云守息只有一个想法,用无生的话来说,那就是直接斩碎。 越良泽觉得自己堕落了。 他竟然开始赞同无生的想法。 第85章 越良泽进听楼去见白藏等人后铃萝将画皮灵散形,她找了处河边捧水洗脸,赶了一天的路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铃萝掺和北庭月宫的事是为了改变楚异的命运。 可她也说不准能否改变。 毕竟她重生的时间点就很郁闷,当年虽然逃过了三缄的审问,却还是没逃过水刑。 有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尤其是他人的看法与心态。 铃萝低头看着水面,水波荡漾,将她的脸映照模糊。 别说什么改变别人,明明她连自己都改变不了。 水面平静下来,天光乍现,光芒洒满人间。 铃萝看着水中倒影,抬手拉了拉衣领,神色漠然地打量了番锁骨下的苦业花。 花瓣还有不少,越良泽的记忆她还有得看。 可看完又如何? 她会为了越良泽改变吗? 铃萝松开衣领,垂眸看向环绕在指尖上的那一丝丝黑雾,存在于她体内,刻印在她灵魂中的魔息。 入魔是转世也改变不了的。 她将这抹魔息散去,扬首躺倒在河边看着发亮的天空片刻后,干脆坐起身召唤了几只灵魔。 黑色的小圆球从虚空中落下,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吵闹: “主人主人!天照山被四只怪兽喷火烧起来了!” “主人没有死嗷呜呜!” “主人!月亮在山下跟四只怪兽打起来了!” “月亮死了以后就再也吸不到他做的灵食嗷呜!” “可恶!这帮怪兽竟然敢对主人的御用道厨下手!” “月亮死了主人以后的三餐可怎么办嗷!” 铃萝:“……” 被一帮黑圆球灵魔围着哭喊的她有瞬间的傻眼。 傻眼过后又很是恼怒:“闭嘴!不用一个个的都提醒我他死了!他明明好好的活在我眼前!这辈子还能让他死我就让你们都陪葬!” 为什么她的灵魔们也有记忆!还知道天照山的事!搞得全世界只有她不知道越良泽战四方禁兽死了似的。 灵魔们安静一瞬后,齐齐哽咽道:“主人息怒,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一定会保护好月亮!” 人与魔的语言各有不同,越良泽的名字在魔的语言里更像是月亮的意思,每次铃萝喊越良泽时,灵魔们都记成了月亮。 这些小灵魔是铃萝以前召唤出来打发时间的,她练了一种禁术,能召唤数不尽的灵魔,可大可小。 铃萝喜欢这些还浑浑噩噩没有练出神智的小灵魔。 她入魔后曾有段时间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寂静又黑暗,全靠叽叽喳喳的小灵魔来感受自己还活着。 铃萝没想到这些小灵魔也有记忆。 它们天天蹲守越良泽下厨,从他做的食物中吸收灵气修炼,因此对越良泽记忆深刻。 铃萝问小灵魔们,她不在天照山时越良泽都干了些什么,小灵魔们叽叽喳喳地描述着,绘声绘色,几乎让场景重现。 许久后她的玉听响起。 在小灵魔描述中死去的月亮正给她发来传文问:“你在哪?” 铃萝:“……” 她把玉听给小灵魔们看:“瞧见没?不许再说他死了!” 小黑球们齐齐点头。 铃萝想了想,把被自己屏蔽的岁雾也放出来道:“还有你也不准再跟我念叨他死在天照山的事!” 岁雾:“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行!求求你不要屏蔽我了!一把剑的世界好寂寞!我跟你说了好多话你都听不见我真是——” 铃萝又把它屏蔽了。 她起身拍了拍衣袖,对小灵魔们说:“去找找那只魔在哪。” 灵魔四散:“遵命!” 铃萝回着传文,去月宫门口见越良泽。 这会天色已经大亮,月宫山门前也有不少弟子出入,越良泽站的位置偏僻,特意避开大部分人。 等铃萝时,却发现一批身着金衣的少年人朝月宫山门走去。 领头的那位一身金饰和灵器咒纹都很耀眼又眼熟。 风天耀走得很快,面上略有怒意,身边的玉沧拿着扇子扇着风劝道:“大少爷你慢点走,月宫就在眼前跑不了。” 风天耀骂道:“他们简直卑鄙!” 玉沧比了个嘘的手势:“还没有定论的事,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先冷静冷静。” 风天耀说:“我很冷静!” 来者气势汹汹,跟回来的铃萝狭路相逢。 风天耀见她,立马刹住脚步停下,劝他的玉沧倒是没顿住往前走了两步,神色讶然地回头看他。 铃萝轻挑着眉看了他一眼,没理,直接绕过。 风天耀一口气憋着提不上来,指着玉沧说:“她竟然无视本少爷!” 玉沧说:“你不也没跟人家打招呼嘛!” 风天耀炸毛道:“我已经要说了!我都想好该怎么问了她就走了好吗!” 玉沧这次主动拉着他朝山门走去:“那你下次快点,麻溜点,别犹豫啊。” 风天耀气道:“还有下次?没有下次!凭什么要我先打招呼!老子就不!” 说着没走两步眼神却往铃萝那边瞟,见她走到越良泽身边停下,又对上越良泽看过来的目光,风天耀立马转头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 转头后又奇怪。 我他妈又没做亏心事也没有跟圣剑宗有交集凭啥是我转头啊? 越良泽收回看向南山雪河等人的视线,跟铃萝说:“出来的时候我遇上子修师兄。” 铃萝惊讶道:“子修师兄怎么也在这?” “子修师兄说他朋友遍天下,各个仙门都有他的酒友饭友,这次是受月宫二长老首徒的邀约来参加朝花宴的。”越良泽解释道,“他喜欢热闹跟宴会。” 铃萝朝月宫看了眼:“喜欢是喜欢,但这朝花宴有三山的人参加,他还能玩得开心?” 她这位子修师兄是穆横天的亲传徒弟之一,当年也是闻名修界的天之骄子,只是后来灵脉被重创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如今别说拿剑,就是掐个最普通的咒诀都困难。 人们以为他会一蹶不振,却不想子修很是洒脱,养了几月身子就恢复活蹦乱跳,不修行就给自己找别的事做,沉迷玩山游水参加各种宴会凑热闹,广交好友陪他一起玩闹。 因为以前斩妖除魔得罪过不少人,可他虽成了个废人,却还是东岛天极掌门的徒弟,出行在外又有挚友楚异护着,至今也没人敢动他。 铃萝对这个同门师兄的印象只有吃喝玩乐四个字。 越良泽说:“不用担心,刚才岐山的人找他麻烦,被路过的师哥化解,这两人已经约着去北庭城内玩了。” 白藏跟子修倒是玩得开。 铃萝听他继续说着:“光是躲开三缄的审问并不能解决问题,岐山可以选择不相信三缄,又换别的方式审问,你不可能每一样都帮得了。” “要让岐山彻底放弃慕须京就是凶手的想法。” 铃萝眨着眼看他:“你想怎么做?” “找到崔狩喜欢亵玩童女的证据,把重点转移到岐山自己身上去。”越良泽说得不急不缓,“巫山与云山都各有缺点,当有比崔狩被杀更引人注意的事后,人们就不会在意凶手到底是谁。” 铃萝看着他,忽然想起那年天极外门入考的事。 越良泽算计排名,刚刚好把第三十名刷下去,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却不声不响就完成了。 这男人看着安安静静清心寡欲的,却很有心计啊。 铃萝再次想起越良泽当年说:“你不是要练美人尖吗?我陪你练。” 简直不要脸!卑鄙无耻! 铃萝挑着眉,一脸鄙夷地看他。 越良泽:“……” 他有些茫然:“怎么了?” 铃萝哼声:“没问题,但是你跟你三师哥商量过吗?” “说了,师哥让我自己看着办。”越良泽说,“阿福的产业遍布人间各处,童女一事它那边能帮忙查到,我得先离开月宫一会。” 铃萝:“那你去吧,我到北庭城内逛逛。” 越良泽刚走没多久她的玉听就响起,是楚异发来的传文。 楚异问:“你在北庭月宫干什么?!” 铃萝:“……” 我怎么暴露的? 她问楚异怎么知道,楚异不告诉她,许久之后铃萝才知原来是当时在北庭城玩的两人—— 子修:“怎么不叫上师弟一起来啊!” 白藏:“他要跟你师妹玩,不跟我们玩。” 子修大惊:“我哪个师妹这么有荣幸?” 白藏:“就上次夺得魁首那位。” 子修拍桌:“师弟胆子不小竟然敢觊觎我们铃萝!不行这必须告诉楚异让他焦心一下自家白菜被猪拱的心情!” 白藏摸着下巴道:“我师弟倒也没那么不堪吧?” 楚异又噼里啪啦地发了一大堆传文给她: “你死了。” “师父已经带着三缄去月宫,今晚就到,这下看你往哪躲!” “你还跟圣剑宗那小子鬼混呢?!!!” “师父要是生气了我看谁救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你现在滚回来自裁谢罪还来得及。” “回去干嘛,跟师父狭路相逢吗?”铃萝神色郁郁地回他,“你没一起跟着来吧?” 楚异:“你说呢?!” 铃萝:“你快点说!” “老子为什么不能去?”楚异神色冷艳地回着玉听传文,“好不容易能出山门我不去才奇怪。” 铃萝:“……” 我这不争气的师兄! 云守息见楚异一直回玉听,笑道:“不是说把你师妹删了吗?” 楚异:“……” 他正色道:“是子修,他在跟我说北庭城有哪些好玩的。” 云守息漫不经心道:“子修也在北庭?” “他这人就喜欢处瞎跑玩闹,北庭有朝花宴肯定会去凑热闹。”楚异面不改色地说着。 云守息道:“只是凑热闹也就罢,你们二人关系好,稍微提醒他注意分寸,最近一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大掌门耳里,不少人都对他有意见。” 楚异听得眉头微蹙,点着头说:“知道了。” 天色还早,铃萝却对着玉听神色郁郁。 东岛天极来人,南山雪河也来人,就差一个西海太初到北庭月宫落座搓麻将了。 在其他人内有山门祸乱外有妖魔牵扯忙得不可开交时,西海太初上至掌教下至弟子都还在惦记如何把镇仙玉弄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镇仙玉:谢谢惦记,但我觉得左白的心魔挺好的,你别理那些恶鬼了你来拔剑吧! 感谢在2020-06-09 22:17:46~2020-06-10 16: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璐卡卡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今夜开始最终审判。 听楼里,三山与北庭月宫的人都早早到齐,就等着东岛天极带来三缄。 听楼院内,姜妙与慕景逸等人坐在一起,迎着着对面岐山的怨恨目光。 白藏坐在中间,像是一道墙隔开两边,却隔不断彼此的怨恨。 巫山圣女抬手按压着眉心,神色憔悴,还有几分不安。 南山雪河的小辈们坐在角落里看着这诡异的气氛。 玉沧悄声跟风天耀说:“咱们来的时机不巧。” 风天耀轻哼声。 屋外传来铁链撞击的清脆声,将屋里人们的目光都吸引去。 巫旭压着慕须京赶来,越良泽陪同。 铃萝虽进了月宫,却没有出现在这听楼。 等会天极的人到场使用三缄,铃萝若是也在场使用共生灵怕引起怀疑。 她倒是不怕云守息来,反正他横竖都要出场的,倒是她这不争气的大师兄也瞎跑来凑热闹实在是可恶。 他是被子修师兄附体了吗?! 此时进听楼的慕须京,已经与铃萝的共生灵连接。 她这是重生后第一次在活人身上用共生灵,还好慕须京完全没有反抗排斥她。 眼瞧慕须京进来,岐山少主崔火乌就坐不住,双手紧握成拳,赤红着眼盯他,恨不得现在拔剑上前砍他个百八十次。 慕须京被押着跪下。 越良泽朝白藏身边走去。 岐山等人坐不住,指着慕须京的鼻子开骂。 “我岐山几百年来一直守护人间秩序与安危,每次人间大乱,妖魔横行肆意时,我岐山当仁不让,哪一次不是倾尽全力救世?为此不论弟子还是山主,都身负重伤甚至因此而死!” 岐山长老激动道:“可为了世间大义的山主,却遭人残忍杀害!我岐山自认与你北庭月宫没有交恶,彼此扶持,但你们月宫却是怎么对我们的?!” 铃萝暂时退出了慕须京的神识控制,她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岐山等人激情宣扬自家山主做了多少好事,救过多少人杀过多少魔。 其他人神色各异地听着。 说到崔狩力战大山群妖杀雪魔王时,白藏打断发言道:“雪魔王不是天极弟子子修杀的吗?” 岐山长老一时噎住。 对面的姜妙轻笑出声,岐山长老红了脸,崔火乌怒而拍桌起身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你月宫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若是再拖延下去,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白藏道:“这会人都在,不如我再问一遍,慕须京,岐山之主崔狩是你杀的吗?” 所有人都看向跪在下方的慕须京。 慕须京垂首,神色淡漠,听见问话时缓缓抬头,淡声道:“不是。” “你还有脸说不是!”崔火乌拔剑欲要上前,被越良泽一指剑光拦下。 姜妙说:“崔少主,等三缄审问过后你再拔剑也不迟。” 崔火乌咬牙,重重地把剑收回剑鞘。 在月色高悬时,东岛天极的人到了。 天极三掌门与范堂主同行。 云守息亲临让不少人感到震惊,在他们进听楼时在场诸位都起身相迎。 “三掌门。” “叄息真君。” 云守息神色淡淡,朝姜妙与白藏略一颌首。 楚异跟在他身旁,面不改色地斜了眼白藏身边的越良泽,又环视屋内一圈,不见铃萝身影,心中暗骂这丫头还知道躲着不敢来见人。 云守息落座时温声说:“来时已将事情来龙去脉了解过,岐山遭此难事,我天极也深表遗憾。” 崔火乌额角狠狠一抽,他看着云守息说这话时眼里的笑意,你那是遗憾吗?! 你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岐山长老按着自家少主不让他冲动起身,开口应承:“还请天极范堂主的三缄给我们一个交代。” 云守息朝范堂主看去。 范堂主仍旧端坐在他的毛毯之上,宋圆圆在旁恭恭敬敬,全然没了跟铃萝等人在一起时的大咧欢脱。 “便直入正题吧。”范堂主掠影到慕须京身前,朝他摊开手时,那黑线竟是直接缠上了慕须京的脖颈。 三缄想要夺取此人身体的哪部分完全是看三缄的意思,就连范堂主也没法操控。 如今三缄表现出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慕须京说谎,它就会收下这个男人的脑袋。 不少人都暗暗感叹这慕须京真是倒霉,但凡他有一句谎话,今日便会命丧三缄线下。 此时在场的人比当年逍遥宗来问罪时更多,十二大仙门就占了六门,外加一个圣剑宗,还大多都是破生死境以上。 铃萝如今实力不比当初入魔,又是重生后第一次操控活人,顶着这么多人的注视她倒是不怯场担心。 越良泽却在心里为她捏了把汗。 慕须京万年不变的冷漠脸,却是个外表看起来阴沉,内心话超多的人。 因为共生灵,铃萝难免能感应到他几分心理活动想法。 慕须京:“真的能行?” “慕景逸真看不出来?他看不出来云守息还看不出来?” “话说回来云守息还是铃萝的师父,铃萝教了我咒律是不是云守息也算我师尊——” 铃萝:“……” 你想什么呢?给我专注点!我教你的咒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要喊师尊也该喊我! 慕须京收敛心神。 范堂主道:“你们可有什么要问?” 崔火乌起身道:“我来问!” 慕景逸道:“怕是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你们还想包庇他不成?”崔火乌冷笑着上前去,“今日你们谁也拦不了我!我就是要亲自审问他!” 慕景逸也就嘴上说了一句,见崔火乌上前也没有动作,只是冷眼看着。 白藏笑道:“当事人审问也没什么不行。” 崔火乌来到慕须京身前,站着居高临下地看他,他一手提着出鞘的长剑,问慕须京:“我爹被害当天,你是否去了他的房间?” 慕须京抬首,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答:“是。” 崔火乌听红了眼,握着长剑的手背崩起青筋:“我就知道是你,根本不需要什么圣剑宗三缄审判!你说,你去我爹的房间是不是为了杀他!是不是你杀了他!” 范堂主道:“崔少主,莫激动,问话要简单明确才行。” 崔火乌又问:“是不是你杀了我爹崔狩!” 慕须京面色不改,眼中不见丝毫波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的身体和神识,所有的一切都被铃萝接管. “不是我。” 他说的坚决,而三缄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半点反应。 崔火乌举起的长剑顿住,其他人神色各异,大多数都有几分惊讶。 范堂主轻挑了下眉,又听慕须京道:“你爹不是我杀的。” 崔火乌先是一愣,随即暴怒:“你撒谎!” 白藏出声提醒:“他若是撒谎,此刻已经被三缄摘掉了脑袋。” “不可能!一定是你杀的!你用了什么办法躲过三缄的询问!”崔火乌怒而转身看向云守息,“又或是你们月宫跟天极合伙包庇他!” “崔少主,祸从口出。”云守息笑看着他。 “你说不是你杀的,可你却承认你去了山主的房间,巫山圣女也看见了!”岐山长老起身质问。 慕须京面无表情道:“我的确去了他的房间,那是因为想要阻止他。” 岐山长老被这回答惊得愣住了,“阻止?阻止什么?!” 慕须京视线阴沉,扫了一圈在座的人,沉声道:“岐山之主崔狩,身为十二大仙门之主,却喜好亵玩女童,当夜我得知他看上月宫一位女童,欲要带回屋去——” 三山与其它仙门的人听这话时脸色十分精彩。 “你放屁!我怎么能容你如此侮辱我爹!侮辱我岐山!”崔火乌拔剑就朝慕须京斩去,这次却被月宫的人拦下。 巫旭的长剑与崔火乌的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星火飞溅。 “崔少主可别急,你看看这三缄没有半点反应,证明他说的可不是谎话。”巫旭冷嘲道,“只是没想到堂堂岐山之主竟是这种人。” 岐山的人纷纷惊怒起身:“说话要讲证据!山主已逝,我等岂容你们侮辱已死逝之人!” “你们月宫欺人太甚!” “这三缄根本一点用都没用!完全是你们两家商量好的!”崔火乌怒道。 铃萝透过慕须京的眼睛看着这一切恶劣地笑着。 共生灵死克三缄辨别真假的能力。 三缄缠上慕须京时,它的问话对象就指定这人,当所有问题都是另一个人回答,且谎话连篇,三缄也会因为针对的不是此人而毫无动静。 “你们要证据?也不是没有。”巫旭朝慕景逸看去,见对方微一抬首后,便招手道,“把常年跟岐山做肮脏交易的人都带上来。” 巫旭朝崔火乌挑衅道:“崔少主,接下来也让三缄审一审这些人试试。” 崔火乌只觉得荒唐,可当看见月宫带上来的人各个都很眼熟后,不由沉了脸色。 慕景逸虽然恼慕须京坏事,却又必须救他。 因为他重视家族,也看重家族的荣誉,何况如今慕家人丁本就稀少,任何一个慕家人都不能轻易放弃。 他们本是要花大代价救人的,却在下午收到神秘信件,告知三山弱点,甚至把证人也绑了扔进月宫。 慕景逸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帮慕家,却不得不为此赌一把。 越良泽要帮慕须京,但绝不能跟圣剑宗牵扯关系。 “范堂主,还请三缄再审问一遍。”巫旭看向被带上来的三人。 范堂主正要收回三缄换人,却听云守息道:“慢着。” 云守息起身走进慕须京,他眉眼温和,可气势却带有压迫。 慕景逸眉头微蹙。 已经气疯的崔火乌道:“云守息!你也想来参一脚?!” 云守息看都没看他,只走到慕须京身前,垂首看着他,轻声道:“你再回答一遍,有没有杀崔狩?”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所有人都诡异地等待着这次回答。 铃萝透过慕须京的眼望着云守息,冷冷淡淡地答:“没有。” 我杀的不是崔狩,是崔火乌。 云守息微眯着眼,最终轻笑声,转身回去坐下:“放了他吧,这人没什么好审的。” 他看向怒火冲天的崔火乌笑道:“倒是岐山之主与亵玩女童可一定要好好审问清楚才好。” 姜妙抬手,身旁的姜俊上前去给慕须京解锁。 众人听姜妙说:“诸位亲眼见证三缄审问真假,岐山之主崔狩之死,与我月宫慕须京毫无关系。” 三缄转而缠上跪在一旁的八字胡男人,穿着打扮都透着一股富商味,此时却满头大汗惊慌不已。 黑线缠绕在他右手腕上。 巫旭挥手朝各仙门的人分发玉牌,道:“上刻有此人的生平记事,他名叫做宋汴,是人牙子的中间商,在岐山城南巷坊做胭脂生意,也是当地最大的胭脂商。他不仅为人间权贵贩卖童女,也常年为岐山之主崔狩供奉,而崔狩以咒律助他贩卖胭脂,帮他开展货源,钱财对分。” 白藏看着手中的玉牌眼角轻抽。 这般排列记事的癖好,不是他那只狸猫徒弟干的吗? 此事最大赢家莫过于躺家里数钱就能少一个商业竞争对手的大狸猫。 巫旭看向脸色越发难看的岐山众人道:“岐山夫人可是他家胭脂的常客,崔少主应该也认识,毕竟玉牌上记录,你也是这里的常客,崔少主与姑娘风流时,可喜欢买这家的胭脂送人。” “崔少主想必能作证此人与岐山的关系不假吧?” 崔火乌忍无可忍,又是一剑斩过去:“你闭嘴!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巫旭挡着剑,却侧头问那宋汴:“岐山之主崔狩是否常年亵玩女童!” 宋汴吓得肩膀一缩。 巫旭:“说!” 崔火乌怒喝:“宋汴!” 宋汴颤颤巍巍道:“不是——啊!” 他话音刚落,三缄便断了他一手。 宋汴痛苦的惨叫却让岐山的人心凉了半截。 另外两山的人开始朝岐山投去异样的眼神,一些窃窃私语已响起。 三缄再次缠上宋汴,这次是脖子。 巫旭在与崔火乌的打斗中又道:“崔狩是否长期要你供奉他女童!” 宋汴这才知道怕,知道这缠绕自己的黑线是什么意思,也顾不得得罪崔火乌,急忙张口什么都招了:“是!是!那是山主的爱好……他、他就是喜欢女童,又要我瞒着夫人和少主,这些年几乎每月都会给岐山送去一位女童!” 巫旭将因为愤怒毫无章法的崔火乌打退,冷笑道:“堂堂岐山之主,竟是个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他的所作所为,世上想杀他的人只多不少,却与我月宫无关。” “他不在朝花宴死,也会在此刻龌龊事被戳穿而死!” 此时慕须京是否真杀了崔狩已经没人在意。 如今他们都忙着唾弃崔狩。 岐山的人护着崔火乌,对这样的转变也有些懵逼。 姜妙起身道:“崔山主的尸首就在隔壁,还请岐山诸位尽快带他回去。”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传遍全场,让所有人都听的清楚。 岐山长老们叹着气将还在大吼大叫的崔火乌带走。 这次是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听楼大门打开,屋内众人都出来看岐山的人领走尸首。 越良泽落在人群后,看见优雅蹲坐在庭中花枝上的小白狐。 他趁其他人不注意时走过去,伸手将白狐捞进怀里。 岐山惨淡,云山与巫山也不想过多掺和,这两家还算是有脑子。 姜妙与云守息等人道谢:“如此闹剧害得天极与圣剑宗走这一趟,给诸位添麻烦了。” 一场有关生死的事,被她轻描淡写的说为闹剧。 楚异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时隔几月不见,她倒是变了不少。 白藏笑道:“这可惭愧,我来此也没帮什么忙,就请了范堂主而已,是吧师弟?” 他回头去看越良泽,发现他抱着只张牙舞爪的白狐在怀里,顿感纳闷。 你哪来的狐狸? 越良泽摁着怀里狐狸的头嗯了声。 他抬首时对上云守息看来的目光,于是淡声说:“此事能解决,还是靠天极三掌门与范堂主来得及时。” 云守息笑道:“没有圣剑宗的调遣,哪来现在的局面。” 他瞥了眼越良泽怀里的狐狸,栩栩如生,只要不张嘴说话,就看不出这其实是只画皮灵。 铃萝感觉到云守息的打量,便扭头往越良泽怀里钻。 白狐主动投怀送抱,越良泽不会拒绝,不仅不拒绝,反而托着它往上带,让白狐不得已攀上他的脖颈,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颈肩。 云守息神色莫测,猜不透喜怒,似随意的发问:“丹水真君养狐狸?” 越良泽垂首,不经意地吻着颈肩狐狸的耳朵才抬首看去答:“养。” 风天耀带着南山雪河的人过来找月宫的麻烦,“月宫审判一事结束,宫主是否该跟我们谈谈那白骨魔的事了?” 打发走岐山的人回来的巫旭正要上前再打发南山雪河的人,却瞧见越良泽怀里的白狐,不由眼抽,怒意上头,立马就问:“这狐狸谁的?!” 因为巫旭反应太大,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朝越良泽跟狐狸看去。 越良泽眼都没眨一下就道:“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0 16:18:13~2020-06-10 23:5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岁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白狐感觉耳朵痒,又挨着他脖子蹭了蹭。 越良泽不动声色地把白狐往怀里压下,看向巫旭问:“有什么问题吗?” 巫旭一口气憋在心头,到底是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被白狐困在千丝路里的事,被越良泽问后,他脸色变了变,勉强开口道:“没,挺可爱。” 铃萝听着笑倒在床上。 “若是为白骨魔一事而来,怕是要让诸位失望了。”姜妙面对隐有怒意的风天耀几人不见情绪起伏,转而又对圣剑宗与东岛天极道,“今日多有麻烦,故设宴招待,还请几位多在月宫待上几日,以表感谢。” “风少主且随我来。” 铃萝本想去偷听,但见慕须京也跟着去后便不着急。 月宫安排东岛天极的人住下时,越良泽听见云守息问铃萝去向。 铃萝今日是随子修师兄一起进的月宫,月宫的人呢也为她安排了住处。 不得不说云守息对他三位徒弟算是了如指掌,这一路楚异虽然面不改色地说什么是跟子修发玉听,但作为师父早就看穿了徒弟的谎言。 云守息确定铃萝就在月宫,当下直接问人在何处。 越良泽边走边轻声跟铃萝说:“你师父去找你了。” 小狐狸挨着他脖子笑:“可我是在你屋里用的画皮灵,他找不到。” 楚异趁云守息不注意,又拿子修当借口来堵越良泽,压低了声音威胁问道:“我师妹在哪?” 越良泽:“……” 在哪? 在我屋里。 这话说出来怕是要被楚异当场砍杀。 于是越良泽折中后答:“应当在屋里。” 楚异信了,转身叫子修带他去铃萝住的地方。 可走了没两步,楚异忽然回味着刚才那狐狸睥睨的神色,那态度,那眼神——跟他傲娇的师妹简直一模一样! 画皮灵! 楚异立马回头去找越良泽,对方却有先见之明早已瞬影离去不见踪影。 这师妹胆子简直越来越大!也越发会作死! 他都看出来了难道师父会看不出来吗?! 越良泽带着小白狐回屋。 路上听见铃萝哎呀一声,问她怎么了。 铃萝说:“被我大师兄气的从床上摔下去了!” 越良泽沉默。 你不仅在我屋里,还在我床上。 实在是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气他什么?”越良泽问。 铃萝抱怨道:“我千方百计不让他来月宫蹚浑水,他却偏要过来。” 越良泽:“为什么不要他来?”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怕他教人咒律的事被发现,我都截胡转而自己教姜妙咒律,他还凑上来,简直可恶。”铃萝碎碎念地批评着楚异。 越良泽听得神色淡淡。 她可真是为楚异考虑,都不惜冒险自己教姜妙咒律。 越良泽心里那点酸意被他努力压制着。 他到住处后画皮灵才散形,越良泽推开门,绕过屏风去后边寝屋,就见铃萝在床上并着双膝坐姿乖巧地看着他。 越良泽看得心头悸动。 铃萝伸手掩面打了个哈欠,转而趴倒在床上跟他说:“我太累了,你要睡的话我可以分你一半。” 这话似曾相识。 他要是上去一起睡还能规规矩矩的? 越良泽不动声色道:“铃萝,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铃萝看都没看他一眼,趴下后反手轻锤着肩膀腰背。 越良泽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替她揉肩舒缓疲惫。 铃萝三天没睡,又是共生灵又是画皮灵的,灵力消耗大,这会是有些累。 有人帮忙捏肩捶背按摩,她舒服地眯着眼享受。 在铃萝以为自己能舒服地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时,却听越良泽不轻不重地说道:“我不是什么卑鄙小人,也不会自诩正人君子。” 嗯? 怎么忽然说这些? 铃萝刚睁开眼,就被越良泽捞着肩膀翻过身来彼此面对面着。 越良泽俯身,一手撑在她肩上位置,看似把人圈在怀里的强硬姿态。 铃萝微微睁大了眼。 有些惊讶和无措。 前世越良泽对她所有出格的行为都是在南江城那夜后才有的。 这会应当还是安安分分清心寡欲的丹水真君啊! 越良泽是想安安分分。 可铃萝也不想想自己这辈子已经对他做了什么。 肆意亲近袒护,嘴上凶巴巴,实际上却容不得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欺负越良泽。 少时水下一吻让人心生悸动,几年后再见彼此都已经长大,梦里梦外再续一吻都带了成年后的欲望。 前不久的雨夜中,女人湿漉漉地抬眼看着他,漂亮的眼眸中满是认真地说着想见他。 这些都足够让越良泽不再安分。 明明都是你先撩起的,却又为什么要用这样惊讶的眼神看我? 越良泽低下头靠近她:“铃萝,你该明白自己都在说什么做什么。” 铃萝眨眼看他。 越良泽这辈子胆子大了啊。 “我哪里不明白?”她问。 眼里还带着笑,一点点深意,一点点挑衅。 越良泽与她对视一瞬,在铃萝以为他又会无奈宠溺自己退开,却见他低头吻了上来。 超凶的吻。 铃萝虽有点意外,却没躲,也没推开,与越良泽对视着,看他姿态似高高在上主导一切,眼神却臣服于她。 窗外是浓浓夜色,屋内点着灯,明亮温暖,可床帏这方却过于火热。 两人暗自较劲博弈时,却也清楚地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来的还不止一个。 铃萝眨眼欲要朝外看去,却被越良泽勾着脖子转回头看他。 门外传来师哥白藏的声音:“阿泽!月宫设宴去玩吗?叄息真君也有事找你。” 云守息不见铃萝,便找到越良泽这来。 路上与白藏狭路相逢,白藏本是要跟子修去月宫宴会的,这下转而笑眯眯地随云守息一起来找人。 云守息会找到这里来铃萝倒是没想到。 看来这次晾他太久把人惹急了。 可越良泽听完还是没放开铃萝。 他一手托着铃萝的后脑,五指漫入冰凉柔软的发中。 门外传来敲门声,白藏喊道:“阿泽!” 屋外的人除了子修,各个都是生死境的境界高手,能听声息辨别屋里有几人。 一旁的楚异偷瞄了眼神色淡淡的师父,觉得铃萝这次真的没救了。 铃萝被吻得呼吸渐沉,双手搂着他的脖颈起身,眼神朝门口飘去示意他别乱来了。 越良泽这才停下。 他朝门口看去,眼含三分嘲弄。 “你要是明白,知道出去该怎么说吗?”越良泽指腹轻擦过她红艳的唇,将自己眼中的欲色压下。 铃萝倒回床上,伸腿踹了他一下,轻哼声。 越良泽这才起身去开门。 他神色沉静,与白藏对视眼便看向台阶下站着的云守息。 越良泽说:“刚才与铃萝讨论咒律,没听清师哥你说了什么。” 白藏觉得自家师弟突然就很叛逆。 子修唰地打开折扇遮脸惊道:“铃萝也在这?三掌门可是找了她好一会。” 大概全场就他一个没发现铃萝在这。 云守息双手拢于袖中,眉目温和带着点淡淡笑意,但只有他知道自己此时心中有杀意在疯涨。 看见铃萝慢吞吞地从屋内出来时,云守息袖中双手紧握,眉头微蹙着,眼神也冷了。 “师父。”铃萝视线落在他身上,露出熟悉的乖巧笑意。 云守息压着心底的怒意,温声开口:“过来。” 铃萝神色坦荡地走去,站位巧妙地躲在楚异身侧。 楚异无声看她:滚!这时候知道过来了?! “人也找到了,这下大家能去月宫宴会了吧?”白藏无视诡异的气氛,揽着自家师弟的肩膀笑眯着问。 子修也毫无所觉,立马响应号召道:“走走走!” 楚异一边训铃萝一边赶她走:“你看看你出了山门就忘了师门,不知道师父多担心你寻剑出事走丢。” 铃萝装作听训焉巴巴地往外走,结果刚出庭院到路上就被云守息叫住。 云守息:“听说你新寻了剑。” “是,它叫岁雾。”铃萝答。 前边的子修回头夸道:“好名字啊,哪寻得?” 铃萝:“上无涧。” 子修瞪大了眼:“等会,哪?你再说一遍?” “既然是上无涧的剑,为师倒是想对剑一番。”云守息温声道,“小异,宴会就由你去吧,我跟你师妹先去试剑。” 楚异:“师父,试剑随时都行,这月宫设宴不去怕是——” 他本想帮铃萝拦一会,却被云守息撇眼看过来的冷意沉默。 印象里师父很少会这样。 这次看来是真生气了。 楚异本想再劝一下,却听铃萝说:“师兄,你就先去吧,刚好我得了剑,也想久违地与师父比试,让师父看看我这段时间在外历练有没有长进。” 你是真的不怕死。 楚异听得在心里翻白眼,见铃萝招手间,一柄漫着白色雾气的长剑已握在手里。 云守息见这剑时眼中也掠过一抹讶色。 她寻到的还真是那把世间最美的神武剑。 白藏笑着点评:“岁雾与她倒是绝配,美人与美剑。” “上无涧拿的剑就算了,还拿了最漂亮的那一把!”子修颤声道,“上无涧啊!最美神武剑啊!” 白藏安慰道:“上无涧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都是上无涧里的剑。” 子修:“你再说一遍?!” 楚异黑着脸道:“谁跟你大家!” 白藏摸了摸鼻子。 铃萝笑眯着眼看云守息,“师父,不拔剑吗?” 云守息见她竟是认真想与自己比试,便成全她,也打算让她长点教训。 在云守息拔剑时,却听越良泽喊道:“铃萝。” 铃萝愣住,回头看去。 越良泽面不改色地走到她身前,将手中折扇递过去:“之前你的樱喜掉了。” 铃萝:“……” 她瞪大了眼。 你刚才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樱喜是我掉的吗?分明是你偷偷拿走的! 越良泽送完樱喜就走了。 子修这会总算反应过来察觉了点什么,跟楚异一起目光严苛地看着越良泽,无声谴责你为什么要拱我家白菜! 白藏拉着自家师弟走远,怕天极那两位师兄把自家白菜砍了炖汤喝。 铃萝愤愤地收起樱喜,转而看回云守息,却发现这男人已经褪去常年温和的伪装,神色与眉眼间满是让人感到战栗的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0 23:51:43~2020-06-11 21:4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祜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璐卡卡卡、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蚁、林宥嘉的慢歌 20瓶;霜月有九 14瓶;神笔马凉、糖葫芦好吃吗、mzmzmz 10瓶;刃舞 3瓶;你若无心我便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88 以她对云守息的了解,这人是真的生气了。 可不生气才奇怪。 精心培养,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替身,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跟别的男人暧昧。 更别提铃萝前几年对他是百依百顺,十分听话。 如今突然叛逆就直接点燃了炸桶火线。 铃萝倒是一点不慌,云守息现在又不敢把她关起来。 她单手掐着剑诀道:“师父,你可要认真些。” 云守息觉得他这小徒弟出去一段时间后性子变野许多,不仅没有梳着他要求的发饰,也没有穿着他要求的衣裙,甚至连运行的剑气都变了。 实在是不可饶恕。 云守息神色冷淡地挽剑,淡金色的灵力与剑气看似轻柔却满是肃杀之意,两方剑气相撞时碰出小股灵力星火。 修界皆知叄息真君的神武渡神剑有多强,号称一剑可斩上仙,鬼神俱灭。 且自带剑阵。 看似只斩出一剑,却有万千剑意在其中。 岁雾久违的再次与渡神对战有点兴奋。 它语速飞快地跟铃萝说着话:“又能再杀他一次阿萝开不开心!这次我一定比樱喜先把他斩给你看!听我的樱喜没用!真的没用!它就一破扇子懂什么剑术!平时扇扇风还不分冬暖夏凉的家伙!” 它也就欺负樱喜没有觉醒器灵,所以随便岁雾怎么嫌弃都不敢吭声。 嫌弃完樱喜又嫌弃对面渡神剑。 “它真的很没有眼光,以前在上无涧那会喊着不要打打杀杀要和平相处,结果每次挑的主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你师父也是难得一见的变态!” “阿萝以后看见谁拿着渡神剑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变态,不要怀疑直接打!” “不过虽然樱喜很废物但你也没必要直接把它扔给丹水真君吧!丹水真君有无生怎么可能要樱喜呢!何况樱喜也配不上啊!” 铃萝左耳进右耳出,要不是为了盯着渡神的剑阵她早就把岁雾屏蔽了。 从进入天极后,她的剑道,咒律,术诀等都是云守息教的。 云守息的确用心教她修行,看着她越变越强,也看着她长成自己心中的模样。 白色的雾拂面冰凉,像是被冰霜冻住让身体有短暂的停顿,云守息抬剑斩开眼前雾色,却与看不见的长剑相撞,两剑发出刺耳的声响。 岁雾此时已接近透明水色,云守息透过岁雾看见铃萝。 他神色晦暗道:“不见多日,你就这点长进?” 铃萝笑:“师父还真是严苛。” 她眼里笑着,手上动作却狠。 剑诀,咒律同出,两人交战的速度之快残影晃花人眼,没点道行的根本看不清,只觉得道道凌厉剑风扫过,周边花树枝桠乱晃,甚至被剑意扫到咔哒断裂。 庭中水池也在晃动着,随着剑鸣声声星火四溅时,池中静水也受到剑势激荡飞洒出去。 铃萝被强悍的剑势击退靠墙顿住,眨眼间那白衣人已到身前,长剑斩下,她抬手横剑抵挡,岁雾迎着这强大的一击微微颤抖着。 两人交战的距离拉得很近,云守息的剑势再次压迫,长剑往下压,隔着双剑看向抵挡自己的铃萝。 云守息问:“你这一路都跟他在一起?” 铃萝故作不知地答:“师父,我是与琴鸢一起寻的剑。” 云守息又问:“得剑之后为何不回?” “因为我谨遵师父教诲,得神武剑守护人间,一路斩妖除魔救人,劈山开路造世。”铃萝笑着问云守息,“师父,难道我做得不对吗?你看起来有些生气。” 云守息眸光微暗,剑势再度压迫,铃萝持剑往下一坠,省略吟唱指尖一道咒律释放,被云守息同样以咒律化解,未能给她半点逃脱的机会。 铃萝:“师父还真与我认真了呀?” 云守息将她逼退着背靠墙壁,头上是院内出墙的花枝轻轻颤抖着,红粉的花瓣在夜里飘零坠落在两人之间。 铃萝持剑上挑,却被云守息一指咒律困在墙围。 地支,四十九道,缚灵。 金色细长的灵线似蛛网将她整个人绑在墙上。 勒在脖颈间的灵线迫使铃萝抬首,显得她颈线优美,被束缚着的她本该是弱势的,那双漂亮的眼里却满是不服输,高傲的野性更挑人欲望,想要低头咬去。 暴躁的岁雾开始朝敌方投以粗鄙之语。 渡神剑难得被岁雾主动搭话,却是如此暴击,都听懵了。 云守息看着如此受制于他的铃萝,终于恢复温柔的模样。 他低声道:“铃萝。” “我不是警告过你,别跟圣剑宗的人走太近吗?” 铃萝心说就算我不跟圣剑宗的人玩,越良泽也会自己跑过来找她玩啊。 “圣剑宗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吓人。”她不怕死地戳云守息痛处,“何况我们只是正常讨论剑道咒律——” 这话说的可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是吗?”云守息盯着她问,“只是讨论咒律?” 铃萝想点头,却因为缚灵而没法动弹,便答道:“是。” “用画皮灵讨论吗?”云守息问。 他神色不见变化,语气却冷着。 铃萝笑着问:“师父,为什么不能用画皮灵?” 云守息一想到之前瞥见越良泽不经意间吻过那狐狸的耳朵,他就难以控制手下力道,剑势下压,让岁雾再次发出剑鸣声。 “用画皮灵技能正常讨论咒律,也不用别的有心之人想歪了乱嚼舌根,不是挺好的吗?” 她笑盈盈地看着云守息,望进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底,看见了以前从未注意过,也未能分辨清的妒火。 铃萝以前是很喜欢云守息的。 是亲近之意的喜欢。 包含了崇拜与敬爱。 因为云守息对她很好,非常好。经历过颠沛流离,什么肮脏事都遇到过,也见识人心冷暖,突然有一个人对你千般万般的好,她总会感动。 更别提这人还是东岛天极的三掌门。 他高高在上,无比强大,对比弱小的你能给予教导,为你指引方向,给你留下高不可攀的印象。 温柔强大又美好。 没道理不让人喜欢。 这种温柔与强大让铃萝忽视了某些细节。 那时她失去妹妹,终于重新拿起剑,决心要变强,是云守息一步步教导她。 云守息一直想从铃萝望着自己的眼里看见爱欲,可铃萝对他至始至终只有师徒之间的敬爱。 某天他忽然发现铃萝看着别的男人眼中有了他最渴望的感情。 于是他将自己最喜欢的小徒弟毁了。 此时铃萝的解释让云守息听得十分刺耳,他剑势压下了岁雾,冰冷的剑刃斜切着贴在铃萝脖颈,又迫使她再度扬首。 岁雾再次对渡神剑发动精神攻击,把渡神剑给喷自闭了。 “你就为了与他谈咒律不回天极?”云守息低呵声,“怎么,有什么咒律只有他越良泽解得出,你师父我解不出?” “师父,这咒律是我与他的比试,不想靠别人来赢。”铃萝指尖微曲,笑道,“倒是师父与我比剑的时候可别为了这种事分心啊。” 两人脚下突然升腾起四根巨大的光柱,光柱碎裂化作万剑朝云守息飞去。 天干,八十一道,碎星。 剑诀凶猛,碎星飞射逼迫云守息退开,岁雾散形化作白雾将缚灵的金线融化,铃萝瞬影到云守息身前持剑主动攻击。 云守息有点惊讶。 这般大型咒律她也不需要吟唱直接使用了? 可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之前铃萝使用的所有剑招云守息都清楚,甚至知晓她下一剑会落在哪,因为这都是他教的。 可现在铃萝所用的剑招他从未见过。 岁雾不止是世间最美的神武剑,尽管这个名声更广为人知。 它的化雾散形与透明的剑身有着太多可操作性,在它攻击范围内什么时候出剑、剑从哪来都让对手防不胜防。 也许你以为自己在它的攻击范围外,那剑尖却已悄无声息地落在你头顶。 铃萝挥舞岁雾的每一剑都能让云守息看见他心中所憧憬着的美色景象,诱人心神也是与岁雾对战时需要注意的致命点。 岁雾挑起的不是人类心中的恐惧,而是美丽的向往。 无比渴望的,可为之奉献生命,沉溺其中不愿醒来的美好。 这不比对抗自己的恐惧容易。 铃萝为什么用樱喜杀云守息而不用岁雾? 因为她不想让云守息沉溺在美感中死去。 也因为樱喜是云守息给她的。 “师父,这剑散雾时,我也多少能察觉与我对战之人所见景象。”铃萝持剑朝云守息斩下,逼退了他一步,“我其实很好奇师父你会看见什么。” 她故意的。 前世她压根不敢对云守息用这招,因为觉得对师父不尊重。 现在铃萝这么说,云守息反倒要越发小心,因为他不敢让铃萝看见。 这边打斗引起的灵力碰撞激烈,几个大型咒律发出的耀眼光芒更是惹人注意,但他们察觉到这是东岛天极三掌门的灵力波动后就都悻悻然地走开,没敢去凑热闹。 只有压根就没跟师哥他们去赴宴的越良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打量着。 他倒不是怕铃萝打不过,但就这样跟师哥走了又有点不放心。 因为铃萝出来时云守息的眼神始终让他难以释怀。 轻而易举得激起他心底占有欲。 因为云守息对岁雾的估计和没见铃萝使用过的剑招,被铃萝抓到一瞬的空隙,在咒律辅助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云守息压退在花树,长剑斜切着贴在他咽喉。 铃萝轻扬着眉:“师父,你大意了啊。” 却不想这样两人距离也拉得太近。 云守息抬眼看她,无视喉间冰冷的剑刃直接伸手绕到她脑后想将人拉近怀里,却被铃萝瞬影退开拉远距离。 她在老远的距离嬉笑道:“师父别生气啊,就输了这一招而已,我就是向师父你证明我这段时间还是有所长进的。” 云守息道:“过来。” 铃萝却摇着头漫步朝后退:“师父你看上去很生气,我不敢过去。” 云守息站直身子,又道:“我没生气。” 铃萝笑着将岁雾散形,借乘风咒上虚空掠影而去:“师父没生气的话我们就去赴宴吧,我怕大师兄把好吃的都吃完了。” 能溜就溜。 云守息眸光明灭一瞬,平复好心绪去月宫赴宴。 可他到了宴会却不见铃萝身影。 因为铃萝在虚空上时看见了守在下方的越良泽,她本以为越良泽被楚异他们带去了晚宴。 越良泽抬首看着上方的铃萝,神色沉静。 铃萝想也没想地转了方向朝他落去。 越良泽站在水上长廊中,铃萝落地后拉着他朝布满帘蔓的亭台走去,边走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可别让我师父瞧见了。” “为什么不能让他看见?” 越良泽走过帘蔓后就反拽着她的手把人拉过来抵在亭台柱上,一手揽过她的肩膀把人圈在怀里低声问:“有什么不能看的?” 铃萝闻言睁大了眼:“你还敢问?刚才屋里是谁先乱来的?!” 男人宽厚温暖的手掌轻抚上她脸颊,铃萝听他低声说:“放心,我不会在外边乱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游戏太好玩了!明天一定能加更!感谢在2020-06-11 21:47:37~2020-06-12 23:5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岁游、不是网友是justwe!、3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休 3个;璐卡卡卡、关山月白、北冥有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仓鸭 30瓶;小姜花 24瓶;33 11瓶;走吗、windy晕晕 10瓶;咔咔阙 6瓶;一朝散 5瓶;不归 3瓶;吉吉、35905607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铃萝看着他,眼里写满你骗人三个字。 越良泽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想起许多事来。 铃萝曾将越良泽丢在南江城自己离去。她想越良泽一个圣剑宗弟子,被人发现跟她鬼混在一起成何体统,仙门的人肯定会疯狂攻击这一点,人的话语杀伤力很强,会让他不死也脱层皮。 那时铃萝已经无所谓别人如何说自己,但就是不愿让他们也如此对待越良泽。 那些废物凭什么呢? 再加上自己数次想杀他又都莫名放弃,如此让铃萝对自己也有几分恼。 于是她走了。 因为越良泽会在她睡着后偷偷过来挨着她睡下,于是临走的那天晚上,铃萝又假装睡着,听着耳边悉悉索索的声响。 熟悉的气息靠近,男人熟练地伸手将她捞入怀里,完全占有的姿态让彼此紧靠着。 铃萝在他胸膛抬首,眨眼看去:“要不要脸?” 越良泽头埋在她肩窝没答话,却将她抱紧些。 铃萝往后缩,发现被禁锢的太狠,根本没空间退开,便道:“我都不跟你练美人尖,你还凑上来干什么?” 越良泽闷声答:“我练。” 铃萝凶道:“你不准练!” 越良泽:“为何?” “不准就是不准!”铃萝说,“魔修的术法你一个仙门修者练什么?” 越良泽耐心道:“世上很多术法并不分是人还是魔。” 铃萝:“美人尖分人。” 越良泽:“不分。” “我说分就分!” 越良泽在她肩窝闷声笑。 铃萝气恼,嗷呜一口咬在他下巴,“你还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那力道对越良泽来说不轻不重,却痒在他心上。 越良泽说:“再咬?” 铃萝心说我怕你不成,又一口咬在他脖子上,最后被越良泽掐着后颈捞起来在她同样的地方咬回去。 从脖颈轻咬着往上到下巴再亲了亲她。 铃萝却低头撞了下他的额头,拉开距离说:“总之,你不能再继续任性地爬上我的床。” 越良泽静静地看着她。 铃萝双手撑起身也在看他。 在短暂的安静中,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轻眨两下。 越良泽说:“我没有任性。” 铃萝:“那你下去。” 越良泽淡声拒绝:“不下。” 铃萝指着他道:“你这就是任性。” 越良泽神色略显无奈。 他抬手轻扣着铃萝后颈把人往怀里带,问她:“怎么突然说这事?” “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可不会再纵容你。”铃萝自顾自地说着,从他胸膛滚下侧身,“你跟一只魔同床共枕好意思吗?” 越良泽瞥眼看她:“你是你。” 铃萝哼道:“我就是魔。” 越良泽没立即接话,铃萝又道:“你该不会有跟魔修鬼混的癖好吧?”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可能,本来越良泽的脾气性格就很怪。 越良泽听得无言,又有些忍无可忍地答:“没有。” 铃萝说:“还好你遇上的是我,换了别的魔肯定会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它们对你圣剑宗可是恨之入骨,你要是跟别的女魔修鬼混——那我就杀了你。” 越良泽歪头看她。 铃萝认真道:“死在她们手里不如我来,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越良泽受不了,勾着她的脖子把人重新抱怀里道:“我没想死,也不会跟别的魔修鬼混。” 不想死。 也不喜欢别的魔。 我只是喜欢你。 可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喜欢与魔修鬼混,也不会想到那份心意。 越良泽有时候也会唾弃自己卑鄙。 铃萝完全是对他半点意思都没有,他却如此不择手段地留在铃萝身边。 可他还是放不下。绝不可能放下。 铃萝这夜絮絮叨叨教训越良泽,可是后面越说越离谱,越良泽也懒得再听,低头亲她道:“明天再说,先睡吧。” 睡是睡了,但没有明天。 铃萝想走有太多办法。 南江城她不守后,翌日就被大仙门攻破,说是进来解救百姓,却发现城里的百姓个个都好端端的,全然不见被魔修折磨的凄惨。 人间还是那个人间。 街上卖菜的地摊婆婆们还奇怪讨论着平时常见来买食材的年轻夫妻今日怎么不见踪影。 铃萝抛下越良泽,跟别的二十六魔厮杀鬼混去了。 修界与魔界再起冲突,两方打得火热,魔界想方设法要占据人间领地,而修界则拼死也要把他们都赶出人间。 那时人间大乱,人人自危。 每天都有要杀铃萝的修者,她来者不拒。 不论他们是为了大义,为了人间,还是为了私仇。 铃萝无所谓人们的杀意。 一月后,铃萝受人所托帮忙去一座神庙解封某位魔王。 这山神庙虽偏僻,景色却很不错,依山傍水,温泉花海皆有。 她独自一人入后山温泉庭,与守山人大战时咒律破坏了道道围墙,一名从温泉里冒头出来的男人看着变为废墟的外界傻眼道:“等会,这哪?” 铃萝踩着昏死过去的守山人朝雾气氤氲中的男人看去。 还挺眼熟。 上次在南江城因为跑不动而躺下自愿陪她练美人尖又被越良泽放走的男人。 赵兄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会有再与铃萝重逢的一天。 他傻眼道:“不是吧,仙子姐姐你现在还追着我不放吗?那位道君呢!” 铃萝嫌弃道:“谁跟你姐姐?” 赵兄犹豫片刻:“妹、妹妹?” 铃萝朝温泉走去,“你想怎么死?” 赵兄忙道:“慢着!仙子妹妹我那日说愿意是真心的!真心愿意的!” 铃萝:“你不是头也不回地跑了吗?还敢说是真心的?” 她指尖咒律的光芒闪着,朝温泉里的男人抬起手。 赵兄招手喊道:“道君救命!” 铃萝冷笑:“他可不在这。” 指尖咒律飞射出,被另一道咒律拦下。 铃萝这才惊讶回头看去。 满山雾气,星月高悬。 越良泽黑衣劲装,提剑从皎皎月色中朝她走来。 似曾相识的一幕。 救的还是同一个倒霉蛋。 只不过这一次越良泽来时神色不比当初沉静,他神色莫测,视线掠过躲在温泉里不敢出来的倒霉鬼时似有几分漠然的倨傲。 越良泽走过脚下废墟,问铃萝:“玩够了吗?” 铃萝被他问得莫名有点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又气恼地转过来问:“你来这干什么?你又坏我事!” 越良泽声色平平地问:“我坏你什么事?抓他练美人尖?” 这气氛莫名诡异,赵兄只敢朝越良泽疯狂摇头摆手示意与我无关不敢搭话。 铃萝刚才的咒律并非杀招,只是一个困阵,把这男人困在温泉出不来而已,却让越良泽误以为铃萝是要把这人带走。 有越良泽在她还能解封魔王才怪! 铃萝指的事是这个,偏偏此情此景着实容易让人想歪。 越良泽朝她走去,铃萝气得以攻击咒律相迎,他却不躲不避,任由那光刃划过脸颊擦出血痕。 铃萝停手气道:“你不会躲吗?” “不躲。”越良泽来到她身前,垂着眼眸伸手扣着她后脑把人往怀里带时低头凶戾地吻去。 铃萝睁大了眼。 他怎么敢! 若是越良泽想,他完全能设下结界断了赵兄的五感,让他看不见听不到,可他没这么做,只因为那该死的占有欲和一点不堪的妒意。 那股偏执让全身血液都狂怒嚣张地叫喊,告诉天地万物:她、是、我、的。 铃萝不想承认自己当时有点懵,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反而是被难得一见强势又带着点冷意看她的越良泽吓倒。 越良泽离开时,指腹擦过她的唇,哑着声音说:“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丢下我,没关系,我总会去找你的,但你不能跟除我以外的人在一起。” 铃萝蹙眉:“我没跟别人在一起。” 越良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听她说:“也不需要你来找我。”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铃萝。 铃萝觉得自己入魔后还难得保持点好心为他考虑,不让他被修界知道与自己鬼混过,不要他被人谩骂,偏偏他不识好歹,非要凑上来。 她气道:“你是非要杀了我才肯走吗?” 如今修界的人都想杀她,非杀她不可。 越良泽不也是一样吗? 越良泽哑声说:“我不想杀你。” 铃萝冷笑道:“你骗谁呢,当年在南山雪河,我入魔时你敢说你不想杀我?” 越良泽抬眼看她,目光晦暗,清冷的月色在他眼底渐渐被融入暗色。 他对铃萝曾有过许多绮丽又荒唐的想法。 那日如果无生真杀了铃萝,那很快它下一个杀的就是自己的主人。 铃萝却越说越生气,五指微张岁雾显形,她持剑指着越良泽道:“今日我给你一次机会,能不能杀我看你本事。” 她剑势凶猛,越良泽却只守不攻。 赵兄在两人打起来后飞速离开现场逃命去。 雾气弥漫整个后山,吞噬了他人的眼睛,只有铃萝看得清清楚楚,她看着越良泽脸上的伤,是她刚才的咒律所致,也是越看越生气,手下狠招,不躲的越良泽被一剑斩到在地。 长发散入温泉水中,岁雾在最后偏了几度,刺入他肩膀上方的温泉石壁上,铃萝咬牙切齿道:“你又不躲!” “那是我最后悔的一次。”越良泽说,“也是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铃萝听得顿住,到嘴边的冷嘲热讽吞回肚子里。 越良泽伸手轻抚着她脸上沾染的水珠,“铃萝,你若是不喜欢,知道该怎么阻止我。” 最简单的办法:杀了他。 可她总是下不去手。 那日她没解开封印,因为被越良泽拐进温泉里折腾一番。 还不会在外面乱来? 铃萝鄙夷地看着越良泽说:“你能忍住才怪。” 越良泽:“……” “你说的没错。”他轻挑着眉,低头在她唇边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忍不住。” 铃萝目光清明地看他,总是让越良泽想要捂住这双眼,因为此时此刻这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铃萝。”越良泽低哑着声音说,“你这次没法再不清不楚地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不会再任由你像以前一样胡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2 23:52:53~2020-06-14 23:4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nto懒懒、祜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七 14瓶;野火 11瓶;糖葫芦好吃吗、招尸墓响、皕兢 10瓶;呋喃果糖、啦啦啦、盛夏 8瓶;岁游 6瓶;微澜筱清、祸水 5瓶;曦城月、没有 2瓶;酒酒、根号七十七、琳达、逾渊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前几次铃萝撩完就当无事发生,明明很多举动都应该认真谈谈怎么回事,偏偏一个纵容另一个顽劣又无知,谁都没有挑明了说。 今天这次越良泽不打算再继续纵容铃萝。 万一他总纵容着铃萝不当回事,让她对别的人也做同样的事呢? 他要铃萝把话说清楚。 要铃萝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表达的是何种心意。 换做前世铃萝听这话肯定神色睥睨地反问:“你是仙门修者,我是二十六魔,你我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可她现在有所长进,也多少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对越良泽下不去死手。 如果说入魔前有很多人对她好,那么入魔后就只有越良泽一个人对她好。 哪怕是死也要守着铃萝的越良泽,最不需要的就是铃萝叫他走。 无论铃萝对他如何冷嘲热讽,越良泽都无所谓。 何况铃萝总是刀子嘴豆腐心,越良泽偶尔心机表露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后,刚刚还盛气凌人的二十六魔就开始结结巴巴恼羞成怒地喊着要去把那些说他胡话害他风评的废物都杀了。 现在想来,她当时真的说了很多嘲讽越良泽的话。 尤其是魔性还不稳定,常常失控那会。 一想到自己逼迫越良泽吃烤包子后他背对自己时的狼狈模样,还有后来悄悄抱着她轻声说不想再也见不到她,铃萝竟有瞬间的鼻酸。 “你想要什么关系?”铃萝问越良泽。 这反问让越良泽的心沉了沉。 他紧盯着铃萝,淡声答:“我要的你就会给吗?” 铃萝:“说来听听。” 她要的是越良泽亲口说出的话,是一个明确的信息,让她能为之努力且给予。 “我想要你。”越良泽声色沉沉地说着,轻抚她脸颊的手落在她胸膛,点了点她的心脏位置,“我要你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铃萝笑盈盈地看着他。 “别笑。”越良泽闷声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你想要的真多,胃口可真大。”铃萝垫着脚抬首亲他,“这次我主动的。” 她要退开时被越良泽长手长脚地困在他与凉亭柱子之间,禁锢着无法与他拉开距离。 凉亭四周都挂了透明的纱幔,从外看去只觉得里面的人姿态十分暧昧。 夜里月色皎皎,越良泽却在暗处低头看她:“你不能总是这样,主动招惹撩火后又丢弃我当做无事发生。” 铃萝眨着眼,神色傲娇:“我允许你喜欢我,也努力学着喜欢你,哪有当做无事发生?” 越良泽被她说的沉默。 两人目光相对,他看见铃萝眼中明亮,忽地双臂一揽强势霸道地抱住她,鼻间满是她的气味。 两人的剑灵此时都很炸。 无生一直在问号: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岁雾也在问号:谁喜欢谁?谁喜欢谁?谁?! 无生嚎道:主人看上这个女人岂不是很危险! 岁雾:丹水真君为什么危险? 无生:我!是我!我很危险!她一直诱惑我主人换把剑! 岁雾安慰道:没关系,哪怕丹水真君后面真的换了剑用,但他还是最喜欢你的。 无生听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你再说一遍!谁换了剑?! 岁雾:…… 它把自己屏蔽了。 越良泽抱得有点久。 铃萝嘲笑他:“刚才是谁跟我说不会在外面乱来的?你放开,万一有人路过看见——” “你这次也说对了。”越良泽打断她,声音哑哑的,有点压抑,“我的确是喜欢你,你怎么样都喜欢,想克制一些,却没法克制,因为太喜欢了。” 铃萝听得微怔。 心脏莫名被什么东西填满,软得一塌糊涂,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致命的温柔。 前世越良泽到死都没说出的话,终于在某一个对的时间说出。 那时铃萝的心态和时局已经让他的喜欢变得不值一提,也无一用处。 现在一切都刚好。 至少他们相处的时间能比以前长得多。 这份心意铃萝知道的太晚,让越良泽一个人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如今铃萝总算愿意回头看看他,再等一等他。 哪怕这辈子仍旧是一样的结局,铃萝也愿意多给他一些时间。 “算了,你要乱来就乱来。”铃萝伸手环住他的腰,埋首在他怀里哼道,“要是有人看见我就说是你先动手的。” 越良泽被她说得闷笑出声,铃萝听着他胸膛轻颤的声响扬首:“笑?” 她把人推开,没推动。 两人正你推我抓闹着,冷不防听见不远处有人谈话的声音,铃萝直接把越良泽推走。 这次真被推开的越良泽:“……” 铃萝朝他眨眼,又指了指帘外。 越良泽不动声色地朝外看去。 晚宴时慕须京被叫着一起去,但他身上有伤,被关在红雪门几天受罚,消耗不小,姜妙让他先回去休息,却不巧在外跟回宴会的巫旭撞上。 巫旭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你挺能耐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能躲过三缄的问话,看不出来你还有不为人知的靠山呢?” 慕须京对他的嘲讽无动于衷,迈步错开身影欲要离去,却被巫旭伸手拦住。 “走什么?”巫旭瞬间变脸阴沉沉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慕须京微垂着脑袋,神色阴郁,厌厌地答:“不知道。” “你躲过了三缄,却说不知道?”巫旭冷笑着,“旁人信就算了,慕须京,我们之间你还装什么,那崔狩是不是你杀的,你心里有数。” 慕须京抬了抬眼皮:“那又怎么样?” 巫旭沉着脸色道:“我就是警告你,事后慕尊长肯定会找你问清楚,到时候你若回答不知道,我看你是想永远待在红雪门里不出来。” 慕须京一副要死不活地样子不理他。 巫旭见他要走,又道:“姜妙那边已经不需要你再盯着了。” 慕须京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巫旭挑眉:“怎么,碍着你们母子情了?” 慕须京又神色漠然地走开。 巫旭就看不惯他这种态度,反手去抓他,被慕须京躲开,却见对方指尖咒律射出,他只好拔剑拦下。 “跟我拔剑?”巫旭昂首,神色傲慢,“行,我就陪你打一场。” 他刚把手放在剑柄上,就听脆脆的女声响起:“你跟一个被血咒折磨几天才出来的人拔剑,要不要脸?” 巫旭听这声音脸色几经变幻,十分难看。 这声音跟那只狐狸一模一样! 他绝不会听错。 又是画皮灵!? 可这次巫旭看见的却是一名身着绯裙的妙龄女子,她款步而来时手中长剑显形,神色倨傲:“跟一个连咒律都不会的废物拔剑有什么意思,不如你拔剑跟我打一场,若是赢了,我就忘记是谁被困在千丝路快一个时辰也出不去。” 巫旭:“……” 他额角狠狠一抽,目光在铃萝与慕须京之间来回转了圈,最后将出鞘一半的剑又插回去,重重地哼声威胁道:“你最好现在就忘掉。” 铃萝:“你还没赢呢。” 巫旭一听就要重新拔剑,却被来找人的姜俊叫住:“巫旭!慕尊主正找你呢!” 姜俊朝这边看来,有些惊讶:“你怎么也在这?叄息真君也在找你。” 铃萝:“……” 她面不改色道:“我等会就过去,你不用跟他说。” 姜俊也没多问,把一脸不悦的巫旭带走。 铃萝收剑,瞥了眼旁边乖乖站着的慕须京。 等人都走后越良泽才漫步出来。 慕须京看着这两人,绞尽脑汁才问出一句:“你们没去赴宴?” 铃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还问?” 慕须京自闭。 越良泽过来问他:“你身体还撑得住吗?” 慕须京听了竟觉得有点感动,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低垂着眼,不敢让这两人看出他眼中的动摇,只低声答:“撑得住。” 铃萝问他:“南山雪河那位大少爷来月宫谈什么?” 慕须京说:“顺义镇里赵家有月宫的月咒,南山雪河发现这事来询问。” 铃萝哼道:“那态度完全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月咒是月宫独有的咒律,又被用在进入赵家的活人身上,明显是之前那只白骨魔留下的,可这白骨魔为何会月咒就很耐人寻味。 慕须京又道:“风天耀会在月宫待上几天,明天月宫上下都会配合他们彻查。” 铃萝听后微眯着眼。 这倒是跟当年一样,可就在几天中,楚异去了岐山偷秘宝飞霆珠。 想起楚异铃萝眉心一抽,欲要去宴会看看,又瞧见身边的越良泽,着实不愿离开,便拿着玉听给宋圆圆发传文。 越良泽见她拿玉听,问:“找谁?” 铃萝顺嘴就答:“你的便宜儿子。” 她跟宋圆圆几人已经习惯开这种玩笑。 越良泽:“……” 慕须京猛地抬头看越良泽,目光诡异。 越良泽面不改色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铃萝捣乱不嫌事大,又慢悠悠地说:“难怪你总是帮他,原来是因为这个便宜儿子所以了解他的处境。” 慕须京欲言又止。 越良泽神色平静道:“别听她的。” 铃萝拿着玉听给慕须京看宋圆圆对越良泽的称呼:“小阿爹,是吧?” 慕须京看后沉默一瞬,转而对越良泽说:“你儿子几岁?” 越良泽:“……” “比你大几岁。”铃萝要宋圆圆帮她盯会楚异,同时顺嘴道,“跟他差不多——” “唔?” 越良泽捂着她的嘴把人扣怀里,跟慕须京说:“你早点回去休养吧。” 慕须京心情复杂地走了。 越良泽有儿子。 他感觉今儿一整天的经历都没有这件事刺激。 眼看慕须京走远,越良泽才无奈地松开铃萝,任由她转而埋首在自己怀里笑的双肩颤抖不止。 第91章 铃萝最终还是去了晚宴。 掐着点去,到场时大家都起身准备散了。 被楚异等人看过来时,铃萝佯装惊讶道:“怎么我刚到你们就要走?” 楚异冷笑:“你再迟些来天都亮了。” 铃萝面不改色地撒谎:“月宫太大,我第一次来,找不到地点迷路了。” 楚异又抬眼看她身边的越良泽:“这么巧,两个人一起迷路?” 白藏拎着个小酒坛过来揽着越良泽的肩膀,笑眯着眼看回楚异说:“楚兄哪里的话,我们阿泽认路本领一流,从来不会迷路。” 铃萝说:“这不是多亏遇上丹水真君才找过来吗?” 楚异冷笑着看他俩演。 铃萝对大师兄传来的鄙夷目光不以为意,催促他回去休息不要在月宫乱跑,楚异听得额角狠抽:“到底谁不该乱跑?” “你。”铃萝拉着他要走,迎面撞上从另一边出来的风天耀几人,被楚异反拽去后边才避免撞上。 风天耀也被玉沧拉了下,他正烦着呢,下意识地就发脾气:“走路不带眼睛吗撞什么撞!” 说完抬眼一看,就对上从楚异身后抬头的看过来的铃萝。 风天耀:“……” 铃萝皮笑肉不笑地说:“又没撞到,你凶什么呢?” 一点小事,偏这两人态度都很冲。 楚异瞥了眼铃萝,平时这师妹可不会这么计较又冲,这会倒像是被风天耀的大少爷脾气传染似的。 风天耀发现是铃萝时面色就有点不自然,心中也觉得尴尬,正想着该说什么话挽救一下,就听铃萝这么说,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前——十多年的大少爷脾性占据上风,他气冲冲道:“谁凶了?!不是你先撞上来的吗!” 铃萝神色傲慢:“你出门没带眼睛吗我有撞到你?” 旁观的师兄们:“……” 子修打着哈哈上来劝架,楚异嫌丢脸地把铃萝给带走,玉沧也拉着风天耀劝。 风天耀:“撒手!放开我!她刚才骂我没带眼睛!” 玉沧说:“算了算了,少爷算了,毕竟是你先骂没带眼睛的。” 被楚异拉走的铃萝还在回头:“你再骂?” 楚异哭笑不得:“行了,趁师父被月宫的长老堂主们缠住的时候赶紧回去吧你。” 铃萝这才冷哼声,她瞥见还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的越良泽,便朝他招了招手才转过身去跟楚异走了。 白藏带着越良泽下台阶回去,跟其他人拉开距离后他压低声音说:“大仙门每家都不干净,不管往上数还是往下数,总有几只阴沟里的老鼠干些龌龊事让人病垢。你要搞岐山我没意见,这崔狩做的事的确该死,但避开三缄的办法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不管你用的哪一个,都适可而止。” 越良泽垂眸听着。 以他三师哥的玲珑心以及对这小师弟的了解,这话并不是在说他,而是让他转告自己的“同伙”。 “被称作禁术都有一定的道理,只看道理大小,像什么共生灵,那就是三界都得而诛之的存在。”白藏眯着眼,懒洋洋地跟师弟闲聊,“因为不管妖魔还是人都害怕这个术,虽然这术法很强,但不管多么强大的术法还是咒律,与所有人作对都没有好下场。” “你要是学了就赶紧回去找大师哥给你洗髓洗掉,免得让师尊发现后打得你十几年出不了宗门。”白藏叹道,“这样你还怎么去抢天极的白菜?” 越良泽:“……” 他说:“去找大师哥会比被师尊发现更惨吧。” 白藏:“你真学了?” 越良泽:“没有。” 白藏摸了摸他的头。 两人回了庭院,白藏打量附近咒律与剑道战斗的痕迹,啧啧感叹着,刚进门,就听越良泽问:“师哥,月宫世家的事你知道吗?” “嗯?”白藏回头,“知道些,怎么?” 越良泽迎着盛大月光,看向最高处的月塔问:“总觉得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白藏拧着酒坛子笑:“月宫世家可比其它两个大仙门温柔的多,他们不会拉上别的人,千百年来一直自己玩自己的。” “几百年前圣剑宗想跟他们玩还被严词拒绝了,拒绝的还是当时的姜家尊主,后来圣剑宗就彻底不理了。” “师弟你就别担心了。”白藏拉着他进去,“月宫的事各有造化因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夜已经深了,能俯瞰整个月宫的月塔还亮着灯。 月塔是月宫宫主的住所,塔顶平台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星盘,还有挂满帷幔的金丝木床,地毯宽阔,几乎布满整个平台,只穿着一件单衣的姜妙赤脚走在毯子上。 她看了眼那星盘,走向床边的桌案跪坐下。 楼梯入口处传来侍女的通报:“宫主,人到了。” 姜妙背对着她兀自斟茶不答。 没一会侍女退下,另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入口阴影中走出。 他腰间还别着一把剑坠着坠子的剑。 姜妙闻到空气里传来的酒味,端着茶杯放至唇边轻抿,以茶香将那味压下。 她侧首朝身后人看去,神色平平地说:“这次来的人是你啊。” 巫旭神色阴沉地站在毯外边界线上。 “你穿成这样干什么?”巫旭嫌弃地看她,以剑挑起旁边衣架上的大衣扔过去盖住她。 姜妙将盖在头上的衣服拿下,神色依旧平静地说:“我今日不想玩什么花样。” 巫旭像是被侮辱般怒道:“我死也不会碰你。” 姜妙慢条斯理地披着外衣:“那你去死试试。” 巫旭额角狠抽,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太恶心了,我不管别人如何,我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姜妙垂眸看空了的茶杯。 恶心? 姜妙:“你有个外堂兄也曾这么说过。” 巫旭神色漠然。 姜妙又给自己倒茶:“说是死也不会碰我,当时我还信了,后来的某天,慕景逸又让他来了。” “然后他说,是为了力量,为了慕家,为了许多东西,他突然就不恶心了。” 巫旭听得脸色难看起来,转身就走。 一瞬都难待下。 姜妙对他的离去轻挑下眉,却没太在意。 只是走了也好,她今日也有些累。 姜妙将衣服脱下,看见床幔后一闪一闪的蓝色光芒,她走过去伸出手,一只蓝色的、小巧精致的灵鸟拖着长长的尾羽飞停在她手背上。 灵鸟像是在跟她撒娇般。 姜妙眼里难得有笑意。 她不知道这是谁给她的灵鸟,里面不仅记录许多咒律,还避开许多人的目光,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这样的咒律灵鸟属实难见。 姜妙坐在床边认认真真地跟灵鸟汇报今日她记起了哪些咒律。 灵鸟那边的铃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睡前只觉得这姜妙也太老实了,区区小火诀都要记四五种不同的咒文,跟喜欢偷懒的慕须京完全不同。 到了半夜,姜妙发现巫旭真的不回来后,才换了身衣服离开月塔,带着些伤药去了慕须京的院子。 姜妙抬手敲院门本想叫醒他,却又顿住,最终将伤药放在门口。 她转身要走,却跟同是来送药的越良泽撞上。 诡异的沉默后,越良泽略一垂首跟她打招呼。 姜妙道了声谢谢。 两人没有过多的交集,越良泽也没有叫醒慕须京,同样把伤药放在门口后走了。 月亮沉没,太阳高升。 慕须京醒来出门时冷不防瞧见门口摆放整齐的药瓶子们。 他沉默地看了许久,最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抱入怀里。 岐山的事很快就传遍整个修界,上至大仙门,下至散修,无人不知。 如今人们的重点都放在岐山之主崔狩干的龌龊事上,早已忽略此前白骨魔的风波。 今早有一位姜家长老死去,也无人知晓,月宫众人在宫主的命令下配合南山雪河排查顺义镇月咒一事。 待在月宫的客人们多数去了北庭城玩乐。 首当其冲数子修与白藏,两人大有一种要将北庭城玩个遍的意思。 如此好事子修当然忘不了自己最好的酒友之一楚异。 楚异本是不想去的,又打算跟子修说说有人嘴碎他跟圣剑宗的关系,却不想自家师妹比他还积极,一口答应下去玩。 铃萝去了越良泽肯定也去。 楚异最后只好答应一起去,放任这两人跟圣剑宗玩还不盯着点,到时候出事就晚了。 一行人刚出月宫大门就遇上从外回来的慕须京。 慕须京礼貌问好,被子修拉着一起走:“来得好!我们正缺个北庭城向导。” 慕须京:“……” 铃萝神色郁郁道:“你确定要让他当向导?” 子修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月宫的少宫主当向导够排面了吧?” 铃萝轻挑着眉,问慕须京:“知道北庭城哪家酒楼的酒最好喝吗?” 慕须京:“……” 日常被铃萝问自闭。 他一个才来北庭三年不到又基本都在月宫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北庭城有哪些好玩好喝的。 见他沉默,铃萝抬手指着他义正言辞道:“你看他不知道吧!” “大白天喝什么酒。”楚异让她退下别为难这小可怜。 子修也附和道:“对对,不喝酒不喝酒,带着铃萝喝酒也没意思。” 铃萝闻言细眉一挑就要说话,被越良泽拉去后边。 铃萝翻着白眼道:“你们喝你们的,我又没意见。” 越良泽说:“去酒馆太多男人,喝酒不是问题,是那些人总会看着你。” 以前有大胆的人越过酒桌试图调戏铃萝,被几个师兄连人带酒怼走。 慕须京被子修拐着去了北庭城,北庭城热闹非凡,比起西海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的玉器丝绸首饰最为出名,子修就问他哪里的衣楼最好。 慕须京沉默着,艰难地答:“我问问。” 子修:“……” 问就问吧,可惜这位少宫主在月宫并没有什么朋友,他月听里的修者除了慕家人就是姜妙。 让他问姜妙? 不可能。 慕须京捣鼓半天,最终认输似的给越良泽发了传文,问他北庭城最大的衣楼在哪。 走在后边收到传文的越良泽:“……” 这个问题问得好。 他又去问自己的便宜儿子宋圆圆。 宋圆圆:“我知道啊!我现在就在这给我师尊买衣服!小阿爹快带着铃萝一起来,花的常霏的钱!” 铃萝面无表情地看着越良泽把地址发给慕须京。 她说:“慕须京才是你儿子吧。” 越良泽蹙眉:“不是。” 末了又补充:“是半个徒弟。” 他看着铃萝说:“你一半我一半,就是我们两个的徒弟。” 铃萝朝他勾勾手,越良泽低头凑过去。 熙攘大街上人来人往,师兄们都在前边看着慕须京指的方向,而铃萝垫脚在低头的越良泽唇上亲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5 21:42:09~2020-06-16 21:0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铃铃铃铃铃儿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樂、铃铃铃铃铃儿阿、璐卡卡卡、养老院院长、丿妖丶狐、刃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贝壳 27瓶;阿利亚 17瓶;一二三、招尸墓响 10瓶;诸葛大人是我的 9瓶;夜夜流光、玉米、一朝散、祸水 5瓶;啦啦啦啦、没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玩闹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这三日里铃萝都盯着楚异,去哪几乎都跟着,隔绝一切可能让楚异去岐山的机会。 甚至连子修师兄谈起岐山那边的美食美景时都会强行转移话题。 周围敏感的人多少察觉到不对劲。 就连云守息也问铃萝:“这几天怎么总爱缠着你大师兄?” 铃萝盯着饭桌对面的楚异说:“怕他出去玩不带我。” 楚异:“……” 就这? 你以为师父会信? 云守息信了,至少表面信了,然后晚上带着两个徒弟一起出去玩。 晚上回来时遇上准备离开月宫的风天耀一行人。 那天在晚宴的争吵后两人就没再见过,此时遇见又碍于云守息在,风天耀低头打招呼。 云守息温声问:“风少主查完白骨魔一事了吗?” 风天耀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恭敬回答:“按照宫主所说,月宫上上下下都已经自查过,没找到是谁在顺义镇下的月咒。” 云守息道:“与你父亲说了吗?” 风天耀点着头:“我爹知道后,说既然已经彻查过,那就不要再多纠缠。” 云守息笑道:“谨慎些总是没错,现在就要走了?” 风天耀应声答着:“是。” 目光却看向后边的铃萝,从一开始她的目光就没在南山雪河几人身上。 作为长辈的云守息叮嘱道:“回去的路上小心。” 眼前云守息带着两位徒弟朝月宫山门进去,大少爷还是没忍住,转身朝三人喊道:“等等!铃、铃萝,我有几句话想与你单独说说。” 云守息跟楚异都惊讶地回首看去,只见这平日里速来高傲的大少爷像是鼓足了勇气般才喊出这话。 铃萝却没停下,一步一个台阶往上走:“我今天玩累了,不想跟你谈。”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风天耀微微睁大眼,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还是这般不留情面! 他心里百般复杂,又羞又恼,若不是碍于云守息在场,怕是当即就要撩起衣袖霸气十足地硬把人拦下。 可云守息在场,楚异也在,玉沧也拼命给他使眼色。 风天耀额角狠狠抽着,气得眼睛都红了些。 他是风云鸿唯一的儿子,是大仙门南山雪河的少主,身份尊贵,打小被所有人宠着长大,但他并非普通纨绔子弟般只会吃喝玩乐,也不像崔火乌那样品行不佳,因此哪怕他有大少爷脾气,周围人也都会惯着顺着。 真正的天之骄子,被万千宠爱。 这样的大少爷在剑道上也有着自己的骄傲。 风天耀双拳紧握着,咬牙切齿道:“你站住!听我说完!” 夜里风声飒飒,山门前的挂灯坠着淡蓝色风铃的尾羽,发出清脆的声响,山下的花海也随风起舞,走在上方的铃萝还能闻到夜风带来的馥郁花香。 她脚步不停。 风天耀看着月色下渐行渐远的背影,决定破罐子破摔,大声道:“铃萝!我总有天会打败你的!” 大风起,扬起少年的发。 那双眼中倒映着女子的背影,满是坚决。 “输给你我很不甘心!我从未以神术剑意输过,你是第一个!” “但我会继续努力,努力修炼,努力变强,到时候我会再次找你挑战!” “我绝对会赢过你的!” 风天耀说到最后又恢复平日里的自信,他抬起的手握拳放在胸膛,是约定的姿势,那张干净俊朗的脸上没了憋屈与羞恼,而是堂堂正正。 玉沧扬首一巴掌拍在额头,南山雪河的几人皆是满脸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 真是有自信的宣言啊。 铃萝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她站在高处,神色睥睨,风扬着她的衣裙和发,漂亮的黑眸望向下边的风天耀。 她眼神轻蔑。 可少年的眼里却充满倔强与不服输,以及未被残忍抹去的骄傲。 铃萝透过这双眼看见未来。 他朝自己愤怒地呐喊质问,或是跪地哭喊崩溃,躺倒在血色与火海中的天之骄子脆弱的不堪一击。 都是如冬夜大雪般让人心寒的画面,却也有几幅快速闪过、如夏季繁盛山景般充满活力又耀眼的画面。 那是少年提着剑从山上下来大喊着说我是来救你的啊,夜雪里他站在屋外认真说我是从你这里学会的,是你教会我—— 山门前的风铃响起。 能轻易将她拉回过去的,除了越良泽,就是风天耀。 铃萝只轻蔑地看他一眼便走了。 这态度成功让风天耀呆滞片刻后,浑身上下如火烧般的燥意直往脑门冲,一股气憋在心口闷的疼。 大少爷炸了:“站住!你回来!你这什么态度——” 玉沧上前抓着人往后退走,一边使眼色让旁边的师弟捂着大少爷的嘴别让他再丢人,他跟云守息打哈哈挥手告别,甚至用了疾风术,一溜烟就离去老远。 云守息摇头笑了笑,去追铃萝。 楚异朝前边的铃萝喊:“走那么快干什么?还怕那大少爷冲回来跟你再打一架?” 铃萝这才停下脚步等他俩。 楚异眯着眼看她:“就你刚才那态度,他非得记恨一辈子。” “随他恨,再学一辈子他也赢不了我。”铃萝冷笑。 云守息温声道:“怎么对风天耀态度这么差?” 铃萝说:“他看不起女人,我就看不起他。” 云守息轻挑了下眉,楚异纳闷道:“你这是从哪听说的?” “这还用听说吗?瞧他之前在太初一口一个是女的没意思,跟女人打没意思。”铃萝扭头看他俩,“从修炼上他就看不起女孩子。” 楚异也还记得这事,此时听后便觉得是风天耀自作自受。 当时喊得欢,事后却被女孩子锤的剑都拿不起。 云守息说:“若是因为此事,想必他今后会有所改变。” 风天耀这事算是个小插曲,铃萝也并未往心里去。 那些记忆深刻的事已经过去一遍,对她来说,其实很多事都在重生前结束,仅有那么一两件事是她无论重生多少次都不会原谅的。 云守息打算再过两日就回天极去,但铃萝知道他回不了。 今夜她在房里等着灵鸟那边的姜妙,听听看她今天又想起什么。 另一边的越良泽却在等她的玉听传文。 今日铃萝都与师门在一起,再加上这几天她都在盯着楚异,身边人都看出来了。 越良泽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夜深人静时那点点酸意又非要来找不自在,刚巧宋圆圆拿着衣盒来找他。 “小阿爹,你那天在衣楼买了衣服的啊?”宋圆圆将东西交给他,有些疑惑地问,“当时不是说不买吗?” 那天他们在北庭城最大的衣楼玩,听说常霏付钱,两个师兄们就都无所顾忌,当时他让越良泽也选,结果越良泽摇着头没说话,走时也没有拿东西。 结果他今天回来时,月宫的人说衣楼送了东西来,盒子上的客牌写了越良泽的名字。 常霏收到巨额账单时在玉听里把宋圆圆骂了个狗血淋头,问他干了什么这么败家! 宋圆圆淡定把楚异铃萝和越良泽几人搬出来。 常霏:那没事了。 此时宋圆圆瞅了眼衣盒里,看见的是漂亮的淡蓝色纱裙,一看就是给女孩子的。 他惊讶地睁大眼问:“小阿爹,你这给谁买的?” 越良泽将纱裙检查一番,确定没问题后才说:“给别人。” “女的?”宋圆圆瞬间警惕起来,“谁?哪门哪派?我见过吗?你喜欢人家?” 越良泽:“……” 他面不改色地折叠裙子放回衣盒,因为没收到铃萝的传文消息,他有点彷徨,迟疑片刻,跟自己的便宜儿子说道:“喜欢,她也喜欢我。” 宋圆圆没想到他跳过前几个问题直接答最后一个,还如此肯定,顿时惊呆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两天。”越良泽垂着眉眼折衣服,“但她最近没怎么理我——” 宋圆圆捂着胸口:“前两天?月宫的人?!” 脑子里瞬间闪过所有他认识的月宫女子,最后发现可恶,他根本就不认识月宫的女孩子! 于是他悄悄拿出玉听,在天极四人小组里传文问:“我父危,速救!快想想你们有认识的月宫女弟子吗?还认识小阿爹的!” 常霏问他干嘛,徐慎报了几个名字后问他怎么了。 只有铃萝看着这条传文眯着眼神色高深莫测。 宋圆圆一边听越良泽说一边给小伙伴们复述: “欲擒故纵!刚答应就不理会!” “撩完翻脸!一看就不是认真的!” “小阿爹完全就是纯情小子根本敌不过这经验丰富的小妖女啊!” 经验丰富的小妖女看着传文冷冷地笑了声。 常霏:不能让师兄这么堕落下去!铃萝快去劝劝他!要是就这样被骗财骗色怎么办! 徐慎也道:师兄最听你的话,阿娘你快救救他。 铃萝:“……” 她轻哼声,发了条传文:“你让他过来,就现在,我保证让他不会再去想那个小妖女。” 宋圆圆很相信她,于是打断越良泽的碎碎念,挤眉弄眼道:“小阿爹,铃萝刚跟我发传文说有急事找你,要你过去一趟。” 在越良泽略显惊讶地看过来时还补充道:“她说就现在。” “那我过去看看。”越良泽拿着衣盒起身。 宋圆圆喊道:“哎衣服就放下吧。” 越良泽头也没回地说:“我给她买的。” 宋圆圆:“……” 你再说一遍? 谁给谁买的?! 夜空中传来一阵雷鸣,噼里啪啦,刺眼的雷芒闪烁,宋圆圆觉得这道突然而至的雷就劈在他的头上。 他颤抖地拿起玉听又看了看铃萝的话。 小阿爹刚才说的那小妖女也喜欢他啊? 这突然的惊雷引来许多人的注意。 铃萝站在门前朝夜空看去,狰狞又刺眼的光线在云层后闪烁着,闷雷阵阵,似愤怒的猛兽在蓄势待发着。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感谢在2020-06-16 21:07:26~2020-06-18 16:5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岁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咔咔阙、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苏叶 200瓶;我的cp绝不能虐 18瓶;怀薇 13瓶;娇娇撒娇、安樂 10瓶;葵生ヾ° 7瓶;浅仓鸭 6瓶;一朝散 5瓶;大辉 3瓶;琳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月塔在最高处,站在星盘旁边朝那雷鸣闪烁处看去,似触手可及。 姜妙在星盘前坐着,扬首看这黑沉的夜。 慕须京抱剑站在后方也在看这突然变幻的天色。 姜妙看了没两眼就回头问他:“监视我的人已不再是你,怎么又来了?” 慕须京听得沉默,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她终于不用手语了。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静静地站在那。 姜妙也没有催促,她等了等,又问:“你在可怜我?” 她问得很认真。 慕须京这才看回她。 两人视线相对片刻,姜妙转过身来面对他坐着,认真等待回答。 慕须京跟她年纪相仿,也不过二十出头,人生才刚开始,许多美好绮丽的事情等待他们慢慢享受。 可短短二十年,却都觉得人生已活到头。 姜妙生着一张柔美娇媚的脸,却不会媚态不显火辣。慕须京长着张阴沉坏人脸,却只喜欢安静坐在院中花架下看星星。 慕须京问她:“那你也是可怜我?” 姜妙怔住,老实道:“在我眼里你没我可怜。” 慕须京便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又恢复沉默,姜妙转过身去看这诡异天色,没一会有侍女来报,姜家请她去长老院议事。 姜妙起身道:“知道了。” 侍女退下,慕须京说:“慕景逸可没放弃杀你。” “我知道。”姜妙朝衣架处走去,“听说他想要岐山的秘宝飞霆珠。” 慕须京背对着她。 姜妙站在衣架前褪下外衣,语速不快不慢地说:“朝花宴那日他收到消息,认为崔狩随身携带飞霆珠,想要讨好对方,却又动了杀心。” 慕须京不蠢,听她主动说起这事便已经明白:“是你放出的消息?” 虽是问话,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姜妙:“你留在我身边学会的可比在他那多。” 慕须京又道:“崔狩能猜出他用飞霆珠做什么,也是你让人指点的?” 姜妙换着衣服,轻声笑道:“你去告诉他吧,没关系,我想让他知道,也想让他更恨我一些,能让他难堪,我也很高兴。” 慕须京面色不见变化:“让他杀崔狩对你有什么好处?” “因为岐山之主有一个愚笨的儿子。”姜妙说拉着衣肩,长袖垂下,素手从袖口伸出,“从蠢货手中更容易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慕须京顿了顿,问:“你也要飞霆珠?” “本来我能轻松得到这飞霆珠,可你却挡了我的路。”姜妙穿戴好,转身看向慕须京,“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这话里带着几分轻松的调笑。 如果慕须京没被巫山圣女撞见,岐山之主的死是悄无声息的,那么她可以引导崔火乌的怒火对准慕景逸,跟崔火乌做一个交易,以飞霆珠换慕景逸的命为他爹报仇。 本是一石二鸟的计谋,却因为慕须京而付之东流。 慕须京说:“你也可以杀了我。” 姜妙听得有点惊讶:“我为什么要杀你?” 慕须京:“不是说我挡了你的路?” “那也不需要杀你。”姜妙系着斗篷朝入口处走去,笑着说,“虎毒还不食子呢。” 慕须京听得面色阴郁。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充满了嘲讽意味。 “你猜慕景逸拿飞霆珠是想要复活谁呢?”姜妙扶着门框穿鞋,“是我死去的丈夫,你未曾谋面的父亲吗?” “不是他。”慕须京听见声响转头看去,“那你又想复活谁?” “我吗?太多了。”姜妙朝外走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一颗飞霆珠可不够。” 慕须京:“你一个人去姜家长老院?” “哪里是一个人,还有慕家的监管者陪着我。”姜妙说,“只不过那监管者不再是你,今夜天气突变,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太平日子可没几天了。” 姜妙说着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静默片刻后问:“如果慕景逸放你走,你是想要回大山里吗?” 慕须京沉默片刻后答:“是。” 他的想法一直没变过。 姜妙笑了声:“你可真是没长进,慕景逸会对你很失望的。” 话是这么说,可她眼里的笑意却是真的。 只是谁也看不见。 姜妙走在下月塔的旋转阶梯上,月塔里是封闭的,只有昏黄的灯光照耀冰冷的石壁。 她走得不快,在看见下方等待的慕家人时神色依旧平静无波,右手轻抚上左臂,做出柔弱的姿态。 灵鸟的尾羽缠在她衣下手臂上。 在第一道惊雷落下后,灵鸟告诉她今夜有危险,如果在回月宫的路上被拦杀,就折断灵鸟的尾羽,能保她一命。 姜妙的生长环境让她不会再对他人有所期待,也不会轻易相信什么人。 偏偏却从一只来路不明的灵鸟身上获得安全感。 一个强大且神秘的咒律获取了她的信任。 姜家长老院坐落在雪山线上,那一片黑云压顶,云浪翻滚着,其中也有雷鸣闪烁,月宫上方的天似乎是被它们吞噬了。 长老院背后就是雪山群,此时因为那黑云正亮着灯火,高高的檐角上还挂着驱魔的风铃,风吹动着铃铛碰撞,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姜妙进入约有三层高的大楼,里面灯光昏黄,类似斗兽场的观众席,一层一层堆高。 长桌后坐着的都是些早该腐朽烂进地里的老古董,他们穿着黑色的法袍,隐在黑暗中,面容枯槁,神色冷漠又沉思着看向进来的姜妙。 正值年轻貌美的姜妙进入长老院,就像是一朵盛开艳丽的樱花落在不堪入目的泥泞中。 她站在一楼,神色平静地面对姜家长老们的注视。 “姜妙。”长老威严而低沉的声音在上空响起,“你是否已经忘记当年让你坐上宫主之位时,你曾答应过我们的事?” 姜妙说:“不与慕家起冲突,不做出损害月宫利益的事。” 另一个更加威严的声音问道:“你做到了吗?” 姜妙淡声答:“我自认为做到了。” 对方冷哼声,带着点恼怒道:“你以为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们不知道吗?你与慕家的冲突已经危害到了月宫的利益。” “我与慕家的冲突?”姜妙微微笑道,“难道不是诸位姜家人与慕家人的冲突吗?” “我们都是为了月宫而活。”低沉沙哑的女声说道,“姜家为魔所困,这天下只有月宫才会留下我们的存在。如今柳家绝后,慕家式微,月宫的传承需要我们为之努力。” 姜妙很少将心中的厌恶表露出来让人知晓,但她尤其讨厌这位长老,因此面露几分鄙夷:“姜音长老竟然有此觉悟,那当初为何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慕家?” 姜音长老声色阴沉道:“姜妙,我们并不是在讨论这件事。” 姜妙微笑道:“现在的结果便是因为这些你不愿意讨论的事形成的。” 她抬首看向三面坐台桌后几十人,今日姜家所有的长老都到了。 如今的姜家是一个真正的大世家。 几百年前姜家为了活命将子嗣送出月宫,因此渗透进人间界的血脉疯长。 纵横修界与人界。 后来与另外两家达成共识,和平相处之下,又借着月宫的威望名声发展,在另外两家除魔卫道时,姜家则以迅速掌握修界与人界的经济命脉。 虽是笼中困兽,却坐在高高的金山银山上怀捧玉石金器,哪怕是在笼中,依旧能睥睨笼外人。 姜家的每一个血脉都在月宫的监守下,甚至在柳家伤亡惨重时,姜家人自发监视彼此。 于是有了内部分级。 有的姜家人是没有灵脉,无法修炼的,极品灵骨多出自女子,因此被重点监视,到时间就送往慕家与柳家。 谁也不想自家女眷成为一个修炼工具。 而姜家人有太多,却并不是每一个都位于高处。 于是身在高位的姜家人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将监视着的低等、无法为月宫做出奉献、活着或是死去都无关紧要的姜家人送入月宫应付那延续千年之久的可怕规矩。 眼前身居高位的腐朽者们,他们并没有强大的灵脉,也不会半点咒律术法,有的甚至连剑都拿不住,但他们一两句话便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姜妙说:“据我所知,在座的诸位不少人都有女儿,有的还不止一个,其中身负极品灵骨的就有三十二人——” “姜妙!”有人怒声呵斥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姜妙视若无睹,继续道:“也就是说这三十二人都有可能会让那只魔复活,按照三家的规矩,她们都应该被慕家人定期封印,否则就会引出祸端,坏了月宫的利益。” “可她们都在月宫外活得好好的。” 姜妙看向姜音长老所在的方向笑道:“听说你小女儿前几日产下一子,姜音长老是否松了口气?” 姜音长老沉声道:“姜妙,当初可是你先杀了慕宸坏了规矩,那时就该处死你,但看在我们的血脉上饶你不死,还让你当上月宫宫主,你却反而恨起我们来?” “让姜家人当月宫的宫主,你们早已肖想许久,只是没人敢这么做,也没人好意思先提出来而已。”姜妙不卑不亢道,“让我当宫主,不也是因为把我看作一颗好掌控的棋子,认为自己有了居于幕后掌控整个月宫的权力,却不想是养了条恶狼,根本不听自己的呢。” 姜音长老叹息道:“你真是冥顽不灵。” “看来你心中积怨已久,根本不愿意听我们的。”最初的低沉声音再次响起,也带着叹息,“从今以后,慕家再对你出手,我们也不便多管了,但我们也不会再放任你报复慕家,做出危害月宫利益的事来。” 姜妙笑道:“我从未想过危害月宫的事。” 长老道:“你走吧。” 姜妙收敛笑意转身离去。 长老院里一盏盏小灯昏黄,映照着桌后人们眼中杀意。 “她不能留了。” “就今夜吧。” “一只失控咬伤主人的恶犬没必要再活着。” “同意的人熄灯。” 不过一瞬,长老院内的光芒彻底熄灭,一束光也没有。 长老院背对月宫,正面雪山群。 姜妙透过树木看见位于天极的雪山群峰顶,慕家人送她来,又接她回去。 姜家长老们要杀她会以什么方式呢? 姜妙边走边想着。 最终在听见铃声响起时确定: 用魔杀她, 以不死的火魔将她焚烧殆尽。 黑暗的林道中火线忽然之间从地面疯狂蔓延升腾,瞬间将环绕她四周的慕家人吞噬,引发刺耳的尖叫。 烈烈火墙冲天而起,一只巨火魔从地上封印现身,扑面而来的高温让姜妙感到了皮肤被灼伤的疼痛感。 她扬首看着与参天大树一样高的火魔,在它巨大的身影对比下人类渺小如蝼蚁。巨火魔没有迟疑,它杀意腾腾,咆哮时地面窜起数十根火柱化作火蛇朝姜妙撕咬而去。 姜妙没有迟疑地掐断了袖中藏着的灵鸟尾羽。 灵鸟破碎时迸发一股强大的力量化作蓝色的结界挡在她身前,将攻击而来的火蛇全数抵消。 姜妙却眉头微蹙,因为她知道这结界并不能结束这场危机。 火蛇遵从巨火魔的召唤,再次从地面升腾而起,随巨火魔一起攻向姜妙。 飞溅的星火落在姜妙衣裙上,将那上乘精致的衣料灼烧出小小的孔洞,渗入她的肌肤烫出一块丑陋的疤痕。 只是这一点点灼伤就让她痛苦不已,难以想象整个人被这火焰吞噬。 姜妙抬眼看向巨火魔,黑沉的乌云后雷鸣闪烁,她看见一抹金色在巨火魔上方闪烁,越来越多——“天干,九十八道,火凤临。” 金色的火凤从虚空降临,它们有着长长的尾羽,啼鸣着飞去将火蛇们卷住搅碎。 火焰相撞爆裂,星火四溅,无月的星空似乎正下着一场绮丽的星火大雨。 白色的薄雾占领此方天地,姜妙看见那位天极的弟子持剑拦在她身前,将朝自己攻来的巨火魔斩成两半。 她站在漫天飞溅的星火中回头看向自己说:“这咒律名叫火凤临,等你学会以后,别说一只巨火魔,十只也让它们尽管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8 16:53:17~2020-06-19 23: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是网友是justw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三少年戏梦、逢尔、林宥嘉的慢歌 20瓶;人间有味是清欢 18瓶;葵生ヾ° 10瓶;总会有喵、明月晚临 5瓶;没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铃萝本是在等越良泽来找她,却从灵鸟那边得知姜妙要去长老院,她这一趟怕是有去无回,便悄悄跟了过去。 就算是慕家也想不到姜家人会对姜妙下杀手。 姜家擅长在外扮猪吃老虎,慕家已经完全不了解他们。 星火乱洒,姜妙被眼前人凌厉的剑招与绚烂的咒律怔住,火光照亮她的黑眸熠熠生辉,里面倒映着铃萝的模样。 铃萝甩了下手中长剑上的星火,望向姜妙说:“想学吗?” 姜妙心底此时有种非常微妙的情绪,眼前这张明艳漂亮的脸竟跟陪伴她数月的灵鸟重合了。 “你……”她喉头滚动,一时竟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只盯着铃萝问,“你是……灵鸟?” “说什么呢,我是谁你应该知道的。”铃萝轻挑着眉,“至于那只灵鸟,我送你的。” 她说这话时微抬着下巴,咒律之术带起的旋风撩着她的衣裙与发,明媚张扬的像是照亮这方天地的小太阳。 姜妙望着铃萝,竟有一瞬的鼻酸。 她忽然噗嗤笑了声,不再掩饰腿软瘫坐在地,黑发垂下划过脸颊,冰冰凉凉的,眼中模糊一片。 铃萝抬眼看向天空,依旧黑沉压抑,闷雷阵阵。 长老院在树木重叠之后熄着灯,那边有结界,袭击姜妙的这一片都被结界圈起来,不让月宫发现,也不让慕家人知晓。 姜家长老们应该知道巨火魔失败了,但他们做出要杀姜妙的决定就不会轻易放弃。 姜妙今夜必死。 铃萝朝姜妙伸手:“走吧,他们还会来人的,去月宫那边的路被下了禁制,六个时辰内都没法进出。” 姜妙牵着她的手起身,眼里恢复清明:“月宫到处都是封印之地,尤其是靠近雪山这边,长老院能知道我的位置,我去哪他们就会把距离我最近的封印解开。” “怎么知道的?”铃萝问。 姜妙轻声答:“月宫的咒律,出生就被下了咒,所以哪也去不了。” 铃萝带着她背对月宫的方向,朝雪山群走去,闻言嗤笑道:“月宫咒律也就那样,一代不如一代。” “雪山下才是月宫最大的封印之地吧?这里面有你们初代宫主封印的许多魔,有上千年的时间,还有不少魔王魔尊什么的。” 铃萝指着前方的雪山说:“他们能解开雪山那边的封印吗?” 姜妙微怔,摇头道:“不能。” 前方再次燃起耀眼的火焰,又一只从地下冒出的火魔。 铃萝持剑道:“那我们就杀过去。” 从森林到雪山的线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却在这段时间内连续遭到七八只魔的攻击。 除了第一只,剩下的那些连姜妙的头发丝都没碰到便被铃萝斩灭。 姜妙从没走过如此有安全感的路。 她只需要往前走就行,无论是魔还是人,那些攻击都将在碰到她之前被人化解。 丛林出口就在前方,铃萝双手结印在路口划下长长的火线,将后方追赶而来的小凶魔们拦下。 姜妙看着前方昏暗的天地,雪山顶上的皑皑白雪都暗淡着。 她道:“前边可能更危险。” “怎么说?”铃萝眼也没眨地直接走进去。 姜妙:“……” 她跟上铃萝,边走边解释:“这里边的封印之地分布我不清楚,可能会误触,而且魔更厉害……” “等到时候触发了再说。”铃萝给她掐了束火诀照亮脚下的路,漫不经心地说,“我倒是想看看被封印在月宫里最厉害的魔长什么样。” 姜妙沉默。 她不喜欢魔,也对魔没有期待与好奇,恨不得这世上一只魔也没有。 雪山之地有寒风呼啸着,这里面万物都带着灵息,将铃萝的手中的焰火吹得明明灭灭,让她有些恼。 山脊光秃秃的,只有碎石子,方圆几里也没有活物,连只鸟都瞧不见,山下有河流,铃萝顺着河流找到一个巨大湖泊。 风声呼啸,雷鸣不断,今夜天气十分糟糕。 还好这里面并非寸草不生,湖泊周遭有树林,铃萝选了个既能观察周围又能躲寒风的地让姜妙休息。 她不是修者的体质,又经常喝洗髓的药,柔弱也是真柔弱。 铃萝又用了个火咒给她驱寒。 姜妙靠坐在树木旁,感受着火光传来的暖意低声说:“跟刚才天干地支的火咒不同,这次是二十四象里的火术吧?” 铃萝折着树枝道:“没白教你。” 姜妙抬眼看她,借着火咒的光芒认真打量铃萝:“为什么教我咒律?” “你不是想学吗?”铃萝反问。 姜妙眉头微蹙,她记忆很好的,此刻却有几分踌躇,犹犹豫豫着,最终还是问道:“是你师兄楚异告诉你的吗?” 铃萝看了她一眼,姜妙也没有躲闪。 树枝被折断的咔哒声响起,铃萝收回视线慢悠悠地答:“不是,但我好奇你当初为什么找我师兄教你。” 姜妙想告诉她,可解释起来却有些复杂。 她那会已彻底惹恼慕景逸等人,偷学咒律也被打过骂过,可她依然不放弃。 想要获得力量并不可耻。 除了想要熟悉亲近咒律之术,也是为了能每日都喝洗髓的药。 她要让身体熟悉洗髓药的存在。 楚异认出自己在樱林揍的人是月宫宫主后,心中腹诽一番最终还是在第二日去找姜妙道歉。 他昨日下手不轻,姜妙见到他下腹就疼。 楚异道歉时的脸色也十分精彩,他看出姜妙当晚是在刻印咒律之术,以为自己打扰她修行,于是在姜妙提出教她不会的咒律要求后三思之下并未拒绝。 反正最后搞砸了他还有云守息撑腰。 姜妙所接触的男人都是表里不一的。 对她讳莫如深,或是不屑一顾。 楚异却觉得这宫主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没有自家师妹那么调皮捣蛋,说几个咒律给她听就能乖乖在那坐上一整天。 这哪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仙门宫主,根本就是求学若渴的乖徒弟。 姜妙知道这次外出是很短暂的旅行,但她很乐意去接触月宫之外的人与事。 “我认为我与你师兄只是短暂的、认识过的关系。”姜妙说,“他很好,颠覆了我对这世间男子的认知。” 铃萝心说你认为的短暂是因为我强行断掉了你俩的缘分。 前世楚异被她从岐山救下后昏迷了好几天,铃萝守到第三天晚上才见他醒来。 那时他们就在北庭城内,正值夜里闹市繁华的时间,窗外满是喧哗。 铃萝关了窗,隔绝外人的欢笑声,回头问他:“你拿飞霆珠干什么?” 她从楚异这断断续续的得知了月宫世家的纠葛。 床上的楚异脸色苍白,说话也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只轻声又暗淡:“我想让她能自己选择活成什么样。” 铃萝说:“师兄,我觉得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她不喜欢你。” “我做这些并非全都因为那份喜欢。”楚异说,“我像是长期看着一只漂亮的金丝雀关在笼子里被人亵玩折磨,人们残忍地折断它的羽翼,长出又折断,强硬掰开它的嘴塞给食物,用长线和钉子捆绑着它的足翼让它做出丑陋的表演却引来许多人的欢笑。” 旁观者到最后要么视若无睹,要么难以忍受。 “这种畸形又压抑的束缚,让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也在驱使着让我想办法去拯救被困者。”楚异嗓音沙哑,“老子就是看不惯有人被绝望困死。” 他会想尽办法去救人。 哪怕这人不是姜妙。 铃萝将折断的树枝堆起来,以火咒点燃,让这份寒夜里的温暖扩大。 “你说的没错,我师兄很好,特别善良,他见不得别人受难,宁愿自己受伤也想要拯救他人。”铃萝低声道:“我师兄这样善良的人一定能长命百岁。” 姜妙坐姿乖巧地看她:“你可能误会我跟你师兄有什么。” 她太会看人眼色揣摩人心了。 铃萝连连摇头:“你们两个之间当然是清清白白,什么也不会有的。” 姜妙安静片刻后低声道:“他人的爱慕对我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 铃萝听得微怔,冷不防想到自己。 姜妙跟她一样,走在自我毁灭的路上不会回头,也不会为谁而停下,别人的爱慕是需要她们为之付出回应的,可在如此时局下谁也没有精力分心去应付。 情爱在此时变得如此渺小不值一提。 比起爱慕,姜妙更容易被理解她的友情打动。 她看着铃萝说:“谢谢。” “不客气。”铃萝拿着树枝拨火堆,“我知道你在跟白骨魔合作,但你也不要全信他,他眼里只有那死去的师尊,为了复活左白,他也会不择手段的欺骗别人。” 姜妙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某人。 她目光怔怔地望着铃萝,火光明灭下,映照着铃萝的侧脸显得恬静又温柔。 姜妙声音有点哑:“为什么帮我?” 铃萝听得懒声笑了下。 因为你与我有某些相似之处。 还因为以前有个人拼命想救你却没救到。 “你就当……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铃萝神色莫测地说。 善与恶从来只在一瞬,在你做出选择的那瞬间。 于是铃萝又补充道:“但我不是,我只是替这个好人来帮你的。” 姜妙听得想笑,事实上她也的确笑了:“我第一次见有人这么说自己。” 铃萝却没笑,她看着燃烧在黑色风雪夜里的火光,如此不稳定地摇晃着明明灭灭。 “当一个好人很难。”铃萝轻声说,“也许有人觉得不难,因为他们只做了一次选择,但当他们每天都在做善与恶的抉择时,会发现真的很难。” 她做不到每一次都选择从善的一方。 曾经努力过,但有的时候,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难以感受那痛苦的。 这世间并不存在感同身受。 姜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之前在火魔那受的伤已经恢复如初。 她带着几分玩笑话的意味说:“我从没想过要做一个好人还是坏人,在他们眼中我根本就不是人,所以我连选择都没得选。” 铃萝拿着树枝指她,眯着眼道:“干嘛,要跟我比惨吗?” 姜妙被她说笑了,摇着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铃萝又道:“但你真的很惨。” 姜妙点着头,“是啊。” 两人对视一眼,姜妙没忍住又笑了。 铃萝没好气道:“你还笑!” 姜妙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铃萝说:“虽然他们下了禁制,但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那禁制对他来说应该能破掉。” 姜妙:“谁?” 铃萝:“你的便宜儿子。” 姜妙有点惊讶,“他不会咒律。” “破禁制的不是他。”铃萝说,“但破禁制的人会带着你的便宜儿子一起来,毕竟你俩母慈子孝嘛。” 虽然姜妙常开慕须京的玩笑,但这次在铃萝这翻了车,倒是体会了把平日慕须京被她开玩笑的心情。 “帮他躲过三缄审问的也是你?”姜妙问。 铃萝漫不经心道:“怎么说也是我半个徒弟,能救还是救一下。” “半个徒弟?” “教过他咒律。” 姜妙:“你还教过多少人咒律?” 铃萝哼道:“我就只教过你们母子俩,都是我徒弟,你先他后,现在这辈分怎么算?” 姜妙:“……” 在她听铃萝的话去算这辈分时,却见金色的剑芒展开黑沉的夜幕,呼啸的风带来剑鸣声,在黑色的夜幕夹杂着细碎的雪中,两个高挑的身影缓缓走来。 越良泽在瞧见火光处的铃萝时才收剑,眨眼间用了几个瞬影就到铃萝身前。 被远远甩在后边的慕须京:“……” 你跑得也太快了吧! 姜妙看见来人很是惊讶:“丹水真君?” 慕须京知道越良泽与铃萝交好,但更多的人是不知道的。 铃萝问:“你破禁制来的吗?” 越良泽嗯了声,伸手将她牵起来,不见她有受伤后才道:“没惊动其他人。” 慕须京用着瞬影赶来,跟扶着大树起身的姜妙视线相撞。 姜妙扭头跟铃萝说:“我跟他先出去吧,这样不会暴露是你帮了我。” 姜家长老们会以为是慕须京救了她。 慕须京有些诡异地看了她一眼。 我蛇蝎心肠的继母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9 23:57:21~2020-06-20 23:4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87925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从心+ 50瓶;人间有味是清欢 15瓶;Lolita 10瓶;奶茶店长 6瓶;公子廿一 3瓶;筱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雷声轰隆,狰狞的闪电将黑沉的风雪夜点亮一瞬后又熄灭。 慕须京跟姜妙走远,没多久就消失在黑夜中。 火堆还在燃烧着,铃萝拉了下越良泽的衣袖又坐下烤火。 越良泽低头看她问:“冷?” 铃萝指着火堆说:“这里边到处都是活跃的灵息,这种程度的咒律不太管用,是有些冷。” 越良泽站着道:“你跟圆圆说有事找我,我过去时给你带了东西。” 那衣盒还在他的灵囊里,等着铃萝好奇问自己是什么东西时再拿出来,却见铃萝神色莫测道:“我知道啊,宋圆圆跟我说了。” 越良泽:“……” 铃萝:“他说你给一个小妖女买了很漂亮的衣服。” 越良泽面上没什么表情,却盯着铃萝看。 小妖女? 铃萝慢悠悠道:“圆圆很怕自家小阿爹被一个手段高明、经验丰富的小妖女迷惑后被骗财骗色,特地叫我来感化感化你,让你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 越良泽神色平静,忍了忍,还是开口道:“他懂什么。” 铃萝托着下巴朝他笑。 越良泽又道:“那你打算怎么感化我?” 那双沉静的眼里带着点打量。 “你知道狐妖吧,因为长得漂亮,又喜欢在人间乱来,与凡人发生了很多风流故事。”铃萝说,“什么进京赶考的书生,初入江湖的侠客,还是外出游玩的富家公子,都会被化形的狐妖迷得神魂颠倒,不顾一切要跟人家在一起。” “刚刚化形不知世间烦恼苦乐的狐妖也跟凡人爱得死去活来,但人妖殊途,可他们每一对都能撞上来除妖的修者。” “修者苦口婆心的劝凡人,说那是狐妖,专修魅惑之术,最爱蛊惑凡人吸食男子精气修炼。” “修者苦苦相劝,试图感化凡人迷途知返,偏偏凡人就是不听他的,最后跟狐妖生死相别或是隐居山林共度一生,反正就是不会回头。” 铃萝扬首看安静听着的越良泽说:“所以说,宋圆圆真的什么都不懂,你别理他,要真是喜欢那小妖女就喜欢好了,哪需要被感化回头。” “妖女怎么啦?这小妖女还没兴风作浪祸乱人间呢!好端端的仙门正派一个,这时候还不准人在一起——” 越良泽俯首弯腰,一手轻捏着她下巴,将剩下的话都湮灭在这一吻中。 风里夹杂细雪一并吹来,铃萝看见它们落在男人的衣肩与发上。 越良泽垂眸看她,眉眼认真:“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铃萝,人不是只有一面的,你是,我也是。” 此刻向她而来的风雪都被越良泽挡住。 铃萝的心脏再次因这个男人而快速跳动,她忽然哼了声,双手抱着越良泽的腰埋头靠过去嘀咕道:“你胆子最近是越来越大,动不动就乱来。” 越良泽摸了摸她的头,“这不算乱来。” 铃萝:“那丹水真君觉得什么才算是乱来?” 越良泽没答,而是弯腰将她整个人捞起来再背着,迎着风雪往外走。 铃萝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努力亲近这抹温暖。 越良泽问她:“你想保护姜妙吗?” “说保护不准确,她被困在一个笼子里,我想把她从笼子里捞出来。”铃萝解释完又问,“倒是你们圣剑宗不打算管月宫的事吗?” “三师哥说不管。”越良泽转述白藏的话,“这是月宫自己的事,曾经姜家也拒绝了圣剑宗插手。” 铃萝听后笑道:“圣剑宗也是有脾气的,被拒绝了就懒得再管你死活。” 越良泽被她说得有些无奈。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却又很稳,时间过快,他却想留住片刻。 “姜妙一意孤行,同时惹恼姜家与慕家,日子会越来越难过。”铃萝歪头看他,“你知道姜妙想干嘛吗?” 越良泽没什么表情地答:“杀了所有监管者和姜家人。” “慕家只是困住她的第一道枷锁,姜家是第二道。”铃萝弯着嘴角笑得神秘,“但她想不到还有第三道枷锁等着她,就算杀了两大世家的人她也不会自由。” “因为她血脉里始终有一只可能会被复活的魔,她困在月宫太久,只跟月宫的人勾心斗角,却不知道对于整个修界来说,只要与魔有关,她就是异类。” 姜妙不会因此获得自由,反而会被关在更大的笼子里,监视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这也是慕家式微后,姜家依然遵守约定规规矩矩的生活。 因为姜家长老们清楚,在这偌大天地,只有月宫才是能收留他们苟活的地方。 越良泽沉声道:“她再继续下去,只会死得更快。” “反正我们也拦不住。”铃萝没有继续姜妙的话题,转而看向在夜里沉默的湖泊说:“我敢打赌,这水下边一定是封印之地。” 越良泽:“这世上封印魔最多的地方就是月宫,水里有封印也不奇怪。” “哪里不奇怪,你看这湖这么大,什么样的魔才能有如此牌面被关在这。”铃萝指着湖水方向说,“你知道二十六魔吗?” 越良泽想了想,不急不缓地说:“因为是被死雾门选中的魔,又只有二十六道死雾门,所以被称为二十六魔。” “死雾门很厉害。”铃萝高深莫测道,“非常厉害。” 越良泽难得听她夸什么东西厉害,但又不得不承认说的是事实。 死雾门无法被修炼,也不能被获取和抢夺,只有它自主选择的份。 能轻易撕裂空间传送,还有世间最强的防御,闭门时任何术法咒律还是剑意都无法攻击打断。 这只是修界已知相关的情报,世上活跃的二十六魔不多,人们见到死雾门的次数也因此很少。 白骨魔之所以能让十二大仙门都注意戒备,也因为他是二十六魔之一。 铃萝说:“所以这水下也可能封印的不是什么魔王魔君,二十六魔也能有这样的牌面。” 越良泽:“跟魔王相比,二十六魔似乎还差一些。” 铃萝:“……” 你再说一遍试试? 她不动声色道:“死雾门慕强,选择的魔都很厉害,有的甚至在魔王之上。” 越良泽耐心道:“魔王是纯正的灵魔进化而成,又自有领地,二十六魔大多是魔修,魔修则多是凡人转道,血脉上就低了些。” 铃萝:“……” 你还有血脉歧视! 可恶! 铃萝气得在他脖颈咬了一口:“看不起二十六魔是不是?!” 还真是看不起。 别说二十六魔。 他连魔王魔尊都看不起。 但越良泽看不起不代表这些魔不强。 有的很强,甚至强的离谱,当今修界都没几个人敢跟对方单打独斗。 铃萝这点力道咬的不疼,却让人心痒。 越良泽不动声色地暗夸二十六魔:“没有看不起,一个白骨魔就能让十二大仙门戒备数月,就算是魔王也未必能有如此影响力。” 铃萝这才满意。 她眯眼打量着附近,雪山之下的湖泊,要是天气好一些,周围多长些花花草草,环境再漂亮些,被封印在这里死去也不错啊。 铃萝浑然不知自己打量这一片时是在看墓地的心情。 风吹着雪在她抬头时糊她一脸。 铃萝瞬间就不高兴,在心中腹诽着将此地贬入尘埃里。 还是她的天照山好。 有满山花果,四季常开,春时花烂漫,夏至山色翠如绿海,秋有瓜果遍地,冬天落雪纷纷万物静籁却是绝美画卷。 铃萝很满意天照山。 她的计划里,自己死在这就好,哪怕被挫骨扬灰,灵识消散此间时,不管看见的是哪个季节的哪种景色,她都是满意的。 越良泽在天照山待了这么久,不管山中的灵魔还是小神灵们都熟悉喜欢他。 铃萝想,这辈子得提前跟天照山里的灵们说,等她死后,这座山就是越良泽一个人的,什么妖啊魔还是人来抢通通赶走。 不过她又想起围绕天照山的黑火,有无生守着好像别人也抢不了。 再说天照山也被四方禁兽搞得乱七八糟,花花树树倒了一地。 而且越良泽死了。 他再也没法继续搭自己的小院子和照顾那些脆弱娇气的花藤。 铃萝愈想愈气。 那四方禁兽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毁了越良泽给她搭的院子和花藤! 铃萝气呼呼地歪头在越良泽脸颊亲了下。 越良泽微怔,停下脚步侧头。 铃萝:“之前姜妙说我师兄是个很好的人。” 越良泽问:“楚异?” “我师兄的确很好、很善良,善良的人都该长命百岁一生无忧。”铃萝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你也是,你不仅要长命百岁,还要健健康康,无病无痛。” 修者也会生病,还有的病只修者才有。 “我要你活得好好的,谁也不准欺负你,更不准别人说你坏话泼你脏水,你比那些人好一千倍一万倍。” 越良泽站在风雪中,前方是重叠的雪山,身后是偌大的湖泊,黑云压顶,糟糕的夜晚与天气,雷声轰鸣,但铃萝在他耳边说的每一个字都被牢牢记在心里。 不知是这风雪太大,还是女人的话太温柔,越良泽站在夜色下眨眼时,眼尾微微泛红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0 23:44:26~2020-06-21 23: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铃铃铃铃铃儿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养老院院长、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io 7瓶;奶茶店长 4瓶;宾语赋格 3瓶;A 2瓶;根号七十七、葵生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铃萝浑然不觉越良泽的变化,在他背上念念叨叨着,最后没注意苦业花的闪烁而睡着了。 她看见月宫黑气冲天,雪山下的封印被解除,万魔出世,修者们绝望地看着天空闪烁的雷鸣与诸魔尊睥睨人间的神色。 许多事都是从月宫的封印解除开始的。 姜妙与白骨魔合作解开封印这天,铃萝还在北庭城,远远地就看见月宫的方向黑云压顶,雷鸣闪烁,魔息恐怖又快速蔓延着。 时隔千年被放出来的魔兴奋地到处作乱,铃萝是一路杀到月宫,看见越良泽提剑立在月宫山门拦着里边的几位魔尊不让离去。 那夜她与越良泽拦下大部分的魔,但逃走的依旧很多。 于是才有后来的人间大乱,两界之战。 铃萝并未亲眼见到封印解除时,此时苦业花的记忆里,她却看见越良泽站在雪山下,地下是覆盖整个雪山群的巨大封印。 慕须京站在封印中心,他手腕正不断流着血,落入封印纹路上蔓延散去。 他脸色苍白,转头看向持剑走来的越良泽却平静道:“我守不住了。” 越良泽:“这不是你的错。” 慕须京握紧双拳,让血流的快些。 他低头看逐渐破碎的封印纹路说:“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自愿站在这,什么天下苍生,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在乎。” “封印破就破了,魔出来捣乱也有像你这样厉害的修者去解决,关我什么事。” 越良泽将无生插在封印上,阻止它们碎裂蔓延,一边双手结印以咒律修复封印道:“那你出来。” 慕须京却没动。 他灵脉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往封印里输入,却拦不住下方汹涌的魔息。 万魔正咆哮着冲破封印回到人间。 “我小时候差点被人类当做怪物烧死时,是一位名叫清舜的修者路过救了我。”慕须京将手按在地面上,低声说着,“不是他的话我应该早就死了。” “在西海太初金鸾池宴大会时,我偶然听见有人谈论这位修者,才知道他叛魔残杀同门,被宗门抓回去关了起来。” 越良泽问:“东岛天极的清舜?” 慕须京点着头:“你认识吗?” “认识,原来他救的是你,以前他跟我说过这事。”越良泽压制封印有些艰难,眉头微蹙,注意着封印力量走势,并未看见慕须京眼中笑意。 他第一次笑了。 笑的有些生涩难看,像是情不自禁表达喜悦,却又惯性克制着。 慕须京:“如果可以,能替我向他转述一声谢谢吗?” 越良泽:“你自己去说。” 慕须京非常笨拙地开了个玩笑:“那就下辈子了。” 越良泽朝他看去时,黑气冲天而起,将慕须京整个吞噬。 他拿起无生斩去,想将慕须京救出,却被他拒绝。 “我出不去的,即使我想走,这缺失力量的封印也在拦着我,它们需要力量支持着。”慕须京在黑雾后缓缓抬首,微微张嘴时似要再说什么,却来不及了。 月宫的封印全盘崩溃,万魔出世,第一个吞噬的就是他。 黑雾化作晃动的黑色火焰,人类身影逐渐模糊散去,在这天地间,灵息一丝不剩。 越良泽握剑的手紧了紧,压着眉神色阴郁。 后方赶来的修者们看见这冲天而起的黑色魔息都陷入绝望。 月宫的少宫主死在雪山之下。 而月宫的宫主则死在高高的月塔上。 死前她满身血污,跪地咳血,却在看见冲天而起的魔息时笑了。 白骨魔说:“你让我以死雾门过去将封印里的魔唤醒,再与万魔结契,即使解开封印后想出月宫,必须杀光在场的慕家与姜家人?” 姜妙:“魔不守信用,但咒律可以让它们必须照做,这才是我拼命想要获得力量的原因,哪怕只让我学会这一个咒律也可以。” 白骨魔低头看她:“那你也活不了。” “还活什么呢。”姜妙笑道,“都一起下地狱吧。” 白骨魔摇了摇头,当她知道只要自己体内有魔的血脉,会有唤醒魔的危险,永远不会被修界接纳后就已经放弃生的希望。 “飞霆珠给你。”姜妙杀了慕景逸,从他那抢过来的,“你最后帮我一个忙。” 白骨魔接过飞霆珠,心情很好,乐意再施舍这个人类一点善意,于是耐心问道:“什么忙?” 姜妙咳着血,有些艰难地将身旁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的。” 白骨魔看着她递来的东西,神色高深莫测,半晌后,他接了过去。 月塔平台上满是尸首,在白骨魔离去后,姜妙艰难地越过那些人走到星盘边靠坐下。 她看着月宫接连亮起灯盏,身上仅存的灵力都从指尖流泻而去。 很快的,女人闭上了眼。 这夜月宫损失惨重。 三大世家几乎全军覆没。 恩怨纠纠缠缠,没有终结的那天。 此时越良泽眼前雷鸣闪烁的天气与铃萝梦中的天重叠。 他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脚下黑压压的石子路闪烁着一道咒纹。 越良泽停下脚步,垂眸打量着。 咒纹一道接一道的浮现蔓延,指引着他看向身后黑云下的连绵雪山群。 有人正试图撼动雪山下初代宫主留下的禁制封印。 他背上的铃萝醒过来,刚好看见地面咒纹浮现的一幕。 铃萝揉了揉眼睛,听越良泽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是睡了一会。”铃萝说,“就一小睡会。” 苦业花是越良泽一生的记忆,每一片记忆里不一定都有她。 铃萝觉得自己能看到越良泽从死去到出世。 越良泽看着地面的咒纹说:“有人在解开封印。” 铃萝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去:“是白骨魔,他跟姜妙合作,姜妙出事本该是他来救的,但今夜他被叫去解除封印,所以才没来得及赶去姜妙那边。” 越良泽将她放下,转身目光沉沉地看她。 铃萝眨眼道:“这么看我干什么?” 越良泽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比你厉害。”铃萝笑得顽劣。 越良泽对此没脾气,他拿出飞云听给白藏传文告知月宫变动。 铃萝在旁说风凉话:“来不及的,咒纹都出来了,他以死雾门入结界内,告诉那些魔初代宫主早就死了,你们还怕什么,赶紧团结点一起冲破封印出来,我跟月宫的月宫在外边接应你们,给你们力量,初代宫主的力量早就弱的不堪一击,这还出不来你们丢不丢魔脸?然后其它魔觉得这脸肯定不能丢,纷纷团结起来一起冲破封印。” 说的绘声绘色,像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似的。 越良泽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过去看看。”越良泽收起飞云听,转身朝雪山的方向走去。 铃萝拉住他:“你去干什么?” 越良泽道:“不能真让那些魔冲破封印出来。” 铃萝缓缓放手。 她不是当年的铃萝。 没有救世的心。 甚至这次月宫之行也没有要救谁的心。 只是为了不让楚异再一次重蹈覆辙,除此外其他人的命运都无所谓。 姜妙会死。 她救姜妙只为了让姜妙按照自己的心愿方式去死。 慕须京会死。 这个铃萝真不知道。 前世她对慕须京的印象只停留在阴沉、不喜说话上,长了张坏人脸,没开口就拒绝了他人主动靠近。 却不想这样一个人,竟然在最后会主动去做封印的事。 有的人学会作恶后一发不可收拾,可有的人学会行善后就再也没法不心软。 “雪山这边的异动一定会惊动月宫的人,你先回去看看,我跟师哥说了,他会过来的。”越良泽摸了摸铃萝的头。 铃萝撇嘴道:“为什么叫你师哥来却不让我跟你一起去?我比你师哥差吗?” “可能会有危险。”越良泽解释道,“而且你不是要帮姜妙吗?” 铃萝:“她又不能跟你比。” 越良泽听得嘴角微弯。 铃萝的玉听响起,是楚异发的传文。 月宫这般异象,楚异总觉得不对劲,起来夜巡时发现自家师妹屋里的门开着,人不在,顿感头疼,发传文问她又跑哪去了。 楚异怕铃萝乱跑,铃萝也怕楚异乱跑。 她最终还是先回了月宫。 月宫此时灯火半明半暗,这已是深夜,哪怕天气不好,雷鸣闪烁着,不少人也没当回事,该睡就睡。 姜妙在回去的路上跟慕须京说:“姜俊去北庭城为我拿一样东西,但他拿回来会被其他人发现,不如你帮我去接应一下。” 慕须京回头看他。 姜妙微微笑着:“不愿意吗?” 慕须京低声问:“在哪拿?” 姜妙告诉他地址,静静地看着慕须京朝山门的方向走去。 夜里有巡逻的弟子路过遇见她低声行礼,这才将姜妙思绪唤回。 她漫步朝月塔走着,在那高高的塔端,慕景逸正带着人在这等她。 今夜要杀姜妙的不止姜家人。 铃萝回月宫的路上给慕须京发传文,问他在哪。 慕须京乖乖告知姜妙要他去北庭城拿东西的事。 铃萝看后噎住。 姜妙对他倒是善良,竟然在行动前先把这个慕家人支出月宫。 真把他当儿子照顾? 于是铃萝又跟慕须京说:“那你顺便再给我买点吃的回来。” 她发给慕须京一长串小吃名单,让他在北庭城多待些时间别那么快回来。 走在下山路上的慕须京看傻了,又不能拒绝,边走边清算要买的东西。 铃萝刚进月宫范围,就看见最高处的月塔上闪着咒律的光芒,不由眯了下眼。 月塔咒律的光芒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楚异跟出门的白藏撞上,见白藏这么晚了还出来,立马明白自家师妹是跟对方师弟鬼混去了。 “楚兄也没睡呢?”白藏打着哈欠,邀请道,“要不要一起去雪山看看?我师弟说那边的封印正被人破坏,到时候万魔出来可就糟糕了。” 楚异:“……” “月宫的封印出事,月宫的人怎么都没反应?”他一边回话一边给铃萝发传文,“你是不是跟圣剑宗那小子一起在雪山那边?” “坏封印的似乎就是月宫的人。”白藏笑道,“这种事应该叫上叄息真君一起。” 楚异:“我师父晚上去了北庭城不在月宫。” 白藏:“好吧,那我先去看看。” “一起去。”楚异道。 铃萝站在月塔下抬头看去,这一片都被结界笼罩着,断绝了结界内外的声息。 守在月塔下的是巫旭。 巫旭正神色沉思着,见到铃萝时愣了下,戒备道:“你来这干什么?” “原来你在下边。”铃萝说,“我以为你会跟他们一起上去杀姜妙。” 巫旭被她这话说得脸色很难看,低声警告道,“你休要在这胡言乱语。” 铃萝朝他摊手,面上笑意带着些挑衅:“慌什么呢,你们月宫世家那些纠葛知道的人其实不少,大家只是给你们初代宫主留点脸面,没放到明面上来说。瞧瞧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完全违背他老人家的用意,把好端端的人变得猪狗不如。” 巫旭手摸上别在腰后的剑柄,话里已有怒意:“你都知道些什么?” 铃萝也握住了岁雾,白色的雾气散开。 “知道的不多,刚刚好而已。”铃萝漫不经心道,“姜家好歹是你们初代宫主夫人的后人,初代宫主把妻子放在心尖上,甚至能为了让亡妻看一眼太初的樱花不惜自裁,他老人家也只是放话不准姜家人修炼而已,可没说要你们百般折辱虐待。” 巫旭忍无可忍,与她拔剑相向攻去,怒道:“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不让修炼根本不能阻止那只魔复活!那只魔当年残害数万人,数万人!初代宫主花了极大代价才将它封印,甚至因此失去了妻子,这样的魔谁敢又谁愿意让它有机会复活?!” 两人剑势相撞,掀起烈风横扫范围极大。 巫旭的攻势极快,铃萝却每一招都能接住,嘴上还嘲讽着:“就那么害怕魔吗?” “近千年的时光,你们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吗?修炼都修到狗身上去了?不算你们月宫,上千年来修界也不是当年的修界!多少咒律和万象术法不比当年初代在的时候更强?那只魔有强大到让你们害怕着完全没想过打败它的方法吗?!” 铃萝剑势横扫击退近身的巫旭,他闷声退走稳住身形刹住脚,却见铃萝瞬影又道眼前斩下一剑,慌忙持剑拦下。 “初代宫主的强大至今无人能比,那只魔让他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你以为谁能有信心杀这只魔?!”巫旭咬着牙反驳。 岁雾散形,白雾占据此方天地,这雾如她的声线般带着点冷意:“看来你们月宫真的是废物窝,月宫长老众多,弟子几千,怎么,难道非要某一个人才能去杀这魔吗?” “如果这魔真的复活,月宫搞不定,还有东岛天极,西海太初,南山雪河,圣剑宗,有整个修界!这魔有什么杀不了的?!” 铃萝剑刃下压,明亮的黑眸里满是冷嘲之意,让巫旭感觉无比的憋屈又难堪。 “你们从没想过要如何杀了这只魔,反而一直在压制姜家人。”她冷笑道,“就因为那极品灵骨,这些年来,你们慕家超强的灵力,不都是靠这极品灵骨而来?这才是你们延续千年来依旧不肯去真正解决问题的根本原因!” “你……”巫旭想骂却不知如何反驳,因为他被铃萝说的动摇了,剑鸣声刺耳,却被岁雾压制,铃萝盯着他说,“月宫咒律并非天下第一,但继承初代力量的你们,却没有继承初代的半点风骨,都是些为了私欲的废物,懦夫。” 巫旭听得脑子轰然一炸,这几年来他一直回避深思的问题被铃萝毫不留情地点出来,手中剑招乱了,被岁雾强势斩下,长剑脱手飞出,而他则重重地倒在地上,白雾弥漫的长剑点在他咽喉。 铃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间满是鄙夷与厌恶。 巫旭喉间干涸,竟是没了将剑召唤回来继续战斗的力气。 “慕景逸想拿飞霆珠复活初代,因为你们一代不如一代,已经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守护雪山的封印,他又不敢真让封印崩溃,让被封印的万魔出世,因为丢不起这个脸。” 铃萝倨傲道:“只看重脸面行事,愚蠢。” 巫旭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努力去面对铃萝那双看穿他的眼:“你连我们要复活初代都知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今晚杀姜妙,却带这么多人来吗?” 杀一个半点术法都不会的姜妙根本不需要如此大阵势。 铃萝没问,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以飞霆珠复活初代失败了。”巫旭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艰难,“飞霆珠里倒映的是姜妙的脸,也就是说,姜妙不死,初代不活。” 巫旭缓缓抬眼看她,“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初代宫主中了一个恶咒,名叫断白头,中咒者与心爱之人永世不可相见。 君生我死,我死君生。 至今无解。 如果姜妙不死就无法复活初代,那她就是初代深爱着的妻子的转世。 飞霆珠呈现的结果对慕景逸等人来说实在是太讽刺了。 可慕家人依旧下定决心要复活初代。 铃萝也看着他,闻言笑道:“这样还想着复活初代,慕景逸可真是不怕死。” “因为雪山的封印力量逐渐衰弱,他已经没办法了。”巫旭见铃萝半点震惊的表情都没有,已然自暴自弃,“雪山下的万魔让他害怕,就算是初代妻子的转世,他也不会放弃。” 铃萝再次鄙夷道:“真的废物。” “我承认……你之前说的……没错,但雪山下封印着数万只魔,那对整个月宫,不,整个修界来说都是灾难!”巫旭沉声道,“那万魔出世,你让人间怎么办?那些没有灵脉,无法修炼的凡人才是妖魔最喜欢招惹的!” 铃萝正欲开口,却听慕须京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你们在这干什么?” 巫旭脸色又黑了几分,谁都好,就是不要慕须京这小子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于是巫旭麻溜地避开剑刃翻身起来站好。 铃萝当下也没管他,回头炸毛道:“你回来干什么?我要你回来了吗?!” 慕须京被凶的往前脚步一顿,在那乖乖站好,有些迟疑地答:“你让我买东西……” 铃萝:“你买好了吗就敢回来?” 慕须京确实没买好,他老实说:“我算了下,要买的太多,我钱没带够,回来拿。” 铃萝:“……” 她阴森森道:“赊账会不会?你少宫主的名声说出去谁还敢不让你买不成?北庭城又不全是你这样的蠢货,月宫就在这又跑不了,今晚赊账明早还有什么不行?再不济会不会去找当铺?身上就没点玉石金器,就你这把剑都能当上不少钱,回头再赎回来不会吗?你缺钱吗?啊?” 慕须京:“……” 日常自闭。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道:“我去买。” 刚走没两步,月塔的结界就破了。 结界外的三人齐齐抬首朝上方看去,却在抬首的瞬间撞见远处突然冲天而起的黑气。 浓浓的魔息自雪山的方向蔓延而来。 封印正在崩溃的边缘。 巫旭立马看向慕须京:“慕须京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铃萝抓着慕须京御剑去了月塔上方。 巫旭紧皱着眉头也跟上去。 月塔上满是血腥味。 躺倒在地的人皆是惨不忍睹。 姜妙背对着到月塔上的三人,她受了伤,衣上满是血迹,正低头看着慕景逸死不瞑目的脸。 听见声响时她回头,却踉跄站不稳,伸手扶住星盘才站好,瞧见铃萝与慕须京时微怔,体力不支靠着星盘滑倒。 慕须京被眼前的景象愣住。 姜妙看着自己五指间流转的灵力低笑道:“原来拥有力量的感觉是这样的,的确很美好,让人不想失去。” 铃萝站在原地没动,只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后赶上来的巫旭看着满是血迹的平台额角狠抽,握剑的手都在颤抖,又见浑身充满灵力的姜妙怔住,一时都忘记要慕须京却封印之地,而是问姜妙:“你怎么会用咒律?!” 姜妙擦了擦脸上的血,她心情很好,不介意多跟他解释两句:“我把力量的记忆刻在血液里,再将这份血液给魔,又因为天天喝洗髓药,身体有所抗拒,我也不需要太长时间,只需要这一夜,让魔将刻印力量的血液还我就好。” 巫旭听得呆住。 他真没想到姜妙会如此费尽心思。 慕须京低声道:“你竟然……与魔合作?” “到这个地步,跟谁合作已经无所谓。”姜妙笑着朝雪山的方向看去,已经接连好几股黑气冲天而起,“封印要破了,万魔出世,你们说,留在这月宫内的姜家人与慕家人够不够它们杀呢?” 巫旭神色阴沉:“你到底做了什么?” 姜妙却看回慕须京:“你怎么非要回来送死?” 铃萝听得哑然。 慕须京回来的原因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眼前的姜妙太过陌生,慕须京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只沉默着。 姜妙又道:“趁还有点时间,赶紧走吧,我与万魔结契,除非他们杀光在场的所有姜家人与慕家人,否则出不去这月宫。” 铃萝说:“那只魔骗你的,你与万魔的结契约束是你的灵力,只要你死了,没杀光也能离开。” 姜妙听得微怔。 铃萝看她:“我跟你说过的,不要太相信白骨魔的话。” 一抹黑色自姜妙身后显形,男人低声笑着:“小丫头倒是机灵,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万魔出世,即使没有这结契约束,也会大开杀戒。” “是么?”姜妙咳着血,脸色苍白,灵力消逝的很快。 铃萝看着终于出现的白骨魔微眯着眼,身边的巫旭与慕须京倒是戒备起来。 白骨魔身着黑色斗篷,弯腰将姜妙手中的飞霆珠拿走,慢条斯理道:“人性之恶,不比魔差。你马上就要解脱了,曾经欺负你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姜妙咳着血笑。 巫旭对一只魔的妄言忍无可忍,剑势斩去,白骨魔轻松应对。 慕须京说:“那封印……” “全盘崩溃的情况下就算再让十个你去也没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铃萝面无表情道,“做人也现实一点。” 慕须京不敢反驳。 姜妙又笑了声,艰难地看着慕须京说:“你过来。” 慕须京沉默过去。 “打开。”姜妙又示意他看身侧的抽屉,“里面的东西是给你的。” 慕须京照做将抽屉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直地契和一把钥匙。 姜妙声音很轻的说:“记得你第一次将我学咒律的事告诉慕景逸时,我问过你,那座山漂亮吗?” “第二天,我让人去了那座山,本想把那位老人抓了威胁你,却发现慕景逸先我一步。” “那时他还在教你不要有弱点又要你听话,可他看不起凡人,因此疏忽看守,让我的人把他救走了。” 姜妙捂着嘴,血顺着衣袖落下,她的灵力所剩无几。 慕须京拿起地契纸,明明薄薄的一张,却又感觉如山重。 姜妙道:“他被安置在一处热闹的镇子里,房子也不错,钥匙是大门的,老人有在大门落锁的习惯。” “本来不打算给你的,但没想到你会因为那几个童女而坏了慕景逸的计划,我觉得很开心,所以奖励你的。” 前边与白骨魔缠斗的巫旭听得咬牙切齿,却沉默地停下身影没有回头。 今晚的天变了。 月宫也变了。 慕须京拿着钥匙的手背青筋突显,他低头看姜妙。 姜妙说:“你还是回山里住吧,人多的地方不适合你。” 她说完,又看向雪山的方向。 封印崩溃瓦解,黑气冲天,甚至遮掩了这瞬间云层后的雷鸣电闪。 万魔出世已成定局。 看见这一幕的姜妙满足了。 她看着铃萝说:“我刚才用的许多咒律都是灵鸟教的。” 铃萝:“那就是我教的。” 姜妙笑道:“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说完又轻摇了下头,“不,下辈子只要能认识你就好了。” 铃萝弯腰,替她擦了下脸上血迹。 姜妙闭上眼,灵力枯竭。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姜妙的梦里就有一个男人的背影。 这个背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会让她感觉到被阳光朝阳的温暖,也会有沉入水下的冰冷。 出嫁前她还会思考梦中的男人,出嫁后,她所有的心思都被仇恨占据,连梦也很少做了。 如今灵识消散人间之际,姜妙终于看见梦中男人转过身来。 却是一张哭泣的、悲伤的脸。 第三卷 人间魔 第97章 铃萝又经历了一次月宫的劫难。 万魔出世,压抑又浓厚的黑云朝着北庭城的方向蔓延。 月宫弟子们震惊又绝望,慕家人还没死绝,姜家人也没有,但出世的魔直攻长老院,很快此地就已血流成河。 哪怕没有姜妙结契约束,万魔也会在月宫大开杀戒,它们恨透了初代宫主,也恨透了这人间的修者们。 巫旭追着白骨魔到雪山万魔出世处,他看见下方的越良泽与楚异,还有陆陆续续赶来的月宫弟子长老们。 上方黑云弥漫处,一双双红色的眼睛里满是兴奋与邪恶。 白骨魔立于虚空之上,手中拿着飞霆珠朝下方众人摊手笑道:“这是给你们的第一个惊喜。” “自诩正义的伪善者,该你们戴上面具继续表演了。” 下方的楚异冷笑道:“就你话多。” 越良泽回头看向月宫的方向,白藏则叹道:“接下来有的忙了。” 铃萝守在月宫山门前,白色的雾气将出路拦住,手中剑已经斩下不少试图飞出去的魔。 因为她的阻拦而出不去的魔十分恼怒,数次之后不再戏弄旁的人,团结起来先对付铃萝。 白色的雾气升腾,泛着冷意,将朝铃萝飞射而来的冰箭从中折断后再将升起的火墙冻住后碎裂。 铃萝双手飞速结印变幻着,一道道咒律配合着岁雾把魔拦下。 巨火魔被雾气环绕后冻住双脚,发出怒吼,召唤依附它而生的灵魔:“杀了她!” 铃萝神色漠然,六只金凤在她身后展翅而起。 虚空中满是飞舞的红色星火与金色的流萤。 天干的攻击咒律中,铃萝最喜欢的就是这第九十八道的火凤临。 她第一次见火凤临是在六岁那年。 也是如眼前这般黑沉的夜,雷鸣闪烁着,独自一人走在深崖底的女孩提着一盏烛灯朝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走去。 女孩遇上从林道中飞出的妖魔,巨大的黑色翅膀将她扇飞摔倒,黑色的利爪掐着她的喉咙提起时,耀眼的金色从天而降,凤鸣声带着尖锐的怒意,一只咬断了黑色的利爪,另一只吞噬黑色的翅膀,瞬间将这魔撕碎。 身着淡紫色纱裙的女人背对着女孩站在前方,裙摆衣袖都被烈风扬起,拖着绮丽长尾的金色凤凰围绕着她,耀眼的光芒照亮此方天地。 女孩扑到娘亲怀里伤心地哭着。 女人轻抚着她的背,眼里满是怜惜与心疼。 娘亲说:“……不要学剑了,这世上术法万千,大道无极,你若想修炼,不用非要坚持剑修。” 女孩闷声说:“可我明明会的呀。” 她抬头看去,刚哭过的眼微红,奶声奶气中带着些委屈说着:“我明明会的,可为什么比试的时候父亲却打断我的剑意,不让我比……阿娘,我喜欢剑术。” 娘亲为她擦拭眼睫上垂挂的泪珠,神色温柔:“不喜欢咒律吗?” 女孩摇头:“都喜欢,但我最喜欢剑术。” “你是我的女儿,这世上的所有咒律都不会拒绝你,只要你想,你就能轻易学会其他修者穷其一生也无法掌握的咒律。”娘亲的目光复杂,嗓音依旧温柔,“我们以后不修剑道,转学咒律好不好?” “可是……”女孩伸出手,指尖流转的剑光与金凤们融为一体,“这剑术也没有拒绝我呀。” 娘亲因此沉默许久,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金凤们展翅盘旋在二人身旁时,带着温暖的光芒,驱散悬崖底下的寒冷。 娘亲伸手将她抱入怀中,低声道:“你有一个姑姑,也学会了这剑术,但我从未想过,她最后会因这剑术而死……” 那天晚上娘亲哭着跟她说了很多话,但她懵懵懂懂,并未全部理解,时间久远,如今记忆也变得模糊。 只是那天晚上在山崖底,她似乎还见到了父亲。 她的父亲腰间佩剑,在这天晚上牵着她的手,没用术法,一路往山崖上走,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后来她累的走不动,男人便背着她继续走。 阿娘与父亲沉默着,一个字也没有说。 可铃萝始终记得阿娘说过的: 你是我的女儿,这世上的所有咒律都不会拒绝你。 厮杀声中传来不少月供弟子的惨叫,被初代封印在雪山下的魔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些学艺不精的弟子根本不是对手。 但是岁雾剑意横扫,强势把人从魔手中救下,强大的攻击咒律根本不需要吟唱咒文就能瞬发,还顺势布下各种阵法,一心三用,让魔恼怒。 虚空之上,一名魔王姿态高傲地俯瞰着下方的女人。 他赤着脚,手脚上都挂着断开的铁链锁环,黑色的魔息环绕四周,一头长长的银发十分惹眼。 魔王卷着手上的粗重的铁链,一双妖冶的红眸紧盯着下方的铃萝,舌尖轻舔獠牙道:“你们这帮废物,就被一个女人拦在这这么久?” 下方被火凤临缠着的另一个头上长着四对黑色鹿角的魔王恼怒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看这女人都做了些什么!若是有能耐,你倒是从她手下突围出去试试!” 银发魔冷哼声,单手握拳卷着那铁链就朝铃萝甩去, 正与鹿角魔交战的铃萝召回岁雾持剑接下这一击,抬眼与银发魔对视,肩后飞起一只金凤朝他射去。 如此近距离,金凤必是百发百中,却被另一只从此魔身后突然唤出的金凤两相抵消。 银发魔勾着嘴角道:“天干,火凤临。” 能用出修者的咒律术法,说明他也曾是名修者。 “女人,还有什么招数?”银发魔挑衅道。 铃萝却不显惊讶,在其他月宫弟子看的心惊胆颤时,她只是屈指轻弹,一束金色剑意朝银发魔飞去化作万千剑刃散开。 天干,一百零八道,万剑。 剑刃将银发魔召唤的金凤打碎成流萤散去,将他从铃萝身前逼退,刚挑眉正要说话,剩余剑刃又在他周围定型阵法,咒纹自他脚下现形,从阵法中飞出数道铁链再次将他四肢捆住。 银发魔眉头微蹙,转眼看向铃萝时脸上却挂着抹邪笑:“看你年纪轻轻,灵力修为倒是深厚,还破了生死境,如此佳骨,不如与我双修,送你更上一层楼如何?” 铃萝散漫地撩了下肩发:“就你这点能耐也配与我双修?” “还挺野。”银发魔笑道,“本尊今日出世,心情尚好,再给你一次机会,小美人可别不识趣,双修这种事若是用强的,我也——” 话说一半忽然脸色突变,魔息化作黑蛇咬断铁链的同时回身接下从远处飞来的黑色剑光。 无生的煞气破开他护身的魔力,在银发魔扭头避开时脸上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越良泽手持无生瞬影而至斩出第二剑,银发魔抓紧手中铁链甩出抵挡,另一手却在虚空中划出黑线唤出了死雾门。 银发魔退至死雾门内,目光阴沉地看着越良泽:“无生?” 越良泽沉静不言,看这他的一眼漠然。 银发魔冷呵声:“还真是被关久了,不知这世间如今变成何种模样,竟然连无生都被人驯服。” “却不是魔修也不是什么怪物,偏偏是个修者,实在是让人生厌。” 铃萝冷笑道:“你又不是人。” 银发魔不死心又道:“让魔生厌!” 那些没有受制铃萝咒律阵法的魔们纷纷往死雾门里跑。 银发魔看着越良泽冷笑道:“你可要看好手中这把剑,等我熟悉熟悉这人间,便找你来取。” 无生:哎哟好嚣张啊!主人不要怕,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家伙完全就是爱而不得嫉妒你! 断意:我可以作证我们是清白的! 银发魔说完又指着铃萝道:“还有你,小美人也照顾好自己,与本尊双修,百利而无一害,到时候人与剑都是本尊的。” 岁雾:又来了又来了,他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前世差点被无生砍死以后明明见到阿萝就躲!阿萝在的方圆五百里内你都不敢靠近还双修!你怎么……哦我忘记了这家伙现在半点记忆都没有,活该! 无生:他敢跟我们抢人!他死定了!砍他! 银发魔是二十六魔之一,死雾门一开,无人能拦住万魔离去。 眼看着死雾门关上,合成一条黑线消失不见,月宫的弟子们竟不知道是该恼怒还是庆幸。 今夜的噩梦终于结束了吗? 或许才刚开始。 大部分的魔都是靠死雾门消失的,月宫一直清理到天明,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本以为雪山封印破了,万魔出世已经是最让人崩溃的,没想到在巫旭宣布了姜妙和慕景逸等人的死亡,又是雪上加霜。 月宫昨夜损失惨重。 但还好有圣剑宗弟子和东岛天极的三掌门与范堂主携手帮忙,很快稳定局势,处理各项事宜。 昨晚上刚走的风天耀,又因为月宫万魔出世而火速折返,看着离去时还优雅繁华的月宫,如今却死气沉沉,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消息很快传遍十二大仙门,再转至整个修界。 之前放松警惕的修者们都开始慌了。 这一整天所有人都在忙里忙外,云守息也没工夫管着铃萝,他身为东岛天极的三掌门,此时必须安排好许多事,也要为巫旭稳住月宫。 为此叫来了自己的二徒弟,于休才是师门里最擅长处理这些事的人。 白藏因为是圣剑宗的人,又带着仙首令,这时候也很需要他的帮助稳住局势。 于是再没人管铃萝跟越良泽在山门外的花海溪边休息。 铃萝提着裙摆赤着脚入溪水里,抬头朝花海看去:“昨晚是人是魔都在月宫里乱来,山门外的这片花海反而没遭殃。” 越良泽在深水区,他身上染了不少魔息和一些魔物的血迹,很是嫌弃,正脱着上衣,闻言也回头看了眼花海的方向。 铃萝看完花又去看越良泽,见他脱了上衣,问:“你干嘛?” “洗一洗。”越良泽入水里去。 铃萝踩着浅浅的溪水等他出来。 时不时的就能看见月宫里飞出各种传信灵鸟,或是听见传递消息的钟声等等。 里面的人都忙着应付死去的人们留下的烂摊子。 哗啦一声,越良泽浮上水来。 铃萝看着月宫的方向说:“你知道断白头吗?” 越良泽:“我跟你说过的。” “真是个可怕的恶咒啊。”铃萝低声感叹。 越良泽侧身看去,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他将湿漉漉的衣服穿上,散了味道后总算是能勉强接受。 他察觉铃萝所想,于是说:“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中这种恶咒的。” 铃萝没回头,语气傲娇:“我又不怕。” “我以前也不怕。”越良泽说,“但现在会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3 03:12:06~2020-06-24 06:3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岁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本大人是咸鱼啊 89瓶;一九酒 30瓶;次元风暴丸子、26744693 10瓶;飒了又飒 8瓶;没有、筱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铃萝回头看他,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肌肤显出劲瘦的腰线,衣襟还没整理好,露出精壮的胸膛,从下颌线滑落的水珠正顺着脖颈往下。 越良泽不动声色地将衣服合拢,收拾的规规矩矩。 铃萝眨了眨眼,问他:“你不是给我买了衣服吗?” 因为昨晚一系列的事,哪有时机送她衣服。此时被铃萝提起,越良泽才将衣盒从灵囊里拿出来给她。 越良泽喜欢送铃萝东西。 只要看见漂亮的、合心意的,他都想送给铃萝看她喜不喜欢,不喜欢也没关系,他就是想给而已。 那十四封信里,每一封都有他送的礼物。 但这似乎是第一次将东西成功送到铃萝手上,还看着她亲自打开掂量,越良泽目光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铃萝翻来翻去地看手中衣物,“摸起来又软又凉,手感很好。” 她似随意地问:“怎么选了这个颜色?” 越良泽:“其实有两个色,我问徐慎时,他说你平时都穿蓝色。” 顿了顿又轻声道:“不喜欢吗?” “你送的就喜欢,也很漂亮,像海水一样,温温柔柔的。”铃萝笑眯着眼,将衣服搭在腕上朝越良泽站着的深水区走去。 越良泽还在思考她这话的意思,就见铃萝单手解着外衣,衣裳滑落露出半边白皙的肩背。 他低垂着眉眼转过身去,又觉不安全,抬手在附近开了结界隔绝视野。 这会天色已至黄昏,昨夜黑沉的天,此时却色彩绚丽,柔软的云被染成大片橘红色变得奇形怪状,往人间水面投下的光影慵懒又温柔。 背对着铃萝的越良泽能听见衣料摩擦着悉悉索索的声响,他静心守着结界,神色有几分认真,似乎不准任何生物踏入此地一步。 “旧的就不要了。”他听见铃萝碎碎念,接着是火咒的细微声响,将她原本的衣物烧毁。 铃萝的手从衣袖中穿出,在她抬手时衣袖往后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臂。 越良泽余光瞥见,下意识地微扬下颌,喉头划动轻咽。 “你觉得我穿蓝色的好看吗?”铃萝问他。 越良泽:“好看。” 铃萝又问:“那别的颜色呢?” 越良泽说:“都好看。” “不行,你必须给我说一个最喜欢的颜色。”铃萝转身看他,“都好看就是在敷衍我。” 越良泽抿着唇笑,他想起第一次见铃萝的时候,低声道:“蓝色。” 铃萝伸手越过他的肩膀轻戳他的脸,神色莫测:“换一个。” 越良泽:“不喜欢蓝色?” 铃萝面不改色道:“最喜欢的不是这个。” 于是越良泽换了个:“墨绿色。” 铃萝微怔,听到这个颜色,她第一反应就是东岛天极的外门弟子服。 “丹水真君该不会喜欢我穿天极外门弟子服吧?”她话里带着几分戏弄。 铃萝的手还在戳他的脸,越良泽略显无奈地捉住那只乱戳的手说:“你穿着很漂亮,即使跟其他弟子穿得一模一样,可我还是觉得你最漂亮。” “你真的比以前会说话。”铃萝笑他。 越良泽问:“穿好了?” “没有,你想转过来看也行。”铃萝收回手说,“我又不拦你。” 越良泽哑然。 铃萝总是能将这种充满诱惑的邀请说的十分坦然随意,让他更难以面对,拿不准她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别的。 “等你穿好后……” 越良泽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入水声。 铃萝沉入水下,从水里看上方,是映照在水面的绚丽云彩,冰冷环绕着她,世界安静。 再往下去水是淡蓝色的,没有海水的湿咸,也没有束缚她手脚的卷神锁,逐渐黑暗的深水中也不见发出莹莹柔光的明珠。 被卷神锁带出水面时,看见的会是她早就等待着、目光温柔又狂热着注视她的师父。 师父会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水渍,俯身在她耳边呢喃着爱意。 她会颤抖着声音问:“师父,为什么非要这样?” 师父会温柔又虔诚地告诉她:“因为我爱你,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如今你变成了我最爱的模样……再等等,最后再等一等,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 她试图拯救或纠正疯魔的师父,却在男人每天灌输的爱意和困在水下的日子里先被折磨疯了。 云守息是这世上最好的师父。 但这个将她困在水下的男人不是。 铃萝浮出水面时,天光又暗淡了许多。 越良泽以强大的修为灵力站在水面上低头看她。 黑色的长发与蓝色的衣裙在水中浮散,这衣料特殊,在水里时会闪着同色的萤光,天上暮色云彩的光芒倒映水面,而越良泽看着身在其中的铃萝微扬着头望向自己。 很漂亮。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同样漂亮的双眼中却只倒映着他一个人。 铃萝朝他伸出手,越良泽便弯腰将人抱起。铃萝下巴搁在他肩上,搂着他的脖子说:“万魔出世,被困了上千年再放出来,肯定会疯狂报复修界,到时候可忙了。” 越良泽抱着她朝岸上走去:“会解决的。” “比如昨晚要跟我双修的那只魔。”铃萝说,“他还惦记你的剑。” 越良泽平静道:“他若是敢来我就让他死。” 铃萝:“他有死雾门,打不过还能跑。” 说完又歪头去看越良泽:“白骨魔拿走了飞霆珠。” 越良泽低声道:“他想复活左白。” “已死之人哪有那么容易复活,若真能复活,这飞霆珠早被我抢了。”铃萝以火咒将他俩身上的湿气散去,漫不经心说着。 越良泽抱着她的手更紧。 铃萝想复活的人肯定是她的妹妹玉芝。 “你有想复活的人吗?”铃萝有些好奇地看他。 她对越良泽的过去知道的很少,这个人从未提过,世间也未有流传半点消息。 以至于她连越良泽曾是东岛天极的弟子都不知道。 铃萝想得有些恍惚。 她有时会觉得越良泽离自己很远。 越良泽似沉默地思考半晌,最终答:“没有。” 没有? 意料之外的回答。 铃萝问:“父母亲朋呢?就算是假设也可以想一想。” 她说得很有耐心,还有一点蛊惑。 越良泽摇着头说:“只有一颗飞霆珠不够。” 铃萝朝他比了个数:“给你两颗。” 越良泽神色平静。 铃萝又道:“三颗!” 越良泽眨了眨眼。 铃萝又竖起一根手指头,语气幽幽:“四颗,丹水真君,做人要学会知足。” 越良泽听得失笑,一会后才低声道:“真的没有。” 不能复活,若是知晓他变成现在这样,那两人会伤心难过的。 铃萝听得微怔,从越良泽肩膀上侧首看去,直接问道:“不想复活你爹娘吗?” 越良泽抱着她上岸,岸边排排花树茂盛,枝桠伸展遮掩光芒投下阴影。 他漫步朝月宫的方向走着,天光消失的很快。 越良泽声色淡淡地说:“没必要再让他们回到这人间受苦。” 铃萝直觉就算自己问了越良泽也不会告诉她。 他们都有一些绝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铃萝也不想再回这人间吃苦,可她偏偏遇见了越良泽。 又早早地发现了他。 明明一切都该在那天结束。 铃萝并不惧怕死亡。 但她又不能接受越良泽死。 过了许久之后,铃萝才迟钝的发现,越良泽的死让她难过。 很难过。 铃萝弓着身子埋首在越良泽怀里,越良泽紧抱着她,低声问:“累了?” “饿了。”铃萝闷声说,“想吃点甜的。” 两人回到月宫时天色已整个暗下,月宫的膳堂有许多,越良泽挑了个偏僻的地找些食材给铃萝做吃的。 这处膳堂在崖顶上,往前延伸出去的平台往下看去有流云掠过,威严壮美。 铃萝去崖边溜达一圈回来,顺手抱了捧开得鲜艳的野花回来。 月宫天上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传信灵鸟,有的不只是传达信息,还要运送药品等等。 铃萝站在院里看了会,又扭头去问越良泽:“你今天有见到慕须京吗?” “见到了。”越良泽说,“他可能需要自己待一会。” “慕景逸死了,他不用再被威胁,以后想去哪就去哪。”铃萝坐在桌边,从厨房里拿了些瓶瓶罐罐捣鼓她刚摘的花。 越良泽说:“大概会回山里去。” “在山里待着也挺好,没事赶赶集买买东西就能活。”铃萝拿樱喜扇骨修剪花枝,岁雾在旁笑得十分夸张。 铃萝把岁雾屏蔽。 她做这些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越良泽。 越良泽拿着花枝在窗边摆放着。 越良泽在园子里搬动花盆躲雨。 越良泽给脆弱难伺候的花藤修剪。 铃萝能记起他当时的一举一动,于是自己也不自觉地做出了相同的动作,跟他学会一样的花枝分类摆放习惯。 当她看着罐子里摆放整齐的花枝时沉默。 铃萝单手撑着下巴打量着这几盆野花许久后,缓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说到一半又猛然想起许多非做不可的事,后话因此没了声息。 屋里的越良泽抬头朝窗外的铃萝看去:“如果什么?” 铃萝背对着他,伸出的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凉柔软的花叶。 如果没有那些烦心事,我也想带你回天照山去,偶尔入世救一救可爱的人,杀一杀作乱的妖魔,等花开果熟时又回去山中,做些甜点瓜饼送给三两好友,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过去。 “如果……我以后入魔了,你会怎么做?”铃萝侧身朝越良泽看去,问话时浅浅笑着,眼里却无甚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铃萝:你以后就跟着我过田园生活吧,种种花除除草,不要整天打打杀杀【wink 越良泽:可以,没问题,我都行。但克制不住打打杀杀的不是你吗?【超认真 - 大家端午节安康呀!感谢在2020-06-24 06:39:33~2020-06-25 15:4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晋江为啥可以重名 40瓶;南岸 30瓶;招尸墓响、林宥嘉的慢歌 20瓶;魅人间、盛夏 10瓶;加菲猫 6瓶;似眠 5瓶;一朝散、glirid、惨蛋佛蛋糕 3瓶;根号七十七、今天也是一个柠檬精、2187451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越良泽觉得她问这话是认真的,沉默片刻后也认真问道:“一定要入魔吗?” 铃萝却是怔了下,板着脸道:“我不是说了如果吗?” “只是如果的话,我会拼命拦着。”越良泽说,“由人入魔的原因只有两种,要么迫不得已,要么本性如此。” 显然铃萝不属于后者。 人与魔势不两立,就算是宠爱他的师哥们,最终也只是未出手相向,却也不能在天照山救他。 因为他们的师弟选择了入魔为伍。 铃萝也不喜欢魔。 行走世间那些年她杀过很多很多魔,那充满邪恶与暴戾的魔息,藏在阴暗的角落偷窥人间,眼里满是贪婪与杀戮,为人间带来无数灾难,让一个又一个人陷入绝望与死亡。 两者之间不是善与恶的对立,而是生与死。 那暴戾的魔息也曾让她失控,也许她曾经并不在意的事,都会因为肆虐的魔息而突然升起杀意并付诸行动。 铃萝并不想被魔息影响和控制,成为一个真正肆虐人间的魔。 至少她的杀意与否必须由自己决定。 为此她曾被别的二十六魔嘲笑是个怪物。 人不人魔不魔。 “在南江城时,以为你真的抛弃过往,站在修界的对立面成为他们的敌人,一只真正的魔,却不想你还是人间的走狗。” 嘲讽一时爽,混战火葬场。 这位二十六魔刚跟铃萝见面就被岁雾斩灭天地间。 此战飞速传遍整个魔界,那些蠢蠢欲动想向铃萝动手的魔都沉默了。 人间惧怕的魔,修界憎恨的魔,魔界不承认的魔。 天下真的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铃萝转过身去,漫不经心地伸手点着瓶罐里的花枝们。 那就试试吧,试着阻止我。 越良泽问:“汤圆吃红豆馅吗?” 铃萝:“有什么馅?” “还有紫薯,芝麻。” “我要红豆。” 越良泽说:“那就多做些红豆。” 铃萝玉听响起,她扣着没看。 越良泽包馅的时候声色平平地问:“铃萝,你练了共生灵吗?” 铃萝:“……” 她有点心虚地眨了下眼道:“共生灵不是早几百年前就被毁了吗?” 越良泽也不打算跟她摊牌,委婉道:“你和徐慎都喜欢咒律,或者说他比你更喜欢,也常偷学一些禁术,但徐慎至今也没太出格。” 铃萝冷漠道:“他今年学会了几个魔咒。” 越良泽:“……” 瞬间打脸。 铃萝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说他不出格,我看他才危险。对咒律太执着,遇上瓶颈很容易把自己堵死,又什么都敢学敢试,若是有更多吸引他的魔咒,你猜他会不会想尽办法去学?” 越良泽沉默。 铃萝哼道:“月宫万魔出世,他关心的却是那断白头恶咒怎么学或者解呢。” “徐慎到现在也没放弃寻找将常霏和石玉人分离出来的办法,常霏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不敢让自己有生命危险暴露秘密。别的人私下里嘲笑他怂,爱偷懒,贪财成性,明明修为很强,却总是不愿意全力以赴,觉得他看不起凡人,有所偏见,自视甚高。” “连他师父都对他很失望,常常责骂,这两年新收了徒弟,重心都在小徒弟的事上,越来越不爱搭理常霏。” 铃萝越说想起的记忆越多:“常霏不是喜欢赚钱吗?虽然手段有点不走寻常路,但也不是那种会偷会抢,会吃人血馒头的,平时也有宋圆圆监督着他。有次他靠卖我给的丹药大赚一笔,回山门时却被其他弟子暗中检举说他帮忙除魔时收了富商两倍的钱,坏了规矩。” 那天晚上常霏一头雾水的被带去戒律堂问话,对方说的振振有词,言谈间就是认定常霏这次带着一大笔钱回来是因为威胁富商拿了两倍的钱。 常霏爱财不是秘密。 他辩解的话还没说,戒律堂就问他灵囊里的钱是哪来的,又为何混杂了富商给的银票在其中。 常霏气笑道:“这银票就是此次除魔的报酬,它在我灵囊里有什么奇怪的?” 戒律堂又道:“你是承认自己威胁对方要了双倍的报酬?” 恰逢他师父赶来,常霏也没想到,师父会不听自己解释,开口就是一句孽徒。 常霏平时性子活泼,不是只会受人欺负不反抗的,但这天他却因为师父眼中的失望和愤怒沉默着什么话都说不出。 心中早就准备好的反驳打脸骂他们个狗血淋头的话一时都没心情开口。 常霏解释另一笔钱是卖丹药赚的,可那天铃萝不在天极,又因为与铃萝有关,戒律堂呈报上去后,接管天极事务的大小姐穆雅看后直接定了常霏的罪。 穆雅与铃萝在天极的关系可谓是十分紧张,彼此看不顺眼,又暂且都拿对方没办法,只能借由对方的身边人给她找不痛快。 铃萝虽然不在,二师兄于休却常在山门打点事务。他出面作证,告知戒律堂铃萝给常霏丹药确有此事,又查了常霏贩卖丹药的记录,一笔一笔钱都对上,这才免了常霏受刑。 常霏爱财,但他没赚过不义之财。 而他赚的钱大多都是给小伙伴们拿去花的,像铃萝这辈子拒绝了云守息给予的东西,就靠常霏和两个师兄给的零花钱在东岛城买买买。 好在这事过后,常霏依旧跟几位小伙伴们嘻嘻哈哈,似乎没受太大影响。 铃萝望着给自己端来汤圆的越良泽说:“虽然他看起来没受影响,但其实很难过,因为他最敬重的师父彻底对他失望了,而他没法解释。” 哪怕常霏哭着跪在师父面前忏悔坦白自己体内有石玉人的存在,也不一定会得到师父的理解与宽恕。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石玉人的存在。 常霏很清楚,那天他能活下来,是因为越良泽。 如果越良泽没拦铃萝,他早被铃萝割头死去。 因此有段时间常霏拼了命的对铃萝好,这种好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后来铃萝约他谈话,神色睥睨道:“你怕我?” 常霏脸色微白。 “如果你是为了那天的事怕我,我也无所谓,但我既然答应了不说出去,就不会说,可你若是为此害怕而讨好我,那从明天开始,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第二天常霏固执地站在她眼前。 从那之后,常霏对铃萝的信任绝不动摇。 越良泽端着煮好的汤圆出来给她,问:“诬陷常霏的是谁?” 铃萝微微睁大眼打量碗中的汤圆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已经被赶出天极了。” 越良泽:“你做的?” “不是我,你儿子做的。”铃萝拿着汤勺说,“怎么说也是戒律堂堂主的亲传徒弟,管这种事也是应该的,我只是给咱们天极的大小姐找了点不痛快。” 越良泽站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在天极过得开心吗?” 铃萝头也没抬地说:“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 越良泽:“开心的多吗?” 铃萝闻言抬头看他。 越良泽低垂着眉眼,神色认真,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很重要。 铃萝笑道:“你该不会觉得没你在天极我就过得很不开心吧?” 越良泽面不改色道:“当然不是,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心,但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没在天极的日子,你很开心吗?” 铃萝:“……” 她一口将勺子里的汤圆咬进嘴里,软糯的皮破碎后,尝到里面香甜的味道。 是她要的红豆。 越良泽屈指轻划过她的脸,低声道:“嗯?” 铃萝没好气道:“不开心。” 顿了顿又问他:“开心吗?” 越良泽弯着唇角笑。 铃萝受不了他笑,哪怕只是眼里流露的浅浅笑意,都让她心生悸动。 她故作镇静地转移话题道:“再说说你的便宜儿子,跟其他两个一样不让人省心。” 越良泽问:“他能惹什么祸?” 在他看来,宋圆圆是最老实正直的那个人, 铃萝咬着汤勺语气含糊:“他骂我小妖女。” 越良泽:“……” 他轻掐着铃萝气鼓鼓的脸说:“回头教训他。” 关于小妖女这事,宋圆圆已经给她发了几十条传文。 越良泽此时拿起飞云听叫宋圆圆过来,打算正式给他的便宜儿子介绍一下他未来的小阿娘。 结果先等来了一个慕须京。 慕须京身上挂着大袋小袋,抱了满怀的东西,吃的玩的皆有。 他神色木讷地站在院门口,看着院里的两人犹豫着是该进去还是不进去。 铃萝看见他拿着这么多东西都傻了。 越良泽问:“你拿的什么?” 慕须京看着铃萝说:“昨晚她叫我买的东西,现在买好了。” 铃萝:“……” 越良泽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去帮慕须京拿。 铃萝目光怪异地看慕须京:“你去买东西了?” 这家伙不该是一个人待着自闭去了吗? 慕须京嗯声应着,低垂着眉眼道:“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一直在等待结束的那天,可真到这天后他又很茫然。 铃萝吃着汤圆,偷瞄了眼越良泽,心说太好了,你一来他肯定不会再问共生灵的事。 可最后她发现来的不止慕须京一个。 宋圆圆带着身后的两位师兄朝铃萝招手,热情表示;“来的路上得知我小阿爹下厨,师兄们都表示累了一天想吃口热乎的。” 铃萝面无表情地看着来的楚异与子修。 两位师兄则审视着越良泽,彼此共有意识:保护我家白菜。 越良泽倒没什么意见,只说:“还有些陷没包完,人多就一起吃吧。” 铃萝眼巴巴地看着他又回厨房里去。 越良泽把宋圆圆带进厨房。 宋圆圆拿着擀面棍递过去求饶道:“小阿爹我真不知道是铃萝!知道是铃萝我肯定双手双脚赞同,绝对不会有半点意见的!” 越良泽低声问:“她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禁咒?” 宋圆圆一愣,扒着手指头将自己知道的说给他听。 越良泽抬首朝窗外看了眼。 铃萝当着两位师兄的面教慕须京咒律,纠正他的指诀,慕须京被她嫌弃的生无可恋,又乖乖听话继续改正。 最后楚异看不下去加入指点,师兄妹一人一句毒舌,听得慕须京朝厨房看去发出求救的目光。 越良泽低头忍不住想,如果铃萝真的入魔该怎么办? 有什么是让她不惜放弃人间的一切也要成为魔的? 必须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师门与好友都可以不要,连他也可以放弃吗? 那他能阻止吗? 不能阻止该怎么办,铃萝入魔后就不要他又怎么办? 越良泽久违的感受到了无助的恐惧。 可心中越是无助茫然,他表现得越是冷静,手中动作一丝不苟,汤圆包馅合拢都做到堪称完美。 让人以为他无比的专注认真,其实内心崩溃恨不得瞬影出去抱着铃萝埋首在她肩颈反复确认这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反观铃萝: 她吃着汤圆透过窗户望着越良泽的侧脸心中感叹:真好看,看不腻。 第100章 100 子修觉得这师兄妹教人太过刻薄,一点也不体谅这位少宫主刚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因此父爱爆棚,拉着小可怜温声细语的教导。 慕须京觉得自己总算是活下来了。 楚异剥着慕须京买来的橘子看铃萝,上下打量了番,冷笑道:“买衣服了?” 铃萝扬着下巴骄傲脸。 楚异咬着橘子瓣说:“适可而止啊。” 铃萝:“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楚异眯着眼道:“我怕师父。” 铃萝低头拿着汤勺在碗里晃了晃:“怕师父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做了也不怕他。 楚异却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月宫牺牲者的葬礼都在同一天举行。 白色的招魂蟠挂满山门,从高处看去一片惨淡,所有乐器都在弹奏安魂咒,温柔安抚又满是悲伤。 被魔杀死,沾染魔息的尸体们需要被火化。 姜妙也在其中。 巫旭与慕须京站在最前方。 老一辈的死后,他们将是月宫的顶流柱。 慕须京对此觉得荒唐,并强烈表示拒绝。 他在葬礼过后找到巫旭说:“我会离开这,从此以后,我跟月宫没有半点关系。” 巫旭面无表情地看他:“离开月宫你能去哪?” 慕须京:“回我该去的地方。” “如今万魔出世,天下大乱,你却要躲回山里去?!”巫旭忍着怒意道,“你以为你……” 话说一半忽然顿住,因为他看见走到门边停下的铃萝。 铃萝笑眯着眼:“你先聊。” 话是这么说,但她站在那不走,无形中给了巫旭难言的压力。 巫旭憋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慕须京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巫旭怒道:“爱走不走!” 慕须京漠然。 他转身跟铃萝说:“谈完了。” “那走吧。”靠着门框的铃萝站直身子,“他已经在北庭城等着。” 他指的越良泽。 慕须京决定带着老人回大山去。 如今人少的地方反而比较安全,因为从月宫出去的妖魔们只想着对人间大规模的报复。 这是万魔出世的第三天。 慕须京头也不回地走出月宫山门,铃萝给了他一只灵鸟。 “里面记录了天干地支和万象各上百种咒律,你无聊没事做的时候就学一学。”铃萝边走边说,“你虽然有半日劫剑术,但在练至一息不存时最好不要与过生死境的修者交手,防止被察觉其中邪气,到时候太平日子又没了。” 慕须京将灵鸟小心翼翼地收好,抬头去看走在前边的铃萝。 铃萝说:“剑术虽厉害,但对咒律一窍不通,一个也不会,不说遇上找你这个少宫主挑事的人,运气不好被魔修找到你就哭吧。” 慕须京说:“我不想做月宫的人。” 铃萝:“那就当个散修。” 慕须京:“也不想当修者。” 铃萝吊儿郎当道:“那就把灵脉废了。” 慕须京:“……” 他想了想,又委婉道:“也不想成为左白那样。” 铃萝弯着唇角笑:“想什么呢,实力不够强到被人嫉妒让人疯狂,我保证,你不会变成她那样。” 慕须京直觉这话有哪里不对劲,却又找不出那微妙的答案。 铃萝:“丹水真君会送你回去,我要跟大师兄他们去巡山,如今十二大仙门的弟子都对自家山门管辖领地加强防护,不时还要去别的大洲或是城镇,忙起来了,你先自己玩吧。” 慕须京点着头,低声应答。 又听铃萝问:“你家山叫什么名字?” 先记下来,免得她以后入魔大杀四方时把这方世外桃源也给踏平了。 慕须京说:“天照山。” 铃萝:“……” “你再说一遍?”铃萝转身看他,“什么山?” 慕须京也停下脚步,老实回答:“天照山,在云山之后,过百里渡河,离城镇很远很远,到处都是丛林河流,百里渡河的尽头就是天照山。” 铃萝问:“你住天照山里边?” 慕须京摇头:“它太大了,有三道分界线,最外围的那一道就让人望而却步,山中深不可测,人们入山太深根本找不到路回去,我也只能到分界线附近,后来因为里面猛兽太多,就跟阿叔在最外围的山脚住着。” 铃萝问什么他答什么,绝不会多嘴去问为什么,但其实心里已经列出无数条疑问来。 她怎么对天照山这么大反应,难道她以前去过的吗? 铃萝神色高深莫测,目光打量地看了看慕须京。 慕须京对着打量的目光很是敏感,下意识地站直身体绷紧神经,十分专注。 “原来你住这啊。”铃萝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去,“天照山挺好,养老。” 慕须京:“……” 养老吗? 这小可怜前世死在雪山封印里,根本回不去,如今命运被改写,能提前回山里种田养老。 可惜的是待不了几年,天照山就会被四方禁兽给踏平了。 正值白天,北庭城街道上多了许多穿着黑红长袍巡逻的三司教人,人们都在热议出了什么事,府兵们则挨家挨户分发符咒,张贴告示从今日起实行宵禁。 慕须京是坐船走水路离开,去往渡口的时候,铃萝带着他去了花坊,买了许多花花树树的种子或是树苗。 等在渡口的越良泽看见两人时,慕须京怀里抱了四五盆大小不一的盆栽。 面对慕须京那熟悉的求救眼神,越良泽不动声色道:“你买的?” “让他帮我提前种一些。”铃萝理直气壮道,“反正他回去也没事做。” 慕须京:“……” 我有,真的有,每天干农活能从天亮到天黑。 越良泽伸手帮慕须京接过去两盆,示意他先上船去。 周围来往的人很多,两人站在相对僻静的角落,抬头就能看见石桥上来往的人们,以及等在不远处的楚异跟宋圆圆。 楚异双手抱胸站在石桥上,居高临下地朝渡口看去,觉得这事就很离谱,他怎么就放任那两人单独在一起。 宋圆圆正拿着玉听跟小伙伴发着传文,抬头朝下边看去时冷不防撞见铃萝垫脚在越良泽脸颊亲了下,吓得连忙捂住眼睛后张开一条缝。 楚异:“……” 他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 楚异拿出玉听正要让铃萝矜持点,打字时却见越良泽长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低头吻去。 宋圆圆还在暧昧的笑时,就见楚异咻地拔出腰间佩剑,连忙把人按住道:“大师兄冷静!” 越良泽低声说:“那只叫须鳅的魔王也被放出来了,跟圣剑宗有些恩怨,我会先回山门一趟,再从东南边一路巡视。” 铃萝扬着下巴道:“没关系,又不是没分开过。” 越良泽听得静默。 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他又开始怀疑这女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越良泽不动声色道:“如果我从东南往下,可能很久都到不了天极管辖地。” 铃萝依旧骄傲脸:“那也没事,管辖地这边的魔我肯定能杀的干干净净,来一个死一个。” 重点不是这个。 越良泽继续说:“天极不在那个方向。” 铃萝眨巴着眼看他:“你要去天极吗?” 越良泽:“……” 算了。 “不去。”他迎着铃萝那双明亮澄澈的眼轻声说,“我要去的方向遇不见你,你得保护好自己。” 铃萝扬眉笑道:“看不起我啊丹水真君。” 越良泽:“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是不一样的,铃萝,只要我不在你身边,看不见你的时候,我始终会担心你过得好不好。” 因为他觉得人间很苦。 有万般劫难,也有万恶不息。 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铃萝眨着眼,朝他笑得明艳:“那你就早点来见我。” “或者我早点去找你。” 渡船上传来号角声,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越良泽说:“我会早点去见你的。” 铃萝却道:“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你别急。” 越良泽目光柔和一瞬,转身上了船。 铃萝目送船只远去。 船只拖行在浑厚的水面划拉出长长的痕迹,临近冬季的风变得很凉。 她恍惚记起自己也曾站在这里目送某人离去。 前世离开月宫时,她因为忘拿东西而回去一趟,出来时遇见同下山门的越良泽,对方神色沉静,将黑剑别在腰后,漫步走在花海道上。 铃萝心中腹诽怎么偏巧遇上他,因为被师父告诫过不要与圣剑宗的人走太近,再加上这人抢她风头,也没有主动跟她打招呼,铃萝便闭口不言,当没看见。 哼,凭什么要我先跟他打招呼。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安安静静片刻后,她的裙摆被花枝勾住而停下脚步低头看去。 走在前边的越良泽也停下侧首。 铃萝注意到他回首的目光,心中暗恼,弯腰去将勾住裙摆的花枝拨开,却见一束剑光掠过眼前,牢牢地钉在那花枝上,土褐色的花枝化作黑色的魔气散开。 越良泽说:“那是石花魔留下的小陷阱,喜欢对女孩子下手。” 铃萝心里气得嗷嗷叫,丢脸,直起身后却看他凶回去:“我会不知道吗?” 越良泽沉默。 他只是借此跟铃萝搭话而已,却不知道对方会这么凶。 无奈的丹水真君想了想又道:“山道还长,路上可能还有更多。” 铃萝:“我会不知道吗!” 越良泽:“……”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才让对方如此气鼓鼓的对待。 越良泽默默闭嘴走路,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关注走在后边的人。 两人进北庭城时,铃萝才问:“你去哪?” 越良泽:“渡口。” 铃萝问:“坐船?” 越良泽应声点头。 铃萝哦了声,跟他擦肩而过。 她去闹市买了盆小橘树,盆栽的橘树上结满了金色的小果子。 铃萝买好后赶去渡口,没瞧见越良泽,便召唤了只灵鸟飞去船上找人。 当越良泽被灵鸟吸引,一路走到甲板上往下看时,就见少女抱着盆小橘树,隔着来往热闹的人群看着自己,那漂亮的眉眼微勾着,娇美又倨傲。 铃萝将小橘树递给越良泽,轻哼着说:“刚才……谢谢你,渡船上味道难闻,给你盆橘树,能醒神又好闻。” 越良泽接过小橘树,眉间淡淡的阴郁化解,唇角微弯。 铃萝:“不许笑!” 越良泽嗯声,抱着小橘树盆栽:“我没笑。” 铃萝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听着船上号角声,她换身离去。 渡船出行,渡口传来许多人告别的喊声。 往外走着的铃萝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甲板船栏边站了不少人,他们朝岸上的人们挥手告别,而铃萝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抱着小橘树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6 22:07:01~2020-06-27 23:1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茶店长 6个;人间有味是清欢、33、璐卡卡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九 87瓶;戚酌、掀起你的头盖骨 20瓶;天秤不渣 10瓶;風早盐谷 6瓶;一朝散 5瓶;咔咔阙 4瓶;弱弱、葵生ヾ°、根号七十七 2瓶;麻瓜小李、今天也是一个柠檬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妖魔肆意祸乱人间,尽管各大仙门有所戒备,第一时间派出人手,却还是免不了与狡猾的妖魔们交手产生伤亡。 铃萝回东岛天极管辖地一个月内,每天都能收到各方传来的消息,哪边死了许多人,哪边遇上魔王,谁家厉害的修者也入世,又或是哪边某某散修表现出超强的实力等等。 东岛天极有不少沿海村寨,弟子们平时就负责袭击村寨的海妖等等,如今加强巡逻人手后,连海妖都消停不少。 入了冬季,天气转冷,日暮也显得早了。 海水温柔地抚过岩石,将远行归来的船只平安送到,渔民们麻溜地收拾工具下来。 铃萝跟着其他弟子从船上下来,却感觉脸上冰凉,抬头看去,初冬的第一场雪到了。 身旁的徐慎伸出手道:“哦,下雪了。” “下什么雪,冷死了。”常霏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臂搓着。 身旁有几位师妹因为下雪而一扫出海巡逻的疲惫,兴奋地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还时不时偷眼朝几位师兄看去。 于休腰间别着玉笛,正跟铃萝边走边说着话: “妖魔袭击人的次数变多了,师父入山布阵已经七天没出来,看样子还要在里边待上一段时间。” 铃萝把玩着手中樱喜道:“二师兄你去看看师父吧,我联络一下大师兄那边的情况如何。” 于休点头,走时又道:“今晚守夜小心些,我之前感受到海妖的气息,它们也被众魔影响着蠢蠢欲动。” 新月已升上海面,半弯着静看掠过的云海与人间。 铃萝站在海边微眯着眼看远方天际,细雪纷纷,落在她发间时很快又悄然融化。 接受山门命令行事时,在外的弟子们都穿着门服。 从村子里出来的几位师弟们朝海边看去,就见一抹月下倩影静立雪中,白色衣裙绣着金纹,优雅精美,衬得此人高不可攀。 铃萝正低头发着玉听传文。 越良泽:“今晚到钿花州,路上遇见了南山雪河的人。” “你可别倒霉的遇上它家大少爷。” 越良泽:“……” 看来是遇上了。 铃萝:“你真倒霉。” 越良泽跟她说:“他修为有所长进,神术剑意又上一层。” 铃萝不以为意,却想起越良泽曾独自去往南山雪河挑战风云鸿一事。 不可一世、被称作世间最强剑术第一人的风云鸿,在使用神术剑意与越良泽对战时却输了。 从那天后,剑圣的称呼被越良泽夺走。 可这人好端端的去挑战风云鸿干什么,还指名要跟神术剑意打,他不是很淡泊名利的吗? 对剑术这种事似乎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在意。 铃萝走神时听见脚步声,有人朝她靠近走来,耳边传来清朗干净的声音:“师姐,下雪天冷,这个给你。” 她回头看去,不远处的常霏也朝这边喊道:“定澜师弟!你的亲传师兄在这呢!你怎么不先给你师兄递伞!” 身为定澜亲传师兄的徐慎点了点头。 被叫做定澜师弟的少年跟铃萝搭话时似乎已用尽了所有勇气,被常霏这么一喊,白皙的脸瞬间就红了一片,迎着铃萝明亮的眼结结巴巴道:“我、我这就给师兄拿伞去。” “不用了。”铃萝握着伞柄朝常霏跟徐慎走去。 徐慎接过伞,罩着另外两人后跟定澜说:“谢谢。” 定澜:“……” 呆住。 常霏笑嘻嘻地拦着徐慎的肩膀转过身去,一手拿出玉听道:“这种事一定要告诉师兄才行,让他有点危机感,咱们铃师姐可是很受欢迎的。” 铃萝收到慕须京的例行汇报。 慕须京:“一共十六盆,有八盆发芽了。” 铃萝:“另外八盆呢?” 慕须京:“这两天连续大雨,应该是淹死了。” 铃萝:“……” 你就是这么种花的吗! 慕须京:“发芽的花给你发了传画。” 铃萝目光深沉地看着这句,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又收到对方说:“忘了天极的玉听收不到传画。” 铃萝:“……” 哈。 你是打算只活今天吗? 慕须京发完传文,心情舒畅,因为搬动花盆避雨而出了汗,抬手擦了擦,在老人的呼喊中进屋吃晚饭。 果然距离会淡化恐惧。 铃萝听见常霏发着传文时嘀咕:“为什么咱们的玉听不能发传画?万象法阵是不是该改进改进了?” 铃萝哼道:“天极的废物。” 另外两人听得头皮发麻。 铃萝正想着怎么收拾慕须京,越良泽给她传文:“下雪了吗?” “不大,挺漂亮。”说完就想给越良泽看海上雪景,拿着玉听对准海面才发现发不了传画,铃萝再次骂道,“长老这帮废物!” 徐慎防止她再骂第三次,抬手在周围施了个静音咒。 “雪季很长,缺伞吗?”越良泽问她,“我来的时候买。” 铃萝不由瞥了眼常霏,常霏笑容灿烂地朝她比了个拇指。 “我缺你。”铃萝脸不红心不跳的发过去。 越良泽看后抿唇。 也不知这女人是不是真的想他,反正每次看见类似的传文他都想直接御剑去找铃萝。 但最终发出去的是:“我去买伞了。” 铃萝去找于休,“二师兄,有不少魔师弟妹们都没见过,快让师父去催一催长老们赶紧升级玉听发传画吧,最好明天就能发!” 于休有些为难:“师父忙着看守阵法,应该不会分心去管万象法阵的事。” 铃萝:“那你跟师父撒个娇啊!” 于休:“……” 这招只有你使才管用吧! 铃萝一脸二师兄你一定能做到的信任表情看他。 于休叹气。 翌日,天极玉听升级,可传音传画,众弟子狂喜不已。 雪落了一夜,铃萝从常霏那得知后,用玉听存了两幅雪景给越良泽发去。 越良泽:“玉听能传画了?” 铃萝眯着眼,立马给慕须京连发数十条传画。 “玉听不能收传画?” “今天能收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你那么想给我发花盆传画,我就勉为其难每天都看看你是怎么照顾那脆弱的花苗。” “漏了一天或者养死了我就杀到天照山去。” 刚起床的慕须京:“……” 我没睡醒吧。 他又倒回床上。 铃萝站在屋前跟越良泽发传画,听见定澜师弟喊她:“师姐!吃早膳吗?” 在风雪中笑容干净腼腆的少年让铃萝有瞬间的恍惚。 她终于想起来这位师弟了。 这个因为与她告白被云守息看见后遭灭口的倒霉蛋。 定澜捧着碗说:“都是从山门斋堂带出来的食物,还有村民送来的鳕鱼汤。” “师姐一起来吃么?” 铃萝:“你先吃,我去叫师兄一起。” “好,我去给师姐你留着点。”定澜笑着转身。 铃萝以前不觉得喜欢有什么,喜欢她的人那么多,这些人得不到回应又不是她的错。 但喜欢这份心意不该被肆意践踏侮辱。 铃萝跟常霏和徐慎一起去吃早膳,融不进去三人组的定澜沉默,但师兄们对他却很照顾,调笑间嘘寒问暖。 第二天晚上云守息从山中回来,妖魔除去,护凡人安全的阵法也布置好,因精力消耗太大,看起来略有几分疲惫。 夜雪簌簌,铃萝在海边巡夜,明月高悬,湛蓝的海面倒映着,身处此方天地时让她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她迈步朝浅海走去时,听见云守息在身后叫她:“铃萝。” 铃萝回头:“师父?” 见云守息过来,她乖乖站好:“师父近日消耗大量灵力,怎么不去休息?” 云守息温声道:“过来看看你。” “那要吃点东西吗?”铃萝又问。 云守息摇头,铃萝说:“我去给你拿伞。” 刚走了没两步就被云守息捉住手腕,带着她朝海面走去。 “师父?”铃萝故作不解地问。 “陪为师看看今晚月色吧。”云守息轻声说着。 他释放灵力化作点点飞舞的流萤环绕两人身旁,带着铃萝稳稳地走在海面上,后方看见这一幕的村民们震惊地睁大了眼。 云守息漫步走着,似没有目的,却又越行越远。 他垂眸打量脚下深海,问铃萝:“漂亮吗?” 铃萝:“漂亮。” 云守息说:“灵力存于天地,普通人看不见也感知不了,只有身怀灵脉者才能窥见其中一二,在这偌大天地间,灵力随处可见,生生不息,可纵观修界上千年,所有人都只窥得那一点点。” 天地只用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灵力,便供养了整个修界。 铃萝的玉听响起,但因为一手被云守息捉着,他又在说着与修行有关的话题,她便没有拿。 云守息抬首看向黑云后的新月:“天地孕育的灵力,能感知到它存在的除了人以外,便是妖。” 他侧目看着铃萝问:“修者为什么非要除妖?” 铃萝的玉听嗡嗡作响,她面不改色地答:“因为守护人间秩序。” 云守息轻挑着眉:“就只是这样吗?” 铃萝知道他要的答案,却装作不知,神色茫然地看回去。 云守息:“你二师兄可是一点就知。” “那是二师兄厉害。”铃萝理直气壮道。 云守息宠溺地笑:“因为彼此都怕对方将属于自己的天地灵力夺走,尤其是在同一片范围内修炼,若是一方修为久不见长进,便会怀疑是否是他人夺取了更多的天地灵力,导致自己无法获取。” “万妖修炼方法不同,但最基础、也是必要的天地灵力,跟我们是一样的。” 铃萝想缩回手去拿一直响着的玉听,却见云守息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便换了另一只手去拿。 云守息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所以我们杀妖也会增强修为,反之妖也是?”铃萝一边应付云守息的教学,一边低头看玉听。 好家伙。 慕须京给她发了几十张传画来,难怪玉听响个不停。 云守息笑道:“除了魔,人与妖的灵脉所需都是一样。” 铃萝听这话时眨了下眼。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听着却满是诡异。 她抬首朝云守息看去,对上那双温柔的眼。 因为人与妖共同需要天地灵力,所以才将她的灵脉与妖换得如此顺利吗? 铃萝弯着唇角,瞥见越良泽发的传文时将玉听收起,笑着问云守息:“师父,若是把修者的灵脉与妖换了,那这人会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熬夜看剧了QAQ先更一章!等我看完最后几集再补更!感谢在2020-06-27 23:10:37~2020-06-29 21:1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糯米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茶店长、璐卡卡卡 3个;33、浮生未歇、符号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十四婳 50瓶;三辰、小贝壳 10瓶;蝎子兔、Mifuko☆、一朝散 5瓶;根号七十七、地主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云守息有瞬间的惊讶,他别过头去,温声道:“怎么会问这种事?” “好奇。”铃萝一脸老实样。 云守息道:“两者互换灵脉是禁止的。” 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个话题被云守息避过,铃萝也没有死追不放, 因为他们都收到天极发来的讣告:六堂主在钿花州与二十六魔力战而竭,日暮时灵散天地。 云守息蹙眉看着传信的灵鸟,将它捏碎。 目前已知并冒头的二十六魔都在钿花州。 一个要复活自己的师尊。 一个追着人抢剑。 “看来在钿花州的二十六魔们才是源头。”云守息说着,牵着她往回走,“过些日子就是静神节,六堂主走的有些早了。” 静神节会为死者扫墓祭魂,到时安魂咒会响彻整个山门一整天。 天极弟子们需要去祭拜牺牲的宗门前辈们,如今这些前辈中又多了一个六堂主。 铃萝低声道:“师父节哀。” 这次死的人不少,各大仙门都有损失。 两人漫步走在海面,每踩下一步都会有一圈圈波纹荡开。 云守息说:“静神节后,我再教你一个咒律。” 铃萝神色微怔:“什么咒律?” 云守息微微笑着:“一个失传很久的咒律。” 前世师父说这话后教了她禁术共生灵。 可这不是在她守城之后才有的事吗?如今却提前了。 铃萝压了下眉头,云守息瞥见后问:“不想学吗?” “没有,师父肯教我就学。”铃萝嘴上说着鬼话,明白云守息有些心急后,低声道,“师父,你还记得当初逍遥宗找来天极,说我是杀害大长老女儿凶手的事吗?” 云守息眼角余光扫去,不动声色道:“记得。” 铃萝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看脚下波纹,海水深蓝:“师父你觉得,锦苑是不是我杀的?” “这件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云守息问,“逍遥宗的人又找你了?” “没有。”铃萝说,“师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云守息道:“你有杀她的理由,是不是你杀的并不重要,就算真是你杀的,逍遥宗也不可能从我手里伤害你。” “那年过后,师父你应该调查过我。”铃萝说,“凭师父的手段,早就查出来我的所有事。知道我从逍遥宗逃出来,也知道我进逍遥宗前都去过哪,遇见了些什么事是么?” “铃萝。”云守息停下脚步侧身看她,“你觉得我知道些什么?” 铃萝仍旧低着头,没看他,却笑着说:“师父这么厉害,当然是什么都知道。” 云守息轻声叹息,伸手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安抚。 “逝者已逝,恩怨也了,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仇恨并不能让你快乐,你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云守息温声说着,注视着她的目光倒映着月色,不经意地反射出眼底深处藏匿着的爱意,“有我在,我会保护你。那些困扰着你,给你留下不好印象的存在,我都会替你挡着,它们再也无法伤害你。” 可痛苦是难忘的。 比快乐更难忘。 铃萝缓缓抬首朝他看去,云守息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双感动或是充满柔弱的眼,却不想那双漂亮的黑瞳里满是倨傲与审视。 即使两者身高相比他略矮几分,此时扬首看来的目光却让她显得高高在上。 “早在遇见师父之前,人间就教会了我的一个道理。若是想要别人记住你永久难忘,只需要粉碎这人的自尊骄傲,将他踩在脚下泥泞中尽情践踏侮辱,这难以消除的痛苦与怨恨,会让他将你牢牢地记在心里,永世难忘。” 铃萝不卑不亢地说着,抓住云守息牵手的手腕拿开,面上带着笑意说:“这些年来,师父一直教导我放下恩怨,不要被那些往事牵绊,应该去过更好的人生。” “其实说得也对,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但我也不打算忘记过去。师父,你不想我报仇,到底是担心我会变得不再像我,还是从一开始就跟那人约定好,你只需要看住我就行?” 云守息眼中的柔和渐渐褪去,反抓着她想甩开的手,力道之大,将铃萝往身前拽去,那素手却翻腕拿出樱喜唰的一下打开,红色的灵力光芒自两人之间直冲天际。 铃萝没动,云守息也没放手。 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幽深晦涩:“你是这么想的?” “我如何想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师父你是怎么想的。”铃萝微微笑着,此时此刻她最像是云守息的徒弟,一个将温柔与微笑的伪装挂在脸上的叄息真君,“我的咒律和术法都是你教的,樱喜也是你给的,身份地位亦然,入内门到现在这些年,师父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你也应该是最了解我的人。” 我当然是最了解你的,也是这世上唯一了解你的人。 可为什么眼前的你却让我如此陌生? 这些年我已将你驯化,让你褪去野性,变得乖巧柔顺,我可以给予你锋芒与利刃,但在我身前时这一切都将被收敛,是什么让你竟敢站去我的对立面? 云守息目光幽沉地看着她。 这张脸年轻又漂亮,与他记忆中的模样重叠,本该妩媚柔和的眼神,此刻却带着野性与倨傲,犹似高高在上的神正审判着低贱的魔。 从什么时候开始让她又恢复了难以控制的野性? 是在北庭月宫,还是在西海太初,又或是更早之前? “我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你也只有我。”云守息抓着她的手不放,强势又霸道。 铃萝却微抬下巴,樱喜种灵,海面生出花枝,吸取了云守息灵力的花树变得庞大无比,短暂的在两人之间盛放后凋谢。 “师父,你再好好看看我。”铃萝说,“你真的了解我吗?” 铃萝直视着云守息,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在给云守息最后的机会。 细雪不知何时停了,在月下飞舞的樱花划过两人的视线,铃萝以樱喜种灵逼的云守息松了手,而云守息也划出结界拦了她的退路。 云守息朝她伸出手,灵力强势压迫着樱喜,将飞舞徘徊在两人之间的花瓣震碎:“铃萝。” “你不该变成那样。”他沉声说着,好听的嗓音带着点哑,因此显得气势十足,透露出的威慑让人心生退意。 “不必留恋过去,我会给你更好的。”云守息朝她伸出手。 铃萝却摇头:“师父,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两方灵力相撞,一攻一守,脚下海水翻涌,似要掀起大浪。 又一只天极的传信灵鸟飞来,也是讣告:药斋斋主红月,于钿花州灵散天地。 于休御剑在上方朝两人道:“师父,大掌门玉听找你没有回应,便叫我来问问。” 他目光有些迟疑地看着两人:“你们这是吵架了吗?” 铃萝收起樱喜,侧身退开道:“师父先去忙吧。” 她又恢复了乖顺徒弟的模样。 云守息神色略显冷淡,接过于休递来的玉听离去。 等他走远后,于休才落在铃萝身旁叹息一声,铃萝却笑道:“二师兄来的正好。” 于休陪着她往回走,又问:“师父很在意你,又都是为我们好,吵架也别生气太久,过了今晚就和好吧。” “是师父生我的气。”铃萝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拿玉听一边问,“红月斋主也死在钿花州了,那边都还有谁?” “南山雪河找到了白骨魔在钿花州的巢穴,今日他又抓了数十名年轻女子入魔巢,风掌门认为他复活左白真君的地方就在魔巢内,几家堂主入魔巢却不幸身亡。”于休说道,“大师兄今夜也到了钿花州,六堂主身死,但还有部分天极弟子被困在魔巢,南山雪河的大少爷也被困里边,雪河上下都很着急。” 铃萝低头看之前越良泽发的传文,上面写着:“圆圆被困在魔巢,我先去救他。” 钿花州魔巢。 铃萝愣愣地看着这条消息。 越良泽比她先到魔巢的吗? 犹记得当初她在魔巢受伤昏迷前,隐约看见一个身影掠过,跟越良泽很像,后来得知他比自己晚了两天才入魔巢,所以不可能出现在那。 但在魔巢的迷魂洞时,越良泽却突然主动与她比了一场剑术。 那是他们在迷魂洞前狭路相逢时,露天的洞穴上方有漫天星光,地面栽满红白色的小花,细长的绿藤攀着墙壁一路往上,香味馥郁,可迷人心智。 山壁有许多洞口,她从不同的洞口出来,还没下台阶,就看见站在对面洞口的越良泽。这人一身黑衣,彼此目光相撞时,他拔出别在腰后的无生。 越良泽一步步走下台阶,跟她说:“铃萝,我们比一场。” 铃萝微怔,狐疑看他:“现在?丹水真君,区区迷魂花而已,你不会中招了吧?” 越良泽神色静静地朝她走来,“你与我比一场,赢了我就让你走。” 铃萝微眯着眼,被他的话说得有点不悦:“赢了就让我走?你可真是傲慢。” 越良泽走完台阶,下至花地里,他甚至拨开了一卷断意,看起来十分认真。 铃萝:“你真要与我比?” 话刚说完,无生的剑势已横扫而来,她不得不拔剑。 铃萝也许会疑惑,但不会退缩,淡白色的雾气悄然弥散开去,点缀了此方天地。 仔细想想,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与越良泽对剑。 从开始的戏弄,到后来的认真。 越良泽的每一剑干脆利落,没有太多花招,却无比强势。 铃萝比试时也有几分好奇,试图从岁雾中窥得他所见,奈何越良泽十分小心,一直抗拒着岁雾映照他心中景象。 可岁雾并非如此好对抗的,尽管越良泽已经很小心,铃萝还是从岁雾中窥见一角。 但铃萝能确定,岁雾映照的景象,绝对不是越良泽所渴望的美。 那是充满世间每一处的黑色魔息,浓浓黑色中,一张张线条夸张狰狞的脸和身影被扭曲着,所见让人恐惧,绝望,无半点美感。 岁雾会引诱并映照出对方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对这尘世间的美好幻想。 越良泽却对这世间没有半点期待。 铃萝被这景象惊了一瞬,无生与岁雾相撞,发出清脆的剑击声,越良泽变招快速,让人看的眼花,她认真应对,每一招都接的恰到好处。 越良泽剑势逼近她,狭长的凤目低垂看去,清冷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你的剑术只有这些吗?” 铃萝气得横剑将他斩退:“丹水真君,你这种不管不问直接就冲上来的行为叫比剑吗?我没对你用杀招就算好的了。” 越良泽道:“我问了,你也可以用杀招。” 你有病呀! 铃萝心里骂着,剑势却也变得更加凌厉。 两人实力本是旗鼓相当,但论剑术,越良泽始终比她厉害一点点。 岁雾散形被无生斩开,剑势击退铃萝,越良泽却又瞬影欺身而上,近战交手时他将无生别去腰后没用剑。 铃萝没跟他客气,近战交手以剑势压制越良泽,把人逼退倒在花地上,屈膝抵着他下腹,单手撑在肩上,长剑横切贴着他咽喉。 越良泽抬眼看她,铃萝骂道:“越良泽!” 话音刚落,却见她的玉灵珠落在了越良泽衣上。 铃萝眉眼阴沉一瞬,将玉灵珠拿起。 越良泽说:“你赢了。” “你什么意思?”铃萝却没收剑,盯着他问,“突然找我比剑又放水,看不起谁?” 话里带着点恼意。 越良泽偏了下头,冷静道:“我没有放水,你不是用杀招了吗?我不想死。” 铃萝:“……” “谁用杀招了!”她气得剑刃往前一递,“信不信我真杀了你!” “我信。”越良泽眨着眼看她,黑长的眼睫轻颤,一睁一闭时眼睫下那双幽深沉静的黑瞳始终只倒映着女人的脸,“我的确认真了,你应该能感觉到,如此结果是我技不如人。” 铃萝盯着他没回话。 越良泽起初任由她看,最后却别过脸去断开对视,有瞬间的狼狈。 “比剑结束了。”他淡声提醒。 “想起来?”铃萝俯首靠近,低声道,“那你告诉我,你身上的魔息哪来的?” 越良泽垂眸不答。 铃萝耐心等了会,听他说:“我身上有魔息吗?” 越良泽复又重新抬眼看她,沉静的眉眼不见半点慌乱恼怒:“这是魔巢,到处都是妖魔,与之交手不可避免的会沾染上魔息。” “我指的不是外在的——”铃萝撑在他肩上的左手轻按在他心脏,“而是这里。” 越良泽的心跳快了。 在铃萝出言嘲讽前,他先动手抓过按在心脏上的手腕把人拉开,铃萝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又怕岁雾真伤了他,收剑时没了支撑点,身子往下塌,反被人扶住肩膀稳住身形。 却没稳住。 铃萝倒下时碰到了越良泽的嘴角。 两人都怔住。 铃萝眨了下眼,内心嗷嗷叫,自己竟然有天会栽在这种烂俗的套路里! 她半直起身,一手轻擦过唇,神色看似镇静却低头咬牙切齿地问越良泽:“你故意的吧!” 越良泽:“不是。” 铃萝:“你就是!” 越良泽沉默。 铃萝气道:“你反驳啊!” 越良泽抿唇别过脸去。 不反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9 21:15:05~2020-06-30 22:5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符号君、铃铃铃铃铃儿阿、璐卡卡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宥嘉的慢歌 50瓶;五條鶴 40瓶;诸葛大人是我的 13瓶;斯文、影 10瓶;糖葫芦好吃吗 9瓶;根号七十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她那时觉得越良泽这人还挺倔,后来铃萝还说,我不跟性格倔的人玩。 越良泽听后看了她一眼又别过脸去。 于休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六堂主的亲传徒弟们已经准备动身去钿花州、” 铃萝上岸后看见整理好东西出来的徐慎等人。他眉头微皱着,常霏披着大衣站在一旁,显然是要跟他一起走。 六堂主是徐慎的亲传师父。 定澜师弟在旁红着眼睛跟徐慎说:“师兄,我也一起去。” 徐慎说:“你修为尚浅,去钿花州太危险,就在天极等消息吧。” 定澜握紧双拳道:“师兄,我已经悟到生死境,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这师弟其实天赋很好。 徐慎看着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带着安抚。 铃萝跟于休说:“我跟他们一起去钿花州。” 于休迟疑道:“那边已经有大师兄……” 铃萝悄声道:“二师兄,我说认真的,是师父生我的气,我最近若是在他眼前乱晃反而惹他烦。” 于休心说师父可能会烦大师兄,但绝不会烦你。 云守息对铃萝的宠溺程度,身边两个徒弟最清楚不过。 于休最终还是放任她跟徐慎等人先走了。 等云守息商谈完事后,得知铃萝已经出发去了钿花州后静默着不说话。 于休有点担心,犹豫道:“师父……” 云守息却道:“她总会回来的。” 一个多月过去,各大仙门与三司教联手保护人间,多处动乱已平息,捣乱的魔也日益减少,发号施令布局的是白骨魔,如今只需要将源头斩去就能结束。 铃萝在去钿花州的路上想了许多。 前世她并未对迷魂洞那一战多想,她的思绪都被别的事占据,也从未告知过别人她在岁雾中所见景象。 现在想想,当初苦业花记忆里越良泽跪在圣剑宗前时,他的师哥曾说过以为越良泽会入魔。 这人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铃萝越想越闷。 御剑飞行到钿花州已是天亮,落地找了留在这边的天极弟子,看见了死去的两位堂主遗体。 钿花州已有南山雪河的人接手,他们就驻扎在魔巢山下。 但南山雪河的长老们并不打算让这些年轻人进魔巢,因为太过危险。 铃萝问:“那我大师兄为什么能进去?” 雪河长老答:“他是被抓进去的。” 铃萝面不改色道:“我要去救我师兄。” 雪河长老伸手拦道:“此地危险,你在外等候就好,救人的事有你那些前辈们。” 铃萝环视一圈周围,挑眉道:“我救我师兄,关你们雪河的人什么事?” 这话虽说的不客气,但她的表情却还算不卑不亢。 雪河长老皱眉,面带怒意,旁边听见的雪河弟子都惊讶地朝铃萝看去。 此时此刻铃萝不像是来救援的,更像是来挑衅找事的。 “年轻人不要仗着有点实力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雪河长老收敛怒意,眼神轻蔑道,“就凭你也想跟二十六魔斗,我可不想到时候叄息真君来找他的徒弟却只带回去一具尸体。” 铃萝眨眼道:“就凭二十六魔也想跟我斗?” 雪河长老冷哼沉声道:“好生嚣张,就是你这样目无尊长,不懂谦卑礼数的人夺得金鸾池宴魁首?这金鸾池宴可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铃萝笑道:“长老谬赞,往上再数几百年,也没见哪年的魁首是踩着神术剑意夺下的,今年确实没什么看头。” 雪河的弟子们听得哗然。 这人太狂妄了! “你简直放肆!”雪河长老神色整个阴沉,动怒之意十分明显: 他最是偏心风天耀,认为自家少主才是当代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别家的都比不上。 如今却有个女娃跟他在这里暗讽嘲笑神术剑意不说,还如此嚣张狂妄,简直岂有此理! 眼瞧两边气氛越来越僵,就快要打起来似的,常霏在其他师弟的求助下终于赶到,上前笑着打哈哈把铃萝拉走。 “长老莫生气,她这是太担心大师兄,一时心急说话多有得罪,我替她向您道歉。” 铃萝面不改色地被他拉走,常霏招着手,示意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散了,拉着铃萝走远确定周围没有南山雪河的人后才拍着胸脯呼气。 常霏抓狂道:“祖宗诶,你这不是当面挑衅南山雪河打他们脸吗?这是人家的地盘,风掌门正千里迢迢赶过来救子,你现在提起金鸾池宴那事他老人家知道后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听他提起风掌门,铃萝神色莫测。 “魔巢的入口并不好找,它在这山里千变万化,似乎是按照某种阵法来的,大师兄跟圆圆他们都是猝不及防被拉进去的。”常霏将自己问来的情报告知她,“听说那风大少爷就是不服气往山里跑去想找二十六魔,结果把自己给送进去了。” 铃萝:“蠢货。” 常霏无奈道:“咱们暂时小心些准没错,有越师兄在里边,圆圆应该死不了。” 铃萝看向山巅之处说:“魔巢入口的阵法我知道,今晚子时在坎水之位就会开门,” 常霏:“你怎么知道?” “算的。”铃萝朝天极弟子扎营的地方走去,“到时候我去就行,你在外边看着徐慎,防止他因为六堂主的死情绪生变,暴露自己会禁术的事。” 常霏已经习惯铃萝会常人不会之术,对她说的时间与地点毫不怀疑。 两人往天极扎营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常霏却发现铃萝停下了。 他问:“怎么了?” 铃萝看着多名南山雪河弟子的方向说:“你看。” 常霏:“看什么?” 铃萝静了片刻,说:“没一个女弟子。” 常霏:“……” 他汗颜道:“碰巧,碰巧,这南山雪河人这么多,我们就看见这么几个,不能说他们真的一个女弟子都没有。” 铃萝边走边说:“当然不是一个都没有,只是特别少。” 常霏一脸无奈加头疼,却又忍不住朝南山雪河等人的方向看去,无意识地去数男女数量。 铃萝一整天都在帮忙治疗受伤的弟子们,也看见来此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各大仙门的长辈或是之前在金鸾池宴上碰过面的宗门佼佼者。 其中就有逍遥宗的大长老。 好几年过去,大长老再见到铃萝时,眼中怨恨越来越深。 当年能任他宰割的小女孩却变得越来越强大,面容无惧,甚至还带三分玩味与嘲笑。 “铃萝。”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温和声音让铃萝转身看去,入眼的是身着西海太初门服的男人。 “詹容师兄?”铃萝上前道,“你也来这了?” 詹容点头,瞥了眼她腰间樱喜,蹙眉道:“得知楚兄被抓进魔巢中,放心不下,便随琮秀一起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带着铃萝与逍遥宗的人拉开距离。 詹容与楚异是好友,铃萝跟他交情不深,印象中对方是很谦卑温和的人。 因楚异的话题聊了片刻,詹容便被西海太初的人叫走。 铃萝在原地站了会,转身时眼角余光朝后方扫了下。 从她到钿花州时就被人盯着,对方将气息隐藏的很好,一丝不露,是个高手。 被人监视。 这点倒是跟前世一样。 十二大仙门都聚在一起商讨白骨魔一事。 入夜后,铃萝跟常霏交代完事后悄无声息地进山去。 前世她以独特的咒律心术算出魔门开在哪,刚赶过去就遇上一只正在吞噬大妖的魔,彼此都想要进魔门,缠斗中被藏在暗处的监视者斩来致命一击,铃萝虽杀了监视者,却也受了伤,跌落魔门时用最后的力气召唤阵法将她送走与剩下的妖魔拉开距离。 也是那次铃萝隐约记得自己昏迷前曾见过越良泽,却又不确定,后来问他也说不是,铃萝便觉得是自己记错了。 如今她却觉得是越良泽在撒谎。 铃萝边走边回想前世的细节,入了林深处,感受到脚下传来的细微震动,月色暗淡,前方灌木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她看见地面撕裂出一道口子沿着山壁蔓延,魔门开启,碎裂声惊动了在山壁上方吞噬大妖的魔。 巨大的黑色羽翼张开,遮蔽新月的光芒,投下大片阴影,铃萝抬首看去,撞见的是一双血红的眼,名叫神辉的魔人面兽身,整体似马,背生有双翼,却是独脚独臂。 神辉魔单手挖出大妖的心脏囫囵吞下,满身血迹,似笑非笑地望着下方的铃萝:“人类。” “修者?” 铃萝将岁雾握在手中,山中起雾。 “想入魔门?”神辉魔怪笑着,巨大的翅膀扇动,眨眼便到铃萝身前。 铃萝看了眼魔门,打算赌一把,重复前世的路数,看看到底有没有遇见过越良泽。 神辉魔是心魔化形,狡猾残忍,实力堪比魔王级别,难杀。又或许是心魔所化,它最爱玩弄人心。 折磨人的手段是出了名的肮脏邪恶。 铃萝斩出剑势,神辉魔盯着她的剑道:“岁雾,世间最美的神武剑……啊,真是恶心,越美的东西越恶心!” 岁雾:你再骂?! 铃萝淡声安抚:“别管它,魔是不懂艺术的。” 神辉魔尖啸一声,此方魔息翻涌,它多了一圈单黑色的护盾,在铃萝持剑斩来时咻地爆开,魔息似泥浆洒了满地。 铃萝不可避免地被沾染些许,那似泥浆的魔息恶臭又腐蚀着她的衣物,哪怕是一点点溅到她手背,都让她感到似有千万魔蚁疯狂啃噬她的身体。 “让我看看,一个拥有岁雾的人类内心深处有多少黑暗。”神辉魔怪笑着朝她飞来,巨大的翅膀合拢将铃萝遮掩。 铃萝另一只手按着拿剑的手腕,手背上有金色的咒纹一闪而过,被困在她体内,被迫沉睡的剑意正呼唤着她,只要她愿意就能使出的强大力量,却被铃萝无视。 “师姐!”突然出现的身影闪到她身后,另一股剑势斩在试图合拢的黑羽上。 偷偷跟了铃萝一路的定澜师弟终于没忍住出手了。 铃萝压着眉头,回身剑势迸发斩退神辉魔,冷冷地看了眼定澜。 定澜自知理亏,立马乖巧道:“师姐我错了,但我也想去魔巢找二十六魔跟师父报仇。” 神辉魔不甘心地朝铃萝怒吼:“恶心的神武剑!恶心的人类修者!” 铃萝冷眼道:“你再骂?” 她手背上满是黑斑,被魔息腐蚀渗出的血滴落,神辉魔闻到她血液中香甜的味道,兴致越发高了。 魔门开始关闭,铃萝瞬影朝着魔门赶去。 神辉魔展翅飞去,单手指着铃萝:“给我拿下她!” 散落的羽翼化作了如千军万马朝铃萝奔去。 定澜挥剑:“师姐!” “别过来!”铃萝对战此招万魔时,盯了她一天的监视者终于出手。 一出手就是杀招,要致她于死地。 定澜看得心跳都快停了,想也没想地飞身掠去试图挡下:“师姐小心!” 岁雾散形,无处不在无法被捕捉的浓雾化作千万剑刃散去,对方却绕开了所有剑刃,甚至不管来阻挡的定澜,眼中只有铃萝。 再次经历这暗杀,铃萝还是一样会感叹对方的速度。 暗杀的剑尖是要穿透她的心脏,却被铃萝避开只刺穿肩膀,对方看不见的岁雾剑却斩断了他的头颅。 铃萝摔进魔门里时看见定澜在叫她,这少年完全慌了,却被神辉魔一扇掀飞,没能进魔门。 神辉魔的怪笑声充斥着整个黑暗的空间,只那双血红的眼睛与她对视着,蛊惑了她的心神:“让我看看,你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地方——” 铃萝在下坠,她能感受到意识涣散,那杀招的剑上有毒。 她落在松软的花草地上,火凤临的光芒照亮天地,她却见地面上的花都是黑色病恹恹的,了无生机,枯树残花,流淌的血水与堆积的森然人骨。 神辉魔站立骨堆上哈哈大笑着。 铃萝这次没有用阵法将自己传走,反而是用了咒律火凤临点亮天地。 她就是想赌一把。 而她赌对了。 在铃萝合上眼前,清楚地看见越良泽握着剑而来。 越良泽为什么说谎。 看见她与神辉魔交手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铃萝难以理解,直到她从苦业花中看见了这段记忆。 前世的越良泽拦住了欲要去追她的神辉魔。 黑色的巨大羽翼足以遮天蔽日,神辉魔盯着越良泽道:“又来一个!” 越良泽单手施咒,将神辉魔困在结界中,防止它去追人。 神辉魔看着修者架起的结界怪笑出声,朝越良泽伸出唯一的手,掌心中是一颗充满裂痕的玉灵珠。 “那个女人内心最黑暗的记忆被我拿到了。”神辉魔愉悦又挑衅地对他越良泽发出邀请,“你要跟我一起看看吗?” 越良泽不答,瞬影到神辉魔身前,无生释放的煞气斩破了神辉魔的护盾,它故技重施,飞溅的泥浆又沾染在他的剑上。 这修者却没有停下。 神辉魔巨大的翅膀能够护住它最重要的身体,与修者交战的同时,它也催动了玉灵珠里保存的记忆。 越良泽不可避免地得知这段往事经过。 关在铁笼中,被恶犬追逐撕咬的女孩,漂亮的眼中满是恐惧,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响。 站在笼外的高傲少女与旁边的少年说:“让她多受点苦,最好把脸给我划花了,虽然是个哑巴,却长了张漂亮的脸,看着就晦气。” 这是家花楼,来往的人鱼龙混杂,旁门左道者最多,老板喜欢结交各方修者,也为他们提供各种生意。 花楼里多得是漂亮姑娘。 锦苑或许只是想送玉芝来这里受折磨,她不想玉芝死,是要这人生不如死。 可偏巧这日花楼有大人物到访,老板亲自出面迎接,吩咐下去要好生招待对方。 下边的人也想趁机做点事讨好老板。 上头要漂亮姑娘去端茶倒水伺候,得知有位大人物喜欢年纪小的,而花楼里正缺这样人,上边要得急,下边的人便将注意打到被关在狗笼里的女孩身上。 于是人们急忙进去将玉芝带出狗笼:“谢天谢地这脸还没伤到,她是个哑巴,到时候去了也没法说什么,你带她下去梳洗一番,让她懂点规矩。” 可玉芝搞砸了。 她不想守这些规矩,她害怕,她想去找阿姐。 在被带去房间的路上玉芝跑了,撞倒了今日接待的大人物之一,被老板瞧见后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摔倒在地。 老板急忙讨好对方:“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爷,我这就让人带下去。” “哎,鑫老板你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男人笑眯眯地将掐着玉芝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夸赞道,“长得还挺精致,细皮嫩肉的,叫什么名字?” 玉芝说不出话。 旁边的人小心翼翼道:“她是个哑巴。” “哑巴?”男人眼中欲望幽深,牵着玉芝起身,“这倒是新鲜,不过没关系,就算是哑巴,我也能让你叫。” 这世上多得是衣冠禽兽。 玉芝拼命想逃,却被人抓进了屋里。 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神辉魔看着屋中景象放肆大笑着:“肮脏!恶心!这才是人间!如此美景,应该让更多人看见!” 黑羽振翅,再次召唤万千灵魔,无数双红色的、充满邪恶的眼睛看着玉灵珠释放出的景象。 越良泽眉头微蹙,咒律与剑术齐出,将万千灵魔斩灭。 他的攻势强劲霸道,皆是杀招。 神辉魔略显恼怒:“人类!你在急什么?那女人心底最黑暗的记忆如此肮脏恶心,我还想要细细品味,你如此紧追不放,我这就让你也看看你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地方!” 剑刃站在黑色的翼骨上,带起的厉风与庞大的灵力甚至将下方堆积的枯骨也斩飞。 越良泽持剑立于虚空中垂眸往下看去,对上神辉魔血红的眼,带着藐视与讥讽:“你想看?” 剑鸣声刺耳,神辉魔窥探男人内心的那瞬间,血色黄昏占据天空,风里满是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神辉魔看见的是无边的黑暗,黑暗中有扭曲的身影和狰狞的脸,线条夸张声音尖啸,它们在谩骂或诅咒,一双双不重样的眼里满是恐惧与憎恨。 全都是肮脏的、恶心的、令人作呕。 神辉魔震惊地睁大了眼,窥探黑暗的世界却被此方黑暗反噬,无生斩断了巨大的黑色羽翼,越良泽听着神辉魔凄厉地尖叫,神色漠然地抹了把脸上沾染的黑血。 “不!不可能!你比这玉灵珠里的记忆更加恶心!”神辉魔对他谩骂着,“人类知道他们的世界混进了你这样一只恶心的怪物吗?如此肮脏的家伙,三界不容!” 越良泽将另一□□翼踩在脚下,从天而降的剑刃将神辉魔钉在地面无法动弹,结界上空的血色黄昏褪去,面对神辉魔眼中的愤怒与憎恨,他只是漠然地挥剑斩下。 神辉魔化作残影散去。 玉灵珠落在地上,它依旧满身裂痕。 最后一幕是玉芝临死前发现玉灵珠被启动,她挣扎着,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阿姐……” 越良泽眸光暗下,拿起玉灵珠时,一抹黑气却自玉灵珠转入他体内。 神辉魔最后留了一招。 它潜进越良泽心底最深处的黑暗里藏了起来。 越良泽抹去嘴角血迹,将玉灵珠收起。 他找了铃萝许久,最终在迷魂洞见到她。 越良泽不想铃萝知道她的玉灵珠丢了,更不愿让她知晓玉灵珠的记忆被旁人看过。 于是他跟铃萝说,要与她比一场。 越良泽趁比剑将玉灵珠不动声色地还给铃萝。 这一世他不必再如此小心翼翼。 越良泽转身看向昏迷中的铃萝,将玉灵珠还给她后,俯身把人抱起离去。 魔巢里的天始终是晦暗阴沉的。 铃萝在越良泽的怀中醒来。 在越良泽低头看她时侧身躲开视线,整个人都埋在他胸膛,五指紧拽着他的衣服不松。 在魔巢里走了许久的越良泽,不知觉间走到了迷魂洞前。 他站在洞穴口,馥郁的花香袭来,台阶下是红白色的花地。 越良泽低声问:“毒已经清掉了,伤口还疼吗?” 铃萝紧咬着唇,鼻子有点酸。 原来她曾丢过玉灵珠,而越良泽看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30 22:56:05~2020-07-02 03:1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璐卡卡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壁花小姐 20瓶;祸水 18瓶;江银、半碟醉墨 10瓶;根号七十七 2瓶;筱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铃萝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一时心绪难平,缩在他怀里许久没说话。 越良泽俯首碰了碰她的头问:“疼?” 铃萝双手环着他的腰把人抱紧。 越良泽靠墙静站等她回复。 迷魂花的香味浓郁,能迷人心智,但对这两人来说算是低级手段,不会被影响,只觉得这花香过于好闻。 铃萝抓着他衣服的手松了松,越良泽低头看去,听她闷声道:“你要在这跟我比剑吗?” 越良泽怔住:“现在?” 这次总算是换他迟疑不解。 铃萝从他怀里抬头:“你看见那只神辉魔了吗?” “嗯。”越良泽不动声色道,“已经死了。” 铃萝又道:“那你看见我师弟了吗?” “他没来得及进魔门,不会有事。”越良泽轻挑了下眉,“你怎么在我怀里担心别的男人?” 铃萝又扭头倒回他怀里,声音闷闷的:“魔是不是很讨厌?” “嗯?”越良泽没听清。 铃萝又重复一遍。 越良泽以为她是在说那只神辉魔,便顺着话答:“很讨厌。” 铃萝感觉心脏中了一刀。 她咬咬牙,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越良泽不自觉地挺直腰背,开始怀疑铃萝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他想了想才说:“我给你买了伞。” 铃萝听后哭笑不得。 她问:“那伞呢?” “出去再给你看。”越良泽抱着她下台阶,朝花地里走去,“我们先去找圆圆。” 铃萝说:“你之前没找到他吗?” “没有,魔巢太大,道路一直在变,就算原路返回也可能不知道去了哪。”越良泽打量着周围,越过花地去对面洞穴口,“遇见你之前我看见了其它仙门弟子,但都已经死了,这阵法我还没研究透。” 铃萝安静片刻,埋首在他怀里道:“看来一时半会是找不到,那我们聊聊天吧。” 越良泽:“好。” “我爹娘都是修者,一个剑术非凡,一个精通咒律术法。”铃萝语气不轻不重地说着,听不出喜怒,就是平时日常闲聊的语气,“两个人很般配,我长这么漂亮全因为我娘长得好看。” 越良泽笑:“看出来了。” 铃萝仰脸看他:“你也长得好看,是随了父亲还是母亲?” “母亲。”越良泽答,“我爹说的。” “那你母亲肯定也是位大美人。”铃萝低声笑,“我娘长得漂亮,脾气也好,又是名门之后,咒律术法高深,嫁给我爹这种一心只有剑术的人很可惜,所以在我六岁那年他们和离了。” 越良泽听得沉默。 本以为那是会白头到老的两人。 铃萝回想着往事,轻声说着:“小时候我爹会跟我讲他外出游历的趣闻,教我怎么感知天地灵力,也给我讲剑术咒律。” 她微微扬首道:“我学什么都很快。” 越良泽俯首碰了碰她的额头。 “你怎么不问他俩为什么和离?”铃萝纳闷地扬首看他。 越良泽顺着她的话道:“为什么?” “因为修行比什么都重要。”铃萝神色认真道,“得道飞升成仙,这就是绝大多数修者追求的,参悟大道与天地,是一辈子都能做的事。” “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都会遵从本能与欲望。因此许多旁人看来很重要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非要不可。” 越良泽目视前方走着,说:“你比修行重要。” 铃萝眨着眼看他,心情忽然好了。 她小时候面对和离的阿娘总是很愧疚,认为错在自己,如果不是她,阿娘就不用跟爹爹决裂又和离,放弃她深爱的男人带着两个孩子独自离去。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阿娘很难过。 在阿娘外出除魔,将阿娘抚养长大的玉婆婆照看她跟玉芝时,总爱唠叨大人们的往事。 玉婆婆说她阿娘年少时曾化名偷偷去参加十二大仙门的金鸾池宴大会,结交了许多修者好友,后来那些人都成了修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但不少人都在除魔中死去。 阿娘曾与一个非常厉害的女剑修行走世间除魔,这位女剑修有一个弟弟,也是非常出色的剑修。那时年少轻狂,少年人们都觉得自己才是掌控这天下的主宰。 阿娘家变,是女剑修的弟弟伸出援手救下她。 那天晚上是修者与凡人间的厮杀,她视线所及全是剑光与烈火,当她灵力耗尽,被踩倒在地即将任人宰割时,那青年持剑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她身前。 “起来。”青年背对着她,耀眼的剑光将所有攻击都拦下,“你今晚不会死,有我在一天,你都不会死。” 女人抬首时,只能看见青年的背影,却让她永生难忘。 玉婆婆跟小铃萝说,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 有的缘分时好时坏。 那天晚上,阿娘觉得她找到了命中注定的人,能让她为之付出一切,生死相随。 也许对方也曾这么想过,却敌不过后来的变数。 男人心中有天下,有大道,有无上追求,女人的心里却只有他。 铃萝跟越良泽说:“阿娘不要我修剑,她封了我大部分灵力,就连上无涧的提示都给我抹去了。” 越良泽蹙眉:“为什么?” “因为阿娘说,剑只会带给我灾厄。”铃萝说着话的时候在笑,“她想让我跟玉芝平平安安的长大。” “玉芝修行的天赋很高,但她却不想当修者,平时让她修行总不愿意去,老想着玩。”铃萝轻声说着,“后来她因为阿娘的死受了刺激,无法感知到灵力,还变得不会说话。” 越良泽问:“你阿娘是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铃萝打断:“我说了这么多,总该你说说了吧?” 铃萝扬首看着他,越良泽瞥了眼,知晓她在回避那个问题,便不再追问。 越良泽耐心道:“你想听什么?” 铃萝问:“你爹娘也是修者吗?” 越良泽轻点着头:“嗯,我父亲是散修,母亲应该也是散修,关于母亲的事我知道的不多,都是小时候父亲说过的话。”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母亲。 “散修么?那应该是位很厉害的散修前辈。”铃萝有点好奇,“从古至今,大多散修不是高手就是废物。” 越良泽听得无声一笑。 “是很厉害。”他说,“像之前遇见的那只神辉魔敌不过他一剑。” 铃萝缩他怀里笑:“你可不能因为是你父亲就夸张了。” 越良泽认真道:“是真的,我小时候见过。” 自越良泽记事起,男人就背着那把黑色的重剑。 剑身又长,看起来重如千斤,光泽不复,表面显得陈旧,更有斑驳锈迹。这把剑如沉默的大山,陪伴着男人从生到死。 那天是静神节,三岁的越良泽还小小的一只,他睡醒后迷迷糊糊地从房间里出来,屋外面朝日落的方向,大片的橘红色光芒映照进他眼里。 男人在庭院里用竹条编着背篓,那把黑色的重剑放在长廊,依着栏杆。 小越良挨着重剑坐下,歪头打量,好奇地伸手在剑上摸着。 “小心些。”男人说,“它看起来钝,其实很锋利。” 话音刚落,小越良的手就被划出血口。 他闷闷不乐地扭头,朝男人晃了晃流血的手。 男人叹气,无奈地上前来:“受伤了不会哭,也不会叫,这点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样。” 小越良被他捉住受伤的手,又换另一只手去摸那把剑,奶声奶气地问:“它叫什么名字?” 男人说:“越良锈。” 小越良抬眼看他。 男人挨着孩子坐下,从衣袖里摸出药布:“它以前不叫这个名字,这是你娘取的,你娘说我是她的,我的剑也是她的。” 小越良仰着脸问:“那阿娘呢?” 男人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温柔又充满歉意。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饿不饿?厨房里还有些吃的,” 可小孩有时没那么好糊弄。 小越良看着他又问:“我想要阿娘。” 男人说:“阿娘在很远的地方,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们就去找她。” “为什么不现在就去?” “因为你还没长大。”男人决定结束这个话题,“晚上我们去镇上看祭典玩好不好?” 小越良的注意力便被祭典吸引,点着头被男人抱起朝厨房走去。 静神节这天的祭典游街很热闹,也很漂亮。 妖魔们也很喜欢人间的热闹。 男人牵着小越良的手走在河边,对岸是嬉笑热闹的人群,他们走向僻静的黑暗深处。 小越良第一次看见危险又邪恶的魔,不过短短一个照面,男人宽阔高大的背影便挡在他身前,只拔剑瞬间便将那有着黑色巨翼的魔斩杀。 男人转过身,弯腰捏了捏他的脸:“吓着没?” 小越良摇头。 男人叹气,“是不是爹爹惹你生气,你才不肯跟爹爹说话?” 小越良继续摇头:“没有。” “那多说说话吧。”男人眉眼都是温柔的笑意,“毕竟爹爹就只有你了。” “好。”小越良认真点头答应,又道,“爹爹,我还想吃冰糖葫芦。” 男人说:“你已经吃三串了,不能再吃了。” 小越良摇晃着他的手,眼巴巴看他:“我还想吃。” 男人:“不行。” “……” “你就是到家都不再跟我说一个字也不行。” 父亲真是温柔又无情。 铃萝听到这后问:“他给你买了吗?” 越良泽:“没买。” 铃萝一边笑一边伸手摸他下巴:“不生气不生气,我给你买,给你买三十串三百串都行。” 越良泽任由她胡作为非,见她笑了后眼里也有点点笑意。 铃萝靠着他微微起身问道:“这位不给你买糖葫芦的前辈最后怎么了?” 越良泽平静道:“除魔死了。” 铃萝:“那你见到母亲了吗?” 越良泽摇头。 人间处处是遗憾。 铃萝搂着他脖子歪头亲了他一下,低声说:“至少你遇见我了,总不算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2 03:17:43~2020-07-04 00:2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璐卡卡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哇啦哇啦、丿妖丶狐、葡式酥皮蛋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掀起你的头盖骨 94瓶;阿利亚 20瓶;Akane 18瓶;何夫人、影、人间有味是清欢 10瓶;焉是、刃舞 5瓶;木人、根号七十七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魔巢很大,山道阴森,魔巢里有某种阵法支撑着,道路千变万化,跟月宫的千丝路颇为相似,走着走着方位就变了。 有时会走出洞穴到外边看见昏黄的天空,有时又会进入黑漆漆的洞穴走一条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暗道,或是刚过转角就进了下雨的庭院。 铃萝看着眼前下雨的庭院说:“跟赵家很像。” 越良泽站在院中看着亮灯的房屋,犹记得当初左白在屋檐下被赵郎挖去左眼时的场景。 铃萝屈指敲了敲廊柱,以前她没到过这,不知道魔巢里还有一模一样的庭院。 越良泽说:“距离他拿到飞霆珠已经一个多月,若是真的有用,左白此时应该复活了。” “左白若是真的被复活,他早迫不及待带着人出来挑衅,哪里还会藏着掖着。”铃萝最后看了眼庭院,跟越良泽一起往外走,“我就说这飞霆珠没用,就算配合月宫的禁咒也没用,它只能保重伤者的三魂六魄……” 话还没说完,刚出庭院门就撞上飞来的剑刃,隐约还听见有人喊少主。 少主? 无生斩灭飞来的剑刃,铃萝透过那黑色的剑看见耀眼的金色。 这地势又变了,从黑漆漆的山洞口变成露天的悬崖木制长桥,一伙年轻人正从长桥上越过悬崖过来,为首的两人都是眼熟的。 风天耀看见长桥尽头处的庭院大门愣了下,“你俩怎么在这?” 问完又暴躁道:“又是幻觉?” 被楚异拎着,灰头土脸给自己扇风的子修瞪大了眼道:“别训我了快看铃萝!师妹你总算是来救我了!” 铃萝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长桥的人们。 楚异要过去,被风天耀拦住,他谨慎道:“小心又跟之前一样是幻觉。” “通常他俩一起出现的时候我都想说服自己是幻觉。”楚异冷笑道,“可惜每次都不是。” 铃萝扬眉笑容灿烂:“让师兄失望了,这次也不是。” 风天耀呆住。 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两人一起出现就不是幻觉了? 他看了看越良泽,不自觉带了几分打量。 片刻后,风天耀收回视线。 这家伙打不过,先忍。 楚异过桥后问铃萝:“就你一个人?” 铃萝点头,看着一副快死掉的子修问:“子修师兄怎么也在这?” 他不是该躲在天极里不出来的吗? “别问了,问就是倒霉,倒八辈子霉。”子修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老子就是路过,遇见有魔强抢民女,虽然我灵脉废了,但也不能看着不救是吧,结果那魔把我给一块绑来了!” 子修抓狂:“善事可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 铃萝想起自己也曾召唤魔在凡间抢人,不由眨了眨眼。 “他是倒霉被抓进来,我是因为有天极弟子被困才进来的,你又是怎么回事?”楚异眯着眼看她,还瞥了下越良泽。 铃萝答得理直气壮:“救你。” 楚异:“……” “那你呢?”楚异转而问越良泽,“我可没看见白兄也在这里边。” 越良泽道:“救人。” 楚异咄咄逼人:“救谁?” 越良泽面不改色:“儿子。” 楚异:“……” 铃萝说:“师兄,别人的家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楚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旁边听着的两个南山雪河弟子却满眼惊悚地看着越良泽。 救谁? 儿子?! 风天耀倒吸一口凉气,眼神示意身侧的玉沧听见了没。 玉沧摸着眉毛震惊道:“这就是圣剑宗吗?” “你们别开玩笑了,赶紧商量商量怎么出去吧。”子修没好气道。 几人这才开始交换情报。 楚异与风天耀两方也是在路上遇见的,魔巢千变万化,他们一直在通道里乱窜找不到出口,也没见到白骨魔,倒是遇见不少其它仙门的弟子,可惜中途也因为遇上魔物和山道的变化而分开。 “外边的情况怎么样?”楚异问。 铃萝看着风天耀答:“十二大仙门的人都在联手进魔巢,风掌门也在赶过来救他儿子。” 风天耀被盯得一脸莫名,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脸:“我爹当然担心我了。” 铃萝笑了下。 “太好了,风掌门来了那就什么事都没了。”子修倒地上松了口气,“赶紧让我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吧,这二十四象法阵转来转去的都把我脑子转晕了,比鬼打墙还鬼打墙!” “这院子倒是眼熟啊。”玉沧往庭院里走了两步,探头看了看后说,“是不是顺义镇里那个赵家的院子?” 风天耀听后满眼嫌弃:“这二十六魔是个变态吗?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建一座赵家!难不成又想坑害左白?” 铃萝走到长桥边轻哼声:“谁坑害谁啊?” 风天耀被她话里的讥讽听得憋屈:“我哪里说错了?!” 铃萝头也不回地朝长桥上走去:“每个字都错了。” 风天耀忍无可忍,追上去道:“你站住!你说清楚!我哪招惹你了你对我态度这么差!” “哎!大少爷你少说几句吧!”玉沧朝两人追去,想拦下风天耀,却刚走到桥头还没踏上去就被冲天而起的光柱拦下。 悬桥下是看不见的深渊,连云雾都被踩在脚下,厚重的光柱从虚空与深渊而来,将几人隔开。 铃萝与风天耀同时回头看去。 场景整个变了,两人看见的是没有尽头的悬桥,刚才的庭院与师兄们都不见了。 风天耀脸色微变:“玉沧?” 没有回应。 风天耀拔出神武朔方朝那光柱斩去,却没能撼动分毫,连点声响都不见。 “这又是什么?”大少爷暴躁道。 二十四象阵法里所见之景皆是施术者所造,若是找不到对的出路,就会被困在里边走到死。 铃萝问他:“你见过几个景了?” 一共有二十四景。 风天耀愤愤道:“十六个,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这魔就是个变态!” 铃萝转身朝悬桥的另一端走去:“那你就从这乱七八糟的景象里找到出口。” “你去哪!”风天耀立马跟上去。 铃萝说:“我去找人,你别跟着我。” 风天耀气笑道:“这就一条道!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铃萝回头,指着悬桥的另一端。 风天耀满头黑线:“那不是被挡住了过不去吗?!” 铃萝神色厌厌地收回手。 风天耀被她嫌弃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跟着她边走边问:“你什么意思?” 铃萝懒得跟他说话。 风天耀却一路碎碎念,像只鹦鹉叽叽喳喳不停,时不时还带点火气,表情却充满憋屈,仿佛被欺负得很惨似的。 铃萝半个字都不说,风天耀嚎道:“你说话啊!” 铃萝冷漠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下去。” 风天耀哼声:“你不跟我交流怎么破这二十四象法阵?” 白色的雾气自脚下升起蔓延,从四周飞射而来的剑刃朝风天耀攻去,风天耀拔剑拦住:“干什么!你讲点道理啊!” 她还真要把自己扔下去! 在被光柱的另一端,玉沧看着空无一人的悬桥呆住:“完了,这两人单独在一起还得了,阿耀他死定了啊。” 子修被楚异从地上拎起来,他抹了把脸说:“别怕别怕,铃萝有分寸的。” 楚异:“这可是你说的。” 他才不觉得铃萝有分寸,这风天耀到时候不缺胳膊断腿都算运气好的。 只有越良泽默默掐算阵法,试图把铃萝找回来。 悬桥很长,风天耀跟铃萝打打闹闹才走到中心,木制的藤桥有时受不住攻击,被斩出数道痕迹噼啪碎开。 风天耀持剑道:“要断了!再打就断了!要打去岸上打!” 铃萝神色不变,漠然地朝悬桥尽头进去,攻势却不减。 此时此刻,她内心正在两个选择中犹豫着。 杀。 不杀。 哪怕已经重生回到过去。 本质却还是前世的魔。 内心残暴,凶戾,喜爱折磨,擅杀戮,摧残美好。 铃萝眼角余光瞥了眼后方的风天耀,前世她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杀还是不杀。 正沉思时,又有光柱从悬桥下的深渊破出,直冲铃萝,风天耀看后急速飞掠而去试图将铃萝带走避开,却被岁雾猛然爆发的剑势挡推,而铃萝自己避开了那道光柱。 光柱一道接一道,来的快速,似乎是看不下去这两人在桥上打打杀杀,催促着他们赶紧上岸。 “你非要跟我打是吧!”大少爷打出火气,开始不管不顾,握剑的姿势变换,金色的剑意流转在他周身,“好!我也正有此意!不出手还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两人掠至虚空躲着光柱时风天耀建议汹涌,脚下云雾缭绕,衬着他每一剑挥斩出的龙威,仿佛真有神龙盘旋上空作战。 铃萝嘲笑道:“不是说对付女人不需要用神术剑意吗?” 风天耀有点恼羞成怒:“你又不是普通女人!” “你可别大意了!今时不同往日!”他道,神色认真。 铃萝终于转身拔剑。 越良泽说得没错,南山雪河的大少爷有所长进,金鸾池宴大会后至今,他修为大涨,当初不过学会三成的神术剑意,如今已有五成。 至少能逼得她稍微认真些去接招。 自从以神术剑意与铃萝一战败后,风天耀的少年心气被折,很是受挫,内心咬牙不甘,反思着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够。 哪怕父亲告诉他无需在意,他还在成长,一时的失败并不算什么。 可每天每夜,大少爷都在回想那日的对战。 铃萝持剑指着自己的身影总是在他梦里挥之不去。 变幻多端的剑术,高深莫测的剑意,凶如海啸的剑势,每一招都让他困惑不解,却也心生臣服。 在这世间,风天耀只认父亲的剑术是第一,也只崇拜父亲。 可此时此刻,风天耀看着铃萝挥剑斩灭他的剑势,完全不被朔方影响,依旧是那带着无尽压迫感的剑意,将他的神术剑意死死地踩在脚下。 风天耀不得不承认铃萝是个强者。 强者如他父亲,让人畏惧。 也如铃萝,让人臣服,想要追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4 00:20:36~2020-07-05 20:4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糯米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茶店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拉莱耶速递员 154瓶;Gulugulu 30瓶;33、天秤不渣、无言 20瓶;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13瓶;丿妖丶狐、张家小哥名起灵、人间有味是清欢、太太超可爱、北冥有咸鱼、娇娇撒娇、葡式酥皮蛋挞、芒果可必思波波糖 10瓶;Aliy、奶茶店长、21983663、一只锦 5瓶;异烟肼能做啥! 2瓶;根号七十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不打了不打了!”风天耀艰难地从悬桥上岸,落地就喊道,“我认输行了吧!” 铃萝收剑,倒也没为难他,视线越过风天耀朝他身后的洞穴看去,这是通往下一景的路。 风天耀揉着被剑势劈疼的手腕,一脸憋屈又不服气,却又乖乖跟着铃萝走去。 他狐疑问道:“你的剑术真是叄息真君教的?” “不然呢?”铃萝漫不经心地答。 “我看你对神术剑意很熟。”风天耀盯着她的背影说,“叄息真君对神术剑意有如此研究吗?” 铃萝嘲笑道:“不是他有研究,而是你自己不争气,让人看出了破绽。” 风天耀:“……” 他深吸一口气,心说先忍了。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大少爷又怒又傲:“我也许会输,但神术剑意绝对不会输!” “是么?”铃萝回首看他,“你哪来的自信?” “神术剑意是天下最强剑术,这不是公认的吗?”风天耀反问,“输都是用剑的人还不够强,不代表神术剑意不强。” 铃萝莞尔一笑。 风天耀被这笑意看呆住。 铃萝对他从一开始就是傲慢的,偶尔眼中表露的嘲讽深处还带着几分难以察觉地厌恶,哪怕是笑也都是讥笑带着恶意。 她越是这样,风天耀越是想要证明自己给她看,以为一切的嘲讽看低都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 此时铃萝笑起来却没有任何针对与恶意,也不见嘲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笑容。 风天耀第一次见她笑得纯粹,竟感到手足无措。 大少爷不自在地别过脸去,眼角余光却又还看着,试图强势却结结巴巴道:“你、你笑什么!有、有什么好笑的!” 铃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朝前走探路。 风天耀这才松了口气,麻溜跟上。 铃萝问:“你几岁开始学神术剑意?” 风天耀下意识答:“十二岁。” 铃萝嗤笑声:“学了这么多年才会五成?” 风天耀瞪大了眼:“你以为这剑意这么好学的吗?!换了别的人一辈子都参悟不了入门!” 铃萝:“这是你们风家特有的传承剑意,别的人怎么会。” 风天耀被她说得噎住,轻咳一声又道:“总之我爹都说我已经学的很快了,就算是传承它也不是一看就会的东西。” 铃萝嘴角微弯着,懒声道:“神术剑意是你爹教的吗?” 风天耀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不然还能是谁?我家就我爹一个人会。” 他听见铃萝笑道:“那你可要认真学,若是你爹不在了,你这个半吊子怕是难能服众。” 风天耀只当这话是铃萝嘲笑自己学艺不精,虽然有些恼,嘴上又倔强道:“我警告你别小看本少爷,神术剑意我今年定会全部掌握!到时候我再找你一战!” 今年已经快结束了。 铃萝:“可你若是掌握全部神术剑意还是输了呢?” 风天耀想也没想道:“不可能。” 铃萝无声笑着,没说话。 两人静默地在漆黑的山洞中走了片刻,风天耀又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铃萝不客气道:“可别告诉我你才发现。” 风天耀要自己忍,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少年很是苦恼又憋屈:“你有什么意见,你说,本少爷乐意的话或许会改改。” 铃萝漠然道:“你改不了的。” 风天耀炸毛道:“你都没说怎么知道老子改不了!” “你说!” “现在立刻马上!” 铃萝忽然停下脚步,让走在后边的风天耀警觉,下意识地握住剑柄以为铃萝要出手,却见她掐了束火诀朝山洞上方看去。 风天耀跟着她一起抬头,看见山壁上竟坠着满满的蛇魔朝他俩张开血盆大口吐着猩红的信子。 铃萝说:“我记得你怕蛇是吧?” 风天耀整个呆住:“……走走走快走!” 他拉着铃萝就跑。 “?”铃萝没好气道,“要跑自己跑,你拉我干什么。” 风天耀头也不回道:“那么多蛇魔!” 铃萝冷笑:“我又不怕。” 黏糊糊的蛇魔们从上空掉下来追着两人跑,山壁或是地上满满都是,大小长短不一,什么色都有,山洞里悉悉索索的声响越来越响亮。 风天耀听得头皮发麻。 那么多魔里,他最怕蛇魔。 在他模糊的幼年记忆里,有一幕最为深刻。 缠绕在他脖颈的蛇魔,红色的眼里充满恶意,和站在蛇魔身后,身着淡蓝色长裙,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自那时起,对蛇魔的恐惧就深深地烙印在他心底,无论如何也抹不去。 铃萝抬眼,风天耀拉着她跑在前边,他另一只手压在剑柄上,却没有勇气拔剑。 他的勇气被恐惧死死压制着。 能跑已经算有所长进。 以前都是好兄弟玉沧扶着或背着他走的。 偏偏此时玉沧不在。 但是等等,她怎么知道我怕蛇魔?! 这不是只有我跟玉沧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吗?! 风天耀猛地回头,却撞上飞来的巨大蛇魔,整个人被吓懵住,下一瞬剑光闪烁,将蛇魔粉碎。 铃萝转身挡下追来的蛇魔们,剑光横扫,强势地将一切蛇魔碾碎。 等她完事后,发现某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被吓得腿软跌下去抱着她的腰颤抖着。 “……”铃萝眼角轻抽,语气阴森,“风天耀,起来。” 风天耀:“蛇、蛇魔……玉玉玉沧救救救……” 铃萝低头,深呼吸,正要拿剑削他,却瞥见出口有庭院光景,玉沧正朝他俩跑来:“阿耀!” 玉沧到洞口前又顿住,神色诡异地看着像撒娇的小孩般抱着铃萝腰的风天耀。 他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 少主真的死定了。 跟上来的楚异轻挑着眉,子修喝道:“你小子干嘛呢还不赶紧放开!” 一边跟玉沧使眼色,无声示意快救救你家少主再不拉开我师妹就要一剑把人斩成两半了! “少主……阿耀!”玉沧麻溜上前把人拉开,看见后方稀碎一地的蛇魔尸体顿时明白怎么回事,赶紧安抚道,“没了没了,都没了。” 风天耀恍恍惚惚地被玉沧拉起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白皙的一张脸爆红,面对后方两位天极师兄阴森森地注视,大少爷懵道:“误会!” 子修哼道:“就算你是南山雪河的少主,也不能放任你对我天极的师妹有非分之想!” 风天耀举手发誓自证:“我发誓我要是对她有半点非分之想就被天打雷劈!” 子修指着风天耀道:“劈他!” 楚异抬手间,雷光闪烁。 风天耀:“……” 玉沧挡在风天耀之前打圆场:“两位师兄冷静,我家少主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的,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风天耀眼巴巴地去看铃萝,铃萝嫌弃地越过他离去,不见越良泽,问楚异:“丹水真君呢?” 楚异指着后方庭院说:“魔界的七情石障在这,应该就是二十四象阵的出口。” 子修补充道:“他进七情石障破阵了。” 魔界的七情石障会无限放大本人的七情六欲,若是不被动摇便可破阵。 他们等在外边,庭院景色是夜晚,烛灯摇曳,房屋门关着,铃萝站在门前试图推开却无果。 她回头瞪楚异:“你们就让他一个人去闯阵?” 子修摊手道:“师妹,这七情石障,闯阵最有优势、最有可能破阵的不就是他吗?舍他其谁。” 玉沧点着头说:“怎么看丹水真君都不会是被七情诱惑的人,心志坚定可在我们每人之上。” 这阵铃萝前世闯过。 爱欲这关她看见的是在迷魂洞里跌倒越良泽身上的一幕,觉得七情石障用越良泽来迷惑自己很生气,过得还算顺利。 唯一差点把她卡住的是憎恨。 七情石障将她心中所有的憎恨分离出再无限扩大,让她险些被另一个自我吞噬。 铃萝站在门前蹙眉沉思,越良泽内心深处那无尽扭曲的黑暗,他真能顺利出来吗? 在风天耀试图跟她搭话刚才蛇魔的事时,明亮的屋门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现形,他推开门,长臂绕在铃萝身前抓着她的肩膀把人扣怀里。 嘭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风天耀:“?” 子修愣住。 玉沧结巴道:“丹、丹水真君?” 楚异不客气地拔剑朝屋门斩去,剑刃却被七情石障的结界吞噬。 子修呆住:“不是,七情石障还在,他刚才怎么出来的?” 烛火点亮庭院,屋内两人的影子倒映在门窗上,是暧昧的低头亲吻。 屋外的人看着都炸了。 楚异眼角轻抽,若那人不是越良泽,屋里的师妹反应肯定比他还快。 风天耀瞪大了眼,指着屋门道:“卑鄙无耻下流!你给本少爷开门!” 他拔剑斩去,依旧被七情石障吞噬。 玉沧劝道:“……丹、丹水真君不是那种人!真不是!” 子修也结结巴巴道:“对对对,这是光线问题,借位所以看起来像而已,他俩清清白白……” 只有楚异抱剑而立,朝南山雪河的两位说:“看什么看?你们两个不准看!” 火光摇曳,铃萝进屋后被转了个身,背抵着屋门,熟悉的气息与身影压下,交缠出暧昧又火热的吻。 在那只手沿着她脖颈往下伸入衣内时铃萝才别过头把人拦住:“堂堂圣剑宗弟子,闯个七情石障怎么还被□□反噬了?” 越良泽闻言低笑声,在她唇角又轻又柔地吻了片刻,揽在她腰间的手向下:“难道你半点反应都没有么?” 铃萝指尖点在他胸膛,灵光闪烁着:“你可别逼我跟你动手。” 越良泽垂首看她。 一模一样的脸,气息与声音都是一样的,但眼前的人只是被分离出、由欲望掌控的一面。 “你跟我动手也不是一两次。”越良泽嗓音低哑,温热的手指轻勾着她下巴,“口是心非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铃萝:“……” 外边几人嚎的凶,铃萝歪头试图看一眼,却被他拦腰抱起。 “别看那些不相干的。”越良泽说,“你眼里只有我就够了。” 他抱着人放至榻上,帷幔徐徐落下遮掩光芒。 越良泽凝视着她的眼,太漂亮,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时,便能勾起他心中所有欲望,爱慕的,独占的,好的或坏的。 “我过得了怨憎,却卡在爱欲,你知道为什么吗?”越良泽低声说着,手指轻轻摩擦她的脖颈,“在宗门里修行时,师尊要求我最基础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欲望,这一关并不能拦住我,如今却被欲望占领这具身体,你说,我败在哪?” 铃萝眨眼看他,傲娇道:“这难道还是我的错?” 越良泽一点一点将她衣带解开,铃萝这次只是看着并未阻拦。 因她的安静而停下动作,越良泽双手撑在床边,把人圈怀里低头看着。 铃萝笑道:“你败在不该出来找我,因为你知道被欲望掌控后,只有找我才能停下来。” 越良泽看着她傲慢又娇憨地笑,深吸一口气,略略咬牙,颇有点气急败坏。 铃萝眨眼道:“破了阵再陪你出去玩,爱欲有什么了不起的能拦住你?” 越良泽被一棒子一颗糖哄得没法。 换了怨憎爱恨来找铃萝反而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偏偏是爱欲,由铃萝始终,她三言两语就能解决。 越良泽在铃萝肩上发泄似地咬了口,起身离去重回七情石障中。 铃萝瞥了眼肩上的牙印,没动,她躺在榻上耐心地等着。 等着越良泽再出来。 片刻后,帷幔被人撩起。 破了七情石障出来的越良泽走进帷幔中,看见榻上躺着的人,沉静的目光微暗。 铃萝伸手朝他递去衣带说:“你解开的,你得再跟我系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5 20:43:29~2020-07-06 19:5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间有味是清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kane、宇智波小点点、汀听、唐時、盛夏、拉莱耶速递员、32042504 10瓶;Mifuko☆、曜曜、染柒 5瓶;我是你的小可爱 2瓶;根号七十七、曦城月、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越良泽喉间微动,在床沿坐下,伸手接过衣带,俯身慢条斯理地给她系回去。 铃萝配合地抬手穿衣,衣料摩擦淅淅索索地声响掩盖了呼吸。 越良泽看见她肩膀上的牙印,温热的指腹轻抚着,低声问:“疼不疼?” “你说呢?”铃萝笑盈盈地看他,“你咬的时候有点轻重没?” 越良泽抿唇,把人捞起身低头在她肩膀落下温柔的吻。 铃萝缩了下脖子:“痒。” 越良泽抱着她没放,手掌轻抚着她的背脊。 铃萝微仰着脖子说:“师兄他们还在外边,你破了七情石障,他们可是随时能冲进来的。” 越良泽替她穿好衣服,听铃萝在旁边笑他:“区区爱欲,你怎么还真的败在这上面了,丹水真君有这么喜欢我吗?” “嗯。”他认认真真地系着衣带。 铃萝故作叹息:“看看你这一副离不开我的样子,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呀?” 越良泽抓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进怀里,铃萝双手抵着他胸膛抬眼看去。 “铃萝。”越良泽迎着她带笑的眼,正要说着什么,房门却被人破开。 风天耀握着剑怒道:“放开她!” 铃萝:“……” 飞来的剑刃被越良泽抬手指去的剑诀拦下。 “哎!都冷静点别动手别动手!”子修拦在中间打圆场,“大少爷人家拉的是我家师妹,我们都没着急你着什么急?不是说了没有非分之想的吗?你要是有就遭天打雷劈的!楚异劈他!” 楚异翻了个白眼,狠狠地瞪了眼帷幔后的铃萝:“还不赶紧出来?” 风天耀气道:“我没有!他刚才做了什么大家都看见了!明明是他……” “他怎么?”铃萝下榻起身,一手撩着耳边发,不紧不慢道,“我都没说什么,你动什么手?” 风天耀差点没被铃萝气得原地去世。 老子这是为了谁?! 他气呼呼地瞪着铃萝,见她衣衫整齐,气氛又莫名暧昧,却找不出半点证据。 风天耀转而去瞪越良泽,这登徒浪子! 玉沧轻咳声,拉着风天耀道:“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这七情石障一破,二十四象法阵也困不住我们,多亏了丹水真君啊。” 铃萝边说边拉着越良泽往外走:“法阵都破了,还不快点去找那白骨魔,除魔卫道不是你们来此的目的吗?” 风天耀瞪大了眼,他们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手! 越良泽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安静模样。 风天耀心里那个气,你是个男人!你倒是拒绝啊!给老子松手! 风天耀说:“你不也是为了白骨魔来的?要走一起走。” “我不是。”铃萝头也不回地说,“我是为了救我师兄才来的。” 越良泽轻挑着眉,撇了她一眼。 子修一脸感动,楚异却面无表情。 自从遇见铃萝,他就总因这位师妹而背锅无数。 几人刚出屋门到庭院,就见大门上倒挂着一只红眼乌鸦。 白骨魔阴沉的低笑声落入几人耳中:“我道是谁这么有能耐,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破了七情石障和二十四象法阵,原来是你们几个。” 越良泽反手将铃萝拉去自己身后,楚异跟玉沧立马拔剑戒备。 “南山雪河的少主,叄息真君的徒弟,还有圣剑宗弟子,来的可真是齐全。”红眼乌鸦展翅飞至虚空中,视线掠过在场的每一人。 风天耀冷声道:“少废话,快把你绑走的那些人放了!” “风天耀的儿子。”红眼乌鸦语气耐人寻味,他低呵声,森然道,“本想晚些时候再跟你玩,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那我就成全你。” 一时间魔息翻涌,红眼乌鸦身姿暴涨,伸展挥动着巨大的翅膀朝风天耀飞去。 风天耀冷笑声,沉稳应付着,朔方斩出神术剑意,红眼乌鸦化作无数黑羽散去的瞬间,一只阴森的白骨从张开的黑线中伸出,穿过神术剑意的屏障掐住风天耀的脖子将他往死雾门里带。 除了铃萝,谁也没想到黑羽中会有死雾门。 铃萝前世经历过这遭,因为前世是她破的阵,阵破后白骨魔就出现,将她跟风天耀都抓走了。 后来的事,间接改变了她一生。 此时每人发现白骨魔欲要借死雾门带走风天耀后的反应和速度都是极快的。 楚异将子修推去一旁避免被误伤,同时朝那白色的魔爪斩去,距离风天耀最近的玉沧也做出同样的反应。 越良泽出剑的瞬间,却见铃萝比他还快,直接瞬影到风天耀身前,岁雾的剑鸣声让白骨魔忌惮。 电光火石间,白骨魔借着最强防御不可阻挡的死雾门带走了风天耀和铃萝。 死雾门悄无声息地合上,只留下一抹逐渐湮灭的黑色。 越良泽手放在剑柄上用力握了下。 楚异暴躁开骂自家师妹:“她跑这么快挡那么前干什么!” 子修抹了把脸道:“找人吧!赶紧的!” 二十四象法阵除去,他们眼前的怪异山石都散去,一条穿越山谷河流的道路出现在前方,那些被困在法阵中的其他弟子也在。 越良泽看见宋圆圆朝自己招手跑来。 便宜儿子找到了,心上人却丢了。 山谷道路蜿蜒往上,在那云雾缭绕的山顶,有着一座巨大的庭院。 天色停留在黄昏时分,橘色与绯红色交织着点燃天际,路边水洼倒映的天空一角充满压抑与悲伤。 风天耀被一架白骨扣着双手反制身后,不情不愿地被押送进花树缭绕的庭院中。 在正堂屋里中央摆放着一张玉石座椅,身着雪白狐裘大衣的女人靠着椅背安静坐着。她双手捧着一颗蓝色的珠子,珠内是一艘停泊在泛红河面上的小船。 风天耀看见她时愣住。 他应该尊称此人一声前辈,一句真君。 白骨魔从顺义镇将左白的尸骨带走,又与月宫的宫主姜妙合作,夺取岐山的秘宝飞霆珠和月宫的绝世咒律,目的只是为了复活他早已死去的师尊。 铃萝觉得白骨魔跟云守息一样,又疯又变态。 左白无比坚定自己的立场与信念,与魔势不两立,哪怕死也不愿意入魔。 她会保护身为半妖的徒弟,但绝对不会接受自己的徒弟成了魔。 所以眼前这个在左白尸首面前卑微单膝跪地的男人才会以那样的方式死去。 “你……你都对左白真君做了什么!”风天耀愤怒道,“她老人家都死了你还不放过人家!” 左白被带出顺义镇时已是一具白骨,如今却恢复了肉身,除去周身死气沉沉的气息,闭目坐在玉石椅上时,似乎真的活过来了。 白骨魔将左白的手放回保暖的大衣下,回首冷冷地看着风天耀:“是你们这些伪善者不放过她!” 风天耀冷哼声,从进来时背在身后的双手就蓄力剑诀,此时猛的挣脱开白骨的束缚,朔方重回手中,再次斩出一道神术剑意。 妖魔碰之皆可灰飞烟灭。 白骨魔觉得他不过是垂死挣扎,飞身过去准备把人再次抓起来,却被炽热凶猛的神术剑意扫退。 他看着被斩出裂痕的手背低笑声,“你的神术剑意还远不及你父亲半分。” 风天耀却扬着下巴,没有半点被嘲讽的恼怒,反而理所当然道:“废话!我爹的神术剑意自然是无人能敌,但就这点程度对付你却已经足够了!” 白骨魔扶着额角笑,伸出手,魔息翻涌:“口出狂言,也罢,等你父亲找过来之前,我先陪你玩玩。” 黑色斗篷帽下的脸勾着一抹恶劣地笑:“就怕你爹到后,看见自己不成人形的儿子难以承受。” 风天耀挑着眉,神色不屑,完全不将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 这两人彼此嘲讽着打起来,动静不小,风天耀除了在父亲和铃萝那感受到神术剑意被压制,其他时候都是顺风顺水的。 铃萝活动着手腕,将束缚自己的白骨轻易踢开,站直起身看向屋内座椅上的女人。 左白捧着飞霆珠,飞霆珠护着她恢复了肉身,却换不回她的魂魄,留在人间的只是一具空壳。 铃萝拔剑,岁雾消散的雾气环绕在庭院内。 她朝左白斩去一剑,被飞身回来的白骨魔拦下,两方灵力相撞带起余波扫射整个山顶。 剑势掀飞了白骨魔的兜帽,露出了有一半森然白骨的脸。 白骨魔目光阴狠地看向铃萝:“你找死?” 铃萝一个瞬影掠至他身前,再次出手。 后边的风天耀看呆一瞬,被凶猛的剑势撩起衣发时才猛地回过神来喊道:“你跟她打干什么!要打冲我来!” 白骨魔冷嘲道:“就凭你这小子还想英雄救美?你那人面兽心的爹是这么教你的?简直笑话!” 风天耀听得大怒:“你闭嘴!我爹也是你能胡言乱语的?” 他挽剑上前加入战局,誓要跟白骨魔杀个你死我活! 白骨魔本想给他点教训,却瞥见铃萝持剑直直朝左白斩去,也是大怒,黑色的鸦羽散开如剑刃带着破空声朝她飞去将铃萝逼退。 铃萝却不避不退,身影灵活,足尖踩着鸦羽逼近白骨魔身后的左白。 白骨魔眼中红光闪烁,翻涌的魔息中传来尖啸声,一只巨大的白色骨架从虚空中落下,将铃萝牢牢地隔绝在外。 铃萝被巨大的白骨架拦退,持剑指着白骨魔傲慢道:“她好不容易脱离这肮脏的人世间,你非要把人带回来受苦?” 白骨魔阴沉着脸:“你懂什么?” 铃萝嘲笑道:“你以为她复活后看见变成魔的你还会开心不成?” 她眼角余光瞥了眼后边的风天耀,嘴角微弯着,故意说着嘲讽的话:“左白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了,若不是为了渡你失去灵脉,她怎么会被嫁给赵家任人欺辱?又哪里会有后来那些事?” 白骨魔攥紧双拳,泛着红光的眼盯着铃萝,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铃萝不客气地戳他痛楚:“你有一个好师尊,但你不知回报,反而害死了她。” “闭嘴!”白骨魔忍无可忍,低吼着,视线阴狠地掠过铃萝落在风天耀身上,“我师尊心善,她肯收一个半妖为徒,为了渡我成完整的人类给予灵脉!她除魔杀妖,维护人间秩序,救过无数人!可到头来有一个人去救她吗?” 白骨魔盯着风天耀道:“她的宗门没有给她半点庇护,甚至从出生开始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因为她的弟弟嫉妒她的天赋修为!” 风天耀被他盯得心头一跳,这话听得也是莫名其妙,左白还有弟弟? “风家神术剑意?呵,世间最强剑术,诛邪魔万妖,是上神界眷顾人间留下的传承,向来被修界看作无上荣光的存在。”白骨魔站在左白身前,眼中透露着怨恨,“她为了那愚蠢的弟弟,从不使用这剑术,自创方天剑意,只为践行她宗门和家族的信念!” 风天耀懵道:“你什么意思?左白怎么会神术剑意?什么弟弟?你别在这瞎说!” 铃萝垂眸凝视岁雾透明的剑身,这一世她决定让某些事提前。 比如让风天耀知道,他的父亲那些不为人知的一面。 白骨魔忽然瞬影到风天耀身前,无数白骨架自地下而起,翻涌的魔息抵消着他的灵力,风天耀不敌,被白骨魔和骨架压着撑剑跪地。 “你给我仔细记住这张脸。”白骨魔指着屋檐下的左白说,“就连你父亲到这,也得叫她一声阿姐。” 风天耀震惊抬首,满眼不可置信。 他恼怒地扭头欲要与白骨魔争辩:“你胡说!” 铃萝淡声道:“你应该叫她姑姑。” 风天耀气道:“你别信这二十六魔胡说八道!” 铃萝却朝他笑,这笑带着点深意和嘲讽。 她持剑朝风天耀漫步走去,每走一步,透明剑身上边丝丝金色的灵息升腾。 铃萝说:“你父亲从小不喜这位阿姐,因为难言的身世,还有她不堪的容貌与身体的残缺,但最重要的,是这位阿姐,先他学会了神术剑意。” 风天耀跟白骨魔听着铃萝的话都愣住了。 前者震惊不已,后者蹙眉惊讶。 “你……你什么意思?”风天耀喉头微动,声音低哑,“怎么你也跟这魔胡说八道!我爹根本没有什么姐姐!”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是南山雪河的掌门,是修界敬重的强者,他想要抹去某些存在易如反掌。”铃萝握剑的手背上浮现金色的咒纹,如今那咒纹正一点点消散。 她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风天耀神色从动摇到崩溃。 此时此刻风天耀已经能感觉出铃萝身上逐渐苏醒的剑意是什么。 白骨魔神色凝重,目光惊讶地看着铃萝:“你怎么会……” 铃萝:“你父亲追求最强,唯我独尊,但他小时候就活在姐姐的阴影下,只因为姐姐比他更有天赋。” 铃萝抬剑朝风天耀指去。 剑势迸发横扫,龙吟威严震荡天地。 神术剑意形成时,金色的流萤在短时间内凝聚成形。 当初在金鸾池宴大会时,风天耀的剑意凝形仅是一个龙头而已,此时金龙巨爪搭在铃萝肩头,龙须自上方垂落,龙鳞反射着光芒,长尾盘踞在地压碎在场的所有白骨架后扬着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人间万物。 风天耀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脸上血色全无。 云雾缭绕,金龙咆哮,威压震慑下,白骨魔闷哼声,被无形的剑意伤到。 “风掌门来得如此快。”铃萝看着自薄雾中走来的男人嘲笑道,“可真是救子心切啊。” 风天耀艰难回头看去,泛着血色的眼中倒映着自小仰望的高大身影漫步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6 19:55:44~2020-07-08 16:5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0瓶;戚酌、唐時、清浅、安樂、神笔马凉 10瓶;Clement、33655505、飒了又飒、ghosttt、奶茶店长、阿阿 5瓶;静影映镜 4瓶;月下弦歌 3瓶;風早盐谷 2瓶;根号七十七、w、木人、仙、琳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爹……”风天耀像是见到救命稻草,眼里有期望和绝望,“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在这胡说八道,铃萝她为什么……为什么会神术剑意?” 话说到后面都有了颤音和哭腔。 眼前的一幕对风天耀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 从小到大视为神明英勇强大的父亲,和第一次改变他对女孩子看法试图亲近的人,忽然之间有着共同的秘密变了模样。 风云鸿视线从风天耀身上掠过,最终落在铃萝身上。 记忆里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迈着小短腿追着不放的小女孩如今长大了。 她眉眼长得像母亲,却没有母亲的温柔恬静。 白骨魔捂着胸口低低笑着,笑声逐渐越来越大,他笑倒快直不起腰来。 “风云鸿,你也有今天啊!”白骨魔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毁我师尊不够,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不愧是风家尊者,雪河的掌门人,够狠!” 风天耀听得红了眼。 他心跳的很快,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铃萝,哪怕知道铃萝此时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却也不敢看她分毫。 震惊,难堪,无措等等情绪淹没了他。 风云鸿拔剑,瞬影掠至白骨魔身前将其击退,斩碎束缚着风天耀的白骨,一切瞬息之间,他的神术剑意带着更加狂妄凶猛的气势接管此方天地。 白骨魔眉头微蹙,退至屋前左白身边,两道神术剑意,倒是让他很难受。 在风云鸿看回铃萝时,她已经拔剑攻去,神术剑意的相撞横扫整个山顶,还在下方的仙门弟子们震惊地抬首看去。 “那是……神术剑意?”子修惊讶道,“这横扫万里的气势,不可能是那大少爷使出来的,风掌门到了吧!” 玉沧看着上方的灵力暴动松了口气,掌门到了就好,少主应该不会有事了。 没有人会怀疑雪河掌门的实力,有风掌门在,一定会没事的。 绝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只有越良泽蹙眉,加快步伐朝上赶去。 宋圆圆道:“小阿爹你急什么啊!” 越良泽说:“铃萝在上边。” 宋圆圆抹了把额头的汗,安抚道:“这不是有风掌门在么?他一出手肯定那二十六魔必死,铃萝会没事的。” 越良泽抿唇不答,就是因为有风云鸿在他才更该担心。 山顶上,铃萝与风云鸿对剑。神术剑意的威严相冲,场面宏大,风天耀看得惊艳又绝望,白骨魔虽幸灾乐祸,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因为他是魔,所以难免会被伤到。 在这两人对战时,他始终注视着风云鸿的一举一动,就在等一个时机。 他等到了。 在风云鸿专注与铃萝对战时,白骨魔忽然出手,从虚空中飞出的白骨架如牢笼将风云鸿罩住落至地上,而白骨魔的致命偷袭却被风云鸿周边的一层金光拦下。 “爹!”风天耀急道。 “不必担心。”风云鸿淡声道,“你在那看着就好。” 说着并指在风天耀身前划出一道结界。 白骨魔神色阴鸷:“风掌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 风云鸿朝他投以轻蔑的一瞥。 这个男人如今依旧保养得体,剑修的气魄与身姿,还有强者的威严。 风云鸿的目光越过白骨魔,落在他后方的左白身上。 “一具早已腐烂的尸骨,被你带出来再受折磨,这就是你对你师尊的爱?”风云鸿淡声嘲讽着。 “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和脸面提我师尊!”白骨魔气得面目扭曲,魔息爆裂。 风云鸿被捆在白骨牢笼里,却不慌不忙,他有着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傲慢与冷漠。 “月宫的咒律不管用,但飞霆珠已经帮忙恢复了肉身,于是你想要以同宗血脉来强行唤回她,这才绑了阿耀诱我来。”他沉声说着,带着点嘲讽,横剑在手掌划出一道,鲜血飞溅空中,以灵力送往左白身前,“我如你所愿,让你看看,你们魔界的办法到底管不管用。” “你想耍什么花招?”白骨魔警惕地拦下风云鸿的血。 “怕了?”风云鸿道,“怕你师尊活过来,看见入魔的你厌弃不已?” 白骨魔攥紧了双拳,气得只剩一半的脸上额角青筋隐现:“当年要不是你谴责她收半妖为徒,换了灵脉还不甘心,还要她远离雪河嫁给那禽兽不如的东西!” 风云鸿面上露出一抹讥笑:“她可以不嫁,只要舍弃你这个没用的弟子就行。” 顺义镇一直轮回的过去中,那场婚礼来的宾客中,有一位送礼的身穿南山雪河门服的青年。 他站在外边看着张灯结彩的府门,看见抱着喜服端着瓜果酒盘笑盈盈地走过的侍女们。 青年厌恶又嫉妒他的姐姐。 因为难看的容貌,瞎了的眼,也因为她的存在让家族蒙羞,更因为她比自己还要强。 白骨魔咬牙切齿道:“你分明知道姓赵的对师尊怀恨在心,却还要她嫁过去,风云鸿,如你这般心狠手辣,人面兽心的家伙,跟修界人人喊打喊杀的魔有什么分别?” 风云鸿丝毫不在意他的话,目光淡漠地看着左白说:“修者除魔,是规矩,不是善恶。” 风天耀听得心头一震,脑子有瞬间的晕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父亲。 铃萝却没忍住笑了下。 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话。 第一次难免也有些震撼。 除魔无数,维护人间秩序,天下有大乱大祸时,总是拦在最前线,受万人景仰的修界强者,南山雪河的掌门人——只不过是在践行家族的信念与规矩。 他是除魔救人没错。 但他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大义大善之人,他那愚蠢的姐姐才是,因此才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前世铃萝在此时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除魔之后,与风云鸿单独会面摊牌。 那时风云鸿神色睥睨道:“你以为你这些年是如何活下来的?” 她才恍然大悟。 东岛天极与南山雪河交好,两方掌门又是挚友。 云守息知道她的身份,风云鸿也知道她在哪。 云守息答应风云鸿,不会让铃萝回到南山雪河,也不会让她用神术剑意。 这些年来,云守息带着她教导她忘记仇恨与过去,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本来铃萝挺感动,师父对她这么好,也希望她好。 可真相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于是铃萝回了东岛天极质问云守息,被云守息囚禁水下,再出来后,只身去往南山雪河杀人入魔。 如今她不打算再按部就班的耗下去。 因为一看见风云鸿这张脸,她就控制不住杀意。 劈山开路又如何,除魔救人又如何,都是伪善,这一世她要的不是天下太平,也不是受人敬仰让人称赞。 她上南山雪河,与十二大仙门的庆功宴上杀风云鸿。 夜里大雪刚停不久,神术剑意横扫雪河,大有毁天灭地之势。 铃萝将被她伤的浑身血污,连剑都握不住的风天耀扔在地上,看着风云鸿孤傲冷漠的脸上浮现怒意后笑着拔剑。 铃萝清算着她与风云鸿之间的一笔笔账,质问他为何如此,你是除魔卫道的修界尊者,却做出那些妖魔不如的事来。 风云鸿也说了那句话。 修者除魔,是规矩,不是善恶。 当她斩碎风云鸿的神护之障,再斩断他的神武剑,将他从虚空击落在地石板碎裂凹陷,让他鲜血四溅,又卸掉下颌,只能嘴角淌血却说不出话。 铃萝每斩出一剑都在问他悔不悔。 高高在上的人被她踩进了泥泞里。 泛着血污的身子肮脏不已,连剑都握不住的模样更是狼狈不堪,令人耻笑。 风夫人哭着跪地求饶,一五一十将当年她怀孕后曾偷偷联系过铃萝娘的事告知,她是教坊司的女子,她想要脱离苦海,便抓着南山雪河这根线不放,以命相搏,最终她赢了。 因为她生的是个儿子。 “同脉血已经给你,就算你复活她也无所谓。”风云鸿淡然道,“我倒是想看看,她若真的复活,看见你如今的模样会是何反应。” 白骨魔沉着脸,到底是没能忍住复活师尊的诱惑,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必须搏一搏。 他挥手将浮空的鲜血洒落进飞霆珠内。 风云鸿神色漠然地看着。 铃萝却道:“你怎么还是一样的蠢。” 白骨魔看着飞霆珠光芒大绽,烈风扬起师尊黑长的发,女人惨白的脸上逐渐恢复光泽与红润,这让他狂喜。 “师尊……” 白骨魔的喜悦才刚开始,就见金光大绽,熟悉的剑意从左白身上迸发四散,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穿透了白骨魔。 一道又一道凌厉的剑势落在他身上。 白骨魔血红的眼眸倒映着左白转瞬腐化的身体跪倒在地。 风天耀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喉头滚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方天剑意……” 方天剑意,只诛万魔。 风云鸿给的同脉血要唤醒的不是左白,而是左白留在人间的方天剑意。 白骨魔一心只想着复活自己的师尊,却没想到会死在师尊的剑意下。 他跪在椅子旁,抬首深情凝望着女人,最终化作一具白骨。 风云鸿看都没看这一人一魔,欲要转身去看风天耀,却被一道剑势封住走位,不得已侧首朝铃萝看去。 “风掌门这招可真是让晚辈佩服。”铃萝怪笑道,“多年不见,风掌门不想知道我这神术剑意练得如何吗?” 魔死了,但远不止这一只。 风云鸿神色莫测地看着铃萝,五指再次握紧手中剑柄。 “爹……不是吧?”风天耀撑着剑起身,努力养着一抹尴尬地笑,“铃萝她……不是你的女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1551零点前更一章!还有章0点后了!感谢在2020-07-08 16:55:19~2020-07-09 23:5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璐卡卡卡 2个;不是网友是justw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芒果可必思波波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時 20瓶;我爱学习、天秤不渣 10瓶;拆西墙的小酒馆、Mifuko☆、mrqf 5瓶;今天也是一个柠檬精、根号七十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未等风云鸿开口回答,铃萝已满脸嫌弃道:“你闭嘴,少在那问些有的没的,风掌门可不配有女儿,我也不屑有风云鸿这种父亲。” 她漫步朝风云鸿走去,剑势又快又狠,两人再次交手。 铃萝说:“你这种一辈子活在自己姐姐阴影下的懦夫,憎恨又恐惧女人学剑的胆小鬼也配做我父亲?!” 风云鸿眸光微冷,带着无上威压的剑势将白骨牢笼粉碎,不避不退,与铃萝的岁雾相撞,再次横扫整个山顶,山崩地裂。 龙吟咆哮,彼此势不相让。 “看来不让学剑一事让你很愤怒。”风云鸿淡声道,“你既想当我的女儿,就不能学神术剑意,我当年已经告诫过你和你娘亲。” 铃萝眼中杀意浮现。 “女孩子学不得,儿子就可以?哪怕是你最看不起的、认为低下卑贱的教坊司□□所生的儿子!”铃萝讽刺笑道,“风掌门,你还不承认自己直到现在都没走出左白的阴影之下吗?” 风云鸿从小就要强。 他喜欢修行,喜欢剑术,又被上一代家主要求必须成为所有人中最厉害的那个。 从小被宠着长大,却没有迷失自我,但因为过度的自傲,导致他无法接受挫折。 人生的第一个挫折,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在风云鸿勤奋参悟神术剑意时,他看见庭院中的女孩双手掐着剑诀,金色的光芒自她周身而起,那让他还有些难以理解的剑意,正温柔主动凑近女孩。 这一幕在他心中种下一颗种子,缓慢地发芽生长,深深扎根他的人生。 风云鸿二十岁时已是风家的掌权人,他强大,且工于心计。 一生追求的是独一人的至强,大道飞升。 即使知道那女人是姐姐的好友,让他不喜,却又因为她的家族是这世上最古老的咒律仙一脉而出手救下。 他跟女人说:“从今以后你跟着我,可保你族剩余血脉,你们与人间的恩怨我也能替你摆平。” 这一族只修咒律,女人的哥哥坏了规矩,参与人间内斗,咒杀了一位妃子和一名将军,帝王震怒,誓与该族不死不休。 风云鸿一开始只是要她的家族咒律,并没有要嫁娶的意思,但后来族中催他婚事,自己又并无意这种事,催的烦了,便娶了女子。 因是与人间帝王结仇的身份,所以婚事低调,哪怕长老们一致反对,他也照娶不可。 成亲那夜,女人问他:“你不后悔吗?万一将来你有喜欢的女子……” “不会。”没听她说完便给出回答。 女人微怔,似乎抿唇笑了下:“那你会喜欢我吗?” 风云鸿定定地看着她,伸手轻捏她下巴抬首,再凝望那双漂亮的眼。 他没有回答。 但他觉得可以试试。 他与女人之间似乎也曾有过美好的记忆。 风云鸿从不会在女人面前伪装善恶,所有的野心都暴露着。 得知夫人生下的是个女孩时,风云鸿抿唇笑了。 彼时他还没被扎根心底的阴影整个笼罩。 直到他看见一岁的女儿熟睡时,有金色的萤光环绕着,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神术剑意。 风云鸿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阴影将他整个笼罩。 他的女儿天赋很强,才一岁就被神术剑意选中,家族千百年来第一人。 从这天开始,风云鸿心底的黑暗逐渐扩散,越来越大,直到将他整个吞噬。 风云鸿跟女人说:“再生一个。” 女人起初以为他是想再要一个孩子,可临近生产时,才知道,他要的不止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男孩。 得知二女儿出生时,风云鸿没有笑。 他在门外站了片刻,转身离去,一夜未归。 他与女人之间原本越来越好的关系逐渐分裂,变得僵硬诡异。 风云鸿说:“封住她的灵脉,她不能学这剑意。” 女人愣在当场。 “你知道我最讨厌那个人。”他眼中流露的厌恶让女人心里发颤。 她垂着头低声道了句好。 被封住灵脉的女儿一天天长大,当她身上没有神术剑意的气息时,风云鸿还能说服自己面对她。 这是他的女儿,不是那个瞎了只眼的女人。 可这女孩最终还是拿起了剑,她小小的身子挥舞着长剑,带起一阵金色的流萤,龙吟声浅,却已显形。 女孩朝他笑着喊爹爹,我学会这剑术啦! 而他盛怒之下斩断了她手中剑,透过女儿眼睛看见的姐姐,冷冷地说:“你只是一个连剑都拿不起的废物。” 风云鸿对孩子的态度让他与女人逐渐疏远。 直到有天,女人红着眼来质问他:“是你要左白嫁人的吗?” 风云鸿沉默。 女人罕见地发怒:“是不是!” “是又如何?”风云鸿冷眼看去。 “我知道你因为神术剑意恨她,但她已经没了灵脉,这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对她!你让她嫁给一个憎恨她的男人,她甚至被人挖眼斩手——”女人说着,却见他漠然的脸,顿感心灰意冷。 她说什么都没用的。 女人哭着笑道:“你也会这么对自己的女儿吗?” 风云鸿皱眉看她:“只要她不学神术剑意。” 女人踉跄后退一步,捂着眼笑道:“我怎么敢……怎么敢对你还有期待……” 第二天,女人要与他和离。 风云鸿怒极反笑:“和离?你离开我能去哪?这天下哪还有你的容身之处?” “从哪来就回哪去。”女人平静道,“我不再需要你的庇护了。” 风云鸿觉得自己这些年惯着她,让她已经忘记当年走投无路的恐惧,于是签了和离书。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能撑到什么时候。 女人离开时说:“年初时,有人传信约我在南山城见面。” 风云鸿冷眼看着她。 女人继续道:“她是西旧教坊司的女人,说自己生下了风家的孩子。” 是他得知二女儿出生那夜,他满心阴霾,同好友去厮混的唯一一次。 风云鸿当着女人的面吩咐属下道:“去都杀了。” 女人却笑道:“那可是个男孩。” 风云鸿微怔,压着眉头,属下见此顿住。 女人自己斩了后路,断绝所有的期望,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他。 她与那教坊司女人见面那天,险些下了狠手,将母子二人一起杀了。 风云鸿认为女人还会回来,他只耐心等着,期间却因为见到那个孩子而逐渐遗忘等待这回事。 这个孩子在他眼里刚刚好。 男孩的存在像极了当年的他与阿姐。 风天耀也有个姐姐,一个天赋强大、一岁就会神术剑意的阿姐。 风云鸿告诉自己,这次他绝对不会输。 于是他遗忘了女人的存在。 回了离宫的女人,每天都要应付人间的麻烦,以及因与南山雪河而结仇的妖魔报复。 在世人都谈论南山雪河掌门爱上一个教坊司女子并娶为掌门夫人时,离宫被妖魔与修者踏碎,家破人亡。 铃萝从离宫被大火吞噬那天晚上开始在人间颠沛流离。 她曾想过要去找她的父亲。 可每次她决定抛下自尊去卑微求人时,都因为听见人们谈论风掌门是如何宠爱妻儿后难以接受。 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哪怕她因为偷一个包子而被人追着打骂,活得连狗都不如也做不到去求南山雪河的掌门。 如今她又一次拿着剑站在风云鸿身前。 她不再需要向任何人求助。 山顶上的剑势横扫越发汹涌,频率也越高,爬到半坡的仙门弟子们逐渐觉得不对劲。 “这不像是跟魔在打……更像是两个会神术剑意的人在对打。”子修气喘吁吁道,“这魔巢怎么还有这么高的山,简直岂有此理!” 楚异皱眉:“除了风掌门跟风天耀,还有谁会神术剑意?” 玉沧连连摇头:“总不会是掌门在打少主啊。” 子修擦着汗道:“你家少主的神术剑意怕是也没这么精湛。” 他说完左右看了看,“咱们中跑的最快的那个呢?” 宋圆圆喊道:“御剑飞了!” 子修:“……” 楚异恼道:“能御剑你不早说!” 即使能御剑,也因为这里魔息太重,速度有所减缓许多。 铃萝今日就是让风云鸿有来无回,一出手就用了全力。 风云鸿惊艳她的剑术时,内心的阴霾也越增多一分,更加难以接受铃萝的存在。 “你既然都已派人监视我试图刺杀,又何必在这假惺惺。”铃萝笑道,“风掌门,不用尽全力,你可是会死的。” 风云鸿面色阴沉:“你想杀我?用神术剑意?” “不管是用神术剑意,还是别的剑意,你都得死。”铃萝单手掐诀,咒纹自她脚下浮现并蔓延扩大。 她瞥了眼从之前开始就呆站在那的风天耀,风云鸿立马掠身而去斩断蔓延的咒纹。 铃萝忍不住笑出声:“你们可真的是父子情深啊,风掌门放心,上辈子把他狠狠折磨了一番,这辈子我可没多少耐心。” “你以为就凭现在的你能杀的了我?”风云鸿依旧是不可一世地傲慢与冷漠,他看着铃萝时,带入的是他的心魔。 所见不是他的女儿,而是笼罩着他的阴影,阿姐。 铃萝挥出的每一次致命剑都被风云鸿身前的神护之障抵消。 “神护之障,世间所有修者剑意都无法击杀你。”铃萝握剑的手微紧,“是这天地赠与人类的最强庇护,可天道瞎了眼,偏偏给了你这种人。” 风云鸿淡声道:“我说过了,你杀不了我。把神术剑意封印,回你师父身边,我可以当做今日什么都没发生。” “神护之障破了后,你还能有如此气魄站着跟我说话吗?” 铃萝挑眉笑道。 风云鸿根本没有多想,他自信,也自傲:“你做不到。” 铃萝看着他,心底的那一丝丝魔息正在迅速蔓延散去,岁雾散形,白色的薄雾中隐约透露出点点魔息。 顷刻间,黑色翻涌的魔息如云浪遮掩此方天地。 修者破不了神护之障,但魔可以。 在当年决定杀风云鸿时,铃萝堕魔就已不可避免。 风天耀不敢相信地看着被黑气包围的铃萝:“你……” 风云鸿皱眉,也有几分惊诧地朝铃萝看去,他甚至还有点茫然。 不对。 那个女人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入魔! “我曾经做到过的事,如今只是再来一次而已。” 铃萝低笑声,清亮的黑瞳眼中却有一抹暗淡的红光隐现,岁雾尖啸,以魔的姿态斩出世间最强的剑意会有何威力? 黑龙咆哮,雷鸣闪烁,天崩地裂。 那天地赐予人类最强的防御,神护之障破了。 遇见赶来的仙门弟子看着山顶翻涌的魔息和黑龙都惊呆了。 “神术剑意……怎么是黑色的?”宋圆圆惊道。 子修也怔住:“那是魔息?白骨魔还没死?” 越良泽刚落地,就听风天耀凄惨道:“爹!” 风云鸿没想到铃萝这一剑能斩开神护之障,那锐利霸道的剑气斩向他,破开皮肉,削断骨架,鲜血四溅,沾染血迹的透明长剑却没有停下。 血珠飞洒,一些顺着岁雾剑身流露。 风云鸿被挑起至虚空,对剑时心智被岁雾影响,铃萝看见剑身反射出的一幕幕。 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行走世间除魔卫道。 是青年曾于烈火燃烧的夜晚救下女人。 铃萝如前世,每斩出一剑时便问他:“你可有悔?” 风云鸿被剑势伤到,衣下渗血,闷哼声,下一剑又到他身前:“你对她有半点悔意吗?” “住手!”风天耀崩溃拿剑砍着结界道,“你们快住手!” 可风云鸿的结界拦住了他。 越良泽微怔地看着虚空中被杀戮与暴戾掌控的铃萝,她的眼中看不见自己。 铃萝将风云鸿打落虚空坠地,砸出一个大坑,传来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 漂亮的长剑映着男人满身血污,模样狼狈不堪。 铃萝持剑指着风云鸿说:“风掌门,把剑拿起来啊!” 风天耀崩溃跪地:“铃萝!算我求你,我求求你!” “你看清楚,现在压制你的不是那个被你害死的阿姐,是你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抛弃的女儿。”铃萝却只盯着风云鸿,她久违地又一次享受这片刻的愉悦,“玉婆婆总说我比玉芝更像阿娘,你看着我这张脸,还能记起阿娘的模样吗?” 剑刃定住他的四肢,将试图护住主人的神术剑意碾碎,铃萝长剑刺入风天耀胸口,无视风天耀的哭嚎声,弯腰凑近风云鸿说:“玉芝在花楼被人从你眼前带走,试图跟你求救的时候,你却无视她离去,怎么,是因为玉芝长得不太像阿娘,所以你没认出来那是你的女儿吗?风、掌、门。” 这是铃萝永远无法饶恕风云鸿的事。 她不敢面对玉灵珠里的记忆。 哪怕玉灵珠保存着玉芝的音容笑貌,她也不敢多看一眼。 因为玉芝那天看见了风云鸿。 而风云鸿也看见了她。 可他无动于衷,径直越过玉芝离去。 越来越多的人都到了山顶。 人们看着眼前的一幕皆是难以置信。 “铃、铃萝?”宋圆圆看着拿剑刺风云鸿的铃萝感觉心都揪起来。 “掌门!” “少主!” 南山雪河的弟子们更是看得肝胆俱裂, 铃萝已经无所谓风云鸿的回答,她凝视这个人逐渐暗淡的目光。 风云鸿没有说话的力气与存活的灵力,他只能再看最后一眼人间。 她真的长大了。 像她母亲。 风云鸿在生命最后一刻时,才想起当年那个他以为一定会回来的女人。 铃萝神色淡淡地直起身,决绝狠辣地拔出长剑,剑上鲜血甩在了风天耀身前。 “掌门!” “风掌门!” 弟子们的惊声哀嚎被她无视,铃萝径直走到左白身前,将她手上的飞霆珠拿起。 死雾门在她身前展开,铃萝头也不回地走进。 她听见楚异愤怒地叫她名字,还有追随而来的熟悉剑意,却还是没有回头。 第110章 这辈子许多事都提前了。 提前在东岛天极遇见越良泽,提前免受水囚之苦入魔杀风云鸿。 上辈子已经做过的事,如今再走一遍,铃萝只觉得熟悉又快意。 尤其是手刃风云鸿的那瞬间,压在心底的所有仇怨都释放。 铃萝听见了楚异和宋圆圆等人的喊声,也感受到了越良泽试图拦下她的剑意,却还是走了。 因为入魔和杀风云鸿的快意混杂,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意识如果被魔性完全掌控,说不定会连越良泽都拦不住她。 想起前世她刚入魔与越良泽一战伤他许多,还说了很多嘲讽的话,这一世不想再重复伤他。 她入魔已经是对越良泽最大的伤害。 铃萝抿唇,出死雾门时神色郁郁,冷不防瞧见眼前山海,渡口停着好几艘大船,头顶还有海鸟呜咽着盘旋。 这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岛天极。 铃萝神色微冷,她开死雾门传送的明明是天照山。 “不用担心,天极的人发现不了。”熟悉的声音响起,铃萝回头看去,瞧见背对蓝海面朝自己的琴鸢。 或者说是操控着琴鸢的天道。 天道说:“只耽误你一小会。” 铃萝冷笑道:“让你失望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同样的路。” 天道轻声叹息,摇了摇头。 铃萝抬手在虚空一划,再次打开死雾门准备离去,不打算与天道多费口舌。 天道说:“你还记得你曾经从天极的深海下得到了什么吗?” 铃萝身影微顿,侧首看去,神色漠然。 “你被换了灵脉,无法挣脱他的牢笼,却在深海下被人界的深渊灵脉选中,这才能逃出去。”天道说,“六界六脉,深渊灵脉掌控着一方之界的所有灵力存在,若非你身负人界灵脉,也无法与我一战。” 铃萝一手放在剑柄,冷笑道:“我如今还未得到人界灵脉,不如就此再杀你一次。” 天道却摇头,带着无奈地笑看她:“它从一开始就在你身上。” 铃萝蹙眉。 天道说:“重生也无法改变。” 深渊灵脉藏于何处,世人全然不知。 就连天极也不知道自家山门地下就是人界的深渊灵脉停留之处。 铃萝换回自己的灵脉前,先得到了深渊灵脉的力量。 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铃萝:“人界灵脉还在我这,你怕了?” “希望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对手。”天道劝道,“那是人类自己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你也许觉得解决了我就能颠覆这个世界,但每一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你说不是你的选择,那我问你,风云鸿的神护之障哪来的?”铃萝鄙夷地看着天道,“天地赠与之物,他也配?” 天道语气平静:“他除魔守护人间是真,风家千百年来一直恪守此道也是真,就连你不也是一心向善守护人间吗?就算入魔,你心中剑意依旧不变,这神护之障也将是你的。” “谁稀罕。”铃萝嫌弃脸,“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很多事,逍遥宗会灭,天极也会被灭,入魔为伍祸乱人间,我想做什么该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教。” 天道已经习惯她的脾气,一点也不见恼,只是无奈:“再来一次,你还是要那个人经历同样的结局吗?” 铃萝一听这话就更气了,杀意泄露:“我现在就去把四方禁兽杀给你看!” 天道又说:“那不是我放出来的,我并不想让四方禁兽出来。” 铃萝无言看她,脸上写满“你看我信吗”的嘲讽。 “放出四方禁兽也不是为了杀你,而是杀我。”天道继续坦白,“想要推翻修界重塑人间的不止你一个。” 铃萝听得皱眉:“你也知道自己人缘很差讨人嫌吗?” 天道有点苦:“是你们没人懂我。” 铃萝面无表情地转身进死雾门:“恶心。” 天道拦住她:“这人布局之大,连你也算计其中,你不想知道是谁吗?当年月宫大婚时,原定要娶的并非姜妙,是上一位姜家人出了意外才要她顶上。” 铃萝顿住,不自觉地听她继续说着:“姜妙为什么能顺利杀了上任宫主?因为有人在幕后帮衬,白骨魔又为什么非要与她合作?因为有人要白骨魔这么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借姜妙打开月宫的封印,放万魔出世。” 天道见铃萝转过身来,缓缓说道:“第一个特意安排云守息注意到你的人是谁你不想知道吗?” 铃萝微眯着眼,杀意更甚:“谁?” “也是在你入魔后,肆意泼你脏水,引导舆论,让你成为真正的魔,引来十二大仙门全面围剿天照山也是这人。”天道说,“幕后主使将修界的所有注意力引到你这,召唤四方禁兽本是杀我,却没想到你先与我一战,修界毁灭,可妖魔仍在,到时候人间必成炼狱,这才是你重生的原因。” “是救你,也是救我,更是为了救这世间。” 铃萝冷脸问:“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你应该能猜到这个人是谁。”天道笑着说,“重来一次,你有了许多不能割舍的存在,这些人你都可以抛弃不管吗?” 铃萝气得直接进死雾门离开了。 这一次死雾门终于带她回到正确的地点。 朝阳高升,山间小道蜿蜒,两旁开满了香味浓郁的腊梅,落花一地,圆乎乎的黑球灵魔们在山林中窜来窜去叽叽喳喳。 岁雾也在跟她诉说重回故地的感想。 铃萝踩着晨雾往山道上走去,她记得不止如此。 山顶上有许多样式不一的精致庭院和房屋,还有花池,绿色的藤蔓牵了满园,过几个月就会开出紫色的小花,池边搭着好几个瓜果藤。 许多许多,每一幕都有越良泽。 可铃萝到那块地时,看见的只是一座破败竹屋。 人界的深渊灵脉还在,越良泽给她搭的庭院却没了。 铃萝有点恼,她坐在屋檐下看山色。 小灵魔们在竹屋上下来回跳着。 岁雾跟她说:“快叫丹水真君来这搭房子呀!” 铃萝恹恹道:“他肯定生气了。” 岁雾大惊:“为什么?丹水真君竟然敢对你生气了吗?那他也太有长进了吧!” 铃萝:“……” 她按着剑柄阴森森道:“你有没有点脑子?” 岁雾委屈:“剑本来就没脑子的。” 铃萝气得又把它屏蔽。 她一个人在屋檐下气鼓鼓,也不知道气什么,躺倒在地后,天色转眼变得阴沉,没多久便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 倾盆大雨突然而至。 这大雨一下就是三五天。 铃萝在竹屋外就这么呆了三天。 她把自己这一生重头到尾回忆了一遍,认认真真,不放过任何细节。 许多曾经没有在意,又或是以为不重要的细节,如今都变得难以切齿的沉重。 铃萝抬手遮眼。 前世大师兄楚异因月宫变故重伤,没参与后来那些事,有子修师兄看着他养伤,最后一面见大师兄是什么时候? 铃萝有些想不起来。 二师兄于休因为师父的死与她决裂。 二师兄自小最听云守息的话,一切都以师父为标准,师父要他死也不会犹豫,所以很难接受师妹杀了自己敬爱的师父事实。 虽然与铃萝决裂,却也没有跟她正面起冲突,讨伐铃萝时也没出面参与。 至于云守息,铃萝弯着嘴角冷笑。 她确定这人死透了,不存在假死诈尸。 铃萝没解释过她为什么杀云守息,因为觉得恶心,被云守息以那样的目的针对做出这些事让她觉得恶心,若是再让他人谈论此事,让整个修界知晓,更加恶心。 蜃楼里有云守息藏起来的一幅画,画上的女人跟她有□□分像。 若是有人故意引导云守息注意到她,那这个人一定是在她入内门前就见过这幅画。 能出入青石坊进蜃楼见到这幅画的人不多。 必须有实力,又是云守息信任之人。 大掌门穆横天,他不会乐意看见云守息为女人疯狂。 二掌门青樱不提也罢。 至于其他长老也难说。 铃萝在想这一世该怎么处理云守息时短暂的睡了会。 梦外苦业花灼烧着她的肌肤。 梦里有东岛天极满山的棠花,还有在棠花下抱着酒坛的少年。 越良泽抱着酒坛出外门下山去码头帮忙卸货,刚巧遇上今年新来的外门弟子们。 这些人还没换上门服,来自各大洲地,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半是激动半是兴奋。 越良泽没理,跟工人们一起专心卸货,抱着箱子来来回回,新来的外门弟子们讨论声不时落入他耳里。 将货物箱放下,起身擦了擦汗,不经意地瞥见走在人群最后的一抹蓝色身影。 风撩着她的衣裙和发,少女微仰着头打量眼前仙山,不似旁人的兴奋激动,眼中是浓浓的沉郁。 这惊鸿一瞥让越良泽无意间记住此人。 因为那几位品行不良的师兄,越良泽在外门天天打杂干活,别人入夜休息时,他还得赶夜活,帮忙巡逻等等。 越良泽无所谓打骂羞辱,因为他觉得没意思。 这个人间很没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活着要做什么才好。 越良泽麻木地去夜里巡逻,却发现有人在山间竹林里练剑。 少女刻苦勤奋,白天上完习堂,晚上也不睡觉继续修行。 真是上进。 越良泽没多看,转身走了,不打扰。 没几天,他在书阁打扫,发现又是这人,半夜不睡偷摸进书阁翻阅,抱着一大堆古籍在角落里借着月光看。 少女不敢点灯,怕被别人发现。 越良泽默不作声地离去,没惊扰她。 偶尔路过斋堂,他发现这女孩独来独往,有人招呼也不理,私下听见不少人嘲讽她心比天高。 他总能在竹林与书阁遇见少女,因为少女不要命的勤奋修行。 越良泽没有打扰,不会在少女饿的时候递上食物,也不会在少女缺光亮的时候递上烛火,因为少女选择这么做就表明她不想被人发现。 但他会看少女练剑一晚上,也会在书阁等她看完走后来不及归纳的书本放好。 被发现有人夜闯书阁后主动背锅,没有让人查到少女身上。 可莫名的,他被少女感染,开始拿起剑在庭院中修行,翻阅过的古籍从以前一眼掠过到现在认真看完。 在竹林练剑的少女偶尔累后,会坐在石阶边将捡来的石头一块一块地叠上去,每叠一块就低声念着一个名字。 是那些屠戮离宫、伤害玉芝的人。 后来这些人都死在她的剑下。 他们没有一次对话和任何眼神接触,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沉默着度过许多个日夜。 越良泽目睹少女勤奋修行,武试笔试双甲,入内门,被叄息真君收为亲传徒弟。 从此她再也没去过竹林与书阁。 越良泽还是会去。 他在竹林练剑,在书阁看书,他第一次有了想要修行追随某个目标的想法。 并为此付出行动。 直到他离开天极,也没有跟少女说过一次话,见过一次面。 这段记忆如夏夜萤火,短暂,却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0 00:24:01~2020-07-12 05:1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芒果可必思波波糖 2个;糯米蟲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是网友是justwe!、神笔马凉、芒果可必思波波糖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 2个;璐卡卡卡、三透、凯凯汪wky、陈星敏、人间有味是清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师央 81瓶;瞌睡的茶 30瓶;Gulugulu 25瓶;掀起你的头盖骨、āìè、小风流、吉加 20瓶;祸水 15瓶;中三少年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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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喜欢,越良泽每天清晨都会折一枝放在她屋里。 小白狐伸出爪子摸了摸细嫩的花叶,绕着花棚转来转去。 慕须京在旁观察着,问她:“你来这他知道吗?” 铃萝:“不知道。” 慕须京又说:“前些天他发飞云听问我有没有见过你,我才知道你入魔了。” 铃萝入魔一事他并不是很惊讶,不管铃萝是入魔还是飞升他都不觉得奇怪,就是认为这人能做到而已。 “怕啦?”铃萝哼笑声。 慕须京摇头,蹲下将被狐狸爪子压倒的花花草草扶起来,斟酌词句:“他很着急,到处找你。” 铃萝摇着尾巴看他。 慕须京不动声色道:“你不去找他吗?” 小白狐抬高下巴:“我当然要找他,但我还有些事要做。” “把我的花照顾好,过些日子我来取。” 慕须京看着小白狐转身离开,他问:“你去哪?” 铃萝说:“去天极。” 慕须京摸了摸受惊吓的毛丝鼠,确定铃萝离开后,立马拿出月听给越良泽发消息,告知他铃萝去天极了。 被师哥带回圣剑宗关起来的越良泽看见慕须京的消息后眼中浮现一层阴霾。 她宁愿去见慕须京也不来找我是吗? 原本跪坐在石室里静心的越良泽拿着剑起身,被守在门口的大师哥拦住:“干什么?回去跪好。” 越良泽抿唇,低声道:“师哥,我要去找她。” “不止你在找她,你另外两个师哥,各大仙门都在找她。”大师哥不为所动,“至于你,先把你自己体内的魔除了再说。” 越良泽保证道:“我不会入魔。” “说得好听,看看现在连魔气都控制不住的人是谁?”大师哥眼神示意他低头,越良泽拿剑的手间有黑气萦绕。 “她要去天极是吧?”大师哥靠在门前又道,“那鬼地方你还敢回去?” 越良泽静心,将向外扩散的魔气控制住。 “也许以前的我还会害怕,但现在已经不怕了。”越良泽低声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她。” 大师哥挑眉看他:“你要跟我动手?” 越良泽垂着头,声音很轻:“师哥,我求你。” 大师哥:“……” 圣剑宗的首徒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家小师弟示弱。 越良泽顺利离开圣剑宗,去往东岛天极。 当怪慈仙首来石室看他的小徒弟时,发现只有大徒弟在这。 “你师弟呢?”怪慈问。 大师哥:“走了。” 怪慈纳闷:“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吗?他能从你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大师哥说:“他都求我了。” 怪慈:“……” 东岛天极近日正处于风暴中心,杀南山雪河掌门入魔的弟子,正是今年夺得金鸾池宴大会魁首,修界尊者叄息真君的小徒弟。 这位横空出世的新二十六魔与南山雪河风家的恩怨纠葛也是让众人热议不息。 铃萝自魔巢离去后再无音讯,可之前稍作停息的万魔又开始大规模祸乱人间,魔王们借着二十六魔的死雾门肆意转送地点,防不胜防。 人们对二十六魔的憎恨逐日增加。 从前对铃萝的夸赞,都变成了唾弃与侮辱,将死去亲朋好友的仇恨转移到魔身上,喊着势不两立,而许多人都喊着曾在某地某时看见铃萝肆意人间又借死雾门离去,莫须有的罪名和仇恨都扣到了她身上。 铃萝在去天极的路上混入人间里听了片刻就嫌弃离去。 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岁雾附和着,又问她:“天道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总会知道的。”铃萝抬手点开死雾门,“现在我们去见见老熟人。” 就算是死雾门,进东岛天极也会引起骚乱被发现,但东岛天极有一个漏洞,那就是限制灵力的娑婆界。 黑线在虚空展开,铃萝拎着瓶棠花酒从中走出,看见熟悉的万丈高墙与隔间,铁链自上而下,一条条坠着,冰冷怪异。 夜里星光漫天,风声从峡口吹来,呜咽着似鬼哭狼嚎。 铃萝立于虚空中,看着山壁隔间里的被铁链束缚着男人,俯身将酒瓶从缝隙里递进去。 盘腿而坐的清舜挑眉看她:“哟,一段时间不见,你就变了个样。” 越良泽离开天极后的几年里,铃萝偶尔会来娑婆界看清舜,彼此很是熟悉,她每次都想从清舜这得知越良泽有关的事,清舜总是吊着她不肯说。 “不用羡慕,很快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铃萝屈指轻弹铁栏,轻而易举地将上边禁制破掉。 清舜舌尖轻舔虎牙,眼里一抹暗色红光若隐若现。 这禁制其实不是很厉害,但他依旧破不开。 虽然不厉害,却必须是从外才能破,被困在里面的清舜只能等着旁人来破除。 数十年的时间,他等到了。 清舜伸手拿过酒瓶,揭开封盖道:“这次你想听什么?” 铃萝微抬下颔:“不用你说,他已经会自己讲给我听了。” 清舜眯着眼:“最后给你次机会,我知道一些他永远也不会主动告诉你的事。” 铃萝狐疑看他,这家伙跟他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清舜仰头喝了一口棠花酒,摇了摇酒瓶道:“天极三美之一,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喝到。” 铃萝一手搭在腰间佩剑,静候下文。 清舜将手伸出,示意她把手上铁链斩开,淡声道:“我师父曾有一位师妹,复姓。” 铃萝握剑的手微顿。 “这师妹作为剑修天赋极高,我师父常说,若不是她选择嫁给一个散修,二掌门的位置或许是她的。”清舜语气不急不缓地道,“师妹早年除魔,于人间化名行侠仗义,得罪许多人,也得罪许多魔。” “在她产下一子后,与一只魔同归于尽。” “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可后来才发现,人虽然死了,那只魔却没有,甚至借着她的躯壳重回人间。那时候谁都没发现有何不对,师父以为师妹回来了,还带着她的孩子,便让她在天极住下。” “可这魔恨透了师妹,借着孩子娘亲的躯壳获取信任后,整天以魔喂养师妹的孩子。” 那些旁人眼中的美味佳肴,在孩子眼中却是狰狞的脸和残肢。 女人端着碗,拿着汤勺,微笑着凑近他,亲手喂他吃下。 “别人吃饭长大,这孩子却吃魔长大。”清舜冷冷地笑着,“后来那名散修找上门来,终于揭穿了这魔的身份,又与这魔同归于尽。” “天极掌门因自己被一只魔欺骗耍得团团转很是恼怒,封锁消息,又对一个被魔饲养,浑身魔息的孩子厌恶不已,却说看在同门之后的份上任他自生自灭。” 清舜喝完最后一口棠花酒道:“都是些伪善者。” 铃萝握紧了岁雾,指尖微微泛白。 越良泽说过,他父亲是除魔死的,还说没见过母亲。 也许在他看来,那只是顶着母亲躯壳的魔。 难怪他讨厌魔,又只吃自己经手的食物,因为曾有过如此不堪又痛苦的经历。 清舜瞧着铃萝杀气肆意的面庞挑眉:“你看,这些事他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跟你说。” 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铃萝:“当年我本来要带他走的,结果被关在了这。” 铃萝拔剑将他身上铁链斩断,冷脸道:“你师父至今还在明心祠关着不出来。” 清舜眯着眼,从隔间里走出,一脚踏入虚空,再睁眼时,眸光已是暗红一片。 他活动着肩背脖颈,发出咔哒的声响,迎着漫天星光落地,从娑婆界不避不躲,一路杀去明心祠。 天极灵鸟乱飞,刺耳的警告传信声响彻内外门。 原本在戒律堂谈事的穆横天等人瞧见山里冲天的魔息与火光,顿时沉下心去,而云守息以为是他那小徒弟杀进来了,起身离去。 铃萝看着天极大乱,却与人群去了相反的方向。 清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她要去的是青石坊。铃萝相信清舜能给她足够的时间,因为这位二十六魔出世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弑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2 05:11:50~2020-07-13 22:4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芒果可必思波波糖 2个;璐卡卡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绮 45瓶;掀起你的头盖骨 30瓶;诸葛大人是我的 29瓶;微雨过汀洲 20瓶;炭炭是大可爱、有只番茄、圥、āìè 10瓶;半碟醉墨、不负如来不负卿、tendency 5瓶;语兰、拆西墙的小酒馆 3瓶;没有 2瓶;根号七十七、老林老婆、筱晨、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112 明心祠里有一尊祖师爷的石像,雕刻栩栩如生,是天极弟子们思过忏悔的地方,自从二掌门青樱入祠后,这里就再没其他人来过。 田蓉被抓回天极,经过戒律堂的审判,穆横天允许她去见自己师父最后一面再处死。 如今她就着月色跪在明心祠外,能透过门窗隐隐约约瞧见屋里的烛火与同样跪着的纤细背影。 田蓉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师父了。 自从清舜师兄被关在娑婆界后,她所有的修行都是隔着明心祠的门得到师父的点拨,到她能入世后,二掌门就再也没回应过她任何一句话。 如今她也与这位师兄走了一样的路,让师父失望了。 田蓉那时还小,不知道师父与清舜师兄为何师徒反目,直到如今才明白。 为了自己在意的人,难以舍弃和放下,所以就算与修界为敌,也一定要护对方平安。 当年她的清舜师兄是修界赫赫有名的剑修,金鸾池宴大会魁首,天极二掌门的亲传徒弟,还有一把更加有名的神武剑: 来自上无涧的碎魂。 那时清舜是天之骄子,只性格狂妄,爱特立独行,也是个喜欢无视规矩、让长辈们头疼的存在。 平时在天极有师父压着,清舜还会收敛些,等他入世后,行走人间就开始压不住性子,无视两界约定的规矩,作为修者插手人间事。 清舜与南平王之子结为好友,在南平王造反定罪,诛九族时,劫狱带走好友与其妹,引起人间与修界矛盾,遭到三司教通缉。 与三司教缉拿时产生冲突,杀害三司教徒,导致矛盾越大。 在被两界追杀的日子里,所有人都说是清舜错了,要他回头悔过。可清舜认为自己没错,他是修者,但他也是南平世子的好友,保护自己的朋友,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何况这造反本就不存在,是功高震主,得罪朝中党派,遭到陷害抛弃而已。 他不知,也有人是嫉妒南平世子与修界强者走得太近,关系太好,因而故意见死不救。 原由能有很多,其中人心复杂,难以分辨。 清舜就这样带着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躲躲藏藏,最终还是被三司教高手找到,对战中清舜受了伤,而南平王世子为救他而死,遗言只道连累他很是愧疚,又托清舜照顾好唯一的妹妹。 南平郡主不忍再连累他,于是对清舜说:“你是我兄长的朋友,如今阿兄不在了,你也不必再护着我。清舜,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你回天极吧,你还有师父,她会护着你的,朝廷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清舜黑着脸拎起来御剑走了。 日落后,清舜被他的师父找到。 他还是不敌、也不愿与师父以死相拼,战到浑身是伤,最后一丝灵力也耗尽后,在师父面前跪下,求师父放过他身后的少女。 二掌门说:“我答应你,保她平安,你随我回天极领罚,不再插手此事。” 清舜这才笑了,艰难地伸手摸了摸哭成泪人的少女脸颊,跟她说:“不用担心,我师父人很好。” 他回天极,被罚水刑,有二掌门护着,与三司教的恩怨化解,被禁足三年不得出山。 清舜本就浑身是伤,被罚水刑出来后养了半年才好些。 他数次想见南平郡主都被拒绝,最终找到二掌门,跪地卑微道:“我只想见她一面,看她是否过得安好。” 二掌门却背对着他,淡声道:“等你解了禁足再说。” 越是这样,清舜越难相信说服自己,于是他闯下山去,入了人间才得知,南平郡主早被抓回朝廷论罪,发配边关做军妓,不到一月就死了。 清舜简直难以置信,他赴往边关,一路杀进军营,问清楚来龙去脉,才知他拼命想护着的人早就落了个尸骨无存。 杀意无法压制,他在军营大开杀戒,又试图杀进皇城,被多方阻拦,从受人景仰的天之骄子,成为两界通缉的恶修,为报仇,不惜与魔合作。 那时清舜已经半只脚踏进魔修境界,却还是没有放任自己入魔,他杀了许多人,包括来拦他的同门师兄和长辈们,最终是天极三位掌门出动将他带回天极。 二掌门下跪为徒求饶,才得以免死刑,被关去娑婆界受苦,却生不如死。 如今他被人放出,一步入魔,来了结当年未解的恩怨。 田蓉还在回忆往事,冷不防听见响彻整个天极的警示声,正惊讶时,带着黑色火焰的魔从天而降落在明心祠庭院里。 她的清舜师兄手中拿着一把满是裂痕的长剑,暗红的眼眸盯着门里的身影说:“弟子清舜,特请师父赐教。” 门内的女人略略垂首,一滴泪从脸颊滑落。 天极的二掌门出关,与她入魔的弟子一战,灵力与魔息在这个夜晚动荡横扫,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当掌门长老们都赶往明心祠时,铃萝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青石坊。 星光耀眼,红色的鸟居层层叠叠,她一步一步走上去,就像当年云守息牵着她从鸟居一步步走到蜃楼。 这里的一景一物都让她印象深刻,铃萝曾以为这里记载的都是温暖的、无法割舍的记忆,可最后印象最深的,却是被囚于蜃楼水下的画面。 蜃楼的水连通山底的海,东岛天极被称作仙山,仙山之大,之高,而她,就被关在仙山之下的深海中,遥望着无法触及的出口。 铃萝走上悬桥,朝蜃楼中心而去,每一扇门窗上的挂画都是云守息亲手所作。 她的师父擅长绘画,而且十分漂亮,栩栩如生。 在蜃楼底层暗屋里,有一副云守息亲手所作的画,那是一切的开始。 铃萝刚下悬桥,就听身后有人叫她:“你要去哪?” 她回头看去,自家大师兄楚异正站在悬桥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楚异一手放在腰间佩剑上,见铃萝回头,顿感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你还敢回来?之前走的不是挺干脆?甩甩手就是死雾门显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 铃萝:“没有死雾门我也很厉害。” 楚异气得走下悬桥冷眼瞪她:“老子是在夸你吗啊?天大的事不能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入魔不会提前预警一下?不就是南山雪河的掌门,剑意杀不了,你不会咒杀毒杀?非要入魔拿剑跟他对砍?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你他妈这么蠢别人还都说你是老子师妹知不知道丢死人了!” 铃萝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番,忍无可忍道:“我开死雾门走还不是怕魔性控制不住一剑斩翻你们!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打得过我吗?!” 楚异冷笑:“打不过不会跑?你杀一个给我看看?” 铃萝:“……” 楚异极其嫌弃地戳穿她:“我看你跑那么快是因为那个喜欢上你的倒霉圣剑宗弟子吧!” “师兄。”铃萝眼角狠抽,“我入魔了,你再刺激我,等会魔性控制不住别怪我翻脸。” 对于铃萝入魔这事,楚异起初是颇为恼怒的,这师妹胆子真的是越发大了,也越来越目中无人,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南山雪河的掌门! 这要怎么收场?就算师父是天极的掌门也护不住她! 后来得知前因后果,铃萝与风家的纠葛后,楚异又觉得师妹为杀风云鸿入魔而不值,她就不能找别的方式杀,非要跟人对剑? 从一开始的恼怒变成后来的恨铁不成钢。 楚异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怕吗?” 铃萝不跟他多话,气呼呼地朝蜃楼走去,楚异跟上问:“去哪!” “去地下。”铃萝说着,忽然眯着眼,“师兄你确定要跟着我一起去?” “蜃楼上上下下哪里我不能去?”楚异被她说得莫名其妙。 铃萝哼笑声,神色诡谲,一路领着楚异朝蜃楼最底下走去。 楚异看着她轻车熟路地找到机关打开暗道,眼角轻抽问:“谁干的?” “蜃楼是师父的,这暗房自然也是师父的。”铃萝走近通道里,通道宽敞明亮,两旁的墙壁上都有挂灯。 楚异没来过,于是狐疑看走在前边的铃萝:“你怎么知道?” 铃萝:“我上辈子来过。” 楚异:“……” 铃萝感觉到后方传来的冰冷视线,她耸了耸肩,又改口道:“梦里来过。” 楚异忍无可忍:“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拔剑了,你现在是魔,我杀你天经地义。” 铃萝哼了声,通道不长,她走到尽头推开色彩鲜艳的移门,里边光亮充足,中间是一汪水池,水面栽种有红莲,开的正艳。 楚异沉眉打量周遭,玉石雕柱,灵珠点缀,水池红莲与门窗彩绘,的确是他师父的风格和手笔。 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个看起来华丽又压抑的暗房,也许是师父建造潜心作画的地方,因为在水池旁对方着许多画篓,桌面和地上铺成的纸张上有着绚丽的色彩。 铃萝站在画架的帷幔前没进去,她说:“师兄,里面有一幅画,你帮我取来吧。” 楚异看了她一眼,师妹说这话时脸上带笑,是那种带着冷意的笑。 “什么画?”他不动声色地朝前走去,掀开帷幔时,听铃萝说,“你一眼就看中的那幅画。” 楚异刚想让她说清楚,就被画架后的一幅画吸住心神。 黑亮的瞳仁中倒映的画像主色调是一片漂亮的蔚蓝,那是楚异再熟悉不过的大海,在蜃楼顶上就能观到的人间美景。 画中月色海下有一块黑漆漆的礁石,身着蓝色长裙的女人坐在礁石上看着画外的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柔顺的黑色长发梳着他叫不出名字发式,却无比熟悉。 就连鬓角垂落的一缕黑发和坠在发尾的红色小绳结也一模一样,甚至有一年里他送给铃萝的生辰礼物就是这红色绳结,因为经常见她佩戴。 铃萝笑起来时与画中的女人十分相似。 楚异见惯了铃萝傲慢骄纵的模样,也熟悉她在师父面前乖巧温顺的样子,可画中的女人神色更接近温顺。 不仅是温顺,这笑容牵动的眉眼还有几分温柔与爱恋。 像是在月下回首注视自己的爱人。 “师兄。”铃萝在外漫声道,“那是师父亲手所作的画,你应该认得出吧。” 楚异站在画架前,目光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晦涩。 师父对铃萝的特别他有所察,但因为那是云守息,他不愿去怀疑猜测什么,铃萝是师妹,更受宠一些并没什么。 但随着时间推移,有时候无意间的一瞥,会发现在铃萝看不见的地方,师父看她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让他越来越在意。 今年楚异本是要找铃萝谈谈这事的,只不过还未开口就出了意外。 “世上有许多狂人,为了追逐自己心中所想付出一辈子的生命与时间,比如那些寻找上无涧的修者。”铃萝站在帷幔前淡声说着,“人间有话本先生,为了亲眼见证妖精鬼怪而跋山涉水,亲身探险,为此付出生命。” “师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几十年前,有一富人家的孩子到沿海村寨游玩,大船出海不慎遇上海妖袭击,船上修者不敌,导致翻船。” “海浪翻卷,却只将那名修为尚浅的小少爷还回了人间。他被海浪送回沙滩,人们将他救起,醒后告知父母,是一名人身鱼尾的女人救了他。” “人们都说那是海妖,但海妖并非此形态,虽有鱼尾,却不成人形,这小少爷也坚信并非海妖,并对此物生执念,多方寻找。” “他天赋很高,又被父母送入仙门修行,见识更广阔的的天地,却一直对海下那一幕念念不忘,后来他请教一位尊者得知,深海有一怪物,名鲛人,人身鱼尾,其族以美艳与善音律著称,非常神秘。” “于是这小少爷入深海,去寻鲛人。” 那时他已是一方掌门,修为深厚,入深海在月圆之夜,海上迷雾四起时,听见空灵美妙的歌声,寻着那歌声入海,他瞧见了那人身鱼尾的怪物。 柔顺又微卷的黑发在海水中四散沉浮,女人长相美得惊心动魄,像是会发光的深蓝色眼眸温柔地注视着他,藏在发下的双耳是透明中带着点淡蓝的鱼鳍状,附近小块皮肤有鳞片。 女人有一条漂亮的尾巴,是鳞片在海水中微微折射中光芒。 他找到了居住在深海下的怪物,人身鱼尾的鲛人。 鲛人唱着哀怨动听的歌,引诱着他往深海坠落。 铃萝说:“小少爷耗费多年千辛万苦才寻到了鲛人,却把它杀了。” 楚异看着画卷上的女人,从那张美艳的脸上缓缓往下看去,衣裙遮掩的深海下,画中的女人有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却不似鱼尾,那鳞片光滑漂亮,折射着金色的光芒。 不是鱼,更似龙。 “小少爷回到陆地,那尊者问他,可否寻到心中所想。小少爷说没有,他的心中所想,女人脸上没有鱼鳍,也没有鳞片,不是深蓝色的眼睛,也不是一条鱼的尾巴。” “小少爷说,那丑陋、卑贱的鲛人,与他心中所想相差千万里,不可相提并论。” “于是这小少爷苦练画技,将他心中所想,一笔一划地记下。当他拿着画像与尊者阅后,尊者叹息,要他放下执念,这天地间,并没有他所追求的。” “小少爷不信,执着地在世间寻找,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与画中人相似的脸,他狂喜地认为自己找到了。” 于是他耐心喂养、教导,布局。 只要有这张脸,一切都可以做到。 云守息收集所有海妖的尾巴,又翻遍所有咒律和药典,将她灵脉与海妖置换,才成功将双腿化作一条满是金色鳞片的漂亮长尾,将她困在深海之中,整日凝视着她充满绝望的眼眸。 他曾痴迷地望着铃萝的脸庞低声呢喃:“你因我所想而存在,我们本就是天生一对。” “师兄。”铃萝轻声笑道,“那画上的女人可是跟我长得像极了?” 楚异盯着那画像,喉结微动,沙哑道:“一点也不像。” 铃萝抬手,灵力翻涌,厉风掀起帷幔将那画卷拿到手中。 她瞥了眼传来脚步声的入口,以为是云守息来了,便划出结界,将楚异藏在帷幔之后笑道:“不知道师父又会如何觉得,是像呢,还是不像。” 铃萝看向入口,在来人推开移门后,看见的却是另一幅面孔。 背着剑的圣剑宗弟子目光沉冷地看着她。 铃萝不由愣住,帷幔里的楚异说:“忘记告诉你,是他告诉我你回天极了。” “这种事你应该见到我的时候就说出来!”铃萝恼恨地看回去。 瞧她气恼的样子,越良泽眼中光芒又暗淡两分,他朝铃萝走去:“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没有!”铃萝立马反驳,“我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但我不会想在这里见到你。” 因为她不想自己曾经被人当做玩物般囚禁的事被越良泽知道。 越良泽听后直接瞬影到铃萝身前,伸手欲要将她揽入怀里身后却又破空声而来,尖锐的剑啸之气,十足的杀招。 时机速度又准又快,越良泽就算被这剑意伤到,也要抓住铃萝,而铃萝为了不让他伤到,主动拉过他,两人却一起朝水池里摔去。 楚异被铃萝困在帷幔后出不去,听着这落水声抬手捏了捏眉心。 渡神的剑意,是师父来了。 越良泽扣着铃萝的腰把人紧抱怀中,避开剑意后掠身从水中出来。 他看见散落在地上的画卷,画中人的模样映入他眼底,越良泽抱着铃萝的手缩紧,缓慢地、目光幽冷地朝站在移门前的人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一半停电打雷我裂开了QAQ 明天再补字数!感谢在2020-07-13 22:40:45~2020-07-15 02:2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璐卡卡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太大 17瓶;.、āìè、炭炭是大可爱、鹿鹿鹿鹿鹿 10瓶;蜘蛛 2瓶;根号七十七、哇啦哇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铃萝埋首在越良泽怀里擦了擦脸上的水,这亲昵的举动被云守息看在眼里,手中握剑的杀意又增了一分。 越良泽解下外衣,给铃萝披上时迈步向前拦在她身前,断意受命散了两卷,他似乎不打算与云守息多费口舌,若是要拦人便直接开战。 倒是铃萝低头看着落在地上展开的画卷笑道:“师父,你来得正好,我刚想问你,这画上的女人与我长得是否相似?” 越良泽冷着脸说:“不像。” 铃萝眨眼看他,伸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示意别捣乱。 云守息因为自己的禁地被人闯入,自己的都所有物被他人揽在怀里触碰而心生杀意与不悦,他虽尽力保持了面上的淡然,可眼中早已阴沉一片。 “铃萝,你入魔是否我也不在乎,只要有我在,这世上就不会有人或修者伤到你。”云守息朝铃萝伸出手,“过来吧,你不应该站在他的身后。” 铃萝抬眼看向云守息,不为所动:“师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无生剑势外露,与渡神斗剑,双方都曾在上无涧待过,彼此是老熟人,如今却因为持剑的主人而彼此相向。 无生念叨着:“等会不要客气,我无敌的主人会把你往死里揍!” 渡神沉默。 岁雾也道:“等丹水真君知道这人做了什么,我怕你是要被砍成两截。” 渡神很无奈:“我什么都不知道。” 剑灵们刚交流完,持剑的人就动手了。 渡神与无生的剑意相撞横扫散去,掀起烈风,帷幔卷起贴着画架,而水池里的莲花因不可抵挡的剑气碎了满池。 越良泽拦在前方,不给云守息靠近铃萝的机会。 云守息冷声道:“滚。” 越良泽目露嫌恶,长剑相撞斩出星火爆裂,两人一开始就用了全力,所出皆是杀招,完全不给彼此留后路。 云守息不管这人圣剑宗弟子身份,越良泽也不管他天极掌门的地位,双方此时此刻只有对眼中人的厌恶与杀意。 溅起的水珠落在画卷上,沾水后显得深色的痕迹,却显得那画中之海越□□亮。 铃萝弯腰将画卷拾起再展开,伸手轻抚画中人面容,指尖从发尾绳结到长长的金色尾巴,她低声说:“师父,你仍旧打算让我变成这样吗?” “换灵脉与海妖结合,长出丑陋的尾巴,再用卷神锁将我关在这水池之下?” 云守息对战中朝她看去,神色略显惊讶,没想到铃萝竟是将他的计划全猜对的了。 被铃萝以结界关在帷幔后的楚异沉着脸朝外看着。 他私心是不想听见云守息肯定的回答。 越良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压迫剑势,正要回敬,却被后方岁雾斩出的剑诀拦住,铃萝提着剑走上前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我要自己解决。” 铃萝伸手拉了拉他衣袖低声说:“你先等等。” 越良泽瞥了她一眼,铃萝又道:“或者你闭上眼睛,别看别听。” 这要求就有些过分了。 越良泽目光沉沉地朝她看去,那眼神中无言的不满让铃萝瞬间妥协。 云守息冷冷地看着二人,铃萝将画卷展开面向他说:“你要我变得像她一样吗?师父。” “这就是你原来的模样。”云守息视线落在画卷上,有瞬间的温柔,“你本该是如此美丽的,早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注定如此。” 楚异心底像是沉了一块大石头,压着他喘不过气。 越良泽忍不住蹙眉,手中剑不自觉地朝云守息侧翻刀刃的那一面,似乎下一瞬就会朝他斩出万剑。 这两人都不想听见云守息吐露出任何有关爱慕铃萝的话语来。 “就因为我长了一张跟你想象相似的脸吗?”铃萝看似若无其事地面对云守息,曾经被关在水下的一幕幕却在她脑海中闪烁着。 云守息目光转回铃萝,微微笑着朝她伸出手,语气又是往常般温柔:“铃萝,你就是她,也将成为她,这是命中注定。” 越良泽忍无可忍,正要动手,铃萝却先他一步,岁雾剑光闪烁,带着魔息的神术剑意横扫全场,龙吟与剑鸣都只针对云守息一人。 云守息神色微沉,就算是他对上这剑意也要小心,更何况铃萝入魔,实力已深不可测。 他在对战中说:“铃萝,你因我所想而存在,我们本就是天生一对。” 这话更是激起了铃萝心中仇怨,就算重来一世,她的师父仍旧如此执迷不悟。 “云守息,你看清楚!”铃萝狠狠地斩去一剑,“我、不、是!” 云守息衣上咒纹全亮,挥舞的剑势与铃萝旗鼓相当,强强相撞迸发的灵力星火直冲天际,刀剑声声中,他依旧温柔地说着:“我知道你暂时接受不了,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在准备着。” “当你回到海中的时候,你就明白我这么多年是以何种心情等待着你,铃萝,我一直想等着合适的机会跟你说,我从未想过当你的师父,因为我——正疯狂的爱着你。” 剑啸声刺耳,神术剑意斩出的每一剑都让云守息以更多的灵力来应对,但他毫无惧意,看着铃萝的目光逐渐失去控制变得狂热。 压抑在心底太久太久的秘密,终于能在今日肆无忌惮地暴露给她知晓,这让云守息难以自制。 可铃萝一点都不想听,她只觉得恶心,这份狂热毁了她的师父,也曾毁了她。 她嫌恶道:“你的爱就是将我囚禁,让我变得面目全非吗?” 云守息却说:“我们一起去往深海,从今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份爱意绝对不允许旁人插足,我将带着你离开这个让你失望透顶的人间!那时只有我们在一起,我会让你忘记所有烦恼与痛苦!” “铃萝,过来!” 他再次朝铃萝伸出手。 铃萝却无动于衷,只斩去剑光。 云守息蹙眉,铃萝攻势越发得狠,杀气肆意,释放的庞大灵力正不知觉地压制着他。 “你是我师父,只会是我师父。”铃萝剑势下压,视线越过透明的剑身直视云守息的双眼,“我爱的人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只有我身后那位。” 越良泽原本沉郁的眸光在此时被点亮。 云守息却彻底疯狂,忽然之间迸发的剑势让风声也变得凄厉,绕过铃萝朝她后方的越良泽杀去。 越良泽抬剑以无生抵消,虽然想出手,却记着铃萝的话忍了。 倒是帷幔后的楚异喊道:“师父!放过你自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云守息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瞬影去往越良泽身边,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他死。 可铃萝却比他更快一步,红色的折扇全开呈半圆状,樱喜种灵这瞬间,花枝覆盖整个暗室,那飞舞的花潮还带着明显可辨的魔息。 铃萝神色傲慢,足尖踩着花枝在虚空高高在上地注视下方云守息:“师父,你可要认真些,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比武了。” “没关系,铃萝,偶尔的失误我可以容忍。”云守息却阴沉笑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我会先解决了他,再给我们足够的时间。” 楚异感受着周边灵力的暴动,这力量逐渐变得恐怖,搅动水池翻涌,引来山崩地裂,帷幔遮掩之下,他只见那两股力量互相碰撞纠缠,可一方越来越强势。 在不停歇的尖锐剑啸声中,他呐喊的声音变得渺小,几不可闻。 在烈火将那副被吹起至虚空的画卷燃烧时,云守息神色疯狂,他飞身过去时,火光后的铃萝以樱喜扇骨划过云守息双眼,血色与星火混杂飞溅。 楚异冲破铃萝的结界出来时,看见的是狼狈地被铃萝从虚空斩下落地的云守息,他从未见过温柔高雅的师父如此失控、疯狂。 他闭着双眼,两道血泪涓流,渡神被铃萝踩在脚下,云守息昂首,俊美无双的面庞狰狞着嘶吼小徒弟的名字。 铃萝手中樱喜已经破碎,坠落的扇面也被画卷燃烧的火焰席卷吞噬,拿在手中的只有最后一柄扇骨。 她在云守息的嘶吼中低笑着,俯身凑近时,瞥见冲上来的楚异,手中动作却没有停下。 楚异沉声道:“铃萝!” 他瞬影来到两人之间,却见血色飞洒,无数萤光自云守息体内飞出消散。 铃萝将断掉的扇骨扔在地上。 楚异拔剑,声色低哑:“饶他一命。” 铃萝目光晦暗。 前世那一击她划破了云守息的脖颈。 可刚才发现楚异冲上来时,她只是废了云守息的灵脉。 因为知道她的大师兄会做什么,会说什么。 前世楚异没拦她只是没来得及而已。 那时他自己都满身伤在静养。 蜃楼的动静早就引来各方尊者,以穆横天为首,还有一众天极弟子。 他们看见被楚异护在身后狼狈不堪,双目淌血的云守息皆是震惊不已。 “铃萝……”于休艰难地喊出名字,“师父?” “守息!”穆横天见云守息灵脉被废,震怒,反手拔剑就朝铃萝斩去,“你这孽畜!” 铃萝还未动,就见一只缠着半截铁链的手将这剑意抓着粉碎,以死雾门而来的男人呵笑道:“穆掌门怎么跟我打着打着就跑了,怕死吗?” 穆横天气得额角青筋隐现,眼里有着滔天怒意。 眼前这两只魔,一个杀了他家二掌门,一个废了他家三掌门的灵脉与双眼,还都是他天极弟子! 如此丑事传出去,绝对会被各大仙门嘲笑上下几百年! 穆横天震怒道:“你们两个孽畜,自甘堕落成为卑贱邪恶的魔,又杀害一手带大自己教授法术修行的恩师和亲生父亲,磨灭人性,当诛!” 身后跟来的长老与堂主们纷纷动手,铃萝冷哼声,不管清舜,也没管天极众人仇恨的目光,她只转身牵着越良泽的手,眨眼间已带着他瞬影离开蜃楼到青石坊外的万丈崖上。 穆横天等人与其剑意却紧追不舍,跟着她眨眼已到云雾缭绕的万丈崖上:“孽畜休想逃!你今日大闹我天极,伤我同门,我定要你有来无回!” 数十道威猛裹挟杀意的剑势和咒律朝铃萝攻去,她身边的人却反手一剑,黑色的剑意与煞气压过了崖上云雾,这一剑斩在修者与魔之间,将这悬而危的山崖斩成两半,斩出了一道难以跨越的距离。 铃萝有点惊讶,她并不想越良泽动手,带走越良泽在那些人眼中也只会是二十六魔绑走了圣剑宗弟子而已。 越良泽斩出这一剑,隔开了修者与魔的距离后,转身看回铃萝,朝她伸出手:“我不想再被你丢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5 02:26:18~2020-07-17 03:3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璐卡卡卡、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璐卡卡卡 83瓶;22231195 50瓶;酥辞 20瓶;阿初 16瓶;娇娇撒娇、じ戀雪ゃ、盛夏 10瓶;夏天的月光 3瓶;風早盐谷、33655505、クジア、KK 2瓶;筱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铃萝牵住他的手:“上次,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怕——” 越良泽打断她:“我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是喜欢你的。” 他说得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铃萝眼眶红了,却是笑着的,有什么东西填满心脏,让她觉得此刻这方天地美得让人几欲落泪。 她打开死雾门带着越良泽离开天极。 死雾门一开一合,铃萝带越良泽回到天照山。 山里有盛大月光,破败的竹屋前有些小水坑,小灵魔们聚在水坑边喝水,忽然瞧见回来的二人开心地围了上去。 铃萝让它们走开,刚要放开他的手却被越良泽紧紧抓住。 她回头看去,越良泽另一只手轻抚她面容,将脸上沾染的血迹抹去。 “你这些日子都在这?”他问。 铃萝嗯了声,“天照山很漂亮,你会喜欢这的。” 越良泽眼里倒映着她的模样:“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云守息的事?” 话说得有些闷。 他以前就觉得云守息跟铃萝站在一起很别扭,说不出的微妙,让他难以忽略。 可这人是铃萝的师父,所以他半个字都不会说。 哪怕拦信是云守息做的,也只当是他不愿与圣剑宗有所来往交集。 铃萝老实答道:“一开始。” 越良泽沉默。 他回想云守息的变态之举,眸光暗沉着问:“教你亲吻的人是谁?” 自从与铃萝说开后,这些事他都不想去记得或是猜测,反正铃萝现在喜欢的人是他,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己。 就算真是云守息,越良泽也只会觉得这男人卑鄙无耻,并立马提剑回天极把人杀了。 而铃萝本以为越良泽会生气,没想到他却是在吃醋。 于是那乖巧老实的模样散去,玩眼笑得促狭。 “这可真是不好说。”铃萝故作深思道,“你现在是在吃醋吗?” 越良泽冰凉的手指停在她唇角:“是。” 铃萝止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将那颗飞霆珠拿出来递给他:“那你亲自看看是谁,本来拿它走的时候就想着要给你,反正它也复活不了那些已死之人,但能做到让你知晓是谁教我的,也不算是完全没用。” 越良泽听着心里有点闷。 你不说,还非要我亲自看,还有这态度,真以为我刀枪不入不会痛? 他又气又委屈,低垂着眉眼闷着不说话,握着飞霆珠的力道却像是要把它捏碎。 铃萝观察他表情,知道把人惹毛了,又顺毛道:“我发誓,我最爱的人绝对是你,一直是你,只会是你。” 越良泽听得胸口发烫,伸手把人捞进怀里低头吻去,声色沙哑着:“不看了。” 铃萝:“……” 那怎么行!你必须给我看! 铃萝抓着他衣肩说:“我可不会让人随便碰我,只要我不愿意,谁都不行,你不看会后悔的。” 越良泽被她说服,又或是铃萝刚才的表白让他有了底气,默默将神魂送入飞霆珠中。 铃萝扶着他在屋檐坐下,将天道给的苦业花以灵力渡出转入飞霆珠中,珠中通往黄泉幽冥的小船轻轻晃动,载着一缕幽魂在黄泉徘徊。 越良泽被小船送往水边,看见沿途盛放的花地,那满地的花是五彩绚丽的,有着他生平的点点滴滴。 上辈子的、这辈子的一一重叠。 与父亲辗转人间各地,到被披着人皮的魔带去天极,他的世界因此变得扭曲,万魔的咒骂与憎恨和女人的脸重叠模糊。 名叫母亲的女人总是会看着他笑,温柔地轻抚他的发顶,盯着他一口一口吃下自己给予的食物。 越良泽神色平静地面对这些幼年时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痛苦回忆。 那只魔死前试图拉上这个孩子,却被一股力量阻拦,那力量温柔,强大,且悲伤,封印了越良泽体内的魔息,也让他的灵脉力量变得微弱。 魔死了,二掌门因弟子一事闭关,三掌门外出不知此事,穆横天看着他,高高在上的审视目光,夹杂着厌恶。 穆横天看在他娘亲的面子上并未下杀手,把人流放在外门,不闻不问,任由其自生自灭。 这世上最爱他的两个人都死了,在天极的日子他不知所措,但时间久了就慢慢习惯,越良泽不知所云的活着。 被人欺负或无视他都不在意。 他一天天的算着,还要活多久才能再见到爹娘。 所有的转折都在天极。 与父亲分开,遇见铃萝。 前世他只是默默看着铃萝,从她的修行中感受到试图追寻的力量。 今生是铃萝找到了他。 他们因此有了不一样的结局。 在铃萝外出历练的时候,越良泽因为逐渐控制不住魔息而被穆横天赶下山去,他绝不允许有人发现天极收留了一个被魔更加让人厌恶的怪物。 压制的力量消失后他被魔息吞噬,被认为是只灵魔, 他在东岛城里躲躲藏藏。 不同于前世,这辈子他抱着某种明确目的,只为了等铃萝回来再见她一面,也想要好好告别,但又因为身上的魔息不敢接近,难以启齿。 他说不想害人是真的。 人很可怕也是真的。 也许铃萝是无意的,又或是抱着调笑戏弄的心态说出要他坚持、相信他能做到这番话,可对于当时的越良泽来说,这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是世间最强的咒律,将他牢牢困住,让他有努力、坚持的目标。 他刚出城没多久,就被怪慈仙首带走。 入圣剑宗,学会掌控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将体内不受控制的魔息收服消除。 少年鼓起勇气,给还在天极的少女写了一封信,表达谢意,也寄了不少感谢的东西。 却没收到一封回信。 于是多年后在西海太初相遇时,他不敢打扰或是主动接近铃萝。 越良泽看着他的前世,目光一直追随着铃萝,永远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在前方耀眼地引导自己。 看着她从守护人间到雪河入魔。 看她拿岁雾与自己一战。 听她冷嘲热讽。 可每一幕都只让他觉得心疼。 雪河一战后,铃萝独自一人离去。 越良泽望着她走进死雾门的背影,心里某一角咻然崩溃坍塌。 无生自那一战被他放下,因为无生会影响铃萝还不稳定的魔性。 他回山门罚跪反思,是选魔,还是选人间。 师尊说:“这是一个不能后悔的抉择,你需要用心且慎重地决定。” 越良泽选了铃萝。 师尊并不想他做出如此选择,于是要大师哥守山门。 但他也知道,大徒弟受不了小徒弟示弱。 即使用尽全力也赢不了大师哥的越良泽,还是被大师哥放走了。 他出圣剑宗,去往南江城。 即使数次被铃萝丢下,也依旧跟着她,一直到天照山。 铃萝逐渐不与那些魔尊来往,在天照山潜心修炼,也不管三界相争,可心中那股毁灭的念头却越来越重,到最后再无回转余地。 越良泽知道来不及了。 事到如今,那份心意就算告知铃萝也没用,或许还会被她嘲讽几句。 可能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有得话应该早些说。 他与四方禁兽一战,耗尽所有力量,在烈烈黑焰中走到尽头。 神识散于天地时,越良泽想,希望她下一世不再这么苦,有父母亲朋宠爱着长大,一辈子无病无痛,无灾无难。 他的愿望还未实现。 越良泽醒来时,身边的铃萝正将爬到他肩膀和头上的几只小灵魔拎下来,猝不及防对上男人睁开的眼时微怔。 这双眼看她的眼神熟悉又久违。 铃萝笑着伸手在他眼前轻晃,眯着眼道:“还吃醋吗?丹水真君。” 越良泽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入怀里紧紧抱着,此刻她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铃萝在他怀里笑:“教我的人没教好是不是?” 越良泽从喉咙里应了声,不舍放开她,低头缠绵温柔地亲吻,就这样待了许久,黎明在即,两人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 铃萝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全感,她抓着越良泽衣袖,又转而握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看向院中杂草与水坑道:“我让慕须京照看的花都发芽了,还有的结了花苞,等天亮我就去把它们接回来。” “你给我的庭院屋舍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个破竹屋。” 越良泽说:“重新建。” 铃萝扬首看他:“你以前怎么那么喜欢建房子?” 越良泽轻歪了下头:“你说要建离宫,还说离宫有很多漂亮的庭院和花树。” 啊,她完全没印象。 铃萝那时候真的没太把越良泽放心上,有所在意,这份在意却被她压着。 “这是你的山,又是我搭的庭院,也算有一个归处,你偶尔去外面许久不回,若是我把天照山的院子搭建的漂亮些,更讨你喜欢些,你也许会心生惦记,多远也会想回来。” 越良泽轻声说着,末了弯着唇角无声一笑。 换做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将这些事明明白白的说给铃萝听。 怕她说幼稚,怕她不屑一顾,怕她正眼也不瞧一下。 虽然很少,但铃萝偶尔的嘲讽还真能把他伤到,每次他听闷后没多久,铃萝就会觉得不对劲,隐约察觉到怎么回事后会笨拙又无措地试图逗他开心让他消气。 铃萝是真的不会哄人。 越良泽只要看着她主动朝自己走来就已经满足了。 别的都是锦上添花。 “这辈子也不比以前容易,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魔。”铃萝看着暗淡下去的夜色,顺着他倒下躺在他膝上,声音很轻,“做个好人很难。” 做了坏事的就是坏人。 做了好事的人又做了坏事也是坏人。 好人应该是怎么样的? 一件坏事也不能做。 也不能与做了坏事的人在一起。 越良泽轻抚着她的发,也同她一起看着逐渐明朗的天色。 “铃萝,不要活在任何人的阴影与评价中,他们不能代替你承受痛苦,也永远无法与你感同身受。” 上辈子的铃萝后来大开杀戒,招致许多仇恨,要杀她报仇或是除害的修者数不胜数。 铃萝来者不拒。 她无所谓谁要杀她,只要这些人能做到。 越良泽说:“我从不觉得你错了,别的人却认为你一开始就错了,这些言论,都只是不同人眼中自己认定的,可你只存在你自己眼中。” 铃萝被他说得好受些,笑着问:“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总是看上去一副无所谓、谁都不想搭理的样子吗?” 越良泽点头。 “如果非要在意旁人,就只在意你在乎的人如何看你就好。”他低头看铃萝,“比如我,你绝对不会在我眼中看见任何你不想看见的,别的人如何想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看我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7 03:36:19~2020-07-18 22:1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yua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丿妖丶狐、人间有味是清欢、见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在你们总部有人 46瓶;颗粒蓝、宜恩 20瓶;小苏苏的小小苏 17瓶;皕兢 12瓶;饮一杯无、掀起你的头盖骨 10瓶;清浅 9瓶;我在外漂泊 8瓶;今天也是一个柠檬精 5瓶;阿利亚 4瓶;弱弱、筱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铃萝没告诉越良泽,她在意的从来不是旁人的眼光与看法,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乎的那些人。 不知真相前的师父,她的师兄,天极的同门,曾救过的人间——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在乎的太多了才会这样,于是一下把所有都抛弃了。 铃萝靠在他腿上久违地睡了个好觉,梦里不再有那些遗憾与仇恨,只有安静与温暖包裹着她。 等她醒来时,看见小灵魔们扛着木材在空地上来来回回,男人卷着衣袖,长发高束,额头有薄汗,将图纸递给身边的器灵们,又转身将折来的花枝摆放在已经做好的花架上。 铃萝揉了揉眼,在屋檐下坐起身,曲着双腿眨眼看着,身旁两把剑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岁雾说:“你当时哭得真像个人。” 无生:“……断意你别拦着我!老子先宰了它!” 断意:“我没拦呀。” 无生:“你怎么不拦着我!” 铃萝起身朝越良泽走去,问他:“你把花取回来了?” 越良泽嗯声,看了她一眼,将一盆盆花摆好:“这几天先把主屋搭好,去拿花的时候顺便还讨了些菜,你想吃什么?” 铃萝弯腰轻嗅花草:“你做什么吃什么。” 越良泽说了声好。 他这几天沉迷在天照山搭房子,有缺的食材或是工具就去山外围的便宜徒弟家拿。 慕须京觉得他这些天变得忙碌起来。 一方面要应付越良泽的便宜儿子和铃萝的暴躁师兄询问情况,一方面要满足两人去找各种工具,又要被因为丹水真君沉迷搭房子没时间陪她玩的铃萝盯着练咒律。 慕须京的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就连坐下来跟毛丝鼠无言相对享受片刻安宁时,也会被从天而降的一只小白狐呼来毛茸茸的一爪子问他:“快半年了天干地支二十四象咒文都背不完你还玩什么呢!” 毛丝鼠果断抛弃了他的主人飞溜回屋躲在阿爷身后瑟瑟发抖。 慕须京想,修界不是正在追杀她吗?怎么还不来?赶紧来!反正他也不信有人打得过铃萝。 可当真的来人时,他却第一个告诉铃萝,就怕她真的被仙门围攻伤了死了。 然而赶来的仙门众人也只能在外山边缘徘徊,进不去里边,不知从何处听见风声的众魔也来了此处,嘲讽着修界接连出了两个二十六魔。 双方因此打得不可开交。 铃萝收到传信灵鸟看完后漫不经心地将其捏碎。 越良泽路过问她:“有什么事吗?” “没事。”铃萝眯着眼笑,“我出去看看,你专心搭房子就好。” 越良泽应声。 铃萝走了没两步又回头喊他:“你最近是不是太入迷了?” “没有。”越良泽头也不回地说,“晚上陪你玩,何况之前在魔巢说出去陪我玩的人当时走的倒是挺干脆。” 铃萝:“……” 她哼了声不敢继续说了。 越良泽眼角余光瞥见她离去的身影,面上掠过笑意。 天照山外来的人不少,十二大仙门中,以东岛天极和南山雪河的人最多,剩下的是逍遥宗和三山的人。 北庭月宫新任宫主拒绝了其它仙门一起去天照山除魔的邀请,表示只想专心重建月宫。 西海太初掌教仍旧在惦记镇仙玉,又表示分出许多人手去镇压其它魔,但表示了对风掌门的死表示惋惜,愤怒,以及入魔的铃萝强烈谴责。 再加上那日越良泽在天极一剑斩开万丈崖护着铃萝的事许多人都看见,仙门们为此也纷纷要圣剑宗给一个交代。 白藏对此笑道:“师尊正在考虑,不过多日自会处理,若有不服者,亲自去将我这叛逆的师弟抓回即可,圣剑宗感激不尽。” 此次围攻天照山除魔,是以东岛天极掌门穆横天为首。 铃萝一点也不意外,她来时看见了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孔,却不见她两位师兄与同门好友,也没瞧见南山雪河那位少主。 为了防止慕须京那小屋被波及,铃萝特地选了老远的地方与这些修者一战。 拥有人间深渊灵脉,能感知这天地间的所有灵力,当她想要时,只需要招一招手,便能拥有旁人一辈子也无法获得的深厚灵力,且取之不竭。 因此就算是十个穆横天也挡不住她的神术剑意。 天照山一战,灵息暴动,守在山前的女人斩出漂亮的剑式,却掀起狂风骤雨,换来雷鸣闪烁,山崩地裂,谁也无法承受这股霸道且强势的力量。 此战让穆横天重伤,不得已退走。 铃萝展现的力量过于强大,让人们惧怕也羡慕。 如今修界要担心的不止是新出现的两个二十六魔,还有再次爆发的万魔侵害人间作乱,等他们退走后,铃萝扬手欲要设下结界,又想到那个咒律半吊子的徒弟作罢,打完架后去教育慕须京: “快点学,学不会别出去了,免得我想设个结界都怕你不会走在山里被困到死。” 慕须京默默放开手里的毛丝鼠,打开灵鸟跟里面的咒律较劲。 铃萝慢悠悠地回深山处,越良泽做好了晚膳等她,旁边只有器灵和小灵魔们在继续搭房子。 越良泽上下打量了会铃萝,确定她没受伤后才道:“徐慎说这次风天耀也来了,但他半路又离开。” “为什么?”铃萝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夹着菜,“他怕了?” 说完冷哼声,嫌弃道:“就他那半吊子神术剑意杀到我这来也是在其他人面前丢脸。” “他以前……”越良泽说到一半又顿住,瞧着铃萝低头安静吃饭的模样把后话都吞回去。 铃萝听着没了声音,纳闷地抬头看回去:“怎么不说了?” 越良泽摇头,落座陪她一起吃。 他想起风天耀以前追在铃萝身后,三句话不离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对铃萝的崇拜,那大少爷跟着铃萝也确实有所改变。 铃萝入魔后,风天耀休养好也找她大闹过一场。 那时他已掌握全部神术剑意,却还是被铃萝死死压制着,这辈子都看不到能赢过她的希望。 风天耀被铃萝打倒在地,浑身是伤,从一开始的大声质问崩溃到后来的绝望,又哭又笑地道:“是你赢了,你动手啊,杀了我啊!” 铃萝漠然地看了他许久,嗤笑声,收剑道:“你真应该像你父亲一样才好。” 像他一样虚伪,自私,卑鄙,还要像他一样胆小,懦弱,残忍。 可风天耀与风云鸿完全不一样。 他的父亲嫉妒自己天赋超绝的阿姐,活在姐姐的阴影下扭曲自我,痛恨不甘的同时也做出丧尽天良的事。 可风天耀不嫉妒,虽心有不甘,却堂堂正正。他不会嫉恨阿姐,反而很喜欢,喜欢追逐着她的力量。 铃萝没有杀风天耀,活着才会让他痛苦,在他仍能呼吸的日夜里反反复复回忆残酷的经历,带来的绝望和痛苦不停歇地摧残着他。 自生自灭吧。 风天耀望着铃萝收剑离去的身影捂住眼,哽咽地说着对不起。 晚膳后铃萝在水池边做围栏,越良泽收拾好厨房出来说:“这庭院和主卧已经做好了,剩下的也能交给器灵们,我明日得回宗门一趟。” 咔哒一声,铃萝把手中竹片捏断,回头眯着眼看他。 越良泽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师尊已经给了我够多的时间,再拖下去,二师哥他们就该来这亲自带我回去了。” 铃萝低哼着:“你师哥们也打不过我。” 越良泽低头看她:“来比剑术吗?” 铃萝扬首看回去,见他话里略带笑意地说:“在天极那会,你拿着根棠花枝指导我剑术的样子可威风。” 铃萝:“……” “比就比!”铃萝炸毛道,“别以为我喜欢你就会让着你,我现在也能拿着根棠花枝退你四五六七招!” 越良泽单手握住剑柄:“来。” 铃萝:“现在哪有棠花?等明年春天。” 越良泽:“换梅花枝也行。” 铃萝哼道:“不要!我就要棠花枝!” 越良泽眼里笑意越发明显,将蹲在地上的铃萝捞入怀中紧紧抱着。 “不会太久的。”他低声说,“只要你不再丢下我,我总会回你身边的。” 铃萝闷在他怀里不说话。 她知道越良泽必须回去。 越良泽不介意为她与修界为敌,却不想连累师门。 “这次就别出去跟那些魔玩了,之前很多事不是你做的,却有人把罪名推给你,二师哥在查这事,但后来因万魔残害人间死伤惨重,人们怨气难以化解,又有人推波助澜,才非要上天照山杀你。”越良泽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低头看铃萝,“他们或许不知道四方禁兽的黑火能焚烧整个天地,只想着除魔,可若是四方禁兽失控,所有人都会死。” 铃萝闷声道:“那人比我还疯,我只要天道死,他是要天地间所有人都死。” 越良泽说:“也许不是所有人,而是修者。” “我不会丢下你的。”铃萝从他怀里抬头,“这个人我会找,他这辈子休想再把四方禁兽召唤出来。” 无生嚎道:“让他放!老子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输!” 岁雾:“你又打不过,到时候丹水真君再死一次那我家阿萝怎么办!” 断意:“别理它别理它!不会的不会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屏蔽了自己的剑灵。 越良泽天亮时走的,回圣剑宗时大雨,他与师尊谈完话,再次跪在山门前,心情却不再是当年那般沉重复杂,反而是平静的。 铃萝在天照山监督他留下来的器灵干活,看着小灵魔们扛着木材跑来跑去递给器灵,夜里下了雪,器灵们在夜里一边扫雪一边搭房子,颇有些可怜。 她在屋檐下看了会,小声道:“再等等你们主人就回来帮忙了。” 慕须京终于学会了天干的所有咒纹,带着火凤临招摇进了深山里,等着铃萝夸一夸他,却见她一个人神色郁郁地站在院里吃着野果看着器灵,瞥见他时开口就问地支的咒律。 答不上来的慕须京:“……” 他收起自己的火凤临走了。 铃萝在天照山等了越良泽六天。 她知道越良泽一定会回来的,但在第七日时,她告诉自己,再看不见人就直接去圣剑宗抢回来。 大雪纷纷,白日天色也是一片阴沉。 铃萝倚在庭院栏边,双手结印练习咒律,从她指尖飞出的灵鸟点亮昏暗的天,为从山道走来的男人照明。 回来的圣剑宗弟子一如当年,浑身是伤的提着剑,漫步朝她走来。 铃萝眨着眼,在他走近时忽而笑道:“丹水真君,你受重伤,还敢来我地界?” 越良泽眼里掠过笑意,伸手苟住她脖子低头吻去:“来陪你练美人尖。” 器灵们还在外面敲敲打打,主人们却已进屋里暂避风雪。 第116章 铃萝这辈子入魔后在天照山老老实实地陪越良泽玩,自东岛天极离开后,不管是修者还是魔,都是他们主动来挑衅找事。 一次二十六魔对她发出邀请:“你的母族当年被人间帝王所杀害,如今他仍在位,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 铃萝抬了抬眼皮看他:“没我允许就用死雾门进我的地盘,你猜我想不想让你灵识散在这?” 于是两人交手,这二十六魔真的就被她斩灭剑下。 铃萝虽然没出山,却总是被传她在外面惹出腥风血雨。 宋圆圆他们听见有人甩锅铃萝后,都不服气地上去理论,年轻一辈之间吵得不可开交,渐渐分为两派:认为铃萝没错的和认为铃萝有错的。 圣剑宗弟子越良泽叛魔一事被昭告天下,引来众人热议,纷纷感叹惋惜一代真君为何如此想不开,也有幸灾乐祸圣剑宗终于出了个祸害丑角。 铃萝悄悄去人间听了会,听得火冒三丈,当场把人酒楼给掀了,又跟几家侮辱越良泽的仙门弟子打了起来,最后被赶来的越良泽瞬影拉着手从人群离去。 越良泽让大狸猫赔了酒楼的钱,哄着气呼呼的铃萝回山。 “不用在意他们说的那些。”越良泽道。 铃萝吃着糖葫芦瞪他:“他们这么说你,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一天天的就知道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信完还添油加醋地往外传,就该把他们舌头都割下来泡你的辣椒坛里!” 越良泽听得摇头笑:“放坛里那我调的辣酱还怎么吃?” 铃萝嘀咕:“我又不吃辣,给慕须京吃去。” 越良泽:“他也不吃泡了人舌的辣酱。” “他吃,只要是你给的他就吃,反正他又不知道里面泡了人舌。”铃萝哼声说着,“他想要我还不给呢。” 越良泽朝慕须京居住的方向看去,今生他没早早死去,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也算好事一件。 已到冬末初春的时候,山道两旁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铃萝踩着石阶往上走,隐约可见树影重重后的亭台楼阁。 传信灵鸟自上空飞落在她肩上,铃萝咬着一颗红红的山楂果在嘴里,招手让传信灵鸟飞去越良泽那。 越良泽看着上面的消息说:“甘王府因刺杀太子一事遭降罪,满门抄斩,姜俊因此事入魔,又多了一个二十六魔。” 皇子夺位之争,甘王府站错了队,也行错了事才遭如此下场。 “这事啊,记得当初他被带回月宫时,那小世子还千里迢迢跑来月宫要把他带回去。”铃萝低头看台阶,蹦蹦跳跳地上去,“月宫大乱后,他好像选择了留在月宫没走,话说回来这人间的帝王还真是喜欢满门抄斩和诛九族,先是南平王,又是甘王府。” 人界与修界共处一地,纷争难免。 如果当年她的母族没有以咒律咒杀帝王妃子与将军,就不会被追杀灭门,她阿娘说不定也不会嫁给风云鸿。 越良泽道:“姜家人入魔,北庭月宫应该会更忙了。” “他在位好几十年,算得上长寿,要不让他退位了吧。”铃萝若有所思着,“反正人界深渊灵脉在我这,皇宫的神护之气也拦不住我。杀一个人间帝王会比杀修界尊者更难吗?” 越良泽:“更难。” 铃萝回首看他,越良泽静静地看回去。 虽没说话,意思却很明显,他会拦着。 铃萝哼了声:“我就说说而已,人间事关我一只魔什么事。” 越良泽追上她,一步来到她身旁,将手中之物递过去, 是一把漂亮的金色女扇,小巧精致,扇柄坠着点点流萤。 越良泽说:“你用扇的时候很漂亮。” 铃萝接过去,唰地展开,如樱喜一般的上百枚扇骨,打开呈半圆形,却比樱喜还要轻, 她眉眼弯弯,一看就很喜欢:“你什么时候做的?” “离开宗门的时候,带走了些材料。”越良泽说,“师尊应允的。” 铃萝还没来得及多问几句,就发现有人闯山,气势凶猛,一路杀到深山内围的山道下来。 越良泽转身看去,隔着老远看见了南山雪河的少主。 不过短短数月,他却仿佛历经数年,从以前的骄纵狂傲变得颓废阴沉。 铃萝咬着最后一颗山楂果:“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一边往下走去一边说:“不管那咒律半吊子的家伙,我真的要设结界了,免得什么人都敢往这里跑。” 越良泽站在原地没动,安静地注视着她拔剑迎战。 风天耀上次来了又走,是因为回去专心修炼神术剑意,如今他扛着那些打击掌握了全部剑意,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铃萝。 铃萝朝风天耀走去说:“我可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你。” 风天耀咬牙,率先斩出一剑。 铃萝眉眼嘲讽,轻而易举地接住他的神术剑意,龙吟声在山间咆哮,惊着飞鸟离群,走兽呜咽。 慕须京感受着深山里传来的灵力暴动,从地上起身遥望,心想又是哪个倒霉蛋去挑衅铃萝了。 与当年一样,风天耀学成后来找她一战,却被铃萝强势压制,粉碎他剑上的神龙之息,将他从虚空击落,看着他砸进深雪中苟延残喘。 风天耀双手紧握成拳,骨节上有擦伤,淌着血,又被雪冻得青紫一片。 “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他冲铃萝低吼着,“是,我输了,我一辈子都赢不过你,你的神术剑意才是最厉害的!那你倒是动手啊,杀了我啊!你不是讨厌我吗?动手啊!” “吵死了。”铃萝一指剑诀飞斩去,“我跟你父亲之间的恩怨,你冲我嚷嚷什么?” “风家的少主、当今雪河的新掌门在我天照山要死要活的,说出去修界又得给我扣一顶高帽子,我警告你,想死就滚远点。” 她冷漠地说完这话转身离去,任由那少年在雪地里陷入崩溃,抬手捂着眼呜咽,破碎的声音里传来几声对不起被藏进寒风中,散落在深山。 越良泽伸手摸了摸铃萝的头,又为她拭去眼睫上沾染的细雪。 铃萝却垂首看着手中折扇道:“我刚才忽然想起来了,樱喜是他托西海太初的詹琼大师建造,这位詹琼大师,也是与他交心的那位尊者。” “詹琼大师有一徒弟,叫詹容,你应该记得吧?” 越良泽点头,“记得。” “詹容与我三位师兄关系都挺不错,但平时多是看他和大师兄和子修师兄走动。”铃萝轻抚手中扇骨,声音越说越低,“炼器尊者唯一的徒弟,却是太初最低等的弟子,又跟着堂主参与打点门中大小事务,真是奇怪。” 越良泽问:“你觉得詹容与你哪位师兄关系最好?” 铃萝想也没想地答:“大师兄。” 越良泽却摇头,“前世各大仙门盛事或合作时,我不止一次见过他跟你二师兄在一起,尤其是当年在雪河魔巢,我看见他俩特意避开了其他人一起进去,每一次都在避人耳目,周边设有结界。” 若是寻常谈话,大可不必谨慎。 二师兄。 铃萝眨了眨眼。 这是她始终不愿意去怀疑的人,因为于休身上有着跟陈师兄一样干净温暖的气息。 但铃萝也想起来了。 她重生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琴鸢,第二个人是于休。 铃萝不笨,重来一世所有信息脉络无比清楚,想要猜出天道说的人是谁并不难。 于休向来常伴云守息左右,替他处理天极上下事务,云守息有什么动静,他最是清楚的。 谁也不知道在楚异外出历练,还未有师妹时,于休跟在云守息身边的日子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可就算二师兄知道云守息的执念妄想又如何,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现在想来,铃萝只觉得自己对这位二师兄的了解很少,连他从何而来,如何成为了云守息的徒弟也不知道。 只能去问云守息。 云守息自那夜后就疯了,被废灵脉,又瞎双眼,如今每日在蜃楼上拿着笔作画,画上几笔又痴痴地笑,偶尔缓缓喊出铃萝的名字,温温柔柔得像是恢复了理智,很快却又是哭笑又是阴冷癫狂。 楚异刚从悬桥下来,就见他的师父神色冰冷地将笔摔在他脚下,问他师妹在哪,又问他画呢? 沉默不语晾着他片刻后,云守息又自己痴痴地笑起来,摸瞎拿起新的笔在空白的纸上画出凌乱的线条。 楚异目光复杂地朝云守息看去,他最敬爱、崇拜如谪仙的师父,如今却变成这幅痴傻模样,这无疑是让云守息比死还难受。 可那日他绝对没法眼睁睁看着铃萝当着他的面杀死云守息,楚异也清楚,如果他出手与铃萝一战,又会让铃萝难过。 偏偏这两人他谁都难以舍弃。 慢楚异一步走来的于休弯腰将地上的画笔捡起,沉默不语地送回云守息手边。 两个徒弟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 “暗室里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里面有很多不能让外人知晓的东西,那证明了师父是真的想将铃萝变个模样。”于休轻声说着。 楚异哑声说:“我可不想她变成那样。” 于休苦笑道:“我也不想,师父如今这副模样都是被那执念所害,如今外界却将铃萝批判成杀害恩师的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可她就连杀风云鸿也有着足够的理由,师兄,世人都在说是她的不对,难道铃萝做错了吗?” 在杀风云鸿一事上,楚异从没觉得铃萝有什么问题,再看云守息,就算这是从小教导他修行,几乎算是给予他一切的师父,楚异也不得不说一句:“她没做错。” 这一切的源头不在她,需要反思的也不是她。 于休听着这话,抿着的唇角微弯,转瞬即逝。 第117章 传信灵鸟飞上蜃楼落在两人肩上,楚异看完消息后蹙眉,听于休说:“万魔危害太大,修界尊者也接连出事,如果不加以阻止,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众魔已在人间杀红了眼。 楚异冷笑道:“她老老实实待在天照山没出来捣乱,怎么这笔账还算到她头上去了?” 于休轻声叹息:“只要是魔就有错,师兄,如今十二大仙门都同意要召唤四方禁兽,我们也拦不住。” 楚异:“你在这看着他,我去跟掌门谈谈。” “师兄。”于休拦住他,“还是我去吧,你除魔受了伤,先在蜃楼休养。” 于休擅长交际,平时门中事务都是他在打理,也颇得穆横天看重,楚异一想的确是他去谈更有用,便点头。 如今滞留在天极的弟子多是还没入世的,有能力的都被吩咐出山除魔去了。 穆横天上次闯天照山被铃萝重伤,退回天极休养中。 于休刚出蜃楼大门,就看见等在外边,提着两坛棠花酒的子修。 子修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笑容灿烂。 “看住他就行。”于休说。 “放心,没灵脉的废物召唤不了四方禁兽,但看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子修嬉皮笑脸着,“再说他最喜欢跟我玩,就是现在要哄着他喝几杯棠花酒有点难。” 于休颔首,向来温和的面容却略显阴沉:“我让詹容选个目标,可没让他选铃萝。” 子修却笑道:“别生气别生气,这只能说咱们的师妹够强够厉害,把那些什么魔尊魔王的都比下去了,你看看现在提她名字大家都恨不得杀之后快,传她在天照山修炼灭世,旁人不知真假就信,还能顺利召唤四方禁兽,这不得感谢师妹?” 于休瞥他一眼。 子修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着:“等到时候四方禁兽把该杀的都杀了,只留下你的师兄和师妹,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也别总板着个脸,笑一笑呗。” “我去见掌门,你按计划行事。”于休迈步离去。 子修摸了摸鼻子,哼道:“就知道假笑,没意思。” 他哼着歌进了蜃楼,过悬桥上高台找到守在云守息身旁的楚异,笑着朝他晃了晃手中酒坛。 楚异收起手中玉听,抬首朝他看去。 他刚收到越良泽发来的消息,要他注意三个人,其中就有他眼前这位。 “三掌门变成这样,还真是想不到。”子修在旁边坐下,把酒坛开封后递给楚异,“掌门他们要召唤四方禁兽去打天照山,你怎么想?” 楚异捧着酒坛说:“觉得有些奇怪,她什么都没做,背的锅却不少。” 子修一手搭着他肩膀,以为楚异察觉了什么,正要发问,却又听他说:“多半是她当年让我背锅的报应。” 子修:“……” 他笑得肩膀耸动,眼泪都要出来了。 “以前的日子可真好啊,能御剑,能随便使用咒律,能学很多东西,金鸾池宴那会,我都想拿剑跟铃萝比一比。”子修嘿嘿笑道,“我当年的剑术也不差是吧?” 楚异看他:“后悔了?” “后悔啊。”子修点着头,喝着酒。 楚异有点惊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 他还是第一次听子修说后悔。 当年他的剑术一绝,入世挑战三山的剑修尊者,破了它们的秘传剑术,因而与三山交恶,后来人间一个大洲遇难,魔界开了入口妄想大军侵入人间。 子修守在入口力战,距离最近的三山却无一支援,还是最后天极的人赶到替换,入口虽然守住了,人却废了。 为这事天极跟三山闹过一阵,三山后来迫于压力给子修赔罪,让楚异给骂回去。 人都废了这会赶来赔罪有意思? 假惺惺。 “年少无知,就知道逞英雄,等失去灵力修为再也拿不起剑后,才觉得后悔。”子修咧嘴笑骂,“我费心费力的,怎么就救了那么些个玩意,不管是凡人还是修者,一个个的都又蠢又坏。” “聪明又善良的人太少,跟他们一对比起来——”子修哼声说着,“还不如不救。” 楚异当他心有不平,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陪他喝着酒。换做是自己,也没法肯定的说没有遗憾,或一瞬也不后悔。 子修睁只眼闭只眼看他,开始心机大吐苦水,让楚异陪自己一口接着一口的喝完整坛棠花酒。 酒水见底后,子修问他:“还喝吗?” 楚异:“喝。” 子修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确定?” 楚异嗯声,冷冷地看他:“但这次你可别在酒里放药了。” 子修:“……” 他夸张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异没说。 铃萝让越良泽给他发的传信里还有一句:别喝子修师兄的酒。 “你想干什么?”楚异站起身,抓着酒坛居高临下地看他,眼底深处却有一点复杂和恼怒。 子修无辜地举着手跟着起来:“你别激动嘛,我干什么,我就看你最近太累又受了伤想让你睡得好一点。” “真的!” 作画的云守息忽然又将笔摔过来:“吵死了,闭嘴。” 两人同时顿住,安静片刻后,又见云守息自个笑起来,重新拿起笔画着凌乱的线条。 子修摸了摸鼻子:“三掌门这,到底疯没疯?” 楚异朝他走去:“你别转移话题,到底想干什么?” “停!”子修喊了声,楚异就真的停下,他皱着眉头,脸色略显难看。 他并不想停下,但身体却被什么东西禁锢着。 “以防万一你不喝,气味上也做了手脚,剑修做不成,咒律用不了,药典总要精通一些的。”子修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在这陪我喝一宿,等天亮后咱们再出去。” 楚异冷脸道:“费子修。” 连名带姓。 子修依旧是平时那副嬉皮笑脸,拦着他的肩膀说:“别生气嘛,我保证就这一次。” 他似变戏法般从身后又拿出两坛棠花酒来放桌上,笑着给云守息倒了杯:“三掌门一起喝呗。” 铃萝提醒完楚异就看见身着天极门服的琴鸢从风天耀身旁走过,朝山道上方的她跟越良泽走来。 这熟悉的眼神让她握住了腰间剑柄,岁雾嚎道:“来啊!再打啊!谁怕谁!” 天道:“我不是来打架的。” 岁雾:“你可说话算话!” 无生:“别怂!打起来!让我来!” 越良泽向前一步拦在铃萝身前,听天道说:“我们上次谈过,如今你做出了许多不同的选择,肯定不愿让四方禁兽再次踏足这里。” 铃萝一手搭在越良泽肩上,神色莫测地看回天道:“如果真是我二师兄,你觉得我会去阻止吗?” 天道指越良泽:“那你愿意让他再死一次吗?他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天地两界都被毁掉。” 铃萝目光微冷,天道提这事她就特别不爽:“你怎么不自己去阻止?” “我说过,我不会干涉任何人的选择,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我只维持秩序与平衡。”天道说,“没人能驾驭四方禁兽,也无法约束它们的力量,到时候只会把一切都毁掉,铃萝,如果你再不去,事情还会和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铃萝蹙眉问:“我二师兄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她对于休的记忆全都是好的,温柔良善,待人真诚,聪明,很听师父的话,崇拜大师兄,爱护小师妹。 这样的人怎么会想着要灭世呢? 但仔细想想,她在别人眼中也是非常好的,强大善良,又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美好的人会入魔? “他跟你一样。”天道说,“也许你该亲自去问他,如今他正要去天极的禁地半仙冢,将海域下的其中一只放出来。” 铃萝放在剑柄的手松开,嘲笑道:“这四方禁兽好歹也是神兽之上的存在,怎么随随便便就能召唤出来?” “禁兽沉睡在四家千年大仙门下,普通人自然无法将其召唤,只因为它类似上无涧,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召唤,而他恰巧就是其中一个。” 天道耐心地解释着:“他是让四方禁兽来到人间的桥梁,但无法控制禁兽做出行动,这需要大量修者的祈愿催动,你曾是仙门骄傲,应当听说过四方禁兽的存在,人们都误以为召唤它的方式是祈愿,只要足够多,足够坚定且强大的信念,就能让四方禁兽出世。” 铃萝的确听过,但那时就连云守息都道这是传说,后来才证明这是事实。 越良泽的飞云听响起,他低头看去,是师哥白藏的传音,告诉他各大仙门正在召唤四方禁兽的事。 当年他心思都在铃萝这,召唤时并没有在意。 “铃萝,你不能再犹豫了。”天道说,“你有人界的深渊灵脉,要么阻止召唤,要么将出来的四方禁兽再封印回去。” 铃萝歪头去看越良泽,越良泽轻声道:“去吧。” 她才哼声,漫步下了山道走去还躺尸的风天耀身边。 “起来。”铃萝嫌弃脸道,“你去跟西海太初的詹容再打一架。” 风天耀一手捂着眼睛,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冷不防再次听见铃萝的声音时微怔。 他咬着牙,胡乱的抹了把脸,一双眼通红:“我为什么要去跟他打?” 铃萝:“爱去不去。” 她抬手划开死雾门,转身看回过来的越良泽。 越良泽将传信灵鸟放走,说:“刚买的东西都让灵鸟送回去,也给慕须京传信让他帮忙看着厨房,回来应该就能吃了。” 铃萝问:“你做的什么?” 越良泽:“竹筒饭,还有些虾和牛肉清理好了但没动……” 他话还没说完,铃萝却在此时想起前世,他们分开那晚吃的就是竹筒饭,这不好的记忆因为同样的东西重叠导致她心脏闷闷的。 铃萝因此炸毛:“不吃这个!明天后天随便什么时候吃都行今天就是不吃这个!” 越良泽愣了下,他似乎也想起来,抿着唇笑了下。 “好,不吃这个。”他朝死雾门里走去,又给慕须京更改了嘱托: 竹筒饭熟了你就先吃吧,不用等,吃不完就给阿爷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3 05:06:24~2020-07-26 03:2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献给罗瑟琳的玫瑰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璐卡卡卡 2个;丿妖丶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招尸墓响 30瓶;加菲猫 23瓶;莫澜公子 11瓶;一朝散、糯米蟲 10瓶;mrqf 5瓶;筱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铃萝以死雾门来到东岛天极。 日暮之中,海上的仙山已经遍地灯火,穿着不同颜色样式门服的人们聚在一起,缓缓朝布下咒律阵法的海面走去。 日暮时天际有绚烂云彩,倒映在深南色的海面,海面风平浪静,水下却有一道道火线流窜游走。 深海面有一座高台,当今修界尊者们正聚在高台前举行仪式,身后是数千数万修者迈步来到海面。 宋圆圆目光复杂的朝前方看去,跟身边的徐慎低语:“你再说一遍,掌门叫我们来干什么的?” 徐慎:“祈愿。” 常霏神色厌厌:“祈什么愿?” 徐慎说:“召唤四方禁兽杀万魔的愿。” 路过的南山雪河弟子听后纠正:“是杀天照山二十六魔铃萝的愿。” 三人齐齐扭头朝他看去,又重重地冷哼声一同走开。 留下这名弟子满脸疑惑不解纳闷。 南山雪河的人不少,多是追随,崇拜和仰慕凤云鸿的人以及与他交好的修者等。 玉沧也在,他脸色不太好,在长老的催促下不断给他的新掌门发听简。 他不知道风天耀偷跑去了哪,只希望他不是跑去天照山,但越是不想,直觉却越强烈。 玉沧的位置靠前,看见西海太初的詹容跟东岛天极的于休并肩走过身旁。 于休上前到高台中心的穆横天身旁低语,示意一切都已准备好,可以开始召唤了。 穆横天脸色苍白,却强撑着要亲自参与召唤四方禁兽,他略一颔首,身后的掌门宗主们开始双手结印。 日落西沉,黑夜降临,耀眼的结界光线在水下绕着阵法熊熊燃烧。 后方的弟子们也开始双手结印准备祈愿,而玉沧还是觉得心里七上八下难以安稳,正准备偷偷溜走去找他家少主,就听狂风呼啸,吹着边缘阵法的火墙朝他压来引来不少人惊呼。 玉沧反应神速后撤避开,再抬首时,海面上空出现一道细长的黑线张开,红裙黑发的女子在虚空俯瞰下方,精致的眉眼微挑着,傲慢中带着点嘲讽。 “魔、魔,二十六魔来了!”人群中再次响起惊呼声。 高台前的穆横天气势阴沉,咬牙道:“备战!绝不能让她破坏今晚的召唤!” 玉沧已经管不了什么召唤不召唤的,他现在只想大声告诉在场的所有人,那个被二十六魔一把推出死雾门拔剑朝西海太初方向斩去的臭小子才不是我南山雪河的新掌门! 少爷你被绑架威胁了就眨眨眼啊! 风天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心里一边唾弃一边朝詹容斩去一剑。 他为什么要听铃萝的话跟这家伙打? 可身体总是比理智更先做出反应,甚至抱着一种她还愿意跟我说话,还愿意再看我一眼,还愿意理一理我的侥幸心理付出行动。 风天耀嫌弃着,嫌弃他仍旧渴望着追逐她,证明自己给她看。 “风掌门?”詹容蹙眉防守,“你这是何意?” “少主!” “阿耀!” 呼唤声逐渐多起来,风天耀却咬牙红了眼,手中剑势不停,此刻他已自暴自弃,什么风家什么掌门,都不要了,说他叛魔也好,怎么都行,他不想再去思考什么,只握住手中剑战斗。 穆横□□从死雾门里走出的铃萝怒目而视:“你这是用了什么咒术控制了他?” 对挚友之子如此反应,穆横天很是气恼。 铃萝哼笑道:“穆掌门对别人的儿子可真是挺关心,今日各大仙门都到齐了,还挺热闹,你们想召唤四方禁兽尽管努力便是,我不阻止。” 她视线落在下方的于休身上,道:“今日来是找我二师兄夜谈,无关人等还是避开的好。” 此话一出,其他仙门纷纷拔剑或调动灵力防御警惕,只有北庭月宫的新任宫主巫旭摆手,月宫弟子都收敛武器只保持警惕,末了还后退一步。 逍遥宗沉声质问:“后退是何意?你北庭月宫莫不是怕了她?!” 巫旭声色冷淡地回:“她修为深不可测,能以魔力使用神术剑意,我看宗主你上去也接不了几招,宗主若是不怕,那就上去跟她讨教,若是赢了,逍遥宗也算是能让世人多记住个几百年。” 逍遥宗主听得恼怒,“今日众仙门聚在一起就为了召唤四方禁兽除掉这个魔头,你北庭月宫却带头退缩!仙门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巫旭冷笑道:“我看你才是不要脸,我月宫来此是为了人间的万魔,可不是单独针对哪一个。奉劝宗主多管管自家人,少管别家事,你们逍遥宗上至长老下到弟子里里外外丑态百出的事可多着呢,还仙门的脸,你们逍遥宗的早就没脸可丢了。” “你……!”逍遥宗主根本说不过他,一口气憋在心头恼羞成怒地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一甩衣袖,转而指着上方的铃萝怒道,“都给我把她拿下!” 巫旭像是看傻子般目送逍遥宗的人冲向铃萝,被人屈指轻弹的剑诀给扫落海中,连维持海面站立都不行,落水后一个个扑腾着喊救命。 越来越多的人冲向铃萝,哪怕她说了只是来找于休,却没人肯相信。 詹容应付着剑势不休的风天耀,确定这人是认真的后也逐渐认真专注起来,风天耀的神术剑意配合朔方压制万剑,让他躲闪的有些狼狈。 “风掌门!你这是被二十六魔控制了心神还是被威胁了?”詹容问道,“为何要与我纠缠不放!” “问你自己!”风天耀暴躁道,“你自己做了什么清楚!” 不然铃萝干嘛要他跟詹容打! 詹容听得眼神闪烁。 “风掌门。”太初堂主在詹容不敌时拦在两人之间,沉声道,“还请风掌门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阿耀!”玉沧终于越过混乱的人群来到风天耀身边,将风天耀拦去身后的同时跟西海太初的人尬笑解释,“误会,误会,我家掌门被魔迷惑才会做出这种事来,绝对不是针对太初。” 风天耀皱眉,詹容知晓自己被怀疑,不动声色地退入人群中想要脱身,退出人群后转身,却对上在外围等着他的越良泽。 詹容不由想笑:“丹水真君。” 越良泽拔剑,目光沉静,淡声道:“那些说她在人间为祸的流言蜚语和假证据,都是你做的?” 詹容温声答:“这是一时之计,虽有得罪,但并无恶意。” 越良泽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跟于休很像。 两人都是一样戴着面具生活。 “你给她招来的恶意可不少。”越良泽不打算放他离去。 詹容深吸一口气,若是论术法,他肯定是比不过的,握剑时朝于休那方看去,铃萝强势蛮横的杀到他面前。 岁雾剑刃划出的气息带着点冷意拂过于休面容。 铃萝说:“二师兄,你可有话要跟我说?” 于休忍不住摇了摇头,一手捂脸,手指插进冰凉的发中,话里带着点难耐的笑意:“师妹,铃萝,你为何非要挑这个时候来?” 铃萝神色平静:“因为想结束掉那些麻烦,让某个烦人的家伙离我远远的。” 又被她嫌弃的天道很是无奈。 于休又低笑声,“你该在天照山等着我们过去,到时候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带着你和师兄离开。” 铃萝沉默看他。 于休放下捂脸的手,长久以来盖在他面上温和谦卑的那张脸消失,露出疯狂偏执的真容,似兴奋与激动让他周遭的灵息狂乱暴动,眼眶微红,却是因为太激动。 完全变了一个人。 铃萝十分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于休。 “二师兄,你早就知道云守息内心的执念和那幅画对吧?”铃萝低声道,“如果不是我先一步,在入考最后那天,你也准备好让他去参加并注意到我是吗?” 于休稍微冷静克制了点,嘴角的弧度却认不住越来越大:“师妹依旧是那么聪明,入魔对你半点影响都没有,反而让你想通看清更多事了吗?” 他默认了铃萝的猜测。 这也是事实。 上辈子,在云守息对他有所怀疑的时候发现铃萝与画中人长相相似,便说服不爱管事沉迷青石坊里修炼的云守息去参加了这次的入考成绩公布,顺利见到了铃萝。 自那以后,云守息的目光与重点都在铃萝身上,根本没工夫管他。让于休更加轻松的去做他想做的事。 于休深知云守息对画中人的执念。 “一开始,我只是想借你吸引他的注意,让他没工夫关注我,却没想到他比我想的更疯,竟想对你做那种事。”于休摇头叹息着,眼里却带笑,“堂堂天极三掌门,高高在上的修界尊者,却是个卑鄙的疯子。” “于休!”穆横天怒斥,从短暂的惊讶中醒过来,不能容忍他以这些话形容云守息,“那可是收养你、给你续命的师尊!” 于休像是被话里的某个词刺激,低声笑着,目光掠过铃萝落在她后方的穆横天身上:“大掌门,你可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了,也不想想我因为谁才家破人亡。” 穆横天神色微怔,但见于休眼中的讥讽,又沉声问:“你何时记起来的?” “从没忘过,”于休说,“当年威风的大掌门下山除魔,妖魔肆意时,却为了保都城的王公贵族,将魔引入城外,任由城外村落死于妖魔,这种事谁会忘记?” 天极现任大掌门最会算计利益取舍,行事作风都掌握着修者与人间微妙的平衡。 然而这样的做法也会给自己埋下恶果。 “修者除魔,肆意胡来,只管自己是否能杀这魔换取名声地位、灵力修为,却不管交战时术法波及多少无辜,反正死的不过是区区凡人,没权没势的凡人。” 于休漫步朝穆横天走去,“你以为是我想被人收养,是我想入你天极山门?是因为那全村只剩下我一个活口,是因为你自负傲慢,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愚蠢的事,却高高在上施舍怜悯般带我回天极,分明是你害死了我爹娘和全村的人,旁人却还要感叹你穆横天心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穆横天捂着胸口,却仍旧坚持己见:“放肆!你休要继续胡搅蛮缠,那都城外的人分明是魔所杀!牺牲一人活百人,换做你也会这么选!修者除魔是规矩,我等都是为了守护这人间!” 铃萝不由听笑了,招来他人的惊慌失措的一瞥。 修者除魔是规矩。 她又听见了这话。 还守护人间?又是些冠冕堂皇的话,本来护的是人间人,这人都没了,你护的是什么? “若你真的问心无愧,为何带我回天极后反而要抹去我那段记忆?是因为我看见了,我看见是你毫无顾忌施展剑阵,导致全村一百多人为那只魔陪葬!”于休一字一句,话里满是阴冷与仇怨,“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死在你的剑阵下!?” “你住口!”穆横天拔剑,周身灵力暴动,“这么多年是我看错了你,没想到你早已如此执迷不悟!” 他朝于休斩去的剑势却被铃萝挥手拦下。 “好,于休,你跟她同门多年,果真是没能忍住叛魔了吧!”穆横天沉声道。 铃萝嗤笑道:“执迷不悟的人是你吧,大掌门,你若是再动一下——” 话还未说完,穆横天就动了,同时铃萝身后青光爆发,连接脚下的咒律火线一同炸裂爆开,从海下掀起阵阵滚烫的火墙。 以灵力站在海面上的人们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震动,摇晃着他们几乎站不稳,个别弟子修为不够,直接摔进水里扑腾着浪花。 所有人都听见了来自深海之下的兽鸣声。 巨浪与火墙翻涌,吞噬着海上的一切。 修者们御剑掠至虚空上方,巫旭指挥着救援那些落水的人退至后方岸上。 詹容安稳地站在水面上,笑看着以灵力同样稳在狂风海浪中的越良泽说:“人们以为召唤四方禁兽是以祈愿的方式,可大错特错了。” 越良泽问:“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詹容似乎认真想了想,笑道,“一开始只是想为师父报仇,他做完樱喜后,就被云守息斩杀,因为不想让他人知道画中的秘密,后来发现,于休的想法很不错,这世上只要有凡人就够了,修者与魔都不需要。” 越良泽静静地看他。 “白骨魔能在太初潜藏,带走镇仙玉,是你铺的路?” 詹容笑:“事到如今再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越良泽又问:“北庭月宫替换姜妙的事也是你做的?” 詹容摇头:“那是另一个喜欢凑热闹交朋友,知道天下最多秘密的人做的。” 上空御剑的人疾冲而落,凶猛的剑势斩开掀起的火浪,来人喊道:“于休!” 楚异拎着被揍的子修,他嘴角淌血,正嗷嗷擦着血喊疼。 于休站在风浪之中回头看去,地动山摇间,巨大的黑色影子自他身后破海而出,浪花飞溅,扬首嚎叫,低沉的兽鸣声响彻天地,震得人头晕眼花,御剑在虚空的修者们都被那声势的横波扫荡摔回海里。 四方禁兽已经出来一只了。 琴鸢将落水的宋圆圆送回岸上,又身法灵敏迅捷地去救下一个人。 宋圆圆看呆住:“你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是怕海的吗?” 铃萝抬首看着第一只四方禁兽,龙身牛头,黑色的鳞片迎着皎皎月光,声如雷鸣,召来烈风掀起海浪。 威压横扫此方天地,压得那些落水的修者只能被滚滚海浪席卷无可翻身。 她冷笑声,拔出腰间长剑,跟越良泽说:“你别动,站那看着我给你报仇。” 越良泽神色无奈。 楚异刚从这凶猛的怪物身上回神时,就见被于休踩在脚下,被玉笛长剑穿过心脏的穆横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于、休!你给我停下!” 他额角青筋隐现,整个人都在崩溃边缘。 师父疯了,师妹入魔,亲近的挚友也脑子不正常,看起来最乖的师弟还给他致命一击!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认识这帮人?! 楚异气得拿剑的手都在抖。 “师兄,铃萝。”于休抬头,朝二人露出平日温柔的笑,“待我清理好这肮脏的天地,让四方禁兽重塑人间,修者与魔都将死于今夜,到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个崭新的人间。” 这世上,于休只在乎两个人。 他的大师兄楚异,是一个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刀子嘴豆腐心,永远坚定正直善良的修者。 他的小师妹铃萝则美好的让人想要保护着,哪怕她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对于休来说,除了大师兄小师妹以外的修者和魔都该死。 狂风海啸雷鸣,似乎天地就要因此分崩瓦解,骇浪翻滚,修者们都在自救。 铃萝看着那高高的四方禁兽说:“二师兄,人间始终是一个模样,好的坏的都会有,比起什么崭新的人间,我更想要你开心的活着。” 她掠身至虚空,长剑斩出神术剑意之形,金色的长龙环绕在上方。 “于休,停下收手吧。”楚异红着眼道,“灵息不灭,你毁不了这世间的,它可能会有短时间的沉寂,但总有一天还会再生。” 于休睁大眼,眼中红血丝遍布:“师兄!你可知道我走了多久才到今天这一步吗?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惊涛骇浪再显,又是一只四方禁兽破海而出,嚎叫着朝铃萝冲去。 越良泽在海上看着,双手抱剑,阵法的火线穿引在深蓝的海水中,白色的雾气合拢又散去,那曼妙的身影斩出的每一剑都漂亮得让人沉醉其中。 那边师兄弟打起来他看都没看一眼。 “让你别动还真就不动了?”白藏调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越良泽回头看去。 三师哥指着另一方说:“万魔来了,该动一动。” 越良泽这才重新拔剑。 白藏将手中金色玉牌扔至虚空中,朝后方的大仙门人道:“诸位,可别愣在那看戏了,该救人的救人,让一只魔挡在前边救世,还要不要脸呢?” “仙首令在此,诸位不听也得听,在此得罪了。” 有了明确的目标与指示,刚才还慌忙不知所措的修者们变得有序,咒律术法剑阵接连而出,将四方禁兽与铃萝对战的地方划分开,又将闻讯而来试图捡漏的万魔拦在外面。 四方禁兽已经出来了三只,除铃萝以外根本没人能靠近它们,还没走近就被那沉重的威压给压进海里。 如此众人也见识到四方禁兽的恐怖,的确是能够毁灭天地的存在,若是拦不住,那么在座的人都逃不了。 不知觉间,下方的修者们竟是悄悄在心里为铃萝加油打气,祈祷期盼她的胜利。 众多尊者则在外围布置结界,防止这灵力波动散开再伤到沿海村寨的人们,再次造成于休所说的惨祸。 又是一声让人头晕胸闷的兽鸣,四方禁兽全都出来了。 “铃萝她……拦得住吗?”宋圆圆看得担心,忍不住要去帮忙,被琴鸢拦下,“别过去,她故意的。” 之前追随着她死咬不放的火焰在这瞬间变成更加滚烫灼热,仿佛能烧化灼伤你灵魂的黑色火焰。 是铃萝记忆中,让她无法忘却的、布满整个天照山的黑焰。 “来齐了,可一只都别少。”铃萝哼笑着,终于认真起来。 之前杀越良泽每一只都在,她要报仇当然得让四方禁兽全都出来。 铃萝立于虚空中,迎着漫天星光调动天地灵息,人界深渊灵脉的力量为她所用时,那威压与四方禁兽不相上下。 剑术与咒律,长龙与火凤,耀眼的金光飞舞在天地间,这是在场修者们一生中见过最震撼的战斗。 也是风家神术剑意发挥最极限、前者后人都无法超越的一次。 修界大仙门在此战清楚地认识到铃萝的力量,心中留下的阴影,让他们再也不敢轻易招惹。 风天耀不知为何,看得止不住流眼泪,旁边的玉沧急忙掐了个小结界帮他挡着,防止他人看见自家小掌门忽然崩溃泪流不止的模样。 兽鸣声逐渐衰弱,而握剑的主人却越来越强势,到最后已是单方面的碾压,将破海而出的怪物斩落回海中。 “不!”于休挣脱楚异的剑阵,嘶吼着朝坠回深海的四方禁兽飞身而去,师兄的喊声在他耳中远去,单薄的身子穿过烈烈黑焰。 所有人都看见他在黑焰中变得扭曲,逐渐化作灰烬飘散无影踪。 楚异声声嘶哑,倒是子修拉了他一把才拦住他跟着追上去。 虚空上的铃萝垂眸看着这一幕,眼中光芒晦涩,最终只是轻轻眨眼,回首看去。 越良泽刚好收剑朝她看来,两人目光在从乌云后探出头的新月中相接。 铃萝骄傲脸道:“我给你报仇了。” 越良泽弯着唇角忍不住笑,站在海面上朝她伸出手,“过来。” 铃萝瞬影下去,越良泽拉着她的手渡送灵力,一手轻擦她脸上伤痕。 “你可别让他们瞧出来我受伤了。”铃萝压低声音悄悄说道,“虽然耗了大半力量,但从这里离开还是绰绰有余的,就是不想他们后续来天照山闹事,麻烦。” “放心,还有我在。”越良泽摸了摸她的头,“而且他们也不敢拦你走了。” 铃萝侧首朝仙门之人看去,那一双双眼神复杂,隐藏着点点倾慕与崇拜,感激和叹息。 她看见忽然晕倒的琴鸢,拉着琴鸢不让她掉水里一脸懵逼的宋圆圆,把骂骂咧咧的常霏从水里拉起来的徐慎,再往后看,风天耀躲在角落哭到崩溃,玉沧在旁边小小声的安慰着。 北庭月宫与西海太初在救援治疗和布阵收尾。 的确没人敢再拦着她。 铃萝忽而笑了,指着上空的仙首令说:“我可以把那个拿走吗?” 越良泽说:“二师哥不会让给你的。” 铃萝:“抢啊。” 越良泽又道:“抢不过的。” “你小看我!”铃萝哼道,“我想抢就没有抢不到的。” 越良泽便说:“那你别抢仙首令,抢我。” 铃萝碎碎念:“你本来就是我的,我不用抢,是别人要跟我抢你,如果有人要跟我抢你那算他倒霉。” 越良泽笑道:“那就跟我抢无生,我看你之前挺喜欢它的,在太初那会不还劝我换剑吗?” 岁雾:“我不同意!” 无生:“我也不同意!” 有所动摇的断意:“我、我……” 无生:“你也不同意!” 断意:“好吧。” “抢什么无生,我才不要无生,我就要你!”铃萝朝他扑去,被越良泽背着,与人群背道而驰,走在盛大月光下的海面上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