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的保镖是BOSS》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捡的保镖是BOSS 作者:青茶木 文案 “别让他跑了!” 付聆为了躲狗仔,藏进了垃圾库。却没想到被一个失忆的男人标记了?!而且,还跟大狗似的粘着他不放?! 付聆:甩掉你! 付大:标记你~ 付聆:我躲—— 付大:我跟。 付聆:我跑! 付大:我追~ 付聆火了,破口大骂:“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滚啊!”(打一架吧大块头!) 付大却嘴唇一瘪,嚎啕大哭:“聆哥你别不要我——” 后来,付大恢复了记忆,是个大大大大老板,付聆看机会来了,“老板你好,老板再见!” 许冠容冷冷道:“你敢走试试?” 付聆解释:“不是说你现在没有付大的记忆了吗?我自动清理,主动消失哈!” 许冠容邪魅一笑:“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 前期忠犬黏人后期高冷闷骚攻×既克忠犬又克闷骚敢爱敢恨受 “我觉得好像天要塌了。”付聆心力交瘁地说。 付大站起来,两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憨憨地说: “我帮你撑着天,不怕。” “我觉得好像天要塌了。”付聆心力交瘁地说。 许冠容二郎腿一翘,语气慵懒: “蠢男人,我喜欢。” ……………………… 付大变回许冠容之后,付聆喜欢带他去以前约会的地方,帮他恢复付大的记忆。 付聆:“你是付大的时候,在这里亲过我。” 许冠容:“怎么亲的?” 啾! 付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气呼呼地说:“就是这样啊。怎么恢复记忆这么难?烦死了!” 许冠容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小笨蛋。” 一直记得你啊...... 【食用指南】 1.ABO设定,甜文一个 2.现代架空,无原型,请勿考究 3.禁止在本文下面刷任何三次元明星 4.逻辑白,人物白,文笔白,本十八线小写手自己知道,就不劳烦各位再说了。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豪门世家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付聆,许冠容(付大) ┃ 配角:萧博衍,宫函,周小助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让你标记我了! 立意:荒谬可笑却又纯粹的爱情 第1章 “小聆这手,一看就是没有摸过物件儿的。” 轻浮油腻的声音从身侧的男人嘴里流出来,如排污管里的黑色泥浆,将雅间里原本悠扬的音乐破坏得一丝不剩。 恶心。 这是付聆的第一个观感。但活了24岁的经历告诉他,负面情绪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把柄。故而,他无声地勾了一下唇,随即把手里的红酒杯晃了两周,一饮而尽。 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唇角溢出一滴,从唇部一直流到下颌线优雅的下巴,血一般的颜色,这让他看起来像刚夺取一条生命的吸血鬼,妖冶,摄人魂魄。 “唐总,这话可就夸张了。” 他勾唇,清楚地看到这个中年男人的目光慢慢下移,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我就小演员一个,在片场都是被当成场务用的,搬的东西多了去了,什么没摸过呢?” 他精妙地把下.流的话转换了说辞,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确,他的这张脸,确实是在漂亮面孔如蚂蚁一样多的娱乐圈都能算上游,且跟大多数男明星的帅气不一样,他的脸,总带着一股欲拒还迎的妖媚。看到他的人,会想什么事,他是清楚的。 “你这模样在圈子里可不多见,而且身后又没个人的,在这种弱肉强食的世道讨生活,太危险了。听说你还是个Omega,这些年怎么过的?发.情期不好受吧?” 付聆的眼眸一虚,霎时闪过寒光,“唐总,我觉得比起这个,我们应该谈谈这部电影。” “是啊,谈啊。”唐宾往后一靠,露出掌控了某种弱小生物的慵懒,“本来我是没打算撤资,但是我刚才也说了,你们不让我撤资,也该拿出点儿诚意来吧?我也知道,这是你第一个主演的电影,呵呵,小聆,不是我说,你用来背台词和磨角色的那些时间,要是稍微变通一下,那你得到的,会比现在多得多。” “是么?”付聆眸子里的光暗了下去,带着厌恶的情绪闪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有一下,就被他修饰掉了。 “这当然。而且我的要求也不高,就一晚。一晚你就可以坐稳你主演的位子,电影也能继续拍下去。这么算,你不亏吧?” “一晚?”付聆的手悄无声息地放进了外套口袋。 “不错。”唐宾侃侃而谈。 “一晚指的是什么?我要做什么?唐总不说清楚,我怎么好准备?” “你不用准备什么,衣服道路我那儿都有,不过么,我还会叫上一个朋友,这是要提前知会你的。但你放心,虽然他喜欢S.M,但是难度都不高,你不会受伤的。你可以好好想想,今天是坐我的车呢,还是自己一个人回去,演那种永远也火不起来的三流电视剧。” 付聆把眼神挪到他的脸上,“不用想了,我已经决定了。” 唐宾淫.邪地咧开嘴:“决定了就好,司机就在楼下,你待会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付聆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一下,随后,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就流了出来: “你不用准备什么,衣服道具我那儿都有......虽然他喜欢S.M,但是难度都不高......” 付聆把他们的对话都录下来了! 唐宾的脸色骤然降温:“你什么意思?” 付聆悠悠一笑,暂停录音,随后将手机在指间漂亮地转了一个圈,淡然地放进口袋。 “听说唐总跟唐太太最近准备离婚,正在为财产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那你说,如果我把这个录音交给唐太太,坐实你婚内出轨的事实,到时候官司一打,唐太太得到的东西,会不会比现在的多得多?” 他说起话来游刃有余,当然,这是唐宾看到的。他没看到的,是付聆另一只攥得死死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惨白,手背的青筋也因此高高鼓起——他很害怕。 “怎么?你想跟我做对?付聆,你最好想清楚。” “我很清楚。反正我现在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我的东西少,所以也不怕失去什么。但,唐总就不同了吧?您这么大个公司,要是离婚的时候一不小心,财产都给了唐太太,那您这大半辈子的心血不就打水漂了?而且她要是再一不小心,曝光了这段录音......唐总,后果不用我说了吧?” 他的话不急不缓,却刚好能在唐宾心里竖一根刺,冒着反光的毒液,让他进退不能。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付聆不擅长应对这种踩着尖刀一般的对峙的局面,但是关切到自身底线,他又不得不硬起那口气,拼尽全身所有的演技,把恐惧和愤怒都掩饰掉。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唐宾无耻的能力。 “叫人跟着。待会儿发了情多拍几张。既然不想从我,那就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是怎么在大街上摇.屁.股的吧。” 唐宾盯着付聆刚喝过的酒杯里的残液,抬手一挥,将它摔碎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 这篇文的人设大概是—— 攻:失忆是单纯忠犬,恢复记忆是腹黑闷骚 受:脾气极差、美貌无双、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刺猬 全文甜向,没有白月光,没有小三上位,攻受一直甜 新坑《追星星的人》,是一个甜甜的追星成功的故事,已经更了三章啦—— 【文案】 “天晴了,心也晴了,你是山间自由不羁的鹰。” 世上无难事,只怕钱与吃。 艾长乐是替身里最能吃的,也是吃播里最能演的。 面对老板——“活可以干,但钱要先谈好。” 面对甲方——“戏可以演,但钱要先谈好。” 面对闻卿——“钱是什么可以吃吗呜呜呜妈呀好帅好帅好帅呜呜呜怎么这么帅呜呜呜——” 作为资深迷弟,艾长乐拼尽周身解数,终于拿到了闻卿对手戏的角色......的替身。 好high哦!仿佛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好high哦!仿佛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 殊不知,这只是他羊入虎口的第一步。 详情请戳专栏,欢迎阅读~ 第2章 熙华路是A市人都知道的去处,哪怕是只顿留一天的背包客,也能从各种人嘴里听说它的名字。那里的奢华到了夸张的地步,每当天空由青天白日开始在时间的催促下被罩上一层灰暗的雾的时候,霓虹灯就从各种角落亮了起来,让黑夜充斥着天花乱坠的景象。 琳琅满目,车水马龙。 “是有钱人去的地方。”即便是街头的乞丐也会这样告诉你。 但在熙华路旁边,紧靠着一条几乎是贫民窟的街道——白街。店铺的广告牌被风雨蚕食多年已经褪色,当然,这条街上大多数铺子的广告牌还是手写的,隔段时间还得补一下笔画。多年前翻修的泊油路已经坑坑洼洼,一下雨就会囤水,三轮车驶过时要是没看清,窜进一个稍微深一点的,那就只有车头泡水,车屁股朝天的命。 两条路分明前后脚挨着,但中间坐落的牌坊仿佛就是阴阳界的分割线,那头人声鼎沸,这头连呼吸都带着寒气。久而久之,白街也成了打架斗殴的天堂,单挑还是群殴,隔三差五的就要上演一回。闹的次数多了,常人都不爱往那里去。一是怕惹上不该惹的人,二是怕阴气重,遇见鬼。 但这晚,却有两个跟贫民窟格格不入的人踏过了被风雨残蚀的牌坊,从熙华路到了白街。两人一高一矮,都是西装打扮,却不像穿梭在商业帝国的大老板,而更像混迹在黑帮的打手。 高的那个国字脸,扫帚眉,眼神简单,一看就是刚入行的闷头青,人称“路子”。矮些的那个虽然身板不怎么厚实,但微虚的眼睛就像藏在暗处的刀,无比凌厉,是个老手。人称“黄三”。 “三哥,咱差不多就回去吧,这条路阴森的很,不像能藏人。”路子看了眼靠在电线桩旁边打盹儿的流浪汉,觉得这地方鬼都不会来,他们要找的人当然更不会来。 黄三的脸上有条疤,这是从前给老板办事的时候留下的,本来能做手术去掉,但他觉得这条疤是他的“功勋章”,便没花那个钱。 “大隐隐于世,你越是觉得他不会去的地方,对他而言,那就越安全。” 他们嘴中的“他”,是许氏的二少爷,许冠容。也是他们身为大少爷的“老板”的眼中钉。因老爷子刚刚过世,两兄弟因为遗产的事情动了手,昔日兄弟成了敌人,这样的事在大家族里太常见了。只是前两日,二少爷“不慎”从江边的峡谷摔了下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板这才派了好几拨人,沿着下游的城市挨个挨个地搜。 斩草除根。 “不过说真的,三哥,咱们都找三天了,啥玩意儿没有。就算是正常人饿三天也半死不活了。何况二少爷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水又那么急,那能不死吗?” 黄三甩过去一记眼刀:“死了,尸体呢?老板现在要的是尸体,就算找到的是活人,带回去的,也只能是尸体,明白没?” 一听可能要动手,路子立马说:“那我去买点儿行头,好好伪装一下。这儿再破也好歹是条街呢,这么多人住,万一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越伪装越引人注意。我查过了,这条街没有监控,现在这个点没人出来,真要动手也方便。” “也是,不说二少爷不可能重伤跑这么远,就算他真跑到这儿,咱们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干掉。没有证据,到警察局也没人能管咱们,反正没人拍!” 是的,反正没人拍。 他这话说完,前方的拐角却突然传来一个洪亮清透的男人的声音: “——既然要拍,就光明正大地拍,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在空旷的连风都静止的长街里,这句话如雷鸣一般吸去二人所有的听觉。黄三立即把人往旁边拉,“过来!” 只见路口转角的地方慢悠悠走来一个人影,身形瘦高,长风衣,修身裤,永远不过时的打扮。白街很黑,隔五十米才有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可见度全拜月光所赐。 男人对着空气说话,语气傲慢,音色干净,宛如炎热夏天的薄荷气泡水,听着十分舒服。然而,声音的主人却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大放厥词,即便再好听,也难免让人质疑他的神经系统是否健全。 “再跟下去,我就只有叫警察了啊。” 啊——啊—— 声音的穿透力实在太强,原本栖息在屋檐的睡鸟纷纷逃走。但是在虚张声势的话语之间,不难听出几丝颤抖,也就是说,说话的这个人,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强势。只是穿了这一层保护色,方能掩盖其内心真正的恐惧。 “我认识他!”待人近了一些,路子突然说,“他是明星。” 黄三定睛一看,见他确实眉清目秀,脸型窄,眼窝深,五官格外细致,是即使站人堆里也能一眼认出来的好皮囊,“模样是好看,是明星么?我怎么不认识?” 路子再仔细看了一眼,更加笃定之前的推断:“也没那么有名。他好像是叫付聆,一直都是演配角的。但是他长得好看,又没什么背景,狗仔都随便拍他,不怕得罪人,所以他的绯闻一直都没断过。” “行啊路子。”黄三眼睛一虚,“没想到你还对娱乐圈有了解?” 路子赧然,“这不是,好看的人都想多看两眼嘛?这个付聆虽然讨厌他的人多,但说起脸来,再讨厌他的人都是没话讲的。那他就是好看,从小好看到大,什么照片都扒出来了,还就真的没整过容。这种脸蛋谁看了不喜欢呢?” 他把付聆上下都打量了个遍,见他还煞有介事地对着空巷子大喊,心里生出惋惜:“唉,可惜了,就是精神有点毛病,难怪混这么久还没演过主角呢。” 黄三显然不为美色所动,“一个疯子有什么可看的?等他走了继续找,这条街找完今儿才能收工。” 路子不敢违逆,只剩一双眼睛粘在付聆身上舍不得挪开。半晌,付聆大喊着路过他们,他准备出去,却被黄三拦住: “等等。” “怎么了?” 黄三的眼睛盯着付聆来时的方向,眼神陡然严肃,仿佛那雾气腾绕的地方随时要冲出一头猛兽。 “等会儿。”他把路子扯回来,自己也闪身,躲到更深的角落。 大约半分钟后,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终于冲破黑夜现身,一人抱着一台相机,左看右看,朝还没走远的付聆的背影追去。 “这,这是?”路子一下子傻了眼。 黄三横他一眼,狭长的眼睛泄出轻蔑,“你不是很关注娱乐圈么?这都不知道?” 路子挠了挠头,“知道是知道,但这狗仔跟拍,我还是第一回 看见。一个人走在这种路上被跟踪,还,还挺吓人的。” 黄三慢慢从角落里出来,朝他们的反方向走去,“他们手里有相机,绕着走。老板交代过,这次任务必须神不知鬼不觉,一个人都不能惊动。” 路子连忙跟上去,“哦,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人就是追杀老攻来的,且看攻受怎么相遇吧 …………………… 推好友的文~ 《嫁给丑王后我赚翻了》by一寸闲凉 被逼嫁给仇家的儿子是怎样一种体验,优秀的陆微阅男无数都不敢有把握能征服此人。 《你看,他俩又在演(电竞)》by南聿 DPL已退役最强中路许久撤热搜,砸礼物,狂表白后被舟游拉黑禁号。 舟游:渣男,滚! 许久:你等着! 一个月后,全联盟躺着吃狗粮,单身狗疯狂中枪。 第3章 路子的眼力不错,刚才出现的人,正是娱乐圈一直出身在风口浪尖的三线演员——付聆。 他刚从一个钱色交易的饭局脱身,拒绝了一个想占他便宜的中年男人,转头就发现后面多了两道影子。因为这张脸,圈里圈外对他图谋不轨的人太多了,最主流的原因,是想看看他生来妖艶的脸蛋被染上浓烈的情/欲会有什么表情。 只是,他不识抬举,不肯作陪,本来到手的剧本被一次接一次地踹飞,再加上他没有那一飞冲天的时运,到头来,只能拿些不入流的小角色。 但即便这样,他这个绯闻体质还是隔三差五的就要上热搜。今天疑似被导演潜规则,明天疑似勾搭有夫之妇。好像只要被他看过一眼的人都要跟他发生关系一样。久而久之,网友不叫他“付聆”,叫他“狐狸”。据说是什么地方的方言,喊他的名字就是“狐狸”。他也懒得管,只要有戏拍,饿不死,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他似乎低估了唐宾的卑劣程度,走在路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分明不是很快的步速,体内却开始一层一层地冒汗,跟有火炉子在烧似的。 那杯酒,肯定有问题! 这么想的话,这两个狗仔肯定也是唐宾指使的。角色换人还不够,还要拍他在大街上发.情的照片,彻底毁了他。 他仓促地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抑制贴,贴到后颈正不断发热并且已经鼓起来的腺体上。这个抑制贴最多只能管20分钟,也就是说,他要在这20分钟的时间里甩开身后这两个让人讨厌的狗仔,同时赶去医院。 还好在他大声嚷嚷之后,狗仔不敢贸然跟进,于是他趁这时加快脚步,打算找个地方躲一躲,鞋底因此在地面踏出一连串的慌乱的脚步声,如被打乱节拍的鼓点,不偏不倚敲在他心口,轰隆隆一阵乱响。 蓦然,鼻尖飘进一股腐烂的酸臭味,混着各种奇怪的让人窒息的味道。付聆停下脚步,朝旁边一瞧——好家伙,一个被垃圾推到几乎要爆炸的垃圾库,连库门口的两个大型垃圾桶也在劫难逃,被满满当当的黑色塑料袋推满,地上也歪着倒着一大堆鼓囊囊的袋子,宛如□□背上的密集疙瘩。 仓促朝后一看,那两人还没跟上来。于是也顾不得脏,踮脚踩着垃圾袋之间的空隙就钻了进去,藏在两个巨大的垃圾桶身后。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付聆透过两桶之间的毛线粗的缝隙看过去,只看见四条竹竿一样的腿。 “草!跑这么快!”其中一个往地上淬了口唾沫,气得险些砸了相机。 “头儿,这儿有个垃圾库,好像还挺大的。”一旁的人朝里面一指,好巧不巧,正正指着付聆。 “走,看看去。”两人打开了手电筒,一边把跟前的垃圾袋踹开一边往里走。 嚓......嚓...... 圆形的光斑在铺了满地的垃圾上扫来扫去,忽左忽右,仿佛深夜出来索命的飘着行走的鬼差。 付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近他因为各种桃色新闻被人追着骂,连出门吃个饭都能写成“P友碰面”。这是他最近见狗仔就跑的原因,谁知道他打个喷嚏会不会写成“疑似HIV”? 更别提,他现在这种状况! 只要能躲开这两个人,哪怕是泥坑他也毫不犹豫地往下跳——然后,他爷爷的他就躲进了垃圾库! 他已经预见到明早的热搜——“娱乐圈十大恶俗癖好之——付聆垃圾场发.情” 唔,就算是被拍到发了情,好像也没有比垃圾场更烂的地方了——付聆恨不得把三分钟之前的自己踹到小黑屋暴打。 已经过去10分钟了,待会儿被发现了要怎么办?要不,直接在他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跑掉? 他赶紧目测了一下距离,觉得可以再他们靠近的时候把垃圾桶推倒在他们身上,这样他就可以有时间逃跑。嗯,初步估计是可行的。反正到时候这两个人只拍的到他的背影,只要他不主动认领,谁能按头那就是他? 于是他也没功夫后悔为什么刚刚没追上来的时候就一溜烟跑掉,只悄悄吸了一口气,沉到丹田,两只手渐渐附上了桶身。 “啊——”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两个人忽然之间惨叫,接着手电筒一扔,魂都不要地跑了。 “啊!鬼啊——” 付聆望着两道飞奔的背影一头雾水——这两人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于是他好奇地朝身后看去,借着地上的手电筒没有关闭的光,虚着眼睛仔细看。但,等他真正看清楚之后,他的反应比之前的两人还要夸张—— 他看到一双潜伏在黑暗里的眼睛,野兽一般,充斥着血丝的眼珠死死瞪着他,眼白大,瞳孔小,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 周身的血液陡然变得冰凉,他抽了一下,嘴里发出破碎的呜咽的声音:“啊,啊——唔!” 却在他能够放声大叫之前,那个野兽动了!如龙卷风一样朝他扑来! 紧接着,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将他的呐喊扼杀在肚子里。 随后,耳边传来粗粝如磨刀石一样的声音: “别动,不然杀了你。” 被恐惧湮没的付聆只在窒息的空隙里生出一个念头: 这手摸过屎吗?好他爹的臭! “唔!唔唔唔!”他拼命拍打禁锢他的手,手肘也迅速曲起往身后猛烈地击打了好几下。 “呃!”他听到这个人吃痛的闷哼,但锁住他的手却没有半分松懈。 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他居然,从臭气熏天的垃圾场的味道中间,嗅到了一丝微弱的与这些气味都格格不入的味道。 ——那是......信息素! 他脸上的惊恐瞬间到达了顶峰,而让这座顶峰火山爆发的是,这人居然撕开了他的抑制贴,狠狠咬破了他的腺体! “呜————”他发出幼猫一般的悲号。 “帮我甩开他们,不然,一起死。” 男人喘息着放开他,显然,他离被信息素支配,也只有一步之遥。 第4章 虽然付聆没有叫出声,但之前那两个狗仔可是大嚎着跑开的,这很快就引来了两个黑衣人。 “喂,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一双漆黑的皮鞋踏进付聆的视野,他艰难地趴在地上喘气,如一只匍匐在墙上的受伤的壁虎。刚才那个男人把他标记了,现在他体内的妄念几乎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有人,有人来救他。 他颤抖地抓到那只皮鞋的鞋尖,触感却不是皮革的光滑,而是有某种液体的黏腻。他微微转动指尖,借着地上的电筒的光看了一眼——是血! 理智被庞大的恐惧拉了回来,他咽了一口唾沫,回答道: “有。” 黄三立马揪起他的衣领,“在哪儿?” 付聆颤抖着抬手,指向那两个狗仔逃跑的方向。 黄三嫌恶地皱眉,“我不是问他们。”他将付聆的喘息收进眼底,“除了他们两个,还有没有其他人?” 付聆摇头。 黄三碰的一下把他摔到地上,随即用坚硬的皮鞋碾踩着他的手掌,并且徐徐蹲下,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去。 “啊——” “你可以选择现在说,或者等我拔光了你的指甲再说!” 男人脚下的力道几乎要把他的手指碾断,付聆咬着后槽牙: “没有!没有!除了那两个人就只碰到了你!他们要拍我,我藏在这个垃圾场把他们吓跑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不是碰到给我下药的畜生就是碰到狗仔!还莫名其妙地问我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要真想找人,你报警啊!我又不是警察!” 惧怕带来的后遗症是他的语速快得吓人,且声音无比巨大。演技在关键时刻是有用的,如果这时候付聆只是如小白兔一样地一个劲否定,那黄三极度有可能真的拔光他的指甲接着审问。但如果他传达出来的信息是愤怒和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针对的疑惑,那么,对方的疑心就会大大降低。 “我知道你是谁!你不就唐宾派来抓我的么!我告诉你,你们就赚唐宾这种人渣的黑心钱吧!反正我死都不会上他的床!他总有倒台的时候,你们就等着报应吧!”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跟唐宾不是一伙的,这么说当然是传递一个讯号——他认错人了,并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且正当这时,收拾那两个狗仔的路子也回来了。 “三哥,那两个人说,的确在垃圾场看到一个人,但是只看到眼睛,所以就吓跑了。” 吓跑了——这倒是跟付聆之前的说辞是一样的。 黄三本来还想教训一下付聆,因为这个人刚才看到了他的脸,他在考虑要不要切断他一根手指,警告他不准报警。但他刚准备动手时,发现身旁的路子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了?” 路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三,三哥,他是个Omega,他......” 黄三意识过来——付聆刚才的确说过他被下了药,发.情了。 他之前是做过腺体切除手术的,所以对信息素的反应并不敏感。但路子是一个正常的Beta,对于像付聆这种级别的Omega释放的强烈信息素当然会有所反应。 “看他这样子估计也生不如死,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就等死吧。我们走!” 于是两个人很快消失在巷口,付聆颤抖地收回被碾过的手,艰难地翻了一个身,仰望着漆黑的夜空掏出手机: “你,你他妈再不来,我真的要挂了......” 付聆是在满鼻腔的消毒水的味道中醒来的,天花板由模糊逐渐清晰,仿佛一点一点调整焦距的相机。 他的右手缠了几圈绷带,后颈原本鼓起来几乎要爆炸的腺体已经消下去了。这家医院是他朋友开的,朋友姓萧,名博衍。名字取自《楚辞》——“音乐博衍无终极兮,焉乃逝以徘徊”,颇为诗情画意,陆博衍本人也和善,只是那张嘴不那么毒蛇的话,付聆会觉得他人如其名。 这医院他经常来,尤其是他分化了一个Omega又不想被发.情期支配之后,或是检查指标,或是买抑制剂,他都会询问萧博衍之后才决定。但是他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昨天那个在垃圾场里装神弄鬼的混蛋标记了! 可恶! 光想想那几句如野兽咆哮似的低哑的声音,他就觉得后背发凉。不,不光声音像野兽,体型也像!昨晚被钳制的时候,那个人的身躯就像一堵墙似的立在他身后,居然被他用手肘击打了那么多下都没有松手。 还有眼神也是。眼睛里的血丝就跟红色的蜘蛛网一样,害他第一眼以为是被谋杀剁碎的尸体,真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然而,更让他发麻的是,那个活脱脱就是一头猛兽的男人,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正坐在他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居然无比的——憨实? “聆哥,你醒了呀!” 他穿着明显比付聆身上大两个号的病服,头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绷带,脸上和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都是红一块紫一块的伤口,显然受了很重的伤。 付聆心里由衷感激揍这个人的人,因为这让他好歹出了一口气。然而即便如此,他对着这个昨晚凶神恶煞今天却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欠抽的脸,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昨天刚耍了流.氓,今天脱险了,就开始装可怜了? 昨晚的威胁要是可以理解为穷途末路的不得已,那今天这又是要唱哪出?爸爸去哪儿吗? “你,有,病,吧?”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他现在肯定咬牙切齿,整张脸都被愤怒侵袭到扭曲。 结果面前的人反而更高兴了,他欢呼着凑过来: “聆哥,你怎么知道的?!” 付聆被他的厚脸皮和无耻惊得说不出话来:“草......” 结果这人非但不停,还煞有介事地自言自语: “医生就是说我生病了,好严重好严重的病,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但是又可能明天就会好了。那聆哥,你说我这个病是不是也没有那么严重的呀?医生是不是骗我呀?” 那一刻,付聆仿佛看到了拈着兰花指绣花的张飞,恶心得他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呀呀呀’呀个球啊!你要不想我现在就揍人就马上给我滚!” 他很少发火,但现在发了。他很少吼人,现在也吼了。然而怒吼的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从外面推了进来,比人更先出现的,是音色温和但说话内容却能把人扎出血的声音: “愤怒会让皮肤衰老,一次暴怒相当于三分之二瓶法尔曼面膜,一瓶SKⅡ精华水,三分之一瓶奥伦纳素蛋白水。知道你拍戏能挣钱,但是漂亮脸蛋可不是那么容易养回来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1 17:12:54~2020-01-12 11:1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溪亭上 3个;莳蓝O_O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愤怒会让皮肤衰老,一次暴怒相当于三分之二瓶法尔曼面膜,一瓶SKⅡ精华水,三分之一瓶奥伦纳素蛋白水。知道你拍戏能挣钱,但是漂亮脸蛋可不是那么容易养回来的,对吧?”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记录本,外面套一件白色大褂,板正的白色衬衣衣领从外套的领口露出来,再加上鼻梁上的银丝眼镜,整个人宛如屹立在细雪里的翠竹,优雅中自带几分清冷。 可恶......一想到自己这张纯天然的脸长成这样有多不容易,付聆赶紧做了几个深呼吸疏散怒火,然后抚平紧皱的眉毛,绷脸,对着旁边恶心巴拉的男人皮笑肉不笑: “滚,不然揍你哦。” 男人嘴一瘪,小媳妇似的抽噎了一下,眼看就要哭。萧博衍发挥了医生本职的耐心,过去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几句,他才一步三回头地挪到了门外。但他也没走,反而一屁股坐到了门口,虽然门关着,但依然能从门中间的玻璃看到那个可恶的背影。 连影子都那么让人讨厌,可真不容易。 萧博衍将温度计甩了几下递给他,让他夹着。“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的病了。” 他说话一直温吞舒缓,与斤斤计较一点就着的付聆是两个极端。 “我还病了呢,我现在这样都是拜他所赐。”付聆抬起被踩伤的右手,气呼呼地往升起来的床板上一靠,宛如一个刺猬。 “是,我知道你遭受了一场飞来横祸,也很可怜。”萧博衍体谅地笑了一下,银边眼镜随之散发出温和的光,“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是,他真的失忆了。” “失忆?”付聆对这个经常在他出演的狗血电视剧里的桥段一点都不陌生,于是他倒背如流地道出原因: “是不是脑子遭到重创,淤血压迫了什么脑部神经,导致暂时性的记忆缺失了?” 萧博衍为难地皱眉,苦笑:“虽然这个说法不是很专业,但也大差不差。” 即便信了这个失忆说,付聆并没有因此对男人衍生出任何正面情绪: “然后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向不都是单独一个病房的吗?你该不会要把他一直安排在我这儿吧?” 付聆在萧博衍面前一向比较放得开,但是他也知是非懂分寸。昨天那场意外他不会迁怒到好友身上,所以在跟萧博衍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软了很多。 萧博衍知道他一向爱憎分明,现在肯定希望把门口的男人打包丢出去。刚刚那一连串的问题,只是不知情况的慌乱。而萧博衍本人,却是喜欢一针见血的。于是,他径直问了最关键的一点: “不如说说,你这么不爱惹麻烦的人,昨晚为什么会救他?”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付聆就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但萧博衍是他唯一能够信任的医生,又不能不跟他说。于是他狠狠剜了一眼门外那个动来动去的背影,怨气横填地哼了一声: “我被他标记了。” “啊......”即便事先猜到过,萧博衍还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勉强靠医生特有的强大心理素质回神,“所以,昨晚的情况是,他在昏迷之前标记了你,而你在失去意识之前,给我打了电话?” 付聆尤其不甘地点头,“我本来在躲狗仔,谁知道突然就被他袭击了,说要我帮他摆脱什么人。然后我就被人盯上了啊,还好我演技足够精湛,把那两个亡命之徒骗走,不然你今天看到的说不定就只有我的半个手掌或者一颗眼珠子了!” 萧博衍眼中浮起担忧:“我昨晚其实已经报过警了,但是这一片的警察你也知道,什么都管,就是不会管白街。” “所以关键时刻才找你救命啊。”付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们不管也好,说明你没有生命危险。如果真出了人命,虽然你在演艺圈知名度不高,但是口口相传,越闹越大,他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付聆的嘴角一抽,“你确定你是来安慰我的么?” “当然不是。”萧博衍笑里藏刀,“你们两个昨晚激素膨胀得差点把我医院的天花板掀翻,每个接近你们的人都要吃抑制片。我忙的一整晚都没睡,现在好不容易空下来,当然不会花工夫来安慰你啦。” 即便体会过无数次萧博衍的毒舌,但他的功底仍旧有很大的提升空间,“那你来干嘛?” 萧博衍叹着气取出他咯吱窝的温度计,“来看看你降温没有。你们两个人的信息素都是A级的,这一标记可是天雷勾地火,你可是凌晨五点才慢慢退热的。啊,还行,现在已经不烧了。” 信息素的强度是有等级的,ABCDE从高到低,正常人一般在C,到B就已经算比较强了,人类中大概只有8%。但到了A,就意味着这些人的信息素强烈到自己都控制不住,一旦A级的Alpha和Omega发生碰撞,那可就不是蜻蜓点水,而是火星撞地球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付聆觉得昨天简直就是经历了人间地狱,就他这运气,幸亏没放屁,不然后脚跟都得被砸破一块皮。 “话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个标记给弄了?” “有啊,咬破腺体属于短期标记,只要有解离剂就可以了。到时候把你们两个的腺液提一点出来去化验,看看内里成分,就可以配出消除标记的解离剂。不过么......” 萧博衍欲言又止。 付聆问:“不过什么?” “这得等你们的身体恢复到健康水平,你是不用说了,随时都可以。但他的外伤其实还蛮重的,各项指标都达不到最低水平要求,腺液也一样。所以至少得观察两天。” “最快呢?” “嗯?” “我一秒钟都不想跟他有关系,等标记解除我就送他去警察局!追他的那两个不是好人,他自己也肯定不是什么好鸟,谁知道是不是什么逃犯呢!” 萧博衍回忆了一下最近发表出来的研究文章: “从之前统计出来的大数据来看,最快应该也要三天之后了。” 三天,72个小时...... 付聆艰难地呼吸,“好,三天,我就再忍三天。” 萧博衍还有其他的病人,于是走前叮嘱了他最近的饮食,受伤的手不能乱动,以及,腺体最近有发痒的现象,不要用手去挠。 总之,他现在比林妹妹还柔弱! “还有一点哦,这一个月不能跟他性.交,实在忍不住也不可以射在里面,不然一旦成结,解离剂就没用了。” “放心,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付聆窝着一肚子的火坐在病床上,耳旁还萦绕着萧博衍的那句“温馨提示”,又成功气废了一瓶精华液。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了,第一个flag!感谢在2020-01-12 11:16:55~2020-01-13 13:3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莳蓝O_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根稻草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付聆打算好了,照昨晚的情形来看,这个人要么是黑社会,要么是得罪了黑社会。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失忆了,他都是从前那个人本身,都是个烫手山芋。一向独来独往的付聆大美人居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山芋标记了,传出去还不把死人笑活。 解离,必须解离,马上,立刻! 但是,三天真的好漫长...... “聆哥,医生说你的手也受伤了,疼不疼啊?其实很疼的对不对?因为我也受伤了,好疼的哦......” 萧博衍一走,某个蹲在门口的人就屁颠屁颠跑了进来,成功又让付聆看到了撒娇的张飞。他蹲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右手吊在脖子上,左手帮付聆拉起乱在一旁的棉被。仿佛在照顾一只生活无法自理的小奶猫。 “闭嘴。”他咬着后槽牙,才勉强抑制住了脑中杂乱的嗡嗡声。 男人虽然粘人,但出奇地听付聆的话,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就蹲在原来的那张椅子上盯着付聆看,一字不语。 不知什么原因,他对付聆依赖得不得了,连睁眼第一个看到的萧博衍也比不上付聆在他心中的分量。由于他失了记忆,又没表现出伤害别人的意图,萧博衍暂且将他归为一个“脑子不好使的老实人”。所以,看到他这么关心付聆的份上,萧博衍也让护士多照看照看他,即便他没钱交医疗费。 然而这人根本不用照看,只要让他待在付聆的病房里,他就跟刚过门的新媳妇一样老实。 但就是......有点恶心。 付聆闭着眼都能知道这人是如何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了,于是他掀开眼皮,果然,这禽兽正微微偏着头看他,眼神痴迷。说真的,付聆在那种最最最狂热的粉丝身上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强烈的眼神。 其实坦白讲,这男人并没有张飞那么壮硕的体魄,只是属于身材有型的一类,想来之前是经常健身。但由于昨晚那一下太瘆人,付聆早把他跟洪水猛兽划到一个类别。乃至于他现在表现出这么唯唯诺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 “你能不能别盯着我?”付聆为了自己的宝贝脸蛋,尽量表现得平和。 不生气,生气就是砸钱。 “好啊~” 男人听话地把头拧到一边,但身子没动,就让脑袋和身体呈90度扭曲的方式定住。然后,每隔3秒或是5秒就要偷瞄这边一眼。 付聆彻底被他打败,但想起昨天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就怒火中烧。 “不准看我!” “聆哥,不行的。” 男人扭过头来,瞬息的工夫就变成了风情万种的林黛玉,眉头微微蹙着: “我一不看你的话,我就浑身不舒服,心里咚咚地敲,像打鼓一样。” 不舒服是当然的,他昨晚才把付聆标记,现在信息素结合得还不稳定,处在波动期间。所以双方都需要一个适应的缓冲阶段,待信息素的表达值相对平稳之后,身体各方面才会恢复正常。 “不舒服就忍着,我还不舒服呢!” 付聆并不知道这个理论,只以为这家伙无病呻吟,于是他眉毛一竖,把包成粽子的手朝他脸前一挥,“再说了,我现在这样不都是你害的?” “聆哥,你也不舒服吗?”男人的脸上洋溢着惊喜,欢呼地凑过来,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 “干什么?”付聆往后一挪。 “医生说,我们刚刚结合过,如果聆哥越不舒服,就说明越需要我。” 付聆的嘴角抽搐:“你能不能别用‘结合’这种暧昧的字眼?” 男人煞有介事地想了很久,抬头,“那‘在一起’怎么样?” “算了还是结合吧。”付聆懒得跟他争论这个问题,只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希望这人不要再来烦他,“我昨天晚上水逆,被你突然袭击了,算我倒霉。但话我先说清楚了,我不管你以前是谁,也不管你之后怎么样,不报警抓你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别想着还要跟我套近乎。我出道这几年,跟我玩儿小手段的人多了去了,你这种完全就是小儿科。我之所以忍着是懒得计较,但你别太过分啊。” 男人垂下头去,“我标记聆哥,肯定也是因为你太好看了啊......” 付聆瞪他,“好看就活该被标记么?你这什么狗血电视剧的男主思想?” 虽然他好看是举世无争的事实。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但是看到聆哥这么好看的人,谁能忍得住呢?” “所以,这一切都怪我了?我发现你这人不是失忆,是三观扭曲了吧!”付聆在想要不要送这个人去小学报个名归正一下最起码的观念。 “不是的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看到别人不会这么想的。他们说陆医生很好看,但是我就不觉得,也不会对他有感觉的。只有聆哥,我看到聆哥的时候觉得阳光都变好了,心情也一下子很开心,心里虽然会咚咚地跳,但是是那种让我高兴的跳,不是心慌的那种跳。我就喜欢看聆哥,只喜欢看你,不看别人的。” 他努力表述自己的忠诚,然而付聆对他除了厌恶没有第二种情绪,“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反正不想看到你。” 开玩笑,单凭他这张脸,身后追的人就可以从外滩排到法国了。个个都跟他这么说,个个都非他不可,难道他还要每个人都去照顾一下么? 如果要问当明星教会了付聆什么,他一定会回答:坐冰箱上,高冷一点。 “聆哥,你为什么不想看到我啊?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昂。” “那你说哪里,我改。” “哪里都不好。” “但是我不记得我哪里不好了......刚刚我说话聆哥就不高兴,那不然这样,我以后都不说话了,或者我说话之前举手,等聆哥同意了我再开口,怎么样?” 他这样滔滔不绝的样子在付聆眼中十分欠扁,于是他很坚决地泼了一盆凉水: “没有以后,我只忍你三天,时间一到马上配合医生配那个解离剂,我一天都不想跟你多待!” 泼凉水这个专业,付聆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毕业的。一是他天赋异禀,总能找准别人的最痛之处。二是这么些年受萧博衍的熏陶,二人一同进步,实力越来越强。 只见他话音刚落,刚才还乐颠颠的男人一下子就跟被暴雨冲刷的花枝似的,陡然就败了下去。付聆这次打定主意不再理他,于是把病床摇了下去,准备睡觉。 谁知他刚一躺下,这身形强健说话铿锵的男人腾的就跪了下去,放声大哭: “聆哥!你别不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3 13:36:44~2020-01-14 19:4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莳蓝O_O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男人的哭声如山洞深处的野兽的悲号,穿透力度之强,甚至在病房里造成了回音。当然,这么大的动静也成功引来了护士。 之前萧博衍交代过,付聆必须好好照看,跟付聆现在绑在一条船上的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男人也要好好照看,所以当男人扯开嗓子惊天一嚎的当下,付聆被吓得一震,护士也应声赶来了。 “这是怎么了?”护士长带着一个刚入职的小姑娘赶来,想把跪在地上的男人扶起来,但他却很是固执,说什么都不起来,嘴里嚷嚷不停,却始终只有一句——你别不要我。 我......草...... 付聆惊得目瞪口呆,他一定要去问问萧博衍,这人到底是失忆还是失智。理他吧,他就顺着竿子往上爬,说那种肉麻兮兮的话,不理吧,就突然这样嚎啕大哭,三头牛都拉不住(噢,他可没说这两位白衣天使是牛)。 “付先生,你们怎么了?”护士长把对着付聆犯花痴的小护士打发走,沉下脸问。 “大概我的话刺激到他了,不过没关系,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正常,过一会儿就好了。” 付聆的适应能力强,觉得这个人现在拿头撞墙他都不会觉得惊奇。 “不正常?”护士长看了还在哭泣的男人一眼,“付先生喜欢这么评价人吗?” 付聆整理棉被的手一顿,察觉到话里的尖锐,于是侧头看向她,“不然你看哪个正常人会像他这样?” “付先生,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冒昧,但是我觉得,您可以多一点包容。” 她不喜欢娱乐圈里的人,因为她总觉得那个圈子一直在宣传一种繁华浮躁的价值观,好像被人关注的人才配活着,那些默默无闻的老实人个个都没有价值似的。 所以,她对于付聆这个三天两头上热搜(即便是被迫),只靠脸蛋不靠实力(因为没有好资源)的名义上的演员,十分不待见。 “他的伤势很严重,到现在都还没有退烧,你让他跪在这儿,他的身体吃不消。” 她的矛头直指付聆,傻子都能听出来。 “你说话能不能公正一点?他自己要跪,自己要哭,是我能阻止的么?我又不是什么恶趣味的变态,折磨他对我好像没好处吧?” 这时,沉浸在“聆哥马上就要离开我”的悲伤中的男人听到了他们的争执,也果断表明态度: “是我自己跪的,聆哥没有欺负我,你不准凶他。” 好家伙,自己姓什么不清楚,叫什么也不记得,倒是知道帮付聆说话。 “看吧?”付聆摊手,虽然他不喜欢这个人,但是这时候的确当事人出来解释最能让人相信。 护士长却没有因此而停止,事实跟预想的有冲突,这反而更激起了她的找茬儿欲: “所以,面对一个精神可能有点不正常的病人,他突然在你面前跪下,付先生不仅无动于衷,反而觉得他在找麻烦是么?我知道,付先生在娱乐圈很受追捧,粉丝也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高人一等,不把别人的生命和感受当回事。” 至此,付聆的忍耐也所剩无几,他冷笑了一声: “我从没觉得我高人一等,但同样,请你也不要因为我从事演艺事业而认为我低人一等。这个人昨天莫名其妙把我偷袭了,今天还死缠烂打地缠着我,我不往他脸上呼拳头已经很大度了,现在你还要我去安慰他,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男人无比崇拜地望着付聆:“嗯!聆哥说得对!” 护士长吃了瘪,一下子想不出反驳的话,但正因为如此,原本对付聆的偏见就更加严重: “付先生这么能说,我当然是辩不清的。不过有时候一个人的感觉不能代表什么,一群人才行。听说你在娱乐圈也没什么朋友,我觉得付先生如果有空,不妨想想,怎么改善跟别人的相处模式。” 如果说之前是不怎么善意的提醒,那么现在这番话,便真真正正是直冲着他这个人的攻击了。 付聆没什么其他的本事,但打过交道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各个都在他这里捞不到好处,即便是资产上亿的所谓的商业人士。还怕她这个故意找茬的护士长么? “我的私事不用你操心,毕竟每个人职业不同,工作性质也不同。所以你是不是也该对自己的工作负责?” “什么意思?” 付聆往后一趟,态度十分慵懒,“他是你们医院的病人吧?你身为护士长,不仅看不好他,还让他出来到处乱跑影响其他病人休息,最后还把这一切通通怪到这个病人身上,你说......我是不是完全有理由投诉你呢?” 至此,女人脸上才终于露出一丝恐惧,她十分不甘心地抿了一下唇,低头道了歉之后才离了开去。 付聆并没有因为她的道歉而摆出好脸色,因为他知道对方并非真心。 其实归根结底,他不是什么善茬,即便他看再多的书,读再多的剧本,他也仍旧改变不了这个本质。他到这个世界上来是来生活的,不是来做慈善的。他不负别人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还妄想别人来负他?开什么玩笑? “聆哥,你刚才说的真好!”男人无比痴迷地赞许他。 “呵,不觉得我小肚鸡肠喜欢欺负人么?”付聆斜了他一眼。 “聆哥在我心里就是天使一样的人,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的眼神无比真挚,即便是演戏多日已经能从常人的眼神中判断他是真情实感还是在演戏的付聆也挑不出毛病。 “说什么都是对的”,付聆有点同情他。毕竟这个人如今可怜巴巴地跪着,起因就是他说的要配解离剂的那句话。 “说什么都是对的?”付聆问他。 “嗯!”男人郑重无比地点了一下头,成功让付聆看到了对鲁滨逊臣服的星期五。 “你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了?” 解离剂啊大哥,老子要跟你解除标记关系! “啊......”男人煞有介事地低下头去思考,露出他被剃了头发的头顶,以及顶部的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一幕让付聆的心里揪了一下,这一定是信息素在发作,所以他别开眼神,看向窗台上放的那一盆黄灿灿的花。 “聆哥,你先前说什么了?我好像忘了。” 两分钟后,男人无比苦恼地抬起头来,仿佛想不出答案的考生。 付聆的嘴角一抽,“得,我是真相信你失忆了。” 不过,这一次怼护士长。吃惊的不仅是这个陌生的男人,还有他自己。毕竟,从之前的经验来看,这种对峙的场面,他多半都会结巴。 今天居然没有,真是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4 19:48:02~2020-01-15 17:0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莳蓝O_O、苏溪亭上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斐尔医院是一所研究人体信息素的私立医院,专门研究ABO信息素紊乱、人体信息素属性、标记生成,以及,现在付聆遇到的,需要解除标记的现象。 目前为止,斐尔大面积运用的解除方式有两种: 注射解离剂。解离剂的配方已经获得国际上的认同,这也是斐尔医院这么受欢迎的重要原因之一。当有人被临时标记了,在标记生成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是可以通过配制解离剂的方式解除两人身上的标记的。 自动消除。临时标记之所以称作“临时”,便是因为它不能长期存留。在临时标记生成之后,如果两个人没有进一步发生关系,产生永久标记的话,一个月之后,临时标记是可以自动解除的。但这也意味着中途两个人要靠自身消化因为信息素反应带来的不适,如果是相看生厌的两人,那么,早一日解离,也早一日解脱。毕竟,标记完成之后,不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是需要对方信息素安慰的。 “张倩,来一下。” 萧博衍从护士站叫走了护士长,并且在两分钟不到的谈话里,通知了她一件事情:上面让斐尔医院派人去偏远地区做顾问,她在出行的名单之首。 “院,院长,您在开玩笑吧?”张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刚在付聆那里吃了瘪回来,凳子还没有坐热,就被通知了这么一个噩耗。 萧博衍如今28岁,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院长,除了家族本身的庞大势力,他自己也是有一些手腕的。他在信息素这方面几乎是权威,即便是老专家也会询问他的意见。且他为人杀伐果决,什么人该留,什么人不该,他清楚得很。 “我不会花时间在开玩笑身上。”他仍旧笑着,十分和善的样子,但他话语里的内容,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出和善。 斐尔医院虽然是私立的,规格也小,但是因为萧博衍本身在信息素方面的专业性很强,如今是很多人甚至是知名人士的首选,以后的发展更是不用说。 张倩如今是护士长,在斐尔医院当上护士长可不容易。她拼了整整五年在拼到这个位置上,如今一句话让她调到小地方去做什么顾问,这一去几乎不可能回来不说,就算回来了,新的同事早就顶替了她的位置,她的处境就会一落千丈! 与其说是调职,不如说发配! 但紧接着,她想起背后的原因,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院长,您从来都是一个理智的人,这次之所以调派我,是因为付先生么?” 萧博衍勾了一下唇,“原因你自己清楚,多问反而无益。” 他把刚打印出来的派遣文件整理整齐,用订书机按下三颗钉子之后,装进牛皮袋里。 “是他向你说了什么对吗?他刚才怎么说我的您知道吗?为什么您宁愿相信一个在声色犬马的世界里工作的陌生人,都不愿意相信你的员工?” “张倩,你也是医院的老人了,所以在你离开之前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不要总是把自己的不如意怪到别人身上。刚才我听到那位男士的哭声所以去了病房。你们在病房里的对话,我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 “所以你还是觉得错在我?” 萧博衍语气缓慢,即便他现在做的事在对方看来几乎是魔鬼,“网上对他的评价,评的不是他本人,是无数偏见里描述出来的他。我认为工作,尤其是做我们这一行,服务的对象应该是病人,而不是自己带着偏见的眼睛里看到的角色,对吗?” “可这么说他的不止我一个,难道每一个人都对他有偏见?” 萧博衍把牛皮袋递给她,温和地说了八个字: “先管自己,再言他人。” ............................ “付聆菲尔” 付聆躺进医院的第二天,热搜上突然就多出来这么个词条。 他的舆论体质很特殊,明明出道才3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但是总会凭借一张漂亮的脸蛋引起广大关注。即便是客串了一个两分钟的角色,人们也会因为他惊鸿一瞥的容貌感叹。 但,也仅仅是容貌而已了。 他天生一双桃花眼,眼尾上翘,眉毛与眼睛延展线的交界处还有一颗殷红的朱砂痣,是标准的“祸水”长相。这副模样出现在女艺人脸上或许不足为奇,但它偏偏就长在付聆的脸上,这即便在娱乐圈里也是不多见的。 除此之外,他没有能让别人记住的东西。譬如角色,譬如演技,就连现在他身后的那一些所谓忠心耿耿的粉丝,问起他们偶像的优点,他们也最多只会说一句: “天人之貌。” 听上去拉风极了,但这背后隐藏的信息就是:他就只有这样而已了。 所以,并非专业院校毕业又揣着演员梦的付聆,在演艺圈真的寸步难行。漂亮脸蛋的确能够带来一些关注,但那都是一些纸片人的角色,他只用点点头,笑一笑,就完成了这个男四号。碰到稍微重要一点的角色,导演和制作方们就会摇头,因为在他们心里,付聆只是一个花瓶。 当然,这排除那些拿着主角的诱饵让他潜规则的所谓的机会。 久而久之,这造成一个现象:付聆会经常因为一些小事情上热搜,因为情.色,情.色,他有了“色”,人们总会把他跟“情”挂在一起。 如果跟朋友一起吃饭,那就是“疑似圈外男友”。如果跟导演讨论剧情,那就是“潜规则新套路”。他的私生活热度很高,但是作品热度一直上不去,乃至后来有人出作品的时候会用他的名字炒作,反正他一没大公司,二没后台,无所畏惧。 所以,那些八卦周刊的记者总是把他当香饽饽,因为有付聆的八卦头条,销量肯定不会差。 于是乎,付聆就在哄闹的嘈杂声中被叫醒: “付先生,请问您现在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付聆有难,老攻来战 (ps.前期的话,我们聆聆的事业线不会开金手指,所以会碰到一些比较糟心的事,但是老攻在,不会吃亏的哈!后期么,那就是老攻帮忙开挂了嘻嘻嘻) .感谢在2020-01-15 17:02:59~2020-01-16 17:3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页书、aci_xua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付先生,请问您现在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说话的是一家无良杂志的记者,这家杂志经常胡编乱造各种假料,甚至把网上揣测他是双性人的言论放到过内页。付聆早把他们几个出行的记者记得一清二楚,所以这几张嘴脸一出现在门口他就认出来了。 付聆看到摄像机的那一刻就跳了起来,把人推出去的时候轰的把门关上,按下小锁。 “你们认错人了!” 闪光灯不断从病房门中间的玻璃穿进来,如夏天夜晚划破黑夜的闪电,带着如鬼爪一样的形状,和几乎要把人心击碎的强光。 他赶紧打电话给经纪人,但对方正在陪手下的另一个艺人参加品牌活动,根本抽不出身。 “他们现在就堵在我病房的门口,你随便从公司叫两个人来也行啊!” 付聆是有轻微的镜头恐惧症的。 正常来讲,有这个症状的人不会从事演艺工作。但他可能天生就是一个比较倒霉的人,刚出道的时候,他特别享受在镜头前光鲜亮丽的状态。但被无数杂志写了无数篇带着满满的恶意的稿子之后,他开始害怕了。 因为他笑起来眼尾会出现细纹所以被说“年纪轻轻就老态龙钟”,因为他在上台之前补唇膏所以被说“妖里妖气不男不女”,几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成为恶性的导向,所以他极度害怕被偷拍,因为不知道会被写成什么,或者又以什么样不入流的方式成为人们讥笑时的谈资。 “他们在我门口!” “那你把门关好,别让他们进来。”经纪人说着不痛不痒的废话,“付聆,我现在手下3个艺人,不可能你们有什么事我都要赶过去吧?我也不能分身的。再说了,被拍也不是什么坏事,好歹能制造一些热度。” 是的,热度,这是公司签他并且一直在用他的原因。 付聆挂了电话,却又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堵门,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已经谈不上素质的人会不会突然把房门冲开。 “抱歉,各位,这里是医院。我们的病人不方便接受采访,请你们出去。” 萧博衍把人拦住,并让其他好几个男医生也来帮忙。但记者有些时候为了新闻是不会在乎什么礼节和素质的。 “付先生是我们杂志的老朋友了,听说他生病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来探望一下。” 付聆在里面气得鼻孔冒烟,“胡说!你们怎么乱写我的,你,你们心里没数吗!赶紧走!不,不然我不客气了!” 他开始有点结巴。跟之前无数次对峙一样,一到这种时候,他总是说不出完整的话。 为首的记者叫汤中和,出了名的老奸巨猾,他甚至露出无比关切的态度: “付先生,我知道你现在生病了心情不好。但是作为这么多年的老朋友,我们当然有义务去了解您的病情。请问你是因为信息素方面出现了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会来斐尔医院?” 这已经直切隐私了。 如果付聆说没有,那么就可以写“拒不承认信息素紊乱”,如果说有,那就更有的编了。 萧博衍沉下脸色,能让他收回笑容的人并不多见,即便是之前的张倩,他也是浅笑盈盈的: “这位先生,我的病人现在不想接受采访,请你们马上出去。” 汤中和并没有叫摄像收回镜头,反而让他直接对准了房门的玻璃片,因为那能拍到付聆的胳膊。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萧院长吧?嗨哟,您不用这么紧张嘛,我们只是采访而已。你这么护着他,想必关系不一般吧?” “我跟他的关系,轮不到你来多嘴。采访也要看当事人的意愿,他现在不想接受采访,各位可以回去了么?” 汤中和又交涉了好几句,萧博衍始终一步不退。他自从认识付聆以来,看他经历了太多扭曲的“新闻”。甚至有一次他们两个人去吃饭,他被狗仔拍到一个背影,仅仅是背影,也被描述成“付聆的金主”。 汤中和在圈子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手段早就不限于礼貌交涉了。只见他对一个摄像助理使了一个眼色,那人就痛呼一声,倚着强缓缓倒了下去。 “哎,哎!”汤中和随即就拉住萧博衍,“院长,我们这个同事刚才被付聆推出来的时候摔了一下,这好像还挺严重的。虽然付聆是明星,但伤了人也得负责的吧?再怎么样,他也该出来交代清楚,对吧?” 萧博衍虽然专业主攻信息素,但人体基本的症状是看的出来的。那人假装痛苦地把脸都皱在一起,但脸色红润如常,额头也没有冒汗,显然是碰瓷来的。 “这里是医院,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马上就能检查出来,是真有问题,还是碰瓷,要我叫警察来判断么?” 汤中和一听这话更是来劲,“好哇,叫哇!到时候也不用我们进去拍了,就在这门口就能制造新闻。我想想要写什么?嗯......‘付聆信息素爆发,打伤路人’怎么样?” “你!” 萧博衍对付台面上的人是很有手段的,但是碰到汤中和这种无赖,简直是秀才遇上兵,一时根本没有办法。报警也不是,把人赶走也不是,正当付聆没有办法,决定把门打开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啊——” 叫声的主人是汤中和。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秒的时间,生龙活虎的汤中和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啊哟!哎哟哎哟——” 连汤中和自己也一头雾水,只觉得眼前飞过来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下一刻,他就倒在了墙角,随之而来的,是颧骨上的剧痛。 “嗯?”付聆懵了,连忙扒着玻璃往外瞧,“神仙下凡来收拾王八蛋了?” 不过么,这世上没有神仙,倒是有很多在关键时刻拔刀相助的神化了的人。 只见刚才才被他赶出去的粘人精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正以超人起飞的姿势堵在他门口,将那群乌合之众统统挡在了一米之外。 “欺负聆哥,该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6 17:33:23~2020-01-17 11:0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莳蓝O_O 10瓶;枳虞初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欺负聆哥,该打!” 男人的眉毛倒插,怒目如刀,就差身后插几面小旗子去戏台子上演武将了。 汤中和被人搀扶着起来,当然,搀扶他的人中也包括之前那个“突然晕倒”的职员。也不知怎么的,组长一挨揍,手底下的人统统都精神抖擞了。 “你,你打我?你是什么东西?说,是不是付聆的经纪人!大家都看好了啊,付聆的经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打记者,都看到的啊!” 他扯开嗓门大喊,围观的人逐渐就多了起来。 “拍!给我拍下来!明天的头条不用愁了,付聆煽动经纪人殴打记者,这在娱乐圈还没见过哎!” 摄像颤巍巍地抬头,“老,老大,那个,你刚才摔过来的时候,撞,撞了我一下,机子就......” 他把手里的东西摊过去,成功在汤中和脸上看到了大海深处的暴风雨。 “这机子这么贵!你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拿稳点儿!” “我,我是拿挺稳的啊,谁知道老大你突然撞过来,就,就掉下去了......” “都是他!”汤中和仿佛找到了替死鬼一般,腾的过去就揪住男人的衣领,“你不仅打了我,还把咱杂志社的摄像机弄坏了,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跑!” 男人无比坚定地看着他,魁梧的身躯一动不动,“我的话很清楚。” “什么话?” “每一句话都清楚,我讲的中文,普通话。” 汤中和被气得两眼冒金星,“你他妈的纯粹找茬是不是?” 男人点头,“对。” 他一开始就表明了来意——欺负聆哥,该打! “你!” “你们欺负聆哥,我就欺负你们。” 他的话字句铿锵,每个字都仿佛能在地上砸个坑。但是话的内容么......讲真,有点小学生。 汤中和的眼睛一虚,似从话语里抓到了狐狸尾巴,“说到底,你还是帮付聆出头。那好啊,这个摄像机多少钱,我脸上的伤多少钱,我一并开□□,全都上传到网上,你就等着赔钱吧!” “呵。”男人轻蔑地笑了一声,全然不见在付聆面前的小媳妇模样,甚至还带着那么一股威风凛凛的气势。 “你笑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横空出现的男人很是奇怪。看样子吧,长的还挺不错,不像单纯的保镖或者助理。但他脑子又不怎么好使,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又不像正常人。故而大家都在猜他是什么来历,敢这么大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人,或者说,他真的有什么背景。尤其是刚才深不可测的那一声冷笑,十分像在社会上打拼多年的老手——嗯,有点东西。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只见男人义正言辞地把手一背: “我没钱。” 众人:“......” 得,这就是个傻子。 “没钱还在这儿横!他奶奶的,赶紧给老子闪开,不然有你好看!” 汤中和的语速极快,男人听起来有些吃力,但是不难听出这人是冲着他身后的这扇门去的,所以他说什么都不能让。 “该闪开的是你们。聆哥好不容易睡着,你们就把他吵醒,要是他的伤加重了,我才要你们好看!” 他嘴笨,说不出那种惊天动地的威胁人的话。说来说去都离不开“聆哥”两个字。 付聆觉得这个人简直有毛病,自己还吊着一条手臂呢,就要跟人家去干架。当真是忘了昨晚那个在垃圾库里奄奄一息的人是谁了么! 唔,这人还真的是忘了。 透过玻璃看出去,背影会被光折射成两个重叠的影子,这样会把视野变得模糊,宛如盈着泪水。 汤中和被气得语噎了好几下,最后也没了大吼大叫的力气,直截了当地说: “没钱就滚一边儿去,老子找付聆赔。你再耗下去,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啊。我就报警了!” 男人往前一迈,成功又把这群人逼退了两步,“抱就抱,你抱紧什么我不管,反正我是抱紧聆哥的。” 汤中和彻底炸毛: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啊!弱智吗!老子跟你说一你说二,跟你说二你说太平洋!萧院长,你们精神不正常的病人可以随便放出来的吗!” 他在怒急之下踢了男人一脚,恰好踢在他包扎的伤口上。虽然疼痛强烈,但是男人并没有露出吃痛的表情,而是反手一挥,用没有受伤的拳头招呼到汤中和脸上。杂志社的几个跟班一看老大被揍,也朝男人招呼过去。男人虽然有伤在身,但本身还是有点功夫底子的,挥的那两下直接把汤中和打出鼻血来了。 加入推搡的人越发多了,连几个男医生也进去帮着拦人,走廊霎时间跟炸了油锅似的,乱的不可开交。 “报警!报警!付聆手下的人寻衅滋事恶意伤人!报警——” 汤中和在人群中间大吼,却被身后的开门声打断: “——要报警,是么?” 清冽的声音在哄闹的争吵中尤其突兀,宛如飘进闹市的一片雪花,体积虽小,却能吸去所有的注意力。 只见付聆把门把旋开,伸腿迈出病房,随后用力地把门往后一挥,“碰”的一声。 随着这一声响,打闹的人仿佛过关斩将终于见到了终极大BOSS似的,纷纷就停了手。 病房的窗户是直接对着门的,这扇门一打开,仿佛堵在山道口的石头突然推开了一般,白光乍然射进,豁然开朗。付聆是背对阳光的,这使得他整个人宛如一团影子,只在边缘的光影交界处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金泽,莫名给人一股压迫感。 “走廊的监控就在这儿。”他抬手指了指头顶,继续慢悠悠地说,“你们刚才怎么骚扰我,怎么碰瓷,监控可都拍得一清二楚呢。要报警么?” 汤中和是最想把事情闹大的,于是他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 付聆其实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在人多的地方心里自己就会打鼓,跟野马脱缰似的,轰隆隆一阵乱跑。有时候人少,这种针锋相对的局面他也发怵,譬如昨晚他发现狗仔,第一反应是躲起来,而不是当面硬杠。 萧博衍了解他,所以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就站了过去,让他回病房休息,外面他们会处理。但付聆却示意没事—— 一是这群人实在太过分,他一直缩在房间里太窝囊了。二是,之前的一味退让和“不要跟媒体发生冲突”的主张并没换来这些人的收手,反而在一次又一次被拱上热搜之后变本加厉,居然连他住院都不放过。 这一次,他不想忍了。 “既然要报警,那么麻烦你们想想,是否有能力承担报警的后果。” 他拔高了声音,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成功让汤中和暂停了拨号的手指。 他意识到一件事——他好像不结巴了。 索性,就放开了来! “什么意思?” 不仅几个记者,周遭围观的一圈病号也懵了,皆等着看付聆接下去怎么说。连之前挥舞拳头的誓死捍卫聆哥尊严的男人也停了下来: “聆哥,别怕,骂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7 11:04:10~2020-01-18 19:3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枳虞初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付聆坦然看向汤中和脸颊上的青红,凛目环胸。 “你们如果想报警,随时可以报,我绝不阻拦。” 汤中和原本是想拍几张付聆卧躺病榻的照片,编写一条“疑似被标记”的假新闻博眼球。如果付聆拒绝甚至没有好脸色的话,就写“被标记后情绪紊乱”。再不济,碰到眼前这种情况,最好的就是把事情闹大,自己创造新闻,把警察都叫过来,当场让这个“付聆的助理”赔礼道歉,顺便把新闻和照片都传到网上去。 但,现在付聆主动要求报警,是什么意思? 背后的男人虽没有贴着付聆站,但信息素的味道和温热的体温分毫不差地传达给他,一时间,似乎说什么都变得有底气了。 于是他下巴一扬,冷漠且又从容: “我本来就在演艺圈工作,闹大闹小其实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要上新闻的。不过就跟你说的,我就算再不情愿也是个热度,所以这件事闹大,对我而言就是制造了一次免费的热度而已。虽然会被人喷,但我这又不是头一次被喷了,热度高了没准还能接个代言,我又没什么损失。至于你们么,那可就难说了。” 汤中和是老油条了,见付聆露出表面惋惜实则窃喜的表情,当然要问下去: “付聆,虽然你出道是有两年了,但我也不是刚入职的愣头青。你倒是说说,我们会有什么损失?” “你刚才说,要我赔钱,是吧?” “不然呢?你的人把我打了,不该赔么?” “那就好说了。” “什么意思?” “这个人呢,其实跟我没关系,你硬想往我身上套也没用。不过么,虽然他是他,我是我,按理来说他跟你动手我是不好来插一手的。但是,你也不能只顾自己受伤对吧?他现在这浑身是伤的,你怎么说?” “少唬老子,他这些伤早就有了!” “有是有,但没这么严重。我想萧院长的记录本上应该写的很清楚。而且你们刚刚那么多人打他一个,监控可是拍得一清二楚的。怎么,还想抵赖?” 汤中和一哂,顺着付聆的方向看了眼监控,觉得他们在打架这一茬确实不占优势。 付聆接着又说:“打架斗殴致使后果严重的,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判了,不过放心,警察会告诉你们的。到时候我最多就上个热搜捞点儿热度,你们就不好说了,罚款加上拘留,少说也要有半个月吧?你们杂志社就算员工再多,也不至于上赶着让你们去坐牢,对吧?” 至此,汤中和才真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的确,事情闹大之后可以搞到大新闻,直接上热搜都没问题,还不用花钱去买。但要是一个没处理好,进去蹲几天,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消失几天就够了的。那意味着,他们几个不仅都没法工作,还连累整个杂志社都被同行耻笑。解雇,已经算最轻的后果了。 这件事的后续,便是付聆伸了个懒腰,表示本来打算告他们侵犯隐私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大家各退一步,付聆不告他们,他们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汤中和权衡再三,最后还是怕了那句“拘留半个月”。他本意是来搞新闻的,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进去了。 于是一行人又堆起皮笑肉不笑却又讨好的面孔,解释说刚才的那些都是误会,风水轮流转,以后常相见,希望下次可以合作。本来还要跟付聆身旁的男人握手,想说一句“不打不相识”,最后被男人一本正经地拒绝了。 “我不跟你握手。” 为了表示自己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他还煞有介事地把手藏到了身后,仿佛倔强的□□熊。 这件事的后果,自然是汤中和一行人悻悻离去,毕竟他们以后还是要在这个行业干下去,闹得太难看也不好收场。说不定付聆哪天傍上一个大金主,把他们一锅端了,也不是不可能。 嗯——不过想想这个可能性也几乎为0,就付聆这模样,在娱乐圈都算是拔尖的长相,出道这么久还只混成这个样子,要找金主早就找了,何苦去演那些不出名的角色? 这么一想,汤中和堵在心口的石头才勉强放了下来。也是,等付聆找到金主的那天,他说不定都退休了,哪费得着去操这个心? 而反观付聆这边,情况就没那么轻松了。萧博衍出面,拜托刚才拿手机拍过视频的病人帮忙把视频删了,还许诺为了弥补今日骚动带来的不便,医院会免费提供一周的营养餐。付聆过意不去,坚持要把营养餐的钱打给萧博衍,毕竟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付老板何时这么客气了?”萧博衍笑着看他,他现在的笑容跟之前的疏离感不一样,是让人觉得亲切的温柔的笑。 付聆无视他的调侃,“那些人闹这么凶,本来就是因我而起的,善后也应该算我一份了。” 萧博衍把卡接过来之后放进付聆的外套口袋里,“钱我就不要了,就当奖励你的。” “奖励我?” “咱们‘聆哥’第一回 在这种场合硬气,难道不该奖励一下吗?” 萧博衍说的一点没错,付聆的胆子小,应付一个人已经很勉强了。而像刚才这种一堆人剑拔弩张的场面,他一般都是吭不出声的,这也是那些狗仔敢这么嚣张的原因。 “唉呀,刚刚那是迫不得已了。”他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 萧博衍还沉浸在付聆把所有人都镇住的言之凿凿的情景之下:“迫不得已也好,挺身而出也罢,总之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作为你的监护人,我很欣慰。” 付聆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拍开,“滚!爸爸我才是你的监护人!” 两人正在斗嘴,却不想先前武力值爆棚的男人又恢复了小媳妇的委屈状态,他撇着嘴挪到付聆面前,可怜巴巴地扯了一下付聆的袖子: “聆哥,我疼。” 付聆顺着声音回头,眼神落到男人流血的手臂时,生生吓了一跳。 “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8 19:38:14~2020-01-19 09:3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九很乖 5瓶;枳虞初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男人的伤势很重,虽然没有到重伤昏迷的地步,但寻常人伤成他这样,是一定得卧床休养的。但他非但不休养,还牛气哄哄地动了拳头。这一动,手臂和腰部的伤口自然就裂开了,血液成汩成汩地流。 萧博衍又让外科的值班医生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顺带检查了一下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虽然男人的身体健壮,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人,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这一来二去之下,当晚就发了高烧,昏迷不醒。为了方便观察情况,他便在萧博衍的安排之下,躺进了离值班室更近的新病房。虽也是一房一人的单间,但跟付聆那个顶楼角落的病房,便硬生生隔了两层楼。 人一走,付聆的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经过白日的喧闹,他觉得这份清净实在是来之不易,所以打算赶紧睡一会儿。 夜里安静,除了走廊上偶尔传来的护士推动药瓶车的声音,以及远方传来的汽车偶尔鸣动的喇叭声,听不到其他的响动。付聆捏着手机侧躺着,浏览热搜上描述着明星们动态的词条,点进去一个,看个两三条又退出来,然后再点进下一个,兴致缺缺。 老家远在千里之外,平时跟家人少有见面。付聆不想被他们发现他又进了医院,所以也没打算打电话回去。想拍个月色的照片,传回去给老妈分享一下,但他刚才拉窗帘的时候发现今晚是阴天,无星无月。于是又只得叹着气乖乖回床上躺着,等什么时候困了睡觉,如果不困,那就只有数数羊了。 “欺负聆哥,该打!” 但是眼睛一闭,耳边就会响起那个可恶的家伙的声音,随之,这人正义凛然地为他出头的画面又会浮现在眼前。 真是的,明明是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一睁眼就这么热情? 付聆觉得,这人不光摔失忆了,还把脑子也摔傻了。 他留了一盏灯没关,这样他又可以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观赏很久。时针指向十一点,他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而这时,有人敲开了他的门。 “还没睡?” 萧博衍拿着病人的记录本进来,打算给他再记录一次信息素水平。但是么......看他唇角的微不可见的笑,付聆觉得,没有测信息素这么简单。 “平时睡晚了,还不困。”他从被子里坐起来,把椅子上的外套放到床上,示意他坐。 萧博衍把仪器给他戴上,六片连着主机的测试帖分别贴在腺体和心脏周边。等屏幕开始显示数字的时候,他才缓缓坐了下来,等数字稳定。 “在想那个人?”虽是问话,但萧博衍却无比肯定。 “没有。”付聆否定得很快,难免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萧博衍看着他,眼睛动了一动,“他虽然记不得事情,但是保护你的心倒是还挺真的。” 付聆冷冷一哼,“谁要他来保护我了?” 萧博衍会心一笑,似乎想到什么柔软又温暖的东西,眼神如刚化开的泉水一般温柔: “所以说,信息素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啊。我带他来看你之后,他就一直赖着不肯走了。你是他的Omega,他知道。” 付聆把手枕在后脑勺,无所谓道:“反正再过三天就可以解离了,到时候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呗。这种傻子,早点摆脱早点解放。”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但今天发生的这事,你真的一点感触都没有吗?他啊,可能失去的记忆太多了吧,人就变得简单了,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他想保护你,也的确这么做了。唉,导致现在伤口发炎,又高烧不退,情况比昨天还遭。” 付聆虽然应付圈子里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很冷血,但对身边人还是很容易心软的,而且这件事总归还是因他而起,虽然......那个粘人精很有自作自受的嫌疑! “很严重吗?要不要转院?” 斐尔医院主攻信息素,虽然也能处理一些外伤伤情,但如果严重到需要做高精度高难度的手术时,是需要转到其他医院治疗的。 “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萧博衍把硬壳的本子立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然后把下巴搁了上去,“今天值班的外科医生是我好不容易挖来的,能力很好。但是......” 他若有所指地看了付聆一眼。 “但是什么?”付聆嗅到一丝陷阱。 “他的信息素很紊乱。” 萧博衍的眼神落寞了几分,他看了眼腕表,检测的时间已经到了。于是他开始帮付聆撕下贴纸,一面读取屏幕上的数字一面说: “人在正常情况下的信息素水平应该是8.9-11.0,你是10.7,算正常的。但是他就忽高忽低,用A级的Alpha系数算下来,有时可以达到23,但有时候又只有2。这说明他的信息素表达特别混乱,而且这会影响他的身体状态,从而影响他的伤情。” 付聆抿了一下唇,兴许是信息素在作祟,他心里涌起一股芜杂的难受。 “给他吃药了吗?” 萧博衍点头,“吃了,但是治标不治本。” 显然药物治疗并不能压制太多,他将仪器装进手提箱准备离开,临到门边时,回头道: “解铃嘛,还须系铃人。” 白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踏在干净的地板上的脚步声也越行越远。 付聆躺回床上,缩进被子里,奇怪的是,刚才那股难受更加严重了。心口就像有一口鼓似的,偶尔敲动一下,然后就是杂乱的仿佛有蜜蜂飞动的嗡嗡声。 “算了,还是去看看他吧。” 付聆把外套裹上,又戴好了口罩,避免那些护士小姑娘看出来,一个不小心说出去,被有心人大做文章。 安静的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屋内悄然、干净、只有一盏灯在天花板上亮着。 那一刻,付聆终于闻清楚了男人信息素的味道——跟其他所有物体发出的味道不同,也没有被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所覆盖。那是一股低调、沉稳、清淡的烟草味。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人吼,嘴硬心软吼 第13章 男人闭眼仰躺在床上,粗浓的眉毛紧蹙着,仿佛正在承受庞大到让人无法呼吸的痛苦,即便他本来应该处于宁静平稳的梦境之中。 其实,他的长相不算恐怖,甚至称得上英俊。这是眼光高过头顶的付聆也能客观做出的评价。睡着的人没有威胁性,故而,付聆本人衍生出来的那些恐惧也消散了许多。 即便这人是一头狮子,也是一头受伤了的狮子。 走近之后,心口急促的鼓点终于缓了下去。 果然,跟萧博衍说的一样,信息素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能让躁动的心安定下来,就像给狂风暴雨中的大海投进阳光一般。 “咕咕......”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气体滚动的声音,眉毛随之松动了一些,呼吸也不似之前那么短促,开始变得绵长,舒缓,看样子也是有反应了。 其实,如果把现在这个失忆的男人跟那个袭击他的人分开来看的话,现在这个,还是很讨喜的。 他会对自己露出憨憨的踏实的笑,不管付聆说什么他都会一本正经地点头,说,“聆哥你说的真好”。但是,对欺负他的那些人又尤其的凶狠,好像要有人踩了他付聆一脚,他就要把那人的腿给卸下来似的。 对着这么一张憨厚的面容,很容易就会让人生出想要勾,引他的念头,想看看他既喜欢自己但又不敢冒犯自己的纠结的表情。 “啧,要你昨天晚上没整我,我都想泡你了。” 付聆吐槽了一句,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见。 护士定时来给男人做检查,说各项数据比前一个小时好了很多,付聆也跟着放下心来。他放下病床旁边家属陪同的椅床,问护士要了一套医院配置的枕被,将就着就睡下了。 毕竟因为那可恶的信息素,在这男人旁边待着,他也会好受很多。 “付聆是癞子!” 让人听了心里长毛的讨厌的声音又从耳边响起。 付聆小时候贪玩,有一次追着同学跑,摔下楼梯把头磕破了,缝了十几针。伤口愈合之后,他的后脑勺就留了一块很明显的长不了头发的疤。从那之后,“癞子”这个名字就一直跟着他了。 付聆从小时候就很好看,好看得被人说是洋娃娃。但是,自从那道疤留下之后,洋娃娃就变成了癞子,这对一直注重外表的付聆打击很大。刚开始是同桌,然后是班里的同学,接着是隔壁班,最后几乎是整个小学部都知道他从洋娃娃变成了癞子。 “我,我不是癞子!”付聆跟他们吵了起来。 面对十几双或惊奇或嘲笑的眼神,他有好多话想要发泄,但是临到嘴边,却又只能蹦出几个简单的音节。他急得直掉眼泪,大张着嘴巴说,他不是癞子,却要发很多次音才能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那之后,付聆在人多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 这于即便是深交好友的萧博衍,也是结识多年之后才知道的往事,所以,才有那句—— “第一回 在这种场合硬气,难道不该奖励一下吗?” 不是简单的调侃。 他经历过一个人面对泱泱群众却束手无措的局面,经历过成为众矢之的却没有人来帮他的无措。所以,今天,有个人不顾伤势在门外帮他拦人的时候,他心里是有触动的。 男人在天快亮的时候醒了,刚睁眼的那一分钟他是懵的。直到把四周的环境都看了一圈,最后眼神落到身侧正对着他的付聆的睡颜上的时候,眼睛才倏地亮了。 他惊喜地不敢动弹,就维持着转头的动作僵着。窗外的鸟儿叽喳着飞来又飞去,风轻轻在窗上拂出温柔的响动。他却舍不得闭眼睛,更舍不得分出半点心思到窗外的美景,就一直傻乎乎地盯着付聆看。看那双如蝴蝶的翅膀一样的睫羽在下眼睑投下的黑色的影子,看那颜色淡淡的宛如早樱的唇瓣,看那眉尾红得耀眼的朱砂痣。 他的聆哥,真是每一根头发都那么好看啊! 七点的时候,护士来打扫病房。付聆也跟着醒了,他发现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重启了一下大脑,问了那个他昨天本来想问最后却忘记的问题: “昨天为什么要帮我?” 男人听到他这么问,一股磅礴的正义感刹那就在胸口被点燃。他握着拳头,目光如炬: “因为,我是聆哥的男人!” 付聆:“......” ............................. 由于那天的大打出手,第三天男人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如常。虽然可以下地走动,做一些正常的动作,但是还没有达到可以配解离剂的水平。付聆早猜到了,于是做完检查之后就把人带走了,说下午再送回来。 “聆哥,我们要去约会吗?”男人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上,两手在膝盖上放着,仿佛等着发糖的小学生。 付聆握着方向盘,在开车的空隙瞥了他一眼,冷冷道: “去警察局。” “为,为什么啊?聆哥,你,你要抓我吗?”男人脸上晴转暴雨,嘴一下子就瘪了下去。 付聆真的怀疑那张结论为正常的智力检测报告是假的,“啧,你见过哪个人亲自送人犯去警局的啊?除了警察?” “那,那我们去干什么啊?萧院长说,我们不可以分开,否则会很难受的。” 付聆尽量把话说得平和:“你不是失忆了么?总要查一下你以前是谁,好让你家里人来照顾你嘛。” 看着男人警铃大响的模样,他火速补充:“当然了,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摆脱你啊(骗人)。就之前,碰到你那天晚上有点危险,所以避免再发生什么情况,就跟警方联系一下呗,顺便看看你家里人有没有报警找你。早一点家庭团聚,对你也好,不是么?” 男人对他的话向来深信不疑,于是感动地点了一下头: “聆哥,你对我真好!” 二人驾车到了公安局,付聆虽然人气不高,但好歹算半个公众人物,于是十分谨慎地戴上了口罩。 “聆哥,我也想戴。” 男人瞧着新鲜,于是眼巴巴地凑过来。付聆本来不想顺着他,毕竟人都是得寸进尺的生物,一次惯一点,时间长了还不得事事都顺着他了? 但是他转头的瞬间,在后视镜看到两个在路口鬼鬼祟祟的人影,吓得周身冰凉,别说口罩了,连鸭舌帽都扣到了男人头上—— 是那晚那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20 13:05:43~2020-01-21 17:0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莳蓝O_O、苏溪亭上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别说话!” 付聆捂住他被口罩包裹的嘴,眼睛死死瞪着后视镜反射到的角落。那两人的穿着跟那天不一样,约莫是怕黑西装引人注意,所以换了寻常路人的白短袖和运动外套。 付聆只认识黄三,对于旁边身形更加强壮的路子,他只能从那晚后背响起的低沉浑厚的嗓音判断,应该是他。 “四哥,来啦?” 紧迫和恐惧被车窗外的声音打断,付聆确认了一下男人的口罩的确挂实了耳朵,帽子也遮住了大部分脸,这才故作轻松地回头。 “嗯。” 来人是他的初中舍友,当时宿舍条件不好,一屋子挤了六个人。这人便是年纪最小的钟岚。钟岚的父亲和祖父都是警察,自己从小也有这个志向,所以大学填报了警校,现在是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在警局工作的,付聆只认识他一个,所以想来看看,要找一个失忆者的家属,有没有什么办法。 “就他吗?”钟岚往车里看了一眼,嚯,好家伙,裹得够严实的,比大明星还大明星。 “不是。” 那一刻,付聆下意识说了谎。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在看到那两个人的瞬间,心里腾然涌出那晚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掉的恐惧。 “我有点事,先走了。” “别啊!我们组长好不容易腾出点空,这你要是走了,我怎么跟他交代啊?” 钟岚也是个新人,组长肯给这个面子已实属不易,如果他临时爽约,钟岚以后还怎么混? 于是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转身对男人说: “我进去一会儿,马上就出来。” “马上是多久?我可以跟着聆哥吗?”男人的手仍旧规矩地放在大腿上。 “不行。”付聆并不清楚那两个人跟这个男人的关系,可能不熟,但也可能熟到一个背影就能把人认出来。现在出去说不定就是射击场的活靶子,马上就要歇菜。 “你在车里待着,我十分钟肯定出来。”付聆从格子里翻出手表,塞到男人手里,“这期间,你不可以下车,不可以大声说话,不管什么人过来你都不能开门,明白吗?” “明是明白了,可是......”藏在口罩里的嘴唇委屈地蠕动着。 “可是什么?” “我会想聆哥啊......” 钟岚虽在车外,但男人的声音浑厚且有穿透力,他自然听得一字不落。 还“不可以下车”,“不可以大声说话”。唉,当明星就是累,带男朋友出来还要偷偷摸摸的。看那样子,虽然手臂受了伤,但也掩盖不了这家伙身强力壮的本质。看样子应该很猛,比他那个文质彬彬的组长强多了。 “我事先帮你问了一下你那天提到的情况。” 钟岚并不知道车里的男人就是失忆要找家的男主角,只以为付聆是事先来了解情况的,于是一边带着他往里走,一边说他这两天问到的消息。 “现在的技术已经很发达了,我们有面部识别系统,只要提供照片,并且这个人曾经在网上曝光过,很快就可以查到他的个人信息。” 付聆想起那两个显然是追杀的黑衣人,觉得这个整天叫他聆哥的看上去憨厚的家伙在失忆之前绝不简单,于是问: “包括他从事什么工作,家庭背景,这些都可以查到吗?” 钟岚点头,“当然,不过只能查到一些基础信息,如果那个人背后的关系太过复杂,或者暗中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行径,这些是查不到的。否则我们抓到人直接用系统搜一下就行了,还用得着我们天南地北地去查嘛?” 两人谈话的工夫,已经到了组长办公室。安仲淮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近期一个案子的卷宗,跟钟岚说的一样,这人眉眼俊朗,瞧上去斯文儒雅。 不过么,却不是类似书生的温和之气,反而带着一股让人肃然起敬的凌厉。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尖细的刀片一般,一眼便能剜去旁人一块肉似的。 钟岚好像格外怕他,把人领进来就说“我去泡咖啡”,却被安仲淮出声阻止: “我不喝咖啡。” 唔,声音比眼睛还凌厉。 “那我给四哥泡!”钟岚负隅抵抗。 安仲淮冷眸一抬,这是个猛兽看向抓回洞穴里的猎物的眼神,付聆果断表示: “没关系我不用!就只打扰组长几分钟的时间,不用麻烦了!” 至此,安仲淮终于抛来一个和善的眼神,“那我们开始吧,付先生想问点什么?” 其实付聆的问题很简单,即便是刚入职一个月的的小警员查查资料也能回答,但是昨天钟岚在跟别人讨论的时候被安仲淮听见了,也精准地捕捉到他嘴里的“四哥”,于是他的眼珠子动了一动——见见吧。 身为人民警察,安仲淮还是很尽职尽责的,付聆的问题他都一一解答,不过也跟钟岚问到的消息大差不差。至于对方问的“为什么会想到来警局问”,付聆特别客观公正地说: “因为跟钟岚以前是舍友,刚好他在警局工作所以来问问。顺便见见老同学嘛,平时也不怎么联系。” 不得不说,付聆在关键时刻脑子还是很好使的。他这句话的重点,刻意说给安仲淮的重点,当然就是最后的那一句——平时不怎么联系。 所以,交谈进行的还算和平。 几分钟后,付聆以“看组长也挺忙的,就先不打扰了”为由成功撤退。出去的时候,钟岚以送客的借口得以溜出办公室。 “四哥,你平时拍戏好好的,干嘛突然问这种问题啊?你身边有这种失踪了找不到家的人吗?” 付聆心里很乱,按理说他应该相信警察,但是刚刚他还是没有说实话,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没啦,一个编剧朋友托我问的,他想写一点这种题材的剧本。所以想看看,如果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家,又不记得家庭地址和自己的名字了,要怎么回去。” 钟岚心里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唉,还好。要是你摊上这种麻烦,那我还真的不知道要不要帮你呢。” “为什么?怎么这么说?” “因为这种找不到家的人,当然除了那种失踪儿童和老年痴呆的老人了,像正常的少年人或者年轻人,你把他送回家,谁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付聆的脚步慢了下来,因为钟岚所说的,跟他心底某个恐怖的想法出奇的相似: “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大家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啊!勤洗手,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保护好自己 第15章 钟岚的入职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是刚好卡在那种经历过一些案例,但还没有断案经验的阶段。 “我之前碰到过一个案子哦,就是一个失踪的年轻妇女被警方找到了,但是她不知道受过什么刺激,还是得过什么病,整个人就痴痴呆呆的。然后我们就用这个面部识别系统帮她找到家,送回去了。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 付聆一惊:“为什么?” “就她老公是个家暴惯犯啊,之前把她囚禁在家里的一个房间经常打她,她精神不正常也是那个男的害的。后来她跑出来之后就在大街上疯跑,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有好心人看到,就报警让我们帮忙嘛。还以为送回家有人照顾她呢,谁知道是把她送回地狱去了......” 钟岚并不知道付聆的情况,只是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感慨万分,一直说如果当初没送她回家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 付聆的心一茬接一茬地沉了下去——所以,追杀男人的人,如果,万一,真的是他家里的人叫的呢? “四哥,你没事吧?脸色好差啊。” 钟岚拍了拍他的手臂。 “啊,没有。”付聆回神,“我先把你们的话转告给那个朋友,有问题再麻烦你哈,最近有时间吗?改天请你吃饭。” 两个人终于转换了话题,笑着往停车广场走,但在看到车的那瞬间,付聆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那两个人正从之前的路口往这边走,已经快要靠近自己的车了,而更要命的是,原本关好的车窗,不知什么时候被男人摇了下来! 男人如望夫石般一直盯着门口,付聆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欢快地朝他挥手,而现在的他,离那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个车身。 不能乱,不能乱...... 几乎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付聆愤怒地甩开搭在他手臂上的钟岚的手,大叫道: “放开我!” 钟岚懵了一下,“你,你怎么了?” 随即,远处的两个男人也停住脚步,注意力全都投注到他身上来。 付聆往警局门内看了一眼,似乎在顾忌警察,然后怒气冲天地迈下石阶,一边走一边骂: “我说的还不清楚么?狗仔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私生活了,还有那几个私生饭,天天堵我公司门口,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们管过吗!”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洪亮,但穿透力仍旧不低,十几步外的那两个人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钟岚勉强跟上他的思路,“哦,你说私生啊,四哥,上次不都跟你说了嘛,现在他们还没有危害到你的人身财产安全,我们不能贸然抓人的。如果你真的想告他们的话,可以走司法程序,不一定要通过我们这边。” “少跟我扯这些!”付聆加快了步伐,“我算是听出来了,你们压根就是不想管!你们让我去法院,法院又让我来警察局,合着你们就踢皮球一样,玩儿我是吧!” 钟岚这人的脾气向来很软,绵羊似的,连生气也顶多会骂一句“我觉得你不讲道理”,所以,面对付聆突然的发难,他也只好声好气地上去劝: “哎呀,不是的四哥,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生气。要不这样,我再帮你想想办法,或者你跟你们公司商量一下,要不要发一个公告?” 付聆压根听不见他说什么,一是因为表面演出来的愤怒,二是因为内心庞大的恐惧。 “得了吧,我是不指望你们了。等你们出手,我估计都过气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每句话都几近是愤怒爆发的怒吼,但是又有成年人的收敛意识,看上去愤怒到了极点,却没有夸张的表情——这是一个正常成年人愤怒的表现。 黄三见状,拉着路子背过身去,等付聆一路骂着人一路开车离开之后,他才遥遥看了眼远去的车。 “三哥,不跟吗?”路子疑惑地问。 黄三掏出一根烟点燃,“不用了,回去跟老板交差,A市没有出现许冠容的踪迹。” “可你之前不是说,这个付聆有点可疑,如果出现在警察局就一定要跟的吗?” “那是因为怕他那天看到了什么,来警察局报警。”黄三回头看了眼公安局大门口那几个暗金色的大字,眼神不屑。 “但你刚才没听到么?他是因为狗仔才来的。切,因为几个狗仔闹到公安局来,看来他的脑子的确不怎么好使,活该不红。” 两人卸下心防后,无比踏实地离开了。而付聆驾驶的那辆飞速行驶在马路上的白色轿车,在穿过几条街道,确定没有人跟上来之后,才终于吱哑一声停在路边。 “哈......哈......” 极度的恐惧和肾上腺素飙升的驾驶之后,付聆趴在方向盘上大喘着粗气,他的手臂没有知觉,手指也是麻的,连大脑表层都仿佛有一万只蚂蚁爬动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缺氧晕过去。 “聆哥,你怎么了?” 男人在口罩里问他,没收到对方的回答,他又凑近了几分,重复了一遍。 付聆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自己的舌头,没办法说话,故而只勉强侧过头,看了男人一眼。 方才他要是稍微反应慢一点,或者说的话有一点漏洞,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毕竟体会过接触死亡的感觉,那是即便把嘴巴张到最大也不能呼吸的窒息感,体会过一次,就万万不想再体会第二次。即便稍稍靠近一点,也会提前感知到坠落深井一般的恐惧,六神无主。 而这一切关乎生死的转折,眼前这个男人是不知道的,分明是整个事件的中心,却仿佛置身事外了一般,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他。 “聆哥,你在发抖。” 付聆吃力地瞪了他一眼,“废,废话......” 他恍然想起刚出道的时候,有一次生病,浑身都凉透了,一直在发抖。他缩在被窝里给家里打电话,说,妈,我好冷。 母亲远在千里,虽然心疼儿子,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叮嘱他好好吃药之后无奈说了一句: “把被子盖严实点。” 记忆飘到远处,又被眼前的男人打断,只见这人又凑近了一些,问: “聆哥,你冷吗?” 付聆别过头去,决定不理这个白痴。结果下一刻,他就落入了一个无比温热的拥抱,就如壁炉一样的,暖烘烘的,但是又不会灼热到让人受不了。 付聆讶异地瞪圆了眼睛,他没想到男人会抱他,更没想到,这个人会傻乎乎地说: “我抱抱,抱抱就不冷了。” 低沉的语气十分缓慢,且又十分温柔,仿佛要哄小朋友睡觉似的。一个对危险毫无概念的人,就这么抱着他,用自己的温度驱散他的冰冷。 于是,动荡不安的心终于如叶子般缓缓落了下来,轻飘飘歇在一潭清澈的池塘,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温暖,原来也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聆哥,你冷吗?” 某天,付聆洗完澡,睫毛上挂着一颗水珠,将男人的心脏狠狠抓了几根爪印。 付聆擦头发的手顿住,眼睛从毛巾的缝隙抬起来: “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冷?” 男人的手局促地在半空一挥,却又不知道在挥着什么: “那,我冷,聆哥可以抱抱我吗?” 付聆并不是一个懂风情的人,于是么,这个低级谎言的结果,就是擦头发的毛巾飞快地掷了出去,狠狠砸在男人脸上。 “唔!”男人看看毛巾,又看看付聆,恍然大悟地跑过去,“好!” “好什么?”付聆一头雾水。 “我帮聆哥擦头发!” 即便没有拥抱,男人还是很高兴。 “喂,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嗯,嗯......力道好像还不错......待会儿还要吹头发,你帮我吹呗......” 明天除夕,18:00,21:00双更奉上^_^ 第16章 护士站的几个小姑娘喜欢在值班的时候聊八卦,上到家国政治,下到隔壁老王,几乎没有她们聊不到的话题。这天,头条里的新闻又成功成为了她们的谈资。 “听说没?许家,就那个玉麒麟新能源公司最大的股东,最近出事了。” “何止是出事啊,这简直是商界地震好不啦?许冠容突然之间猝死,哎,这种大企业大家庭大豪门的少爷哎,居然会猝死,谁信呐?” “就是,我猜啊,肯定又是豪门恩怨啦。许老头死的也很突然,听说遗嘱什么的都没立呢,那遗产肯定就是两兄弟争嘛。现在许冠容死了,最大受益人肯定是他的大儿子,许纳川咯。” “话说这新闻上就写了‘猝死’两个字,也没说是什么原因啊,这也太不道德了吧,说话说一半!” “这都不懂吗?不说肯定是因为不能说嘛!许冠容已经够低调了的,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做生意,要不是新闻说他死了,我都不知道许家有这么个人。” “就是就是,我刚还去网上搜了,一张照片都没有,真的很与世不争了。” “如果真像你们说的,是许纳川下的毒手,那他杀这个不争不抢的弟弟有什么用哇?还白白搭一个杀人犯的嫌疑。” “这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啦。只要许冠容身上流着许家的血,哪怕他是个私生子,那遗产分割的时候也会有他的名字的。何况我听说许冠容在国外的生意做的也不小,能力很强的。” “嗯,说的有道理。而且保不齐许老头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呢?许冠容知道他哥一些什么秘密也不知道啊......” “别说了,越说越吓人......” 他们的窃窃私语在医院里并不突兀,甚至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因为各人皆有各人要忧心的事。病人愁什么时候才可以痊愈,家属愁这些药能不能申医保,主治医师愁下一台手术前能不能好好休息一下。 自然,付聆也有忧愁所在。 “他把人打了?!” 他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说话都破了音。他瞪了眼蹲在墙角双手抱头的男人一眼,恨不得把这人刺两个洞! 萧博衍也难得皱起了眉头,他将腰背靠在付聆身侧的墙壁,叹息: “倒是也不严重,就是跑的时候太快了,我们一个护士去拦他被他推倒了,手肘破了道口子,我给她放了假。” 付聆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转头就对男人吼道: “你干吗打人!” 男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似乎他并没有任何悔改之意,怯生生地抬头,嗫嚅道: “他们坏,想把我和聆哥分开。”顿了顿,又用更强烈的声音补充道,“坏!” “你!” 付聆气得两眼发黑。经过两天的修养,男人的各项指标终于达到了正常水平,可以抽取腺液配解离剂了。萧博衍一早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时候,他高兴得不得了,走路都跟跳舞似的。 然而,等他配合护士抽取腺液,准备下楼看看这男人进行到哪一步的时候,萧博衍就告诉他,这人把针管拍飞,还打人冲出来了。 无奈,又只得回到付聆的病房,把这烂摊子收拾好。 “配个解离剂而已,又不缺胳膊少腿的,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男人显然有他自己的看法,“打了解离剂之后,我跟聆哥就没有关系了,你就不要我了!” “那不然呢?我跟你本来就没有关系,凭什么要被你标记?” “凭我喜欢聆哥啊。” “我不喜欢你。” “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的!” 付聆气极了,冷冷斜了他一眼,语气冷漠到了极点: “那是你的事情。” 眼看着二人陷入僵局,萧博衍叹着气把付聆拉去了医院的天台。当然,付聆走时狠狠往房里一喝,命令男人好好呆着,不许再惹事。 天台的风很大,幸亏付聆今天没做发型,也不用参加活动,否则他跟另外两个艺人共用的造型师又要喋喋不休了。不过比起造型师的唠叨,当下有更烦心的事情等着付聆去处理。 “看这个情况呢,他是宁愿死都不要配解离剂了。你打算怎么办?” 萧博衍为人随和,即便男人闹这么大也没有生气,只是替付聆发愁。正如他说的,不配解离剂,为了信息素不紊乱,就意味着这两个人起码还要再一起相处一个月。而由于那晚发生的事情,付聆显然是不想再跟男人有瓜葛的,再加上男人本身又失了忆,几乎没有自理能力,何去何从,还真的是个问题。 连萧博衍这个旁观者都感觉到无力了,何况付聆这个当事人。 “我前天带他去了公安局,本来想找一下他家里人,但是我觉得事情很不简单......” 付聆抿唇,把那天的事都告诉了萧博衍。 “所以说,那两个人也极有可能是他家里其他人派来暗杀他的?” “嗯。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萧博衍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我倒觉得,这个可能还挺大的。” “怎么说?” “他这么大一个人突然不见了,他家里人找过他吗?别说街上那么多寻人启事都没见过他了,医院和公安局是找人必须去的地方。我这个医院隔三差五就有人来问,但是没一个人是找他的。也就是说,他的家人,可能,不想找到他。” 付聆的眉毛逐渐拧成了一股麻绳,接着萧博衍的话补充:“或者,是不想找到活着的他?” 萧博衍同意地点了一下头,但他紧接着又觉得自己把付聆吓到了,于是说: “不过你不要太担心,你不是说那晚你看到那两个人了吗?他们现在都没对你下手,也有可能他们的目标不是这个人。但是小心一点还是应该的,最近你怎么着也要给公司反应,给你派两个保镖。” 付聆迟钝地点了一下头,“我已经报过警了,但是白街那地方没有监控,所以只是在警局留了一个底。” 萧博衍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话又说回来了,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付聆现在整个人都跟猫玩过的毛线团一样乱,“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萧博衍想到了对策,但他觉得这个办法付聆多半会拒绝,所以再开口的时候多了几分试探: “不如,把他留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夜快乐~今年因为臭病毒的肆虐,所以,好心情难免会受影响。但是老木希望大家可以再开心一点!会过去的,会好的! 九点还有一更哦,过年快乐~ .感谢在2020-01-23 11:42:04~2020-01-24 10:2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ci_xua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不如,把他留下来吧。” 听到这话从萧博衍嘴里说出来,付聆愣了好一会儿。 “你说什么?” 萧博衍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能这么说,当然也是有理由的。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觉得,与其放任他一个人出去闯祸,或者被什么不知道的组织杀掉,还不如就把它放在身边看着。你也知道,他在你身边是最听话的。” “但我一看到他就心烦。” “从信息素的研究论文来说,产生标记即便是临时标记的双方,不在对方身边才会心烦。如果贸然把他赶走,你会生不如死的。” “所以要配解离剂啊。” 这话说出来,付聆率先掐灭了可行性——再让人去抽那家伙的腺液,他估计真的要大打出手了。 “其实,还有一种解除临时标记的办法。” 萧博衍掏出手机,在学术网站上搜出一篇专门报道临时标记的文章,点击网页插件把文章翻译成中文之后,递到付聆面前。 “我之前也跟你提到过,临时标记之所以称作临时,是因为它本身就不能长久存在。如果标记之后的一个月,两个人相安无事,它自己就会消除。” “所以,你建议我把他留一个月?” 萧博衍点头,阳光下的白大褂十分耀眼,即便说着付聆很难接受的话,但在这清风之间,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温和: “他的失忆症不是感冒,不是三两天就可以好的。而且现在没有人可以靠近他,解离剂也配不了。不如就等一个月,到时候标记自己消除,你们就可以分道扬镳了。” 付聆表示为难:“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待着,就算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谁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要真的是什么黑社会,我连怎么挂的都不知道。” 这话萧博衍倒是同意的,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啊,谁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呢......” 然后抬眸,问:“那,你为什么要救他呢?” 两次。 付聆噎住了一般,“我......” 这几天发生的事如快进的录像带似的在脑中飞快闪过,有那个深夜的可怕威胁,有跪在他面前的嚎哭,但最后的最后,这些画面的终结点,居然是那天在车上,他煞有介事地对自己说: “我抱抱,抱抱就不冷了。” 起风了,楼下的龙柏跟着摇晃,在晃动间,那形状真像极了腾云的巨龙,也像极了乱如海浪的心绪。 ..................... “收拾东西,走了。” 在彻底捋清关系之前,他选择先下楼。本打算再让这人听医生的话再住两天院,结果下楼的时候就看到病房的门开了一条缝。 护士悄悄过来告诉他,那是刚才进去放加湿器的时候刻意开的,这样她们可以在外面看到男人的动静,以防他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伤害自己或者别人的事情来。得益于这条缝,付聆在惊动男人之前看到了他。 那是一个极度凄凉的背影,仿佛独自漂流在茫茫大海,没有人烟,没有伙伴,他缩在一片勉强容身的扁舟里,抱着膝盖,等待的不知道是万丈阳光,还是即将把他淹没的暴雨。 孤独,这是他没在男人身上感受过的东西。但它又那样深刻,让人几乎没有空隙去想这份孤独是来自何方,只觉得一阵心悸,接着便是隐隐的痛。 “聆哥?” 男人刚从自己悲伤的小世界里抽身,没听清付聆的话。 “我说,收拾东西,走了。” 他把之前脑子一热说出来的话重复了一遍。既然说都说了,那干脆就一以贯之吧。 毕竟,身体比脑子诚实。 男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真的吗!” “昂。” “我?跟聆哥一起?” “昂。” “好啊好啊!我没有东西要收拾,我帮聆哥收拾吧!我们去哪里?” “回家。” 付聆将这二字脱口而出,瞬间又觉着暧昧,于是补充道: “咳,回我家。” 男人仿佛流浪狗终于找到主人一般,欢天喜地地跟着付聆走了。临走前,萧博衍再一次嘱咐,临时标记期间不可以发生某种只可意会不可宣之于口的事情,付聆摆摆手嫌他啰嗦: “我你还不放心么?” 由于上次的记者大闹医院一事,经纪公司终于意识到付聆的人身安全问题了。虽然没什么戏拍,进入大众眼中的永远只有桃色新闻,粉丝黏性不高,没什么人帮他贡献收视率,但虚红也是红,现在是网络社会,能被人抢着拍隐私,证明他本身也是有价值的。 于是,考虑到这个“价值”,公司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点资金出来,给他派了一个助理和一个保镖。 “付哥您好,我是您的助理周小助,今儿来向您报到,然后送您回家!以后您有什么吩咐随时联系我就行!” 小伙子精神帅气,看上去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朝气蓬勃的,叫人看了心情畅快。 “明天付哥您有个通告,是一个网络购物的直播。时间是下午三点,我一点来接付哥去化妆,然后保镖也会明天来跟您报到。您看这样可以吗?” “保镖”两个字钻进付聆的耳朵,其他的什么通告啊时间啊仿佛都变得轻了,他的脚步慢了一瞬,显然在琢磨什么,随后他抬头: “保镖就不用了,我这边有个朋友介绍的人可以做。” 周小助“啊”了一声,显然有些意外。因为从他这两天做的功课来看,付聆跟朋友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程度,他顶多做到帮朋友的忙,怎么还会帮“朋友的朋友”?不过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窥探艺人隐私和人际关系更是合同里的重中之重,于是他紧接着就说: “好的。那个保镖还没签合同,我马上打个电话回公司跟人事部说一下。对了,付哥,您那位朋友方便今天签合同吗?因为明天咱们就要走行程了,早一天签,人家也早一天领工资嘛。” 周小助是一个情商很高(起码比付聆高出一截)的人,即便年纪轻。他提醒保镖签合同,理由用的并不是“不签合同就上工不合规矩”,而是“早一天拿工资”。前者从上层角度说事,给人以距离和疏远感。后者表述出的思路就是打工仔,多少都让人觉着几分体贴。 “嗯,我待会儿就跟他签。对了,我直接给他开工资,不用走公司程序了。” 周小助又是一顿,心想艺人直接聘人这个先例在公司倒没有出现过。但一想到老板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艺人想自己出钱他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当然会同意。 “诶,好嘞!” 于是当晚,跟了付聆好几天的男人终于在签合同的时候得益于付聆的灵机一动而有了自己的名字,叫起来顺口不说,关键是形象又好记,并且能从中看出付聆的惊人智慧与文学素养,这个名字叫—— 付大。 作者有话要说:  “聆哥,你给我取名叫付大,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顺口。” “我知道是为什么。” “昂?” “因为我大!” “……” 第18章 A市的中南部被一条长江的支流隔开,河东繁华,河西幽静。付聆住的公寓在河西的一个小区,40楼,一梯两户,由于那片房区地段不怎么好,所以隔壁那户一直没有人。这导致付聆总有一股承包了整层楼的土财主的错觉,实际上买这套公寓的首付只够在河东买两个厕所。 海滩上的沙子,明星的钱。 这个理论大概只适合那些出了名的人。像他这样一直演男三男四甚至男十八的小角色,片酬连主角的零头都没有,更别提铁公鸡公司抽成之后,留给他的就少得可怜了。 所以,他买下这套公寓和装修花的钱,也是今年年初才攒够的。 “聆哥,你的房子真好看!”男人在开门的瞬间就发出惊叹,踩在玄关的地毯上不敢往前,生怕玷污了这么好看的房子似的。 付聆对此表示很淡定,毕竟这是完全能够猜到的反应。他敢发誓,哪怕他现在掉一根头发,这人都可以夸出一朵花来。 他把这两天的换洗衣服扔进滚筒洗衣机,倒了一整盖洗衣液进去,按开始键之前想起前两天的睡衣也没洗,索性又从卧室收拾了几件衣服出来统统塞了进去。 而他做完这一切,那男人仍旧束手束脚地站在地毯上。 地毯是萧博衍之前买的,说什么,门口不放条地毯不像话。所以就有了现在这块灰色的四四方方的毯子。 只是吧,这毯子虽然是1乘1.4的,但是在这个接近190的男人脚下,总还是显得窄小。 “站着干什么?进来。”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沾着泥土的脏兮兮的鞋子,局促地缩了两下脚趾,“聆哥,我的鞋好脏啊,会把家里也弄脏。” 付聆的眼神顺着他落在了鞋面上,男人的鞋子从捡到他的那一刻就不见了,这双大号的男士凉拖,还是热心的护士小姑娘给他买的。那姑娘估计是喜欢男人这种高大有安全感的类型,有机会都要从门口经过看男人一眼,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来,然后跟身边的人说那个刚来的病人长得真帅。 帅么......付聆坦白讲,是有那么一丁点儿。但是他在娱乐圈见过的好看面孔多了去了,这人的样貌完全激不起他的兴趣。 “我家里没有其他人的鞋,你先穿这双吧。” 付聆从柜子里找出家里最大码的拖鞋,发现穿在男人脚上还是小。 “嗯!好!” 男人相当兴奋,似乎是发现了拖鞋前端的被什么东西刮过的痕迹——嗯,这双鞋是聆哥穿过的! 付聆发现两个人在家里跟一个人完全不同。从前他回家吃点面包洗个澡就睡了,但现在有个人在跟前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拳拳,跟饿了三天的流浪狗没有丝毫区别。 嗯......好像没有办法只丢给他几片吐司。 于是付聆撸起袖子,打开电磁炉,展示了一下他惊人的厨艺——煮泡面。 七种口味随便挑选,但男人仿佛一头喂不饱的皮哥,狂扫了四碗之后,进食的动作才终于慢了下来。一边吃还要一边说: “聆哥,你煮的面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付聆冷漠:你记得之前吃过的东西都什么味儿么...... 当然了,他最后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毕竟看到自己做的东西这么受欢迎,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其实,付聆这个人就跟这次晚饭一样,他表面高傲,但很容易就可以满足,只要被肯定一点点,他就会十分受用。然后用成年人的成熟态度跟人家道谢,自己偷偷在心里乐开了花。 吃饱喝足之后,也该考虑正经问题了。 “哎。” 付聆回卧室手抄了一份合约,十几分钟后出来,叫住正在喝泡面汤的男人。 “唔?”男人捧着碗抬头,“聆哥,怎么了?” “喏。”付聆把一张写满字的纸拍在桌上,推到男人面前,淡淡吐出两个字,“合约。” 是的,合约。 大概是工作属性的缘故,他平时做什么都要签个东西,所以避免发生什么意外,他觉得有必要跟这个男人也签一个。 当然,他这人向来讨厌写字,所以那些冗余的条款都手动忽略,只捡了最重要的几条。最后抄下来,也只有这么一张纸。 “合约?那是什么?” 男人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学生。 噢不,付聆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的小学生恐怕都比这人懂的要多。 “我让你住我家,当然是有条件的。要想住就要遵守这上面的规则,就跟你上学要守校规一样。如果你违反了上面的东西,那不好意思,我这里不欢迎你,你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男人低头想了想,指向之前他踩了足足十分钟的地毯:“门口凉快,我可以待那里吗?” 付聆嘴角抽搐:“我说的凉快不是这个凉快......” “那是什么凉快?脱衣服那种吗?”男人有点兴奋。 “不是......” 付聆觉得自己比高数还难,“我的意思是,这张纸上面的这些规定,你如果不能遵守的话,就不可以再住我家。” 至此,男人才终于明白了这张纸的重要性,连忙点头:“遵守,我一定遵守!” 付聆松了一口气,点了点纸面示意他看一下:“行,那你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男人似乎怕极了付聆不要他,上面的字一个没看,就拔开笔盖要签字。但等到笔尖触及到空白的右下角时,他又犹豫了,笔头落下一个黑色的小点又抬了起来。 “干嘛?不想签了?”付聆冷眼一横。 “不是不是。” 男人连忙摆手,然后仿佛要谈及自己某个难以启齿的隐私,吞吞吐吐道: “聆哥,我不知道我叫什么......” 付聆一顿,的确,莫说男人自己不知道,他这个捡他的人,乃至治疗他的萧博衍,都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意识到男人的失忆并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么云淡风轻,失去记忆之后仍然可以无忧无虑地快乐生活。实际上,这会影响到男人的日常生活,甚至要填写什么东西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嗯......”他想了一会儿,“那你暂时就叫‘付大’吧。” “付大......付大......” 男人重复了几遍,仿佛终于一层一层地把这个名字消化了般,“好,我就叫付大。谢谢聆哥,你对我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付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付大(吓到):“不敢凉不敢凉!” . 第19章 付大自从有了名字后心情就变得尤其的好,如果说之前付聆答应让他回家是一片花瓣,那么现在这家伙心里装的便是整座玫瑰园了。 “聆哥,你休息吧,我来洗碗。”付大弥足珍贵着喝完了最后一滴泡面汤,将碗拿去厨房。 付聆的眼神落在他刺眼的用绷带吊起来的手臂上,“啧,你手断了怎么洗?放着!” 付大的脚步顿住,显然心里在权衡着什么,或许是某种“不想忤逆聆哥但又不得不说”的想法。于是他挺了好一会儿,等付聆都以为他要石化了,才慢吞吞说了一句: “医生说,我的手没断,就是脱臼了。” “脱臼也不行。” “我过几天就会好了。” “So?” 付大咽了口唾沫,“所以,我会做很多事,你别不要我......” “我!” 付聆语噎,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一天到晚就在想着别人不要他,他活生生一个男人,就算被“不要”了又会怎么样?会饿死么! 幸好他武侠电视剧看得多,学到了一招“以毒攻毒”大法,于是他咳嗽了两声立威,高深莫测地说: “你再说什么要不要我话,我就马上把你赶出去。” 吓得男人赶紧上前了一步: “别别别!聆哥我不说了,我爱你,我喜欢你,我不想跟你分开!” 草...... 付聆默不作声地从他手里接过碗,放进了洗碗机。然后从卧室取出那张“合约”,在后面加了一条。 “付大不能说‘不要我’这种话,也不能说诸如‘我爱你’‘我喜欢你’这种表白的话,否则取消其借住付聆家的权利。” 他朗声读完这一条新增的内容,成功看到付大把嘴巴瘪成了一个倒扣的括号。 明明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但是等付聆给他拿出今天回家顺道买的换洗衣物时,他又如春风吹过的杨柳枝,随风摇曳了。 男人因为身上的伤口太多,不能沾水,所以只能用湿毛巾将就着擦一下。不过因为付聆的毛巾十分柔软,且又是打的冒着热气的热水,他便舒服得喉咙里都发出咕咕的气体滚动的声音。 擦身是付聆亲手帮他的,一是由于这人吊着一条手臂,不方便拧毛巾。二是,付聆自己心里也悄悄打了个算盘。 “聆哥,你对我真好。我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聆哥,你的手真白,手指也好长,真好看。” “聆哥,你手背的伤还痛不痛?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在付大一连串的嘘寒问暖之间,付聆只是偶尔回答他一句,然后等这人身上的一层污黑的泥终于擦干净之后,他将毛巾扔进水池,取出一进浴室就放进小柜子里的抑制贴。 “这个,贴上。” 一天换一次,能够降低自身信息素的分泌,同时降低对他人信息素的灵敏度。原理什么的付聆说不清楚,但他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男人的头颅微微一偏,眉毛上沾的水汽因此凝结成一颗水滴,顺着眉骨的方向滑向脸颊,“这是什么?” 他觉得这张薄薄的纸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就在最近,他还动手摸过。但是在哪里,在什么时候,他又想不起来。 “医生开的药,我也有。” 付聆把衬衣的领子从后拉开一点,给男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抑制贴。这成功打消了男人所有的疑虑和不安,只见他乖乖把头低下去,露出后颈。 那一刻,付聆有种错觉——是不是他学会了怎么抽取腺液,然后随便编一个理由,这个人也会毫无防备地任他宰割? “聆哥,你对我真好。谢谢你。” 付聆打心底里嫌弃他的词穷,因为这句话付大已经说过不下十遍了。不过或许是因为付大现在心性单纯,说什么都是出自真心,不似外头那些人的虚与委蛇,所以付聆即便觉得啰嗦,但也受用。 他把客厅的折叠沙发床拉开,权当床给付大睡了。毕竟今天忙碌了一整天,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收拾一间卧室。不过付大却对那张低舒适度的沙发床很是喜欢。 “黑色的,我喜欢黑色。” 付聆盯着他欢脱的背影,嘴脸一抽。他发誓,要这沙发是屎黄色,这人也会乐得跟傻子似的。 熄灯,闭眼,顷刻的工夫就被困意侵蚀。 付聆半合着眼皮望着被几丝月光描摹得隐约能看到一点纹路的天花板,一时觉得很感慨。 一周之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把一个完全不认识,并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领回家。那天在警察局撒谎已经是错误的决定了,今天把人接回来,还给他取名字,更是大错特错。 入秋了,万木染了金黄。望着那些缤纷落下的秋叶,人不免就变得多愁善感。 秋天,让人犯错的季节。 次日,付聆一睁眼就觉得额头有个东西火辣辣的,照镜子一看,得,一颗惊天巨痘。更让他头疼的是,他下午要跟一个网红导购做直播。到时候让观众看到“靠脸上位”的男狐狸付聆居然皮肤状态差成这样,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话来。毕竟前段时间被拍到黑眼圈深重,就已经流出“彻夜□□”这种下流的词条了。 “啧,烦!” 他去洗手间洗漱,却在出来之后,发现本该躺在沙发床上的人却出现在了厨房。 “聆哥?你起来了啊?早上好!” 付大朗声笑着,阳光从他侧面铺过来,给笑容镀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晕。耀眼,却又丝毫没让人觉着刺眼,只有如棉花糖一般的温暖。 唔,刚才的烦躁好像少一些了。 付聆朝餐桌走去,发现这人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燕麦粥加鸡蛋,以及刚烤好弹起来的吐司,付大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盛粥,看上去十分笨拙。 “干嘛乱动我的东西?”指责的话因为热粥变得软绵绵的,比起责怪,更像是撒娇。 然而,付大的回答让付聆真切感觉到,这个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低情商直男: “这些东西都在外面,不用我动就已经乱掉了。与其等它们继续乱下去,不如拿来做好吃的。” 付聆眉毛一跳:“你的意思是,我家里很乱?” 付大无比憨实地点了一下头,“嗯!”然后求表扬是的笑了一下,“但是我收拾好了,就不乱了。” 付聆的额头又跳起一根筋,直到付大说: “聆哥是天上的神仙,神仙才不需要收拾房间呢。以后我都帮聆哥收拾好,干干净净的,舒舒服服的,这就可以了!” 哼,这还差不多。 付聆快速眨了两下眼睛,皮笑肉不笑但其实开心得找不到边了。 “吃饭吧,下午还有通告。” “好嘞!” 作者有话要说:  付大(委屈巴巴):“聆哥是神仙,神仙不会骂人的。” 付聆(额头鼓起青筋):“你再讲一句试试?” 付大(捂嘴):“不讲不讲!绝对不讲了!聆哥你别生气!” 第20章 付聆的公寓不大,只有将将九十平。但所幸他一个人住,所以也不觉得挤,反而把两个卧室改成了观影室和衣帽间之后显得有所富余。 客厅靠近阳台的地方放了一台跑步机,斜对着电视。 付聆平时的行程不忙,闲下来的时候居多,所以他经常跑步。有时会放个喜欢的说话节目,一边听一边跑,扎扎实实地出了一身汗之后,再去泡个热水澡。唔,人生都美妙了! 但是今天,跑步行程中发生了一丢小插曲,让付聆的体验感大打折扣——因为,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起因是今天的早饭吃完才九点,付大笨拙地收拾完厨房之后就来付聆身边坐下,然后,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 “喂,我说。” “怎么啦聆哥?” 付聆停下按遥控器的动作,把眼神从电视屏幕挪到付大热情的脸上,“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 经过医院的质问,付大这次学聪明了,早早找好了理由:“可是萧医生说了,我们刚标记没多久,需要对方安慰。” “所以你就盯着我?” “嗯!” “你!” “因为昨天晚上开始,就是洗完澡开始,我就觉得聆哥身上的味道变淡了。我心里不舒服,就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但是我知道聆哥在睡觉,不能去打扰你,所以就一直忍着。” 付大的属性决定了他不会撒谎,所以当他的话钻进付聆耳中的时候,反而勾起了他昨晚夜不安枕的记忆。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儿不舒服,又不是很强烈,就像心口有个爪子一直在挠似的。 他觉得奇怪,临时标记也属于标记,刚形成时双方都是需要对方的信息素以安慰的。可明明已经贴了抑制贴,为什么还是会有反应? 后来他问萧博衍,才知道了答案:他和付大的信息素水平都是A级,即便是抑制贴,也没有办法彻底消除信息素反应。 付大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只接着自己之前的话往下说: “直到今天早上聆哥出现,那个不舒服的感觉才消失了,所以我要趁着可以看到聆哥的时候,多看两眼。” 这是他为什么一直盯着付聆的原因。 但其实根本不是看不看的问题,而是信息素,是气味的问题。只要两个人不待在一个房间,这个所谓的“不舒服”就会出现。 “再看,信不信我再去合同上面加一条?”付聆最后威胁到。 付大赶忙把目光转向电视屏幕,半晌闷闷地问:“可是聆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看你啊?” 付聆啧了一声,随便编了个理由:“我对A过敏。” 付大仿佛陷进了黄连水里,整个人从里苦到了外:“哦......” 付聆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这时候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所以他灵机一动,跑步去了。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付大漫不经心地捏着遥控器,眼睛每隔两秒就要朝窗边瞄一眼。而一门心思跑步的付聆也不能完全静下心来,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家伙怎么这么黏人? 半小时过去,付聆的领口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贴在皮肤上,不会因为跑步的动作一起一落。 阳光从窗外投进,从付大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付聆被艳阳描摹的剪影,以及偶尔从他下巴滴落的晶莹的汗珠。付聆平时的运动就一个跑步,所以身上并没有健身人群的优美的肌肉线条。179的身高在娱乐圈算中下游水平,但是因为身体比例不错,两腿显得十分修长。再加上天生骨架小,所以总给人一种孱弱的感觉。 孱弱,也,惹人怜爱。 付大完全能想象自己的大手附在他嶙峋的蝴蝶骨上的触感。 呼——呼—— 耳边传来付聆运动的呼吸声,两步一吸,两步一呼,付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同化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着付聆的呼吸频率一起了—— 聆哥真的好好看好性感哦! 连汗水都那么性感! 呼吸也那么性感! 手里的遥控器突然就不动了,面前的电视剧突然就没声了。付大满脑子想的都是付聆,直到门口突然传来门铃声: “叮铃——” “谁?” 雅兴被打断之后的付大不怎么开心,剑眉一横,看向门口,居然透着让人骨头冰凉的寒气。 付聆没看到这个表情,只是把跑步机的速度降下来,“午饭到了,你去拿。” 下午要工作,中午他总不能随便煮点什么东西就吃了,于是他点了一份北京烤鸭,考虑到付大惊人的饭量,他还特意点的三人份。 付聆洗澡的时候又换了一张抑制贴,大汗之后抑制贴的效果会减弱,所以他赶紧换了。毕竟那晚的遭遇历历在目,付大强烈的信息素他可不想再感受一次。 不过吃饭的时候,他又想给自己一杵子了——他点的北京烤鸭,而付大的右手不能动,怎么吃? 付聆觉得跟一个伤号生活真的太累了,但人是他自己领回家的,人家本本分分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他自己反而半途反悔或者抱怨,这的确有点缺德了。 于是他给付大找了一个特大号的勺子,把鸭肉沾好酱汁之后放上去,然后贴几根黄瓜丝和葱,因为北京烤鸭的酱汁十分粘稠,所以葱丝贴上去也不会掉。接下来就靠付大发挥惊天巨口的本事,一口把这堆本来应该包裹在面皮里的东西吃进去。 嗯,完美。 “好吃!聆哥真好吃!” 付聆白他一眼:“麻烦你别在我的名字后面说好吃行不行?” 有歧义。 “好!聆哥买的饭真好吃!” 付大十分配合付聆的话,实际上,只要不是那类阻止他看他或者亲近他的要求,付大都会毫不思考地答应。 如此吃了两口之后,付大高兴地肩膀都在抖动,但是他看付聆没有像他这么吃,而是仿佛做手工似的,把肉和葱丝都裹进面皮里,包成一个小团子,然后往嘴里送。一口也不吃完,而是只咬一半,能看到里面颜色浓郁的酱汁。 于是他依样画葫芦,用左手花了5分钟也包出了一个畸形的小团子。 付聆看看没说什么,只觉得付大虽然人高马大,但归根结底居然还是个讲究人。直到这人把包好的烤鸭如献宝似的送到他面前,笑着说: “聆哥,这个给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  付聆:总有种养孩子的错觉? 付大(端水盆):聆哥洗脚~ 第21章 付聆的经纪公司名为星耀,成立于三年前,跟付聆一样,在娱乐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存在。公司上下的专业人士,包括经纪团队、策划部、公关组等等,加起来不到20人。 一哥一姐能拿到小制作网剧的主角,或者中型制作的男女二。付聆等几个稍有名气但没什么作品的艺人则排在他们之后,每两个或者三个艺人共用一个经纪人,一个造型师,当然,这个造型师除了头发和衣服,还要负责他们的妆容。好在他们现在没有大型活动的邀约,所以造型师的工作并不繁忙。 在除却一哥一姐的大部队中,付聆是第一个有自己的助理和保镖的,所以还是有排面的。即便这排面在真正的大咖眼里不值一文,但在星耀这样的小公司,却是无比夺目的。 老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日付聆刚到公司准备找造型师化妆,就碰上了麻烦。 准确来说,是麻烦主动撞上了他。 “哟?‘付哥’回来了?” 说话的人名为谭玲玲,25岁,年龄虽然不大,但却是公司成立那年就签约的老人。人心总容易不平衡,尤其是做这一行,出名有时靠的不是资历和能力,而是所谓的观众缘,以及家长老师不愿意传输给学生但是又真实存在的,运气。 而谭玲玲经历过一次小范围的走红之后就杳无音信,再加上自身业务能力不过关,时常在片场发脾气,所以现在只能在一些低成本的剧里面演一些女N号,也因此,看到公司比她年纪小的人个个开始出头之后,开始眼红。 “谭姐。”付聆忽视她前面刻意做出来的强调,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还以为你最近接了什么大活动呢,好几天都不见影儿了,原来还是要来公司啊?” 谭玲玲其实不是她的本名,只是为了迎合观众改的。她说话时夹枪带棒,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不对劲。且他们现在又是在艺人办公区,于是背剧本的也好,搜试镜消息的也罢,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竖耳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付聆当然知道她在找茬,不过现在时间紧,他只能先吃个眼前亏,应付一下: “下午有个直播,过来化妆的。我可不像谭姐,自己化的妆就可以上镜了,我不行的。” 谭玲玲冷哼了一声,目光落到了他额头上的痘,仿佛抓到了狐狸尾巴似的: “我呢,是平时注重保养,皮肤好,上镜自然不需要太浓的妆。不过我看你就不一样了嘛,现在马上都要上镜了,还顶着这么大一颗痘,啧啧啧......这要是被人家截了图,你个人被骂不要紧,公司跟着一起受牵连的话,是不是就不好了?” 她这话可是直冲付聆的脸去的,要知道即便付聆的黑粉已经能漫过一座金山了,但每每也都是什么性格、私生活、业务能力,而这张脸,几乎是找不出毛病的。 而此刻跟在付聆身后的付大更是这个观点的忠实守护者,听到有人说他聆哥长痘痘不好看,这能忍? “你闭嘴。” 高大的男人突然出声呵斥,成功让室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再加上付聆让他戴的黑色口罩,整个人都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聆哥长痘也好看,比你好看。” 谭玲玲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虚:“哟?这就是你那个保镖吧?公司找的人就是敬业,长得也还可以,这手还伤着呢,就要上班了?” 周小助嘴严,没有把付聆自己找保镖的事说出去,除了人事部的负责人,其他人都以为付大是公司找的。周小助见保镖都出声了,于是也笑着上去打圆场: “嗨呀,这不是最近有活动嘛,所以老板就让咱们尽快报到了。” 他在话语间传达了一个意思——这个决定是大老板亲自点的头,最好别惹什么麻烦。就如后宫剧里的嫔妃争宠,如果对争风吃醋的妃子说这是皇上的决定,那她便不敢造次了。 “那个,谭姐你看啊,现在时间也差不多到点儿了,我先带付哥过去化妆您看成不?大家都在一个公司,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不迟嘛!” 三人各有各的态度,但无论怎么说,已经很给谭玲玲面子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闹大了也不好收拾,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也尴尬。 但谭玲玲却不是这么想的。一哥一姐的配置已经让她眼红很长一段时间了,但碍于自己咖位不够,不敢说什么。但现在付聆这个资历没她高才到公司一年多的新人居然都要配两个跟班,她自然忍不住。 “看看,现在人家三个人一个鼻孔出气,我们这些孤家寡人怎么是人家的对手嘛?” 她两手一摊,一边说一边望向其余的艺人,试图寻找同类: “其实呢,要是别人我也没什么话说。不过你要资历没资历,要作品没作品,有什么资格用助理和保镖?再过段时间,是不是还要给你专门配个经纪人啊?不过就是仗着一张脸,神气什么?但是么,脸也是分好坏的。我看呐,这美人皮子也脆的很,一颗痘就破了相了。还想走红?等着凉吧!” 付大被最后两句话气到了,他上前一步,喝道: “你再说聆哥不好看,我就让你好看!” 谭玲玲也拔高了声音:“怎么?你还想打人吗!” 眼看两个人就要动手,付聆把付大往后拉了一下,示意他退后。然后沉下脸,冷冷看着谭玲玲,问: “说完了么?可以走了吧?” 付聆的眼眸如刀,在深冬的寒风里结了一层尖锐的冰碴,轻轻一划,便能拉出一道血珠子。 谭玲玲被盯得后背冒了冷汗,乃至等她回神的时候,付聆三人已经经过她往化妆室走了。她不甘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于是怒而转身,朝付聆的背影尖叫: “不过就是仗着公司捧你而已,神气什么!” 付聆可以想到,现在室内所有的眼睛肯定都盯在他身上,他的后背几乎要长出密密麻麻的蠕动的毛。这跟小时候很像,那些人笑他是癞子,虽然为难他的只有一两个人,但他们身后站着乌泱泱一群看戏的,就跟现在一样。 但是他,不可以跟以前一样。 前几天在医院的对峙证明,面对这么多人,他可以的。 于是他用力舔了一下虎牙,舌尖刮过牙齿的痛感让他有了底气,他漠然转身,语气冷淡: “不然怎么样?捧你么?” 谭玲玲继而又叫:“小红靠捧,大红靠命。你有没有这个命还不知道呢!” 付聆一字一句回复她: “我有没有还不知道,但是你,是一定没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骂人虽然不流利,但还是有两把刷子滴 第22章 付聆撑着一口硬气踱进了化妆间,关上门的瞬间他几乎就摊到了椅子上。两条腿仿佛有一万只蚂蚁爬动似的,又麻又软,找不到力气。 星耀能接到的合作有限,除了拍摄电视剧,大多数商业活动都在本地或者周边地区。所以公司有一个专门的化妆间,艺人有行程的话需要先过来化妆,再由车送到活动地点。至于那些暂时没有行程的艺人,就需要朝九晚五打卡,要么背台词,要么上培训课。除非真的生病或有急事,否则不给准假。 这是为什么付聆要回公司化妆,也是为什么,谭玲玲在为难他时有那么多人围观。 不过还好,他反驳得很棒,态度也强硬起来了,不似以前被当成软柿子捏。 “付大,我刚刚是不是很威风?” 付聆的掌根撑在膝盖上,说话的声音微微发抖。 付大拉下口罩,大狗似的蹲在他跟前:“超级威风!聆哥你刚才太厉害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付聆笑了,适才的紧张感渐渐松解了许多,“是吧?我可不是好惹的,谁要是想在我面前撒野,我就让他付出代价。” 周小助去厕所找化妆师了,当下化妆间就他们两人,所以他也放心地任付大摘口罩,让他喘喘气。毕竟还不知道那两个黑衣人背后是什么组织,在A市有没有眼线,故而还是小心为上。 “那个女人好可恶,聆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她居然说你不好看。她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自己不好看,嫉妒你。” 付聆见他一身正气,就差戴着红领巾去教育谭玲玲了,一时觉得竟有几丝可爱。 “她不敢再说了,毕竟她要再说我不好看,你就让她好看。” 他觉得这句话简直是金句,就算拿去炙手可热的说话节目也能被广为称赞。那瞬间他觉得付大仿佛又不笨,虽然平时经常误解他的话,但关键时刻还是不会掉链子的。 “那当然,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聆哥!” 付大一边帮他揉腿一边表忠心,二人越说越勇,时间再多点,说不定就要去规划今年金棕榈明年奥斯卡了。 正面情绪感染人的力量很大,尤其那个充满正能量的人就在面前的时候,就仿佛一朵吸满了阳光的向日葵,带着暖热和温馨扑向他。再冷的冰,如果沾上了一滴热水,怎么也会化开一些。 “付大,你会支持我的吧?” “当然了!” “但你是一个完整的人,你总要有自己的想法,你总会有想要去的地方,有自己的追求,你不会一直跟着我。” 就跟粉丝一样,前一天还在说“哥哥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后一天就把头像换成了别人。任何需要热情的东西,坚持下去似乎都极其不容易。 “我要去的地方......”付大愣了一下,然后又找到自己的思路般,无比笃定,“我要去的地方,就是有聆哥的地方。” 付聆的鼻尖发出轻微的一哼,乍一听好似是不屑,其实熟悉他的人知道,那不是不屑,是得意。 哒哒......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是周小助带着化妆师回来了。付聆飞速地把口罩拉上来,遮住付大的脸。 “付哥付哥,不好意思啊,我今儿吃坏东西了,刚上厕所去了。”化妆师一面往里走一面小幅度地鞠躬,“耽误您的时间,对不住啊。” 化妆师叫刘杉,是个31的男人,对公司全上下都毕恭毕敬,当菩萨一样供着。据说他来应聘之前特意请风水师看过,说星耀近3年之内必会出一个大明星,介于他没有分辨艺人是否能走红的能力,于是对所有艺人都十分客气。 “没关系,我也刚到。” 付聆径直往化妆镜前坐下,然后对着额头上的惊天巨痘发愁,“就是我昨天睡得不好,长了个痘。可能要麻烦你费点工夫了。” 刘杉正往化妆棉上喷洁面水,说着看了那颗痘一眼,然后替付聆做清洁。 “没关系,交给我吧。”他一面擦拭付聆的脸一面问,“今天的直播对造型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吧?” 付聆想了想,“没有,正常的就行。” 于是刘杉大展身手,一改付聆之前的清冷日系风,给他化了一个可爱的妆容,头发也做成了羊毛卷,然后将留海拨弄下来,蓬松着覆在额头上,刚好挡住那颗痘。 40分钟的时间,付聆就从一个高冷小哥哥变成了可爱弟弟,甚至穿上了周小助特意找来的粉红色卫衣时,“可爱”这个属性就更明显了。噢,更别提那帽子还是毛茸茸的兔耳朵。 “嗯......是不是有点夸张了?”付聆谨小慎微地提出自己的拙见。 “噢!宝贝儿,你在说什么糊涂话?” 刘杉爆出了一句标准的国语配音版的美剧发音,是的,没做造型之前是“哥”,做完造型之后就是“宝贝儿”了。 他把手搭在付聆肩上,让他正对着镜子,投出看艺术品一样的眼神,“看看这张脸,看看这双眼睛,也只有你能驾驭这个造型了。” 然后他又火速地凑近付聆的耳朵,压低声音说:“换别人我还不给他做呢!” “但这个风格我之前没有尝试过,我担心,粉丝们会不会接受不了?” 刘杉嫌他杞人忧天:“宝贝儿你想多了,你现在哪有什么粉丝?” “昂???” “噢不是。”刘杉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是说,粉丝也好,路人也罢,喜欢的都是好看的面孔,你这个造型成不成功,不是看跟以前一不一样,而是看好不好看,明白不?” 理是这么个理,但付聆真心没有打扮得这么可爱过,乃至于刘杉最后拍照留底时让他笑笑,他只扯出了一个肉笑皮不笑的尴尬表情。 跟熟人拍照已经这样了,更别提,待会儿还要当着几十万人直播。 紧张,比第一次拍戏还紧张! “喂,你怎么不看我了?” 更让付聆忐忑的是,平时一双眼睛恨不得粘在他身上的付大现在也不看他了。 “你也觉得别扭?”付聆问得十分不悦,考虑要不要趁现在有时间,赶紧换个造型。 “不,不是。”付大努力地把头拧向窗边,发现窗户上仍旧可以看到付聆的倒影,于是又赶紧看向地面。 付聆站在他面前,质问道:“那是为什么?” 真是,明明是自己心里不舒服啊,怎么反倒还有一种逼良为娼的感觉? 付大垂着眼睛往后一退,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了实话: “我怕我再看聆哥,会控制不住,要亲你。” 周小助、刘杉:卧槽?????? 第23章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主播看到付聆的那一刻,觉得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谁说好看的皮囊就千篇一律了?要是真的美人,一个造型就是一面,一人千面,面面惊艳啊! “付先生你好,我,我是待会儿要跟您一起做直播的主播,我叫雅晴,您可以叫我晴子或者大晴。或者......您想叫什么都可以哈哈!” 擅长应付各种突发状况的主播也变得语无伦次。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但是,有人说过您身上自带光芒吗?” 付聆想挠两下头缓解一下自己不会接话的尴尬,但又想起今天的发型是绵羊毛形状的小卷,不能乱动,所以抬上去的手又放了下来。 “还,还好了。”他飞快地瞄了雅晴一眼,“这个造型我也是第一次尝试,不会对直播有什么影响吧?” “当然不会!”雅晴让助理把待会儿要推广的产品拿上来,“今天咱们做的是果汁软糖,为了衬托主题,我今天的造型也是甜美草莓系的。你这个造型刚刚好,跟主题特别搭!” 一干以周小助为首的助理也连忙应和,连戴着口罩的付大也跟着人群点头。 付聆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吧,直播什么的,他完全OK的! 三点一到,雅晴就准时打开了直播间: “Hello,小仙女们~欢迎来到雅晴直播间哦~几天时间不见,有没有想我呢?哈哈,不想我没关系,因为雅晴今天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都要留在你们脑海中的人哦!他就是我们今天的嘉宾——付聆先生!” 雅晴的开场白十分熟练,这是她的专业素养,也是她的工作经验。乃至镜头挪过来把付聆框进去之后,他开口时,就显得不流利了许多: “嗨,大家好,我是付聆。” 嗯,极为简单的开场白,少说少错。 事实证明刘杉是对的,在付聆亮相的下一刻,发言区就被刷屏了。 “我靠这谁来着?我没听清。”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仙子下凡啊啊啊啊啊——” “请主播不要拿洋娃娃来骗我!” “这开美颜了吧?” “看看旁边的大晴,根本就没有开好吧(大晴我错了)” “这是付聆吗?是我知道的那个付聆吗?怎么跟平时差那么多!我记得他不是走可爱路线的啊......” “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啊啊啊!小铃铛前来报道了!” “唔,我一直以为付聆是走清冷美人风,没想到可塑性这么强。” “看他上那么多绯闻,以为是狐狸精的长相呢,原来这么可爱。” “造型师加鸡腿!” “付聆是吧?任何美人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关注了关注了。” ...... 留言区的滚动速度太快,付聆没有细看,就一半配合营业一半神游着直播。雅晴主动抛话的时候他会接两句,大多时候还是听人家介绍产品。 这个牌子的糖果属于国产货里不高不低的水平,国民度也一般。不过介于他之前只接到过零星的几个推广大使,这次人家肯给他代言人的身份,已经算很看得起了。于是他也尽量配合,比如微博宣传,比如今天的推广直播。 “今天我们的代言人也来到了直播间,那么为了回馈一直以来支持雅晴的大家呢,雅晴为大家争取到了一百张优惠券哈。现在在直播间下单,可以立减10元,并且还送一个付聆的钥匙扣哦!” 所谓付聆的钥匙扣,就是在钥匙扣上面加了一个印着他代言照片的圆片。考虑到付聆之前虽然靠绯闻博了不少讨论度,但其本人的号召力其实很低的事实,雅晴先只开了3000份。 结果,秒没! “已经结束了吗?”付聆听雅晴大喊了一声“开抢啦”之后,直播间陷入沉默。 1秒切3000,要知道直播购物跟买杂志可不一样。杂志就跟春运车票似的,所有粉丝蹲卡着时间进去几万份都可以秒没。而直播购物一要看直播间的实时观看人数,二要看购物号召的力度,速度往往就没有那么快。 星耀的一哥上次来直播间,虽然宣传的是6000份秒切,但实际用了10秒。付聆这次能真的秒切3000,水平是相当高了。 “看,看来大家的热情很高哈!”雅晴也愣了一下,“那不知是冲着我们XX的糖果来的,还是冲我们的付聆大帅哥来的呢?要是后者的话,call个0好吗!” 于是,留言区瞬间被0的海洋取代。付聆偷偷在心里吐槽:为什么不是call 1?到时候截屏出来,他脸上全是0,这观感多不好? 雅晴当然要抓住这次商机,于是她转头对付聆说: “看来大家都蛮喜欢你的诶,要不要跟粉丝说两句,谈谈我们这个产品呢?” “产品?”付聆看着包装精美的糖果,想了一下,“这个糖还挺好吃的,口味也有好几种,一罐可以吃很久。” “是的,我们这款产品的优点就是有一共6种口味,不用担心会腻哦!而且一罐有60颗,可以吃很久。所以,付聆才会把这么好吃的糖果推荐给粉丝对吧?” 刚刚他说的不在点子上,雅晴已经提醒得很明显,重点是“推荐”,是诱导粉丝去买。实际在粉丝热情高涨的情况下,偶像随便说点什么他们就会一窝蜂冲上去买的。 但,付聆在开口之前犹豫了。 “这个一罐要多少钱?” 雅晴几乎条件反射地回答: “一罐的价格是85,但是今天我们做活动,两罐一起买才160!所以非常的划算!” 随后,付聆就陷入了沉默——他觉得不划算,尤其是对学生而言。 “怎么了?”雅晴不明所以。 付聆好半晌才开口:“那个,大家还是按需购买吧。” 雅晴听到这句话差点翻了个白眼,还好凭靠着专业素养忍住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心里草泥马的狂奔速度—— 大哥!请你来就是卖货的!就是看中你的粉丝肯花钱啊!我场子都热好了你给我泼凉水??? 但是话都说出去了她又不能不圆场,于是她赶紧开了一罐糖给付聆,然后对着屏幕说: “对的,大家按需购买就行了哈!需要自己吃的就买一罐就可以,但是需要送朋友或者家里的弟弟妹妹的话呢,就可以多拍两罐啦!” 付聆知道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这显然是一次明知故犯的行为。他知道现在很多追星的都是小姑娘,买一次应援说不定就要节衣缩食好几天。所以,不管推广也好,代言也罢,他都是主张“按需购买”的。 只是,这跟销量就背道而驰了。 主播情商高,已经圆回来了,于是他也不再吭声。转而认真地吃糖,一颗接着一颗,机械地往嘴里塞,主播激情澎湃的解说他也只当成背景音乐。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直播也进入了尾声。然而,就在雅晴准备说她的结束语的时候,一旁不吭声的付大突然站了过去,坦然对付聆道: “聆哥,不能再吃了,牙疼。” 雅晴被他吓得呛了好几声,周围的助理也呆若木鸡—— 靠,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雅晴:我没吃糖怎么也被甜得牙疼? 第24章 “聆哥,不能再吃了,牙疼。” 付大虽然没有高声大喊,但是他是用平时交流的声音说的,又刚好站在直播手机之后。故而,不光室内的工作人员,50万直播观众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付聆还在游神呢,突然就被他这一声吓得抽了回来,整个人一颤,怀里的糖罐子险些打翻。 “你干嘛!” 付聆压低声音凶他,并快速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离远点。 “我做直播呢!” 付大却如磐石一般定在原地,眼神真挚得没有一丝杂质,重复说着自己的理由: “牙疼。” 付聆接到周围异样的眼神,一边赔笑一边起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然后退出镜头对把糖罐盖好扔给付大,用蚊子般的声音埋怨:“我不吃了行了吧!给我老实待着!” 拿到糖之后,付大终于放过他一马,回归到工作人员的行列里。雅晴的助理小妹以送别壮士的眼神望着他,觉得能在自家艺人直播的时候进去打断的保镖真的是稀奇物种,说不定明天就要被炒鱿鱼了,所以在人家离职之前多看两眼。 付大瞥了她一眼,捂紧手里的糖罐子,一本正经道: “我不会给你的,别想了。” 哼,还敢觊觎他家聆哥的糖果,真是异想天开! 一场直播结束得有惊无险,退出来之后,一直紧绷着调节气氛的雅晴才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缓解了片刻之后,礼貌地起身跟付聆握手: “付先生,合作愉快啊!” 付聆笑得歉然:“不好意思,刚给你们舔麻烦了。” “您说哪儿的话?” 雅晴做主播已经三年了,虽然是今年初才开始做导购这一块,但也算见过一些风浪的,虽然刚才付聆冷场的那一下的确让她觉得心累,但紧接着她放出去的10000份糖果一抢而空,便又让她的心情好转不少。 而且,接触多了那些为了销量什么都能说的艺人,偶尔碰到一个让粉丝“按需购买”的,也挺有新鲜感的。 “今天的销量和粉丝反馈都很好,是我们要多谢你才对啊!而且你的保镖声音很好听,刚才粉丝们都在刷屏呢!” 付聆见人家没有计较,悬起来的心这才放了下去,“那一下我真的有点懵了,还好您专业水平过硬,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他说着朝靠在墙边的付大招手,“还不过来给人家道歉?” 付大挺不情愿,但是他半张脸都盖在口罩下面,别人也看不出来。于是他听付聆的话停在雅晴跟前,就跟被逼的要把自家的玩具送给别人的小孩子一样。 “对不起。”语气倒算真诚,只是在雅晴准备客套地说没关系时,他又接着说,“但是,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给聆哥吃糖?牙会疼的。” 由于之前的那一次打断,雅晴对付大的言行初步有了个心理准备,这次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问: “付先生在甜食方面比较忌口是吗?” 付聆默不作声地踩了身侧的男人一脚,示意他少说话。然后再跟雅晴寒暄: “还好啦,我的人气本来就不怎么高,所以公司对我一向都是放养的,不怎么管饮食。我平时也吃甜食,只是吃的比较少而已。因为我有一颗蛀牙,吃多了之后会有点疼。” “噢——怪不得他这么紧张,原来是这样。” 付聆只嫌这个大块头多事:“没有,他才跟我几天,不知道的。刚就歪打正着了而已。”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雅晴本来想顺势请付聆吃个饭,争取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合作。但付聆本人是不喜欢饭局的,因为总有各种各样的人看中他这张脸,想做拉皮条的生意,或者自己亲自上阵。导致他对饭局一直心理阴影。 周小助是懂得看眼色的,他见付聆犹豫,就赔笑着上前: “多谢雅晴姐的美意啦,本来您这样美貌和能力并存的合作方相邀咱们是一定得去的。但您看今儿可是真的不巧,我们付哥行程还挺赶的,晚上还要去拍一组夜景图。摄影师什么的都约好了,实在是抱歉啦!” 雅晴也听出了婉拒,于是她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大方地笑着: “没关系,本来也是我唐突了。这是我的名片,下次如果需要合作的话呢就不用发邮箱了,邮箱看得慢,你们直接打我的电话就行。” “诶,好嘞!谢谢雅晴姐!” 付聆最后签了三张签名照表示歉意,随后才跟着两人一同离去。他们走后,直播间的小助理上来问雅晴,付聆只是一个靠绯闻缠绵在热搜上的三流艺人而已,以前来直播间销量好的明星大有人在,为什么偏偏对他另眼相看? 雅晴回想起方才,付聆被惊到之后的如小鹿般生动的眼睛,语气变得十分笃定: “只要有人愿意捧他,现在娱乐圈红的那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演戏的人,需要一双好眼睛。遗憾的是,付聆的眼睛就像仲夏夜里藏在草丛里散着绿光的萤火虫,尚未被发现。 “付聆直播” 这是付聆上的人生第一个单人正面热搜,以往不是什么“疑似介入名导婚姻”,就是“私生活开放”。人们喜欢通过面相去评判一个人的内心属性,付聆长相阴柔,一双桃花眼总带着风情,更别提左眼眼尾的那枚红痣。所以,“男狐狸”的外号不知什么时候就侵入了他的生活,久到他自己都已经麻木。 乃至于,这次因为“呆”、“可爱”、“萌”这种关键词上了热搜,他还有点不习惯。 “都给我去看!付聆真的超级可爱!一秒变妈粉!” “上交糖罐那里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保镖干嘛不让他吃糖?给他吃!不许欺负我崽崽呜呜呜呜” “我宣布,付聆已经是我的新墙头了。” ...... 被夸的感觉很不多,但是无数条吹彩虹屁的评论里却混进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没人发现,他那个助理的声音很好听吗?” “什么助理?我有内部消息,那是他的保镖。本人特别高,但是因为戴着口罩所以看不出长相。” “声音好听就够了!这声线,这音色,完全就是广播剧里的霸道总裁啊!” “高冷美人明星受,忠犬憨厚保镖攻,这是什么神仙CP啊我爱了!” “已经脑补十万字耽美文......” 看到这里,付聆嫌恶地把手机关了,顺带剜了身侧的人一眼: “以后我工作,不准突然插进来。” 付大宛如一头做错事的熊,缩在座椅的另一侧,低着头,绷着唇,想为自己辩护,但最终出口的也只有两个字: “牙疼。” “你又不知道我有蛀牙,就自己脑补一通然后打断我的工作,你知不知道要是雅晴反应再慢点儿这就是直播事故啊?” 工作理念,付大不懂,直播卖货,他也不在意,他只在付聆是否快乐健康,以及,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于是他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当时开口的原因说了出来: “我没有脑补。” “你还狡辩?” “我,我出院那天问萧院长了。我说我要照顾聆哥,你有没有什么不能吃不能看的东西,他告诉我,聆哥有蛀牙的。” 我要照顾聆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付大老细心了! 第25章 直播回去的那晚,付聆给家里的座机打了电话。 他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心态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有点乱,明明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但是仿佛又找不到方向。 “妈,我雇了个保镖,看着牛高马大的不像好人,但是吧,心好像还挺细的。” 母亲说,有人照顾是好事,然后又问年纪多大了,靠不靠谱。 付聆握着手机,然后躺在床上,不断重复把腿抬起又放下的动作: “嗯......多大年纪我倒是不知道,他脑子有点儿毛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几岁。但是他总是叫我聆哥,看上去比我稍微大点儿吧?但是感觉应该大不了多少。” “还有哦,我今天做了一个新造型,挺好看的,圈了不少粉呢!” “那可不?造型师说换别人他还不肯做嘞!” “虽然我冷场了吧,但是那个主播还是蛮厉害的,三两句又圆回去了。后来情况还不错了,要不是付大中途打断我们,效果还能更好。” ...... 他抱着手机说了许久,从床的一头滚到另一头,跟刚学会翻身的婴儿似的,总有用不完的精力。或许每个远在异乡的人跟妈妈打电话都会这样,不管多大,在妈妈面前永远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付聆说着说着睡着了,过了一会儿醒来,发现电话已经挂了,才刚十点。 明天没有行程,所以要去公司打卡。他转念想起付大那句“我要照顾聆哥”,心里又根羽毛划过了似的。 “保镖的声音真的好好听!” 眼前又划过粉丝花痴的留言。 好听么? 不觉得。 尤其经历了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夜晚之后,他能用平常心对待付大(其实也没有),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耐性。还让他去欣赏他?抱歉,办不到。 于是他不信邪,点开B站粉丝上传的录播视频,把进度条拉到他吃糖被打断的那里。 靠,原来他的表情这么呆滞的么? 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唯一的动作就是不断从罐子里拿糖,其他一点举动都没有,包括微微躬着的身体的弧度。弹幕一直在说什么“小仓许好可爱”,但他只从自己脸上看到了呆。这双眼失焦的样子,要说他是盲人都不会有人怀疑。 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容易就满足的吗? 他正在吐槽,然后就听到蓦然响起的一个男声: “——聆哥,不能再吃了,牙疼。” 然后弹幕就炸了。 千军万马齐刷刷地从右侧飞快地弹出来,大有高考学子考完之后奔出考场的架势。什么“矜贵得宛如欧洲中世纪的贵族”,什么“动听得就像陈旧的手风琴一样”,当然,这是有点文化的,大多数人还是夸张地“啊啊啊”。 付聆觉得“啊啊啊”挺好,直观形象,毕竟他看到那些高级词汇就想起被古诗词支配的高中语文,脑仁疼。 或许是被弹幕洗脑,这一次听付大的声音,的确不似下午听的那时候讨厌了。 付大的音色偏低沉,透着浓郁的男性荷尔蒙,确实比较有辨识度。 “咳咳。” 他揣摩了一下付大的发声渠道,觉得他应该是从胸腔发音的,所以听上去比较沉稳。他坐起身来,打算模仿一下。 哼,不就是说个话么? 谁不会啊? “喂?喂?喂——” 他认真得宛如刚开始学习英语音标的小学生,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点儿感觉,听上去有那么一丢接近了。于是他开始照着付大的话说: “不能——再吃了——咳!” 还是不习惯这么沉着嗓子说话,他下意识咳了一下。 “啊呀?还挺难的?” 付聆不信邪,并且为了充分发音还从床上滚了下来,站成了标准的V字步。 “不能再——吃了。” 诶?还不错? “牙疼——” “咳咳,不能再吃了——牙疼——” “牙疼,牙疼,牙——疼——” 反复练习了几遍,付聆找到了窍门,并且美滋滋地一直重复。然后,卧室的门就突然被打开了。 只见付大无比紧张地冲了进来: “聆哥!你牙又疼了吗!” 付聆是一个很容易受惊吓的人。平时突然发生的一记巨响,哪怕是剧组里一个女生的尖叫,都会让他被吓得抽搐一下。他现在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如今房门突然被打开,他自然反应不小,尤其还是在他沉浸在某一件事里的时刻。 “靠!你干吗!” 他吓得顺势坐在床边,然后气呼呼地又站起来: “你突然开我门干什么!” 付大脸上的关切被吼回去了一大半,他呆呆地看着付聆,觉得好奇怪——聆哥牙疼的时候,怎么还可以活蹦乱跳啊? “我,我听到聆哥喊牙疼,所以进来看一下。” “牙疼?”付聆火速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唔,他好像是这么说了来着。于是心慌面冷着解释: “噢,我没有牙疼,只是随便说说。” “说什么?” “说,说台词啊!我马上要进组,台词什么的当然要好好背熟了。” 他总不能跟这家伙说自己在模仿他吧! “这样啊......”付大将信将疑。 付聆凭借小时候打碎东西之后应付母亲大人的无数次经历,火速找到了转移话题的契机: “我说是就是啊。还有,合同上不是明确说了么?付大不可以随意进入付聆的房间,第几条来着?” “第三条。” “对,就是第三条。你违约了,这怎么说?” “可,可我担心聆哥牙疼得睡不着,所,所以......” “哎别所以所以的了,我呢也不是那种苛刻的人,这次就勉强原谅你了。要是有下次,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的啊。” 凭借自身精湛的演技和过人的智慧,付聆终于成功转移了话题,随后,他终于正眼打量付大,目光落到了他光.裸的上半身。 “喂,你怎么不穿衣服?” 随后公寓里传出呐喊: “说了多少次!不准不穿衣服——————” 第26章 “说了多少次不准不穿衣服——————” 惊人的尖叫穿破云层,在半空留下一连串逐渐减弱的回音。一对正在吵架的情侣听见,小受立马理直气壮: “你说我凶,有他凶么?” 当然,此刻被议论的男主角付聆,正把一件运动T恤往付大身上扔。 “穿起来,马上。” 付大见他生气,于是动作也不敢慢。还好脱臼的手臂恢复得很好,虽然不能提重物,但是简单的抬手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他像打破花瓶的小孩一样,用两秒的时间快速穿好衣服,然后心虚地看向付聆。 “聆哥,你别生气。” “不生气?”付聆把前一天才签过的热乎乎的合同拍到他跟前的小桌板上,“家规第四条是什么?” 对面的人看也没看纸,脱口而出:“付大需要注意个人形象,不可以光脚,更不可以不穿衣服或者裤子直接在家里走动。” “背得倒输。可你说说你都违反多少条了?先是没招呼就直接开我的门,然后不穿衣服在家里走来走去。你当我这里是澡堂啊!” “不是的......”付大垂下头去,看样子委屈极了。 他担惊受怕的模样倒是让付聆心里触动了一下,并非是觉得这个人可怜或者可爱,只是觉得,自己刚才确实太凶了。 也是,人家跟自己不沾亲不带故的,成天像保镖似的跟着他,没事还要承受自己的坏脾气,倒是真的挺不容易的。这要是搁电视剧里,他活脱脱就是一个苛待下人心狠手辣的恶毒男配啊! “咳。”他清了清嗓子,稍微放柔了一点语气,“那你说,怎么回事?” “我刚刚饿了,想吃东西。但是我一只手不方便,就不小心把酱吃到衣服上,弄脏了。” 他吃的是付聆今天回来时顺道买的果酱面包,其实付聆还顺道买了一些水果和饼干,跟他说,如果饿了可以自己拿来吃。但是买果酱面包的时候付聆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阳光洒在睫毛上,镀了浅浅的一层绒。付大看到那一幕,觉得面包肯定很美味,所以,他最先吃的是这个。 但付聆是不知道这一幕的,他只是接着话问下去: “弄脏了,然后呢?” “这件衣服是聆哥给我的,我喜欢。所以我去浴室想把它洗干净。但是我没有其他的衣服,聆哥又不让我光着,所以我就在浴室,等衣服干。” “然后你听到我喊牙疼,就进来了?” “嗯。” 付大点头,但或许还是觉得自己犯了错,不敢抬眼去看付聆。只仿佛听候审判的囚徒一样,静静地等着。 这个角度看去,付聆刚好能清晰地看到他脑袋上横卧的疤,扭曲着,痉挛着,跟蜈蚣一样,跟他小时候一样。 “下次,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我说。” 他脑中浮现出付大一个人在浴室里,怕被骂不敢开灯,也不敢打扰他休息进来问他,所以只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那件单薄的T恤。那样子,多少有点可怜。 他从衣柜里又找出两件前几个月做活动时穿的篮球衫,扔给付大: “明天下午,跟我去买日用品。自己需要什么自己记清楚,到时候一应买齐,要是之后再想起什么买漏了,我不会再浪费时间跟你去。” “真的吗!”付大开心极了。 “昂。” “明天下午吗?聆哥,我们几点出门呀!” “吃过午饭就去。” “那上午呢?” 付聆有了计划,但那并不值得多费唇舌,于是他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医院。” 付大被他往外推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关切地问: “聆哥,你不舒服吗?” 付聆瞥了他一眼: “给你看脑子。” 于是,折腾半宿的人终于安心地去睡了。屋里还残留着付大刚才停留过的味道,他摸了摸后颈上的抑制贴,确定贴在了正确位置且没有松开,唔,看来刚刚这家伙的信息素是小面积爆发了一下,抑制贴屏蔽掉了90%之后的味道还是那么明显。 他开窗通了会儿风,看到对面楼下的一对情侣还在不依不舍地抱着。明明已经深夜了,居然还是不困似的,精神十足。 如果没有在娱乐圈工作,他或许也是这样,跟另一半出去玩一整天,然后把对方送到家楼下,一边抱怨说什么时候才可以上去见家长,一边承诺说今晚肯定会梦到他。 这么一想,当初踏进娱乐圈好像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为什么要进圈来着? 付聆的记忆飘到远处,越远越觉得模糊。 是啊,为什么来着? 不过三年的时间,他好像就已经忘记了。 “脑中的血块消散了好一些了,但是看他的状况,跟之前好像差不多。我再开一个药,先暂时吃吃看,5天之后回来复查。如果可以用药物消除血块是最好的,毕竟脑部手术的风险一直比较高,他现在的情况,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建议开刀。” 医生一边描述着付大的情况,一边在病历本上写着除他自己以外没人能看懂的字符。 付聆尽量用有限的理解水平去消化这段话:“也就是说,血块消除之后,他的记忆就能恢复了是吧?那大概需要多久呢?” “这个不好说。因为目前为止,血块可能只是导致他失忆的其中一个原因。其实失忆也分很多种,比如经历了什么很恐怖的画面,或者很痛苦的事情,人们也会选择性地遗忘一些记忆。如果是物理诱因,除了他脑中的血块意外,其他诸如撞击、脑部损伤,这些都可能是导致他失忆的原因。所以,我目前只是尽量祛除血块这一种物理诱因,至于其他的原因,暂时还不得而知。” “不得而知?”付聆有点急了,“怎么会不得而知呢?您是脑科专家啊,给他做做检查嘛,或者需要什么测试,您尽管给他做,不用顾虑其他东西。” 医生看过的脑科病人不下一万,几乎看遍了所有的脑补疾病,但付大如今的情况显然不简单。于是他叹了口气: “这位家属,我知道你们着急,但是大脑是最马虎不得的部位。要是真的那么容易就解决的话,那那些医学生为什么还要寒窗苦读呢?跟普通专业的大学生那样混四年出来工作不行么?” 付聆知道自己急了,于是赔了一个笑脸:“不是,大夫,我刚太着急了,您别见怪。” “没关系,我做了这么多年,理解的。失忆的人什么都记不起来,别说你,他自己恐怕也很着急。” 一旁的付大却十分平淡:“我不着急啊。每天跟聆哥在一起,我可开心了!” 医生赞许地点了一下头:“嗯,心态还蛮好的,有时候,一个好的心态,可以使治疗的成功率提高30%。这位家属,你可要像病人学习学习啊。” 付聆的嘴角抽搐,“我不是他家属。” “不是吗?”医生讶异,然后又看到付大满脸的娇羞,当即心下了然,“噢,那个,小情侣吵吵架难免的,床头吵床尾和么。何况他现在是病人,你凡事忍让三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医生劝得语重心长,付大应和得也理直气壮,反而搞得付聆里外不是人。但是他眼珠子一转,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而且这个医生看起来比之前的话更多了,于是他一个抬眸的工夫,戏从中来。 “大夫,您可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呀!”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戏精方阵!这个方阵只有一个人!天呐!一个人!他的名字叫付聆!让我们一起期待他的表现吧! 第27章 “大夫,您可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呀!” 他估计细着嗓子说话,使得语气听上去可怜又凄清。要是给他一张红手绢,他都能登台唱戏了。 “自从他那天醒过来,看我就跟看陌生人一样。我这几天,可以说是度日如年呀!等了这么久也没动静,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想起来,现在跟完全不认识我一样,从前一起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我们那些共同的点点滴滴,他都忘记了!再想起来,就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更别提,我现在工作忙,照顾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唉,这位家属,你也别难过。”医生对他的遭遇十分同情,“我们再吃一周的药,要是血块散了他还没有恢复,那就说明,他的失忆并非是物理创伤。” “那有什么用呢?他一天不恢复,我跟他始终都跟陌生人一样啊......大夫,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说着说着,竟然落下泪来。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医生见他如此悲伤,于是也把压箱底的话交代了: “其实呢,他现在的情况很像一个症状——匹斯兰摩尔症。我还不确定,只是照之前的医疗经验来看,是它的可能性很大。这个症状是可以通过微型手术恢复的,当然,前提是你们配合治疗。” 听到一个全新的专业性回答,付聆自然问了最关键的那一点: “那,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呢?” “目前我们还是很有把握的。但是得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测试,确定他的情况真的属于匹斯兰摩尔,我们才可以进行手术。否则,很容易造成其他非目的性的脑部损伤。而且......” “而且什么?” “他这段时间的记忆会消失,这也是很多人不愿意接受手术的原因。” 付聆却不这么认为,只要这个人能够早一日恢复记忆,即便他把“付大”这段记忆忘了也无可厚非。因为恢复记忆之后,什么警察,什么追杀,什么标记,这些都跟他没关系。 早点摆脱这个人,万事大吉! “那赶快给他做测试吧!你刚刚说有点复杂,要做多久?” 医生见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才终于放下些心,然后抬起食指: “一个月。” 付聆眼前一黑:草...... 走出诊断室时,萧博衍正在门外等着。 “薛医生可是出了名的严厉,你跟他说什么了,他居然愿意跟你聊这么久?”萧博衍笑着跟老大夫寒暄了一下,带人去了院长办公室。 付聆演完一场戏已经精疲力竭,不过比起身体上的劳累,他更多的是心累。他把萧博衍拉到一旁,把刚才的对话大致讲了一下。 “所以说,薛医生给的时间,也是一个月?”萧博衍忍着笑问。 这也是付聆最无奈的地方,“可一个月之后,我跟他的标记都解除了,谁还管他手不手术啊?!” 萧博衍安慰他:“你先别着急。说不定他现在脑子里的血块散了就好了呢?” “不好说,这事儿可邪乎了!” “邪乎?” 付聆从靠背上直起身来,煞有介事地说:“你不觉得么?” “说来听听。” 付聆瞄了眼门口,确定付大那家伙没有在偷听,于是才侃侃而谈: “你想啊,我,一个娱乐圈里的小喽啰,为什么偏偏会在那天去白街?为什么会不偏不倚地捡到这个人?而且他本来不认识我,为什么一睁眼就死心眼儿似的跟着我?还有啊,这什么血块啊,手术啊,你不觉得这特别像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吗?你说......” “什么呢?” 萧博衍看他严肃成这个样子,神情也跟着认真了两分。然后他就看到那两片足够让人神魂颠倒的嘴唇微微张开,说: “你说,我会不会穿越了?” 萧博衍:“......” 付聆还沉浸在自己胡思乱想的世界里,“或者是在一个梦境里。就那个《盗梦空间》看过吧?每一层梦境都不一样。你说我要真的穿越,那是不是就不能相信你了?因为你也是假的。” 萧博衍艰难地盯着他,足足五秒之后,他才醒悟到什么一般,转身去打了个内线: “喂,帮我再约一个薛医生的号。” 薛医生,刚给付大看脑子的那位。 “你约他干什么?” 萧博衍放平电话,温柔又不乏担心,“给你看一下脑神经有没有出问题。” 付聆警惕性很高,当即跳了起来,“你干嘛啊!我能有什么问题啊!快快快,快给取消掉,别到时候耽误人家医生看病!” “真的么?我觉得你刚才的话很不对劲。”萧博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付聆终于败下阵来,“得,大哥,萧老大我错了行不行?我刚那就是一时嘴快,随便开了个脑洞,谁知道你还当真了你!” “你啊......” 萧博衍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一个看上去责怪,但是看到深处又只有温柔的眼神。这是常年温润的人才会有的表情,也是看向亲近之人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他跟付聆的体质不同,是个Beta,但是更加不同的是,付聆一天能生一百次气,他一百天都未必会气上一次。他塞了一块奶糖给付聆,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 “有的话是不可以乱说的。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知道你的性格。但是别人可不一定。你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万一被人当真了怎么办?” 付聆喊冤:“什么当真?我什么时候说那种‘不着边际的话’了?” “我是不知道你说什么了,但你看。”萧博衍指了一下蹲在门外的落寞的背影,“付大这么反常,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哦。” “我?做什么了?” 付聆努力回想了一下,随后猛然一抽——他刚刚在人医生面前演戏,说他俩以前是一对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付大:就说为什么喜欢跟着聆哥!原来以前就是一对呀呜呜呜—— 第28章 “聆哥,原来我们以前是情侣啊。” 回去的路上,付大闷呼呼地从口罩里发出一句感慨,成功让付聆一个头两个大。 驾驶座上的周小助清心寡欲地戴上耳机,示意自己是个失聪的透明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听不到。 付聆恨不得穿越到一个小时之前把自己痛扁一顿,毕竟这件事终归还是他戏精上身惹下的祸,除了知道一个劳什子手术,最大的结果就是付大现在对他们的感情深信不疑。 “呃,不是,没有这回事。” 他抬手无意义地在半空挥了两下,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在挥什么,但起码这能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好吧,并没有用。 “怪不得我一见到聆哥就这么亲切,原来我失忆之前就爱上你了,怪不得呢,怪不得......” 付大沉浸在无边的感慨和自责当中,情深不能自已。 “爱情原来这么伟大啊,我忘记了所有人,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但是居然还记得聆哥。” “我真混蛋!怎么会失忆呢?聆哥,我身上这么多伤,是不是出车祸了?还是跟人打架了?我以前有没有惹你不开心?你说给我听,你骂我,好不好?” 付聆觉得自己就像站在兽笼的中间,四周的野兽在铁链里挣扎,自己离那些尖锐的獠牙只有一步之遥,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会被撕成肉沫。 “那个,我们不是情侣,我之前是骗薛医生的。” 付聆头一次说实话产生了负罪感。 “为,为什么?” “我不那么说,他能讲手术的事吗?”他瞄了一眼付大,看他还算正常,于是接着说,“而且你也不想想,我之前要是认识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会不通知你的家人,还用得着整天带着你吗?” 付大失落无比,“那,那这么说,我和聆哥之前居然不认识吗?” “昂。” “聆哥之前在骗医生,可我怎么知道,聆哥现在没有骗我呢?” “我在你心里就是一直撒谎的形象么?” 付大的头一点一点垂下去,仿佛失水的花枝,“原来我和聆哥不是情侣啊......” 付聆当然还是有点愧疚的,他想着要不要安慰他几句,说点病情上的,很快就可以痊愈的话。但他还没措辞好,眼前的人就忽然多云转晴。 “之前不认识的话......那也好啊!” 付大突然打满血一般欢呼。 “好,好什么?”付聆觉得自己戏精的称号要不要换人。 付大一本正经地拍了一下大腿,“因为我就记得认识聆哥开始的每一天了,我记得我们怎么相遇的,怎么在一起的,记得聆哥帮我取名字,帮我洗澡,我记得聆哥每一天的样子,一秒钟都没有忘记!” 付聆的嘴角又成功抽搐了一下,“虽然你这么想我很欣慰,但是我想问的是——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付大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回想一番,好像又没什么大错,于是谨小慎微地辩解: “现在......就在一起啊。” “现在这种叫‘坐在一起’,不叫‘在一起’!麻烦你别自己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行不行!” “但是,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在一起是两个人互相喜欢互相依赖,跟坐不坐没关系!” “那,那聆哥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做一下吗?”付大问出这话时居然有点兴奋。 付聆更加炸毛,“我说的‘坐’不是那个‘做’......你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啊?正经话一句不懂,开黄腔倒是一句不落!” “聆哥,你别生气。” “滚!” “其实,其实我就是想说,我喜欢聆哥啊,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一见钟情的。所以,我想聆哥也喜欢我啊,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不喜欢你!” “我会努力的。我不贪心,只要聆哥每天看上我一点点,十天,二十天,三十天,这样积少成多的话,总有一天聆哥可以喜欢上我的。” 付聆听着他聚沙成塔的计划,表面不冷不热地应付,其实心里根本不当回事——三十天,三十天咱俩都解除标记了哈哈哈! 给付大买完日常用品之后,汽车缓缓停在星耀公司楼下,付聆卡着时间往上跑,赶在13:59的时候打上了卡。 自从谭玲玲上次被他怼得有气出没气进之后,就没敢再来找麻烦,只是在看付聆的时候没有好脸色,一双眼睛恨不得瞪出来,要把付聆生吞了似的。 但紧接着她就接到付大铜铃般的牛眼睛,比恐怖片里的鬼煞还吓人,她便也忿忿不平地收回眼神,继续背台词去了。 今天付聆来公司,一是为打卡,二是因为老板许昌健亲自传唤,说给他看了一个剧本。他进了老板办公室,身为保镖的付大自然而然地就跟着周小助在员工办公室等着了。 许昌健不常找他,一来公司的人手不够,他经常要帮着盯好一哥一姐那边的工作,二来付聆这人平时就闷葫芦一个,虽然容貌高调,成天被各种炒绯闻的人带着上热搜,但他本身一直都安安分分,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不用他特地花时间去管理。 只是最近发生了一点插曲,让他不得不找付聆谈谈。 “你的脸怎么回事?” 说正事之前,他却注意到付聆脸上异常碍眼的两颗红痘。欲说长篇大论的势头陡然冷却,眼神降到冰点。 付聆出道两年多一直没有一个像样的角色,最出圈的就是他这张脸,但现在他脸上最耀眼的从之前的“狐狸眼”,到后来的“朱砂泪痣”,变成了现在的惊天巨痘。要想人不注意都难。 “那个,最近可能有点没睡好。” 他心虚地摸了下留海,确保额头上的那颗痘没被发现。 许昌健的脸上浮现出不悦,“你最近很忙么?” “还好了,最近没什么事,从医院出来之后就只做了一个购物直播。” 他不提直播还好,一提出来,许昌健的脸色又沉了一茬。他抬了一下眉毛,额头因此多出来几行抬头纹: “付聆,有时候你要知道,你工作的地方使娱乐圈,不是慈善机构。” 付聆努了一下嘴,他知道上次在直播间让粉丝“按需购买”的事要被拎出来谈话,故而已经做好了被批的心理准备。如果说跟商人讲感情是自作自受,那跟他们讲艺术更是难上加难,于是他装作听不懂许昌健的弦外之音,徐徐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我当然知道嘛,所以我捐钱都是以个人名义捐的,没写公司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吞吞地怼,也是怼 第29章 “我当然知道嘛,所以我捐钱都是以个人名义捐的,没写公司的名字。” 付聆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茶几上的杯子,发现壶里面没茶也没水,于是又原封不动地扣了回去。 许昌健向来不会多花时间在他身上,索性就开门见山了: “昨天的直播,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说什么?” “付聆,别装糊涂。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哪句话在直播里面是大忌,要不是这次的主播情商高把话圆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自己给自己刷销量么?” 付聆捏着抱枕边缘的流苏出神,然后吝啬地分出一点精力,嘟囔着回复许昌健: “按需购买怎么就成‘大忌’了?我看人家正当红的大流量,人也偶尔会这么说啊。” “人家是大流量,你是么?”许昌健神情严厉,“人家的粉丝几千万,只要百分之一的人‘按需购买’都比你所有东西加起来的销量高,你能跟人家比么?” “可追星的大多都还是学生,那我总不能让人家大把大把花钱吧?” 付聆跟人理论的第一步:摆事实,讲道理(尽管这持续不了多久,但还是要走个流程)。 许昌健知道他的想法,但他是个商人,如今星耀公司还处在经纪公司的底层,一个像样的明星都没捧出来,他当然也着急。 “我明白,你一直是个心软的人。但是付聆,娱乐圈的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没粉丝就意味着没销量,没销量就意味着没流量,没流量就意味着很多大导演和大制作人根本不认识你,从而你想拍的很多东西都拍不到,就会导致你没作品。这是个一环扣一环的过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所以我也努力去试镜了啊。有了角色之后就可以有知名度,然后你们说的什么粉丝啊,销量啊,自己也会跟着提上去的。” 许昌健的声音沉了下去:“你以为,角色和知名度,是先有角色,再有知名度么?” 付聆愣了,眼神多了一丝茫然:“不然呢?” “你见过几个默默无闻的小演员一下子就拿到那种红遍大江南北的角色的?现在热播的电视剧,那些主演,哪一个,不是本身就有巨大的流量和知名度的,你说说看,能说出来几个?” 付聆垂下头去,不再说什么了。 他知道演戏要出头很难,天时地利人和,差一样都不行。有些演员兢兢业业了一辈子,可能都没有一个能被观众记住的角色。 许昌健继续说:“你心性又高,又不想傍金主,又不想让粉丝帮你刷销量。人气一直上不去,也没人肯给你牵桥搭线,你以为娱乐圈真的是童话镇,开个宝箱就能走红了?” “你说总有人会看到你的才华,但是你一个像样的角色都没有,让别人怎么看到你的才华?人家又凭什么相信你有才华?” 这些道理付聆当然都明白,但是他天生就想本本分分地当个演员,踏踏实实演戏,如果多演几年,角色和人气逐渐也积攒起来了,总会被看到。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呢?去爬金主的床?每天花式让粉丝买东西?这样或许可以捷足先登,但如果真这样做的话,谁还会去演戏呢?当初报这个学校,学这个专业,就是因为喜欢啊,为什么到最后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去捣毁自己的喜欢呢?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自己腹诽着,许昌健却以为他听了进去,于是又在说了几段之后,终于说到了今天的重点: “你马上进组的这部剧,番位其实还没定。你也知道投资人是唐宾,他今早联系我了,说,只要你愿意,男主角的位子就是你的。” 唐宾,白街那晚给他下药的人。如果不是为了躲他,付聆最后根本不会去白街。 许昌健的话已经很直白了。其实这条线压根不用他来牵,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说不定自己就上杆子联系唐宾了,压根不用他做思想工作。但付聆,这个让他无比头疼的一直不肯服从他们规则的硬石头,说一千次或许都没用。 “我觉得那个小角色也挺好的。” 果然,付聆几乎没有思考地说出这句话。 小人物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但最起码的底线,得守。 ................................. 万众瞩目的《和亲录》终于传来了即将开机的好消息,故事由同名小说改编,讲述了乱世年代,荣怡公主为了家国和平与番邦王子和亲的故事。而付聆演绎的,是一个同女主角一起和亲的陪嫁公子——九殿下。 九殿下的生母地位卑微,自然带着他也不受君王重视。本是王孙之身,却以陪嫁的身份远赴番邦。长期在后宫受人欺凌导致了他孤僻的性格,之后在番邦的凌辱加剧了他的扭曲,最后,他戕害男主不成,功败自刎。 他甚至不是大反派,只是反派身边的一个比小喽啰多一点存在感的角色,但正因为他是“小人物”,所以更加坚定了付聆选他的决心。 其实男主角的人设也很好,但要他用那种方式出卖自己的热爱,他宁可不要。 “聆哥,你出来了!” 付大在门外苦苦等候,终于在化身成望夫石的前一秒等到了付聆的身影。他的脸虽然被口罩遮着,但是眼睛笑得弯弯的,也让付聆心里的阴霾驱散了许多。 “嗯。到点了,回家吧。” 他捕捉到刚才围在付大身边八卦,却在他出门的那瞬间一哄而散的人,眼皮动了动,暂且没说话。 “那些人问你什么了?”回去的路上,付聆才开口询问。 付大向来不会对他说谎:“他们问我有没有对象,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的。” “然后呢?你怎么说?” “我说,我是聆哥亲自聘请的保镖,没有对象。” 付聆几乎能想到那些花痴同事的表情:“然后他们肯定说要加你微信吧?” “对!聆哥你怎么知道的?!” “嘁,他们就看你长得好看,所以就想认识你呗。”付聆说着看了他一眼,“不过你戴着口罩还能招桃花,也太奇怪了。” 付大赶紧表忠心:“聆哥我发誓,是她们来找我的,我没有主动去问她们!” “啧,我又没有怪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付聆觉得他太胆小了,于是不接着说下去,转而问点它能答上来的,“她们要加你微信,你怎么说?” 付大努力回想:“我就说,我没有手机啊,加不了。然后她们就笑。” 自己手底下的人被嘲笑了,付聆当然要把场子撑起来,“谁说你没手机的?小助,前面转弯,去手机店!” 他发现跟付大聊天还挺治愈人的,或许这人的世界观跟他们都不一样,很容易就可以满足,所以连带着付聆自己也跟着觉得满足了。他又问: “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嗯......我没说话,我想把说的话都留下来,说给聆哥听。” “干得漂亮,不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心怀不轨,少跟他们说话!” “然后她们就说我好内向,好腼腆,说我肯定不是保镖,问我是干什么的。” “你怎么回击她们的?” “我说......”侃侃而谈的付大突然停了下来,偷偷瞄了付聆一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说......我干聆哥的......” 第30章 “我说......我干聆哥的......” 轰———— 付聆脑中惊雷乍响,劈开一条深不见底的裂谷。 “你说什么!” 他勃然大吼。 “不跟你说了不准随便乱说这种话的吗!你这样我以后在公司怎么见人啊!你干谁了!谁让你干了!你有病啊!” 车内仿佛暴雨刮过,狂风呼啸着席卷而去之后,只留下满地狼藉。直到付大慢吞吞地把之前的话补充完: “我,我干聆哥的,的保镖,不干其他的......”他瞄了眼尚处在雷霆之中的付聆,惧怕地咽了口唾沫,“聆哥,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付聆愣了足足5秒,然后以惊人的速度更换表情,敛去暴跳如雷的震怒: “啊没有,就那什么,他们太八卦了,你不理他们就行。呃你就说了是我的保镖对吧?那挺好的。哎小助,手机店还没到吗?我得给付大买一个手机,以后出去也方便联系。付大,你喜欢什么牌子的?” 付大见他没生气了,于是也豁然一笑:“聆哥喜欢的就行!” 付聆短暂地思考了一下:“那就跟我一个型号吧。小助,去中央商场那个店。” 选择性失聪的周小助爽朗应答:“好嘞!马上就到了!” 然后心里偷偷冒粉红色的泡泡:嗨呀,都用同款手机了,还不在一起哇? 付聆现在粉丝少,微博关注数才刚上200万,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僵尸粉。所以他没有那些大明星在公共场合寸步难行的苦恼,鸭舌帽加上口罩,几乎就没人认得出来了。 他给付大买了同款的手机,但是选颜色的时候还是顿了一下,想起付大指着沙发说“喜欢黑色”的情景,于是问店员拿了一只黑色的款。 接待他们的导购是一个年轻小姑娘,居然把他认出来了,问他是不是昨天做直播的付聆。付聆点头,并且掏出随身携带的照片,给她签了个名。 是的,他虽然不红,但是很臭美,签名照都是随身携带的。如果在人群中有那么一个人过来问他要签名,那他就能臭屁到升天——唉呀妈呀,我红了呀!大街上居然都有粉丝了,不得了了啊嘻嘻嘻! 许昌健一行人的阴影瞬间就从脑海里消失,飞到九天之外的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去了。或许这是在演艺圈工作的福利之一吧,前一秒还因为圈子里的一些事情生气,但后一秒,接到粉丝冒着星星的眼神之后,又觉得,世界上值得开心的事情好像也挺多的。 “聆哥,手机这么贵,我没钱还你。” 付大捏着那张长长的□□,心里生出一股自卑。这要是放平时,嗜钱如命的付聆当然要他记账,不过签了名之后他心情好到了极点,于是模仿大佬的气质抬手一挥: “不用还,送你的。” “可是我都没有为聆哥做什么,我就拿你这么好一个手机,我心里觉得,理亏。” 付聆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发火的意思:“给你你就拿着,就当是我给员工做的前期投资了,到时候还给你发工资呢,你实在过意不去,就从工资里扣就行了。” “可是——” “哎别可是可是的啊,我最讨厌别人罗里吧嗦的了。我好不容易才恢复好心情,你可别来给我打岔。” 付大精准地捕捉到“恢复”两个字,于是问:“聆哥,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去!” 付聆在脑海里比对了一下付大和许昌健两个人的体型,觉得付大完全有可能把那瘦筋筋的只会算计的中年男人打得头破血流,不过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既然签了卖身契,就得老老实实待下去。 “算了,我现在心情好,姑且就原谅他了。” 付大跟着他点头,“那下次怎么样?下次,谁要是欺负聆哥了,你就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帮你出头。” “出头么......倒是没什么必要。” 付聆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感慨。 世界上有那样多的人,每天都要发生那样多的事,哪能事事如意的?尤其像他这样蛰伏在N线又不识眼色的小演员,几乎每天都在遇到不公平和不开心,怎可能每件事都去反驳,都去出气? 蚍蜉长乐,不过是擅长苦中作乐罢了。或许,每个人都是蚍蜉,都在撼动那棵名为“世界”的大树。 “如果有人让你做不喜欢的事,你要怎么办呢?”付聆问他,尽管付大看上去不像是能进行深度思考的样子,但他仍旧问了他。 “我当然要拒绝他了。”付大的答案几乎是能预想到的。 “但是,人生在世,也不能一直都在拒绝啊。如果我不喜欢的是这个世界,那我要选择离开吗?”付聆扬起手里白色的手机,“就像这个手机,没有手机好像是不行的,所以就算不喜欢,每个人会用一个手机。但是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因为用什么牌子,什么型号,是可以自己选的。对吧?” 付大仔细将他的话再脑海里过了好几遍,非常用心地想要理解他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付聆没等到他的回答,于是体谅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没关系,我这就属于心血来潮感慨一下,听不懂没事儿,我自己也不怎么懂。” 一旁的周小助点头如捣蒜——哥我也没怎么懂! 付聆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打算趁早回家,明天早点出发去剧组报道。然而呀走出去两步,一直闷头不语的付大却突然醍醐灌顶似的抬起头来,恍悟道: “我懂了!” “昂?”付聆回头。 “就是说,我们抗拒不了很困难的事,比如我没有办法一下子变得很有钱,我生病没有一下子就好起来,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一样可以成为很开心的人。” 付聆的眉宇松动了一下,变得有些柔软:“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可以接受一些困难,比如我现在的手还没有痊愈,不可以用很大的力气,这些事可以接受的。但也并不是所有的困难都可以接受,如果有人让我离开聆哥,我肯定就不会接受了。哼,不仅不接受,我还要把他打得牙齿掉光!” 他信誓旦旦地挥舞着拳头,仿佛在承诺什么关乎性命的誓言。 付聆微微偏头,勾唇:“对,就是这样。” 就跟演戏一样,他是演员,就必须演戏,因为不演他会饿死。但是对于某些他不想接受的规则,他会说不。 语罢,他的脚尖一转,走向商场外面的甜品站。 “聆哥?”付大跟上去,“不是要回去了吗?” 付聆指向甜品站上方闪烁着彩色光芒的灯,“吃个冰激凌庆祝一下。” 海浪状的灯在夜色里不断变换形状,从细微的波纹,然后逐渐变大,变高,直到掀起海浪,最上方开出一朵朵雪白色的浪花,最后凝结成一枚冰激凌的形状。 甜的。 第31章 “付聆中央广场” 付聆洗完澡上床,准备刷刷微博睡觉的时候,发现热搜的27位上好巧不巧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要知道他上热搜大多数时候都是被人拿来当工具人,今天“疑似恋情”,明天“疑似出轨”,直接空降到前排,被各大网友轮番吃瓜给对方挣足讨论度之后,又瞬间从热搜上消失,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这次却不一样,这次没有人拉他炒作,他也没做什么疑似伤风败俗的值得声讨的事,更没有像上次直播那样靠美貌出圈。他今天啥都没干,除了去中央广场买了个手机。还是说,他现在已经红到,出去买个手机都有人专门报道了? 于是他心里稍微澎湃了一下,点开了热搜词条。 “这能看出来是付聆么?” 付聆眼珠子一瞪:怎么看不出来了!这肯定假粉! “看视频是挺像的,谁拍的啊这么糊?” 当然糊了......又不是那种专业的狗仔拍的,不糊正常吗! 付聆无奈叹气,不得不说,有些事情还真的是进了圈子才知道的。就拿这些爆料视频来说,如果是那种高清正脸的,那要么是专业的狗仔蹲点偷拍,要么就是明星跟杂志社合作爆料。当然,这个料,也是明星们想让粉丝们看到,但自己公开又不妥当的。譬如谈了恋爱,直接公开怕掉粉,就爆个一起回家的照片试试水,看看粉丝的接受程度。 所以,付聆这次的高糊照片,一看就是路人拍的,也就是吃冰激凌的那几张稍微清晰一点,那之后周小助提醒了他一下,三个人又折回车上了。 “(⊙o⊙)哇!付聆好可爱哦!吃冰激凌的样子太像小宝宝了!” 终于,有真爱粉出来认领他了! “旁边那个是谁啊?男朋友?” “靠,别吧,我昨天才入坑,今天就告诉我是有主的?” “付聆还帮他买冰激凌,这关系肯定很好啊!” “不过那男的长的好像还行?” “姐妹你能从那——么大一个口罩看出来他的长相,佩服。” “看到那男的手机了没?跟付聆的好像是同款,一黑一白情侣色,多半是男朋友了。” “天,看了付聆那么多桃色新闻,居然觉得这一条最真?” “这就不懂了吧,炒作之所以是炒作,说明那玩意儿就是假的啊。现在这个,明显两个人都想低调,所以才比较真。” 一圈人讨论下来,关于他有男朋友的言论逐渐就占了上风,甚至把付大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照片放出来拉大,跟圈内的男明星们对比,看看比较像谁。 那时,付聆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如果付大的照片被大肆转发,落到那些黑衣人的眼睛里...... 身体总是在思考之前做出反应,他火速打开微博发了条辟谣博: “保镖,勿cue” 简洁明了,连一张配图都没有。如果想最快平息网上的讨论,一不能反应过激,因为那会点燃网友的逆反之心,二不能沉默不语,因为那会让带头揣测的人衍生出“我猜对了”的错觉。所以碰到这种情况,第一步是简洁否认,第二步便是,转移注意力。 于是付聆去把那条微博编辑了一下,贴了张当时买冰激凌的自拍。 这是在灯光莹莹的甜品站外拍的,背景是蓝白相间的灯光,将人衬出了几分可爱。 是的,可爱,最近总是落在他头上的标签。再加上他当时把口罩稍微拉下来一点,可以看到鼻梁以及在口罩边缘若隐若现的鼻头,活像瞒着妈妈偷跑出去玩的小学生。更重要的是,痘痘在口罩的遮掩下完美消失,因为瞪眼的缘故又多了一些俏皮,成功转移了广大粉丝的注意力。 “天呐!付聆营业了!!!” “小铃铛今天也是叮当响的一天,哥哥请多发自拍吧!” “本小铃铛已经生锈了,生锈原因:被哥哥的美貌感动到长期浸泡在眼泪里。” “原来是为了给我们看自拍才去买的冰激凌啊,好感动哦~” “保镖干得漂亮,多拉宝贝出去走走,多拍点照片呀!” “营销号真不要脸,好好的保镖非造谣是人家男朋友。” “小铃铛”是付聆粉丝给自己取的代号,人如其名,动了才会响,付聆没动态的时候就安静如鸡,付聆一发点什么东西,尤其是自拍,那他们不是“啊啊啊”就是“哈哈哈”,一个个都成了大编钟,恨不得把天花板都叫翻。 当然了,大多数尖叫的人都不是付聆的死忠粉,只是觉得他脸蛋好看,今天为他尖叫,明天又会沉沦在另一个偶像的美貌之下。 折腾了一天,付聆的生活才终于回归安静,付大的照片也逐渐被粉丝的彩虹屁掩盖下去。只是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小镜子照了一下,目光落上那两颗鲜红的痘,心情又低落了两分。 于是睡觉之前还是勤快了一回,敷了张专门祛痘的面膜。这还是上次做推广的时候商家送的,因为皮肤底子好,他从小到大没有护理的习惯,平时真要长痘,也只是在额头冒出小小的一颗,不会像现在这么疯狂。 唉,内分泌失调太难受了...... 《和亲录》开机的前两天,官方微博发布了各大角色的定妆照。 付聆的戏份不多,拍摄时长一共就20天,每天最多也只有三四个小时。所以,或许是角色太小,或许是唐宾那边发过话,这次的定妆照并没有他的身影。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部剧本身就是一个大IP,拥有大批的原著粉。俗话说,原著粉的要求,草原上的珠峰。至少到目前为止,很少有演员在公布定妆照就能被广大原著粉接受的。 要么嫌没演技演不出人物的风骨,要么嫌长相不符合原著的设定,有时苛刻一点,身高体重都是被抵制的原因。 故而,正当官博下面的演员粉和原著粉掐得昏天黑地时,付聆恰好逃过一劫。 “付大,把东西都收拾一下,明天出发。” 开机前一天,付聆让付大帮忙收拾一下行李,随身衣物和日用品之类的。结果他刚把睡衣放进行李箱,本来应该在客厅装包的付大却煞有介事地跑进来。 付聆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不说出来得一个晚上都睡不好觉,于是问:“干吗?” 付大开起来相当兴奋,他揣着拳头,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聆哥,我们要私奔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付大显然是个不经夸的家伙 →_→ 第32章 “聆哥,我们要私奔了吗!” 付聆听到这话,差点一拳挥上他的脸: “私奔什么私奔?谁要跟你私奔!我是去工作,拍戏!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你!” 付聆觉得很奇怪,他一直都是属刺猬的,看上去不好惹但战斗力很弱。从前有人找他麻烦,或者惹他生气,他极少时候能硬气起来。大多数都是跟刺猬一样,身子一缩,团成一个刺团,只要求别人不要再招惹他就行了。真要去跟别人大吵大闹,他不会。 但付大却总能精确地把控到那个开关,让他把所有的刺都竖起来,追着人戳。 “可是,工作为什么要收拾行李?”付大仍旧不明白。 付聆懒得跟他解释,随口乱编了一个理由:“因为你聆哥我是一个十八线小糊糊,所以只能跟着人家走,这个理由能说服你么?” “这样啊。”付大听了生出一股难过,随后他斗志昂扬地握起拳头,“聆哥,我一定会努力挣钱,然后帮你成为大明星!” 这话虽没什么实际上的用处,但听了还是会觉得暖的,付聆满足地撇了一下嘴,“那快去收拾东西啊,努力工作才会有钱。” “好!” 于是,付大便兴冲冲地去了。 他的行李很少,手提包只装了一半,属于随时可以流浪的水平。他对生活没什么记忆,所以不知道出差需要带什么,还好付聆检查了一下,否则他真不知道,到时候他们还要去多少次超市。 “酒店的毛巾不知道都什么人用过,不干净,所以我们要带自己的毛巾。还有牙刷,酒店的那根本不是牙刷,明明就是牙签!毛硬得跟针似的,每次一刷都刷出一滩血。拖鞋也是,走路用力点都能直接变成两片儿,所以都要自己带。” “噢噢好!”付大十分听话地把付聆提的东西都装起来,“聆哥,还有呢?” “除了日常用品,还要带感冒药和伤药。虽然我的角色打戏很少,但剧组那么大,难免磕磕碰碰的。场务他们都很忙,一般破皮什么的小伤都没人会管,自己涂点东西就行了。” 付大飞快地跑去拿药箱,把瓶瓶罐罐都塞进去,却被付聆阻止。 “这个不能带。”付聆把碘酒和红花油拿出来,“这种大瓶装的液体是不能上高铁的,去年我的防晒喷雾都被扣了,这种酒精什么的更不可以。” 他把所以液体装的大瓶子都拿了出来,留下创口贴和几管膏状药,然后趁付大没注意,把抑制贴也放了进去。 “——最多24小时,否则药力会大大降低。所以你每天都要记得换。” 萧博衍的话还响在耳边,为了不再出岔子,他还在手机上设置了闹钟,每天21:00准时提醒,一次都没敢落下。被信息素支配到几近窒息的恐惧感,试过一次,足够让他怕了。 “聆哥,这个是什么?好眼熟。”付大最后拉拉链时,还是发现了那一沓厚厚的抑制贴。 演员这个职业带给付聆最大的好处就是谎话说来就来:“这个不就我们每天贴的药么?帮助伤情恢复的。” “噢......原来它长这个样子啊。”付大拿起一片,仔细看它的包装,盯着黑色包装袋上的一行英文看得出神,“抑制?聆哥,这个是抑制什么的药?” 付聆微微慌了,这东西是萧博衍直接开给他的,他也没细阅读上面的文字,左右都是些看不懂的英文字符,看了也白看,谁又想到,这家伙居然能读懂? 付大一字一句地翻译上面的说明:“‘药效持久,C级信息素体质可使用一周,B级可使用72小时,A级可使用24小时’。哇,这个药好厉害!” 付聆心虚地把东西夺过来,“有时间看这个,不如想想还有什么要收拾的,真是闲的可以!” 佯装生气还是管用的,付大果然马上就赔了个笑脸,把药箱里不带的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了。 两个人收拾了半宿,付聆嫌太单调,于是把电视摁开了。刚好屏幕上在放一个慢节奏的综艺,不用挂着耳朵听,不用带脑子,所以也没换台。听到后来才发现,这综艺讲的是一对小夫妻出门旅游的。丈夫对收拾行李一无所知,全程听着妻子指挥。 就像......付聆叠袜子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看向一旁正在纠结带哪双拖鞋的付大,又把视线挪到电视屏幕上,觉得这忙碌的小夫妻,好像,就像他们现在一样。 开机大典在第三天,大部分演员都就了位。女主的上一部剧是年度收视季军,在国内的女演员名单上绝对能排在第一页,国民度和业务能力都十分出众。相较之下,男主角周亚容的名气就弱势了许多,知名度只跟付聆不相上下。当然了,付聆成天被人拉着炒作,网上一大部分知道他的人都呈反感态度,而周亚容的绯闻少,又有两个不错的角色,所以路人感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拍大合照前,付聆通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望过去,发现周亚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即便隔了这么远也能看到下眼睑的青黑,眼神也颇为呆滞。经纪人一边笑着给摄像打交道,一边商量待会儿发照片之前能不能把他家男演员P一下。 其实演员状态欠佳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一般要注意镜头仪态的时候,化妆师都会帮演员上层底妆。周亚容拖着这么疲惫的状态过来开机,只能说明他前一天的体能消耗,休息严重不足,乃至今天连化妆的时间都没有。 联想到唐宾之前用男主角威逼他的情景,付聆的眉头一动,隐约猜到周亚容为什么这么疲惫了。 不过么,与其担心别人,他当务之急还是得担心一下自己。 “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付聆,把脸弄干净再来见我。” 在确定拍摄行程时,副导看到他脸上的北斗七星痘,把他往后挪了两天。 是的,这几天他的脸简直跟雨后的海滩一般,以平均每天两颗痘的速度不断增加,现在已经是北斗七星了,明天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九星连珠。都说睡眠是导致长痘的罪魁祸首,平心而论,付聆这几天的确睡得不安稳。但却不是有心事,而是......那可恶的信息素! “付大,晚上来我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快乐~ 第33章 敷面膜没用,戒甜食没用,内分必失调让付聆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要知道,从前的他,丝毫不会担心自己的皮肤状态,即便前一晚熬了通宵,次日也不会出现黑眼圈。脸上白白净净的,仿佛刚做完医美。再加上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压根不用化妆,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这次爆痘,他其实去皮肤所检查过,医生除了让他注意睡眠饮食清淡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话。随后他又去找了萧博衍,印证了那个潜伏在他心底却不敢正视的答案——信息素。 被标记后,Omega自身的信息素被Alpha所侵袭,还处于适应庞大强度的异源信息素时期,如果这段时间将两个个体分开,会导致受体其他一些激素的轻微紊乱,具体表现为耳鸣、夜不安枕、便秘、爆痘等症状。 付聆没想到,A级信息素居然这么可怕,连晚上分开的那12个小时也会受这么大影响。 “付大,晚上来我房间。” 这几天看来,付大还是很老实的。不会做他不喜欢的事,连老是盯着他看的这个动作,也会在接到他警告的眼神之后有所收敛。 所以,姑且睡同一个房间吧。 剧组给非主演的演员定的统一是标间,跟付聆同住的本来应该是另一个小演员,付大则是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同住。好在大家都是第一天认识,也比较好说话,付大便也顺利地调了过来。 “过来搭把手,把两张床并起来。”付聆开始收拾这个他要住20天的房间。 “聆哥,你......”付大先帮他推了床铺,然后终于发觉付聆有点反常了。 付聆当然知道这人在想什么,毕竟,他几乎没给过付大好脸色,从来都是白眼加嫌弃,恨不得马上把人甩掉。今天,怎么还主动要求同房?不仅如此,还把床都要并在一起? “聆哥,你闲床不够大吗?” 想了半天,付大终于想出来一个能发生在付聆身上的理由。是的,他家聆哥肯定觉得酒店的床太小了,不够他翻身,所以把两张拼接成一张,然后让自己这个之前一直睡在沙发上的人,打地铺。 “嘿嘿,这样就够了!还好这个房间够大,这个空出来的床位,刚好留给我打地铺!” 能跟聆哥睡在同一个房间,打地铺也很快乐呀! 结果付聆却淡淡地掀起眼皮,“谁和你说要打地铺了?” “不,不打地铺,我,我......”付大像是突然被告知考了满分的学生,一时舌头打结,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付聆脑袋一偏,斜睨的眸子透着几丝玩味的笑:“一起睡。”顿了顿,又明知故问道,“你不想跟我一起睡么?” “不,不是的。但是......” “还是说,你想我跟别人一起睡?” “当然不是!”付大加重了否定的语气,眼神如大理石般坚毅,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我当然不会让别人跟聆哥睡!万一聆哥被欺负了怎么办!” 闻言,付聆倒是被他单纯的样子打动了几分。不过这份感动转瞬即逝,跟无数次站在镜头前饰演角色的时候并无二致。于是他自己也没当回事,只将睡衣抡了一圈甩到肩上,洗澡去了。 房间的构造十分简单,洗盥室只用一层薄薄的磨砂玻璃隔开,还只磨了下半身,以付聆的身高进去,胸口及以上都能从外面看到。他关上洗盥室的门,打开换气扇,旋开沐浴喷头冲了好几分钟,确保之前飘进来的付大的味道都散去了,才敢把手伸到后颈,去撕覆盖在腺体上面的抑制贴。 “呼——”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而来的,他清晰地感觉到失去抑制之后,自身的信息素在体内如何地叫嚣,宛如一头猛兽,要将他的内脏都撕成碎片一般。 热水可以短时间麻痹他的感官,腾腾的热气覆盖在玻璃门上,隔绝了内外的视线。而此时此刻,坐在凳子上的付大刚正不阿地挺直脊背,眼睛一动没动地盯着电视屏幕,电视里正在播放八点档的肥皂剧,但他压根没有心情去看,眼前的世界仿佛都模糊了,什么也看不见,唯剩耳朵尚且有用,将浴室里的哗啦水声无限放大,仿佛那热腾腾的水直接浇在他的心头。 他苦恼地垂下头,望向中非大裂谷挺立起来的好望角,焦虑又可怜: “你赶快下去啊,不然聆哥看到,肯定会生大气的啊......” “啪嗒。” 他正苦恼间,付聆从浴室里出来了。他赶紧如龙虾一般把腰背蜷了下去。 “你怎么了?”付聆问。 他的脸色被热气熏得潮红,头发丝上海挂着几颗水珠。他知道标记的双方都比较敏感,所以他刚在开门之前,刻意提前把抑制贴贴上,又打开热水冲了好一会儿,确保自己遗留在空气中的信息素被冲干净。 “我,我肚子疼。”付大闷呼呼地解释,头都不敢抬。 付聆没当回事,只说:“里面太热了,你过两分钟去洗吧。” 再过两分钟,味道就可以更淡了。 他把睡衣最上面的扣子都扣了起来,但所谓犹抱琵琶半遮面,他越是遮,就越会让人浮想联翩。 付大飞快地瞄了他一眼,随后又触了电似的飞快撤回眼神。 “不,不用了,我现在就去。” 他假装肚子疼,全程都弓着背,但实际是因为肚子还是其他的哪个部位,只有他自己知道。 “嗒。” 洗盥室的门很快被关了起来,肌肉微微绷紧的付聆这才放松了一些。他的嘴唇微微抿了起来,似乎是在忍耐什么,然后又嫌自己没用似的,狠狠把膝盖并了起来。 “可恶的信息素......”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什么都没干,别锁,求求了 第34章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句话经常被高中的物理老师挂在嘴边,想必各位对这句话都有印象。” 萧博衍站在讲台的话筒前,即便是讲课,语气也如云朵一般温和。他年少有成,几乎是医学界的传说,与之同样难得的是他永远谦卑随和的脾性,让人察觉不到距离感。所以很多大学都会请他去给学生做讲座,除非真的忙到抽不出身,他通常都是会答应的。 幻灯片上播放了一张两块磁铁相互吸引的背景图片,萧博衍扶了一下银边眼镜,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 “无独有偶,我刚才讲的‘信息素’也是如此。如果两个人之间出现了匹配度较高的情况,你能感受到的吸引力,对方同样可以感受到。很多人说信息素不是爱情,二者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但有些时候,信息素和爱情之间是有很大的相似性的。比如相爱的一对情侣,男孩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意,送了女孩一样礼物,那么女孩在收到这份礼物的同时,感受到了男孩的心意,对他的爱意也会升温。这跟信息素说的‘吸引’是一个意思。” 他的这个讲座人不多,只有两百来人。但胜在学生活跃,他每说出一个新奇的观点,都会有学生举手提问。 比如现在。 “老师,但是我认为他们的吸引不一样,信息素是物质,爱情是感情。而且我觉得,爱情跟信息素最大的不同在于,爱情是可以主观控制的,是自己的情感。但信息素就好像是您图片上列出来的磁铁,只要正极靠近,负极就会被吸引,这是自己控制不了的。” 萧博衍听着他不专业但是很认真的问题,笑着回答: “这位同学有自己的思考,这很棒。但是呢,我认为,爱情也不是能主观控制的。我们没办法强行让自己喜欢某一个人,也没办法去磨灭对一个人的喜欢。对吗?从你刚才的表述里,我猜你可能想传达的意思是,你觉得爱情是有感情,有温度的,而信息素相较之下只是一个‘物质’,是冰冷的,是吗?” 他的“吗”字一般都咬得很轻,却足够让人心尖一颤。提问的女生瞬间短路了一下,然后在同桌的提醒下握紧手里的笔: “是的,我是想说这个意思。” 萧博衍对她微微勾唇,示意她不要紧张,然后缓缓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其实不仅是你,现在有很多人对信息素的态度都是如此。觉得被标记了,或者把别人标记了,似乎这段关系就因为这个‘冰冷’的物质所固定了。 但其实不是这样。我们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我们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那个让我们愿意共度余生的人,我们愿意标记彼此,这是一个很让人感动的现象。因为我们都知道,标记这种行为是1对1的,除非用解离剂或者切除腺体解除关系,标记会一直存在。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信息素,何尝不是我们爱情的加温剂呢?” “但如果我们被不喜欢的人标记了怎么办?” “菲尔医院会帮大家解决这个问题。” 讨论越来越激烈,甚至有人开始问:“信息素会产生欲.望,爱情同样会。那我跟另一个人产生标记的时候,我怎么确定我跟他之间是单纯的信息素驱使,还是因为爱情?” 这是个好问题。 萧博衍点了一下头表示赞许,不急不缓道: “信息素,会产生欲.望,但却不会控制心跳。如果你对某一个人产生心跳加速的反应,那么恭喜你,坠入爱河了。” 讲座很成功,结束之后还有许多学生围上来,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但其中大多数却不是冲着问题去的,而是那个传闻中一直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的斯文医生。最后还是辅导员出面,把学生都半劝半轰地说走了。 “萧老师,现在正下着雨呢,您带伞了吗?要不我直接开车送您回去吧?”辅导员笑着脸迎上来。 萧博衍颔首,“多谢您这么周到,不过我开了车来,很方便,就不搅扰您了。”他环视了一下报告厅,几个学生干部正在清理大部队留下的垃圾,辅导员后续肯定也有的忙,于是他婉拒了对方打算相送的脚步。 “您跟学生先忙,不必送了。” 他说着转身离去,在走出报告厅大门的前一刻将伞撑开,表面光洁的皮鞋在水面上踩出嗒嗒的响声,几颗零星的水珠就飞溅到了裤腿上。不用想,等到家之后,裤腿肯定会多出一片泥点子,一想到这里,萧博衍就不悦地拧了一下眉。 然而,让他更不悦的,是他刚走到停车场,就看到自己的车已经不见了踪影,停车位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辆不能再熟悉的黑色特斯拉。 “嗡——” 车内的男人摇下车窗,隔着3米的距离看向他,由于灯光只照到这人一半的脸,所以即便他摆出好整以暇的表情,一明一暗的脸也足以让人心罩上一层黑云。 “萧医生,好久不见。” 缓慢,坚定,并且带着掌控一切的慵懒。 萧博衍停在原地,裤腿被溅湿的水印因此越发阴沉,他看着男人,脸上素来挂着的笑容俨然凝滞。 “宫函。” 男人因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嘴里吐露出来而觉得愉悦,他满足地抬了一下眉头,唇角缓缓勾起: “上车,我送你回去。” 萧博衍却没有动,径直问他:“我的车呢?” 宫函的眼神在他的皮鞋上停顿了一瞬,随后微微偏头,缓缓道: “你自己上来,或者,我抱你上来。你选一个?” 黑色轿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之前在讲座上提问最多的两个女生鬼鬼祟祟地从石柱后面钻出来,瞧着那辆车的背影,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 “怪不得老王说想送萧老师,人家不让呢,原来,是有家属来接啊?” “哎,那你说,这个家属跟咱萧老师,是属于有关系的那种,还是有心跳的那种啊?” “啧,不好说。但我觉得吧,萧老师一个把信息素研究得这么透彻的男人,肯定不会受它支配的,大概率,他俩还是属于‘心跳型’玩家吧。” 是的,爱情和信息素都能产生欲.望,但只有爱情可以使心跳加速。 这是萧博衍一直用以区分“关系”和“感情”的标准,作为多年好友,他当然也把这个经验传授给了付聆。于是在萧博衍惴惴不安地坐在车上时,同一个时空下的付聆也惴惴不安地摸上了自己的心脏。 咚......咚......咚...... “还好还好,心跳没变!” 付聆忐忑地盯着计时器转了一分钟,然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心跳这个东西,本来也不是他担心的啊...... 付聆难为情地低头看向腿间,他对付大不会产生爱情,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下面这根东西,偏偏就要跟他反着来。 都怪付大,没事分泌那么多信息素干吗?搞得他就把抑制贴摘下来洗个澡的工夫,就敏感成这个样子。 不过还好,不是很强烈,还可以控制。于是他趁付大在里面洗澡的时候,果断把窗户打开,让冷风帮他降温。他对信息素的了解虽然多,但是并没有到专业的程度,譬如,萧博衍口中的“相互性”,他就未曾得知。所以他只以为自己有“不正常”反应,却不知在浴室的付大已经自己解放过一次了。 两人各自用自己的办法缓解了信息素带来的尴尬,但是再说话时,难免心里就生了个结。 但是这个结,跟苦涩和难过无关,却如同立在蛋糕表面的草莓一般,即便没有食用,也能预想到里面的恰到好处的甜。 “聆哥,要睡觉吗?”时间一切到九点,付大就果断请示圣意。 付聆让他过来本来就是为了消掉他脸上这些烦人的痘痘的,既然要对抗痘痘,那怎么可以熬夜呢? “睡吧。把闹钟关了,明天没有拍摄行程,可以睡晚点儿。” “好嘞!” 付大把闹钟关掉的同时把手机也调成了静音,然后缩在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床上,贴着边缘躺下。 付聆也躺了下去,两人虽在同一张床上,但却相隔甚远,中间再有一个人也睡的下。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付聆对付大的反感也消减了许多,毕竟,他如果把付大失忆前和失忆后老成两个人,前面那个为非作歹可恶至极,而付大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来收拾前人的烂摊子,每天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好像的确不怎么公平。 “付大,我跟你说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追星星的人》,是一个甜甜的追星成功的故事哦~戳专栏就可以看到了—— 【文案】 “天晴了,心也晴了,你是山间自由不羁的鹰。” 世上无难事,只怕钱与吃。 艾长乐是替身里最能吃的,也是吃播里最能演的。 面对老板——“活可以干,但钱要先谈好。” 面对甲方——“戏可以演,但钱要先谈好。” 面对闻卿——“钱是什么可以吃吗呜呜呜妈呀好帅好帅好帅呜呜呜怎么这么帅呜呜呜——” 作为资深迷弟,艾长乐拼尽周身解数,终于拿到了闻卿对手戏的角色......的替身。 好high哦!仿佛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好high哦!仿佛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 殊不知,这只是他羊入虎口的第一步。 欢迎收藏~ 第35章 “付大, 我跟你说实话。” 在漆黑的房间里, 付聆的眼睛并没有闭上,他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思忖接下来要说的话。 “嗯, 聆哥你说,我听着呢。” “我之所以要跟你睡一个房间, 不是因为跟其他人无法相处, 也不是怕被人欺负。其实, 就是因为我最近内分泌失调,需要你的信息素调理一下。” 他需要的不是付大这个人,只是他身上的信息素。他需要告诉付大这个,不然按照这家伙的脑补, 指不定还以为自己喜欢他,想亲近他。付聆在这方面是一个特别讨厌不清不楚的人,既然他没有这个意思, 就应该告诉对方, 否则会让别人误会自己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 两个人有机会在一起。 那样太缺德了。 他漫无目的地说着,语气很轻,好似刚睡醒一般没有精神, 但那双眸子又异常清澈, 仿佛在说着某个深思熟虑的决定。 付大听得聚精会神,以为付聆要侃侃说一大篇,结果两句却就停了, 于是他问: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哦......” 付大刚以为重点在后面,所以付聆说话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只如接收器似的记下他的话,并且准备接收更重要的讯息。然而现在付聆告诉他,没有下文了,故而他又将付聆的话仔细回想一遍,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泛起了一丝甜意。 “聆哥需要我,我很开心。” “纠正一下,我只是需要你身上的信息素。如果你是一个装着信息素的瓶子,我也是需要的。” 他打算一口气把话说完,免得断断续续让付大以为自己喜欢他。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伤害你什么的,但与其不说,让你胡思乱想,误会我对你有意思,那还不如就把话说明白。” 付大的思路却完全跟他是另外一个方向,仿佛就算碰到了顶级倒霉的事情,他也有一套乐观的解释思路: “但是我不是‘装着信息素的瓶子’,我就是付大,聆哥需要我身上的味道,那就是需要我。这已经让我很满足了!” 付聆嘴角一抽:“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追求?” “我的追求就是每天离聆哥更进一步。你看,今天我不仅可以跟你睡到一个房间,你还亲口告诉我,你需要我。而且你告诉我的原因,是怕我误会,怕你自己的一个大意变向地成为一个谎言,你不想对我说谎。” 付大暖洋洋地阐述自己的理论,然后将刚才说的话归纳成无比精简的一句: “聆哥心里有我。” 前面的还好,付聆不觉得有什么。但这莫名其妙的结论是怎么跳出来的! “你又在说什么鬼故事!” “我没说鬼故事,我在讲童话。” “你也知道你说的东西不切实际?还算有自知之明。” “因为童话里,相爱的人都可以在一起,所以我想和聆哥一起变成童话里的人。” 付大的语调逐渐变缓,很轻很轻,与那个黑夜里的猛兽完全是两个人。然后他开始讲述自己看过的童话,讲到美人鱼的时候,他的语气低落了下去。 “其实,王子到后来已经知道救他的是美人鱼了吧?他知道当时把他从深海里救上来的不是已经跟他结婚的邻国公主,而是那个为了他,喝下巫婆的药水,承受无比庞大的痛苦的美人鱼。” “但是他没有承认,也不敢承认。因为他一旦点头的话,就证明,他过去所相信的爱情是假的,所爱的人也是假的,他那么高傲,肯定不愿承认自己犯下了这样的错误。所以,一错再错,永远回不了头了......” “其实,认错有那么难吗?不难的......对不对聆哥?” 如果承认喜欢上了曾经讨厌的人,是不是也很难呢? 付大讲了很久的故事,直到他自己都不清楚讲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许久,只知道他再唤付聆的时候,这人已经睡着了。 酒店配置的窗帘尺寸偏小,并没能完全将窗户挡住。几丝月辉透着窗帘尽头的缝隙照进来,温柔地在付聆脸上铺开,精致的脸颊因为这丝光亮被勾出模糊的轮廓,没有怒火,没有嫌恶,没有故作的高冷,恬静极了。 付大的眼神柔和了几分,白日的懵懂和茫然倏地淡去,他盯着这一幕光景,心里如化开的泉水一般温柔。 “啾。” 他极轻极轻地在付聆的眼皮落下一个吻,轻到只有嘴唇贴上去微微张开的声音。 “你会爱上我的。” 这话散在黑夜里,只有说的人知道。 .................. A市一处地段极其奢侈的别墅区内,第32户人家的卧房灯亮到了后半夜。 萧博衍无力地趴在床上,单薄的衾被搭在他的腰际,皱巴巴的,将腰部往下都遮盖了起来,但虽然遮住,却因为被子太薄的缘故,身体的轮廓显得无比清晰,细看之下,甚至能发现臀.部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 宫函啧了一声,拿了更厚的一条被子过来,刚要往他身上盖,却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拍开。 “走开!” 浅眠的萧博衍并没有睁眼,但他皱起的眉头却很明显——他很不高兴。 宫函一向喜欢他这种小性子,这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温婉微笑的萧医生,在他面前才会露出的一面。故而他没有撤手,接着之前的动作给他盖上了。 “一个月没见,就这么冷漠?” 宫函掀开被子进去,从后面抱住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激.情,导致现在格外的安静,连人声都变得温柔。 “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见。”萧博衍冷冷地说,他往前挪了一些,又被身后的人拉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会想我。但是......”宫函微微挺身,两个人贴得更紧密了,“你不会想我的这位小兄弟么?刚才你可是很舒服的,对吧?” 萧博衍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声咒骂:“无耻。” 宫函吻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沉吟着说: “我这个月的确忙了很多事。许家的二少失踪了,我在帮忙找。你也知道,我跟他同窗四年,那小子厉害的很,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没看到他的尸体,我绝对不会相信......不过说来他也倒霉,老爹生病突然死了,老哥为了点儿遗产又对他痛下杀手。要说这豪门的恩怨还就跟古时候皇子夺嫡一样,还好我宫家就我一个独子,否则我应付那些哥哥弟弟的,迟早也要被下套。” 萧博衍累极了:“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不关心......” 宫函伸手去揉他的肚子,轻柔得不得了,仿佛那里面有一个小精灵似的。 “这不怕你胡思乱想,以为我消失的这个月去给你戴绿帽子了吗?” “你想多了,我不关心你身上的任何事。” 萧博衍拍开他的手,起身又往前挪,却又跟之前一样,被这人给扣了回去,两条手臂都绕到他身前,如铁索般有力。 “别乱动,否则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气得萧博衍额头的青筋暴起:“无耻......” .............................. 付聆的痘痘消下去了很多,原本鼓出来的硬硬的小火山已经瘪了下去,成了毫无威慑力的小红点。 “啧啧啧,有时候不信都不行,还真的管用。” 他今天睡到了十一点才醒,眼睛睁开的那一下神清气爽,完全没有前两天的疲态。而且睡得也很安稳,虽然他不喜欢抽烟,但付大的那股烟草香却让他觉得很舒服,所以整晚都非常香甜,不像前两天,天天做噩梦。 “哎呀~” 他扎实地伸了个懒腰,腰背往后拉出一个慵懒的弧度。等洗漱完了,他将脑袋探出洗盥室,叫住正在叠被子的人: “付大,今天没我的戏,咱们出去逛逛吧!” 闻言,付大立即咧嘴大笑,露出十颗整齐的牙齿: “好啊!” “口罩戴上。” “嗯!” “出去也别摘。” “不摘不摘,我跟聆哥的口罩都是黑色的,情侣款,我不摘!” “......闭嘴。” 付聆跟周小助打了电话,示意他自己随便玩玩儿,不用跟着了。周小助想着有付大跟着,也不会有什么事,于是也果断答应了。不过他身为助理,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即便没有跟在付聆身边,他也不忘时时刻刻为艺人着想的培训理念,挂断电话之后,就开始去场务那边帮忙,然后凭借自身还算不错的情商,套出一些对自家艺人有用的信息来。 付聆显然是没有这个觉悟的,但是傻人有傻福,懂的少,愁的自然也少。只要有吃有喝,他都可以过的很开心。 当然了,前提是别人不来找他的麻烦。 “付聆,好久不见。” 付聆刚出剧组,就被一辆车拦住了去路。唐宾从后座慢腾腾下来,笑着跟他打招呼,但那个笑看到深处却没有笑意,只有油腻。 “唐总。”付聆脸上一僵,笑意全无。 “别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我又不会吃人。”唐宾兀自点了一根烟,抬手指向身后的面包车,“我来探周亚容的班,不是来找你的。” 付聆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防备着微微颔首,露出随时都可以反抗的姿势。 唐宾似乎没有看到他的戒备,把烟尾巴上的灰抖了一抖,被脂肪堆积的眼皮一虚,又说道: “亚容现在虽然没成什么气候,但是呢,人贵在识时务。这次的男主角,是他主动来找我的,你看看,同样是在演艺圈打拼,他比你小就已经能演主角了,你却始终只能演个观众名字都记不住的配角。他在剧组里是焦点,有后台来探班,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而你,你在剧组什么都不是。付聆,你长的又不比他差,何必呢?” 付聆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不会跟你的!” 他的舌头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僵硬,话到嘴边反而说不流畅了。 这是他一贯会出现的窘迫,每当跟人对峙,他的口腔都会出现短时间的僵硬。所以,之前在公司怼韩玲玲的那次,他居然能流水地把话说出来,并且让韩玲玲哑口无言,他十分的有成就感。 但,这次却不管用了。 “你不什么?” 唐宾似乎觉得看付聆出丑很好玩,尽管上不了床,但是口头上的调戏也足以勾起他的兴致,于是,他的脸上浮出淫邪的笑,肥肉因此堆出了好几层褶子。 “付聆,你跟那晚很不一样啊。那晚的你可是神气活现,说什么都轻飘飘的,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他的话里带了几分变态的悔意,“你说,我怎么就没看清楚点儿,发现你其实也是个会害怕的妙人儿呢?要是那晚发现了,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么?” 付聆死死瞪着他,气势被死死压着。他想将唐宾骂得狗血淋头,但舌头却跟石头一样坚硬,无法动弹。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身体被一条有力的臂膀轻轻往后一带,随后,眼前就立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个胖老头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聆哥不喜欢你,你别再来了。你就算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他,他也不会喜欢你的。你别癞□□想吃天鹅肉了!” 癞蛤.蟆,这个比喻倒是十分形象。 唐宾当老板久了,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于是他当即火冒三丈,“你说什么?” “我说——”付大拔高了声音,足以让方圆一百米的人都听见,“你别癞□□想吃天鹅肉了——聆哥就算眼睛瞎了也不会看上你的——” “你耳朵是不是不好使?要不要我再喊大声一点——” “胖——老——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长●v● 第36章 付大的声音浑厚且穿透力强, 瞬间的工夫, 周围的工作人员很好,路人也罢,纷纷都投来异样的眼光。 唐宾今天原本就只是想来探班, 顺便恶心一下付聆,故而除了司机以外没有带人。否则他一声下去, 付聆二人怎么也得在皮肉上吃点儿亏。 不过, 唐宾这人毕竟龌龊久了, 当然有很多对付小人物的办法。只见他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在打算什么,怒火也渐渐收敛了去,像看死老鼠一般看向付大身后的人。 “付聆, 我们走着瞧。” 付大往右一挪,再度切断他的视线。 那一刻,他背对着的付聆, 眼中没有平日的单纯和憨厚, 眸子定住的那一瞬, 他整个人宛如一道漆黑的水闸,凌厉和凶恶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湍湍冲向唐宾。 这不是一个保镖该有的眼神。 影视城一天有十几个剧组在拍戏, 大的小的, 有名的无名的,不分昼夜地忙。 付聆在一家小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水杯, 眼神不甘: “付大,我刚刚丢人了。” 付大十分衷心地凑过来安慰他,“没有的,聆哥,你的眼神都可以把他戳穿几个洞,很厉害!” “我刚刚一下子不会说话了,居然让他占了上风!” “他没有占上风。聆哥,我帮你吼他了,超级凶的。” “是么......” “当然了。而且——”付大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左右朝两侧看了看,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付聆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让两个人都突然笑了。 不一会儿,探班的面包车驶进剧组,却在门口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司机连忙下车查看,原来是不小心碾到了几颗钉子,轮胎爆了。 司机正要发火,却发现这钉子原本就是在这大门口,是他没注意到这一块,不小心碾过来的。于是,恍然间又只能认栽,把备胎卸下来装上。 只是,这门口的几根钉子,谁扔的,无从而知。 而百米开外的付聆二人,正扒在一家花甲店的墙外往剧组瞧,看到唐宾分明怒火中烧但还是要装出一副大老板的大度腔调,心里滕然一爽。 “聆哥,看到了没?他的车坏了。”付大笑得格外憨厚,仿佛几分钟前偷偷去扔钉子的不是他。 “行啊付大,什么时候学会留后手了?” “嘿嘿,就刚刚,他们停车的时候,那个胖老头那样看你,我就不喜欢他了。” “所以,你当时就决定要去弄他的车了?” 付大本来理直气壮,但是接到付聆质问的语气,又突然觉得腰杆好像不那么直了,只不服气地嘟囔: “他,他都那样看你了......” 他以为会遭到付聆的痛骂,结果臂膀传来一个干脆的力道——他被付聆拍了一下,就像无数个好兄弟的那样,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干得不错。” 两个人正窃窃私语,没注意到身旁突然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也跟着他们一同偷窥,知道那人突然大笑: “哈哈!活该!唐宾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付聆一惊,连忙循声望去。只见这人穿着一身干练的红袍,头发高高束起,扎成一个精神的马尾,潇洒不羁——如果没有鼻梁上的那副墨镜,付聆会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侠客。 一秒恍神的工夫,付聆想起来此地是影视城,而这人多半是隔壁剧组偷溜过来休息的。 “你是?”付聆谨慎地问,如果这人听到刚才他和付大的对话,转而说了出去,那他们是彻底把唐宾得罪了,以后有的是小鞋穿。 那人的笑容干净又爽朗,像夏日未盛开的荷花角上的露水,让人一瞧心里就多出几分清澈。 付聆只觉得这笑很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但骤一让他想,名字临到嘴边又叫不出来了。 那人摘下墨镜,露出那双晶莹的眸子,才让付聆终于说出了他的名字。 “白,你是白彦?!” 26岁就在柏林电影节拿下影帝,丈夫是瑞莱森的大老板陆至晖,无论事业还是爱情,都是无数人欣羡的对象。 白彦用眼镜腿竖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声张: “嘘——我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帮我保密哦!” 在偶像面前,付聆乖巧如俄罗斯套娃,立即压低了声音:“好好好,保密保密!” 白彦并没有影帝的架子,反而如传闻中的一样,被陆至晖宠得还像个小孩子。他得到付聆的配合之后,又把脖子拉得老长,遥远地望了一眼唐宾,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 “这个唐宾就是活该。今天爆胎了,那可真是老天开了眼。要让我知道这钉子是谁放的,我管他叫哥!” “噢......那个,白先生,您跟这个唐宾之间......有过节?” “那倒是没有。不过这个人的臭名声倒是在圈子里人尽皆知的。”白彦向来嫉恶如仇,这次也不例外,“看到那些漂亮的演员和模特,就要想方设法地去糟蹋人家。其实他手里没什么好资源,但就是很多新人会上当,觉得他可以一手遮天。得罪了他,就好像要被雪藏了一样。” 付聆瞬间看到了丝希望,“也就是说,他其实没有传言的那么厉害,对吗?” “当然了,他那个公司能叫公司么?顶多就是个小作坊嘛,只是仗着买了几个营销号,天天吹嘘业绩,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怎么,你这么紧张,得罪他了?” 付聆抿了一下唇,“嗯,算是吧。也不知道他以后会对我怎么样,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仿佛透过皮囊看到灵魂似的,将他里里外外都看透了,“你做的对。” “走一步看一步吗?” “我是说,你坚持守住了自己,没有向他低头,你做的很对。” “你怎么知道......” 白彦伸出两根手指,隔空在他的眼睛前方点了一点,“你已经告诉我啦。” 他的笑容毫无杂质,让人很容易就沉浸进去。 “白先生太厉害了。”付聆感慨道。 “是你太容易被人看穿了。所以,你才更应该要保护自己,不可以答应唐宾那种人。” 说到这里,白彦的语气凝重了几分,变得有些高深了: “人就是这样,就像气球一样,但凡撕开了一条口子,那就彻底碎了。所以即便再困难,也不可以有轻贱自己的念头。因为你松了一次口,就相当于迈进了深渊,只会越陷越深,再也起不来了。” 松一次口,就会越陷越深。 这句话,说到付聆心坎上了。 “白先生,谢谢你。” “唉呀不用谢不用谢,我自己都没想到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哈哈!”白彦的假正经从来不会超过三秒,“你叫什么名字啊?看样子你们演的好像也是古装题材,到时候多半都要吊威亚,可累了。” “我叫付聆,我们这个剧叫《和亲录》,是一本小说改编的。我演的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没什么戏份,不用吊威亚。如果后期要加的话,我会注意的。” 付聆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并不是强行攀谈那一类的硬说,而是觉得眼前这个人跟他是一样的想法,他找到了自己战营的人。即便对方还不认识他。 几分钟后,白彦的电话响了,他不耐烦地抬起手机,一边装成虚弱的声音一边跟对面说只是出来透透风,但等对面说话之后,他又欢喜地跳了起来: “先生来探班了啊!好啊好啊好啊我马上回去!” 先生,白彦的丈夫,陆至晖。 “我得先回去了,我先生来探班啦。付聆,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白彦主动跟他握了一下手,付聆也笑着说:“我的荣幸,白先生。” 然而,正当白彦准备百米赛跑冲回去时,一直未有开口的付大却从后面叫住了他: “——你刚才说,要让你知道是谁爆了唐宾的胎,你就管他叫哥,算数吗?” 白彦虎躯一震,迈出去的脚硬生生僵在半空,“......昂?” 付聆赶紧说:“没有没有!白先生,没这事儿,我的这个保镖他脑子有点问题,您别在意,别在意啊!” 付大这人向来是一根筋,一根筋的后果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想说的话一定要说,于是他拿下付聆捂住他口罩的嘴,无比真挚地看向白彦: “我不让你叫我哥,但是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豹子友情出演一下~ 第37章 “我不让你叫我哥, 但是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狭小的店铺被这句话下了魔咒, 空气里似乎封了一层冰,将四周都冻了起来,呼吸都变得浅薄。 “什么事?”白彦问。 付聆几次三番去捂付大被口罩包起来的嘴, 右手不行左手上,就差脚也抬起来了。最后付大把他的两条手都反剪在背后扣住, 然后抱在胸前不让他动, 接着说: “胖老头坏, 一直对聆哥图谋不轨。你说他是小作坊,那是因为你的本事好,公司大,才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是我和聆哥不一样, 我们什么都没有,他有的是办法对付我们。” “所以,你想我出面, 帮你们化解这个难题?” “我都不让你叫我哥了。” 已经让步了。 白彦笑了, 转而问付聆:“他说话一直这样吗?” 付聆欲哭无泪, “算是吧,他脑子有点不好,白先生, 我保证, 明天就带他去医院!” 白彦却摇头,“不,他说的很对。”他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心里生了一份愧意,“我刚才的确欠考虑了,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来想办法。” 付大赶紧道:“谢谢白先生。” 白彦提醒他:“不过我能做的不多,我不会帮你去对付唐宾,甚至搞垮他的公司。我只能保证你在这个剧组不吃他的亏,但是之后怎么办,可能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做哦。” 在剧组不吃唐宾的亏,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帮忙了。 付聆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白先生,谢谢您。” 白彦受了他这一鞠躬,付之一笑,转身,不急不缓地走了。戴上墨镜,经过人来人往的街道,绕过转角,然后遇到剧组面前已经在等待他的男人,瞬间就没了正行: “先生~~~~~~哈哈哈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碰到一个朝有意思的演员,哈哈!他的人直接把唐宾的车胎给爆了,你说牛不牛!” 今天没有付聆的戏,副导那边也发话了,让他去调理调理,把脸弄干净再回去。于是他趁着时间还够,去做了一次医美。虽然长痘的根本原因是信息素导致的内分泌失调,医美治标不治本,但做了之后可以让皮肤变好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傍晚,他们吃了四碗牛肉面才回去。 是的,四碗,付大这个饿死鬼投胎的家伙居然活生生吃了三碗! 但是回去之后,境遇可就跟出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当晚要拍夜戏。男主角临时跟唐宾走了,所以把女主的拍摄换到前面来了。其实从知名度来讲,周亚容是比女主演低了起码两个咖位的,随便调换档期让她顶替,不合适。然而唐宾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他亲自来接人,剧组自然都睁只眼闭只眼。 就像白彦说的,唐宾这种人,一次都不能答应,否则就是踏进了深渊,只会越陷越深。无论周亚容愿意与否,只要唐宾还愿意,那他都别想摆脱了。 与此同时,付聆这边也接收到了唐宾来过的风声。 “付聆,整天没看到你,去哪儿了?” 他们回酒店会路过剧组的二场,恰好,副导正在那里布置场地,等待会儿直接开拍。 “哦,我去医院做了个脸,明天不是有我的戏吗?我想好得快一点。” 副导的脸色跟之前很不一样,之前虽然也严厉,但语气里没有那股尖酸,让人听了耳朵疼: “做脸,需要做一整天么?” 付聆跟付大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望向副导。 “今天剧组上下都这么忙,想找个人搭把手都找不到。弄的进度一直赶不上去,得了,现在要加班。但白天大家都在忙的时候,你出去散心去了。这合适么?” 还没等付聆辩驳什么,中年男人就抬手一挥: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帮忙搬东西吧。” 付聆没说什么,副导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哈巴狗,显然是唐宾那边说了什么,这才突然拿他开刀。 搬东西而已,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以前做群演的时候,也经常在候场时帮场务干一些趁手的活。这些人以为能用这种方式羞辱他,未免太幼稚了。 其实很多演员是有架子的,因为觉得自己是演员,就应该好好演戏,一旦开始干场务了,干着干着可能真的就一直干下去了。但付聆没那么多包袱,干点活而已,还不至于让他生气。 “聆哥,我来帮你。” 付大见不得他受委屈,连忙过去帮他。他右手臂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干不了重活,就用左手帮着推箱子。 “这就搞笑了,还有人喜欢抢着干活儿!” 副导本来就想让付聆难堪,但不料他身边的小保镖居然还去帮忙,现在两个人一起干活丝毫没有窘迫感,反而越干越起劲。于是他笑得更加讽刺: “要说这同人不同命,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有的人天生就喜欢做牛做马,咱们也拦不住。有的人轻轻松松就成了少爷,有的人干了一辈子,还在干苦力!” 他这话明面上是讽刺付聆二人,但却没注意到,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二场所有的场务都停住了动作。但碍于他是副导,所以也仅仅停止了一秒,就又恢复之前的速度了。 显然,他刚才这些傲慢自大的话,戳了这些场务的脊梁骨。虽然没有立即闹翻,但是在这一行,人心和人气一样,都是慢慢攒起来的,失去人心的人,就算得意一时,也仅仅只有一时罢了。 付聆刚下手十分钟,本该在吃饭的导演突然就只身过来了。 “付聆,怎么是你在搬设备?场务呢!” 导演名为何北泉,34岁,脾气跟他的才华一样,牛气冲天。今天唐宾突然来“探班”,把他的拍摄计划打乱,这已经让他火冒三丈了。刚刚才给公司总部反映,以后不接唐宾投资的戏,免得见到一些甘愿为了所谓的理想出卖身体的人,更重要的是,拍摄计划还要因此被打乱。 他没能跟唐宾作对,因为合同已经签了,钱也花了。故而他胸腔里面压制的火气现在就跟个□□桶一样,谁敢惹他,马上就能爆。 “场务呢?怎么在让演员搬东西?自己该干什么活儿自己没点儿数吗!” 负责场务的老李连忙笑着小跑过来,“诶!在在在!何导您怎么有空过来啊?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副导也跟着过来,并且狠狠瞪了不远处的付聆一眼,示意他不准多话。 “我问你,为什么演员在搬东西?是场务的人手不够,还是你们自己能力不够?” 刚才副导说那些刺耳的话的时候,老李也在场,他也是干了一辈子的老场务了,从以前的愣头青到现在的负责人,都是苦过来的,也明白手下那些整天累死累活还要被人甩脸色的伙计有什么难处,所以一向办事圆滑的人现在也不打算圆滑了: “嗨呀何导您这话可就见怪了!我老李跟您合作那么多回了,我是啥人您还不清楚哇?” 他仍旧笑着,但是笑脸人不一定就要说笑脸事,这一点他还是掌握得很熟练的: “这不副导心疼我这几个小孩儿么,才让付聆过来帮个忙,我这也是吃了饭刚过来,来的时候都已经干上了。” 他传达的意思很明显:副导下的命令,跟我没关系,跟我手下的弟兄也没关系。 这么一说,副导的脸都青了,于是连忙讪笑着解释:“付聆这两天没排戏,自己没什么事干,闲得慌,所以才过来找的我。这不赶上今天拍夜戏,场务这边忙不过来,所以就让他过来搭把手了。反正付聆想打发时间,这边又缺人,刚刚好嘛何导你说是不是?” 这两句话下来,情商就算再低也能明白中间的原委了。何北泉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将目光钉在副导脸上,又转而看向二场里纷纷停下手里工作的场务,一个接着一个,连只苍蝇也不放过。 半晌,准备拍夜戏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陆续到了,发现二场内部还没有搭好,转头一看何北泉那张铁青的脸,也不敢问为什么,只纷纷噤声等着。 何北泉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在人基本到齐之后,转身,直勾勾盯着副导: “既然副导说忙不过来,那就都别闲着,所有人,马上帮忙布置场地!” 语罢,他第一个下去了,跟付聆一起把箱子往前推。 导演都下去了,当然也没人敢闲着,于是刚才还乖乖站着的一行人,个个都加入了进去,生怕去完了没东西,到时候两手空空,再招来一顿骂。 经过那一回,全剧组的人都知道了两件事: 一、别跟副导走太近。 二、别给付聆穿小鞋。 当然,因为自己的事而牵动整个剧组,这也并非付聆的初心。事后他找到何北泉,想委婉地表达一下,他就是个小演员,不用那么大张旗鼓地帮他出头。 何北泉却说: “我不是给你面子,我是给我老朋友面子。再有,我出头是为了整顿一下剧组的不良风气,不是为了帮你。明天开机你要是演不出我想要的效果,试试看。” 第38章 付聆进组的第一场戏, 是跟女主角一起, 从自己的国度出发,朝着遥远又陌生的番邦前进。 他饰演的九殿下性格阴鸷,但是付聆通读了几遍剧本下来, 发现这个角色并非是那种表面的坏人——他的坏,很含蓄。 所以, 他把这份阴鸷敛了几分, 只斜斜吊着眼睛, 唇角勾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弧度,让人乍一看不觉得有什么,但眼神在他脸上停顿两秒,才会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何北泉觉得这个状态不错, 所以在给他镜头的时候,特意多给了几秒。 他脸上的痘已经全消了,再加上九殿下的常服一身雪白, 扮相十分阴柔。所以, 总引来剧组里各种欣赏的目光。 “聆哥, 你演的真好!” 第一天的戏份结束之后,付大第一个赶来表达他的喜欢。 周小助的母亲生病,请假回去了。付聆这边本来也没什么要帮忙的, 于是也答应了, 顺带帮他瞒着公司那边,还可以拿到这个月的全勤。 “怎么个好法?让你看了害怕?” 付聆在化妆间的小凳子上卸妆,一般主演们是有自己的化妆台的, 连皮椅上也会贴演员的名字。但是付聆现在还属于没什么水花的混混,所以卸妆一般都在旁边随便找张凳子。 “不是害怕。” 付大仔细回想刚才围观拍戏时看到的场景,那是一个付大完全没有见过的付聆。 骑在高高的马背上,瘦弱的身子因为马蹄的前行而不规律地晃动,远看以为是喝醉了,神志不清。但镜头一拉近,看到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以及无比清晰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一个长期患病的药罐子。 只是,那乍一看无比柔弱的眸子深处,却藏着某种让人心凉的阴毒,宛如藏在柔软的棉花深处的针,稍不注意,就被扎了满指头的血。 “不是害怕。” 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笃定地说: “是心疼。” “嗯?”付聆捏着卸妆棉的手一顿,掀开卸到一半的还残留着底妆的眼皮,“心疼?” 付大点头,“对。你看,他生病了,居然都没人照顾他。还要硬撑着骑马,被迫掺到别人的婚礼里面。人家都那么开心,那么热闹,但是他只有一个人。也没有人来问他开不开心。所以,我好心疼。幸亏聆哥只是演他,不是真的是他,不然,我肯定要心疼死了。” 听到这一番解读之后,付聆十分满足,他的眼睛笑得一弯:“想不到,你还挺懂这个角色的嘛。” 付大纠正他:“我不是懂角色,我只是懂聆哥。你想表达出来的东西,我可以感受到。我是因为了解聆哥才了解九殿下的。” 付聆耸肩:“好吧,又是沾了信息素的光。” 付大不满地低下头去嘟囔:“我才不是因为信息素才懂聆哥的呢......” 这话他说的很低,只有自己听到。但饶是没有钻进付聆的耳朵,他先前的那部分“解说”,已经足够让付聆产生成就感了。 第一天的戏份很顺利,虽然因为演员对戏的原因NG了几下,但是付聆的完成效率还是相当不错的。连老李都过来给他竖大拇指,说,觉得他这个角色演的很高级。 付聆听了很是开心。 次日,付聆要跟男主演周亚容拍一场落水戏。 前情是九殿下暗算女主,致使她险些丧命。于是男主找上门来报仇,二人在船上打了起来,最后双双落水。 跟很多拍摄一样,打斗场面尽量不露脸,交给替身完成。所以,付聆和周亚容只需要完成几个近景的动作拍摄,以及最后的落水镜头。 “伤害她的人,都得死!”周亚容的眼珠充血,恨不得把对面的人拆骨入腹。 九殿下将一柄白色的折扇捏在指间把玩,斜睨着眼睛看他,没有半丝惧怕: “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我没有。”周亚容握紧了手中的大月弯刀,“但我手里的刀有!” 他抬脚冲向九殿下,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正当要结束这个长镜头时,周亚容的脸突然吃痛地一抽。 “Cut!” 这个镜头是怼脸拍的,所以周亚容的每一个表情都在镜头的记录里,坐在监视器前面的何北泉眉头一皱,及时喊了卡。 周亚容歉然回头:“导演,对不起,我的脚刚刚突然抽筋了。” 几个小助理连忙围上去,又是擦汗又是补妆,确保他的身体没事才又散开。 付聆的情绪被打断,自然也不好受。不过NG是拍戏常有的情况,他也要学会适应,故而又重新酝酿情绪,准备待会儿重头再来。 然而,他似乎高估了周亚容的状态。 在落水之后,他们还要说几句台词,但是素来因敬业备受夸赞的周亚容,居然三番五次地忘词。那天只有十几度,气温低,人往水里一泡,没多久就开始发抖。这一抖,台词更说不利索了。 最后NG了14次,终于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把这段戏磕磕绊绊地拍完了。 周亚容是男主角,背后又有唐宾撑腰,一上岸就被人群团团包了起来。毛巾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两个取暖器对着烤。 而等付聆的,只有付大一个人。 “聆哥,快来快来!”付大展开大毛巾跑过去,把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付聆抱进怀里。 付聆冷极了。水里的温度只有几度,但剧本里的设定是在夏天,所以他身上穿得很单薄。刚上岸的时候,两条腿都是僵的,若不是付大来的及时,他断然会跪下去。 “冷......” 他哆嗦着,上下两排牙齿不断地打架。 “我抱着你,我抱着你就不冷了!”付大找了块石头坐下,让付聆横坐在他腿上,不断搓他的手臂,然后对着他的手心哈气。 “聆哥,你是不是特别冷啊?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听,听得......见......” 对于付聆来说,眼前这个人就是一座烧得旺旺的火炉,故而也不管平时怎么嫌弃了,一面发抖一面就往他怀里钻。 这幕戏是实景拍摄的,落的水不是室内的小池塘,而是一条真正的静河。现在秋风正烈,把剧组搭的帐篷吹得呼啦呼啦直响。周亚容倒是在帐篷里被人墙围着,可以等暖和了再走。但付聆不行。 “导演——我想带聆哥回酒店,换衣服。” 付大直接抱着人去找了何北泉,不过找的方式挺独特,并非向常人那样低声去请求,而是临近何北泉的时候扯开嗓门一喊,好家伙,这方圆几米都听到了。何北泉要是不答应,还有那么点不近人情的意思。 要不是付大来的久,大家都知道他脑子不好使,何北泉还真会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嘴都紫了,赶紧带回去冲个热水澡吧,实在不行再灌两口酒,暖一暖。” “谢谢导演!你是好人!” 付大朝他鞠躬,然后又拿了好几条毛巾把付聆裹起来,春卷似的,然后再将这春卷打横一抱,飞快地就往回跑。 “付大,等会儿!” 他之前声音大,里里外外的人都听到了,场务老李也不例外。 周小助前两天跟他打交道,帮了不少忙,再加上付大为人憨厚,平时帮忙也都很积极。礼尚往来,现在付聆有困难,他也尽所能地帮一帮。 “我这儿有车,开车送你们回去。酒店那么远,你跑得跑多久啊!” 十分钟的车程,付大估计得跑三十分钟。 “好!谢谢李哥!你也是好人!” 于是在付大的好人卡之下,他们十分钟之后到达了酒店。 付大飞快地打开空调,开到30度,然后等热水器烧水的间隙,一把将付聆塞到被子里,自己也跟着钻进去。 “聆哥,还冷吗?还冷吗?” 他熊抱住付聆,温热的手掌在他的后背不停地搓。 付聆找回了一点知觉,狠狠打了个寒颤: “衣服,都是冰......” 他往付大的怀里缩了一缩,企图寻到更温暖的地方。其实衣服并没有到结冰的程度,只是浸了凉水之后贴在身上,无处可躲的冷。 付大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的衣服都脱了,甩到地上都能听到“啪”的一声。等过了十分钟,热水器已经把水烧热之后,付聆的体温也有了一点回升。付大把人抱到浴室,啪的打开花洒。 哗—— 热水从头顶倾泻而下,暖意席卷了全身每一个细胞,内脏也终于不用再压迫到几近皱缩。付聆扶着付大的肩膀慢慢站直,呼吸逐渐变得长了。 “呼......呼......” “聆哥,好点没?是不是暖和一点了啊?”付大撑在他面前一动没动,自己快结痂的伤口沾了水也没在意。 “付大,谢谢你......”付聆的两条腿逐渐找回知觉,慢慢将身体的重量从付大身上挪开。 然而,待他恢复神志,将空气吞吐了几个来回之后,浑身就倏地一僵—— 是付大的信息素! 他连忙朝后颈摸去,发现腺体上的抑制贴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的抑制贴呢?!” 付大茫然地看着他,然后无辜地指向垃圾桶: “扔了啊。” 然后补充:“刚刚聆哥周身都湿透了,我给你脱衣服的时候,就把它撕了。” “聆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啊?” “聆哥,你的脸变红了,是不是不冷了?” “聆哥,你怎么了?怎么还在发抖?” “聆哥,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个眼神看我啊?我控制不住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情人节快乐~要和书里的角色一样甜蜜噢! 第39章 水声淅沥, 带着温度的热水冲击到地板上, 溅起一片细碎的小水针,混着热水冒出来的茫白的水汽,模糊了交叠着站在一起的脚。 水的温度很高, 从手柄带着划痕的花洒里喷出来,把皮肤烫得通红。寒气驱散之后, 居然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燥热。 抑制贴没了, 而散发着可恶的信息素的某个人还跟他一起站在这个狭小的浴室里。这彰示着什么, 付聆比谁都更清楚。 “你先出去。” 付聆死死咬着后槽牙,某种情绪已经冲到他最后一层防线,马上就要破门而出了! “聆哥,你, 你是不是,不舒服?” 付大的喉咙不正常地滚动着,他将付聆的脸庞托起来, “你的脸好红, 是不是跟我一样, 也不舒服?” 付聆的反应能力已经降了很多,顿了两秒,才捕捉到付大这句话里的信息: “跟你一样?” 付大难耐地点头, “我好热, 好像身体里有一个好大好大的火山,马上就要爆炸一样。” 付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你的抑制贴呢?” 很奇怪。他现在发.情是因为抑制贴没了, 但即便他自己是A级水平的Omega,付大贴着抑制贴,不至于会跟他一样。 “弄湿了。”付大摸索着朝后颈探去,然后做了一件让付聆彻底抓狂的事—— 他把抑制贴直接撕下来了! “聆哥,你看,都湿透了。” 他仍旧无辜地说着这句话,把这薄薄的一层东西放到付聆眼前,却不知道,这是两人之间最后的一层屏障,这一揭开,倒是真的火星撞地球了。 “你!”付聆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更让他无所适从的,是扑鼻而来的强烈的信息素的味道,“混蛋!赶紧出去啊!” 付大察觉到他的腿又在发软,于是不仅没退,反而加大了搀扶他的力道。 他想开口让付聆站稳一些,但话及嘴边,又被体内滕然灼烧的火焰取代: “聆哥,我好热。我,我......我,好想亲你。” 付聆咬着牙,用最大的力道把他往外推:“出去,出去就好了......你出去!”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被欲.望熏出来的泪珠因为颤抖的动作太剧烈而飞了出去,他的眼睛濡湿且通红,宛如被玫瑰花扎出来的血滴子融进了清水,染了满杯的颜色,眼波流转处,尽是风情。 他踉跄着跪到了地上,然后摸索到花洒的水龙头,旋到冷水的那一侧。 “哈——哈——” 他在逐渐降温的空气中艰难地呼吸,但他刚摸到墙壁上沁凉的瓷砖,喷出来的冷水不知什么时候又变热了,冲刷着淋上本来就已经在崩溃边缘的皮肤,滚烫。 “聆哥。” 被推到门外的人迈了进来,眼里虽然跟付聆一样盛着欲.望,但他眼睛深处的东西,是将某种想法千锤百炼之后才有的坚定。他不管付聆生气了,也不管他会不会讨厌自己了,他从后背抱住付聆,哑着嗓子道: “聆哥,我帮你。” 付聆在他怀里挣扎,撑在地上的手几乎痉挛,“我不要你帮!你出去就可以了!出去!” 付大把他的手腕扣在一起,压到墙上,从胸腔内部爆出来一声怒吼: “出去,然后让你在里面冲冷水吗!” 几近是野兽咆哮的怒吼,唤起了付聆那个恐怖的夜晚的记忆。 也是这个人,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从身后冲过来,禁锢着他,咬破他的腺体。 这是一场,猛兽和兔子之间的较量,付聆赢不了。 “聆哥,别怕,我不欺负你。” 付大又把声音放柔,哄劝着把人掰着肩膀转过来。 “我只想帮你。” 他将付聆的两条手臂都挂在自己肩上,然后伸手往下探去,摸到那处敏感到碰一下都让人浑身一颤的地方,缓缓握了上去。 “唔!” 浓郁的信息素冲破付聆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整个人都像掉进了一口深井,水流朝四面八方涌来,灌进他的鼻腔、耳朵,将他彻底击溃。 “嗒!” 他听到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断开了,是什么他不清楚,模模糊糊觉得,应该是理智一类的东西。紧接着,付聆做了一件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他吻了付大。 这次毫无准备的秘境之旅,在氤氲的水雾之下偷偷进行着,似乎藏在这片被水汽模糊的方寸之地,便可永远不被发现。 ........................ 红色的夕阳半挂在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橙色的光辉铺了满地,把摇摇欲坠的枫叶染得更红了。远远一望,还以为是天女撒了层鲜艳的胭脂。 刺眼的浓郁。 酒店往西的一处凉亭里,一个男人正佝偻着背坐着。他一动没动地望着一点一点下沉的红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乍一看觉着他在发呆,但是看他的眼睛,显然装着某些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就知道,他是在思索着什么。 “付大,付聆怎么样了?没事儿吧?” 老李收工回来,看到正一个人愣在那儿的人,顺嘴问了一句。 往日乐呵呵的人现在却不笑了,他转头,苦恼地问: “李哥,你有烟吗?” 他的表情没了单纯和憨厚,这让老李有点措手不及,不过他也将烟盒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递了一根过去: “怎么了?”他帮付大把烟点燃,然后又想了想,觉得这人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跟着付聆走的,于是猜测,“付聆病了啊?” 付大摇头,“聆哥在睡觉。” “那这是怎么了?你病了?” 付大还是摇头:“没有。”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懊恼地吐出几个字,“我做错事了。” “哦,呵呵。”老李宽容地笑了一下,随即自己也点了一根烟,“又把付聆的什么瓶子打碎了?” 付大不敢把真正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只闷呼呼地点头。 他先前把口腔内壁都咬破了,才勉强忍住欲.望,最后只是用手帮付聆弄了出来。在终于把人哄平静之后,才去浴室对付自己的小兄弟。其实正常来说,他是不用这么费力的。但就是那个吻。 付聆主动的吻。 冰冷的手流连在他的下颌骨,濡湿的舌头探进他牙关的那一刻。 他差点缴械投降。 老李语重心长地开导了他一会儿,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打碎了就打碎了,无非就是扣点工资,再买就是了。 付大心事重重地应对着他的劝导,等一根烟抽完,老李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走了,他还继续坐在那里看太阳。下午六点是这座影视城最安静的时候,白天拍戏的已经收工了,夜戏的又还没开始,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在夕阳的映照下,一个个的仿佛行走的红色蜡笔。 “什么时候买的烟?”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付大浑身一僵,触电似的站了起来,“聆哥。” 他低着头,盯着地上模糊的影子,仿佛忘记交作业的小学生,等着老师挨个清点到自己。 付聆没有看他,也没有去看落日。眼神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几乎让人怀疑是否是云层上出现了海市蜃楼。 他抽出手里不知什么时候买的烟,点燃。然后把烟盒跟打火机扔在身侧,狠狠吸了一口混着苦辣味的烟,呛人。 “聆哥,对不起。”付大嗫嚅着道歉,打破沉默。 付聆没有说话,远处的夕阳只剩下半个头,逐渐消失的光线调暗了他的视野。 无言。 付大捏紧了衣服的下摆,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付聆的审判,不如自己先承认错误。 “聆哥,我今天,好像把合约上的每一条规定都违反了......我没听你的话,我脱了衣服,我还脱了你的衣服,我还......亲了你......” 他每说一句,音调就要降一茬,到最后只有嗡嗡的几乎是蚊子的声音,但付聆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付聆问。 “刚,刚李哥说,做错事会扣工资。聆哥,你扣我的工资吧,扣完都没关系,只要别赶我走,你干什么都行!” “认错这么诚恳,当时干什么去了。” 没有疑问的指责。 付大瘪了一下嘴,“那我也知道,要听聆哥的话啊,但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心里有个声音说,要听聆哥的话,要出去。但是还有一个更大的声音,说,聆哥需要我,我要帮你啊。” 付聆终于收回几近没有焦距的眼神,往身侧一瞟,看了眼他唯唯诺诺的样子: “所以,你就冲进来了?” 付大真诚但是胆怯地解释:“嗯......其实平时,我也有想亲近聆哥的念头,不过我都可以忍住的。但是这次,我没忍住。” 付聆皱得紧巴巴的眉头松动了一下——岂止是付大没忍住,他自己也被信息素的交融弄的神志不清。否则,他怎么会去吻一个不喜欢的人? “聆哥,你别赶我走,我求你了。”付大谨小慎微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付聆从酒店出来找他,当然是有自己打算的。 今天,付大冲进来的瞬间爆出来的那声怒吼,让他勾起了那晚不愉快的回忆。但很奇怪,这次不仅仅是恐惧了,或许是因为标记的关系,他体会到一股浓厚的惬意,像置身在一片顺着水流缓缓滑动的叶子上。 但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层信息——付大拥有这么强悍的气势和爆发力,他在失忆之前,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你究竟是谁?”他盯着付大的眼睛,企图从这双看似单纯的眸子里读出一点东西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唔…突破性进展 第40章 “你究竟是谁?”他盯着付大的眼睛, 企图从这双看似单纯的眸子里读出一点东西来。 而这人却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信息, 只挠着后脑勺: “我是付大啊。” “之前呢?” “我忘了。” “是么?” “聆哥你别生气,我努力想,我一定努力!医生的药我一颗不落地都吃了, 我每天还坚持做脑部按摩,我很乖的!” 他生怕自己说错话似的抓着付聆的手, 半晌又觉得这种身体接触会惹付聆怒上加怒, 又仓促地放开。 付聆把烟往嘴里一搁, 狠狠地吸了一口,任苦辣的味道在肺里面转了一圈,才慢慢地吐出。 四周都暗了,只能看到人的面部轮廓。他半垂着眼皮, 因为刚好侧对着付大的缘故所以能够依稀看到他耷拉的睫毛,像被雨水打湿的蜻蜓的翅膀,虚弱且凄美。 这放在任何一部电影里都可以当做经典的镜头, 因为没有摄像机的缘故, 只有一个观众有幸看到。 “我可以让你留下。” 许久许久, 那两片好看的嘴唇才吐出一句话。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这样决定,可能是想熬过最后的20天,也可能是这次他自己也犯了错。还有一个可能模模糊糊地在他心底里发芽, 但是每当他想看清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的时候, 眼前又总是罩着一团雾,如何也看不清。 付大没猜透他怎么想的,但是刚才这句话足以让他欣喜若狂:“真, 真的?!聆哥你说真的?!” “但是。”付聆峰回路转,“之前的合约必须继续执行,以后你再敢犯,就立刻收拾东西走人。我说到做到。” “好,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还有,今天你冒犯我,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什么事?聆哥,你尽管说。” “我没想好,但是先记着。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想你兑换这个承诺了,你就要答应。” “好,没问题!别说一件事,十件事也答应你!” 付聆勾起一个狡黠的笑,“不用,一件就行了。” 后来,付聆让他在“承诺书”上签了字。为的就是怕以后恢复记忆的付大赖账。毕竟这人不简单,如果以后要找他麻烦,事先留个后手也是好的。 付大不管以后,只顾当下。所以付聆开口答应他可以留下来之后,他成功又从林黛玉变成了张飞。 “聆哥,你对我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你不是人!” “嗯?” “你是神仙啊!像神仙一样好看,像神仙一样善良!像神仙一样仁慈!” “排比句用这么好怎么不去参加小学生作文大赛?” “那是什么比赛?有钱拿吗?有钱的话我就去!” “没钱,就毕业考试可以加分。” “那我不去了,我不想考试,我想陪着聆哥。” “我不想陪你。” “才不是呢,聆哥骗人,你刚才——”付大正蹬鼻子上脸地要细数刚才付聆一闪而过的温柔,就被地上的一个影子打断。 “谁!” 他飞快地转头,看到转角处收起手机逃跑的人,瞬间化身成山野的豹子,拔腿就冲了过去。 “站住!” 付大的速度很快,即便身上的伤害没有好全——这是长期健身或是训练才有的水平。只见他一个健步冲过去,转角的时候飞腿在电线桩上一蹬,毫不减速地转身,追了几步之后腾空一跃,踹上那瘦小男人的后背。 “啊!” 尖锐的惨叫划破黑夜,路边那盏忽明忽暗的灯也应景地闪动了两下。 付大把人擒住之后反剪了他的双手,用膝盖抵着压在地上。 “聆哥,他偷拍我们!” 付大捡起摔在一旁的手机,朝刚跑过来的付聆挥手。 付聆的反应和速度都没有付大敏捷,方才是足足等到付大已经追出去,消失在转角处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要追。等他喘着气跑到的时候,付大已经把人按在地上了。 偷拍的一般分两种人:一是狗仔,二是私生饭。 狗仔多半是为了拍所谓的新闻,而私生饭便是为了一己私欲,拍偶像的日常起居,跟鬼魂一样无时不刻都在窥探偶像的隐私。 “是你?” 在十几米远的路灯的照射下,付聆认出了在地上挣扎的人——这是一个经常出现的私生饭,不管去哪里都会跟着。乃至于他都能认出来。 付聆现在名气不大,粉丝很少,私生更少。但是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 有一次付聆换了手机号,收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哥哥换号码了呀嘻嘻嘻”。说实话,挺吓人的。付聆当时下意识把手机扔了出去,总觉得手机里有一双阴邪地笑着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付聆,我只是刚好路过,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因为长相青涩所以总让人容易相信他的说辞。 “你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付聆的脸色很难看。他对真正的粉丝十分有耐性,甚至会露出平时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笑。 但是私生饭不是粉丝。 他从付大手里接过手机,把相册翻开,里面都是他最近从酒店进出的偷拍照片,甚至有从对面大楼拍进他酒店房间的,从窗帘的狭窄空隙里看到的他穿着睡衣的样子。 付聆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根本没想到,哪怕是在自己的房间都要被人监视。他在那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都要草木皆兵,这就是做演员的代价么? “喂,警察局么?我想报警。我遇到了跟踪狂,我现在的位置是X区影视城Y路......” 付聆没有给这个人留丝毫的余地,立即掏出手机报了警。地上的人因此绝望地乞求: “付聆!我求求你不要报警!我还在念书,我刚考上大学!我不敢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你别报警好不好?警察来了我这辈子就完了啊!” 付聆没有手软,跟警察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之后就挂了电话,“这话跟警察去说。” 付大也赶紧大吼:“对!你跟警察去说!别搬你这辈子要完了这种低级的理由,你早在跟踪聆哥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变态了,你早就完了!” 那人又恳求了好几句,见这两人是铁了心了,于是恼羞成怒,委屈的表情滕然就被怒火取代。 “付聆,你有什么可神气的!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我不想伤害你而已,你就要这么伤害我吗!” “我不过就离开你半个月,你居然就谈恋爱了!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你还对外说他是你的保镖,你真不要脸!” “你报警就报吧!你跟他的照片我已经传到网盘上去了,到时候我去网上曝光你们,你就等着吧!” 他愤怒到极度癫狂,俨然是将付聆看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而如今这个所有物居然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那么在他的眼里,付聆就是“出轨”。 其实很多偏执的粉丝都会有这种心理,因为喜欢,所以为他花钱,为他刷榜,甚至为他在网上去吵架,把他当成另一半来“宠爱”。乃至于如果知道这个偶像其实名草有主之后,就会觉得自己精心种下去的人参果被偷了,甚至有的会粉转黑,如同很多人分手之后会痛骂前任一样。 但,偶像和粉丝之间的关系,向来不是所有物和拥有者之间的关系。当然,那些把粉丝当成所有物的偶像,脑袋里的水同样多的能去非洲治理干旱。 其实,有一个很好的办法能够判断一个粉丝做的事,是否真的合理—— 他敢不敢把他做的事情,暴露在偶像眼前,一件一件地说给他听。 很多人是不敢的。 自然,那些表面喜欢粉丝实际根本不把粉丝当人的偶像,同样不敢。 说到这里其实也能发现一件事。偏执的人固然都是有原因的,但只是他们的原因,大多数都见不得光。 喜欢是欣赏,是支持,而非变态地跟踪,甚至足以让对方对粉丝产生阴影。 “你根本不配说喜欢这两个字。” 付聆看着前一秒还说着喜欢,而现在已经把网上那些恶毒的嘴脸发挥到极致的人,无比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不要以为自己是明星就有多了不起!你他妈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什么都不是,那你跟踪我,干什么?”熟悉的口吃感又出现了,付聆的舌头开始僵硬,断句有点奇怪,不过这不影响他把话说清楚。 “我都说了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所以为你做这些事情!你以为你男朋友是真的爱你吗?别做梦了!他要是真的爱你的话,他怎么可能让你继续在娱乐圈抛头露面!醒醒吧付聆!” “该醒的人,是你。” 付聆为了把话说清楚,特地放慢了语速: “喜欢,是支持,不是支配。我做我喜欢的工作,没有一个人,可以用‘喜欢’这两个字,来绑架我。即便是我的爱人,也不可以。更何况我跟你,根本就不熟。” “我很感谢那些,即便不认识,也从天南地北来支持我的粉丝。但前提是,他们真的在我身上找到了发光点,他们因为欣赏我,而不是靠着所谓的喜欢的幌子,来打扰我的私生活。” “那不是喜欢,是变态。” 付聆发现他这几次对峙虽然在开始的时候容易卡壳,但后来渐入佳境,可以把话连贯地说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警车就到了。因为红蓝交替的警示灯太过耀眼,故而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热心的老李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过来拉着付聆。付聆告诉他没关系,只是去做个笔录,很快就回来,他才姑且把心放了下去。 上车的时候,付聆因为刚才的对峙而有点腿软,是扶着门进去的。付大十分体贴地顺手扶住他的手臂,另一手遮住他的头顶。 “聆哥,小心哦,不要撞到头了。” 第41章 做完笔录已经是半夜, 付聆把情况前前后后都交代了一下, 还把之前的那几次也说了。虽然付聆在很多事情上头脑不是很清楚,但关切到自身安全时,他的准备还是很充足的。 “你还有视频记录?”帮他做笔录的警察有些吃惊。 付聆点头:“是的。一次是半年之前, 一次是上个月。当时我发现他,说要报警, 他哭的很厉害。所以我最后没报, 只是保留了监控视频。没想到只消失了半个月, 就又出现了。” 他很平静,一个人面对两个警察,唯一的动作就是嘴巴说干了喝口水。但实际上他已经饥肠辘辘了,一点多拍完戏被付大抱回去, 本来就没吃午饭,然后又发生了那件事,体力消耗巨大。等他一觉起来已经傍晚, 本打算找付大说清楚就出去吃碗粉, 但又碰到那个私生饭, 如今在警局一待就到了半夜,算下来,已经12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隔壁的审讯室还在大闹, 那个私生饭或许是被“付聆谈恋爱”这件事彻底迷失了神志, 最后在警察的怒吼下才安静了下来。由于付聆这边准备的比较充分,所以案子办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 “我们之后会调查街道的监控进一步取证,如果顺利的话, 最后会对他进行罚款和拘留。不过这次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所以,拘留的时间应该不长。” 付聆对此很担心:“但是如果时间太短,他出来报复我怎么办?” “拘留期间我们会对他进行教育,也会联系他的家人,在出去之后对他严加看管。你的保镖已经把那部手机交给我们了,里面的照片,我们在取证结束之后会进行处理。包括他的网络账号,跟你相关的东西我们也会处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麻烦你们了,谢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保护市民安全本来就是我们警方义不容辞的责任。付先生,谢谢你这次相信警方,请以后遇到情况也及时报警,继续信任我们。” 付聆呆呆地点头——信任么...... 他想起上一次在警察局说谎,隐瞒了付大的来历,觉得这句话,他担不起。 耳边响起钟岚说的那个故事,那个被送回家却悲惨死去的女人。那一刻,付聆后悔报警了。 “付大,他们问你什么了?” 付大结束的比他早,已经在长椅上等着了,见他出来连忙起身,生怕他摔倒似的。 “他们问我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开始当你的保镖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晚上发生的事情跟警察说了,我还问他们,我把他打伤了要不要赔钱,他们说,那种程度的伤不用赔。”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告诉他们,那个人特别坏,还骂聆哥,一定要把他关久一点。” “还有呢?” “还有......没了。”付大苦思冥想,确实没有了。 付聆追问道:“他们有没有问你为什么叫付大?有没有看出来你失忆了?” “嗯......好像没有。” “什么叫‘好像’?有还是没有?” 付大又仔细想了一会儿,笃定道:“没有。聆哥,你问这个干什么?警察为什么要问我失忆?” 这回轮到付聆否定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噢,没有,我只是觉得,警察一般都会问很详细。我怕你不知道情况,瞎说。”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让我摘了口罩之后,问了几个问题就让我出来了,很快的。” 付大并没觉得中间有什么不对。 “他们让你摘口罩?”付聆还是揪着心。 “嗯。” “什么时候?” “就是进去之后,他们说不可以戴帽子戴口罩,让我摘了。不过我很听聆哥话的,我出来之后就立马又戴上了。嘿嘿。” 还好,只是两个警察看见,应该不会被那些黑衣人知道。 付聆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付大谨慎地问他:“聆哥,你问完了吗?” “噢,没事了,回去吧。” “嘿嘿,那我有事。”付大乐呵呵地笑着,左手一直藏在身后不知道拿着什么,右手拉着付聆去路边的小长椅坐下,“聆哥你坐。” 付聆一头雾水,“干什么?” “当当当!”付大终于亮出左手里的东西,那是两碗热腾腾的炒河粉,路边摊十块钱一份,但分量却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吃饱。 付聆刚好饿了,拆开袋子就开吃,一面吃一面说:“哼,终于聪明了一回。” 付大被夸得有点害羞:“那,那当然了,聆哥好久没有吃饭了,该饿了。” 付聆吃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不对,你哪儿来的钱?” 付大笑着说:“小助给我的。” 周小助,付聆的助理,这几天因为家里有事请假了。 “他给你钱干什么?” “照顾聆哥啊。他说,他走了之后,我既要干保镖的活,又要干助理的活,肯定很累,于是他就把他这几天的工资算了一下,给我了。” “真的假的?你们还背着我有交易?” 付大一听话锋不对,于是赶紧解释:“不是的不是的,聆哥,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是觉得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才没有跟你说。” “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有要生气。” 付聆咽下嘴里河粉,见付大还老实巴交地揣着自己的那份。是了,他命令付大在外面不可以摘口罩,那他怎么吃饭呢? 于是把饭盒扣上,塑料袋一系,起身。 “啊?聆哥你这就吃饱了啊?”付大赶紧跟着站起来。 付聆舔了一下嘴皮,“太干了,回去喝点水再吃。” “干啊?那我去给你买水,我有钱!” 付聆拉住他:“饮料不健康,回去喝烧开的水。” “哦,也好,那我们走吧!” 两人一高一矮,一宽一窄,分明没有多大的阵仗,甚至连走路都没什么声音。但这两抹影子并行在黑夜中,却叫人看了心头一暖。 与此同时,方才给付大做笔录的副队长拨通了一个邻省的电话: “我给你发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通话极度简短,无人听见。 ........................ 付聆常说自己是非洲血统,就算去抽奖,人家99.9%的中奖率,他也只是那0.1%。不过那天,他却成功咸鱼翻身,证明了之前的坏运气都是在攒人品。 因为他遇到了一位国内知名度相当高的导演——章书平。 当时,付聆正捧着盒饭给付大讲述他下午要排的戏份,那可以说是他这个角色最重要的桥段——自刎。 由于这几天付聆的表现很不错,已经在剧组收获了几个演技粉,他们跟着围观群众一起,纷纷在猜这段戏付聆会怎么演。不甘、凄凉、后悔、仇恨,电视剧里各种反派自尽的状态都说了个遍。 “这个时候,脸上不能有表情。”付聆啃着鸡腿说。 付大蹲在一旁,“为什么啊聆哥?他都要自杀了,多可怜啊。他肯定恨死那些人了。” 说起戏来,付聆那可是能讲三天三夜的: “哈,这就不懂了吧?”两个人在人不怎么多的地方选了块大石头坐下,方便付聆的长篇大论。 “这时候的他其实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他把人生最痛苦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还会对死有什么情绪吗?不会的。 你想啊,他出生在皇宫里,却因为生母地位卑微而受尽欺凌。童年的阴影是他性格扭曲的源头,他仇视女主,仇视男主,所以他把他们当成报仇的对象,千方百计地陷害他们。 这部剧前面一直在讲他怎么害他们,但是他每一次都失败。哪怕他决定要做一个跟他们对峙的人,做一个反派,但始终都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反派。在那些大BOSS面前,他根本不值一提。他发现自己的人生一无是处,连坏事都做得那么失败,这才是他自尽的原因。” 付大安静地听着,只时不时点一下头,表示自己跟着他的节奏在思考。 付聆把前面的缘由讲的差不多了之后,才道出自己的结论: “所以,他这个时候是没有什么情绪的。什么仇恨,什么痛苦,他已经把这些情绪最强烈的样子都尝过了。他生来无名,最后也用这种毫无波澜的方式死去,越平静,才会越动人。这才是他最应该离开的方式。” 付大的思考能力不是很强,所以每当付聆说一些对角色深层次的理解时,他总是会顿个几十秒才反应过来。但是这次,还没待他惊叹着称赞付聆时,石头后方已经响起了一个人的掌声,与掌声一同出现的,是一个经常出现在电影节的颁奖典礼上的,却从未在真实生活中听到的声音: “——说的好。” 第42章 “章, 章老师!” 付聆欣喜若狂, 连忙放下手里的盒饭,两手仓促地在衣角上擦了几下,颤巍巍把手伸出去。 章书平是国内五大金牌导演之一, 执导的影片曾经获得了金棕榈奖,女主演还同时斩获了最佳女主角, 一战成名。而章书平在获奖之后也没有松懈, 继而执导了《无患子》、《金色的冬天》、《微粒世界》等影片, 每一部都在国内外广受喜爱。 章书平并没有大导演的架子,十分大方地跟他握手,“你好,我刚才路过, 偷听了你们的讨论,不好意思。” 付聆激动的像个第一次拿到奖状的孩子:“没,没关系, 我们只是随便谈一点对角色的理解, 没关系的。” 章书平宽容地笑了一笑, 眼尾因此多了两条细纹,“我刚才听你说的太入神了,其实现在像你这么喜欢钻研角色的年轻演员已经不多了, 而且你每一句都在点子上, 所以我没有打断你。” “哈哈,我这都是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 “哦, 切不能这么说。你们这个剧我看过原小说,你刚才的分析很有条理,如果是我执导的话,我也会往这个方向走。” 能够得到业内老前辈的肯定,付聆激动得几乎要落泪。而更让他受宠若惊的,是章书平接下来的话: “你是叫付聆是吗?我今天来呢,其实,是特地来找你的。” “我,我?” 付聆错愕不已。这才发现章书平穿得其实很正式,笔挺的西装,擦得发亮的皮鞋,连灰白的头发都用发胶仔细打理过,显然是要去一个很正经的场合。 但他没有,反而只是来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而即便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演员,他都会如此郑重地对待。 章书平点头:“没错。其实我昨晚就想来找你,昨天六点多的时候,你和你的这位助理坐在外面。当时的太阳只剩一点儿挂在天边了,光影很好,你的眼神也很好,这跟我最近琢磨的一个人物很贴切,所以我决定认识一下你。不料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你似乎没空,我就问了跟你打招呼的老李,他说,你叫付聆。” “所,所以,您是来......” “你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演员,我这里有一个剧本,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非常希望你能看一下。” 一个知名的导演,找到一个演员说想让他帮忙看一下剧本,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我,我......” 付聆的泪珠子唰的就滚了下来,出道三年,他一直都在“花瓶”和“没演技”的争议中生存,甚至他想要争取好剧本的配角,而不是烂剧的主角这个行为,也被经纪公司冠以“不知轻重”的指责。 而今天,一个完全可以称作影视界泰斗的人物站出来,告诉他,他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演员,甚至还要邀请他合作。这样的肯定如波涛一般,澎湃着朝他涌来,让他一下子说不出话。 这时候,付大帮他开了口:“他愿意。聆哥他很喜欢演戏,老师你愿意给他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他一百个愿意!” 章书平理解付聆的情绪,于是并没有因为付大的唐突而气恼,反而觉得这个人十分有趣: “他是你的助理吗?昨晚看到他抓跟踪狂的英姿,身手很不错。” 付聆又哭又笑:“他是我的保镖。章老师,谢谢您这么肯定我!如果您愿意的话,我这边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章书平体贴地递给他一张纸巾,仍是笑着:“年轻人,别这么早下决定,合作是一个互相选择的过程。我不是大罗神仙,也会犯错的。我选的剧本不一定就是好剧本,你还是看完再决定比较好。” 尽管拿了那么多大奖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卑,尽管在一个刚入行的新人面前。 “好,谢谢章老师!” 《和亲录》的导演是何北泉,而章书平是他的老师,所以,那天章书平以“师徒见面”的理由,在监视器前看完了付聆的表演。 付聆的表演很到位,甚至已经让何北泉满意了。 但,章书平的眼睛却是更挑剔的。 “你怕镜头?” 他一语中的,在拍戏面前,他的要求一向很严格,任何一帧出现问题都要重新拍。 剧组里听说章书平来了,纷纷都涌过来围观,企图在大导演面前露个脸。但由于在拍摄的缘故,众人都只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打扰。否则到时候被人大导演拉进黑名单,以后都没得机会了,那委实得不偿失。 “唉,你说付聆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章导过来跟门生联络感情,刚好就碰到他开机。” “就是的,这段戏又是他的重头戏,要是被章老师看上了,随便在电影里演个配角,这以后就平步青云了啊。” “怎么还羡慕上了你们?我可不羡慕,我怂着呢。” “啊?这怎么说?” “你想啊,要是表现好了当然平步青云,但要是表现不好,他的业务能力就在章导那儿画叉了,这扇门一关,那就是一个黑名单啊。以后想合作都难。” “这么说也是哦。章导的要求一向都很严,要让他满意,就是大荧幕上的演员也很难办到。这么一想,这个机会完全就是一把双刃剑啊,而且成功的概率基本没有。” “就是,你看,刚刚那个镜头,咱们何导都过了,但是章导还是把他叫过去,明显是不满意。” “唉,太难了。这不满意也不能怪付聆吧,我觉得他表现得已经很好了。” “我们这种渣渣看谁演戏不觉得好?要想往上爬,得要人家大导演觉得好才行啊!” “说的也有道理......” 正当人群攒动,纷纷往监视器那边探头,想知道那里的人在说什么的时候。章书平却直接指出了一个几乎没有人发现的问题: “你怕镜头?”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付聆。 怕镜头,专业的说法是镜头恐惧症。 这个症状对于从事演艺事业的人来说简直是个笑话。但付聆的确有轻微的镜头恐惧症,尽管他已经尽力修饰了。这是长期网暴导致的结果,那些人每一次嘲讽镜头真的都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连笑起来的笑纹都被说是整容之后留下的刀痕。所以,每次对着镜头时,他总是会下意识想起那些嘲讽的嘴脸。 然而他已经尽所能地掩盖了,全身心地融入到角色里,说出完全符合情绪的台词。章书平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有一点。”付聆点了一下头,没有否定。 章书平被他毫无城府的反应惊讶到了:“正常来说,演员们有这个症状的不多,就算有,也不会在导演面前承认。” 一旁的何北泉笑了:“他一直很实诚,问什么说什么。”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付聆,“其实,我之前也有所发觉,但是这必须要很精细的观察才能发现。而电视剧并不需要那么精细的要求,否则现在绝大多数演员的镜头都不过关。” 演戏的要求很高,演员的情绪、动作、表情,都必须跟角色融为一体,让观众无条件相信这个角色是真实存在的。 付聆的完成度是目前这部剧里他最满意的。 是的,尽管有时候会因为恐惧症而出现一丝与角色的不契合感,但他仍然是整个剧组里水平最高的。所以,他拍付聆的时候,会尽量规避那些出现小问题的镜头。 “原来两位导演都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我掩饰的很好。”付聆低落地垂下头去。 “你的确做的很好。”章书平安慰他,但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但还可以更好。” 这话一落地,周围的人都惊了——还可以更好,也就是说,章书平要亲自上手□□? 何北泉是章书平一手带出来的,当然清楚自家老师的脾气,于是拿起对讲机道: “大家休息十分钟。” 然后转头看向章书平:“老师,你们聊。” 于是,在导演的带动下,场务和摄影助理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零食架那边休息去了。演员们还在外围翘首以盼,看着付聆站在章书平面前,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付聆,我想,你还需要训练一种能力。”章书平看着他,如看着往前心爱的门生一样。 “章老师您说。” “你需要保持孤独感,即便在镜头和无数人的注视下。” 付聆抿了一下唇,“可是,我总是会下意识想到其他东西。” “所以,你还没有完全把自己摘出来。” 付聆这次没有回话了,而是静静地听着。 章书平接着之前的话: “拍戏的时候周围很杂,摄像在挪位置,打光师在举打光板,场务在搬东西,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在围观。如果你每一个都那么介意,你永远拍不好戏。我知道,对于拍戏经验不多的人来说这很难,但是你要把自己定位成不一样的演员。你要相信你自己,别人要拍10场戏才能练出来的东西,你现在就可以。 镜头也好,工作人员也罢,你可以把他们想象成其他的东西。在你饰演角色的时候,它们就是一群在护城河里的鱼,虽然会发出一些声音,但是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情绪。你需要在一个嘈杂的氛围里把自己摘出来,你眼里只有自己这个角色,和对手的角色。除此之外,镜头那些东西就是你们这幕戏里飞来飞去的蚊子。 你的角色是一个出身皇室的人,你眼睛里的东西,应该是权力,是谋权算计,而不是蚊子,这就是孤独感。” 大导演之所以是大导演,除了他们很会运用镜头来讲故事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他们很会调/教演员。 即便是同一个演员,尤其是表演经验还不多的青年演员,他们在不同导演的指导之下,水平也会有高低起伏,这是一个很常见的现象。事实也证明,每个演员都有可塑性,或大或小,但是导演的本领,就在于他们能挖掘出这不被人看到的潜力,把演员的能力彻底激发出来。 刚才这番话,付聆听下来就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个飞速的打碎和重建的过程。都说破镜重圆,虽合起来了却仍然会有缝隙。但付聆却觉着,他好像比以前更强大了。 “导演,请给我5分钟,我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一下我们聆聆吧~ 第43章 寒风萧瑟的山崖边, 一抹雪白的影子立在上头, 轻若云片。那人身材颀长,却因为风势太大而显得瘦弱,脚踩着悬崖上的最后一块石头, 摇摇欲坠。 隆隆隆...... 忽而,身后的山道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好似战场上的鼓点, 让人听了心里也跟着敲了起来。轰声临近之后渐渐停下, 便在白衣人身后二十步的距离,三人悬停骏马站成一排,那领头者拔剑大吼: “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伫立在山崖之巅的白衣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堪堪回首, 眼神轻蔑: “尔等应该称我为,九殿下。” “荒谬!你投奔贼首,恶事做绝, 险些害的公主命丧黄泉!不乖乖跟我回去受大王审判, 还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九殿下似乎听不到他的话, 又似乎是听到了完全没放在心上,他淡淡扫视了那三人一眼,轻蔑的意味比之前更加浓烈了。 “凭你们三人, 还想奈何我?” 话音一落, 只见他袖中飞出一块碎石,左侧那人的喉咙便被生生击穿,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领头之人看他还有余力反抗, 于是飞跃起在马鞍上一踏,挥剑冲了过去。九殿下只侧身避过剑锋,随即飞快地拔出腰间的匕首,朝他的脖颈刺去。只听一声痛呼,这人已经被九殿下击下了悬崖。 另外一人也飞身冲去,却被九殿下三招击倒。临终前,他死死瞪着这个如魔鬼一般的人,恶狠狠道: “大王会派重兵追杀你!你逃不了!” 九殿下没有丝毫表情,握着匕首的手一旋,割破了这人的喉咙。 血腥的搏斗来去匆匆,似山上刚撒过的细面子雪,日头一照,瞬间又没了影。 九殿下缓缓起身,望着远处涌动的云层,偏着头歪着。他的脸上分明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在这萧瑟的风声里,蓦然就让人瞧出一份浓烈的孤寂。 这是一个来去都很孤独的人,哪怕他方才大展身手,也不会有一个人为他拍掌叫好——这是一个年纪轻轻,就走到了人生尽头的人。 “逃么......” 他薄唇微启,涣散的眼眸动了一动,似乎想起了前半生的种种,左眼倏地就滑下一滴泪。但却不是难过,更不是委屈,从那张绝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但这滴没有感情的泪,却生生把人心烫了一个洞。 “我的命,不由他人。” 镜头绕到了他的后方,愈来愈远,愈来愈远,乃至只能看到他抬起匕首的手,以及飞溅的猩红的血。 下一刻,白色身影消失在悬崖边,像被风吹碎的云。 这世界,无人知道他来过。 “CUT!”何北泉哽咽着拿起对讲机,缓了又缓,“OK,这条过了。” 他没有按着行程接着拍,而是把椅子转过去对着墙壁,捂着脸流泪。 “导演,刚才怎么样?” 领口沾着人工血的付聆过来询问,看看是否需要再来一条,尽管刚才喊了过。 章书平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指了一下被付聆带入情绪还没缓过来的何北泉: “看小何这反应,你觉得呢?” 然后他扎实地拍了两下付聆的肩,点头,“付聆,特别好。” ............... 自从那天付聆的状态爆发之后,剧组里就流传出一种“付聆会火”的说法。渐渐的,有配角演员拿着剧本去找付聆讨论,一起研究人物的情绪,也有人去询问付聆建议,想看看自己设计的表演方法是否合理。 “那个,我不是那种老艺术家,所以我的建议肯定不是最好的。所以我只说一下我的看法,具体要怎么演,还是交给你斟酌,怎么样?” 尽管他这么说,但找他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毕竟是章书平都称赞的人,那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聆哥,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厉害了?” 付大看到自家聆哥这么受欢迎还是很骄傲的,他甚至每天晚上都会幻想,付聆坐在高高的舞台上,台下的粉丝大排长龙地等着签名的场景了。 “我不厉害啊。只是因为章老师的关系,所以大家都看到了那个镜头而已。其实交给别人的话,演的不一定就比我差。” 付聆还是很清醒的。 付大却充分发挥着他的彩虹屁技能: “但是他们没有你好,你演的就是最好的,换成别人的话,不管是谁,都不行的。” “也就你这么想了。” “嘿嘿,我这么想就够了啊。别人怎么想我才不管,反正在我心里,聆哥是不可替代的。” 这些话付大每天都在说,但是付聆除了刚开始烦他,后面居然越听越顺耳。乃至于付大要是哪天不说,他还得变着法提醒一下。 不过么,彩虹屁归彩虹屁,他要真的拿着付大评价他的那一套出去混,估计没多久就把人得罪光了。演艺圈的能人太多,几乎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乃至于随便筛选一下,都对他有十足的威胁性。 “章老师把剧本给我看了,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这晚,付聆有点失眠,拉着付大感慨人生。 付聆愿意主动跟他聊天,付大当然心花怒放,于是赶紧配合地凑过去: “怎么不一样呀?” 付聆努了一下嘴:“章老师属意我演男三号,但是说实话,那个角色是挺好,但是更吸引我的,还是男二号。” 付大觉得男二号也不行,“我觉得聆哥的实力,可以去演男一号。” “啧,你怎么吹牛还吹上瘾了?” “我实话实说嘛......” “现在你哥我的咖位,在电视剧的圈子里都排不上号,更别说电影圈了。人家章老师肯找我,都是我用24年从来没有中过奖的人品攒来的。怎么还得寸进尺,去肖想人家的男主角?” “我就喜欢聆哥演主角,我喜欢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我知道,但是你也要看我喜不喜欢,能不能争取上啊,对不对?” 这段时间下来,付聆的脾气好了很多,这种之前铁定让他不耐烦的话,他居然还能耐下心来解释。 “那聆哥,你喜欢这个男二号吗?”付大终于抓住了付聆的重点——喜欢。 付聆点头,补充道:“是很喜欢。他的性格,人生经历,都特别抓我。所以,就算没有片酬,我也会去争取。” 付大从床上坐了起来,十分有干劲:“那,聆哥既然喜欢的话,就去演吧,我会支持你的。” “但我不知道章老师那边是不是已经把人定下来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也只能演男三号了。” 付聆看完剧本,开始有点明白章书平说的,合作是一个互相选择的过程。的确,导演要选择他认为合适的演员,而演员也要选择他喜欢的角色,如果双方达成共识,那么效果肯定会事半功倍。 “那聆哥,你答应导演,要演男三号了吗?” “这倒是没有,只是章老师跟我表露过,想让我出演男三号的想法。” 付大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既然是这样的话,聆哥,咱们给导演打个电话问问,看看能不能争取到行吗?”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有时候三番四次地试探,倒不如一开始就打个直球,直接表露出想争取角色的想法。 但是,对于这种难得的机会,付聆还是有所顾虑的: “我再想想。直接去打扰导演也不是很合适。而且人家万一把角色确定下来了,那不就尴尬了吗?”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觉已经九点了。明天一早还有付聆的戏份,他打算早点睡。 “先睡吧,明天再说。” 他起身去上厕所,免得晚上起来又跑一次。但他走进洗手间,刚掀开马桶盖,就听到卧室里的付大说: “喂?是章书平老师吗?我是付大呀,聆哥的保镖。” 吓得付聆拉起裤子就跑过去,刚好等到付大说的第二句: “老师也晚上好!嗯嗯,对的,就是有事找您。我想问一下,您找聆哥的那部电影,男二号确定下来了吗?” 付大的直白,完全是超乎想象的。如果不是考虑到他现在智商有问题,付聆真的要把他从窗口丢出去! “你干什么!”付聆压低声音骂他,“这么晚了你干什么!” 付大十分老成地竖了一下食指,无声地嘘了一下,继续跟电话里的人说: “还没有定演员啊?那好啊好啊好啊~” 付大很快就问到了结果,冲付聆乐呵呵地挤了下眼睛,高兴得不行。 对面的章书平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笑着跟他说: “付聆在旁边吗?叫他接电话吧。” “诶!好嘞!但是章老师,我想先麻烦你一件事。” “说说看。” “就是,您待会儿能不能帮我说一点好话?这个电话是我趁着聆哥上厕所的时候,背着他打的,我怕他骂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付大的直白,超乎想象! 第44章 “就是, 您待会儿能不能帮我说一点好话?这个电话是我趁着聆哥上厕所的时候, 背着他打的,我怕他骂我。” 付大一边擅作主张地做事,一边又怕付聆生气, 所以只得把长辈搬出来,像极了惹妈妈生气之后去找外婆求助的小孩子。 但他在无意之间其实传递了一个消息——付聆是没有打算来询问角色的, 是付大自作主张。 这消除了章书平心里可能会衍生的“付聆贪心不足想走捷径”的想法。 不过照付大的心智, 他肯定是想不到这一层的。是的, 他又误打误撞做了一件让付聆免于尴尬的事。 付聆如是想着。 “喂?章老师您好,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付聆接过手机,毕恭毕敬地问候着。 章书平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 但凡是跟艺术和角色相关的谈话,他都很愿意加入: “不晚,我现在年纪大了, 睡眠少。刚好今晚失眠了, 你的保镖打电话过来, 这很是时候。”章书平的两根手指夹着烟,望着窗外的藤蔓植物,“我之前说过, 你对剧本有任何的疑问, 或者有要探讨的地方,都可以直接跟我讲。不用觉得我过去拿过什么奖而觉得拘谨,在艺术道路上, 我们都是探索者。” “是,章老师,谢谢您这么宽容。” “这是应该的。听付大的意思,你其实更中意阿水,是吗?” 阿水,男二号的小名。 付聆抿了一下唇:“是的。我昨天通宵把剧本看完了,始终还是觉得,比起被男主角激励之后的一路奋斗成功的寒生(男三),始终守在江边的阿水,更加吸引我。” “吸引”两个字章书平听的很多,有的是真的热爱角色,有的却是热爱那角色的戏份,以及大众审美的迎合度。 所以,他对于这两个字,向来比较审视。 “说说你的理由呢?” 付聆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因为,他是跟这个故事格格不入的人。” 章书平的眼神一定,“噢?” “这个本子主要讲的是民国时代的人们如何生存的,男主角、寒生,以及其他所有所有人,都会去城里打拼,哪怕是在城里给人擦鞋,他们也乐在其中。这是一种积极向上,不甘于现状的人生观。 但是,阿水不一样。他一直在拉船,从他第一次出现,到最后一个镜头,他都是拉船为生的。他从河东拉到河西,又从河西拉到河东,每天都做着重复的事情。那么多的船客跟他说,城里的生活很美好,吃什么饭,见什么人,但是他始终不为所动,一如既往地拉船。” 章书平停下了吸烟的动作,把手放在膝盖上,“所以,你是被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打动了吗?” “嗯......严格说起来,也不是。” “说下去。” “虽然本子里没说,但是我觉得阿水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每天坐他船的人都会讲故事,他是看过了那么多船客起起伏伏的人生,或者自己经历了一段人生,所以才在一开始就没有入城,光怪陆离的城市虽然生活质量高,但却不是他想要的。一条船,一根拉船的绳子,就是他全部的念想了。” 章书平竟有些被他打动,但是他转而又提醒道: “你有没有想过,对于年轻人来说,宣扬这样的人生观不怎么合适。所以你的形象在很多人眼里会大打折扣,认为你在宣扬负能量。” “不不不,这不是负能量!” 把人逼急了,章书平才得逞地勾唇,问:“那你倒是说说,阿水身上有什么能量?” 付聆头脑风暴了一下,快速地措辞好,然后说: “阿水这个人物传递出来的,不是堕落,不是不思进取,是始终坚持自己。你看,剧本里那么多人都被所谓的‘好生活’吸引,都对进程趋之若鹜,但是他们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的。有的人越拼越穷,最后还是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袱,坐船回到老家。 虽然年轻人去奋斗,去拼,是好事,但是如果这时候有人选择归隐小地方,去过慢节奏的生活,每天做着喜欢的事情,这也是很值得赞赏的。而正是因为剧本里的每个人物都跟随大多数人进了城,所以,我才觉得坚守住自己小人物立场的阿水很难得。” 他说了很久,把自己所有的感受都讲了出来,但他结束之后的十几秒里,电话的另一头是沉默的,一直没有答音。所以,付聆猜测自己可能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他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而已,居然还去教人家大导演怎么理解人物,真是不自量力。 “那个,章老师,我刚刚可能有点儿激动,您别见怪。刚那些都是我的个人看法,可能不准确,您听听就好了,别,别往心里去。” 章书平终于从沉思中抽出神来,把已经烧了一半的烟尾巴抖掉,眼神比之前更加严肃了: “付聆,我想你需要知道,我之前物色了一位阿水的演员。我跟他交流过一次,他对这个角色也有很独到的看法。” 付聆的眼帘垂了一半下去,神色失落:“噢......这,这样啊......那,那没关系,我刚刚就是,就是看了一下剧本,然后——” 他有点语无伦次了,因为说话太多而发干的嘴唇被舌头舔了好几下都没有恢复如常,一句话磕磕绊绊,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说到一半的时候被章书平打断了: “——但是,你的说法也打动我了。” 情绪的起伏来的太过迅猛,导致付聆一下子缓不过神,“您,您的意思是?” 章书平吸了一大口烟,然后惬意地吐出: “我会知会那个演员,一周之后,你们俩分别给我一份人物小传,我会重新考虑阿水的演员。” 付聆的脑袋里空白了一瞬,紧接着被狂喜席卷,他从地上跳了起来,险些激动得落泪: “章老师,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我会好好准备这份小传的!” 电话里传来少年感满满的欢呼,章书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儿子的卧室,然后把烟夹到烟灰缸的上方,轻轻一弹: “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嗯嗯嗯!好的!谢谢您!太感谢您了!” 电话挂断之后,付聆彻底释放了内心的喜悦,他如同追星成功的小姑娘似的在原地跺脚,然后飞身一跃,把自己砸到了床上。 “聆哥聆哥,成功了吗?成功了吧!”付大在一旁跟着跺脚,一双渴望真相的眼睛紧紧盯着付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付聆抱着枕头狂拍:“章老师答应我,只要我的小传让他满意,他就让我出演阿水!” 付大如海豹一般疯狂鼓掌:“好啊好啊好啊!聆哥我相信你!你这么厉害,肯定能让他满意的!” 付聆又蹦了起来,“章老师真的很宽容!他说其实阿水的演员已经谈过一次了,但是还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付大跟着他一起蹦了上去,“当然了,我刚去网上搜了,说章老师看演员很严格的,起码要谈过三次剧本才会考虑要不要用。这跟他才谈一次,聆哥你肯定有机会的!” “哈哈哈我要演电影了哈哈哈!” “聆哥加油!” 两个大男人越蹦越高,完全把酒店标间的小床当成了蹦蹦床,然后,付聆在激动之下,就做了一件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事—— “啾!” 他亲了付大。 在脸颊上,一个脆生生的吻,无比清晰。 付大倏地就停了下来,后知后觉地摸上被亲过的地方——唔,软软的。 付聆还在跳,仿佛装了永动机似的,甚至还在半空转圈。 “你怎么了?干嘛停下来?” 付大呆呆地看着他:“聆哥,你刚刚,好像亲我了。” “昂?”付聆整张脸皱成了包子,跳跃的动作也渐渐停了,“我亲你?你确定?你在做梦吧?” 付大回想了一下方才蜻蜓点水的温柔的触感,觉得那虽然短暂的像个梦,但好像不是假的: “我,我......好像,我也不知道......” 付聆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也很高兴,但犯不着分不清做梦和现实了吧?还是说,你经常在梦里亲我啊?” 付大下意识点头,但紧接着听出这句话里深深的指责,又赶紧摇头。 “那刚刚应,应该是,我太高兴了,把梦里的当真了。” 经过这一下,付聆也没激情再跳了,于是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往浴室走: “哎呀跳了一身汗,洗个澡再睡吧。你要不要洗?” 付大还没彻底缓过来:“哦,我不用了,没有出汗。” 付聆啪的打开浴室的灯:“那你先睡吧。” 他把毛巾搭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跨进浴室,气定神闲地关上门,如登基的皇帝。然而在门关上的下一秒,他就从皇帝变成了小太监。他捂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惊慌失措: “妈呀跳好快,别别别别......博衍说跳的快就是产生爱情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草我怎么会亲他啊?神经病吗?臭嘴臭嘴臭嘴!” “不对,我刚刚在床上跳那么久,肯定是那样才导致心跳加速的吧?”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呼——这下就说得通了,好险,还以为我喜欢上他了呢......” 浴室门是半身磨砂的样式,如果付大稍微往这边看一眼,就会发现他的局促。不过之前他明确跟付大说过,不许在他洗澡的时候偷看,还好事前聪明,不然他今天就穿帮了...... 床上的人枕着手臂半卧着,眼睛朝浴室一瞥,刚好把那个对着镜子窃窃私语的背影收进眼中。 他的眉眼柔软了下来,像看着活蹦乱跳的心爱的宠物。 “初战告捷。” 他对自己说。 第45章 付聆今天有一场吊威亚的戏。从十米高的阁楼上跳下来, 演绎九殿下坠楼的桥段。 “我去, 这怎么也得四楼高了吧?上去之后下面的人都蚂蚁似的,看都看不清。”付聆很少吊威亚,大多数时候是表演轻功的时候, 从平地飞到树上。直接从楼上蹦下来还是第一次。 “聆哥,加油!不要怕!” 付大握着拳头给他加油, 声音通过口罩传来, 让人听着多了几分踏实。 “嘁, 我有什么怕的?”付聆哼了一声,勉强维护住了自己的形象。 “聆哥,你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买。等你拍完这一条,咱们就吃好吃的!” 付聆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他之前在网上看到过,克制恐惧的方式之一就是制造一个美丽的事后奖励。于是他想了一下: “我喝杯奶茶吧,就影视城门口那家, 我要加芋泥, 大份!” “好!” 于是, 付大喜滋滋地就跑出去了,付聆也被威亚师傅拉上去,准备开机。 因为轻程度的恐高, 付聆的表情一直没有控制好, 每每飞下来总是会闭眼。 其实人物坠楼的话,闭眼也好,露出恐怖的表情也罢, 都是很正常的。但坏就坏在九殿下这个角色还不是一般人,平常都冷着一张脸,唯一的表情就是恶毒。所以即便是坠楼,他顶多就是不可置信地瞪眼,然后就被仇恨取代。 所以,付聆足足飞了5次,才终于过了关。 “OK,这条过了。”何北泉拿着对讲机点了一下头,解放了已经被威亚衣勒疼的人。 付聆欢脱地脱掉威亚衣,朝付大一贯等他的地方跑去。但,却没看到人。 “付大呢?”他问一旁的摄影实习生。 “不知道,好像刚跟你说完话就走了。”实习生笑着回答,然后腼腆地掏出一张纸,“那个,付哥,你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呀?我是你的粉丝来着......” “噢,没问题。”付聆飞快地签完字,然后把笔递给对方。 往前他遇到粉丝求签名,都会开心得找不着北。但这次心里却沉甸甸的,仿佛总是装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摸不清看不着。 就算是网红店要排队,付大也应该回来了。 “老李,看到付大了吗?”付聆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看到本来应该从门口飞奔进来的人,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老李刚让人去搬待会儿要用的梯子,在门口忙活了好一会儿,看到付聆,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 “噢!我正要跟你说呢。” 老李让人把梯子都搬进去,把付聆拉到一边,问:“付大是不是有什么朋友啊?” “朋友?什么朋友?”付聆心里的警铃响了一下——付大现在失忆,除了他和萧博衍,不可能又其他的“朋友”。 “刚才啊,影视城门口来了好几个人,来找付大。看样子像他的朋友。” 付聆慌了:“什么人?你看清楚了吗?付大现在在哪里?” “来了好几个,都穿着黑西装,看上去不怎么好惹。中间那个的西装跟其他人不一样,看上去地位还挺高的。” “黑西装......”付聆想起那晚的经历,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付大呢!付大被他们带走了吗!” 老李点头,“嗯,几个人和和气气的,付大就上了车了。所以我才来问你,付大有没有什么阔绰的朋友啊?” “他怎么能上车呢!” 付聆暴跳如雷,“那些人来历不明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上车了呢!” 他焦虑地在原地徘徊,疯了似的不断拨打付大的号码。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如果那些人就是那晚追杀付大的人的话,现在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付大虽然看上去呆呆傻傻,但是很聪明,不会随便跟别人走的! 接电话,快接电话! 终于,在第24次拨通之后,对面按下了接听键。 “喂?聆哥?” 声音很平静,没有因为疼痛的抽气声,也没有因为逃亡时特意地压低声线,这让付聆松了一口气。 “你,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很抖,破碎的只有几个音节。 付大顿了一秒,“好啊,我很好啊,聆哥,你听上去不大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确定安全之后,付聆的恐惧才被愤怒取代,他将下唇咬出了几颗牙印子,勃然大吼: “你去哪了你!不知道不能随便乱跑吗!出事了怎么办啊!” 他的声音很大,不远处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诧异地看向他——付聆从没有在剧组发过火,更没有高声吼过。看来今天这件事,很不一般啊。 十分钟之后,付聆开着老李的车赶到了付大的所在地。他穿着白色的广袖戏服,妆也没卸,风急火燎地跑下车,害人以为眼花看错了。 那是一家高档的西餐厅,招牌是付聆看不懂的飘逸的法文,黑底红字,像古典乐谱上跳跃的音符,优雅且轻快。但此刻站在招牌下方的男人,却与“轻快”这两个字格格不入。 他穿着暗蓝色的笔挺西服,领带也是纯色,没有任何装饰或花纹。即便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他也能精准地成为一片乌云。 “付先生。”他客气地打招呼,并在付聆走近时伸出手想要交握。 付聆没功夫跟他拐弯抹角,垂眼看了下那只骨节分明的精干的手,直截了当问: “付大呢?” 对方游刃有余地勾唇:“我想我应该提醒你,他本来的名字,叫许冠容。” 付聆的眉毛瞬间拧了起来——这个人认识付大,并且知道他失忆前的一切。 没等他说什么,眼前的人又慢条斯理地补充到: “我叫宫函,是许冠容的朋友,付先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宫函,那个可以把萧博衍气得面红耳赤的人。 这家法国餐厅是宫函名下的,今日由于临时变故,餐厅打烊,整栋楼里除了付聆他们三只剩一些保镖。 付聆被他一路带到了二楼,跨进那间VIP高级雅间的同时,付大兴奋地朝他挥手。 “聆哥,你来了啊!” 付聆快步过去,把他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 “不是说不能跟陌生人交流么?不打招呼就走了,你要气死我吗!” 付大呆了呆,解释道:“他是朋友。” “什么朋友?哪个坏人会把坏人这两个字贴脑门上?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你的朋友?” “他说的啊。”付大指向宫函,然后还寻求认同地问,“对吧?” “你!”付聆被他气的半死。 “——放心,我要害他早就动手了,不用等你过来。”宫函慢悠悠在二人对面的沙发坐下。 “你,想干什么?”付聆坐到付大身边,同时往前探出身子,让付大处于自己侧后方的被保护的位置。 他尽量表现得精明,企图用自己的镇定告诉对方,别乱来。 但他一到这种双方对峙的时候就会结巴,尽管程度很轻,但这并不支持他说完一段争论的话。 宫函让人给他泡了一杯红茶,“我当然是想我的老朋友恢复记忆,回归正常生活。” “我凭什么,相信你?” “付先生,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刚才那句话,好像是该我问你的。” 他慵懒地把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又接着说: “付先生今天不忙,不如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虽是问话,但他却没等付聆的态度就已经开了口: “从前,有个很有钱的商人,他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两个儿子。小儿子因为某些原因,跟老头子闹翻了,一个人跑到国外,白手起家,生意越做越大。后来,老头子看他能力不俗,就想把自己的公司也交给他打理。 但是很不幸,老头子突然就去世了。等小儿子回来吊唁,非但没看到老头子的遗体,也没看到遗嘱。于是他觉得很奇怪,觉得老头子的死不简单。但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自己的大哥,居然想暗中杀死他。他把自己的饮食拿去检测,发现含有慢性剧毒。于是,他趁大哥没注意的时候,趁机跑了。 但那个男人不会那么放过他。既然毒不死,那就直接杀掉好了。于是他开始逃亡,乃至于发现当地警察局里都被安插了大哥的眼线之后,他逃向邻市。 他消失了。在失踪之后的第五天,他的大哥对外宣布,说他去世了。他的朋友不甘心,前去质问,那个恶毒的男人说,他的弟弟,是从一个峡谷上摔下去死的。 你说,这个人,但凡要活着,是不是该回去报仇?” 他的语速很慢,像一条在草丛里爬动的蛇,慢悠悠地穿过一片又又一片幽深的灌木,蛇皮在叶片上擦出沙沙的响声,随时都可能发起攻击,毒牙刺进皮肤,让人命丧黄泉。 付聆瞪着他:“所以,你要告诉我,付大,就是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看聆哥紧张自己,某人乐翻天了 第46章 付聆瞪着他:“所以, 你要告诉我, 付大,就是这个人?” 宫函点头,“我知道, 他这段时间跟着你,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刚好我带他走, 也省得再麻烦你了。” 付聆仍旧没有放下心防:“我, 为什么要相信你?之前有人来杀他, 我怎么确定,你不是来杀他的?” “我说过,我如果要害他,之前就动手了, 不用特意等你过来。” “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想的不是光明正大地把他带走,把人害死之后推到我头上?” “OK。” 宫函低估了他的戒心, 没办法, 只得拨通萧博衍的电话, 在等对面接通的过程里,他解释说: “付先生不相信我是正常的,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有一个人, 你不会不信。” “谁?” 宫函把电话按了免提, 铃声切断之后并没有传来人声,而是陷入忙音。 宫函耸肩,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看来他不想接我的电话。”他转头对候在一旁的保镖勾了一下手指,拿了另一支手机。 一分钟后,温润的男声从声音口传出来: “喂,你好?” 付聆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人,他错愕地看向宫函,又看向手机屏幕,一方面又觉得这两个人不可能有交集,一方面又觉得他不可能听错这个人的声音。 “你是......博衍?” 对面的人也愣了一下,“付聆?你换号码了吗?” “他没有换号码,是我。”一旁的宫函开口,成功让平和温柔的萧博衍嘴角一抽,“先别急着挂,萧医生,我这边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不得不说,宫函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自从调查到收留许冠容的人居然就是他们萧医生经常挂在嘴边的演员朋友,他就果断地抓住了这一点,打算利用萧博衍来争取付聆的信任。 之前他跟萧博衍提过,他最近在找一个许家的朋友。但他说的不多,萧博衍也听的不多但是两个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巧,跟在付聆身边的傻乎乎的付大,居然是在商界雷厉风行的许冠容。 虽然萧博衍对许冠容总是冷脸相待,所有可恶的词都可以往他头上戴,但,不会伤害许冠容这一条,他还是可以担保的。 宫函带来了许冠容所有的资料,包括从小到大的就读信息,包括网上能够查到的个人财产,最重要的,是大学毕业时的照片。 “聆哥,这个人跟我好像哦。”付大偏头凑过去。 付聆脸都青了——这不是像,而是,这就是付大。 宫函什么都准备好了,他甚至叫了自己的私人医生,来取几根付大的头发,回去比对DNA,证明他就是许冠容。 “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包括我的身份,我和冠容的关系,以及我的来意。付先生,我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付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握得很紧,他周身都紧绷着,仿佛玩具马上就要被抢走的小朋友。 今天这场闹剧,起码说明了三件事: 一,付大的确就是许冠容。 二,这个叫宫函的人,不是来害付大的。而是把他带回去,治好失忆症,然后去向他那个黑心肝的哥哥复仇。 三,付大很可能马上就会离开。 他的脑子很乱,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电线,想动手去拆解,却又无从下手。 “没问题,我可以答应。” 思索半晌之后,他如是说。 他用所有的精力表演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意。 不能被这个初次见面的人抓到弱点,即便他跟萧博衍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也不行。 “付大没有许冠容的记忆,不知道他身上背负的仇恨。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但凡是个人,都会想要回去报仇。所以,我可以让付大跟你走,尽快治好他的失忆症。” 他突然不结巴了,尽管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比之前的唐宾还要吓人。 “聆哥......” 付大听到这样一番话,当即就委屈上了,他偷偷拉了一下付聆的衣角,可怜极了。 付聆不理会他,只绷着一根筋跟宫函对视:“不过,我有条件。” “付先生但讲无妨。我想,不光是我,冠容恢复之后也会给你一笔可观的报酬。” 他说的是钱,而付聆说的,是—— “16天。” “嗯?” “16天之后,他才可以跟你走。” 16天,刚好他们的标记可以解除。 “我可以知道原因么?” “我不方便说,但是我必须让付大在我身边留到16天之后。我可以不要报酬,毕竟我现在没什么缺的,只要时间。” 宫函思忖了几秒,还是答应下来:“好。但是我也有条件。” “说。” “一,冠容那个黑心肝的哥哥不知道他还活着,所以麻烦付先生这些天帮忙保密,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一条,宫函即便不说付聆也会去做。 “没问题。” “二,我会暗中派人保证你们的安全,待会儿他们三个会来向你报到,请付先生这些天配合他们的工作。” “你确定是保护,不是监视?” “付先生,你不知道许纳川的手段,他是连亲生父亲都能下杀手的人,所以,我有义务加派人手,确保冠容的安全。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朋友的痛苦。当然,如果付先生觉得麻烦,可以今天就把冠容交给我。” 付聆果断拒绝:“那就不了。” “我要说的就这两条,如果付先生觉得可以,我就16天之后来接冠容。” 付聆在皮沙发上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只是阳光从雕了暗纹的窗户透进来,在他脸上铺开破碎的影子,那模样,不难看出,他内心并非表现得这么强大。 “聆哥,你就那么答应他了,都不问我一下。” 回去的路上,付大一改往常乐颠颠的状态,沉闷地缩在副驾驶上,拽着扁平的安全带,心情沉到了谷底。 付聆心里窝着一团火,他不知道这团火燃烧的究竟是什么,或许是宫函强势得让他无法拒绝,或许是他知道了付大曲折悲戚的身世,又或许是,他明白了,身边的这个人,总有离开他的那一天。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是谁么?现在知道了,不该开心一下么?” “你都不问我一下。”付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重复着之前的话。 显然,付聆自作主张让他离开这件事,伤害到了他。 付聆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欠妥,但是刚才那种情形,连他自己的感受都无法顾及,他哪里还有闲心去考虑付大的感受?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付大立即表明立场: “我喜欢聆哥,我想跟聆哥待在一起。” 付聆只觉得他幼稚,“但是许冠容不喜欢我。他是一个商人,一个老板,他比宫函还要冷酷,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这是付聆的真实想法。 他咨询过医生,付大恢复记忆,变成许冠容之后,关于付大的这段记忆很有可能就消除了。那时,他们两个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即便曾经产生过临时标记,但那都不足以激发一个正常人的爱情。 “他怎么就不爱聆哥了?他是我,我爱聆哥,那他肯定也爱聆哥啊。” 面对已经听腻的告白,付聆早就免疫了,不过这话只适合今天之前。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察觉到付大的即将离开,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付聆一时倒有些珍惜了。 “所以,你不想恢复记忆?” “我想啊,我当然想。” “......”付聆决定收回刚才的感动。 付大紧接着又补充道:“因为许冠容是一个很强大的人,他可以更好的保护聆哥。所以我想赶紧变强,把那些坏蛋全都消灭掉!” 付聆瞥了眼他义正言辞的模样,心尖像一个嫩芽似的,被轻轻拨了一下。 “我刚不是说了么?你变回许冠容之后,就没有付大的记忆了。” “那我可以重新爱上聆哥,重新体会一次对你一见钟情的感受,我觉得超级好啊~” 付聆终于被他天真的言论逗笑了,他隐约记得自己骂了一声“傻子”,但又好像没有。总之,付聆关于那段交谈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那恍惚好像盛夏季节的柠檬果茶,酸涩又甜蜜。 “聆哥,你白天让我难过了,我可不可以要一个小补偿?” 是夜,付聆刚从浴室出来,就被付大这句惊人语录雷到了。 “谁让你难过了?我还难过呢,你找宫函要去!” 付聆擦了几下头发,把毛巾挂上架子,折回浴室去吹头发。 “那我不认识他嘛。”付大十分有眼力见,帮付聆在肩上搭了一条干毛巾,以防睡衣被发梢滴下来的水打湿,然后接过付聆手里的吹风机,开始帮他吹头发。 别看付大身材魁梧,但每次帮付聆做什么的时候动作都很轻柔。 他把吹风拿开一段距离,既能让付聆吹到风,又不会因为热风太近而烫伤头皮。如竹枝一般关节分明又有力的手指拨动着付聆的头发,轻轻的,让它从里到外都能被风吹到。 约莫十分钟之后,付大才大功告成地关掉吹风机,张狂的噪音也停了下来。把吹风机放回原位后的第一件事,付大又弱弱地对付聆说: “聆哥,我今天帮你吹了头发,可不可以要一个小奖励?” “啧。”付聆被他烦得没了脾气,“你想干嘛?” 付大终于乐呵呵地笑了: “嘿嘿,我想抱聆哥~” 付聆的嘴角一抽:“麻烦你别随便说‘抱’这个字行不行?有歧义。” 第47章 付聆的嘴角一抽:“麻烦你别随便说‘抱’这个字行不行?有歧义。” 付大纯洁地抓脑门, “什么歧义啊?” 他单纯的样子让付聆生出一种带坏小孩子的错觉, “咳,那什么,不然你说一下你说的这个‘抱’具体是什么吧。” “就是, 我想睡觉的时候抱着聆哥。明明每天都在一张床上睡着,但是我们都睡在边上, 中间都可以再躺一个人了。我今天, 想抱着聆哥睡。” 付聆没有说话, 只是用审视的眼神盯着付大,吓得付大赶紧澄清: “当,当然了,我会控制好自己, 只是抱一会儿,就一会儿,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惹聆哥生气。” 房间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像被人抽了真空似的。付聆望了眼窗外, 洁白的月亮刚好歇在树梢上,祥和的不得了。 “十分钟。” “嗯?” “只能抱十分钟。” 付大欢喜得如同过年,“好啊好啊好啊!” 他飞快地冲去洗澡, 片刻后又飞出来拿睡衣, 一边跑一边说: “聆哥你放心,我一定把自己洗得香香的,特别特别香!” “别忘了抑制贴。” “嗯!” 半身磨砂的玻璃只能遮住腰部以下的部位, 甚至因为付大的身高过了185,那玻璃只能将将遮住他的臀,连最下面的两块腹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咚!咚! 心脏又开始不老实了,自己偷偷地加速。吓得付聆赶紧按了两下脖子上的抑制贴,确保已经严丝合缝,不会泄露。 “啧,信息素也太讨厌了。” 他把心跳全都怪在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上,因为这样可以让他安心。 《和亲录》的拍摄很顺利,6天之后,付聆成功杀了青。剧组给他准备了一束花,小型欢送了一下,礼尚往来,付聆也订了两箱香槟,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照顾。 下一件事,就是给章书平导演交那份人物小传了。他对阿水这个角色志在必得,熬了几个大夜才把小传写出来。然而,就在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发生了一个插曲。 “师,师兄?”付聆停下脚步,望向从保姆车上下来,被一群助理团团围住的男人。 钱佳禾,比付聆高两级,在大学的时候担任学生会会长。付聆大一的时候刚好是他上任,是个十分热心的人。即便学生会长一年之后换任,他仍然会给付聆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当然,事业方面,钱佳禾比付聆走得更顺。或许是乐于助人的缘故,他跟很多人关系很好,还没毕业就已经签约了大公司,现在主演了两部不错的电视剧,人气很高。 “付聆?”即便走红,他也没忘记旧人,还笑着打招呼。 付聆小跑过去,助理以为是粉丝,所以上来阻拦,被钱佳禾叫到旁边去了。 “这是老朋友,不用拦。” 他温柔地指责了一下助理之后,又伸手过来跟付聆交握,“不好意思啊,他们拦粉丝习惯了,别见怪。” 他总是这么周到,既不会让付聆有负罪感,又帮助理解释了原因。人人都说,跟着钱佳禾做事很省心。不是因为工作不忙,而是钱佳禾的情商很高,会处理各种让人尴尬的局面,让助理这样在大多数艺人手下都是受气包的角色也会觉得很舒服。 “没有没有,这是他的工作嘛!”付聆像尝到了想了一个夏天的冰糖葫芦,鲜少对人这么咧嘴笑,这让付大有点吃醋。 “你怎么会在这边?”钱佳禾问,“是有通告吗?” “没有,我刚回来,现在住在A市,正准备回家来着。” “你住这边啊?A市这其实挺好的,横跨一条江,河东繁华,河西幽静,既不影响事业,又很适合居住养心。我也正打算在河西买一套房子,等闲下来的时候,在小花园里种种花草,挺舒服的。” “对啊,我当时买房子也是这么想的。”付聆拘谨地抓了两下头发,“不过师兄现在这么红,每天都要跑通告,应该都没时间回家吧?” “还好,我还没那么厉害。最近都挺闲的,今天到A市来也是为了明天准备,要去见一位导演。” “哇,见导演啊?真好,哪位导演啊?” 钱佳禾的笑容一丝不漏,“不是什么大导演了。不如说说你吧,最近有什么计划?” 付聆对不熟的人戒心很强,鲜少去结交新朋友。但如果是钱佳禾这样认识多年,曾经还对他照顾颇多的旧人来说,他都是口无遮拦的。 于是,几分钟的工夫,他就把章书平的合作意向说出去了。 “章导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导演,付聆,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钱佳禾如是鼓励他。 被曾经崇拜人方面夸赞,付聆更加腼腆了。他觉得自己碰到章书平完全就是运气使然,所以对于钱佳禾的称赞,他始终心虚。 还好钱佳禾为人随和,最后还主动提出,要帮他修改没有定稿的人物小传。 “刚好我今晚也没事,不如约个咖啡厅吧?我让助理去订。” 付聆刚想说,直接去他家就行,但钱佳禾立即就跟助理交代下去,让他失去了提议的机会。 去咖啡厅也好,反正家里20天没有住人,也不好意思立即接客。 只是,向来做事有商有量的钱佳禾,这次居然没有问他的意见,直接做了决定。让付聆有那么一瞬的意外。不过想想,钱佳禾这么火,每天要做的决定那么多,肯定要果断一些,不能事事都问别人的意见。 于是,意外也仅仅只有一瞬了。 “聆哥,你不能去。” 一行人正准备出发,付聆却被一把拽住了手臂。 “干吗?” 付大定定瞪着钱佳禾,眼神里充满敌意:“他是坏人。” 他一向说话不讲场合,但这么明面上毫不留情面的指责,只在那次怼唐宾的时候出现过。 “付大,不许没礼貌!”付聆眉毛一竖,义正言辞地指责他。 钱佳禾勾出一个缓解局面的笑,“这位是?” “他是我的保镖。师兄不好意思啊,他说话一直这样,没轻没重的,别管他。” 付大却拔高了声音,企图增强自己的说服力: “他抢聆哥,他是坏人!” 付聆的脸色沉了下去,“付大,我再说一次,这位是我大学时的师兄,对我很好。你再这么不讲理,我生气了。” “生气”两个字钻进付大的耳朵,终于如一根针似的扎破了他愤怒的气球。于是他不甘心地低下头去: “那我不说了,聆哥你别生气。” 钱佳禾一向大度,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没关系,他是你的保镖,谨慎些是应该的。” 他转头问付大:“既然你不放心,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付大冲他瞪眼,大有捉奸夫的架势: “当然要了!” 那家咖啡厅是24小时营业的,不过22点之后,营业度会降低,只开放大厅的一半区域,楼上的雅间也只提供一间。 故而,在付聆跟钱佳禾去雅间讨论小传的时候,助理们都在大厅或者楼道休息。只付大敬业到了家,时刻守在雅间门口,偶尔还要贴门听一下里面的动静,确定那个横刀夺爱的混蛋没有欺负他家聆哥。 凌晨三点,雅间的门终于打开了,而走出来的人却只有钱佳禾一个。 “聆哥呢?”付大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钱佳禾体贴地把食指竖在唇上,压低声音说: “他睡着了。” 他说着往里面指了指。 付大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见付聆果然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我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所以要先回酒店了。付聆睡得这么香,你也别把他叫醒了。这个雅间的榻榻米不错,你把他搬过去睡吧。噢对了,房间的钱我已经付过了,到明天中午,这里都是你们的。” 付大对这个人始终没有好脸色,“你会这么好心?” 钱佳禾莞尔,“不然呢?” 他盯着付大的眼睛,凭着演戏多年的直觉,他洞悉到了一件事: “你和下午的时候,很不一样。” “这跟你没关系。” “下午的你,单纯,冲动,像个热血方刚的年轻人。但现在,你的眼神很凌厉,尽管有口罩,但我还是能感觉出你跟之前截然不同的沉稳,而且还很明显。噢,还对付聆有这么强的占有欲,你真的是他的保镖么?还是,你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付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整个人宛如山巅的磐石,坚毅深沉: “我说了,这跟你没关系。” 钱佳禾举手投降:“好,是我僭越了。不过,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还是得告诉你一句话。” “说。” “好好照顾付聆,他是个很孤独的人。” 钱佳禾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兀自下楼。 皮鞋在木质楼梯上踩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随着它们一起传来的,是钱佳禾的最后一句话: “尤其是这两天。” 付大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连忙进房间去检查付聆,打算着,要是发现付聆被轻薄了,或者少了一根头发,就马上追下去把那混蛋打得落花流水。 但,付聆却好端端地睡着,连后颈上的抑制贴都完好无损。于是,他也贴心地没去打扰付聆的美梦,而是把他轻轻放到床垫上,把毯子铺开,自己也跟着躺了过去。 “你是我的。” 黑暗中,他对熟睡的付聆说。 ..................... 次日,付聆是十二点醒的。 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连自己是谁,在哪都不知道。他一边揉眼睛一边坐起来,圆领的T恤歪到一边,露出小半个肩头。 “付大,我们在哪儿?” 他朦胧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发现既没有在剧组的酒店,也没有在家。 付大懵懂地眨了一下眼睛:“聆哥,你睡糊涂啦?我们在咖啡厅啊,昨天你碰到了老熟人,在这里讨论人物小传啊。” “唔......好像是。”他狠狠揉了两下酸胀的太阳穴,只觉得比宿醉还要难受。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到三点吧,反正那个男的是三点走的,当时你已经睡着了。” “噢......唉,我也真是的,麻烦人家帮我改小传,居然自己先睡着了。改天得请师兄吃个饭才行。” “没关系,聆哥太累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吧,小传改好了,我待会儿发给......” 他一边说话一边在裤兜里摸U盘,手在里面探了好几下,脸色却一下子就白了——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钱佳禾这个人,有点来路 第48章 付聆从床上跳了起来, 急促地掀开毯子翻找, 甚至把外套直接倒过来抖。 没有,还是没有! “聆哥,你在找什么?”付大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心里燃起了强烈的不安。 “我的小传放在U盘里了,你看到了吗?就是那个银色的, 上面还刻了我的名字。” 付大想了想, 隐约猜到昨晚钱佳禾临走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有备份吗?如果有的话, 可以直接发给章老师。” 这话倒是提醒付聆了,“有有有,在平板里。”他跑到昨天讨论的桌上,把平板打开, 但是无论怎么翻,还是没有那个文档。 “不应该啊......难道是我删了吗?” 他点开回收站,里面空空如也。这很不对劲, 付聆平时没有清空回收站的习惯, 里面就算没有那篇小传, 也会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垃圾,怎么会一下子全空了呢? 嗡...... 他脑袋里仿佛有蜜蜂在飞,觉得手边的东西一下子都空了, 整个身体飘在一团虚无的空气里, 连风都没有。 正当他错愕时,手机突然响了,是章书平的电话。 “付聆, 小传别忘了。” 简单的寒暄之后,章书平直接问了最要命的那一句。 “我,我......” 付聆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像被人掏空了似的,留下一滩泥泞的污泥。 “怎么了?”章书平察觉到他似乎有点不对劲,“没写好?” 付聆开始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章书平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提醒他:“付聆,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但是现在每个人都会有压力,我最后做的选择,是看谁能够交出完美的东西,即便是在高压之下。今天一大早,另一个竞争阿水的演员已经把小传给我了,还是亲自登门给我的。我不喜欢形式主义,但是他有这份心,我是看得到的。” 是啊,一直都有另一个竞争阿水的演员,但章书平一直没有透露他的名字,以免合作不成日后尴尬。但现在,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个人,是钱佳禾吗?” 章书平那边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付聆两腿一软,靠着墙壁就瘫了下去,呼吸就像被沉重的铁锤打碎了似的,气体不断从喉咙里进出,毫无规律。 “章老师,我,和钱佳禾,我们是大学的师兄弟,他利用我对他的信任,昨晚,偷走了我的小传。我知道这么说您不会相信,但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解释,那篇小传,真的是我写的,我没有骗你!” “付聆,你冷静一下。” “他利用我对他的信任!他利用我!” 付聆信任的人不多,正因为不多,所以才那样弥足珍贵。 “这件事我自有判断,付聆,你先平复一下你的情绪。”章书平拿起手里那几页钱佳禾刚交给他的手写的小传,一时觉得为难。 说实话,两个都是优秀的演员,如果没有付聆,他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也是会选择钱佳禾的。但,自从那天付聆找他深刻剖析过阿水这个角色之后,他才觉得,一个演员对角色的理解程度,跟他与角色的匹配度,同样重要。 然而,如今这两个演员中间出了问题。要么,是钱佳禾居心叵测设计了一个局,要么,就是付聆临时写不出小传,栽赃竞争对手。 这两个,无论是谁出了问题,都是不能再出现在他的电影里的。 但,是谁呢? 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手机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声。 他无力地瘫在墙边,像一个破烂的布娃娃。 “聆哥?” 往常能把哄付聆的方案写出一百条的付大也没了办法,他爬过去,挨着付聆坐下。觉得现在不管说什么或许都是多余,所以,只轻轻唤着他。 付聆的眼睛动了一动,目光飘到了窗外的耀眼的阳光里,只觉得好讽刺。 所以,钱佳禾的出现并非偶然,是精心的筹划,是算计。 就是了,人家那么忙的人,为什么会不偏不倚出现在A市,又不偏不倚跟他撞上呢? 昨晚要订咖啡厅,也没有问他的意见,仿佛一切都设计好了,就等着他跳进去。 可笑他还一口一个“师兄”地叫着,以为人家顾念旧情,肯挤时间出来跟他讨论小传。殊不知一开始就是骗局。人家拿着刀摆明了要杀他,他还乖乖把脖子伸过去。 他一直尊敬且信任的人,居然在算计着喝他的血,吃他的骨头...... “付大,我觉得,天好像要塌了......” 他望着半空,觉得那里好危险,仿佛马上就要裂开一道口子,大批大批的黑色罗刹就要冲杀下来。 付大听他这么说,立即站起身,把手高高举过头顶,眼神无比真挚: “我帮你撑着天,不怕。” 他站在付聆和窗户之间,手掌努力往上伸着,刚好挡住了付聆想象中的裂谷的位置。 须臾间,春风万里,虽不能消灭天灾之后的满目疮痍,却带给这伤痛几丝暖意。 “你的血液里的确检查出了安眠药的成分,我已经给报告单签字了。” 萧博衍把那张沉甸甸的A4纸递给付聆,随后又道: “为防万一,我还找了我们医院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医师。他可以作证,这份报告是属实的。” 付聆死死抿着嘴唇,脸色是熬夜和精神大受打击的憔悴。他没有接那张纸,而是往前一扑,用力抱住了萧博衍。 “他利用我的信任......” “是,我知道,我知道。”萧博衍也抱住他。 “杀人都不用刀啊......” 他的声音沉得不行,像刚从水里救起来的险些溺死的人。萧博衍只觉得心口一陷,连忙把报告单扔到桌上,用同样大的力道拥住他。 “没关系!没关系的!”萧博衍像安慰猫一般用力地抚摸他的背,“我会帮你的,我会一直在啊。还有付大,付大也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都会支持你。” “听我说,聆聆,听我说。就算咖啡厅是他自己开的,监控已经删除了。但是我们还有路上的监控啊,大街上都可以拍到你们一起进入了那家咖啡馆。还有这份报告,足以证实他在你身上动过手脚。还有,那份人物小传,即便他把它偷走了,但那好歹是你自己写的,不是吗?我知道,写过的东西,要想一字不漏地复制出来很难。但你凭记忆,把最关键的几个点写出来,交给章书平,一样可以证明,那份小传,就是你写的,不是吗?” 付聆从他怀里抬头,眼神涣散,分明是年轻活力的生命,却让人看出了暮年的沧桑: “但是他会倒打一耙,反过来说,是我偷了他的东西。他已经先一步交给章老师了,所以,我说再多都没用。” “会有办法的,聆聆,我们总要去试一试,对吗?不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放弃掉,便宜那种衣冠禽兽,振作起来,我们都会支持你!” 付聆的眼神仍旧很迷离,“是吗......” “当然!”萧博衍极少用这么激励人心的语气说话,他拍着付聆因为太瘦而从蝴蝶骨中间陷下去的脊背,却从单薄的上衣感受到了他不正常的体温。 “聆聆,你发烧了?!” 他把云里雾里的人带到沙发上坐着,从桌上的瓶子里取出电子体温计,测出数字的那一下,他的眉毛皱的更紧了。 “39度1,你怎么烧这么严重?”萧博衍一边握着他滚烫的手,一边打电话叫护士。 付聆毫无生机地靠在沙发上,“你说的对,我应该把小传回忆出来,交给章老师。这样他可能会多相信我一点。但是,我现在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萧博衍飞速地安排了进一步检查的项目,然后把付聆那只软绵绵的手握进掌心。 “你现在生病了,想不起来是正常的,没关系,这没有关系。” 萧博衍不断安慰着他,然后看到伫立在门口的付大,想着多一个人安慰也多一分力,于是挥手让他进来。 “付大,平时你不最心疼你聆哥了吗?今天怎么不说话?” 付大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大狗似的抱着付聆,一边说着我会一直支持你一边还要抱着人摇。 相反,付大一句话也没说,只深深地看着病恹恹的付聆,不知在思索什么。 二十分钟后,付聆挂上了点滴。看着床上昏昏欲睡的人,他终于决定了一件事。 他一步一步走进病房,脚步极轻,但却异常稳重,透着某种不可违逆的决断——这不是付大该有的脚步。 “好困......”病起来的付聆说话软乎乎的。 “睡吧。”许冠容替他掖好被子,一字一句道,“欺负你的人,都会付出代价的。” 说完,他抬手摘下口罩,徐徐低身,在付聆的眼皮上落下了一个吻,棉花糖一般。 “趁我生病,敢亲我,混蛋......”付聆有气无力地控诉。 许冠容勾唇: “来日方长。” 第49章 付聆睡了整整一天, 直到晚上热度才退了下去。只是人还是很虚弱, 被萧博衍喂了一碗粥之后又睡了过去。 宫函深夜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萧博衍帮他调点滴的流速。 “生病真好,有萧医生亲自照顾。” 他没有进门去打扰, 毕竟萧博衍对谁都好,偏偏他和付聆都是例外。付聆是站在所有人顶端, 而他却永远是垫底的那个。故而, 他等了好一会儿, 到萧博衍终于关了灯从病房里退出来时,他才夹着醋意说了这么一句。 萧博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那个从头到脚都写满“可恶”的宫函,头也不回地朝走廊另一头走了。 他会这么做, 当然也是确定,宫函这个对别人不冷不热的人,总会浅笑着追上来。 萧博衍一边往前走, 一边浏览明天的行程表, 期间没有抬头看身旁的人一眼, 只说: “这么想生病,明天可以预约我们医院的体检,没准可以检查出什么恶疾。” 要旁人这么跟宫函说话, 早就被他做了。但是萧博衍么, 做的方式还跟别人不一样。 他轻笑了一声,朝萧博衍的方向转身,把正在行走的人堵在墙上, 手臂锁住他逃跑的方向,看进他的眼睛里: “检查何必等明天?萧医生今晚就可以帮我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能查一遍。” 萧博衍屈膝往身旁跨了一步,从他的手臂下方挪了出去,“无聊。” 宫函也不恼,跟着他的步伐一并往前走,“听这意思,是对我不满意了?” “还算有自知之明。” “那,请问萧医生,是对我今天没打招呼就来不满意,还是......对我那晚不满意?” “你!” 宫函最喜欢做的,就是在萧博衍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那些下.流的话,因为那样,萧博衍白皙的耳朵会爬上红晕,连他自己都不知情,还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他故意用冷淡把害羞压下去的模样,比任何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人都性感。 不过么,若萧博衍真的搔首弄姿......宫函的鼻翼动了一下,觉得那更刺激。 “宫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是否可以先离开?我很忙,有很多事要做。”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找你,当然有事了。” “什么事?” 宫函却没有一直贫嘴,相反,他戏谑的眼神突然沉降了下来,带着几分严肃: “我来看付聆。” “他现在没事了。”萧博衍走出去两步,觉得这话不对劲,于是回头问,“你看他干什么?你们好像不熟。” “我来看看,能把许冠容逼急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话轻飘飘的,跟灰尘一起散开了。 宫函还记得两个小时前,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扔下一句,“帮我看好他”,折身就走了。 他跟许冠容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对方屁股上有几颗痣都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能让许冠容这老混蛋铁树开花的,估计只有天上的神仙了。而现在让他疯狂的,居然是一个在娱乐圈名不见经传的男人? 啧,虽然长相的确很符合电影里的祸水设定,但,能把许冠容激到暴走,似乎还差那么点意思。 “许冠容?” 萧博衍虽然对这个人不怎么了解,但他千真万确知道,付大,就是宫函找了一个多月的许冠容。而刚刚,宫函的话也很奇怪。逼急?可是,付大还没有恢复许冠容的记忆,那他就是傻乎乎的付大,怎么会被逼急?而且刚才宫函口口声声说,这个被逼急的人,就说的是许冠容,而不是付大。 他倏地想起今天下午付大那个眼神,那种属于至高位上的强者的眼神,看到自己心爱的东西受到伤害之后,既伤心又愤怒,但又被长期掩饰情绪的技能压缩到只会显露一丁点,那样的眼神,不是付大该有的。 “他怎么回事?聆聆打上点滴之后就不见了,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有没有失忆?不对,他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宫函的眼神高深莫测,似乎是打算瞒到底了: “过两天就知道了。” ..................... 付聆醒来时饥肠辘辘,整片头皮都麻麻的,像刚做完一整套按摩,还在又痛又舒服的触感中没有恢复。 “付大,我饿了。” 他哼唧了一会儿,一面睁眼一面说话,仿佛下一刻付大就会拿着小饼干凑过来,然而,屋里却久久没有传来往日精神饱满的回答声。 最近因为拍戏的缘故,他一直跟付大睡同一个房间,故而他已经习惯付大每时每刻都在身边的日子。饿了会叫付大,对台词会叫付大,甚至在晒毛巾的时候,都会问付大要不要拿出来一起晒。 但是现在,付大不见了。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心口像被剜了一块,陡然就疼了起来。 “他好像是,恢复记忆了。”萧博衍实在看不下去他怅然若失的样子,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恢复记忆?什么时候?” 萧博衍摇头,“宫函昨天晚上来过,看你睡着,没叫你。我问什么也不说,但他今早打电话来,说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付聆慌了,一把抓住萧博衍的手:“那付大呢!” “什么?” “之前医生跟我说,他恢复记忆之后很可能会消失付大的记忆,他还记不记得付大啊!” 如果不记得,那么付大是不是就相当于,永远消失了? “这个他没提。” “他怎么能不提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以不提呢!”付聆急的不得了,连忙问了宫函的电话。 铃声在三秒之后被切断: “喂,哪位?”宫函的声音听上去游刃有余,如果不是萧博衍亲口说这人经历了好友死而复生的煎熬,他甚至要以为这个人在度假。 “宫先生,我是付聆。”他抓着衣角,强压着体内叫嚣的紧张。 “付先生,你好,多日不见,昨天你好像病了,现在好了吗?” “已经好了,谢谢关心。”付聆一刻也等不了,径直问道,“宫先生,请问付大,我是说,许冠容,请问许冠容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似乎让宫函严肃了很多,话语不似之前那般轻快了。 “嗯......他现在刚恢复记忆,需要做的事很多。当然了,首要肯定是去收拾他那个黑心肝的大哥。我们现在手上有证据,证明许纳川对老爷子动了手,还想加害冠容。付先生虽然是学表演的,但肯定也知道,这些罪名一旦成立,许纳川要么死刑,要么下辈子都要待在牢里了。今天一大早,冠容空降到公司的董事大会,你知道许纳川什么表情吗?真的太刺激了。” 他洋洋洒洒说了许多,但一个字都不是付聆想听的。 “那记忆呢?他的记忆怎么样了?” “当然恢复了,这还用问吗?” “是怎么恢复的?是不是去做了那个手术!不对,如果做了手术,他不可能今早还能去公司。也就是说,他的记忆是自己恢复的,是吗?他还保留了付大的记忆,对吗!” “付先生,你听上去有点激动。”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说的手术是什么,但昨晚,冠容的确去找了一位姓薛的医生。” 薛医生......就是当初给付大诊断,推荐用这个手术的人。做完手术之后,会失去付大的记忆。 其实,医生也没说,这个手术要干什么,说不定,只是在脑子里处理一个东西,几个小时就可以生龙活虎了。 付聆倒吸了一口凉气,恍惚间觉得失去了某个很重要的宝贝,本来该好好的护在手心里,把每一粒灰尘都擦干净,对着光一寸一寸地精细地看,结果却一不留神,没了。 “付先生,你还好吗?” “我,我还好。” “是这样的,这段时间,多亏你对冠容的照顾,才让他有机会度过这次劫难。我想,就算他不记得那段时间的记忆,不认识你,我作为他这么多年的朋友,也该对你表示一下。如果你有什么需求,请尽管开口。” 宫函说了无比合乎情理的话,然而,付聆却没有心情听。 “不用了。” 他失魂落魄地挂掉电话,像战败后被押到城墙上□□的士兵,潦倒极了。 而另一边,宫函挂断电话之后,冲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男人挤了一下眼睛。 “你确定,这位祸水对你没意思?” 许冠容横了他一眼,透着强烈的警告:“换个词。” “OK。”宫函举手做投降状,“那我叫他的名字可以吧?别到时候又说,名字只准你叫,其他人不许。但说真的,刚付聆可是跟我打电话了,我觉得他对你,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我要的是喜欢,不是意思。” “OK,当我没说。”宫函抿了一口咖啡,感慨道,“我都有点不懂你了,明明做个手术就可以恢复所有记忆,你非不做,跑去弄了个鬼理疗。现在是之前的记忆也好,付大的记忆也罢,都只记得一些零零碎碎。就算按照那个医生说的,你自己的记忆占百分之九十,付大的只有百分之十。但长期下去,你就不怕自己变成植物人么?” 许冠容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问:“章书平那边怎么样了?” 答非所问,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宫函早也习惯,于是认命似的回答他的问题: “都说了,钱佳禾被扫地出门,现在,付聆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了。不过说真的,你把许纳川的事都往后压,就为了给他争取一个角色。都做到这份上了,不打算告诉他么?” 许冠容罕见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但他坚强惯了,这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东西很快就被抹平。 “他不喜欢以前的我,那就换一种方式。” 第50章 “今日上午, 商业界爆发了一则震撼人心的新闻。” “玉麒麟新能源公司董事长, 许纳川,涉嫌谋杀前任董事许宏,及许宏的遗产继承人, 许冠容。” “据了解,许纳川是许宏长子, 多年协助打理玉麒麟公司。而许冠容的公司和主要资产主要分布在国外, 在国内势力不多。” “目前, 许纳川因故意杀人罪等多项罪名被警方控制。玉麒麟董事长一职,暂由许冠容担任。” ...... 午间新闻都在播报这件事,财经电子报也加急出了时事追踪,取的标题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 “豪门杀人犯许纳川被捕” “弑父杀弟, 豪门血雨腥风” “许冠容强势归来,阎王不收冤魂” “许冠容死而复生,扬言要向兄长索命” 媒体为了吸引眼球, 一向会把标题夸张化, 用各种荒诞的词汇灌输到主人公身上。让各类不关心时事的路人都会抱着猎奇的心理点进去看。 这中间当然包含付聆, 他看到各种各样许冠容的照片,照片上,他冷静, 果断, 眼神凌厉,在笔挺的西装之下显得雍容华贵,丝毫没有付大的影子。那一刻, 他好像明白,付大是真的变成许冠容了。 “哥,咱们该走了。” 周小助从门外探头进来,把刚买的热饮放到他手里,即便不喝,也可以暖暖手: “我给老板他们请过病假了,萧医生也签了字,公司那边你别担心。” 周小助之前因为家里事发突然,临时回去了几天,今天上午才刚到A市。本来依照请假日期,他可以明天再上班。但他得知付聆生病之后,下车随便扒了两口饭就赶了过来。 付聆把手机屏幕按掉,起身把病床坐皱的地方抚平,“家里怎么样?” 周小助把付聆的东西都往包里装,一面装一面扯了一个苦笑: “也还好了。我爷爷病得也够久的了,每天用氧气瓶吊着,现在走了,或许对他也是一种解脱吧。哥呢?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看上去,好像不大好。” 付聆摆了摆手:“没关系,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我们走吧。” “哥。”周小助看着他,心里像闷了黄连一样苦,“我这几天不在,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对不起。” “‘那些’?哪些?” 周小助掏出手机,“昨天下午,付大给我发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话,把你最近遇到的糟心事都告诉我了。他说,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给我看看。” 付大是用微信发的,几句话一条语音,足足15条。他没有说客气话寒暄,而是从第一句就进入了正题: “聆哥发烧了,在菲尔私立医院。你明天来的时候先跟主治医生问一下情况,医生答应了才可以出院。” “他最近心情不好,你可以找一些平和的综艺或者电影,让他转移注意力。” “钱佳禾是聆哥曾经很信任的人,但他利用聆哥的信任,抢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这个人以后看到有多远走多远,他的鬼话一个字也别信。” “最近他的信息素应该会出现一些问题,我已经跟萧博衍那边说好了,你去找他要一个联系方式和一些平时能救急的药,备不时之需。” “聆哥怕冷,现在天气降温,你平时没事给他买杯热饮抱着。暖宝宝和热水袋等再冷点再用。” “有个叫唐宾的人一直对聆哥图谋不轨,以后他投资的影视剧,不能再接了。但他很快要倒霉,所以不用怕他。” “聆哥对别人的话很容易上心,网上那些营销号你帮他拉近黑名单,这样他刷微博的时候不至于看到脏东西。” “他喜欢吃甜食,但是他有一颗蛀牙,不能吃太多,所以你要把糖果什么的都看好。” “我预约了后天上午的牙医,你带他去做一下填补。以后你可以随身带两颗糖,他实在馋,就给他吃吧。” “下雨天他喜欢在房间里看老电影,国内国外的都看。我刚买了一百多张片子,大概明天会到货,你帮他搬一下。” “除了甜食,他也很喜欢吃辣的。但是他的肠胃不好,吃路边摊会拉肚子,馋的时候,你要带他去正经的店。” “他喜欢去看自己的评论区,你平时多拍一些照片。他好看,随便拍一张就很好了。到时候发微博,下面会有新鲜的评论,他会很开心。” “有时候他背剧本,需要找人对台词。如果是晚上,你就打开视频通话帮他对,别让他一个人闷着背,那样他的速度就会很低,要背到很晚。” “公司的人对他是什么态度,你比我清楚。遇到有人找麻烦,当然你可以用你的方式,和平地去解决。但是他不喜欢忍气吞声,所以有时候需要强硬一点。” “他很喜欢表演,但是目前他没有遇到支持他的人,我是那个人,我希望,你也是。” 付聆把语音听完,沉闷的心情才终于波动了一下,仅仅是那一下,眼泪就滕然掉了下来。 “他才不是那个人呢......” 他嗫嚅着动了动唇:“一声不吭地就走掉,他才不是那个人呢......” 就算情势紧急了,许家那边逼得他不得不出手了,那说一声,总该是可以的吧? 什么都不说就去做那个破手术,把付大的记忆丢掉,他才不是那个人呢。 周小助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没有深问,只是给了付聆一个大大的拥抱。 拥抱在情绪低落时的强大的魔力,没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不会感受到的。 “哥,我不会走的。就算我们一直不红,就算没有星辰大海,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没有付大那么厉害,但是我会努力,陪哥一起走下去。” 陈小信虽然平时喜欢贫嘴,看上去跟各种人都能说上几句,话的可信度很低。 但他对付聆的话却没有一句假的,尤其刚才这番,格外的真。乃至后来付聆走红,无数无数的金牌助理排着队来应聘,他始终都没有换掉周小助。 次日晨,章书平打来了电话。 一来,他确定付聆就是那篇人物小传的真正作者。二来,他跟付聆确定了试镜的时间,说,虽然演员已经定下来了,但是试镜这一步还是要走的。此外,他还向付聆表示了之前错信小人的歉意。 一天的时间,章书平就查清了原委,这让付聆不是很能相信。 简单的通话之后,他问了最关键的那一点: “章老师,您怎么这么确定,那篇小传就是我写的呢?” 听筒里传来一声长辈宠溺孩子的轻笑:“你问这个问题,是觉得我没有当机立断的能力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是我自己亲身经历,恐怕也很难相信我自己。” “付聆,有时候你需要自信一点,其实你没那么糟糕,那么容易让别人产生不信任。” “是,我知道......” “不过么,确实也有人找了我,说,愿意给你做担保。其实你知道,这件事归根结底,其实也就是一个剧本而已,用不着‘做担保’这么严肃。但他既然来了,说明,这个剧本对你们都很重要,所以,这倾斜了我心里的天平。” 付聆好像在漫漫黑夜中看到一点火星子,他急忙问:“那找您的人是谁!” 如果是许冠容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他还记得一些,属于付大的记忆? “是宫函先生。我觉得很奇怪,众所周知,他的生意虽然做的大,并不涉足演艺圈。所以,你们是朋友吗?” 付聆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没有......噢,不是,的确是认识。但是他愿意出面帮我,我很意外。” 也就是说,宫函这次出手,是为了那个“报酬”,那个收留了他好朋友二十几天,让他免于非命的报酬。 章书平听出他话里的失落,虽然他不知道付聆失落的原因,但作为一个前辈,在后生低落时说两句激励人心的话,他还是做得到的。 “但,我之所以相信你,不全是因为他。” “那是?” “我昨天跟钱佳禾谈过,跟你交谈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虽然能说出几个面具性的词去定义阿水,但是更深层次的理解,以及对人物感情的剖析,他说的话几乎能套在任何一个角色头上。 但小传却不是这样写的。他说的很多话虽然看上去很服帖,但多问几句,就会发现他的话跟小传上的文字,其实不在一条线上。 所以,我那时就断定,这份小传,不是他写的。” 付聆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很倒霉,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居然什么糟糕的事都碰到了。但是,他也同时遇到了好多优秀的人啊。说“报酬”两个字时语气淡漠,但是会亲自去导演家里做担保的宫函。表面高深莫测不好惹,但却会选择相信他的章书平。 还有那个,傻乎乎地叫着聆哥,现在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付大。 其实,上帝让他品尝酸涩的同时,特给了他许多甜蜜。 “章老师,谢谢您,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他要努力,让这些人花在他身上的心血,都不白费! 第51章 付聆在家窝了几天, 痛定思痛, 决定去奋斗了。 是的,跟所有有斗志的年轻人一样,他把奋斗的日期定在了明天。 “萧医生, 可不可以陪人家去喝个酒?” 他一大早就给萧博衍打电话,预约了人家一整晚的时间。 “怎么这么会挑时间?我这周就今晚有空。” 萧博衍一面说, 一面把本来定在今晚的饭局划掉。 “嘿嘿, 这不咱们心有灵犀嘛!”不知情的付聆乐的花枝乱颤, “你几点能走?我来接你啊。” “五点就可以下班了。你告诉我地址,我直接过去吧。” “那不行,我得来接你,到你办公室去坐坐。” 至此, 萧博衍终于洞悉到一丝异样,“怎么?要让我给你打针么?” 这话是萧博衍的杀手锏。 每当付聆情绪不对劲,开始整天粘着他撒娇的时候, 他就会抛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 问, 小朋友,要不要萧医生给你打针啊? 这招百试不爽,每次都会把付聆吓得往后退一大步, 摇头如拨浪鼓似的拒绝。 但这次, 付聆不退反进: “实在不行的话,就打一针吧。” 他没有开玩笑,是真的觉得要打针了。 萧博衍意识到好像有点严重, 于是开玩笑而扬起的唇角也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付聆委屈巴巴地搓着家居服的裤腿,似乎觉得难以企口,声音陡然弱了下去: “就那什么,我的信息素好像乱掉了......” Young是A市排名第一的酒吧,规格虽然不算大,但绝对算得上高端。 入口有一整排的安保负责安检,室内也会在各个角落安排人,一有情况立马控制,确保顾客的安全。其次,Young的酒水也是一流,调酒师都是老板重金从各个地方挖过来的,个个都是好手。DJ一小时一换,都很会带动顾客的节奏,配上蹦迪台的频率和灯光,让人几乎忘记自己是谁。 付聆在边上订了个散台,相对清净一些,稍微拔高一下声音还可以交流。不像蹦迪台那边,两个人头挨着头都会鸡同鸭讲。 最近发生的事真的很多,国内那么知名的大导演章书平看中了他,曾经一直尊重的师兄钱佳禾偷他的东西,一直陪着他的付大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许冠容。他因祸得福,也因福得祸,现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明天,我跟付大的临时标记就消失了。” 付聆把冰镇杨梅放进酒里,支着手晃杯子,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萧博衍撑着脸看他,勾唇一笑:“准确来说呢,是今晚的十二点。” 付聆努了一下嘴,觉得这消息并不怎么鼓舞人心:“博衍,你说......人怎么就这么奇怪呢?我之前天天盼着他走,现在真走了,我心里还挺不是味儿的。” “当然了。”萧博衍的声音像幽静深处的泉水,清澈又温和,“要换做别人,每天在你耳边说,我喜欢你,我会一直支持你。没过多久,反而自己偷偷走掉了,换做是谁都会不开心的吧?” “嗯,也是。这么看来的话,付大好像不是独一无二的。” “我说......”萧博衍认识他的时间不短,少有看他这么沮丧的样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告诉我。” “什么?” “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过他?” “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有他在,挺好的。每天都会很开心,就算没有拍大制作,就在小作坊里对台词,也很开心。” 萧博衍明白这个“开心”的意义,于是软下声音来: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去找他吧?跟他在一起可以开心的话,那就在一起,也挺好的。” “不一样。”付聆猛灌了一口酒,辣得嗓子直烧,“许冠容不是付大。” “聆聆,他是的。”萧博衍定定看着他,“他就是付大,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信息素,这些东西根本就没变。他不可能完全把付大这段记忆从他的人生里抹除,只要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不可能忘得干干净净。” “但是,你看他这些天的采访。他那么镇定,连看人的眼神都跟藏着刀似的,我怎么相信,他就是付大呢?付大那么可爱,他怎么会是付大呢?他跟付大,其实就是住在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灵魂。现在,他把付大打败了,付大就没了。” 付聆的想法很悲观,一大原因是还没有接受付大就这么离开他的事实。他让酒保又上了一瓶白兰地,每说两句就要灌一口,看上去是在吸收,实则却是在发泄。 “昨晚,我跟我妈打电话了。” 萧博衍的眼睛被刺了一下,“她说什么了?” “我没敢全跟她交代,就挑着说了一些。她告诉我,如果真的是很珍惜的人,他在活在世界上的话,就要去争取。” 萧博衍抿着唇,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但所幸现在灯光闪烁,付聆又喝得稀里糊涂的,这份恐惧才得以藏了起来。 “阿姨说的没错。我们都还年轻,想做的就去做吧。你当初选择学表演,不也担心过吗?你看现在,你才出道三年,就可以和章书平这样的大导演合作了。你做的很好,不是吗?” 付聆心里有了一点动力,“好像有道理......博衍,我觉得,好像你跟我妈的想法挺一致的。有时候我不理解的,你们俩反而可以互相理解。” 萧博衍挂在唇边的常有的笑突然痉挛了一下,他飞快地修饰掉,把一块芒果塞进付聆嘴里。 “所以说,以后少给阿姨打电话了,她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容易多想,我们自己可以解决的就自己解决,别去折腾她了。” 付聆迟钝地嚼着芒果,嘴巴包得跟仓鼠似的,“......嗯。博衍,你对我真好......” 萧博衍轻轻地揪了一下他的脸,“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但是,你总有一天会结婚,你要是跟宫函结婚了,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谁说我要跟他结婚!” 付聆被吼得一激灵,“你凶我......” 他已经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了,但他也还记得萧博衍是个温柔如春风的人,不会这么凶。 事实证明,宫函这两个字就是点燃萧博衍的□□,不管什么时候,提起来就会炸。他随即意识到付聆那句话的本意只是担心以后自己不对他好,所以连忙软下声音去哄他: “怎么会不对你好呢?我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不对你好啊。” 付聆委屈巴巴地抱着白兰地,“真的吗......” “当然啦。” “但是我不想你不结婚,一个人生活太孤独了。要不,你还是答应宫函,跟他结了吧?” 萧博衍安慰他的笑容立马就沉了下去:“闭嘴。”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一整瓶白兰地下了肚还没有消停,反而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滔滔说个不停。 付聆悲从中来,决定快刀斩乱麻,发誓以后就彻底忘掉付大这个人。 “电视剧里说的对,万事朝前看。人家都走了,我,我也要往前走。” “那,万一你碰到他了呢?” “那就绕过去!” 酒瓶歪歪倒倒地横陈在桌上,萧博衍本来想着要照顾好付聆,好端端地把人送回家。但谁知那些酒的度数太高,最后付聆还在吐着苦水,他却早已安静睡去。 而好巧不巧,宫函在这时来了电话。 “唔?”付聆正宝贝万分地抱着一个空酒瓶喃喃自语,突而就被手机铃声打断,“博衍,你的电话......” 萧博衍被他推了好几下,才揉着眼睛坐起来,“嗯......谁啊?” 他艰难地把手伸进口袋,掏了许久才终于把那支光滑的手机掏出来,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跳着“王八蛋”三个字。这要是放在平时,他想也不想就会挂掉。但醉酒的萧博衍就像个德行优良的乖孩子,连摸口袋的时候都要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台回答问题。所以,他秉承“不接电话不礼貌”的品格,滑开了接听键。 “喂?” 他脆生生地朝电话里答了一声,成功把对面的宫函吓了一跳。 “居然肯接电话,是不是就算变相接受我了?” 他的话有点长,对于此刻的萧博衍来讲,理解起来有点吃力。 “你?你是谁?”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然后问,“你是王八蛋吗?” 他问的一本正经,仿佛嘴里说的不是王八蛋,而是一首流芳百世的诗。 对面的宫函虚了一下眼睛,“宝贝,你在哪呢?” “对啊,我们在哪?”这问题问住萧博衍了,他转头问付聆,“聆聆,我们在哪?” 付聆呷掉最后一口酒:“我好像也不知道......” 两个人对着手机鸡同鸭讲,从一开始“我们在哪”,到后来“老师不是说王八蛋是坏人吗”,开始纠结要不要挂电话。 还好酒保见多了这种场面,十分敬业地把电话接过来,告诉了宫函地址。 “先生,他们现在在Young吧,A12号散台。” 他说了一长串,但好巧不巧,就被付聆抓住了一个Young。 “Young?我们在Young吗?Young是什么?” 旁边的萧博衍煞有介事地思考,把自己学过的英语单词统统都翻了出来,最后终于得出了结论: “羊......好像是吃的?” “嗯——我也觉得。”付聆煞有介事地点头,然后提出自己的另一个理解,“但也有可能是用来看的。喜羊羊~懒羊羊~美羊羊~沸羊羊~” 说着说着他就开始唱喜羊羊的主题曲,然后被无比认真的萧博衍纠正: “好像不对,好像应该是——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你的顺序好像错了,应该是我这么唱的。” 于是,二人开始研究这首主题曲到底该怎么唱。20分钟后,宫函带着许冠容赶来时,他们还在辩论,看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华山论剑。 付聆觉得这场辩论太焦灼了,于是他准备起身来发力,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支倒下去的瓶子,踉跄了一下就要滑倒。 索性,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焦距对上这人脸庞的那一刻,他露出了近日最甜的笑: “付大,你来接我啦!” 作者有话要说:  酒后…… 第52章 在软绵绵的被窝里醒来大概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事, 因为luo睡, 后背与床单亲密地服帖着,十分惬意。 今天的风有些大,扑打过窗户, 会留下轻微的呼啦声。声音微弱又模糊,像从一个遥远的梦境里传来的。 “唔——” 付聆在棉被里侧身, 像一只永远睡不够的猫。或许察觉到了时间不早, 他慵懒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 眼神落上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的日光,窄窄的,就那么一小道,刚好在窗户到床的这段地板上留下一条金黄的线, 恍若天使脸蛋上的盈盈光晕。 今天又是个灿烂的日子~~~ 他心里漾开了一圈涟漪,思忖着待会儿一定要去小公园逛一逛,好好享受一下美妙时光。 然而, 他刚坐起来准备穿衣服, 就被后面传来的剧痛折腾得倒吸凉气。 “嘶————擦擦擦擦擦擦!” 他赶紧用手臂往后撑了一下, 然后慢慢把重心往前转移,艰难地跪了起来。 “靠,长痔疮了么?” 因为跪坐的姿势, 棉被从他身前滑了下去。于是乎, 等他看到自己连内裤都没穿,并且腿上还横陈着乱七八糟的红色痕迹之后,他终于慌了。 他这是......酒后乱X了?! “靠!” 脑袋跟灌了浆似的迷糊不清, 他晃了两下,却觉得越来越昏,几乎要从床上翻下去。 一些破碎的画面飞快从脑海里闪过,亲吻自己喉结的唇,扣在他腰上磅礴有力的手臂,甚至,从双腿之间蠕动的头颅。 “吱!” 浴室里突然传来水龙头关闭的声音,耳朵里如背景的响动突然消失,付聆才发现,原来之前里头一直有淅沥的水声。 有人! 他不顾后面的剧痛,飞身跳起来开始穿衣服。他飞快地找到一件上衣就往身上套,然后也不扣纽扣,顺手抄起裤子就往腿上套。 嗒! 然而,就在他金鸡独立站在地上,一条腿刚伸进裤腿的时候,浴室的门打开了。 那一刻,空气都是静止的。 付聆就维持着穿裤子穿到一半的单腿站立的动作,要旁边有电线桩,他随时都可以cos流浪狗撒尿。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个从浴室里洗漱完的男人,就是消失了好几天的,曾经嚷嚷着要做他骑士的,付大。 但,现在付大已经不是付大了,他是许冠容。这是从眼神就能轻易分辨出来的。 他还依稀记得昨天跟萧博衍喝酒的时候,他们俩十分讽刺的对话: ——“电视剧里说的对,万事朝前看。人家都走了,我也要往前走。” ——“那,万一你碰到他了呢?” ——“那就绕过去!” 绕过去......绕过去......过去......去......然后就绕到床上去了。 “......嗨。” 僵化了好一会儿之后,付聆终于生硬地打了个招呼。 神志清醒的瞬间,他飞速地把裤子穿好。 “那,那个......”付聆头脑风暴似的组织语言,话到嘴边又只变成了破碎的音节。 许冠容浑身只裹着一条浴巾,上半身光溜溜的,可以清晰地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前段时间留下的疤痕。 这个身体,跟付大的一模一样,但是人,怎么就变了呢? “昨天,我们......” 许冠容停在床的另一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们睡了。” 他把付聆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然后问: “怎么,你没有感觉?” “有,当然有了。”付聆的脸跟烧着似的发烫——废话,老子下面火辣辣的疼,能没感觉么? “那个,许先生,昨晚我喝多了,断片了。就,所以,所以就一时意乱情迷,抱,抱歉哈。” 他几乎能想到自己哭着喊付大的样子,肯定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拽着人家不放。不然人家好端端的在处理家族大业,签着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单子,为什么会跟他滚到一张床单上来? 所以,自己糊涂了,是要道歉的。 “你不用道歉,严格来说我没有控制自己,是我的过失更大。”许冠容理智地像在讨论一件关乎家国大业的时政,跟之前乐呵呵的付大简直背道而驰,“你今天有行程么?我差人送你。” 他现在的语气很干练,无端端就生出一种让人不敢拒绝的气势,这情景,很容易唤起付聆那个恐怖的夜晚的记忆。 “行程?”付聆错愕,“许先生,你认识我?” 他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也对哦,宫先生肯定跟你说过。” 许冠容颔首,“我知道,我之前失忆,跟你发生过一些关系。” “没有没有!”付聆对着完全陌生的许冠容,立马撇清,“就是碰巧而已。你在我家住过两天,很快你就恢复记忆了,就回来了!” 许冠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仿佛已经看穿魔术套路的智者,有一丝被愚弄的愠怒。好半晌,他才动了动唇: “我把你标记了。” 标记? 付聆想起那个阴森的垃圾库,宽宏大量地笑了: “没关系,我咨询过医生,咱们那个属于临时标记,一个月之后就会消除了。刚好从今天开始,咱们就......” 宿醉的脑子转得比平常慢半圈,话说着说着就意识到什么,语速越来越慢: “你,你是说,昨晚?” 不出意外地,许冠容缓缓点头。 昨晚付聆拉着他,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撕开了脖子后面的抑制贴。他口口声声地骂付大是个胆小鬼,亲了人就跑了,然后抱着许冠容的脖子问,敢不敢再亲他一次。 当然,许冠容不是柳下惠,面对付聆的主动,他没办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控好自己。 于是,关系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昨晚,昨晚......” 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之后,付聆脸都白了。 ——这个月之内不能啪啪哦,不然解离剂都没用了。 萧博衍的话如无处不钻的烟,在耳旁不停回响。 “许先生,你还记得,昨天,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许冠容想了一下,“大概十点多。” “那你射......” 射,进来了吗? 萧博衍说过,如果临时标记的两个人实在忍不住要啪啪,不S在里面,行成永久标记的话,还是可以解离的。 “你不用担心。”许冠容说出一句看似让付聆松气的话,然后补充到,“我没有病,而且,昨天也及时帮你清理了。” 他一副功德圆满的样子,却让对面的付聆丝毫没有感受到安慰。 完蛋了,完蛋了...... 他后知后觉地摸上脖颈,那里的抑制贴已经没了,腺体还惬意地躺在那里,完全是被匹配的Alpha标记之后的舒适的样子。 “谁让你睡我的!” 焦虑之后,是对这个三番几次玩弄他的男人的指责。 “你那么有钱那么有地位,想跟你啪的人都排到太平洋去了!随便挑一个啊!” “是你要离开的!是你要走的!走就走啊!你以为我会想你吗!鬼才会想你!” “你知不知道永久标记根本就很难消除!我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打算往前走了,你又出现干什么,滚啊!” 他发泄完之后,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眼睛红彤彤的,脆弱到了极点。 但是过了几分钟,他稍微冷静一点之后,也很有自知之明地觉得刚才有点失控了。 人家现在只是许冠容,没有付大记忆的许冠容。在人家的记忆里,就是莫名其妙睡了一觉,然后就被告知,啊,失忆了,还被一个叫付聆的小演员收留了。是人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吧...... “对不起。” 在他道歉之前,对面的人反而先开了口。 “啊?”付聆懵了。 “我伤害过你,很抱歉。” “没有啦,没有。”付聆面对突如其来的道歉,下意识就心虚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承认,刚才的情绪崩溃是因为曾经的许冠容,眼前的这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或者,让他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者,就跟宫函说的那样,用实际行动补偿点什么。 总归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所以干脆快刀斩乱麻,一下子断干净。 “我刚把你错认成我前男友了,冲你发火,是我道歉才对。” “前男友?”许冠容眼底闪过不悦,似有寒光一般。 付聆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对啊,我有前男友,很奇怪吗?” 许冠容收回已经逐渐狼狈的眼神,“噢,我还以为是我。” “当然不是了!许先生你虽然是在我家住过几天,但是我们的关系顶多顶多就算点头之交,没那么亲密啦。” 许冠容内心阴晴不定,听到这句话,彻底转成了雾霾天。 付聆兀自扯着谎,如果许冠容现在不是保留了一些付大的记忆的话,还真就要被骗过去了。 他一步一步靠近付聆,宛如盯着猎物的豹子,“过去的暂且不提了。我们的匹配度好像很高,昨晚我没有喝酒,居然都没控制住自己,可见信息素之强。不过,现在永久标记已经形成了,你打算怎么办?” 付聆不由分说地往后退了一步,抬起食指,嘴唇一咧:“医生,我们去看医生,他们会有办法的。” “好。”许冠容欣然答应,然后他盯着付聆的眼睛,又往前迈了一步。 付聆一退再退,二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近,直到许冠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别动。”低沉的嗓音穿透心脏,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抖。 他想干什么?! 付聆扣住他解扣子的手,慌乱得不行: “那那个!虽然我们昨晚的确是做了,但是我那时候神志不清完全没有印象!所以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没有心理准备你——” “——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付聆:“......” 第53章 付聆觉得身上脏兮兮的。 客观来讲, 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汗水, 相反还很清爽。但他始终难以接受自己稀里糊涂地跟一个男人滚了床单。而且他有思想洁癖,觉得恢复记忆之后的许冠容就是许冠容,跟付大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 他这是跟一个在黑夜里偷袭过自己的人滚了床单。 于是他披上浴袍就往浴室走。经过许冠容的时候,这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我昨晚帮你洗过了。” 吓得付聆赶紧冲他抱拳:“心领了!” 在浴室, 完全隔绝那个男人的视线之后, 付聆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呼——” 他背靠着墙, 把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倚上去,失神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肿得不像话,嘴巴红得像腊肠。但脸上因为信息素失调而冒出来的痘痘,却因为昨晚那场可恶的失控, 居然消下去了不少。 花洒的水压很强,喷到地面溅起膝盖高的水花,零零星星地击打在付聆的腿上。大醉一场还是有好处的, 起码他回想起一些昨天跟萧博衍聊天的片段, 知道自己迷迷糊糊之间, 本心是什么。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难。 但是不想要什么,倒是很容易。 昨晚趴在酒桌上口口声声喊着“我好想他”的那个样子, 那个心如刀绞, 笑着笑着就哭了的样子,他不想再上演一遍了。 哗—— 他站进水流当中,任强大的水压从头顶冲击而下, 清水顺着脸部的轮廓,在下巴处汇聚成流,直直往地上砸去,却在接近地面的时候分离成了水珠,宛如古时闺房里的珠帘。 衣服已经变成了地上的老坛泡菜,付聆穿不下去,叫周小助从外面买了一套来。可怜小助理因为自家艺人要“约朋友玩”,被闲置了一整天,次日敲开酒店的门,就被雷得外焦里嫩。 “你是?” 他对着来开门的许冠容,发觉这人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退一步看向房间号,发现这确实是付聆发给他的地址。然后扯出一个礼貌又谨慎的笑: “您好,请问,付聆在这里吗?” 许冠容的目光落上他抱在怀里的衣裳袋子,“送衣服的是么?给我吧。” “那那个!”周小助觉得这人的气势好像小说里看的罗刹,即便对方来拿袋子,也没有立即松手,“付聆……还好吧?” 许冠容不悦地动了动眉毛,“他在洗澡,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进去看看。” 周小助讪笑,“那,那就不用了。麻烦您转达他,下午三点我们还有个通告,我在外面等他。” 许冠容打量了他两秒,“开车来的?” “哎,是的是的。” “那正好。” 许冠容欣然回屋,收回叫秘书来接人的想法,悠悠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换台。 付聆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支着遥控器,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动着。金黄的阳光铺在他身上,驱走了之前的寒意。 那一刻,他恍惚又觉得,付大回来了。 他以前在客厅的跑步机上健身,付大就喜欢在旁边按遥控器,乍一看是盯着电视,实际上却要偷偷看他。 因为这一幕,付聆心里那个想法,微微动摇了。 菲尔医院,萧博衍因为宿醉没有上班,他接到付聆的电话之后,立马约了另一个很信任的信息素专家。对于这种情况,专家见的多了。于是给二人提出两个解决方案: 要么,做手术切除腺体。 要么,花三个月的时间进行药物治疗,等标记结合度弱化之后,用解离剂解除。 当然,如果他们决定将错就错直接在一起,那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你们可以回去考虑一下,最好今晚九点之前告诉我答案。”医生在诊断书上签了字,意味深长地看了付聆一眼。 是的,明眼人都能从他眼底里看出不寻常的情绪,这种情绪如染缸一样复杂,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两个“一夜情”的人身上。 “我想跟你谈谈。”出来之后,付聆让周小助先回公司,顺便把医生签过字的诊断书拿回去请假。反正医生的字跟火星文似的,没一个人看得懂,只要能请到假就行了。 许冠容在邻近的一家主打养生的中餐厅订了位子,“好。” 是时候,整理一下这乱码一样的感情了。 付聆一向不喜欢废话,于是等许冠容示意洗耳恭听的时候,他立即就组织好了语言: “我不会去切腺体的。” 人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难。但不想要什么,倒是很容易。 “在我看来,性.欲也好,标记也罢,这些本身都是很好的体验。我不会因为一次错误,而放弃后半生体验美好的机会。” 付聆的理由很好,也很客观。或者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也会跟他做同样的决定。 永久标记很难根除,而正是因为难,这才是科学家们日以继夜奋斗的一大课题。从以前的不可能根除,到三年,到一年,再到现在的三个月。其实已经进步很多了, 但,对于急着想解除的人们而言,三个月仍旧太少。很多人提出质疑,如果被人性Q,或者强迫发生关系,那么该如何解决?直到前年,政府通过了一个草案——若强行与他人发生永久标记的罪犯,将施以切除腺体的刑罚。 产生标记的双方,只要有一方切除腺体,也是可以解除关系的。 但,付聆这件事难就难在,他们两人内心其实都不想解除关系,但一个是自己没滤清自己的心意。另一个呢,碍于面子,还要编个过得去的理由。 “付先生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 许冠容熬得白花花的山药汤盛到碗里,放在付聆面前,“确实,为了一次错误而彻底阉割掉尝试信息素融合的滋味,的确太犯傻了。” 所以,干脆将错就错吧。 付聆这边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依照自己的计划,在封锁第一个解决方案之后立马就提议: “所以,我们各回各家,各自吃药,然后等三个月来配解离剂吧!” 他双手合十,拍出清脆的声响,两眼忽闪忽闪看向许冠容,就等着对方说一句“成交”了。 “我认为不妥。”许冠容悠然地道出自己的评价,然后用公筷帮付聆夹了两块鸡肉。既体贴地关照了对方,又不会产生过度亲密的不适感。 “怎么不妥?” “付先生认为,标记之后的双方,真的能做到‘各回各家’么?失去信息素的调节,身体会出现很多方面的不适。譬如失眠,譬如内分泌失调。付先生从事的又是演艺工作,很多时候需要昼夜颠倒,对身体和皮肤的要求,估计很高吧?” 他说的很轻松,并没有为了让付聆相信而刻意加重语气,因为他清楚,刚才轻飘飘的那几句话,足以在付聆心头敲下警钟。 果然,付聆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他想起之前跟付大分开睡而爆出来的痘,心里一阵恶寒。 “那,你的意思是?” “如果可以,我想跟付先生维持一段三个月的关系。” 付聆把这句话反复消化,心里有点虚:“你的意思是……你想,包养我?” 许冠容宽和地勾唇,眼底闪烁着欢愉的光: “明人不说暗话,是的。” “……倒也不必这么直白。”付聆在心里默默吐槽,毫不拐弯这一点,许冠容跟付大还真不愧是同一个人。 “我不喜欢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许冠容淡淡地解释。 “我也不喜欢……不过,我能知道原因么?” 许冠容想了一会儿,“我觉得付先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就这样?” “这样还不够么?有趣的灵魂可不多见。” “确实,有时候同一个人也会有两个灵魂。”付聆嘀咕得很小声。 “什么?” “没什么。你说三个月是吧?” “没错。” “我要考虑一下,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当然可以,晚上九点之前怎么样?” “这,这也太仓促了吧?” “我需要回复医生。” “对哦,他让我们九点之前给他答复来着。”付聆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两点,就是说,我还有7个小时咯?” “是的。” “呼——”付聆大大呼出一口气,却并没有觉得轻松,“那先吃饭吧,我会好好考虑的。” 是“会好好考虑”,而不是“你想都不要想”。 这个回答,让许冠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欢快地敲动了起来,只是这动作藏在桌面之下,付聆看不见罢了。 空气里散着山药汤的香味,丝丝缕缕地飘漾开去,随着那些藏起来的,甚至连主人都不尽察觉的欢喜一起飞舞。 格外的甜。 作者有话要说:  付聆:如果我最后答应他,肯定是因为被绑架了! 第54章 付聆三点的“通告”其实是去试镜, 表演阿水一个或许可以成为经典的镜头。 章书平说过, 即便付聆是他心里认证的阿水的饰演者。但仅仅只有他认可,还不够。 这次试镜很严肃,制作方和投资方都会派代表参加, 章书平要让所有人看到,他选出来的演员是独一无二的。这是给演员自信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手段。也是, 给自己纠正错误的一次缓机——如果试镜的时候真的有另外的演员表现更佳, 那他还有机会重新考虑。 三点开始的是男主, 一共有三位演员参与试镜,都是拿过奖的资深演技派。付聆化了一个简单的妆之后就偷偷溜过去旁观了,他并不知道章书平心目中的人选是哪一个,或者, 是不是到现在都还没决定。 三个人表现的都很棒,即便是同一个桥段,也演绎出三种完全不同的层次, 且每一个都让人信服。 不过根据他对剧本的理解, 最后一个试镜的朱尚青更加贴合原型。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 他开始观察章书平的表情。他发现,虽然每个人结束之后,章书平都会礼貌性地笑笑, 让演员回去等消息。但, 只有在朱尚青表演完之后,他点了一下头。 “Bingo!” 付聆小声对自己说。 但是,他紧接着又看到章书平皱了一下眉。好像在说——还不够。 是的, 还不够,尽管是朱尚青这样出色的演员。 这让付聆的心悬了起来,反复捋待会儿要表演的情绪层次,争取不让章书平皱那次眉。 男主角试镜结束之后,章书平会跟其他几个人讨论一下,简单询问一下意见。付聆便跟着所有演员出去了。随后,他看到一个能彻底让他恶心的人—— 钱佳禾,那个偷他小传的人。 “付聆,几天不见,你还好吗?” 男人端着无比从容的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的确,能在他面前装出体贴的人设,却满心计划着偷他东西的人,这点程度又算得了什么呢? 付聆不想理他,并非是他不能演,而是他嫌恶心。 “你不说话,是不是过得不好?” 在经过他身侧的时候,钱佳禾还是没有善罢甘休。语气乍一听是关切,但知道内部原委的人才听得出,这话浓浓的挑衅。 “我过得再不好,也比你好。被人扫地出门的滋味不好受吧?今天居然还敢来,你的脸皮真的厚得可以。” 钱佳禾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悦,反而兴致勃勃地凑到付聆耳边: “是不好受,但是日子总得过下去,我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必给自己难堪呢?何况,风水轮流转,付聆,最后的锤子没敲下去,谁被扫地出门,还不一定呢。”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来给你道个歉。但是,道歉并不代表我会停止我做的一切。付聆,你也知道演艺圈多么残酷,我如果这次退了一步,马上还会退下一步,慢慢慢慢,我就会退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付聆,你知道那有多残酷么?” “所以,你就偷我的东西?” 付聆虽然耳根子软,但是心里最起码的是非观还是很牢固的,不会因为别人使出一个看似合乎情理的障眼法,就忘记过去伤害自己的事实。 “我那么相信你,结果你居然做的这么绝。别跟我卖惨,说什么怕慢慢就不红了。谁都是素人过来的,谁都经历过默默无闻的时期。但是,不会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满肚子算计!” 很奇怪,付聆以前跟人对峙总会口吃,这次却异常的顺畅,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钱佳禾无比宽容地摇了摇头,好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者在感慨小孩子不懂事似的。 “你不怕变回素人,是因为,你没体会过站在台上被无数粉丝追捧的感受。我也可以一直是素人,我永远不会怕。但是当我吃过山珍海味,过过锦衣玉食,你再让我每天只能吃米糠,我怎么会不怕呢?” 这话倒是没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每个人兴许都会接受黑暗,前提是他没有见过光明。 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付聆也表示可以理解,但在他心里,这个“怕”,仍旧不能成为迫害别人的理由。 “你要真怕,就该自己去看剧本,自己揣摩角色,而不是天天计划,怎么从别人手里抢东西。” “说到底,我们还是想法不同。” “不错。” “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不会因为章导不认同我,就放弃这次机会的,对吧?” 付聆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发现那里就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渊,他仍旧问了之前的那一句: “你想干什么?” 钱佳禾嗅出了他的不安,于是心里更加得意,他胜券在握似的扬了一下下巴: “阿水这个角色,是我的。” 付聆觉得这人是不是疯了。 章书平作为总导演,已经彻底把他从这部电影里摘除了,就算因为明面上的关系,钱佳禾可以靠着背后的公司参加试镜,就算副导演们觉得他的表演不错,但是章书平不点头,他想参演电影都是不可能的,更别提,是阿水这么重要的角色。 “阿水演员请准备试镜。” 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并按演员的姓氏排了序。除了付聆和钱佳禾,之外还有一个姓安的演员。所以,付聆离进去还有大概20分钟的准备时间。 但刚才钱佳禾说的话,让他一时有点乱。 “哥,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周小助看出他心态有变,赶紧把人拉到一旁。这次的机会很难得,如果付聆真的在试镜的关键时刻掉链子,那时候,制片方、投资方的人个个都看着,就算章书平帮他说话,恐怕也很难服众。 “钱佳禾就是来扰乱你的心态,你要是真的上当了,表演得不好,那才真的是中了他的诡计!” 周小助用力在他肩上拍了几下,企图把自己的力量传递一些过去。 付聆被气得不行,“他肯定还有什么诡计,他看到他刚才的样子了吗?他那么确定,说阿水这个角色是他的,他肯定还要做什么!” “哥你先别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想他要干什么,而是准备待会儿的试镜。” 周小助很是清醒,他无比清楚这个角色的来之不易,以及付聆身上的压力,但正是因为如此,这次试镜才绝对不能出错。 “哥,你告诉我,你喜欢阿水这个角色吗?” “这还用问?我当然喜欢啊!” “那,我们就更不能把这个角色让给别人,尤其是钱佳禾那种小人!”周小助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付聆的表情,说实话,他也只是个小年轻,没见过大场面,但现在付聆身边只有他,他不能出差错! “哥,你听我说。钱佳禾要做什么,我们想不到,也管不了。但是,我们自己能够掌握的东西,一点也不可以让给别人。你这么要强,也这么爱憎分明,怎么可以把这么好的机会拱手让给那种人渣呢?他说是他的,那就是他的么?凭什么?你要让他知道,你付聆不是好惹的。就算他费尽心机,故意来激怒你,扰乱你的心神。你也不会被他左右。对这种人最好的回击,不是跟他大吵一场,让他下不来台。而是你任凭他演,任凭他闹,到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周小助的话证明,很多时候,安慰人跟阅历的相关度不大。 只要能抓住引起负面情绪最关键的那一点,把它迅速拆解掉,那衍生出来的不安的情绪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最后付聆的表演很成功,因为他看到章书平点了一下头,没有皱眉。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周小助兴奋得蹦了起来,比第一次领到工资还高兴。 付聆从阿水的情绪里刚刚出来,眼睛还红红的。他十分用力地拥抱了一下周小助,先前的不安、恼怒、慌张似乎也都找到出口,随着发热的眼睛散了出去。 “小助,谢谢你。” 两个年轻人很是开心,周小助甚至还飞跑出去买了两杯奶茶庆祝。 但,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钱佳禾试镜结束之后并没有立即出来,付聆觉得很奇怪。因为表演的片段只需要不到三分钟,就算要加上前面的自我介绍和准备工作,十分钟也绰绰有余了。但二十分钟过去,那扇门始终没有动静。 “付聆,进来一下。”门一打开,出现的反而是章书平,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找到付聆之后,招手让他过去。 “章老师,怎么了?”付聆把奶茶交给周小助,快步过去。 “有点事情,不过你别慌。”章书平迅速在他耳边低语,然后回头,冲里面投资方的人笑了一下,拔高声音,“程总,人来了。” 第55章 “有点事情, 不过你别慌。”章书平迅速在他耳边低语, 然后回头,冲里面投资方的人笑了一下,拔高声音, “程总,人来了。” 付聆忐忑地迈了进去, 门锁啪嗒合上的时候, 他心里仿佛被雷劈了一记。 他飞快地打量了一眼那位“程总”, 那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据说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方。圈里有句夸张的老话——给钱的就是爸爸。 虽然这话乍一听很俗,但事实确实如此。投资方出钱,制作方出力, 一般情况下,大家当然都希望能做出一个好作品,投资的能赚钱, 制作的能扩增名气。 但, 也不缺那些投资方想要硬塞人的情况。 付聆被叫进去, 站在钱佳禾身侧,仿佛要接受生死的审判一般。 程总的眼睛在他身上停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所以, 章导还是觉得, 付聆更好么?” 章书平在阿水这个演员上已经有了主意,故而答案很明确:“这当然,无论从演技还是他本身和这个角色的贴合度, 我想,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他没有说钱佳禾偷小传那件事。一是因为他这人做事不喜欢做绝,钱佳禾毕竟还是个年轻人,这件事如果爆出去,演艺生涯很可能就完了。二是,传言钱佳禾一直跟这位程总的关系不浅,而今天姓程的愿意为钱佳禾出头,那么,想必也是知情人,他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 “可能我们当观众的,跟章导你们这样的大导演视角不一样。刚才那个镜头,说实话,付聆并没有打动我。而且他的长相太过......怎么说,太过张扬。我觉得比起一个拉船的乡间船夫,他更适合那种祸国殃民的花魁。” “这一点不用担心,且不说我们的造型师是国内外公认的大师,付聆本身的表演能力,也完全可以把角色的神态体现出来。我想,长相其实是个很次要的因素。” “虽然次要,但还是得考虑。而且我不希望我投资的电影里,有那种成天靠绯闻维持热度的演员。”程玺企图用一些非专业的意见说动之外的几位投资代表。 其实今天出席的投资方都是派助理或者部门经理作代表的,而老板直接出动的,只有程玺一个,这也不难看出,今天从一开始,他就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的话说完,并没有往下接,显然是在等其他人表态。 “其实,我倒觉得绯闻什么的,不能决定一个演员的能力。何况,我们都算是业内人士了,也看得出来,付聆那些绯闻,其实都不是他自己,或者他们公司搞出来的。” “而且刚才的镜头,我个人觉得,付聆的完成度是比钱佳禾更高的。” “是的,我刚才还把片子反复调回来看,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所幸刚才付聆表现得很好,赚了一点好感度。 但程玺是不看这些的,他为了捧钱佳禾砸出去多少钱?如今有一个跟大导演合作的机会,他自己碰巧又是最大的投资方,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行? 于是他从一开始的假装讲道理,到最后没什么人买账,就直接放了狠话: “这样吧,如果各位和我的分歧这么大。那么我想,道不同不相为谋,这部电影,也用不着我投了。” 言下之意,如果不用钱佳禾,他就撤资。 至此,付聆终于明白,为什么钱佳禾那么确信,阿水这个角色是他的了。 程玺的资产在商业圈虽然谈不上前茅,但他近年在影视圈投资的数字已经不下十个亿了。而这部电影,他也是投了六千万出来,是投资方里出钱最多的。这也是他敢这么说的原因。 这话落地,众人自然都察觉到他要硬捧钱佳禾的决心。面子能丢,钱可丢不得,何况钱佳禾这人本身的演技其实也算过关。于是,之前表示付聆更好的制作方代表,也纷纷慌了。 “程总,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其实演员嘛,现在还没有签合同,都是可以商量的。” “要不我们讨论讨论,看看其他有没有哪个角色适合钱佳禾?” 但程玺显然是跟钱佳禾通过气的,这部电影,除了阿水,其他谁也不演。 “看来各位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也知道,有章导的门面在这儿,也不愁拉不到赞助。只不过么,现在电影马上就要开始拍了,正是要花钱的时候,短时间内,你们怕是也拉不到什么合适的赞助吧?” 他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抖着腿,硬要逼得章书平表态。 “章导,您是大导演,我是没资格在您面前摆谱。但是呢,我的钱毕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用,就要用到刀刃儿上。要么,您给付聆安排个其他的角色,要么,我,撤资。” 屋内陡然陷入沉寂,死水一般。 直到关好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男人从门外踏了进来: “——程总爽快,刚好我最近手里有点儿钱打算投八千万。您走了,刚好我来。” 他的话不急不慢,但音色深沉浑厚,宛如仲夏夜振聋发聩的雷,劈在光滑的平地上,当即留下一道焦黑的裂痕。 他一进来就吸去了所有目光。魁梧的身体包裹在暗色的西装内,外面再套一件拿破仑翻领的大衣,无形中就带着一股气势,让人下意识臣服。 “许先生?” 最先认出许冠容的是其中一个投资公司的代表。这几天的新闻一直在播报许家大案的进程,许冠容不止一次出现在公共平台。就在昨天,他还召开了一场记者发布会,把许家的情况一一做了解答。 这个传言死于一个月之前的男人,如今不仅活着回来了,还继承了包括玉麒麟公司在内的所有资产,加上这人本来在海外的一些财产,保守估计,至少有三百个亿。 所以,当这么一个制作方眼中的香饽饽出现在面前,说要投资八千万的时候,程玺整张脸都黑了。 “许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许冠容慢悠悠地在他跟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瞥着他,表情淡淡:“程总刚才不是说,如果让付聆出演,就撤资么?恰好,在下最近手上多了一点钱,想做一些投资。你如果让位了,我很愿意加进来。” 副导演咽了一口唾沫,许冠容如今手上多的钱,恐怕不止“一点”。 明眼人都清楚,这是两个金主为自己的小演员砸钱呢。钱佳禾背后的人是程玺,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只是这付聆,什么时候跟许冠容勾搭上了? 一干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程玺本来是想用投资来威胁章书平,趁机换掉付聆,给情人出气。奈何这时候许冠容这个比他还大的大款突然就站了出来,说什么也要挺付聆。再加上刚才的试镜,付聆的确比钱佳禾演的好,其他几人也都更倾向用付聆。一来一回之下,他想再回来投资,别人也不要了。 于是只带着钱佳禾忿忿不平地离开,走之前还停到许冠容面前,笑着警告: “许先生,我老程比你多活了十几年,给你一个忠告。” “程总请讲。” “做事,可不能太不讲情面。否则一朝飞上云端,站不稳脚跟,也总有摔下来的一天。” “程总这话不错,受教了。”许冠容一身轻松,看小丑一样看着程玺,“不过,晚生也有一句话送给你。” “哦?” “付聆是我的人,你最好别打歪主意。” 这话一落地,屋内立即多了一阵吸气声。要知道,即便是程玺和钱佳禾这样已经算半公开的情人,也顶多在酒会上一起待的时间比较多,从来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如此明目张胆地说“这是我的人”。 至此,钱佳禾的脸变得铁青。 他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争夺角色的情况,最后就算争不过,程玺拿钱去砸,也能把对方砸出去。而今天,他一直不放在眼里的付聆,居然攀上了许冠容这根高枝。 怎么可能? 且不说付聆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资本有联系,许冠容这个从世界上消失了一个月的人,怎么可能一回来就跟付聆这么要好? “付聆,没看出来,你的手段这么高。” 走前,他凑到付聆耳旁说。 章书平恰好在他身后,冷漠地纠正他: “付聆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和对待角色的真心。就算没有许先生相助,你以为,我会让你们糟蹋我的电影么?” 这件事后来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钱佳禾因为想强行带资进组而彻底得罪了章书平,人品不端的风声越传越远,逐渐被电影圈封杀。本来想靠着章书平打开电影市场,结果没想到,这扇门永远被关上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在当日,许冠容雪中送炭似的解围之后,制作方的人更稀罕付聆了。 看看,人家不仅专业水平过硬,还带来这么大一个投资方。电影以后要是大卖了,功名录上,付聆的名字肯定要在第一页! 只是,付聆心里的想法,可没有他们几个那么简单——他跟许冠容说好,关于包.养这件事,要等他考虑一下,九点再回复。这才分开不到两个小时,怎么这人就又出现了? “小助,去把车开出来!” 付聆从试镜室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周小助去开车。这样的话,等他跟章书平等人简单告别之后,他就可以马上坐上车飞奔了。 “付聆,这段时间你回去准备一下,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要进组了。” “没问题,谢谢章老师!” “还叫我章老师?” 付聆愣了一下,“啊不是,谢谢章导!” 章书平对他今天的试镜效果特别满意,所以一直是笑着的:“看你好像要赶时间,就不多留你了。之后对剧本有什么想法,随时找我。” 付聆感动不已,连朝他鞠了好几下躬才离开。许冠容不知道去哪里了,但左右不过是跟那些即将要成为合作伙伴的人寒暄。付聆觉得时机不错,于是赶紧朝楼外跑,看到自家的车就钻了进去。 “走走走,咱们快走!” 他还没来得及坐好,一边放双肩包一边催周小助。结果,驾驶座上的“周小助”突然就换了个声音: “去哪儿?” 付聆虎躯一震——草……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许司机,开车嘀嘀嘀 第56章 “去哪儿?” 许冠容从驾驶座上回头, 饶有兴致地问。 嗡嗡! 手机突然响了两声——是周小助发来的微信。 “哥, 下来了吗?” 他惊慌地朝后面望去,果然,公司派给他的车还停在门口。 也就是说, 许冠容的车,型号跟那个小破车是一样的??? 不是付聆自恋, 公司给他配的这辆车本来就是二手的, 加上又是很普通的牌子, 所有东西办下来绝对不超过十万。十万,按照许冠容如今的身价,随便买辆自行车都不止这个价。 也就是说,许冠容早有预谋, 要在楼下堵他了。 “许先生,我上错车了,麻烦你送我回去一下。”付聆用尽全力维持所剩无几的礼貌。 许冠容没有掉头, 慢条斯理地把车往前开, “你不是让我快走么?” 付聆的嘴角抽搐, “我看错了,我们公司的车跟你的这辆很像。” 许冠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不过说真的, 你们公司也真够抠的。这个型号的车现在都停产了, 我让人跑了好几个地方,才租到个一模一样的。” 不要脸! 付聆在心里狠狠咒骂,把最后一丝耐性挤出来:“那还真是麻烦许先生了呵呵。” 为了骗他上错车不择手段。 “这话就见外了。”许冠容戴着戒指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 声音清脆,“毕竟我们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 在付聆发毛之际,许冠容又接着说: “是要掉头么??我看你的小助理也等急了。” “对,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过这里不能掉头,去前面那条街吧。” 轰—— 付聆只觉得脑子里乍然一响,火山爆发似的。偃旗息鼓的小刺猬陡然就把浑身上下的刺都竖了起来,势必要跟对方殊死一搏! “你故意的!” 许冠容仍旧是慢悠悠的语调:“这话从何说起?” “你故意开了一辆这种车!故意让我上来!现在又故意不掉头!” 疏远的客气终于被戳破,裹挟着刻意装出来的体面一起消失,露出属于付聆的鲜活的情绪。 许冠容勾唇,不过因为付聆在后座的关系,没看到他的窃喜。 “这么凶?我今天好歹在关键时刻帮了你一把,就算不是恩人,也是朋友了吧?” 说话的时间,汽车已经开到可以掉头的路段,许冠容没有再逗后面的人,顺着车流拐了弯。 付聆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失态了,是的,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现在跟付大有什么联系。但就算退一万步,他跟付大是两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刚才把钱佳禾他们摆在桌面上打的情景,还是很解气的。 “那个,之前,谢谢你帮我解围。我刚才的确态度不好,你别见怪。” “不用道歉。我们的关系又不浅,犯不着这么客套。” 付聆:“......” 果然,这个男人只用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愧意全无。 他们开回去的时候,恰好等到章书平一行人准备离开,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准备上车。而周小助为了不给各大导演和投资方挡路,便把车开到了前面的一个路边停车区。 “等等,别过去!” 付聆从后座蹦了一下,如果没有安全带拴着,他的头顶指不定就要跟车里的哪个地方来一次亲密接触。 “怎么了?”许冠容放慢车速。 “章导他们出来了。” “我知道。要过去打招呼吗?”他明知故问。 “怎么可能?平时当然要打招呼,但我现在跟你在一起,怎么跟他们说?” “他们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 付聆心口一堵,“但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走的时候那么决绝但又突然出现! 不知道付大消失之后还要不要跟这个人相处! 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该死的想法,为什么现在一团乱! 这话一出来,付聆今天从睁眼开始就承受的暴击终于发泄了出来,他大吼一声,胸口剧烈地起伏,整个身体都坐了起来,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往前怎么吼付大都吼过来了,现在面对着同样的一个人,他这个占理的一方,反而率先没了底气。 他缩回了靠背上,仍旧气得不行,但最终只闷闷地吐出一句: “不是说好九点的么......” 说好九点会给他答复,干嘛逼这么紧? 许冠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手背上的青筋因此鼓了起来,他沉默了几秒,才又不甘心似的开口: “每个人,对于想要的东西,都会尽力去争取。” 他想跟付聆在一起,所以来了。 如果这句话被宫函听到,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做事从来雷厉风行的许冠容从来不喜欢解释。而今天,他不仅没有二话不说把付聆扛上肩就走,还费这么大力气去租了一辆车骗人家上来,最后人家生气了,他还这么有耐性地出来解释。 爱情真是让人迷幻的东西。 而在付聆那边,说实话,刚才在试镜的时候,这个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狂掷八千万,他不是没有触动。甚至,心里的天平往许冠容的方向倾斜了一点,但紧接着,这人就盘出了一系列让他发怒的操作,根本没给他丝毫喘息的空间。 “你应该不缺床.伴吧?” 这话让许冠容有些生气,于是反怼:“我如果不缺,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么?” 言下之意,你现在正好赶上本总裁的空窗期,赶紧偷着乐吧! “但我不想被人逼着走。”付聆垂着眸子,有些低落,“说专业点儿,这会让我产生逆反心理,就算我刚开始想点头,但如果被逼得紧了,我就想躲开。” 许冠容没有立即说话——他在想付聆口中的,这个“就算”的成分到底有多大。 “如果我是之前那个人,你会躲么?” “这跟你没关系。”付聆避而不答。 “你不会躲。”许冠容非常笃定,因为付聆没有否定他的回答,而是选择躲开。他心里一时说不出是开心还是失落,但他很快又回到果决的状态里,“我跟他其实是一个人,你喜欢他也好,讨厌他也罢,可以全都发泄到我身上。不过......” “不过什么?” “你需要考虑的是当下,或者说,是将来。未来的三个月里,你是选择每天吃12片药,顺带内分泌失调,还是找我?” 他的话说完,付聆的手机又响了两声——还是周小助。 许冠容见他还呆在原地,没有要回复的反应,于是伸手把手机拿起来,按下语音键: “进来接他吧。” 既然不喜欢太近,那就暂时把距离拉开一点,以退为进。 付聆心里乱七八糟的,完全捋不清关系。其实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他肯定会很清楚。他会跟很多人的想法一样,明确自己对付大有那么一点动心之后,果断把许冠容搞到手。 失忆了没关系,反正都是同一个身体。他们的信息素那么匹配,而且,对方身份那么高,还完全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总体看下来,这本来就是一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事情。但,他总觉得欠点什么。 换言之,这个东风,这临门的最后一脚,他不知道是什么。 “聆聆,你怎么样?” 当他愁苦之际,萧博衍发来了微信。付聆刚好需要找个人好好聊聊,于是界面一换,就把号码拨了过去。 “博衍,你现在有空的吧?” 他在考虑自己长篇大论的电话粥,会不会耽误萧博衍看病人或者做手术。 “当然。”萧博衍听出他话里的沉闷,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你......不大好吗?” 付聆不甘心地嗯了一声,“我又被标记了。” “什么!” 虽然下午萧博衍帮他预约了医生,但他只以为是普通的信息素紊乱,万万没想到,就一个晚上的功夫,付聆又给他放了一个大霹雳。 “你,你先别激动。” 付聆怕把人吓着,于是赶忙把昨天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萧博衍姑且把心放下来一点,“所以,你昨天,是被恢复记忆的付大标记了。然后,他现在提出,想包.养你三个月,是吧?” “嗯。”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想包.养你呢?别告诉我是因为你的技术好,你白纸一张,根本就没有技术这种东西。” 没有哪个男人会情愿被人说技术不好,即便是下面那个: “我!你跟谁一边的啊你!” 萧博衍耸肩,“当然跟你啊,所以我在帮你分析他嘛。” “那你分析出来什么?” “我问过一个脑科的同学,他说,就算是失忆,但是人也会在潜意识里保留一些行为习惯和感情。比如他如果养了一只猫,那么失忆后,他还是对猫表现出亲密感。而付大当时最大的感情是什么,我想,不用我说了吧?” 当然,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答案。 付大当时魂牵梦萦的,只有付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之所以想包.养我,是因为,保留了一丝丝付大的感情?” “对。”萧博衍一时想到什么,声音软了下去,“当然了,他的想法对你而言可能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此时此刻,是怎么看待这个人的?你想跟他维持这段三个月的关系吗?” “我......我也不知道。博衍,你要是我,你会怎么选啊?” “说实话,我要是你呢,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们都是身处迷局而不自知的人。但是,我刚才突然想起一点昨晚发生的事,我觉得,你可以答应他。” “什么事?” “昨天,你看到他的那一下,就突然特别开心,说,‘付大,你来接我啦’。然后你就一把抱住他,笑着笑着就哭了,说,‘我好想你’。” 付聆抿着嘴,没有说话。 萧博衍对他一向很宽容,就像对待一只永远疼在心尖上的宠物,所以,如果付聆真的需要一只手才能推开那扇迷雾之门,他愿意做那只手。 “聆聆,很多时候我们自己都没办法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酒后吐真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喝醉的萧博衍很安静,不像付聆那样吵闹。他喜欢看一个东西,聚精会神地看。这个东西大多时候是书,但是他的头晕晕的,眼睛也晕晕的,看不清。 这时候,就需要有人给他念。 “灰太狼这一次变聪明了。他决定不去抓喜羊羊,而是把到手的懒羊羊先下锅。这样,等喜羊羊来营救懒羊羊的时候,他已经填饱肚子了......” 宫函怎么也想不到,酒后这么绝好的啪啪时期,他居然在给萧博衍讲故事。还讲的是喜羊羊与灰太狼。 但是萧博衍很乖,像一只刚洗完澡,修剪过毛发的俄罗斯蓝猫。他靠在宫函怀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带图片的故事书。 宫函把下巴放在他的头顶,时不时地蹭一下。他发现,跟萧博衍这样岁月静好地待着,好像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这味道,不似白水那么淡,也不似酒那么烈,而是宛如一杯茗茶,泛着淡淡的清香,越品越有味道。 越品,越离不开。 宫函把一本书念完,想着如果萧博衍喜欢听,就返回去重头再来一次,没想到,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去了。 “萧医生?” 宫函轻轻唤了一声,没动静。 他维持着抱着人的手臂不动,缓慢且谨慎地把书放到床头柜上,期间不敢移动抱人的手臂的弧度,生怕把人吵醒。 他在商业圈里,地位虽不及许冠容,但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为了某个人,这么小心过? 他在萧博衍的眼皮上轻轻落了一个吻,跟平时很不一样,没有欲.望,却很深情。 “完蛋......我是彻底栽你身上了......” 第57章 玉麒麟新能源公司的高层, 许冠容正在开会。他虎口朝前撑在会议桌上, 右手的激光笔在身后的幻灯片上移动。他从来都是捡最重要的讲,所以每次会议的时间都不长,但是下面的各部门经理收到的指示却都不少。 如果他们之前还对这位空降的大老板持将信将疑的态度, 那么从这几天的排兵布阵下来,许冠容的工作风格和处事方式, 是完全能打消他们内心的疑虑的。谁都想跟着一个果决、有想法、赏罚分明的老板, 所以, 许冠容虽然上任时间短,但已经获得了公司上下绝大部分人的肯定。 当然,其中也不乏这位老板的颜值加分。尤其是他站起来,一边说着之后的计划一边不自知地将手扣在桌上的时候, 手背突出的性感的青筋,让年轻人们肾上腺素飙升。 “今天就到这里,散会吧。” 许冠容抬手看了眼腕表, 西服因此在臂弯的地方挤出几条褶皱, 小臂与大臂折成一个优雅的弧度, 不禁让人幻想,这人拉小提琴时,究竟是一个怎样儒雅的样子。 许冠容自然无视那些触动的眼神, 他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已经八点半了。 距付聆告诉他答案, 还有半个小时。 他今天奔波了一整天,从早晨在酒店醒来,到去剧组给付聆撑场子, 到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回公司开会,整个人已经显出疲态了。 更别提,昨晚他还做了激烈运动。 “执行长,付聆先生来了。”秘书文恒悄声过来,显然认为这是许冠容的个人隐私,不打算被第三个人听到。 “嗯?”许冠容快速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往前走,“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之前跟前台打过招呼,已经带他去贵宾室等候了。” 许冠容点了一下头表示赞许,随后,刚才缓慢的步伐突然就加速了。 “执行长,不去见一下付先生吗?”文恒觉得讶异,因为许冠容的方向根本不是去贵宾接待室。 许冠容语气淡淡:“十分钟。” 文恒是从许冠容在国外打拼时就跟在他身边了的,对这位老板的脾性不说一清二楚,也起码能摸个大概。 于是,当十分钟之后,许冠容从办公室出来时,他才没惊掉舌头——这位雷厉风行,看似目空一切的商业巨佬,居然飞速地换了一身笔挺的西服,还用发胶把先前垂下来的几根发丝重新固定了回去,甚至,还喷了古龙水。 还好文恒见多识广,算是老江湖,不然肯定撑不住要笑场——老板的高冷人设不能崩,不能崩。 寂静的接待室内,付聆正对着眼前的红茶发呆。由于垂眸的动作,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能看到睫毛垂下时的阴影,怪没精神的。 他双眼失焦地看着茶水表面上升的水汽,反复把准备好要说的话再脑子里面重放。等到门口传来啪嗒的声响,他才恍然从漫无目的的状态抽出来,挺直腰背,眼神如炬。 “你比我想的要早。”许冠容一面关门,一面慵懒地打破沉寂。他就像一个佩戴利剑的入侵者,带领千军万马的部队攻占了原本僻静的土地,即便没有厮杀,但那势如破竹的气势,已经让人凛然。 “我决定好了,所以早说晚说都一样。”付聆把之前排练无数次的话说出来。 “很好,我也喜欢干脆。”许冠容在茶几的另一方坐下。 付聆悄悄深呼吸了一下,调整自己的状态。接着他从双肩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把里面装订好的几张纸拿出来,放到桌上,缓缓推到许冠容的那一侧。 “我接受你的提议,但是,我有条件。” 许冠容收紧的心口终于放松,但他掩饰得很好,表面仍旧是无所谓的神情,“所以,这是你的条件?” 他拿起这几张纸,开始浏览上面的条款。说实话,这一看就是付聆自己写出来的,用词极其口语化,没有咨询任何律师或其他的专业人士。 不过么,这人好像很喜欢跟别人制定一些约定。以前自己住他家里的时候,门上也是一本正经地贴了张所谓的条约。 付聆趁着他的注意力在那些条款上面,就趁热打铁,把上面的东西强调了一下: “一,你今天的八千万,算是我借你的。我知道,那些钱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我没有办法在跟你还只是普通关系的时候,占那么大一个便宜。所以,这八千万我会打欠条给你。不过,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了,你要花多少钱在我身上,我都不会拒绝,更不会心疼。” 许冠容觉得他的说法很天真,尤其是端着这么严肃的表情说这种话。 “我投资,不是因为你。” “嗯?”付聆语腔质问。 “章书平这么大一位导演,近年的作品都是票房口碑双丰收,我投八千万,很正常吧?” 付聆不信,“但你今天出现的时间点,太奇怪了。” 刚好就卡在他被为难的那一秒,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所以,虽然钱佳禾他们拿区区六千万来威胁导演很愚蠢,但我也确实钻了这个空子。” “可是——” “——不然。”许冠容在付聆质疑的时候就打断了他,“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单纯的床.伴,白白丢出去八千万?” 付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就算如萧博衍说的,许冠容是因为存有一丢丢付大的感情,才从茫茫大海一样的优质床伴中选择他这么一个在网上风评差到极点的人。 “那好,既然你觉得多此一举,这八千万我就不还给你了。” 乖乖,他付聆现在居然三两句就解决了一个八千万的项目! “可以。”许冠容轻飘飘地扔出这两个字,仿佛那钱不是自己的,“再来说第二条吧。你觉得自己现在在娱乐圈还没站稳,所以只能跟我私下来往,不能公开?” “对,就算我们是真的谈恋爱,公开都是要考虑的。何况我们现在只是炮.友。” 最后两个字精准地化身成一支锋利的箭,在许冠容的眼珠子里刺了一刀。 他的眼睛吃痛地一虚,不耐烦地把付聆静心准备的文件拍上茶几,“付聆,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个问题。” 付聆心里咚的敲了一下,因为他的名字,全名,从来没有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过。 “什么?” 他心里如万马脱缰似的,轰隆隆一阵乱响。尤其当许冠容慢慢从对面的沙发上起身,虎口朝前按在茶几上,缓缓倾轧过来的时候,他觉得马蹄声已经要把他淹没了。 许冠容盯着他,打量了一下左眼,又打量了右眼,最后定定地与他对视。 “我,是包.养你的人,条件,该我开。” 付聆无比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往后挪了一些,“那,那你开啊,我只是说我的条件而已,先,先说断,后不乱。” “所以,如果我们两个出现了分歧,你觉得该谁妥协呢?” 付聆虽然看上去很怂,但最中心的想法还是不会变的。“你吧......” “理由。” “因为你说,我是一个有趣的人啊。”说到这里,付聆多了一丝底气,“是你说的,有趣的人不多见。而且,我自认长得还挺拔尖的,所以,你看上去是主动的一方,实际上很被动。因,因为,我不是很想维持炮友的关系,但是你想。” 那一刻,付聆软趴趴地占了上风。 这种情况很诡异,因为那个看上去又怂又软的人,居然扮猪吃老虎占据了主动的位置。而那个看上去很强势,换了笔挺的西装,穿好一切装备的表面矫健凶狠的老虎,却像一头故作姿态的烤乳猪。 “那,那个,许先生,你怎么不说话了?” 付聆被他盯得两腿发软。 “噢,没事。”许冠容仓促地整理了一下思路,故作大度(实则是没有办法)地选择退一步,“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真的?” “当然是假的,笨男人。” 付聆:“......” 他发誓,他只在初中时期看的那种恶俗总裁文里才会出现这种对话。 许冠容接着补充:“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配合你,不对外宣扬。但是别忘了,每天架在暗处偷拍的镜头那么多,我可没办法杜绝消息泄露。” “这没关系,我们尽力就好。”付聆表示自己很好说话。 “然后就是,我这边也有条件。” “嗯,你说。” “一,你不能再叫我许先生,或者什么许老板,我听着不舒服。” “嗯......我也觉得好像不大好。那不然——叫你‘老板’你看行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行。” “......”许冠容怀疑这个人玩扮猪吃老虎玩上瘾了,“我们先不谈这个,先来说第二条。” “好。” “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第58章 “你搬过来, 跟我一起住。” 许冠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付聆脑子里嗡了一下:“啊?这......” “你放心,我也不是泰迪,不会一门心思只想着做, 也不会强迫你干你不喜欢的事情。” “那还有必要同居吗?” “别忘了医生怎么说,离开信息素, 我们的内分泌系统都会紊乱。除非吃那些大把大把的药, 然后每天去理疗。是药三分毒, 我想,你应该也不想那样吧?” “好,我跟你住。” 扳回一成,许冠容心里终于插了一面得意的小旗。 “还有第三点吗?”付聆弱弱地问。 许冠容乘胜追击:“当然——三, 我不喜欢炮友这个词,以后不准再提。” “哦,好啊, 我尽量。还有吗?” 许冠容勾唇, 但却不是在笑, 反而像在数落这个问题的愚蠢,随着唇边的弧度上扬,他的语速开始变快, 恢复了霸道总裁的格式: “第四, 从今往后你那个公司的破车不准再开了,我会让人给你配一个保姆车。虽然我们的关系没公开,但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你开个七万块的车出去, 丢的是我的人。” “第五,周小助一个人跟着你我不放心,所以我会增派两个助理和几个保镖给你。现在你是我的人,你的安全不只是你自己的安全,还会影响到我。所以你最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否则我我不介意给你立一个5.1和5.2。” “第六,你的经纪公司太过业余,我会给你成立一个工作室。化妆师经纪人等所有工作人员也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我不想你出门的排面还赶不上普通的三流演员。” 他还要说什么,恰好付聆在这里打了一下岔: “那个,我就是三流演员啊......” 许冠容侃侃而谈的气势一下子被劈散了,他狠狠瞪了付聆一眼,然后头往前一凑,在他嘴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我盖过章的,不一样。” 盖过章的......直到许冠容已经潇洒离去,付聆还后知后觉地坐在原地。昨晚发生过什么,他确实忘了。也许他跟许冠容纠缠得死去活来,拥抱,接吻,做到一点力气都没有才停止。也许,他们只是短暂地疯狂了一下,然后各自睡去。 但,他想了想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好像大很多。 刚才,许冠容说的那些话,就是把他当作一个盖过章的所有物来对待的。付聆的好胜心一向很重,所以,很顺理成章地,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他是被许冠容盖章了,但是反过来,许冠容这个牛比轰轰的,看上去好像多了不起的大老板,不也被他盖章了么? 同是天涯盖章人,神气什么啊? ..................... “钱佳禾 付聆” 试镜成功的第二天,付聆久违地冲上了热搜。跟往常有点不一样,那些拉着他炒作的人,从有作品上映需要热度的演员,变成了刚失去一个大合作的钱佳禾。 热搜的内容很简单,直指付聆带资进组,抢了钱佳禾的角色。再在下面贴几张试镜的照片,齐活。 由于钱佳禾这人处事很圆滑,逢人都笑,所以路人缘一直很好。再加上他的粉丝基础本来就比付聆高出几个层面,故而这消息出来,他是完全占上风的。 “钱佳禾太惨了吧,这么好的资源被人截胡。” “毕竟没有金主没有背景,三无小演员就是会容易碰壁啊[无语]......” “付聆这是急了吧,出道这么多年都不火,要是再不抢一个好一点的资源,00后马上崛起,他基本就没戏唱了。” “唉,谁看了不说一句我们哥哥惨呢?人善被人欺呗,谁让对家背后有大老板撑腰呢?” “狐狸就是狐狸,人家奋斗那么久的东西,他脱脱衣服就拿到了。简直不要太轻松!” ...... 在营销号的联合煽动下,网页上基本都是辱骂付聆的。偶尔有几个粉丝发声,用以前的演戏片段证明他家哥哥的演技很好,根本不需要带资进组,马上就会被口水大军湮没。 付聆倒是觉得没什么,一是他本来就是黑热搜专业户,这次的东西完全就是无痛之痒。二是他自己也有点心虚,毕竟,这次如果没有许冠容这个“金主”在背后撑腰,他说不定真的会被换下来。 索性不去理他们。反正吃瓜网友只有七小时的记忆,过一会儿,别人再出一个什么绯闻,又会赶紧转换战场了。 但是么,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 就在网上闹得如火如荼之际,常年不喜欢发微博的章书平,很果决地站了出来。 “付聆如果真有那么大本事,应该抢男主。” 大人物还就是不一样,四两拨千斤,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最关键的一点说清楚了。 要知道,章书平除了电影要上映的时候出来打个广告,平时是极少发微博的。这次为了网上的一些风声出面,说明,他真的很器重付聆。 他的这条动态很快就被制作方的工作人员转发,甚至几个投资方也出来声援,当然,也包括某个新注册的,简介写着“玉麒麟新能源公司CEO”的账号。 “作品是最有力的解释,明年电影院见。” 付聆呆呆地看着屏幕中央的这句话,往下滑的大拇指就停在了那里,一动没动。 明明那么多人转发,他却偏偏只看到这一条——这个人,真的很相信他。 他甚至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么真挚的信任。毕竟,他之前播出的角色,都是没有情感层次的花瓶。就算许冠容对他有那么点意思,那顶多也就看看以前的戏,怎么能这么相信他呢......还有,章书平和那些制作方,真的,都这么信任他,还是说,有人在中间牵线? “章导他们发微博,是你那个了吗?” 他给许冠容发了微信,想问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许冠容这个人出现之后,他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反常了起来。这些他自己都麻木的黑热搜,居然会有人站出来帮他说话。 “哪个?”对方回复得很快。 铃铛:“就是联系章导,拜托他们发声啊。不然他们那么忙,怎么会有闲情管这档子事?” 老板:“我没联系他们。” 铃铛:“那他们为什么突然就要帮我说话?” 老板:“你对自己的试镜这么没信心么?” 铃铛:“我是有信心来着,但是,我觉得他们犯不着为我这样。” 老板:“那我犯得着么?还给你牵线?” 铃铛:“emmmmmmm对哦。” 付聆刚打消这个念头,觉得他真是太自作多情了,对面就发过来一条微博截图。 那是一条正在上升且速度极快的热搜,上面清楚写着几个大字:钱佳禾小偷。 老板:“这才是我‘那个’的。” 付聆愣了一下,赶紧打开微博,这条热搜下面已经被钱佳禾的照片塞满了。有他带着付聆进咖啡店的监控,有他凌晨离开的满面春风的笑,以及,跟付聆提交的,两份完全一样的人物小传。 小传的照片是章书平拍的,显然,这次钱佳禾三番五次的横跳,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既然要谈,就谈清楚。” 章书平在罕见的微博动态之后,紧接着又发了一条。 现在,即便大众再蠢,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实话,钱佳禾这步棋走得很差,几乎就是烧了火炉子往自己头上倒。他一向是个能忍的人,也一向是一个善用手段并且手到擒来的人,这次在付聆身上连续栽了两个跟头,先是小传被识破,后是试镜被刷,这显然已经磨尽了他的理智,才联合网上的营销号抨击付聆。 他没想到,常年不发动态,也不关心娱乐圈纠葛的章书平,这次会这么挺付聆。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在气头上做决定,那会让自己失去得更多。 “我去,这是什么惊天大逆转?!?!” “付聆才是被压迫的那一个?” “要真这样的话,钱佳禾也太不要脸了吧,偷人家的东西被逮了,最后还要买水军黑人家。” “造谣钱佳禾的人都有病吧!章书平说的就一定是真相?脑子不好回去多读点书吧亲!” “楼上这人不用理,简介才15,估计一边上课一边给爱豆出气呢。” “以前一直都骂付聆狐狸,现在感觉也挺过分的。人家就是长相比较妖而已,不一定就会做坏事啊。” “要不怎么说演员可怕呢?钱佳禾风评那么好,那么会装,骗了多少人啊!” “有一说一,付聆这种狐媚的长相好对我的胃口!” “这事儿付聆居然一直没说,多半是因为平时被黑得太惨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唉,有点心疼他......” “付聆撒手冲!小铃铛轰隆隆!哥哥冲呀——” 付聆点开评论区,这是最近第二次,他敢看评论。手指试探着往下一划,瞳孔微颤着读着上面的话,留言都是支持他的。心口堵的石头松了一些,漏进丝丝阳光。再一划,还是支持他的,居然,都是来支持他的。 至此,松动的石头缝隙除了阳光,渐渐淌进温暖的泉水,带着初春的嫩草的清香,铺满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谢谢你。” 许冠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三个字,大拇指动了动,轻轻摩擦光滑的屏幕,似乎能透过这层屏障,径直摸到付聆的心。 他知道付聆很感动,同样,他也觉得这一次,自己做的很好。以后谁还敢欺负付聆,先过他这关。 就在他的内心变得柔软,打算要不要马上开车去付聆家,给他制造一个惊喜时,对方紧跟着“谢谢你”之后的话就发了过来—— “老板。” 咯! 许冠容指根的骨头一响,透着不可遏制的怒。 片刻之后,他才想到对策,发了条冷漠的信息过去: “老板命令你,即刻搬家。”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迫不及待想同居 第59章 要同居了。 这是付聆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他把平时拍戏的行李箱拖出来, 塞了一些日用品进去, 就跟之前教付大的那样,出门在外,酒店的毛巾牙刷什么的都不靠谱, 要自己带。但他收拾一半又发现,这些东西好像是最没有必要的。许冠容让他过去住, 日用品什么的肯定都有准备。而且, 比他现在用的这些要好。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周小助。 “小助,你到了吗?” 这小子听说他要搬家,屁颠颠说要来帮忙, 但是一个小时过去,还不见踪影。 “哥,我到是到了。但是......我觉得, 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嗯?为什么?” “我刚到小区门口, 那个, 就碰到了许总。他带的人,应该足够了。” “足够?” 付聆跟不上他的思路,正要问清楚, 门铃就响了起来。他三两句挂了周小助的电话, 开门之后,活生生吓了一跳。 “嚯!” 两排黑衣人背手立在门外,由于空间太窄没办法一字排开, 只能转弯排到楼梯上。粗粗看去,起码有十几个人——这岂止是“足够”! 哒......哒......哒...... 许冠容踩着擦得发亮的皮鞋走来,质地厚实的及膝风衣,插在长裤口袋里的右手,线条凌厉的黑色墨镜,这些只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因素,居然全都出现在了许冠容身上。 凭良心讲,帅气,好看,酷。 但,好沙雕。 谁搬家穿得跟酒会一样? “什么时候走?” 他停在付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老实说,许冠容这样子肯定能迷倒万千少女,就拿他刚刚走过来的这个场景来说,打光再好一点,肯定会成为B站剪辑视频的御用素材。 然而,付大之前的憨笑在付聆脑中挥之不去,他只觉得许冠容这样子很搞笑。脑子里甚至会出现付大傻乎乎地扯着衣襟说“聆哥,你看我新衣服好不好看”。 “我还在收拾衣服,可能要等会儿。” “衣服不用了,我给你买了一百套时装周的秋冬新款,内裤鞋袜什么的都有。” 一百套......付聆被这人花钱的本事惊到了。 “这么破费啊?” “呵。”许冠容模仿影视剧的霸道总裁发出冷笑,“这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那,那我去收拾一点贴身的衣服吧。睡衣什么的,如果突然换了,我会不习惯。” “你那个牌子材质不好,我给你买了十套新的。我觉得,你要开始适应——呃!” 他一面跟付聆说话一面跨进大门,却在说到一半的时候被绊了一下。 付聆从卧室探头出来,“小心门槛,那个,你要不要把墨镜摘了,室内光线不是很好。” 先前营造的霸总气质被这句话打得粉碎,许冠容只觉得脸上被谁踩了一脚,埋汰得不行。然而,霸总是不可以被打败的。于是他啪的一下把灯全都打开,冷冷道: “不用。” 最后,付聆只收拾了两套睡衣,和一些平时带在身边的东西。譬如他的日记本,譬如每天睡觉都要抱着的公仔。 “文秘书,老板对以前包.养的人也这样吗?”付聆偷偷在微信上问文恒。 文恒回消息很快,或许是因为现在刚好不忙,或许是因为他付聆目前是许冠容的新宠,不敢怠慢。 “‘这样’是指?” “就是花很多钱啊。说实话,我觉得我跟他就三个月,他花这么多钱,太亏了。” 文恒迟疑了一下,端详着屏幕上的这句话,觉得每个字都认识,但是好像连起来有点不懂是什么意思。 “付先生,执行长这么大方,您应该开心才对。至于你们的关系,我并不能提供到宝贵的意见,因为,你是他交往的第一个人。” 交往......付聆心里暗暗感慨,不愧是大老板身边的老人,说话都这么有分寸,包.养都可以说成交往。 不过么,非要说交往也不是不行,毕竟他们的身体也真的“交往”过。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他漫不经心地握着手机,顺便吐槽许冠容这个大老板居然感情生活那么简单,跟小学生似的。直到身旁的巨型小学生打断他: “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 他下意识把手机扣起来,殊不知这更让人疑心。 许冠容没有继续问,毕竟今天是个可以载入史册的好日子——他跟付聆,开始同居了。 许冠容的房子在一个寸土寸金的小区。付聆对地段的含金量不怎么感冒,轿车驶进停车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他看到周围的房子不是那种独门独院的大别墅,而是几十层高的公寓。 还好,许冠容顾及他的心里承受能力,带他来的这个地方,应该是那种不怎么奢侈的小公寓。 直到,他们从30层的电梯出来。他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传说中的,一梯一户的大豪宅。 大门是三进式的,一扇接着一扇打开,如中世纪的欧洲宫殿。管家是一位四十左右的女性,头发干练地梳在脑后,没有垂下哪怕是一丝。她从三进式大门出来,熟练地微笑: “许先生,付先生,欢迎回家。现在是平时用晚饭的时间,需要现在用还是休息一会儿?” “先带他熟悉一下吧。”许冠容把外套和墨镜都脱下来给她,付聆跟着他把鞋脱了,飞快地穿上棉拖。 管家点头,“好的,付先生,请您随我来。” 付聆飞快瞄了眼房子里的人,包括管家和女佣,发现人家都穿着整齐划一的制服,再看看自己的卫衣和牛仔裤,感觉跟这个体面的地方格格不入。但是管家和佣人显然都受过专业训练,许冠容带回来的人,他们都与许冠容放在同一高度,体贴又尊重。不会出现以前碰到的狗眼看人低的情况。 所以,即便格格不入,付聆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付先生,这是冰箱,平时会放一些奶制品和鲜榨的果汁。您想喝随时可以拿,或者您想吃一些沙拉或者水果捞,我们很乐意为您服务。” 付聆在这个跟他家里一样大,但却只放了不到一半空间的冰箱前面伫立了一秒,缓缓问道: “意思是,你们还有别的冰箱?” 管家笑着点头,然后带付聆去冰箱隔壁的“小房间”。 “这是家里的步入式冰箱,里面储存的是一些蔬菜和水果,不过付先生应该不怎么会需要到它。您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告诉佣人,她们会为您削好。” “步,步入式冰箱?”付聆跟着管家走进去,没错,这个小房间,就是一个巨大的冰箱。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一样啊...... 管家继续为他介绍家里的构造,按照一整天的生活顺序,给他看了衣帽间、洗漱间、浴室,以及佣人房的位置。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佣人房旁边还有一个专供佣人使用的电梯。厨房那些主人少有用到的地方,管家就很快带过了,没有具体介绍电器的使用方法。但即便他人性化地省略了很多,还是让付聆被“有钱人”这三个字狠狠按在地上摩擦了几把。 “谢谢你啊,说的这么详细。”他打算尽快结束这场有钱人无意给予的羞辱。 “付先生客气了,这是我的分内工作。” “那什么,卧室在哪?你带我过去吧,之后就不用再麻烦你了。” 管家抬手一扬,把付聆带过去,顺便清了清嗓子——卧室与主人的起居息息相关,需要花时间介绍清楚。 然而,她清的这一下嗓,成功让付聆的耳膜震了一震。 “家里的卧室分主卧和几个客卧。这边是许先生的卧室,是面积最大的,窗帘和灯都是遥控的,不过,付先生您——” “——啊我知道了!”付聆勇猛地打断她,然后快步朝主卧走去,“我之后就是睡这个房间是吧?我有不会的地方再问老板吧,就先不麻烦你了,谢谢啊。” 管家面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就被她熟练的微笑盖过去了。她恢复之前的游刃有余,对付聆点头: “那付先生您先自便,我去厨房看看晚餐有没有做好。” “好嘞,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付聆目送着管家离开,直到完全消失在转角,他才扎实地松了一口气。 “呼——” 有钱人,好累啊...... 与此同时,管家并没有去厨房,而是折身敲开了书房的门。 “许先生,有点情况,我需要请示一下您的意思。” 许冠容把眼睛从项目书上挪开——管家的能力很好,不会拿简单的事情来烦他。所以,这值得他暂时抛开工作。 “说。” “付先生以为要跟您同住一个房间,已经进去了。他似乎误会我们没有给他准备客卧。” 许冠容若有所思地听着,食指轻快地网上扬了一下,“那就将错就错吧,不用告诉他了。” “好。晚餐已经好了,需要用餐吗?” “十分钟。”许冠容把目光又撤回到项目书上去,顷刻又觉得这东西索然无味,于是起身,“算了,现在吃吧。” 项目书静静地躺在桌上,由于灯光在左边,它的右侧被勾勒出一条黑色的轮廓。黑白交接,虽是静谧的色调,但却散发着让人愉悦的气息。 第60章 付聆晚饭吃的很多, 直到肚皮都鼓成一个圆滚滚的球才停下——这种五星级酒店的厨艺, 居然被许冠容圈在这个三百多平的方寸之地,太可惜了! 所以,他发挥了惊人的潜能, 用饭量好好地回馈了一下厨师。殊不知人家之所以放弃酒店而选择这里,就是因为许冠容给的待遇好。 本来, 许冠容在让人打造付聆的时候, 跟着新任经纪人和行程表这些材料递上来的, 还有一份艺人饮食规划。上面详细制定了每日套餐,但是许冠容看到周一午餐的“半根玉米和半根胡萝卜”时,果断就把那张纸扔了。 “让他吃。” 果然,付聆没有让他失望。 “老板, 你家的饭真好吃!”付聆舔去嘴角的饭粒,摸着肚子说。 许冠容甩了他一记眼刀,“从今天开始, 这里是‘我们’家。” 他把“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 付聆后背一凉, 讪笑道:“这不是刚来, 还没习惯嘛?” 许冠容放下勺子,结束了自己的晚餐,“没关系, 我可以等, 但适应的时间不要太长。” “好好好,我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好!” 许冠容的眼神落上他摸肚子的手,“觉得撑的话, 可以运动运动。” “运,运动?” 付聆懵了一下,脑瓜子里的黄.色塑料随即席卷而来—— 运动?! 他是不是在暗示我? 他是在暗示我吧! 他想做了! 他想跟我做了! 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家付出那么多,肯定是要回报的啊! 付聆头脑风暴了一下,想着,既然都答应包.养了,再扭扭捏捏反而不像话。于是也干脆就点了头。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当然没问题了。” 他为了显示自己不怕不矫情,还煞有介事地扬了扬下巴。 许冠容一愣,“这不是该你决定的么?” 怎么还有人运动都要经过别人同意? “你,你是说过不会勉强我,想那什么的话,要先经过我的同意。但是哦,我觉得,你这两天在我身上花的心血挺多的,是有在想好好维持这段关系。那你作为一个金主,都这么尽职尽责了,我这个当情人的,当然也不能太矫情咯。” 至此,许冠容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其实说实话,他刚才讲的“运动”,就真的只是单纯的运动而已。然而付聆的思维这么发散,既然已经误会了,那,索性就跟之前一样,将错就错吧。 “好。” 他用餐巾擦去嘴角的菜汁,意味深长地凑近付聆: “我先去洗澡,几点开始,你定。” 付聆被他盯得脸颊发烫,“我定就我定。” ......................... 卧室的光线不怎么亮,甚至因为空间太大的缘故而显得有些微弱。许冠容在离床最远的单人沙发上看报纸,手指有时动一下,或者换一个坐姿,报纸就会响起嚓嚓的声音。 其实,付聆如果稍微转一下弯,就会发现许冠容在灯光微弱的环境下看报纸本身就是一个很异常的行为。但他现在没工夫去注意这些,庞大到充斥心脏每一寸角落的情绪只有一个—— 紧张。 即便用力攥紧睡衣的裤子,指尖因为力气太大而彻底失去血色,他还是能听到胸腔里,心脏砰砰乱撞的声音。 那个意乱情迷的晚上他断片了,所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许冠容发生关系的。他以前在舍友的带动下,看过片子,大体知道做的步骤。但毕竟没有亲身实践过,连一个抬手的动作,他都不知道要放到多高才合适。 他全身心地留意着许冠容的举动,但是又不敢一直把眼睛盯在人家身上,只用余光留意着,然后时不时地装作活动颈部,朝那边飞快地瞄一眼。期间如果许冠容有点什么动作,哪怕是报纸响了一下,他都会下意识挺直腰背,火速坐好。 他有点体会以前付大偷看他的心情了,既怕被人发现,又做不到完全不看对方。就像走在纤细的钢丝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得停下来,等身体平衡之后,才又敢继续前进。 咚!咚!咚! 他尝试着深呼吸了几下,因为如果继续放任胸口的小鹿撞下去,他严重怀疑会撞到昏厥。 他撑着床铺起身,缓缓朝许冠容走去。 房间因为铺了地毯的缘故,走起来是没有声音的,但他肯定,许冠容知道他已经行动了。 他呼了一口气,壮起胆,缓缓抽掉了许冠容手里展开的报纸,揭开两人之间这层单薄的屏障。 “我,准备好了。” 许冠容本来打算坐着,等付聆弯腰来帮他解扣子,两个人再循序渐进地往下做。然而他抬眸,目光落上他微微抿起的唇,刹那间又心软了。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从沙发上起身。 “怕我么?” 风琴一般的低沉的声音划过心尖,如一阵暖风似的,缓解了两分不安。 “没,没有了。主要就是我还没有跟别人做过,啊也不是,我记忆里里没有跟别人做过,所以有点紧张。跟你的那次,我断片了嘛,所以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许冠容又问:“那你,感觉到我的信息素了么?” 付聆呆了一下,耳朵瞬间就红了,“嗯。” 他们俩都是A级信息素的水平,又都没有贴抑制贴,当然会有感觉。 许冠容看着他的脑袋越埋越深,接着问:“会接吻吗?” “会,以前学表演的时候,有学过吻戏。” “那么,你先把我当成跟你拍对手戏的演员,吻我吧。”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去纠结“本总裁居然不是你第一个亲吻的人”,而是,选择了一种温柔的方式,慢慢去开导付聆。 心里似乎有了一点底气,他咽了口唾沫,抬头,望进许冠容深邃的眸子,抬手慢慢抚上他的脸颊。 他尝试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去展开这场可能会酣畅淋漓的爱。他贴上许冠容的唇,那里跟他冷淡的作风很不一样,软软的,暖暖的,像一杯香甜的羹。他开始吮.吸这杯羹,甚至在片刻之后,遵循了身体里某种越烧越旺的情愫,他加重了吮吸的力道。甚至,将另外一只手也抚上了许冠容的脸颊,加深这个甜蜜的吻。 许冠容一手扣上他的腰,另一手搭上他的后脑勺,在发现付聆已经适应他之后,反客为主,悄无声息地褪掉了他的上衣。 那个晚上,付聆极其意外,原因是许冠容突而出现的温柔。让那场本以为是狂风暴雨的爱,变得细致又绵延。 刚开始,因为许冠容太大,一进去让付聆疼得下意识叫出了声。他赶紧退了出来,一面亲吻着付聆的脸颊一面说,没关系,没关系。 到后来,付聆已经习惯了他的尺寸,但因为速度太快而喊出了哭腔,许冠容又慢下来,问他疼不疼,得到一句“不疼,很舒服”之后,才又开始加速。 那个晚上改变了两件事,一是,付聆发现,许冠容也许没有看上去那么凶恶。 二是,许冠容居然开始爱上“老板”这个称呼。 因为付聆双颊通红地,啜泣地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竟然从这个称谓里尝出了强烈的依赖,以及,甜蜜。 “老板......摸摸我......” ................... 这场循序渐进的情.事持续到了两点。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信息素了。至于另一个原因么,两个人都没提,却也都各自清楚。 许冠容没有蛇在里面,因为医生说过,每一次蛇在里面,都是一次深度结合。要配合付聆演那出解离的戏码,他也控制了一下自己。 付聆最后去洗澡,腿已经软到不能正常行走了。 许冠容抱着他进去,让他挂在自己身上,打开了淋浴头。 “老板,我可以自己来。”付聆的嗓子有些沙哑。 许冠容不让他插手,“刚刚怎么不说可以自己来?” “那,那我自己也来不了啊。” “所以,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还害羞什么?” 许冠容的声音很低,刚好又在他的耳边说话,语气就仿佛哄小孩子似的。 一时间,浴室里只有热水流动的声音,直至许冠容打破沉寂。 “你叫我老板,让我有种自己是嫖.客的错觉。” “唔?”付聆正在热水的清洗下昏昏欲睡,闻言,恢复了两分理智,“但是,我不知道要叫你什么。” “那你多叫叫,说不定我就习惯了。” “好啊,老板......老板......老......板......” 付聆实在是困,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意识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一并消弭在耳旁。在梦境与现实的过渡时段,他隐约觉得有个轻柔的吻歇上了他的眼皮。温柔到,让他分不清是否已经沉睡在了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许老板看来很喜欢“将错就错”嘛 第61章 章书平执导的《归去》终于开机了, 付聆作为男二, 有幸在大合照上站到了比较中间的位置。 经过钱佳禾那一闹之后,剧组的气氛还不错。饶是平时喜欢搞小动作的人,在钱佳禾的前车之鉴后, 也都乖乖的没敢做什么。再加上付聆本身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故而刚开始的那几天, 每天除了拍戏和准备拍戏, 剩下还有很多时间跟同剧组的人聊天。 直到, 那晚他收到许冠容的电话。 “你明天出外景么?” 付聆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员工+情人,“不出啊,明天的戏份就在棚里。怎么了?” 许冠容的话不容反驳:“我来探班。” “什么?!别啊!”付聆几乎要跳起来。 他强烈的反应引发了许冠容的不满,“怎么?别人巴不得靠山来探班长面子, 你倒不情愿?” “我们的关系都还没公开,你一来,那我以后怎么跟别人说啊?” “就说我是你男朋友。” “那怎么行?你明明是我老板啊。” “老板就不可以是男朋友么?” “当然不可以, 你的公司不也规定不可以办公室恋情吗?” 许冠容被他质问得一噎, 他发现付聆这个人, 胡搅蛮缠的本事真的是一流。 “你再嚷嚷,我不介意把我们真实的关系告诉所有人。” “你!”付聆急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在化妆镜前来回走动, 十分不安, “你,你这是干吗嘛......我现在好不容易绯闻少了点,你这样搞, 我不是又要被冲到风口浪尖去了?” 这次谈话并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方式,但付聆十分确定,许冠容既然跟他说了要探班,那就一定会来。 次日下午,一辆餐车就在副导演的引导下驶进了摄影棚。付聆紧张得攥紧了戏服,本就单薄的材质被他一揉,瞬间就成了泡菜。 要是过会儿许冠容下来找他,他还是没办法装作跟人家不认识。毕竟当天试镜,这人替他出头,章书平和辅导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就只能随它去了。反正被黑过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 司机把车停好之后,一咕噜就跳了下来,他似乎是这次探班的后勤主力,是许冠容亲自授意,并同时跟副导很熟。只见他跟副导笑着寒暄了几句,那位全剧组嗓门最大的副导就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大家赶紧解决一下手头的事哈!付聆请大家吃下午茶了!” 人群当即传来欢呼,而制造这场美妙的欢呼的主人公,自己都还不清楚情况。 “......我?” 副导似乎知道原委,过来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提高声音: “付聆,咱知道你低调。但你花了这么多钱,就别谦虚了啊。东西这么多,怎么分该不会还要我们自己琢磨吧?” 至此,付聆终于把思路跟上来了,快步朝餐车走去,在司机和副导的协助下开始分发食物。东西不算特别多,毕竟只是下午茶,不是正餐。每人一杯热腾腾的奶茶,一盒马卡龙点心,另外还送了一只迷你保温杯。 “居然还有保温杯?现在正好降温,付聆哥你太贴心了吧!” “唔——奶茶好好喝哦!谢谢付聆哥!” “刚好饿了,呜呜呜这简直是及时雨啊!” “付聆哥这么暖,以后嫁给你的人简直不要太幸福吧!” ...... 大家七嘴八舌地被感动着。付聆不是很擅长应付人多的局面,还好副导在这方面是个老手,会在他词穷的时候打圆场,不露山水地调和气氛。等大家都陆陆续续开吃了,副导才对他使了个神秘的眼色。 “付聆,你帮我拿个东西,在你们那个化妆间的台子上,一个黑色的盒子。” 付聆塞了一块马卡龙到嘴里,爽快地答应了。他觉得副导话里有话,但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干脆就照着人家说的做,反正少说多做,不会吃亏的。 然而,等他推开化妆间的门,他却硬生生僵在了原地——他的位子上没有什么“黑色的盒子”,只有那个,昨晚信誓旦旦说要探班,结果现在下午茶都发完了还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许冠容。 “你,你......” 付聆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所以,这个人最后还顾及到他的担忧,没有高调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而是选择偷偷藏进化妆间,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吗? 许冠容的手肘搭在化妆台上,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皮鞋的前端因此上扬,宛如古代屋檐上的嘲风。 “你不进来,是等着被人发现么?”他慵懒地提醒。 付聆赶紧把门关上,然后,在寂静空气的包裹之下,一步一步走近那个脸上看不出情绪的男人。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因为他觉得,如果孤男寡男待在一个房间里不说话,容易发生某种微妙的关系。 “刚刚的下午茶,大家吃的很开心,谢谢你。” “你吃了么?” “嗯,我刚进来之前,塞了一个马卡龙。” “就一个马卡龙?” 许冠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起身,把化妆台上的奶茶递给他。 付聆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礼貌性地对他笑笑:“谢谢老板。” 经过那晚的“老板”甜蜜狂轰,许冠容现在对这个词很是受用。他打开原本放在奶茶旁边的乳白色纸盒,拿出一块点心,喂到付聆嘴边。显然,他看到付聆大口大口地吃东西,很惬意。 “唔?”付聆看了看点心,又看了看他。然后乖乖把这块方形点心吃了进去。 “嗯!好吃!”付聆一面咀嚼一面赞叹,笑得眼睛弯弯的,让对面的人心头一软。 “这个没那么甜,特意给你买的。” 付聆喜欢吃甜食,但是太甜的东西吃多了容易腻。这个点心比马卡龙大一些,在他的嘴角留了一点渣。许冠容用大拇指帮他擦去,打算再喂他一个。 但感情或许就产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触及付聆的唇角,轻轻一蹭,没有粘牢的点心渣掉了下去。但手指并没有立即离开,指腹流连在柔软的皮肤上,明明只有方寸之地,却让许冠容的心尖被狠狠拨了一下。 眼神相触的那一瞬,两人都不由变得柔和,宛如陷进了一潭缓缓流动的春水,情愫跟着涟漪一起,一圈一圈地漾开。 付聆忘了咀嚼,整个人都掉进了眼前的这双眸子,跟着鼻尖淡淡的烟草味一起,沦陷了进去。二人的距离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唇瓣眼看着就要贴到一起。却被突然而来的敲门声打断: “——付聆哥,您在里面吗?” 两个人如触电似的分开,付聆心中警铃大响——门没有锁,如果这人推门而进,发现他跟许冠容暧昧不清地独处一个房间,马上他就可以沦为大家的谈资了! “那什么!在的,但是有点不方便,我在换衣服!” 紧接着,接吻被打断的气愤的许大老板,就被付聆连推带拽地塞进了衣柜。 门外的人十分有分寸,他没有兀自推门进来,只是乖乖地站在门口。 “哦,是这样的。我叫万希熙,是个群演。刚才,付聆哥发下午茶的时候,居然还会想到我们这种群演,我,我就想当面来感谢您一下。” 这人听上去蛮诚恳的,于是付聆确保衣柜看不出异样之后,就给人家开了门。 “哈哈,不用客气的。大家都在一个剧组,能关照就互相关照一下啦。” 那是一个青涩的少年,看样子应该是刚上大学,见到付聆之后,他反而羞赧地垂下头去: “我经常做群演,挣生活费来着。在剧组有时候连盒饭都领不到。付聆哥还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们这种小群演的人。” 付聆也是群演摸爬滚打过来的,他知道群演被忽视的低落感,于是拍了拍他的肩: “看这话说的?什么叫‘小群演’?能在章导的电影里出镜,那能叫小群演么?你现在还在念大学,就能进章导的电影,前途无可限量的好吧?” 对方听他这么说,眼中的感激瞬间就多了几分希望,“真,真的吗?” “当然,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是呢。不过你还要继续努力才行,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既然喜欢演戏,就放手去做。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是群演就束手束脚的,要有信心。” 男孩被他鼓励了一番,终于揣着满怀的信心走了。 啪嗒。 付聆再一次关上门,上了锁,打开柜子,放出表情已经称得上阴鸷的男人。 “那个,刚刚......是意外来着。” “意外?”这个理由显然没能填补许冠容怒火腾腾的沟壑,他一屁股坐上转椅,“跟他说那么多话拖延时间,跟我倒是惜字如金。” 他吃醋了,醋得很明显。 “你喝点奶茶,消消气。”付聆不怎么会哄人,居然把自己喝过的奶茶递了过去。 许冠容自然是不买账的,“说吧,怎么补偿?” 他刻意表现出气愤的样子,试图让付聆迷途知返——呵,还好意思说别人束手束脚,也不看看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看,本总裁气得不行了吧?还不赶紧表态,以后在我面前的时候多说点话,别总是憋一两个字就完事了。 想想,待会儿要怎么定呢? 一,每次说话不能少于三个字。 二,声音必须像刚才跟那个小屁孩说话的时候那么大,不许小得跟蚊子似的。 三,不许结巴。他许大老板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每次都那么怕吗? 四,四...... 嗯? 正在畅享未来的许大老板突然就被截断了思路,原因是,身旁那个谨小慎微的人,那个在付大面前凶得不行,但在他面前又跟被拔光了毛似的小刺猬,居然,主动吻了他。 所以,小刺猬是把那句“补偿”,理解成,要接吻了么? 许冠容放弃了让他多说话的想法,并开始享受这个意料之外的主动的吻。 毕竟,将错就错,也蛮好的。 第62章 一回生, 二回熟。 许冠容探班的当晚, 付聆跟他一起去了酒店。周小助本来以为自家艺人妥协于许冠容,是受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威胁。但是,他居然看到付聆挂在唇边的笑容愈来愈多, 即便不在许冠容面前也是如此。就觉得,与其担心艺人, 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脱单。 然则, 在娱乐圈混迹或许注定是风雨长伴的, 一时的风平浪静,好像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许冠容第二次来探班,同样跟付聆去了那家酒店,但次日, 就被人爆出了照片。 “付聆[沸]” 热搜上只出现了他的名字,点进去一看,是他和许冠容一同进入酒店的照片。由于角度的关系, 许冠容全程背对着镜头, 没有拍到正脸, 所以广大网友并没有推测出这是谁。 反观付聆,他昨天下车之后并没有立即进入酒店大门,反而还回身跳了两下, 等许冠容下车。他当时坐车坐久了嫌闷, 把口罩拉到了下巴,所以,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 都看得很清楚。 “呀,看这男的,身家应该不菲吧?” “这辆车是今年的新款劳斯莱斯,编号我忘了,但价格绝对是八位数。全A市估计也就这一辆了。” “狐狸厉害啊,傍上这么大一个大款。怪不得都成立个人工作室了,条件也太好了吧......” “啧啧,前段时间章书平他们都出来帮他说话,这么想的话,人家看的肯定不是付聆的面子啊,是他后面这位。” “我就说付聆背后是有金主的吧!不然哪会这么顺!” “这男的看起来挺高的,也不知道贵庚多少了。” “你们思想怎么这么肮脏啊,就不允许人家是正牌男朋友么?付聆本身也是单身,又没有结婚又没有谈恋爱的,跟男生去酒店怎么了?” “楼上的亲能不能清醒一点?这只是狗仔拍到的OK?没拍到的呢?他跟多少人去开过房咱们都不知道的好吧?” “我其实不怎么关心他的感情生活,就想问问有没有人知道这位土豪的联系方式呀?人家想去认识一下~” “唔,感觉这瓜还有后续,继续蹲。” 网上吵得如火如荼之际,付聆正在章书平的指导下确定角色的走位。两个人正商量着摄像机的距离和人物的走动位置,没有手机,没有闲杂人等,整个过程十分清净。 刷到微博的周小助无比忐忑,火速找到方凛,询问该怎么办。 方凛,男,32岁。是成立付聆的个人工作室之后,许冠容亲自聘请的王牌经纪人。虽然许冠容之前没有踏足过演艺圈,对圈子里的情况不怎么了解,但他的地位好歹摆在那里,加上最近又结识了章书平,很快就挖到了一位资深经纪人。 “凛哥,咱该怎么办啊?哥跟许先生还没有公开,这这这要不要发什么声明啊?” 方凛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思忖片刻,已经有了一些打算: “现在情况并不算严重,因为没有拍到许先生的样子。不过曝光的源头是《品尚和》,他们的爆料一般不会一次性放完。现在说没拍到许先生,可能只是没放出来而已。” 周小助的阅历浅,杂志爆料的套路还不怎么了解,何况品尚和还不按常理出牌。 “那,他们如果拍到了,为什么不一下子全曝出来?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是大新闻。” 方凛宽容地勾唇,“你以为,杂志公司运转,只靠拍新闻就行了吗?” “凛哥的意思是?” “他们现在正等着我们送钱呢。” “也,也就是说,他们按着许先生的照片不发,其实就是想敲竹杠?” “没错,就算他们没有拍到许先生,但车是拍到的吧?身家多少,他们早就定好位了。” 周小助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随即怒火膨发:“他们这明显就是敲诈啊!” 方凛以前带过不少大牌艺人,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他们不会主动联系我们,只有我们想删除他们的料,主动去联系他们。所以,这应该算是我们送上门,构不成敲诈。” “那就这样让他们得逞吗?我们又没有干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好端端的就要把钱送上门去,我觉得,憋得慌......” 方凛比他大十岁,心态相对来说成熟得多,于是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微笑的幅度较之前更大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周小助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什么办法?” “公开恋情啊。”方凛神色坦然,“如果他们公开了恋情,还会怕什么偷拍的亲密照吗?” “但是......” “你也知道‘但是’了。”方凛若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正在拍戏的毫不知情的付聆,“小付他,现在肯定不愿意公开。” 这一点,周小助也是明白的。 付聆很不喜欢私生活被当做谈资,这或许是每个明星都有的顾虑。就算他跟许冠容爱得如胶似漆,是否要公开,也会成为他考虑的一个难题。 而且,现在更重要的是,哪怕周围所有人都看出了付聆已经接受了许冠容,但他自己仍旧不清楚,自己对这个男人,那偶尔出现的动心,是单纯的喜欢,还是,信息素使然。 所以,与其把这个问题抛给付聆,让他头痛三天三夜,不如,先找一下许冠容。 “你先别让他看手机,我给许先生打个电话。” 这件事并不复杂,要么,公开关系,昭告天下。要么,把钱乖乖送上门去。 怎么解决,方凛倒是没有立即告知许冠容,只是把事情的起因和现状说了说。毕竟,这个男人的手段,远比他这个十年资历的经纪人高太多了。 “哪家公司?”许冠容还在回公司的路上,但这并不妨碍他收拾那些小喽啰。他只琢磨了片刻,很快就有了决定。 “《品尚和》。” 方凛等着电话那头的答复,照他的经验来看,许冠容问这话的意思,多半就是要拿钱来摆平了。 果然,对面听到公司的名字之后,即刻就有了下一步计划。 “我给你开张支票。” “好。具体需要多少,我去找品尚和的人谈。” 他这话说完,对面的人却发出一声低沉的笑,似乎在数落他的无知。 “我给你钱,不是去喂他们的。”许冠容的语气慢悠悠的,似乎在谈论晚餐的鱼要怎么杀。 饶是经验丰富的方凛也懵了,“那是?” “去把热搜撤下来,别让他看到。” 他,指的自然是付聆。 方凛没明白许冠容的意思:“那,品尚和那边,许总打算怎么办?他们很可能还压着你的照片,曝出来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许冠容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但却不是认可对方的话,而是跟自己心里的某个想法,再次确定了一下。 “如果把他们收购掉的话,这个问题似乎就不是问题了。” 草...... 方凛在内心爆了一句粗口——果真,不怕人有钱,就怕有手段的人还有钱。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吃瓜群众还没吃到下一个瓜的时候,瓜就没了。乃至于付聆中午拍完戏,一面吃饭一面刷手机,还吐槽了一句“无聊”。直至接到许冠容的电话,唇角才不自知地扬起。 “喂,老板。” “吃饭了吗?”许冠容解决完杂志公司的事宜之后神清气爽,但想着要瞒着付聆,便也没把这份轻快表现得太露骨。 付聆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边嚼着饭还一边晃腿: “刚吃。今天上午有个镜头不怎么顺利,多拍了两条。” 苦难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而原本该置身囹圄的人完美地避开了所有不幸,并且对此一无所知,继续享受着平凡的生活,这本就是一种幸福。 许冠容的手肘撑在办公桌上,没有握电话的那只手随意地搭着皮椅的扶手,听付聆从以前的惜字如金,到现在会主动跟他分享拍戏的经历,他愉悦地将皮椅转了半圈: “是么?哪场戏?” “就是阿水看男主角第一次进城的那个镜头,对眼神和动作的要求都可高了,我前几次做的不到位,章导提点了我一下,后来才成功了。” “章导的水平很高,多跟他交流交流,能学的东西很多。” 付聆咬着筷子笑,“嘿嘿,那必须的啊。对了,老板,你今天怎么给我打电话啊?” 明明昨天才见过,还进行过一场无比亲密的身体交流。 许冠容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打来试探他的口风,看看这总喜欢在微博上搜自己名字的小刺猬有没有看到什么负面的消息。 “想打就打了。午餐吃的什么?”他转移话题的能力十分不错。 “嗯......”付聆低头浏览了一下饭盒,“辣子鸡,肉末粉条,还有一个西红柿炒鸡蛋。” “其他两个可以吃,辣子鸡别吃了。” “为什么?我刚尝了一块,味道挺不错的啊。” “你不怕后面疼?”许冠容无比坦荡地问出这句话,成功让对面的付聆脸红成了大闸蟹。 “你,你说什么呢!”他做贼心虚地赶紧看了看周围,生怕被别人听见。 电话里的人却没有因为他的害羞停止,继而又道:“第一次做完,你不是疼了两天么?” “那,那是因为你不知轻重啊!才不是因为我吃了辣的!” “这次不疼?” “当然了!” “噢......说明我的技术不错。” 这人脸皮厚的功底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付聆在他的魔爪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最后,只能凶巴巴地骂: “无,无聊!” 挂断电话,他冷静了一会儿,理智也慢慢回升。然而他思考的并非许冠容为什么突然给他打电话,而是—— 算下来,他们居然已经做了四次了啊......而且,他居然,在逐渐开始享受这件事。 付聆,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存下一本的稿,文名暂定《我和偶像官宣了》,影帝攻vs替身吃播受,专栏已经放了文案,感兴趣的宝贝可以提前收藏一下●▽● 第63章 演员的生活其实不止拍戏, 还有许多其他的行程, 譬如拍宣传作品的短片,物色下一部作品并参加试镜,参加一些跟表演相关的综艺。以及, 参加参演影视剧的发布会。 付聆最近比较重要的通告,就是上述类型的最后一个——去年拍的一部电视剧, 终于做好了全部后期, 并且因为定档到最近播出, 要开发布会了。 那是一部武侠剧,他饰演的角色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五毒教主”。顾名思义,他是一个擅长使用毒.药的人。传说他的毒药都藏在右手, 整只手都是剧.毒。凡是被他的手指触碰过的人,哪怕只有轻轻的一下,也会当场暴毙。 顺理成章地, 主办方就在互动流程给他安排了一个握手的环节。抽取一个幸运粉丝, 让他感受一下五毒教主的手, 究竟是怎样的。 由于他的戏份不多,勉强排个男五号,所以发布会的存在感并不高。全程基本都是站在演员的最边上, 连话筒都没有。 故而, 这个握手,是他单人露面的好机会。 粉丝是主办方选的,说是要买一个什么票, 价格五万。这当然是主办方运作的一种方式,毕竟像付聆这样名气不高的演员,肯花几千大洋买门票已实属不易,要额外再花五万来握手,很多人就望而却步了。 “好的,接下来的时间呢,就属于我们的五毒教主——付聆了。” 主持人游刃有余地念着对白,“付聆最近的事业也是很红火哈,正在参演一部由章书平导演的作品。传言都说,章导看上的人,专业能力肯定不会差的。所以大家也更期待付聆饰演的五毒教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角色。来,有请付聆!” 这部武侠剧属于规模比较大的制作,虽然其投资比不上前两年风靡的几亿巨制,但在业内已经算是上游的水平了。所以,发布会请的主持人都很专业,看出付聆在大庭广众会紧张之后,她体贴地把台本上的问题都做了简化。 流程在所有人的预料中进行着。 但,意外却发生在握手环节。 当时,那位男粉丝跟着工作人员上台,在原本规定的位置站好,付聆也笑着把手伸过去。而在交握之后的一秒,付聆突然发出惨叫。紧接着他用力抽出右手,抽了两下却是无果。 “啊!放手!放手!!!” 台下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付聆的叫声是在开玩笑。直到男主演贺卿眼尖,发现那交握的手正飞快地淌血,才率先冲了上去。当时,反应稍慢的人也从付聆的表情看出了什么,一同拥上去。 那癫狂的粉丝将付聆的痛苦收进眼底,粗着嗓子大吼: “为什么不自爱!为什么要给别人当姘头!” “有我们还不够吗!有粉丝还不够吗!” “放手!” “放开他!” “啊——好多血!” “天呐!” 那个花五万块进场的粉丝,在手里藏了一枚刀片!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躲过了门口的安检,并且在握上付聆的手的那一刻,就用了全力。乃至付聆抽都抽不出来。直至贺卿用手刀飞快地在那粉丝的手腕处狠敲了几下,付聆血淋淋的手才被放开。 “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是就仗着我们喜欢你吗!为什么不自爱!贱货!贱货——” 即便被几个保安联手摁在地上,那粉丝仍然谩骂不休。 “唔......”付聆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蜷在地上起不了身。 贺卿眼疾手快地把外套脱下,用袖子缠上他的伤口止血。 “快!马上去医院!” “保安!保安呢!” “天呐好多血——” “付聆!手还能不能动!告诉我!能不能动啊!” “把这个人抓起来!送警察局!” ...... 尖叫、报警、哭泣,人仰马翻。 这场发布会又是实时直播,所以,现场看到的血腥场面,屏幕前的人,也看到了。 玉麒麟公司,顶层的CEO办公室突然从里面打开,许冠容一边穿西服的外套一边朝外奔走。 文秘书的办公区刚好在他门外,看执行长出来,以为去十分钟之后的项目会议。 “执行长,这次主要讨论的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许冠容打断: “——我不能到场,你去。” 他说话时短暂地停了一下脚步,回身看了文恒一眼。他当然不是为了看他,而是为了传递一个眼神,那种最心爱的东西受到伤害,恨不得带上所有的刺刀,把那个伤害他的祸首碎尸万段。 而许冠容最心爱的东西是什么,无人不知。 医院的走廊只剩下脚步来回走动的声音,除此之外,大约只剩下情绪波动导致的呼吸不稳。 嗒嗒嗒...... 皮鞋从地板踏过的声音飞快地传来,贺卿把眼神从满是血迹的手上抽出来,望向来人。那是一张很熟悉的面孔,眉骨凌厉,眼神如刀,近期经常出现在杂志周刊上,但他一时想不起名字。 周小助和方凛同时迎了上去,喊那个气喘吁吁的人“许先生”。 哦,是那个刚经历过生死关,坐拥万贯家财的许冠容。 “进去多久了?”许冠容走得很急,一路都是飞车过来,尽管他的体力过人,但现在也已经开始喘息了。 他刚从公司出来,火速给方凛打了电话,大概问了情况和送往医院之后,托关系联系了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外科医生。由于是他亲自打的电话,医院自然重视。付聆送到之后很快就上了手术台,一分钟都没有耽误。 “刚进去两分钟。”方凛的眉毛紧紧地拧到了一处,脸色也差到了极点,“手指没有切掉,但是医生的初步推测是,筋断掉了。” “断”这个字钻进许冠容的耳朵,让他瞬间失了智。他朝手术室迈了好几步,才意识到那里他不能进。随后又只能懊悔地退回来,迟钝地在排椅的最后一格坐下。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那双掺杂着痛苦和愤怒的眼睛,却在所有人心头都狠狠敲了一记——就像失去幼崽的猛兽一样,周身罩着一团阴恻恻的瘴气,太吓人了。 周小助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还是方凛站了过去: “许先生,情况还是没那么悲观的,我刚咨询过做医生的朋友,如果在八小时内进行紧急手术,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我相信张医生的医术。” 许冠容无力地合上眼皮,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有父亲墓碑上的照片,有兄长握着毒.药瓶子的手,但再多再多的回忆,都抵不过那晚,付聆盯着重伤的他,被吓到的那个惊弓之鸟一般的眼神。 他曾经失去一切,包括记忆。变成一个笨头笨脑的人跟在付聆身边。付聆这人,表面看上去脾气臭到了极点,但实则却很容易心软。就像一个长着刺的小刺猬,乍一看,凶的不得了,但给他一枚樱桃,他就马上软下去了。 小刺猬嘴上骂他,嫌弃他,却会带他回家,会帮他洗澡,会在看到追杀的人之后,用最大的力气保护他。 待在付聆身边的时候,他恢复了一点记忆,但他仍旧扮演着那个名叫付大的傻男人,每天说着不着边际的笑话,居然也能哄小刺猬开心。 他用全力保护着那个在垃圾库里把他捡回家的男人,愚蠢,但是善良的男人。他不遗余力地表露着自己的喜欢,想让这个男人明白,他嘴里的“喜欢”,不是傻话。那是被全世界抛弃之后,遇到一个愿意救赎他的人才会产生的情感。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付大并不能保护好小刺猬,也,并不能让小刺猬喜欢。 所以,他选择变回许冠容。但在治疗的那个晚上,他没有选择那个彻底放弃付大记忆的治疗方式。而是,选择了保留,尽管只有几个不能连起来的片段。代价是,许冠容的记忆,恢复的也不会完整。 都是碎片,但是他期许着,能将两个破碎的灵魂,交融到一起。 而关于付大,他为数不多记忆里最深刻的,只有一个画面,甚至连付聆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恬静的夜晚,付聆安静地睡着,他将这人的睡颜瞧了许久,然后困了,倦了,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在他眼皮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这是多深厚的感情才有的举动,许冠容心里有数。 他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小刺猬面前,一个雷厉风行的许冠容,带着一些付大的记忆。 要小刺猬接受他并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他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出现在小刺猬面前,这人满怀欣喜地抱着他,大喊,“付大,你来接我啦”。他恍惚意识到,小刺猬对那个经常嘴上嫌弃的人,是有一些感情的。 他心里觉得甜蜜,却也酸涩。一方面,他为小刺猬曾经为自己动过心而欢喜。而另一方面,他没有完整的付大的记忆,而如今的他,是小刺猬所不信任的。 万幸,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小刺猬开始接受他了。是身心上的,全盘的接受。 而就在这个关头,小刺猬却出事了。 “怪我,怪我......” 第64章 付聆被伤的新闻很快冲上了各大头条。近年发生的疯狂粉丝事例很多, 有直接冲开保安强吻的, 有冲红毯上扔东西的,还有直接把死老鼠和毁容照片寄到艺人家里的。而付聆这次遇到的敢直接上刀片的反而很少。 太疯狂了。 付聆工作室在当天晚上发布了声明: “付聆先生今日在参加发布会期间,遭到不明人士恶意攻击, 中指和无名指肌腱断裂。在工作人员和热心朋友的帮助下,付聆先生被及时送往医院, 采取了紧急性手术。目前, 手术顺利, 但付聆先生至今未有苏醒。 工作室特此声名:暴徒已被警方控制,我们将严格配合警方调查,必将暴徒绳之以法。” 这条微博一发,当即被疯狂转载。 “天, 付聆最近水逆吗?怎么什么事都能碰到啊......” “视频真的吓死了,那个人就是神经病!” “为什么只是肌腱断裂?付聆这种人就该去死。” “楼上的黑粉有事吗?什么都要来黑?” “不给黑粉眼神。” “要我说,这个人肯定是那种精神不正常的粉丝, 被之前那个付聆跟土豪开房的照片刺激到了。那个视频虽然很吵, 但是还是能听到他一直喊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就纳闷了, 就算人家真的是去开房,也轮不到这些SB出来闹事吧?万一就是人家的男朋友呢?就算是炮.友也不犯法吧?” “就是就是,退一万步, 人家就算是单身, 轮八百年也轮不到他啊。” “怎么你们都知道什么酒店什么土豪?我错过了什么?” “嗨呀,那天的热搜被秒撤,帖子什么的都被限流了, 手快的人才看到了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都在控诉那个暴徒,或者监管不严的安保。但,在硝烟弥漫的争闹之间,有一个新开不久的账号勾起了众人的注意。 “已请律师,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调和。” 众网友看到这一则转发,纷纷觉得疑惑。更疑惑的是,付聆工作室的皮下还给他点了赞? “ID叫许冠容,是......我想的那个许冠容吗?” 猜测一旦浮出水面,就如同暗夜里的灯泡,所有蛾子都会扑过去。 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个ID叫许冠容的,是一个金V,并且,身份认证那一栏,写的是“玉麒麟新能源公司CEO”。——乖乖,这是活的许冠容! “虽然这个时候提这个有点不地道,但是......前段时间爆出来的那个,跟付聆一起进酒店的那位土豪,不会,就是这位吧?” “我......缓缓打出一个‘附议’[发呆jpg.]。” .................... 付聆是凌晨苏醒的,当时麻药没过,还感觉不到手指的痛意。只是残存的意识渐渐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告诉他,经历了一次非常恐怖的袭击。现在回想起来,那人痉挛到狰狞的面孔还在眼前似的,让他生生颤了一下。 “付聆?醒了吗?”身侧传来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他转头看去,是卸下凌厉的许冠容。 如果往日的许冠容是带着冰霜的,那么现在,他只有一层温润的水露。那般的温柔,付聆觉得是自己神智未有恢复的错觉。 “嗯......”他动了动惨白到没有颜色的唇,辨识出眼前人的面容,“老板。” 天知道许冠容听到这两个字之后有多开心,他立即附身过来,轻轻抚摸着付聆的脑袋。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饿?哪里还疼?” 如果没有人过来问他的话,付聆就一个人待着了,不哭不闹,自己待一会儿就接受了这件事。但现在突然有人问了,还无比关切地凑过来,生怕惊扰到他似的压低了声音,那么温暖的感触,让付聆一下子红了眼眶: “我的手,还在吗?” 许冠容仿佛被刺了一刀,“在,还在。医生说手术很顺利,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别担心。” “那,拍戏怎么办?” “我帮你跟章导请假了,刚刚他打电话来,说把你的戏份往后调整了20天。他让你好好休息,电影的事情不要担心。至于网上,方凛他们已经联系好公关了,不会有问题。” “谢谢......” 许冠容总是嫌弃付聆话少,但殊不知,他自己的话也不多。今天真的是很反常的一天,他不仅话变多了,而且,语气居然也无比温和。 付聆安静地听他说着,整个身体都缩在棉被里,只露出一颗脑袋,甚至连下巴都藏着。整张脸,只剩下那双如黑葡萄的眸子,带着清晨的晶莹露水和清澈的气息,滴溜溜地望着他。 “老板......”由于发热的缘故,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虚弱了。 “嗯?”许冠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什么信息似的。 “你今天,好温柔哦......” 跟付大一样温柔。 嚓! 寂静的病房恍惚擦亮了一根火柴,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阴寒。 它产生了一个奇妙了悸动,让本就有心事的两个人,找到契机似的,想要对眼前人表露。 “我有话跟你说。” “我有话跟你说。” 短暂的沉默之后,二人几乎同时开了头。 许冠容一怔,勾唇,“你先说。” 付聆思忖了片刻,退缩了,“我说的事,有点长,还是你先。” 但是,听完许冠容的话,还会不会再鼓起勇气开口,就不得而知了。 许冠容揉了揉他额前的碎发,“你先说,我刚好给你冲一杯牛奶。不要着急,慢慢讲。” 付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提议。不过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等许冠容把牛奶冲好,升起病床,随后在床边的凳子坐下,与他几乎是同一个高度,二人可以面朝面对视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之前,对老板说了谎。” 许冠容并没有生气,只十分尽职地扮演着一个聆听者的角色:“嗯?哪一次?” 付聆缓缓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底气更足一点: “我说,我有前男友。那天,我们发生了关系,我骂了你,冲你发脾气。你觉得我很奇怪,当时,我的解释是......我把你,当成了我的前男友。 其实我没有什么前男友。那个我想要发脾气的人,就是老板你。宫先生应该告诉过你,你之前失忆,是跟我住在一起。当时的你啊,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也都不知道,每天就傻乎乎地跟着我。说,你喜欢我。 其实,还挺招人烦的。 但是呢,你又会不惜一切来保护我,哄我开心。你会把唐斌骂的狗血淋头,会一脚把私生饭踹出去几米远,还会在我害怕的时候,紧紧地抱住我,说,抱抱,抱抱就不冷了。” 他的影子投在白色的棉被上,小小的一团,孤零零的,仿佛一个巴掌就能拍碎。伴着窗外遥远的似乎只在梦境里出现过的模糊的喇叭声,付聆整个人都陷进回忆里,声音渐渐就哽咽了起来。 “我好想付大......” 说到这里,他的话几乎就只剩下气音。 “如果不是他突然不见了,我都不知道,我原来会这么想他。” “你知道你刚出现的时候,我有多讨厌你吗?医生说,你回来了,付大就走了......你把我的付大弄丢了......” 啪嗒! 一颗眼泪砸到被褥上,发出人去灯灭般的凄凉的声音。 “但是,你怎么可以这么狡猾呢?怎么可以,还要带着付大的影子出现在我面前?你为什么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只把我当成床伴的人?为什么还要帮我对付钱佳禾?为什么前几天偷偷把热搜撤掉,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收购掉品尚和?为什么,要像付大那样,那么用力地来保护我呢?” 照片被曝的那天,他是知道的。尽管撤了热搜,相关的帖子也被限流,但是付聆喜欢在搜索栏搜索自己的名字,多浏览几条,也会发现出了什么事。 他之所以装作不知情,是为了成全许冠容不想让他知情的这份心意。 也就是那一刻,付聆觉得,许冠容即便变成了许冠容,但他身体里的某些特质,其实跟付大是一样的。 “今天,我昏迷的时候,其实隐约能听到他们说话。我知道,给我做手术的医生,也是你托关系帮我找的。你很关心我,很在乎我。但我欠了你这么大的情,要怎么还,才还得清呢......” 他不再把许冠容和付大分开,是因为终于想清楚,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许冠容终于没有忍住,倾身将人拥进怀中: “不用还。我想做这些事,我愿意做,不要还。” 付聆闷在他的胸口,开始抽噎:“老板,你喜欢我的吧?就算我在你记忆里出现的时间这么短,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不然,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做这些事呢? 许冠容有些失控,不断亲吻着付聆的发顶,他活了这么些年,从未遇见过谁让他如此失控。 “喜欢,无可救药地喜欢!” 付聆的哭腔愈来愈严重,对方分明说了他无比期待的话,但他却仍旧停不下眼泪: “我也无可救药了......” 他爱他,从付大开始。 那杯刚冲好的乳白色的牛奶,终究还是没喝,安静地放置在米色的床头柜上,与祥和的灯光融为一体,见证这段荒谬却无比纯粹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那晚的告白,是付聆往后余生都不愿提及的糗事。 “那么美好的事情,老子居然哭的稀里哗啦!” “你这小哭包,遇到什么不哭一下?”许冠容的安慰往往适得其反。 “哎!你这后援会会长怎么还带头造谣呢!” “你不记得昨晚——唔!” 话到一半被堵了回去。 “——哎呀!不许说不许说!” 第65章 “你之前说, 你也有事想说。是什么事啊?”付聆乖乖地吮吸加热之后的牛奶, 在吞咽的间隙问他。 许冠容坐在床边,拿湿巾帮他擦拭脸上的泪痕,缓缓开口:“我有一点付大的记忆。” “咳咳!咳咳咳咳......” 付聆咽得急了, 陡然呛咳了起来,“你咳咳!你!咳!” “别着急。”许冠容帮他顺背, “你听我慢慢说。” 付聆一面咳嗽一面点头。 许冠容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我有那段时间的记忆, 但是只有一点点。” “你还记得薛医生吗?他说, 我这种情况,有两种选择方式。其一呢,是做一个手术,副作用就是会失去付大时期的所有记忆, 恢复到我本身。但是,我不愿意那样。所以,我就选择了第二种, 大概率的结果是, 保留百分之九十的许冠容, 和百分之十的付大。” 这样,他既可以用许冠容的身份收拾那些为难付聆的人,又不会忘记那段跟付聆在一起的甜蜜生活。 “所以, 我现在想起来的关于付大的东西很少。聆聆, 你可以帮我么?” 他问得很轻,像顺着风飞走的羽毛,轻轻落在付聆心尖。 聆聆...... 这个称呼, 太亲密了。 “帮,帮就帮啊,干嘛那样子叫我......” 许冠容垂眼,看他正赧然地低下头去,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不安的颤抖的睫毛。于是,挑.逗之心渐起: “因为喜欢你啊。” 他弯下腰去,凑到付聆的耳边,悄声说: “不然,你听我这么叫过别人?” 付聆只觉得耳朵一烫,赶紧别过头去,“那,那当然是没有了。” “嫌肉麻?” “有一点。” “那我换一个,叫你宝贝怎么样?” “......还不如聆聆呢。” 许冠容奸计得逞,笑得更加放肆了,“我都改称呼了,你是不是也该换一下?” 别叫老板了,直接叫老公吧。 他如此打算着,谁承想付聆居然铁了心,在这一点竟毫不退让: “我觉得老板挺好的。” 得到反面回答的许冠容眉梢一挑,一时没有接上话。一是因为付聆如此坚定,他再勉强好像的确有点不是人。二是,即便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老板”这个词太生疏了,但是当这两个字从付聆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居然又体会到了那种,心尖儿被猫爪子挠过似的痒。 嗯,姑且,就先顺着他吧。 ............................ 付聆受伤之后,不论是粉丝还是其他热心网友都很担心,很多圈内人士也差人送来小礼物,让他保重身体。毕竟艺人的人身安全如果得不到保障,以后类似的活动肯定会受影响。 付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关注这件事的人报个平安——他要拍个短视频。 “老板,这个角度行不行?” 他盘腿坐在病床上,冲站在两步外的人抬了抬眉毛。 许冠容就着手机拍了张照,递给他看:“气色看上去不错,但是比例有点奇怪。” 看到照片的付聆当即瘪嘴:“因为你太高了啊,我又是这么盘起来坐的,从上往下拍的话,显得头特别大。”他眼珠子一转,“哎,要不你半蹲试试?就手机差不多跟我的脸一个高度。” 这个要求有点高。要是只拍张照片的话,倒是没什么。但付聆要录视频,按照他的高标准要求,三次能顺利结束已经算好的了。 “好。”许冠容对自己的腿部力量还是很有信心的。 两个人都就了位,付聆又检查了一遍病服是否扣好,对许冠容比了一个OK。 “大家好啊,我是付聆。首先要跟大家道个歉啦,这两天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让大家在我身上花费了这么多时间。你们不要太担心啊,我这边挺好的。医生说了,这次的伤其实不算特别严重,而且因为朋友们的帮忙,我很快就做了手术。手术挺成功的,养一段时间又可以活蹦乱跳了。而且遭过一次罪呢,我发现周围有好多好可爱的人。昨天那么危险,贺卿居然还挺身而出,不然我肯定比现在还更严重,真的很感谢他。还有章导,也让我好好养伤,还把我的拍摄行程往后调了一段时间。还有昨晚我——” 付聆的嘴上一直没有上锁,尤其是说到开心的地方,很容易就把老底都出来。 许冠容知道这条拍摄是废了,笑着明知故问:“昨晚怎么了?不说了?” 付聆的脸顷刻就红了,“那个,重新来一条吧。” “真重来?” “唉呀当然了!” 许冠容见他急了,才饶有兴致地蹲回去,“好。” 这次,付聆没有再提昨晚。但是说到自己的伤势的时候,好死不死又一次嘴快: “给我做手术的医生医术特别好,是老板帮我——我,我......” 得,他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NG。 “要不写个稿子?”许冠容要被他一本正经的脸红的样子可爱死了。 “那怎么行?我拍个这种短视频还写稿子,多没诚意啊。” 许冠容拨了拨他睡乱到几乎定型的头发,“那不然你先自己构思一下,我给你榨杯橙汁,喝了再录?” 付聆想想也行。这次虽然请了护理,但许冠容在的时候都是让他出去的,唯一能干的活估计就是送饭进来了。平时像喂饭、冲牛奶、上厕所,这些都是许冠容亲手在照料。 毕竟么,二人才刚敞开心扉,不时就会来一个法式长吻,老有人在旁边看着也不方便。 许冠容把橙子切成两半,打开鲜橙榨汁机,把果肉的横切面扣到那几片刀刃上,将盖子一扣,按下开关。紧接着,橙子就在机器的带动下转了起来,虽然转速不快,但也足以让刀片把橙汁和橙肉刮下,几秒的功夫,丰沛多汁的橙子就只剩一块皮了。 当然,付聆的关注点从来不在什么橙汁身上,他的眼睛,就只粘在了许冠容的袖子挽到一半的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上,一动不动。 这个男人真的,好性感啊! 尤其是切割橙子的时候,小臂的筋脉会因用力显现出清晰的轮廓,一起一伏的,带着他的心跳也一急一缓。 男人榨的是橙汁吗!不!是鸡血!让他马上满血回城!状态无敌啊! “在想什么?”许冠容端着橙汁过来时,在他唇上浅啄了一口,打断他的游神。 “唔?”付聆愣了一下,“哦,也没什么。” 片刻后又觉得不甘——现在两个人都确定关系了,还害什么羞啊?他想接吻,想接吻啊!!! “老板,我想接——唔!” 话还没说话,就被某个早已察觉的大灰狼洞悉了心路历程。灼热的唇一下子就贴了过来,吮吸他最近因为接吻过多而无比红润的唇。窗外正刮着初冬的寒风,但屋内却无比温暖。 如果不是顾及付聆有伤,许冠容不介意加温,让付聆感受一次火山爆发。 “你嗯——你怎么知道?” 付聆被吻得七荤八素,但还是在亲吻的间隙问出了最匪夷所思的那一点。 许冠容只是笑:“你什么都写脸上,想不知道也难。” 而此刻,门外来探望付聆的萧博衍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病房的百叶窗有一条缝隙,他不小心看到了里面的“水深火热”,作为挚友,当然不能进去搅扰。 其实他已经到了一会儿了,刚才他往里面看,发现许冠容正以一个婀娜的姿势半蹲在付聆面前,看来是在办正事。于是他在门口玩了十分钟的手机,再去看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了。 就目前这情况,短时间内说不定还不会结束。萧博衍叹了口气,把买的补品和水果都放在了门口,一面往外走,一面给付聆发消息,让他待会儿让人出来拿。 不过么,冤家路窄。就在电梯门终于打开之际,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却是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 “哦?萧医生,真巧。” 宫函拎着一盒五位数的补品,把准备一言不发就离开的人拦腰捞了回来。 “放开!” 萧博衍去掰那双钢铁般的手臂,结果跟以前无数次一样,不动分毫。 宫函揽着人往病房走,过路的护士看着两个俊美的男人纠缠在一起,皆红着脸快步走开。 “难得能跟你想到一块儿,陪我再去一次吧。” “我不进去。” “噢?这是为什么?付聆是你的朋友,冠容又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来看望他们,没问题啊。”宫函总是能从极度正经的事情说出让萧博衍难以启齿的话,比如现在,“还是说......你想跟我先确定关系,再来通知他们?” 他说着就要去转病房门的把手,被萧博衍一下子握住,“不要!” 无奈,他只能指向窗上那条缝,果然,里面的两个人还没有停下。 “噢.......这么激烈,看来冠容是抱得美人归了。” 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小声说话里面是听不见的,这也是宫函为什么更加肆无忌惮。 “你不是说,付聆不喜欢冠容么?我看他还挺享受的。还是说......你的这位朋友跟你一样,嘴上说着不要,不喜欢,其实做的时候,比谁都兴奋。” 萧博衍一巴掌摁上他的脸,以防他突然的偷袭。 宫函慢条斯理地把他的手拿下来,瞄了眼他赤红的耳根,笑意更加浓了: “我昨晚用了你们医院产的那个信息素检测仪,看了下我的信息素水平,你猜测出来什么?” 他宛如一条缓慢移动的蛇,无比危险地凑到萧博衍耳侧: “数值炸了......你说,要怎么办呢?” 第66章 付聆最后的短视频终于是发了出去, 虽然他本身的名气没有多大, 但这件事怎么说也出了圈,关注的人也不少。视频一发布,即刻就被广大网友转发。 “付聆醒了啊啊啊!没事就好!” “今年真是多灾多难, 希望不好的事情就此结束吧,我们宝贝以后岁岁无忧!” “讨厌!我昨天担心得都睡不着觉, 结果视频一看气色这么好嘤嘤嘤!” “气色好就好, 看看这小嘴巴红的, 该不会吃了辣椒吧?伤口还没好,不能吃辣的哦。” “那个,你们谁都听到,51秒那里, 有个特别轻的笑声么?” “哇,楼上提醒我了。我倒回去看,果然有的!应该是录视频的人吧?” “对对对, 应该是经纪人之类的。” “不可能是方凛, 从一个业内人的角度来看, 付聆现在受伤了不能赶通告,他肯定跟各种合作方交涉呢。” “诶?那会不会是,那个, 谁谁谁?” “楼上, 如果我们足够心有灵犀,应该想的是一个谁谁谁。” “干,我刚入坑还没躺平, 要不去磕一个CP?” “年轻有为大老板VS风华正茂小明星,这种CP谁不爱呢?” “靠!都别拦我!这绝壁就是许冠容!这对CP老子站了!谁也别动!” 于是,因为一个机缘巧合的笑声,二人居然意外地收获了一批CP粉。这个走向,估计连最熟练的营销团队都不会想到。一个笑,加上之前的转发,居然就能衍生出这么多CP粉。 其实,近两年观众的口味越来越刁。喜欢的CP首先必须要满足颜控的审美,这一点,付聆和许冠容自然都远超了合格线。其二,那些资本捧出来的强行捆绑的CP,也越来越不容易走红,因为那总有一种被强行喂饭的感觉。 唯有这种没有公开的,但种种行径又表明二人可能存在某种关系的,更加让人相信。就跟人家讲故事一样,你非拎着人家的耳朵说“我这个是真的是真的”,别人不仅不会相信,还很有可能反感。而你就随意一讲,态度也是“你随便信不信”,这反而会增加故事的可信度。而且听者还会因为你无所谓的态度,自己去找一些能证明事件真实性的证据出来。比如—— “这是近两天的照片,许冠容的车,就是酒店拍到的那个!” “乖乖,别说型号了,这连车牌号都一模一样啊!” “这么说的话,最近的事情捋一下,那不就是许冠容带付聆去酒店,然后照片曝出来,被那个变态粉丝看到了,然后有了刀片事件。再然后,霸总许冠容心有愧意,亲自陪床照顾付聆,还帮他录了这个视频?” “Bingo!肯定是这样!” “我去!我就说为什么付聆被袭击了视频里还挺甜蜜的样子,敢情人家是有爱人在侧,再难也不难了呗?” “付聆难不难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太难了。蹲了这么久居然被塞了一碗狗粮!” 吃瓜网友总是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明星做什么都可谓是如履薄冰,在网上,几乎人人都是名侦探柯南,稍微露出一点痕迹,都能被推理出一座磅礴的宫殿。 付聆没空理会他们,毕竟他还在享受跟许冠容的二人世界。 “方凛会处理。”许冠容把手机从他笨拙的左手抽出来,“还有,网上的言论很多都很过激,少看,有益身心健康。” “我没看,就拿着玩儿呢。”他笑着朝许冠容身上蹭了一蹭,比猫还惬意。 “觉得无聊了?” “啊,也不是。”失去手机之后,付聆漫无目的地抓着棉被。 许冠容看他浑身不痛快的样子,抬腕看了眼表,突而明白什么似的,问: “想上厕所?” 果然,付聆造作的手一下子就停了,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点头。 许冠容笑了:“想上告诉我就是了,干吗憋着?” 他说着帮付聆放好拖鞋,让他下来穿。 付聆不信任地瞪了他一眼,“你别帮我,我自己可以。” 上次他尿尿,许冠容全程在旁边看着,害他尿半天都没尿出来。 “我不帮你,弄到衣服上了怎么办?” 许冠容没有危言耸听。病服是宽松的款式,不用手兜着,完全可以把整个臀部盖住。如果不额外拿一只手来提一下,还真有可能尿上去。 “那你帮我找个夹子。” 许冠容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打败了,头一偏,双手抬起做投降状: “唉,也好。” 反正来日方长,暂时退一步也不要紧。 与此同时,网上的言论愈演愈烈。抛开吃瓜群众不谈,其实,在浮杂的争论声里,还是有不少艺人出来支持付聆的。而其间有一个人,无比牵挂着付聆的安危,乃至当天暴徒拿着刀片行凶,他都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浑然没想过自己或许会受伤。 贺卿转发了付聆的视频,写了这么一句话: “早日痊愈,你永远都是那个小太阳。” 这句话本身就带着一股隐形的暧昧,似粘在唇角的棉花糖,若即若离。 这当然可以理解为他们关系好,贺卿一直都像大哥一样宠溺着付聆。但是,发生了那天的刀片事件之后,人们的感知便又不一样了。 毕竟,贺卿是第一个冲上去的,甚至比周小助他们还快。这样不顾安危,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一个原因可能是他本人就是勇猛的性格,另一个原因,不言而喻。 “付聆。” 贺卿来的时候,许冠容刚好回了公司,周小助在陪床。他穿得很低调,一身的黑装,加上口罩和鸭舌帽,一个助理都没带。 “贺老师!”付聆从病床上坐起来,如果不是输液管的牵制,他还要蹦下去迎接。 “快躺着。” 贺卿进门就开始皱眉,一是因为付聆输着液还不老实,二是因为,这人居然叫他——贺老师?! 贺卿今年也不过才33岁,演员生涯还长的很。演艺圈的称谓一直是个迷,有的人哥前哥后,有的人就统统喊老师。要是别人喊他老师,他也不至于不接受,但付聆不可以,因为,他们有交情。 “老师?我有那么老么?”他把东西交给周小助。 付聆嘿嘿一笑,“那个,我觉得你挺厉害的,所以就跟着他们叫了。” 去年刚拿下东京电影节的影帝,不论在电视剧还是电影的圈子,都有很不错的观众号召力。 “还有人叫我卿哥呢?怎么不跟他们叫?” 付聆显然被问住了,眼珠子着急地转来转去,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好在贺卿善解人意,只是逗他一下,马上就给了台阶。 “没关系,想叫什么都行。”他在床边的凳子坐下,“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了,伤口还是疼,不过医生说恢复得不错,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在家休息,每天回来复诊就行了。” 近日探望的人多,付聆已经把这段话背得滚瓜烂熟。 “那就好,我也不用担心了。” “说起来真的是谢谢贺老师,那天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的手可能就不止现在这样了。” 付聆的感谢是真心的,贺卿的挺身而出也是真心的。但是,其中一个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却只有他自己知晓。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贺卿把帽子摘下,虽然眼神还跟刚进来的时候一样,但是脱帽子这个动作,显然是想拉进跟付聆的距离。 付聆尚未察觉,只是如实回答他的话:“嗯......具体时间还要观察,医生说,没什么意外的话,10号之前应该可以。” “那来得及。” “啊?” “我想给你庆祝一下,成功渡劫了。” 付聆从病床上弹了一下,“哎呀,这可不能够!要请也是我请你,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怎么能让你请我呢?” “跟我还这么客气?这样吧,我选地方,你结账。这样行么?” “啊这个,这行啊,但是我现在手不方便,可能不能陪你吃辛辣的东西了。” 付聆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吃个饭没什么。且还打算要不要给贺卿买个什么东西,感谢他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 “贺老师,你最近在拍戏吗?忙不忙啊?” 要是拍戏的话,时间可能不好约。 “还行。这几天不忙,但是马上要去日本拍一部电影,所以未来两个月应该不在国内。” “哦......什么时候出发啊?” “11号。” “诶?那岂不就是光棍节?” 刚好在他预计出院期限的后一天,怪不得这人之前说“来得及”。 踏出医院的那天是9号,因为主治医生的医术高明,再加上护理和许冠容一行人的贴心照料,他恢复得比预想的要好。 贺卿定的地方是一个主打养生的中餐厅,由于坐落在江边,从落地窗望出去可以把江面的景色尽收眼底,故而很受养生喜爱者的欢迎。 之前在拍戏的时候,贺卿就对付聆关照有加。有一场对手戏,两个人都要吊威亚从一个十几米高的斜坡飞下来,付聆没什么经验,他一直细心地在一旁传授一些窍门,顺带帮他打气。 据说贺卿最开始的演艺之路也不顺利,后来多亏为人处世很有一套,接触过一些制作人之后,人家愿意把他介绍给一些大导演,他才一步一步爬了上去。他最擅长的,是能让身边的人觉得舒服,即便他们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他也会尽可能地去关照。 这是付聆无比赞同的。 自从合作的武侠剧杀青之后,两个人已经一年没见了,于是一面吃,一面寒暄着最近的状况。付聆的手不方便,汤羹都是贺卿替他盛的,还贴心地问服务员要了一只勺子,让他即便只有左手能动,也可以顺利用餐。 跟贺卿聊天很放松,因为他总能找到一些既不枯燥且不触及隐私的话题。这顿饭不知觉吃了两个小时,等贺卿终于放下了筷子,表情变得严肃但又带着几分紧张时,付聆才觉得,这顿饭,好像不简单。 第67章 “付聆, 还记得你第一天进组么?” 鹅黄的灯光下, 如墨水一般的光芒在贺卿脸上晕开,让他整个人都罩了一层温润的玉泽。 付聆回想了一下:“当然记得了,我因为早到了, 盒饭没有准备我的。后来还是贺老师给我的,不然要饿肚子了。” 他还记得, 这让贺卿宽慰了许多, 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 “我的助理生病, 吃不下东西,刚好就给你了。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没找到酒店,就拖着行李箱, 一个人在剧组里转来转去。你还不认识我,问路居然都问到我头上来了。” 付聆赧然,“那个, 你当时要拍受伤的戏嘛, 脸上都是黑的, 我,我没认出来。” “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贺卿将上半身探过去一些,递给他一个大度的笑容, “我永远记得你当时笑着问我的样子, 我觉得这个人很可爱,所以,后来你没有拿到盒饭, 我才会过来找你啊。” 付聆也跟着笑,“贺老师对我们这种后辈真的是太关照了。” 贺卿却说:“没有。我对你,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啊?” 付聆有点懵,接上对方那双装着某件神圣的心事的眼睛,他更说不出话了。 “付聆。” 贺卿叫他的名字之前,把杯子里的米酒一饮而尽,以此来强化为数不多的胆量。他的笑容已经敛去,但那份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还在,所以不会让付聆觉得害怕。 “一年了。”他这么说着,“准确来说,我们已经一年零半个月没见了。” “这,这么久吗?我还以为——” “——付聆,请允许我霸道一次,无论你多不想听,可不可以让我,把话说完?” 付聆隐约察觉到他要说什么,所以只是木讷地点了一下头。 贺卿接着之前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会把我们分开的时间记得这么清楚?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我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我从来,不会如此地牵挂一个人。付聆,你是第一个。” “我之前想,分开就分开吧,刚好可以给我时间,让自己冷静一下。但是,那天你被袭击的那一刻,我几乎没有思考就冲了上去。付聆,你知道我这个人,虽然我平时喜欢帮别人做一些事情,但是那天那种情况,如果不是我内心真正想守护的人,我不会那么快冲上去的。” “我痛恨那个伤害你的人,但是,这件事也的确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付聆,我不可以再等下去了。我,喜欢你。” 付聆像是被人抽了一下,眼睛盯着桌上那锅白花花的药膳汤,唇崩的很紧,独自沉默着。 贺卿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你大概觉得我疯了。的确,一年多没见面的人突然告白,这件事,大概谁都消化不了。但是,付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并不是抱着玩玩的态度来找你。我希望,你可以稍微考虑一下我。” 付聆一直没有答话,但是,别说他现在跟许冠容在一起,不可能答应贺卿。哪怕就是以前,许冠容没有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时候,他对贺卿,也没有产生半点归结于心动的感情。唯一有的,只是后辈对前辈的尊重,和感激。 如果现在不回应的话,贺卿这边就一直不会死心,把一个这么优秀的人硬绑在自己身上当备胎,这种缺德的事,付聆干不出来。 “我有男朋友了。”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是每个字都很清晰。 “什么?”贺卿愕然,“可发布会那天,我委婉地问过你的助理,你那时还是单身。” 周小助的情商不低,但是贺卿还要比他高出几个段位。即便周小助因为保护艺人隐私,不会对外说付聆的感情生活。但是聊天时随意的一句“谁跟哥在一起了简直不要太幸福”,在贺卿听来,也相当于明说。 再者,他从来不会在意网上对付聆偏激的评价和所谓的爆料,自然,也不会相信前几天被拍到的“跟金主回酒店”。 付聆不管他是怎么打算的,只想着,要好好把眼前这件事处理好,不能让贺卿对自己放不下,又不能太伤害人家的自尊: “在发布会的时候,我还没有跟他在一起。但是,我那时候,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了。离跟他表白,本来就只差一个契机。” “你,主动表的白?” 付聆点头:“对。但是,也算互相表白吧。” 他的话很少,几乎只有贺卿的一个零头。但就算只有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足够把情况说清楚了。 贺卿望着付聆,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时说话腼腆,连路都问不到想小家伙,居然会主动跟别人告白。 这是怎样浓烈的感情啊...... “如果,我一年前就表露心意的话,有机会吗?” 失败的人都会想,会不会我早一点采取行动就可以了?或者,如果没有抢在我前面就成功的那个人,我会不会就上去了? 电视剧里也会涉及到一些这方面的台词,女二号经常问男主角,如果没有女主角,他会不会爱上自己。很多男主角都会说,“会”,或者,“我不知道”,这样会给观众一个悬念——女二号最后会不会真的成功。 电视剧里这么演,是因为要调和各方口味。因为直接说“不会”,难免会伤那些喜欢女二号的观众的心。 但,电视剧不是生活。 在现实生活里,谁要还对不喜欢的人说这个“会”字,一直把人家吊着,让人家进不会插足他人的感情,退不能寻找下一份幸福,真的该天打雷劈。 “虽然这么说很绝情,但是贺老师这么真心地告诉我心意。那么我想,我也应该对你说实话。我对你,一直是以晚辈景仰前辈的情感,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非分之想。你很优秀,只是我并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所以,一直都当你是前辈。” 贺卿苦笑:“付聆,你可以稍微委婉一点。” “不能委婉。感情的事,不可以有含糊不清的说法。我现在这么明确地告诉贺老师,是因为觉得,你这样优秀的人,应该跟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在我这个不能珍惜你的感情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跟自己喜欢,并且也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觉得,你值得这份幸福。” 他说话很慢,因为不擅长谈吐的关系,他并不能很快地组织好语言。然而今晚这场意外的表白,他处理得很不错。 他的意思,贺卿明白。 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他也别硬去做一个折花人了。 “付聆,你说我值得那份幸福。我想说的是,你刚才这番话,值得我的喜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从这一刻开始,我会试着把这份喜欢减淡。但是请你不要忘记我今天的话,以后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或许可以回想起今天,有个外人评价还不错的人,被你的魅力征服过。” “嗯,谢谢贺老师。” “看来我是不得不接受这个叫法了。” 本来,他想着如果今晚表白成功,就哄着付聆叫他“卿哥”。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下楼的时候,许冠容已经在车里等着了。他把付聆带到副驾驶坐好,又帮他扣好了安全带。随后,走向那个出电梯就已经跟付聆分道扬镳的人。 贺卿接到他的眼神,没有立即上车。同为男人,他们互相明白对方眼神里的东西。 “贺先生,前几天聆聆出事,多谢你出手相救。”许冠容礼貌性地伸出手去。 贺卿也伸手与他交握:“毕竟同事一场,应该的。刚才吃饭的时候,付聆提起过男朋友,想必就是许先生吧?久仰久仰。” 许冠容勾唇:“当然。不过我们还没有公开恋情,还请贺先生不要声张。” “这是自然。” 二人都是交际场的老狐狸,寒暄起来好不费劲。但是寒暄之后,分别之前,贺卿却摘下来老狐狸的面具,意味深长地看向许冠容,深深道: “许先生,我多想像你这么幸运。” 许冠容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贺卿的态度显然没有要插足的意图,所以他也愿意放下冰冷的铁面具: “贺先生的运气不比我差,只是人还没出现罢了。” “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 这段插曲在付聆的人生长篇中笔墨不重,但却总是留着这么一页。每每想起贺卿,付聆的印象都是—— 一个深情的人,体面地离去。 “你们说什么了?这么久。”付聆在车上等得无聊。 许冠容坐上驾驶座,把安全带拉出来扣好,“说你啊,我们的共同话题,不就只有你了?” 付聆突然担心起来——照许冠容这个小心眼的性子,如果贺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出轨了? “那个。”他笨拙地用左手揉了一下鼻子,“说我什么了?” 许冠容看他紧张的样子,把刚扣上的安全带解开,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唇: “说,我跟你在一起很不容易,所以要好好宠你。” 付聆的耳根子又烧红了,但这抵挡不了他很受用的事实,他憋着笑哼了一声: “那,那当然了。” 第68章 付聆最近要做一件大事——帮许冠容找回付大的记忆。 鉴于这人只记得一点点, 而付聆问他关于菲尔医院、剧组的任何事情, 都只能收到一个苦笑,所以他干脆就重头开始。 “你还记得在哪标记的我吧?” 重头,就意味着从他出现在付聆生命力里开始。 “记得, 在酒店。” 这显然不是付聆想要的答案:“我是说第一次的临时标记。” 许冠容皱眉,“我知道, 宫函跟我说过。” “所以, 你自己不记得咯?” “嗯......算是吧。我唯一记得的画面, 是那晚你蹲在两个垃圾桶后面,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 “是不是好看死了?” “嗯?” “回眸一笑百媚生啊。我这种长相,放古代活脱脱的祸水啊。” 许冠容被他的自信打败了,“是, 很好看。”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那晚的记忆却生生到这里截断,往后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就感觉像罩着一层雾, 挥不开, 散不去。 “但是我不知道后来为什么要去标记你。或许是觉得,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吧。” 这段经历是许冠容意识模糊的时候,也是与付大的记忆交接的时候, 所以, 极有可能弱化,甚至单薄到主人都想不起来。 付聆最后决定带他去白街走一次。说不定现在想不起来,但是看到跟当时相关的一些物体, 就会刺激到记忆了。 “咱们去实地看看吧。我上网查了,什么图像唤醒法,过激唤醒法,都不如这个复盘法好。指不定看到什么,跟那天的东西相关,你就记起来了。” 许冠容听他振振有词,想来是看了什么专业文献了。付聆对付大的存在十分在意,许冠容自然也想把那段时间的记忆全部恢复,于是欣然答应。 “好,你想什么时候去?” 付聆已经蠢蠢欲动了,但是顾及到许冠容的工作太忙,故而也不特别积极: “我的档期都往后退了20天,一直都可以啊,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呗?” 许冠容的眼神落上他下意识抠弄裤腿的手指,看出他的心急: “那就今天吧。” “哎?” “今天去,刚好我手边没有急事处理。” 付聆当即乐了:“好啊好啊!” 白街是A市出了名的贫困区。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坐落在A市这个经济无比发达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一个连路面都坑坑洼洼的街道。白街是有宵禁的,天色一黑,街上除了流浪狗之外没有一个活的。所以二人打算在天黑之前回来。 “老板,面怎么样?还不错吧?” 午饭是在小摊上解决的。付聆从前很喜欢在路边摊吃东西,但是跟许冠容同居之后一日三餐都是那位五星级大厨准备的,嘴养精了,偶尔吃点子糙东西,反而觉得新鲜。 辛辣的味道如牛毛针似的刺上舌尖,这勾起了某个藏在回忆深处的触感,许冠容夹面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跟你,是不是经常去路边摊?” 付聆欣喜不已:“对对对!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觉得这种面的味道很熟悉,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我在国内很少吃路边摊。” “那当然了,你是许家的小少爷嘛。要我是你老爸,有那么多钱,也不会让孩子去吃路边摊的。” “许家”两个字钻进耳膜,许冠容的喉咙宛如卡了一根刺。他放下碗筷,接过付聆左手里笨拙的筷子,夹了一撮面,喂到他嘴边。 “聆聆,有一个好的家世,有时候并不幸运。” 付聆的右手罩了一个坚硬的塑料壳,这样他就不会因为乱动不小心撞到哪里而二次受伤。他把那撮面吸进嘴里,呆呆看着眼前的人: “你在许家,是不是过的不怎么愉快啊?” 许冠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平平的,但付聆瞧了,心底却莫名增生出一股强烈的心疼。 “我念大学的时候,其实就跟我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 许冠容的往事或许不光彩,但他愿意告诉付聆。 “我跟他的关系其实一直都不好,但因为顾及到是一家人,所以都压着。那一次,只是我们两个都不想忍了。” 他说着,又喂了付聆一口面,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 “我的母亲,在我8岁的时候自.杀了。因为她本身就有抑郁症,而当时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因为我父亲,从外面带了一个私生子回来。聆聆,比我还大的私生子。也就是说,他跟我母亲结婚之前,就已经跟别人生了孩子。而他,没有跟孩子的母亲在一起,却觊觎我母亲的家族产业,制造了这场不幸。” “我大学是在国外念的,其实我压根无心念书。那时候他断了我所有的经济来源,我不甘心,想做点事情出来,不用再回去问他要钱。以后等有机会了,我再回去对付他,让他失去一切,这也算给母亲出了一口气了。” 在国外白手起家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当时幸好有宫函帮忙,这贵公子也是急着想干出一番事业,好在争夺家族企业时腰杆子硬一些。他们先是合伙做了几单不错的生意,渐渐的越做越大,开了一家小公司。但是许冠容的眼光一向比较长远,他清楚宫函和自己都不是愿意跟别人平分天下的人,所以,在公司小有成就之后,他把所有的股份都卖给了宫函,避免往后财产上的争执。 自此,拥有一笔不错的本钱的许冠容便一发不可收拾了,由于之前跟宫函合作的时候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所以即便当时他还没有毕业,已经有很多不错的企业联系到了他,开出的条件相当丰沛,只要他答应入职。 许冠容自然没有接下任何一张offer,他依靠自己对商机敏锐的洞察力,投资了一些新能源挖掘的项目,等手里的钱翻了几倍之后,开了一家新能源公司。一干就是好几年。 之后,在他30岁,也就是今年年初,千里之外的父亲突然联系到了自己,说看到他今日的成就很欣慰,想把许家的玉麒麟公司也交给他打理。他觉得很奇怪,因为玉麒麟是有继承者的,那就是那位比他大的私生子——许纳川。 现在回想起来,许纳川之所以对父亲动了杀意,或许也是知道了这件事。但当时许冠容是没有多想的,只是在电话里拒绝了。直到几个月之后,接到父亲死亡的消息。 许纳川还告诉他,父亲是因为患了癌症去世的。由于他当时跟许家联系不多,居然也信了。还真就傻乎乎回国,想着毕竟是生父,出席一下葬礼也是应该的。 然后,就遭遇了许纳川的暗杀。 被亲生父亲放弃,被同父异母的兄长追杀,这是付聆只在剧本里看到过的情节。 他恍惚想起,当初决定带付大回家,就是因为从门外看到了这个人孤零零地缩在地上,那一份庞大到让人窒息的孤独感。现在想来,这份孤独感,或许不单单属于付大。 这些说起来云淡风轻的经历,其实已经在他内心捅了无数无数个伤口,几度愈合,几度撕伤,直到那一块属于家的角落麻木了,谈起来才不会痛了吧? “老板......” 付聆不再吃他喂过来的面,一头就扎进他的怀里。耳朵贴着他结实胸膛传来的心跳,心疼得不得了。 这个平时呼风唤雨的人,居然经历过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悲痛的过去。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坚不可摧,实际这层铜墙铁壁,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血浇筑起来的吧? 他脑中闪过很多人的人生经历,无论是影视剧里也好,名人传记也罢,最后站到高位上的人,几乎个个都是遍体鳞伤,又不得不把这些伤痕当作战胜敌人的功勋章,强迫自己不断往下走。 至高的地位,势必伴随至高的职责与孤独。 如果许冠容的职责是不容推却的,那么,付聆愿意帮他消解那份孤独。 “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永远。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不会离开你的。” 两个人靠在一起,信息素的味道得以交流,浮动的心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许冠容知道他这是心疼了,其实他很久没有觉得自己需要被心疼,但是,刚刚付聆嘴里蹦出来的“家人”,倒真的触及到了他以为已经麻木掉的神经。 “你想离开,我还不放呢。”许冠容笑着揉他的头发,暗骂了一声轻轻的“小笨蛋”。 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喂饭已经足以亲密到让旁人投来目光了,现在还紧紧拥抱在一起,很难让人压住好奇心不往这边看。 许冠容倒是不介意他们看,他自认长相不俗,从小到大接到的这种眼神多了去了,只是面再不吃,就得坨了。 “好了,起来吃吧,待会儿面凉了。” “嗯......” 付聆在他胸口的衣料上狠蹭了几下,掩藏自己掉眼泪的不争气的事实。许冠容自然是由着他去,今天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都穿得很休闲。他身上的黑色大衣刚好能够掩盖泪痕,再加上付聆吃热汤的东西就会流鼻涕的体质,他拿出一张纸巾给他擦鼻子,就能隐藏这个小哭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事实了。 两人在白街转了一会儿,还特意跑去了那个成就他们初见的垃圾库,但许冠容始终没有什么反应。 “哎呀,有点想尿尿。” 午饭过后半小时,付聆开始东张西望地找洗手间。 “去隔壁的商场吧。”许冠容嫌白街那个公共厕所不卫生。 “好啊。”付聆倒是不挑地方,之所以同意呢,还是抱了一点儿私心,“我有点想喝可乐,那种大杯的。” “我记得商场一楼有家肯德基。你去上洗手间,刚好我去帮你买。” 付聆这人虽然不讲究,但是某些时候还是挺较真的: “不行,我想喝可口可乐。肯德基的是百事,你去麦当劳买,他家是可口的。” 许冠容倒不是不知道这两家风靡全球的快餐店,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可乐的牌子上还有讲究。对于那些对可乐要求不高的人,或许觉得两者差不多。但是对于付聆这种可口爱好者,即便是选快餐店,那也是挑的。尤其想同时吃肯德基的吮指原味鸡和可口可乐时,他就需要跑两家快餐店。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付聆去二楼上洗手间,许冠容在一楼去找他的可口可乐。 只是没想到,他上完刚踏出隔间,迎面就撞上一个人。那张脸,能够将他带到遥远的噩梦里去,回忆起那个血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夜晚—— 黄三,那个在白街的夜晚,差点杀死他的人! 第69章 “付先生, 好久不见。”黄三的脸从鸭舌帽下面抬起, 疤痕如蜈蚣一般横陈在他的脸上,狰狞到了极点。 他看着付聆瞬间惨白的脸,勾起一个狞笑:“看来, 你还记得我。” 付聆一下子懵了,他印象里, 许纳川已经进了监狱才对, 那他的手下为什么还没有被抓?还是说......付聆的目光落到黄三脸上的疤——这个人, 是拒捕逃出来的? “你——” 他刚说出一个字就被黄三打断: “付先生可别轻举妄动,不然引来的外面的保镖,那可就完了。” 许冠容自从经历了追杀,出门都是带着保镖的。只是这些人不会乌泱泱地跟着, 而是散布在周围,有情况才会出手。黄三这次单枪匹马,当然不会硬碰硬。他唯一可以杀许冠容的机会, 就是付聆。 他往前逼近几步, 很快把他逼到墙上。还没等付聆思考, 刀已经贴上了他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不敢动弹。洗手间“正在清理”的牌子被他放了出去,所以现在偌大的空间里除了他们, 空无一人。而他打扮成清洁工混进来, 自然也骗过了那些保镖的眼睛。 “你想干什么?”付聆用力地攥紧了拳头,让指甲嵌进掌心的痛感拾回理智。 黄三瞄了眼付聆用塑料套子罩起来的受伤的右手,狭长的眼睛一虚: “付先生是聪明人, 那晚居然把我骗过去了。不然许冠容也没机会东山再起。我们老板弄成现在这样,都是拜他所赐。老板对我恩重如山,他现在遭了秧,要判死刑,你说我不把许冠容这兔崽子给他送过去,他到了九泉之下,那能安息么?” 恶心的口臭让付聆直反胃,他瞪着黄三,眼珠子充了血: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害怕,你根本动不了他。你现在应该是逃犯吧?如果我是你,就趁警察还没发现,赶紧逃到国外去,说不定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这个选择黄三未必没有想过,只是他今天来,本就是破釜沉舟来复仇的,所以,付聆的话动摇不了他。 “我是动不了他,所以才来找你啊。” 也就是说,他真的没有帮凶,而且,许冠容现在是安全的。 付聆勉强镇定下来,讥讽地笑了:“所以呢?你想用这把小刀杀他么?别怪我没警告你,他自己本身就是会拳脚的。别说我身边的保镖了,就算你到了他面前,就这把刀,你以为你伤得了他么?” “用刀,当然不能。”黄三丝毫没有被他激怒,因为他今天的计划,本也不是用手里这把威胁付聆的短刀。 只见他狞笑拉开上衣的拉链,把绑在腰上的东西露出来——那是......炸弹! “你!” 付聆挣扎了一下,瞬间又被摁了回去,尖锐的刀刃很快逼上来。明晃晃的刀尖停在他眼珠前方一厘米的位置,稍微动一下,他这只眼睛就废了。 黄三虽然体型不高,但由于混了十几年,身上那股嗜血的狠劲还是很强烈的。如果说,那晚跟他一起的路子是一头野兽,那么,黄三绝对是一匹凶恶的狼。尖锐的獠牙一旦咬上猎物,就不可能再松口。 “别动,千万别动......要是一不小心划破了你的眼珠子,或者碰到了□□的开关,那许冠容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他维持着举刀的动作,另一只手反手把□□的绳子解开: “转过去,面朝墙。” 付聆几乎能听到眨眼时,睫毛划过刀尖的声音。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乖乖转过身去,任由黄三把□□绑扎他身上。 “这个□□的杀伤力不强,但是杀许冠容,足够了。本来呢,我在想你是被迫卷进来的,要不要把你放了。但是我最近跟踪你们,发现你们很恩爱啊?那好哇,老子就成全你们这对鸳鸯!” 他的话刚说完,付聆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许冠容! 黄三讥笑:“哟,看来你的情人还挺惦记你的,这才几分钟,就打上电话了?” 付聆也不知道这通电话是为什么,许冠容不是一个黏人的人。但是在黄三面前,再异常的动静,他都要表现得寻常。 “如果不接的话,他会起疑。” 黄三计划是要全身而退的,如果这时候许冠容过来了,他反而会出不去。但是付聆那天骗过他,因此他对这二人的警戒度都很高。权衡之下,他再度把刀伸过去,这一次,他放到了付聆的脖子上,只要付聆说出什么不利消息,他不介意先把付聆杀了再跑,把许冠容姑且留一留。 “接。” 付聆舔了一下发热到出现干燥错觉的嘴皮,深呼了一口气,接通电话。 “喂,老板。” 他尽可能地用平缓的语气说话,即便现在有把刀正卡着他的喉咙。 许冠容愣了一下——他觉察到付聆语气里少的那几丝甜蜜。刚才他们分开时,付聆由于心爱的男人要去买自己心爱的饮料,连尾音都是上扬的。 由于他平时不喜欢一有事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他按下疑虑没问,这么普通的一个习惯,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竟让他们二人有了喘息之机。 “聆聆,这里人多,所以要等会儿。” 付聆提着一口气,怕那刀子划破自己的脖子,“啊,没关系,肯德基的人一向都比较多嘛。” 肯德基? 这三个字传进耳朵,许冠容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之前付聆特意说过,要喝可口可乐,而肯德基的可乐,不是可口! 人不可能记错最喜欢的饮料。除非他遇到了什么事情神志不清,亦或者,他在传递求救信号! 许冠容立马朝二楼的洗手间走去,与此同时,冲不远处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那你上完直接来找我吗?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会儿?”许冠容尽量拖延时间。 付聆看了黄三一眼,对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选择前者。 “我来找你吧。肯德基又不难找,刚我们进来的时候不是都看到了吗?我过去不远。” 说完这句话,黄三的刀又贴上来了,付聆知道,他这是让自己挂电话: “那,我们待会儿见啊老板,我先挂了。” 通话随即被切断。 付聆了解许冠容,这个警惕性一向很高的男人,不可能没有听出来他的信号。他现在只是希望这人别一急之下冲进来,那时候黄三看没有出路,指不定会选择同归于尽——这也是他尽快挂掉电话的原因。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找许冠容,等我们碰面之后,再按下炸弹的开关,是吧?” 通过电话之后,黄三身体里的弦崩得更紧了。 “知道就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付聆心中的恐惧和紧张,跟着刚才那通电话一起压了下去。他飞快地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麦当劳的店面离自动扶梯有一段距离,而厕所离扶梯的距离又有好几十米。许冠容从一楼的麦当劳赶到这里肯定没有那么快。所以他要做的,不是赶紧去找许冠容,而是出了洗手间之后,赶紧跑向洗手间隔壁的安全通道楼梯。 因为,发觉不对劲的许冠容肯定知会了保镖,保镖离他更近,现在应该在门口不远。到时候黄三发现他不按规矩行事,肯定会慌乱,保镖出手还是有机会抢下那个遥控器的。而如果真的有万一,炸弹爆炸了,他所处的安全通道梯常年无人,即便爆炸,也不会伤及无辜。 对,就是这样! 付聆准备拉开洗手间的门,而这时,黄三阴恻恻地开了口: “顺便再警告你一句。别以为自己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就没事儿了,我在商场里还埋了5处□□,如果你跑了,就让整个商场里的人给许冠容陪葬吧。” 刹那间,付聆的血液都凝固了! 也就是说,他一定要绑着这身□□,亲自害死许冠容吗? 不,不对,不对! 这句话肯定是假的。 付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如果黄三真的有能耐,可以拿到炸毁一座商场的炸弹,那么他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只用确定他和许冠容进入商场就可以了。而且他自己刚才也说,虽然这包□□杀他们两个足够,但本身杀伤力不强。 所以刚才这段话,是黄三想要控制他,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话! 啪嗒。 他旋开把手,迈出僵硬到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腿。 那一刻,他是听不见声音的。他只凭之前在心里建设起来的意念,在开门的瞬间用力拿手肘往后猛击了一下,随后也不敢看黄三是否真的倒地。只察觉自己跟他的距离拉开之后,飞快地跑向安全通道梯。 门口的保镖如猎豹似的冲进洗手间,付聆不敢停,洗手间和楼梯之间有一个拐角,他跑出拐角时,正正撞到了许冠容。许冠容见他完好无损,欣喜得几乎发狂,但付聆脑子里紧绷的弦仍旧绷着,他用力推开了男人,跑进楼梯的通道,迅速关好门之后,跑到一楼的位置,把那里的门也迅速关上——现在,就算爆炸,许冠容也不会有危险了。 在楼梯间等候的那一分钟,冗长到几乎可以看到世界尽头,空气越发稀薄,似乎有一条蟒蛇缠上了他的脖子,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让他不能呼吸。 哐! 哐! 二楼的楼梯口传来重物的撞击声,紧接着,已经关好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许冠容疯了一般冲下来,看到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小的人。 “聆聆——” “——别过来!出去!出去!我身上有炸弹!出去!” 这声嘶力竭的样子刺痛了许冠容,他的喉咙像塞了一块石头似的,又胀又疼。 “聆聆,别怕。”他一步一步过去。 “都让你出去啊!不要再过来了!出去啊!” “聆聆。”许冠容心痛不已,一面往前走一面说,“遥控器拿到了,不会炸了。” 几近崩溃的人这才停止了嘶吼,下眼睑挂着泪珠,宛如受了惊吓的鹤,连呜咽的声音都无比沙哑: “真,真的么?” 许冠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自己最爱的人,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他只觉得有人在用鞭子抽他的心脏,鞭鞭是血。 “是真的,聆聆,相信我。” 他把付聆的外套解开,然后伸手,去解炸弹的绳子。然后把那团东西,轻轻放到地上。 “呜————” 须臾间,付聆的情绪如泄洪般爆发,抱着许冠容就哭。一边哭一边喊: “我吓死了啊————” 许冠容不断亲吻他的脸和嘴唇,一下比一下用力,“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我以为我要死掉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付聆哭了很久,听力也不怎么管用了,只知道许冠容在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亲吻他。 “呜呜呜老板我爱你!我爱你......我好爱你......” 地上的影子融为一团,两个舔舐伤口的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再多的恐惧,再多的不安,似乎在拥抱的这一刻,什么都淡了。 唯一加深的,是爱。 黄三在十分钟后被警方带走了,那团没有成功引爆的炸弹,自然也成了呈堂证供。后来,许冠容增加了安保力度,付聆不论参加什么活动,前前后后都跟着十个人。自然有人指责他耍大牌,但是这件事后来被曝光,爱挑刺的网友也说不出话来了。 许久之后,许冠容埋怨付聆,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人承受。知不知道如果他出事,自己也会自责一辈子。 对此,付聆的答案很简单: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 许冠容又问:“你既然怕他引爆,那为什么不解掉炸弹,把它扔在楼梯里,自己跑出来呢?” 付聆傻了:“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着,你没事,就好了。” 或许,每个人事后都会有一百种逃脱方案,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之下,能成功脱身,虽然不是最佳方案,但也已经很了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许冠容飞奔到洗手间的时候,被付聆猛地推到一旁,他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于是飞快地冲进洗手间。那时,黄三已经被保镖打得趴到了地上,但他的手,却不死心似的伸进了外套的口袋。 他联想到付聆的反应,几乎是无条件反射地就飞腿踹去,踹断了黄三小臂的骨头,阻止了他的动作。 “许冠容!老子杀了你!杀了你————” 黄三被保镖架起来,两手反剪到背后。许冠容如凶狠的狮子,一步一步走近,在口袋里摸出了那个遥控器—— 所以,付聆着急跑出去,是因为怕炸弹爆炸,伤到他么? (ps:这章字数爆了唔……) 第70章 那场意料之外的惊吓, 让二人缓了许久才回神。付聆的伤口裂开了, 但好在外面那层硬罩子,抵挡了很多冲击力,所以去医院补了两针, 又继续休养了。 只是,从医院回来的路上, 许冠容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那晚, 是我逃出来的第三天。” 他的语气深沉, 似乎陈述着遥远的回忆,不是生搬硬套的,而是真真切切属于自己的回忆。 付聆惊愕不已,转头望向他:“你, 你是说?” “聆聆,我想起来了。”许冠容把他的左手包进掌心,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着他的手背。 “那天, 我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我误打误撞进了白街, 那地方看起来很破, 路口拐角的灯都很少,我以为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我打算着,趁天黑, 躲过追杀的人, 就去找宫函。他在A市,我知道地址。”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但听在付聆的耳里,却是心惊肉跳。 “后来呢?” “我没想到白街有宵禁。”许冠容的话里多了两分懊悔,“在宵禁的街上行走,无疑是杀手眼中的活靶子。我两天没有吃饭,又受了伤,论体力的话,根本不是杀手的对手。” 付聆抱住他的脖子,闷闷地埋在他肩头,“所以,你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是吗?” “我不知道你会出现,聆聆。我当时不能跟你解释太多,所以,只能用最野蛮的方式控制你。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的,老板。” 付聆无比体谅地安慰他,尤其经历了今日的变故之后,他清楚地体会到,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能找到脱身的机会是多么不容易。 退一步讲,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今天的这一切虽然是横空泼出来的一盆祸水,但却真的歪打正着,让许冠容恢复了一些记忆。这么想的话,这也不完全就是灾难。 “我们现在都好好的,都很平安,很健康,这就很好啦!” 那段时间,付聆过的很轻松。经历过生死一线的风波,他突然有一股大彻大悟的体会。他觉得,一件事的发生并非是单一的,后果也不是单一的。就拿这件事来说,发展到黄三被捕,他以为就翻篇了,过去了。 但是刚才许冠容突然告诉他,他因为这次的刺激,想起了那晚的记忆。即便他们的相遇不那么美好,没有花非花雾非雾的朦胧,就咬的那么一口,往后就都分不开了。这么吊诡的相遇,却成就了他和许冠容的相知相爱。总归来说,还是件幸事。 后来,许冠容每次醒来,都能恢复一些记忆。 付聆说,他这情况就叫睡神,睡一觉就能恢复记忆,以后干脆别出门,在家睡觉算了。 许冠容紧接着就会说:“如果你陪我睡,我不介意啊。” 羞得付聆说不出反驳的话,只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不过,许冠容睡觉恢复的记忆并不清晰,只能看到雾蒙蒙的一团影子,勉强分辨出来那是在医院或者付聆的家。所以,每当他说出点什么的时候,付聆总会带他去实地再看看。把那团掩盖在事实上面的雾吹散。 其实,自从在许冠容身上找到越来越多付大的属性之后,付聆就对恢复记忆这件事持不着急的态度了。之所以还要拾忆,是把这当成他们二人之间的小游戏,就跟推理似的,把最后的真相一点一点剖析出来。 就算失败了,那也没关系。毕竟人总是那个人,他们一同经历的事情,他记得,然后时不时讲与这人听,这或许就足够了。 不过么,有一个桥段,付聆还是很较真的。 “你第一次亲我,还记得不?” 许冠容有些为难,战术性地把上半身往后退了一退,“或许,你可以提醒几个关键词?” 付聆眼睛一虚:“在你记忆里,你亲过我没有啊?” “当然有了,昨天我们在浴室做,不是想起来那次我们在酒店的浴室接吻吗?” “所以非要搞点颜色你才想的起来么?”付聆嘴角抽搐。 他当然记得许冠容口中的那次“接吻”。当时,他拍了几个小时的落水戏,浑身冻得冰凉。还是付大的许冠容帮他在浴室里冲热水,把抑制贴打湿了。药效顿时骤减,他没控制住欲.望,跟这人接了很久的吻。 但,这不是许冠容主动的。 “我当然知道你记得那次。但那次是我主动的,你顶多就算接受了那个吻,不算。除了那次,你还主动亲过我。” 许冠容主动的吻,详细算起来可不止那一个。无数个付聆睡着的夜里,他都偷亲过。只是,付聆如今煞有介事地说的是哪一次,他确实不知道。 亦或许,他还没有恢复那一次的记忆。 许冠容沉思了一会儿:“不如我们先睡觉?保不齐睡一觉之后,我就想起来了。” “你昨天就是这么说的。” 付聆虽然穿着睡衣,但气势很足。一面说话还要一面抖腿。 现在已经入冬了,晚上连10度都不到。虽然屋内开着空调,但许冠容还是体贴地把被子往他身上套,圈成一个圈,自己再在外面抱着。 “聆聆,这心急呢,是吃不了热豆腐的。不如再等等?或许过几天,我就想起来了。” 付聆不乐意,他记忆中无比深刻的这个吻是在医院里,付大消失的前一晚。所以,这个吻总带给他一种复杂的暖意。提醒他,这是付大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只要一想起来,他心里就冒着一股酸甜。 啾! 付聆在许冠容的眼皮上脆生生地亲了一口,就像当初这人亲他时的那样,落在眼皮上。没有唇上那么亲密,但却带着无比浓烈的爱。 “就是这样。”付聆又啾了一口,“你就是这样亲我的。” 许冠容抬头,在他的眼皮也印下一个深情的问,嘴唇贴上去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流连的好一会儿。 “是这样吗?” “嗯。” “那我以后每天都这样吻你一次,好不好?” 付聆想了想,“两次。” “嗯?” “晚安一次,早安也要一次。” 许冠容欣然答应:“好。” 次日,付聆带着许冠容去了斐尔医院。找到当晚他躺的那间病房,坐在还没有人入住的病床上。 “就是这里,有印象吗?” 许冠容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蓝白条纹的被套一丝脏污都没有,水蓝色的窗帘在微风的吹动下优雅地飞舞着,即便没有人住,床头柜上还是摆放着一只养着百合花的瓶子。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为了制造浪漫而生。 “我当时发烧了,病怏怏地就躺床上,就这样。”付聆说着就躺了下去,努力回放当时的情景,“然后你过来就亲了我一下,特别轻,就跟做梦似的。” “吻你的眼睛是吗?” “对啊。”付聆绞尽脑汁地回忆,“我还骂你,说你趁我生病了就亲我。你当时说了一句什么来着......说了一句......哦对!你说‘来日方长’,可把我给气死了!” 他描述完整个经过,静静地等候许冠容的反应,如果他这时候来一个灵光乍现的表情,付聆肯定会激动地跳起来。 但是他没有。 付聆气呼呼地又亲了一下他的眼睛:“就这样亲的啊,怎么会这么难呢?烦死了!” 许冠容这时笑了,倒不是因为记起了什么,而是觉得付聆这样,守着一段很珍贵的回忆,且迫不及待与他共享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小笨蛋。” 他轻声地骂,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反而充满了宠溺。 付聆知道这事也不能怪许冠容,他自己现在肯定也着急,于是懊恼地靠了过去,哼哼唧唧地缩进他怀里,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猫。 “老板,我是真的很珍惜这个吻。其他的记忆其实都没那么重要,就这个吻,我好希望你可以记起来......” 许冠容揽过他的腰,因为二人体型上的差距,这个动作变得特别有安全感。 “聆聆,我其实,已经记起来了。” “真的?!” “我知道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所有经过,你都滴水不漏地讲给我听了。而至于当时的感情和感受,我每一次吻你,都可以体会到。所以,那晚的经历于我而言,只是无数次亲吻你的经历当中的某一次而已。” 不得不说,许冠容真的是一个谈判的奇才,平平几句话,就有让人自然而然相信的魔力。 “随着年龄增长,我们会一天比一天老,记忆力也一天比一天差。我以后,可能不止会忘记这个吻,还会忘记更多的东西。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还在,还陪着我,你可以提醒我那些美妙的经历。就跟如果你忘记了一些事情,我也会提醒你一样。我们就这样在不断失忆和拾忆的交替中前行,只要是你,我知足。” 付聆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然后就着这个姿势,顺势侧过身去,环住了许冠容。男人的身躯很是魁梧,让他即便只是这么搂着,感受着大衣下面的肢体的张力,也会觉得很踏实。就跟数日前,他这么搂着付大一样。 “你好像......说服我了。” 房里安静得不像话,清风从窗帘底下钻进来,卷走了所剩无几的烦恼。 第71章 十一月下旬, A市终于迎来了初雪。 细盐般的小雪花打着旋儿从半空飘下, 许久才在树枝和灌木丛上留下一层浅白。汽车驶过,气流让这浅白零落了些许,露出万年青原本的墨绿色叶子, 白绿相间。 “老板,初雪诶。” 付聆扒着窗户往外瞧, 仿佛刚出生的对一切事物都觉着新奇的猫。由于离窗户的距离太近了, 他说话的时候起了一团水汽, 他赶紧用家居服的袖子擦去,以免妨碍他看雪的视野。 许冠容过来,两手伸到他的腋下,把人提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 然后蹲下.身,将棉袜套上他光溜溜的脚板,再把棉拖也穿上去。 “知道下雪了还不穿鞋。” 付聆伸直腿, 脚尖上下翘了几下, 心里暖滋滋的:“你照顾人好细心哦。” 这些天几乎都是许冠容手把手地照顾他, 即便他的手现在都差不多痊愈,绷带都拆了,这人还是不厌其烦地为他做这些事。 许冠容抬眉:“以前一个人生活惯了, 知道什么坏习惯会吃亏。” “那也还是你这人有觉悟。”付聆肚子里打着一个小算盘, 在这个算盘打响之前,他当然要下一点诱饵。比如,拍拍马屁, “像我,我也一个人生活啊,就还是不会照顾自己,更别说照顾别人了。” 许冠容觉得奇怪:“家里人呢?” “在老家啊。我爸很年轻就去世了,是妈妈把我养大的。所以我家里就妈妈一个人。” “她一个人在老家不方便,不如把她接过来住吧。” “哎呀,我今年买了房子就跟她讲过了,她不来,说舍不得老家的小姐妹,人天天要出去跳广场舞呢。” 要人离开土生土长的环境或许是太为难了,许冠容想着给老太太买个独居的小房子也行,找人专门照顾着,也让他们放心了。 “那也行。不过......” “不过什么?” “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去见家长呢?”许冠容笑得有些痞。 轰! 付聆的耳朵一下子红了,抬手尴尬地挥了挥:“哎呀,还没那么快了。” 他低下头去,剩一个黑乎乎的头顶朝着许冠容,而这个罪魁祸首并没有作罢,反而还要继续逗弄似的,跟着他一块弯下腰,打量着他不知看向哪里的眼睛: “‘没那么快’是什么时候?嗯?” “没那么快就是没那么快啊,唉,你别,别捣乱。” “我盼着见家长,好早日去领证,怎么就成了捣乱了?” 许冠容明知故犯,一面说一面蹭着付聆的耳朵,连说话的热气也都是冲着耳膜去。 “哎呀——” 付聆不由分说地抱住他乱蹭的脑袋,然后把这人环住,嘴巴抵在他的肩头,不说话。 许冠容察觉到他似乎有心事,于是也不逗他了,拿食指轻轻抠了两下付聆的后脑勺: “怎么了?” 付聆哼唧了好半天,才糯糯地开口: “今天,初雪诶......” 初雪,一个充斥着浪漫主义的词。 许冠容没看过韩剧,但是偶尔听公司的小姑娘们谈论过,初雪是告白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所有的谎言都会被原谅。如果告白失败的话,就说刚刚其实是骗人的。这样,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不会陷入无言而对的尴尬。 但是,“我爱你”这三个字,是他们每天都会说的。也就不存在告白不告白。 付聆循序渐进地推展自己的小算盘:“韩剧里面说,初雪这一天很特别。” “嗯,略有耳闻。是要告白是吗?” “当然不是了!初雪这一天,就是要跟最爱的人......啪.啪。” 付聆脸皮薄,“做艾”两个字始终说不出口,每次暗示许冠容的时候,都是“啪.啪”,或者自己煞有介事地鼓两下掌。 他全程不敢抬头,即便两个人做的次数已经足够多了,该看不该看的都看了,但他还是止不住觉得羞耻。到现在他们滚床单,都还是要关灯的,最多只留一排装饰性的壁灯,光线之弱,只能勉强看到物体的轮廓。 许冠容笑出了声,这让付聆瞬间恼火:“你笑什么!” “我笑,小刺猬果然是小刺猬,跟别人不一样。” “哼,那当然了。不然,怎么降得住你啊?” 许冠容把人抱起来,让他的腿圈在自己腰上,然后两手托着他的tun,大步流星地往床上走。 “那,就看着外面的初雪做吧。” 付聆当即不干了,平时连开灯他都嫌羞,更别提不关窗帘!环着腰的腿赶紧收回来,改用膝盖抵着许冠容的腹部。 “哎!不行不行!万一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许冠容轻车驾熟地给他脱衣服:“那就让他们看得了,不收费的片子,他们也不亏。” “不行!”付聆抓住自己的裤子,死活不松手,“我我我好歹是个公众人物!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许冠容的手臂撑在他身体两侧,上半身压上去,在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停下: “这可不公平,做是你提出来的,干活的又是我,你这小财主坐享其成,还不让我收点儿好处啊?” “那,那关窗帘,对你也没坏处啊......” “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 许冠容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你紧张的时候,就特别紧。” “你!你......”付聆整个人都沁了一层红晕,连眼眶里也溢了薄薄了一层水光。 “那,那你想要什么好处?除了不关窗帘。” “嗯......”许冠容故作深沉地想了一想,“这就要看你的了。” 最后付聆答应了什么,除了房内的两个人,没有第三者知晓。只是么,那片合上的窗帘,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许冠容拉开。 一夜好梦。 许冠容半夜被付聆说梦话吵醒,看他闭着眼睛煞有介事地说着,觉得有趣,还拿手机录了下来。 “妈,我交男朋友了。” “人是可以,挺帅的,对人也挺好的。哎呀,关键是我还挺喜欢的。” “工资肯定高啊,具体的我还不知道,但是他的钱,估计能把咱家那一片的房子全买下来。” “那必须再考验考验咯,我这儿完全过关才能给您过目不是嘛?” 这是,梦到给岳母大人汇报了?嗯,不错,在梦里都在给他说好话。 加湿器喷出的水雾消散在空气里,由于是给高层办公室的配置,运作起来是无声的。室内的光线很好,隔音玻璃隔绝了街道的嘈杂,只听得见飞速的键盘敲击声。 “执行长,付先生的调查资料已经出来了。”文恒敲门进来,打断了键盘声。 许冠容把他手上的文件接过来,打算大致浏览一下,但扫到第二行的时候,眼珠子狠狠跳了一下。 “母亲于三年前身亡?” 许冠容愕然盯着那几个字——付聆明明经常说,要给家里的母亲打电话。 “你确定这上面的东西属实?” 文恒对这张纸上的每一条信息都敢打包票: “确定。我雇了三位业内有名的私家侦探,他们给出的消息一致。付先生的母亲,的确在三年前死于一场车祸。” “三年前......”许冠容在计算时间。 文恒道:“对,应该是付先生大学毕业那年,付先生也是那年出道的。不过,由于他平时在娱乐圈很低调,也很少在人前提起家人。所以,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 许冠容仍旧觉得奇怪,他跟付聆相处的时间不短,经常能从付聆嘴里听到“之前给我妈打电话”、“要给我妈打电话了”,诸如此类的说辞。 这人,怎么会不在了呢? 许冠容沉思了许久,想到昨晚那段无比真实的梦话,那话里的内容,就当真的跟在打电话一样。 思及这里,见惯风浪的许冠容后背也沁了一层冷汗。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指颤了一下,没有立即去问付聆,而是给他最好的朋友打了电话。 “萧医生,我是许冠容。请原谅我在工作时间打扰你。但这件事,或许真的要麻烦你一下。” 萧博衍听出他语气凝重,“许先生请讲。” 许冠容盯着加湿器的水雾,只觉得生命也如这水雾一样,没一会儿就散了。 “是关于聆聆的母亲。” 萧博衍那头也是一顿,“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肯定也有所察觉了。” 提起这个人,一向如冬日暖阳的温和的人也低沉下来:“许先生,这件事说来话长。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今晚八点,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 关于付聆的一切,许冠容都是会较真的。 “好,八点我来医院接你。” 付聆已经回剧组报道了,不然,许冠容或许还真抽不出这么多时间。挂断电话之后,许冠容对着桌上摆放的付聆的照片出神。 照片里,付聆的眼睛弯弯的,笑得很开心。精致的羊毛卷,粉色的T恤,半张脸都藏在糖罐子后面,天真到了极点。 “聆聆,你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大家跟老许一样震惊,关于聆聆的母亲,之前所有的描写其实都在聆聆的描述里,二十五章写他打电话,也是写他“说着说着睡着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下一章会交代。目前能告诉大家的,是萧医生是知情人,之前他们在酒吧,萧医生听到他说跟妈妈打电话了,表情也有变的(所以,有没有人猜到聆聆有秘密呢●▽●) 第72章 茶餐厅的装潢是典型的民国风格, 连窗户都是平开的方形格子的样式, 顶上还挂着青铜色风铃。 雅致,安静,让被大城市逼迫的浮躁的心渐渐就沉了下来。如被水冲刷的茶叶, 在水里滚两圈,慢慢就飘下去了。 “苏姨......的确在三年前就过世了。” 萧博衍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 既然许冠容认定了付聆, 而付聆也认定了他, 这二人断然是要相守一生的。所以,把这件事告诉许冠容,或许,付聆受到的伤害可以小一点。 “她也不容易。丈夫走得早, 但是夫妻两个感情太深,她一直也没改嫁,就一个人把聆聆拉扯大了。他们母子俩感情很深, 付聆第一次打工挣到的工资, 就给苏姨买了一部手机。苏姨在服装厂工作, 一双手在冬天都是冻疮,但是为了付聆的生活费,也不带休息的, 一直工作。出事那天, 是聆聆刚放假回去,苏姨打算出去买几个他最喜欢吃的柿饼。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货车撞了。” 许冠容最关心的不是这些母子感情和经历, 而是,他宠在怀里的小家伙,就跟不知道自己母亲去世了一样! “聆聆好像不知道她去世了。你们一直瞒着他?” 他提出一个可能性非常小但却是唯一一个他能够想出来的假设。 萧博衍笑了一下,却是没有丝毫笑意的,只是浅浅地勾了一下唇,带着忧伤: “许先生,我就算有这个心,但是他最爱的妈妈去世了,这消息能瞒这么久吗?” 许冠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及嘴边又觉得苍白,便也没有开口。 萧博衍抿了一口茶,茶水的味道苦得他皱眉: “创伤性失忆症。”他吐出这个从脑科医生嘴里说出来的专业词汇,然后又用白话解释道,“聆聆生病了。他不记得苏姨过世,也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失忆症?” 萧博衍似乎早猜到他的反应:“巧吧?失忆症并不多见,但偏偏你们两个都得了。但是,你们俩的情况还不一样。聆聆他,是那段时间太痛苦了。”顿了顿,又道,“真的很痛苦。” 他说着,想起那些刺痛自己的回忆,语气也似灰尘一般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就穿着孝衣,戴着麻布的帽子,跟死人一样缩在门口。那张脸呢......一点血色都没有,几乎就跟麻布一个颜色了。两只眼睛也肿了,哭的。但是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哭不出来了。我熬了点粥,一点一点喂给他,他都吃不进去,咽一口就得呕出来。他抱着他,安慰他,他也没什么反应,等一整个晚上过去,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我没有妈妈了。” 萧博衍的语气还算平淡,但描述出的场景却如石头似的压上了许冠容的心,让他心口一陷。他狼狈地喝了一大口茶,苦味差点没让他把之前喝的全呕出来。 萧博衍不动声色地帮他把茶水添满: “许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理解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我的家庭还算幸福,所以没有体会过聆聆那种,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感受。但是我看过他生不如死的样子,我想,我可以理解他。葬礼一办完,聆聆就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在医院躺了两天两夜才醒。他问我,他为什么住院了,还笑着跟我说,让我别告诉苏姨。不然她知道了又得着急。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许冠容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完,已经把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我那天听他说梦话,感觉像是在跟岳母打电话。所以,他每次打电话回去,其实都是在梦里,自己臆想出来的,是么?” 萧博衍点头:“我还没听过他说梦话。之前一直好奇,他是怎么打电话回去的。因为老家的电话已经拆了,如果真的打回去,肯定会知道。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样,那也说得通了。” 许冠容沉默了片刻,又问:“你之前带他看的医生,医生怎么说?” “医生没有给具体的解决方案,开的也只是寻常的药物。这种失忆症,目前还没有研究出确切的治疗方法。 后来我带他去看了一下心理医生,医生的建议是,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减少患者的心理创伤。不要刻意去提他的母亲,也不要禁止他跟母亲打电话的这个行为。把真相血淋淋地剖开放到他面前,会让他再度受到打击。 最好的办法,是像平常一样生活,然后适时地,跟他讨论一下亲人之间的离别。等哪一天,他能接受这件事的时候,或许自己就好了。” 许冠容回想起那天让付聆带自己见家长时说的那些话,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萧医生,我没认识聆聆的时候,多谢你的照顾。” “这是我作为朋友应该做的。”萧博衍在人际关系上面拎得很清,“许先生不必谢我,因为我做这件事,是因为珍惜聆聆这个朋友,不是为你。我现在把苏姨的死告诉你,第一是信任许先生的为人。虽然你朋友宫函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我接触过你,觉得你信得过。第二呢,我当然是会跟聆聆做一辈子的朋友的,但是,他同样需要爱人,他的爱人或许也会陪伴他一辈子,所以,为了让他往后余生少受些伤害,我把这件事告诉你。” 许冠容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谢谢。这件事我心里有度,也会听从医生的建议循序渐进地让他接受。当然,他如果一直想不起来,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想起来之后,心口还是得插一刀。” 萧博衍赞同他的想法:“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付聆报道之后,在《归去》剧组拍得很顺利。神态和感情的拿捏都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由于前段时间受伤,他的戏份基本都挤在11月底和12月的上中旬。每天5点就要起来化妆,候场、开机、探讨角色,熬夜几乎是每天的必修课。 “明天还是5点起,小助跟我一块儿。” 这天,许冠容打了个视频电话,付聆就把电脑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在床上盘着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 周小助这个助理是跟着他跑剧组的,经纪人也经常来,但不会一直待,毕竟还要去谈一些商业合作。日常起居有人照顾,衣服什么的都不像以前那样要付聆自己解决,所以一收工他就没了活计,经常赖着许冠容聊天。有时能说很久,有时两个人都有工作要忙,就开着视频,个忙个的,然后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发现对方居然也在看自己,就傻乎乎地对着屏幕笑。 “每天都起这么早,你倒还挺精神的。”许冠容也在床上,不过没付聆那么造次,只是靠坐在床头,把平板放在被子上。 “那看到老板,再困也不困了呗。”付聆乐呵呵地耍嘴皮子。 许冠容想起萧博衍的那些话,看向付聆的目光不由添了几分心疼:“瘦了。” 他摩擦着屏幕上的脸颊。 付聆在嘴里鼓了口气,来回动着:“哪有?” “是不是厨师做的东西不合胃口?我把家里的叫过去。” 豪气如许冠容,付聆走的时候特意给他配了一个私人厨师,照顾他的一日三餐。连带着小跟班周小助,也能沾一下光,偶尔尝尝大厨师的手艺。 “哎呀不行!” 付聆不喜欢特立独行,每次大家都去吃盒饭,就他一个人开小灶,他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刚开始还勉强吃两口,后来觉得人家章书平那么大的导演都没搞特殊,他就更无地自容。于是每天做的那份饭,就都给了周小助。 “章导他们都是吃的盒饭,我一个小演员还开小灶,太那个了。” 许冠容劝他:“你伤口初愈,要食补。” “剧组的盒饭也不差的啊。”付聆一时着急,嘴快了点儿,“今天中午还吃的山药排骨和牛肉丸呢,也很补的嘛!” 许冠容眼睛一虚,抓到狐狸尾巴似的:“山药排骨,和牛肉丸?” 付聆心里咯噔一声,慌忙解释:“那什么,我中午跟其他几个演员一起的嘛,就能看到他们吃的什么咯。” 这个理由是耳力所及的苍白:“你嫌自己吃的特殊,不好意思,还反而大张旗鼓地跟别人坐一起?” 许冠容的眼睛一直很凌厉,这即便是在付大时期,付聆就能感受出来的。所以,被那双深邃的眸子盯着,付聆一下子就虚了: “那个......哈哈......” “你不想被我发现,所以跟周小助换了盒饭,是吧?” 付聆嘴一瘪,立马换上谄媚的嘴脸:“哇!老板,这你都能发现啊!真厉害!我就说嘛,这事儿肯定瞒不了几天,但这不是,我这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嘛?嘿嘿!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用再费尽心思去想理由了哈!” 许冠容被他这一长串的说辞弄的没了脾气,他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脑仁,叹了口气: “你啊......” 付聆见他没有发难,于是眼疾手快地转移了话题,问他有没有空,帮他对对台词。 只不过,次日的盒饭显然比之前的都要好,不论是食材的口感还是汤羹的味道,仿佛都一下子蹿了好几个段位。 付聆疑惑——剧组什么时候这么阔了? 不过,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怂人心理,便也没去问。直到大家都心满意足地吃完了盒饭,负责后勤的钟哥才把他拉到一旁: “这是许总特意吩咐的。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吃饭,别总跟这个那个换,大家都吃一样的。” 乖乖,这敢情是怕他面子薄不想搞特殊,所以,就把所有人的饮食都特殊化了? 第73章 在付聆和导演的努力下, 阿水这个角色的进度终于赶回来了。章书平的意思, 是他这些天太辛苦,趁着12月20号这几天没有阿水的戏,就给他放了三天假。 付聆想着之前受伤, 已经请过假了,表示这三天刚没有行程, 但也可以看看前辈们拍戏, 顺便学习学习。 无奈, 章书平只得跟他摊牌: “有个跟表演相关的综艺,是我的老朋友做的,你去试试。” 付聆愣了一下:“综艺?” 章书平塞给他一张名片:“《演为心声》。我这位老朋友你应该也认识,陈曼虹。” 岂止是认识, 简直如雷贯耳啊! 陈曼虹,国内名声大噪的表演艺术家,B大表演学院的教授, 国家一级演员。跟章书平合作过多次, 均担任演员的台词指导。风情万种的歌姬, 气势磅礴的武士,她都能把演员调.教成那个角色本身。 最近,她参与制作了大型综艺《演为心声》, 专对表演本身下手。演员在后台表演, 几台到十几台摄像机同时拍摄,并即时转播到前台的大屏幕上。其演员的能力之强,布景和光影效果之好, 第一期播出去就广受好评。是近期收视率和网络播放量最高的综艺,口碑收视双丰收。 节目请到的演员,要么是在表演方面称得上艺术家的大牛,要么是新生代里演技很有亮点的年轻人。毕竟是实时切机位转播,专业能力没点谱的人根本不敢上。前阵子有个后台硬的小流量不信邪,硬生生挤了进去,结果被其他人吊打得渣都不剩,被全网嘲。 “章,章导,我这,我这心里有点怵。”他怕自己完成不了。 章书平把手放在他肩上拍了一拍,“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曼虹昨天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推荐的年轻演员,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为什么是我啊?”付聆谨小慎微地问,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机会,“剧组里还有很多好演员,演技比我好的多着呢。” “演技这个东西,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到了一定的地步,演技就没有高低之分了,只有对角色的创作角度之分。表演这个行业,要想长久地发展下去,光靠老一辈是不够的。曼虹做这个节目,其实本意还是想挖掘一些年轻的演员。你们撑起来了,我们这一辈也算对表演先辈们有交代了。” 这是付聆从没想过的维度,也从没想过,自己这个小兵,原来也是表演的传承者。 “付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给你三天假,去与不去,决定权在你。” 他接过那张明信片,单薄的一张纸却沉甸甸的: “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付聆是连夜走的。飞机上的套餐一动没动,都给了周小助。周小助乐滋滋地把小面包收进囊中,说要回去分给楼下的那几只流浪猫。 “哥你别愁,照我说啊,章导这么看得起咱,那咱就去嘛!”他呷着空姐刚给他加的苹果汁,惬意极了,“要不去的话,这不是搏人家章导的面子嘛?” 付聆现在心有顾虑,倒不是觉得会得罪章书平,而是—— “这节目专业性太强,完全就是一个照妖镜。谁好谁不好,都□□裸地摆在桌面上呢。而且我作为飞行嘉宾的话,那对戏的都是老戏骨,我还不被按着打?” 周小助对自家艺人总有一股盲目自信: “看你说的?哥你的演技可是章导亲自盖过章的,那还能差了啊?” 付聆想起之前那个流量被骂得体无完肤的情景,心里还是存了个影子,“再看吧,章导说,可以给我时间考虑。” 跟章书平和周小助都聊过了,还是没有想出一个明确的结果。 坦白讲,付聆也同意人需要积极一点,但,积极和盲目积极,但是有区别的。尤其作为一个成年人,很多时候更不能凭一股脑热去做决定。正如之前原形毕露的那位流量,去之前,身边的人肯定也都说好,都说他可以。但结果如何,全网都知道了。 他现在犹豫,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句话:玩不起的游戏,他要不要玩。 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 周小助把人送到小区门口就被保安拦住,说住户的人脸识别系统里没有他,不让他进。不得不说,这个小区的安保工作做的很好。即便是来打扫的家政或者是串门的亲戚,都是需要住户提前上报的。这种情况,除非付聆向保安解释,并留下来访记录,周小助才能跟着进去。 但当时天色太晚,付聆心里本来也压着事,于是挥挥手让他回去了,自己借着路灯回了家。 他没有告诉许冠容,潜意识里想制造个惊喜,但他一整天都在想综艺的事,竟忘了回去已经半夜,许冠容早就睡了。他家老板平时打理那么大一个公司也很辛苦,付聆还是决定明天再跟他聊一下。 “唉哟......” 刚进玄关,他的胃开始叫嚣。最近他经常熬到凌晨,加上今天路途奔波,胃里就一直有些烧着疼。于是他打开冰箱,打算热一杯牛奶再睡。 “付先生,四度冰箱有奶粉,可以直接冲。” “没事儿,我用微波炉热一杯也行,你去休息吧。” 值夜班的佣人要来帮忙,被他挥手打发了,真是,要是连热个牛奶都要别人帮,他还是不是爷们儿了? “叮!” 微波炉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大口大口地把一整杯都灌了下去,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点。只是他没想到,许冠容的睡眠居然浅到了这个地步,连“叮”的这声都能把他吵醒。 要知道,厨房和主卧,那还是有段距离的! “你,你这觉睡得也太浅了吧?还是说压根没睡啊?” 付聆愣在微波炉面前,看着从卧室走出来的人。 许冠容轻笑了一声,过去把他手里的空杯子接过来,放去龙头下冲洗。 “刚睡一会儿。今天看了会儿项目书。”他说话还带着刚从梦里睡醒的沙哑,虽然背对着付聆,但付聆完全能想象出这人上下滑动的喉结。 他从后面环住许冠容的腰,这人披着贴身的冬季睡袍,腰带系得松松垮垮,胸口的肌肉因此露出一个性感的V——啧,这不明目张胆地勾引他么? “章导给我放了三天假,我就回来了。” 许冠容拿毛巾把杯子的水擦干,然后放进消毒柜。回身,搂着付聆亲了一口。 “下次回家跟我说,我来接你。” 付聆在无限的温柔里抬头,心里的烦恼陡然消除了许多,“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而且你给我派了那么多保镖,安全着呢,不会有事的。” 许冠容在他的鼻尖捏了一下:“我当然知道很安全,只是我想早点看到你,不行吗?” “嘿嘿!”付聆心里的糖分飙升,“那以后告诉你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本来每天都通了电话,但却好像永远都说不够似的。等付聆洗完澡,已经快三点了。他愁了一整天,跟拉紧的皮绳一般片刻都没有休息,当下终于放松下来,粘上被子就睡着了。 许冠容也抱着他睡去,只是他太了解怀里的人,也清楚地看到了他刚开始那副不堪重负的模样——分明有心事。 不过,不着急。问题就是用来解决的,小刺猬碰到问题了,回来找他,这说明他正在被需要。他对这种没有明说出口且不容或缺的需要一向没有抵抗力。 他没有直接问,只是让小刺猬先休息,自己也欣欣然睡去。等明天,两个人都精神了,再看看这是个什么问题,也来得及。 断断续续下了几天雪的A市居然出了太阳,明亮的日光在积雪上铺开,远看只以为罩了一层金色的绒毛,暖洋洋的。 付聆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坐着,弓着身子,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外面的景色: “老板,你说,我是不是有点窝囊啊?” 他把情况大致讲了一遍,兀自觉得,自己昨天那么纠结的样子,真的很不像个爷们儿。 许冠容挨着他坐着,手肘搭在他背后的靠背上,这是一个占有欲十足的动作: “你是对观众负责罢了,别多想。” 他的眼睛太毒,一下子就揪出了困扰付聆的那个中心——付聆是怕自己完不成那个剧本,让对他有所期待的人失望。 “你比很多年轻人多了一份冷静,聆聆,这很不错。” 没有一股脑往前冲,也不管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先把资源抢到再说。老实讲,如今行业里之所以那么多烂片,就是有很多创作人缺失了这份冷静,觉得自己本事惊人。一脚踏空以为飞上了天,在深井里看到块亮斑就以为窥到了极光,毫无自知之明。 “所以,你也觉得,我不去比较好,对不对?” 许冠容摇头:“不,我支持你去。” 第74章 许冠容摇头:“不, 我支持你去。” 这话将付聆说蒙了, 他觉得很奇怪,这个人,一方面又说他这份冷静很难得, 一方面又鼓励他去? 去了,不是就不冷静了么? 许冠容抿了一口咖啡, 然后将杯子放回杯垫上, 解释道: “冷静, 是自我反省的时候必不可少的。但是,它不能成为你行动的枷锁。如果它让你束手束脚,甚至损害你的自信和前程,那这就不是冷静了。是妄自菲薄。” 他的话很慢, 兴许是猜到这对付聆来说很难理解,所以,他说的时候会一直看着付聆, 等他赞同地点了一下头, 或者眼里的迷惑变得澄明, 他才接着往下说。 “老板,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付聆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刚才说, 你现在最大的阻力, 是担心到时候效果不好,辜负那些观众,对吧?” “嗯, 老板你说的很对。我其实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你这么一说,就好像,一下子就打到点子上了。你想啊,我的观众基础本来就弱,要还让他们失望了,以后还有人看我演戏嘛?” “那么,我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 “嗯。” “效果不好,具体指什么?” “嗯......就是我自己没有发挥好,情绪不到位,或者记错台词,又或者走错位。而且这个是一次性拍摄的,我万一到时候忘词,台前所有观众都看着。那,那多不好......” 许冠容勾唇:“那你不用担心。” 付聆惊愕:“为什么?” 许冠容把他手里的咖啡杯放到桌上,然后将人的肩膀掰过来,四目相对: “你的台词、形体,甚至是人物情感的表现,这些都是过关的。你该不会觉得,章书平会推荐一个拿不出手的演员吧?” “可是,凡事也有万一啊。”付聆一想到这门综艺的难度,心里就跟竖了一座山似的。 “那就练习吧。”许冠容目光柔和,“我陪你。” 如果想要台上的效果好,不出错,那台下必定要花费十倍的精力去准备。 而许冠容如此支持付聆去参加的原因,还有—— “聆聆,这也是个很难得的学习机会。” “唔?” 许冠容松开他的肩膀,往前坐了一些,让人依偎在自己怀里: “现在这个社会,进步真的太快了。不论什么行业,什么年纪,都要不停地学东西。如果对自己拥有的东西满足了,想原地踏步,那么,你很快就会被那些迎头而上的人挤到后面去。我当然希望你什么都不做,就在家里歇着,我养你。但是,你这么喜欢表演,甚至会为了一个喜欢的角色在床上大跳。那么,我希望你可以站得高一点。任何一次可以进步的机会,我都支持你。” “老板......”付聆搂着他腰部的手动了一动,抠着他的衬衣在指间摩擦。 跟许冠容说话真的很轻松,这人总能找到问题最关键的地方,然后把这个东西一点一点拆解下来,让他看清每个看似可怕的部件的原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的确,能跟陈曼虹这样的业界大牛合作,那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机会。就算过程很辛苦,每一脚都要踏在尖锐的碎石子上,但每一次摩擦都是学东西的契机,如果要在表演这条路上走下去,他是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的! 这次录节目,许冠容亲自陪他去的。一到地方,经纪人方凛就带他见了一下刚好在片场的陈曼虹。陈曼虹的眼睛很凌厉,就如屋檐上的冰溜子似的,尖锐,且闪着精明的光。 由于是章书平介绍过来的,她便跟付聆多说了几句,还介绍了他们那一场的导演和合作演员——都是拿过奖的前辈。 “节目的流程相信你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了。我给你配了一个我们节目的工作人员,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他。” 付聆被许冠容打开心结之后,整个人都散着光,“好,谢谢陈老师!” 陈曼虹对他的状态很满意:“怪不得说要多跟年轻人接触呢,这精神头就是不一样。” 付聆腼腆地抓了抓后脑勺:“这,这不见到这么多前辈,太兴奋了嘛。” 陈曼虹跟章书平是多年的好友了,信得过他的眼光。其实付聆这次并不是他们的首选,只是因为之前答应录制的演员临时撂挑子不干了,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演员,陈曼虹才向老朋友求助。章书平推荐付聆的时候,给她发了一段阿水试镜的录像,她觉得很不错。所以,付聆最后答应能来,她自然是高兴的。 付聆是20号晚上报道的,节目录制时间定在了22号18:00。也就是说,留给付聆准备和彩排的时间并不多。 “这是剧本,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你尽快熟悉一下,把台词都背熟。明天下午就得跟导演彩排了。” “好!” 这个剧本是节目组原创的,演下来估计十分钟,他匆匆浏览了一下,自己分到的这个角色台词并不多。只是,难度有点大——这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年轻人。 而这场戏,就是讲述他在病床前,如何跟父亲告别。 他姓赵,名平健,平安康健的意思。一个22岁刚考上研究生的年轻人被诊断出绝症,这对每一个家庭来说,都是巨大的灾难。更别提,赵平健的母亲早早去世,他这一走,只剩下父亲一个人。 父亲不舍,儿子也不舍。 10分钟的故事很短,但却足以传递一些感情。 故事一开始,是父亲跟卖菜的吵了起来,因为八毛钱。八毛钱可以买三根大葱,经过这一吵,他多得了一根。卖菜的骂他有命攒钱没命花,他差点把人家的摊子掀翻。只说: “一分都是老子的救命钱,你知道个屁!” 后来,父亲把大葱藏进篮子里,拎着保温桶进了医院——他去给儿子送饭。 深知自己时日不多的赵平健打算跟父亲摊牌,让他留点钱养老,别把钱都搭到他这个治不好的病上。 谈话当然不顺利,因为他是父亲唯一的亲人。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的孩子不管,有病不治? 他们发生了争吵,直到赵平健把“死”这个字无比理智地说出来,父亲才知道,这孩子,是真的已经决定了。他说出了一句七旬老人常挂在嘴边的话: “其实死了,就是走了。” 赵平健最后跟父亲和解,决定回家。 整个剧本的走向很简单,基调和人物设定没有转变,只在一步一步地加强,用几分钟的时间,把两个鲜活的人物塑造出来,让观众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 几分钟就要把观众的情绪带进去,这对演员是很大的考验。 尤其是付聆——亲人分别,已经造成了创伤性失忆症。而他还要转换自己的角度,去饰演那个离开人世的人。光揣摩活着的那个的感情还不够,他还要揣摩死的那个。 “老板,这个故事,让人好难过啊。” 付聆分腿坐在沙发边,手肘无力地搭在两个膝盖上,手里捏着那轻飘飘的几页剧本,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许冠容刚陪他对了一下台词,大致也知道情节了——如果知道是这个本子,他不会鼓励付聆参加。 “如果太难的话,我跟导演组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换。” 付聆摇头,然后慢吞吞缩过去,埋进许冠容的怀里: “别换了。我只是觉得很难过,但是可以克服。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就好像,这件事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似的。还是说,写这个剧本的编剧,笔触太强,把我带进去了呢?可是,不会啊......带入角色,我不会是这种感觉啊......” 许冠容有些慌,之前萧博衍告诉过他,付聆得的这种创伤性的失忆症,不可以刻意在他面前提母亲,强行唤起记忆,也不可以阻止他跟母亲打电话的这个行为。但是,可以试着跟他探讨一下“生死”或者“亲人”离别的问题。 “那是什么感觉呢?”他尝试着去问付聆。 “就是一下子特别乱,就好像自己花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修好了一座城堡,但是它突然就塌了。感觉,我好像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付聆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老板,我好像跟这个父亲,是一个心情。你说赵平健走了,他爸爸得多难过啊?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没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得多难受啊......” 许冠容没有阻止他落泪,只是用宽厚的手掌一遍一遍地抚摸他的脊背,用掌心的温度和抚慰给他安全感: “我知道,失去最爱的亲人,那种感觉的确很痛苦。在死神面前,每个人都很无力。” 付聆从无声的哭渐渐变得有了哭腔,说话逐渐哽咽,有些词甚至只有气音: “如果有一天,妈妈也离开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老板,她会生病啊,她会老啊。万一她真的走了,我怎么办啊?我只要一想起这个剧本里的爸爸,想起他失去儿子的痛苦,我就觉得要喘不过气了!” 许冠容任由他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胸口,将那一片布料全都浸湿: “还有我。聆聆,还有我。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陪着你,还有萧医生,你的朋友、爱人,还有那些支持你的粉丝,我们都会陪着你。别怕。” “可是妈妈怎么办?她养我长大,那么辛苦。我都还没有挣钱好好孝顺她,她怎么可以离开我啊?” “她最大的心愿,是你可以健康,快乐,别让她担心。如果你一蹶不振,那她在天上看着,肯定也不好受。” 付聆的耳朵刚好贴在他的胸口,这个位置,可以听到低沉的许冠容的声音,和他的心跳。 许冠容见他镇定多了,才接着往下说: “剧本里不是说吗?别把死看得太沉重,其实死了,就是走了。她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已。迟早有一天,我们都会去那个世界。她早一步过去看看,好在你过去的时候可以照顾你。就跟她比你先一步来到这个世界,可以照顾你一样。” 酒店的灯没有家里那么讲究,壁灯只有一排淡淡的昏黄,罩在皮沙发上,仿佛铺了一层浅浅的绒毛。但是对于谈心的两个人,这点光线或许是足够的。 许冠容没有把话题引申到付聆的记忆上,只是单纯地把自己这一套不那么沉重的生死观讲给他听,一字一句,无比温柔。他说到后半夜,直到缩在他怀里的人不知何时睡着了,他才蹑手蹑脚地把人抱到床上,用热毛巾帮他洗脸。 付聆在他心里,当真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刺猬。 面对外人的时候,强硬,坚韧,当仁不让。但是面对那些他爱的人,就变得很柔软,柔软到许冠容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把他的心给伤了。 那晚,付聆只说了一句梦话。在天快亮的时候,他在梦里呜咽着问了一句: “妈妈,你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板还是那个贴心的付大 第75章 21号, 付聆跟着节目组排练了好几遍。饰演父亲的演员是一位评委级的演员, 姜宝林,也是《演为心声》的常驻嘉宾。 《演为心声》一共有三位常驻嘉宾,每一期, 每位嘉宾都会与一名飞行嘉宾组队,共同完成一个剧本。姜宝林在国内外都拿过很多奖项, 从未参加过综艺, 而这次应邀, 归根结底还是跟章书平一个想法——挖掘一些有潜力的年轻演员,把表演传承下去。 排练的效果很不错,22号的终极彩排,更是让导演在监视器前大哭。 “我们这个故事是很现实的, 它能带给观众一些思考,关于告别。” 在采访环节,姜宝林说了这么一句话。 本来采访时间定的是10分钟, 但是他们的节目在第一个, 所以没那么多时间。付聆入戏比较慢, 一直在化妆间里没出来,姜宝林也只说了一句,也回化妆间了。 17:30, 观众已经全部进场了, 导演组派人上去热场,调动了一下观众的情绪,并让所有粉丝把灯牌都收起来, 以免影响演员。化妆间里的付聆把所有的台词都在心里过了一遍,一直攥着许冠容的手没放。 17:45,前台热场结束,常驻嘉宾入席。姜宝林上去走了一个过场,等聚光灯从他身上挪开,刚坐上椅子就回了后台。与此同时,付聆也被带过来候场。此时,他已经是病人形态,肢体迟钝,眼神涣散。 18:00,节目录制开始,主持人进场。随后在10分钟左右的引入和表演人介绍之后,场务通知他们就位。 由于父亲这个角色要在菜市场跟人吵架,所以付聆前两分钟没有戏份。他坐在病床上,想着章书平教他的,把眼前的摄像机都想象成场景里的小苍蝇,完全融入赵平健这个角色。 咚!咚!咚...... 心跳声渐渐平稳,他闭眼呼吸了三口,再睁眼时,俨然是赵平健了。 病房的门被打开,头发灰白的中年男人拎着保温桶走了进来。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将装菜的袋子靠在一旁,询问病床上的人,先喝水,还是先吃饭。 虚弱的赵平健从病床上坐起来,慢吞吞地,拉了拉自己因为头发掉光而戴起来的帽子。他的眼睛下面有一团醒目的青黑,想来昨晚一整晚都没有睡觉。他吃力地靠在床头,看着眼前忙碌的父亲: “爸,我有话跟你说......” 父亲立即凑过来:“哎,你说。” 赵平健起皮的嘴唇动了动:“我,想回家,不想治了。” 父亲脸上慈善的笑容一僵,但也仅仅一僵,又恢复了一个父亲从容的笑:“这傻孩子,说啥糊涂话哩?” 责怪的声音很温和。 “我问过医生,我没多少天了。最后这段时间,我想在家里过。医院冷冰冰的,我怕。” 父亲用棉签沾了水,一点一点湿润他的嘴皮:“怕啥?医院的设备好,万一明天出来个新药,你这病就有救了呢?” 赵平健将头拧到一旁,不让棉签碰自己。他的喉咙滚了滚,仿佛扎着刺似的: “医院的费用太高了,我不想住。爸,我得了这个病啊......走在您前面,不能给您养老,是我不孝。但是,您好歹,也要给自己留点儿养老的钱啊。” 这话把父亲刚养好的伤疤给揭了,猩红的血霎时就往外冒。他握着棉签的手开始颤抖,苍老的布满青筋的皮似乎要裂开。几经劝说之下儿子还是没有改变心意,终于,他发怒了,跟之前在菜市场不一样的怒火。 “老子我还走的动路!又不是废物,钱花了不是还能挣的么!” “生了儿子就得养!得了病就得治!不就是生个病吗?那能怎么着哇?爹给儿子花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老子干不出抛妻弃子的事儿!” “你怕?怕啥啊?人都怕家里人不管了不要了,你怕我给你花钱?你知不知道,要是爸把你的病给耽误了,少活了一天,爸才怕啊!” 父亲的脾气不好,这从他跟菜贩子吵架就能看出来。他勃然大怒,骂人的声音几乎把天花板掀翻。但赵平健始终没有反应,只无声地抬头,看了父亲一眼。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眼泪在眶里不停打转,始终没有落下。男儿的眼泪,从来不轻易落下。但也正因为他没放声哭出来,才更让人心酸。 “爸,我知道对你来说挺难的......但是我有些话一定要说。我怕现在不说,等再过几天,我就没机会说了。” 父亲吼了一通之后,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于是只在椅子坐下,狠狠抹了一把脸,没有吭声。 赵平健把嘴唇咧开,想笑一下,让父亲好受一点。但,面上笑了,心里却在哭。 “人家说,无怨不成夫妻,无仇不成父子。但是我做爸的儿子,还挺幸福的。真的。您跟妈妈那么相爱,让我有了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我很感激......但是爸,您这人吧,对别人是挺好的,对自己,还总是欠那么点儿意思。我知道,你平时给我送饭,说是在家里吃过了,但其实,就是拿两根大葱将就一下......我看您最近瘦的,我心里都揪着疼。” “我其实不怕死,我只怕您,以后家里没人了,一个人。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其实,人都是有聚有散的,朋友是这样,家人也是这样。这辈子能跟爸做家人,我很知足。” “22年前,你和妈妈把我带到世界上来,我们有相聚的一天,肯定也会有分开的那天。这没什么的,真的。其实,死不吓人。死了,就是走了......日子总要过下去,我不希望在天上,看到爸爸难过的样子。不想看到您,因为我伤心。” “爸爸,我爱您。” 赵平健的话很真挚,直到说完才有两颗眼泪掉下来,但也被他飞快地抹去了。 父亲不是铁打的,他也有心,也有血肉,他自是接受不了亲人的离世。但是痛苦并不能解决问题,人生本来就那么苦了,最后的这段时间,要开心一点。 颤抖的手在半空挥了两下,示意赵平健别往下说了。他狠狠吸了口气,让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在肺脏里打了两转,终于好受一些了,才徐徐开口: “先吃饭,吃饭......吃完了,我去办出院手续......咱回家!” 赵平健终于笑了,他拖着病躯转身,去拿柜子上的保温桶。 “那,葱呢?”他问。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随后发出爽朗的笑声。 嚓! 父亲把大葱的头给掐了,一人一根,然后把保温桶里的饭菜也分成两份。最后的一分钟里,两个人没有一句台词,能听到的,只有咬断大葱时清脆的“咔擦”声,和勺子跟碗碰撞到一起的声音。 是烟火气的,生命的声音。 “CUT!”导演在监视器前摘下耳机,徐徐起身,对付聆二人深深鞠了一躬,“二位,谢谢!” 拍摄结束后,演员稍微收拾一下就要到舞台上去,接受主持人短暂的小采访,谈谈自己对这次创作的感受。然后再去嘉宾席入座,观看下一组表演。 这个时候,后台会把一台摄像机连接到舞台的大屏幕上,大约会放一分钟,直到主持人就位,说几句串场的词,再用隆重的掌声请他们上台。 只是,那短短的一分钟,台上没有主持人。观众所有的注意力当然都在大屏幕上。于是乎,大家就看到,刚结束表演的付聆,朝旁边的一个人影飞快地跑去。摄像跟着付聆旋转镜头,拍到他拥抱的那个人之后,意识到这人不能上镜,飞速地将镜头一转,跑去拍姜宝林了。 然而,即便是火花一闪的镜头,也被眼尖的观众发现了。 “刚刚那个是谁?” “一看就跟付聆很亲密,肯定是男朋友吧。” “呜呜呜不一定,我这个当观众的,都还没从情绪里出来呢呜呜!他们当演员的肯定更难,多半是一起过来的助理吧。” “肯定不是助理,我看那个人穿的是西装,虽然没看到脸,但是那一身绝对价格不菲,肯定不是小人物。” 观众窸窸窣窣地讨论着,当然,看到人影的还只是少数,大多数都还是沉浸在小片里无法自拔,兀自掉着眼泪。 女主持几乎是从头哭到尾,利用这一分钟赶紧补了一下妆,匆匆上台。 “小哭包,妆都花了。”许冠容把付聆送到候场的地方,用纸巾帮他擦着眼泪。 付聆紧紧抱着他,仿佛被主人抛弃之后,又遇到一个新主人的流浪狗。 “老板,我突然觉得好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埋在许冠容肩头,声音闷闷的,“好像还不仅是表演结束,好像,心里埋的那块石头,突然就掉了。” 许冠容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刚才观众的反响很好,你做的很棒。” “老板,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做不了这么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姜宝林也被场务带过来候场了,于是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成功让两个人分开。 “咳咳——” 付聆赶忙说:“啊当然了,还要谢谢姜老师的指导。” 演了一场好戏,姜宝林本人也觉得过瘾,于是放声大笑: “指导谈不上,交流罢了!付聆呐,我是没想到你的爆发力这么强,彩排的时候已经很优秀了,没想到正式演出的时候比之前还要好!” 付聆谦虚道:“没有,主要还是跟姜老师演对手戏,您把我带进去了,所以,情绪就到了。” “哈哈,不管怎么说,咱们今晚这一场,可是合作得相当愉快啊!以后如果有机会,要多多合作啊!” “一定一定!” 二人正侃侃而谈,音响里便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今晚为我们献出如此优秀作品的演员——姜宝林,付聆!” 付聆被带到进入舞台的开合门口,门打开之前,还冲不远处的许冠容打了个飞吻。 姜宝林将二人的甜蜜收进眼底,趁着门打开,走向主持人的这段距离,他压低声音问: “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酒?” 付聆嘿嘿地笑:“哎呀,还没那么快啦!” 第76章 付聆二人出来的时候, 全场的观众都站了起来, 掌声大有雷霆之势。 “有请我们两位特别优秀的演员!今晚的这场表演可谓是酣畅淋漓!姜宝林老师作为我们的常驻嘉宾,算下来已经跟4位演员合作过了。那这次合作的付聆,您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几乎是每一期节目都会问的, 主持人对嘉宾的答案几乎已经麻木,但是她刚才被付聆的表演震撼到了, 于是对问题的答案, 竟然也开始期待。 姜宝林把这两天的经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缓缓开口: “付聆呢,真的是被低估的一个演员。他之前演过的角色好像都没什么水花,这是很可惜的。他的形象也好,表演能力也罢, 其实都是万里挑一的,目前居然没有被观众发现,这是一大遗憾。但是呢, 他现在还年轻, 我相信, 这个节目播出去,会有很多人发现他的闪光点。” 他的话说完,观众席立即响起了赞同的掌声。付聆第一次在这么大的舞台上接受掌声, 一时心里还有点紧张。不过他的目光一转, 注意到观众席第一排坐着的许冠容,心里一暖,便也不紧张了。 “靠靠靠!他又笑了!又笑了!” 观众席里有一些付聆粉丝后援会的成员, 精准地捕捉到这个笑。 “他看到C区前排笑的,谁能看到C区前排,帮我看看那都有哪些人。要是看到之前拉他炒作的妖艳贱货,老娘就不干了!” “这节目不让带相机和录影机,我看不清啊。” “我刚拿望远镜扫了一下,那边好像都是节目组请的业内,个个都是大佬。” “大佬?那是不是就是说,咱哥有后台了?” “不知道啊......”拿望远镜的姑娘把视野调到一排最边上的男人身上,“倒是看到了一个好帅好帅的,有点儿眼熟。” “眼熟?哪个?谁?”后援会会长的心里警铃大响。 “哎呀我用手机看看能不能拍,但多半都拍不清楚。” 半分钟后,几个小姐妹的群里上传了一张模糊到几乎是马赛克的照片,经过技术妹子的远程处理,终于勉强能够辨识出面孔。 “许,许冠容?” “真的是他啊......哥哥真的跟他......那个了?” “我靠我可以啊!”望远镜妹子果断跳坑,“许冠容又帅又有家世,咱哥要是跟他在一起了,我肯定支持的好吧!” “就是!比之前那些炒绯闻的强多了!” “咱哥成立了工作室,远离坑爹经纪公司,多半都是许冠容支持的。不说了,我投许冠容一票!” “我就说哥哥最近的资源怎么变好了,原来是有贵人相助啊!”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台下的粉丝无比激动,台上的付聆已经把自己的创作心得说完了。于是,各自回到席位上,等候下一组的表演了。 期间,付聆跟许冠容总是趁别人不注意暗送秋波,来回折腾了几下,粉丝们终于确定,他家哥哥是在看许冠容了。 “别声张,等官宣吧还是。”后援会会长心累地扶额。 节目结束后,付聆又接受了一个20分钟的幕后采访。他的剧本跟亲情相关,记者的问题自然也是从亲情切入。 当问到“最喜欢妈妈做的哪道菜”时,镜头后面的许冠容欲想打断,让他换一个问题。 在付聆没有表现出放下心结之前,他尽量都不会提及“妈妈”这个词。这是一种无奈的保护。 然而,他的腿刚迈出去一步,付聆就对他摆了摆手——他要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纠缠了他整整三年的心魔,是时候散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决定正视这个心魔:“我最喜欢的还是红烧肉吧。” 记者继续问:“现在回家也经常吃吗?” 付聆摇着头笑,这一笑,清风明月,细水长东,便是跟过去划清界限了。 “不了,现在想吃也吃不上了。妈妈她......在我毕业那年就去世了,所以我很久没吃她做的菜了。” “去世”两个字刺穿耳膜,让见惯风雨的许冠容都僵在了原地。他的眼珠狠狠一颤,看着付聆坦然得发红的眼睛,心疼到了极点—— 他的小刺猬,已经想起来了。 记者听到他的回答,立即道歉,说采访的准备工作没有做好,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付聆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笑,眼泪啪地掉了下来,被他擦去: “不用抱歉啊,就跟这个作品说的一样,死了,其实就是走了嘛。我之前一直接受不了这件事,因为我妈妈走的太突然了,我受不了。但是,可能演员这个工作带给我的感受吧,让我可以体会不同人物的人生。所以,我走进赵平健这个角色之后,我发现,其实离开的人也不希望让活着的人痛苦。我妈妈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就还挺好的。” 记者被他带动了情绪,也不由红了眼睛:“所以,这个角色改变了你一些想法,是吗?” 付聆点头,“是的。这几年,我自己调整得还蛮不好的,所以让周围的朋友都很累。”他下意识看了许冠容一眼,笑得多了一丝甜,“但是,以后就好啦!” 许冠容亦笑着点头,眼中无限温柔。 节目组对他们的关系心照不宣,但是付聆没有公开,他们也没有抢着去爆料。主要是今晚付聆的表现太亮眼了,把节目组上上下下都圈了一遍粉。所以,大家也愿意帮他们保密。 “老板,我看你当经纪人还挺熟练的嘛。干脆以后别去公司了,跟我混呗?” 付聆打了一场没有对手的胜仗,心里乐开了花。 许冠容把羽绒服裹在他身上,确定拉链都拉好了,才搂着人朝外面走。 “我可不便宜。” “嗨呀?再贵能贵到哪儿去?小哥我以后红了,邀约接到手软,还愁请不起你哇?” “聆聆。”进了电梯之后,许冠容突而搂住他的腰,将人拥进怀里。 “唔?”付聆一头雾水。 许冠容想起今天在聚光灯下发光的表演,以及面对记者时的回答,由衷叹道: “你今天很棒。” 付聆的眉宇柔软下来,手伸进他大衣和羊绒衫之间的空隙,搂住他精壮的背: “是老板给了我勇气哦,不是你的话,我可能还在纠结,一点进步都没有。” “我只是做了一个伴侣应该做的事。” 付聆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许久许久,才动了一下唇: “其实......妈妈的事,老板知道的吧?” 许冠容一怔,“嗯。” 即便知道,也没有给他施加任何压力,反而一直在侧面开导他。 “老板,我好庆幸遇到你......谢谢......” 那瞬间,许冠容好像决定了什么,他松开怀抱,捏着他的耳朵揉了揉: “聆聆,我们公开吧。” 付聆愣了一下,然后果断在他的唇上吧唧了一口:“好呀~” 晚上23:33,付聆的微博发布了一条动态,文本只有三个字:我对象。 附图是深夜的小街上,前后无人,他们二人手牵着手,许冠容走在人行道上,付聆穿着明显不是自己的大码羽绒服,在花坛上表演金鸡独立,笑容之灿烂,嘴恨不得咧到后脑勺。 许冠容紧跟着也转发,一个字没说,只发了两个符号:[爱][右箭头]。 因为转发的关系,箭头指的方向刚好是付聆的ID。 动态一发出去,虽然没有引起微博崩坍,但还是在短时间内冲上了热搜前排。 “啊啊啊啊啊我就说他俩是真的吧!!!还好我入坑入的早,这样我就是咱们CP的鼻祖了哈哈哈!” “昂昂昂?这什么惊天巨瓜?” “许冠容是谁?看着挺高的,嫩模吗?” “楼上你出门都不带脑子的么?平时不看新闻啊?” “来来来,姐妹们,我把两个人的信息都查清楚了哈。付聆,男,25岁,演员,粉丝外号“小铃铛”。演的戏不多,但估计大家在B站的剪辑视频经常看到他哈。之前的经纪公司无资源无人脉,所以他今年下半年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出来单干。许冠容,30岁,玉麒麟新能源公司的执行长,听说国外还有公司,奈何分身乏术(我估计就是因为要在中国陪付聆),不日前辞去老公司的董事长一职,现在只是老公司的普通股东。具体身家业内还没有估计出来,反正就是很多很多很多。” “小铃铛响不动了,真的响不动了。今天录节目的时候哥哥就老是跟总裁眉来眼去,我们还打算先不声张,等着官宣呢。结果这踏马也太快了吧!我还在车上!这就公开了?!” “他们谈了多久啊?看付聆成立工作室什么的,也就这两个月的事儿吧?这么快就公开了,够自信的啊。” “付聆不是出了名的狐狸么?谁知道是真谈还是假谈,没准儿就是金主包.养金丝雀呢。” “酸我哥的适可而止哈,下次说别人坏话麻烦把头像换了,生怕不知道你正主是谁呢?丢人现眼的东西!” “emmmmm没搞懂为什么还有骂付聆的,我寻思人家公开恋情甜甜蜜蜜,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付聆,我是你的新粉丝,是今天在现场看过你的表演之后入坑的。你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很高兴。希望以后可以看到你更多的作品!” 如果放在以前,付聆一旦发了个什么东西,第一反应就是看评论区,然后找几个有意思的前排回复。但人嘛,精力总是有限。他关注到了其他人身上,自然也就没心思去翻评论了。 “混蛋!轻,轻点啊!” 第77章 阳光被质地厚实的窗帘隔挡, 未能穿透进屋, 只在窗帘的边沿勾了一层微弱的白光,乍一看去,还以为是绒绒的轻纱。 付聆醒来的时候, 鼻尖都是许冠容的味道,他还以为躺在一团柔软的云朵上, 觉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舒服得不像话。被子下的身体被一只劲瘦有力的手臂揽着, 空气里溢满了两人的信息素,像一杯刚冲好的抹茶牛奶,分明是两种不同的物质,却无比契合。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9点,下午要去剧组销假,嗯, 来得及。 于是他做贼一般将搭在腰上的那条手臂缓慢拿开, 然后蜗牛似的朝床边挪——他家老板昨晚太累了, 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都伸出了被子,眼看就要成功之际, 嗖的一下又被身后的人拽回去了。 “哎!” “去哪儿?” 半梦半醒的状态让他的声音很是低沉, 又带着一点沙哑,如一台陈旧的手风琴。 付聆老实交代:“我要回剧组了。” 许冠容仍旧闭着眼睛,在他的肩头胡乱盖了个章, 慵懒地问: “吃完就跑?” “吃?”付聆懵了一下,随后陡然想起昨晚面红耳赤的种种,耳根蓦然就烧了起来,“唉呀,那我得回去销假啊。章导已经宽限了我半天,让我下午再回去了。我也不能老是赖着嘛。” “嗯......”许冠容拖着鼻音往前一蹭,二人之间的距离险些就成了负的,“两分钟。” 他的胸腔贴着付聆的背,低沉的嗓音就径直传过来,打得付聆的心直颤。 “那,那好吧。”他把下巴都缩进被子里,耳朵已经红透了。 冬天盖的被子厚,人躺进去轮廓不那么明显,两个人睡在一起也只有边界模糊的一个团子,至于里面是怎样缠着的,看不出来。 嗡嗡! 付聆正在心里掐表,手机突然就传来信息提示——是方凛。 他把拇指放在Home键上解锁,点开微信: “跨年晚会的歌我发给你,你这几天练练。等28号晚上再去节目组排练。” 附图是一张《滚滚红尘》的简谱。 跨年晚会的邀约是上周接到的,最近他的剧就一个武侠片在播,而且还是周播剧,他那个角色还没出场,跟没剧在播一样。所以,在拍电影的间隙,上一个跨年晚会这种活动还是很不错的。 “跨年晚会?” 浅眠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睁了眼睛,凑过来看他的手机。 “嗯。”付聆一面回复方凛一面回答许冠容,“M台的,唱《滚滚红尘》。还要跟一位神秘嘉宾合唱呢,我估计应该是唱歌的大人物。” 许冠容不悦:“那就是说,跨年那天,我又是孤家寡人了?” “也没有啦,等节目结束,我再陪你呀。” 许冠容没有说话,显然在控诉自家媳妇儿的铁石心肠。 付聆在他怀里转身,讨好地蹭了一下:“不然这样,你买一张晚会的门票,我表演的时候你也可以看。等结束了,咱们一起走。” 许冠容这才勉强答应:“可以考虑。” 然而,等付聆回去拍了几天戏,又辗转去节目组排练之后,许冠容却突然说,来不了了。 “医生说,要做个手术。” 付聆的心立马悬了起来,“手术?什么手术?” 视频里许冠容的气色看起来还行,但眉宇间的确透着疲态。 “小手术。之前的伤口没愈合好,现在要修复。刚好背上的两条伤口有增生,医生说一并给做了。” 付聆想起刚捡到这人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伤,稍微不注意,伤口裂开,成汩的血就会从纱布里浸出来。 “有风险吗?” 许冠容看着他紧张的样子,递给他一个轻松的笑:“没有,就是要卧床两天。” 两天,刚好得躺到31号。付聆心里有点惋惜,转而就想了办法: “我明天回来陪你。” 做手术的时候,家属不在身边是一件很孤独的事,即便他们现在还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但他在,好歹也有个照应。 “不用,你明天要排练了。你没上过大舞台,要注意的地方很多。晚会可是直播,不能出错。” “就半天,我明天上午陪你做完手术,中午就走。大不了我今天熬夜了。” 他说的很轻松,但这也意味着他今天晚上在节目组排练到深夜,然后凌晨坐车回A市,上午陪过许冠容之后,又坐车回来,连轴转不带休息的。 许冠容当然不允许他这样,语气里多了两分责备: “聆聆,这只是一个小手术,你表演完再回来也来得及。” 付聆可没那么好商量,尤其是关乎到这人的健康:“不行,我一定要陪你做手术。”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笃定许冠容会答应。不过么,他就算不答应也不成,脚长在他身上,他说去哪就去哪。 果然,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撺掇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样,我来M市,预约一位M市的医生,这样你不用坐车来回折腾了。” 他这个手术并不罕见,要求也不高,普通的外科医生就能做。M市的医疗条件完全符合要求。 于是,付聆那段时间几天白天拍戏,到七八点的时候手工,马上又要投入排练。29号的时候,他仍旧没有休息,虽然剧组里几个有晚会邀约的演员都告了假,但由于许冠容的手术在早上,他便也没工夫睡懒觉,一大早就赶去了医院。 手术很顺利,身上三处地方都缠了绷带,手臂一处,后背两处,还好都不大。 “想吃水果吗?我给你削。”付聆充分发挥自己的贤惠技能,跃跃欲试地拿了个苹果在手里转。 由于打的局部麻醉,许冠容的神智还是清醒的。 许冠容摇摇头:“我想听你唱歌。” “唱歌啊......”付聆有点紧张,“我唱歌其实不怎么样。” 许冠容却不信:“你叫付聆,聆是聆听的意思,岳父岳母给你取这个名字,应该是想让你往唱歌的方向发展的。我猜的对吗?” “对是对了,但是,我这不是没那个天赋嘛?”付聆慢吞吞地从包里掏出那张排练的简谱,“那你想听的话,我给你唱《滚滚红尘》好了。” 许冠容欣然点头,“好。” 付聆试唱了一下找调,然后煞有介事地咳了咳,开始清唱起来: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 他的声音很青涩,算是男人里面比较纤细的,如果有一个浑厚的声音来合唱的话,效果应该会出奇的好。 许冠容默默看着他,看这人为了正常发声而坐得笔直的样子,同时还要盯着手里那张因为排练勤奋而变得皱巴巴的纸,每次唱出来,脑袋还会不自知的轻微晃动。这么认真又可爱的样子,怎么能让他不爱呢?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这句词,居然跟他们的相遇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个阴森的街道,付聆偏偏就从那里过了,他偏偏还凭着一口气对他下了手。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缘么? “聆聆。”等付聆唱完一遍,他终于开口询问,“你觉不觉得,我们跟这首歌很像?” “像吗?”付聆重头把歌词浏览了一遍,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好像有一点儿。不过,这首歌是罗大佑写的,本来就很有带入感嘛。” 许冠容嗯了一声:“也是。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唱的好,能触动别人,起码我觉得,很好听。” “嗨,我这算什么呀?这首歌是我跟别人合唱的,那位可是大神级别的人物,有他带着,最后的效果肯定不会差!” “谁?” 这个人物是以“神秘嘉宾”的角色出场的,虽然因为排练的缘故,付聆能跟他见面,但是对外还是保密的。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凑到许冠容耳旁,才说出了那个名字: “谈茁。” 说完之后他坐起身来:“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哈,我这已经算违反规定了。人家跟我合唱完,还有一首独唱呢,都没公开的。” 谈茁确实是一位很不错的音乐人,个人造就高,关键是人品还很好,在排练过程中会教付聆一些发声的方法。虽然严格,但是对最后的效果绝对是有益处的。 就拿昨晚来说,付聆反复练唱自己的部分,被谈茁叫住了。让他把整首歌都练习一下。付聆觉得纳闷,虽然这是合唱,但谈茁本身也有一大段独唱的,那一段,付聆一直没有练习。 “你在舞台最前面,我是从后面的升降台出来的,在此之前你确定不了我的状态。可能升降台突然出现问题,可能我在上来之前会遇到突发情况,这些都不得而知。所以,我们需要练习到即便对方不在,或者出现突发状况,也能唱下去的水平。” 他的一番话很有道理,付聆紧接着就去练了。所以今天给许冠容唱,才能够把整首歌都唱出来,音准还相当不错。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一下谈茁?” “那当然!谈老师给了我好多指点,不然我现在还跟旱鸭子叫唤一样。”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方凛过来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要赶紧过去参加第一次彩排。 “老板,我先过去了哦。我争取看看晚上能不能有时间,到时候过来陪你。” “彩排加上后期的排练,今晚你有的忙了。收工就休息吧,别过来了。” “那可不行,我不过来看看你,我睡不着。” “我等你的电话。”许冠容见他还一本正经地想反驳,立马将脸色沉了一下,“我都配合你探视,到M市来做手术了,你是不是也该配合我的心疼,早点休息啊?” 付聆努嘴,下嘴唇因此滑出来一片水灵灵的粉肉,勉强答应下来: “那,那你等我电话哦。” 许冠容这才松了眉头,“好。” 他猜的没错,付聆的时间的确被塞满了。 彩排足足占用了一整个下午,总导演觉得他们这首歌的效果没有想象中的好,加了一段哼唱。这时候付聆和谈茁已经融合得差不多了,这一修改,那就意味着牵一发动全身。付聆不是专业歌手,需要花几个小时才能把这段哼唱融进去。 谈茁那边倒是很快,付聆觉得浪费人家的时间特别不好意思,所以提议自己留下来练,让人家的团队先回去休息。结果不知谈茁看出来他的不安,还是自己另外有事,挺早就走了。临走前,还嘱咐周小助定时给他喝东西,别把嗓子熬坏了。 “好贴心啊......”付聆望着关上的房门感慨,然后萌生出见贤思齐的志向,“我得好好练练,不能给人家拖后腿!” 十点的时候,他给许冠容打电话过去,互道晚安。挂断电话之后,许冠容对面的男人笑着说: “你信不信,你这边不睡,他那边也不会睡。” 许冠容耸肩表示认同:“没办法,时间太短了。” 语罢,扬起手里的纸,“继续?” 对面的男人点头:“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啦 第78章 大结局(一) 30号一整天, 付聆都在紧张的排练和带妆彩排中度过, 连思念一下尚在医院的许冠容都得挤时间。 谈茁听了他一整晚的练习结果,表示音准和节拍都抓得很不错,但, 欠缺一点感情。 “好的歌声是可以打动人的。但你现在唱出来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渴求考试过关的学生, 听着有点干瘪, 缺少故事感。” “故事感......”付聆陷入深思。 昨天他在许冠容面前唱的时候, 这个人说,他的歌声很打动人。但为什么换一个人听,就会觉得干瘪呢? 谈茁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于是把解释的话说明: “心里有故事的人, 听很多歌都会感动。但并不是每一个观众都有那么多故事,如果想感动到更多人,付聆, 你要把自己的故事融入进去。” 把自己的故事融入进去。 付聆反复品味这句话, 他自己的人生经历并不怎么多, 能够跟这首歌相融的,似乎就跟昨天许冠容说的那样,就是他们相遇开始的所有故事。 谈茁看他眼神里的东西变了, 仿佛一只漂泊不定的船只慢慢靠上港口似的, 于是跟音棚的负责老师交换了一下眼神,对付聆道: “我把钢琴版的放给你听,你找找感觉。” 付聆点头, “我试试。” 《滚滚红尘》的钢琴版跟唱出来很不一样,自带的纯真且又深情的音色就如月光一般,细碎的月光化作涓涓细流,缓慢渗透进人心,冰凉的,温和的,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独特感情,让人不自知地沉醉其中。 付聆想起他们的相遇,想起他们一起去买冰激凌,想起突然有一天,付大突然不见了,他一个人坐在医院怅然若失的无限空虚。 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两下。他缓缓掀开眼皮,对负责老师比了一个OK。随后,他一面想着自己涓涓细流般的感情,一面启唇: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回忆随着歌词一起浮现在脑海里,他唱得很投入,乃至不知什么时候,谈茁的眼睛在他身上一点都没有挪动过,也不知什么时候,听了几千首好歌的负责老师已经感动得捂了唇。 付聆唱完之后,音棚里的几个人都自发地鼓起了掌,负责老师对他竖起大拇指,显然十分满意: “我把这首歌录下来了,回头修一下发给你。这么好的歌声,需要被记录下来。” 随后,他和谈茁又练了几遍合唱,完全没有问题,连新加的哼唱都表演得很不错。 “我想,明天参加完最后一次彩排,就可以登台演出了。” 经过几天的排练,谈茁对付聆很是信任,“还是那句话,付聆,上台直播跟音棚里很不一样。你还是再练练,直到可以应付任何突发情况。” 得到一行专业人士的肯定之后,付聆的信心倍增: “好的,谈老师。我会再抓紧练习的。你说的对,虽然我们都希望表演顺利完成,但是不到下台的那一刻,我们都不知道台上会发生什么,我提高一下自己的能力,如果发生什么的话,我争取应付过去。” 谈茁笑了:“好,我看好你。” 付聆的心思比较敏感,或许是演员这个职业附加给他的能力吧,他总是觉得,谈茁好像有事情瞒着他。 这个“瞒”,当然不是指人家的个人隐私,而是指他们一起表演的这个节目。谈茁三番五次提醒他,要有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能力,就好像......一定会发生什么似的。 但人家一个德高望重的知名音乐人,瞒着自己这个小喽啰,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么一想的话,还是极有可能是他自己想多了。 唉,可能是第一次登台,太紧张了吧。 M台对晚会的要求一直很高,连串的彩排都是安排的3次。而31号上午,就是最后一次。那时,服装、妆容、走台的路线和舞台灯光效果,全都确定了,主持人也要加入进来,把全部的台本念完。跟最终表演的区别,只是时间的前后而已。 付聆的节目也走得很不错。这首歌是他先开口唱,等唱到“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时,舞台后方的升降台精确到了位,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刚好谈茁可以接着他的词往下唱。 许冠容说的没错,真正站上舞台,跟私下里练习是很不一样的。即便现在观众还没有进场,但付聆面对巨大的黑压压的观众席,完全能够想象,到时候被几万双眼睛盯着的情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不能出错。 “付聆,从现在开始,到表演的这段时间。好好保护嗓子,多喝温水,别再扯开喉咙唱了。开场前我的助理会来带你去开嗓,这期间你要跟着他,人太多了,你们容易走散。” 付聆乖巧地点头:“好!” M台的节目单在网上已经传疯了,大家都在猜这位要表演两个节目的“神秘嘉宾”究竟是谁,毕竟不在节目单报真名,这还是圈内头一遭。 付聆在周小助和方凛的照顾下过的很不错,裹着大羽绒服缩在休息室里,跟周围几个艺人说说笑笑。按理来说,时间过的应该很快,但实际不然——他要急死了! 原因很简单,他家老板,昨晚跟他的电话内容太敷衍了,几句话就完事。今天他紧张的当下打过去,想着要点安慰,对方又一直没接,委实让人着急。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真的要打个车去医院,看看这人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伤情加重了。 嗡嗡! 正当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微信终于传来了动静——是许冠容! “聆聆,刚才去上厕所,没看到你的电话。你那边怎么样?在忙吗?” 付聆立马就拨了电话回去: “喂?老板!”他的心咚咚直跳。 “嗯,怎么了?” “你,你之前没接电话,没事的吧?”自从经理了那次炸弹事故,付聆一直都很敏感。 电话里的许冠容听他这么问,当即笑了:“我能有什么事?现在保镖都守着,又是在医院,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真的吗?可,可我总觉得好像有事一样。” 他的直觉告诉他,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当然有事了。”许冠容一改话锋。 “什么事?!” “你要登上生平第一个舞台了,能不是事么?”许冠容说话慢慢的,或许是因为有伤在身,或许是因为这是只在付聆面前才会出现的温柔。 “是不是紧张了?” 付聆被说中了,缓缓地点了一下头,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他的动作,才慢吞吞补了一个: “嗯......” 这个答案显然在意料之中,许冠容接着之前的话: “聆聆,别担心。M台的跨年晚会办了这么多年,他们很有经验。到时候的舞台灯光都会配合你,你的搭档也会配合你,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了。你要相信自己,也相信他们。” “可是,我站上去的时候,那么大的体育场中间就只站着我一个人。我就觉得,还挺吓人的。” 他回想起彩排时一个人站在舞台上,被四面八方的看台包围的情景,就好像踏进了一片幽黑的森林,四处都阴测测的,让人不敢细看,仿佛定睛多看一会儿,就能发现潜伏在黑暗中的眼睛血红的蝙蝠。 “那,不然我过来陪你?医生说我可以走动了。” 付聆当然不干:“那可不行!你的手术虽然不大,但好歹是三条口子呢!” 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不然你给我唱歌吧?” 他本以为许冠容会犹豫一下,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好,想听什么?” 付聆受宠若惊,“我想想啊......《贝加尔湖畔》会不会?” 许冠容汗颜:“不会。” “《你的样子》呢?” “也不会。” “《霸王别姬》?” “这个,也不会。” 付聆挫败得没了脾气:“那你会什么啊?” 许冠容苦笑:“我会的歌其实不怎么多。” 付聆失落不已,心想自己怎么嫁了个音盲的老公,几番思忖之下,他终于退到了起跑线: “那《滚滚红尘》会吗?就我那天给你唱的那个。”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肯定的声音:“这个会。” 于是,低沉且浑厚的声音如微风一般从电话那头流传过来,顺着心脏的脉络,一点一点渗透进去。 付聆没想到,许冠容唱歌会这么好听。好听到他怀疑这人是不是找的网上的清唱样本,但,音色却是他熟悉的这个人的,如年代久远的手风琴,让他想起了幼年时,外婆家门口那个挂在树上的秋千。 “老板,你,你唱歌好好听啊......” 付聆听完后耳朵还是麻麻的,“我从来没有听过你唱歌,居然这么好听。你才应该来上跨年晚会!” 听到这么高的评价,许冠容自然高兴:“我去了,你怎么办?” “我让给你也可以啊!” 付聆说完这句话,电话里却沉默了一瞬,只是他太激动了,没察觉到这人的异样。 “聆聆,你想不想......” 许冠容这话问得很轻,甚至有点犹豫,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遇到暗恋之人时,欲言又止的样子。 付聆察觉到他有话要说,想趁热打铁问下去,谁知后勤的年轻人却突然来休息室发晚饭,等他应付完再去问时,许冠容开口的那个契机似乎已经过了。 “想不想什么?” “没什么,聆聆,表演加油,我会看着你的。” 付聆揣着满肚子的疑虑,但现在这情势,许冠容显然不想说,他再死缠烂打问下去反而不好。于是也就罢了,只将疑虑藏在心里: “好,我会加油的!” 晚会是20:00整开始的,付聆的节目在第10个,上场时间在21:00左右。 吃过晚饭之后,他不断听自己之前录的独唱样本,一次又一次地去听前奏和开场前的节拍。每循环三四次,心里便有个声音在响: 老板,到底想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想干什么呢嘿嘿(本来是这章问的结果你们上一章就猜出来了!哼!) 第79章 大结局(二) 晚会开始之后, 所有人都进入了紧张的状态。化妆师第N次上来给他补妆, 把他刚才喝水蹭掉的唇膏涂了上去。 这次他的歌很深情,不是轻快活泼的种类,故而造型和妆发都偏复古。这种造型他几乎没有试过。刚签约公司的时候, 上面给他定的是清冷路线,去哪里都是浅色西装。有一次做糖果直播, 化妆师给他做了一个小卷毛的可爱妆发, 收获了不少颜粉。但, 复古一类的装扮,他从未尝试。 “哥,你今天太,太好看了吧!” 平时说话如流水的周小助居然也结巴了。 当时付聆也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确实, 还挺好看的。 黑色的直发在在脑后松松地绑了一下,额前的发丝因为不够长的缘故垂落下来,尽管用发胶将大部分往后固定, 仍有几缕不那么听话。化妆师刘杉就干脆把那几缕拉直, 刚好垂在眼尾的位置, 添了几分忧郁。 上场前40分钟,谈茁的助理带他去开嗓,刘杉又给他补了一次妆。 “宝贝儿, 我保证, 你是舞台上最耀眼的星星!”刘杉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对付聆更有信心。 他之前在星耀给所有艺人都化过妆,无论哪一次化妆, 付聆都是他最满意的作品。付聆自从开了个人工作室,星耀公司几乎每个人都尝试着去联系他,企图能够跟着沾点光,包括以前为难过付聆的谭玲玲。 付聆对那些人没什么感情,但刘杉的确帮过他的忙,且星耀那公司的确不是个发展前途的地方。所以,等刘杉开口时,他立即就答应了。 还有两个节目的时候,付聆被带过去候场。为了观众的观感,候场的地方是没有灯的,大家只能凭舞台反射过来的光认出彼此。周小助和刘杉陪着他,一个负责缓解他的紧张,一个负责注意妆发造型。 谈茁由于要从升降台那边上,跟付聆没有在一块。但他还是很负责地过来给他打气,又一次提醒他: 无论舞台上发生什么,都要按照练习的拍子唱下去。 “谈老师。”付聆在他走的时候拉住他的袖子,终于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你,认识许冠容吗?” 谈茁先是一怔,然后勾出平时常挂在脸上的随和的笑:“他那么出名,谁不认识呢?” 他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让付聆心中的疑虑又加重了。 谈茁撤回脚步,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付聆,享受歌曲,享受舞台,所有的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他话里有话,但付聆却猜不出是什么话,索性就先照他说的去做,享受一下人生的第一个舞台吧! 主持人报幕的时候,他最后一次检查耳返,然后按照之前彩排的路线站到舞台的前端。那里还没有亮灯,前排的观众刚好不是他的粉丝,故而没什么人认出他来,直到主持人报出他的名字,观众席才传来不温不火的尖叫。 粉丝看跨年晚会大多都是秉持给偶像撑场子的动机,所以绝大多数都会准备印有偶像名字的灯牌。比如之前陷害过付聆却惹得一身骚的钱佳禾,他的灯牌便是全名或是单独的一个“禾”。而付聆的灯牌便是一个巨大的“聆”,或是“付聆”,左上角再加一个金色的小铃铛。 一般而言,如果是别家艺人上台,懂事的粉丝会把自己的灯牌关掉,让艺人放眼望去都是自己的灯牌。然而,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付聆上场的时候,全场除了为数不多的“聆”,剩下的全是“禾”。 也是,在钱佳禾的粉丝眼里,钱佳禾是因为付聆的陷害才丢掉跟章书平合作的机会的。前阵子,后援会会长还带头去付聆的超话里面发负面八卦,指责他潜规则上位,拉他们哥哥下台。 若是之前,付聆肯定被这铺天盖地的灯牌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现在他可没心思去管他们,因为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能够跟章书平合作,跟许冠容心意相通,上周参加的综艺节目还获得了专业大佬的好评。而这些,都是钱佳禾这种人,以及他引导的这些为他出气的粉丝,不可能看到的高度。 “享受歌曲,享受舞台......” 精心排练了这么多天的成果,可不能被这些跳梁小丑玷污了。 “呼——” 他闭眼深呼吸了一下,等待耳返里的前奏响起。当舞台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清晰地听到全场响起的尖叫声。忧郁的造型加上贴身的将腰部曲线勾勒得无比清晰的燕尾服,委实有享受尖叫的成本。 耳返里的节奏无比流畅地穿进耳膜,经过无数次的排练,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了口。这首歌他不仅是自己第一次踏上舞台的礼物,也是他用心唱给那个看上去很成熟,但实则傻乎乎的人的礼物: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在那条黑暗的夜晚,他不经意地路过白街,遇到了那个奄奄一息,却用最后一口气硬是把他标记了的男人。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老板,你说这是缘分,那或许真的就是吧。如果不是命中注定,我们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相遇呢?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他永远忘不了,起初遇到付大时,自己怨天尤人,恨不得让付大立马消失的样子。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也永远忘不了,在付大突然消失的那个白天,他坐在光线明媚的窗边,却突然看到了世界上最黑暗的颜色的样子。 他唱完了开头的几句,中间会有六个拍子的间奏。这期间,谈茁会从他身后七米的升降台出来,接着后面的歌词继续唱。 谈茁在音乐界是响当当的人物,付聆亲密体会了一下这个响当当的程度。升降台升起来的时候,下面的粉丝都已经疯了,声嘶力竭地尖叫着。他闭上眼睛,打算认真欣赏一下谈茁的歌声,却在听到耳返里传来的声音时,生生吓了一跳。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 这个声音如手风琴一般,带着低沉和沧桑的故事感,却几乎把毕生所有的温柔都融了进去。 这让他无比熟悉的声音,以及,无比熟悉的人! 他愕然回首——果然!那站在升降台上的,不是谈茁! 是许冠容! 是那个本该躺在医院里的人! 是那个今天下午打电话,还若无其事地跟他聊天的人! 所以,他跟谈茁就是串通好了,所以才有那句“享受歌曲,享受舞台,所有的疑问都会迎刃而解”吗? 混蛋老板! 混蛋混蛋混蛋! 他站在原地没动,看那人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因为有伤的缘故,脚步比平时更慢,但一如既往的稳重,且让他安心。 不知觉间,眼眶已经湿了。而此时,许冠容已经唱到了独唱部分的最后一句——下一句,该他们合唱了。 万幸之前的排练力度足够强,付聆接到他的眼神之后,快速地清了一下嗓子,马上就能接下去唱。 混蛋就混蛋吧! 跟混蛋一起用这种方式跨年,后半生多半都忘不了了。 “本应属于你的心,他依然护紧我胸口。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这句合唱结束之后,是一段比较长的间奏,付聆看到自己的灯牌疯了一样飞速摆动。全场除了钱佳禾的粉丝,几乎所有观众都尖叫了起来,并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充当灯牌——才公布恋情的小情侣,居然以这种甜蜜的方式出现在舞台上,谁看了能淡定呢? 与此同时,许冠容握了一下他的手,软软的,暖暖的,让付聆的心安宁不少。 许冠容唱了谈茁的那部分,照谈茁本人的话来说:虽然离出师还有一段距离,但拿个优秀毕业生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歌曲渐渐走向了高.潮,到后半段两个人几乎合为一体的哼唱,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合拍,那么浪漫。 “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 跟随我俩的传说。” 伴奏跟着舞台灯光一起暗下去,付聆摘下耳返,全场的尖叫声还在持续,几乎要把地板掀起来。下台之前,许冠容飞快地抱了他一下,凑到他耳旁说: “聆聆,宝贝。” 这四个字如同给洪水卸了闸,付聆再没有忍住,“呜”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许冠容抱着他,趁主持人报幕的时候顺着规定的路线赶紧下台。于是乎,工作人员就领着一个身上有伤的许冠容,和一个呜咽不停的付聆回了休息室。 幸亏场内嘈杂,付聆的哭声只有周围的几人才能听到。 “呜呜呜你干嘛呀你......” “呜——吓死我了!” “还骗我说没事呜呜呜......” 期间,许冠容无比温柔地贴在他耳侧,似在道歉,又似在表白。具体说了什么,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了。 下一个节目是谈茁的独唱,他对舞台已经很熟悉了,于是在开唱之前,他简短地给自己的新歌做了个介绍: “这首歌呢,是我最近才写的,是首情歌。就祝观众席和电视机前的各位,像刚才的两位朋友那样,终成眷属吧!” 呐喊,狂欢,场内的气氛一下子到了最高点。人们在不自知的时候,居然见证了一段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后一章啦●▽● 第80章 大结局(三) “史上最高调的秀恩爱方式!付聆他们怎么想出来的啊!一嘴的狗粮!” “干, 我居然跟着就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说昨晚许冠容出现之后, 全场都在尖叫。” “以为就是大老板拉着大明星来玩玩票,没想到唱得居然还挺好听的?” “当然了,这可不是盖的, 昨晚他们这个节目是瞬时收视率最高的,破了这个台的记录, 付聆许冠容实红啊!” 一夜之间, 网上的呼声一阵盖过一阵, 付聆的粉丝突然从300万一下子就涨到了400万。要不是再三确定工作室没有买粉,经纪人方凛真要怀疑这些粉丝的真实性了。 不过么,向来喜欢刷微博的付聆今天却没有空闲的心思。原因很简单: 由于许冠容的任性,后背的伤口很配合地发了炎, 万幸他平时勤于锻炼,热度才没有一升再升。 “来,再喝一口。”付聆把勺子里的粥送过去, 像哄小孩似的。 许冠容的眼神哀怨:“聆聆, 我吃不下了。” 付聆冷哼了一声:“哼, 昨天不还活蹦乱跳的么?今天连吃饭都吃不动了啊?” 他本来是要秋后算账的,但这人紧接着就发了烧,人家撑着身上的伤都要给他这份惊喜, 他再去责怪, 反而不近人情。 “吃不下就算了吧,医生说你的身体还比较虚弱,胃口不好是正常的。” 许冠容看他一面生气一面关心自己, 眼尾也因此吊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其实,我昨天最担心的,是你被吓傻了,唱不下去。”他回想起之前风风火火的排练,“谈茁跟我说的话和跟你说的一样,合唱独唱都得练。不过还好,最后你唱得很棒。” 付聆纠正他:“是我们两个都唱得很棒。还多亏有谈老师,要不是他帮忙,那个节目非被我们搞砸不可。” “最后有惊无险,也算对他有交代了。” “嗯。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怎么认识的?” 许冠容无中生有地问:“怎么,吃醋了?” 这无厘头的欠扁疑问让付聆差点抡了他一拳: “吃你个大头鬼!” 逗猫成功后的许冠容心情大好,开始回答这人的问题: “许家以前和他们家走得很近,小时候认识的。后来我去了国外,开始做公司,联系的就少了。回来之后,我们又吃过几次饭。我发誓,仅仅只有吃饭。” 付聆对他“自证清白”式的耍流氓已经免疫:“怪不得他愿意帮咱们呢。” 许冠容含着笑看他,大概因为身体还发着低热的缘故,眼神不似平日那么锋利: “他才不是纯帮忙的,他这人跟他爸一样,财主出身。我答应给他下半年的演唱会投资,他才点头的。” 付聆嘿嘿一笑:“谈老师的演唱会,那肯定是稳赚不赔的嘛,咱不亏。” 跟许冠容待久了,付聆也学会了打算盘。 “这话不错。” 许冠容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看着付聆沐浴在冬日的明媚阳光里,周身都似覆了一层浅浅的绒毛似的,恬静得不像话。 一颗幼嫩的新芽在土壤深处萌动,在离地面只有一毫米的时候停下,似乎在想要不要凭着这时的冲动,破土而出。 付聆并不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只跟平时一样陪着他。坐得腰疼了就去窗边趴一会儿,看楼下的车水马龙。 “阳光好好哦。” 贴近窗户的时候,他下意识虚了一下眼睛,睫毛顺理成章地在他的下眼睑投下丝丝缕缕的倩影。这让许冠容顷刻想起第一次在书上看到的合欢。 “合欢的花蕊纤细修长,浓密柔软,是观赏性很高的花种。” 书上这么写着,他也这么记着。 直到现在,眼前的一幕与记忆中那无比清丽的美物重合,他才终于决定了什么一般,徐徐开口: “聆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啊?”付聆的小臂搭在窗边,转过头去问,“什么事?” “也是在一个阳光这么好的下午,我们在菲尔医院的病房里。” “哪天?我救你回来的时候,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呢。” 付聆本想说这一段记忆没什么,想不想起来都没关系,但他的眼神落进许冠容的眼睛里,只觉那里如溢满了花瓣的深渊,让人心里不由被敲了一下。 “那,那你想起来哪一天了?”他问到。 许冠容接着开口,他的眼神十分笃定,仿佛付聆不问他也要讲: “那天,我刚认识你。我知道,你是我的Omega,但你突然说要跟我配解离剂,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么一说付聆也想起来了:“当时你还哭呢,整个人傻乎乎的。” 许冠容点头:“对,我还跪下去了。但后来,我好像说了什么。” 付聆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是吧,我没什么印象,就知道你哭的特别大声。你想起来啦?” 许冠容皱眉——好像不怎么顺利。 付聆过去安慰他:“哎呀,没关系。过去的都过去了,不重要啦!” “之前为了恢复记忆,你会带我做一些当时发生的事情,这很管用。” “哈哈,那难不成你还要跪下来啊?不用了,反正也不是特别重要的话,不用非得想起来。” 许冠容却很固执,他甚至撑着床板起身,握着付聆的手,让他坐在床边: “你来。” 付聆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又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当时那句话应该就是不重要的,否则自己一定会记得。 但,这人又在坚持什么呢? 许冠容的身体不如平时灵活,连下床这个动作都慢吞吞的。所幸现在没有输液体,否则他还得全程举手,跟小学生上课一般。 “你,你干嘛?医生不说了多休息的吗?” 他全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对方事先察觉地按了回来——到底要干嘛啊? 许冠容穿着竖条纹的病服,虽然这几天折腾得狠了,气血虚了点,但肌肉的框架还是在的,即便在没有版型的病服里也不会显得单薄。 因为时近傍晚,阳光的颜色较之前更浓了,斜斜地从窗外投进来,刚好罩在许冠容身上。让人恍惚间觉得,他从画中来。 “聆哥。” 付聆听到他叫自己,被狠狠吓了一跳:“你,你干嘛这么叫我?不不不是付大才这么叫的嘛!” 他觉得这人中邪了,下意识想去叫医生,但迎上那双深情的眸子,手脚都不听使唤似的,浑然不动了。 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这种直觉在跨年晚会那天就产生过,他太熟悉了! 但,他没敢去想,当下这样的情况,也不容许他去想。因为眼前这人在下一刻就真的跪了下去,像那天一样。 只是紧接着,他将其中一条腿抬了起来,只单膝跪着,随后从病服的裤兜里掏出一枚黑色的精致盒子,“啪嗒”打开。 他当然记得那天自己说了什么,也当然记得付聆的每一个反应,那是他一辈子都要存起来的宝贵记忆—— “聆哥,你别不要我。” 他在暖色的夕阳里抬头,捏着那枚早已准备好却一直找不到时机送出去的戒指,说着那天让付聆无比生气,如今却无比感动的话。 少年骑着白马从玫瑰庄园里飞奔而过。他跑得很急,并未因为花园的美丽景色停下,更未因为枝头飞舞的蝴蝶驻足。他心无旁骛地赶路,潇洒离去。却在刚穿过庄园时,发现一朵不起眼的玫瑰落上了他的衣袍。 那朵玫瑰的颜色有点淡,花瓣也羞答答的没有完全展开,瞧上去生涩极了。但,花瓣顶端粘上的那滴露珠,却让少年看痴了眼睛。花香附上他的衣袍,次日才渐渐褪去。 然而,玫瑰掉了,花的香味也散了,少年却永远记得,他那天经过庄园时,有一朵玫瑰落上他的衣袍。 人生的甜美记忆便是这朵玫瑰,经历过一次,可能就不会有第二次,但我们永远记得当时触及心脏的悸动。而共同拥有这段记忆的彼此,便是在共同守护那座馥郁芳香的玫瑰庄园。 岁月静好,人也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完结,感谢一路陪伴的大家。感动ing~尤其除了从上本书追过来的小可爱,还看到了不少新面孔,老木在这里由衷感谢~ 然后再讲几点啰嗦话: 0. 国内疫情已经好转了很多,但病例还没有全部清零,国外的很多地方情况仍旧严峻。大家出门仍旧要戴好口罩,注意自身防护; 1.新坑《追星星的人》(暂定这个名字)文案已出,戳专栏可见,为了保证日更,给我一个月的存稿时间,不日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 2. 在新坑存稿的过程中为了给大家解闷,会更一些短篇(不超过三万字),请关注专栏里的“短篇”系列,第一个短篇是《新欢还是你》; 3. 老木的微博名“青茶木”,虽然大多时候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新坑或者旧文有什么消息也会在上面通知大家。关注一波,追更不迷路∩_∩ 谢谢看到这里的每个人,老木会努力码字,用更好的作品回报大家! 第81章 番外 “聆聆, 我明天有个手术, 你方不方便来陪我一下?” 接到萧博衍电话的时候,付聆整个人都是懵的。 “手术?什么手术啊?你生病了吗?”他警觉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萧博衍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正常,没有出现任何病态的虚弱。 “没有, 我想把我的腺体切掉。” 付聆心里咯噔一声,跟身旁的许冠容交换了一下眼神, 试探着问: “你跟宫函吵架了吗?” 萧博衍苦笑:“没有。你知道我不会吵架。”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我只是觉得, 被信息素支配的感觉太不自由了, 所以想切掉。” 乖乖,都想着切腺体了,还没有吵架? 不过也对,平常的小打小闹根本不会造成这么大的波动。付聆短暂权衡了一下, 决定先把人稳住,于是建议: “那你今晚来我家吧?我待会儿去接你,明天一起去。” 萧博衍正好心情疲累, 不想自己一个人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好。” 挂断电话之后, 付聆立即骑到许冠容腿上, 凶巴巴道: “宫函干的好事!” 他两只手都拽着许冠容的领带,上半身逼过去,看上去霸道到了极点, 但自己的宝贝屁屁却被某人掴入大掌之中。 “别着急。”许冠容摸出手机, “等我问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哼。” 付聆松开他的领带,反手伸到茶几上插了一块苹果放嘴里, 一面嚼一面说: “我们博衍是最临阵不乱的人,他现在这么冲动,肯定跟宫函有关。” 付聆猜得没错,萧博衍这次反常,缘由的确是宫函。 本来两个人都保持着P友以上,恋人以下的关系。每次萧博衍虽然嘴上不乐意,但是被宫函软磨硬泡的,也渐渐习惯了枕头旁边有个人。尽管因为他们各自工作忙,枕头旁边的位置一个星期只有两三天有人。不过,日子能过得更好,他也不用再吃药物调整体内的信息素,于是对宫函的抗拒便也没那么大了。 昨天,宫函的公司周年庆,邀请了萧博衍。 “你跟我站在一起,所有的镜头都会聚焦在我们身上。萧医生,你不期待么?” 萧博衍接下了邀请函,跟从前一样,冷冷的。 晚上,他因为有台手术迟到了。由于病人的身体特质很罕见,他们多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知道来不及了,故而从手术室出来他就跟宫函打了电话,想说会晚大概半小时。 宫函没接。 他猜,宫函应该是忙于应酬。但是当他抵达会场的时候,看到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正站在宫函旁边,二人交谈甚欢。有几个董事过去打招呼,那男人直接就挽住了宫函的胳膊,等寒暄结束,宫函还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那一刻,萧博衍知道,宫函注定是一个安定不下来的男人。他身边会有很多人虎视眈眈,即便他萧博衍不在,还有许多其他的人排队。 他只觉得自己像电视剧里注定孤独一生的男二号。不过萧博衍清楚,自己与那些苦情的男二号不同。而除了身份和身体关系之外,最大的不同就是—— 他不爱宫函。 爱情这两个字,从没有在他们之间产生过。 “我终于体会到窦娥是什么心情了。” 宫函连连叫苦,让人舌头打颤的苦味似乎要顺着电话爬出来一般。 许冠容和宫函的性格很像,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但他突然喊了这么饱经沧桑的一句,看来是真的有内情了。 “怎么回事?”许冠容问。 “那个人是Petty啊,你认识的。” 昨晚宫函刚打发完Petty,转头就看到萧博衍离开的背影。他赶忙追出去,奈何萧博衍的速度太快,他刚出会场大门,萧博衍已经驾车离开了。 即便是个不会谈恋爱的愣头青也知道萧博衍误会了什么,何况是宫函。 至于这个Petty,许冠容自然是认识的,他顿时觉得宫函并不无辜: “你们还藕断丝连,怪不得萧医生生气了。” 宫函无助地揉弄着太阳穴:“所以我冤枉啊。自从我回国之后,我就没有再联系过他了。至于昨天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酒会上,我也不知道。” 许冠容觉得这个说法有点牵强:“萧医生不认识他,如果他只是出现的话,应该不至于会这样。” 所以说,最清楚宫函有几根筋的,还是只有许冠容。 “是,我承认,昨天我跟他的动作是有点亲密。”宫函坦白,“但他挽着我的手,那时候又刚好来了两个董事,我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难堪吧?” 而之后萧博衍看到他凑近跟Petty说的悄悄话,也是他提醒Petty,他宫某人有主了。 只是下一刻,他的主就跑了。 宫函在电话里几乎要抓狂,还说他今天去过医院,但人家根本就不让他进。问付聆有没有办法,帮他说和一下。 但付聆自始至终当然都站在萧博衍这边,处理这件事的所有中心和源头,只能是萧博衍的个人感受。宫函说的那么可怜,也只是从他自己的角度看而已,如果每件事都只从一个人的角度来看,那些始乱终弃的渣男又何尝没有一千个可怜的理由? “博衍,这边!” 按照约定的时间,他开车去医院接萧博衍下班。 萧博衍还是跟平常一样,穿着笔挺的西装,身材颀长,举止优雅,再加上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即便站在人堆里也能一眼认出来,真的跟书里描写的贵公子一模一样。 “大明星亲自开车啊,我岂不是荣幸之至?” 萧博衍拎着公文包上来,说着跟平时一样的调侃,却掩不住他眼底明显的疲态。 “什么大明星?今天就是你萧医生的小跟班啦!” 付聆的眼睛动了的一动,没有问什么,只是把他的公文包扔到后座,笑着说: “还抱着干什么?又不是赶考的学生。” 他打开手机导航,定位到一家法式餐厅,“今天带你去吃好的。” 萧博衍讶异——他本来以为付聆会带他回家吃。 “去餐厅?” “对啊,不喜欢吗?” “噢,不是,我是想,许总的晚饭怎么办?” “他在家还能饿着啊?自己解决呗。” 付聆档一挂,轿车轻松地驶出了地下停车场,一路哼着小曲: “还是说你不想吃法式的?没事,我位子还没定,现在换也来得及。” 萧博衍的嘴唇不自知地抿了一下:“去那家日式怎么样?以前我们经常去的那家。” 付聆本来就是出来陪萧博衍的,去哪里吃都无所谓,果断在十字路口右转: “好啊。那家我好久没去了。前阵子一直在拍戏,没时间。” 提到他的事业,萧博衍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你现在也是影帝了,肯定比以前要忙。” 付聆的两只手都握着方向盘,叹气: “唉,就一个最佳男配嘛,还算不上影帝。等以后拿了最佳男主角,我肯定请你吃饭的哈!” 二人欣欣然去了那家日式餐厅。点餐的时候,付聆想点一壶烧酒,想两个人喝喝酒,说说心里话。却被萧博衍拒绝: “我明天有手术,不能喝酒。” 付聆的眼皮跳了一下,转而要了一个汤。服务员离开之后,他才看向萧博衍。 “你真的要去做那个手术啊?”他问得十分谨慎,好朋友突然要去切除腺体,这种伤害身体的手术他自然是觉得不可取的。 但,萧博衍是这方面的专家,又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似乎说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决定,除了询问缘由。 “为什么啊?” 萧博衍的表情看上去很镇定:“我想自由一点。” 付聆把两只手都搭在胸前的桌沿上,不自信,又不忍萧博衍做出冲动一时后悔一世的举动: “可是,腺体切掉之后,你以后就不能感受信息素能带给你的感觉了。快.感也好,兴奋也好,都没有了,这样很得不偿失啊。” 萧博衍听出他话里的规劝,淡淡一笑: “宫函派你来做说客吗?” “没有没有!” 付聆赶紧伸出三根手指:“我肯定跟你站在一边啊,我发誓,我一个字都没有跟宫函说!” 说完这句话,他捕捉到萧博衍眼底明显闪过的落寞,于是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问: “博衍,你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我知道,你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是,这个手术做了,你后半辈子就没有信息素,也不能感受到信息素了,会很孤独的。我心疼。” 萧博衍被握住的手动了一下,“我只是有点累。我不想在信息素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那,万一你花出去的时间和精力,能够让你收获很多幸福,这不是很值得庆祝的吗?就跟你花时间做研究,最后写出好文章一样,不是吗?” “我承认,如果遇到对的人,这笔买卖的确事半功倍,就像你和许总一样。但聆聆,我跟宫函不可能因为所谓的幸福在一起。” “为什么?” “我们两个都不可能把精心花费在一个人身上,收不了心,不可能在一起的。” 譬如,那天站在宫函面前的显然不是朋友关系的男人。 譬如,他日以继夜的研究,和不停修改的论文。 付聆回想宫函在电话里说的话,虽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全盘否定。 “那,如果他收心了,你会不会也收心呢?” “收心?” “嗯,如果证明,他不会在你之外的男人身上留情,你会不会就可以考虑,先不去做手术,跟他相处一下试试?” 萧博衍觉得这个“如果”很荒谬,从宫函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扮演一个花花公子的形象。付聆这个“如果”,太童话了。 “这个假说没有依据。” “那,那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你们做医学研究的,不是也要做实验去证明的吗?现在还没做实验,就还不能下结论对的吧?” “你想干什么?” “嘿嘿,我当然没什么想法了,我又不了解宫函。等我们吃完回去问问老板,他可是宫函的死党,肯定知道怎么治他!” 热汤散发出氤氲的水汽,飘飘然散发到半空,似给眼睛蒙了一层半厚半薄的雾。 一切都变得迷蒙了。 ................. 萧博衍走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宫函脑子里嗡了一下。 “走了?什么意思?”他坐在沙发上,从一片空白的失神中抽出来。 付聆还在跑步机上健身,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回答他: “走了就是走了,字面意思。” 宫函腾的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到付聆面前,质问到: “不可能。我是他的Alpha,我在这儿,他能去哪?” 付聆看都没看他,只两眼平视前方,语气不冷不热: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他走前做了腺体切除手术。刚恢复好。你来得不巧,他昨天刚走。走前还给你留了一支血清样本,说是给你配解离剂的。” 这句话无疑把宫函所剩无几的理智炸得丝毫不剩,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体仿佛被谁抽了一棍: “腺体......切除?” 他看向一旁的许冠容,对方居然也点了头。 宫函是何等精明的人?这两人的片面之词当然不足以让他相信。直到他去了菲尔医院,所有人都跟他说“院长出国了”。直到找到萧博衍最信任的同事,人家说“最近的确有一个项目,但具体是什么,在哪里,不得而知”。直到在萧博衍的家楼下守了三天三夜,始终不见有灯亮起。 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个人的确是走了。 原来,真正想走的时候,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还以为跟从前闹别扭时一样,各自冷静一周,他再软言细语地去哄。但他不知道萧博衍这次居然这么狠,把所有的一切都抛下了。 一周之后,他无比狼狈地敲开付聆家的门,问他知不知道萧博衍去哪里了。付聆摇头: “不是我故意骗你啊,博衍没说去哪里了。我去送他,都只让我送到航站楼,没让我进去的。” 说完这话,付聆体贴地给他冲了一杯茶: “那个,博衍走了,你是不是因为被信息素折腾得太难受了啊?要不要去看下医生,就算不是博衍,斐尔医院也有很多好医生的嘛。” 宫函无力地支在两条腿上,眼睛呆滞地盯着茶杯的纹路,陷入死寂一般: “我以为你会懂。” “懂什么?” 宫函缓缓抬头,半掀起眼帘,语气如散在大漠里的卑微的灰: “如果走的是冠容,你会若无其事地去看医生么?” 付聆看着他的眼睛,心口一下子被捅了一刀。说来奇怪,他演过的戏不少,看过的戏更是数不胜数。很多演员在表现伤痛的时候,观众哭得稀里哗啦,但他却能有所免疫。 然而,刚刚宫函的这个眼神,让他无比强烈地体会到了心脏被刺痛的感觉。 好一会儿才回复理智: “老板不会离开我。” “你这么自信?”宫函觉得可笑,他曾经也这么自信。 付聆言之凿凿:“当然,因为我爱他,我需要他,他对我也是这样,所以我们不会离开彼此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宫函像一台老旧的机器,在修理工的整修之后终于开始缓慢地转动: “爱?” 他疑惑,随后恍悟——他从来没有对萧博衍说过这个字。 ........................ 酒吧被绚烂的彩灯扫视着,蹦迪台上的尖叫似乎要将天花板掀翻,四周都闹哄哄的,烈酒灼喉之后,这种喧闹似乎更加强烈了。 “老板,看你一个人坐了好久了,不如我请你喝一杯吧?” 陪酒的少爷看中了他的腕表价格不菲,于是坐了过来。 宫函冲不远处的酒保打了个响指,“威士忌。” 少爷的眼睛一弯,上半身立即凑了过来: “老板你真爽快~” “嗒!” 一瓶700毫升的威士忌放到了水晶桌上。宫函将酒往少爷怀里一扔,冷冷道: “别来烦我。” 少爷捧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抱着酒走了。 灯红酒绿的生活冲击性很强,看似能让人忘掉现实生活中的压力和怨恨,但却只是一股脑往下压着,一直压,一直压,等到再也压不住的时候,痛苦就会轰然冲出来,与之一起爆发的,还有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助。 宫函哭了。 这个记忆中只在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他的身上。 夜晚的酒吧胜过白天的大街,所有人都在畅饮,都在尖叫,等凌晨四点的时候,人群才陆续离开,场子安静了很多。 宫函还在那里。 哒......哒...... 蹦迪台关闭之后,嘈杂的喧闹也随之按了关机键,能够听到临近的脚步声。 宫函以为还是哪个不懂事的少爷,抱着酒瓶头也没抬: “不是说了么,别来烦我。” 哒......哒...... 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停在他面前,“喂。” 这个声音十分清冽,宛如附着在翠竹上的细雪,宫函已经醉得头昏脑涨,吃力地抬起头望去,勉强从无数个重影中判断出来人。 “萧医生?” 说出这三个字之后,他自己都笑了,揉了揉酸痛的还沾着泪痕的眼睛,叹道: “萧医生走了......他走了......” 萧博衍不自在地抠着裤腿,“我没走。” “呵呵呵......”宫函揉完眼睛之后,手无力地搭在沙发上,“谎话连篇。” 萧博衍去拉他的手,打算把人先送回去,奈何这人就是不起来。 “喂,喝得差不多了,回去了。” “回哪儿啊?”宫函迷糊着问。 “回你家。”说到这里,萧博衍的眼神别扭了一下,“你要是想回我家的话,也不是不行。” 宫函又慵懒地笑了起来:“我就说你不是萧医生,他从来不会跟我说这样的话。” 笑着笑着,眼角突然又滑了两行泪下来。萧博衍纳闷了,平时不哭的人是不是一哭起来眼泪就特别多? 宫函拉着他的手,无比期盼地望着他,喃喃道: “你认不认识萧医生啊......我好想他。” 萧博衍心头一软,又往前了一步: “我是萧博衍。” 宫函望着他,一动不动,还是先前的那句话: “谎话连篇。” 萧博衍叹气:“那你怎样才会相信?” 宫函呆了好一会儿,突然离开沙发的靠背,坐了起来。 “干什么?”萧博衍不明所以,下一刻,他的后方阵营就被一只魔爪攻击了。 “嗯,这个屁股,是萧医生。” 萧博衍:“......” 这句话当即惹恼了萧博衍,扬手就要朝他脸上扇去。却在临了时停了下来,只因这人突然又念叨了一句: “萧医生,我爱你......” 最卑微的语气,最深的感情。 扇过去的手生生停住,最后附在这人的头发上,摩擦着他柔软的发丝。 没想到,这人软下来的这一面,居然还有点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状态已完结,可以评分了噢 《追星星的人》贴了三章出来,大家可以去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