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你死我活 作者:雲端明哲 文案 装腔作势的文案: 十二年前和盛晗的一次偶然邂逅,给袁彻的记忆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十二年后,一连串离奇的案件中出现同样的凶器,同样的作案手法,同样刻在被害人额头上的数字,凶手似乎预先算计好了每一步。 袁彻不知道,当他带着队员抽丝剥茧寻找真相的时候,盛晗也正在慢慢回到他的记忆里。 当那个烙印被揭开时,注定两个人都伤痕累累。 如果得失,悲喜,善恶全在一念之间,他们会怎么选择? 暧昧的文案: 他饶有兴致地凑近了盯着袁彻的脸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在别墅里......我当时就有种被你牵着走的感觉。” “就这些?”他往袁彻身边挪了一步。 “还有,你总是针对他......”袁彻靠在车门上绷紧后背。 “就这些?”他又挪近了一步,“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不知道,也许是在等你自己开口。”袁彻轻声回答。 本文是《疑似死神来了》(又名《双面菜鸟和别扭老刑警的探案日常》)第二部大修之后的文。 男主视角,会有些CP向,勉强算是双男主。 刑侦推理为主,读者发现哪个推理环节有漏洞,欢迎留下评论,我会酌情修改。 内容标签: 强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袁彻 ┃ 配角:柯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双面菜鸟和别扭老刑警的探案日常 第一章 2018年10月3日23:40 城东区的瑞祥街,各种KTV云集,都市的夜生活才拉开帷幕。KTV门前的车辆越停越多,人们进进出出,门庭若市。 与繁华热闹的街区一道之隔的地方,一片百米街区突兀地伫立在繁华中,像是被施了咒语一般死气沉沉。 一个骑着单车的年轻人伴随着耳机里音乐的节奏扭动着臀部,踩着脚踏板,拐进这片街区,打算抄近路进入对面的主街。 两边街道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 年轻人借着自行车上的灯光绕过荒废已久的贩卖亭,拐进一条长廊,长廊一侧是一间间空置的店铺,另一边是栏杆,栏杆下面是下沉广场。 一只野猫从十米外的小道口窜出来,年轻人惊叫了一声紧握刹车,长腿蹬地,看着猫咪消失在身后拐角处,扭头看了看猫咪出来的那条黑漆漆的通道。 通道两侧荒废的广告牌子破碎地挂在屋檐上,不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夜深人静的话听着都瘆得慌。 刚才伴随猫出来的瞬间,那条小道有光一闪而过,而那一闪而过的光中似乎还带着一个扭曲的人影。 年轻人手心冒着冷汗,咽了口口水,他慌张地四周望了望,确定自己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不敢多看,他忙蹬上自行车加快速度穿过这条街道。 上了主路骑了一段距离,年轻人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离开的巷口,那巷口一直没有人进出。 手机十二点报时响起,他才朝着家的方向骑去。 2018年10月7日下午三点 这大概是一片缥缈中的树林,每一棵树都带着重叠的影子,周围的杂草显得格外高,遮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视线。 他每挪动一下周身都像带着钻心的疼痛,眼前模糊的棕红色的影子像是把眼皮粘在一起。令人作呕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还夹杂着病态的疯狂的笑声。他双腿战栗得只能爬行,却发现想逃却寸步难行。一种急切、焦虑、恐惧、痛苦揉成团塞满了胸口,喉咙被堵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盛晗,快跑!快跑! 袁彻一个挺身从椅子上弹起来,眼前天旋地转,人影重叠,一些似真似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好一会儿,身边的一切才慢慢变成实实在在的。 从国庆假期开始,这个梦已经是第三次出现了,他每一次都在呼喊这个名字的时候惊醒。只是前两次是在家里,这一次是在办公室——重案三组的办公室里 刘灵玲、顾华宇关切地看着他。 “醒了醒了,没事儿了。”刘灵玲习惯性地拨了一下短发说。 “这是被梦魇着了。”顾华宇总结道,他拿起袁彻的水杯去接了一杯凉水。 袁彻的呼吸还有些困难,后背一阵发冷,应该又是一身冷汗。袁彻接过刘灵玲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真正清醒了。 接水回来的顾华宇煞有介事地伸手摸了一下袁彻的额头,却被袁彻拨开。 “我没事。”袁彻用嘶哑的声音说。 刘灵玲——重案三组唯一的女警,警队为数不多出外勤的女警——发挥了女人婆婆妈妈的特点,一脸忧心地念叨:“头,您这是过度疲劳啊。你说难得国庆假期太平无事,你不好好休息,硬要抢班值。这要是再有案子,你又要熬了,这样下去铁人也熬化了。” 袁彻没有回应,他手肘撑在桌子上,让心跳慢慢回归正常。 片刻后,袁彻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三点十分。他看着办公室还空着的两张办公桌:“阿诚和柯然呢?” “阿诚去后勤取东西了,咱们中秋节的福利还没领呢,就差咱们组了。柯然今天请假,早上不是说过了?” 国庆假期的时候,柯然淋了雨发烧了,他家里人给他请了一天的假,这件事还是队长特别来告诉的。 袁彻打开手机,里面没有柯然发来的消息,希望他烧一烧能烧得正常些。 柯然是警队新人,国庆节前才到岗。他刚一到岗就接连碰上了两起大案,表现可圈可点,加上他有背景的外公,现在是局长和队长眼前的红人。 可袁彻严重的柯然却不是那么完美的,甚至有严重的缺陷。 正想着,刘贺诚用脚把门踢开,手里捧着一摞盒子走进来,顾华宇忙过去接过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领来福利,刘贺诚心情大好:“虽然中秋节过期了,但月饼还没过期。后勤的李姐说这是极好的月饼。”说着,他拍了拍月饼盒,冲着袁彻挑了挑下巴:“头,这里面有两盒是你的。” “怎么头是两盒?”顾华宇刚问完马上了然“啊,我知道了,还有一份是心意。” 他说的后勤李姐叫李丽红,对袁彻有意思,这是局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小道消息。 “谁让你多事?送回去。”袁彻本来就心情不顺,被他们这样调侃更是恼了,瞪了刘贺诚一眼,回头问顾华宇:“你是不是很闲?” 顾华宇忙说:“没有的事儿,我忙着呢。” 刘灵玲偷笑着说:“他闲不了多久了,等他老婆生了,他就是最忙的那个。” 顾华宇忙附和:“就是,就是。”说着拿了一盒月饼,美滋滋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刘贺城正投入地发表对月饼的意见,柯然桌子上的电话铃就响了,吓得他自己原地跳了起来,然后狼狈地接起电话,是是了两声挂断了: “头,队长叫你去他的办公室。” 袁彻拉伸了一下筋骨,起身手插着口袋往门外走。 队长办公室在五楼,本来应该和他们在一层的,因为刑警队调整,办公室就搬到档案室旁边了。 五楼除了队长办公室、档案室还有会议室、技术室、局长办公室。 袁彻走上五楼,扭头看了一眼档案室。 他那个梦的开始都是一段自我介绍“我叫盛晗,盛开的盛,日今口的晗,意思是天色将明。 袁彻利用值班的时间从全市户籍档案中找到了三个盛晗:一个是五岁的孩童,一个是十五岁的少年,还有一个二十岁,现在在国外。 他除了这个名字能确定,其他都是空白,无法判断他梦里的那个人是不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如果梦里那种恐惧不安是真的,也许,和某个案子有关。 可他怎么会感同身受地梦到案发现场?他绝对不相信自己有预知的超能力。如果不是预知,那是什么?难不成是托梦? 袁彻原地站定了片刻才移步到队长办公室。 队长坐在办公桌后面正打着电话,见袁彻进门,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仔细听着,重复着:“是的,我明白。” 两分钟后,队长挂断电话,舒了口气说道: “柯然不用调去五组了。不过他毕竟是个新人,经验还很欠缺,你们一定要好好带他。” 柯然本是局长亲自挑选安排在三组的,可不知道是不是他外公看不上他这个私生活毫无规律的组长,硬是要把人调到五组。 要换做以前,袁彻一定毫不留恋,直接把人踢过去。但这个柯然他却想要留下来。 因为这个柯然是个谜,他时而是说话小心翼翼,穿衣规规矩矩的模范生,时而是随性妄为,不拘小节的放荡子。 他要搞清楚柯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在这之前,他是不会放人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要让柯然外公——让柯然调走的幕后主使者——放下顾虑,放心把外孙留在三组,所以,国庆前他给了柯然一个锦囊,让他安抚自己的外公。 队长公布的这个结果在袁彻意料之中。 他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等着队长的下文。 队长不会为了这么点电话就能说的小事儿特意找他的,这一句话三秒钟都没用上。 果然,队长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这可是极少出现的情形。在刑警队,队长是老大,是说了算的。何况他和袁彻一起共事这么久早就彼此熟悉,私底下说话很随意,什么时候还需要如此斟字酌句了? 而且看队长的神情,要说的事是让他难以启口的。 纠结了一番后,队长终于开口了:“没事儿了。今儿有个总结会,你早点去会议室候着吧。” 袁彻盯着队长,嘲弄地笑了笑:“队长,您这是有什么事儿不方便说吗?” 队长尬笑了两声:“都说了没事儿了。我就是想多嘱咐你两句,照顾好柯然,又怕你反感,想想就算了。” 袁彻正要穷追猛打,队长桌子上的电话响了,队长如释重负地拿起电话,听了一会然后回应了两声,很快放下电话略带笑意地说: “有案子了,在城东区的瑞祥街青林港,快去现场吧,一会儿天黑了。” 袁彻耸耸肩,轻触了一下额头,离开办公室。 这一段记下了,该他知道的事总会暴露出来的,瞒是瞒不住的。 瑞祥街青林港,曾经也是热闹的商业区,如今早已经被人遗忘,成了城市中心的死穴。 虽然叫青林港,但却和河岸港口完全不搭边,大概唯一能贴上的就是这里整体的建筑就像一艘停靠的船。 整片区域分两部分,一层在平地上,一层下沉广场,在两侧有两段宽楼梯通往下沉广场,楼梯旁边是只能容纳一人的狭窄的电梯,电梯早已经废弃不用了。 现在通向这里的入口拉上警戒线,吸引了一些路人驻足观看,来的早的充当了解说员。 人群中一个推着单车的年轻人神色有些紧张,推着车子站在人群外围,引颈张望了片刻,马上又骑着车子离开了。 袁彻他们从东侧的楼梯上下来,越往里走,恶臭越是浓烈, 凌萧雨——公安局新来的女法医,眼光独到深得老法医赵晨光的认可——早已经穿戴好,站在广场中央靠左侧的一扇门旁边,看到袁彻他们下来,忙招了招手。 待他们走近了,凌萧雨递给他们勘察现场的行头,然后指了指门里面说道:“你们先看一下吧。” 这是一扇对开的玻璃门,玻璃早已经看不到一点透亮的地方。玻璃门里面的空间大概有二十平米左右,靠近墙的地方堆了一些残缺不全的桌子椅子,墙上还有一些褪了色破旧的介绍玉器的海报。 尸体平躺在正中央,双手放在胸口,脸上盖着一条白色的丝巾。丝巾像是被粘在尸体的额头上,中心部分被腐败的尸体污染得一块黄一块绿,边角却显得出奇的干净,和丝巾下面的墨绿色对比的如此扎眼。 在大概死者额头的位置上清晰可见一个褐色的标记,看上去像是一个阿拉伯数字。 尸体已经快变成绿巨人,膨胀的腹部,大象腿一般粗细的四肢,手脚就像拙劣的充气娃娃的手脚一样没了形状。墨绿色的巨人四肢上暗黑色的蛛网密布在暴露的皮肤下面,像是随时能从变得透明的皮肤下爆裂开。 凌萧雨开口道:“我们到的时候这里的门是锁着的。” “锁着?”袁彻蹙着眉看着歪在一旁的门,这扇门用的是那种店铺常用的U型锁,一个痕检科的同事正在采取锁上可能存在的痕迹。 刘灵玲食指堵着鼻子瓮声瓮气,凑近脏的很均匀很彻底的玻璃说: “如果是锁着的,报案人怎么会知道里面有死人的?” 这扇门还很完好,密封很到位,如果是关着的,在门外也只能隐约闻到些气味吧,而从这扇玻璃门,完全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袁彻推了推刘灵玲:“你去四处转转。” 刘灵玲转身出去。 尸体周围的痕迹已经拍照采集完毕,凌萧雨开始动手初检,这时那两个实习生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脸色煞白。 痕检科的邱晨走过来说道:“这里没有挣扎的痕迹,除了尸体周围,其他地方都很干净。这里应该不是第一现场。现场的所有物品都是陈放很久,积累了很厚的灰尘。没有发现疑似死者身上的物品。 现场的足迹非常清晰,但只有一组,是男人的,他穿的鞋子是45码的,鞋印主要在尸体周围。尸体鞋底没有地面的灰尘,地面上也没有同样的女士的鞋印,基本可以肯定实体是被人带到这里的。 目前门上没有发现指纹,门锁有被擦拭的痕迹也没有指纹。另外,这个门锁的锁孔没有锈迹,应该是经常使用的。而这里已经被闲置很久了,所以,很可能不是这房子的原配。” 袁彻点点头,门锁虽然很普通,随处可见,但至少可以作为一条线索。 他看凌潇雨站起来了,忙走近了问: “怎么样?死亡时间?死因?” 凌潇雨秀美微蹙,一脸困扰: “死者女性,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二之间。已经进入高腐的阶段,死亡时间至少在七十二小时以上了。尸体高度腐烂,一些表面证据会被破坏,我需要带回去再仔细检验。她脸上的丝巾是被额头上一个长条形伤口黏住的。伤口为死后伤,只伤到表皮,不足以致死。伤口是一个比较锋利的薄刃刀,反复地在同一个位置划了三次。” 凌萧雨指了指尸体肿胀的脚撑开的鞋子:“你看看这鞋子。” 鞋子是黑色的仿皮鞋,鞋面和鞋底已经分开了,挂扣的。鞋子左侧的鞋带断了,右侧挂扣却没有损坏,挂扣一半挂在挂钩上,一半留在外面。 袁彻沉吟着说道:“这扣子没有扣死。” 第二章 凌萧雨点点头:“这样的挂扣,如果没有扣死会硌脚的,如果是死者自己穿上的,应该不会穿成这样。” 邱晨招手让人检测鞋子上是否有可用的痕迹。 刚刚进来的顾华宇被屋子里的气味呛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转身干呕去了。 袁彻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痕检科的人正在从这里向四周扩大范围搜索。袁彻站在整个下沉广场的中央,从下至上环视一圈。周围的所有店铺都是同款的玻璃门,落地玻璃橱窗。 缓过来的顾华宇擦了擦嘴角说道: “早知道这么壮观,就不吃那块月饼了。 报案人不在这附近。不过我逮着一个清洁工。他说这一片是他们组扫,但因为里面没有什么人走动,他们也就偷懒,一个星期扫一两回。这几天一直没有过来,所以也没有发现里面有状况。” 袁彻正跟着蹲下来拍照的同事一起盯着地上的鞋印。防滑的仿鹅卵石地面上本不容易采集足迹,但这枚鞋印却比较清晰,大概是因为房间里的灰尘相比外面多,这鞋印是踩了房间里的灰尘后出来留下的。 跟着出来的邱晨说那双鞋子上面被擦拭过,没有发现有用线索。 他看着地上鞋印周围有堆积的灰尘,说道:“你看,”他指了指鞋印周围一圈泥土的痕迹,“鞋印周围曾经有一个小水洼。这几天只有3号那天从上午开始下小雨,一直下到晚上八点左右。要形成这样的鞋印,说明地面水已经渗透得差不多了,这样推算就是在雨停后两小时左右。也就是晚上十点。” “鞋印留下的时间是3日晚上十点前后。”袁彻总结道。 邱晨点点头。袁彻顺着脚尖朝向看过去,那边是他们下来时的楼梯。 “我们过去看看。” 袁彻摆了摆手示意顾华宇跟上来,才接着刚才顾华宇的话说:“报案人不在啊。阿诚在局里,你让他去查一下报案人信息。” 阿诚在出警前被叫去填什么表格,袁彻急着出来就没带上他。 顾华宇联系完,跟上往东走的袁彻,一直到了路口都没有发现监控摄像头。 路对面的标识牌上面,有一个道路监控,袁彻让顾华宇去查看监控信息。袁彻顺着平地上的一条走廊似的小路往对面走,所见之处皆是被灰尘封住的门窗。 为什么凶手要把尸体搬到这儿,而且这具尸体被刻意摆放过,像是在进行某一种仪式。锁着的门,是凶手不想让人知道这儿有一具尸体。报案又像是怕人不知道。很矛盾啊! 回到警局,做了例行汇报后,局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寻常地嘱咐袁彻抓紧时间破案就打发他走了。 没有给出时限,甚至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今天的局长好像换了一个人。 队长和局长今天都有些反常。 顾华宇去查看监控,没有什么收获。道路监控拍不到那个出口,只能拍到向左的一个斜角。 那个出口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个死角。 回到局里,刘灵玲把各派出所上报的失踪人口汇总后,剩下的就等凌萧雨的尸检结果,再缩小尸源的范围。 最后赶回来的刘贺诚带来了一个不太乐观的消息。 报案人打来的电话是一家酒店的前台电话,距离发现尸体的地方有五公里。 接警中心的录音里报案人的声音是故意压低声线的,没有透露姓名,只是大体判断是一个男人。 尸体所在位置和报案人的位置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如果是路人发现的,多半就在这附近报警,报案人怎么会跑到五公里外的酒店再报警? 而据刘贺诚说酒店前台工作人员没人打电话报警。 那个时间正巧赶上一群旅行团的人扎堆登记,整个前台工作人员都很忙碌。好像有谁说过手机没电要借用电话之类的,但人太多,对那个人印象不深了。 刘贺诚查找了酒店监控,结果那个报案人被人群遮挡着,只能看到露出来的一只手。报案人穿得非常严实,同样只能判断是一个男人。 那个人离开酒店一路上也是遮遮掩掩的不是走在柱子后面,就是走在人群中检,像是对这个酒店的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都很清楚。 出了酒店,他拐进了旁边的胡同,那条胡同里没有监控摄像头,里面小路盘错,出口却有很多。 那个报案人就这么消失了。 如此高明的躲避警察追踪,报案人具有一定反侦察能力。 这么费尽心机躲避警察的报案人十分可疑,很可能就是凶手。 如果报案人是凶手,为什么要报案?为什么会在三天后?如果不是凶手这样故弄玄虚的报案方式,是在怕什么? 有问题来却没有答案,只能等尸检结果出来,找到死者身份,才能制定侦查方向。 尸体腐败程度严重,尸检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袁彻让几个人先各回各家,自己守在办公室等尸检结果。 赶走了念念叨叨越来越像他妈的刘灵玲,袁彻把接警中心转发过来的报案录音放出来听了听。 那个声音听上去非常低沉,明显刻意压低声线说话。 报案内容非常简短:你们会在瑞祥街青林港的一间屋子里发现一具尸体。 没有紧张、慌乱、语调平稳得有些不寻常。 袁彻反复听了几遍,也没有从这一句话里听出报案人任何情绪来。 袁彻正眉头纠结反复品着这段录音,门口传来敲门声,小吴探头探脑地推门进来。 他已经换下了警服,该是准备下班了,却跑来找他,还堆着一脸求人的笑容。 “袁彻,你今儿又不回去了?”小吴客套了一句开场白。 袁彻晃动着椅子点点头:“有事儿?” 小吴竖了个拇指凑过来,拉把椅子坐在袁彻身边笑嘻嘻说:“要我说你是我见过最敬业的人。” 袁彻递了一个少来的眼神,让他说下文。 小吴又凑近了一些:“听说你国庆假期的时候去参加余光的签售会了?” 余光是一个作家,大概写了十几本书,据说很出名,他在国庆假期期间在T市举行签售会。 袁彻签售会倒是去了,不过并非本意,而是被他妈连威胁带利诱才勉强答应去的。结果去了才知道,那是一场变相相亲。 袁彻不太想回顾那个毛骨悚然的场面,想赶快结束话题: “你怎么知道的?” 小吴忙掏出手机:“我老婆是余光的书迷,我们那天没去上,就关注签售会的消息。你看这都上热搜了,签售会当天书迷引发骚动,还放大了照片。我一看,这不是我们刑警队的神探嘛。” 看着照片中自己半张脸在照片一角,正在扶起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眼睛却关注地看着画面外。 这照相的人技术太烂了,他的脸整个被曝光得全是光了。 袁彻翻了个白眼,终于理解局长为什么对现在的网络头疼了。就这么个小作家的签售会上的小插曲都能被放到网上。 随即想起今天队长欲言又止的样子,不会就是因为看到这样的照片想歪了吧。可仔细品品又觉得不对,要真是想歪了,队长一定会明说的。何况自己的为人队长最清楚,再怎么有脾气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袭击市民。 袭击市民的是那个局长的宝贝疙瘩柯然。 袁彻在签售会上遇到柯然确实很意外。因为他当时被那个有些过分夸张的相亲的女人缠着,也没有和柯然打招呼。 尽管如此,袁彻的眼睛不时盯着站在前面的柯然的背影。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袁彻可以肯定这个柯然是容易害羞的那一个,要是另一个早就容忍不了在他前面一直闲聊的书迷,会无所不用其极把人请走。 好不容易,在听作家本人的建议后,那个书迷恋恋不舍离开,轮到柯然签字了,偏偏在那个书迷又突然折了回来。 在那个书迷把手搭在柯然肩膀上的时候,袁彻暗叫不好,奔过去想阻止他。可他的速度显然没有柯然的反应快。 和自己被摔的时候一样,那个书迷当众被摔得惨不忍睹。 柯然在事后落荒而逃,等袁彻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看到这张照片,袁彻庆幸柯然动作够快,从摔人到溜走十秒不到,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结束了。柯然的照片一旦上网,神奇的网民早晚能把他的警察身份挖出来。如果他们知道柯然是人民警察,这条警察袭击无辜百姓的黑料够局长吃一阵子的。 拿着手机的小吴露出一脸想听八卦的表情,袁彻故意沉着脸没有多说淡淡地回了句:“然后呢?” 小吴把表情收敛了一番说道:“然后吧,那个签售会本来我也想去来着,可把时间记错了,白跑一趟还没签上。我老婆正因为这事儿和我闹别扭呢。您看,能不能把您签到的书匀一本给我。” “我只有一本,怎么匀你 ?”袁彻对那本书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因为这张照片添了堵,不想那么痛快答应。 小吴忙又贴近了说道:“您平常忙,也没时间看,这样,我先借,等我媳妇把这篇掀了,她把书收起来了,我再给您拿回来怎么样?” 袁彻故意犹豫了一下才说:“行倒是行,可我的书上签了我的名字,你拿回去不就露馅了?” 小吴听出希望来,马上补充:“那不要紧,主要有余光的签名就行。” 小吴发光的眼睛引得袁彻想笑,他抿着嘴控制着这才点头答应了。小吴乐滋滋地收起手机,然后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今天你去看守所了没?那个人渣找你什么事儿?”说完,忙又捂着嘴“我是不是打听多了?” 袁彻本来已经闭上眼睛,听了这话又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小吴:“什么看守所?哪个人渣?” “就是那个前副秘书长啊,说是要见你有情况交代。看守所打来电话,正被队长碰上了,他说他会转达的,怎么你没碰到队长?” “你是说连保国打电话来找我,说要见我?” 小吴见袁彻不知情,立刻明白了,后悔多话,连连摆手:“估计是队长忙忘了,或者看你忙队长替你解决。那个人找你能有什么事儿对吧。也可能是我听错了,要是真的,队长能不告诉你吗?” 这话解释得还不如不说。 袁彻放开小吴。 小吴揉着被袁彻抓着的胳膊一脸忧心:“我看他就是忘了,毕竟管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儿,你说是不是?” “嗯,估计是。”袁彻敷衍着,摆手示意小吴可以走了。 小吴店如蒙大赦离开办公室,临走还不忘提醒袁彻明天把书拿来。 队长今天下午找他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事儿,可等他去了,队长又什么都没说,直接压下去了。他不是忘了,而是根本没打算说。 队长在担心什么?连保国找自己是为什么?今天去队长办公室,队长在接听电话,是不是那个电话让队长改变了注意? 袁彻想不通,干脆不想,直接去找队长问个明白。 他到了队长办公室。办公室里面没有灯光。队长不在。袁彻看了看时间,刚刚过了下班的时间。他今儿倒是走得挺快。 袁彻拨通了队长的电话,那边一直没有接听。 这是躲了吗?袁彻看着无人的办公室有些哭笑不得,同在一个警队,他躲得了吗?就算他能躲,袁彻既然已经知道了,直接去见见连保国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看着空空的走廊尽头的档案室,袁彻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挪过去。 从惊醒后才有闲暇回想那个梦和那个人名。 如果,那个叫盛晗的人已经不在了呢?如果是这样,户籍上自然找不到。 如果,那个场景是真的发生过,那就可能出现在刑事档案上。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袁彻已经不觉走到档案室门口。 第三章 第二天一早,袁彻从敞开的门走进办公室,在门口愣了一下。 就见柯然穿着熨烫得笔挺,一尘不染的一身行头立正站在自己的空椅子前面,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还不时地抓耳挠腮。 袁彻抱着膀靠在门框上不急着进去,看着柯然演练似的说什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今天出场的是那个容易害羞的柯然,习惯性道歉快成了这个柯然的出场标志了。 看够了柯然的自言自语,袁彻刻意踩出重重的脚步声走进门,惊得柯然兔子一样迅速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埋头看着手里的一叠纸。 “这么早?感冒好了?”袁彻像是没看到刚才那一幕,随口关心了一下。 “嗯。好了。谢谢。”柯然低声回应着,看着被捏出褶的报告,忙又站了起来把报告递给袁彻。 这是那个高腐女尸的尸检报告。 这小子大概一大早就去蹲等尸检结果了。 报告上写着,死者是女性,年龄在二十二到二十四岁之间。 因为尸体肿胀,外表几乎看不到致命伤口。死者的后背靠近心脏的位置找到两处电击伤,根据伤口大小和距离,确定凶器是电击棒。 解剖后看到左心室被利器贯穿伤。凶器是尖头,细长圆柱体,长度至少在十五厘米。在尝试过几种类似的利器后,最后确定凶器是冰锥。 根据死者衣服上血迹的走向判断,她在被刺的时候是平躺着的,没有移动。 以此判断死者是先遭受电击,导致身体活动受限或者昏迷后,被刺中心脏造成死亡。 也就是说抛尸现场就是死者被害现场。 死者没有被性侵的迹象,但在她的内裤上发现精斑,已经做了DNA检测,等待结果。 她最后一餐吃的食物以肉类为主,喝了不少啤酒,最后一餐到死亡前间隔在两小时左右。根据尸体腐败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在10月3日九点到十二点左右。-DNA数据库里没有对应的数据信息,指纹提取后也没有找到对应指纹数据。 死者的上衣是黑色短袖西服,下面穿的确是一条迷你紧身裙,鞋子是那种很普通的工鞋。整套衣服像是工作装,这是一条可以找到尸源的线索。 报告后面签字上除了凌萧雨娟秀的笔记还有赵晨光的鬼画符。 三两下翻看完,袁彻问安静地站在一旁的柯然接下来从哪儿开始调查。 柯然像是早就想好了,不假思索说道:“首先可以从失踪人口中筛查出与死者匹配的。如果没有,则从死者的衣着和进餐情况等判断死者大概的情况,再划定区域排查。 尸体周围没有个人物品,可能是被凶手拿走,妨碍我们调查死者身份。或者是死者临时出门没有带。 如果是后者,死者的活动范围就在附近的可能性很高。” 柯然教科书式的解说完毕,袁彻点点头指了指电脑: “那就先从失踪人口开始吧。你看到过顾华宇怎么做吧?试试看。” 柯然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拉开顾华宇的椅子,坐在办公桌前,把电脑打开,谨慎而又熟练地开始核对。 刘灵玲他们不到八点也陆续到岗,最后来的顾华宇看到在自己的位置上的柯然有些不是味儿地皱了皱鼻子。 袁彻把尸检报告给几人看过,几人讨论了一番后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那个报案人是关键人物,甚至极有可能是凶手。 袁彻总结道:“报案录音里报案人清楚地说了地点和那里有具尸体,而不是说闻到可疑臭味,说明他一开始就知道里面有什么。” 柯然举手说道:“问题是既然凶手把门锁上,应是不想让人发现死者,却又在三天后报案,是为什么?” 刘灵玲学着柯然的样子举起手:“凶手以为这样就能消除一些证据吧。”然后好笑地看着柯然脸红了。 “如果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报案,不是可以拖延更长时间?”刘贺诚思索片刻说道。 顾华宇像个哥哥一样轻巧了一下刘灵玲的头,对她刚才幼稚的举动予以惩戒,然后说:“也有可能是他当时就发现了死者,或者,是目击证人,在几天的心理斗争后决定报警。” 袁彻摩挲着水杯上面凸起的商标,微微转动椅子,“我觉得目击证人的可能性不大。既然决定报警,应该就做好了会被问话的准备了,何必躲躲藏藏。” 除了柯然,另外三个人频频点头,袁彻看了看柯然入定似的沉思的表情说道:“还有,死者被摆在那个房间里,脸上盖着的丝巾,额头上死后造成的伤口都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如果说是在冲动杀人后心存愧疚,不会再划伤死者的脸。划伤脸的举动如果是出于愤怒,又偏偏把死者摆放的非常整齐,如果不是脸上的伤口,都可以算是安详了。” 袁彻说话的功夫,柯然把死者正面照片上的伤口在白板上照样子画了一遍。 “这个很像1啊。”顾华宇说道。 房间里的人盯着板上的图案,刘贺诚说道:“还真像,可凶手为什么要写数字?还在尸体上?”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冒出来。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没有人说出口。 有数字“1”后面会不会有数字“2”?连环杀手四个字几乎同时跑到几个人的脑海里,但这个想法太不切合实际了。 这时电脑提示音响了,搜索结束,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 死者死亡已经三天了,还没有人报案,这个死者可能是独自居住。 不知道死者身份,调查就无法开展。 袁彻让刘灵玲带刘贺诚去追那套衣服的线索,寻找尸源,让柯然和顾华宇去那个报案人打电话的酒店,再仔细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报案人的更多线索。 两组人出发,袁彻也跟着出了警局。 在展开调查之前还有一点时间,有一件事袁彻必须知道的。 昨天夜里他在档案室的未结案件中找到了一个叫盛晗的名字。 归档日期是十二年前的九月份,归档类别是交通肇事致人死亡,案件未结。 按照档案编号袁彻很快找到那份十二年前的档案所在位置,上次来翻看方婷婷的档案时,柯然好像就站在这儿发呆。 袁彻开车到了交警大队,找到武春江。他是这起案子的负责人之一。 “这个案子我还记得。”袁彻坐在武春江的办公室里,喝着带着水锈味的白开水,一边翻看着面前的案卷,一边听武春江说,“那时候我刚刚实习,还没有正式工作,因为工作之后第一个接触到死人的案子,记得很清楚。你说的盛晗是他们家的儿子,本人我没见过。不过盛光年我是见过的,真是个美男子。 这个案子和其他肇事逃逸案不同,其他案子连人带车都逃了,而这起案子车被丢在三里地外,人逃了。 我们根据车牌找到车主,结果这辆车是失窃车。根据车主提供信息,车被偷的时间大概是在那天早上。因为前一天他们搞活动,他喝了不少酒,到第二天都在宿醉中,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车被偷了。 在案发现场不远处的监控中看到的情境是:女死者开始在路边徘徊,然后突然跑到路中间,张开手像是要拦住车。可车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在距离死者十五米左右的地方突然加速行驶。撞倒死者后在她身上直接碾压过去。 车子离开监控画面二十分钟后从另一个监控里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子逃离现场。 那张监控照片模糊的只能看到是一个人的影子,毕竟是十几年前的设备,有监控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动机调查呢?” “结合车辆被盗和视频中的情况,驾驶员应该是偷车贼,看到有人拦车一时情急就撞过去了。” “那死者为什么拦车?这辆车和她有关系吗?” “关系倒是有,这辆车的车主和死者丈夫是朋友关系。在事发前天,他们还参加车主的生日派对。” 袁彻盯着死者的照片,扭曲两个字就完全可以形容,整个身体是被斜着压过去的,脸被压扁一半。在死者身体斜上方,是一部碎了屏的翻盖手机。 除了这个和一些零钱,死者身边没有任何其他的物品可以判定死者的身份。最后是根据三个派出所同时出现的报案记录里的各种描述联系到报案人盛光年。 武春江看着这张照片有些感慨地说:“说起来这件事还有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就是第一报案人。报案人呢是远在十里外的死者的丈夫。 据盛光年说,他当时正在和自己的妻子通话,然后就听见一声尖叫,通话就中断了。他当时就报了警。 所以当三轮车司机报案说发现死者的时候,警方第一时间找到了盛光年。 这个案子在当年影响非常恶劣。当时我们和市刑警队一起负责这个案子。除了追踪逃逸肇事的人,还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 死去的那个女人竟然连和别人争执的小矛盾都没有。走访的邻居同事朋友对她的评价全都是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沟通能力强,是个完美的女人。她的家庭关系一直是他们同事艳羡的对象。老公专一不花心,没有发现什么情敌。而报案人盛光年同样是毫无污点。 两个人都是干干净净的人。 排除了仇杀之后,就是追踪监控中出现的凶手。可最后除了现场的鞋印和监控中的那个黑色衣服的人再没有其他线索,就连失主丢车的地方监控都在案发前恰好坏了。 线索太少,无法锁定犯罪嫌疑人,作为交通肇事案,已经过了追诉期限被撤销。 似乎上天都在帮助那个逃逸的人。” “那之后呢?还有这一家人的消息吗?”袁彻问。 武春江抿了一口茶水答道:“这事儿不到一个月,这家人就都走了。至于去哪儿没人知道,出国的可能性很大。” “走了?”袁彻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他们走了?” “这又是一个巧合。盛光年的车子在T市下属的县城发生了交通事故。那儿的交警追查的时候发现这辆车是肇事司机花低价钱买来的。根据发动机型号追踪监控发现车子信息是T市管辖下的,于是联系我们。我们就又去找盛光年。但物业说他们早就走了。联系不上他本人,最后只能猜测他是离开本市,把车暂时停在某处,结果被偷了。” “他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吗?” “没有。车停在交警大队一段时间,觉得不是事儿,就送回到他住的小区了。反正他也是交了物业费的。” “那盛光年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他的父母兄弟什么的。” “这个,我们没有调查过,怎么?你的案子和他有关?” “没有,只是纯属好奇。”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问这个案子了吧?” “是我一个朋友,让我帮忙打听盛晗的消息。可惜,我也找不到。” “呵呵,每个人好像都有这么个背黑锅的朋友。行,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 袁彻尴尬地笑了笑:“会的。” 第四章 离开交警队,袁彻去了趟盛光年登记地址的那个高档小区。 确实,那一家人一直没有回来,但却没有卖房,相反还交了一大笔物业费,看样子是随时准备回来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现在又断了。 一上午,袁彻的手机都很安静,意味着那两组都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袁彻分别联系了顾华宇和刘灵玲,结果和他想的一样。 顾华宇他们逐一对当班的人问话,确定那个报案人不是酒店的客人。酒店当天接待了两拨旅行社的住客,他极有可能混在这些人当中,滥竽充数。 即便不是,这家酒店是三星的酒店,相比五星酒店客流量要大,且是对外开放的场所,如果有哪个人进出,他们也不会每一个都关注到。 他们又扩大范围查找监控,最后不得不承认那个神秘报案人彻底消失了。 这样的毫无结果,反倒证明了他们的推测,这个报案人有问题。 刘灵玲那边通过服装找到了一家叫“唱霸”的KTV,那家KTV离发现死者的地方只有一街之隔。 到了那家KTV,确定这套衣服确实是那家KTV的没错。可负责人说这里没有人失踪。他们查看了所有员工的登记表。查看了3日晚上的监控,和名单上的人一一对应之后,发现当天在班的第二天都按时下班,没有人消失。 是死者根本不是那家的员工,还是整个KTV的人都商量好了撒谎? 两路调查都没有头绪。发现尸体已经二十四小时了,可最基本的尸源都无法确定,这种情况少见。 现在只能通过寻人启事寻找这名死者的家人。 袁彻和赵晨光通过电话,晨光说可以根据死者头颅进行复原,但这需要技术、材料和时间。技术方面,这次法医室李明晨去进修的课程中就有一个相关的内容,他明天就能回来,正好让他小试身手。至于材料,就要局长比准了。 回到局里,袁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局长。 局长眉头凝成了结,“我怎么听你的意思,这个案子又要搞大?” 袁彻无奈地笑了笑:“现在还不好说。我只能说,这个凶手是有备而来的。” 局长倒是很平静,沉默了一会儿便同意袁彻的建议,马上提供材料。 2018年10月8日下午1:25分 一片热闹的商圈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每天到了这个时间,这片街道就会热闹起来。午休结束后匆匆忙忙准备回去上班的白领蓝领,似乎在同一时间扎堆在这个十字路口。 一个拾荒者,穿着已经好多天没有洗过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衬衣,拖着一个轮子不太顺畅的购物车,车上装着瓶瓶罐罐,最上面是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还是空着的,车上的东西随着震动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从人群中穿过去,这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大概是他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让遇到他的人都自动躲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他对这样的待遇甚至有点沾沾自喜。 拾荒者来到街口,把车子立起来,自己蹲在一个垃圾桶旁,把没有装满的袋子敞开放在垃圾桶旁边,然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来往行人不时把空的饮料品丢进他的袋子里。拾荒者咧开嘴,露出一口看不到白色的牙齿满意地笑着。他手里拿着一张宣传册煽动着,想要赶走秋末的酷热。 无聊的拾荒者来回打量着行人,对露出长腿的女人就多盯上两眼,倒也乐此不疲。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只手拿着自拍杆,开着视频从侧道走来,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快要喝完了的矿泉水瓶,不停地晃动着。 拾荒者看周围人扔瓶子扔得差不多了,拎着半满的塑料袋拖着车跟着那个年轻人身后。 年轻人脸色潮红,空出来的两根手指拉扯着衣领,脚底下飘飘然,对镜头炫耀道: “所以,我是因祸得福,虽然挨了顿揍,也值了。整套签名的书啊,好几百块呢。你们羡慕不羡慕,嫉妒不嫉妒?” 年轻人说到兴起时,有些手舞足蹈,手里的瓶子险些打到路过的人,“还有,你一定猜不到,我吃什么了。牛排,还是吉利家的牛排。你们知不知道他家的位子多难定。我就不用排队了,直接用VIP会员卡,还打折。那牛排的味道真的超赞。还有红酒,虽然味道我不是很喜欢,可好歹吃牛排就要配红酒,这才是高档的生活。”说着他脚底下踉跄了一下,看样子是真的喝醉了。看他对着镜头摇头晃脑,敢情是在做直播。 年轻人走过十字路口,拐进两栋楼之间的小路。 “好了,今儿先到这儿,我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不是女朋友,不过可能是我的未来就靠他了,你们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拾荒者在路口停顿了一下,还是跟着进了那条小路。 队长来三组办公室,说有人报案的时间是下午1:43分。袁彻带着组员赶到现场用了二十五分钟。 现场在一条两座商业楼背面的小路上,和主街上的繁华亮丽相比,这里显得破败灰暗。小路的一侧看到一些餐馆的后门和厨余垃圾桶。 这条路并不是直来直去的,中间有一个拐角,先到的法医组和痕检科的人就聚集在拐角的地方。 因为是闹市区,出警尽量低调,避免引来大群围观群众。民警把隔离带拉在靠近尸体的地方,隔离带外远处有三两个人张望着。 袁彻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的脸上时,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尸体同样是平躺着的姿势,脸上同样盖着一条白色丝巾,丝巾上面鲜红的血迹未干,整条丝巾几乎都被染红了。 “报案人呢?”袁彻问旁边的民警,民警指了指靠近里面的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她出来打电话,边打电话边溜达到这儿就看见死者了。” 身后刘灵玲马上走向报案人。刘贺诚看了一眼死者身上的血迹,说了句“我去查找路口监控”就跑向一侧出口。顾华宇则去开着后门的地方,寻找其他目击者。 袁彻的目光盯着那个在死者身边规规矩矩地放着的背包,问柯然:“你觉不觉得这个包有点眼熟?” 柯然正盯着尸体胸口的一圈血迹,听袁彻这么说才注意到那个背包。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等着凌萧雨掀开那块白色丝巾。 拍照结束,凌萧雨把丝巾掀开,看到的是一双睁着的眼睛,那眼睛已经浑浊。他脸上没有因为恐惧或者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嘴唇微张,像是在开口说话的一瞬间失去了生命。 死者额头上能清晰地看到四条划痕,上下两条短的,中间两条长的。 “像是罗马数字Ⅱ。”柯然说。 袁彻看着这张国字脸和醒目的阔鼻,上次见到这张脸的时候,那大鼻子上油汪汪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发红。 他转头看向同样盯着尸体的柯然: “你还记得他吗?” 柯然不确定地点点头:“好像是那个书迷。” 凌萧雨对实习生交代:“你们先看一下他的随身物品。”然后问袁彻,“你认识死者?”说着蹲在尸体旁边,抬起尸体一条手臂,手臂还没有僵硬。 袁彻略去中间过程简单回答: “见过一面。他叫丑双,是一个叫余光的作家的书迷。” 实习生忙说:“他是叫丑双,背包里还有他的身份证。” 凌萧雨看了一样袁彻。办案碰到认识的人的微乎其微的几率让袁彻赶上了。 初检很快完成,结果就和他们看到的一样。致命伤就在心脏,看创口凶器很有可能是同一种。额头的伤口是生前伤,还有明显的生活反应。 “心脏位置被刺,出血量怎么会那么小?”柯然问凌法医。 凌萧雨脸色不是很好,大概是因为昨天熬夜的关系:“正常应该是因为凶器没有马上□□,直到心脏不泵血了再拔。可根据额头伤口看,被害人被刺中的时候,没有马上死亡,是拨出凶器后死亡。” “所以,凶手身上不会有太明显的血迹。” “也很沉得住气,他等到被害人死亡后至少一分钟,才拿走凶器离开。”凌萧雨看着尸体不太自然的手指,“死者手因为疼痛而紧握着,被凶手掰直了放在胸口。手背上有血迹。这个姿势是在把凶器之前摆好的。”凌萧雨再次检查死者的眼睛,“有一点很奇怪,死者的颈部没有勒痕,咽喉部也没有令人窒息的外物或病变。可尸体的眼睛却有充血现象。他的颈部动脉也有些不平滑”凌萧雨说着像是自言自语低声嘀咕着几种可能,自问自答起来。 邱晨拎着一个证物袋走过来:“在前面的垃圾桶里一张染血的纸巾。看上面的痕迹是擦拭细长圆柱形物品用的,很可能是擦拭凶器的。” 袁彻顺着邱晨指的方向看过去,并排放着两个半人高的垃圾桶在东侧。从尸体到两边出口的距离来看,纸巾所在的垃圾桶的位置在较远的那一边。 刘灵玲从报案人那里回来,说道;“报案人是旁边一家饭店的洗碗工。她大概在1:28的时候出来倒垃圾,还看到死者在这个角落里晃悠,像是喝多了脚底下打晃。然后她在1:35的时候又出来想给家里的老人打了一个电话。因为怕被同事听见她大嗓门嚷嚷,就刻意走远一些,走到这儿就看到死者。她说看到尸体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条路上还有别人。根据她的通话记录,发现死者的时间是1:38分。她吓得直接跑回饭店,找厨师长跟着一起返回现场,然后才报的警,报警时间是1:42。” “就是说,死者死亡时间可以精确到1:28到1:38之间。”凌萧雨蹲在尸体的另一侧,手里拎着死者的背包,“你们过来看看。这个背包是后放在这儿的。” 袁彻看着尸体左肩上方的地面上有从死者脸上留下来的血迹。血迹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条被压出来的长条血迹。再看那个背包的一个背带上也染上了血。 “后放的,血流成这样需要多久?”袁彻蹲下来盯着地上的血迹问。 “如果是被害人没有死亡的情况下,根据额头上的伤口大小和血流的速度,要流成这么一滩血迹至少需要一分钟。加上额头上覆盖了丝巾,血流就更慢些。如果被害人中途死亡,心脏不再泵血,血靠地心引力流下来至少要三分钟。” 凌萧雨又凑近了背包仔细看了看:“这背包上蹭了一些白色和绿色的东西。”说着她站起来,在尸体周围看了看,然后走到距离尸体一米左右的墙旁边,那上面有白色墙漆耍的禁止停靠车辆四个字。她用手蹭了一下,白色墙漆蹭到手上一些“他在被刺之前应该是靠在这儿的。那绿色的东西是什么?” 袁彻他们也跟着在尸体周围转了一遍,随后又扩大范围搜寻。最后在一个垃圾桶旁边的墙上找到了绿色的类似苔藓类的东西。 法医让实习生取样回去化验后,摘下自己的手套,紧皱眉头说:“现场没有发现他的手机。” 袁彻对这个结果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奇怪的是丑双背包上的痕迹,如果他因为站立不稳靠在墙上,背包上蹭上墙漆可以理解,但他到垃圾桶旁边又是为什么? 顾华宇回来汇报。因为正是中午用餐高峰,后厨都很忙,没有人出来晃,也没有注意到这条路有人经过。听那个女人喊杀人了,有两个好事儿的探头望了一眼,又都回去忙了。在这儿工作的人说,因为这条小路有很多厨余垃圾桶,酸腐的气味很重,夏天很少有人进出的。 柯然侧了侧头,看见实习生打开背包,里面露出几本新书,都还没有拆封。他蹲下来拿起其中一本。书的作者是余光。他把书递给袁彻说道:“这是之前签售会抽奖的奖品吧。他是那个中奖的人吗?” 袁彻摇摇头,低声说:“那天他被摔之后,不服不忿的想要找你算账,余光息事宁人,说额外给他一个参观工作室的机会,他这才没有闹起来。算算应该是今天吧。” 柯然点点头:“要去他的工作室看看吗?” 第五章 袁彻没有回答,把顾华宇和刘灵玲叫过来:“你们去一趟死者家里,了解一下死者的情况。” 刘灵玲迟疑了一下:“这个现场除了尸体腐烂程度和上一个案子现场极其相似,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凶器和那条丝巾调查?” 申请网购平台的客户资料调查是个繁琐而又费时的过程。申请之后的筛查工作也不是容易的事。 除了网购,实体店的排查也同样费时费力,相比之下,缩小凶手范围再进行排查要容易的多。 袁彻道:“先从杀人动机开始,看看两个人之间有没有交集。” 刘灵玲应了下来,拽着顾华宇走了。 检验工作也接近尾声,袁彻和凌萧雨、邱晨打了招呼,带着柯然离开现场。 袁彻联系了一下余光工作室,那个工作室就在距离这里两条街的一幢楼里。 工作室的人说死者是在今天上午十一点到了余光的工作室,呆了大概一个小时,十二点左右离开的。他离开之后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袁彻又联系刘贺诚,他那里进行的不是很顺利。那一带的监控距离案发现场两边的出口都不近,案发时的来往行人又很多,看不到出口有人进出。 袁彻把余光工作室的地址发给刘贺诚,让他查一下余光工作室所在的大厦外面的监控,看看十二点左右,丑双离开那幢大楼后的行踪。 看他发完信息,柯然问: “凶手会一路跟踪丑双到那条小路再动手吗?” 袁彻点头,分辨了一下方向,转身向东走:“既然那条路平常没有人走动,凶手等在那里伏击的可能性就不大。要是有人蹲在一个臭气熏天的地方不走,这里的人一定会注意到的。” “所以,你还是怀疑有人冲着丑双去的,一直跟着丑双?可丑双为什么要去那里?是喝多了去找地方方便?路过?还是为了什么事儿才去的?而且听目击者说,他似乎在那里徘徊了一会儿。如果是跟踪他,为什么不等他进去就动手呢?” 柯然问完,发现他们走过了人行道。他们停车的地方应该在路口左转。袁彻像是没有察觉,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们是不是走过了?”柯然小声问。 这时,袁彻手机振动起来,他打开免提,举在两人中间。 刘贺诚说道:“头,他不是在十二点离开的大厦,是在一点离开的。” 袁彻停了下来,疑惑地问:“一点?” 刘贺诚回道:“没错,一点。” “我知道了,你继续追踪,注意看他身后有没有人跟着。” “明白。” 袁彻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柯然。柯然马上说道:“那个洗碗工说他好像喝多了,应该是在离开之前去吃过饭。” 袁彻点点头:“去看看他都吃了什么。顺便,我们也去余光工作室转转。” “啊?为什么?不是说他们不知道丑双之后的行踪?” “那是丑双生前去过的地方。以旁观者的角度,也许看到的更多。而且,你不是喜欢这个作家?” 柯然笑着点点头。 “你喜欢他哪本书?” “《苦涩的糖果》。” “我记得,签售会那天,丑双也说最喜欢这本书。这本书真是根据作家亲身经经历改编的吗?” 柯然摇摇头:“应该不是。网上说余光是旅居海外的,听说他父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上层社会的美籍华侨。书里的主人人公恰恰相反。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因为一直生活在哥哥的光环下面,总是想拼出样子来,比哥哥强,让爸妈也为他骄傲一把。结果,一次意外哥哥突然死去,让他没有机会再把哥哥比下去。他在失去哥哥和失去了目标的双重痛苦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差点沦为流浪汉。但一个女人鼓舞了他,让他重新振作,从零开始。最后,他终于得到了他哥哥从来没有的机会,一举成名。” “听上去挺励志的。” “嗯,确实。”柯然轻声回答。 汇景大厦的正厅是一家咖啡馆,两旁有几张雅致的桌椅。进了转门,迎面飘来一阵咖啡的香气。 再往里走就是智能电梯。他们查看了一下电梯旁边的楼层指示牌,大部分都是公司。余光的工作室在十一楼。而唯一一家餐饮店是在顶楼的一家西餐馆。 他们坐电梯到顶楼,出了电梯,就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顺着简约的指示牌,找到那家西餐厅。 门口是一个身着米色西服套装的美女,她带着标准的微笑鞠躬,礼貌地问他们有没有预约。 这个时间早已经过了饭点,但从门口看过去,里面还有不少吃饭的客人。 袁彻出示了一下证件,然后把丑双身份证照片递给她问有没有见过。 她仔细看过后确定丑双确实来过。这里用餐是需要预约的,不过会员就不用,可以直接用餐。 这个人是自己来的,用的是别人的会员号。他整个就餐过程不停地自拍,要不是服务生劝阻,他还要做现场直播。 他们走进餐厅,看到落地窗外面的城市街景,才明白为什么这里在大厦高层还能有这么多客人了。 经理领着他们到丑双之前用餐的地方,这里的视野可以说是全餐厅最好的。 柯然问:“这里用餐消费平均多少?” 经理礼貌地笑了笑:“平均一百五左右。他今天大概消费了四百元。” “四百啊……这么多?”柯然略带感叹。 袁彻明白柯然的意思。 丑双看上去并不像是会花上几百元吃一顿饭的人,但也可能是深藏不露的富二代,不差钱。 经理很快否定了他的想法:“他在看菜单的时候确实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了我们的招牌牛排套餐,还有一杯红酒三百二十元。” 他果然是喝过酒的,只是红酒不像其他酒,酒味不那么浓。 他们请经理把丑双的监控调出来。 监控里,丑双几乎从进来到出去都是兴奋的快飘起来一样。就像经理说的那样,他整个过程与其说在吃饭,不如说在炫耀吃饭。 可以确定的是,在监控中没有发现周围有人过多地关注他。 他们出了餐厅,下到十一楼,按照指示牌向左绕了半圈就是余光工作室。 余光工作室紧挨着一个叫古董鉴赏协会的机构。 单从门上看,一个是门可罗雀的民间协会,牌子上都的灰都能看得见;一个是考究的新式防盗门,光鲜亮丽。 看的出来,这个余光是一个收益颇丰的作家。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女人,简约朴素的打扮,带着黑框眼镜,镜片看起来很厚,像是度数不低。 她确认了两人的身份后,眼睛在柯然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笑盈盈地请他们进来,然后走到里间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袁彻打量了一下,这个工作室不大,所有窗户都是落地式的,显得格外亮堂,环境布置温馨惬意。工作室一共有四个人,一男三女,年岁都不大,冲着袁彻他们礼貌地点点头。 没有听到请进二字,助理就推开了门。 门开的一瞬间,里面倾泻出一阵悠扬的钢琴曲。 余光就站在门口,看见袁彻愣了一下,然后爽朗地笑了笑:“想不到您是人民警察。” 袁彻跨进门礼貌地回了一个公式化的笑容,自我介绍后正要介绍柯然,扭回头,见柯然竟还站在门口还没有进来。 袁彻才想起什么,回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找您谈点事儿,能把音乐关了吗?” 那个女助理有些尴尬地看着余光,手在空中摆来摆去,不知道如何是好。 袁彻有些不解,关个音乐而已,有什么难处吗? 余光拿出手机关闭音乐。 袁彻这才反应过来。柯然在人家的签售会上闹了一场,助理大概是觉得柯然造访有点尴尬吧,想想也有理。 柯然在签售会上的举动,差点让人家计划已久的活动进行不下去。这个余光没有马上拉下脸来已经是好脾气了。 偏偏这个时候,柯然笑了,笑得很突然。袁彻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歉意。 谁知柯然什么也没说,大大方方迈步进了门,旁若无人地四下打量这个房间,最后才把目光落到余光身上。 整个套动作看上去不像是造访的客人,倒像是来视察的领导。 袁彻心底叹了口气,又来了! 柯然现在的眼睛里闪着的光亮,和进门前唯唯诺诺的躲闪的眼睛完全不同。 是什么刺激到他了?难道是那短暂的钢琴曲吗? 余光像是没看到柯然有些无礼的举动,对助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去倒茶。”然后又转向袁彻问,“喝茶可以吗?” 袁彻忙客气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很快就走。” 不容拒绝,余光轻拍助理的肩膀:“把编辑送给我的好茶拿来。” 助理甜甜地笑了笑,出了门。 余光目送着助理离开才关上门,转回身指了指屋子中间的沙发: “二位请坐。” 余光坐在沙发上,袁彻跟着坐下来。 柯然没坐,他站在沙发后面,抱着手,像是袁彻带来的保镖。 余光故意忽略柯然的存在,眼睛盯着袁彻问: “刚才助手接的电话,我还有点不明白。你们找我是为了我的书迷?我的书迷严格来说和我本人没有关系的。他们只是通过书籍和文字和我在共同的故事中历险而已。我不明白怎么会找到我?” “是,我们也只是例行调查而已。” “那你说吧,我能帮你什么忙?” “中午有一个叫丑双的书迷来过你这里?” “丑双?来过,他和其他几个书迷一起。你知道,签售会抽奖环节中奖的能获得我的全套签名书,还有参观我的工作室的机会。其实工作室就这么大点地方,没有什么可参观的。这也是我们作家的真实生活,一张桌子一台电脑一杯咖啡而已。他们更感兴趣的就是那套书吧。能去签售会的人大都是很喜欢我的作品。算是我对书迷的一个回馈。” “今天来的有几个书迷?他们的联系方式有吗?” “来了三个人。名字我记得,联系方式嘛,可以去问助理。抽奖只有两个的名额。那个丑双因为在签售会上被打,所以为了安抚他特别给他加上去的。”余光轻描淡写地说明理由,眼睛在柯然的脸上扫过,没有多做停留。 柯然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饶有兴趣地听着。 袁彻再次对余光的涵养表示敬佩,他接着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离开的?是一起离开的吗?” “我们本来定的时间是十点的,可我有一个会一直没有结束,所以一直到中午十一点才让他们进来。大约聊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离开了。他们是一起出的门,但是不是一起走的就不知道了。你们问这个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一个案子可能涉及到他。”袁彻回答。 “啊,好,我知道,你们不方便说案情。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您能说一你下今天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比如说过话,表情什么的。” “这个啊,他很兴奋,话很多,几乎一直在说话,其他几个人都插不上嘴。不客气地说,他有点话痨。说的无非是多么喜欢我的书,最喜欢哪一本,然后问了一些和我工作相关的事。”他说着,揉了揉太阳穴,“抱歉,今天我午休时间少了半个小时。” “那我们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没有,没有。我们赶稿子总是熬夜,白天到了中午就困的厉害,所以中午十二点到两点,要是没什么事都是补一觉。” “您就在这儿睡吗?”袁彻看了看不是很宽敞的沙发。 “是,这几乎是我每天必做的事。” 说着,他看向早离开沙发,在房间里转悠的柯然,终于露出一点点不悦的神情。 偏偏这个时候柯然开口:“你要是困了,可以喝咖啡啊。”他站在右侧一个小整理台前面,那上面放着一台咖啡机。他像没见过咖啡机一样,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 余光呵呵干笑两声:“煮咖啡是我闲来无事的消遣,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喝茶。” 一阵敲门声,然后是几不可闻的啪的一声,门被推开,助理端着一个茶盘进来,轻轻地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这个茶盘边上放着一个小的透明瓶子,助理把瓶子递给袁彻:“这是免洗洗手液。” 袁彻忙把手伸出来,助理挤了两滴给袁彻,看柯然没有坐下来喝茶的意思,就把瓶子放在托盘上。 “您真细心,小心病从口入,应该。”袁彻搓搓手闻了闻手上淡淡的酒精味,回头叫柯然也过来洗洗手。柯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余光笑着说:“我们就是穷讲究。”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递给袁彻,“来,你们品品看。据说是今年第二批新茶。我还没喝过。” “谢谢!这茶闻着就香。”袁彻接过余光递过来的茶杯。 柯然又跟着助理离开的脚步来到门边上下看了看: “您这扇门有门禁啊!” 余光抿了一口茶才回应:“是,这样方便。” 袁彻怕柯然再这么绕下去,会更招人烦,于是马上问余光:“麻烦您把那几个书迷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好。”余光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冲着外面交代两句。 然后从旁边的柜子上拿出来两本书,打开扉页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上名: “这两本送给二位。” 站在袁彻后面的柯然又不合时宜地开口了: “你的书有什么好的吗?” 第六章 余光的表情就像被塞进了一个大鸭蛋,还是带着壳的,噎的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刚才一直很沉稳的样子一扫而空,眼神除了惊讶更有疑惑。 如果不是袁彻早就知道柯然有状况,他此刻估计和余光的表情一样。 为了不露出马脚,袁彻忙双手接过书,打断余光审视的目光。 余光视线回到袁彻身上,掩饰地笑了笑:“以后要是写和人民警察有关的书,可能还要向二位取取经。不知道方不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 袁彻把书放在一旁,刚要拿出自己的手机,柯然已经把他的递了过来: “留我的吧。他太忙,怕没时间接电话。” 余光犹豫了一下,看袁彻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结果手机输入了电话号码:“这个也是我的微信号。您加我的时候麻烦备注一下。” 袁彻不是不反对,而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总是猜不透这个柯然到底想什么,他从头倒脚都是谜团。 柯然没有继续完成添加微信的动作,而是直接把手机揣进口袋,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冲着袁彻挑了挑眉毛,似笑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被柯然这个表情刺激到了,袁彻忙拿起站起来:“等会儿发给我,我也加一下。那打扰了,我们还有急事。” 两个成年人又客套了两句,才出了房门。 女助理把一张复印的登记表递给袁彻。 袁彻匆忙道了谢,拉着在助理办公桌旁边转悠的柯然出了门。 还好,这个柯然是可以碰的。 放假前袁彻收到老师回复的信息。他说柯然各方面都优秀,就是有些内向,好像没什么朋友。大学期间他一直走读的,参与学校活动仅限于做体力活。 他在学校没有表现出两面性。 他也问过的心理医生,医生说因为没看到本人不好做判断。但就他描述的柯然这种情况,全世界也没有几例,所以目前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治疗。 虽然柯然暂时没有因为这种突然转换惹什么麻烦,但难免以后不会。 柯然家里人很可能不知道柯然有病,如果知道应该不会让他出门。凭他们的人脉和实力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心理医生给他治疗。 想来想去,袁彻还是觉得劝退柯然比较好。 进了电梯后,袁彻瞪着柯然:“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呵呵,我倒觉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怎么,你想加他微信啊。” “不行吗?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和知名作家加微信的。” 柯然从袁彻手里抽过来一本书:“你还真喜欢他的书啊?拿了两本。” 袁彻苦笑着说:“不是我喜欢,”他戳了戳柯然的肩膀,“是另一个你喜欢。还有一本给小吴,他昨天还问我要。” “切,他可真没有品位。”柯然话锋已转,“丑双是谁?有新案子了?” 袁彻看了看时间:“他大概两个小时前被杀,这里是他死前来过的地方,我们就顺便过来看看。” 柯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不会是为了没品的家伙来的吧?你也太宠他了。” “你觉得我会这么闲吗?”袁彻话题一转,“柯然,你这种情况要是被人知道是会被开除的。我给你个建议在被开除之前自动辞职,还能有点面子。”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要做警察。” “但你可以帮他,我也可以帮你。” 柯然没有回答,电梯门刚一开就迈出去了。 出口和之前进来的不是一个,柯然原地打着转找出口。 袁彻看出来他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刚才说的话也是口是心非。 出了转门,柯然就耐不住好奇,问袁彻案子的细节。 袁彻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刚说到刘贺诚在查找监控,刘贺诚就打来电话。 他有两个发现:一个是路口的监控拍到,丑双在经过路口的时候,一个拾荒的拎着口袋跟着他走了。但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跟到了案发现场;一个是丑双从出了大厦没多久就开始拿着自拍杆讲电话。 拾荒者一般都有一个固定的活动范围,衣着打扮也不怎么换,目标比较明显。 “讲电话要用自拍杆吗?”袁彻问。 “直播需要自拍杆。”刘贺诚回答。 电话挂断的时候,他们正在一个路口等待信号灯。 柯然捅咕袁彻:“刚才我看见那个女助理桌子上有一张支票,是这家银行的。你要不要守株待兔,找她聊聊?” “聊什么?” “我觉得那个作家一直在打太极,回答的内容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也许真的没有什么有用的呢?他没有理由隐瞒。” “谁说没有,你刚才也听到了。他说这个人话痨,也许他就是个变态,受不了话痨的人呢?” “那就可能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是他的同谋。或者他用了隐身术,否则他一个大活人从房间出来,会没人看到吗?” “所以你要问问啊,也许他真的找个借口出来了呢?” 袁彻看了看旁边银行,然后说道:“你说这话要有证据,不能凭空猜测。” “是不是猜测问过不就知道了?” 袁彻正要反驳,凌萧雨打来电话说道: “死因、凶器都和前一个案子一致,丝巾也是同一款的。从刺入的深度判断几乎可以肯定凶手是同一人。他的死因是心脏被冰锥划成两半。凶手在拔出凶器前,扳动了冰锥。 冰锥刺入的位置是自上而下。死者身高178厘米。综合起来,凶手应该是男性,身高在180厘米以上。 另外,他的血液检测显示白细胞系数低于正常值,且胃内容物有红酒的成分。结合他双眼的充血,目击者描述的醉态,我怀疑他在生前身体出现了双硫仑反应。也就是说他在服用了头孢类药物后饮酒。在他的胃里没有发现胶囊外衣,您了解一下他在什么时候吃过头孢类的药物,是片剂还是胶囊。” 袁彻把手机举到他和柯然两人中间,柯然听她这么说忙问:“他喝过咖啡吗?” “喝了,他还吃了牛肉和一些西蓝花,最后一顿饭是西餐。” “有没有可能头孢是就着咖啡一起喝的。” “那样会降低药性……你是说,有人故意把头孢放在咖啡里让他喝下去,他在不知情的时候喝了酒?” “有没有可能?” “不是不可能,纯咖啡的苦味会掩饰药的苦味,但还是会有略微的差别。除非这个人不怎么喝咖啡,分辨不出来。如果是这样,就可能是预谋杀人了。在双硫仑反应作用下,死者失去大部分抵抗能力。” 袁彻问:“还有什么发现吗?” “在他的嘴边有自己口腔中的分泌物,呈不规则分布。这是药物反应使他口腔里产生的大量分泌物,被挤压后造成的。死者生前曾经被捂着嘴。其他的没有了。 “好,辛苦了。”袁彻挂断电话,看着柯然,“你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余光工作室里的咖啡机今天应该是用过。” “你怎么知道是今天用的?” “你不觉得他的房间非常干净整洁吗?还有那个助理还给客人擦洗手液,应该不是针对我们,而是针对所有访客的习惯。这说明他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这么爱干净的人使用完咖啡机后应该会清理得很干净。可我刚才看到咖啡机的出口有一点咖啡痕迹没有擦干净。而且,余光就挺高的,我看和你差不多高。” “丑双离开西餐厅的时间是一点钟,到案发现场时二十八左右。”袁彻看了看手表,“从大厦到案发现场步行需要15分钟,也就是说他没有时间在楼下咖啡厅喝咖啡。我们先要排除他是不是在家喝的咖啡。” 袁彻打通刘灵玲电话,电话那边隐约传来哭声,刘灵玲压低声音说还没有机会问太多,丑双的家人一直处在悲痛中。 袁彻问刘灵玲他的家庭状况怎么样,刘灵玲说也就是工薪阶层,丑双好像一直没有太像样的工作。 如果是这样,他就应该不是那种随便吃一顿六百元大餐的人。 他又叫刘灵玲问问丑双家人,丑双有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今天有没有在家喝过咖啡,有没有感冒生病吃过头孢类感冒药。 刘灵玲应了下来。 袁彻看了一眼已经变绿得信号灯,转身就见那个女助理从大厦里走出来,正准备过马路。 “怎么样?去问问?”柯然呲着牙笑着,笑得特别招人恨。 袁彻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朝着银行方向走。 看女助理很快进了银行,他们在外面待兔。 等人的时候袁彻把刚才拿到的两个手机号码发给了技术李,让他查询除了丑双外那两个书迷的身份和地址。实名注册手机给找人提供了相当大的便利。 女助理从银行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袁彻和柯然愣了一下,脸上的笑不像在工作室里那么甜了,却也不失礼貌。 “警察同志,这么巧,你们也来银行办事?”她应该看出来两个人是专程在这儿等她的,所以问这话的语气略带着调侃。 “我们想找您了解些情况吗?”袁彻说。 “什么情况?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再说你们不是已经问过余老师了?”助理的目光在袁彻和柯然的两张脸上飘来飘去,在说到余老师三个字的时候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神情扬着下巴 “还是关于那个几个书迷的。我一直觉得女人的观察力向来比男人更敏锐,像是我们不太注意的细节,也许您就能看见。” 被袁彻这么一说,助理刚才略带排斥的表情缓和了些,她看了看时间:“行,不过快点,我还有很多事儿要做。” “咱们可以边走边说,您要是不觉得别扭,我们可以请您喝杯咖啡。” “看看你们问的多少了。你们想问什么?”助理走向路口。 “您第一次知道丑双这么个人,是什么时候?”袁彻问。 “就是那次签售会,你们都在。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们停在路口等待信号灯。 “他今天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袁彻问。 “要说奇怪没有,烦人倒是有。”她说完好像觉得自己语气有失身份,忙解释:“你问我的感受,我就实话实说。可能余老师大度没有什么感觉,可我们可是气死了。” “怎么?他做了什么招人烦的事了?” “他一直不停地问东问西的,自诩谁也没有他知道的多。” “他都问了什么问题?” “就是关于余老师的私生活的。” “比如呢?” “很多,我都记不太清了。” 看样子她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想说,而且为自己刚才多嘴感到懊悔,显然实在维护她的余老师。 袁彻换了一个问题:“他在这儿一个小时都做了什么?只是说话吗?” “就是四处看看,我们带他们了解了一下余老师的工作。” “你们带着?余老师很忙吗?” “那倒没有,他今天挺高兴的,说是给他们亲自磨咖啡。” “磨咖啡这样的事儿都是他自己来吗?”变成绿灯后,袁彻走到了助理左侧。 助理瞟了袁彻一眼,对袁彻这个动作那受用,说话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他是为了写一个咖啡师的人物买的咖啡机,研究怎么磨制咖啡。他有一段时间像是上了瘾一样,每天我们的咖啡都是他煮的。不过最近少了很多。” “我记得那天签售会的时候,丑双说过余老师经常体验生活,还问他是不是也像《苦涩的糖果》里一样经历一些挫折,要不然怎么能写得那么深刻。是这样吗?” “余老师不是说了,‘如果作家写的故事自己都经历过一次,那得生生死死多少回啊?’。不过余老师很注重细节,他经常去寻找素材。” “今天呢?余老师也去搜集素材了吗?” “没有,今天因为有个视频会就没去。他一般都是上午或者下午去。偶尔回带着我们去其他城市转转。中午是余老师固定休息时间,这段时间什么重要的电话、访客一律不接待。” “他休息了,你们是不是也休息了?” “我们就十二点到一点休息一个小时,轮流吃饭,然后要处理余老师的一些素材。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他们已经走进了大厦,袁彻走到吧台,点完了两杯咖啡,才找了一个靠边的地方坐下来。 袁彻冲着柯然摆摆手,柯然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拿出口袋里的小本子,把刚才助理说的记录下来。 袁彻突然表现出一种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挠挠后脑勺:“其实那天把现场闹得一团乱,怪过意不去的。不知道有没有影响余老师的创作心情。” “那你多虑了,我们那天庆功宴加K歌通宵,开心得很。” “K歌?不会是在‘唱霸’KTV吧?” “你怎么知道?” “巧了,那天我也去了。我说怎么看到一个像余老师的人。我想想大概十一点前后吧。” “你看见我们了?” “没有,就余老师一个人。” “你看错了,我们那时候才到,一直唱到快一点,余老师才喝多了,躺下睡着了。” 柯然旁边假装咳嗽一声:“我们是不是该问正题。” 第七章 袁彻才收了脸上的假笑:“是,别耽误您的时间。丑双今天这样的表现,其他几个粉丝有什么反应吗?有没有很强烈的不满?”袁彻接着问。 “不满是一定的,今天都快成了他的专场了。我能明显感受到旁边两个人的气愤,不过当着余老师的面都没有明说。还好余老师不时把话题丢给他们两个,不然他们就只能干坐着了。” 说着,助理的电话响了,她站起来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柯然凑过来耳语:“怎么越问越觉得和丑双接触过的那群人都有动机呢?” “什么动机?因为他话多?” “祸从口出嘛。”柯然看着助理匆忙走回来,补了一句。 助理一脸歉意:“不好意思,余老师找我,我要回去了。我也说得差不多了。谢谢你们的咖啡。” 助理离开了,咖啡也送上来了,他们只好让服务生打包。 他们出门的时候,袁彻收到了技术李发来参观工作室的另外两个书迷的地址,他把一个地址发给了刘灵玲。 丑双父母终于平静了一些,能正常说话了。 车子上了向西的大路,柯然坐着副驾驶喝着咖啡,喝一口咖啡,脸就纠结一下,即便这样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 袁彻着车,被柯然的鬼脸和吐舌头的声音弄得有些烦躁: “你不喜欢,就不要喝。丢了算了。” “那怎么行,浪费可耻。没关系,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就好了。话说,我怎么觉得余光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发生什么插曲了吗?” 袁彻呵呵一声,把柯然大闹签售会的事儿说书一样说给当事人听。 他刚说完,柯然大叫不好。 袁彻吓了一跳,柯然忙解释:“要是这么说,我不是和丑双也有过节?这要查起来,是不是连我也要一起查?是不是我的回避一下?” “什么过节?是你摔他,又不是他摔你,就算报复也是他报复你才对。” “也对。如果让丑双吃下头孢的地方真的是在余光的工作室,你看谁最有动机?” “我看,谁的动机都不充分,至少现在还没有看到充分的动机。何况工作室里的人都没有作案时间。余光休息的时候,外面一直有人,他不可能出去不被人发现。外面工作人员轮流休息到一点。丑双被害是在一点二十八分以后。” “所以,你觉得动手脚的人是那两个书迷中的一个?” “不是我觉得,是要看证据觉不觉得。先去看看他们的反应。都排除的话,我们就要做好拉锯战的准备了。” 柯然认同地点点头,接着开始一口口喝咖啡。 袁彻一直想重提劝说柯然暂时离开警局的话题。可每次话都到嘴边了,却说不出口。 眼下这两起案子又是个棘手的。虽然柯然变换起来会有点麻烦,但不可否认,他很有用。 也许,他可以等这个案子结束了再提;也许,时候到了就算他不提,柯然自己就走了;也许,柯然那个外公再来干涉一次,问题就解决了:总之,他现在选择暂时当一次鸵鸟,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柯然咖啡喝完一杯,刘灵玲才打来电话,说他们刚离开丑双家,正在去那个书迷家的路上。 据丑双父母说,丑双毕业两年了一直在家不务正业,但最近一段时间开始尝试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他爸妈还挺欣慰的。 丑双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更没有什么交的人,平常出门少,整天宅在家里。 他有一个书柜,里面除了余光的各种版本的书,还有个剪报贴。剪报贴里是关于余光的所有报道,网络的、杂志的报道都被帖在里面,事无巨细的,估计有些内容余光本人都不记得了。 看样子是,丑双余光的死忠粉。 丑双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因为报道说余光是酷爱品茶的,所以他也买了一套茶具,还带着家里人一起喝。 他最近没有感冒,没有吃过药。根据他们家的经济状况看,应该也不是会花那么多钱吃一顿大餐的。而且他爸妈说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留了纸条贴在冰箱上,说是要吃饺子。 丑双爸爸说,丑双给余光写过信,不是电子邮件,是那种传统的纸质书信。 余光回了两封,内容都是感谢、鼓舞、激励的话。 这两封信被丑双当成至宝。 听完丑双的情况,袁彻把凌萧雨尸检中的发现和他们刚才去余光工作室的情况说了一遍,刘灵玲马上会意:“所以你才让我问关于咖啡的事儿是吧。接下来这个侧重在丑双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明白。” 挂断电话,袁彻思索起来,似乎刚才和余光谈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提到通信的事儿。是因为给他写信的粉丝太多了,他记不得了,还是刻意不提? “你说,余光回复的两封信,会不会都是助理写的?不然怎么余老师没说过呢?”柯然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他捧着一个空了的咖啡杯,开始进攻另外一个。 “你不是有余光的电话?可以问问他。”袁彻瞄了一眼柯然手里的咖啡,“你喝了咖啡也没用,别浪费了,给我留一杯。” 柯然哼哼地奸笑了两声,把喝过两口的咖啡递给袁彻。 和丑双一起的另外两个粉丝一个叫李纪然,一个叫郑立,袁彻他们要去的是李纪然的家。 可他们却扑了个空。 李纪然不在家。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满身酒气的中年人。他带着血丝的眼睛瞪着袁彻,突然被造访的强烈不满都写在脸上。听他们说是警察,才收敛了一些。 李纪然的母亲躲在一边,勉强笑了笑说孩子不在家。 中年人男人回到旁边的小桌上,继续喝酒。 女人也没有让袁彻他们进门的意思,不过还算有问必答。 她说李纪然出去一上午,十二点半左右回来的,回来后躲在房间里,刚才又骑着自行车匆匆出门了。 他们不知道儿子去哪儿。儿子平常内向,老实,不怎么说自己的事儿。 中年男人在旁边左一句没出息,右一句饭桶的,最后索性冲过来把女人推进屋子,摔上了门。 当袁彻他们回到警局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在回来的路上袁彻把那具无名女尸的情况和这个柯然说了一遍。 他们的车刚开进警局,就看见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和他们一起拐了进来。 柯然下车走过去的时候,年轻人正支支吾吾地对门岗说明要找刑警的意图。 柯然远远地喊了一声:“李纪然!”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年轻人本能地答应了下来,然后看着抱着手冲着他笑的柯然,愣住了。 本以为第二天才能见到这个“幸运”的书迷,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来自首吗?”柯然语出惊人,吓得李纪然差点调转车头逃之夭夭。 跟过来的袁彻给了柯然一拳:“胡说什么?”然后用温和的笑容安抚这,“你是来反映情况的吧?” 李纪然点点头:“对,我看到了一些事儿,我觉得应该告诉警察。” 袁彻比划了一个请进的姿势,想让他坐下来慢慢说。 谁知李纪然不知道是不是被柯然刚才的恶作剧吓到了,连连摇头。 “我就在这儿吧。我好像看到一起谋杀。”李纪然像是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没有胆子说了,这句话说得非常急促。 “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这个开场白非常吸引人,袁彻追问道。 “在3号,3号晚上。” 袁彻和柯然交换了一下眼神,这又是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他们都以为李纪然是看到有人企图谋杀丑双,没想到,竟然是那具无名尸的目击证人。 这个李纪然还和今天案子的被害人共处一室一个小时。 真是巧事年年有,今天年特别多。 柯然嘿嘿笑了两声,过去揽住李纪然瘦弱的肩膀:“如果是这样,你还真得进去慢慢说了。” 所以,李然还是被半胁迫地带进了警察局大楼。 他坐在了接待室的椅子上,端着一杯水,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说正题。 “我,我在3号那天和朋友去K歌,我们唱到十一点多。我准备回家,想穿近路,就经过了在KTV后面的那条废街。然后我就看到一阵闪光。在黑漆漆的地方那个闪光特别亮,然后光照到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动作很慢地像是在拖着什么东西。我害怕了,就骑上车子快跑。” “回家后,我就一直想这个事儿,越想越觉得害怕。然后昨天我路过那里的时候看见警察在里面。说是死人了,还死了好几天,我就想是不是我看到的那个就是杀人的过程。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来报警。” 柯然屁股搭在桌子边上,自上而下盯着李纪然:“你这犹豫一下就是一天。你昨天就知道了,怎么今天才想起来报警?” 李纪然原本躲闪的眼神,像是突然有了力气:“这是正确的事。只要你觉得是正确的事,就应该义无反顾。” “说得像心灵鸡汤。让我猜猜,这件事儿你没有和爸妈说。但和你朋友说了,他劝你来报警的事吗?”柯然妆模作样像个算命先生一样捏了捏指头说道。李纪然的爸妈不像是能听儿子说话的人。 “确切的说,不是朋友。是一个我非常喜欢的老师。” “是余光老师吗?”袁彻问。 “对,你怎么知道?” 柯然呵呵两声,这句话今天听了两次了,突然觉得很没有创意: “很巧,我们刚从你家回来,本想找你的,结果你自己来了。” “找我有什么事儿?”李纪然迷惑不解地问。 “那个等会儿再说。你先说说,余光是怎么鼓励你来报警的?你把看到的事和他说了?” “没有。其实也不算正面鼓励。我就是问他,如果我看到一件错的事,一件坏事,是不是应该说出来,让坏人得到惩罚?然后余老师就说让我看看自己的内心,如果我内心有强烈的想要说出来的愿望,就应该说出来。如果没有,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揭露坏人。不一定正面面对。” “果然是老师,说话好,好有道理。”柯然语气里带着点嘲讽。 袁彻推了他一下,让他坐椅子上去,自己占据了柯然刚才坐着的位置:“你说你看到的影子,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袁彻问。 “一闪而过,也说不上来是男是女。” “你当时没有发出声音吗?” “没有,不过,我骑车过去的时候,应该有声音。” “你停下来之后,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或者再看到什么?” “我那个时候戴着耳机,吓蒙了也没忘了摘下来了。然后就有一只猫跑出来。不对,是先有一只猫跑出来,吓我一跳,然后我停下来,才看到光和影子的。” “然后呢?” “然后,我很害怕,就骑车跑了。” “你骑自行车,那就是在上面的通道经过的?你看到的影子也是在那条通道上?还是在下面一层?” “上面。在上面的一个窄小的胡同里。” “你能精确一下时间吗?” “我只记得,我离开胡同的时候,手机响了闹钟,零点的闹钟。” “零点的闹铃?” “我出去玩之前定的,我妈让我别回去太晚。” “零点也不早。不过你说的这些对我们帮助很大。另外我还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认识丑双吗?” “认识,今天认识的,在余老师的工作室。他怎么了?” “他今儿下午……”柯然刚开口,就被袁彻踢了一脚,剩下的话变成了痛哼。 袁彻接着问:“你们在工作室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还有印象吗?” “有。我今天还录音了。要听吗?” “听听听!你真是天才。”柯然听他这么说,已经忘了自己腿疼,忙凑过来催促李纪然。 李纪然躲了躲,像看怪人一样看着柯然,这边拿起手机打开那段音频。 第八章 音频时长大概三十分钟,李纪然解释说,他本想要录下余老师说的话,可后半段几乎都是丑双在说,所以就没再录了。 录音开始像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可仔细听其实是一个人在说话,只是他语速太快,起伏很大,乍听上去像是好几个人在激烈地争论。 然后是李纪然弱弱的声音: “今天参观工作室,遇到一个精神病。希望他不要打扰我们。” 很快录音中就传来那个助理的声音,他们开始寒暄了几句,余光的声音由远及近,比之前见他们的时候听上去更敞亮一些: “欢迎欢迎,怎么样?路上的车好坐吗?” 丑双连珠炮般开口: “方便。很方便。方便极了。” 余光说:“那就好。你的后背怎么样?还疼吗?” 丑双:“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来,请坐。你们想喝点什么?果汁?茶?哦,对了,我正准备磨制咖啡,你们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数丑双声音最大,最肆无忌惮。 “咖啡,咖啡,余老师亲自磨的咖啡可不是哪儿都能喝到的,你们说呢?” “那你们可以跟着助理参观一下我们的工作间,咖啡很快就好了。对了,喝冰咖啡没问题吧?我看你们都满头大汗的。” 一阵应和后,李纪然的声音说道:“我,我也想学学可以吗,余老师?” 听到这儿,柯然身体挺直了,耳朵竖了起来。 音频里余光说:“可以,你帮我把杯子洗。” 听他说完,柯然又坐回到椅子上。 接下来的声音就是机器的声音,杯子碰撞的声音和余光偶尔讲解咖啡制作过程的声音。 柯然插空问李纪然:“你全程跟着学做咖啡?” “嗯,咖啡做起来还真不简单,我有点手忙脚乱的,只能打下手。” “那把咖啡端给他们的,是你还是余光?” “我端的。怎么了?咖啡有问题吗?” “没有,我们继续听。” 就像李纪然说的,余光让他把咖啡给几个人送过去。 这个过程听上去还像是有点争执。 李纪然没等柯然问马上说:“我很讨厌他那种姿态,本想最后给他咖啡的。谁知在我递咖啡的时候,被他抢了去过,还好一顿抱怨。” 在这之后的录音就是一些对话内容,大部分都是听丑双在问,余光在回答,而问的问题大都很刁钻,有一部分是涉及到余光的私生活。 然后录音就中断了。李纪然说他不喜欢听丑双说话,就把录音关了。但随后余老师又把话题带回来,他就不好意思再录音了。 袁彻问李纪然:“你们在那儿呆了多久?” “一个小时吧。” “出来之后呢?” “出来之后,我们就各走个的。我们先上了电梯,丑双后上的,我就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了。” “你出来之后去哪儿了?” “我直接回家了,哪儿也没去。” “你平时都是用自行车代步吗?” “嗯。”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刘贺诚探头进来:“头,我们都回来了,局长说要开个案情分析会。” 袁彻让李纪然把他说的那个朋友的电话留下来,然后送他出了警局大门。 连续两起相似度如此高的命案,局长刚放松没几天的弦又要绷紧了,昨天的难得平静又要被打破了。 严肃的气氛在会议室里弥漫着。 凌萧雨正在汇报尸检结果:“在对心脏创伤的细微痕迹鉴定后可以确定两名死者的致命伤都出自同一个冰锥。第一个死者是一击致命,额头上伤口是死后上。而第二个死者被刺伤的位置比第一个要靠下一些,所以没有马上死亡,但在拔出凶器的时候凶手做了一个挑的动作使心脏爆裂死亡。第一个死者生前遭受电击,造成昏迷。第二个死者出现结膜充血,颈动脉有凸起。加上对其胃容物检测中发现了大量酒精成分和死者的血液检测结果,可以判断出死者在生前一个小时内,曾经服用了头孢类药物和乙醇产生了双硫仑反应。这就造成死者丧失了部分抵抗力。” 局长听了凌萧雨的汇报后,整张脸都纠结起来,一言不发。 队长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示意袁彻说一下调查结果。 袁彻说道:“这次两起案子的手法惊人相似,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个凶手。两个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且尸体都被仔细调整过位置,摆成了固定的姿势,凶手很可能是一个追求完美,谨慎细致的人,他对谋杀过程做过周密的设计。 女死者被害过程中曾经被电击失去抵抗力,被摆好后再刺杀。 可丑双被害现场却不是这样的。他没有被电击的痕迹,尸检中发现死者口鼻有被堵住的痕迹,而伤口是自上而下刺下去的。 丑双被刺杀的时候很可能是站着面对凶手的。 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在一个陌生人出现,并靠近的时候一定会有警觉。这说明靠近他的人是一个他认识的人,甚至是他约好了在那里见面的人,是一个早就知道丑双身体出了问题,在刺杀丑双的时候不会遭到反抗的人。 丑双去的那条小路因为气味糟糕,人们都避之不及。如果凶手是等在那里,准备袭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进来的人,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会很容易被人注意到。我们追踪丑双离开大厦后的路径,没有发现有人尾随。哦,有个拾荒者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但是不是跟着进了那条小路就不能确定了。 刚才凌法医说过,丑双在短时间内服用了头孢类药物并且喝了酒,所以出现了药物反应。 从丑双父母那儿了解到的,丑双在家并没有服用任何头孢类的药物。头孢类药物大都是胶囊的,尸检中没有发现胶囊外衣。 吃头孢不能喝酒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所以,丑双很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下头孢的。头孢味苦,除了咖啡外,掺在任何任何食物中都难以掩盖这种苦味。 巧的是,他死前去过余光办公室喝了咖啡,而且离开工作室后又去喝了红酒。 头孢很可能就是被掺在咖啡中。据李纪然的描述,那个时间在工作室的人都有可能在聊天间歇趁其不备把头孢放进丑双的咖啡里。 他们在聊天的时候,说起过那家著名的餐厅,但丑双当时并没有表示要去的意思。在场的人也没有人跟着他去那家餐厅,所以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去。就算他去了,是不是会喝酒。这些都是无法确定的。 除非凶手用了什么方法让丑双去餐厅,让丑双喝酒。 所以,凶手应该是对丑双比较熟悉,或者对他有影响力的人。 现场的几个人,除了余光没有人符合这个条件。因为丑双曾经给余光写过信,余光还有回信。 可目前没有发现余光有作案动机,更没有作案时间。 在丑双被害的那个时间余光在他的工作室。 他们的工作人员午休时间是十二点到一点,那段时间工作室外面一直有工作人员在。就算他和其中一个工作人员串通了,趁他们午休的时候离开,也很难在行凶后回来的时候不被人发现。 同样,李纪然目击第一起案件的时间里,余光同样有不在场证明。” 局长挥手打断袁彻说道:“那这个李纪然和余光之间有没有联系?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合伙?” 袁彻沉吟了一下:“这个我们还需要再调查。但从第一个案发现场的足迹和步幅看,凶手是一个人。” 局长重新坐会到椅子上,双手交叉说道:“所以,你的结论呢?凶手是一个和两名死者完全没有关系的杀人犯?” 袁彻摇摇头:“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丑双的人际关系调查还没有差彻底。从今天案发前和丑双接触人那里了解到,丑双是一个很不讨喜的人,他整体的表现不像是余光的书迷,没有对喜爱的作家的尊重。比起作品,他似乎更在意余光的私生活,更喜欢聊八卦。他家里人说他有经常宅在家里,所以很可能是在网上的做八卦的博主之类的。祸从口出,如果他生活中没有得罪人,说不定在网上会得罪很多人。我觉得可以从这方面再查。另外那个女死者的身份还没有确定,无法交叉比对。” 局长坐直了,敲了敲桌子:“这一点很重要,我认为你们的调查方向是对的。我们首先从两个人的生活中排查,再交叉比对找共同点。这次的凶手十分狡猾,我们也不能太大意,被他牵着鼻子走。明天小李回来,让他把其他的工作都放一放,首先找到那具女尸的身份。袁彻,你从内勤吊两个人过来,集中调查凶器和那块丝巾。”局长迟疑了一下,“明天起三组和五组协同,袁彻你把情况和五组的丁成旗交代清楚,你是总负责人。别像上次,给你人,给你权,你还弄得沸沸扬扬的。媒体那边一定要严密封锁,这两起案子太相似,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引起民众恐慌。” 和丁成旗合作并不是件愉快的事,但袁彻没有别的选择。 等他们回到办公室,是晚上七点,袁彻让手底下人都回去,不许熬夜,早早睡觉。 柯然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一直磨磨蹭蹭直到办公室就剩下他们两个,看样子像是有话要说。袁彻问他,他又摇头。最后道了声晚安出了门。 袁彻今天也准备回家,换换衣服,好好洗个澡。他把从余光那里拿来的书送给值夜班的小吴,然后开车出了警局大院。 第九章 袁彻难得健康又休闲的下班活动计划,被一个电话打乱了。 他刚洗完澡出来,电话就在桌子上震个不停,他怕有什么新情况,也没看直接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装出来的深沉,温度不高,好像还带着□□味: “袁彻,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刻滚过来,一个是去救你的小跟班。” 袁彻听出来是那个一直对他有敌意的尉迟霖。正好他也打算找尉迟霖打听一年那个KTV 藏着什么秘密。可尉迟霖轰□□一样丢下两个问题,弄得袁彻以为自己不小心穿越到了澳门风云里。 “救?什么意思?柯然怎么了?”袁彻带着点无奈,怎么好像柯然有点什么事儿,都来找他,他又不是柯然的全职保姆。 “你不问我为什么让你过来吗?” “你平时也这么啰嗦吗?打什么哑谜?” “听不明白,我再告诉你一遍。第一阿荣病了现在在医院急救室;第二柯然被人盯上了,这会儿估计快要动手了,两个人你先顾谁?” “老郭怎么了?什么病?” “把你的良心喂狗去吧,现在知道着急。前两天他约你出来你怎么没过来?” 袁彻才想起放假第三天郭图荣发了一条信息,想约他去聚聚。他本想等签售会结束了过去和他厮混几天,可签售会之后他噩梦连连,精神萎靡,就想着等好了再找机会去的。 “这和他生病有什么关系?” “你的回答呢?” “你告诉我是哪家医院?” 尉迟霖告诉他一个医院的地址,又追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袁彻不答反问: “柯然在那儿?什么人袭击他?” “我听到的消息是在玉华街一带,具体位置不清楚。那些人是专门替人出头的,平时你们找不到,只有需要的时候,才能通过特别的人联系到他们。” “你怎么确定他们说的是柯然,他们指名道姓了吗?” “我不确定,是或不是,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倒是回答我,来还是不来?” 他和尉迟霖一共只见了一次面,两个人互相看着都不顺眼。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尉迟霖旷他的,根本没这么回事儿。 懒得和他多说,更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袁彻直接挂断电话。 这是变相的妈和男朋友掉进河里先救谁的问题,柯然和郭图荣完全没有利益冲突,一个是他前任搭档,一个是他现任搭档,不明白尉迟霖怎么想的把两个人放在一架天平上称。 大概他是太闲了,蛋疼。 如果以柯然的身手,就算遇袭问题应该也不大,可以联系片警过去解救。 可既然劳驾尉迟霖特别把这事儿拿出来说,就说明这个袭击不一定是常规的打架生事,万一要是有什么呢? 他先拨通了柯然的电话,电话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这个时间,如果他听话,应该是乖乖呆在家里的。 犹豫了一下,袁彻还是拨通了柯然家里的电话。这个电话号码他今天刚要来。 电话接通,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 袁彻顾不得分析这个女人的身份,直接问她柯然在不在家。 得到的答案是,他半个小时前出去了,去哪儿了他没说。他的手机在充电,没带。 袁彻没等对方追问他找柯然干什么,便急匆匆挂断电话,胡乱套了一身衣服,拿起钥匙跑出去。 如果以柯然的身手,就算遇袭问题应该也不大,但劳驾尉迟霖特别把这事儿拿出来说,这个袭击就不是常规的打架生事。 明目张胆打一架还好,如果遇上偷袭柯然就不一定有胜算了。 偏偏柯然没拿手机,无法让人根据手机定位,现在只知道一个街道名称。 玉华街这一片是旧城改造的示范区之一,很多老房子拆迁,住户都搬走了。现在还有一部分没有完全拆完的,有一部分正在重建的,到处可见被铁板围住的区域。 袁彻把车停在一个桥墩下的一片空地上,下了车,在周围转了一圈。 现在是晚上十点,这一带路上竟然没有几个行人,除了马路上偶尔经过的车辆外,周围一片静悄悄的。 说是袭击,那就不是一个人,几个人同时行动,或多或少会有交谈。 袁彻闭上眼睛侧耳听着,想从入秋蟋蟀的鸣叫声中听到人声。 两幢楼外的地方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那一片被蓝色铁板围着,袁彻绕了一圈后找到了一处一人宽的裂口。 确定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袁彻钻进铁皮围墙,小心地绕过地上不时冒出来的砖块,袁彻朝着有声音的方向跑去。 离得近一些了,就听到一个厚重的男人的声音: “妈的,就这么大的地方,就不信找不到他。” “这地方可不小。”一个高亢的声音接话“他要是和我们玩躲猫猫,哪儿找去?” “哎,我们还是回去算了。”第三个人说话的时候,袁彻已经蹑手蹑脚走到这当他们的拐角的地方。 今天是下玄月,只能看到拐角外面站着四黑影,此刻他们四个人头聚在一起,比比划划的像是在商量什么,声音完全听不到,他们刻意不让人听到。 紧接着几个人突然咋咋呼呼地说: “太累了,回去了,不找了,反正也只是教训他一下。就当已经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虽然这么说,可他们却没有往外走的意思,反而在原地重重地跺了几下脚后开始脚步抬高,向着在不同的角落走去。 其中一个人正往袁彻所在的地方走来。 袁彻往后退了退,压低身子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那人走过来之后没细看就转身向外张望。 袁彻慢慢往他所在的地方走了两步,在他察觉到身后有人的瞬间,袁彻扑了过去,一只手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 这个时候电影里通常一转,人就死翘翘了,袁彻当然不会这么做,这么做也不一定死翘翘。勒住他脖子的手按在侧方的一个点上,不一会儿,这个人就瘫软了下来。 那是一个穴位,能让人的短暂昏迷。 轻轻把这个人放下来,袁彻搜了搜他的口袋,里面没有什么证件,只有一部手机,一串钥匙,一些零用钱。用他的手指给手机解锁,快速翻看了通话记录,把最近联系的电话号码拍了下来,又给自己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他看了看聊天记录、短信记录。除了几个女性发了一些不雅照外,没有发现什么和这次袭击有关的信息。看来这个人不是主要联系人。 他把手机刚刚放进那人的口袋,外边就有了动静,先是踩着砖块的轻轻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变得急促了起来。 袁彻探出头就看见柯然正往这边走,不时四下张望着,走走停停小心翼翼。 就在柯然快要走到空地中央的时候,那三个人从其他三个方向窜了出来,柯然站在原地身体紧绷着愣了一下,还没等那三个人跑到柯然身边,柯然已经转身往袁彻这边跑过来。 袁彻迎上去,直接接住柯然撞过来的身体。 眼前追上来的三个人没看清楚状况,以为袁彻是他们另一个同伙,在那里吆喝着: “抓的好,按住了,别让他跑了。” 袁彻下意识地将柯然拉到身后:“靠边站着。”可随即想起柯然的身手,又生硬地改口,“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来这儿干什么?” 柯然说了句“私事儿。”就不再多说。 袁彻也懒得打听,身体往旁边挪了几步: “要打离远点打,我刚换的衣服。” 柯然轻笑:“我没和普通人打过架,怕下手太狠。” 那三个人这才意识到袁彻是敌非友,忙刹住脚。 天色太暗了,他们看不清袁彻的脸,一个人想要拿起手机照亮,被同伙止住: “你傻啊,让他看见我们怎么办?” 其中那个厚重声音的体型有些庞大的人开口:“你是谁?敢跑来这儿多管闲事?” “我知道我是谁,不用你问。我担心你们不知道你们追的人是谁。”袁彻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 那个胖子狠狠地怒喝着,气势汹汹: “我们不管你是谁,把他交出来滚一边去,别一会儿少了胳膊断了腿的。” 袁彻全身放松,踱着步往他们三个身边走: “看来你们知道他是谁,知道还敢动手,胆子不小。我喜欢胆大的人,打起来够爽。来吧,一起还是要单挑?” “我们别废话了,那边等着回话,快点解决了他。”说话的是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位,他说完人已经冲了过来,其他两个稍微停顿一下也跟着扑上来。 袁彻见他们冲过来,身体忙躲闪开,把身后的柯然让出来,喊道:“你用五分力就行。” 那三人见袁彻躲了,正要转身招呼,柯然那边吹了声口哨:“你们要找的不是我吗?” 三个人左右看了看,袁彻这会儿已经躲远了,抱着手看热闹。 三人犹豫了一下,带头的狠声说道:“先解决了正主。”说着,他冲着柯然挥起了拳头。 柯然身体向右一闪左手在他的腋下戳了一下,那人顿时哎呀一声,还没等这声叫完,柯然右边的拳头已经顺着他的肋骨猛击过去,接连两下让他整个人蜷缩起来,那声哎呀变成了嚎叫,然后直接被打趴在地。 后面两个被这身手镇住了,动作迟缓了一秒,但拳头已经挥出来了收不回去,这一犹豫让十分力变成了八分。柯然抓住一个拳头接着他的力度带向自己身后,从第二个人的拳头下面绕过去,迅速转身在他背后补上一脚,用力过猛的胖子收拾不住踉跄地往前跌了两步。 三个人再次站到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次谁也不敢出手。柯然抖抖手,冲着他们够了勾手指头: “继续,别怂!” 那个胖子扭动了一下脖子沉声说道:“别轻敌,这小子练过。” “哎?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又怎样?” “我看你们是不知道,好歹我现在是人民警察,没练过怎么抓你们呢?” “警察?”那个领头的惊呼了一声,其他两个人则倒抽了一口凉气,三个人不约而同慢慢后退。 “看来让你们来的人没有告诉你们我是干什么的。他不说,你们也不问吗?” 这时在柯然身后,那个被袁彻制住的人悄悄从后面靠过来,手里拎着一块砖头。 领头的胖子脑子被这个信息搅乱了,他看到自己的兄弟要袭警,可反应慢半拍,人家举起砖头了,他才想起来喊:“打……”那人手起砖落奔着柯然的头砸下去,他才把话说完,“打不得!” 柯然发现不对转身想躲,动作已经慢了一步,本能地双手抱着头准备硬挨一下。 可疼痛迟迟没有落下来,身边传来一阵吃痛的叫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刚才站在一旁观战的袁彻已经站在柯然身后,手里拎着夺过来的砖头。 袁彻把砖头丢在地上,刚想按住摔倒那个人,把人铐起来。身边柯然突然一声惊叫,吓得他忙放下手里的人,转回身查看。只见柯然抱着头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那四个人见势不妙,趁着袁彻关注柯然的功夫落荒跑出了铁门。 人跑了,柯然也不叫了,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我以为要破相了。” 第十章 袁彻蹲在旁边手正不知道往哪儿放,想着怎么安抚柯然,突然听了他这样的感慨,一股气涌上来,伸手把柯然推到在地: “你叫了半天,就是在担心这个?” 袁彻气恼地站起来,看着那扇铁门,回头真想再给柯然一拳。 柯然揉着被石块搁到的屁股凑过来:“我还没结婚呢,要是破相了,不是女朋友都找不到了。担心这个不对吗?” “少贫嘴。你到底惹到谁了?” “我怎么知道?” 袁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还好,我刚才拿了他的电话号码,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主,顺腾摸瓜。” 他们上了袁彻的车,柯然才想起问袁彻怎么会来这儿,难道也是来办私事儿的?当得知是尉迟霖电话通知袁彻的,柯然一脸费解: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是啊,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袁彻低声重复着柯然的话。 现在静下来,才觉得这件事儿有点不对头。 要去袭击某人,却又到处说的人,得长了多笨的脑子啊。 刚才四个人虽然看起来确实头脑简单了些,可也不会笨到到处宣扬。 放给尉迟霖的消息倒像是故意的,而尉迟霖知道这个消息能联系的人只有他和郭图荣。郭图荣不在室内,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只有找他了。 就是说,这个人是故意让他到这儿来解救柯然的? 想到这儿,袁彻下意识地看了看车周围。 “怎么了?你看什么?” 袁彻把目光落在要开车窗探头看向外面的柯然身上。 知道尉迟霖这个人存在的人或许很多,但既知道他袁彻和尉迟霖有瓜葛,又知道柯然和他是下属和上级的关系的人,大概只有刘贺诚和眼前这个人了。当然,还有郭图荣,但袁彻相信郭图荣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刘贺诚没有必要,更没有胆子这么做。 剩下的就是柯然这个被害者了。 可袁彻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柯然大半夜不睡觉,玩这么一出闹剧是为什么。 他没有问,在柯然回过头来的时候,袁彻已经掩饰住自己脸上的疑惑,微微笑了笑: “没什么,我是怕他们躲在暗处。” “放心,刚才我已经教训他们了,估计这会儿都回家疗伤去了。” “不管是谁,他能袭击你一次,说不定还有第二次,你要小心。” “这个更不用担心了。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我就知道怎么打人又打不出问题了。” “刚才他们主动袭击你,你还手属于正当防卫,如果哪天再碰到类似的情况,别人不动手,你可不能动手。能躲就躲。” “所以你刚才先躲了?那我刚才动手了是不是就违反规定了?会不会挨处分?” “不算。” “哦,吓死我了。” “好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对了,你说你来办私事,办完了吗?” “唉,其实也不算什么,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办完了。” “这儿前后都没有什么人家,你来这儿办什么事儿?接头?还是做什么交易?” 柯然摇摇头:“我只是来找一条街道,应该就在这附近的。” “什么街道?” “就叫玉华街的,我记不大清了。我小时候来过这儿。” “你大半夜来找一条小时候去过的街道?你有病啊?” “我是有病,可我不傻。今天听李纪然说目击一场凶杀案。我才想起来,搞不好,我也目击过一场凶杀。” “在这儿吗?什么时候?” “告诉你了,是我小时候。” “说来听听。” “就好像,我在一个门后面,不记得是什么样的门了。好像在和别人玩捉迷藏,然后就听见两个人说话,开始听上去像是一个人在恳求另一个人,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像是要打起来了,然后就听见一阵乒乓的声音,然后就安静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两个人长什么样?” “我躲在门后,只能趴着窗户看,一个人脸是红色的,另一个人看不见脸,都是头发。现在想想应该是背对着我的。” “那时候你多大?” “不记得了,十岁?” “十岁?那就是十三年前了,然后呢?他们都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试试哈。” 袁彻刚想问,怎么试,就听柯然开始声情并茂地把两个人的对话演绎了一番: “你不能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柯然故意用了两种不同的音调模拟两个人的对话。 “我是你弟弟。” “所以我才没有报警,你现在最好去自首。” “自首我就毁了,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帮给你得到的,如果你不帮我,我就揭发你。” “揭发我?你试试看,看他们信不信。” “我只需要你帮我离开这,我要出国,永远离开这里。” “在我的计划里,你应该被关在监狱而不是出国。” “你的计划?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说道这儿的柯然忽然提高音量,害得袁彻差点把车开歪了。 “你以为你为什么一切都那么顺利?” “是你在害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牺牲品。你是最合适的一个,谁让我最了解你?” “我是你弟弟,你却把我当成牺牲品?” “你不也把我当做梯子?想要爬到我的头上去?” “那是我应得的!就为这个,为了这个你害我?你要我的命?” “没有那么夸张,你的那点事儿应该不会判死刑。” “那就是要我的命。你就是个恶魔!我要杀了你!” 然后还配上了一阵效果音,一阵撞击的声音,痛苦的哀嚎声,拖拽的声音。 听着旁边柯然精彩的表演,袁彻越听越想笑,这孩子不去考影视学校真是屈才了。 “你确定你不是在背哪一部电视剧的台词?” 柯然跟着笑了:“当然,这里面有我杜撰的成分。但大体角色是对的,至于细节仅供参考。” “要是这么说,会不会是当初的凶手看到你,刚才那批人是来杀人灭口的?” “怎么可能?我记得我躲得很严实,不会有人看到我的。” “然后呢?你当时没有把这件事儿告诉家里人?” “没有,所以我说,我当时还小,不明白发生什么了。要不是今天听那个书迷说,我估计也不会想起来。那种感觉,就是突然顿悟了。” 袁彻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也许当时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柯然受了惊吓,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当然前提是如果柯然说的是真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自己查?” “怎么查?还能查吗?” “难!你的故事虽然精彩,但线索太少。发生的时间不知道,地点不知道,两个人是谁不认识,就连对话都是杜撰的。最难的一部分就是怎么能让别人也相信你,单凭你刚才的精彩表演?” “所以,我只是好奇,过来转转,想如果故地重游可能还会发现点什么。谁知道已经完全没有故地可言了。” “所以,你还是回去睡觉吧,说不定能梦见。” 说话间,他们已经开进了柯然家所在的小区。 车被门岗拦住,柯然冲着袁彻挑挑眉:“要不要进去坐坐?” “算了,老人睡觉早,改天吧。” “谢谢你,今天专程来救我。” “不客气,就当我去看了场戏。” 回到家,袁彻把自己丢在床上。这一来一回两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袁彻的虎口因为拦下砖头的动作被刮伤了个小口,现在开始隐隐作痛,这疼痛让他的大脑格外清醒。 他把今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过滤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柯然有鬼。 柯然一个人对付四个人完全没问题,却等着他到了才开始动手;他还记得柯然抓捕孙一柳时的敏捷的动作,怎么今天会躲不开那一块砖头;在他要制服那个偷袭者时柯然突然尖叫,有分散他注意力,让那几个人逃跑的嫌疑。 袁彻忙拿出手机,拨通那个电话号码,听到的是“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怎么会是空号?他用那部手机打给自己的,确定是通了的。 袁彻用百度搜索了一下,才知道竟然还有让手机号变成空号的操作。 这些人不太像是能算准这一步的,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个专门为他准备的陷阱。 可这个陷阱的目的是什么? 偷袭他?可他根本没有出手,唯一的一个动作还是替柯然挡砖头。 是一个单纯的恶作剧?认识柯然时间不长,可也不像是为了搞恶作剧这么大费周章的人。 难道是为了那个一半杜撰,一半忘得差不多的目击者的故事? 他想起柯然今天离开时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那个时候是不是就想告诉他自己可能也是一个目击者?那他为什么不说?偏偏大费周章地跑到那里去说。 他难道就那么自信他的消息会传到自己耳朵里?那么自信袁彻会跑去救一个完全可以自保的人? 袁彻被这么多疑问搅得脑袋发胀,开始后悔刚才没有直接拆穿,问个明白。 他为什么没有问呢? 袁彻坐起来,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医院探病时间,他微微转动这手机,想了想,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了尉迟霖:老郭睡了吗?怎么样?什么病? 等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信儿:他睡了。别假惺惺的,去找你的小跟班吧。 还有心情和他置气,看来老郭应该没什么大碍。 既然老郭睡了,袁彻也只能明天一早再去看他了。 1105病房,是一个单人病房,郭图荣就在这里。 这不是一向节俭的郭图荣会摆的谱,一定是尉迟霖安排的。 六点刚过,天还有些暗,袁彻站在病房门口,里面还有灯光,郭图荣已经醒了,在和人说着什么。 他轻轻推开门,郭图荣靠坐在病床上,气色看上去很好,不像是生了大病,袁彻一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尉迟霖坐在他的旁边,脸色看起来很阴沉。 “彻?你怎么来了?这么早,你几点起来的?”郭图荣看到袁彻脸上难掩惊喜的表情,没有注意到旁边尉迟霖冷哼了一声。 “你醒得也很早。听说你病了,哪个零件坏了?” 郭图荣表情纠结了一下,手扶着腰侧: “疼,睡不着,就拽着他陪我说说话。” “哪里疼?检查结果怎么样?”袁彻皱着眉急切地问郭图荣,眼睛最后落在尉迟霖身上。 “肚子上开了一个口子,当然疼。没什么大事,急性阑尾炎。”郭图荣说。 “怎么不是大事?再晚一点就穿孔了,也是会要人命的。”尉迟霖打断了郭图荣的话,看着他笑嘻嘻的样子,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袁彻松了口气,坐在病床前面的椅子上: “急性阑尾炎,怎么会得阑尾炎?你一向很注意一日三餐的。” 尉迟霖气哄哄地说:“和那个有什么关系?医生说除了饮食,情绪也有很大关系,他是最近总是上火,才引起的。” 袁彻虽然不喜欢尉迟霖说话的口气,但他知道现在问郭图荣一定有很多都会遮掩瞒着不说。 虽然难听,但他说的应该都是真话。 郭图荣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责备地看着尉迟霖,无声地告诉他让他安静,不要插嘴。 尉迟霖果然闭上嘴,干脆走到窗边,后背紧绷着传达了他越来越难以平复的怒意。 这么明显的遮掩,袁彻当然不会放过: “你现在的工作不顺心吗?怎么会上火?” “那到没有。”郭图荣看着那个气哄哄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就是上次你来办案的时候,我们不是协同办案了吗?可谁想我们这儿正忙着查证线索,你那边已经破案了。还没等大展身手就被宣告不用忙了,大家多少有点怨言。” “所以,就都落到你头上?”袁彻提高音量,这个答案几乎是肯定的,那个分局局长阴阳怪气,队长也不是个省心的,把自己老资格的身份当成尚方宝剑。 被两层大山压着,就算郭图荣平常表现的毫不在意,可不代表他没有郁闷的情绪。 “不能这么说,也因为我确实和他们不熟,搭档起来总是有些不顺手。” 是不顺手还是别人故意找茬,袁彻心知肚明。郭图荣无论和谁搭档都可以无缝连接,除非那个搭档是故意的。 袁彻看了看那个一直没有转身的人,尉迟霖抱着手臂的动作,像是在拼命压制着什么: “怎么是他陪你?你女朋友呢?” 还没等郭图荣说话,尉迟霖已经按耐不住了: “他哪有女朋友?” 这话让郭图荣一直温和着笑的脸僵住了,露出了温怒的神情看着尉迟霖: “你可以回去了,这儿有护士。” “什么意思?没有女朋友?” 袁彻和郭图荣同时开口,他知道刚才的问题一定会点着尉迟霖的火气,可没想到答案却是他意想不到的。他一直看的出来,尉迟霖对老郭事事俱到不只是因为郭图荣是他救命恩人的关系。 如果只是救命恩人,尉迟霖没有必要吃他的醋。 尉迟霖走回床边,看也不看郭图荣,盯着袁彻一口气说道: “他从来没有女朋友,什么为了女朋友才调动工作的话都是假的。” 郭图荣怒了: “尉迟霖!我的事不用你关心,请你离开!” 尉迟霖倔强地扬了扬下巴,但看到郭图荣的脸色后肩膀又微微缩了缩。他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郭图荣发怒的样子,但挣扎了一下还是继续说: “我不走,我和你明说了吧,他是我叫来的,我告诉他你生病了。我就是要看看他到底是关心你多一些还是关心那个柯然多一些。结果他到现在才来,说明什么?他先去解救那个柯然。现在在他心里谁更重要不是很清楚了吗?只有你自己傻乎乎的,以为都是为他好,现在好了,人家有新人了。你傻了吧?” 郭图荣脸色有些难看,放在被子上的手紧捏着被子边缘,可最后还是放开了。 他不知道要拿尉迟霖怎么办。 袁彻看着尉迟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那些人袭击柯然的人,是你找的?” “袭击柯然?”郭图荣满脸疑惑看了看袁彻又把目光落在尉迟霖身上,“怎么回事?” “不是我。”尉迟霖被郭图荣盯着声调不由得降下来了,“我只是碰巧知道了。我告诉他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做的这些都毫无意义,他根本……” “住嘴……”郭图荣脸色因为愤怒有些苍白,这声低吼抻到了他的伤口,尉迟霖紧张起来: “你别动,好啦,我知道我错了,你……” 病房的门被推开,护士探头进来: “怎么回事?嚷什么?怎么这么多人?不是只能一个人陪护吗?你是谁?什么时候来的?” 郭图荣拍开尉迟霖的伸过来的手,把他推开: “对不起,他一会儿就走了。你走吧,我这儿不需要你。” 护士看他脸色不对走过来查看,袁彻站起来让了一个位置出来,撩开病号服,左下腹部的纱布上渗透了一些血丝。 “你们怎么看着的?怎么能然他乱动呢?”护士责备着,动手拆开纱布,检查一下缝合的伤口,松了口气: “还好线没开。你们有什么事都要等他出院了再解决,这里是医院不是法庭。现在都离开,这儿我们会关注的。” “我不走。”尉迟霖干脆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那里,摆出一个谁敢动我的架势,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决心已定。 袁彻刚刚从一些凌乱的话语中弄明白一件事,这件事郭图荣极力掩饰,尉迟霖却要拆穿的就是:郭图荣根本没有女朋友。 既然说开了,没有说一半的道理,他马上堆上笑脸: “护士同志,我一会儿就走,保证不再大声说话。十五分钟,十五分钟我要是不走,你再来赶人。” 护士对上袁彻笑脸,语气明显软了一些:“你们这样病人没法休息。” “抱歉,我保证,尉迟霖,如果你一会儿在大声嚷嚷就立刻滚蛋。听到没有?” 尉迟霖仍旧紧闭着嘴不吭声,微微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护士看着三个英俊帅气的男人,最后退了一步: “十五分钟,你们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袁彻再三保证,才送走了护士关上病房的门。回来的时候郭图荣的脸色比刚才好些了,甚至有些过分好了,竟然有淡淡的红晕。 “老郭,你调走到底是为了什么?和我有关吗?咱们六年的朋友,你告诉他,不告诉我?” 郭图荣轻笑着,眼睛别开,看着钉在凳子上一样的尉迟霖,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 “怎么说呢?这事儿说起来还真的很尴尬。” “你尴尬的是我有不是没见过。” 郭图荣微微笑着,做了一个深呼吸: “其实很简单,就是我觉得和你一起搭档越来越不自在了。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好。离开了反而觉得轻松……” 郭图荣说得很委婉,可袁彻偏偏在这方面不会绕弯子。 他品了品说:“我检讨,是我自己做事太强势,让你觉得不自在了。可你和我说我慢慢就改了,何必调职呢?” 尉迟霖翻了一个白眼:“你敢再笨一点不?” 郭图荣拍了拍尉迟霖,眼神示意他安静,然后回头看着袁彻:“我这个人也容易上火,容易上心,在大地方那么紧张的节奏总是不舒服。在这儿已经慢慢适应了,一切都会好的。” 尉迟霖把凳子往床边拉了拉说:“要不你别干了,跟我干吧。我哪儿正需要人,给你开双倍工资。” “在你那儿干什么?抓小偷?” “看店啊!轻松还有赚头,适合你。” 郭图荣苦笑了一声:“好,我谢谢你,等我混不下去了,到你那儿去养老。” 袁彻听他们说话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向来我行我素习惯了,确实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没想到会伤人。在这方面,他甚至不如一个毛头小子。 袁彻做了一个决定:“你这么慢热得什么时候能适应。你调回来吧,就这么定了。我找人。”袁彻说完不等郭图荣反对,冲着尉迟霖扬扬头,“你好好照顾他。我还有案子,得赶回去。等这个案子了了,就调人。” 袁彻轻拍了一下郭图荣的肩膀,头也不回离开了病房。 第十一章 当看着规规矩矩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柯然,袁彻忍不住对空气挥起了拳头。 他忘了,柯然在换身份的同时也会失忆的。 他不死心走到柯然身边,悄悄问了句:“你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儿吗?” 柯然略微向旁边躲了一下,迷茫地问:“什么事儿?” “算了,没事儿。” 袁彻咬着牙,忍着拍晕他的冲动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他只能等那个柯然出来的时候再问了。 根据局长的指示,袁彻把两组合并,把昨天分析的情况和五组共享了一番,然后确定分三个方向侦查。 一是刘贺成带着内勤追查凶器的线索,分别从网购渠道和市区内出售两条线。虽然是大海捞针,但在没有锁定犯罪嫌疑人范围的前提下,只能先用这种笨且不一定有效的办法。 另一组找那个在监控中出现的拾荒者,由五组陈锋和顾华宇带着是个警员跟进。 技术科的葛行通过丑双手机号查到他注册的微博、QQ、微信等近十个平台的账号,发现一个异常操作。 丑双的微博账号在今天上午申请了注销。 他的微博已经全部被删除。在十分钟前,这个手机开机了,他定位手机号码发现手机正在移动。 鉴于这个使用丑双手机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袁彻和丁成旗马上带人分两队围住这个拿着手机的人。 这次行动,比预想的容易,那个拿着手机的人正在摆弄着。 他是一个清洁工,在他身后是一辆装满垃圾的三轮车,有几包垃圾掉在地上,像是刚才被扒出来的。 据他描述,他像往常一样来收垃圾,刚装得差不多就在这堆垃圾里听到铃声,他翻出来的时候,这手机被夹在装着一堆生活垃圾的塑料袋中。 他们是分早上和下午两次来收垃圾的,时间不是很固定,上午在八点到九点,下午在三点到四点。 这部手机应该是从昨天下午四点以后,到刚才这段时间被丢下的。 手机被设置了九点的闹铃,所以在差五分钟九点的时候自动开机了。他刚才听到的其实是闹钟的声音。 这一片是一个拐角没有监控,周围小区林立,住户很多,无法追查丢手机的人。 他们六七个人出来,只拿回来一部手机,败兴而归。 回到警局,总算有一个好消息等着他们。 那个无名女尸的身份终于确定了。 今天一大早,法医室的小李就来做面部复原的工作,听说这次是学了一种新的复原技术,用电脑和法医对人体的认知来重建人脸。 得到复原图几乎没有耽搁直接发到了各大平台、公安机构、社区,很快就有人打电话来说这个女人和他们小区的一个住户很像,那个住户最近确实没见出来走动。 报警的社区的服务人员说这个人在社区登记的名字是罗美娇,二十三岁,登记的职业是超市夜间营业员。 罗美娇身份证号码注册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最后一次通话时间正是三号晚上十点半左右,通话人是一个叫王良的男人。 刘灵玲带人去找这个王良,把他带回来。 随后,技术科葛行打来电话,他用丑双的微博VIP会员里的后悔药恢复最近删除的一百条微博。其他的就恢复不了了。 他的账号注册时间不过四年,却已经有二十多万的粉丝,养这个微博账号俨然是他的一个职业了。 柯然请缨一条条查看微博内容。 王良被请进警察局,从进门到接待室,一路小心谨慎。等看到袁彻和丁成旗更是诚惶诚恐。 他确实是有过前科的,不过都是小偷小摸,曾经被判过刑,一年前才被放出来,现在早市和夜市做搬运工的零活。 王良认识罗美娇有半年多了。他们住的地方比较近。罗美娇偶尔出来买东西会遇到王良,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搭上了话。 王良知道罗美娇是单身,有心想要处对象,所以总是找机会献殷勤。他借着早市工作的机会,总能买到最新鲜的水果,然后包好了送给罗美娇。 虽然王良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但因为自己有前科,总是装作邻家大哥的样子,不敢表白。按照王良的说法,罗美娇似乎也知道他的意思,可总是若即若离的。 三号那天晚上,罗美娇开始给他打过电话,说是有事儿和他说,约了四号见面,可不到半个小时又毁约了,也没做解释就挂了。 王良这几天都等罗美娇电话,可一直没有音信,也没有看到罗美娇的人。他还担心是不是罗美娇知道自己的前科所以故意躲着他。 王良对于罗美娇的情况了解不多,从谈话中知道她家在农村,有爸妈和一个妹妹,家里种了点地,罗美娇每个月都会寄一些钱给家里。 罗美娇告诉他自己在城东区工作,说是在二十四小时的超市干夜班。 王良曾去那一带找过,走了两家超市里都没有看到罗美娇。他因为怕被说跟踪,也不敢进店去打听。 王良答完话,最后才一脸紧张地问袁彻,罗美娇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袁彻看的出来,他其实更想听到肯定的答案,那样总比听到死讯要好过。 至少,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因为法医还没有最后确定死者身份,袁彻只能告诉王良有结论会通知他。 这个回答对王良来说,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另一种煎熬。 袁彻让刘灵玲去申请罗美娇住所的搜查令。 认尸行不通,只能先通过住所采集DNA确定死者身份,再联系家属了。 搜查令还没有下来,柯然这边就找到了一条线索。 两个组长又跑去了技术科。 丑双的微博就像他们猜测的那样,都是花边八卦新闻。但不同的是他的新闻大多是当事人的□□。 他的新闻点击量可观,每条微博下面都有上千条评论。评论的人有反驳的,看热闹的,有臭味相投一起落井下石的。 看微博内容,他是在某一个时间段里会针对一个人专门攻击,当这个人的料斗抖落完了,再换下一个。乐此不疲。 他最近的黑料都是关于一个知名作家YG。黑料开始是对他作品的一些咬文嚼字的指责。近半个月的微博更提出来YG抄袭十几年前著名作家兼评论人SGN,甚至连笔名都沾人家的G。 他的黑料看上去有理有据,把SGN当年的一些作品逐字逐句地列出来,和YG的对比,确实里面一些段落极其相似,很有信服力。 这么说,丑双柜子里那些书和那些简报是调查资料,而不是一个书迷的收藏。 被叫来技术科的袁彻看着一堆带着英文字母的微博皱着眉: “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代号吗?” 丁成旗调侃着:“你老人家这个也不知道?是拼音首字母缩写啊。” 袁彻没理会丁成旗的调侃,转头问柯然:“这还不能构成杀人动机吧,要是谁都把网上捕风捉影的话拿来较真,人类就离灭绝不远了。” 柯然刚要解释,葛行忙插话:“没完,这个还不算。还有一个帖子你仔细品品。” 他打开另一个帖子,时间是一个月前的一个长篇幅的博文,还配有一张图片。 微博内容如下: “据知情人士透露,她曾十年前在一个偏远的小城里见到过SG,当时他还寂寂无名。他披散着头发,总是低着头,穿着宽大的衣服,让人看不到他的脸。他窝在一个方寸之地,很少露面。 因为外表看上去极不正常,人们还曾猜测他是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但这人生活极有规律,每天什么时间出来买食物,什么时候出来丢垃圾,什么时候出来取报纸几乎都是固定的。 这个人不出去工作,但却像是有固定收入,每次出来卖的食物都不会差。 知情人是在一家饭店的服务生,因为对这个人非常好奇,于是一次提出可以帮他送饭到家。他考虑了好几天才同意了。 可每次去送餐的时候,他都让服务生把餐放在门外的一个储物柜上,从来不开门出来接。一次服务生放完餐没有走而是躲在楼上,等下面开门出来的时候探头看下去。 那个人取餐的时候拨弄了一下头发,露出来半张脸。 服务生差点惊叫出声。 你们是不是以为这个人长得像个鬼,或者是被毁容的?服务生当时也这么想。 可那个人撩起头发露出来的是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帅得晃瞎眼。 这么帅的一张脸藏起来真是暴殄天物。 服务生知道他的订餐的电话,偶尔回在打完订餐电话后和他发个短信。可除了和订餐有关的,其他的男人一律不回复。 服务生开始对这个人更好奇,经常会来这家门口,躲在楼上等着他楼面,再看一眼。 可惜之后在没有这样机会了。 那男人每次都低头出来,又低头进去。 有一天,这个男人突然不再订餐了。 服务生在他们家等了一天也没见他出来,后来问邻居才知道,这个人半夜离开了。” 整段文字下面是一张不是很清晰的照片,前文说能看到半张脸一点都不夸张,但说那张脸俊得惊人却很夸张,不知道是因为像素还是光线的问题,照片上的半张脸是虚的。 看完微博,丁成旗像是捕捉到什么,可又说不出来,手在空气中挥动着。 袁彻拨弄开丁成旗差点打到他脸的手说道: “你先别激动。这故事编的倒不错,可还是没有什么意义。照片不清楚,根本无法对号入座。”说着,他看着葛行。 葛行呵呵笑了两声,把微博界面关闭,点开另一个窗口。 刚才那张照片被放大了,而且更加清晰了。 这半张脸眼深邃,鼻挺阔,嘴角微微带着笑意,还真是帅的可以。 葛行没等袁彻看仔细,又翻出来一张照片。这同样是一张侧脸照片,两张照片并列显示在电脑桌面上,竟然有八分相像。 这第二张照片上的人是昨天拜访过的余光余老师。 “这人是谁?”丁成旗问葛行。 第十二章 葛行摇摇头,指了指柯然:“是他给我的。” 柯然正要解答,被袁彻抢先: “这人就是余光,昨天丑双被害前曾经去过他的工作室。”说着他眯着眼看着柯然,“你昨天就一直觉得这个人可疑,还真让你找到了。”接着他问葛行,“这篇报道的评论倾向谁?余光收到影响了吗?” 葛行敲打了几下键盘说道:“一半一半,有人支持他,有人泡脏水。有很多帖子是跟风指责,我看余光掉了不少粉丝。” 袁彻顿了一下,紧接着让葛行把刚才看过的几条微博调出来。 “可疑?哪里可疑?”丁成旗问柯然,“你不是说他没有作案时间?”他又问袁彻。 袁彻答道:“昨天我还说过,他没有作案动机呢,现在有了。” 袁彻眼睛盯着那条说余光抄袭的博文,然后在纸上写上YG和SGN,自言自语似的念着: “YG如果是余光,那SGN是谁?”说着,他的手不自觉地在纸上写上了盛光年的名字。 盛光年也是一个作家,这个博文里说的抄袭,难道还真有其事?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调查盛光年,连带着把盛晗找出来? 柯然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在袁彻还在犹豫要不要顺着这条线查的时候,已经让葛行把盛光年的身份信息搜了出来。 等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葛行拍了一下桌子激动地指着电脑: “你们看,他们是不是很像?” 两张照片乍一看确实像极了,可如果仔细看,盛光年的下颚似乎宽了一些,鼻子好像小了一些。 盛光年的身份证还是一代的,身份证上的照片更显年轻。 一代身份证?现在还有人用一代身份证? 袁彻马上让葛行搜索盛光年在网上留存的照片,然后对丁成旗解释这个盛光年是谁。 葛行搜索了一番发现,竟然一张盛光年的照片都找不到,关于盛光年的报道内容也很少。人们对他早期作品的评价是:乍看惊奇,实则平淡。比起小说,盛光年似乎更擅长犀利的评论文章。但他在封笔之前最后一本书却出乎意料的火了,也正是这本书被丑双拿出来和余光的作品比对。 “这个盛光年不是很有名啊。你是怎么想到的?”丁成旗说完想起那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又说道,“他们两个是不是兄弟啊。” 没有找到照片对比,袁彻又让葛行查一下余光的真实身份信息。 袁彻想的可不是兄弟,他想的是余光就是盛光年。盛光年就是在十二年前离开的,离开的很突然。 可查询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余光本名叫余浩宇,户口所在地是M市,户籍上面确实是余光的照片,看上去比现在年轻。 这个余浩宇的父母在五年前已经销户,他现在是户主,这户人家只有他一个人。 这么说,余光还真不是盛光年。他们长得像,只是巧合。 袁彻插着口袋在葛行办公桌旁边转了圈。 丁成旗抱着手靠在一旁的桌子上说道:“抄袭这个动机分量还是不够。 不过这个长微博里提到的事可以查一下,如果那个人真是余光,他隐藏身份的原因有点动机的意思。” 袁彻说道:“看里面的描述的人感觉和昨天那个余光不像是同一个人。余光八面玲珑的,看样子是喜欢在人际关系中做主导的。博文里描述的人却像是很内向的。” 丁成旗说道:“如果不是余光,那就是空穴来风,余光就没有动机了。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长得像,才被丑双拿来做文章。” 袁彻又反驳道:“丑双家里有一柜子的余光的书,余光的各种活动资料。这个人做黑料不像是单靠一张嘴的。很有可能真有其事。” 丁成旗马上质疑:“如果丑双的死和余光有关,那具女尸呢?也和余光有关?” 袁彻一脸困惑道:“这个确实很矛盾。假设凶手是余光——鉴于这两天的巧合,是余光的可能性很大——那么凶手的意图就有点让人想不通了。 案发现场如此相同,凶手是想让我们把两个案子联系起来。 这个不是很反常吗? 如果凶手是余光,他真的和两个人都有关系,由于某种原因要杀人。正常的思路应该是尽可能让我们把两起案子分开来办,才不容易找到他身上。可凶手却刻意把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 丁成旗微微摇摇头:“可我不认为有人会为了杀人而杀人。” 袁彻点点头赞同地说道:“所以,我们下一步要追查那个罗美娇是不是和余光有关联,如果有,动机就更充分了。问题是作案时间,余光两起案子都没有作案时间。” 丁成旗说道:“我们先锁定动机,再研究作案时间。” 这时,刘灵玲走进了技术科。 丁成旗接过刘灵玲递给袁彻的一张盖着红戳的文件: “搜查令时吗?袁彻我们先去罗美娇家。有什么情况打电话吧。”然后没等袁彻安排,已经拉着没反应过来的刘灵玲走了。 刘灵玲回头看着袁彻,像是被抢走的良家妇女,一脸惊恐。 袁彻则是一脸嫌弃挥挥手:“去吧,去吧,最好赶快嫁了!” 刘灵玲瞬间变成悍妇,甩开丁成旗的手,大踏步的走在他前面。 丁成旗追上刘灵玲,回头确定已经离袁彻够远了才问:“你们组长怎么了?这早上跟他出去一趟,脸一直绷着。” “他是没有睡好吧,昨天下午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还做梦,说什么‘上岸,快跑。’估计是掉水里了的噩梦。” 技术科里,袁彻拍了拍葛行的肩膀:“谢了,干得好!剩下的交给你了。按照这个思路,再找找有没有其他被黑的名人,看是不是也有爆的黑料。那些被删除的博文是不是还有别的渠道了解一下?还有他其他账号,也可能有类似的,都翻出来,越多越好。” 柯然低声补充道:“还有账号,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定的汇款或者收入。” 袁彻点头说:“对,还有汇款,微信转账,支付宝转账都要查一遍。”他刚要转身,突然想起什么,“你把他其他账号的信息记录也调出来,特别是在那个长博前的,看看有没有和那个知情的服务生联系的信息,希望能找到那知情人的线索。哦,还有,他今天好像做过直播,把直播找出来,发给我。” 葛行被袁彻夸奖很不习惯,脸红着点点头,接着后背一挺,像打了鸡血,十指翻飞,这就开始了。 刚才袁彻粗略的扫了一眼丑双的微博。丑双黑过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个,余光是最近被挖黑料的;加上昨天丑双和余光有过接触,从这样的角度去考虑,确实余光是首要嫌疑。 可不知怎的,袁彻有种感觉,柯然好像一直在把余光推到最前面来。作为余光的书迷,柯然好像并没有替自己喜欢的作家说过话。 不知道他是大公无私,还是对余光有信心。 袁彻再瞄向柯然时,正对上柯然偷瞄的目光。两人又都做贼心虚似的避开了。袁彻自嘲地笑了笑,他躲什么,柯然又不是女人,还怕看出绯闻吗? “你想说什么?”袁彻走出技术科问跟在后面的柯然。 “我在想,如果要查罗美娇,是不是可以查一下她十年前在哪儿?” “你是觉得罗美娇就是那个知情的服务生?十年前,她十三岁。可能吗?有人会雇佣十三岁的未成年人?” “也是。” “如果是偏远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或者她不是服务生,只是在亲戚家帮忙。”袁彻自相矛盾地解释了一番,他突然话题一转问,“你不是很喜欢余光?” 柯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才答道: “是。所以才要急着找证据澄清啊。” “你倒像是找证据定他的罪。”袁彻嘴角牵动着笑了笑。 “不是有句话叫法不容情?如果他真的有罪,那也没办法。” “这次你们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柯然愣了一下:“我们?” “你和你啊。” 这是袁彻第二次和这个柯然正面提起这个话题,他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波澜不惊,免得柯然又梨花带雨的。 袁彻左右看了看,挥手示意柯然到院子里去。 柯然还是像受惊的兔子,眼睛紧盯着自己的手,脖子垂得快要贴近胸口了,跟着走出办公楼。 “你不用担心,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柯然说话声音被闷在胸口。 “因为你是新人,跟着我的时间又比较多,别人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算有,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但这只是暂时的。” “我知道。”柯然的蚊子似的回答。 “你这种情况需要看医生。” “我这种情况,大概不适合做警察。” “没错。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身,很不安全。” “这个案子,这个案子结束,我就辞职。” 袁彻: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介绍一个心理医生给你。” 柯然没有说话,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袁彻长舒了一口气,说破了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好了,在你离开之前,还是刑警队三组的,打起精神来!” “袁彻!”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队长扒着窗户冲着他们招手,“你来一趟。” 袁彻正想把调查的情况和队长说一下,可能会需要其他市局的配合。 不过,队长今天叫他的方式好像太文雅了点,以往可都是“小子,上来!”了事。 袁彻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队长的办公室里有客人,一个女客人,一个让袁彻突然觉得头又大了一圈的女人。 这女人就是在签售会上那个异常缠人的相亲对象。 队长不会和她妈联起手来给他塞个女朋友吧,还在工作时间? 袁彻马上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掉,脸上故作淡定:“队长,找我?” “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即将是我们局特邀心理顾问的庄亚楠医生。”他又指着袁彻,“这位是我们的三组组长袁彻。说起来,前两次案子你们还合作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吧。今天正好认识一下。” 袁彻惊讶地看着庄亚楠。 庄医生把及肩的头发掖在耳后,然后抚平了因为坐着而变得有些这周的套裙——她的身材略微丰满,这裙子穿在她身上紧绷绷的,显得极不合身——然后微笑着伸出手来:“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第十三章 袁彻轻轻握了一下女人的手便放开了,礼貌地笑了一下:“想不到你是医生。” 队长笑得眯起眼睛:“你们认识,这可太巧了。” “见过一面,谈不上认识。”袁彻刻意疏远地说道。 庄亚楠的手刚要放在要上叉起来,马上想起自己穿的衣服不适合叉腰的动作,有顺着腿放了下来,到嘴边的话也没说出口。 队长生怕袁彻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忙对庄亚楠客气笑了笑:“十月中旬不是有一次全国的培训吗?庄医生就是其中一项培训课的老师。咱们局这次有六个名额,我准备把你报上。正好今天庄医生来,我想你们认识一下,等培训的时候也方便交流。” 袁彻看向庄亚楠略显圆了一些的脸问:“庄医生培训什么?儿童心理学吗?” 队长感觉到袁彻对庄亚楠的反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也不能由着他性子来,于是忙解释:“庄医生曾经在美国学习过微表情心理学,她这次主要做这方面的培训。庄医生,如果有机会再给我们单独开个小灶您看方便不?” “好是好,可你们工作都太忙了,平时哪里有时间啊。” “那倒是,争取,我们争取一下。” “好,如果您有时间,我再怎么也要安排一下。那就这样,队长,我一会儿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队长顺着庄亚楠的话又寒暄了几句,一路笑着送庄亚楠出了门。 袁彻原地待命地等着。 队长回来瞪了袁彻两眼语气马上变回正常:“你就败在你这张嘴上。一个大男人,说话夹枪带棒的,这么小家子气。人家庄医生怎么惹找你了?” “没什么,就是见她第一印象不太好,没管住。我下次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你看下次人家来不来。真是的。案子怎么样?有进展了?”队长把水杯盖啪的一声扣在被子上,佯怒着说。 袁彻借坡下驴,开始说正题。他把丑双微博里的线索简单说了一下,然后把这之后的走访的重点,和大致的范围分析了一番。最后他顺带提了一句那张照片里的线索,和要去调查一下盛光年的事。 队长抿着茶水,一边品着味儿,一边点头:“好,这个方向我觉得没问题。不过,余光是个公众人物,一定要注意分寸,一定要有了足够的证据再和他正面接触。你找到那张照片里的地点,我再和他们打招呼。”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正视袁彻:“刚才我看你和柯然一起,他怎么样,听说生病了。” “感冒好了。”袁彻回答,队长这个动作是要说正事儿的意思。 果然,前言结束后队长开始说正题:“昨天,看守所的同志打电话来,说那个连保国找你,有事儿交代。正好我也要去趟看守所,就顺便替你问了一下。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说那个方婷婷不是他杀的,是误杀,问这样能不能量刑上酌情一下。哼,这话他也敢说。我直接回他了,数罪并罚,不能轻判。” “我知道了。昨天要是我去,估计能忍不住想揍他。” “我也差点没忍住。好了,没事儿了,你还不快去找线索?” 袁彻就这么被赶出了办公室。 这个理由,队长大概也是绞尽脑汁编出来的吧,也难为他了。袁彻心底冷嘲了一番。 这事儿他暂时不去想了,现在可以明目张胆调查盛光年,袁彻半点不想耽搁。他叫上柯然,车子刚开出警局大院,就被庄亚楠拦下来了。 “这儿打不到车,你送我吧。”还没等袁彻答应,庄亚楠已经开了后车门大方地坐了进来。 “我们有事儿,送你到公交车站吧。”袁彻退了一步,对他而言已经是难得了。 庄亚楠像是没听见袁彻的话,拍了拍袁彻的座椅:“我去京华大厦,在新开路的那个,那是我的诊所。” “我说我们有事儿,你没听见吗?”袁彻咬着牙回头看着庄亚楠说着。 庄亚楠还是事不关己:“顺路送我回去,不耽误你们。” 袁彻气结:“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怎么知道顺路?” “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想顺路,怎么都能顺路。你说是不是?”庄亚楠辩解着,最后看向副驾驶的柯然。 柯然在袁彻要发飙之前忙摆手说道:“应该顺路,我们从建国街走就好了。后面有车出来了,我们挡路了。” 袁彻看看后视镜,一辆警车等在后面,他只能抬起离合开车上路。 “你叫柯然吧?”庄亚楠自来熟地和柯然攀谈起来。 “你认识我?”柯然微侧着头打量庄亚楠,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女人。 “签售会那天我也去了,在你后面。你做了那么轰动的事儿,不认识你都难。”庄亚楠拽了一下缩上去的裙子,扯了扯胸口的衣服,遮掩住快要露出来的皮肤。这裙子穿在她身上像是枷锁一样,让她浑身不舒服。 “抱歉。”柯然连忙回头目视前方,“我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道歉?你那一摔很解气。那个人絮絮念念的,要是我估计早就不客气了。哎,你那一招能不能教教我?要是遇到耍流氓的,这一下就能镇住他。” 袁彻不客气地打断她:“这招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你怎么会跑来做顾问的?” “我和我老师正在儿童创伤心理学研究的数据收集,单靠我们诊所的那点数据远远不够。你破的那两个案子,我收集了七个孩子的数据了。我就打电话给你们局长毛遂自荐,互取所需。我提供免费的咨询,你们给我提供更多的收集数据的机会。” “你不做顾问,不也一样能拿到数据?” “那不一样。这不是更名正言顺。前面路口右转。”庄亚楠换了一个位置,可以看见袁彻的脸,“袁彻,我对你印象不错。咱们俩什么时候再约啊?” 柯然在一旁愕然地看了看袁彻,又看了看庄亚楠,随后像自己是当事人一样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袁彻嗤笑了一声:“免了。我对你印象很差。” 庄亚楠笑颜依旧:“我知道上次我穿得太随意了。今天这身衣服也不好,借来的不太合身。下次我再换一种风格。” 袁彻靠路边把车停下:“不是衣服,是人。你话太多。到了,下车!”他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 庄亚楠耸耸肩,不以为意地拍拍前座:“还没到地方呢,送佛送到西啊。我是怕冷场,那多尴尬。下次你说,我听。” 柯然在旁边打圆场:“这里前后都没有车站,还是送她过去吧。” 袁彻听柯然这么绅士地说辞,也不好再赶人,只能沉着脸继续送佛。 剩下的一段路,庄亚楠果然一句话不再说,真像个淑女一样安静。要不是在下车的时候用了一个超级夸张的优雅的姿势,袁彻真的要以为自己误解她了。 袁彻抖了抖身子,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马上踩油门逃离这个自恋的女人。 柯然在旁边轻笑:“她挺有意思。你们挺般配。”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般配的?你喜欢,我把她电话给你。不对,我没有她电话,她怎么联系我。”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袁彻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妈,她把我电话给这个女人了。” 那次签售会,他就是被自己老妈骗去的,说余光是她最喜欢的作家,可惜她走不开,让他帮忙去要签名。 袁彻有种被老妈卖了的感觉。 柯然见袁彻一脸的懊恼,忙转移话题:“咱们是去那个盛光年的住处吗?用不用提前打个电话,万一他不在家呢?” “他是不在家。我们先去之前和他有合作的出版社。 先锋出版社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叫王爽,是曾经和盛光年工作过的编辑,说话和她的名字一样干脆直接。 听完袁彻他们说明的来意,她马上表示支持警察工作。 “你们所得情况我们核实过,因为盛老师的书是我们出版社出版的,所以看到这条消息我们第一时间做了对比。结果证实余光没有抄袭,他只是在作品中引用了个别的几段文字。他的整部作品从特点,到内容,再到技巧都和盛老师的差别很大。不过,他的人可和盛老师太像了。” “有多像?”袁彻好奇地问。 “除了身高有点矮,脸有点窄,眼睛有点大,其他都挺像。我第一次见余光下了一跳。不过接触过后发现他的性格比盛老师随和,也没什么架子,很贴近生活。” 如果身高不同,那多半就不是一个人。整容整身高代价太大。 袁彻又问:“盛光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您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盛老师和您调查的案子有关吗?” “有没有关系要看综合调查结果来定。”袁彻微微笑了笑。 王爽审视着袁彻和一直没有开口的柯然,酝酿了一下才开口:“盛老师离开有十多年了,我想想,是十二年前。那时候我刚结婚,休婚假。我婚假结束回来就收到他的Email,说是要解约。我给他打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去他家,家里也没人。我知道他爱人去世对他打击挺大,也许是因此决定封笔。这也是没办法,作家这个职业就是很感性的。” “那之后就没有再联系吗?” “之后又联系了一次,就是邮寄解约合同,他为此付了一大笔违约金。” “您刚才说余光和盛老师差别挺大。盛老师是怎样的人?” “他是个要求完美的人,他本人也很完美,你们要是见过余光就知道了,闪瞎眼的那种。他自信到有一点自负的程度,和人打交道有点高高在上。当然,他也有这个资本。不过和我们相处他还是很温和的,而且相当绅士,所以,当时我们的女职员有一半被他迷住了。谁也没想到他最后会喜欢一个有孩子的女人。” 说道重点,袁彻马上抓住,追问道:“孩子?他儿子盛晗不是他亲生的吗?” “不是。”袁彻前后的变化让王爽有些警觉。 “那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您知道吗?” “这个不知道,何茹说他死了。” 何茹,就是盛光年的妻子,十二年前车祸的死者。 袁彻问:“他们是哪一年结婚的?结婚的时候,孩子多大?” “好像是零三年接的婚,那时候孩子大概七岁吧。这个都和你们案子有关吗?我觉得我们应该说重点,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最后一个问题,您说邮寄合同的地址是哪儿,还记得吗?” “这个不太记得了,好像在M市,合同还在,但信封早就丢了。” “M市?”袁彻看了一眼柯然,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出现的地方就是M市,看来出现在那里的人是盛光年了。 说道这儿,王爽想起什么,轻轻拍了一下手说道: “对了,你们警察找人是不是挺方便的。这样,我们这儿有一些盛老师的手稿,当时只顾着合同的事儿,忘了手稿的事儿了。等我们再联系他,就联系不上了。手稿对一个作家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们毕竟共事那么久,虽然解约了,可还是专门留了一个柜子装着。这一放就是十几年。您看要是你们找到盛老师,帮我把手稿还给他?” 第十四章 和盛光年有关的东西是袁彻现在急需的,他痛快地答应下来。 王编辑出去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托着一个纸箱。 袁彻忙走上去把纸箱接过来,纸箱很重。 “这么多?” 王爽拍拍手,掸掸身上的灰说道:“这只是一部分,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家里工作的,估计家里还有很多。” 等托着纸箱回到停车场,把纸箱放在后备箱的时候,袁彻冲着柯然挑了挑眉毛:“想不想看看作家的手稿是什么样子的?” “这样,不好吧。我们受人之托。” “正因为如此才要看看,也许这里面有线索,能找到他在哪儿呢?” “要是这么说,看看也许可以。”柯然难得俏皮地笑了笑。 两人三两下拆开封口的胶带,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是一本一本装订非常整齐的打印纸。每一本都有一个封面,每一个封面都像是一个小说的名字,不过内容却只是粗略的梗概。看样子都是有了想法但没有写出来的小说的雏形。 看着这些手稿里的笔迹,见字如见人,每个字都像是要冲出牢笼的感觉,桀骜张扬。 连续翻了几本后,袁彻把手里的一本丢进箱子,如果其他的手稿都是类似的内容,还真没有什么好看的。 难怪,盛光年早年并不怎么火,偏偏在他刚要火起来的时候,家里有发生了变故,从此销声匿迹。 和袁彻不同,柯然正津津有味地捧着一本手稿看着,像是内容很吸引人。 “你这本写了什么?”袁彻凑过头去看了看。 “没什么,像是一些随笔。”柯然头也不抬地说。 袁彻从他手里抽出那本手稿:“那你还看得那么起劲儿。走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他把手稿丢进纸箱。 柯然趁他转身的时候又拿起另一本,然后坐进了副驾驶。 两个人开车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家面馆,在一个角落坐下,要了两碗面。 等面的功夫,柯然捧起手稿,袁彻给刘贺诚和顾华宇打了电话,问他们进展如何。 刘贺诚那边已经在缩小范围,因为冰锥使用的人并不多,卖家更少。民警协查登记过的,实体店就一家出售冰锥,一年出售的数量有四十二把,可追溯到的是酒店饭店等购买时需要□□的。其他个人买的现在无法查证。店内监控只能保存一个月的,这一个月里没有人买冰锥。刘贺诚正在去那些有□□的酒店饭店,看看他们买的冰锥还在不在。 顾华宇那边是一个坏消息。 拾荒者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居无定所,但其实都有自己相对固定的底盘。顾华宇按照片区民警提供的几个地点分别走访,有人认出来照片里的拾荒者,说是住在一个废弃的工厂的一个铁皮箱子里。他们派人赶过去的时候,那里没有人,连垃圾都没有。 他们向一些收废品的人打听过,这个拾荒者昨天上午卖了一大批垃圾,自己的住处应该是清空了。 到了晚上,他或多或少都会带回去一些垃圾,好慢慢攒着。 可他的住处没有垃圾,只有一些破旧的铺盖卷和碗盘。 他可能昨天就没有回去过。 现在顾华宇只能撒网式的开始在他场活动的范围内找人,希望他是有了钱,去买了酒,喝多了,在别处下榻。 随后刘灵玲打来电话,说罗美娇住处看到的照片和模拟头像极其相似,无名女尸就是罗美娇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他们现在已经把现场采集的DNA送回去做比对。 罗美娇的住处干净整齐,虽然小却也舒适,搜查很快就结束了,没有发现什么和余光有关系的东西,连一本书都没有。不过可以从她留着的几张店铺打折的宣传单判断,她就是在王良说的那家24小时超市里工作。 袁彻问她有没有找到和盛光年有关的东西。回答也是否定的。 刘灵玲现在正在去超市了解罗美娇的情况,问袁彻是不是可以联系罗美娇的家人。 袁彻沉吟了一下,虽然案子紧迫,早一点了解被害人的情况,就可能早一点找到线索。可鉴于在上一次曲静案子里闹的乌龙,他还是决定再等几个小时。袁彻让刘灵玲联系罗美娇老家所在的派出所,请他们协查。重点先从侧面了解一下十年前罗美娇家的情况。 柯然终于放下手稿,慢慢吃着已经端上来的面。等袁彻挂断电话,他小声问道:“还是要查罗美娇?” “怎么都是要查的,不差多一个时间点。”袁彻同样低声回答。 “刚才你听你问编辑的问题,好像提前了解过?你认识那个盛光年吗?”柯然好奇的问。 “不认识,不过很感兴趣。” “如果编辑的说的是真的,那露出半张脸的男人也很有可能是盛光年。他们长得那么像。” “你觉得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会如此相像吗?” “也不是不可能。世界这么大。” “现在抄袭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照片里的人如果是盛光年,就和余光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有,一张落魄时的照片也不能说明问题。所以,现在还是找不到余光的动机。更何况,他有不在场证明。”袁彻狼吞虎咽吞下两口面,“这样,我们就要回到原点,再从丑双和罗美娇身上查起。” 柯然声音压得更低,凑近了袁彻问:“如果他们周围都没有人有动机呢?那我们是不是要按照连环杀人案来办理?会不会还被害人出现?” “就算是,这两个人也有被杀的理由,我们把它找出来。” “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我们去两个那现场看看。”袁彻看了看时间,“先去丑双那个。罗美娇那个天黑之后去。”说着看了一眼柯然碗里还剩一半的面,对比了一下自己快见底的碗,他开始放慢速度,一根一根地吃了起来。 他们再次来到那条小路,时间差不多就是昨天丑双被害的时间。 袁彻找了一个地方把车停好,然后顺着人行路一路走过去的。一边走,他一边拿着手机自拍,像是模仿丑双的样子。 在来的路上葛行打电话,说那段视频里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拾荒者。在视频结束的时候丑双确实说有约会。那时候拾荒者就在他身后十米左右的地方。 袁彻让葛行把拾荒者照片截下来发给顾华宇,方便找人。 袁彻站在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他问旁边的柯然:“我想模拟一下丑双被杀的过程,你行吗?” “我?”柯然看了看那条小路,迟疑了一下。 “你做凶手,我来做丑双。”袁彻想起那脏兮兮的地面和柯然身上干净的衣服,以为他担心弄脏自己的衣服,于是打消他的顾虑。 “好,那,试试吧。”柯然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袁彻再次看了看时间:“根据那个洗碗工的证词,丑双开始是一个人在的。” 柯然看着袁彻的衣服问:“完全按照现场来吗?” “嗯,一会儿你就把我当成尸体。”丑双虽然没有袁彻高,但是微胖型的,估计体重和袁彻差不多。 袁彻走进去,来到之前洗碗工说看见丑双的地方,在原地转了两圈后,开始计时。 柯然快步从路口走进来,他走得很快。 袁彻看着柯然,按照他们分析,丑双和凶手应该是认识的,所以,他把自己平时喝醉酒的感觉找出来,冲着柯然摆摆手。 柯然走到袁彻身边,毫不耽搁,象征式的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东西,伸手捂住袁彻的嘴。 要达到不让丑双出声的目的,凶手必须用力按住丑双的口鼻,丑双整个人都是靠在灰迹斑斑的墙上。 两个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四目相对,感觉到彼此的鼻息火热。 随后,柯然快速在袁彻的心口比划了一个刺入的动作。 心脏被刺中加上药物反应,丑双应该已经没有力气反抗,所以,袁彻完全放松自己。 这个有点出乎柯然意料,他本能地伸手扶助袁彻不让他摔在地上,然后把他整个人拖住放平,摆出丑双最后的姿势,开始在他的额头上划上数字,再铺上白丝巾,凭空像是拿着一个背包放在袁彻头侧。 最后都完成后,柯然才把凶器□□,用纸巾擦了擦,走向路口。 袁彻从地上爬起来,看柯然走到路口后把计时器按停,整个作案时间是五分钟。 他站起来在刚才自己站着的位置仔细查看着,在这墙边的地面上有一些因为常年不见光而留下来的灰黑色的尘土。丑双的脸上和衣服上没有发现这角落里的尘土,所以应该也是没有直接摔在地上,而是被凶手接住。 刚才他把身体整个摊下来的时候,胸口的位置差不多是在柯然手臂附近。即便凶器没有□□,血液不会喷射,但这样接触,凶手身上也难免会蹭到血迹。除非,凶手的体格比丑双壮硕,可以轻松把丑双架住,不用接触到就能完成整个动作。 柯然跑回来急切地说道:“那个包,忘了包上还有绿色的东西。他还在垃圾桶旁边待过。” 袁彻走到垃圾桶旁边,脸朝外蹲着,柯然跟过来看着他的动作,眉头粗起来:“好像不太对。” “哪里不对?”袁彻站起来回头看着那个直角空间。 “那个包上绿色的东西是偏向左侧的,不是居中。如果像你这样的姿势,背着双肩包,应该是蹭在中间的位置。他那个位置倒像是……”他说着,做了一个单手背包的动作,然后蹲在角落里。 “你是说丑双在这儿的时候是单肩背包,在那边又是双肩背包。不对,按照痕迹留下来的先后顺序来说,他应该是先在墙那边靠着,然后单肩背包到这边躲着。好像他在躲什么?” “如果是凶手背着包在垃圾桶旁边呢?我们是不是应该再问问那个洗碗工?” 他们在这儿闹腾了一会儿了,这条路都没有人露头。 袁彻他们走到之前洗碗工工作的那个饭店后厨,看见开着的门里头人们走来走去,忙的热火朝天。 但这群人里却没有洗碗工的影子。问了厨师长,说是那个女人昨天被吓到了,今天请了一天假,所以今天后厨格外忙碌。 柯然最后问了一个问题:“洗碗工倒垃圾的时间每天都是固定的吗?” 厨师长抬头看了看时间说:“差不多,中午这个点垃圾满了就得倒了。要是周末就要更早一些。” 柯然沉思着又走回到垃圾桶旁边,凝视着那个角落。 “这里面有些说不通。” 第十五章 袁彻返回到尸体的位置,假想自己是凶手,做了一个拔出凶器的动作,然后从口袋拿出纸巾擦了一下血迹,同时转身离开,走到垃圾桶旁边的时候把纸巾丢进去。 “等一下,”柯然站在尸体和垃圾桶中间,来回比划着,“刚才我做划伤额头的动作,加上放包,擦凶器,走过来一共用了不到一分钟。可丑双的包放在那里的时候,血液已经流到地上,粘到包上。凶手难道拿着包在这儿等吗?等什么?这里随时都会有人出现。” 袁彻说道:“那个时候已经有人出现了,所以凶手来不及放包,先拿着包躲起来,等洗碗工跑开后又把包放回来。” “洗碗工那个时候在打电话,她是一边走一讲电话的,昨天听她说话嗓门不小,应该是远远就能听到的。这里还是一个拐角,足够遮挡对面走过来人的视线,从这儿跑到路口的话二十秒就够了。这个时间应该够把包放下,然后快速离开这条小路,他为什么要再躲一下,万一那个人是路过的呢?万一是来扔垃圾的呢?不管哪一种不都是很容易被发现了?” 袁彻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这条路的出口,低喃道:“他没有走,因为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必须留下来的理由,三分钟,后放下的背包。” 袁彻又走到垃圾桶旁边转过身来,然后几乎和柯然同时开口:“他把包拿走了!” 柯然马上拿出手机重新计时,然后从尸体的位置把拿走凶器,擦拭凶器等动作又做了一遍,然后走到出口,又从出口跑回来,到垃圾桶的位置马上躲了起来,等了一会儿,随后又从垃圾桶快速跑到尸体身边,把虚拟的背包放下,然后转身跑向路口。 柯然再回来的时候把手机上的时间递给袁彻:“2分20秒。” 袁彻这边已经拨通了凌萧雨的电话,让她把丑双背包里的物品清单拍一张发给他。 清单里东西并不算很多,有几本新书,充电宝,数据线,纸巾,身份证,包耳式耳机,乘车卡,一袋面包,两个安全套。 “这里面没有钥匙。他是忘了带吗?”柯然看着清单问。 “问问就知道了。”袁彻说。 “这样不好吧,我们昨天才问过。” “如果钥匙真的被凶手拿走,他应该不是拿来开核桃吧。”袁彻朝着路口走去。 柯然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是要去他们家?那我们快去吧。” 袁彻拨通了刘灵玲的电话,等待通话的时候,伸手拦住急着往前走的柯然:“去哪儿?” “不是去……啊,打电话也可以问。”柯然呵呵笑着挠了挠头。 袁彻让刘灵玲问一下钥匙的事儿,这边在线等。不一会儿刘灵玲回复说他今天带钥匙了,他的钥匙扣是一个宾利车标的,因为他的目标就是要将来买一台宾利跑车,所以每天都带着。 挂断电话,他们走到停车场,袁彻拍了拍自己的车顶:“如果他对车有这样的情节,钥匙丢了一定会感觉到。凶手拿走了钥匙,也许这就是丑双被杀的原因。” “为了拿钥匙?可他为什么又冒险把那个包送回来呢?” “的确多此一举。我们先去看看他们家里有没有不速之客,也许就能找到答案了。” 丑双父母刚把儿子尸体认领了,订好了活化的时间,正泪眼相对在家里想儿子。 见到袁彻他们,就急着问找到凶手没有。 袁彻说了一些套话安抚了两个人的情绪,然后说明来意:“我们需要查找一些丑双的私人物品,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丑双爸爸把他们领到丑双的房间:“你们自己找,看需要什么拿什么,快点找到凶手。我儿子不能白死。” 袁彻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套带上。 柯然已经打开了靠墙的书柜。柜子是对开门的,分三层,里面放的东西很多,有些杂乱无章,显得很拥挤。 一柜子拥挤的摆放,让第一层中露出了一个小空隙显得格外显眼。 这里是几本书倾斜着,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洞。 袁彻叫来丑双父亲,还没等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丑双父亲已经惊呼着拨开那个空洞:“怎么不见了?早上还在这儿的。” 丑双爸爸说丑双有一个文件盒,里面放着一些纸张,丑双曾经很郑重地告诉他们,那个盒子绝对不可以动。可现在那个盒子不见了。 袁彻让他再看看还有什么东西不见了,然后又再次拨通刘灵玲电话。昨天刘灵玲他们来过,应该见过盒子里的东西。他问刘灵玲有没有拍照。 刘灵玲说里面东西很杂,有□□,手稿什么的,像是杂物盒子。她只拍了一张照片,没有全部拍下来。 这时丑双爸爸又一跺脚说丑双的一个剪报本也不见了。 刘灵玲电话里听到,马上补充道,因为简报本做得很精细,内容还都和余光有关,她就刻意多拍了几张。 也难怪,昨天来通知家属的时候,他们以为丑双只是普通的书迷,没想到他是伪装的书迷。 袁彻打断了刘灵玲的自我检讨,让她把照片都发过来。 他出了卧室,来到客厅。这客厅是一个暗厅,他们刚进来的时候丑双房间的门是关着的。现在在西侧的房门开着,西晒的日光照射到客厅的地板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层薄薄的灰尘上面,有一些模糊的痕迹通往丑双房间。 进来的人是穿着鞋套的,没有留下足迹。如果这点都想到了,那留下指纹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柯然在翻看了几本书后,打开了丑双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是设置了密码的。 照片发过来,袁彻看了看,把手机递给柯然。柯然才看了两张停顿了一下:“这张里面的笔迹我见过。” 袁彻凑过来,这是一张手稿的照片,照片里的笔迹工工整整,乍一看像极了印刷的,而非手写。 “哪里见过?”袁彻问。 “刚才拿到的那批手稿里,那个随笔里就有这样的笔记,不过是在边边角角写的。” 袁彻问丑双爸爸:“丑双有没有说盒子里的是谁的东西?” “当然是我儿子的,还能有谁的?” “你儿子平常写东西吗?有没有他写过的字。” “有,昨儿早上他走的时候给我们留了纸条,还告诉我们中午要回来吃饺子。我们记性不好,他交代的事儿我们总是忘。所以什么事儿都写在冰箱上,随时提醒我们。”说到这儿,丑双爸又哽咽起来。 丑双妈从外面进来,递给袁彻两张便签纸。 便签纸上的字迹是没有方圆的那种,和手稿上的天差地别。 那这份手稿是谁写的?为什么丑双会珍宝似的不让人碰。 袁彻又把衣柜和床底下查看了一便,丑双爸爸跟着,确定其他东西没有人动过。丑双妈妈也检查了一下家里的贵重物品,什么都没有丢。 来人目标明确,就是来拿走那两样东西的。 袁彻问丑双爸爸今天上午有没有人敲门,开门却没有人在的情况? 丑双爸爸摇头说没有。 不是试探过,又能正巧在他们不在家的时候进来拿东西,那个人是在外面蹲守了。 如果是蹲守,凶手就要知道丑双父母长什么样子,才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他又问丑双爸爸,丑双有没有在朋友圈或者其他社交软件上晒过全家福,或者父母的照片。 丑双爸爸想了想说好像有一张去年的,是他带两口出去旅游时照的。 袁彻马上打电话给葛行,让他从丑双的微信好友中找一个下最近添加的,看看是不是和微博一样被删除了。 离开丑双家的时候,他们把丑双书柜里、抽屉里的东西都打包,连同笔记本一起带走了。 回到车上,柯然把刚才看的那个手稿拿出来递给袁彻。 那上面的字和刘灵玲发过来照片上的字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个人。 柯然问袁彻:“是不是需要找一个笔迹鉴定专家?” “专家哪那么好找。再说,这么明显的笔迹,不用鉴定也能看出来。等找到谁写的再说吧。”袁彻想了想说道,“凶手从丑双身份证上知道他家地址,却没有拿走身份证,他不担心死者身份被查,是因为他和死者没有直接关系?还是需要我们第一时间查到死者身份?如果报案人是疑凶,第一个死者死后没有被马上发现,显然是出乎他的意料,所以才会亲自来报案。也就是说,那个锁门的人不是凶手,但却可能知道凶手杀人。他知道没有报警,反而把门锁起来是为什么?破坏凶手的计划?还是为了替凶手掩饰?” 柯然听袁彻停止自言自语了,才开口:“如果没有直接关系,他为什么来这儿拿走丑双的东西。那一柜子的东西都是和余光有关的。是不是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余光?或者……” 柯然没有再说下去,可袁彻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或者,那个人就是余光。删除丑双所有微博记录,取走丑双的‘宝贝’,把那个包放回到丑双身边。”袁彻看着柯然手里的那份手稿,“那包里的书是余光的。” 第十六章 柯然跟着袁彻的思路接着说:“如果我是凶手,为了不被怀疑,第一反应是拿走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可很快又意识到,如果拿走了反而会被怀疑。因为丑双被选中参观余光的工作室已经是半公开的,警察一定会很快调查到。所以,他又把东西送了回来。” 袁彻没有上车,溜溜达达地沿着眼前的路往小区里走:“嗯,凶手选择的杀人时间和地点都不像是随机的。那条路虽然有些偏僻,但也是公共场所。我看了一下那一片楼上的窗户都很高,除非特意探出头来,否则很难看到这条小路里发生什么。剩下就是那些饭店的后门了。他敢在这里动手,应该是知道那个时间后厨不会有闲人出来走动,就算有人走动也不会走到那个拐角。但偏偏昨天,那个洗碗工临时有事出来打电话,这个应该没有在凶手的计划内。” 他四下打量着,看见前面有一个便利店,门口坐着一个女人,女人身边蹲着一条狗。 柯然说:“还有他没有想到的,那些微博会被恢复,我们发现丑双的伪书迷身份,会再去查看丑双存在柜子里的东西。这至少说明,这个人不是微博会员,不知道会员有这种操作。” 袁彻朝着那个女人走过去:“如果恰恰相反呢?他这些都知道,但故意这么做,为了让我们把余光当成嫌疑人呢?”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还有别人要杀丑双灭口,那余光做替死鬼。不知道葛行能不能找到其他被删除的微博信息。” 说话间他们走到逗狗玩的女人身边,问了一下她有没有注意到有一个陌生人在附近转。 女人是便利店老板,她说看到一个穿着戴帽子衣服的人在道口来回溜达来着。不过,待了多长时间没太注意,看穿着应该是一个年轻人。 他们有看到一个住着拐棍出来晒太阳的老太太,她也说看到这样的年轻人,不过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 袁彻详细问了一下那个人的身高,体型穿着。 他们按照这些线索查了一下这附近监控,看到这个人从长春路方向走过来,拐进小区。另外两个路口的监控都没见他出去。 如果是走路过来的,那很可能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查找起来有点麻烦。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这个人,也极可能是住在小区里的居民,所以只先排查这个可能,然后再花大力气寻找监控。 袁彻把走访的工作委托给片区民警,然后带着一车的书回局里。 把那些丑双的宝贝放在桌子上,柯然就拿着丑双的笔记本电脑去技术科,让葛行查一下里面的东西。 袁彻接完一杯凉白开,又接了一杯热水放在柯然的桌子上,屁股刚沾到椅子上,刘灵玲就拿着DNA检验报告拿走进来:“那具女尸是罗美娇没错。” 一口气灌了一杯水,袁彻问:“你们在超市了解到什么信息没有?” “罗美娇3号晚上不当班,不过她倒是在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去过超市,买了点饮料。第二天晚上应该是罗美娇当班,可到交班时间人没来。” “他们没报警?” “这些员工并没有劳务合同,都是临时聘用的,老板找不到人,以为是自己撂挑子不干了。这事儿以前也发生过。如果报了警,警察要真查起来,他们很可能因此被罚款。老板最后就忍住了,自己替了一个晚班。” “这人够自私的。”才进门的丁成旗说道,“袁彻,你不是说尸体穿着的是工装吗?黑色的那种。可他们店的工服是淡蓝色的围裙配咖啡色T恤。” “对啊头,我们回来的路上还在琢磨,她穿着唱霸的衣服,唱霸里却说没有这么个人,这是什么操作?” “会不会,这个罗美娇在唱霸也是编外人?” “对啊,如果是这样,他们员工登记就不会有这么个人。他们为什么要编外的?” “这就要问问老板了。不过有一件巧事儿,余光的助理说,三号那天余光他们就在唱霸KTV庆功,是吃唱一条龙的最后一站。而我们现在找到凶手杀丑双的动机很可能也和余光有关。” 袁彻把背包的发现,和他们讨论的结果告诉丁成旗和刘灵玲,然后把放在桌子上的那本有不同字迹批注的手稿递给丁成旗。 刘灵玲凑过来看了一下手稿,很不淑女的吹了一声口哨: “这字儿,漂亮!是余光的笔迹吗?” 袁彻解释道:“这个还不能确定,单看余光签过的书上的字迹看不出是同一个人的。不过签名大都是设计过的,不能作数。我们最好能搞来余光的手稿。” 丁成旗又拿起几本手稿翻了翻:“先不说笔迹。现在有人拿走了丑双收集的宝贝,那些宝贝里有和盛光年手稿里相同的笔迹,他们长得那么像。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刘灵玲赞同地点点头:“这个很有可能,他们长得这么像,不是一个人也可能是兄弟。” 袁彻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个编辑说他们在身高上有差别,余光比盛光年要矮一些。我觉得是同一个人的可能不大。不过他们一定有关系。我记得盛光年应该是有一个弟弟。” “那他们就是兄弟了。”刘灵玲笃定地说道。 袁彻本来仰着头葛优瘫地坐在椅子上,听她这么一说马上坐直了。他想起那个疑似谋杀的交通事故,凶手至今没有找到。还有盛晗,他不是盛光年亲生的,也随着盛光年失踪了。如果余光和盛光年有这样的关系,而盛光年当年做了这种杀妻灭子的事儿,自然是要躲起来的。以余光的成就自然不能被人翻出他家人的旧账。 袁彻看向柯然的位置,那个柯然杜撰的对话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可很快又摇摇头,柯然说他那个时候是十岁,一个是十二年前,一个是十三年前,时间对不上。 除非柯然记错了。 可就算这样,袁彻也有些激动:“我们现在又多了两条线,不,是三条。一个是罗美娇十年前在哪儿,做什么。如果长博里那个目击者是罗美娇,她十年前见过余光,她又在唱霸工作。那她很可能在三号那天见到余光,认出他来。” 丁成旗质疑道: “十年前,她才十三岁,可能吗?就算她是那个拍照片的人,她认出余光来,这个也构不成动机吧。”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袁彻笑了:“可不可能我们查一下就知道了。现在可以联系她家里人,查起来就容易了。至于动机,我们就要看看余光那段时间都做了什么了。” 丁成旗把手里的文稿丢回到箱子里:“你现在是强硬地把他们拉扯到一起。” 袁彻舒展了一下手脚说道:“连点成线,怎么叫拉扯了。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关系,怎么都扯不上。我不相信巧合,凡是有巧合的地方,一定有必然的关联。” 刘灵玲抢在丁成旗前面急着问袁彻:“你说的另外两条是余光和盛光年?” 袁彻点头:“嗯,他们之间有关联,说不定这种关联就是凶手的动机。” 丁成旗嗤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余光有不在场证明吗?” 袁彻倪了他一眼说:“我又没说凶手一定是余光。” 丁成旗被弄糊涂了:“不是他,还有谁?” 袁彻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宝贝椅子:“等找把他们的底儿翻出来,就知道是谁了。灵玲,余光家不在本市,你跑一趟,查余光的底儿,从十年,不,十二年前到现在的经历仔细查清楚。” 丁成旗看了一眼没有女人样的女人说:“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完的。我陪她一起吧。她一个女人不安全。” 袁彻说让她调查余光,刘灵玲就开始动手查询最近的一趟火车时间,听丁成旗这么说,带着被歧视了的不满反驳道:“怎么就不安全了?丁组长,要不要我们较量一下,看看谁更不安全?” 袁彻伸手冲着刘灵玲虚晃了一下:“他说得对,你自己去我也不放心。要不是小宇老婆要生了,就让他去了。难得丁组长愿意做护花使者,给他个机会。老丁,把五组查凶器的人先撤下来两个,去查一下罗美娇的老家了解一下情况。我和柯然去唱霸,然后跟进盛光年。” “顾华宇那边找到拾荒者了?”丁成旗把话接过去,不让刘灵玲有插嘴打岔的机会。 “没有,”袁彻停顿了一下回答,“昨天拾荒者没有回到住处。” 刘灵玲沉默了,她回身拿起自己的挎包:“最近一趟车在一小时之后,如果快一点,还能回家拿牙刷。” 柯然走进门,就见平常总是笑呵呵的刘灵玲一脸肃穆,脚步匆匆,只来及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 袁彻正在给顾华宇打电话。顾华宇那边还是没有拾荒者的消息,寻人启事已经在平台上发出,可效果不会很理想,因为寻人启事的照片只有一个背影加上一台破旧的购物车。 葛行从视频里找到的照片更模糊。 “丑双电脑里有一个文件夹,”柯然等袁彻打完电话说,“里面有一些照片,和一些编辑好的文稿,看样子是准备发博用的。内容已经和之前说的余光没有太大关系。用葛行的话说,他像是准备弃暗投明了。” “什么意思。” “就是,他可能准备用时下流量来攒粉丝。可惜,他所有发过的微博都没有留存文档和照片。” 袁彻检查了一下自己口袋里的东西,拿起桌上的手机:“这个先放一放。我们去一趟唱霸KTV。那个罗美娇可能同时做了两个夜班的工作,一个是超市营业员,一个是在KTV。” “好。”柯然说得很勉强。 “这个时间唱歌的人很少,你克服一下。”袁彻从桌子上拿了一小卷手纸,“实在不行,就把耳朵塞上。” 柯然哭笑不得地拿着手纸,在出门之前放回到袁彻的桌子上。 第十七章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就像袁彻说的,KTV几乎是很安静的。 “欢迎光临。”门口迎宾热情招呼。 袁彻扯了扯自己的领子说道:“我朋友给我推荐这里,说是很不错,今天休息,过来喊两嗓子。这个点儿是不是便宜?” “是的,我们这个时间小包50两小时,中包60,大包80。” “现在都没人,我们是不是可以自己选一个?看着顺眼的?” “我们一般推荐您按照人数来选择包厢,像你们就两个人的话,小包就足够了。” KTV除了包房外的主要收入就是酒水果盘,人越多,这样的消费越多。他们占了一个大包房,影响酒水的收入。 “那我们要就想玩大的呢?唱激动了或许翻个跟斗什么的。” 旁边店长走过来,拍了一下接待他们的服务生:“行,今天第一组客人,优惠待遇。您看中哪一间就开哪一间。” “这多爽快,小柯,你想选什么样的?” “我,我们看看再说。”柯然本想说哪个都行,可接收到袁彻的眼神,改口道。 店长怕遇上难伺候的,干脆自己过来接待,带着他们从里到外走了一遍。袁彻挑挑拣拣地,最后选了一个靠近厕所的包厢。 和其他KTV差不多,走廊像迷宫一样把一些包间分割开,小包主要在左侧,中包和大包在右侧,想比小包的房间更多一些。 这里面的包厢门上都有不一样装饰,非常醒目,有的是一把利剑,有的是一个陀螺,看上去都是一些游游戏里面出现的装备,这些装饰让大小颜色一样的门变得容易区分。 这间大包厢是走廊的尽头,在靠近里侧的通道有一扇对开的门,门上是一把新的U型锁。这扇门贴了和背景墙近似的玻璃纸,像是隐身在墙壁上。 “你们这儿唱通宵还用身份证吗?”袁彻几乎躺在一米宽的沙发上,问店长。 店长赔笑道:“您开玩笑了,这儿是唱的歌的地方,又不是宾馆不需要身份证。” 袁彻说:“这儿到了晚上是不是都满了?” 店长自豪地回答:“是,我们这儿是这附近最好的,经常订不到的。” 袁彻拿起桌上的助兴乐器晃了晃,声音有点刺耳,他掏了掏耳朵问:“你们这儿通常都怎么预订?如果预订需要留什么信息吗?” “留一个姓名和电话就行。到时候凭短信来开包间。”店长熟练地解说着,顺便提到这里最豪华的包间都包括什么豪华的设备,天花乱坠说了很多。 跟着一起进来的服务生把该准备的准备齐了,店长问他们要不要来点酒。袁彻推辞说开车不喝酒,要了些水果和干果。 不一会儿店长亲自把东西端上来,看他们还没有要开唱的意思,好心解释道:“我们这儿从登记房间开始就计时了。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袁彻站起来凑近了店长,突然问道:“罗美娇和你熟不熟?” 店长堆着的笑脸突然僵了一下,然后干巴巴地笑了笑:“呵呵,您说谁?我不认识。” 袁彻示意柯然把门关上,然后掏出自己的证件:“我们的同事来问过你们,所有人都说没有罗美娇这个人。但你知道罗美娇。你们老板担心生意不让你们说实话。我们不管那么多。我只关心罗美娇。” 店长看到证件,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左右为难地纠结了一会儿才认命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一个临时工,我们这儿要是有哪天忙不过来了,就有几个固定的临时工来帮忙。” “3号晚上,罗美娇来帮忙了?” “是,那天人格外多,我们有点忙不过来就叫她来了。” “然后呢?她什么时候走的,你知道吗?” “中间有点不愉快,就是我们有一个客人对她动手动脚的。她哭着从包间出来,我安抚她一下,让她去别的区忙。结果那个客人喝多了,还追了过去了。有一个包间的客人替她解围,三两句话就把那人给赶走了。后来我看她情绪不好,也怕闹出事儿来,就让她先回去了。走的时候,大概是半夜了吧。十一点多了。 我还告诉她回家后打个电话。结果后来忙就忘了。她也没来电话。怎么她出什么事儿了嘛?” “那个替她解围的人是谁?”袁彻没有回答,反问道。 “我不知道客人的名字。是个男人。” 袁彻第一个想到余光,他问店长有没有当时的监控。店长马上摇头说那个位置没有监控摄像头。 袁彻眯了一下眼睛,觉得这个店长的回答有些太顺溜了点。他没有再问,而是让他们找出来罗美娇离开时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一个披肩发、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在十一点半左右离开了KTV。但那披肩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真切。 “这就是罗美娇吗?”袁彻让服务生把视频暂停,问一直跟着的店长。 店长马上回答:“是啊。” “她几点上班?” “今天啊,今天是五点来的。” “五点?”袁彻确认了一遍。店长想了想最后肯定地点点头。 罗美娇工作的便利店的人说,罗美娇是晚上七点去过店里,买了饮料。 “有当时的监控录像吗?”袁彻问。 “这个啊,应该有。”店长拍了拍在电脑前操作的服务生,给他递了一个眼神。 服务生瞬间眼神有点迷茫,然后马上点点头开始拨弄鼠标。 袁彻嘴角扬了扬,换了一个问题:“她的工作服还在这儿吗?” “不在,那天她弄脏了,说是回去洗洗就带走了。” “你们的鞋子也是统一的吗?” “鞋子不是,我们要求是黑色就行,都是自己准备。” 袁彻站直了,捶了捶腰说道:“等找齐了,麻烦把视频给我拷一份儿。” “抱歉,我们这儿现在没有U盘。”店长笑着回答。 “我有。”袁彻说着,四下看了看,找到刚从里面转回来的柯然,迎了过去, “我车里有一个U盘,你去拿来。”柯然接过钥匙,转身出去。 袁彻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后,回头就见店长的笑变得有些勉强,袁彻故意忽视说道:“他一会儿回来拷。对了,那些水果干果,帮我打包。”他在收银台付款后,走到存放监控的电脑旁问,“视频找到了吗?” 服务生支支吾吾地说快了。 袁彻回头看着几乎紧挨着他的店长。店长已经掩饰不住紧张了,寸步不离盯着他。 袁彻笑着说道:“你不用招待我,我就是拷贝一下视频就走。” “人民警察为人民,我们做这点小事打什么紧。” 袁彻品了一下他的表情和说话的口气,没再说什么。 这时,旁边收银台的电话响了。一个服务生接听了电话后,面露难色,似乎都说不上话。最后面露无奈地叫店长过去接电话,说是有客人投诉。 店长瞪了那个服务生一眼,然后干巴巴地冲着袁彻笑了笑,走过去接电话,眼睛却仍盯着袁彻。 “您好,您别生气,慢慢说。你这有点让我为难了,贴罚单的车满大街都是,您怎么证明是因为在我们这儿唱歌的时候被贴的?何况我们这儿确实没有提供停车服务。我们不是推托……”店长和电话那边的客人你来我往地僵持起来。 袁彻低声问操作电脑的服务生:“刚才看你找那段视频动作熟练。是不是经常有人查看视频啊?” “没有。”服务生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手快。” “你们工作挺不容易,是不是经常会有喝酒闹事的?” “还好。大都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一个人闹事也会有其他人拦着。”服务生停顿了一下,一拍桌子一惊一乍地说,“哦,好我记得了。她那天上班的时候,那个点的视频没有。我说怎么找不着。那天刘天笨手笨脚拔错了电源线,那段时间的视频都没有存下来。” 袁彻露出遗憾的表情:“是吗?可惜。那,那个替罗美娇解围的人什么时候来的,那段视频,总该有吧?” 服务生愣了一下,然后急着否认道:“我这个不太清楚,我当时没有见到那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店长终于挂断电话,过来催促他:“怎么这么慢,耽误警察同志的工作了。” “你别催他,我让他找另一段视频。就是替罗美娇解围的人是几点来的。” “这个啊,那天客人特别多,我忙着处理乱子,忘了。” “好,那这样,你把这个门厅从五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你们夜场结束的视频都拷给我。” “这么多,您U盘装不下吧?” 这时,柯然脸色微红地进了门,小跑过来,把U盘递给袁彻。袁彻比划了一下:“不用担心,126G应该够用了。” 店长额头上微微冒着汗,冲着服务生点点头。 服务生开始动手存视频。 这时袁彻手机震动起来,是刘贺成打来的电话,袁彻忙示意柯然站在他的位置上,然后走到一边角落里接听。 “头,你在‘唱霸’KTV是吗?”刘贺诚问。 “嗯。怎么了?” “那个卖厨具的实体店老板打电话给我,说下午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到他们店里买冰锥。我根据店里监控查了一下,那个人叫刘天。刚才打了他用身份证注册的手机号,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在‘唱霸’工作。” “这么巧。”袁彻挑了挑眉毛,“他买冰锥是自己用?” “不是。他说店里的冰锥不见了。因为是在他当班的时候没的,所以就自己掏钱买一把。他是干一天休一天,今天他休息,推算起来,三号那天正好他当班。” “有意思。丝巾查的怎么样?” “丝巾这儿,不太好查。卖丝巾的地方太多了。网上卖丝巾的,因为看不到成品,没办法确定是不是案发现场的。” “我知道了,你先把网上批量购买的买家信息登记一下。剩下的先放一放。这样,你去把这个刘天带到局里,我有话问他。” 这边挂断电话,那边视频也存完了,陆陆续续来唱歌的人也多了起来。 拿着U盘,谢过店长,离开KTV,袁彻冲着柯然竖了一个大拇指:“干得不错。怎么样?吵架是不是很爽?” “我没怎么吵过架,吵得不好。有用吗?” “有用。他们这个KTV有猫腻。从头到尾店长都很紧张地盯着我不说,我让那个服务生再找一段视频,他的动作很生疏。可找据说是罗美娇离开的视频的时候却很快。很明显,那段罗美娇离开的视频是他们提前就找到了,故意给我们看的。我要看罗美娇那天上班的视频,偏偏那个时间段电脑断电没有存下来。那段闹事儿的视频也没有,说是那个区域没有摄像头。刚才刘贺诚来电话,他们店里一个叫刘天的人今天下去去买冰锥了。据说他们店里的冰锥丢了。” “所以,罗美娇的死确实和店里有关。那我们刚才怎么不直接问他?” “问他不如问那个刘天。那个存视频的服务生把找不到视频的错顺嘴推给了刘天,应该是本能反应。这个刘天平时可能是一个马虎大意,容易惹事儿的人。搞不好平时还被人排挤的。所以,刘天今天趁着休息买冰锥,估计也是被批评多了,想趁着别人发现前,自己先把丢了的冰锥补上,免得被人说。” “那,我们还要去罗美娇被害现场吗?” 袁彻点点头,他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 这家KTV紧挨在十字路口。发现罗美娇的地方在这家KTV的斜后方。罗美娇的住处所在的地方应该是直接沿着这条路向西走。一个西,一个东北,根本不顺路。就是说她不是在回家的路上遇袭的,按照李纪然目击的那个时间算罗美娇应该是离开这里之后不久就被杀了。 他们步行走向那条冷清的商业街。 第十八章 路过一排共享单车的时候,袁彻停了下来问柯然:“会骑自行车吗?” “会。” 袁彻拿出手机,解锁了一辆自行车,迈腿跨上去:“我们走一下李纪然走过的路。李纪然说他是在那边的‘百灵’KTV出发的。”袁彻指了指和“唱霸”挨着的另一家KTV说道。 柯然看了一眼这款单车,是为数不多带着后座的,可后座窄小,他摇摇头:“还是不用了,我跟着跑就好了。” 袁彻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车子:“想什么呢?我是让你自己来一辆。” 柯然马上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解锁了另一台车。 他们顺着李纪然说的那条路拐进那条商业街,那里有一左一右两条通道,袁彻指了指右边,然后带头骑了过去。 车灯照光照亮前面的方寸之地,尽管知道这里很平摊,可还是禁不住小心翼翼。骑行的时候能感觉到不时压倒什么东西,发出不同的声音,感觉像是雪糕皮,塑料袋。 看样子,店铺虽然都搬走了,但除了清洁工人外还是有人偶尔光顾的。 袁彻在压过一个塑料袋后,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小胡同后立刻把车停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柯然摇摇晃晃地停在他旁边:“在这么黑的地方骑车,太不安全了。” “白天走这里还好,晚上光线太差了。李纪然说他定了十二点的闹钟,恐怕是赶时间才走这里。” 上次他们白天来的时候看到过这个小胡同,这里是白白浪费的空间,大概是为了整个建筑的整体效果才设计的。现在这个胡同就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遇到刮风的天气,很多垃圾就会被卷到这里。 柯然把车子向前提了提,正对着胡同口,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了照。他把车停好,走进那个长方形的空间,把手机放在地上,灯光朝上,然后站到中间。 袁彻看到的是一个斜着投射到墙上的人影: “李纪然说他看到这个影子,因为害怕直接骑过去了。在这儿的人应该也能听到他骑车的声音,甚至能看到他。” “所以凶手才选择把尸体挪个地方?” “但他没有挪得太远,因为来不及,还是因为做不到,还是做不做都无所谓?” “可能都有吧。” “既然都有,他为什么要把尸体从楼上搬到楼下,那样不是很麻烦?” “那就是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了。” “罗美娇离开的时候是穿着自己衣服走的。为什么会换上工作服?” “这个凶手估计是有女朋友的。” “为什么这么说?” “要是让我给女人换上衣服,一定错漏百出。” “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膨胀了,有错漏也未见的看出来了。”尽管这么说,袁彻还是拿出电话拨通凌萧雨的号码。 他把在KTV了解到罗美娇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凌萧雨马上会意说道:“这个我特别注意了一下,她穿的内衣没有穿错,没有反正问题,挂钩都因为尸体膨胀被匀称地拉直了,所以穿着的时候应该没有挂钩没有挂上的情况。另外死者是穿着丝袜的,丝袜也没有穿错。如果是别人给穿上的,其他还好说,丝袜是最不好搞定的。所以应该不是别人给穿上的。除了鞋子。” “那个罗美娇,能估计一下她生前的体重吗?” “她的体重在118斤左右,属于丰满型。” 袁彻谢过法医后,眉头已经打成结。他走到这条通道的栏杆旁边,看着下面的空地。柯然把手机灯光关掉,安静地站在袁彻身旁。 “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袁彻说,“你有没有种线索越多,反而离目的地越远的感觉?” “是有很多地方说不通。”柯然探头看了看下面,“尸体在下面的房间发现的?” “嗯。” “也许李纪然是走的对面的路。” “我们没有确定他走的是那条路。明天再去问问他。”袁彻转身把自行车掉头: “回去吧,今天晚上还要熬夜看视频。你记不记得……”袁彻看了看柯然,马上自我否定,“你不记得。余光的助理说他们3号那天是十一点多进的KTV。我们要看看他们几点进来的,几点离开的。” 回到局里,两人从吃了一碗刘贺诚提前泡好的泡面。 就去见那个背黑锅的刘天。 刘天看上去很憨厚,脸上带着些紧张,慌张。从袁彻进门一直到坐下,他一直盯着袁彻。 袁彻倒了杯水给刘天,也不兜圈子直奔主题: “你说冰锥丢的那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 “好像,没有什么事儿。” “你什么时候发现冰锥不见了。” “昨天才发现的。过了夏天,冰块用的少了。我们都是用冰盒存冰。昨天用的量大一点,存的不够了,就想用冰锥现戳几块。结果找不到了。我记得上次用的时候是三号晚上,当时是我收的。我问谁都说没看见。我就像是不是我忘了放在那儿。那东西细细长长的,可能掉在那个缝儿里就找不到了。” “ 你没找过吗?” “找了。除了大家伙挪不动,其他的地方我都找了。” “你们准备水果和酒品的地方有监控吗?” “没有。也用不上,我们每个班儿都会交接清点数量,每次买酒都随时登记,下班的时候和前台的收银对一下数,所以不担心酒品果蔬丢了少了的。” “工作间一直都有人吗?” “也不一定,大部分时候都有人。” “没人的时候会锁门吗?” “那个门比较隐蔽,外人一般看不出来,像一面墙一样。另外走廊里一直有我们的人溜达,也像是保安一样了。所以,我们进出都不锁门。一晚上进进出出的,开门锁门太麻烦。” “你会想一下,三号晚上那个时间段,那个房间没有人?” “我记不太清了。我去了两趟厕所,中间都没有人。” “你去厕所需要多长时间?” “三五分钟吧。时间不长。” 袁彻看着他一直放在膝盖上不停揉搓得两只手和他从进门开始就盯着他看的眼神。 敢于直视,是表示对自己所说所做没有心虚,可他这种直视有点太过了,几乎可以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袁彻问到这儿,发觉自己想错了。这个刘天可能是容易马虎大意的人,可如果有谁提前告诉过他怎么应对警察,那他也应该是那种按老板吩咐做事的人。 看来他在来了以后给他们老板打过电话。通常一个员工在遇到自己被警察带走的情况时都会尽量瞒着用工单位。毕竟在老百姓眼中被警察叫走就和违法有联系。 可这个刘天却第一时间给老板打电话,这是提前串通说辞,有什么事儿瞒着不说。 袁彻停顿了一下,他先是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突然回头一拍桌子,厉声喝道:“罗美娇是不是你杀的?” 这一嗓子吓得刘天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栽过去,嘴里还惊慌失措地喊着:“我没有,不是我杀的。”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崩溃了,六神无主左看看右看看,像是罗美娇的鬼魂正在他周围晃荡。他急着澄清的声音颤颤巍巍的:“我看到她的时候已经死了。真的!你相信我警察同志,我是良民!” 一直在旁边做记录的刘贺诚拍着自己的胸口,安抚着受惊吓的心脏,正要抱怨,被刘天这突然不打自招的话给弄楞了。 袁彻刚才判官似的一脸凶相已经收了起来,走过去把刘天扶起来: “我知道不是你,你顶多算是目击者。来坐下,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刘天快要被吓哭了,这会儿心惊胆战地看着袁彻,像是生怕袁彻刚才拍桌子的那一巴掌会拍到自己身上。 袁彻感叹了一下,暗想队长的不易。每次审讯队长都是做白脸,自己做红脸。原来做白脸的副作用这么强。 他冲着刘贺诚比划了一下:“你来问。柯然记录。” 说完他自己走到角落里,找把椅子坐下来负责听。 刘天这回真的要哭起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被人炸出底儿了。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反口。何况他早已经吓破胆了。 他捧着杯子喝光了里面的水,要说实话的时候,反而觉得平静了: “是我第一个看到她的。 后半夜,大概十二点半吧。通宵的客人不那么多,那个点儿酒水点的也差不多了。我就想找一个地儿打个盹。我推开一个包间,就看见罗美娇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我去叫店长,店长过来摸了摸说人没气儿了。” 刘贺诚打断他问:“你说她当时没气儿了。她是什么姿态,身上有伤口吗?” 刘天摇摇头:“没有,身上没看见有伤,就是躺在沙发上,双腿岔开的那种,一条腿还拐在沙发下面,挺别扭的。” 刘贺诚点点头:“你接着说。” 刘天舔舔嘴唇:“我看是出人命了。我就说报警,店长说如果报警整个店就完了,谁还愿意上死过人的地方玩。再说,我是第一个发现的,很容易被怀疑是凶手。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他说最好的办法是把美娇抬出去。” 袁彻在旁边插话:“等一下,你们从哪个门走的?”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吓的,刘天听袁彻说话一哆嗦:“我们走的后门。店长把人调走了,然后我们把尸体抬到外面,抬到那条没有人走的街上。这样人不是死在我们店里的。不影响我们的生意。” 袁彻问:“你说的后门,是靠近里面那个双开门吗?那个直通外面吗?” 刘天连连点头:“对,那个是我们平时进货用的门。” 袁彻问完就不出声了,刘贺诚示意他接着说。 刘天胆怯地看了看袁彻,才又开口:“我说完了,就这些了。” 刘贺诚不耐烦地说:“你们把她放在哪儿了,就那么放着还是做了什么其他的事儿?” “就是进了那条街不远的地方。我们害怕,就把她放在那儿了就跑回来了。” “你们没做点其他的是?没有往她身上插刀?” 刘天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 柯然轻声开口道: “你那冰锥丢了的事儿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在抛尸之后,还是之前?” “在那之前我用过。之后就没有用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那天晚上,除了搬走罗美娇外,其他时间你离开过那个房间吗?” “上厕所。我回来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总是上厕所。我还不敢一个人去就叫上人一起。” “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还有,就是锁丢了,后门的锁。我们都以为是谁开门,带到外面了。当天晚上谁也不敢出去找,就换了一把新锁。” “是一把U型锁?” “是。” 袁彻问:“说说罗美娇的情况,她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刘天擦了擦鼻子尖的汗说道:“罗美娇是在我们这儿做兼职,人多忙的时候才来。3号那天是假期,人多。后来有一个包间的男人对他动手动脚的,她从包间跑出来,正好碰上一群客人。那个客人挺仗义的,替她出头,把那个老色鬼说得回不上话。后来我听罗美娇和那个客人说话,好像他们还认识。我们店长又两边安抚,分别送了两瓶酒一个果盘。这事儿就算了了。 袁彻突然站起来,拿出手机递给刘天:“那个替罗美娇解围的人,是不是他。” 第十九章 手机里的照片是余光。 “是,是他。”刘天捣蒜似的点着头。 “那之后呢,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在事发前后都做了什么?” “没有,除了一件事,他中间上厕所,回来的时候走错了房间。还差点和另一个包间的人打起来。” “那个时间大概是几点?” “大概两点多,快三点了。” “你说后门的锁丢了。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 “你们送走罗美娇之后,没有锁门吗?” “不记得了,我没锁。我以为店长锁了。店长说他确定锁上门了。乱了,那天晚上都乱套了。我们都吓坏了,估计他也是,以为自己锁门了,其实没有锁。” “你说你看到罗美娇和那个客人好像认识。你怎么看出来的?听到他们说话了吗?” “嗯,我看到他们在一个拐角说话,不像是说谢谢那么简单的。看美娇的样子应该是认识他的。”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没有。就路过的时候看到的。他们说话声音挺小。”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袁彻看了看在房间的另外两个人,然后把记录递给刘天,“你签个字。” 刘天签字的手有点颤抖,写的字都扭了起来。他带着颤音问袁彻:“警察同志,我这样会不会判刑?会判几年?” “现在还不好说。你先在这儿反省一下。要是想到什么再告诉我。” “我,我还没和我爸妈说呢。他们该着急了。” “你最好先别说。给你个机会,给你爸妈打电话,找个借口。等我们确定你摊上什么事儿了,再说。” 袁彻冲着刘贺诚摆摆手:“剩下的给你了。我们去把那个店长带回来。” 在去KTV的路上,袁彻又问了凌法医,确认了一下罗美娇的死因。 凌萧雨百分百确定,罗美娇是因为冰锥刺穿心脏死亡。也就是说,店长他们看到罗美娇的时候,她只是昏迷,并没有死。如果那个时候有人摸一下她的脉搏,就知道她还有心跳。不过,凌萧雨有些疑问,就算是昏迷,呼吸减缓,可和死亡完全不同,正常应该是能看出来的。除非发现的人探鼻息时间非常短,或者主观断定人死了。 他们再去KTV,还没得等说什么,店长的心理防线就崩溃了。他当场招认自己带人搬走罗美娇的过程,但是他坚持说那个时候罗美娇已经死了。于是店长和整台存储监控视频的电脑都一起被带回警局。顺便,他们还去了趟罗美娇工作的超市,把罗美娇出现时的视频一起拷贝下来。 问询室里,店长主动交代的情况和刘天说的基本相同。 袁彻问他怎么判断罗美娇死了的? 店长比比划划地把手放在鼻子下面说:“就是这样,没有气儿了。” “你除了担心牵扯命案影响店里生意,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让你更害怕的?” “没有,没有。”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不是,我就是一个打工的。” “这家店你有股份?” “没有,我就是打工的。”店长重复着。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一个打工的,为什么冒这个险?还是,罗美娇的死和你有关?” “没有,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死。” “那你知道什么?”袁彻问,“你知道什么,最好现在都说出来,还能算坦白,可以从宽。如果你现在不说,等我们查证出来,你就没有机会了。说,罗美娇在你们店里做什么?” “我,她就是……”店长目光闪烁。 袁彻打断他道:“我问过了,你们店里晚班上班时间是五点半。你也说罗美娇是五点左右来的。可你不知道,她在晚上七点的时候曾经去附近一家便利店买过饮料,而且穿的是她自己的衣服。顺便说一下她进去的时候穿的不是白裙子。 除非你们店对员工要求疏松,可以迟到,或者可以随时出去。 你们给我们看到的那个离开的视频,只是一个离开的客人吧?我可以理解,你们想彻底隐瞒罗美娇在KTV出事的事实。可我觉得你们不止隐瞒这些。比如,罗美娇真的只是在你们店里送送酒水?” 店长脸色有些发白,说不出话来。 袁彻接着说:“罗美娇尸检结果证明,她在死前两小时左右曾经喝过大量啤酒,还吃了烤串。罗美娇被丢出去的时候是十二点半,她七点半进的KTV。所以,她是在KTV里面吃的东西,喝的酒。你们店允许服务员上班时间喝酒吗?” 店长身上微微发抖,不停擦拭着流下来的冷汗。 “还有,”袁彻故意放慢速度说,“法医罗美娇的内裤上找到了精斑。”: 店长紧绷着的肩膀瞬间撒气儿一样垮了下来:“我,我说。不过我先声明,我真的没有杀她。” “你先说。”袁彻扬了扬下巴说。 “她,是在我们这儿做暗活的。会有一些固定的客人来,来的时候就会叫她来。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她闹别扭,不肯,说只肯陪酒,所以就闹了那么一出。后来我劝她回去,说好歹就最后一次。不然以后生意不好做。她勉强答应了。通常她半夜就回家了。那天忙,我没顾上她。等刘天叫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死了。真不是我杀的!” “那天的客人是谁?你有他电话吧?” “有,有是有。不过,你能不能别说是我给的?” “那要看情况。”袁彻让人把他的手机递给他,他翻出来一个电话号码。 袁彻把电话递给刘贺诚,阿诚转身出去查人。 柯然进来代替刘贺成做记录。袁彻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你拿没拿店里的冰锥?” 店长愣了一下,没跟上思路:“什么?什么冰锥?” “我问你拿没拿冰锥。你们店里的冰锥。” “没有,我拿它干什么?” “你说你最后确实把门锁上了。那钥匙呢?放哪儿了?” “就放在平常放钥匙的地方,服务台的抽屉里。” “然后呢?发现门锁不见了,你第一个想到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我满脑子就想罗美娇的事儿怎么了解。他们说锁不见了,我就让他们找别的锁先锁上。” “那个替罗美娇解围的客人呢?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太清楚,我不认识他。他好像来过两次,应该是和同事一起来的。” “听说他走错房间了?是你们有人看到,还是他自己说的?” “事实摆着呢,他没在自己的包间里。” “他走错的包间是几号房?” “是轩辕房。门口有剑的标志。他自己的包间门口也有一把剑的标志。不过一个是仙剑,一个是轩辕剑。” 柯然低声说:“那个房间离后门很近。” 袁彻点点头,问柯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柯然想了想,摇摇头。 在口供上签字后,店长被暂时收押。 回到办公室,差不多晚上十点了。顾华宇他们刚从外面回来。 他们跑了一天,没有找到那个拾荒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腿都像不是自己的了。 刘贺诚查到了那个电话号码。 赵金元,一是个做买卖的,是那种比一家店铺老板大一些,比全国连锁老板小的中等老板。赵金元户籍信息上显示已婚,有一个女儿。 现在能从网上搜到的信息就是这些,其他的要通过走访来了解了。 袁彻敲了敲白板,让大家醒醒神,把今天的侦查情况总结了一下之后说道: “罗美娇遇害过程的前半部分已经有眉目了,凶器就是KTV的冰锥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就差找到凶手了。 可有一个问题,就是李纪然目击的时间。他说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多,因为没有看表所以不清楚具体时间。可那个店长和刘天都说是十二点半。 这两个时间有点对不上,我们需要核实这个时间。阿诚,你明天再去找一下李纪然,问他有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目击的时间。 晚上我再看看KTV的监控视频,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 明天小宇你们去把那个嫖客找来谈谈,问话之前做好工作,对他的情况摸底再对症下药。 我和柯然再去一趟余光办公室。两个死者都和余光有时间和空间上的关系,我不喜欢这种巧合。估计明天灵玲他们也有消息了,这样我们这盘拼图就完成一大半了。”他看了看在旁边揉腿的顾华宇,“那个拾荒者的住处有没有勘察过?” “东西都搬回来了,他们在找线索和可用DNA。” “他这块明天先放一放。凶手的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好了,今天都先回去休息。” 说完,袁彻催促他们快滚蛋,自己则跑去找队长汇报情况,然后申请搜查盛光年的住所。 队长听完袁彻总结的线索,迟疑了一下说:“你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单凭一份手稿和一篇微博就去搜家吗?” 袁彻靠在椅子上,坐没坐相地说道: “现在不是手稿的问题。”袁彻坐直了,把椅子拉近队长办公桌,“第一,他当年走的时候太突然,恰好是在她妻子死后,而他妻子的死还有可能是谋杀;第二,这两起案子余光都和死者有接触,而余光又和盛光年长得极其相像。我们分析谋杀动机的时候还有一条没有考虑进去,就是隐瞒真相。如果,盛光年妻子当年是盛光年自己设计杀害的,而为了躲避追踪改名换姓,现在恰好被丑双挖掘出来,是不是就是杀人动机?” “我不这么认为。第一,盛光年当年突然离开是因为不想睹物思人。第二,他们虽然极其相像,可性格却截然不同。一个人就算外表能改变,性格却很难改变,就算装得了一时,也可能永远装下去。这一点和他工作几年的员工最有发言权。”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想要保全自己,不改变也不行啊。” 队长刚要开口反驳,有突然停下来,看着袁彻:“我怎么觉得你想要调查盛光年,不只是为了案子呢?你平常可不是这种单凭猜测来侦查的。”队长脸色有些凝重,“这个盛光年,和你有什么关联吗?” “没有。我就是觉得这种巧合是一个突破点。”袁彻急忙否定,否定得有点太快了。 队长盯着他的脸看着,看了好一会儿。袁彻确实有点心虚,他强忍着不躲避队长的目光,可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微微逃避着。 他总不能说,查盛光年是为了找一个在梦里出现的人名吧。这个理由说出去,他亲妈都未必能信,何况队长。 队长没说什么,而是突然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像是要做一个重要决定前犹豫不决的样子。 然后他又很快回到座位上,看着袁彻:“我会向局长汇报,看看明天能不能申请下来。” “啊?”袁彻以为还需要费一些唇舌才能说通,结果队长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袁彻愣了一下。 “啊什么啊?都几点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可不想案子没破,我的人都累趴下了。再有什么事儿,我找谁?” 随后,袁彻就被队长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又被他推出门。 第二十章 带着满腹疑团,袁彻回到办公室,看见柯然还没走。 “我刚才看了一下昨天十一点半的录像,真找到余光了。”柯然调整了一下视频的时间轴,指给袁彻看。 画面里,余光工作室五个人,加上余光两男三女,是在11:34分进入KTV。女助理全权在和工作人员交涉,余光四下打量着环境,另外两个女职员低声说着什么,最后是一个带着帽子,背着挎包的男人,低着头,点着脚尖,看样子像是有些不耐烦。 袁彻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拿起车钥匙,冲着柯然勾了勾手指头: “走,我们出个任务。” 柯然马上拿好东西,跟着袁彻出了门:“去余光工作室吗?” 袁彻看了一眼柯然的黑眼圈,没有回答。 柯然没有再追问,默默地跟着。 二人坐上车,开出警局大院,上了建国路。 五分钟后,柯然看了一下方向小声问:“我们不是去余光工作室吗?” 袁彻飞快地看了柯然一眼问:“你是想查案,还是想见余光?” 袁彻心里想着,嘴上没说。他越来越觉得,比起见自己喜欢的作家,柯然更想把余光铐起来。 “当然是想查案。”柯然急着解释。 突然想起什么,袁彻眯着眼说道:“你是直接找到十一点半的时间点的?” 柯然点头回答:“那个助理不是说余光是那个时间到的KTV吗?”。 袁彻没吭声,脑子却在飞快搜索着。 他今天一天好像都没有说起过余光什么时间到的KTV,更没有提起过和助理聊过的内容。这件事是昨天那个助理说的没错,可昨天和他一起见助理的,不是这个柯然。这个柯然一直有记录的习惯,可另外一个柯然却没有。所以每次身边这个都一脸迷茫。 可这次,他好像不是完全一无所知。 袁彻突然问道:“你喝咖啡吗?” 柯然摇摇头:“不喝。我睡眠不好,喝咖啡就更睡不着了。”柯然看着车窗外闪过的建筑,回头问袁彻,“这是去哪儿?” “是不是觉得眼熟?”袁彻不等柯然回答又接着说道,“监控我自己看就行了。你回去睡觉。” “哦。”柯然应了一声,听上去有点失望,“我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干点有用的。” “年纪轻轻就总是失眠。去看过医生没有?” “看过,药也吃了不少。不管用。” “你这样子多久了?” “好几年了。” “今天跑了一天,应该能睡好。” 柯然没有吭声,转头看向车外。 袁彻又问道:“ 你今天晚上不会再乱跑了吧?” “……” 柯然转回头看着袁彻,眨了眨眼睛,苦笑着又转头看向窗外。 送完柯然回到局里,袁彻吃了点从KTV拿来的干果,开始从余光他们进入包间看起。 这中间,余光在十二点二十左右出来一次,脚下已经有些晃晃悠悠的,三分钟后回到包间,不到十分钟他又出来了,这次他扶着墙去厕所。从厕所出来,本应该是向右转回到自己的包间,余光却转向了左侧,走出最后一个监控画面。 如果单看这个画面,余光是喝迷糊了走错方向。 袁彻正在脑子里回想整个KTV的迷宫一样的路线,手机震了一下。柯然发来一条图片信息,下面附着:这是KTV的消防逃生路线图,也许可以用上。 袁彻笑了,这小子,还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仔细研究这张图,对照之后发现余光左转之后,绕一个弧度就可以到达后门,而那个发现罗美娇的房间离后门不远。刘天工作的地方也在那条弧线上。 偏偏那一带都没有监控。 柯然紧接着发来第二条信息:后门对应的位置有安装摄像头的痕迹,是后来被拆除了。 今天柯然在KTV转一圈做了不少事。 拆掉安装的摄像头,这手笔应该不是余光做的。他再怎么神,也不至于在别人地盘上拆东西那么夸张。 那就是店长拆的,他是工作人员,又是一店之长,要找个理由拆除后门的摄像头不难。多半,是因为他怕有扫黄组突击检查,后门方便嫖客逃走的。这么说,后门附近应该会放置一把备用钥匙。而常来的客人是被告知过的。 借用别人的底盘拉皮条,这个店长做得也是够高级的。 看来明天还得再去一次,找找那个备用钥匙。 袁彻给柯然发了信息,告诉他明天去余光工作室的时间,还可能去一趟盛光年家的事儿。 临睡之前袁彻最后想的事是,明天见到的柯然是哪一个。 第二天,袁彻在去余光工作室的路上接到柯然电话,说他坐的公交车出故障了,所以可能晚到一会儿。 袁彻一直不明白,柯然家里条件不错,柯然也会开车,他们家为什么没有给他买辆车呢? 可这种八卦的心思马上被收到的一条信息打乱了。 发信息的是一个陌生电话号码,发的是短信,而非微信,内容很简单:今天有时间吗?来我这儿坐坐? 这条短信,没有署名,没有称为,没有前言后语,在袁彻看来就像是不小心按错号码,发错了的。 可紧接着第二条短信来了:我是庄亚楠,今天我上班,不过很闲。你来坐坐,给我添点人气怎么样? 袁彻嗤笑着,这个女人自来熟的本事是一流。 袁彻没有回复,就算他很闲也不可能去,何况他没时间。 可紧接着第三条短信发来了:我告诉你一个可能和你们案子有关的秘密。那天签售会上看到的。你来不来? 不可否认,这个饵倒是有点意思。可惜,袁彻并不傻。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在警局见面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就算她今天才想起来,也可能打电话,或者去局里做笔录。 让袁彻到她的心理诊所去,谈警方正在办理的案子,既不合理也不合规矩。 袁彻把车子停在了汇景大厦的停车场,从车里下来,靠在车门上等柯然。 想到柯然,袁彻又把手机掏出来。这个庄亚楠能成为市局的顾问,能去给全省警察培训,应该是专业水平比较高的。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问问关于柯然的事儿。如果靠谱,让柯然去找她看看,也许会有帮助。 这样想着,好像就不太好对信息不理不睬了。袁彻捉摸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有时间就去。 又等了十分钟,才等到柯然,看着远远跑过来,脸上带着和今天阳光一样晃眼的笑容的柯然,袁彻也跟着笑了。 他等这个柯然等得好苦。 等柯然走近了,袁彻还是没有动地方。他靠在车上,手插在口袋了,嘴角带着别有用心的笑意问柯然: “昨天睡得不错?” “不错,所以起来晚了,加上车坏了。怎么今天来这儿?” “你不知道?他没记下来吗?”他上次见到柯然的记事本,里面是柯然记录的侦查的内容。 柯然撇撇嘴:“没有。昨天什么都没有。估计是在报复吧,谁让我懒,什么都不写。他也吃了不少亏。”柯然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愧疚的意思,“还有人没来吗?”柯然左右张望着。 “没有。我问你,前天晚上雇那几个人你花了多少钱?” “什么人?”柯然瞪大眼睛问。 “那几个袭击你的人。”袁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柯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雇人打我?我有病吗?” 袁彻不为所动:“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等我来了才动手?为什么要故意放走他们?” 柯然收起笑脸,看着袁彻,尴尬地拨弄了一下头发:“你看出来了。那天怎么没问我?” “我给你时间,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我怕我说的话你不信。这样增加点戏剧效果,不是更有可信度吗?” “就为这个?为了让我相信你是目击者?” “对啊,也不全是。我那天真的想去看看记忆力的地方,又不好意思说让你陪我一起。” “哦,半夜打电话过来,让我急匆匆赶过去,你就好意思了。什么逻辑。还有那个尉迟霖,他怎么知道的?” “我找他,让他帮个忙啊。” “他肯帮你?” “本来是不肯的。可是听说要溜溜你,就肯了。” 那个尉迟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他不顺眼,袁彻冷笑了一下:“那几个人呢?演戏的?” “不是,他们是动真的,尉迟霖找来的。” 袁彻胸口一阵憋闷,翻了个白眼,锁好车门,大踏步走向大厦。 “你生气了?”柯然紧跟在后面,小心地看着袁彻的脸。 “我没生气。”袁彻说,“我是愤怒。你最好现在开始闭嘴。免得我一会儿忍不住动手。” 跟在后面的柯然果然不说话了,只是还能听到憋笑的声音。 袁彻把手插在口袋里,握成了拳头。 等他们上了十一楼,敲开了工作室的门,开门的助理满脸歉意的说:“不好意思,余老师今天去搜集资料了。中午能回来。” “没关系,找你也行。”袁彻带着点迁怒,话说出来有些冲。 助理愕然地看着袁彻像进自己家一样直接走进来,也不好拦着。 袁彻开门见山问道:“你们3号去KTV是十一点半,中间余光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吗?” 助理警惕地看着袁彻反问:“怎么?三号那天怎么了?和上次来问的事儿有关啊?” 袁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和那天发生的另一起案子有关。麻烦你把那天的情况仔细回想一下。” 助理沉默了一下,然后示意其他人继续工作,自己坐在袁彻斜对面开始描述那天的情况。她说的情况和那个店长说的是一样的,唯一一次较长时间离开就是余光曾经走错房间。 “他出去没回来的,中间大概间隔多久?” “不到四十分钟吧。我还让服务生去厕所找过,没有人。结果余老师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惹得里面人破口大骂。” 袁彻看了看在一旁埋头工作的工作室唯一男职员,又问助理:“你们其他人呢?有谁长时间离开过吗?” “没有了,除了上厕所,我们基本没出去。” 柯然拨弄着助理桌子上的一个不倒翁,像是随口一问: “哎,为什么叫服务员去看,你们自己不去?” 一个女职员把不倒翁挪了挪地方,不满地说:“你说呢?我们都是女生,跑男厕所去找人吗?” “他不是男人吗?”柯然指了指男职员,那职员像是知道自己被点名,抬头看了看柯然。 “他那天没去。”女助理回答。 第二十一章 袁彻后背挺直盯着助理:“你说,那天他没去?”助理摇摇头。 袁彻马上掏出手机,把他们进入KTV的照片翻出来,指了指戴帽子的男人问:“他不是和你们一起的?” “他啊,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个人很奇怪,戴着帽子,戴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我们进来他就跟在我们后面。哦,对了,余老师走错的包间就是他的。很么素质的一个人,骂人很难听。” “他是一个人进来的吗?” “是,一个人进来的。我还多看了他两眼。” 袁彻转动着手机,回想着视频里那个动态的画面。 这个人并没有在前台登记要房间,而是从始至终都是跟在余光一行人后面的。 袁彻垂了一下沙发。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在看监控的时候,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个人是余光工作室的。所以,当那个人没有进入余光他们的包间时,袁彻并没有在意,以为他是上厕所。那之后也没有把这个人当成重点,只关注余光的进出。 现在回想起来,在快进的画面里,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始终没有进入余光的包间。 如果他不是和余光一起的,就算是预定的房间,也至少要和服务台说明一下。房间门口虽然可以随便进,但整个K歌的系统是由前台控制的,要在前台打开后,才能使用,开始计时。 而且KTV里的服务生都是培训过的,看到客人在走廊里游荡一定会过来询问。 这个人是和朋友约好了,进来找朋友?可他在大厅里并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也没有四下张望,所有表现都像是和余光他们一起的。 “你确定这个人确定是因为余光走错房间和他吵架的人?”袁彻再确认。 助理连连点头:“当然确定,在房间里还带着口罩,有够奇怪的。” “他待着的包间里有几个人?” “就他一个,是一个小包间。” 如果是一个人,那就不是和朋友约好了。如果不是约好了,又没有开通KTV,他进去难道是为了睡觉的吗? 袁彻谢过助理,走出工作室。 “什么情况?那个人是疑犯吗?”柯然追上来,电梯关闭后问道。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行为很可疑。”他把视频里矛盾点说给柯然听。 “你是说他跟着余光进去的。却没有进余光的包间,除了之后余光走错房间和他有接触外,其他时间似乎都没有和余光有接触。怎么感觉像是搞地下工作呢?” 电梯到了一层,袁彻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队长来电话: “袁彻,盛光年家的搜查令下来了。需要痕检科一起吗?” 袁彻在快到车旁边的时候突然站定,迟疑了一下说道:“需要。带上搜查令,我们在他家碰头。” 挂断队长电话,他又拨通了顾华宇的电话,问他在不在局里。 顾华宇刚刚把那个赵金元带回局里,还没开始问话。 袁彻让陈锋先问着,顾华宇去问那个店长,后门附近是不是藏着一把钥匙。然后再去一趟“唱霸”,了解3号晚上那个轩辕房是不是有人提前预定,了解一下戴帽子的人的行踪。 安排完,袁彻示意柯然上车:“我们去逛逛空了十二年的别墅。” 别墅的物业经理带着他们曲曲弯弯绕了些路才走到那幢空着的别墅。 袁彻在那幢别墅门口来回转了一个圈,窗户被窗帘遮挡着,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没有人住的样子。 这别墅后面是一个小山包,在小区里有人工湖,勉强称得上依山傍水。 “您也看到了,这里确实没有人。” “就是没人才要进去。”袁彻冲着从小路走过来的邱晨挥挥手,“搜查令到了。” 经理看着穿着警服,带着工具箱的一行人走进,神情紧张了起来:“这是要做什么?” “别担心,我们不会把房子拆了,就是看看里面有什么。你有钥匙吗?” “没有。”经理摇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袁彻耸耸肩,对邱晨说:“看来咱们得自己动手了。” 两分钟后,双扇古铜色的大门被打开了,顿时一股强烈的气味飘了出来。 门外门内俨然是两个世界,门外阳光明媚,生机勃勃,门内阴暗荒废,死气沉沉。 经理从一行人的夹缝中探了探头,禁不住惊呼:“我的天啊!” 进门就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客厅的瓷砖地上的灰尘已经掩盖住本来的颜色,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沙发组合也已经蒙了尘,遮光窗帘把室外的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只有门口这块地方是亮堂的。 邱晨找到灯开关,却打不开灯。看来这家主人离开的时候,预交了物业费,却忘了预交电费了。 他为什么要交物业费?是为了掩饰什么吗? 柯然站在门口,看着宽阔的客厅,啧啧两声:“真是浪费。” 拿着相机拍下照片后,他们穿戴好装备,沿着墙边走到窗前把窗帘慢慢拉开,即便动作很慢,可落下来的灰尘还是呛人。 窗帘拉开这才能看清楚房间里的样子,目光所及到处是灰尘和蛛网,冲进鼻子里满是弥漫在空气里尘土的味道。 和正门相连就是客厅,客厅空间很大,举架很高,琉璃大吊灯从棚顶垂挂下来,一些蛛丝网在琉璃灯之间盘绕着。 如果准备长期离开住所,至少会对贵重的家具做一些防护。可这家里的家具完全没有防护,全部暴露着,已经布满了灰尘。 在拐角的地方两株植物早已掉光了叶子,树干干枯的插在已经干裂了的花土里。客厅一侧有个大号鱼缸,鱼缸里的水已经没有了,仔细看鱼缸底部一些干巴巴的鱼骨。 这家人离开的时候,没有想到不再回来了,或者是没有想到回不来了。是因为太匆忙来不及整理?还是因为本来只是打算出趟门而已? 痕检科的人开始分片,分组查看,收集房间里可用的痕迹。 袁彻捂着鼻子,强压制着打喷嚏的冲动,高抬脚轻落步贴着边走进客厅。客厅向里走时一个两米宽的走廊,两侧各有两个房间,走廊的开端是一个回旋的楼梯通往楼上。 袁彻指了指一楼,让柯然查看一楼,他上了二楼。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台阶上有清晰的脚印。 邱晨也看到了,马上让人做好标尺,拍照。这足迹是同一个人的,看脚印大小应该是男人的,足迹还很新,才留下不久。 “前厅没有脚印,一楼的窗边也没有。”邱晨看着脚印的走向,示意手底下人去一楼查看脚印去过的地方。柯然也跟着过去。 “脚印是两上一下的,他应该是从二楼进来的。”邱晨和袁彻一起上了二楼。 二楼有一个小厅,第一间是一个透明落地窗围着的健身房,一个不到两米宽的走廊两侧有三间房。 走廊里也有一来一回的足迹。足迹分别消失在两间房门口,他们先顺着足迹的方向,进了第一间。 那是一间卧室,同样落满了灰尘,但所有的物品摆放都很整齐。在窗边有半圆形的桌子,桌子上整齐摆放两本书、一沓稿纸和一个笔筒。在这些东西旁边,清晰地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长方形的印记。看样子,这个位置曾经放了东西。而现在被人拿走了。 “摆在这里的,看样子是相框。”邱晨说。 这间房的窗子没有插好,挂钩坏掉了。一个带泥的脚印留在白色窗框上。 他们探身往外看。 这别墅后面的山很平缓,在山和房子之间是一片桃树林。 在靠近墙面的空调外挂上能看到同样的泥脚印。 邱晨说:“这脚印没有被雨水冲刷掉,是在三号傍晚或者四号留下的。这人对这个房子很熟,直接从这里进入,说明知道这扇窗的挂钩是坏的,可以进来。而且要从下面爬上来不那么容易啊。” “不知道他还拿走了什么。”袁彻自言自语道。 邱晨忙着拍照,袁彻开始四下打量。 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一套靠窗的桌椅,没有衣柜。袁彻走到靠近里侧墙,看上去像是一面墙,走近才发现有细小的接缝。袁彻手轻轻一推,墙开了,里面是一个隐藏式的衣柜。 衣柜里面是很大的空间,左右两侧各挂满了各式衣服,都是高档服装,而且都是男装,衣服尺寸都是185的。 看这房间的布置,这里应该是主卧室,袁彻绕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隐藏的衣柜。既然是主卧室,怎么会没有女主人的衣服? 顺着足迹,袁彻又进了旁边的房间。 这是书房。书柜里的书没有空缺,像是都是被翻阅过的。 袁彻随手翻了几本,在一本书上发现了批注,那字体和丑双珍藏的手稿里的字体极其相似。 在蒙尘的书桌上面同样有两处痕迹,这里也被拿走了两个相框。如果这里曾经放着相框的话。 袁彻等邱晨拍完照片后,拿起放在桌子旁边的手稿,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内容像是一些评论文章,字体羁傲,张狂,是盛光年手稿上的笔迹。 邱晨拍了拍袁彻,指了指电脑主机。 主机上面的灰也被动过,这房间已经没有电了,来这里的人动电脑做什么?袁彻蹲在办公桌前,顺手抽出来一个抽屉。 这时柯然快步走进来:“袁彻,下面的房间有点意思。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里的房间都挺有意思。”袁彻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记事本,正要翻开看看,柯然一把把本子抽过去:“去看看,你绝对想不到的东西。”说着拉着袁彻往外走。 “你去吧,这儿的东西我都带回去。”邱晨笑着说。 楼下的房间同样是一间卧室,色调比较柔和,不像楼上的全部是灰黑白。 柯然指了指敞开的衣柜:“你看看,是不是有些眼熟?” 这衣柜同样是隐藏式的,只是比楼上小了些。从衣服上看这里也是男人的房间,袁彻拿起一件衣服看了看尺码,155的尺码。 “哪里眼熟?”袁彻不明白。 柯然拨开一些挂着的衣服,露出衣柜的里面,一个方形的靠垫突兀地放在角落里。 袁彻回头看了看床上,这个靠垫颜色和床上的靠垫是同一色系的,床上只有一个一个靠垫,另一个放在这里。 这个靠垫的布料看上去很新,唯独它的一角破旧的很,像是被老鼠啃咬过,破损一角的边缘已经有些褪色了。老鼠咬破的地方应该不会造成这样的褪色。那靠垫磨损的破旧的一角不是一次两次咬出来的。 袁彻他把垫子放回原位,把衣服重新归整成刚看到的样子,然后退后一步,那些挂着的衣服刚刚好挡住了垫子和那一个角落。 这个情景像极了隋玉亮家里那个衣柜。 这里应该就是盛晗的房间。 难道这里也是一个避难的角落?盛晗也像隋心一样躲在这里,手里紧紧抱着靠垫,嘴里咬着靠垫的一角,内心充满恐惧? “是不是眼熟?”柯然再次问道。 袁彻说:“盛光年的继子叫盛晗。看衣服尺码,这里应该就是盛晗的房间。” “看来这个盛光年不是个好继父。”柯然低声说道。 “不一定,也许是来自母亲的暴力呢?这房间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吗?”袁彻说着,目光落在床对面桌子上的一组音响上。在音响旁边的CD盒里,整齐摆放着十几本CD,都是古典音乐,钢琴曲。而这些CD上面的灰尘都被擦拭过,上面有一层粉末,应该是痕检科取证过了。 “你进来的时候,这里就这样吗?” 柯然点头:“进来就这么干净。有人擦过了。是不是这些东西对他很重要,所以才不忍心落灰?” “也可能是擦拭指纹。”袁彻说着拿起写着贝多芬钢琴曲的CD看了一会儿。上次在余光工作室放的就是钢琴曲。他对音乐这东西只限于几首朗朗上口的歌曲,其他的是一窍不通。这种纯音乐更是搞不懂区别在哪里。 “这个盛晗很喜欢音乐,却没有学习乐器”袁彻小声嘀咕着。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 楼上丢东西了?进来的人是偷东西的?”柯然拍了拍音响,“这里就这套音响值得被拿走。” “楼上两个房间的好像是相框被拿走了。”袁彻问柯然,“你喜欢音乐吗?” “喜欢啊,怎么,这里的我们可以拿回去听吗?” 第二十二章 袁彻摇摇头:“当然不行。再说,你喜欢,他不喜欢。他们家没有结婚照的吗?”袁彻放下CD,拿着抱枕走出房间,递给一个痕检科的同事,“把这个拿着。”柯然跟着把刚才从袁彻手里抢来的记事本递了过去。 痕检科的同志接过记事本说道:“你下次在看现场动作一定要轻,要慢。莽莽撞撞的,很容易破坏现场的。” 柯然双手合十,连连说知道了。 袁彻突然站住,回头看着柯然:“你见过隋心家的衣柜?” 柯然愣了一下,呵呵笑着:“见过啊,不是咱们一起去的?” 袁彻看左右没人,凑近柯然小声说:“我不是和你一起去的。”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照片,后来不是拍了照片了吗?我看过照片。最近记性越来越差。”柯然又降低音量,“他写在本子上了,你忘了?”说完他摇头晃脑地走进厨房。 邱晨从楼上下来,问袁彻:“楼上一张照片都没找到。连婚纱照都没有。楼下是不是也没有发现照片?这家人好像都不太喜欢照相。” 柯然探头出来说:“对,网上找不到那个盛光年的照片。没道理,那么帅的人,为什么不喜欢照相呢?” “不喜欢照相的人却留着的照片,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拿走照片的人是为了掩饰什么?”邱晨说道。 袁彻看着厨房里捂着鼻子翻冰箱的柯然。他对刚才柯然的解释不满意。才不久之前的事,是在现场还是看的照片,会那么容易弄混吗? 柯然关上冰箱门说:“如果很重要,他们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拿走?” 袁彻把有点混乱的思绪强行拽回来:“也许是那时候没时间拿,不能拿,或者不知道会很重要?还有,拿走照片的人对这里非常熟悉,知道从哪里可以进入房间,知道他需要的东西在哪里。除了住在这里的人,恐怕没有别人了。” 柯然问袁彻:“你是说,来拿照片的人是盛光年?” 邱晨说道:“我来之前了解了一下,这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会不会是他?” 柯然又转头看向邱晨:“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不是盛光年?” 邱晨说道:“算起来,盛光年现在应该五十多岁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能这么灵巧地爬上二楼吗?” 柯然问:“你怎么看出来动作灵巧?” 邱晨说:“外面的脚印,没有歪斜扭曲的,每一步都踩得很准,很稳,干净利索。也可能盛光年这些年一直坚持锻炼,比如登山什么的。” 柯然点头说道:“也有可能啊,盛晗算起来,现在多大?” “和你差不多吧。”邱晨回答。 “哦,幸好,我不姓盛。”柯然假意拍拍胸脯打趣地说。 房间里痕检科还在忙着,袁彻他们出来找到物业经理。 经理才工作五年,对这家人怎么走的不是很清楚。之前的负责人也没有联系方式。门口保安、保洁更是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了。 袁彻顺着整个别墅区走了一圈,别墅区不大,一共只有七座别墅,相隔距离在一百米以上,中间有车道和绿化隔着,谁也看不见谁。 这别墅区整个靠山而建,只有在前门的位置有部分围墙,毗邻山边的地方就是空的。 袁彻手脚并用爬到那个围墙附近看向外面,外面是一个乡下倾斜的坡度,要想从哪里过,要绕过整个别墅区,走在不满荆棘的树林,完全无路可走。 袁彻刚要转身,差点撞上跟在后面的柯然。 “你怀疑他是从这里进来的?”柯然问。 袁彻扳回柯然弹出去的身子:“你来凑什么热闹?怀疑解除了,快下去。” 如果那个人不是擦边插孔进来的,那就是大大方方从正门进来的。 袁彻又问了一下这里除了住户还有什么人经常进出 ,怎么审核。 经理解释说,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家里都有不止一个保姆。通常进出最多的就是去买菜的保姆,或者就是快递。但快递一般都放在门岗,不送进去。 当听说有人闯空门,经理震惊,急忙来到监控室。 查找一番后,终于在3号下午5点10分,看到一个穿着T恤,背着背包,带着帽子的模糊的人影从监控画面边缘经过,十分钟后又出来了。 而那天的大门却没有看到这个人进去。 没从大门进,那就是从围墙进的。这里围墙都在两米左右,上面还有十五厘米左右的铁丝网。关键是,围墙附近监控有死角。 看来来人非常专业,对这里的相当熟悉。 难道真的是盛光年回来了? 袁彻让柯然沿着围墙绕一圈,自己则去问了一下这附近的邻居。邻居反应不记得这家人,也从来没有来往。 盛光年一家像是生活在都市却与世隔绝一般。 柯然绕回来的时候,身上衣服已经惨不忍睹,胳膊也被树枝刮破了两条血口子。他得到的结论是:从这里进来的人一定有病,而且身上一定会有伤。 忙碌了三个小时,他们又带着一车的东西回到局里,痕检科已经快堆满了。 顾华宇回来后,他们趁着吃饭的功夫交流了现有的线索。 那个拉皮条的店长说,在KTV后门的花盆地下有一把钥匙,可他们去KTV却没有找到。就是说,有人拿走了钥匙,打开了锁,还把锁一起拿走了。 KTV的工作人员确定,那天的轩辕房被预定出去了,定了通宵,是全额缴费,但一直没有人来。有一个服务生说见到那个带帽子的人,他说是在轩辕房约了人,先在那里面等人。这样的事儿也时有发生,所以服务生也没有在意。直到凌晨四点多,服务生才想起来,去查看发现已经没有人了。 顾华宇按照电话号码打回去,对方一直占线。查过后发现,这个号码是虚拟电话号。 陈锋审讯很有收获。那个叫赵金元的嫖客是一个做生意的外地人,朋友介绍到这儿来沾花惹草。他在和罗美娇发生关系后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好像看到罗美娇在和人说话,然后就离开了。他坚持说自己绝对没有行凶伤人,都是交易,是你情我愿的。 据他描述,那个和罗美娇说话的人个子很高,声音很好听,听着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顾华宇听陈锋说完总结道:“就是说,罗美娇是被骗到另外一个房间,再被电击昏迷的。凶手是想等待时机把罗美娇搬出去,没想到被店长他们抢了先,替他完成了。” 袁彻点头说道:“凶手对KTV很熟悉,他知道那个地方没有监控,知道后门有一把备用钥匙,知道店长的非法勾当。这个凶手认识罗美娇。丑双被害现场也同样的,凶手对现场很熟悉,和丑双是认识。 所以凶手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杀这两个人,他们就一定有必死的理由。你们组去查罗美娇的信息的人有信儿没?” 陈锋回答:“还没有。” 袁彻说道:“赵金元说他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他一个外地的人,第一次来KTV,就是说这个凶手是他在KTV见过的人。当天余光曾经英雄救美,和这赵金元有过接触。再加上他偏偏会走错房间,时间就在罗美娇被抬走后。现在没有余光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余光很有嫌疑。” 顾华宇道:“可他在丑双被杀的时候确实没有作案时间。如果都是余光,这个不在场证明怎么解释?” 柯然把空盘子一推,擦擦嘴说道:“还有一件事儿别忘了,那个李纪然,他目击到的又是怎么?” “可能是和本案无关的事,差了半个多小时……”袁彻扶着胃口,放下筷子,话音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我们是依据李纪然的目击确定罗美娇被害时间的。”袁彻把手机掏出来拨了一个电话号码,把自己还有剩饭的盘子递给收拾桌面的柯然,等了一会儿,电话没有接通。 “我去问问葛行。小宇,你打电话问问刘贺诚,他问一句话的事儿,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你要问什么?我去问。”柯然拦着袁彻说道。 袁彻也没推辞:“不是让查丑双最近添加的通讯记录吗?问问他有没有李纪然。” 柯然点点头,端着一摞盘子出了办公室。 柯然刚走,刘灵玲的电话打进来了,袁彻把免提打开放在桌子上,开始清理桌面上的污渍:“说,什么情况?” 刘灵玲像是正在吃东西,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余光家的邻居说,余光在七年前从国外回来。他爸妈当时都得了重病,他回来没多久两个人都死了。 余光从三十岁就出国了,好几年回来一次,说是过的还不错,经常给家里汇钱。 一个余光的高中同学,据说和余光关系很好的,他说余光其实并没有出国,是在其他城市打工。 好像当年余光所在单位外派出国,本来定的是他,但临出国之前换了别人。余光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已经宣传出去了。他爱面子,就硬着头皮换了一个工作,到别的城市工作谎称自己出国。发给家里的照片都是经过P图的。听说生活过得不是很如意,连女朋友都没有。 他说从余光出国后,朋友圈也不发,和同学朋友都不再联系了。估计是脸小,怕谎言当面戳穿了。” “你有给他们看余光的照片吗?”袁彻问。 “看了,关键就在这儿。他见到照片第一句话就是余光是不是整容了。因为他认识的余光虽然长得也不赖,但没有这么帅。他二代身份证是在他所谓回国后换的。当时派出所还去他们家审核过,老两口都说是自己儿子。可那时候两个人都病得不清,糊里糊涂,认错儿子也不是不可能。我怀疑,这个余光并不是余光。” “他没有别的亲人吗?” “有,但都在外省,十几年没见面了。” “你再查查,余光之前在哪个城市工作。他年纪不小了,是不是会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他们对余光应该是最熟悉的。” 见袁彻那边结束通话,顾华宇说道:“看来这个余光问题不小啊。” 第二十三章 “你问阿诚了?”袁彻催促着。 顾华宇忙联系刘贺诚,可电话自动挂断了刘贺诚也没有接听。 “是不是在忙不方便接电话?”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刘贺诚的电话打了回来,电话里听见很吵闹的声音。 “别提了,我这一上午都没找到那个李纪然。去他家没人,去他单位说是今天请假。他也没有什么朋友,他妈说他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没有找到人。” “找不到人不会找葛行吗?他敲两下键盘就行了。”顾华宇把免提音量放大。 “他手机关机。葛行也能敲出来?” “哦,那不行。”顾华宇笑着说。 袁彻凑近话筒:“他家里人有没有说他昨天之后有没有什么反常表现?” “没有。和平常一样,进门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要是有他那个老爸,我也得把自己关起来。除了骂人就是骂人。绝对是个家暴男。” “我知道了,你先原地待命。” 袁彻再次拨通葛行电话,这次才响一声就接通了,说话的却是柯然:“我问了,丑双确实加了李纪然的微信,不过加完之后就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删除好友。” “如果是发过信息,但删除了呢?试着恢复看看。” “恢复了,没有。不过恢复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是‘有好东西给你,在KFC那个路口往里走,等我。’” “那个号码……”袁彻停顿了一下,指了指顾华宇的记事本,然后勾勾手指头,顾华宇忙把自己的记录本递过去,“我告诉你一个号码,你看看是不是这个。”说完他念了本子上标记着虚拟的电话号码。 “就是这个号码。”柯然马上回应,“这个是不是预定KTV的电话?” 袁彻还没等回答,就听到电话那边一阵嗡嗡声,柯然神秘兮兮地说:“余光打给我的电话。我要不要接?” 袁彻没好气地说:“接啊,为什么不接?” 这边电话没有挂断,那边柯然接通了余光的来电,打开了免提。 “喂?”柯然问。 “小柯同志,我是余光。有件事儿不知道你们警察管不管。” “余老师啊。人民的事儿我们都管。您说什么事儿?” “这样,我的一个书迷,他说总觉得有人跟踪他,说昨儿去警察局报警了,可能是被凶手盯上了。我觉得他是心理作用。他在我这儿待了一上午了,您看方便的话用你们专业的方法安抚安抚他?” “他是叫李纪然吗?” “对,是李纪然。”余光像是对李纪然说了句什么,有些听不清,“那我把他送到警察局?还是你们来这儿?” “我们过去。”柯然这么回答了余光。 袁彻让柯然到停车场等他,挂断电话,告诉顾华宇随时保持联系,然后伸长手拿起柯然的背包,匆匆出了门。 柯然在停车场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袁彻。 袁彻把车钥匙丢给柯然:“你开车。” 柯然接住钥匙,瞄了一眼自己的背包,然后动作娴熟地坐进了驾驶位置。 在一阵沉默之后,袁彻才把刘灵玲查访到的告诉柯然。 听完,柯然有些兴奋地敲着方向盘:“果然,余光有背景。你说,那个真的余家的儿子会不会……”柯然说着,比划了一个个抹脖子的手势。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等他们的消息吧。李纪然来的那天你也在,你觉得他那天的话都是真的吗?” “你担心他给了假情报?” “也未必,也许他当时看到的不是什么杀人现场。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现在可是说自己被跟踪,不会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也许。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去找余光。难道除了余光,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说不准。他那个爸,看上去不怎么好说话。” 袁彻不置可否。 第三次来到余光工作室,只有余光表现出热烈欢迎的样子,其他工作人员眼中都带着戒备。 李纪然缩在余光办公室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手机。他脸色有些暗淡,眼眶泛着淡淡黑青色,就这样木然地看着袁彻他们走进来,坐在对面,也没有吭声。 “你们再不抓到凶手,他估计就能被吓死。”余光带着点调侃的口气说道。 助理照旧拿着免洗洗手液进来,放好几个装着白开水的纸杯,然后出去了。 袁彻开门见山:“你说有人跟踪你?怎么发现的?” 李纪然摇摇头:“没有发现,就是有种感觉,就像有人一直盯着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昨天。”李纪然有些心神不宁地看了一眼手机。余光坐在他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大概在什么地方?上下班的路上吗?” “不是,我昨天在家里呆着,中间买了点吃的,买了瓶酱油。” “昨天是星期三,你不用上班吗?工作这么轻松?”柯然站在沙发旁边问。 “没有,我请假了。我们是乐高培训机构,我让人帮我代课。” 袁彻把话题拽了回来:“有注意到你家周围有可疑的人吗?” “没有。也许没有吧。我没有看见。” 袁彻问:“和你确认一下。你说你在3号晚上11点45分经过那条街道,看到的灯光和人影。你确定是这个时间吗?没有记错?比如其实是12点45分?” “没有。我说了,我有闹钟的。”李纪然晃了一下手机,顺便划开手势锁看了一眼桌面。柯然突然坐在他旁边把脑袋凑过去,看了一下他的手机。桌面是一片漆黑的看不出什么的图案。这样的背景倒是让桌面上的程序标识一目了然。 李纪然身体挪了一下,瞥了柯然一眼,把手机扣过去。 袁彻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证明你是在那个时间看到的?因为那附近没有监控。” 李纪然摇摇头:“我没有办法证明。” 袁彻又转头看向余光:“余老师3号晚上在‘唱霸’KTV是不是遇到熟人了?” “你怎么知道……”余光像是想起什么“知道了,案发地点在那附近,你们去调查了。我那天没有遇到什么熟人。不过遇到一个……一个故人,几年前见过。” “你认识罗美娇?”袁彻问。 余光恍然的样子说道:“她叫罗美娇吗?我忘了她叫什么了。几年前我刚开始写作,很困难,那时候我谁也不想联系,谁也不想见,就躲到一个偏僻小镇。好像在一家饭店见过她几次。没想到她还记得我。” 柯然眼睛一亮,马上问道:“所以,网上那条微博里的照片,是你?” “什么微博?”余光一脸迷茫。 柯然解释道:“丑双发过一条微博,里面提到你十年前的状况。” “我没看过什么微博。”余光摇摇头说。 柯然又问:“你没有微博账号吗?” 余光又点点头:“有是有,不过不怎么登陆,也不怎么看,摆设。那里面说什么了?” 柯然笑笑说:“没什么,就是你的一张旧照。” 余光追问:“旧照?谁照的?我那时候活着都难了,哪儿来的照片?” 柯然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说得有些漫不经心:“现在还在查。” 余光脸色沉了一下:“怎么,照片还和案子有关吗?那是不是我也被牵连了?” 袁彻忙接过话题:“现在还不确定。既然今天提到了。我想了解一下余老师的成长史。” 余光摊开手说道:“这个,有什么可了解的,就是从寂寂无名,慢慢磨笔练笔,才有今天。谁还能一生下来就是作家?” 袁彻问:“余老师在写作之前做什么工作的?” 余光双手抱胸说道;“这个,和案子无关吧?如果无关,我不想回答。” 袁彻记得队长说过的注意分寸的话,斟酌了一下,用尽量不冒犯的口气问:“那要是有关系呢?” 余光回答。“那你就给我一个有关系的理由,我再考虑要不要回答。你们今天来是为了李纪然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当然是,都有。”袁彻含糊地说。 余光明显带着不悦反问道:“怎么,你们怀疑我?” 袁彻看了一眼李纪然说道:“当着你的书迷,我们好像不方便谈论这个问题吧?” 余光把手放下来撑着膝盖,挺直后背说:“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做事问心无愧。” 正说着,李纪然的手机突然响起,李纪然正专注地听他们谈论,被这铃声吓得跳了起来,手机脆脆地摔在地上。 他慌忙把手机捡起来,说了声“不好意”,然后走到角落里接听电话。 余光指了李纪然接着说:“你们先把他的问题解决了。我这儿成了给你们善后的地方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妈,你别着急,我马上回去。”李纪然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余光的话。 几个人看向李纪然,后者正一脸慌张:“我爸出事了。一定是他找上来了。” “别着急,说清楚,怎么了?” “我妈也说不清楚,说是,我爸满身是血。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袁彻安抚着:“你先别慌,你妈报警了吗?” “报警了。警察去了。我妈哭着呢。”李纪然有些语无伦次,脸色因为激动涨的通红。 袁彻站起来说:“我们去看看。”然后看向余光,“我们先解决他的问题,可能之后还要麻烦你。” 余光摆摆手:“快去吧。我就在这儿。不过下次来最好有凭有据,否则我有权不回答。” 袁彻搀扶着腿发软的李纪然,柯然背上自己的包,走在前面,三人匆匆离开了汇景大厦。 为了安抚李纪然,袁彻和他一起坐在后座。李纪然的手微微颤抖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李纪然家周围聚集了很多人,都仰着脖子搭着凉棚往上看。但除了一些偶尔冒出来的脑袋,那上面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袁彻他们快步跑上楼,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哭声,顺着声音一直到顶楼,就看见李纪然妈妈坐在楼梯上痛哭。 她嘴里念叨着命苦,怎么活之类的话。一个女警正在试图安抚她。 袁彻顺着女警指的梯子爬上了楼顶。 这是一个平顶,楼上面有一些通风管,太阳能热水器,看着有些杂乱。 然后他们就看到李纪然的父亲。 他的上半身被一张铁网支撑着,双腿弯曲着,像是跪在地上,整个身体形成了一个弧度,两只手搭在铁丝网上,像是想把自己撑起来却不能。在他的身体下面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快要凝结。 铁丝网有四张,三张靠在女儿墙上,一张脱离了组织,靠在相反方向的通风管上。就这样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倒三角。 李纪然的爸爸粗粗的脖子正戳在铁丝网的边缘上。 第二十四章 凌萧雨去做伤情鉴定的工作,休假的赵晨光又被叫了回来,正蹲在尸体旁边,查看伤口。 本来被袁彻留在楼下的李纪然跟着爬了上来,看到这个场景,惊呼起来。 袁彻忙让警员把他拖下去,李纪然几次挣脱了警员往尸体旁边跑。 最后两个人一起把他押了下去。 顾华宇过来说明情况。报警的是李纪然的母亲。 据说李纪然爸爸是到这上面来喝酒来了,到吃午饭的时候还没下去。她就上来找人,结果发现人已经死了。 说话间,他指了指旁边在这些杂乱中有一个简易的凉棚,凉棚下面是一张旧桌子,两把椅子,都是拼凑在一起的,不成套。 桌子上面,纸盘里盛着花生米,猪肝和买现成的凉拌菜,一瓶白酒,桌子周围横着竖着的堆了几个啤酒瓶子。 “一大早的到这上面来喝酒?”袁彻走到桌子旁边,拿起白酒瓶摇晃了一下,里面的白酒已经所剩不多。 “够能喝的。”柯然看了一眼地上白酒的密封包装,“照这个喝法,还能走直线吗?” 顾华宇呵呵干笑两声接着说说:“死者妻子说他到了这个季节是常上来喝酒的。有时候自己喝,有时候和酒友一起。上午这个时候,这里风吹着很凉爽,下午就热起来了。他是一日三餐都在喝酒的。” “他有工作吗?”袁彻看着柯然溜溜达达在屋顶转悠,看来是头一次到居民楼的屋顶上来,像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 顾华宇回答:“有,是在一个仪器厂值夜班。干24小时,休一天半。昨儿是他值夜班。据说他通常值班前都不喝酒,但值班之后一定超额补上。” 痕检科和法医都在忙碌着,趁这个空档,顾华宇告诉袁彻说去罗美娇家的人回信儿了。罗美娇的姑父曾经开了一家饭店,在F市管辖下的小镇里。 罗美娇暑假的时候会去店里,有时候帮点小忙。但他姑父的店在七年前就关门了。期间罗美娇每个暑假都去。但他从来没有让孩子送过外卖,毕竟是女孩子,不安全。罗美娇的表姐倒是送过外面,但也从来没有提过对哪位客人特别关注。 袁彻打断顾华宇:“如果他们说的是事实,那就是说看到余光的其实是罗美娇的表姐。罗美娇是在事后看到照片的。” 顾华宇说他们也想到了,所以陈锋已经去和五组的警员汇合,向罗美娇表姐了解更多的情况。 袁彻点点头,陈锋对案子的详情了解的得更多,能问得更细致些。 说完这些,顾华宇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低声抱怨着:“这几天真的是多事之秋啊。那个案子还没结,这儿又有人闹事儿。” 痕检科把楼顶地面上零碎的东西都做了标记一一拍照。这里的杂物绝大部分是和案子无关的。要在这一对无关的东西里找到和案件有关的东西,很是考察痕检科眼力的。 袁彻看着一个同志用镊子夹起来一根白色的线放进证物袋里,顺着顾华宇的话问了一句什么事。 顾华宇说就在袁彻他们走后没多久,队长就来调人。说是有人到政府门口闹事儿。闹事的人质问流浪人员安置工作什么时候落实,抱怨马上天冷了,冻死人什么的。 局里安排人手到政府门口维持秩序,还要调查这个消息的来源。要不是这边有案子,顾华宇他们也得去维持秩序了。 赵晨光初检后,过来和袁彻打了声招呼。他说确定死亡时间在此前两个小时左右,就是大约十点半。死因是颈部刺穿,血液流进气管造成的窒息。除了颈部伤口外,身体没有防御伤或者其他伤痕。 从现场看,死者是一步到位地倒在这里的。 袁彻一边听着,一边走到痕检科的邱晨身边。邱晨蹲在一些泡沫盒子旁边看着盒子里垃圾和土的混合物。 邱晨见袁彻过来才站起来,说明了一下现在为止发现的情况。 从铁丝网接近地面的痕迹判断,这个铁丝网之前应该是和其他两个一样放在靠墙的位置,是最近才反过来的。最近两天风是大了些,但铁丝网中间有网格,就算风大也不应该被吹动。 在死者周围目前没有发现其他人新鲜的足迹。 楼顶除了死者的外,还能看到一些杂乱的脚印。比较清晰的脚印有三种尺码的。一种和死者的一样,但鞋底花纹不同。另一种是偏小一号的,大概身高偏矮,偏瘦一些。第三个就是李纪然刚才踩过的。另外有一些陈旧的脚印,大概尺码和前两种相同。 死者的足迹的位置主要集中在桌子旁边,然后就是从桌子到被刺的地方,步伐之间的距离很不匀称,也基本不在直线,在他摔倒之前走路很不平稳。 很有可能是死者脚底不稳走过去的时候摔到了,不幸撞上了铁丝网。 袁彻问了一下其他足迹的活动位置。 邱晨说,陈旧的脚印中大部分在桌子旁边,还有直来直去,像是取放东西的。 所有酒瓶和杯子只有一个人的指纹。从上面的痕迹来看,死者死亡前没有第二个人在场。 袁彻让顾华宇去问问铁丝网是谁家的,什么时候放在这儿的,再把那个常和死者喝酒的人找到,了解一下死者的情况,把他的脚印取下来。 柯然扶着女儿墙绕了一圈,探头向下看,然后又回身,走向用泡沫箱拼起来的菜地,和一个痕检科的人一起盯着里面的被风吹进去的垃圾。 他拍了拍旁边的同志问他要了一个镊子,想要从垃圾里夹东西,邱晨忙叫住他,提醒着:“看到什么先拍照再取证。”说完过来问,“看到什么了?” 袁彻跟过来,看着柯然手指的方向。 “刚才不是也找到一根一样的?这个看上去很干净”柯然说着,看了看周围都被灰尘泥土包裹的东西,这根白色的线显得格格不入。 邱晨凑近了看了看点点头,叫人来拍照,这才拿来一个证物把白线夹起来。 袁彻回身看了一下铁丝网和死者大概最后站立的位置,最后把目光落在两个矮一些的突出来的锈迹斑斑的铁管子上。这两个管子和通风管是平行的,距离这两根通风管一米二的地方。 他走过去蹲下来仔细看着通风管。跟着过来的邱晨指了指管子,那上面有一处铁锈被蹭掉了一块,在掉了铁锈的痕迹旁边隐约能看到一条像是被刻画出来的线。 这痕迹是新鲜的。 邱晨忙叫人过来把这里记录一下,然后跑到另外一根铁管子旁,兴奋地叫着:“这里也有。” 赵晨光正准备叫人把尸体搬起来,听邱晨叫嚷,问他发现什么了。 邱晨拿过那个装着白线的证物袋说道:“看看死者的裤脚,能不能找到这样的细的痕迹。” 众人把尸体反过来平放在地上。袁彻这才看见死者瞪大的浑浊的眼睛,死不瞑目一样。 赵晨光和邱晨一人一边看着死者的裤脚。死者穿的是一条灰色的运动裤,因为之前曾经接触了地面,被挤压过,现在看不到清晰的痕迹。 邱晨仔细看了看袋子里的线说:“这种线很容易断的,且有一定的弹性,正常人是不会被绊倒的。可死者喝了很多酒,本身脚步就不稳,稍微加一些外力就会摔倒。袁彻,看来这不是一场意外事故。可在那两个管子旁边没有新的鞋印。” 柯然抬了抬脚:“像我们一样穿鞋套啊。” 邱晨低头看了看脚底下自己踩过的地方,懊恼地说道:“刚才怎么没看到?”尽管这么说,他还是到两个管子旁边仔细查看起来。 袁彻指了指那边被收进袋子里的酒瓶问邱晨:“死者在酒瓶上的指纹是握着瓶身的,还是握在瓶口的?” “瓶身。”邱晨失望地站起来,地上果然没有什么痕迹,“他喝酒的瓶子和杯子只有他的指纹。如果是他买酒的时候自己拿的瓶子,应该在瓶口附近也会有他的指纹。或者有卖货老板的指纹。设计这些的人是看中了死者嗜酒这一点。” 柯然又转了一圈后回来,神秘兮兮地说道:“他儿子一直说有人跟踪他。刚才在接到他妈的电话时马上把他爸的事和那个跟踪者联系起来。是不是有问题?” 袁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死者怎么会自己走到那边去的?那边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邱晨摇头说:“没有,除了铁丝网和墙边的苔藓没有别的。能不能是有人在下面叫他,他想要过去看看?” 柯然补充道:“我刚才看过,这下面是一处斜坡路,距离楼顶很远。楼体和围着的栅栏之间道路很狭窄,就算有人叫他,也是到另一边叫人更近,更方便。” 袁彻点点头说:“那我们先去看看,那个时间有谁听到什么没有。” 他刚说完,手机振动起来,看到来电号码,袁彻忙接通了。 刘贺诚电话里的声音透着委屈:“头,你让我原地待命,怎么就没信儿了。” 袁彻赔笑说道:“抱歉,我忘了。你现在在哪儿?” 刘贺诚说:“我快到李纪然家了,刚才小宇打电话,我才知道这儿出事儿了。”刘贺诚电话里听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袁彻忙走向有铁丝网的女儿墙:“你在坡道上吗?”他探身从天台往下看,看见刘贺诚正往坡道上走,“你抬头看一眼左边黄色的楼。” 刘贺诚停了下来,抬头张望,大声说:“看见了。” “你能看什么?”柯然冲着楼下喊。 刘贺诚靠近另一侧的墙面,把脖子仰成了直角说:“围墙很高,只能看见六层和七层。我看见你了。” 袁彻冲着他摆摆手,让他在楼下等着。 楼下大声喊,这里倒是能听到。但要探出头,下面的人才能看见,除非有人提前知道这个人在这儿,叫他的名字,可那样的话,不止死者,这幢楼的人都能听见。凶手未必会做这种事,或者做,也会让别人来做。 袁彻和柯然下了楼的时候联系了顾华宇。顾华宇说李纪然和他母亲已经回了家,他正在问话。 袁彻对柯然耳语了几句,柯然坏笑着点点头,进了李纪然家。 到了一楼,袁彻和刘贺诚简单说了案情,然后交代他接下来问询的重点。 他们从李纪然家这一单元开始挨家挨户问话,没想到才问了几家就有了收获。 据邻居们说,从早上到中午,没有人叫李刚,也就是李纪然的父亲的名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声响。 但有两家老人抱怨,说楼上的一家总是把音响开得很大声,音乐还是乱糟糟的那种,听得人心脏都跳出来了。 噪音来源是李纪然家楼上的一个女孩子,她每天上午都会在家做直播,跳有氧操。 这女孩是在这儿租房子住的,年纪不大,整个人看上去很张扬,略带点浮躁。她住的房子北面的房间是一间小卧室,被整理了一番变成了直播间。她直播的时间是固定二四六上午十点到十一点。她最近才开始做的,没想到很快红起来,现在就靠这种直播养活自己,也算是自立更生。 女孩说,她在自己家里放音乐又没有在大街上,现在这个季节,房间没有空调,很热的。听袁彻说起楼下大叔,她脖子一扬,说她会放那么大声,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个大叔喜欢骂人。 她不想听那些脏话,所以音量就得放大一点,这样才听不见。 左邻右舍反应,女孩在家一放音乐,三楼就有人吵吵嚷嚷的,一周总会闹几次。 难道,这就是李刚会走向铁丝网的原因? 第二十五章 一个小时后,袁彻召集几个人回到车上碰碰情况。 顾华宇上车第一句话就是:“我看李纪然嫌疑最大,我们要不要先把人扣了。” “你们发现什么了?”袁彻问。 “直接证据还没有找到。不过,柯然在房间里转悠的时候,他的眼睛就长在柯然身上了。柯然要进他的房间时,他就显得很紧张,甚至还生气了,说我们不去抓犯人,跑来他们家捣乱。依我看,他就是做贼心虚。” 袁彻看了看柯然,以这个柯然的秉性,不是人家不让就乖乖听话的:“你进去了?” 柯然笑了:“他的房间比丑双的房间还壮观。墙上都是余光的照片,所有余光的书都被仔细收着。” “还有呢?”袁彻打断柯然的感叹。 “还有,相比他房间其他地方,我觉得窗台太干净了。窗户也是才擦过的。” “你觉得他在掩饰什么痕迹,所以才擦了窗户和窗台?”袁彻问。 柯然点点头:“你刚才说了,在这幢楼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李刚嗜酒,知道他只要在家,就像上班打卡一样趴着窗户骂楼上的女孩。 但相比之下,和李刚生活在一起的李纪然有杀人的动机,因为李刚最大的乐趣就是贬低自己的儿子,还有他儿子喜欢的一切。我看李纪然房间的东西都没有太固定的位置。唯一固定的就是墙上的照片。但那些照片也好像被摘下来贴上去,反反复复的,在墙皮上留下了很多胶带的痕迹。李纪然妈妈刚要透露了一些,不过被李纪然拦住了。看来因为这个,父子两个起了不少争执。” “所以,这个案子是李纪然借着丑双和罗美娇的案子,给自己一个杀父的机会?” “有动机了,他有没有作案时间?”袁彻问顾华宇。 顾华宇说:“铁丝网是用来围那片泡沫箱拼出来的菜地,是昨天上午拆下来的,铁丝网的主人说他放置的时候把四张铁丝网用绳子系在一起的。所以可以肯定是被人特意摆成那样的位置。 要布置这一切的人只有昨天下午,晚上和今天早上这几个时间。 昨天,李纪然除了去附近商店买酱油,买零食吃的,都没有离开过家。李纪然妈妈说他来回挺快的,来回也就五分钟。而且她确定儿子昨天晚上也没有出过门,今天早上九点十几分才离开家。 李刚昨天晚班,八点下班,到家是八点半。回来他就嚷嚷要喝酒,让媳妇去买点下酒菜。可他媳妇刚下楼又被叫回来,说不用了有人请客,九点多一点就出门了。 如果这样看李纪然没有作案时间。” 刘贺诚问顾华宇:“怎么知道李纪然不是晚上去安排的?” 顾华宇说:“他们家的门有问题,开门关门都能听见吱吱吖吖的声音,如果他晚上出门,他妈能听见。”顾华宇看刘贺诚要开口,忙抢着说,“我问过邻居一个老太太,她说这两天晚上都没有听到开门声。” 刘贺诚把嘴又闭上了。 “说请客的,是那个平常和他喝酒的人吗?”袁彻又问。 顾华宇摇摇头:“不是。我问了,那个人今天家里有客人,没出来。他的鞋子我拿给邱晨了,邱晨说和楼上的一个鞋印能对上。” 袁彻看着柯然一旁笑得贼贼的问他:“你找到他的破绽了?” 柯然说道:“他们家在三楼,我看了一下,二楼的窗户凸出来的一截形成了平台、一楼的防盗栅栏正好可以落脚。晚上拉着窗帘的情况下,他从三楼下来也不会被看到。” 顾华宇急了:“你怎么不早说,你不怕他这会儿从窗户爬下来跑了?” “一个呢,是我觉得他会担心有警察还没走,所以不会现在跑。二呢,我们在的位置能看见他的必经之路。”柯然指了指斜角的地方。 “你觉得可以,他未必可以。”刘贺诚想起上次救吕益柔时柯然猴子一样的敏捷,撇了撇嘴。 “窗户和平台之间距离很短,只要肢体灵活应该都能轻易做到。”柯然补充。 袁彻调整了一下座椅,让自己更舒服一些,然后突然换了一个话题:“李纪然为什么会说自己被凶手跟踪了?” “他想栽赃给凶手……吧。”顾华宇拖着长音说,然后又觉得不对劲儿,“这样显得很弱智啊。你想,大白天的,又不是看不到人的黑天,如果是凶手杀人灭口,会杀错人吗?何况凶手杀人的手法很模式化,他怎么会突然换了方式?” “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那天目击的时候是半夜,凶手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袁彻说,“即使凶手周围有光亮,从亮出看向暗处,也根本看不到谁,何况他骑着自行车过去,速度很快。” 他话头一转又说:“何况,他未必真的目击命案了。” “他在说谎?为什么?” “他是想给自己找一个替死鬼,但显然考虑不够周全。还有一件事,他为什么那么害怕别人进他的房间,是怕别人知道他满屋子的余光的照片?他是余光的书迷,这个我们早就知道的。” 顾华宇一惊一乍地说:“我想到了,他换个方式的理由。这样他可以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因为李刚和他有关系,他又有足够杀害李刚的动机。所以必须要一个不在场证明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现在有动机,他也有作案时间。你们两个先把人带回去。”袁彻指了指顾华宇和刘贺诚说,“注意说话的口气,以配合调查的名义,先别用手铐。柯然,等他走了,我们看看他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不想被发现。” 四人下了车,袁彻把车钥匙递给顾华宇:“你们用我的车回去。公务车给我用。别让邻居看到他坐警车。” 袁彻没有急着去李纪然家,他绕到李纪然家楼后身那条狭窄的通道上。 柯然跟在后面。 袁彻看着居民楼各有风采的窗户说:“我们在第二次到丑双被害现场的时候,发现凶手对于丑双背包的处理有些犹犹豫豫的。而且他背包被整齐地放在丑双身边,显得很被看重。我们当时就在想,凶手一定是一个想要保护余光的人,这个人如果不是余光自己,就是极其看重余光的人。这一点,李纪然很符合。” 柯然踢开地上的一个酒瓶子说:“你是说,他也可能是杀罗美娇和丑双的凶手?就他?” 袁彻点点头:“在罗美娇被害的KTV有一个带着帽子的人出现,我们之前一直把目光锁定在余光身上。但那个去KTV却没有唱歌的人同样可疑。” “那杀人动机呢?杀他爸的动机是冷暴力的话。另外两个呢?” “也许他是想保护余光。” “那他可是计划了很长时间了。我还是觉得余光并不能排除嫌疑。我们今天去余光工作室,余光似乎对网上丑双的帖子的反应也可能是装出来的。” “他不是大方地承认了自己在成名之前的那段?” “他大概知道网上那段迟早要被人找出来,不如自己承认,还可以洗脱嫌疑。” “就算是他要保护余光。他怎么知道那个罗美娇和余光的过去有关?” “也许他是个跟踪狂,跟踪余光的时候发现的。” “从我今天看到他的样子,我不认为他有那么深的心机。他被跟踪,没有去警察局,而是去了余光那儿。我也觉得哪里不太对。余光怎么没像上次一样让他去警局找警察,而是亲自打电话呢?以一个作家和书迷的关系来说,余光做得有点多。” 袁彻收到顾华宇发来信息说人已经带走了。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说:“我们去看看,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关系。” 李纪然妈妈见他们再次登门,有些无措,露出困惑的神情。袁彻说是案子需要,要看看李纪然的东西。李纪然妈妈看着是逆来顺受的女人,尽管表现出些许的勉强,可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从门厅到李纪然房间的一小段距离中,她问了两次,他儿子是不是很快会回来。袁彻打太极地绕了过去,没有直接回答。 李纪然妈妈站在门口,看着袁彻他们带着手套翻动着儿子的东西,小声提出别翻乱了的要求,又像是这个要求提得有点过分,强笑了一下,就不吭声了。 李纪然房间的东西大都杂乱,也不是很整洁。李纪然妈妈尴尬地笑着说:“他的房间,不让我动,都是自己收拾。” 和其他地方略有灰尘的情况对比后,窗子那儿的确干净的很。 在他床头整齐摆放三个整理箱,它们在这一屋子的杂乱中显得很突兀。 他刚要打开箱子,李纪然妈妈马上紧张地说:“那个,是他的宝贝,你们小心别弄乱了。不然他回来会生气的。” “他平时脾气很大吗?” “没有,他很安静,不多话。我们家人就,他爸说得多。”说完,她哽咽了两声。 箱子打开,里面整齐放了些书,都是余光的,书看上去崭新的,像是没有翻看过。但看到有几本摘抄的本子,几乎是把书里的一些好句子都抄了下来。书都被看过,但被保管得很仔细。 “听说他和爸爸的关系很不好。”袁彻陈述着。 李纪然妈妈迟疑了一下才开口:“他爸脾气很差。” “李纪然多大了?” “啊,有二十三了。” “二十三啊。”袁彻手上翻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看他和他爸长得不像,和您也不是很像。” 女人把垂下来的头发收到耳后:“说起来,他不是我们亲生的。” 袁彻回身看着女人:“养子吗?多大的时候收养的?” “是我们捡的,所以不知道他到底多大。他自己说是八岁。可我看着比一般八岁的孩子高。那时候孩子他爸还不怎么喝酒,脾气也不坏,心肠也好。我们自己又没有孩子,就把孩子带回来,给他吃的喝的。孩子找不到自己的家,好像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可能是出了事故和亲人走散了吧。找不到他家人,最后只能送到福利院。我们觉得孩子长得不错,又很文静,所以办了领养手续,领养了。福利院的医生说看他的换牙的情况,他当时至少有十岁了。孩子估计是吓傻了,自己多大不记得,叫什么不记得。怪可怜的。” “那你爱人对他怎么样?” “开始还挺好的。可上了高中后突然就变得很差,总是骂孩子。孩子学习也不好,没考上大学。除了这个,我没看出来孩子犯什么错了。连带着我也受牵连。总是埋怨我说不该把他捡回来。” “你记不记得在哪儿捡到他的?” “就是,在老批发市场那一带,他在路边蹲着,瘦巴巴的。这孩子挺听话的。对了,他晚上能有饭吃吗?这眼看该做晚饭了。” “袁彻,你看这个。”柯然递给袁彻一个夹子,夹子里有一个剪报本,和几张手写的文稿。 袁彻翻开手机,把之前刘灵玲发给他的照片找出来,其实不用多此一举,他们也认出来了,这个就是丑双房间丢的东西。 李纪然到过丑双被害的现场,拿走了丑双的钥匙,还是在余光工作室的时候,趁丑双不注意拿走了钥匙? 这就要确认一下在工作室李纪然有没有机会接触丑双的背包了。 李纪然妈妈看他们两个神情不对,小声问了句怎么了。 袁彻用公式化的说辞敷衍过去。他看着满墙的余光的照片,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刚刚听说李纪然被领养的事,他还有那么一点激动,也许李纪然就是那个盛晗,而余光就是当年的盛光年,所以两个人之间才会有这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可现在,他有点怕这个假设成真。在他印象中的为数不多的画面里,那个模糊的盛晗的影子是一个温暖的人,不像李纪然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袁彻急切地继续翻看着李纪然的物品,可除了这个夹子,再没有其他可以和案件有关的东西了。 第二十六章 李纪然第二次进公安局,还是和上次一样略显紧张。 袁彻把那个本应在丑双家里的东西摆在李纪然面前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并没有表现出慌张。不知道是问心无愧还是早就有了准备。 “你们去我家了?”李纪然问袁彻,他似乎对袁彻有些畏惧,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没底气。 袁彻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算是回答了。他问道:“你能说说这东西怎么会在你家吗?” “就是昨天,不知道是谁放在我的自行车筐里了。这是余光的手稿。我认识他的笔迹。怎么,这东西有问题吗?” “这个在8号那天下午还在丑双家里。” “那我不知道。我和他不熟,他也没和我说过。”李纪然摇摇头回答。 “听邻居们说,你养父脾气不好,经常骂你。说起来,我们第一次去你们家的时候,他就在骂人。他这么贬低你,你恨他吗?”袁彻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像一个关心他的邻家哥哥。 可他做了无用功。李纪然从进警局后第一次表现出了强烈的情绪,他露出一个标准的愤怒的表情:“听他们胡说。我爸脾气不好,爱念叨。但他不也一直供养我吗?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在我上高中之前,他们对我一直很好。就是我自己不争气,学习不好。他生气也是应该的。要是没有他们,我早就饿死了或者被人贩子。 我爸念叨归念叨,可从来没有动手打过我,他只是恨铁不成钢。” 袁彻对这种愤怒的程度习以为常,不温不火地继续问:“你没有反抗过?比如和他吵起来?” 这么一问,李纪然火气落下来了一些:“有。怎么可能不吵,我也是有脾气的。” “我听说,吵架的原因都是因为你房间里余光的东西。”袁彻问。 “他觉得我不学好,天天崇拜明星。余老师可不是一般的明星。他是个作家。可我爸不懂。我也是无语了。” 袁彻瞟了一眼在旁边记录的柯然:“我也遇到过余光的书迷,但没有像你这样的。他就那么好吗?” 柯然听他这么说,抬头冲着袁彻做了一个鬼脸,对余光书迷这个称呼敬谢不敏。 李纪然听到袁彻带着不以为然的口气说自己的偶像,沉着脸冷笑了一声:“你不懂,别瞎说。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了余老师的书后,重新找到人生目标了。我就是恨我认识他太晚了。如果在早点,可能我现在就不是这样了。”说这话的时候,李纪然眼睛里都像是有了光一样。 “好,算我瞎说。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说有人跟踪你,这么严重的事儿,你不去找你爸,或者来报警,而去找余光。我不太理解。” “我爸什么都不知道。我去报警也没告诉他,告诉他,他一定不同意。我要是现在有告诉他我被人跟踪,他除了大惊小怪,白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余老师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找他更有用。说起报警。我说我被人跟踪,有人信吗?你们警察不是讲证据吗?难道凭我一句话就派人保护我吗?” “你说的有道理。能说说看这两天你都干什么了吗?” “我不都说了?一直在家,就出去买了两次东西。怎么还问?你们不是来了解我爸的事儿吗?总是问我干什么?你们怀疑我吗?”李纪然像是才察觉到自己被会怀疑了,带着淡淡的怒意。 袁彻也不掩饰,直接了当地把事儿挑明了:“在我们看来,你长期处于你爸的言语暴力中,很可能心怀怨恨,有杀人动机不是吗?” “你胡说八道。你们警察就是凭着胡说八道来破案的吗?凭什么说我有动机?” “可能是我多疑,但从你进来到现在,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伤。这不能不让人胡思乱想啊。” “我是男人。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天天哭哭唧唧的吗?找到杀我爸的凶手,给我爸报仇是真的。再说,我还有妈,我要是也哭,我妈怎么办?” “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过,在你们家我还发现你房间的窗台比其他地方都干净,像是擦过。二楼那个平台上面看到你的脚印。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们真的在怀疑我。好,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偶尔会从那儿偷跑出去上网吧玩游戏。还有什么快问。我妈在家等我呢。” “我在确定一下,你在3号晚上确实看到你说的那一幕了吗?” “好了,我错了。我错就错在不该来多事。你们警察没本事,找不到凶手,现在连累我爸,还怀疑我。都因为我多事。早知道这样,我就让它烂在肚子里算了。” 李纪然越说越激动,这会儿眼眶都红了,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一番你来我往的问答后,李纪然不但完全清白,甚至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是一个孝顺的继子。 现场那些证据只能说明李刚可能是被谋杀的,但却不能指向李纪然。他们在周围的商店问过,天台上的食物和酒都不是在那儿买的。 天台上那些酒菜是李刚喝酒经常吃的。 所以,就算李纪然是在别处分期分批买了这些食物和酒,也无法证明是和李刚当天吃的是同一批,无法证明这些都是李纪然买来放在那儿灌醉李刚的,无法证明这一切都是李纪然安排的。 这些问题,袁彻没有再问。问了估计也就是类似的回答。 所以,在没有任何物证、人证可以直接指向李纪然的情况下,只能再把李纪然送回家。 送走李纪然,柯然看着记录啧啧称奇:“这个李纪然回答得条理清楚,表现得不卑不亢。在这种情况下能这么沉着,不容易。我怎么觉得他和那天来的时候不太一样呢?” “确实。他回答的太好了,几乎没有漏洞。上次来报案的时候,说话还有点颠倒。难道是压力越大,越能激发潜能?” 柯然干笑两声,和袁彻对视了片刻。 李纪然的嫌疑并没有解除。袁彻开始安排刘贺诚带人,轮流盯着李纪然。 就在李纪然刚刚离开不久,刘灵玲打来电话,丢来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信息。 余光果然不是余家的儿子,但也不是李代桃僵。 真正余家的儿子余浩宇还活着,但也只是还活着而已。 原来余浩宇在八年前出了一次事故,重伤昏迷不醒。当时和他一起拼房子住的余光帮着他跑前跑后的照顾他,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瘫了。 那时候家里传来父母重病的消息,余浩宇的状况对他父母来说就是催命符。 余光和余浩宇有几分相像,他们又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彼此很熟悉,加上余浩余父母眼睛都不太好。余光就提出代替余浩宇去见他爸妈的想法。 这一见之后,余光就彻底变成了余浩宇。 而那之后他的写作生涯渐入佳境,余浩宇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几次差点进了鬼门关。余浩宇父母去世后,余光变卖了余家的房子,把钱都用在了余浩宇的治疗上,不到几年就花光了。现在余浩宇的医疗费都是余光出的,不仅如此,余光每月还会去看他一次。 被请来照顾余浩宇的阿姨说,余光本人是孤儿,人好心善。 照这样看来,这个余光的过去非但没有见不得人的,甚至如果被人拿出来,会给他已经很精彩的备忘录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刘灵玲的查访结果让整个案子走进了死胡同。两个嫌疑人都没有了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 难道,这个真的是一场变态凶手的杀人游戏? 在顾华宇提出这个想法后,袁彻沉思了半晌,最后还是摇摇头。 如果是无目的谋杀,这三起命案之间被害人和嫌疑人之间的关系又怎么解释?怎么会那么巧一个变态杀人凶手选中的牺牲品正好有关联? 李刚被害,李纪然还是最有嫌疑的,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据。 而李纪然和余光的关系,余光和那两个被害人的关系,就像ABC,所以A就等于C的问题。 所以,李纪然和另外两起谋杀是否无关,还不能确定。 至少现在李纪然有了作案时间。 他那天是在中午十二点半回家的,之后一直在房间里。现在看来,这个说法不一定成立。他大可以从窗子偷溜出去,杀了人后再溜回来。 他们从邻居那里了解李纪然家的时候,顺便了解了一下二楼和一楼住户的情况,那个时间楼下的人家上班的上班,午睡的午睡,他爬上爬下被人发现的可能不大。 他的自行车停在大门外,为了节约时间他很可能是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去的现场。但李纪然家附近摩的很多,大多都没有登记,整日里和交警打游击。 要想找到载人的那辆车和目击者不那么容易。 而,这一切都停留在假设,李纪然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按照他邻居和李纪然自己的说法,他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没出去惹是生非,对李刚言听计从,算得上听话的好儿子。 现在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第二十七章 袁彻只能重新安排调查方向。 顾华宇把KTV那个戴帽子人的视频、之前罗美娇报案人的视频,从汇景大厦外的视频中找到李纪然的视频,给技术科,让他们看看视频中的人是不是同一个。明天去查一查李纪然在3日晚上的行踪,和他那几个K歌的朋友了解一下李纪然的情况。 他给交通队打了电话,请他们协助在整治非法摩的的时候,顺便问一下有没有目击者。 袁彻还是纠结余光和盛光年外貌如此相似的事,所以把从盛光年家里找到的文稿和余光签名的书交给痕检科,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提取到指纹,比对一下是不是同一个人的。 余光是孤儿的说法还有很多需要查证的。如果他是孤儿,那他在哪所孤儿院?什么时候离开的,能不能找到他身份的证明。他让刘灵玲继续跟进,尽可能多了解余光的情况。 陈锋在晚上七点才回来,带回来罗美娇表姐的证词。 她说那个照片是她拍的。当时纯属好奇。那个照片里的男人在那儿住了八个月,每次买吃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而且总是低着头。他的刘海特别长,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像是怕见人。 她拍照片那天的记忆很深刻,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东张希望的样子,还有她拍照时的相机发出的声音让他像惊弓之鸟一样。 罗美娇表姐一度还以为他是一个逃犯,去警察局报了警,警察去那个租的房间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这件事慢慢被淡忘了。手机拍照流行了,那个当初拍照的相机就被放置起来。去年过年,罗美娇在她家翻出来这个相机,说是要用,就拿走了。 相片就是这么到了罗美娇手里。 如果罗美娇的表姐说的属实;如果余光自述他那段成名前的经历,就是源于网上的那张照片,是一种自圆其说;如果罗美娇误把照片里的人当成旧人,而不知道她表姐当时拍照片时的感受,只想偶遇照片中人,还是个名人,准备攀个关系。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很可能是致命的阴差阳错。 袁彻把他的这些想法说出来,柯然和陈锋仔细品了品,也觉得这其中似乎有种看不透摸不着的东西。 于是,袁彻让陈锋去一趟汇景大厦,看看他8号到现在的出入情况,把相关视频监控拷贝一份。明天再去一趟余光的住所,了解他这两天的行踪。 陈锋刚走到门口,门猛地被推开,顾华宇冲进来,说查到那个拾荒人的身份了。 这个拾荒者曾经是有家有事业的人,但因为投资失败,心灰意冷,突然离家出走,杳无音讯。 家里人报了案,他的指纹和DNA样本被收录到失踪人员系统里。 大概是拾荒者的手太脏了,指纹都被盖住了,好不容易在一个铁盒上找到了一枚指纹。 这个人在离开的时候还记得带着身份证,不知道是不是怕自己哪天死了成了孤魂野鬼。 技术科在搜索这个身份信息的时候发现,8号晚上有人用这个身份证在新开路一家宾馆开了一间房。 袁彻没等他说完,已经拿起车钥匙,冲陈锋摆摆手“你去汇景,不顺路,自己找车吧。”然后瞪了顾华宇一眼,“越来越啰嗦了,以后说话捡重点说。”说话间他已经飞奔下楼。 柯然和顾华宇跟着上了车,还没等关好车门,车子已经开出去了,两个人慌忙系好安全带,袁彻是又要飙车了。 “那个人离家多久了?”车绕着弧度开上主路后,袁彻问。 顾华宇紧紧地抓住把手稳住身子说:“有两年了。” “你是担心这个人有危险?”柯然问。 “离家两年的人突然出现,不是回家而是去住宾馆,不合理。而且是在8号晚上。”袁彻打了一个急转,抢着通过了一个十字路口。 “用不用叫上其他科室一起?”顾华宇问。 “先不用,希望不用。”袁彻沉吟道。 十分钟后,他们三人出现在家和宾馆的前台。 前台服务员被三人严肃的脸吓到了,在顾华宇出示那个拾荒者照片后,愣楞地指了指着楼梯口,说那个人好像刚上去没多久。 袁彻问了房间号,和柯然上楼,顾华宇要来了房间备用钥匙,紧跟着上去。 这是一家三层楼的小宾馆,那人的房间在二楼。 穿过狭窄的走廊找到205房,袁彻先是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虽然声音不大,但里面像是有人在走动。 袁彻示意柯然靠在门侧,随时准备冲进去,顾华宇跟上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 这时隐约听见里面一阵沉闷的砰的一声,像是重物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滴答一声门被打开了。顾华宇拉开门,袁彻和柯然依次闪身冲进去。 门一开,一阵穿堂风迎面扑来,窗帘被风吹动着,挂在开着的窗户上。 在前面的袁彻目光扫过床上的一个人,心立刻提到嗓子眼。 那人正平躺在床中央,胸口插着一根冰锥。 袁彻冲着后面摆摆手,他则趴在开着窗户上向下望,刚才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掉落的声音。 袁彻想也没想,直接跳了下去。 顾华宇正要让柯然叫救护车,却发现柯然已经先他一步跟着袁彻跳下二楼。 他只能留下来,拨打120。 床上的人处于昏迷状态,胸口的冰锥并没有完全没入,冰锥像是被心脏拨动了一样,一阵一阵地跳动着。一丝触目惊心的血顺着冰锥边缘缓缓蔓延开! 更让顾华宇想不到的是,这个人的穿着和那个神秘的报案人一样。在他的头旁边放着一顶帽子,和之前监控视频中看到的帽子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畏罪自杀? 再说袁彻跳下来后,只觉得脚掌一阵疼痛,但他也顾不得许多,顺着刚才听到脚步声的方向跑过去。 前面一直没有人,很快脚步声也不见了。这是一条小的十字路口,一面是一个下坡的路通向主路,一面是通向居民区,周围有一些便利店,有两个人坐在一个敬老椅子上聊天。 袁彻冲着柯然摆摆手:“你去问问他们,我去那边看看。” 袁彻走向那个下坡路,路边一个四开门的分类垃圾箱,袁彻把手机手电筒打开,照着垃圾桶里面。大部分垃圾都是散乱的,没有垃圾袋包着,只有一两个黑垃圾袋被堆在角落里。垃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袁彻看了一会儿,才又顺着路向前跑了一段距离,查找了可能藏人的地方,一无所获。 回到坡上,柯然摇摇头说那两个人没有看到有人跑过去。 “刚才你看到有人跳下来了吗?”柯然问。 “没有,但我听到像是有人跳下去。你听见没有?” “好像有,但不太确定。如果是,这个人的腿脚够快的。” 袁彻再次把目光落在那个垃圾箱,放慢脚步像那边移动。 一阵嗡嗡的声音,让全神贯注的袁彻一惊,才想起来是自己的手机。顾华宇打来电话。 他停下来接通:“还有救吗?” “还有气儿。你们追上了吗?” “没有,你就是问这个?” “不是。头,这个半口气的人怨气深重啊。”顾华宇说着。 “什么意思?”袁彻继续走向垃圾箱,他指了指垃圾箱,示意柯然从另一面看看。 “这儿有一些手写的稿,全是对人,对社会的抱怨和仇恨。最后几句话像是遗书一样。” 袁彻他们再次走到垃圾箱,他们两个从两侧用手电筒照亮对面的角落,光线所到之处没有死角。 目光所及除了垃圾还是垃圾。 袁彻顺手捅了一下离他最近的黑色垃圾袋,里面发出金属的声音,他告诉顾华宇他们正往回走,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刚才方向可能判断错误,现在返回去,也追不上了。 他甚至有点怀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也许本就没有人。 刚回到宾馆,救护车就到了,急救医生给沉睡的伤者做了初步检查,确定暂时不用做任何处理,只是原封不动地把他抬上了担架。 救护车走后,痕检科的人到了。 邱晨看着有些混乱的现场皱着眉看着袁彻,顾华宇忙递上自己的手机:“我刚才拍照了,360度无死角。” 邱晨这才面色舒展开。 看到照片里这个人的穿着,袁彻和柯然眼睛一亮,可随即又满是困惑。 这人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他的一只手搭在腹部,另一只手在身侧。那根冰锥没有完全插进胸口。 他们是追踪拾荒者来到这儿的,可躺在房间里的确实那个罗美娇的报案人。 而且,服务员说,这个人是刚上来没多久的。 从他躺得笔直的样子和昏迷不醒的状态看,不可能是自杀。 他是被人弄昏后,摆成这个样子的。 那刚才服务员看到的人就很可能是凶手。 他们到来打乱了凶手的计划,否则,现在这个人也应该已经没得救了。 袁彻看着放在床头柜上的几页纸。 这是普通的稿纸,上面的笔迹写得有些凌乱,表达也有些语无伦次,像是正处于情绪激动的人写出来的。里面一些言语显得很偏激,充满了对社会的不满。最后一页上写的几句话更像是遗言,带着怨恨的遗言。 顾华宇把手机里照片有翻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你看这个人手上有一点墨水痕迹,还有长时间用力握笔写字留下的印痕。这些文稿恐怕真是他写的,不是别人代笔。” “那这个人怎么就乖乖就范的?” “我已经让医生抽血化验看看有没有安定类的药物。”顾华宇马上补充,但很快明白袁彻说的和他说的不是一回事儿。 袁彻没注意到顾华宇答非所问。 如果,刚才上来的人是凶手,而不是这个被害人——这个可能性很大——那他留下这些就是想让这个人做替死鬼,把之前所有的命案都推到他身上。虽然这些内容里没有一样是涉及到前两个案子的,但这身装扮就足以把他和案子联系起来。 这个替死鬼很可能和凶手有正面接触,如果凶手知道替死鬼没有变成鬼,一定害怕极了,会想办法灭口。 袁彻给局里打了电话,安排几个警员到医院守着。 “袁彻,你看看这里。”柯然站在窗边,叫袁彻。 第二十八章 袁彻顺着柯然的目光看着窗户边缘。在门窗限制器一个螺丝扭下面有那么一点点蓝色的东西。 邱晨听柯然叫人,也跟着过来,三个脑袋凑在窗户边上,光线被挡住了大半。 邱晨先反应过来:“这个看上去像是无纺布。” 柯然说:“是不是有些鞋套是无纺布做的?这就对了。所以,那个人穿着鞋套的,他真的是在我们进门前从这儿逃了。可惜让他溜了。”说着,他歪着头想了想,“在李刚案发现场,凶手也是穿着鞋套的。” 正说着,负责盯着李纪然的刘贺诚打来电话说,李纪然跑了。 他逃跑的方式不可谓不轰动——他在自己的房间点了一把火,惊动了楼上楼下的邻里邻居。 看到从他们家窗户里冒出来浓烟,蹲点的刘贺诚马上打了119,然后冲进楼里。他们也没多想,只想着救人。 等他们打开门的时候,火已经烧到了客厅,看样子是从厨房烧过来的。 他们分别冲进了两个卧室,一个抱出了昏迷的李纪然妈妈,另一个背着李纪然。 他们把两个人安置在车里,一个警员留下来看守并等待救护车,刘贺诚去协助疏散居民。 现场情况很紧张,留守的也一直站在车外翘首看着。 李纪然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跑了。 李纪然逃跑,相当于不打自招。 可又有些不合情理。如果他精心设计的一切就是为了把自己排除在嫌疑之外。现在警方没有物证,没有人证,无法对他定罪的情况下,他这么一跑,之前精心布置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何况他还用这样的方式逃,是破釜沉舟,还是单纯的做贼心虚? 袁彻问他们从把李纪然放进车里,到打电话间隔多久。 刘贺诚说,大概是十五分钟左右。因为救护车来的时候被路上违停的车堵住了,耽搁了一会儿。他已经联系了交警、出租车公司和公交客运公司,让他们协助堵人。 正说着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刘贺诚声音消失了一会儿,再回来说有出租车司机再过像是李纪然的年轻人,停车的地方在五五路。 五五路?袁彻看了看柯然,五五路就在距离这里两条街的地方。 柯然反应很快,已经转身跑向楼梯。 出了宾馆大门,柯然左右张望着,当他看向右侧五十米左右的灯杆附近时,锁定了目标:“李纪然!”说着他冲着站在灯杆下的人影跑过去。 那人像是受惊的兔子,已经跑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柯然见他上了车又转身往回跑。 袁彻和顾华宇跟着出来,正看见柯然一会儿跑过去,一会儿跑回来,袁彻看他跑向他的车的方向,跟身后的顾华宇说:“你留下来善后。”然后拉开驾驶座打开车门,几乎同时柯然也坐进了副驾驶。 “车号XN58T1。”柯然说。 袁彻一脚油门车子飙了出去,可前面的出租车已经几乎看不到车尾。 袁彻一边灵活操控方向盘,一边让柯然联系交警,叫他们配合拦车。” 现在过了晚高峰,但这里是市区主干道,路上车辆还是比较多,就算现在能追上那辆车,他也不能贸然逼停。所以只能紧咬着那辆车。可他的加速,前面的出租车也加速,两辆车之间有其他车挡着。 尽管已经拉响了警笛,可左右已经没有地方让其他车让路,袁彻急得锤了一下方向盘,见缝插针追赶着。 “你试着联系一下出租车公司,看看能不能和司机说上话。” 柯然迟疑了一下:“万一李纪然狗急跳墙伤了司机呢?” “可以发文字信息,希望这个司机脑子够灵活。” 正说着,车子已经驶出十里左右,前面的出租车突然拐进了右转的小路,绕开了反向车道上开过来的交警巡逻车。 二十秒后,袁彻跟着转进小路。 小路上的车少了许多,人行道被绿化带分隔开,人也寥寥无几,在这里拦住他在合适不过。 袁彻正准备把油门踩到底,抄到出租车前面去。出租车却开始减速了。 这个操作不妙。果然,出租车停了下来,司机下了车,绕到旁边一片小的绿化带里,一边走一边解裤子,像是准备解个手。 没等袁彻的车停下来,柯然早已经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跑去查看。他看了看车里,冲着袁彻摇摇头。 袁彻也跟着下车,回头看着从路口到这儿的距离,不到一千米,两旁树木遮挡住了人行道。袁彻冲着跟上来的交警打了个招呼,出示了一下证件,让他们扣住司机,然后就跟着柯然走上人行道。 人行道上没有李纪然的踪迹。 从出租车转弯,到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前后不过二十秒,这条路一条接近路口,一条向里延伸至少一二千米。如果他是向里跑去,应该还能看到。街边都是店铺,如果他是躲在其中一家店,随时都会被人找到。 他会坐车逃离的时候,突然弃车躲在这里等着被抓吗? 袁彻看向接近路口的方向,让柯然一个店铺一个店铺看,自己则跑向刚刚他们来的那个路口。 拐过去,不远就是一个公交车站,有两条线路的公交车在这里停靠,公交车站没有人。这条沿街的路上一眼数得过来的行人几乎都是朝着他走来的。这是一条右侧的人行道,有人逆行很容易被发现。 袁彻回到刚才和柯然分开的地方,柯然还在往前一家一家的查找。 李纪然一定不在这条街上了,他像是算准了在转弯的时候会有一个盲点,趁着那个时机像一条泥鳅一样,从他们手中溜走了。 这让袁彻无比气恼。他带电话让顾华宇联系交通客运公司,查一下附近两辆公交车上这个时间段的监控。 两名交警看见袁彻回来,就带着出租车司机过来,问袁彻怎么处置。 司机被吓得手足无措,连声说自己就是去上了个厕所,实在憋不住了。袁彻打断他,问他那个乘车的人从上车到下车都做了什么,让他说得越详细越好。 司机听说问乘客的事儿,长舒了口气。 据司机说,那个人上车也没告诉他去哪儿,就是让他开快点,说是他女朋友可能要自杀,怕晚了来不及了。 这种情况,当然能开多快就开多快了,就算超速也有理。 这一路上都听他的指示,直行还是右转。这中间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没有人接听,看样子他很生气。司机以为他打给女朋友的,好心提醒他可以报警啊。但乘客没有回答。司机从后视镜看他脸色很差。然后乘客突然告诉他右转,还没等转转过来他就开始付款了,又突然告诉司机停车,还没等停稳就下车了,看样子真的很急。 听完司机的描述,袁彻看了看时间,虽然已经晚上九点了,但他还是试着拨通了技术科的电话。技术李还在,袁彻让他查一下李纪然的手机最近经常拨通的电话号码,然后又让他把李纪然的身份证明照片发过来。 这时,一路跑回来的柯然说没有发现李纪然。 袁彻把李纪然的照片递给司机,司机确定就是刚才的乘客。 袁彻谢过交警,打发了司机。他又给技术李打电话,让技术李把李纪然的照片发到火车站汽车站和出城的收费站,防止李纪然出城。 安排完,他沉着脸回到车上,启动车子掉头回宾馆。 “这个李纪然不一般啊,看上去像是无害的兔子,其实是只狡猾的狐狸。”柯然感叹着。 袁彻拧着眉问:“如果你是李纪然,现在你会去哪儿?” 柯然笑了笑:“我不是他,我还真不知道他会去哪儿。正常的思路,如果从家里逃了出来了,自然是尽快逃离这座城市,或者躲在什么地方避过风头。但他却跑来这里,不合理。” “是啊,他为什么来这儿?”袁彻沉吟着。 “你说,如果我们晚到宾馆十分钟,会怎样?”柯然问。 “晚到十分钟,那个人就死了。”袁彻回答。 “晚到十分钟,李纪然从家里出来,到宾馆,不会遇到警车救护车,他会不会就进入房间,看到一个死人。这样他就有了足够的作案时间和人证。” “这样想的前提是他知道这里有个人。他是怎么知道的?” “对啊,他是怎么知道的?那个凶手告诉他的?” “凶手告诉他这个干什么?他已经把这个被害者设计成自杀,想让他顶罪了。为什么还要告诉李纪然?这样不是多此一举?” “也就是说,李纪然不是凶手叫来的,是他自己来的。如果是这样,李纪然应该知道这里有这么个人,或者知道这里要发生什么事。奇怪了,他又不是看剧本,怎么能提前预知?” 说话间,他们回到了宾馆,顾华宇正在前台查看监控,见袁彻进来,忙招招手,三人坐在前台一角的沙发上。 顾华宇低声说: “服务员说八号那天这个人是傍晚住进来的,住进来的时候就穿着这身衣服,戴着茶色眼镜,没有拿什么行李,就拎着一个破旧的布包。他这两天作息很有规律,到了饭点,他就出去吃饭,然后又回来,回来就不再出门。 今天晚上进来的人确实不是他本人。这人背着一个背包,同样戴着茶色眼睛,还戴着口罩,穿着这身衣服。因为他每天都是这身衣服,所以服务员只是大略扫了一眼,也没太在意。我们看到他进来,没有看到他出去。 我已经联系阿诚,让他去查一下这一带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的行踪。” “离开的未必能找到。他离开这里一定会摘了眼镜,换了衣服。但来的时候应该可以,把时间向前推到他来的时候。”袁彻揉着太阳穴说,“这个人早就算计了最后这一幕。咱们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你说痕检科在所有物品中只找到一枚指纹。这枚指纹很可能是他故意留下来的。你也说了,拾荒者手很脏,很难留下指纹。既然如此,这枚指纹是怎么留下的?显然只有洗干净手的时候才能留下。 他需要我们通过指纹找到这人。我想在他的计划里,我们来的时候应该是看到一个死人。 我不明白的是,凶手为什么不早点来?是他错估了我们的速度?还是他只能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其他时间不可以?” 邱晨拎着箱子,带着手下从楼上下来,交代宾馆负责人,那个房间暂时先保留,不要打扫,等通知。他把箱子递给其他人,自己走到袁彻他们坐着的角落。 “没有什么发现。现场指纹有好几个人的,他们和负责清扫的人的指纹对比后,只有一组指纹对不上,等采集那个伤者指纹做对比一下,估计即是他的。房间里没有什么东西,除了那几张纸,一支笔,还有一个破布包,里面有些现金。柜子里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袁彻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听完邱晨的话才睁开眼睛坐直了: “我们现在要从李纪然身上找突破口。他和凶手一定有关联。他在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他能躲到哪儿?” “会不会又去找余光?”柯然说。 第二十九章 顾华宇忙道:“有可能,我问问老陈,看余光还在不在单位。”他走到一旁给陈锋打电话。邱晨说没什么事儿他先回去对比指纹了。 他正要起身,庄亚楠从门厅走过来,满脸笑意:“袁彻,真的是你?我看见你的车停在外面,就进来看看。你是来找我的吗?”说着,她打量了一下另外几个人,“还是你们有案子?” 袁彻这才想起早上收到的短信,脸上恍惚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说:“看来还真要找你。你的诊所就在这儿附近?方不方便请我们去去坐坐?” “方便,闲着也是闲着。你们都来吗?”说着她快速扫了其他三人一眼。 邱晨看了看袁彻,给他一个这里面有事儿的眼神:“你不介绍一下?” 等袁彻介绍完庄亚楠的官方身份,邱晨带着点欣喜地和庄亚楠握握手,郑重自我介绍一番,最后标注一下,他还单身。要不是有人叫他,他下一步就是朝人家要电话号码了。 顾华宇认识庄亚楠,已婚男客套了两句,转向袁彻说余光还在工作室,陈锋在那里守着。 袁彻想了想,暂时也只能做到这些,就让顾华宇先回家去看看,有事儿再叫他。 袁彻丝毫不觉得在晚上打扰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好。所以,五分钟后,他和柯然到了庄亚楠的诊所。她的诊所就在宾馆斜对面的一幢写字楼里。 诊所布置得很温馨,淡绿色的装修风格,简洁明快。 这次女医生穿得一身宽松的休闲装,让人感觉舒服多了,让她的脸也变得柔和了。 庄亚楠烧上一壶水,然后坐在袁彻和柯然对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柯然。 柯然本来是随意坐在沙发上的,被她这么一看,禁不住把伸长的腿收回来,端正了一下坐姿。 袁彻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转性了,努力扮演起绅士来,对庄亚楠的态度好得有点僵硬。他不失礼貌地问道: “你之前说在签售会发现和案子有关的事。案子的事儿是从队长那儿知道的?” “一半一半,我无意中看到队长桌子上的文件上写着丑双这个名字,我就顺嘴问了一下。他只说那是一个被害人。丑双这个名字很特别,偏巧那天丑双和柯然一样都很出名不是吗?” “签售会?你也在吗?你发现什么?”柯然急着问道。 “那天在现场有个人的面部表情很有意思。而这个表情的变化是从丑双和作家说话开始的,那人的眼神像是被人抢了玩具的孩子。” 袁彻掏出手机,把李纪然的照片翻出来给庄亚楠看。 庄亚楠点点头说:“就是他。怎么?他是嫌疑人吗?” “你确定没有看错?”袁彻不答反问。 “当时他站在你后面,你在我后面,我面对你说话,也是无意中瞥到的。可等我想要细看的时候,那个表情就没了。” “那之后呢?你有注意到他吗?” “你又不理我,我自己找事儿做就特别注意他。”庄亚楠自嘲地笑了笑,“丑双被摔的时候,他笑了。和其他人看热闹的笑不同,像是居高临下的那种冷笑。 我开始以为他和丑双有私人恩怨。可之后看到他和余光说话时的样子,我发现他对丑双的情绪根源应该是和余光有关。可在其他书迷和余光说话甚至握手的时候,这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为什么只针对丑双。” “我记得,丑双那天问了余光很多私人的问题,耽搁了很长时间。”袁彻说。 庄亚楠点点头:“也许和这个有关。还有,他和余光说话的神态,眼神和余光的交集。都显示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你怎么看出来的?”袁彻身体前倾,急着问道。 如果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余光为什么没有说过?李纪然也没有提起。两个人为什么会不约而同地回避这个事实? 庄亚楠斜睨了袁彻一眼:“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目光相对的时间,和流露出来的情绪是可以判断出两个人的关系的。你自己应该能感觉到。那天见面,你从头到尾眼睛都躲着我,为什么?因为我们第一次见,还有你本来就讨厌话多的女人。总之,我们当时关系很差。我看你和柯然说话的时候,眼睛几乎都是对视的,说明你们关系很好。” 突然被扯到,柯然马上反驳:“我没觉得有多好。不过你不能单凭这一点来判断吧。” “当然不止。我签完了在旁边多看了一会儿。这个人在递给余光书的时候和接过余光书的时候,都会碰到余光的手指。这种接触如果是不熟悉的人会出现躲闪的动作。如果第一次不小心碰到,第二次往往会刻意躲避一下,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 “那天丑双和余光都说了些什么,你有印象吗?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余光的表情?” “前半段没什么印象,直到看到那个人的表情,我才开始关注丑双。他好像抓着一个问题反复问。像是和他的一本书有关。” “是《苦涩的糖果》那本书,丑双问余光那本书是不是根据亲身经历写的。”袁彻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来,眼睛盯着面前的水杯。 庄亚楠问:“你想起什么来了?” “还不确定。你还没回答我,余光当时什么反应?” “他有一瞬间表现出了恐惧。” “你确定?” “人在感到恐惧的瞬间,瞳孔会收缩。他在刚听到丑双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就是这样。他躲避了丑双的视线,再看向丑双的时候,又很正常了。” 柯然一脸敬佩地赞道:“有意思。我离他那么近,都没有发现,你离得那么远竟然能看到。” “怎么?你不相信?”庄亚楠侧头看向柯然。 同时看向柯然的还有袁彻。 柯然怎么会知道当丑双和余光讲话时,他站在什么地方。 这个柯然不是那天参加签售会的那个。 袁彻知道两个柯然之间偶尔会通过记事本互通消息。虽然也有漏洞,可也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但他不觉得那个柯然会把去签售会站在哪里这样琐事也写在本子上面。 而且,在电梯里的时候,柯然表现出并不认识丑双,如果他连签售会自己站的位置都记得,没理由不记得丑双。毕竟,那个人是被他摔了出去,闹得沸沸扬扬的。 还有在去盛光年家的时候,柯然提到隋玉亮家的柜子,就像自己亲眼见到一样,他当时的解释前后矛盾。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柯然甚至有点慌张。 袁彻的注视引起了柯然的注意,他瞄了袁彻一眼,轻咳了一声:“别这么盯着我,我知道自己很帅,但被你这么看,我还是会不好意思的。”说着他又郑重其事地看着庄亚楠,“我信,你是专家嘛。” 水壶的水烧开了,庄亚楠起身关闭电源:“这些对你们有帮助吗?”她拿出来三个水杯放在托盘里。 “这个,应该有帮助吧,你说呢?”他大喘气儿地把话说完,“头。” 袁彻突然感觉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因为柯然的调侃,还是因为刚才发现的事实。 他转移目光看向庄亚楠,尽量让脸上表情很淡定:“我们还有点事儿请教专家。” 庄亚楠拿起水壶倒水: “正常这种咨询是按小时收费的。”庄亚楠看着袁彻,眼带笑意说,“当然,你就不用了。说吧,什么事儿?” “什么情况会让一个孩子失去记忆?”袁彻问,“那孩子头部应该没有受过外伤。” 庄亚楠正在动作优雅地倒第三杯水,听到这儿,水壶和杯子清脆地碰撞了一下。她忙把水壶放下,顿了一下,才端着茶盘放在茶几上:“那要看情况了。你能具体说说?比如他的家庭背景?”她坐下来端起一杯,却没有马上喝,而是就那么端在手里。 “我也不清楚,曾经是一个流浪儿,被收养的时候八岁,就是失去记忆的状态。” 庄亚楠浅笑着,抿了一口水:“这是柠檬水,喝喝看。流浪儿的话,他说话、日常生活都没有问题?” “没有,一切都正常。” “我没见到本人,无法做出综合判断。不过,你说的情况排除脑部疾病和外伤,那就是受过严重的精神刺激,造成失忆。这是人在遇到无法承受的痛苦时做出的自我保护。失忆不代表记忆消失,而是被存放在某个角落里,当遇到一些和那段记忆相关的情境还会在浮现出来。”庄亚楠紧盯着袁彻的眼睛科普着,“他会有零星记忆片段出现。” 袁彻呆了呆,零星的记忆片段?李纪然有没有这样的片段他不知道,但他这几次梦到的很有可能就是零星的记忆片段。 难道,他曾经失忆了?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记忆有空白。 袁彻问:“失忆会全部忘记以前的事吗?会恢复吗?”这个问题是替自己问的。 “这要看情况,忘记的主要是病患想忘记的时间段,能不能恢复要看病患想不想记起来。这个记忆通常都不会太愉快。” “怎么样才能让他尽快想起来?” “我说了,这是不愉快的记忆。是他不想想起来的,如果一定要强迫他想起来,恐怕会造成不可逆的精神损伤。” “就是说,有办法是吗?什么办法?催眠吗?” 柯然打断袁彻的追问说:“我们是不是问跑题了?何况,我们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失忆。” 袁彻被这么一打岔,意识到自己这样追问显得反常的急切,听柯然这么说,皱着眉回头看着柯然问:“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可以装啊,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从哪儿来的,就装作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袁彻看着柯然无比认真的样子,迟疑了一下看向庄亚楠:“会有这种情况吗,那么小的孩子?” “会,我们做心理咨询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病人会隐瞒自己的情绪,装作很正常的。这样做的初衷是对问话人的不信任,避免受到伤害,所以多大的孩子都会装,只是程度不同。” “那这种情况我们怎么判断?” “如果,当时有人能观察他细微的小动作,可能会发现。你说八岁被收养,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长大了。一个人的谎话要是说得习惯了,甚至他自己可能都相信了。那就难判断了。” 袁彻又问:“你接触的孩子里,有没有那种长期被家人辱骂,言语攻击,但还能保持平静的?” “极少。通常这样的孩子会表现出畏缩,不愿意与人交际,或者恰好相反,暴躁易怒。不过,如果是你说的那个孩子,这么久,他可能已经把伪装自己的技巧练习得驾轻就熟了。要不要把他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可以吗?”柯然问袁彻,“等我们找到他,让庄医生看看?” “等找到再说。”袁彻怕再说就多了,瞪了柯然一眼,又回来问庄亚楠,“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如果遇到这种暴力,而又表现不出来的情况极少。我理解是极少在公众场合表现对吧?他通常会通过什么方式表现?” “遭受语言暴力,情绪压抑,需要发泄的出口。这个出口有很多种,因人而异。比如把这种暴力转嫁到更弱小的个体上,或者无生命物体上,或者通过书写方式发泄,或者寻找精神寄托,安抚自己的方式等等。但如果没有发泄的出口,那么早晚会有承受不了而爆发的时候。” “这种爆发会不会上升到伤人或者杀人?” “有。社会新闻不是有这样的报道?可惜,在这之前孩子都会有征兆的,只是没有得到重视。” “我看新闻报道上都是在情绪激化的时候出现极端行为。有没有可能在事前精细策划,把自己的嫌疑摘除。” “这种极端行为都是情绪到了极限状态才有的,多数都不会提前预知。像你说的摘除自己嫌疑的作法,也是在事后试图掩盖。如果提前设计好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那在这种爆发之后呢?他会有什么表现?” “放纵,情绪失控,甚至自残。极少数会有那种平静的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这样的人心理病态的居多。” “病态,但不是精神疾病是吗?他是能冷静判断,趋利避害的是吗?” “精神疾病会失去自我意识,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病态心理同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愤怒、暴躁、抑郁,孤僻都不能随着个体主观意识改变,可以说,这个人本身就不觉得那些不良的情绪和行为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正确的,正常的。 像你说的那种情况,既不是精神疾病,又不是病态心理。他完全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知道自己在做的事可能带来的后果。这样的人我真的很想见见。” “如果有机会的话。”袁彻说,“还有,庄医生,你之前有没有接触过双重人格的病人?” 柯然一脸惊慌:“喂!” 第三十章 “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打岔。”袁彻不怀好意地笑着,看到这个柯然这样的表情,心情大好。 庄亚楠好笑地看着两个人:“你们怎了了?怎么会突然说起双重人格?” “好奇。我也咨询过其他医生。不过,感觉您更专业。”袁彻奉承着。这奉承有一半出自真心的。能上省级培训那个大讲台,应该有些真才实学。 庄亚楠淡淡笑了笑:“我在书上看到过。不过没有接触。” “双重人格的病人,两个人格之间的记忆有可能互通吗?” “这个,没有研究数据证明可以。理论上,两个人或多个人格应该是独立的,轮班一样占据人的意识。但事实上他们是有共同记忆的,只是被人格封存而已。” 袁彻反复咀嚼着庄亚楠的话。难道是他想多了,柯然这种记忆串台的情况属于正常的? 柯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头,你电话响了。” 袁彻手机震着,他忙从沉思中回来,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接听电话。 庄亚楠带着渗透人心的笑意看着柯然,好像柯然是待价而沽似的,要把他看个透彻。 柯然越来越喜欢这个女人,不造作,还很有趣。但被这么看着还是不免有些尴尬,他摆出一个最迷人的桃花脸说:“你不会被他拒绝,又看上我了吧?” “他说的那个双重人格是你吗?”庄亚楠身体前倾,看了看那边的袁彻然后毫不避讳地问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你是专家,你觉得呢?”柯然侧着头把问题抛回来。 “说不好。毕竟我知道的都是理论,没有实践。今晚你有别的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吃个宵夜?”庄亚楠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冲着柯然挑挑眉。 一时间只觉得这一片天地里桃花满天飞。 柯然被逗笑了:“你在约我?你不怕他生气?” 庄亚楠大方承认自己移情别恋,像是甩甩手袁彻就已经是前任了似的说道:“他对我不感兴趣。不用担心。” “那你还缠着他?你不像是会死缠烂打的人。” 庄亚楠耸了耸肩:“女人是善变的。” 袁彻这时匆匆返回:“庄医生,我们有事先走了。改天约你……”约你这个词听上去很暧昧,他马上补上一句,“接着学习。”然后拽起柯然往门外走。 推开诊所的门,整个走廊静悄悄的,写字楼里其他单位都下班了。 袁彻犹豫了一下,又回头问庄亚楠:“天黑了,用不用你回家?” 庄亚楠翘着腿喝着水老神自在地说:“你们忙,我今天不回家了。” 于是袁彻便毫无愧疚地大踏步离开了。 房间门关上,庄亚楠马上放下翘起来的腿,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他们刚走……嗯,有一些迹象……和他一起的一个也有问题……对,是他,您知道他,而且你儿子知道他有问题,最好能找到他的家人,提前和他们沟通一下……现在还不能急,按照这种情况,他迟早会想起来的……他在主动寻求答案,预想结果应该会好一些……嗯,我会想办法的……最好帮我找一些机会,我已经快黔驴技穷了……他们最近的案子可能会需要我,好,我等着……您也放宽心,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一路拉着柯然下了楼,袁彻才松开手,告诉柯然匆匆离开的原因。 “因为发现的早,李纪然家的火被及时扑灭了。消防员在排查失火原因时有了重大发现。起火原因是人为的,这个在我们预料之中。从之后李纪然的行为看,很可能是他为了逃离而给自己家放的火。但关键是在查起火原因的时候,发现一个定时的点火装置。负责调查的消防警对这个装置印象深刻。在十二年前曾经出现过同样的点火装置,当时一家人死了两口,孩子失踪了。那个是后孩子时候是十岁。” “十岁?” “十岁的男孩。”袁彻点点头补充道。 柯然回想着,“李纪然妈妈说,捡到李纪然的时候,他说自己八岁。但他的生理年龄却显示不止八岁。” “看来他装失忆的可能性很大。你怎么看出来的?”袁彻沉吟说着,奇怪地看着柯然。 柯然撇撇嘴,耸耸肩:“没有,就是顺嘴一说。” “是吗?”袁彻心里念着,“我看是因为深有体会才会说顺嘴吧。”但他却没有明说,按照他的话来说,还缺少证据,而且他想不通柯然这么做的动机。 柯然不知道袁彻心里念叨什么,还在一边难以置信地感叹着:“一个十岁的孩子,点火烧了自己的家,烧死自己的父母?” “现在除了这个装置及其相似外,还没有证据证明就是那个孩子做的。我们先要看看李纪然在成为李纪然之前是不是那个丢了的孩子。” “对,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那就跑不了了。不过我们要怎么证明?” “十二年前,为了找到失踪的孩子,被烧死的两口尸检的时候留了DNA。我们现在需要找到李纪然的DNA。” “他家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能用的DNA了。我们还是要找到李纪然。你急着出来,是公交车那边有线索了?” “嗯,我让阿诚去了趟公交公司,在那个时间看到一个疑似李纪然的人坐上了705路公交车,在玉华街下了车。” “玉华街?” “巧了是吗?你上次被袭击的地方。不对,应该是你设计袭击的地方。” “是哈,真巧。”柯然呵呵地笑着,丝毫没有为自己做过的糗事感到羞愧。 袁彻知道这个柯然脸皮厚,见怪不怪了:“还有更巧的。当年被烧的房子就在玉华街,后来重建了。” “那一带不是都准备拆迁,没有人了吗?”柯然恍然说,“没人才方便藏身。如果他是回到那个地方,几乎就可以证明他是谁了。” 袁彻点点头,换了一个问题:“刚才庄亚楠说的话你怎么看?李纪然和余光会是什么关系?” “看年龄像是父子。可如果李纪然就是那个失踪的男孩,他的父母在火灾中丧生了,那这个假设就不成立。” 袁彻顿了一下说:“我还一度以为他是盛光年的继子盛晗。” 他也曾怀疑柯然就是盛晗。盛晗房间里的抱枕上的咬痕,说明他拿着抱枕时曾经处于一种极其恐惧的状态。 而他曾经查过书,双重人格的出现多源于来自熟悉的人,特别是亲人的虐待。 可他很快又否决了。双重人格只是袁彻的猜测,还没有专业医生的诊断。另外,柯然的外公是什么人物,如果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何况,柯然今天的表现,也让他对自己的判断开始怀疑起来。 柯然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嗤笑着问:“盛晗?你怎么会想到他是盛晗?是因为年龄一样吗?那我岂不是也被你怀疑过?” 袁彻深深地看了柯然一眼。 “不会吧?你真怀疑我?”柯然夸张地叫着。 袁彻没有回答,接着刚才的话题:“还有他和盛光年的关系。他对余光有点近乎崇拜了。而余光又长得酷似盛光年。” “可看盛晗房间,他很可能是被虐待过,你觉得一个被虐待的人,会对虐待他的人有这种崇拜吗?” “不是有一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心理疾病吗?再说,也许虐待他的人是他妈呢?” 柯然重重地“哈!哈!”两声后,像是对袁彻的话不屑似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袁彻盯着前面路况,没有看到柯然脸上的表情,接着说:“现在看,我的想象还是太丰富了。他们之间应该还有别的关系。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难道他们是恋人?” 柯然看向窗外,手肘撑着车窗框,食指着脸颊,默不作声,像是没有听见袁彻的话。 袁彻才要叫柯然,来电打断了他。 在医院的警员来电说,那个宾馆的伤者的法医鉴定已经完成了。血液检查发现有大量安定药物成分,已经属于用药过量,加上胸口的伤口,现在还在急救中,医生说让做好心理准备。他问袁彻需不需要告诉他的家人。 袁彻纠结了片刻:告诉怕一旦人救不过来,给人空欢喜;不告诉,家里人很可能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最后,他嘱咐警员再等等,看看医生怎么说。 袁彻不知道柯然为什么突然安静了,瞄了他好几次。 他怕柯然突然睡着了,再转了性,于是没话找话:“我现在脑子有点乱。”然后等着柯然问他“怎么了。” 但柯然还是没有反应,像是没听见,或者在思索着什么。 “你想什么呢?”袁彻轻轻拍了拍柯然,怕再吓到他。 柯然这才慢慢转过来:“没什么,就是累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脑子有点乱。”袁彻重复着,这次不用的等他问,直接说,“如果庄医生看到的是真实的,那李纪然的嫌疑就越来越大了。” “你是说杀害丑双和罗美娇的嫌疑?”柯然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地问。 “嗯。”被柯然传染了似的,袁彻也打了个哈欠,“他们关系微妙,李纪然对和余光关系密切的人都会心生嫉妒。递给丑双咖啡的人就是李纪然。如果在KTV的人也是他,那这些就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了。” 袁彻把自己手机丢给柯然:“你问一下技术,那三个视频中的人对比得怎么样了。” 手机刚到柯然手里,就有一条信息发过来。 技术李传来两张截屏的图片,最后附上一句,KTV和汇景外为同一个人。 “必然来了。那个KTV的戴帽子的人就是李纪然。”说着柯然把手机递给袁彻看。 袁彻打着方向盘,将车子拐进玉华街,低声咒骂了一句,“这么说,他来报警说的那些可能都是为了混淆视听的。差点被他拐偏了。” “要是庄医生在,说不定能看出来什么。这个庄医生还真有点本事。做她的老公,别想藏私房钱了。”柯然意有所指地看着袁彻,被后者瞪了一眼。 袁彻避而不谈庄医生:“签售会那个书店不是有监控吗?明天调出来看看。这个也可以作为证据。” 柯然哪里肯放过调侃的机会:“那么细微的变化,我们肉眼凡胎的未必能看出来。” “那就再请几个专家来。我想除了她应该还有其他人研究微表情。” “你是在质疑局长的判断吗?”柯然轻笑着说。 “是做双保险。到了。”袁彻把车停了在铁皮围墙旁边。 他们下了车,根据消防队给的地址找到了那一片被砖墙围起来的待拆房。 这些老房子在一条崎岖的方砖路旁边,方砖已经破损很严重,每一脚踩下去都要小心,不知道是踩到坑还是踩到凸起的砖块。 房子都是小别墅式的结构,每一幢都不高,三层,每层三户。 这里很僻静,隐约能听到几条街外的车辆经过的声音,这种静让他们踩着石块发出来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绕着砖墙走了一圈,找到了一处漏洞,不知道是哪家的车撞上来,整个砖墙豁出来一个缺口。 他们上次来的时候,也很轻易就进入了建筑区域。 这里的安全措施令人堪忧。 天很黑,又是濒临拆迁的房屋,要找到地址上写的7-1号,费了一些时间。 他们绕了一圈终于停在像鬼屋一样破旧的房子前,刚站好,就听见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石子滚落似的声音。 两人一边屏气凝神听着,一边脚步高抬起轻落下进了门洞。 这幢楼里的门窗楼梯栏杆已经都被拆下去,黑漆漆的楼梯,要贴着墙走才不至于踩空。刚才听到的声音很短暂,分辨不出从哪一层发出来的。 袁彻竖起耳朵,试图从穿堂的风声中分辨出有人走动的声音,可什么都没有。 但在楼上传来一阵撞击墙壁的声音,声音很弱,随后就消失了。 袁彻打开手机手电筒,加快脚步,跑上楼。 他们顺着声音来到左侧的房间,走进光秃秃的门,迎面一阵风吹来,夹杂着砖瓦泥土和秋天的味道。 和门对着的,是一扇同样光秃秃的窗户的位置,一个长条的影子在空中轻轻飘荡着。 两个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那是一个吊着的人。 第三十一章 看到破门破窗,破布当啷着的房间里吊着一个人,颇有种鬼屋的感觉,袁彻他们着实吓了一跳。 但他们没有耽搁,迅速冲过去,柯然托着脚,袁彻跳上窗框从这个人头上把绳子解下来。 下面托着的柯然一时没有接住,人掉在地上。 袁彻这才倒出手来用手机照着这人的脸。 李纪然! 半个多小时之前跟丢了的李纪然吊在这间废屋里。 柯然摸了摸他的脖子,还有脉搏,却没有呼吸。 有上次抢救余淑兰的经验,袁彻把手机递给柯然,清理了一下这人身体下面的石子,然后开始抢救。 十几秒后,李纪然吐出一口气。袁彻跟着松了口气。 柯然手脚麻利地把手铐靠在李纪然的手腕上。 袁彻站起来,放松了一下四肢,仔细查看绳索的位置,用闪光灯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站在窗的边缘把系在树枝上的绳子解下来。 然后他借着光亮环视了一下房间。房子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李纪然大概是因为缺氧,全身已经没有力气,整个人瘫软着,柯然试了几次都拽他不动。 袁彻这才过来和柯然一起架着他下了楼。 在公安医院急诊室的一个单间,李纪然戴着氧气面罩,还没有醒过来。 他的DNA已经被送去和那对火灾中丧生的夫妻的DNA做比对。 不一会儿,凌萧雨走进来,眉头紧锁:“今儿天堂今天免门票吗?我刚才检验了一个。” “看来不免门票,这不都回来了?”柯然顺着凌萧雨的话说。 凌萧雨开箱子的动作停下来,看了柯然一眼,然后回头拿出手套,开始检查。 她先抬起李纪然的下巴,查看脖子上的勒痕:“绳子呢?” 袁彻把绳子递过去,绳子上面还有残留着砖块的红色的粉末:“这是绑在顶楼一个小窗框的位置,那种老式顶楼,大窗户上面有一个三角形的小窗。另一头拴在窗边的老树上。” “老树?不是说要拆迁的吗?”凌萧雨拿着绳子比对着李纪然脖子上的勒痕,然后把绳子轻轻收进物证袋。 袁彻抱着手侧身靠在墙上说:“那棵树至少二百年了,据说新盖的房子要拿这些树做噱头。” 凌萧雨把李纪然脖子搬起来查看后脖颈,回头看向袁彻,疑惑地问:“你说,绳子另一头拴在树枝上?” 袁彻救人的时候没有多想。因为自缢病人被急救后复苏并不意味着就是安全的,也有因为缺氧造成损伤,最后还是死亡的。 现在回想现场的情境,有些地方不太对。 李纪然是挂在窗框下面,双脚离地面有十几厘米。绳子是绕过两扇窗户中间的砖墙再系到树枝上的。 袁彻自言自语道:“他要自杀为什么不直接把绳子拴在两个窗户之间的墙面上,还要费事绕在树上?” 凌萧雨问:“那个窗户有多大?距离地面有多高?” “窗户不大,窗户顶端距离地面两米左右吧,下端距离地面有一米左右。” 凌萧雨点点头:“这就对了。他脖子上有二次伤痕,就是说被勒了两次。一个人自杀的时候脖子被勒紧,身体就因为缺氧出现脱力现象,很难自己把绳子取下来。除非他能踩到搭脚的地方。但一米高的墙,他没有力气够上去。所以不可能是自杀一次后,中场休息十分钟,再自杀一次。但如果是别人把他吊上去的,那就很有可能了。” “是伪装自杀。有人想给自己买双保险。”袁彻肯定地沉吟着,“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微微摇晃,我们救他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但还有心跳。” “到你说的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四分钟到五分钟。看脖子上的痕迹,行凶的人是在让他脱力后,直接把他吊上去的。绳子用的是同一根。” “算上系上绳子的时间,算上我们上楼的时间,就是说,在我们进去前两分钟凶手离开。”袁彻锤了一下墙面,“一定是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才没等到人断气。” “如果他有时间等,说不定会调整绳子的位置掩饰他杀了。”柯然说道,“而且他匆匆离开,也许会有更多的漏洞。” 凌萧雨捏了捏李纪然的四肢说道:“你们要考虑到凶手的臂力。按照你说的位置和现场,不可能有滑轮,摩擦力会很大。看他的体重至少一百斤,把这么重的一个人拽起来并不那么容易,何况还要让他保持一个高度,再把绳子系上。” “我记得余光胳膊上肌肉就很发达。”柯然突然说,“陈峰说,余光在工作室。” 刚才庄亚楠说起余光的事,本来已经快要摘除嫌疑的余光又重新回来了。 袁彻正要打电话给陈锋,却先接到邱晨的电话。 邱晨问:“你确定你给我的那本书除了你和柯然外,还有人拿过?” 袁彻示意凌萧雨继续,然后走到外面,倚在一扇关着的窗户旁边:“确定,我看着他拿的,怎么了?” “这本书上面,除了你和柯然的指纹,没有第三个人的。别墅里拿回来的稿纸上有指纹。但没有参照也没有意义。” “没有指纹?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指纹?他几乎所有手指都接触到这本书了,难道一枚指纹都没有?” “你在质疑我们的专业水准。我开始也不信,所以又亲自查了一遍,既然能找到你们的指纹,就没理由找不到别人的。不过,在书的不同位置上找到一些酒精成分,这些酒精呈点状分布,按照酒精的位置判断是一只手的几根手指没错。”邱晨停顿了一下,“要消除自己的指纹有很多办法,临时的,永久的都可以。如果是心里有鬼,怕被人查到,采取永久消除比较稳妥,比如烫伤、长期摩擦造成深度损伤等等。” 这个消息来得很意外。余光竟然没有指纹。他是真的心里有鬼,还是另一个巧合?他们见了两次,都没有发现余光手指有烫伤,也就是说,他的指纹早就已经没有了。 是意外,还是刻意隐藏?消失的指纹是一条新的线索,也是新的谜团。 袁彻思索了一下后,告诉邱晨明天一大早到玉华街去一趟,也许那个匆忙离开的人会留下点什么。 挂断邱晨电话,又打给陈锋,袁彻手指无意识敲着窗台。 在今晚见到庄亚楠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就是丑双、余光、李纪然三人的交集乍看上去是从那场签售会开始的。 但如果庄亚楠解读那些细微的动作和表情是真的,那签售会那天李纪然和余光就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些联系方式,一种容易被人忽略的联系方式。 他想起丑双爸爸说起过,丑双曾经和余光通过信。如果是用手写书信这种方式,写信人再用上化名,既不容易被人查到,查到了也很难作为证据。 脑子胡乱想着的功夫,陈锋接了电话,袁彻问他余光有没有离开过。 陈锋的回答是没有。他在监控里看到余光今天早上进去的,中午出来一趟,下午回去就在没有出来。 袁彻让他再去确认一下,然后把这边的情况简单复述了一遍。 听电话里的声音,陈锋是一边听着一边进了电梯。袁彻让陈锋保持通话状态,然后按下了录音键。 敲门声持续了十几秒,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回应,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开门。 “您找谁?”说话的是女人。袁彻听出来是那个女助理带着点刻板的声音。 陈锋亮出身份,说想找余光老师问一下情况。 女助理语气里带着不满,但还是请他进去了。 女助理说余老师在里面工作。陈锋客套地说了句真辛苦云云的。助理显然不领情,问他有什么事儿,可以和她说。 陈锋坚持要见余光,助理却不肯让路,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助理惊呼着拍门问:“余老师,您没事吧?” 余光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没事儿。”然后是门开了的声音,他们应该进了余光的房间。 助理惊呼更甚:“怎么了?怎么会摔了?” 余光像是笑着说:“我想够上面的书,没站稳。哎呦,脚好像扭到了。” 大概看到跟着进来的陈锋,余光问了问他的来意。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陈锋客套地问余光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还在学习。 助理没好气儿地说:“快到截稿日期了,所以最近都在赶稿。余老师的时间很宝贵的。”言下之意,陈锋的造访耽误了余老师的时间。 陈锋偏偏又不合时宜地问余光是不是一直在,有没有离开过。。 余光还没等说话,助理已经抢着回答:“没离开,晚饭都简单吃了点泡面,我一直在。你这个问题问我就可以了。” 助理的不满更加强烈,借着在给余光处理扭伤,嘘寒问暖地和余光一问一答的,把陈锋被晾在一边。 袁彻挂断电话,他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这个结果已经够了。 凌萧雨拎着工具箱过来:“他的手指上有防御伤,鞋跟位置有拖拽造成的摩擦的痕迹。” “有生命危险吗?还需要呆在这儿多久?” “明天早上如果没什么事,就可以带回去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袁彻点点头:“已经和局里说了,五组的人马上就到。这小子的DNA结果明天早上能出来吗?” 凌萧雨点点头,看着走廊另一边门口站着警察的房间:“那个昏迷的人要是能过了今晚,体征稳定下来,也会很快醒了。这儿没事儿了,我先回去了。” 袁彻摆手示意她等一下,掏出一直嗡嗡作响的手机:“什么事儿?” 电话是小吴打来的,开口就是神神秘秘,生怕人听见似地说:“有个事儿局里知道的人不多。你那么念着我,还帮我要书。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告诉你的好。” 袁彻好笑地指了指电话,走开几步,凌萧雨识趣地走到一边的椅子上休息。 “你还是别说了,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搞不好是什么机密。我对机密没兴趣。”袁彻虽然这么说,但是好奇心还是有的,既然小吴都能知道,那就不是机密,只不过小吴的工作性质,总能比其他人更早知道而已。 “这事儿和你有关。”小吴解释着。 袁彻笑脸定格了一下,用开玩笑似的语气问:“我?怎么?局长准备开除我了?” 谁知小吴极认真地回答:“这个说不好。今儿市里来人了,一脸官司地进门,说是找局长谈话。然后局长和队长就都被叫到会客室,关起门谈了很长时间。” “然后呢?你怎么知道和我有关?” “听说是有一封举报信,写给市里领导的。信上说上面有人以权谋私,滥用职权,栽赃陷害。他们在门口说的话意思好像是信是从看守所寄出去的。我就想,那个人渣不是说找你吗?他不就在看守所吗?能不能是他举报你?” “他?他的证据没有问题,说破嘴也翻不了身。何况,我和他没有利害关系,哪里来的以权谋私,栽赃陷害?好了,我们还有事儿。不过,还是谢了!” 没想到一本书,就收买了一个“眼线”,袁彻哭笑不得挂了电话。 看来他的抓紧时间在自己被开除前把案子破了,袁彻自嘲地想着。 这时,柯然从房间里探了探头,然后手插着兜溜达出来。 “怎样?他在吗?”柯然问。 袁彻说:“在。我和凌法医去一趟,听说这位作家脚扭了。” 第三十二章 凌萧雨瞪着一双杏眼看着袁彻,等着他解释。 “我想你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发现点什么。”袁彻接着说。 柯然立刻会意:“那条破路确实容易崴脚。那我呢?” 袁彻看了看时间:“估计五组的人快到了。你先在这儿吧,看那边情况,咱们电话联系。” 柯然失望地垂下嘴角。 “你不是看他不顺眼?”袁彻想要接过凌萧雨手里的箱子,却被躲开了。 “这是我的。”凌萧雨说,“我在外面等你。” 见凌萧雨干脆地头也不回地走了,柯然才又笑了:“你被嫌弃了。” 袁彻瞪了他一眼,匆匆跟上凌萧雨。 他们车子刚开出公安医院不久,被派来的五组的人就来了。 柯然把李纪然的情况简单说明,强调如果他醒了,上厕所都要看着他尿之后,也匆匆离开了医院。 但他没有去汇景大厦,而是打了一辆车,说了玉华街这个地址。 十分钟后,袁彻敲开余光工作室的门,迎面就是女助理愠怒的脸:“你们这破案辛苦,我可以理解,但这样一遍一遍来扰民,好吗?” 袁彻把凌萧雨推出来,说恰好和一个医生朋友在附近,听说了余老师受伤,所以过来看看。 助理看了看年轻的医生,半信半疑,大概是真的担心余光的伤,所以牵出来点笑容,让他们进门。 进了里间,余光正一条腿架在椅子上,捧着笔记本奋笔疾书,旁边茶几上凌乱地放着几张纸。 袁彻嘘寒问暖了一番后,说明了来意。 余光这才看见站在袁彻身后的女同志,脸色微赧,把脚从椅子上放下来: “这哪好意思,就是崴了脚,还让医生上门来?” “顺路嘛。”袁彻说,“崴脚也是伤筋动骨,也不能大意。” 从进门就很平静的凌萧雨突然做戏一样一脸崇拜地伸出手:“听说您是著名作家,能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 余光愣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去和凌萧雨握了握。 凌萧雨盯着余光的手,拉住好一会儿才放。 助理搬了一把小凳子放在沙发旁边,问凌萧雨:“你是外科医生?” 凌萧雨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是法医。” 助理原本还带着点崇拜和感激的目光,一听这话立刻像看到怪物一样,身体禁不住向旁边挪了挪,像是害怕下一刻凌萧雨就会拿出刀来肢解了她。 随即她意识到眼前问题的严重性,冲着袁彻怒道: “警察同志,您怎么能让法医来……我们老师还活的好好的。”然后又觉得自己说得很不合适,看了看余光。 凌萧雨被逗笑了,说道:“我也是学医的。而且,法医的工作除了尸检外,还有一大部分是做伤情鉴定,也都是针对活人的。” 助理对这个解释不满意,仍旧一脸气愤。 余光乍一听也愣了一下,但马上拍手大笑起来:“袁警官,你太有意思了,你们真是……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法医,还是这么有趣的美女法医。”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伸手安抚就要发作的助理,“我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排除我的嫌疑?刚才来的那个同志来的时候,我看他手里的电话一直通话中。是你派他来的吧?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怀疑我。不过没关系,身正不怕影子斜。算是协助你们破案。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参与一下,也算难得的素材。” 说完,他把刚才藏起来的脚抬出来:“不好意思,当着美女面露脚丫子。法医也是医生,您给看看吧。” 凌萧雨大概头一次做这种“粗活”,显得有些不自在。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吧。”余光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对袁彻说。 余光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 助理把余光的笔记本送到办公桌上,回来开始动手整理桌子上的几张纸。 袁彻坐下来,掏出自己的记事本,目光扫了一下那几张纸,他手疾眼快地在助理整理之前抽起靠近他的一张看了看,惊讶地问:“余老师的字这么漂亮?” 这纸上的笔迹是中规中矩的,像是印刷的一样。这字体在丑双收集的文档里出现过,在盛光年的手稿里出现了,没想到在这里又看到了。 “见笑了。”余光刚露出优雅的笑容,马上就龇牙咧嘴起来。 凌萧雨正扭动他的脚踝,然后说道:“您这脚是怎么伤的?” “踩凳子够书,下来的时候没站好。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伤到了韧带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让他吃力,觉得痛的话可以买一些止痛膏来。” 说完,她挤了两滴放在茶几上的免洗洗手液,探过头来看了看袁彻手里的纸,禁不住“哇喔”了一声“这字都可以出字帖了。” 袁彻拿着这张纸和手机上之前拍的手稿照片对比,然后把手机递给余光:“余老师,您看这是不是您写的?” 余光看着照片,笑容僵了一下,沉声问:“这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一个叫盛光年的作家的手稿,在他部分手稿中有这样的像是批注的字。另外丑双收集的资料里也有这些字。”袁彻解释着,眼睛紧盯着余光的脸。 刚才还笑着的余光脸色一沉。 余光手机又一次“嗡嗡”起来。 “您不看看吗?响了两声了。”袁彻指了指沙发上的手机提醒着。 助理刚拿起手机,就被余光一把夺了过去。 余光沉声说:“你出去吧,这儿不用你。” 助理显然没有见过余光这种表情,觉得有点委屈,悄悄瞪了袁彻一眼,像是自己受这样的待遇都是袁彻的错。 凌萧雨说上卫生间,跟着助力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余光才说道: “盛光年,这个名字好久没听人说过了。” “以前和盛光年工作过的杂志社有个编辑,姓王,说是曾经因为抄袭的事和您见过。她没和你说起过?她觉得你和盛光年长得特别像。” 余光翻看了一下手机上的信息,扯成直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能不像吗?我们是亲兄弟。” 袁彻嘴巴微张,惊讶地看着余光。 眼前这个人竟然真的和盛光年有关,竟然是盛光年的弟弟。 他知道盛光年有个弟弟,这是他查找户籍的时候了解到的。 盛光年是老大,小有名气后,把户口从农村转到城镇。弟弟叫盛华年,上学的时候偏科严重,大学没考上,就在家跟着爸妈务农。 袁彻打电话给当地派出所,老所长说,他们一直都以为那一家人只有老两口和一个儿子。老两口大概走了十四年了,他们走了,小儿子就变卖了房产,也离开了。人走了,户口却没有迁出去,大概是混得不好。 “这个,真没想到。”袁彻合上了嘴,没想到他痛痛快快就揭开底牌了,这是以退为进,还是像他说的,配合警察工作? 迟疑了一下,袁彻才问:“他是哥哥?你们两兄弟关系不好?” “他不配做我哥。”余光咬着牙说,“他从小就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特别是他考上大学而我落榜之后。从他上了大学,除了大一回来一次后,就没再回过家。开始他还寄回来一些钱和衣服,衣服都是他穿旧的。后来就干脆没信儿了。我爸妈死他都只是匆匆回来看了一眼,就走了。” “那之后,你们有联系吗?” “没有。我就当没有他这个哥。”余光咬着牙说。 袁彻问:“网上说,你抄袭盛光年的书,这说法也不是空穴来风吧?” 余光瞪着眼说:“我抄他的?胡说八道,是他抄袭我!他那本畅销书是我的。” 袁彻脸带疑惑地问:“你不是说,你们之后没有联系?他怎么抄袭你?” 像是察觉到自己失态,余光语气缓和了些说道: “那本书是在我高中的时候写的。当时我偏科,就喜欢语文,喜欢写文章。不过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平台,我也从来没想过把自己的文章发表出去,纯粹就是因为喜欢才写的。 他大一那年回来,看到我的书,说是写的好,说不定能发表,能赚钱。我就把手稿都给他了。那之后他就没了音信。 是最近,我的编辑告诉我,说网上有一篇博文说我抄袭。才知道他当年抄了我的书。” “盛光年当年突然封笔,然后就消失了。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继子。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封笔,哼,估计是怕再也写不出来类似的好书了,才封笔的。怕自己砸自己的名声。” 这么解释似乎很合情合理,只除了那个封笔的人连自己也都封了起来一样消失了。 袁彻又说:“有人说你是孤儿,又传闻说你是海外学成归来,还冒名顶替。针对你的□□不少。” 余光心情变得很差,口气也跟着冷淡了起来:“看来你们是调查过我了。我不明白,你们怀疑我什么?” 既然说开了,袁彻干脆也摊牌:“您的书迷丑双,也就是在网上报道你抄袭的博主,从您这儿离开了以后被杀;在这之前,一个在KTV和您说过话的故人罗美娇被杀;就在刚才,你的另外一个书迷李纪然也被人吊在破屋里:这些人都和您有关联。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袁彻说一个人名,余光脸色就差一分,等说到最后,他的已经开始惊慌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说:“也许,这些真的和我有关,你看看这个。”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袁彻,上面有三条短信息。 10月3日:“我知道你是谁。” 今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知道的人很多,你是杀不完的。” 发信息的号码显示陌生号码。 余光一脸忧心地说:“最近偶尔我会接到这样的信息,大部分删了。3号那条是我忘了。还有就是刚才发的那两条。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如果你说几个受害人都和我有关。能不能,我只是猜测,能不能是他认错人了,把我当成盛光年了?我刚出书的时候,就经常被人认错。” 袁彻没有回答,他看着这个手机号码。 这个号码余光不认识,但他认识。 这个是柯然的电话号码。 第三十三章 “你收到的类似的信息都是同一个号码发的吗?”袁彻眉头隆起,问余光。 “不是。现在网络太可怕,我的信息不知道怎么就会泄露出去。总会收到这样那样的消息。但也不能总换号码,现在手机用的地方太多了,换号码太麻烦。 开始我以为和其他信息一样,都是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我的电话,发一些无聊的信息。可这两条好像和其他的又都不同。” 余光解释了一番,袁彻只听了前面的一点,此刻他心思正像乱麻一样纠结缠绕着。 柯然为什么会给余光发这样的信息?按照余光的说法,他是被错认了,余光和盛光年是亲兄弟,长得及其想象。不熟悉的人错认很有可能。 如果余光说的都是是真的,就是说柯然把余光认成盛光年? 袁彻难以抑制心中狂跳。柯然23岁。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着。柯然23岁,盛晗也应该是23岁了。 他想起在盛光年家中搜索的时候那些消失的相框;柯然总是试图把余光推到嫌疑人的位置;还有玉华街,柯然说起的那个目击现场。怎么偏巧是在玉华街? 难道,柯然就是盛晗? 如果是那样,那个目击现场的兄弟俩,难道是盛光年和盛华年两兄弟? 如果,柯然说的都是真的,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很可能在那次冲突中杀了他的哥哥,然后逃之夭夭。 如果余光说的是真的,盛光年只是因为江郎才尽而躲起来。 袁彻现在满脑子都是“谁是真,谁是假”的疑问。 他兴奋的情绪,又马上被自己压下去。 不对。柯然知道他来余光这里,在这个时间给余光发信息是为了什么?而且,如果柯然是盛晗,作为曾经一起生活的父子,他怎么会认错人? 正想着,袁彻自己的手机也来了一条信息,他把一直握着的余光的手机还给他,拿出自己的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就让他的澎湃起伏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还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样?他有什么反应?”柯然发来的信息没头没脑的就是这句话。 炸胡,柯然来了一个远程操作的炸胡。 袁彻回了:“他承认自己是盛华年,盛光年的弟弟。” 袁彻说不上自己是失望还是紧张,甚至刚才那一瞬间,知道柯然可能是盛晗的瞬间,他心底冒出一丝说不出来惊慌。 一直在寻找的人就在眼前应该高兴才对,他的惊慌从何而来? 柯然可能就是盛晗的想法在袁彻脑海里盘桓不去,刚才那些如果,那些假设,越想越觉得是已经板上钉钉了一样。 原本以为柯然只是心理健康问题,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这一切的答案,要直接问他本人吗?问了他会怎么说?会大方承认给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他自己在这个答案中起到什么作用?他那记忆片段里又是哪一段?想到梦里那个模糊的画面,袁彻一阵心跳加速,后背又冒出一阵冷汗。 他强把自己的思绪拽回到眼前的手机上,等了一会儿,对话框上面一直没有动静。 如果此刻凌萧雨在,她一定会注意到袁彻发白的脸。 余光却好像没有看到,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你看出来什么吗?是不是可以通过号码查一下对方是谁?” 袁彻回过神来,敷衍着说:“我会查一下这个人是谁……”他的话音渐渐消失。 电话号码,柯然早在面对面从余光那儿要来电话之前,就知道余光的电话。3号,那个时候还没有发现罗美娇的尸体,更没有牵扯到余光。 柯然发的那句“我知道你是谁。”是另有目的?柯然早就认识余光?他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袁彻暗暗摇头,柯然怎么会明目张胆用自己的手机号发这样的信息,他不怕被人知道,还是他是故意的? 柯然刚才发的两条炸胡的信息,是没想到余光会把信息公然给自己看?还是就算他看到,柯然也不担心?或者,柯然就是让自己也看到? 柯然到底在搞什么鬼? 袁彻思绪混乱,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余光正盯着他等着回答。他胡乱开口道:“据照顾余浩宇的人说你是孤儿。我们的人还在查你是孤儿的证据,估计这会儿正毫无头绪。这个说法是你告诉她的?” 余光长舒了一口气说:“那时候他很成名,我是说盛光年,我和他名字相近,长相又总是让人错认。可我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加上我父母过世,无依无靠。所以就说自己是孤儿,改了名字。你们去调查,看到浩宇了吗?” 袁彻调整了一下情绪,今天要找柯然问清楚,但要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 回想刘灵玲转述的情况,他回道:“我同事看到他了。状况不太好。” “哎,他这么活着也是痛苦,可又能怎么办呢?总不忍心就这么放弃了。” “您的这一善举,我很钦佩。最后一个问题,您的手之前受过伤吗?” 余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问:“你怎么知道的?哦,查过指纹是吧?这个不知道给我带来多少麻烦,指纹锁全都不能用。 这是快十五年了吧。有一年冬天,我在北边一个屯子里住,帮人家看看粮库门。冬天烧炉子——不知道你去过农村没有,那屋子中间的炉子上有一个烟筒。我住的看门的地方就有那样的烟筒。一天那家两个孩子在屋子里打闹,一个孩子把烟筒撞歪了,眼看砸到另一个孩子身上,正好让我赶上了,就去扶住了烟筒。当时我就听刺啦一声,还好我当时就推开了,再待一会儿,我的手就都废了。” 袁彻哑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余光对问题的回答严丝合缝,挑不出毛病来。 除非他为了杀人已经策划了十年之久,但这个想法有既不科学,也不实际。谁能知道十年后会发生什么?我们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不能百分百预期。 现在让袁彻最纠结的是,每一次案子要指向余光的时候,都会被这样那样的证据挡住。 如果一切真的不是盛华年做的,而是有人试图把他拉下水呢? 那个总是抢在他们前面的人难道是盛光年?消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有突然出现?而且现在看所有的操作都是指向余光,也就是盛华年的,他是为了报复? 今晚接收的信息有点多,袁彻需要消化一下,于是又敷衍地客套了一番,起身出了办公室。 凌萧雨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和助理聊得正欢,临走还有点恋恋不舍。 出了门,袁彻就迫不及待地问凌萧雨有什么发现。 凌萧雨见袁彻脸色不是很好,又行色匆匆的,以为是案子棘手,压力太大了。 她快步跟上袁彻疾行的脚步,高效率地解释道:“如果行凶的人是他,那他应该带着手套,手上没有发现勒痕擦伤,倒是闻着有股酒精味儿和胶皮的味。胶皮味我不确定,但酒精的气味是一定的,和他们房间里的洗手液味道一样。这种洗手液应该是医用的那种,酒精含量高,这种气味只要不洗手,会保留许久。另外他说下来的时候没有站稳所以扭到脚。我看了一下书柜旁边的地面很平整,当然,也可能是突然从上面下来的时候着力点不对,但这种地方扭伤脚的可能还是不大的,大概是让他给碰上了。 另外我和助理聊了一会儿,她说这两天她都在这儿加班,不过余光在里面,她在外面,偶尔会叫她拿个资料什么的。助理还说,余光平常拿书的时候会戴手套,不过是那种线手套。今天余光摔倒的时候,她就进去了,他没有戴手套。” 进了电梯,袁彻把余光关于没有指纹的情况说了一遍:“他说的情况,可能会让指纹消失吗?” “如果他迅速把热的烟筒推开,正常应该只是烫出水泡,很快就会恢复。除非那个烟筒很重,而且已经烧红了,成了烙铁。” 这个现在也无法考证,但这种说法还是存有疑点。 说话间,到了一楼,等着的陈锋正和大厦的值班人员闲聊。 陈锋和值班的打了招呼,跟着袁彻出了旋转门。 他们一离开,大厦的旋转门就被锁定了,一楼的灯也熄了。 陈锋解释说,这个大厦十一点就关灯关门,早上六点开门。 一般晚上这里都没有人。不过余光提前打过招呼,说这两天晚上会留宿。 “他们要出来就一定要经过保安这一关了?” 陈锋点头:“保安说余光一个月中会有那么几天留宿,通常都有一个办公室的员工跟着留下来。” 如果是这样,余光今天晚上应该哪儿都去不了,倒是省了他们许多麻烦。 袁彻有问陈锋刚才见到余光的时候有没有闻到酒精的味道。 陈锋回想了一下说:“确实有酒精的味道。很浓。” “他当时是赤手的,没戴手套是吗?” “是,他没戴手套。”陈锋说着递给袁彻一个U盘。 三人走出大厦,走向停车场,陈锋边走边说:“这两天的监控视频都看过了,在8号丑双案发时间没有发现余光离开过。今天晚上也没有发现他进出。我让保安把这些业主的资料和所在的单位写了下来。” 听陈锋汇报的时候,袁彻坐进了驾驶座,头靠在靠背上,等他们坐上车,启动引擎:“这个人今天很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过,又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车里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们那份洗手液刚擦上去的时候酒精味很浓,但之后会慢慢变淡。” 陈锋坐在后排,探过头来说:“也可能是他摸了什么脏东西,懒得洗手才擦的。” “可凌法医说闻到一点橡胶手套的味儿,法医的鼻子很灵敏的,她说有就一定有。他擦洗手液不是为了消毒,而是为了掩盖橡胶手套的气味。还有,我们解救李纪然的现场时一个拆迁房附近,地上的砖有的被撬起来,坑坑洼洼的及不平整,非常容易崴脚。” 袁彻对凌萧雨的判断坚信不疑,这让凌萧雨听着很受用。 听袁彻说起余光的脚伤,凌萧雨禁不住侧头问:“你是说,他演了一出在办公室摔倒的戏码,掩盖自己脚受伤的事实?” “嗯,很有可能。可惜,现在没有直接证据。他对所有问题的解答几乎无懈可击。对了,陈锋,你告诉老丁他们不用再查,可以回来了。” 凌萧雨回头看了看大厦的旋转门:“如果他有嫌疑,你不怕他跑了?晚上走不了,早上六点之后就可以了。” 袁彻摇摇头:“他现在被怀疑中,如果跑了,前面的准备和所有说辞就都白费了。我没有透露李纪然还活着的事,排除了他的后顾之忧,让他以为自己过了一关,是安全的。我也没有说起宾馆的受害者,他也没有试图打听,似乎并不担心。不知道他的自信从哪儿来的。”袁彻顿了一下,又说,“而且他有反侦察的意识,一定以为我们会在外面盯着,所以不会轻举妄动。” 说着他拨通了柯然的电话,问他在哪儿。 柯然说他刚到局里,而且他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第三十四章 袁彻需要单独和柯然谈谈,于是告诉陈锋先回家。凌萧雨因为还有检测的工作,所以跟着他回到局里。 刚进办公楼,刘贺诚打来电话。 在发现李纪然后,袁彻就让已经到了监控中心的刘贺诚查一下李纪然家周围的监控。时间扩展到8号,范围扩展到五条街。 没想到果然有收获。 刘贺诚说,8号中午,在离李纪然家两条街的路口看到了李纪然,时间是一点。他在那里拦了一辆摩托车。摩托车车牌已经查到了,明天去核实一下。 袁彻让刘贺诚直接回家,明天除了联系摩的司机,再带人去问一下李纪然母亲,问清捡到李纪然的前后所有细节,包括地点,衣着,记不记得他当时说的话等等。 在门口讲完电话,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柯然就迎了过来,像献宝一样拎着一个背包递到袁彻面前:“这个是在玉华街那幢房子里找的。” 袁彻越过柯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腿都肿了一圈,他拿起装满水的杯子一饮而尽。 柯然把包放在袁彻办公桌上,拉着自己的椅子靠过来。 “李纪然的包?”袁彻问道,两次见到李纪然的时候,他都背着这个黑色的背包,“你是从李纪然那里知道包放在那儿的?他醒了?” 柯然坏笑着:“你在外面讲电话,房间里能听见一些。你说让邱哥明天去一趟玉华街的时候,我就看到他的手紧握了一下。估计他是早就醒了,就是装昏迷。亏他能装,凌法医搬动他的时候,他就像死人一样。我觉得他在玉华街那儿一定有什么秘密,所以就跑去看了看。” “我怎么没发现,离开那破屋的时候我还看了一圈。”袁彻疑惑地看着柯然。 “这个藏在了楼下的房间里。关键不是哪儿找到的,而是里面的东西。”柯然说着戴上手套从包里拿出来一叠A4纸钉成的文本。 文本封面写着《你死我活杀人计划书》,翻开封面映入眼帘的是桀骜不驯的漂亮的字体。 “盛光年的笔迹?”袁彻低声念叨着,接着翻看了两页后不仅吸了一口冷气,“这是这几次案子的作案过程!” “没错。包括时间,地点,凶器,杀人方法。你看一下杀人地点,写这个计划的人好像对这些地点都做了调查,什么时间有人,什么地方适合藏身都写得很清楚。” 袁彻看到KTV杀人现场那一段,“这个是罗美娇被害的计划,按照这个计划尸体应该是放在空旷的地方,第二天应该就会被人发现。但我们发现的时候门是锁着的。” “还不止这些,”柯然翻到后面,指了指上面的一行,“在丑双谋杀计划中,写着拿走所有死者身上的物品。照这个计划,那个背包应该是被拿走的。但现场却又被放了回来。” “这里面没有李刚被杀的计划。”袁彻往后翻了两页。 柯然点点头:“说明李刚被杀不在计划里。” 袁彻又翻到第三个被害人,就是那个在宾馆的被害人。他看到在地点描述中写着,宾馆后身是一条小路,两侧均可,岔路多,没有监控,便于隐藏。另外宾馆外左侧有一处逃生楼梯,楼梯栏杆外有广告板,适合藏身。 他们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没有想过逃跑的人非但不走,反而返回到宾馆的可能,所以没有注意到那个逃生楼梯。 设计这个的人想得太周到了,甚至算准了别人的思考方式。可现在知道这些已经无济于事,人已经从眼皮底下溜了。 袁彻把文稿丢在桌子上,一阵气恼。 柯然却难掩兴奋地说:“这个计划书证明,几起案子都是提前预谋,精心设计过的。不过设计的是一个人,执行的是另一个人。如果完全按照设计者的计划,我们能发现的线索会更少。”他站起来拿起袁彻的水杯又去接了一杯水,“而且,你不觉得,设计计划的人和执行计划的人并没有直接沟通吗?如果有,可能在执行的时候就不会有漏洞。” 袁彻又拿起手稿翻看起来:“如果没有沟通,执行的人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要杀谁?计划里面的被害人写的是1号,2号。” 柯然端着水杯站在袁彻身后看着他手里的文稿:“所以凶手才在死者的头顶写上数字,这一点计划里也没有,冰锥是唯一的共同线索。还有,这个设计计划的人要配合他。你想,怎么就那么巧,余光3号晚上去了KTV,李纪然也去了,罗美娇那天‘上班’,这一切是谁主导的?余光啊!还有,8号那天丑双去余光工作室,怎么余光就会心血来潮煮咖啡?因为要给李纪然一个放药的机会啊!剩下的就是余光顺口说一句,在那家餐厅有会员,可以优惠的事。依着丑双爱现的性格,去楼上吃一顿的可能性非常大。我甚至怀疑,就算签售会那天丑双没有被摔,余光也会找机会让他8号能来工作室。” “那拾荒者呢?他总不可能知道拾荒者会出现吧?我记得,小宇说,今天市政府门口有人闹事儿,说是政府有安置拾荒者的计划,为什么只有个别人享受。难道他连这样的事儿都算好了?” “对啊,那个宾馆里的人就是这么被骗去的,他以为这是政府的安排,其实只是凶手的安排。”柯然不自觉地拿起袁彻的杯子润了润喉咙,“不对,我觉得哪里不太对。” 袁彻放下手稿夺过自己的水杯:“矛盾!凶手骗被害人,然后被害人当天晚上就住进了宾馆。地点是提前找好的,可被害人却是随机选的吗?” “也许是随机选的,也许被害人和盛光年之间一定有一层关系。” “盛光年?”袁彻盯着坐回到对面的柯然,“你好像已经确定这凶手就是盛光年了。” “这,不是他的笔迹吗?”柯然指了指手稿上的字体,“或许我们真需要请一个笔迹鉴定专家了。” 袁彻仍旧盯着柯然不放:“你已经肯定余光和盛光年是同一个人。” “是余光做的事和这个计划太合拍了,难道不应该这样怀疑吗?”柯然瞪着眼睛,像是不明白袁彻为什么突然冷下来。 “所以你才给余光发信息的?” “嗯,我算着时间,你应该在他那儿,如果他看到了,或许会露出马脚。没想到他是魔高一丈,竟然说自己是盛华年。”柯然不满地说。 袁彻把手机上余光手稿照片递给柯然:“这是余光的笔迹。今天我看到他写的手稿,笔迹中规中矩。他还说其实是盛光年抄袭他的作品。他的说法几乎没有什么破绽。别忘了他身高和盛光年不同,身高是很难伪装的。就算他做了整容手术,把身高变矮这样的返常要求,很容易引人注意。” 袁彻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面包,递给柯然一个,撕开包装咬了一口面包就了一口水咽下去。 柯然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照片,就把手机放下,拿起面包刚撕开包装,听袁彻这么说,手上的动作挺了下来:“他被排除嫌疑了吗?” 袁彻嘴里塞满面包,瓮声瓮气地说:“当然不是。越是这么无懈可击,越是可疑。他像是提前准备好所有对自己有利的证词。”然后把凌萧雨和陈锋的发现说给柯然,接着说,“关键是他是怎么溜出去而又不被人注意的。他在十一楼,不可能从窗户走。陈锋说今天出入的都是登记住户,没有发现陌生的男人或者女人,应该不会像孙一柳那样便装。而且他身材高大,要想装成女人,呵呵。” 想到余光扮成女人的样子,柯然有点赌气的脸才露出笑模样。 “我还是不明白,你看到这些的时候,怎么会想到和余光联系起来?”袁彻漫不经心地问。 柯然摸了摸鼻子:“你说的,巧合太多了就是不是巧合而是预谋。余光和盛光年长得像,李纪然和他关系有如此……暧昧,对余光很依赖。余光从开始就进入我们的视线,可所有证据又都和他擦肩而过。我就在想,如果真的不是余光自己动手呢?他就需要一个像李纪然这样听话的人替他执行。只是余光一定没想到,自己找了一个猪队友。” “那最后那个受害怎么解释?为什么李纪然不在场?” “这可能就是设计计划的人和实施计划人之间的差异。计划里面没有杀李刚的,所以显然是李纪然自己额外加戏了。这就破坏了余光的计划。李纪然作为调查对象一定会被警察盯上,很难再去实施犯罪。而那个最后的人已经被安排好了,不死不行。作为背后的Boss,只能替他善后,然后再把李纪然干掉就行了。我想他这个计划里的最后一步就是李纪然自杀。只是他没有写在这上面。” “分析得很有道理,就是缺少证据。”袁彻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把陈锋保存监控视频的U盘插进电脑主机,电脑上刚开始显示U盘标志,柯然已经动手滑动鼠标。 “李纪然醒了却还装昏迷。”袁彻沉吟着,“上次放他回去,他虽然被怀疑了,可还是去了宾馆。说明他对完成这个计划非常执着。你说,如果我们把这一套复制一份,把包放回原处,再让他出去,他会不会去找写这个计划书的人? “你是想放虎归山,顺藤摸瓜?他不会直接逃了?” “如果他真的想逃,今天晚上他大可以直接逃,何必跑到宾馆自投罗网?”袁彻笃定地说着,他看着已经点开的视频画面,“如果杀李刚是他额外加的戏码。说明他这个人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他要是有机会离开警察的控制,一定要找企图杀他的人报复。” “万一这个上吊的戏码是他们商量好的呢?而且他不笨,我们要是故意放他怕是不太好。” “所以,要让他以为是通过自己的努力逃的。这个不急,他才被抓住,不敢乱动,放早了也容易让他起疑。”袁彻想了想,话题一转说道,“最后被刺的人,明天去找他的家人。他是重要人证。” 虽然这么说,但袁彻却不抱太大希望,那人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这颗棋子不知道是死棋还是活棋。 “这个被害者被随机选上的可能性比较高。”柯然看着监控视频画面说道。 这是余光工作室外面空空的走廊,如果不是画面左上角的时间在不停的跳动,就像被暂停了一样。 “为什么?”袁彻问。 “ABC!”柯然回答,但看到袁彻一脸迷惑,才想起来他不喜欢慢吞吞的侦探小说,解释道,“阿加莎的ABC谋杀。凶手为了掩饰和字母C开头的被害人之间的关系,提前杀了分别以字母A和B开头的人,在每个被害人身边放一本ABC列车时刻表。” “哼哼,”袁彻冷哼两声,“如果真是这样,他直接把人杀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还大费周章把人安排到宾馆。” “是啊,为什么呢?”柯然再次拿起袁彻的水杯,被袁彻提前一步拿走。 袁彻毫无预兆突然开口问一个跳跃的问题:“3号,你发给余光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五章 柯然看着视频,听袁彻说完,好像更全神贯注地盯着画面,像是要从里面找到地上经地西瓜虫。 “什么3号?”柯然问,“我就今天发了两条信息啊。” 袁彻斜着眼看着柯然,无声地伸出手,手指勾了两下。 柯然这才把目光从显示器上移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在袁彻手里:“你看!” 袁彻翻看手机里的短信,和余光的对话框中,确实只有两条信息。但这不能说明设么,他完全可以把信息删除。 “你说什么信息?”柯然追问着。 袁彻把翻拍的那几条信息图片拿给柯然,眼睛紧盯着他的脸。 柯然眼睛瞪大了说:“这个是他发的吧?你应该问他啊。”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如果换做昨天,袁彻可能会相信柯然的说法,两个柯然做事完全无关。但今天,他却对这两个柯然开始怀疑起来。 他倒是推得干净,让另一个柯然背黑锅。 袁彻抱着手臂质问着:“从我们第一次见到余光的时候,你好像就对他有想法,急着把他推到嫌疑人的位置上。” 柯然没有回答,而是一惊一乍地拦住袁彻的话头,他刚咬了一口面包,嘴巴倒不出来空,只能急切地指着监控画面。 画面时间显示是晚上6:45分,一个佝偻的老人出现在十一楼的走廊。这个老人穿着宽松的休闲西装和肥肥的西裤,后背有点驼,拄着拐杖,花白的及肩的头发,看上去已经有些打柳了。他带着茶色眼镜,低着头走进电梯。 “怎么了?”袁彻问,他翻看着汇景大厦物业提供的业主信息,在余光的办公室所在那一层有五家单位,和余光紧挨着的是那个叫古董鉴赏协会,这个老人就是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的。陈锋备注里面写着,这个人是古董鉴赏协会的负责人,姓陈。 柯然面包咽下去才开口:“这个时间很可疑,我们到宾馆的时候,那个凶手才离开。算一算路程的话,余光要在这个时间离开大厦才行。而且,这样的装扮也容易搞到。他的那个协会又在余光工作室隔壁,他们中间只隔着一堵墙。” 袁彻挑眉说道:“你觉得余光会穿墙术吗?” 柯然想了想说:“他可以在墙上安一扇门啊。” 袁彻指着登记表:“这上面写着,这两间房是不同时间出租的,怎么安门?难道和人家说‘我想时不时借你家门出去,让我在墙上安一扇门吧。’” “那如果租房子的其实是同一个人呢?” “那就更不靠谱了,这两处房子至少租出去五年多了。你是说余光早在租房子的时候就算计着自己有一天要从隔壁出去杀人吗?” “这个说不准,不去杀人,也可以做别的事。” 袁彻眉头揪起来,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对余光这么有偏见?是,我也觉得他有嫌疑。可至少我很客观地寻找证据。而你的说法不觉得太主观了吗?” 柯然没有回答,紧抿着嘴,倔强地对袁彻刚才的话听而不闻。他把视频快进播放,紧盯着画面。 袁彻对柯然的作法不苟同,但也没有阻止,等着他看完视频。 视频只存到八点。 柯然尝试了几下都没有找到八点之后的视频。袁彻解释道:“陈锋说,这个大厦的监控室间隔保存的。以每晚八点为界限,二十四小时一换。” “对,陈锋应该知道,问问他在去找余光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柯然像是走火入魔似的催促着袁彻。 袁彻拿出电话,却没有拨号,而是在手里转动着问柯然:“你和余光有仇吗?” “对啊,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你不打,我打。”柯然伸手去抢袁彻的手机,被袁彻多开。 袁彻一蹬腿,带轮子的椅子远离了柯然,看着他像个拿不到玩具的孩子一样的表情,这才笑着动手拨通了陈锋的电话,问他在去余光工作室的时候,也就是九点半左右,有没有遇到一个驼背的老头。 他们救下李纪然大概是九点左右。 陈锋惊诧地问袁彻怎么知道的,当时在他前面确实有一个老头,进了余光工作室旁边的房间。 袁彻又问他,这个老人走路是不是有点坡脚。 陈锋迟疑了一下,说没看出来,因为他走得很慢,颤颤巍巍的,他没有太注意。 袁彻挂断电话:“两个时间他都出现了。”没等他说完,柯然已经叼着面包动手查起这个姓陈的老人的人户籍。 这人的户籍信息没有问题,二代身份证三年前才换新的。袁彻又反复看了看视频里的老人:“完全看不到人脸。这么晚还去这个没有什么实质性工作的地方,确实有点反常。” “我们可以申请去那个协会转转吧?或者去找身份证上这个人去核实一下。” “申请也要明天了。”袁彻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半夜了,不去扰民了。明天早上去,老人都起来的早。我送你回家。” “今天不查了?”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十五个小时了,你不累,我脑袋可是快抽筋儿了。回家,明天一早再去。” “我还是担心,余光会半夜偷跑了。不如,我到汇集大厦去守着吧。” “他那么辛苦得到的一切,跑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要是把他逼急了或许他会考虑偷跑。而且大厦已经锁门了,如果他明天六点之前出去,需要经过保安这一关。” 袁彻给看守李纪然的队员打了个电话。 那边说是李纪然醒了,被尿憋起来的。醒来后他们按照袁彻给他们发的信息问话,但李纪然一句话都没有回答,看上去很平静。 医生说他已经没有危险,明天就可以出院。 袁彻让他们轮流看着就行,反正被拷着也跑不了,明天再把人带回到局里。 挂上电话,袁彻关掉电脑,检查了一下办公室,拎着李纪然的背包,想了想又放下了。 “不把它放回去了?”柯然问。 “不是说了明天邱晨会去吗?要是包还在,不是很不合理?”袁彻说话的功夫,也不等柯然,直接关上灯,出了门,接着说,“李纪然已经是拘捕的嫌疑人,要想实施放人钓鱼,还要和上面申请,不是说放就放的。” “那倒是。我自己打车就行了,你累了直接回家好了。”柯然走在袁彻身后嘟囔着。 “不行,我要看着你回家。我可不想半夜再被叫出来。” 袁彻觉得自从认识柯然后,自己都快成柯然的保姆了。两次被柯然半夜叫出来的经历都不甚愉快,要是再来一次,他准备按小时收费。 身后,柯然难得一脸难为情,快走两步抢过袁彻手里的车钥匙:“我来开车吧。” 坐上车,靠在椅背上,袁彻闭上眼睛,感受到车子平稳地驶山路。 柯然说话一直避重就轻,他有种出拳打在海面上的感觉,使不上劲儿。 要怎么问,才能一语中的,直中要点呢?这样想着,袁彻竟然昏昏沉沉睡着了。 他睡得及不踏实,不同的人影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场景从盛光年的豪宅到李纪然家的民房,最后停在了一个村间小路上,他好像在和一个人说话,可目光看到的却不是人的脸,而是一双手,这双手属于一个男人,他穿着和乡间协调的干净整洁的衬衫西裤,脚上的崭新的皮鞋上沾染了一些尘土。 这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在说着什么感谢的话。 这样的场景乍看上去平和宁静,可一股恐慌有慢慢从心底冒了出来,好像催促自己快点走开吧,离这个人远一点,不要和他说话。 然后画面又回到了那个让他惊恐的场景,还是那片树林,还是那些人,还是那种疼痛的记忆,最后他仍旧喊着盛晗的名字惊醒。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柯然正盯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头洪水猛兽。 袁彻把滑下去的身体向上挪了挪,揉搓了一下脸,借机擦去额上的冷汗。 然后看窗外,车停下来了,像是在柯然家小区外。 此情此景,在不久前似乎也发生活,只不过位置调换。当时他看到柯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表情? 袁彻抹了一把脸,故作轻松地解释着:“做了个噩梦。开进小区里吗?” “你刚才叫盛晗的名字。”柯然说,语气平静得有些刻板。 像是被逮着做坏事一样,袁彻有点慌张:“啊,也许吧,我忘了。你还听见我说什么了?” “其他的都没听清,不过你叫的很吓人。”柯然嘴角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向这边张望的保安,“不知道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袁彻这下彻底清醒了,看着表情平静得有点陌生的柯然,他想起上车的时候想着要问的问题:“你一直叫柯然这个名字吗?还是以前有过别的名字?” “别的名字?盛晗吗?”柯然没有马上否认,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为什么你从开始就把余光当成怀疑的对象?” 两个人都抛出了问题,却四目相对,像是在做无声的较量。 “我是不是有别的名字你可以去查。这个很容易。”柯然淡淡地说着,然后解开安全带,“我到家了,就不请你进来了。”他只回答了一个问题,那口气和他平常说话完全不同,隐约带着不屑,带着挑衅。 袁彻怔住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柯然的反常。他完全没想到柯然会这么回答,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走进小区。 袁彻隐约感受到来自柯然的敌意,却完全不清楚为什么。 如果说柯然有隐瞒的事,就要被人发现,不是应该紧张吗?这份突如其来的敌意从何而来? 袁彻只觉得脑子胀得更厉害了,晕头转向地离开副驾驶,坐到驾驶的位置,启动车子,刚要挂挡,就看见从小区的铁门里走出来三个人。 第三十六章 袁彻爸妈和几小时前见过的庄亚楠。 三个人脸色凝重,心事重重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路边停着的袁彻的车,而是走向停在斜对面的奥迪轿车。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袁彻下意识地隐藏自己,开着的车窗外传来他们的对话。 “您再考虑考虑吧!”庄亚楠的声音伴着急速的脚部声。 “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你说的那些可能太不切实际了,我不想冒险。”袁思阔一贯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他现在的意愿强烈,就算我的老师来,也不一定会有效果。”庄亚楠的声音听着有点焦急。 袁彻慢慢探出头来,就看见袁思阔停下来凝视着庄亚楠说:“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很难说,他的意识变化只能大致预测,却没办法量化。可能会挺过去,也可能会彻底崩溃。” “如果顺着他的意识来,可能是同样崩溃的结果。既然同样冒险,我选择保守的那个。”袁思阔看向袁彻妈妈,“这么多年,他都能平安无事。只要不想起来,就能继续平安无事。” 袁彻妈妈至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不时擦拭着眼角。 三人上了车,车子很快消失在午夜的街头。 袁彻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大脑缓慢地转动着。 庄亚楠不应该是和他相亲的女人吗?怎么和他爸妈在一起?可刚才他们谈话的内容却不像是他们这种关系的人之间的谈话,倒像是面对着一个共同的问题,有了分歧。 有一瞬间,袁彻顿悟似的意识到,好像他父母,庄亚楠,还有柯然、队长都不约而同地神秘起来,好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网把他包裹起来。 袁彻像是着了魔似的,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吞噬一样,觉得此刻必须要知道答案。 袁彻猛然坐直了,启动车子,将离合器踩到底,手放在档位上,然后所有动作都停下来。 他要追上去吗?追上去以后要做什么?直接问清楚?他们是打定主意要隐瞒,他问了是不是换来的是一堆编造好的谎言? 他把车熄火,将头抵在方向盘上,脑子里像是有十个印第安人在跳舞,像是掉进冰窟一样全身冰冷。 疲惫突然袭来,让他无法思考。 既然无法思考,干脆就不去想。 袁彻再次发动车子,驶向自己的公寓。 当袁彻衣服也没脱,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不停地说服自己:他需要休息,不管是什么,都留到明天再去想吧。 第二天,一夜辗转反侧,勉强睡了三四个小时的袁彻,依然有些不清醒,当他拖着灌铅似的腿,走进三组办公室,已经八点二十二分了。 神清气爽的刘灵玲拿着一个档案夹递给袁彻: “我还真找到一个在十二年前发生在玉华街的未结案件。一个出租屋里无名男尸,被发现的时候死了四天了,没有证件,没有失踪人口报案,没有找到指纹和DNA相同的人。死因是头部被钝器击打,造成颅内出血。” 袁彻把档案放在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手机翻了翻。果然,他微信里有发给刘灵玲的信息,时间是昨天半夜十一点四十五分,那个时间他在车上睡着了,所以绝对不是他发的。又是“假传圣旨”,不用问,是柯然的杰作。 那之后他们还面对面坐在同一辆车里,柯然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往下滑着手机,除了刘灵玲,其他人也接到了任务。 陈锋和顾华宇被派去了汇景大厦,盯余光去了;邱晨去了交警大队,把十二年前,盛光年妻子车祸的所有证物取回来,特别提到了指纹比对;丁成旗申请追踪余光和李纪然的手机号码。 刘灵玲凑过来瞄向袁彻手机,袁彻忙把手机扣在桌子上,刘灵玲撇了撇嘴说:“我听说那个李纪然差点死在玉华街,这个案子里的无名尸和他有关?” 袁彻没有回话,他一边揣摩着柯然的意图,一边拿起档案看了一下死者的身体特征。 死者男,32到34岁之间,身高179,体重68公斤。死者颅骨除了有致命伤外,还有陈旧伤,但在市区各大医院没有找到相应的治疗记录。 “盛光年的原户籍所在地在哪儿?让当地派出所协助一下,找一下医院有没有相关治疗记录。”袁彻又问,“李纪然带回来了吗?” “刚才来电话说准备往回走了。”刘灵玲说完,突然把脸凑近了盯着袁彻的脸,“你生病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袁彻躲开刘灵玲的目光,忙着反复翻动着手里的档案:“没事儿。老丁呢?” 刘灵玲轻轻耸了耸肩,对袁彻这种避而不答的情况习以为常,她退了一步说道:“他去交申请报告,顺便回办公室拿东西,怎么还没来?” 门口一阵响动,两个人一起看向门口,就见邱晨推门进来,手里举着一张纸。 “重大发现,袁彻,重大发现啊!”他把手里的纸递给袁彻,“你让我对比指纹竟然对上了。从别墅里拿来的手稿上的一枚指纹和十二年前9.22交通事故肇事车辆上的车钥匙上的指纹是同一个人!当时肇事者把车上其他地方都清理了,没有留下指纹,只有车钥匙没有擦拭。百密一疏。” 袁彻看着报告问邱晨:“一枚指纹?手稿上只有一枚指纹对应上了,就是说上面还有其他人的指纹?” 邱晨指了指报告上的一行字:“有两个人的指纹。一个人的指纹几乎所有手稿都有,另一个人的只有几份手稿上有。” 袁彻思索着问:“别墅采集的指纹一共是几个人的?” 邱晨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说:“有四个人的。指纹库里都没有记录。” 袁彻轻轻敲击着手里的档案,迟疑了一下又问:“有没有对比在职警员的指纹?” 正拿过报告看的刘灵玲和伸懒腰的邱晨都定格了,愣愣地看着袁彻。 邱晨坐正了看着袁彻,摇头说:“没有。你有证据证明这四个人里有人在警察局工作吗?” “也许,你去查一查。不管有没有都先别声张。”袁彻含糊地回答,然后把桌上的档案递给邱晨,“还有,这个档案里男性死者的指纹,也比对一下。” 邱晨翻了翻档案:“我有点糊涂了,这好像八竿子打不着的案子吧。” 袁彻站起来,轻拍着邱晨的肩膀:“也许打得着。玉华街去过了吗?” 邱晨摇摇头说:“还没有,正准备去。”然后,一脸迷茫地拿着档案出了办公室。 袁彻转身看向刘灵玲:“柯然来了吗?” 刘灵玲摇头说没有见到。 邱晨刚出去,丁成旗就推门进来,他看了一眼袁彻,才冲着刘灵玲招招手说队长有请。 刘灵玲打怵地问丁成旗:“你确定是找我?什么事儿?” 丁成旗皱着眉说把人推向门口:“你去了就知道了。” 刘灵玲走出了办公室之前,袁彻叫住她,让她完事儿了去找凌萧雨,把她调来的消防队的档案拿回办公室。 丁成旗跟着刘灵玲走到门口,可没有出去,他拉开门看看,然后关上门快步走回来。 袁彻刚想起来,李纪然背包里也有手稿,不知道能不能提取出指纹来,他正准备拿着包去痕检科。 丁成旗凑过来说:“检察院来人了,刚才找我谈话,问上一个案子的事儿。现在叫刘灵玲,应该也是问同样的问题。估计一会儿能找你。” 袁彻把抱放下,蹙着眉问:“上个案子?他们都问了什么?” “他们问了一些侦查的细节,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问有没有伪造证据,有没有使用非法手段获取口供。” 袁彻装作不以为意回道:“可能是复查,走走形式吧。”可他心里却知道,这次不是复查这么简单。昨天小吴说市里来人找局长谈话,今天检察院又来人询问案件经过,他们应该不是商量好来局里找事儿的。 这么兴师动众,那就是有大事儿了。 他确信连保国的案子证据链没有问题,可心底还是莫名地焦躁起来,像是被人在后面紧追猛赶似的。 按理说局长没有限时破案,他们也已经有了两个主要嫌疑人,现在只差找到证据,好申请逮捕令。现在又节外生枝,检察院也来凑热闹,让袁彻有种迫在眉睫的感觉。 要是留在这儿被他们叫去问话,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出去一趟。” 袁彻说着就往门外走,丁成旗拦住他:“一会儿就轮到你了,你还出去?” “我现在没空,一会儿回来再说。” 丁成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放下手:“有靠山果然有底气。” 袁彻斜睨了他一眼,没坑声。自从上次商场挟持时间后,他亲爸的身份也随之曝光了。尽管没有人当着他面问东问西的,但估计背后都在揣测他一个官二代,当刑警到底图什么。 没理会丁成旗带刺的话,袁彻急匆匆出了门,把包送到痕检科,一路小跑下了楼。 他在大门口撞上了柯然。 第三十七章 袁彻看了看身后,生怕这会儿被人叫住,拉着柯然跑到自己车旁边,催他上车。 车子开上路,袁彻才说:“我们去找那个古董家协会姓陈的,看看有没有这么个人。” “你不用找了,我刚去过了。”柯然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照片上的老人看上去红光满面,腰背挺直,精神得很,“他是正主,不驼背。那个监控里的人绝对不是他。他说他确实是一个古董家协会的会员,但因为协会是一个非营利机构,几个爱好者租了文化中心的一个房间而已。汇景大厦的房租非常贵,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在那儿租房子。” 袁彻看了一眼照片,问:“他认识余光吗?” 柯然把照片收好,说:“他说好像见过,但记不得什么时候见的。” 袁彻把方向盘猛地一转:“那我们就直接去那个挂牌的协会看看。” “没有搜查令,行吗?” “先斩后奏吧。”袁彻避重就轻地说着。他没有告诉柯然检察院来调查的事儿,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要趁着被问话之前手里还有调查的权力,尽快找到证据,锁定嫌疑人。 既然已经确定那个监控里出现的老人有问题,那么说不定,房间里真有一扇可以通向隔壁的门。 车子在红灯前面停下来,袁彻看了一眼旁边的柯然: “我手机里的信息又是你发的?” 柯然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不用客气。我看你太累了,替你分担一下。” 袁彻刚看到信息时的气愤已经气不起来了,只是沉声说:“下次……”袁彻本想说不允许有下一次,可停顿了一下又改口,“下次提前告诉我。” 然后,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又问柯然:“你昨天进小区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我谁也没遇到。怎么了?” “没事。”袁彻摇摇头,然后转移话题,“刘灵玲找到一份旧档案,十二年前在玉华街附近有一个无名男尸的案子一直没有破。痕检科的人正在对比指纹等信息。你说可能目击过一场凶案,当事人是兄弟,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盛光年和盛华年两兄弟?” “对比一下DNA不就知道了?” “余光不一定配合采集DNA。” “用强制的办法不行吗?” “现在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他有权拒绝提供DNA样本。” “就是说,我们现在拿他没办法了吗?” 正说着,凌萧雨打来电话:“DNA比对结果,李纪然和十二年前死亡的夫妇有亲权关系,DNA相似度99.9%。” 袁彻只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然后给刘灵玲发了一条语音:“你把消防队的档案仔细看看,重点看失火的房间有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 袁彻把车拐进汇景大厦停车场,说:“李纪然果然是撒谎的。就像你说的,他很可能根本没有失忆,都是装的。十二年前盛光年的妻子死于交通事故,肇事车钥匙上有一枚指纹和盛光年家里的一个人的指纹是同一个人的。我让邱晨对比十二年前的那具无名男尸的指纹和盛光年别墅里的指纹。” 柯然默默地听着。 袁彻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稳,却没有马上下车,侧着身盯着柯然的眼睛,尽量让语气平缓地继续说道:“如果指纹能对上,那你说的目击命案的过程,就是真的。”他停顿了一下,问道,“这一切是不是你早就计划好了的?” 柯然也不回避袁彻带着穿透力的目光,没有被这句指责影响,语气依旧淡定地笑着问:“计划什么?” 袁彻眯着眼睛,传递着威慑:“按照你的说法,那个凶案发生的时候应该是在晚上。你那个时候多大?十一岁?正常的父母怎么会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大晚上的在街上晃荡?” 柯然微微耸耸肩,侧着头说:“也许,我们家在附近,下楼买个酱油什么的?” “你说目击凶案的现场在街上。一条街上发生凶杀案,却无人报案,说明发生的时间很可能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十年前的玉华街虽然不是什么繁华街区,但也是有很多住户的。那么多住户却没有其他目击者,就是说你目击事件发生的时间至少在晚上十点以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晚上十点买酱油?” 柯然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仍然不以为意的语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彻像是没听见,接着说:“你是跟着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到的玉华街。一个孩子能跟着一个成人而不被发现的方法,就是提前藏在他的车里。盛光年当年开的是一辆越野车,后备箱和后座连通着,躲一个人很容易。交警队说,在盛光年突然离开后一个月,他的车被发现后扣留,现在还在盛光年小区里。昨天忘了车的事儿了,没关系,我们今天去看看也来得及,说不定上面还有什么线索。” 柯然听得津津有味,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不是有人带我去的?” 袁彻可笑不起来,柯然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让他恨得直咬牙:“那两个人的对话内容不适合第三人在场。所以,无论是谁都不会带一个已经记事的孩子。” “那我要怎么上车,又不被人发现?” “如果你有备用钥匙呢?你可以用备用钥匙提前上车藏起来,在车主离开后再用钥匙开门下车。” “我怎么拿到备用钥匙?” “自然是从盛光年家里拿的,因为你就住在盛光年家。你,就是盛晗。” 柯然没有露出半点慌张的样子,倒是像心情大好,笑着鼓起掌来:“精彩,真精彩!可惜,你这些都是推测,没有证据。” “邱晨正在比对警员指纹。有必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对比鞋印,也许能从你家里找到别墅闯入者穿的鞋。你就是那个从二楼窗户进入别墅的人。” 听袁彻这么说,柯然调整了一下姿势,像是袁彻说的事儿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一样:“进别墅的人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能是余光?” 他这么说等于变相承认了他就是盛晗。 袁彻没想这么快就把话说破,没想到柯然竟然毫不掩饰,看着柯然眼中的笑意,袁彻瞬间觉得脑袋胀大了一圈。 不解释前面的指正就是空口无凭,解释又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很没有底气,尽管两难,袁彻还是说了: “他是一个公众人物,盛光年也是,如果有心要找到他们的照片也不是找不到,既然如此,他就没有必要拿走相框。需要拿走相框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那个家里只有和盛光年一起失踪了的盛晗。” 面对他一直寻找的人,袁彻试图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一样。 柯然像是品味着袁彻的话,脸上一直带着那种招人恨的笑意,最后摊了摊双手说:“你赢了。在我十一岁之前,确实叫盛晗。” 和柯然一番问答之后,突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袁彻的心跳瞬间加速了,脸变得火热。 表面上看上去是他赢了,可他怎么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柯然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不知道是不是袁彻脸红的样子太有喜感,他饶有兴致地凑近了盯着袁彻的脸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这句话让他问出来一种:“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感觉。 柯然语调和视线让袁彻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又自觉地跳了进去。他心跳更快了,呼吸急促得像是快要停止了,感觉车里的空气完全不够用。 袁彻逃似的打开车门,下了车,开始大口吸着外面的空气。 柯然跟着下了车,不放过袁彻,仍旧用戏谑的目光看着他,追问着:“是我什么时候说错话了吗?” 感觉自己重新武装好了,袁彻用有些紧绷的声音说道: “在别墅里,你找到那个被咬过的抱枕的时候。我想起来,也是你在隋玉亮家发现那个衣柜里的小空间时,第一个就想到那是隋心的避风港。而如果不是你提起,我看到那样的场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孩子玩的地方。搜查别墅的时候,你又提到了隋玉亮家的衣柜,也是为了让我联想到那个空间存在的意义。我当时就有种被你牵着走的感觉。” “就这些?”柯然往袁彻身边挪了一步。 “还有,你总是针对余光,和盛晗的年龄相仿。”袁彻靠在车门上绷紧后背。 “就这些?”柯然又挪近了一步。 袁彻连珠炮似的说道:“昨天我拿你的背包出门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我看到一张取照片的单子,时间是2006年8月份,这张单子上面有一股长期放置在不通风的环境下旧书的味道,而且是被折叠放置了很长时间的。那天在别墅,你从我的手里抢过去一个记事本。这个单子,应该就是夹在本子里的吧?你在去别墅取相框的时候,忘了曾经照过艺术照的相册没有取出来。你抽走记事本的动作太突兀了,不过挺及时,恰好在我发现记事本的时候。你借着让我看楼下的机会,把里面的单据拿了出来。如果不是曾经生活在那里的人,是不可能知道一张小小的单据放在哪里的。” 柯然终于大发慈悲地决定放过他,收起那张笑脸,后退了一步,学者袁彻的样子转动着手机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明明是他在质问柯然,怎么现在反倒是被柯然质问似的? 袁彻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希望自己再开口说话的声音会自然些。 “不知道,也许是在等你自己开口。”袁彻的话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他在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这话他当然不能说给柯然听。 袁彻活动了一下因为紧绷而僵硬的腿问柯然:“人格分裂什么的都是你装的对不对?”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人格分裂了?那个心理学专家都没有看出来不是吗?” 第三十八章 袁彻气结,可又无法反驳。确实这个定论是袁彻自己加上去的,依据是柯然的表现。他也从来没有正面地和柯然说起过人格分裂这个词。 这样看来,之前柯然所有表现都是演给他看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等他再开口问,顾华宇从远处跑来。 “你们怎么来了?来换岗吗?你怎么了?脸这么红?”顾华宇有些惊讶地看着袁彻,平时处变不惊的袁彻竟然也有脸红的时候。 “没有。”袁彻说着别过脸,避开顾华宇打量的目光,装作找车的样子,“你们的车在哪儿?” “在那儿。”顾华宇指了指在停在侧面的一辆黑色的大众汽车,陈锋正冲着他们招手。 那个位置是刚好看见旋转门,又不会被出来的人注意的角落。 袁彻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直接挂断没有接听。电话是队长打来的,大概是别人都问完了,轮到他了。 柯然扫了一眼手机问:“队长电话,怎么不接?” “不需要。”袁彻对自己现在的窘况有些懊恼。更让他慌张的是,一阵阵莫名的恐惧挣扎着想要冒出头来。尽管不想,但还是禁不住躲避柯然的目光。 在梦里的时候,他想到盛晗就有这种恐惧,他一直以为,那是他记忆中的盛晗遇到危险。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盛晗已经不再人世的准备。 可现在声盛晗就在眼前,看上去完好无损,那他的恐惧又是为了什么? 像是在不停地和自己较劲儿,袁彻嘴唇有些发抖地说:“你们再盯一会儿,我们上去一趟。如果幸运的话,就可以直接拿人了。” 说完,他不等顾华宇回答,径直朝着大厦的旋转门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的手机又震了一下,袁彻翻看了队长发来的信息,停下了脚步。 队长的信息简洁直接:“你先不要回来。” 这个信息出乎意料,他以为队长是催他回去接受盘问的,没想到恰好相反。 不让他回去,是让他回避的意思吗?难道上一个案子真有什么变动?还是和案子无关,只是针对他的调查? 正迷惑不解,刘贺诚打来电话,电话刚接通他就急着说: “我找到那个摩的司机,幸亏去的早,不然就堵不着人了。摩的司机证实李纪然在8号中午做他的车到了五五路下的车。那里距离丑双被杀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查一下那附近的监控应该能找到李纪然的行踪。 李纪然的母亲情绪有点激动,说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她说昨天晚上她听见李纪然晚上在厨房呆了好长时间,而火就是从厨房烧起来的。她还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在李纪然十六岁那年,李刚发现李纪然半夜离开家。 他怕孩子学会坏,就在后面偷偷跟着,发现李纪然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看举止关系很不正常。 李刚爱面子,怕这事儿说出去受人指点,从李纪然那儿有问不出来什么。从那以后对李纪然态度就变了,他变着法的训斥李纪然,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袁彻打断他问:“李刚有没有说李纪然和那男人在什么地方见面?” 刘贺诚接着说:“在五爱路。” 袁彻问:“他有没有说那个男人的长什么样?” “这个他没说,只说是个中年人……”刘贺诚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只听刘灵玲的声音焦急地嚷着:“你在和头说话吗?把电话给我。” 电话易主,刘灵玲一反平日沉稳,急促地说:“李纪然跑了!” 袁彻愣楞地看着柯然,李纪然还真的跑了。 他们确实计划过让李纪然跑,算是引蛇出洞的一个行动设想。但最后袁彻放弃了,就算向上面提交行动方案,也未必能通过,就算能通过,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陪李纪然玩。 刘灵玲接着说:“在他们准备出发前,李纪然说要蹲大号,警员把他拷在残疾人厕所的扶手上,让他完事儿了叫人,然后在外面等。等了半晌也没听他叫人,进去看到时候,人连同手铐都已经不在了。他上厕所的地方在二楼,应该是从卫生间的窗户跑的。” 在旁边跟着听电话的柯然禁不住打趣道:“这李纪然是练出来了,会开锁,会飞檐走壁,不当小偷可惜了。” 袁彻瞪了柯然一眼问刘灵玲:“知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走了?他没有钱,没有手机,靠两腿应该走不远。” “我觉得他可能有钱,因为有目击者说他坐上了一辆向西开的出租车。” 袁彻眉头凝成了麻花。 打开手铐,跳窗逃走,还有钱坐车。 别的先不说,要想打开手铐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有专业的□□和工具是很难完成的,何况,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清空了他身上所有东西,怎么可能有钱坐车呢?这情况怎么听,怎么觉得是有人接应。 他看着柯然,难道是他先斩后奏? 柯然撇撇嘴摇头说:“别看我,和我无关。你先想想,他能去哪儿吧。” 李纪然会去哪儿,他们之前曾经分析过。他很可能会去找那个设计计划的人,如果那人是余光,只要盯着余光就能找到他。 这个可能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如果那人不是余光呢? 现在除了追踪李纪然,还需要尽快找到余光的不在场证明的破绽,找到和李纪然合伙的人就是余光的证据,把余光拘捕起来,再通过余光找到李纪然。 李纪然随身带着的东西都在背包里,包括身份证,就是说即使他逃走也不会选择火车、飞机两条路,那么就是从公路走,坐出租车直接出城是最直接的办法。 迅速思量之后,袁彻让刘灵玲联系交警,让他们在出城的路口守株待兔,防止他出逃。刘贺诚去交通指挥中心,寻找那辆出租车。 挂断电话,袁彻去车上拿之前买的那张地图,柯然已经先他一步把地图双手奉上。 现在没有心思管柯然的事,袁彻打开地图,顾华宇和柯然也凑过来。 T市的西面相比城中和城东来说,也许是因为地脚偏,房子相对便宜,所以近几年成了人口比较密集的地方。 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小区名,想象着无家可归,没有证件的李纪然会躲到哪里。 很快,五爱路几个字出现在袁彻的视线里。 李刚曾经跟踪李纪然到五爱路,看见他和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关系暧昧。 五爱路附近会不会有他们见面的秘密地点?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顾华宇反驳道:“李纪然今年二十三岁,十六岁是七年前的事。七年,就算当初是见面地点,现在也很可能已经不是了。何况那里可能只是他们约见的地方,或许完全没有意义。” 柯然不以为然:“但这是目前为止和李纪然有牵连的一个地方,也许会有线索。” 柯然说话的时候,袁彻已经打电话给刘灵玲,让她和丁成旗到五爱路派出所和社区了解一下,有没有哪一户人家只有一个男人独自居住或者长期无人的。 顾华宇说:“要不要找找李纪然的亲戚,看他会不会去找他们。” 柯然收起地图说:“他是养子,就算李刚有其他亲属,依照李纪然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太亲近。这个非常时期,李纪然应该不会去找他们。” “所以,他可能逃,可能躲藏,可能去找那个合谋。”袁彻总结道。 这时,顾华宇手机来了一条信息,他看完马上看向大厦门口说:“余光出门了。” 袁彻和柯然跟着他躲在柱子后面。 就见余光一瘸一拐的由助理搀扶着走出转门。他们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随后向东开去。 陈锋的车从角落里开出来,顾华宇和袁彻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快速钻进去,车子跟着出租车离开了。 袁彻看着远去车,调整了一下,回头看向柯然,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心虚来,但那双眼睛只有兴奋。 袁彻问:“你确实没有放他走?” “昨天你们走的时候,两个接替的人就来了。然后,我就离开的医院了,你可以问问两个蹲守的同事。”柯然冲着旋转门比划了一个有请的动作,“不进去看看吗?” 袁彻打开后面车门,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提袋,走进大厦,他沉着脸说道: “你可以在我们都离开病房的时候做手脚。” “我为什么那么做?放他回去没有上面同意的话,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柯然解释完,按下电梯。 柯然说得合情合理,袁彻无言以对,最后只能说:“你的事等抓到人再说。” 柯然嗤笑着:“说什么?我什么事?隐瞒自己的曾用名?还是拿走自己家的相框?说清楚,那里曾经是我家。我拿走自己家我自己的东西,犯法吗?” 袁彻又噎住了,一时找不到辩驳的理由。柯然是3号那天下午进的别墅,当时什么事还都没有发生,他作为曾经的主人,进自己家确实无可厚非,尽管进去的方式有些像走空门的。 严格来说,他并没有隐瞒自己曾经是盛晗,只是没有人问过。 何况,他并没有对案件侦破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不说,可能是担心一旦别人知道他是盛晗,加上和盛光年的关系,很可能会被排除在侦查工作之外。 袁彻突然意识到,他在帮柯然找理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进了电梯,袁彻按了十一楼的按键,才开口:“你是怎么躲避门口的保安的?” “有一个既没有树丛,又没有监控的死角地方,跳墙。” 能发现那么大的别墅区,近2000米的围墙的一个死角,有点预谋的味道。袁彻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问:“所以,你早就计划好做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抓住余光?你确定他就是盛光年?” 柯然没有马上回答,直到电梯门打开,看着迎面墙上银色的公示牌,他才缓缓开口: “我确定。” 袁彻看了一眼柯然,默然地走向右边的通道。 第三十九章 古董家协会的牌子依旧蒙尘地安静地挂在墙上,袁彻侧耳听了听门里的动静,然后拿出自己的百宝袋。 进门并不费事,门锁是普通的卡扣锁,打开很容易。 袁彻从手提袋里拿出手套戴上,慢慢推开门,里面却没有人。 房间不大,分内外两间,比起余光的工作室大概只有一半的大小。虽然不大,但该有的却一样不缺,电脑,档案柜,一个小型会议桌围着几把椅子。虽然是古董鉴赏家协会,可所有陈设却都很现代,甚至都像是崭新的,但已经闻不到新家具的油漆味。显然这些新家具已经放置了一段时间。 房间里空气不是很好,但却打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地面铺的不是地板而是地板革。 柯然刚要迈步进去,袁彻拽住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两双一次性鞋套。 进了门,柯然直接走向里间,里间像是一个茶间,该有的都有,同样干净整洁的像是新的一样。 柯然看着一面墙说:“这墙后面就是余光工作室了。” 袁彻手扶着柜子推了推,没有推动,看向柜子后面,才发现整个柜子似乎是和墙面贴在一起,完全无缝。 打开柜子,里面挂了几件看上去很旧的衣服。 袁彻蹲下来摸了摸柜子底,看看自己的手说:“真干净。”他的目光再次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你不觉得这个房间有点干净过头了吗?” “他本来就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柯然说得平静无波。 袁彻本想调侃一句,你也是爱干净的人,但想想觉得这话很不合时宜。 柯然选择当警察就是为了这一刻吧,为了找到盛光年的犯罪证据,把他绳之以法。 看到柯然刚才的神情,他应该是早已经怀疑盛光年就是他母亲死亡的主谋。 这么一想,袁彻说不上是对柯然同情还是钦佩。 柯然背负着这样的仇恨生活,还能不扭曲自己,能想到用法律来惩罚凶手,觉悟很高啊!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困惑,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外公呢?以他外公的人脉,要想重差当年的案子也不是不可能。可照他外公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外孙为什么执意做警察。 胡思乱想出来一堆问题却堵在喉咙里,袁彻觉得这些都是柯然的痛楚,两人心照不宣就好了。眼下,抓住凶手,把案子结了才是正事。 于是他又把这对问题咽了回去,含糊地说: “可门口的牌子上却落满了灰。清理这里的人不止是为了干净。” 柯然拨开衣服,漏出柜子后面的,赫然看到本应该是一体的面板中间有一条缝隙,他用力伸手推了推,缝隙瞬间打开,柜子的空间变大,借着光线能看到里面是可另一扇门。 “哇哦,魔衣橱吗?”柯然回头看袁彻同样惊讶的脸,“要不要去纳尼亚转一圈?” 袁彻瞪了他一眼。 纳尼亚当然去不了,就连对面都去不得,因为里面的门是锁着的。 “要不要打赌?我赌门那边是余光的办公室。” 袁彻没理他:“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估计没有了。他能保持这么干净,应该是能清理的都清理了。” 尽管这么说,柯然还是指了指外间:“我去外面看看。” 袁彻留在里间查看,他一边搜寻着可能的线索,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邱晨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邱晨声音听上去有些压抑:“袁彻,我正要找你。你最好回来一趟。” “怎么了?” “我刚被叫去谈话,我正在检查的项目也被过问了。他们发现我在对比警员指纹。我就实话实说了。” 袁彻扶着额头,才想起来自己交代的事儿:“比对结果被他们看见了??” “你知道是柯然?你一开始就知道。”邱晨前面是问题,后面是陈述,“柯然和你在一起吗?” 袁彻看一眼通向外间的门说:“在,这个以后再说。那个无名男尸的指纹呢?是不是也对上了?” “没错,对上了。那个无名男尸的指纹和十二年前交通事故中发现的指纹、盛光年别墅里手稿上的指纹都对上了。” “这个指纹,是在手稿上少的那一个,是吗?” “是。你先别说这个,现在检察员在找你,队长帮你挡着,说联系不上你,我这儿是偷偷打电话给你的。我觉得你还是回来一趟比较好。不然,问题性质就变了。” 他明白邱晨的意思,躲避不配合上面调查,本身就是违反规定的。 队长应该更清楚他躲避的后果,可依然让他不要回去。为什么? 袁彻确实需要回去一趟,这房间的证据需要合法收集,需要申请去余光工作室的搜查令和余光的逮捕令。 可他一旦回去,很可能会被束住手脚,动弹不得。柯然回去也会面对被审查的结果。 现在案子已经锁定嫌疑人了,眼看就要破了,不能节外生枝。他想了想,说:“你现在行动受限吗?” “没有。本想去玉华街的,但被耽搁了,就让别人去看看。” “我马上申请搜查令……”袁彻在里间看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走到外间却发现房间空了。 房间门开着,柯然不见了。 匆匆结束和邱晨的通话,袁彻跑到电梯旁边,看着电梯上的数字有一个已经到了一层。 袁彻飞快按着电梯按键,很快来了一趟电梯。 到了一楼大厅,没有看到柯然,打他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偏偏这时候顾华宇打来电话,说余光跟丢了。 他们跟着余光坐的那辆车一直到女助理的家,接着就看到别的乘客上车。他们觉得不妙,拦住了出租车。司机说,余光在他们拐进一条小路的时候就下车了,之后车里就剩下刚才的女乘客。 袁彻狠狠地锤了一下身边的柱子。 这几个人是商量好的吗? 他马上给技术李打电话,让他锁定余光和柯然的位置,同时,飞奔到了车旁。 他停了一下,想起什么,又跑回大厦。 技术李说顾华宇刚才就打过电话,余光的定位已经锁定,正在实时发给顾华宇。五秒后接着说,柯然在距离汇景大厦五条街的地方,正在向城西区移动,余光也是在去往城西区的路上。 李纪然也在城西区,余光是去找李纪然?柯然呢?也是去找他们吗?那么大的城西区,他怎么知道去哪儿? 等不及电梯,袁彻一口气跑了三楼,他停顿了一下,暗骂自己笨的要死。 柯然盯着余光一定不是这几天的事,他一定早就知道余光会去哪里。 李纪然会逃跑一定也是柯然做了手脚。 他怎么会相信一直存心隐瞒的人的话? 袁彻跑上七楼,进了监控中心,让保安回放一下门口的监控,发现柯然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袁彻告诉还没有挂断电话的技术李,让他查一下出租车车牌,然后同时追踪出租车和手机。 挂断电话,袁彻只觉得一阵眩晕,他撑着桌子站稳。 一些零散的画面跳进他的脑海里。 夕阳和风中一个跑过来身影,一张笑着的脸,一个孩子气的声音说:“我叫盛晗,盛开的盛,日今口晗,意思是天色将明。” 一双手,干净整洁的衣袖和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一个好听的男人的声音说:“你见过一个男孩吗?他叫盛晗。” 砖砌的围墙,带着蓝色珠帘的一扇门,一辆在雾气中的大巴。 一条通往树林的村间小路,几个人拦住了他,他们笑着,脸和眼神像地狱的魔鬼般扭曲。 然后是一片黑暗。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 画面消失了,眼前是几个一脸担忧的保安,袁彻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你没事儿吧?”保安问。 袁彻做了几个深呼吸,胸口憋闷的感觉才不那么强烈,可眼前的一切还是在旋转着。 “你的手机,刚才来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女人。她说让你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保安把袁彻手机递过来。 袁彻双手抹了一把脸,分不清是要擦掉脸上的汗还是手上的汗,他接过手机,电话是庄亚楠打来的。 袁彻站起来,大病初愈一样,身体像是深陷泥潭般沉重。 可他摆摆手,缓缓走出监控室,身后跟着一个不放心的保安。 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袁彻感觉力气慢慢回到四肢,才拿起电话拨通队长的号码。 “队长,案子的嫌疑人余光,也就是盛光年,他正在往城西区……我需要申请紧急搜查令,搜查余光工作室……还有……” “你在哪儿?”队长听出来电话里袁彻声音不对,急着打断袁彻。 “我在汇景大厦。”袁彻按下电梯按钮,冲着保安摆摆手,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就在那儿,不要动。抓人的事我已经叫丁成旗他们处理,城西的民警协助,他跑不了。柯然呢?他在吗?” “他去追余光了。”走进电梯,靠在栏杆上,看着对面光滑如镜子的自己脸色白的像纸,难怪保安一脸担忧。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让它有点血色,提了提气,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无力: “队长……余光就是盛光年,柯然是盛光年的继子盛晗。当年他母亲遭遇车祸是盛光年设计的,盛晗知道。我担心他会报复盛光年,我们要赶在柯然之前找到盛光年。” 在知道柯然的身份时,袁彻想到,柯然频频针对余光的举动就是因为那起车祸。他想让盛光年伏法,制裁杀害母亲的凶手。 亏他还在心里感叹,柯然能如此理智地面对杀害亲人的凶手,真难得。 可他忽略了,柯然每次说话时语气中隐藏的愤怒。 队长带着叹息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你让邱晨查了指纹。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和柯然有关,他必须撤出调查。我会联系他。你的声音听上去不是很好,待在原地,已经有人去接你了。” “我没事。”袁彻下了电梯,脚下加快走到自己的车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刚才跑楼梯有点累了……” 袁彻的目光落在放在仪表盘前面的一个白色的东西。而他在下车之前,那里什么都没有。 “少废话,让你别动就别动,这是命令!”队长轻声斥责着。 袁彻拿起那个白色的长条形的东西,看上面的几个按钮,像是一只录音笔。 柯然比自己晚下车,难道是他放在这儿的? “好。我先挂了。”袁彻敷衍着队长,启动了车子,驶上主路,这才按开了录音笔的电源键。 第四十章 第一段录音,是一个温和动听的女人的声音,女人在讲故事,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一样,但从她话里判断,女人并没有在还在身边,这段录音是她的替代品。 之后的二十多段录音都是这样的故事,从故事开头的女人的话里判断,录音时间大概是在夏天,或者夏末。 到了第二十七段,是一个男孩的声音,他只说了一句话:“妈,我害怕!” 第二十八段录音中,是一阵嘈杂声之后,先是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在很远的地方说话。 第二十九段就变成了两个男人的对话。对话声音很小,只有放到最大音量才能听清。袁彻听了两句就意识到,这就是柯然目击的那个场景,是盛光年和生还年的对话。 柯然的复述和录音里一样,一字不差。 当时袁彻并没有把柯然这些话当真,一半是因为柯然说话的口气带着点玩笑的意思,一半是因为即使那是真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除非有过耳不忘的天赋,否则怎么会把对话记得如此清楚。 他以为,那段对话是柯然杜撰出来的。 现在他知道了,如果,柯然这十二年一直听着这些对话,怎么可能记不下来。 录音笔里两个人的对话结束得很突然,像是被人从中打断了。 大概,这就是盛华年毙命的时刻。 刚听到这儿,顾华宇打来电话,袁彻把录音暂停,接通电话。 顾华宇气急败坏地说:“这次余光把电话落在出租车上了,我们跟踪的是空车!那司机说,他在长生街的商场附近下的车。” 长生街离五爱路很近。 “对了,头,刚才队长来电话,说是案子交给丁成旗负责了,什么情况?” “没事儿,你继续向我报情况。” 袁彻急着挂了顾华宇的电话,再次拨了柯然的号码。 电话依旧没人接听。 技术李那边不断发来柯然的定位信息,显示他已经到了五华路和五爱路的交叉路口,定位还在往长生街方向移动。 袁彻的车速飞快,开车的动作已经完全不经大脑,全凭本能。 六分钟后,袁彻终于把车有惊无险地开到了长生街路口,见到了一筹莫展的顾华宇和陈锋。 看着眼前一大片林立的居民楼,袁彻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知道顾华宇他们愁什么了。 这一片的小区范围太大了,而且是开放式的,横向纵向至少有二三公里,一眼望不到头。 在这一带,失去手机定位,要找人没那么容易。 随后刘灵玲和丁成旗的车也到了。刘灵玲下车就急着说:“从两个社区那里了解到几户人家,符合单身男人居住的条件。” “那么快查到了?”顾华宇难以置信地问。 刘灵玲抖了抖手上的本子:“单身男人这条信息很受欢迎,爱做媒的人就爱收集。” 她显然也收到了队长的命令,见袁彻难看至极的脸色,和顾华宇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对发生了什么都一无所知,可有都默契地没有追问。 丁成旗眼含深意地看了看焦虑地不时盯着手机的袁彻,嘴唇动了动,却没有提队长。 袁彻完全没注意到几个人打量他的眼神,终于等到技术李发来的最新定位上的数字,问刘灵玲:“你说的几户里有没有在23号楼的?” 刘灵玲看了一下记事本说:“没有。”她看了一年楼群的位置,指着右侧的方向:“23号在最里面。” 袁彻手里的手机突然惊天地响起铃声。 这段时间他的手机一直是震动状态,但今天他怕接不到电话,特别把铃声调到最大。 来电是一个本市的号码。 不是柯然的电话,袁彻有点失望,随手接通电话,电话里却传来柯然的声音,小而急促地说:“你别说话,听着就好。”随后手机里传来一阵开门声。 袁彻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柯然在做什么。他忙按下录音键,堵住了麦克风,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静,然后悄声问刘灵玲有没有口香糖。 顾华宇反应快,刘灵玲刚一摇头,他已经跑去旁边的便利店。 袁彻把手机凑到耳边,刚才柯然不知道说了什么,电话里传来余光不满的声音:“柯警官,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柯然说:“这儿就我们三个,那个还在昏迷着。你不用掩饰,我知道你正准备再次杀他灭口,然后一把火把这儿烧了,毁尸灭迹。” “呵呵,你说笑了,我进来就看见他躺在地上,我正准备抢救,你就进来了。你怎么会有这儿的钥匙?” “他身上的钥匙,我配了一把。你怎么会有这儿的钥匙?这里应该不是你名下的房子吧?” “我朋友的房子,我帮他看着,不时过来看看。受人之托嘛。柯警官,即使你是警察,这样偷配钥匙,进入民宅也是违法的吧?” “我是非法闯入,那他是你叫来的?还是你们早就约好在这儿见面?” “搞不好他也是偷了我的钥匙配了一把。难怪他昨天说被人跟踪,还跑到我那儿去,估计是那个时候把钥匙还给我了。” “那他可真厉害,凭着一把钥匙就能从这么多住户中找到这里。” “也许他想你一样跟踪过我。知人不知心,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顾华宇拿了一盒口香糖跑回来。 电话里柯然哼哼冷笑了两声:“真佩服你,这个后路都留好了。可惜,你这个说法只要我们动动手指头就能查出来真假。这么多年扮演别人,你不累啊?” 余光声音听上去有些微怒,“我就是我,怎么叫扮演别人?” 袁彻把口香糖塞进嘴里,快速嚼了嚼,然后拿出来塞住了手机通话口。 周围的人迷茫地看着他做这一切,丁成旗第一个反应过来,看袁彻塞住通话麦克才低声问:“柯然和凶手在一起?他在套话吗?” 袁彻点点头,摆手示意去在小区深处的23号楼。 一行人坐上车,袁彻把免提打开。 电话里,柯然说:“你当然是你,不过你不是盛华年,而是盛光年。因为盛华年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是你杀了他。” “柯警官,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这样诅咒我吧。”余光提高了音量说道。 “怎么,你不是收到我发的邮件才赶来的吗?” 余光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有高亢转为低沉,像是变了一个人:“那个邮件是你发的?” “哦,我明白了,你以为是他发的,所以才对他下手?啧啧,你可冤枉他了,他对你真的是忠心耿耿啊。” 余光没等柯然说完,怒然打断他:“你想干什么?捏造一段录音敲诈勒索吗?” “我不缺钱,我只想把你送进监狱。你这种人,在里面一定会受到极好的照顾。” 余光冷笑了一声:“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这种说一套做一套道貌岸安的警察,我不是没见过。” “好,就算我打算敲诈勒索。你报警吧。我等着你。” 余光默不作声。 柯然呵呵笑着:“你不敢。就算你算计的再精心,也难免有漏洞。我们的人可是连祖宗十八代都能查出来的。”柯然好像说到得意的地方,笑了好一会儿才又说,“看你的样子,倒像是真的忘了我。” 电话里传来拉窗帘的声音,接着是开门声,柯然说:“你还是喜欢拉着窗帘……真有心啊,这里竟然和别墅里我的房间一样。难怪你要烧了这里。” 余光仍旧没有说话。 柯然不急不缓地说:“放弃当年那么好的别墅,你不心疼吗?” 余光终于开口了,话音转换成了一种让人安心的声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儿还躺着一个人呢,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还是救人要紧。” “你救你的,我不耽误你……怎么不救人了?要不我们打一个120?……你看什么?在想外面是不是藏着警察吗?”柯然轻笑着,“我知道你慌了,害怕了。你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甚至不惜‘脱胎换骨’,现在如果一切清零,对你来说一定比杀了你还难受。” “我说你认错人了。”余光语速缓慢低沉地说,那语气细听竟然有些阴森森的。 电话这边听的人都觉得心里一阵发毛,可柯然像是毫不在意说:“别人也许会认错。但我绝对不会。因为在十二年前的十月二十八号晚上,我就在你的车里,看着你杀了盛华年。” 余光干笑两声说:“越说越离谱,你故事听多了吗?” 柯然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你把他放在了他一直租住的出租屋里,因为无亲无故,没有朋友,他在几天后才被发现,最后成了无名氏悬案未决。因为你和他长得极其相像,所以冒用了盛华年的名字,再容易不过。不得不说你的计划滴水不漏。但你忘了一件事。在你签约的出版社有合同,上面有你的指纹。同样的指纹一定也在盛光年的手稿上,在别墅里。就算你磨灭了自己的指纹,可你没有抹掉盛华年的指纹。加上当年出版社和你合作过的编辑的证词,对比之后,排除法,你说,是不是就能确定你到底是谁了?” 除了袁彻,车里的几个人听到这句话,眼睛都瞪圆了。开始他们还以为柯然是在演戏,是在设套,让余光供认自己的罪行。 听到这儿,他们才意识到这个套搞不好还是个真的。 余光好像并不吃这一套,带着不满地说:“你们警察就靠猜谜来破案的吗?随便找来一具无名尸也能和我联系在一起吗?” “不是随便,DNA是最好的证据,你和他的DNA一定存在亲缘关系,指纹能隐藏,DNA是藏不了的。” “既然你们这么有自信,为什么不直接逮捕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我来亲手把你送进监狱,是我这些年的夙愿。但在这之前,我想看到你忏悔。” 余光再次冷笑了两声说道:“开玩笑,你一个人吗?” 他们说话的功夫,袁彻的车已经穿过狭窄的小路,找到23号楼,停在楼前的一辆出租车后面。 这辆出租车正是柯然坐过的那辆。 从23号楼的一个门洞里快步走出来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出租车司机,两只手各拿了一部手机。 第四十一章 司机刚拉开车门,这边冲下车的袁彻两步跑到司机身边,砰地一声又把车门踢上。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柯然提高了声音说:“你见过我的身手,对付你,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余光的声音乍听上去比刚才轻松了:“凭你捏造的证据,就能证明我有罪?至于忏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这个词。” 23号楼外,出租车司机被突然出现,表情骇人的袁彻吓得一激灵,正要开口骂人,袁彻已经夺过他手里的那部黑色的手机。 司机气急败坏地嚷嚷着:“哎,你怎么……” 后面跟过来的丁成旗伸手堵住了司机的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们是警察,把嘴闭上。” 电话里,柯然突然大笑起来,浮夸的就像演戏,然后又说:“某人说我是戏精,在你面前我就是班门弄斧啊。我劝你别挣扎了,给自己留一点尊严。尽管你本来就没什么尊严可讲。”柯然停顿了一下,“你以为发给你的就是全部吗?我这儿还有。在你给我妈打那个催命的电话的时候,你书房里的录音机一字不落地把你的话都录了下来。” 余光突然打断柯然:“胡说,我书房里没有录音……”余光的话音戛然止住了,一阵沉默后,他才咬着牙似的说:“就算你说的对,就算我是盛光年,我为什么要杀人?当年我也是有名气有地位有钱的成功人士。” 柯然夸张地从鼻子里哼笑了两声,说:“可惜你已经江郎才尽,如果再过两年,你就会被淘汰,被出版社解约,最后什么都不剩。不对,其实,应该说你本来就什么都不是。你的名气全靠最后那本书来的。但最后那本书也不是你写的,而是盛华年写的。这也是你决定放弃盛光年身份变身成盛华年的原因。我想盛华年一定写了至少七本书,但都被你藏起来。因为,当年你发了一本后,已经有人开始质疑你的文风突变。每一个作家都有自己的行文风格,就像无形的签章一样。何况,盛华年还在,他就像个□□,随时都会揭发你,让你名誉扫地。” 他们说话的时候,袁彻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刘灵玲。尽管麦克上面贴着口香糖,刘灵玲还是像柯然一样捂住麦克。 袁彻打开了手机屏幕,上面是阴森恐怖的鬼屋的壁纸。他尝试输入了以前瞄到过的柯然的手势密码,手机应声而开,再点微信聊天记录。 他像是被从头浇了一盆冰水一样,凉到了脚底。这真的是柯然的手机。 他逼近了搞不清楚状况的司机急促地问道: “这个手机的主人呢?他在哪儿下的车?手机为什么在你这儿?” “我,他在西边的道口下的车。他说让我替他把手机送到23号楼601。” “柯然在搞什么?”丁成旗不解地低声问袁彻。 袁彻现在没有心情解释,电话那边的声音让他无法思考,原地踱步耳语似的说道:“阿诚,他还在监控中心吗?” 顾华宇刚要走到一旁给刘贺诚打电话去,丁成旗叫住了他说: “等监控来不及。想想,他们现在会在哪儿。” 丁成旗指了指袁彻的手机小声说:“让技术查一下这个电话,看能不能定位。”陈锋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通技术科的电话。 丁成旗在脑子里勾画着附近的路线,比划着说道:“他们都是在长生街下的车,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余光脚受伤了,走路不方便,所以要去的地方应该离下车的地方不远。” 袁彻看了一下从接通电话到现在的通话时长,然后又问司机柯然下车的具体时间。 司机看了手机收费记录,显示在八分钟前。 丁成旗说道:“柯然电话是从开始和余光面对面之前打过来的,到现在是三分钟,就是说从他下车到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一共需要五分钟。”他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推他上车:“带我们去他下车的地方。” 陈锋打完电话回来:“定位了,在5号楼。” 刘灵玲忙看了眼手里的记录:“5号楼,2单元601是单身男人住的。长期不在家。”她说话的功夫,袁彻、丁成旗、顾华宇三人几乎同时钻进了出租车。 23号楼和5号楼之间至少有两千米的距离。 他们这边在猜测着柯然他们的位置的时候,电话里余光一阵安静后顾左右而言他说道:“我们不能让这个人一直躺在地上吧?搭把手,把他抬到沙发上。” “你是在关心他吗?昨天他差点死在你手里。” “昨天我一直在办公室,我的助理可以作证。” 夹杂着摩擦的声音,柯然说:“我们已经找到那扇通往隔壁的门了,在你们隔壁的那个协会是个假的……” 突如其来的一阵噼啪声响起,紧接着柯然微哼,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巨响。 坐在出租车里的三个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提到嗓子眼。 更让他们紧张的是,通话随后中断了。 司机被他们的紧张吓到了,加大油门,技术娴熟地在狭窄的路上穿梭,然后一个急刹车说:“到了!” 车停在5号楼旁边的车道上,还没等他话音落下,三个人已经跳下车,钻进中间的二单元。 跑在前面的袁彻脚下发虚,等上了六楼已经双腿酸软。 六楼有两户人家,没有标牌,但他很容易就找到了601,因为在那扇门上插着一把光秃秃的钥匙。 袁彻压抑着急促的呼吸,站在门口听了听,回头做了个手势,然后拧开了门锁,迅速拉开门。 随后的丁成旗和顾华宇冲了进去,可却在冲进去之后,突然站定不动了。 随后跟进来的袁彻的视线跳过顾华宇的肩膀,落在靠近窗边的柯然身上,心瞬间揪了起来。 柯然背对着窗户,摇摇晃晃地半跪半站地悬在窗台上,双脚已经伸向窗外。他双手背在身后,在他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绳套,绳套的另一端拴在靠近棚顶的暖气管子上。 余光站在窗台上,一双充血的眼睛盯着门口,看着袁彻他们投鼠忌器的紧张的样子,笑了,他抬起那只受伤的脚踢向柯然。 在一阵惊呼声中,柯然整个人倾斜着向窗外倒过去,双腿从窗框滑过,眼看就要垂下去。 顾华宇在余光抬起脚的动作之前已经冲了出去,在余光踢向柯然的时候也飞起一脚正中余光的另一条腿,只听咔吧一声,余光一阵惨叫从窗台上摔了下来。 这一脚卸去了余光脚上的力道,减缓了柯然倒下去的速度,在柯然刚要脱离窗框,被丁成旗及时拦腰抱住。 袁彻跳上窗台,解开套在柯然脖子上的绳套,这边顾华宇也不管余光一阵阵哀嚎,干净利落地把余光反手铐起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窗户的位置,都忘了房间应该还有一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就在客厅的一侧卧着。 脸向着墙,身体蜷缩着的李纪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极快地冲着丁成旗扑了过去。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 刚拿下绳套的袁彻来不及从窗台上下来,只来得及喊出小心两个字,同时抬腿踢向李纪然的手臂。但他站在窗台上,脚背只够到李纪然的脑袋,踢出去的力道也已经强弩之末。 这一脚虽然把李纪然踢向一边,但他伸长了手臂,手里的□□已经击中了丁成旗的后背。 丁成旗身体因为电击本能地向后挺了一下,抱着柯然的手上失去了力度。 失去支撑的柯然整个人朝窗外倒过去。 刚跳下来的袁彻惊呼了一声:“盛晗!”同时抬起离窗口最近的左手,从丁成旗和窗框之间伸出去,堪堪抓住了柯然的脚踝,紧接着整个人被柯然的重量拽向窗外。 伴随着楼下的住户和随后进门的刘灵玲的惊叫,袁彻耳边传来嘎巴一声,一阵剧痛从左臂上传来。他咬着牙把右手伸过去抓住柯然的脚踝。 顾华宇丢下余光一个箭步上来补上了丁成旗的位置,双手伸出去拽住柯然的脚踝。柯然的另一条腿无意识地跟着地心引力贴向他的胸口。 此刻,他们身子伏在宽四十厘米左右的窗台上,双腿向下用力才能不被柯然带下去。三只手虽然抓住了柯然,却借不上力,难以把他拽上来。 窗户已经没有容纳第三个人的位置。 “到楼下去接人!”袁彻喊道。 这一切变故太快,前后不过几秒钟,落后的陈锋和刘灵玲刚进门,听袁彻这么一喊,又忙转身跑出去。 缓过劲儿的丁成旗踩住了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李纪然,把他胳膊用力扭向身后铐起来。 这时楼下的住户已经从惊慌中反应过来,男主人站在窗台上,伸出手来托着柯然的肩膀,等着陈锋。 丁成旗反应很快,他把暖气管子上的绳子解下来,递给顾华宇。顾华宇用绳套套在柯然的脚上,楼下两个男人接替着把柯然顺了下来。 柯然的后脑一片血污,彻底失去了意识。 楼上,余光拖着扭曲着的一条腿斜倚在墙上,咬着牙欣赏着眼前的场景和三人惊吓、焦灼的脸,疯魔地笑出声来。任凭身边警员怎么恫吓,都没有停下来。 柯然被接下楼后,袁彻虚脱地滑落下来,咬着牙忍耐着手臂上火烧一样的疼痛。 顾华宇刚刚松口气,回头就看见袁彻不自然低垂的手臂和纸一样白的脸,禁不住惊呼道:“你的手!”说着他的手在袁彻手臂周围咋咋呼呼的却不敢碰触。 丁成旗蹲在袁彻身边,看着袁彻的手臂正在慢慢肿起来,冲着身后的警员吼道: “120来了吗?” 警员说已经联系了,大概还需要几分钟才能到。 余光让人汗毛立起来的笑声终于停下来,他嘴角一丝血留下来,越发像一个嗜血的恶魔。在他的对面,李纪然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却像是一头鬣狗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余光身上时,突兀地流露出一丝悲伤。 余光没有看到李纪然的目光,他正死死地盯着袁彻说道:“我想起来了,我竟然才想起来。你是那个和盛晗在一起的大男孩是不是?” 听到盛晗这个名字,袁彻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喉结动了动才开口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你还活着,竟然还做了警察。”余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小盛晗不愧是我的小盛晗,他竟是青出于蓝的,哈哈哈……”余光说着再次狂笑起来,像是听到了有生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甚至忘了自己腿上的疼痛。 余光的话,袁彻完全没听明白。 李纪然在听到余光说到“我的小盛晗”的时候,突然困兽一样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又被警员按住。 他冲着余光喊着:“你骗我,你竟然骗我,我要杀了你!” 丁成旗冲着警员摆摆手,两个警员架着把李纪然拖拽出去。要不是余光的腿断了,需要医治,他这会儿早就让人带出去了。 救护车的鸣叫声由远及近,一直绷紧神经的顾华宇才算放松了一些。听着余光此起彼伏的恼人的笑声,他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丁成旗恨恨地说道:“我能不能把袜子脱了,塞他嘴里。” 没等丁成旗回应,门口冲进来两个女人,庄亚楠和袁彻的妈妈。 因为这个房间是杀人未遂的案发现场,丁成旗又不认识两个女人,他一脸烦躁地准备轰人,顾华宇先他一步说道:“庄医生,你也是医生,你快来看看我们头的胳膊。” 听说庄亚楠是医生,丁成旗不善的话才没有出口。 庄亚楠匆匆冲着顾华宇点点头,蹲在袁彻身边,看了一眼却没有动手:“现在谁也别碰他。闭合骨折是一定的,移动不当容易伤到血管。” 袁妈妈哽咽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袁彻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儿,接上去就好了,还能用。”他斜眼看向余光,从袁妈妈进门后,他就不笑了。袁彻冲着余光扬了扬下巴,问袁妈妈:“你认识他吗?听他的意思,我小的时候遇到过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曾经见过他。可我不记得了。” 两个女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余光,后者阴恻恻地笑了笑:“你也不记得我,却记得盛晗。有意思。” 袁妈妈听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本来厌弃地别过脸,可听他说盛晗的名字,又迅速地转回头看向他,眼神从震惊,到愤恨,最后开始惶恐起来。她一句话没说,站起来跨步走到余光身边,论其手臂啪啪两个巴掌扇在余光的脸上。 丁成旗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伸手拉住袁妈妈,再迟一下,袁妈妈的高跟鞋已经招呼在余光脸上了。 这时,三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门口进来,袁妈妈才放弃了,捋了捋散了下来的头发,招呼医生看看儿子的伤。 医生看了一下坐在地上的两个人的伤势,用绑带简单固定了袁彻的手臂,不让它移动,让丁成旗他们搀着袁彻躺在担架上。 医生告诉丁成旗剩下的伤者要等到下一辆车来。 袁彻一听,忙说楼下也有人受伤。 医生点头说另一组急救医生已经在处理了。 袁彻的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然后,昏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袁彻像是睡了漫长而又安心的一觉,感觉像是要睡到地老天荒一般。 他甚至有点不舍得醒过来。 可他还是醒过来了,被一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 他第一个听到的就是刘贺诚的声音:“我说他醒了吧,你还不信。” 顾华宇的声音说:“也该醒了,再不醒,就成睡美男了。” “你说,丽红来探病的时候,有没有把他当成睡美男偷袭他,嗯?你懂的。” “你的思想能不能端正点,小心丽红同志知道了。人家毕竟是女同志。” 刘贺诚酸溜溜地说:“行,我知道。自从你老婆生了,你就对女同志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一切女人都是要拿来供起来的。”然后看着睁开眼睛的袁彻说:“我去叫一声,然后告诉阿姨和队长一声。” 袁彻点点头,嘴角扯了一下,慢吞吞地问顾华宇:“生了?男孩女孩?” 顾华宇拖着椅子凑近床边,一脸幸福地说:“男孩,7斤6两的大胖小子。”然后还不忘傻笑两声。 “我睡了多久?”袁彻后背已经感觉到疼了,应该是躺了很长时间。 顾华宇看了看时间说:“36小时。你一直不醒给我们吓坏了,幸好医生说你除了手臂没有其他的伤,就是太缺觉了。” “柯然呢?他怎么样了?”袁彻慢慢掌控胳膊和双腿的指挥权,左手臂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了。 “他早就醒了,在脑外科病房,有点脑震荡。倒是你,估计得再住上一段时间。左手前臂断了,幸好没有伤到血管。” “案子呢?审了吗?” 顾华宇挠挠脑袋:“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先养伤。我们都不是吃闲饭的,他跑不了。哦对了,郭哥刚走没多久。他是请了假过来看你的,结果你没醒,他就先回去了。我看他廋了不少。是不是水土不服啊。” 顾华宇明显是在岔开话题,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袁彻见他把床摇起来时的样子像是有点慌张,想必是上面交代了不让说,他也就不再问案子。 “老郭在那边不适应。” 袁妈妈这时候推门进来,看袁彻气色还是欠着点,一脸忧心地说:“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袁彻想起一向温文尔雅的老妈对着余光拳打脚踢的样子,禁不住笑了笑:“没事儿。疼也是好事儿。”然后好笑地看着顾华宇悄悄地溜出了病房。 袁妈妈抡起拳头轻捶了一下袁彻的肩膀,哭笑着说了些再受伤就怎样怎样的威胁的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病房里的人像是走马灯一样来了走的。 先是主治医生来检查一番说一切正常,等着骨头长好就行。 局长直接下令,强行让他休假,不准他过问案件的后续情况,之后的侦查工作全权交给丁成旗负责。 丁成旗除了向袁彻了解了一下他所掌握的线索后,就没再联系他。 袁彻度日如年地过了三天,总算在第四天又见到了顾华宇他们。 余光以袭警的罪名被带回警局后,按照犯罪嫌疑人方式被采集了DNA,搜查令在一个小时后就下来了。 他们搜查了余光的工作室和余光在T市的住所。 工作室里发现了一个上锁的衣柜,衣柜直接连通着隔壁的房间。 丁成旗让片区民警在今天余光和助理离开汇景大厦后第一次下车的地方开始搜索。在那附近的一个旧衣回收箱里找到了一套肥大的西服西裤、花白假发、拐杖。凌法医在假发里面找到了一根带着毛囊的头发,DNA检测结果是余光的。 顺着这个线索,他们根据昨晚监控中余光伪装离开汇景大厦后的行动路线,他坐着公交车,换乘了两次后,最后的终点就是新开路附近的一条街。 老人模样的余光从街的这头进去,从另一头出来的就是穿着T恤,带着鸭舌帽的余光。 技术科又将余光的监控录像和罗美娇报案人的监控、宾馆出现的人的监控录像做了对比,证明是同一个人。 余光的DNA和十二年前在玉华街发现的那个无名男尸的DNA比对结果,基因相似度为50%,证明他们有亲缘关系。根据他们有共同的牙齿的家族遗传特征,基本可以肯定是亲兄弟。 余光在录音中已经承认自己是盛光年,那么那个无名男尸就是他的弟弟盛华年。 那个计划书里的笔迹是盛光年的,也就是改名换姓的余光写的。 自此,余光从一个无辜的路人,一个被牵连的受害者,变成了案件的主谋。 这些证据放在余光眼前的时候,用顾华宇的话说,余光表现得异常平静。在问询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等你们找到证据再来审我。” 袁彻一声不吭地听着顾华宇和刘灵玲一搭一唱的讲述他们侦查的进过。听到这儿,他才开口打断他们,问了一个不搭边的问题: “柯然呢?你们见到他了吗?” 这几天柯然是唯一没有出现在病房的人,虽然嘴上不说,但袁彻最希望见到的就是他。 想要亲眼确定他安好。 顾华宇停顿了一下,声调低了许多: “见到了。柯然家人坚持让他转院,现在中心医院脑外科住院观察。 因为违反命令擅自行动,加上他和余光的关系,所以也被排除在调查之外。他作为人证录了口供。想不到,柯然隐藏的这么深。他说他早就认出了余光,早就怀疑余光是凶手。他给余光发信息,就是为了刺激余光,打草惊蛇,让余光自己招认自己的罪行。至于后面的失控,他说是因为没想到那个李纪然是装晕的,在抬起李纪然的时候,被李纪然偷袭,这才被绑起来。” 袁彻安静地听着,表情看上去很平静,但他的心里却平静不下来。他回想着那天柯然和余光对话的细节,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 刘灵玲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试图调节一下气氛: “柯然说发给余光的那段音频,余光删除了,但在柯然的邮箱里找到。技术科把声音和余光做了比对后,基本可以证实录音中的一个人就是余光。 知道吗?就在同一天,李纪然亲生父母的家里失火,李纪然从那天后失踪。”她停顿了一下,看到袁彻脸色越来越凝重,和顾华宇交换了一下眼神,才抱怨着说道: “我们现在在查盛光年的背景,往前追溯十几二十年,明天还要去他们老家。估计这两天都不能来看你了。” 她这里准备迅速结束话题,袁彻却又开口问:“那场车祸呢?” 顾华宇拍拍脑袋说:“车祸,对了。那场车祸。柯然作为被害人家属,起诉余光制造了一起车祸谋杀他的亲生母亲。这个,局长已经下令并案重查了。根据录音里的对话,凶手和余光是从犯与主谋的关系,车祸案件就又交通肇事案变成了谋杀案,还在追诉期内。柯然电话里说的那个证据是他为了哄骗余光开口捏造的,否则就算是有直接证据了。” 袁彻心念一动,突然问顾华宇自己的车是谁开的,停在哪儿。 频繁跳跃的问题,让顾华宇有些失措,想了一会儿才说他把车开回到公安大院里,这两天一直停在那儿。 袁彻让他下午再来一趟,把他车里的白色的录音笔拿来。 顾华宇更是一脸迷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袁彻又问检察院调查怎么样了,也没有再来找他谈话。 顾华宇打着哈哈说:“那事儿早就了了,就是连保国要做垂死挣扎闹出来的。后来你爸都来作证了。那个案子那么多眼睛看着,怎么做假。” 当天下午顾华宇把录音笔送来,袁彻三两句就把人打发走了。 他急切地按下按键,一直跳跃到地二十九条录音,把它放到最大音量然后贴在耳边。 这段录音乍听上去是一段独白,但他很快发现,这是一个人在打电话时被录下来的声音。录音的人距离打电话的人很远,或者中间有遮挡,所以声音很不清楚。因为两段录音中都有这个人的声音,所以他第一次听的时候以为这段和后面的对话是同时录的。 袁彻反复听了几遍后,才大致听明白这个人在说什么。 “我说过,让你乖乖的……谁让你这么不听话呢?没办法,我只能把他送走,你永远也别想见到他……你应该吸取教训的,上次他被带回来的时候的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孩子小的时候就应该注意他结交的朋友,否则害人害己……我就是让你亲眼看到自己儿子在车窗里冲着你嘶吼的样子……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小盛晗,会好好疼他的……你看见了吗?T12888,你拦不住的,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T12888,这是盛晗撞死盛晗母亲的那辆车的车牌号。 录音中盛光年的声音和自己脑海里的一个声音慢慢融在一起。“小盛晗”这三个字像根针般刺透了袁彻脑海里的混沌,所有画面似乎瞬间变得清晰而连贯。 袁彻拿着录音笔的手指微微颤动着,从指尖到全身都变得冰冷。 第四十三章 第二天上午,袁彻趁着袁妈妈回去做饭的时候,支开了两个护工,溜出了医院。 中心医院的单间病房靠近走廊的一侧,隔着病房的窗户,袁彻看到病房里只有柯然一个人,正在端着一本书凝视着窗外。 他轻轻敲了敲门,却没有进去,等到柯然看向这里的时候,袁彻就转身走开了。 他到了医院的假山喷泉旁边,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不一会儿,柯然跟着出来,坐在了椅子的另一端。 两个人就这样静坐了好一会儿,袁彻才动了动,掏出口袋里的录音笔递给柯然。 “这是你的。还给你。” 柯然接过录音笔,珍爱地轻抚着:“这里面的录音,你都听了?” “听了。”袁彻问,“盛光年打那个电话的时候,你在?” 柯燃点点头:“那天,他说带我去参加一个生日派对。我不喜欢那么多人,就躲在一个换衣间的柜子里,听我妈给我讲故事,听睡着了。后来他进来打电话的时候,我一紧张就按到了录音键,阴差阳错把他的话都录了下来。我当时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之后,他一直告诉我说我妈出差,没回来。他经常让我妈出差。后来,他杀了盛华年,我想他杀人了,警察会抓到他。我就趁机逃出来,在路边看到一张旧报纸,上面有一个车祸信息,我看到了那个车牌号码,才知道他打那个电话的目的。” 袁彻转过身来看着柯然,“你为什么不拿出来这个录音笔报警?那段他们两人的对话录音和他的电话录音都是很有力的证据,再加上你自己的目击证词,足可以控告他。立案侦查之后,水落石出只是时间的问题。” 柯然没有回答,眼睛盯着录音笔,仍旧轻抚着它,目光却像是落在了虚空里。 等了一会儿,见柯然没有回答,袁彻轻声问:“你那个时候很怕他是吗?” 柯然点点头,又过了片刻,才开口:“我现在不拿出来,是因为那样还不够。” “什么不够?” “他受的折磨还不够。”柯然呓语似的低声说,“我想让他每一天都生活会被人揭穿的恐惧里,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怎么做?就凭你给他发的那两条短信吗?” “我还会给他打过电话,给他寄信,在他回家的路上放他喜欢的音乐给他听。你应该看看在签售会那天,他看到我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恐惧。虽然结果差了点,但这几天,他一定殚精竭虑,想方设法知道我的消息。当他知道我是警察的时候,一定吓得不轻。不得不佩服,他的脸上竟然没怎么显露出来。我本打算等到他心神俱灭之前再把他交给警察。”柯然扯着嘴角笑了笑,“可惜,他做贼心虚,自以为聪明地想除掉威胁到他的人,还找了一个喜欢自作主张的队友。李纪然真的帮了他大忙。” 袁彻却笑不出来:“所以,他杀害那两个人,就是因为你发的短信?” 柯然好笑地看着袁彻:“你脑袋锈掉了吗?他那个计划那么详细,地点时间都算计好了,说明不是一两天写出来的。他是早已经有了除掉这两个人的念头,不对,是三个人。 我之前的猜测有误,最后一个受害者和余光也有关联。小宇哥他们调查发现,这个人的通话记录里有一个是打余光签售过的那家书店。书店的工作人员证实了这个电话。说来电话的人是打听余光的事,说是他的故人,失去联系了,问他们要余光的联系方式。书店的人估计他是看到余光签售会的宣传册打来的电话。这样的人这几天里每天都有。所以他们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可惜,那个人还在昏迷中,医生说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了。现在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只能等余光自己招了。” “这事儿,他们怎么没有告诉我?”袁彻没好气地说。 柯然挑挑眉:“因为我比你招人喜欢。” 袁彻假惺惺地冷哼了一声,又问:“那你装扮成人格分裂?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当然,我不能一开始就把底牌亮出来。我要让他捉摸不透,让他以为我因为受了刺激造成失忆,像你一样以为我是双重人格。” “就为了这个,连你的家人也骗吗?” “我的家人当然不能骗。老爷子那么疼我,就结交你这么个朋友他都不惜跑来警告你。要是察觉我不对,会直接押着我住院的。” “所以被骗的只有我?” “还有我自己。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信以为真。我为了让你们相信,也是下了一番功夫来扮演这个角色的。我猜盛光年也是。他那几个月深居简出的日子应该就是在伪装自己。为了扮演弟弟的角色,他改变了自己的习惯,说话的语气,甚至还学会了盛华年的笔迹。可惜,他看到我的时候那种眼神出卖了他。他弟弟从来没有见过我。” 难怪,他会问余光“扮演别人不累吗”,原来他自己一直在扮演另一个人,所以才有感而发的。 “那你摔我的时候,把我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也是在催眠自己?” 柯然侧着头,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笑得像只狐狸:“那主要是为了增加戏剧效果。” 袁彻乍一听这话,心里一股怒火顶上来,咬牙切齿地看着柯然,可随后又把那股火压下去:“你不会为了这么可有可无的理由,做无用功。你做这些都是针对我的。” 柯然竖了一个拇指:“果然瞒不过你。” “我哪儿得罪你了吗,让你费心接二连三地戏弄我?” “我以为你得罪我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受过那么重的伤,那段记忆都忘了。我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忘了我而已。说实话,我那个时候有一点点不忿,想要借机报复一下。” “所以我平白挨了两顿打。”袁彻苦笑着,“那天晚上在那个工地呢?那次也是想报复我吗?” “那次是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你会不会跑来找我,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挡在我前面。” “结果呢?你满意吗?” “差强人意,没看到你英雄救美有点遗憾。” “以你的身手,真要出了什么事,我被你救的可能性更大。” 柯然居然认同地点点头:“那倒是。” 袁彻无奈地苦笑,然后换了一个话题:“谁告你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爸妈?他们那天晚上是去你家了对吗?这是我自己的事,他们去你家干什么?” 柯然摇摇头:“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老爷子也没说。我是自己猜的。想我费尽心机地做了几次往事重现,你那种反应,应该不是演戏。你的演技没有我好。”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 “录音里他提到过你逃跑过一次,后来被他带回去。应该是那一次。虽然记不太完整,但那次你被抓回去的过程应该很惨烈。” “你都说惨烈了,就说明那些是不好的事,忘了挺好。” “那倒是。可好歹我们算是故交吧?你至于把我耍得团团转吗?我那天还以为你是去找余光报仇的。” 柯然突然像是耳语一样说道:“那天,谢谢你救了我。”他的眼神暗了暗,扫过袁彻挂着的手,还略有写浮肿的手指露在外面,最后停在袁彻的脸上。 那目光夹杂着黯然和炙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被盯着看的袁彻突然站了起来,在椅子周围来回踱步,然后停在柯然的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柯然: “你跟我说实话。那天你是真的一时疏忽才被偷袭的吗?” 柯然耐人寻味的眼神收敛了起来:“不然呢?” “别人不知道李纪然装晕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你会一点都没有防范吗?就算你毫无防范,但以你的身手,要想躲过他的偷袭应该不难。” “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从进门开始就在逼迫余光,让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已经穷途末路了。然后你给李纪然机会袭击你,制造了他意图谋杀警察的名场面。” “那你说说我是怎么做到的?他可是从进门开始都在为自己辩解,拼死挣扎的。他会那么容易就范吗?” “你让那个出租车司机把你的手机送到23号楼。离你真正的目的地有一段距离,但又不至于太远。你知道我们会追踪你的手机,如果离你下车的地方太远,会因引起我们的怀疑。所以你用了一个新的号码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没有马上意识到手机并不在你手里,以为是双卡中的一张,仍旧跟着信号找到那个司机。这样,盛光年在查看窗外的时候就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我们根本不在。” “我为什么这么绕圈子?” “因为你既不想让我们在场,又需要我们把通话记录作为控告盛光年的证据。你从一开始就准备把盛光年逼上末路。你让他知道,你已经掌握了足够把他送上法庭的证据,又让他以为你是独自前来,为了就是你口中说的听他的忏悔。在他们袭击你的时候,你又让他知道你们的对话已经有第四个人听见了。这样一来,他已经骑虎难下。既然都是被抓,以他犯下的罪行死刑是跑不了的。左右都是死,不如拉一个垫背的。我想要不是顾华宇把他的腿踢断了,他会毫不犹豫地从楼上跳下去。” “听你这么说,还真是很险。幸好你们及时赶到了。”柯然仰视着袁彻,眼睛接连眨了眨,说话的口气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侥幸,“咱们也一起破了两个案子了,我相信以你拼命三郎的作风,能赶一秒绝对不会拖到两秒。我都是掐着点的。” 袁彻盯着柯然,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可除了那种说不出缘由的挑衅,在没有别的:“你这么做,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这些吗?” “是。”柯然回答得干脆。 袁彻咬着牙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你完全可以提前告诉我,做到有备无患。可你却自己行动了,没和任何人商量,还用假线索带着我们绕了个圈子。你是给我们留了线索,却不希望我们很快赶过去。”袁彻停顿了一下,“那个绳套,系在暖气管子上的绳套是余光早就系好的,否则从挂断电话到我们冲进去的时间来不及的。那么明显的东西你不会没看见,你看见了却没有说穿为什么?” “你又知道了。或许我就是眼神不好呢?” 袁彻像是没听见柯然苍白的狡辩:“你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被□□反复电击造成昏迷会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你完全清楚自己会面对怎样的险境。如果我们晚到五秒,你就会被他推下楼,被自己的体重勒断脖子。” “你不会是想说,我故意让他动手杀我吧?” 第四十四章 袁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被袁彻这么盯着,柯然脖子发紧,忙双手举高求饶道:“好,好,算我认输,算你对。别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对我动心了。” 袁彻这才收回目光,转身坐回到柯然身边:“你现在怎么想?” “我啊,当然是好好活着,人生还是有很多美丽的东西是不是?” 袁彻手肘支撑膝盖,按揉着受伤的那只手的手指: “那个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都记得。你呢?” “可能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潜意识已经认识你了。我不愿意接受你可能患有多重人格,尽管你演的出神入化,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大概就是因为我认识你,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你记起多少?” 袁彻手指依旧揉搓着:“大概,但不记得细节。” “认识你那一次,是我第一次逃出去的时候。”柯然幽幽地开口道,“我妈出差了,我想趁着她不在家,逃跑,我们在外面碰头,我再告诉她,这样盛光年谁都伤害不了。我给我妈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我在杂志上说的那个农家等她。然后我跑了。 我遇到你的时候,看样子你也是跑出来的。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就觉得同病相怜。那段时间很开心,可也很焦虑。我每天都在等我妈的消息。 可我等来的是盛光年。然后他告诉我,是你透露了我的住处。那大概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背叛。 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真的是幼稚得可笑。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成功过,从头到尾就是一只被猫戏耍的老鼠。 我为什么没有报警。因为我害怕我妈的死是我害的。他一直不停地告诉我,如果我不听话,告诉别人,他就会让我妈做陪葬。这种恐惧一直都在,就算我被外公他们找到,我也不敢说。我怕他会突然冒出来,把他们也杀了。 等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时候,这种恐惧就转化成了仇恨。” “所以,你就逼着盛光年铤而走险,把他推上末路。”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你是怎么过来的,这么多年?” “我妈,一直陪着我。”柯然看着手里的录音笔。 从小路上匆匆走来一男一女两位老人。 老太太袁彻不认识,老爷子袁彻可是记得的。 柯然刚才的神态马上收敛了,他站起来,活蹦乱跳地迎上去。 离上一次见面也不过十几天,老爷子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柯然的外婆是一个满头白发却不失优雅的女人。 柯然给外婆介绍了袁彻,特别提到了救命恩人四个字。 老太太拉着袁彻没有受伤的手,眼眶红着说:“谢谢你,为了我家孩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吃了那么多的苦。” 被这么拉着手,袁彻觉得浑身痒痒,可手被拉着动弹不得,只能忍着说:“我是警察,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能袖手旁观,何况我们还是同事……”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也是朋友。” “你是好孩子,小然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老太太说着,擦拭了一下眼角。 老爷子站在一旁,神色也相当凝重,偏偏柯然也跟着凑热闹,戚戚然地看着袁彻。 袁彻霎时间有种自己已经成了烈士,被人缅怀的感觉,顿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老太太很快就转移到他手上的伤,嘘寒问暖了一番。 几分钟后,袁彻不得不以怕妈妈担心为借口,溜之大吉了。 等回到自己住院的病房,袁彻刚庆幸他妈还没有回来,就见到了意外的访客。 庄亚楠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病房门口。 她自来熟地进来,把花摆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退后一步欣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有点生气。整个房间的颜色都死气沉沉的,加上红色好多了。” 袁彻很别扭地看着床头的红玫瑰,和同样别扭的庄亚楠。这个女人脑子可能有点脱线。 正好,他有话要问她,所以,袁彻才忍者没有把花拎起来扔到地上。 袁彻盯着庄亚楠,也不客气,直接问道:“你那天怎么会到五爱路的?不会在那儿附近也有诊所吧?” 庄亚楠说:“那天我和阿姨正好在附近,看到你的车,阿姨担心就上去看看。”她看了看另一边柜子上的水果,拿起了一个苹果,“吃一个不介意吧?你吃不?我给你洗。” 袁彻摇摇头,咬住问题不放:“好巧。你们很熟吗?” 庄亚楠走进卫生间洗苹果,大声回答道:“当然,我们一见如故,特别投缘。估计一定是关系融洽的婆媳。” 袁彻觉得这么问问不出什么来,趁着他妈出去买吃的不在,他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庄亚楠的伪装,陈述道: “3号签售会那天,你根本不是去相亲的。” 庄亚楠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不去相亲,去干什么?我对那个作家的书不感兴趣。” “你是去看我的。”袁彻说道,然后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昨天晚上你们去柯然家干什么?” 庄亚楠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柯然?柯然家住在那里吗?” 袁彻抑制着有些眩晕的感觉,冷笑一声:“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合伙想对我做些什么?还是已经做了?” 庄亚楠盯着袁彻,慢慢咽下那口苹果,没有回答。 “不管你们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只要我不想,谁也不能勉强我。你们在瞒着我的事,我也已经慢慢想起来了。其实你们不用那么大惊小怪。没听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那么可怕的灾难我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拎着保温饭盒走进门的袁妈妈用有些发抖的声音说着:“你想起来了?” “他没有。”庄亚楠说着,几乎同时,袁彻也回答说:“想起来了。” 袁妈妈的眼睛在庄亚楠和自己儿子之间飘来飘去,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的。 “那我说说,你看对不对的上。”袁彻拉了拉被角说道说,“我十六岁的时候和家里吵架,然后离家出走。”袁彻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两个女人脸上的表情。从他妈妈一脸紧张的样子看,这个开头是对的,“路上我遇到了小时候的柯然,那时候他十一岁左右,还有一个名字叫盛晗。我们相处的很愉快。我以为他也是离家出走的孩子,当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觉得我们可以就这么互相照顾一起长大。然后,盛晗的继父盛光年找到了他,要把他带走。盛晗很害怕,不敢和他回去。我知道他继父对他很不好,自然不想让他走。于是盛光年就找人把盛晗抢走了,我因此受了重伤。可能是伤到脑袋什么的,才会把那段时间的记忆都忘了。” 袁彻三言两语把话说完,没有加油添醋,没有细节描述,平铺直述地说了个故事梗概。 两个女人在听前面一段的时候,一直都紧绷着。直到他最后一句说完,袁妈妈突然放松了下来,眼泪含在眼眶里,脸上却带着笑说:“你真的想起来了。亚楠,他真的想起来了。” 庄亚楠人就很平静,甚至有些平淡地问袁彻:“你有什么感觉?有没胸闷,心慌或者头晕的感觉?” “我又没有脑震荡,怎么会头晕?”袁彻直视这个女人回答道。 庄亚楠审视了一会儿,这才安慰地拍了拍袁妈妈的手柔声地说:“看样子是的。这样挺好的。” 袁妈妈擦了擦喜极而泣的泪水,伸手搂住袁彻,和庄亚楠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之后的一个小时,袁彻吃着爱心午餐,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无关痛痒的话。 在袁彻再三劝说下,袁妈妈才答应回家休息一下,晚上再来。 两个女人离开病房,携着手安静地走到一楼。袁妈妈才开口: “他这样是不是就没事儿?还会再去寻找记忆吗?” 庄亚楠微微笑了笑:“不会了。他已经找到答案了。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会多和他聊聊的。” 袁妈妈欣慰地点点头:“要是你真的能做我的儿媳该多好。可惜,他没有这个福分。” 庄亚楠噗嗤笑了:“您应该说我没这个福分。你这么好的儿子,可惜看不上我。” 袁妈妈面色这才舒缓了些。 袁妈妈他们离开后,病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袁彻脸上的笑也慢慢隐去。 他蹙着眉躺在床上,压抑着一陈阵恶心的感觉。可这种感觉慢慢变得强烈起来,直到变得剧烈,抽搐着从腹部涌上来。 他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阵狂吐,一直到嘴里充满了苦涩。 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袁彻的后背。 他擦了擦嘴角,转身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庄亚楠。 “你全都记起来了是吗?”庄亚楠柔声问道。 袁彻点点头:“你是对的。有些事,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他双手扶着头,求助地看着庄亚楠的眼睛,“庄医生,能不能帮帮我?” 庄亚楠痛心地看着袁彻:“我只能扶你一把,真正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要记住,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不是你的错。” 第四十五章 重查十二年前的两起命案并非易事。 在把盛光年的过去翻了个底朝天后,终于在他的账户资金流动记录中找到了线索。 在车祸前两天,盛光年的一张银行卡里存进了三十万元,之后每天都会被取出两万,连续取了十五天全部取光了。 提款机的监控已经找不到了,但这样的取款方式却很可疑,由此推断,盛光年很可能是□□后嫁祸给弟弟盛华年。 这笔钱就是买凶的钱。 同时,在深挖第三个受害者的背景时发现,他在十二年前还是街头混混,后来突然有了第一桶金开始做起了小买卖。顺着这条线索,调查他名下的银行卡资金往来账户的时候,找到他连续十五天在不同银行的账户上,每天存进两万。 这就是盛光年不惜铤而走险也要杀他的原因。 可惜,第三个受害者最终没有挺过来,在住院第三天死了。但在查询他的社会关系后找到了两个当年和他一起混过的人。 问询过后,他们招认了自己在十二年前曾经受雇于盛光年,袭击猥亵了一个未成年人的案子。 那次那之后两个人以为闹出了人命,逃出本市。而第三个受害者则觉得这买卖挣钱快,干脆单干,后来还和他们炫耀过自己如何发达了。 他们说的命案并没有找到,没有人报案。但有一个同一时间的故意伤害未成年人的案子,且这个案子的所有资料都被市领导调走了,只留下一个存档记录记录。 案子查到这儿,人证已经齐了,加上柯然交上来的录音笔这一重要物证,盛光年最后还是认罪招供了。 据盛光年供述,第三个受害人在看到余光签售会宣传单后,认出了余光就是当年的盛光年,就有了勒索敲诈的心,想要再捞一桶金。 而盛光年当年之所以敢花那笔钱,而不怕之后授人以柄,是因为他早就计划人间蒸发。 他决定把自己打磨成了弟弟的样子。 首先要抹掉自己的指纹。那个英勇救人的故事自然是编的,他确实在那个粮库待过一段时间,但他的手指却是自己烫伤的。十几年前的事,物非人非,没人能查证。 身高问题很简单,他的鞋子都是放了内增高的。他怕别人知道,内增高的道具都随时放在车里,想要销毁很容易。 可他觉得这样还不够。因为盛华年和盛光年毕竟有联系,最好能做一个和盛家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于是,他盯上了和他有几分相像又胸无城府的余皓宇。发生在余皓宇身上的事故也是他动的手脚。然后,一切就像他预先设计好的那样,余皓宇主动让他替自己孝敬老人。他也说到做到了,把两个老人送走,然后变卖家产救治余皓宇。 从此,他摇身一变,成了著名作家余光。 一个星期后,盛光年被移送起诉,罪名是故意杀人罪,教唆杀人罪,猥亵儿童罪。同时被移送起诉的还有李纪然,罪名是故意杀人罪,纵火罪。 袁彻在半个月后出院了,除了他的家人,接他出院的还有柯然。 柯然现在看上去很不一样。衣着依旧很整洁,但不至于刻板,脸上的表情既不是张扬过头的又不是谨慎小心的,介于两者之间,看着格外让人舒心。 关于他假扮人格分裂的事,一直是他和柯然之间的秘密。庄亚楠倒是问过袁彻,让袁彻敷衍过去了。 柯然出现后,袁思阔一直板着脸,袁妈妈笑得很牵强,但两个人都出于礼貌没有说什么。大概在他们心底的那个坎儿会一直都在。 袁妈妈坚持让袁彻搬回家住,袁彻拗不过,只能答应了。 柯然自告奋勇,载他他回自己的住所去搬东西。 虽然只是简单带一些日用品,但因为出门晚,等收拾差不多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了。柯然去买吃的,回来的时候却带来了脸色阴沉的尉迟霖。 他一进门就像是要债的一样一把拽过椅子重重地抽出来一屁股坐下,双手抱胸。 柯然一脸无辜看了看袁彻: “他在楼下看到我就跟来了。” 尉迟霖直奔主题豪不寒暄:“你们住在一起了?” 袁彻偷瞄了柯然一眼然后避而不答: “你来有事?”他不记得自己招惹过这个人,不过好像从认识的那天起尉迟霖对他的态度就很差。 “我问你,你们住在一起了?”尉迟霖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 袁彻反击道:“这和你有关系吗?怎么?你暗恋我?” “我问你话,回答我!”尉迟霖被袁彻的反应激怒了,猛力锤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杯子跟着跳了跳。 柯然从厨房里跑出来挡在袁彻前面: “我是看着你和郭哥是好朋友,才让你进来的,你怎么进来就发火?没看到他受伤了吗?” 见柯然这么护着袁彻,尉迟霖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袁彻,你他妈要是个男人就别躲在后面,我就问你,你们是不是住在一起了。不会说话屁总会放一个吧?” “是!我们住在一起了,怎么样?”柯然听尉迟霖话里带棒子,也跟着火了。 “行,我就是问个答案,好让他死心。” 尉迟霖说完往门外就走。 这让袁彻他们有些摸不着头,来匆匆去匆匆就为了问着一句话?那个他是谁? “站住!”袁彻叫住尉迟霖,“既然来了把话说完再走。” 尉迟霖握着门把手的手臂有些发抖,看样子真的气得不轻。然后,他放下门把手转过身来,前走了两步,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开口: “袁彻,你去看图荣的时候他说了一半的话。你就从来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袁彻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对话。确实那天他才知道郭图荣有很多事瞒着他,但这几天接二连三地出状况,他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麻,没有机会让他想别的。 “他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不想说我也没必要追问,那是他的自由。”袁彻说,“既然你都说到这儿了,不如说的痛快些。没关系,我不会告诉老郭是你说的。” “我才不在乎你告诉不告诉。反正我是要说的。你还记不记得刚进警队的时候对郭图荣做了什么?” 这一竿子支到六年前,袁彻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想不起来,我告诉你。你在迎新人的聚餐喝醉了酒,抱着他说了什么喜欢他,长相厮守之类的屁话。” “啊……”袁彻想起来,那时他次确实喝醉了,断片之后的事儿完全不记得了。 “我喝醉了酒品不好,记性更差。我大概是和他开玩笑的。” “你开玩笑,他却当了真。可是几年了,你都只拿他当同事。后来他说是和女朋友离得近一点,硬要转到下面去。其实他根本没有女朋友,那都是骗人的,就是为了调走找借口,为了离你远一点。” 袁彻哑然地说不出话来。他懵了,郭图荣调走是因为他?这怎么可能?在一起这么久,他是对自己照顾的很好,但他一直归结为郭图荣比他大一些,像是照顾弟弟一样。他也曾经用这个话题调侃郭图荣,都被他义正言辞地驳了回来,所以他也就没再往这方面想。 “你没想到是吧?他不是个胆小鬼,为什么还要走?我也一直很奇怪,直到他那天喝多了,我问他的时候他才说出来。他说最近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话。你从头到尾都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他说你可能和那个人有过一段伤心往事,很可能是分手了,但那个人在你心里的地位一直没有变过。他不止一次听你在梦里叫那个人的名字。他不想再继续呆在你身边,怕哪一天自己把持不住说漏了,到那个时候会让你难办。” 袁彻听到这儿,看了看柯然,两个人四目相对,那个他梦里还叫着的名字,或许就是盛晗。柯然看着他的眼神也是一副了然的样子,这个对视让尉迟霖火气又上来了。 “袁彻,你就是一个混账狗东西,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你骗谁我不管,你骗图荣就不行。”说话的功夫,尉迟霖大步买过来,抡起胳膊,就要招呼在袁彻脸上。 柯然手疾眼快挡住了尉迟霖的拳头: “谁骗他了。他清醒的时候有说过同样的话吗?他都说他酒品不好,胡说八道了。郭哥也有不对的地方,喜欢就直接说出来,不敢说出来就是不够喜欢,怨不得别人。” “你懂什么。他是担心要是说出来被拒绝连朋友都做不上。” “现在不是也分隔两地,做不了朋友,有什么区别?要是死皮赖脸一下,也许还有机会。” “你,你才死皮赖脸。” 两个人较了一会儿劲儿,谁也不服气,最后手都酸了,才放开。 柯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尉迟霖一脸义愤填膺,嘴角扬起说道: “我明白了。你暗恋郭哥是不是?” “是,我暗恋他怎么了?” “既然你喜欢他,干嘛还来找袁彻,你不怕他们俩真的被你说合到一起?”柯然不理会袁彻在旁边挤眉弄眼,眼睛快要抽筋儿,“你自己都没有勇气表白,跑来这里撒野。” “我来就是问个明白,让他死心。” “现在问明白了?”柯然说着,靠近了袁彻,挽起他完好的那只手,十指相扣说道,“我们两个现在住在一起,他已经向我告白了,就差双方父母见面了。你可以去告诉郭哥,你喜欢他了。” “……”尉迟双拳紧握,霖火冒三丈,两步远都能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 柯然偏偏火上浇油,拉起袁彻的手亲了亲,然后在袁彻拆台之前放开,走到门前: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白去了。”他说着顺手拉开了门。 门外,郭图荣正站在那里,苦笑地看着他们三个: “我都听到了。尉迟,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尉迟霖的火气看到郭图荣的瞬间泄了个干干净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双眼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郭图荣迈进门,拉起尉迟霖,充满歉意地看着袁彻:“打扰你们了。我会批评教育他的。”说着,拉着尉迟霖逃下楼去。 柯然贼笑着关上门,回头就撞上袁彻凌厉的目光。 “你是故意的?”袁彻问。 柯然眉毛轻佻说道:“不逼一逼他们两个谁也不会先开口。其实我刚才看到尉迟霖的时候就看见郭哥从后面一辆车里下来。” “你算计人,做什么把我扯进去?”袁彻佯装生气地瞪了柯然一眼,转身准备吃饭。 他刚走两步,就被柯然拦腰抱住,身子一紧不敢再动。 柯然的脸紧贴在他的后背上,能感到阵阵的鼻息,他开口道:“我刚才是在变相告白,百分百认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袁彻只觉身上一阵酸软,麻酥酥的电流从脚底窜到头顶。 他咬了咬嘴唇,把柯然的手扯下来:“我饿了,吃饭。” 一个月后,袁彻坐着自己的车,由柯然——他的临时专职司机——载着到了惠丰酒楼。 今天是顾华宇儿子的满月酒,同事专场。 刑警队重案三组和五组两组人齐聚,外加郭图荣和郭图荣的跟班尉迟霖,痕检科的邱晨,技术科的技术李和葛行,法医组的凌萧雨和赵晨光,还有编外人员庄亚楠,满满坐了两桌。 这场饭局,除了庆祝顾华宇儿子满月,还要庆祝下周一起袁彻正式归队,还有柯然正式离队的送行酒。 这一个月的时间,袁彻除了养伤,还按时到庄亚楠诊所进行心理治疗。随着那个案子了结,他的情况也越来越好,现在基本已经不会再被动回想起梦里的场景了。 庄亚楠最后给了他一纸诊断书,证明他已经基本康复。 有了这张诊断书队长才允许他归队。果然,队长和局长都是知情的。 袁彻的手还吊着,归队也暂时不能出警,但好歹能做个参谋顾问什么的,倒也解决了他满身快长蘑菇的窘境。 柯然因为未与上级和同事沟通,擅自行动,险些造成严重后果。经过局长的慎重考虑,予以记过一次的处分。 加上他与袁彻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进入民宅,同时予以记过处分。 两个处罚合并为记大过一次,并在全员大会上做检讨。 处罚虽重,倒也没有被开除。可经过这次,柯然外公铁了心不让外孙涉险,动用了各种手段让柯然就范,甚至找袁彻商量怎么说服柯然。 里外施压之后柯然才决定辞职。不过他转过天就去报名参加律师资格考试,准备专接刑事案件。 按他的话说,伸张正义也可通过另一种方式,而且,还能经常和亲如一家的同事们碰个面。 这话在饭桌上说出来,害的几个人当场喷饭。唯独袁彻已经免疫了似的,默默夹起顾华宇喷到自己盘子里的一块西蓝花放在一边。 现在柯然不上班,除了专心备考外,空余时间做起袁彻的司机,还能挣点零花钱。 这是袁彻让他开车的条件,不拿工资,就滚蛋。 饭吃了一半,从聊孩子,到聊生孩子。已婚人士们把矛头指向还单着的几个人,现场一阵乱牵红线。最后,还是由袁彻成功地把话题引到最近破获的两起过失杀人案去了。 满桌子公安干警聊得热火朝天,饭局成了案情分析会。 顾华宇的老婆无奈地抱着儿子坐在一边,看着怀里的儿子说:“你长大了,千万别做警察。要做,也要做警察局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所有看文的天使,喜欢留个评价,我想知道哪里不足。 第四十六章 李纪然的问询记录 队长:你背包里的那本《你死我活杀人计划书》是怎么回事?谁给你的? 李纪然:我从他那儿拿的。 队长:他是谁?说名字。 李纪然:他现在叫余光,以前叫盛光年。 队长:是你从他那儿拿的,还是他给你的。 李纪然:我拿的,就放在他的桌子上,我看着挺有意思就拿了。 队长:你知道他以前叫什么,认识他很久了吗? 李纪然:我小的时候就认识他。 队长:你怎么认识他的? 李纪然:小时候,他经常到我家附近来,慢慢就认识了。 队长: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李纪然:……小时候,从他那儿,我能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现在,我以为我就是他的守护者。 队长:你家人知道你认识他吗? 李纪然:不知道。他们从来都不关心我,一个喜欢出去约会找女人,一个喜欢打麻将。 队长:十二年前你家里的火是谁放的?是盛光年吗? 李纪然:当然不是。是我放的,我从电视上学的。 队长:盛光年告诉你放火的? 李纪然:他不知道。 队长:那之后你就和盛光年在一起吗? 李纪然:没有。我跟丢了他,后来跟着李刚回家了。 队长:跟丢?你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在哪里? 李纪然:我把东西都放好,然后下楼等着着火的时候看见他的。我看见他杀了一个人。那个人长得和他很像。 队长:你说具体点,那个人是谁知道吗?他是怎么杀的人,用的是什么凶器,怎么处理尸体的。 李纪然:你们是不是太笨了点,这些都要我来告诉你吗? 队长:你要真看到了,就回答问题。没看到就说没看到。 李纪然:我当然看到了。他们开始说话,说什么我没听清。然后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就冲他扑过去。他一躲,然后就用手里的一个砖头砸到那个人的脑袋上,当场就拍倒了。他还补了两下,然后就给他戴上帽子,背着他进了一个门洞。我忘了是哪一家了。我就在他楼下等着。结果我家火烧起来了,消防员都来了。我怕人看到我就躲远一点,结果就没有跟上他。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叫什么。 队长:李刚是不是你杀的? 李纪然:你们找到证据了吗? 队长:你有作案时间,有作案动机,我们也根据你那几天的行动路线,找到你购买食品的超市。你们买的食品就是李刚在阳台上吃的那些。而你的养母证实,那几天李刚并没有在家里吃这些食物。你敢承认你放火烧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不敢承认杀死自己的养父? 李纪然:那倒没有,我就是看看你们有没有找到证据。是,是我杀的。不只是他,还有那个女人,还有那个丑双。 队长:你刚才说守护盛光年,是怎么守护他的?替他杀人吗? 李纪然:杀不杀人是我自己决定的,他没有让我这么做。但我以为他只有我,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很需要我。所以,我才决定要保护他。可他骗我。除了我,他还有别人。 队长:“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杀人的。” 李纪然:“计划上怎么写,我就怎么做。很简单。” 队长:“简单也要说。” 李纪然:“那天,3号,他的签售会,我就看到那个讨人厌的丑双。那个丑八怪在想方设法探他的底。虽然他没说,但我知道他想要除掉这个人。” 队长:“等一下,那个罗美娇是不是你杀的?” 李纪然:“杀她纯属巧合。谁让她赶上了。” 队长:“你先说说,杀罗美娇的经过。” 李纪然:那天我听他们说要去KTV。我就约了两个人去了另一家。中间我提前溜了,跟着他们进了‘唱霸’。我一看,那里的布置和他计划里的一模一样,然后赶巧就看见他和那个女人说话。那个脏女人总是占他便宜,好像老熟人一样。妈的,我看着就不顺眼。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按照他计划书里的来。我趁着她从包间出来的时候,把她骗到我躲着的包间,然后把她电晕了。” 队长:“电击棒是你提前准备好的吗?” 李纪然:“嗯。我看到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心动了,特别买了一个。” 队长:“你买电击棒的时候就想要杀人了吗?” 李纪然:“那倒没有。要我说就是那个女人该死。怎么那么巧我遇到他的时候,周围一切都符合杀她的条件呢?” 队长:可我看计划里,罗美娇被害现场应该是开放的。你为什么又把它锁上了? 李纪然:毕竟第一次亲自动手,有点紧张,就像不要让人发现比较好。 队长:那丑双呢?你是怎么杀丑双的? 李纪然:我本来是准备再用电击的方法的,毕竟计划里写的双硫仑不是那么容易安排的。可那天光年碰巧自己做咖啡,我就直接把从光年桌上的头孢药放进咖啡里了。我们聊天到最后又说起了吃的。光年说他喜欢吃楼上的牛排喝他们的红酒。他朋友有VIP,还能打折。离开的时候,我就窜逗那个丑双让他去吃点喝点,他还真就上道了。谁让他是爱炫耀的人。然后,我骑自行车回家后,又从窗户跳出去,打车到了那条街。我们在分开之前就约他到两条街外面的胡同里,说有关于光年的内幕消息。他果然上钩了,在那儿等我。杀他的过程很顺利,他没有防备就被我捅了。 队长:新开路宾馆里的人是你安排的? 李纪然:那儿还真有一个人? 队长:你不知道? 李纪然:我只是冒蒙去看看。我就觉得这两次杀人都像是老天爷帮我一样。计划里有三起,我就想过去看看,能不能碰到第三个。 队长: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李纪然: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队长:那这个计划还有别人知道吗? 李纪然:这个应该没有了吧。 队长:那你知不知道,那天在宾馆有一个人差点像其他两个人一样被杀。 李纪然:谁?谁干的? 队长:你觉得是谁干的? 李纪然:我不知道。 队长:你为什么在自己家里放火? 李纪然:你们盯着我,我得想办法逃出去。 队长:就为了这个?你已经逃了,为什么还要去宾馆? 李纪然:现在二代身份证真烦,我去哪儿都会被抓。反正都要被抓,不如再干他一票。 队长:你去玉华街是不是被余光也就是盛光年约去的? 李纪然: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知道我干了什么,要和我谈谈。 队长:被约在那里,你没有怀疑他图谋不轨吗? 李纪然:那里是我们最近经常见面的地方之一。走在路上,消失十几分钟,又出现,谁也不会怀疑。谁能想到我们会去那个破房子里呢?再说,他是为了帮我,他说警察就要到了,所以才布那个局,他说吊上去不会马上死。这样就可以让人以为是另有凶手 队长:那你为什么又逃了? 李纪然:你们说要去查那个破房子,就是会找到那个计划书了,那就大势已去了。我就想躲到他家去,然后等他回来再想办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一进门就被敲晕了。 队长: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从医院逃出去的? 李纪然:用钥匙开锁啊。我趁着那个叫柯然的警察出去的时候,翻了他的包,还真让我找到钥匙了。不止钥匙,还有钱。 盛光年的自白书 我是最优秀的,从小就是。 在我们村子里,我是唯一一个学习全优的好学生。教我的老师都很喜欢我。自从有一个数学老师给我看过一本杂志后,我就决定,我的未来,要像书里面的人一样。 在一次作文竞赛中,我拿到了高中组一等奖,我弟拿了初中组一等奖。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我弟是我的一个竞争对手。 果然,在我弟升上高中后,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就变成他了。 可即便如此,我也比他先考上大学。他很不幸,在高考第二天拉肚子,发挥不好,没有考上。 到大学,我不想像其他同学那样到处打工赚生活费,想发挥了我的写作优势,我到处投稿,也到处碰壁。 一年放假回家,在我弟的房间里看到了一篇文章,我震惊了。原来他一直在写,写东西是他真正的爱好。而且,就算我不想承认也不行,因为他写的确实比我好。 我心动了。我把他的手稿拿走,然后谎称不小心当成废纸烧了。他很生气,可也没有在说什么,回到房间里埋头重写。 我把他的手稿用我的名字投了出去,结果被签约了。 尽管我反复揣摩他的手稿,可还是写不出来他的作品,在签约后连续两次被编辑退稿。没办法,我又回到老家,只是这次我不能那么轻易用烧了手稿来糊弄他了。 我说可以替他投稿试试,看看能不能赚一些稿费。他很害羞,有些不自信,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当然,我还是用我的名字投稿,就像第一次一样,成功了。然后我把稿费中的一小部分给了弟弟,又做了一个假的证书给他。他高兴坏了,拿着手里的二百元钱,给爸妈看,然后小心地收起来。 这样骗了两年后,一天他提出来想看看自己的文章发表在哪儿了,我想了各种说辞瞒了过去。可纸里包不住火,他在一次进城的时候去了报刊亭,找到了他的文稿,然后发现了我隐藏的秘密。 他来找我质问,我无话可说,他气急了要去告诉我们学校的校长。 我急了,拦着他不让他去,结果他被一根探出来的树枝绊倒了,头撞在了墙角。 他真的很倒霉。 上天眷顾我,我弟没死,但医生说他也很可能不会再醒过来。 那个时候,我已经大三了,还差一年就毕业了。我靠着稿费也有了一些积蓄,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的秘密,我不再投稿,而是转向了写评论文章。 这个非常适合我,我最擅长挑刺儿了。可这个赚钱明显少了。 我也没有告诉家里人我弟受伤的事儿,我冒充他回家,告诉爸妈我们准备一起打拼,家里不用种地了,把地卖了,老两口种种园子就行。 我们本来就长得极像,加上我刻意模仿我弟,他说话的口气从来都很温和。我又挑晚上回去的,昏暗的灯光下面,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临走的时候,我把我弟的所有文稿都带走了。 后来我大学毕业,我爸妈身体不好,相继走了。我把房子卖了,彻底和农村一刀两断。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再次眷顾我。我弟醒了,而且有一些事儿都不记得了,他负责语言的那部分受了伤,从此不能再很好地与人沟通。 我做了一个哥哥应该做的事,尽可能地照顾他,然后鼓励他开始写书,写长篇小说,还给他买了笔记本电脑,给他租了舒适发房子,供他生活所需。 我弟很感激我。有了凑足的时间,他开始大量产出作品。一篇比一篇精彩。 我自己这段时间也写过两篇小说,但反响平平。编辑问我怎么会突然陷入瓶颈了,我拿家里的变故搪塞过去,才没有暴露。 看着他写的那么好的故事,我又心痒了,然后偷偷换成我的名字发表了。 当收到反馈说那本书火爆了的时候,我既兴奋,又害怕。我觉得就像被两只手同事掐住了脖子,哪一个都不肯放开。 凭借这本书,我也跟着火了,我开了一家自己的文化传媒公司,招聘了一些员工。 那时候,我遇到了何茹和他的儿子柯然。 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家伙。他安安静静的,漂亮的像个天使。 我没有交过女朋友,对外,我说是因为我在为事业打拼,先立业再成家云云。 可实际上,我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癖好。 我一直努力克制着,不想让这个毁了了我的人生。我准备三十以后找一个女人结婚,然后很快离婚,从此用伤心欲绝做借口,就这么活下去的。 偶尔,我在看到漂亮的小孩的时候,忍不住会靠近,但最后都放弃了。 和我的人生相比,这点欲望算得了什么? 可柯然让我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地滋长了起来。 我鼓励何茹加班的时候可以带孩子来。柯然很安静,从来不惹事,不打扰别人工作,总是安安静静的工作在一旁看书。 他那个时候才五岁,但能看全是文字的书。我偶尔会和他说说书本里的事儿,让他有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这种关系持续了一年多,我忍耐了一年多。最后我决定和何茹结婚。这样,这个孩子就是我的了。 这个过程当然不那么顺利。 何茹告诉我,她的家教非常严格,爸爸的权威是不可违背的,就算她对家里人来说早已经是个死人。 她也没有告诉我她爸爸是谁,即便是后来我们结婚之后。 这样很好,这样我就省去了很多麻烦。 她因为在大学的时候和一个学长有了孩子,可学长却抛弃了她。她因为不敢面对家人,面对自己的爸爸,本来想要自杀的。 自杀没有成功,她跳到河里却没有淹死,被人救了。 死过一次就不敢死第二次了,而且,那个时候,她感受到了胎动。 她为了孩子,决定活下来。她带着孩子过了好几年的苦日子,因为何茹受过骗,受过伤,所以不敢轻信男人。 我只能耐着性子苦追她,花样百出,最后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从孩子身上下手。 最后,当然万事大吉。 我给柯然改了名字,叫盛晗。 结婚后我又忍耐了很久,终于,我有了实力,买了一幢别墅,那里距离市区很远,周围的住户相距甚远,几乎可以算是与世隔绝。 我把他们带到了新家。 那个时候,盛晗已经八岁了,越来越漂亮了,让我爱不释手。 控制一个孩子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除了糖果,就是他的妈妈。 这几年,我凭着那一本书的收益,过得不错,可这个收益早晚有空了的时候。 我尝试着发表了第二本小说,我自己写的。 借着前一本的火热,我这本也畅销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有人说我文风不对。 偏偏火上浇油的是,我弟的话越说越好了,他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也越来越不满足了。他想要尝试发表自己的作品。 我怎么能让他抛头露面呢? 在我正焦虑的时候,何茹发现不对了,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看出来的?也许是盛晗越来越安静,也许是我总让她出差? 总之,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察出来,我的事儿就要暴露了。 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偏偏这个时候,小盛晗也跟着凑热闹。他竟然跑了,还给他妈留了言。 幸好,我比他妈发现得早。 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还有一个同伴。我在远处看着他们在一起,竟然头一次感受到嫉妒。 盛晗是我的。 我找了几个人,让他们狠狠教训那小子,我看出来这几个人中有一个人和我有一样的喜好,而且是个狠角色。最好,他能让那小子从此消失。 把盛晗带回来之后,我就想到了一个一石三鸟的计划。 我开始鼓励华年开始新生活,让他报名学车。他挺聪明,考试很快就过了。 在他拿到证的第三天,我付了一大笔钱雇了那几个人中最有前途的那个撞死了何茹,再把喝醉酒的盛华年放在驾驶座上。让他以为自己喝醉酒了,摸了一辆车出来,结果撞死人。 他上当了,还是太单纯。 他害怕,自己在家里躲了一段时间。我还真怕他去投案自首,结果他没有。他来找我,想让我帮他离开这里,最好能出国。 我当然不能让他出去。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所有努力都在眼前,不能因为他毁了。 在杀他之前我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约他在住的地方附近,没有监控,无人问津的小巷。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去他家?只要我去了,一定就会难免留下痕迹,如果被发现了就不妙了。 等我杀了他,我把他的鞋脱下来,穿着他的鞋去了他家,开了他家的门,把他丢在门口,关上门就走了。 这中间一共只用了几分钟,上天眷顾我,那天旁边有人家里失火了,街上突然多了很多人,哈哈,可谁也没有注意到我。 等我计划都完结了,最后一个要处理的是盛晗。我真舍不得他,可如果带着他我就没有办法变成我盛华年。 漂亮的孩子还有很多,我只能这么安慰我自己。 可等我回去发现盛晗不在家。那时候我已经没有时间找人了。只能让他自生自灭。 我相信,在我多年□□之后,就算他或者,也不敢说什么。 你说李纪然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我偶尔调剂的一个附属品。不过我没想到他那么的自以为是,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做了那么多多余的事,我的计划就是天衣无缝的。就连他自己都能被排除在嫌疑之外。 可惜,他没有柯然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  《疑似死神来了》全部完结了。 整体我想表达的是,女人错误选择很可能酿成苦酒。在三篇中每一篇都有一个选错了丈夫的女人,他们面对自己的可悲的未来时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曲静为了有更好的生活,选择寻找另一条出路;连保国的爱人则在不圆满的婚姻中选择默默忍受;柯然的母亲在意识到自己错误选择对孩子造成的后果时,拼了命反抗。 三个错配的家庭中最后受伤的都是孩子。 愿所有未来的花朵都能在阳光下艳丽地绽放。 PS:当孩子受到伤害时,最需要的是包容,理解和默默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