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怎么死的》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我到底是怎么死的》作者:清歌笑 文案 死相不明的胡洛白被拉进了一个叫哇爵迹空间,为了苟活查出死因,只好听命于他人的摆布,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和自己的搭档搞上了一腿,他也不知道。 简槐:我的世界不允许你的消失,不管结局是否完美。 胡洛白:!!!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呕 这世上的情感分为千万种,而我对你的感情,及残酷又爱不释手,这是一个吊儿郎当受被走位风骚攻一步步骗到手的故事。 注:攻受同穿,携手同归,背景架空,感情细水长流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胡洛白,简槐 ┃ 配角:除了主角都是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今天主角想起怎么死了的吗? 第1章 现代篇【一】 冬日的夜里很冷,刺骨的寒风拍打着每一寸的皮肤,天空中飘着点点,像鹅毛一般大小的雪花,落入手掌,又瞬间化为水蒸气,黑夜吞噬了大地的所有,却任由雪花肆无忌惮。 随机突如其来的一阵车鸣声,车轮与急刹车所制造出来的刺耳的声音,‘咣当’一声,都由最后的一声碰撞而结束。 胡洛白再次醒来时,四周一片空白,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天堂。 “欢迎来到哇绝迹空间,我是系统J。” ———————— 胡洛白猛的睁开眼睛,左手不自觉得还保持着捂在胸口的姿势,后背贴墙,冷汗蔓延在灰色T恤上,微微喘着从噩梦中惊醒的粗气,他揉了揉眼睛,视线清晰后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 自从被那个叫哇绝迹空间的系统坑到这个地方后,胡洛白就开始了他人生中苦逼的寻忆之旅,不过好在,组织给他安排了个金手指。 是的,他从哇绝迹空间醒来后,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连名字都是系统给的,而他的任务则是,帮助苦逼男配得道升华,改变命运。 至于记忆嘛,还是得胡洛白自己靠脑子想。 不过,这要是能一时半会儿想起来了,他胡洛白还用得着在这做这些苦差事嘛! 目光一转,对面是一家五星级的商务宾馆,而胡洛白的位置,准确来说应该是一道有着臭水沟的小黑巷子里。 胡洛白这个人,从骨子里就有股撅劲儿,但也不代表他是个专门挖掘别人隐私的狗仔,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演艺圈某位十八线小艺人的经纪人。 他躲在这里的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他最近发现自己艺人的心系女友有点不对劲,表面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和颜悦色,但那双眼睛里,却再也没有韦余生这个人的影子了。 胡洛白换了个姿势,蹲着,抓在手里的面包刚啃到一半,终于看见一辆黑色宾利车从不远处的红绿灯缓缓开过来,他快速的把面包卷起来塞进口袋里,从巷子里慢慢探出半截脑袋来。 从车上下来的女人的脸上浓妆艳抹,衣着暴露,贴身的衣裙修出一副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她站在原地停顿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宾馆和镶着金色大字的牌匾,才拎着长裙进去,全程露出来的表情,只有嘴角微微弯起来的笑。 “还在观察?” 胡洛白后背一惊,鸡皮疙瘩顺着头皮根快速蔓延到脚底板,他木耐得转过头又是吓了一大跳,“喔”一声不自觉从口中蹦出,见着来人时,顺道白了一眼,然后拍拍胸口。 “大哥,你想吓死谁。” 在胡洛白身后的是一个脸上戴着半张黑色面具的男人,男人身上穿着一件不属于这里,也不适合在当下季节穿出来的黑色斗篷,斗篷上绣着一个别致的金色槐花。 那人沉默一分钟,眼角偷瞄了眼胡洛白,“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了。” 胡洛白听见这句话时,明显的手下一顿,他的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空了白:“离开?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这任务都还没个什么进展,不行,你不能走。” “不行啊。”那人的一口气儿叹得深沉又无奈,“这回不一样,反正你这目标也找着了,任务也还在进展,有我没我其实没差多少。” 胡洛白紧皱着眉头,表情严肃起来,“去上头吗?就不能等我这次任务完成再去?” “那可不行,上头吩咐了,只我一个人,指不定是发年终奖也说不定呢,放心吧,保证在你任务完成之前回来,哎...说到底裹着这身份,都不能带你去好好玩,不过没关系,等我回来,回来带你玩个痛快。” “屁吧,就那台像机器一样的东西,除了会发出不男不女的声音,我看,也没啥特别,还年终奖呢。”胡洛白回想起那台上面刻着一个骷髅的巨大屏幕,就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寒而栗。 “信我啦,回来一定带你去玩啦。”那人说,“指不定,回来都不用穿这么一身黑漆漆的了。” 胡洛白听见黑漆漆,立马眼睛一亮,“那是不是就是说,面具也可以不用戴了?” “那不成。” 那人摇摇脑袋,“面具可是我的命。” “切...”胡洛白不屑地盯着那黑漆漆的面具看了一眼,“那和现在有差吗。” “应该...是有的吧。”那人支支吾吾也不大确定了,毕竟,他还未动身,还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我会让客服先来接替我的任务。”那人说,“不过不是虚幻的,是只存在于识海里。” “哦。”胡洛白回应的漫步尽心,鼓起左噻,双手插兜,微微仰着脖子看着面前的人,面无表情的走到那人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胸有成竹说着,“简槐,你就放心去吧,这江山,朕替你守着。” “你对词儿对傻了吧,我记得你以前挺聪明的,”被唤简槐的男人,用手背探着胡洛白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额头,“没发烧,那就是脑子坏了。” “滚!” 简槐愣了一秒。 “滚!给老子立马滚,”胡洛白推了简槐一把说,“见你烦的慌。” 简槐被推的毫无防备,脚步跌跌撞撞的,身子直接冲出了漆黑的巷子口,正好撞上了迎面的一个大胸妹子。 “哎,对不起。”简槐脱口而出一句抱歉,身后的胡洛白却笑的直不起腰。 胡洛白捧腹大笑起来,指着简槐,“你这个世界BUG你还真想上天不成,除了我,你觉得还会有其他人摸到你不成?你怕是要笑死我。” 简槐抹了把脸,羞愧不如,随后抬手的一巴掌就拍在了胡洛白的脑袋上,气鼓鼓的说了句:“你这死胡萝卜,想死是不是,走了,再不走都要被你气死了。” “好好好,慢走不送。”胡洛白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想到简槐那张戴着面具的脸正好撞上人家胸上,就笑的不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哎,胡萝卜。” “干嘛。” 简槐突然步步逼近,一直把胡洛白逼靠在了墙壁上,后背贴着墙,两人的呼吸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胡洛白笑咧开的嘴,还未收回来,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液,“你...” 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嘴被自己最讨厌的人给堵上了,死死的,密不可分,对方的唇很冰凉,软软的,胡洛白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三分钟后,两唇才不舍分开,唇瓣之间划过一道细细的银丝。 简槐深情款款的看着胡洛白,却说出了一句特别欠揍的话:“果然还是个小处男啊,舌头都要被你咬破了。” “滚!”原本沉浸在温柔乡里的胡洛白,因为这句,立马压黑了脸,情绪突如其来的爆发出来,“你才是小处男,不对,你是个老处男,你全家都是老处男!” 简槐是谁,一个限制与世界BUG的存在,当然是跑的比骂的还快,回应胡洛白的,只有回荡在空中的一阵乐声,久久才平息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胡洛白仰着头看向天空,深叹了口怨气,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个年头了,他没有固定的身体,现在这副身子,还是一个叫邱弋阳的,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劲儿,才被他占为己有。 简槐突然这么一走,他心里还真的是有点...酥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他心里现在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奔腾,把刚刚的那个吻忘得一干二净,然后算计着任务的进度条。 他要做的就是帮助主角完成它的梦想,登上颁奖的典礼,不过,以主角现在的进度来看,十八线的小艺人,摇身一变成大腕的事儿,想想都还太天马行空了。 胡洛白深叹了口气刚没走两步,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电话是他的小明星韦余生打来的。 他抬头看看有好几个保镖把守的商务宾馆,才划开手机接听,整理好心情语气温和:“喂?余生,什么事?” “弋阳,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我现在正准备去你那呢。”胡洛白随口扯起了个谎,咽下卡在喉咙的一口唾沫,清清嗓子,“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弋阳,你帮我联系了魏导演,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魏司珉的助理今天下午突然来说我,说是晚宴。” “什么?”胡洛白听到导演这两个字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魏司珉巍导演,圈内著名的导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前几天刚回国得嘛。”韦余生疑惑道,“难道不是你给我安排的?” “我…”胡洛白一句话卡进了喉咙里。 魏导演?圈内赫赫有名的大导演? 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弋阳,你在听吗?”韦余生问。 “在...在呢。”胡洛白说,“那什么,时间,是几点来着,我睡得有点懵。” “八点,隆德大酒店。” “好,知道了,我等会儿收拾完就去你那,七点之前我还没去你那的话,你就先自己去酒店,我稍后到。” 韦余生也没问为什么,简单说了句“好”便挂了电话。 把手机揣进兜里,胡洛白眯起眼睛继续盯着宾馆大门口,拍拍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上去的面包屑,又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录音机,然后拿捏在手心里,大摇大摆的去对面的五星级高档宾馆。 可现实却是当胡洛白脚下刚踩上的一个阶梯时,一阵风佛过他的左肩及整个后背,吹动起他脑后的一簇发丝,接着一阵刹车声从他身后传来,停留在他的脚后跟,他才转过身。 只见,司机从车前跳下来去拉开后车门,从里面伸出一只腿接着又伸出头来的是个男人,男人大概二十多岁将近奔三的样子,一身的奢华西装挺直了腰板站在阶梯前,前额的刘海被这人一梳子梳到了后面,脸上写满了‘我有钱’‘我很酷’‘我很拽’‘天下第一帅’的词儿。 胡洛白站在原地,按兵不动,只是等男人往他这边走的时候,他的脚后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 “乔芮来了吗?”男人问着身旁的随从。 “来了。” 男人点点头,眼角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胡洛白,后退了几步,破天荒的多问了句:“新来的迎卫?” “啊,是。”胡洛白把头压的更低回应着。 男人上下大量起胡洛白,没多想,继续带着他那群人模狗样的小跟班大摇大摆走进宾馆。 说话的男人名叫秦然,是个出了名的人丑、作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而秦然口中的乔芮,就是韦余生的女友了。 胡洛白弯了弯嘴角,始终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脚后跟在慢慢移动步伐,趁着秦然不注意,一溜烟的躲回了巷子口内。 夜幕在他不知觉间悄悄降临,胡洛白打着不知道是第几个哈欠了,眼睛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宾馆的门口,想从中在找些证据来, “来了。”胡洛白自言自语小声嘀咕着。 果不其然,之前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挽着秦然从宾馆慢悠悠走出来,两人的脚步停了下来,胡洛白刻不容缓的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连拍起来,直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开到了两人的面前,挡住了胡洛白的视线。 胡洛白靠在深黑的巷子里,嘴角划出一抹阴谋得逞的诡异笑容,看了眼手机照片翻了翻,眼睛瞄到时间的那刻,连口气都来不及喘了,撒腿就跑。 七点四十三分了,奔跑起来吧,少年,为了主角的人生! 第2章 现代篇【二】 八点多的天空,已经完全被黑夜笼罩了,宽敞的马路边,路灯并排的照明着道路,这个时间点的车还是属于较为多,但是不堵,而胡洛白就在这屈指可数的车辆之一里面坐着。 胡洛白坐着不是很踏实,捏着眉心看似很是疲惫,他的脑袋中一直浮现着女人进去宾馆的那一刻,那个韦余生挂在嘴边做梦都能笑醒的女人。 韦余生的这顶绿帽子就算是坐实了,坐死了,还坐的特别结实,跟马桶盖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绿色墙漆一样。 除非你把马桶盖卸了。 也没用。 再令他想不通的还有,像魏司珉那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韦余生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明星,重要的是,还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邱弋阳的名字。 【叮...客服007为您服务,啾咪啾咪。】 机械的声音,撞翻了脑袋里想的所有繁琐事情,胡洛白明显得一惊。 “007?接替那家伙的客服?” 客服007特别积极的回应道:“是的是的亲。” “哦...”胡洛白点点头,谁来都一样。 “没了!?”007惊讶。 “难道你还想要什么?”胡洛白说,“要我给你放两挂鞭炮?还是在烧上三炷香?顺带拜个贡品什么的?那家伙没跟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差车,不差房,不差存款,有颜,有身材。 但就差富婆! “不需要,我代表我全家谢谢你了!” “你这样说,我有点怕怕的。”鬼知道全家是有哪些人。 和刚新任客服职位的007周璇了几句之后,车也在不知觉见开到了酒店的门口,胡洛白下了车,这是家豪华的如同隔壁豪华的五星级宾馆一样,鼎瑞大酒店几个大字被死死焊在最高处。 胡洛白前脚刚进酒店内,后脚一个穿着西装革履,像是在车上坐了很久,动作也连带着歇息了许久的懒散,慢悠悠的从车上下来,然后跟着进去。 包间很大,内在的装潢也是精致的很,胡洛白战战兢兢的在韦余生旁边找了张空位坐,面带歉意。 好在,魏导演还没到。 胡洛白看着韦余生额头中心的那一点金黄色直阶梯,心情有点复杂。 才5阶,一半而已。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一个附有磁性的浑厚嗓音响起了,坐立的人刷刷都跟着站了起来,齐刷刷的又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处。 门被彻底打开的那一刻,魏司珉带着歉意的微笑走进来,那张剑眉星眸的五官吸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胡洛白不由多看了几眼,然后便跟着其他人坐了下来。 “你好!”声音出现在了胡洛白的头顶方,很近的距离,胡洛白没来由的屏住了呼吸。 心里突如其来的堵,让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介绍下自己?”那绕在心头,挠的直痒痒的声音再次响起。 胡洛白这才意志自己的不礼貌,连忙站起来,在衣服后面擦了擦手背,然后伸出去,“魏导演你好!我叫邱弋阳。” 魏司珉眼神突然的一暗,像是有点不高兴,但也只那么一瞬间。魏司珉弯起了稍有弧度的嘴角,对胡洛白笑了笑,紧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后,过了许久才松开。 “邱经纪,我敬你一杯。”魏司珉的声音突然又响起,吓得胡洛白拿筷子的手一抖一下。 “不不不,应该是我敬您一杯才是。”胡洛白拿着酒杯小心翼翼的跟递过来的酒杯对碰,然后一饮而尽。 再坐的只有胡洛白这么一个经纪人,魏司珉这莫名奇妙的殷勤,还真的让他有点摸不着底。 “魏导演。”胡洛白再喝完一瓶高浓度啤酒之后开始有些迷失自己了,晕乎乎的脑袋使他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他想问什么来着?忘了。 “怎么了吗?”魏司珉放下筷子用纸巾抿了抿嘴唇,然后托着下巴看向他,仿佛这张餐桌上只有他和胡洛白,就像他的眼神一直再飘向胡洛白一样。 “没...没事...”胡洛白结巴的说不清话,他猛的站起来,神色异常的煞白,“我...我好像喝多了,我去趟洗手间。” 真怂,他在心里给自己高高竖起了中指。 胡洛白觉得自己现在的脑袋不是一般的晕乎乎,头重脚轻,房间内的热气一下子转换成扑面的冷风,让胡洛白整个人一抖擞,随后他便捂着像火烧一样的胃小跑到洗手间的方向。 刚打开厕所门,那股从心头开始溢出的感觉就一下子的爆发,胃里瞬间翻滚了个底朝天,一个没忍住吐了出来。 “咳咳...咳”胡洛白趴在马桶上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整张脸在酒精的催促下,被涨的通红通红的。 他酒量一直不好,平时几乎滴酒不沾,今天竟然被人破天荒的灌了一瓶高浓度啤酒,想想难受的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需要纸巾吗?”声音从头顶而来,手边也出现了一包餐巾纸,胡洛白想都没想就接住了。 “谢谢。”胡洛白擦了擦嘴站起来,但可能是蹲了太久加上低血糖的缘故,使他一下子没怎么站稳。 “小心!”说话的人一把截住了他,这才没让他出糗。 “谢...谢谢。”胡洛白抬头眯着眼睛才看清来人,惊的都有点无语论次。 “不能喝为什么还喝那么多。”魏司珉眉头缩紧,搀扶着胡洛白走到水池边。 胡洛白双手勉强撑在水池上,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扑了满满一手掌的冷水,水穿刺着他皮肤的每一处毛孔,顿时打了个寒战。 “还能走吗?”魏司珉担心问。 “应该可以。”胡洛白抹了把脸转过身,脑袋算是清醒了点,盯着面前的魏司珉犹豫纠结半晌才开口,“我能问魏导演一个问题吗?” “问。”魏司珉像是早已预料,靠在水池边静等着问题。 胡洛白把脑袋里的资料整理了一番,畏畏缩缩道:“关于,这次的邀请,不知为什么是我的名义?很明显,我并不知情。” “我安排的。”魏司珉毫无掩饰的说着,像是再说他只是吃了顿饭那么简单。 胡洛白还在发愣。 “其实我想邀请的是你。” “什么?” 魏司珉的那句不轻不重的话,胡洛白其实听到了,只是不大确定,沉寂而诡异的气氛压在两个人中间。 胡洛白半眯着眼睛,脑袋一片空白,还未散尽的酒精劲儿好似一股泉涌,一涌而上,冲撞着他的大小脑,不给一点思索的时间,他使劲甩着脑袋,等待着魏司珉的再次发言。 “八年了,你还好吗?”不咸不淡,但却又透着复杂的情感在里面。 胡洛白封闭了自己的五感,什么也听不进去,低着头盯着脚上的鞋子,那是他特别喜欢的一双鞋,但现在突然觉得丑爆了。 八年?什么八年? 眼睛睁睁合合了好久,终于是熬不住了,只觉得当时的脑袋里住着一只贪吃蛇一样,一点一点的吃掉他那些胡思乱想,整个人一软,朝前面一栽。 “喂!”魏司珉吓了一跳,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倒下的人,看清了怀里的人,才知道原来是睡着了,嘴角再也掩饰不住的挂起了笑容。 胡洛白睡的有点不踏实,枕头有点硬邦邦的,但是出于太困了,只能凑合着睡了。 却不知,他所谓的枕头,其实是魏司珉的胸膛,那结实的胸肌,伦谁枕着都不踏实吧,不过,那也得谁都能枕的到。 魏司珉找了家偏近的宾馆,小心翼翼安排好胡洛白后,又急匆匆的赶回了酒店,张罗几句后,便散了再坐的其他人,韦余生倒是问了他关于胡洛白的事儿,但却被他以让助理送回家的借口糊弄过去了。 而后魏司珉又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宾馆,刚刷完门卡进门,就看见胡洛白四仰八叉的睡在床上。 魏司珉无奈的摇摇头,给助理打了个电话送几件换洗的衣物,拉扯着绕在脖子上的领带,脱掉身上多余的衣物,便进了浴室。 魏司珉站在喷头下,头发被热水打湿,软趴趴的贴着头皮,冒着热气的水源源不断的从喷头喷出,像连绵不断的瀑布一般顺着结实的构造缓缓流下。 洗澡一向是他觉得特别注重的一件事,就如同这次回国的目的一样注重。 “醒了?”魏司珉打开浴室,胡洛白已经坐在床上思考人生很久了,他的大脑有点死机,在终于明白身处的地方时,只想如果有条地缝,他一定跟条哈巴狗似的使劲往里面钻。 “醒了就先去洗个澡。”魏司珉一只手搓着头发,一只手拿了条新毛巾不客气的往胡洛白脸上扔过去。 毛巾砸到脸上后,胡洛白才回了神,被砸的地方有点发麻,直到被热水灌浇后,血液才舒缓了许多。 他是觉得有点尴尬,不对,是非常尴尬。 胡洛白洗完澡后,已经是夜里一点多左右了,从这里出发道他家,开车最起码也得一个多小时,这会儿也不好打车,不过,魏司珉应该是有车的,但是,人家凭什么送他回去。 “今晚就先凑合吧,”魏司珉说,“太晚了,早点睡。” 胡洛白现在跟着二愣子似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非常的拘束和不自在的僵硬,畏畏缩缩的钻进了被窝里,把自己缩在床的最边边,瞬间拉开他与魏司珉的距离。 “往这边睡一点,夜里会掉下去。”魏司珉无奈,拉扯着被子示意,“我又不会吃了你。” 胡洛白往里面挪了挪。 “再往里面一点,”魏司珉说。 胡洛白又挪了一点,始终把头对向窗户的那边,让魏司珉看不清他此时像是吃了屎的表情。 夜是漆黑地,是寂静地,唯有月亮才最有资格照亮在这个夜里,而魏司珉就好比这笼罩大地的黑夜,唯有胡洛白才足以照明他的心,但偶尔也会在寒冷的季节,飘点雪花。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魏司珉先开的口,嗓音带着沉重的沙哑,带着陈年老旧的情感。 胡洛白闷着头没说话,他在想魏司珉说这句话的意思,恍惚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身上平坦的被子,随着他情绪的波动,被子被紧攥出了皱褶。 八年! 邱弋阳的那个不要脸的老相好! 凑他妈!这具身体的主人为什么还是个基佬!虽然他不排斥‘同’但也没必要让他自身体验一番吧。 胡洛白的脑袋转着转着就变成了一片空白,他实在是困的不行,闷闷地回了句“好,”便重重地睡了过去,在他这里,什么事,都比不上睡觉来的重要。 旧情人什么的,都去见鬼吧。 第3章 现代篇【三】 简槐走的第一天 想他、想他、想他 简槐走的第二天 我从你离开千里之外! ———————— ‘啊啾’简槐毫无往日形象的打了个喷嚏,震撼的声音顿时传遍整个空荡的空间内。 他搓了搓鼻子,吸了吸,确定不是感冒后就在没去管。 “你确定要这么做?”声音很甜美,如若不是简槐四周无一人,恐怕都会以为是一个可爱的萝莉或是青春的少女在说话。 “要不然你以为我花费这么多代价,是来游玩的?”简槐边说边脱掉黑色斗篷,上衣紧贴在身上,露出结实有料的身材,毫不犹豫的走向空间中唯一的一张白色大床上。 简槐坐在床上,伸长着笔直的双腿,犹豫半刻,才慢慢摘掉面上的黑色面具,小心翼翼的放在机器旁边的空地方,然后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这个面具,他戴了八年之久,他不介意更戴久一点。 面具下,那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颊,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让人见着第一眼就诺不开眼睛。 简槐犹新记得挚友愤恨不已的对他说的那句话:“你赢了所有,达到了所有你想要得到的目的,但那又如何,唯独对于他,你依旧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那又如何。 至少,他现在再用尽全力挽回,简槐这么想着。 甜美声再次从大屏幕里传出来,悠悠说道:“过程会很漫长哦,痛苦肯定也会有的,但是你得记住,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就如同你自愿来到这里一样。” “废话这么多。”简槐淡淡说着,仿佛接下来要受刑的不是他似的。 果然,大屏幕里的甜美声在没吭声,四周忽然变得黑暗,无渊的黑暗,简槐原本躺着的大床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块寒冰,成了黑暗中唯一的亮点。 简槐静静地躺在上面,一动不动,他能感受到身体在慢慢变凉,然后慢慢沉睡过去。 此时,消失已久的大屏幕再次出现在空中,只是这次发出来的声音不在是那个甜美可人的音调,声音中带着几分年代久远的沧桑,又带着几分毛孔悚然的空洞。 大屏幕内的声音,她在笑,发出来的声音无比渗人,只听她道:“与吾做交易,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 胡洛白还是那个在十八线艺人之间如鱼得水的经纪人,但很快,他这个十八线的经纪人,便会因为魏司珉,传到一线艺人的耳目里,甚至出现在狗仔队们的相机中。 不过,不是现在。 最起码胡洛白还不想死的那么早,对于旧情人什么的,他也不想那么早复燃,当然,这一条是要建立在没有突发情况之下。 “什么?” 胡洛白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中看到一半的杂志也因为他的用力过猛,而被扔到了桌子的最角边。 “邱经纪,不是我不给韦余生拍,而是上司的指令,我也只是个照相的,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大家都是为了工作...”电话那头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胡洛白打断了。 胡洛白捏着眉心,重坐在木椅上,准备脱口而出的愤怒,也跟着冷静下来的心变得平淡,“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十八线艺人能拍个头条封面杂志实属不易,得来的这次机会还是因为那家杂志报刊的总监是和他认识的,顺着人情卖给他了个面子,但现在又突然说不给拍就不给拍,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胡洛白转着手机思考了一圈,然后按下电话簿里的那个容字开头的名字。容炎彬是他在刚进这个圈子不久,阴差阳错在咖啡厅认识的,结识的时候,并不知道对方的职业,互相了解后,才后知后觉。 手机的彩铃响了很久,停了,胡洛白连忙把听筒对上耳边,开口第一句固然是老套的打招呼方式,“喂,我是邱弋阳。” “你打电话是因为杂志报刊的事儿吧,”容炎彬也不拐弯抹角,叹了声气,“弋阳啊,不是我不帮你,是今早上魏司珉来我这了,突然说什么你那小艺人近期不拍杂志,我是准备打电话通知你的,但是被他制止了,我也没办法啊,你也知道,魏司珉他父亲是...” “好吧,行了,我知道了。”胡洛白大致了解了下情况,便挂掉了电话,叹了口气,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给韦余生,同样是老套的开头方式。 电话接通了。 “喂?余生。” “喂,弋阳什么事?我还在片场...”韦余生那头有点吵,话没说完整,那头好像有人在叫他,他扯着嗓子应了声,“来了来了,”声音便又迅速拉近了话筒,“弋阳,我等会儿再打电话跟你说。” 电话挂断了。 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准确来说是38秒。 胡洛白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搞什么猫腻玩意儿。” 自从那次在酒店之后,胡洛白就一直躲着魏司珉这个人,只要有关魏司珉的东西或者话题,他都会刻意的避开,像是躲着一个惹不起的瘟神似的。 魏司珉倒是也不急不躁,没来找过他一次,也没在联系他,可今天这么一出,让原本沉淀在他心底,快要消散的思绪又再次涌上来。 魏司珉这是要逼着胡洛白去找他。 但胡洛白可没那么傻,魏司珉想要拉拢韦余生就随他拉拢好了,反正打死他也不会去找那个抛弃原主跟着小情人出国的渣男的。 绝对不! 旧情复燃,也彻底从他计划的名单中划出。 【你要记住,你体内还有原主邱弋阳的灵魂,只要他对魏司珉还抱有爱意,那么,你这次的任务将会由韦余生转化为魏司珉。】 什么? 胡洛白原本站起来准备迈开的双腿,因为007的这句僵硬住了,什么叫还抱有爱意,这种渣男还留着他干嘛,死后坟头多炷香吗。 就因为他死的仓促,然后再被拉进这个坑爹坑妈坑到他头上,自称超级无敌宇宙妈妈再给我一次生命的中二空间,然后再出现一个全身包裹的像是再说我很酷,我很拽,我很厉害的神经男。 他就要占据别人的身体,跟着神经男在这个世界上度过平静的八年,现在神经男又突然消失不见,扔给他一个看起来傻不拉叽的取了个零零七像狗名字的系统,再然后出现了这个非常不好惹的旧情人。 论谁! 都想仰天大吼三声,然后再喊出,去他妈的拯救世界,劳资只想好好活着吃鸡腿不行吗! 胡洛白现在真的有点崩溃,他整理了下乱七八糟的思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有什么方法可以直接跳过魏司珉这个环节?”他问。 【跳过?要么你死,要么原主死,不过原主是不可能的。】 “废话。”胡洛白白了眼,“也就是说我死?不干,亏本。” 【你以为你有那么容易死?只有老大能杀你,懂不懂!懂不懂!你想死老大还不一定动手勒。】 胡洛白嘴角抽搐了那么几下,翻天了翻天了,不让人死了不让人死了。 许久,胡洛白才放下手机,若有所思,不能死,他就去抢人。胡洛白转身从衣柜里拿了套黑色衣服去洗手间换上,戴上墨镜口罩,穿好鞋子,临走前还不忘在脑袋上扣上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碰’门被狠狠的关上了。 【你这是要去抢银行吗?】 胡洛白没说话。 【你准备去哪?干嘛去?】 胡洛白依旧闭口不言,急促的脚步赶到马路口,打了辆黄皮出租车,然后钻了进去。 【难不成你准备换职位去当狗仔?】 “当你大爷!”胡洛白再没忍住,爆出了几十分钟之后的第一句粗口,压制的情绪突然爆发,使他都忘记他身处的地方了。 司机老大爷被吓了一条,从后视镜看了眼胡洛白后,才慢慢转过头,喏喏的问了句:“小伙子,去哪?” 胡洛白这才反应过来,“对不起啊,不是说您的,”看了眼韦余生给他发的地址,照着读了出来,“林华街167号。” 横店离他家还真不远,当初在这里租房子,有一大部分也是因为来回方便,不耽误时间,而且离韦余生的住所也不远。 老大爷车开的还算稳当,一路上没什么颠簸,要知道横店的有一条道路是出了门的难走,到处都是没来得及修补的石子路。 下了车后的胡洛白直接掉头转向那条熟悉的道路,他把鸭舌帽压的最低,努力把自己混迹在群演的人群里,嘴里不停嘀咕着“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 胡洛白不停搜索着魏司珉的身影,好在,没有,他才疏通了口气。 群演的角色五花八门,服装也是各异不同,胡洛白这个一身禁欲黑系列的倒是有点少。 胡洛白摸索着熟悉的路线,始终低着头,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却忘记了越是小心翼翼,就越是让那些神经敏锐的人察觉到,就比如像魏司珉这么一个从小就生活在家族企业中的人。 魏司珉拿着剧本低头看着,鼻梁子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也不知道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他才伸手取掉眼镜,两指紧捏着眉心,睁开眼时双目才又恢复清晰,但却令他意外的是,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会是邱弋阳。 魏司珉鬼怀心思的心理慢慢上升,只要是他想要的人,没有得不到的。 “凯森,”魏司珉喊着助理的名字,然后把整理好的剧本给他,“把这份给韦余生送过去,记住,让他从现在开始练习。” “好的。”凯森接过剧本,没看,而是看了眼行程,“导演,等会儿还有一个配角戏...”话未完。 “让副导演指导,我现在有点事儿要去办。”魏司珉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直径朝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方向走去。 “喂。”魏司珉拍了拍胡洛白肩膀。 “别叫我,”胡洛白目不转晴的盯着不远处的导演剧组,用他那有点近视的眼镜搜索着魏司珉的身影。 魏司珉好奇的弯下腰,同胡洛白做着相同的动作看向远方,又淡淡的问了句:“你在看什么?” “嘘!”胡洛白很是谨慎,没在意旁边的人是谁,“我在找魏司珉。” “哦?”魏司珉来了兴趣,嘴角勾出一抹邪笑,“你找他做什么?” “我找他...”胡洛白分了点神,但也突然间察觉旁边的这个人不大对劲,但心中的烦躁感远远超过其他情绪,他的猛的转过头,“我说你这人...”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魏司珉那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 “你说巧不巧,”魏司珉指了指过来的对面,“我今天的位置在那里。” “呵呵呵呵呵...”胡洛白扯着僵硬无比的笑脸,瞪着魏司珉,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字,“嗨!好巧。”你妹! 胡洛白在心里狠狠的给魏司珉比了个中指。 就算你请我吃午饭,我也绝对不会吃的! 第4章 现代篇【四】 “嗯!鸡腿真好吃!” 胡洛白左手抓着鸡腿子,右手往嘴里送了口西红柿鸡蛋汤,啃一口油炸鸡腿,喝一口蛋汤,在扒一口饭,这完全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状态,如果没有对面的家伙,就更好了。 坐在胡洛白对面的魏司珉,一直盯着埋头苦吃,至始至终都未瞅他一眼的没心没肺小狼崽子,要知道,这顿饭,可是他亲自打车去饭馆打包带回来的,横店的那些子盒饭,在胡洛白来之前,早被抢的一干二净。 “我这次回国,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当年的事...”因魏司珉突如其来的一句,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胡洛白毫无防备,把头埋的更低,没吭声。 “当年,其实是个误会...” “干我屁事!” 胡洛白的这句说的干脆利落,就像吐出口中的半截骨头一样,一顺溜儿,就脱口而出了。 其实,有时候胡洛白还挺羡慕邱弋阳的,就算出了车祸,没了父母,人生也有他胡洛白来顶替,一切过往的疼痛也不必再承担了,现如今,往日抛弃他的死渣男也突然跑到他面前来说误会的话,如果没有他的话,估计邱弋阳早就和魏司珉复合了也说不定。 但是他胡洛白不一样,不仅没人顶替,现在还要在这受虐,简直惨绝人寰。 胡洛白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眼魏司珉,近距离的拉近,眼神没有闪躲避开,让他清清楚楚的看清了这个人,三分好感,七分看脸。 再怎么样,也是邱弋阳的旧情人嘛。 胡洛白吐出口中最后一块鸡骨头,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汤,连一片鸡蛋也不剩的吃的干干净净,擦了擦嘴巴靠在椅子上晾肚皮。 胡洛白撇着魏司珉的一举一动,干咳了两声后,才开口:“那什么,当初,怎么了?” “什么?”魏司珉明显得走神了,只听见了胡洛白的声音,却只字未听进耳。 胡洛白难得有着吃饱后的耐心,又把原话重复了遍。 胡洛白觉得,此刻的魏司珉像个犯了错,正在被老师责罚的小孩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老师开口说话了,才拉回了分神的他。 “当初...”魏司珉扶着额头,整个身子突然的往后一倾,微微仰着头,深叹了一口长气,勾起那段让他愤恨不已的回忆来。 魏司珉不像其他人,他有一个国际企业的董事长外公,有一个名门闺秀的母亲,父亲也是为国为民的缉私局局长,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就被培育成公司的下一任继承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再他的身上。 但遇见邱弋阳后,这一切都变了,邱弋阳是个非常单纯,非常爱笑的大男孩,他就像阳光下的天使一般,带着微笑闯入了魏司珉的世界,但魏司珉的家族,是不可能同意并且接纳一个男媳的,更不可能允许魏司珉喜欢一个男生。 他的母亲为了迫使他放弃邱弋阳,本来被下迷情药的应该是邱弋阳才是,但谁知,阴差阳错,那个被派去的GAY,却弄错了人,一错终错步步错。 八年的时光,魏司珉被禁锢在国外,和家人彻底闹翻,但有哪个父母不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闹僵五年,三年打起斗志,为了想更进一步的接近,然后他就摇身一变,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导演。 在邱弋阳消失的第二天,魏司珉就被家族立马绑到了国外,切断与邱弋阳的所有联系,直到八年后,他带着另一种身份,一份责任,一份爱,重回这里。 “呜呜呜...好感人。” 胡洛白抱着一卷子纸不停的抽,不停的擦着眼泪,不同的重复动作,直到魏司珉讲述完,他才以哭腔说了长时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带着沙哑,带着哭泣声。 魏司珉懵了,摸不着头脑,但又有点兴奋。 “这么说,你原谅我了?”魏司珉猛的站起身,紧张又激动地心情瞬间忘记自我,一把抓住胡洛白的双手,“我就知道,你还爱我的对不对。” “???”胡洛白被吓得立马收住了眼泪,一脸囧样,歪着脑袋看向魏司珉。 说好的霸道总裁呢? 这突如其来的无脑玛丽苏对话是什么鬼? 那他现在是不是应该说:是的,我还爱你,Mr魏,之类的话? 不,绝对不可能,不存在的。 胡洛白纠结半晌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落荒而逃,他不是邱弋阳,对魏司珉顶多也只能勉强算是商业上的交道,他应该把这个话语权交给原主的。 他没敢去看魏司珉当时的表情,或许是像一只受伤的兔子,又或许是像丢了食物的野狼,但最后这些将都与他无关。 冲出更衣室,急速跑到马路边打车,下车,冲回家,一连贯的动作让胡洛白无法镇定,更加无法思考。 胡洛白靠在门边,气喘的让他有点站不起来,只能慢慢的顺着门边往下滑,然后坐在地上,继续喘着粗气。 “操!”胡洛白低声暗骂了一句,然后唤了声,“007。” 【哎呀,你干嘛把搞自己这么累呢,直接说原谅不就得了。】 “有什么方法可以把原主从身体内唤出来,这个烂摊子老子拒绝接,”胡洛白努力平缓着气息,表情严肃,“这件事,应该让邱弋阳来决定,我可以代替他工作,代替他生活,代替他变成他,但惟独感情,我代替不了。” 007的缓冲系统好像卡住了,半天没了反应。 “死了吗?”胡洛白淡淡道。 【没有,我还活着勒,刚刚去翻了下资料,像你这种想要把原主唤出来的,还真少见,基本上遇见的客户,都是直接代替了原主选择的。】 “废话那么多,就问你能还是不能,”胡洛白有些不耐烦了,他看一眼时间,距离魏司珉的那句带着问号的原谅,已经两个小时了,八年都熬了,应该也不介意再多几个小时吧。 【哎,有了!】 “什么?”胡洛白听着007的这句,立马来了精神。 【这里说,若要唤原魂,必损自身八千。】 “什么意思?”八千块吗?还是八千万? 007继续念着【这里还说,亲爱的客户您好,您若想唤原主,方法有以下三种。】 【1:打脸一百下,方可唤出原主】 【2:和异性亲亲抱抱举高高一百下,筋疲力竭,方可唤出原主】 【3:此条不建议亲使用,危险四颗星+】 胡洛白倒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嘴角带着许抽搐,人家的召唤术不应该是呼风喝雨,二毛钱特效三毛钱特效的全使上,外加一些狂酷炫霸渣的姿势的吗! 系统分配的这些,到底是什么鬼? 胡洛白心累的捏着眉心,把目光锁定在第三条的危险四颗星上,沉思半晌,开口道:“我选第三条。” 【你确定?】 “那你是觉得我是选第一条把自己打成猪头脸的好,还是找个女人亲亲抱抱举高高一百下后,被别人打成猪头脸的好?” 【可是,我真的不建议你选第三条哎】 “说说看,”胡洛白把双腿往茶几上一放,细听。 第三条是直接穿入到他的脑海里的,是一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画面片段。 “没了?就这样?这也叫危险四颗星?”胡洛白冷嘲着,然后放下双腿,回房间换了身休闲装,去洗手间梳了梳头发,鼻梁上戴了副圆框眼镜,与之前的风格截然不同,配上这副眉清目秀的面孔,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一个再过两年就要奔三的人了。 胡洛白收拾好一切,轻轻地把门关上锁好,再次出门。 不就是重演吗,那有什么。 【你真的选择了第三条?】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妥,老大知道了会跟我拼命】 “反正你也说了,只有你家老大能杀了我,而且,你家老大不是不在这嘛,怕啥,哥罩着你。” 007语塞了。 胡洛白带着抹深沉的笑意,走在傍晚夕阳下的小道上,他要找条没什么车,开车速度限码的地方。 其实他压根就没想把自己弄的有多糟糕,但也没想好到哪里去。 黄昏的天空,安静的小接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碰~”撞击力不大,车在努力停下来,但由于车主是个小女生的缘故,原本还有些意识的胡洛白,一下子被撞击的完全失去了意识。 胡洛白在心底给女司机竖起了大拇指。 女司机,惹不起,惹不起,怕了怕了。 【路是你自己选的,哭着也要走下去!】 凑尼玛! 倒下的那一瞬间,胡洛白突然觉得远方的那个极力奔跑过来的人,就像个天使一样,只是等来人抱起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魏司珉,别来无恙啊。” ————————- 叮咚。 体格:100 稳定性:100 输入值:100 修复值:100 生命值:90 【数据传入中99%】 【数据上传完毕】 简槐猛的睁开眼睛,浑身散发着从寒冰床上散发开来的气息,他慢慢坐了起来,四周也随着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恢复原貌。 “你要的资料已经交给007处理了,”大屏幕里的声音再次恢复甜美,“对了,要看看你要的东西吗?” 简槐刚准备伸手拿面具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然后却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拿上面具戴上。 “不必了,下回吧,不急。” 简槐重新换上黑色斗篷,冷峻的脸上闪过几许迫不及待,箭步流星般的消失在白茫茫的雾团中。 白色空间内的机器,连同那道黑色身影一起,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分不清雌雄的话和诡异的笑声。 “一颗千年槐树,还真是有趣。” 第5章 现代篇【五】 邱弋阳刚见到魏司珉的时候,叫他魏司珉,熟的时候叫他司珉,在一起的时候叫他阿珉。 胡洛白不是很清楚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邱弋阳跟魏司珉说了些什么,但是从他醒来后,就在没见到过魏司珉了,就像这个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似的。 这让胡洛白不经意的想起了那个不靠谱的家伙。 胡洛白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除了像是刻在脑子里的名字,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他也不知道简槐为什么会在他特别迷茫的时候恰好出现,只知道简槐说了句,“我可以让你重获新生”他便真的就信了。 时间突然又回到了往日的清净,胡洛白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因为邱弋阳的缘故,还是什么,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想让自己闲着。 胡洛白跪在地板上,认真仔细的整理着茶几上乱七八糟的杂志,试图要把茶几上面乱七八糟的污渍也一并擦的一尘不染。‘叮’的一声,尾音拉的持久,东西在地上打了好几圈才镇定了下来。 胡洛白好奇的停下手边的活,低头伸手捡起那枚被自己不小心打到地上的东西,站起来研究了一番,那是一枚精致满钻女戒,佩戴的人手很细,也很小心呵护,但此时出现在韦余生家里的茶几上,这让胡洛白不得不往乔芮身上想。 乔芮是韦余生唯一公开的女友,两人七年的稳固感情,成了娱乐圈的模范情侣,戒指的出现,让胡洛白第一想到的是,韦余生和乔芮崩了。 “余生。”声音很大,胡洛白是扯开了嗓子直接吼的,他仰着头看向二楼,然后把戒指小心的放进上衣口袋里。 很快,空荡的二楼上,传来一声磁性、好听的回音,“来了!” 韦余生裹着刚洗完澡出来穿的浴袍,藏蓝色的棉质长款浴袍刚好盖到脚腕,脚上套着一双白色的棉质家居鞋,板栗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贴趴在脑袋上,胡洛白皱了下眉头,直径冲上了二楼楼梯口,顺手推了韦余生一把。 “把头发吹干,换件衣服再出来。” 韦余生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哦”了声,乖乖回浴室吹完头,又回房间换了件稍厚的衣服。 十一月的天开始有些凉了,冷风搜搜的从窗户的缝隙乘机灌进来,胡洛白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关掉了所有的窗户,今天的风异常的大,拍打在窗户上不时发出呼沙呼沙的响声,他嫌吵倒是真的。 “弋阳。”韦余生穿了件稍微厚实的休闲运动装,干透的蓬松的头发顶在脑袋上,鼻梁上也架上了一副圆形框架眼镜,显得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也书气了许多,只是脚上依旧套着那双雪白、兔毛一样的家居拖鞋。 胡洛白站在冰箱门口,拿了两听饮料,扔给韦余生一瓶,自己不客气的开了一瓶往嘴里急灌入喉,几口下肚后才坐到沙发上。 韦余生也跟着开了,喝了一口,没在动。 “有心事?”胡洛白小心翼翼的探着韦余生的心情,“跟我说说啊,哥给你解说解说。” 有时候胡洛白会觉得,他跟韦余生一点也不想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他们之间没有那些生疏到循规蹈矩的规矩,也没有本本道道的可到话,有时候更像是好朋友之间的相互友助。 韦余生负责帮胡洛白赚钱,但也只有胡洛白才知道,他要帮助韦余生的是什么。 韦余生在几秒钟的沉默后,说着一句很随意的“没有,”话音带笑,却是苦笑,然后狠狠往嘴里灌了口饮料,带气儿的饮料一旦灌的猛了,喉咙便会被气泡刺得生疼。 胡洛白看在眼里,故意转移了话题,但话语却又是在拐弯抹角的试探,“哎,最近怎么没见乔芮过来?最近嘴馋的很,我倒是很久没尝到她做的回锅肉了。” “她...她最近在外地拍戏,女主角,挺难得的,”韦余生把手心里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饮料上的冰雾,往裤腿上擦了好几遍,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你要吃,我给你做啊,我也会的好不好。” “你?噗嗤...”胡洛白笑的双肩颤抖,捂着快要喷出来的嘴,喉咙滚动,才艰难的把一口饮料咽了下去,“你就算了吧,你上回差点没造成高压爆炸,我还想多活几年。” 韦余生顿时脸颊通红,红到耳朵根,语气带着不服气道:“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我最近练的,味道还不错,不信我这就下厨,你尝尝?” “对啊,会做回锅肉的又不止乔芮一个。”胡洛白的话里,看似脱口而出随意的一句话,却是包含了许多话意。 韦余生起了身,走向客厅离厨房的中间地带时,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表情凝固,身体跟着僵硬,胡洛白明明把窗户全都关上了,但他却还是感觉到冷,那种从脚底板开始冒寒气的冷,一直蔓延到头皮根发麻。 “我和她分手了。”韦余生不得不承认,那个和自己交往七年的人已经不属于他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连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都给忘了,只是在很深很深的拿出,狠狠扎了一下。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胡洛白悠悠的飘来一句老词儿。 “我不喜欢草,我喜欢花。”韦余生转过头急忙辩解。 “哦...”胡洛白似懂非懂得掏了掏耳朵,身体靠在沙发上,看向韦余生,“噗嗤...这句话到底是被键盘手改造了什么?” 又或是可以直接把韦余生的话翻译成:我不喜欢男的,我喜欢女人。 “键盘手...可是种可怕的生物存在,”韦余生耸耸有点酸硬的肩膀,“就比如,现在微博上已经被大炮轰炸了吧。” “嘶~这点事儿都摆不平,那我这个经纪人得没用到什么程度啊。”胡洛白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上带着玩世不恭的气质,走到韦余生身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撸串啊。” 韦余生有点不情不愿,“弋阳,我失恋你就带我撸串儿?” “撸串儿怎么了,炸鸡啤酒才可比那些海鲜鲍鱼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弋阳,我不是那个意思,”韦余生说,“要不还是我给你做回锅肉吃吧,你刚不想吃来着。” 胡洛白照着给韦余生一个板栗子,一副恨铁不成钢,“我那是试探你,不过现在知道你没有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好啦。” “我为什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韦余生摸不着头脑,“我又不是女人。” 胡洛白抱着手臂,上下打量韦余生一番,一副算命先生看相的表情,然后点点头,“你不知道现在小鲜肉很吃香嘛,指不定你直个播,比女人还招粉。” “直播?”韦余生连摇头,“不要了吧,弋阳。” 胡洛白摸着下巴露出诡异的笑容,不等韦余生反应过来,大手掌就贴上了韦余生的后背,紧接着使了点力气,一把把他推进厨房,“有回锅肉吃喽。” 气氛完全没有胡洛白预想的那种,死气沉沉,充满‘我失恋了’‘她不要我了’‘她劈腿了’‘呜呜呜呜好伤心’的场景,像韦余生这种小奶狗,能做到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胡洛白表示还是很欣慰的。 胡洛白偷偷的上楼拿着韦余生的平板电脑,脚步很轻,生怕被韦余生听出他上楼。韦余生的房间很整洁,空气中飘散着古龙香水味,墙壁上还挂着乔芮的那种大寸照片,桌上的电脑还开着,时不时响一声,吸引了准备离开的胡洛白。 两人的通信是通过邮件发送,对方是匿名,没有备注。 胡洛白放下平板坐在椅子上,握着鼠标一封一封的点开看。 “这小子,还以为毅力有多强大呢,这还偷偷给乔芮发邮件呢...”话音未落,最新的一封邮件被缓冲开,胡洛白的手一顿。 上面写着: 胡洛白今天去了什么地方。 韦余生回复: 没去哪,在我家。 简单的问候,胡洛白却是看的一阵头皮发麻,搞不明白为什么在韦余生的电脑,会有一个关于他的话题,而韦余生则是那个监视且回复匿名私信的人。 “搞什么。”胡洛白使劲挠着头皮,‘啪’的一声,狠狠的把电脑关上,想了想还是开着不留痕迹比较好。 韦余生穿着围裙跨出房间门,客厅空无一人,“邱哥?”他攥着围裙擦了擦手,挪步往楼上走去,却正好在他的房门口与胡洛白撞了个正着。 “没有盐了。” “我去买。”胡洛白有点心不在焉,把平板往韦余生手上一扔,便急匆匆的往外跑,落荒而逃大概说的就是他的这个背影吧。 “顺便再买点啤酒。”韦余生跟着又添了一个品名。 “没问题。” 胡洛白回答他的声音已经很远了,门被关上后,韦余生确定人不会再回来,严肃的神情凝固在脸上,转身回房间,随手扔掉平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翻阅着邮件信息。 被点开了! 韦余生睁大了瞳孔,手指跟着颤抖,喉咙处滚下去一团唾液,食指在颤抖下点了好几下鼠标,匿名的前面被打上了勾,然后一键删除。 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韦余生做起来,却连里衣的后背都汗透了。 缓冲删除100%,韦余生才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然后起身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拿着平板下楼,把平板往沙发上一扔,又回到了厨房。 外面的阴风实在大的很,胡洛白裹着一件不是很厚的米老鼠外套,里面穿着一件哆啦A梦的长T恤,他一个一米七八的大小伙子,搭配着这么两件幼稚的服装,要说他的工作是经纪人,倒不如说他是幼儿园的幼师。 胡洛白把外套拉链拉倒了领头,下巴缩进衣领里,眼睛眯着,迎面着风跌跌撞撞进了一家就近的超市,五分钟不到,人就出来了,手里拎着装着啤酒和盐的购物袋。 回去的路上人稀少,胡洛白依旧缩着脖子,把头压低,用脑袋抗拒着迎面的风,横冲直撞的大步流星往前走。 “哎”胡洛白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但还等抬起头说声对不起,整个人失重的被那人拉近了旁边的旧巷子里。 巷子很黑,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那种黑暗,胡洛白被人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从角度来看,面前这人应该比他高很多,至少一米八五以上,很健壮,有肌肉,不是粗人,因为这人身上有香水味道。 胡洛白还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想要做些什么,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就连呼吸声也降低了一半。 停顿半晌,那人突然低下头,呼吸声在他耳边起伏,胡洛白下意识屏住呼吸,只听那人说道:“我决定,让你成为我的私有物。” 胡洛白睁大了瞳孔,充斥着对这句话的恐惧,冷汗...浸湿了后背。 第6章 现代篇【六】 韦余生坐在餐桌上等胡洛白回来已经很久了,独占一桌刚出锅的回锅肉还冒着些许热气,这已经是韦余生不知道第几次倒进锅里热了又盛起来,过了一会儿,那几缕热烟也烟消云散开。 韦余生余光撇了一眼,捏着眉心轻皱了一下,看了眼手机,晚上八点十八分,胡洛白出去已经有六七个小时了,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的眼皮子一直在跳,心里打着鼓。 “不管了。”韦余生捏紧手机,从椅子上站起来,解开身上的围裙,冲进了二楼的卧室。 他一屁股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不停点动着鼠标,盯着电脑屏幕直到找到那封隐藏的匿名,才敲打键盘快速回复了一段没头没尾的话。 是你带走他的吗? 点击发送。 大约一个小时后,邮箱那边才来了动静,韦余生不慌不忙的点开,硕大的屏幕上只发过来一个字。 是。 韦余生盯着那个字眼许久,才瘫坐在椅子上,脑袋仰后,眼镜盯着天花板,才彻底松懈了一口气。 这种当间谍的感觉,还真是不好。 胡洛白从来都觉得自己脸挺白的,死后白捡了一具身体不说,还过上了八|九年的安逸生活,许是老天觉得他脸太白了吧,就想在他这借来的漂亮脸蛋上划上那么一道伤疤印出来。 胡洛白刚睁开眼睛那会儿,就被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呛到了,入目的是一片白色的墙壁与同色的帘帐,他规规矩矩的平躺在一张白色大床上,双手被扣在床的两边,双腿被捆在了一起,整个身体紧贴着床面,这样的姿势保持久了,他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要被折腾的散架。 以不舒服的姿势僵持着,但胡洛白只要稍微使上点力气,整张床就跟着他身体的幅度,发出夸张地‘吱吱’声。 “操!什么龟玩意儿。”胡洛白忍不住低声谩骂了一句。 皮鞋的清脆声悄悄传进胡洛白的耳朵里,越走越近,胡洛白终于放弃挣脱这个五花大绑的姿势。 “你他妈是谁!快给老子放了。” 来人戴着口罩,看不清五官,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外面套着一件纯白色的医用大白褂,胸口上別了一支金色的钢笔,笔直挺拔的身高,居高临下的望着胡洛白。 胡洛白眯着眼睛,他认得那支钢笔的主人,于是,他小心地又不是很确定的问:“魏司珉?你是...魏司珉?” 从巷子口闻见那种熟悉的香水味,再到被来人扎了一针昏过去之后,他就在心里揣测着来人是谁,他在心底一一排除这些年所交的朋友,最后还真被他猜对了。 医用床的床脚摩擦在地面上,不停的发出刺耳的‘呲哑’声,胡洛白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血丝充斥在眼球周围,他咬紧了牙关,愤力想要挣脱开身上的累赘,然后从床上跳起来给面前这个两面三刀的男人一拳。 “弋阳,安静点行吗,我有点累了。”魏司珉言语中带着一丝恳求,摘掉口罩,弯下腰,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小酌一下。 胡洛白整个人像被触电了一样抖擞,静静的看着坐在旁边低着头的男人,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瞅见魏司珉的整张脸,他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好像过的并不好,才几日没见,脸上却突然多了一条浅浅地伤疤,结痂不久,四周还泛着微红。 低头的角度,刚好遮住了男人沉重的黑眼圈,正当胡洛白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发现面前这个男人,竟然坐着睡着了! 胡洛白嘴角抽搐着,一脸不可思议,这是得有几天没睡觉才困成这样,坐着都能睡着。 “喂!魏司珉!”胡洛白轻轻唤着。 坐着的人没什么反应,一直保持着坐着垂头的姿势,一动不动,要不是安静的能听见微微鼻颤声,胡洛白指不定就要扯嗓秀一波喉咙了。 可现在,胡洛白只能欲哭无泪的继续小动作挣扎着,“你倒是先给我松绑啊。” 感情绑他来就是让他来看着魏司珉睡觉得啊! 挣扎到有气无力的疲惫后,困意也渐渐朝着胡洛白伸出催眠钟,整间被纯白色包裹地不大的房间,一人被捆绑着躺着,时不时因手脚传来的不舒服不停整顿腰身,企图寻找一个足以让他安安静静做完一整场梦的姿势。 而另一人,则在床上的人睡着后,不到半小时就睁开了眼睛,这一觉虽睡的不舒服,但算是暂时性的补充了一整天的睡眠。 魏司珉依旧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抬着头,目光直射,那张熟悉到复刻在他脑海里的脸,觉得面前这个人什么都是对的,但又什么都不对,至于是什么地方,他自己也不清楚。 “八年,论谁都会变得吧。”魏司珉自我安慰地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借口。 床上被绑着手脚的胡洛白许是姿势又不太舒服了,便动起了腰肢左翻不行又试图右侧,但最终还是不得不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安静。 魏司珉解开白衣大褂上的纽扣,站起来,又拉了拉系住脖子的领带,稍微给了脖子一个空旷的空间,才放轻脚步走到床前,先是盯着表情皱成一团的胡洛白,才伸手把床边系在胡洛白手腕上的绳子解开,接着是绑住双腿的绳子。 他扫视了一眼胡洛白的手腕,由于挣扎太用力的缘故,手腕被勒出了一道青紫色的淤痕,有的地方,甚至因为绳子的摩擦力,产生了血清。 魏司珉紧皱着眉头,转身从药柜里端出一盘医药用品,端着把椅子坐在床头,轻柔地拿捏着胡洛白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酒精给他消毒。 胡洛白的眉头皱了一下,刺痛感传至全身,一个抖擞,不受控制的甩了魏司珉一个措不及防。 “嘶...”魏司珉被打懵了,手里捏着棉签半天没了下一步动作,半晌,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被打麻的脸。 医用床‘咯吱’响了一下,胡洛白揉着迷糊还未睁开的眼睛,习惯性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哈欠打到一半,嘴巴还未闭合,眼角生产出的眼泪还未来得及擦干,就瞧见了坐在自己旁边,手里拿着棉签,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傻愣的魏司珉。 “我在哪?这是哪?你怎么在这?”胡洛白无脑的问出了一系列问题。 魏司珉抬头看了看胡洛白,露出一双委屈的眼神。 胡洛白斟酌良久,才发现他的四肢现在处于解放状态,又看一眼魏司珉手上的棉签和自己手腕,才把话题引上了正常轨道。 “谢...谢谢啊,”胡洛白一把夺走魏司珉手上的棉签,沾了点酒精,“我自己来就好。” 但他发现魏司珉依旧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另一手依旧保持捂着脸的姿势,忽然就得,面前这个男人有点傻里傻气的。 “你脸,怎么了吗?”胡洛白问。 “你刚刚...甩了我一巴掌。”魏司珉说,“我有点懵。” “啊?”胡洛白不可置信他说的是自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到底是不是自己甩的巴掌,吧啦开魏司珉的手,使劲搓了几下那面受伤的脸,嘴里不停叨咕着,“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我梦见蚊子了,对不起。” “从小到大,没人打过我,你是第一个。”魏司珉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目光透着长远的柔和,带着几分亲切,带着几分温柔,看着胡洛白。 “我...真不是故意的。”胡洛白的声音犹如蚊子般,嗡嗡的想了几声便没了音。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胡洛白轻轻问着。 “不可以。”魏司珉说的特别干脆决绝,语气中透着几分强硬,“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这几天你就先在那里住着,韦余生那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他这几天会被留在剧组拍戏,晚上会和容炎彬一起回家,等我处理好了这件事,我立马放你回去。” “在这之前,你哪都不能去,必须保持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你只要知道,我不是要软禁你,我只是想尽我的职责保护你,毕竟,这件事,本不该牵累你。” “等等...”胡洛白努力抓住魏司珉话间的关键词,“这件事,是哪件事?” “之前,你是不是偷拍过一个叫秦然的人?”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我偷拍是因为乔芮出轨,而且,现在余生已经跟她不告而破了。” “乔芮不是出轨。”魏司珉说到这,似乎想起什么让他头疼事情,捏了捏眉心,“秦然一直做着非法交易,那个叫乔芮的,顶多算是个帮他清点货物的私人助理,而秦然的父亲,是缉私局分局长。” “你是说,秦然的父亲帮助秦然走私货?”胡洛白像是知道了天大地不可告人的秘密,惊呼不已,“可是这跟我偷拍有什么关系?” “不是秦镇帮助秦然,而是秦然偷偷改掉了他爸文件,在他爸的眼皮子底下走私货。”魏司珉看了他一眼,“你偷拍的照片在网上被狗仔盯住了,一传十,十传百,从乔芮下手,顺藤摸瓜查到秦然不难,毕竟,狗仔这行,跟狗鼻子一样。” “我明明没发,照片怎么流传出来的。”胡洛白一时手忙脚乱,一把夺走桌子上的手机登上微博,他当初给韦余生解释恋情的时候,还真没怎么仔细看,他的大拇指不停的划着手机屏幕,然后点开话题下方的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乔芮穿着一身紧身裙,踩着七八公分的恨天高,嘴角微弯,挽着与自己一般高的秦然,两人微微侧着头说着些什么,但如若当时的镜头能够放大,那么胡洛白就会看见,乔芮的眼神中,始终保持着一个下属对上司的尊敬。 “怎么可能...”胡洛白不可置信的把照片与自己相册里的照片反复对比,一模一样的场景、动作与服饰,“我明明...” “我发的。”魏司珉淡薄的几个字截止住了呢喃自语的胡洛白。 胡洛白猛的抬起头,手机从手上滑落到地上,目光停留在魏司珉那双看不透也解不开的眼睛。 “我父亲是局长,与秦镇又是挚友,就算知道,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秦然这两年太过嚣张跋扈,我回国后,本想暗中找人调查,但却阴差阳错,那天,无意间看见你手机里有关于秦然的照片,我就私自纳为己用了。” “宾馆那次?”胡洛白问。 “嗯。”魏司珉点点头,像个考试考砸了,被家长责罚的小孩子,不敢直视胡洛白的眼神。 “那你...”胡洛白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像下一秒就要凸出来一样,心中那份硕大的信息量,让他始终无法平息,终于,爆发了出来。 “那你他妈倒是跟老子说一声啊,哦...偷了老子照片,就拍屁股走人,完了现在又他妈把我绑在这说这些干我屁事的解释。”胡洛白嘶哑的声音充满火|药味儿,怒呛再次高升,提出警告,“就此你是可以为国家做一份贡献,但是,你也就此毁了他俩七八年的感情!” 医务室彻底安静了下来,始终没再做出任何辩解的魏司珉,忽然单膝跪在床边,一手按住胡洛白的后脑勺,一手拦住他的腰肢,在胡洛白毫无防备下,把他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等一系列可以辩解自己的词语,魏司珉只字未提,只是紧紧的抱着胡洛白,生怕勒着,但又生怕跑了。 第7章 现代篇【七】 胡洛白绕着院子中的一颗槐树已经转悠了有七八圈了,他抬头仰望着槐树最高的枝头,他估摸着这槐树不说上千年,至少也得有上百年了,树根很粗壮,树叶茂密繁盛。 据说,槐树之所以叫槐树是因为槐树乃木中之鬼。因其阴气重而易招鬼附身,更在风水学里禁止种在房屋的附近,而现如今,魏司珉的这居私宅竟然会种着这么一颗高大又粗壮繁茂的槐树,胡洛白顿时百思不得其解。 胡洛白被魏司珉从医务室转移送到这里时,半路上就遇到了那个叫秦然的混球,但好在有惊无险,他是被平安护送到了这里,但魏司珉却就此再次消失不见了。 这是栋有着三层楼的别墅,里里外外被把手的很严密,期间,胡洛白借用了固定电话与韦余生取得了联系,言简意赅了解对方处境之后便挂了电话,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今日的太阳有些毒辣,但躺在槐树下的胡洛白却是觉得无比的阴凉,他把魏司珉放在客厅的一套茶具搬了出来,学着电视上的大师,小心翼翼的捏着壶柄,手指微微颤地倒进没一口的小茶杯里,然后轻轻端起,小品一口。 “舒服。”胡洛白美滋滋的感叹,要是日子一直这样过的话,何乐而不为。 【我说,你这样时不时有点颓废?】沉寂了好几日的007突然开口说话,惊得胡洛白一口水没喷出来。 “怎样?我现在是别人的笼中之鸟哎,我自己也不想这么颓废的好嘛。”胡洛白嘴上虽这么说着,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巴不得日日都是这样静爽,然后再活个十年八年,也算是真的值了。 他追求的不多,吃得饱,穿的暖,有钱花,然后好好活着。 007翻了翻白眼,【难道你人生中就没点儿别的乐趣?】 “吃饭睡觉躺数钱算乐趣吗?” 随口的一句搪塞话,把007堵的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再三思考后,007才决定不在搭理胡洛白这个特别不靠谱的‘顾客’。 胡洛白也没在意,敲着二郎腿悠悠的品着自己为自己沏的一壶龙井茶。 舒适而又寂静的别墅,只听“咣当”一声响,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从什么地方掉下来,顿时,引起了胡洛白的注意力。 胡洛白不紧不慢喝掉最后一口茶,从凳子上站起来,朝声音的来源探着脑袋,而后又瞅了瞅看守大门的门卫,他们似乎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依旧笔直着肩膀像军人一样站立在大门的两侧。 胡洛白畏手畏脚的撤离槐树下,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哎呦,妈耶,疼死我了。”说话的是个男孩子,声音中带着奶气,软软地也狠狠的在胡洛白心里挠了一把,勾起了胡洛白心中的那根好奇心。 小男孩并没有发现躲在旁边观察了他许久的胡洛白,自顾自的在嘴里叨叨着些什么,然后捡起扔在地上的有些破旧的书包,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又拍了拍书包,然后背上。 胡洛白躲在草丛后面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想看看这个‘从天而降’的小男孩,想干些什么。 “嘎吱”枯萎还没来得及扫除的树叶,就被胡洛白一个不小心踩成了五马分尸。 胡洛白往自己额头上使劲的拍了一下,暗暗骂着自己的大咧。很快,小男孩过于敏感的神经就立马发现了他的存在。 “谁?”小男孩面色惊恐,硬着头皮,壮起胆子,慢慢朝胡洛白走过来,“谁在那?” 胡洛白没动,始终保持着弯腰探头,半蹲的姿势,直到双腿有点麻了,脖子十分酸疼了,脑子里只记得腰酸背疼的感觉,忘却自己正在和一个小男孩周璇的时候,站了起来,而且还是那种哈欠打到一半,张着大嘴巴,歪着脖子,挺直腰板的模样。 胡洛白感觉十分舒适的姿势与动作,但在小男孩看来,面向他的就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并且歪着脖子的‘怪物’。 “鬼呀!” “哎...”胡洛白伸出去的手有点迟,刚收拾好自己糟糕的表情,就发现小男孩早跑没了影。 但这里是哪里呢,这里可是魏司珉的私宅,可不是什么人能进就进,说出就出的。 围墙爬进来容易,爬出去却十分艰巨,小男孩萎缩在墙角,眼角泛红望着比自己不知道高出多少倍的围墙,又听着直逼自己的脚步声,鼻子一酸,仿佛下一秒就要哇哇大哭出来一样。 “小朋友,我不是坏人。”胡洛白在说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 坏人脸上会写坏人两个字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果不其然,小男孩更加畏惧他了,说起话来都磕磕盼盼地,“这...这栋别墅从建着都没人住过,我奶奶说...槐树是木中之鬼,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说到这里,他僵硬的吞了口唾液,“你...是人还是鬼?” 胡洛白定住了脚步,没在继续前进,蹲在原地换了副温柔书生般的面孔,柔和地说道:“我当然是人,”他指了指挂在万里晴空,有些辣眼睛的太阳,“太阳公公今儿心情这么好,我要是鬼,早被他的热情给烧没了,哪能等到现在啊。” 小男孩缓缓抬起埋进膝盖里的脑袋,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胡洛白渐渐往前移动着脚步,终于走到小男孩的面前,然后伸出大手掌,“要不然你摸摸,我手还热乎着呢。” 小男孩半信半疑,目光在胡洛白身上四处游走,接着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轻轻碰了一下胡洛白的手掌,但很快又立马像是触电般的缩了回去。 “还热乎的吧,我真的是人。”胡洛白努力表明自己的身份,让小男孩相信自己,“站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小男孩摇了摇头。 “我这么问好了,你爬进来是想干嘛?”胡洛白如愿的牵着小男孩的小手,软绵绵的手掌像个带着巨大韧性的棉花糖。 “他们拿走了我的作业本,说我如果能爬上那颗槐树上,掰一根枝头,就答应把作业本还给我。”小男孩气奄奄地低着头,盯着自己有些破旧的鞋子,声音闷声闷气,“可是今天大门口突然站了两个特别可怕的叔叔,我只能搬砖垫着从围墙爬进来了。” 胡洛白若有所思地牵着小男孩走到槐树下,蹲着细心的帮他把脸上的脏擦了擦,笑着说:“那要不这样,哥哥帮你折一枝好不好?” “真的吗?”小男孩哭丧的脸上终于舒展开,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你真的可以帮我折一枝?” 胡洛白弯着嘴角,点点头,“真的,哥哥说到做到。” 胡洛白揉了两把小男孩的脑袋,松软的头发撩过他的五指,才站起来搬了把椅子朝着槐树攀岩上去。 “哥哥,小心啊。”小男孩仰望着头,把脖子仰着九十度的样子,就这么一直望着越来越高的胡洛白。 胡洛白双腿架在了树杈上,伸长了手臂,艰难的折断一枝离自己最近的槐树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在他把枝叶折断的那一刹那,折断的地方像似又发了芽。 但在这么个危险的高度,以及手脚的舒展限于限制下,胡洛白拒绝了用手揉眼睛来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他嬉笑着脸,一只手抓着小枝头,低头朝下面喊了句,“折到了。” 小男孩的姿势始终没变,眉笑颜开的盯着从树上准备爬下来的胡洛白。 胡洛白此刻就像只活灵活现的猴子,攀岩在大树上,毫不费劲的寻到了自己的果子,然后又匆匆跳下树,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喇叭的笛鸣声。 “完了。”胡洛白猛的把头转向大门外,默默在心里祈祷着。 大门随着一声的笛鸣,被从外面渐渐打开,门缝逐渐扩大,小男孩转正了脖子,呆呆的望了过去。 那是一辆他从未见过的豪华轿车,用他脑海里的词语来形容的话,很酷,已经是对事物的形容到了一个完美极致了。 魏司珉把握着方向盘缓缓开着车进来,刚准备直接把车开进车库,这刚进门,就瞧见了像只猴子一样抓着枝头不上不下的胡洛白,瞳孔一缩,立马拔了钥匙从车内冲出来。 魏司珉踏步流星恨不得直接从车边飞向槐树边,他疾步怒呛,“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胡洛白双手紧紧抓着树干,双脚踩在树根上,彻底忘却了下一步的动作怎么进行,“大哥,我这是下不去了啊。” 小男孩挪了挪位置,躲在一旁,一心只想着胡洛白的魏司珉也没注意,直径过去占领了空位,敞开双臂,“跳下来,我接住你。” 这一句,像是突然戳中了胡洛白记忆中的某根弦,硬是愣了半分钟都没动。直到魏司珉又一句的怒吼后,他才缓缓回过了神,然后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被魏司珉接住后,胡洛白并没有做出任何有惊无险或是夸大其词的表情,而是露着一副眉头缩紧,深意浓味,像是再回忆一件很久很久,久到早已逝去忘却的什么事情的表情。 “弋阳?”魏司珉晃了晃胡洛白,见人未动,又接着叫了两声他的名字,胡洛白才彻底被拉回了神智。 “啊?”胡洛白恍恍惚惚地,冲魏司珉露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便走向小男孩的面前,“呐,你的槐树枝,下次不要再爬墙进来了,知道吗?” 小男孩木木的接住树枝,紧紧攥在手里,偷偷看了眼严肃的魏司珉后,又立马躲到了胡洛白的身后,闷声说道:“知道了,谢谢哥哥。” 胡洛白捏了下小男孩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 “陆锦程,大陆的陆,前程似锦的锦程。”小男孩骄傲的说着自己的名字,“我奶奶说,是一个叔叔给我取得。” “真好听。”胡洛白笑眯眯的摸着小男孩的头发,“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陆锦程急忙摇头,露了个八齿少个大门牙的笑容来,匆匆说了句“我家就在附近,谢谢哥哥,我自己可以回去的。”然后朝大门外奔跑,拼命不带一点拖沓。 至始至终,陆锦程都只看过魏司珉一眼而已,因为他觉得,相对比那个面无表情甚至还皱着眉头的叔叔,他更加喜欢那个帮他折树枝的哥哥。 陆锦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走后,站立在一旁的魏司珉才淡淡的问了:“谁家的孩子?” 胡洛白淡淡的笑着,摇摇头,盯着手上在树上勒的痕迹,又看向巍峨的槐树,心中倒是生出了一种道不明的感觉,那种直径连接到灵魂深处的感觉,让他久久不能抹去。 就像是,他跟这棵槐树有着某种渊源似的,他从不信有什么木中之鬼,老一辈的说法,到了他们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还相信迷信了。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作为一个披着别人皮囊的胡洛白,那是种什么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 于是,胡洛白多嘴问了魏司珉一句,“哎,不都说槐树阴气重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嘛,你怎么在这建起别墅了?” “我不信迷信。”魏司珉是这么回应胡洛白的。 深夜,在月光的照射下,人们看不见,胡洛白也看不见得情况下,那株被胡洛白小心折断的地方,又悄然冒出了一点枝头,随着光辉的挥洒下,悄无声息的逐渐生长了出来。 然后,恢复到了原本的样貌。 第8章 现代篇】 寒冬腊月,外面飘着小雪,就连院中一向茂盛的槐树也不得不穿上一件雪白的外套,来隐藏自己依旧繁盛的绿叶。再别的树正在长着小嫩芽的时候,这颗槐树枝繁叶茂,再别的树新生嫩叶到了季节又化为枯尘时,魏司珉家的这颗槐树,依旧顶着一头绿的发光的叶子,呈现在人们眼中。 胡洛白站在别墅的二楼,身上穿着棉质的条纹睡衣,脚上套着一双深蓝色的棉质家居鞋,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正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盯着外面的槐树。 腊月出头的时候,他在槐树的树根周边扎了道栏杆,又围着树根绑了捆稻草,只是第二天就又出了个大太阳,于是,这捆稻草现在不知道已经被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来奇怪,这阴阳怪气儿的天气,没过几天就飘起了小雪花来,还是落入手掌又立马化浓于水的那种。 魏司珉穿戴整齐的从门外进来,踩着微轻微轻的脚步,走近胡洛白,但皮鞋的声音,还是没逃过胡洛白的耳朵。 “不是说要去剧组吗?”胡洛白喝了口热奶,转过身看了眼魏司珉,“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魏司珉弯起嘴角,微微低了下脑袋,然后揉了两下胡洛白的后脑勺,语气很轻很轻的说着:“忘记落下你了。” 那微笑,似春风的和煦,随着微风轻扫在心里,只是到了胡洛白这里,却总是慢了半拍子,魏司珉也不尴尬,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推了胡洛白一把。 “去换件衣服吧,一起去,我等你。” “剧组?”胡洛白呆木的转过头,表情从呆滞到喜悦,“我终于可以出门了?” 其实,胡洛白等这句话等很久了,大概从第一天开始就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魏司珉说出这句话。 从秦然出事到今日,大概也有一个半月了,秦然的老巢虽给端了,但人却逃之夭夭,至今也没寻得个下落来,据魏司珉说,秦镇为此连分局长的职位都辞掉了,秦妈更是连哭了好几夜,人到现在都还在医院昏迷着。 秦然虽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但秦镇可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员,自己就是个剿匪的,可万万没想到得是,竟被自己的儿子挖了一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起来非法勾当,论谁,心里都难以接受。 魏司珉点点头,挂在脸上的笑容跟着胡洛白的最后一点背影渐渐消失,他掏出手机,表情严肃。 “喂?人找到了吗?” “没...没有,哪那么容易,这小子好歹也是混这面儿上的,至于藏哪儿,还真不好找。” “我父亲那边怎么样?”魏司珉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烟,叼了根放进嘴里,然后又掏出打火机,就听那头说着。 “你父亲那边依旧派着警察在四处搜寻,动静还真是不小,我看,这回老爷子是要准备来真的了。” 魏司珉手一顿,从鼻颤发出一声冷笑,“来真的还把动静搞那么大?这是要让秦然那小子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他呢,还是真的一点不顾挚友之情想将秦然抓拿归案呢,这可就说不准了。” 电话那头跟着笑起来,笑声隔着话筒传出来,不免参杂着些杂音以及空旷,只听那头说道:“我说,魏司珉,这可一点也不像你啊,你以前可从来不管老爷子的事儿的啊,怎么,这回怎么还管上了,而且倒像是管到底的样子。” 魏司珉抬起下巴,盯着眼前的那颗槐树,狠狠的吸了口手中的烟,消瘦的脸颊也跟着凹了进去,两只手指夹走口中的烟时,才不急不躁的吐出一圈烟雾,又是一声不明的轻笑,然后便挂掉了电话。 再他掐掉最后一口烟后,胡洛白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了他面前,四目对望了几秒后,两人才携手出了门。 今日腊八,但外头的雪,却是要打算下一整天的样子,稀稀疏疏地,从小雪开始飘着,这会儿,已经聚少成多,变成了中雪了。 胡洛白搓着发红的手站在槐树下等着魏司珉,他仰起头,傻傻的问了句:“你冷不冷啊?哦...我忘了,你是树啊,树是不会说话的。” 魏司珉从仓库提着车出来,摇下车窗探出头,“外面冷,上车。” 胡洛白这才不紧不慢的开门坐在了副驾驶,透过车窗他又偷偷看了眼槐树,他总有一种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了,但又像是还会再次见面的感觉。 “秦然那边...”胡洛白话说一半,却不知怎么接下去了,看了眼魏司珉,才又问,“抓到了吗?” 魏司珉目光盯着道路,小心谨慎的观察者四周,在胡洛白问的下一秒,就做出了回应,他摇摇头,淡淡道:“没有,人跑了,还在找。” “老窝都给端了,逃还能逃去哪儿。”胡洛白问,“那那个女人...怎么样?” “啊?”魏司珉顿了几秒,“你是说余生的那个前女友,乔芮?” 胡洛白轻“嗯”了声,点点头。 “被抓了,前几日还在审讯来着,话也全招了,估计有几年蹲的。”魏司珉没等胡洛白继续问,“她是因为缺钱才找上秦然,她家境不好,父亲因为肝癌听她这么一折腾,直接去了,她母亲现在精神也不太好。” “那你...告诉余生了吗?” 魏司珉用余角撇了眼胡洛白,轻笑道:“哪能等到我开口,秦然的面儿那么大,出事的第二天就上头条了,你不是不愿意听这些嘛,还把网线给拔了,在我那小别墅里过着老年人泡茶晒太阳的日子。” “怎么,现在听起来不像那么一回事儿了啊。” “我又不知道你突然要带我出去。”胡洛白撇撇嘴,“不大致了解一下,我等会儿怎么面对余生。” “余生不在剧组。”魏司珉转动着方向盘,转了个大大的弯道,然后把方向盘掰正,“现在正在和一群剧组人员窝在外地拍戏呢,听容炎彬说,那小子过的挺好,是个会藏的住事的人。” “你当初挑他来演男主角不会就因为这个吧?”胡洛白匪夷所思。 “不是,我当初选他不是因为这个。”魏司珉缓缓停下车,转过头盯着胡洛白,“是因为你。” 胡洛白觉得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秒非常活跃的跳动了一下,他被魏司珉盯着半晌都未说出来一个字儿。 胡洛白在心里拼命嘲笑着自己,开什么国际玩笑,他又不喜欢男的。 魏司珉看了眼愣住的胡洛白,低头苦笑了声,直接把车开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才停下,然后把车停靠在路边,带着胡洛白去了高坡上,那是个偏高的坡上,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灯火。 胡洛白站稳脚步,与魏司珉并排站着时,才觉得这个角度,可真是个约会圣地,够隐蔽,无人打扰,还有长椅。 但现在空中还飘着雪花,他们只能挪步往附近的车站栏处走。 胡洛白双手捧着一杯咖啡,双臂支撑在围栏杠上,尝了口有些苦涩的咖啡,润润发干的嗓子,偏过头看向魏司珉揣摩心思的侧脸。 “魏司珉。” “嗯?” 胡洛白转了身,与魏司珉并排靠在围栏杠边,说:“你为什么死抓着秦然那家伙不放?你爹不是局长吗?这事儿既然被捅破了,之前是因为你爹不好处理,现在,应该可以秉公执行了吧。” 魏司珉对于这个一天之内被问两次的问题感到头疼,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做出了回应,“秦然这人,天生好玩,小时候放火烧了学校,被教训过后,任恶习不改,到了少年更加叛逆,学会了喝酒开车打嘴炮...” 魏司珉有那么一刻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总觉得再怎么变着法儿的改词儿,都没办法把心里压着的那件事儿形容的委婉。 “还有呢?”胡洛白歪着脑袋继续听着。 “你不愿听的。”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愿意了。”胡洛白颇为不爽,特别讨厌话说一半不说的人,就像现在这样。 魏司珉放下咖啡,抽了支烟,然后猛吸了口,像个说故事的隐居老人般,抬起下巴盯着白茫茫的雪看着,“八年前,刚满二十的秦然,酒醉开车,造成了一起连环车祸,三人重伤,五人当场死亡,其中一辆车,直接被撞开了围栏,车内四人全死了。” “信息被隐蔽了,网上的都是在捏造事实的假报道,你不记得了,可有人记得。”魏司珉说到最后情绪越是激动,青筋暴起在手背之上,牙关紧闭,紧紧闭着眼睛,“所以,秦然这个人,死不足惜。” 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一闪而过,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胡洛白表情拧成一团,眉头紧皱着,或许,失忆的不是邱弋阳,而是他。 魏司珉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下来,语气也稍缓和,转头来像是舒了口意味深长地气,轻轻说:“还好你没事。” 胡洛白不知道现在要以什么表情面对魏司珉,他现在脑袋里很乱,伴随着的还有他额头上的那枚若隐若现的槐花烙印,那是简槐为他固定灵魂时烙上的。 才不过几分钟,胡洛白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冷汗出来,甚至裹在厚重的大衣里,最贴切肌肤的衬衫也被汗透。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想要撞开那面墙,但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阻碍,怎么也冲撞不开,只能一点一点地,慢慢地砸了下。 【喂!快停下你的思绪,你这样,一旦老大烙的槐花印掉了,你就会立马从邱弋阳的体内被排斥出来。】 007是真的急了,手足无措,作为一个存在于识海里的客服来说,这种情况,除了干着急外,另一种只能直接联系上司。 胡洛白额头上的烙印越来越明显,但魏司珉是瞧不见得。 “弋阳?弋阳你怎么了?弋阳?”魏司珉扶起胡洛白,发现他脸色惨白惨白的如同白纸一般,面无血丝,嘴唇发白,额头不停冒着虚汗,顿时惊慌失措。 “你等等,我带你上医院。”魏司珉一把抱起不知为何忽然之间虚弱的像个病重已久的人,一边喊着邱弋阳,一边拼命往车边跑去。 汽车的引擎声响的吓人,后轮摩擦在地面上的声音更是刺耳欲聋。魏司珉焦急万分的一手抓着方向盘,一边不时拍打着歪倒一旁的胡洛白,他总觉得是自己看花眼了,他竟然在胡洛白的周边看到了一丝白光。 “砰——” 一声子弹砸向了车的窗边,打断了遐想的魏司珉,紧接着又是一颗,两颗的陆续朝魏司珉的这辆车砸过来。 魏司珉看向来人,一双吃人般的双目瞪得通红,双手死死的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把方向盘打死,瞬间来了个急转的360度大弯子。 他快速打了个电话,冲那头怒骂了一句,“秦然就在附近,你们都他妈死的吗!” 秦然握着手|枪,躲在暗处,嘴角露着阴险狡猾的笑容,阴阳怪气的嘀咕着:“都是因为你,老子才变成现在这个地步,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活着。” 魏司珉把油门踩死,车速超码,狂飙在还算空旷的马路上,但走这条路,也就意味着离医院越来越远。 胡洛白觉得自己沉睡了很久,缓慢睁开眼睛时,就见自己坐的车,在以光速般往前行驶,而开车的人,便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魏司珉了,“怎...怎么了?” 声音带着沙哑,很低沉的一句,也像个定心丸一样钉在魏司珉的心里,魏司珉在百忙之中抽了个空看了眼胡洛白,扯了个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微笑,“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胡洛白摇摇头,他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但身体此刻却越发的及其虚弱起来,“我没事,就是有点晕...小心...” 话音未落全,胡洛白的瞳孔瞬间距倍,眼疾手快的想要纠正魏司珉的方向盘,但毫无防范的魏司珉却也同时在胡洛白的插足,彻底乱了举动,他们完全没想到的是,秦然尽然会从前面包抄,仿佛有着打算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打算。 方向盘的扭转,让他们的小轿车与黑色五菱擦肩而过,从五菱车窗探出了一个人头,那人呲着一抹诡计得逞的笑容,面色狰狞,然后缓缓掏出一把黑色致命武器,朝他们车窗内开过去。 五菱直径撞上了半山腰,车头装了个稀巴烂,秦然也死的干净彻底,只是连死前,嘴角都依旧挂着他那抹曾经在灯光扎眼,震耳欲聋的夜场上,得意洋洋的向狐朋狗友露出的骄傲笑容。 胡洛白摸了把胸口,红的刺眼的鲜血就这样沾满了在了他整个手掌上,他使出全身力气摇了摇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的魏司珉,喉咙里发不出一句话。 胡洛白额头上的那枚槐花烙印显得越来越明亮,他的四周泛着白光,口气之间喘着细细的一口气。 空中的鹅毛大雪下的越来越大,忽然,在两辆车的不远处,有什么东西似的从那头走过来,黑色的深渊伴随着那人,直到那人缓缓走过来时,那里才彻底消失不见。 之见,那人走向小轿车旁边,低头弯腰的打开车门从车内抱起胡洛白,特别小心翼翼把他轻放在雪地上,可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四周就被鲜血泛了红。 胡洛白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挤出一个弯起来的嘴角来,对那人说:“王八蛋,才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简槐背过身,从怀中掏出一柄别致的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再转过身时,胡洛白已经紧闭上双目了,他不由苦笑了声,“好在,这次我有能力救你了。” 鲜血顺着他的手掌,缓缓滴落在胡洛白的唇边,然后自动被胡洛白的灵魂吸收干净,简槐的这个姿势保持了大概有一分多钟,才结束。 简槐抱起虚弱到闭目不醒的胡洛白,站起来,细微的笑声似是从喉咙发出,轻轻说着:“你怎么知道我不冷。” 便随着风卷残雪,彻底消失不见。 第9章 民国篇【一】 胡洛白觉得自己的眼皮上此刻像是涂上了一层胶水,需要足够的力气才能够撑开黏在一起的眼皮,他费劲的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晌午,外面的烈日正劈头盖脸的覆盖每个角落。 房间是个有点像欧式复古版的格式,有那么一瞬间,胡洛白以为他就是被人转移送到了欧洲的某个有钱人家静养了,但等他托着沉重的身子,小心翼翼的下地拉开紧闭已久的落地窗帘,向下望去时,这个想法,才彻底被破灭。 人群中,成熟妖艳的女人穿着叉儿开到屁股的旗袍,男人则有的穿着长袍大褂,有的则是一身笔直的西装,也有些少许的少男少女穿着中山服饰,胡洛白一时看的有些愣。 “1934年,9月18日你已经昏迷一年多了。” 因这一声,胡洛白微微颤了一下,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答声音吓到了,随后却又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仗着阳光就地打了个长久的哈欠,双臂使劲撑开绷紧的肌肉,然后再松开。 难怪这满身不合身的骨头,像刚拼好又要随时散架的样子。 胡洛白穿着华丽的墨蓝色绸缎睡衣,纽扣松开三颗,露出漂亮的锁骨以及一大片细嫩的肌肤,脚上没有穿鞋,光着脚站在窗边转过身,擦了把生理性眼泪,才冲来人嬉笑起来。 “你这身...”胡洛白上下打量起简槐,挑了个稍有的眉头,“还不错。” “谢谢夸奖!”简槐礼貌绅士的点头弯腰,脸上戴着半边黑色面具,一身规规矩矩的黑色西装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下一秒,却是直接跨步上前,一个很自然的公主抱,把胡洛白利落的从脚尖离地,扔到了床上,“别以为夸我就可以免逃你不穿鞋的责罚。” “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病人的吗?”胡洛白坐起来屁股往后蹭,等背贴上床头才停下来,伸长笔直的双腿,靠在床头一副老大爷的模样,“大哥,我这刚苏醒呢,你是不是得弄点儿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啊。” 简槐站着没动,缓缓转了个面,和仗着自己体虚,就开始耀武扬威的胡洛白打了个正脸,嘴角微微上扬,“你不怕我在饭里面下春|药?” 胡洛白一听,愣了大概三秒,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质疑道:“没看出来啊,你穿的人模狗样的,竟然好男色?” “你这副身体我还看不上。”简槐的语气忽然冰冷,撇过去的眼神中,似乎参杂着某种悲与某种伤在里面,紧握的有些发颤的拳头,慢慢松开,随便找了个“下楼弄吃的” 作为逃离的借口。 简槐一直都知道胡洛白是个直男,甚至在身前还有过几个小女朋友,只是至于是不是个半弯不直的直男,这他就不清楚了。 “朱管家。”简槐唤道。 很快,一个身着素衣长衫的中年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看了眼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竟很自然得弯下了腰,笑着问:“简先生,有什么事吗?” 简槐愣了一下,竟然忘记了喊朱管家什么事了,下一秒才又很自然的褪去外套放在沙发上,穿着西装背心,卷起白衬衫的衣袖,淡淡道:“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然后才直径去了厨房。 朱管家站在原地,露着慈祥和蔼的笑容,他对这个亲自下厨房给少爷做饭的奇怪男人,有着说不出来的信任感。 大概是因为是这个人救回了钟家唯一的血脉吧,况且,在少爷昏迷的期间,钟家上下也都是由这个男人主动出来分忧,要问他与少爷什么关系,也只会说是朋友关系,朱管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是老爷与夫人的在天有灵。 只是朱管家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钟少爷非彼时的少爷了。 胡洛白躺在床上,悠然自得的抖着脚丫子,一点也不像是刚刚苏醒的样子,除了脸色差一点,身子虚了点,人还是很精神的。 一个小时后,胡洛白终于等来了他期待已久的美食,简槐小心翼翼地把盛有瘦肉粥的碗端到了胡洛白面前,又小心翼翼的用勺子吹了吹送到胡洛白嘴边。 “真好吃。”胡洛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吃的畅快,就这样盘坐在床头,一口一口的把一整碗的粥吃的一滴不剩,顺便就地打了个“嗝~” 简槐轻轻放下碗,一声不吭,抽了张纸巾给胡洛白,转身便就准备离开。 “等下!”胡洛白快速把嘴巴一擦,立马叫住前脚走出门,后脚跟还留在房间内的简槐,卖起了脸皮子,“嘻嘻嘻,你不打算带我出去走走吗?” 历史他是没少读过,什么古往至今的他都了解过,不过这些都没有轻身经历来的实在。 “自己去。”简槐丢下冰冷的三个字便彻底离开,连个身影不留。 胡洛白坐在床上有点摸不着头脑,上一秒好好的一个人,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撇撇嘴嘀咕着:“好端端的,生什么气,不带,我自己去。” 胡洛白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素白长衫马褂换上,硬是洗漱整理了好一番才敢下楼。 “少爷?”朱管家第一眼见到自家少爷时,不怎么敢确定,以至于说话的语气都是充满惊讶地不可置信,“你...你醒了?” 胡洛白愣了一秒,点点头,走到大门边才想起来回头,“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回来。” “哎...少...”门关得太急,朱管家刚伸长手臂想摸摸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少爷时,人就已经没了影子。 简槐从账房出来时,脸上已经没有那般冷若冰霜了,怀里抱着一系列近一个多月来的账目,直径二楼卧室,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见他从房间内神色慌张的冲了出来。 “朱管家。”简槐焦急地喊了声。 朱管家的转身动作有些呆木,脑中还在神游着少爷从楼上下来又出去的场景,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 “你家少爷呢?”简槐又问。 “哎..啊?”朱管家动了动身子,指着门外,道口边的一句‘好像出去了’还没说出来。 ‘碰’的一声,门又被谁给狠狠关上了,在回头时,简槐已经消失不见。 朱管家觉得自己整个老年神经都不好了,双手抖索了半天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息。 ‘复活’的胡洛白如同一只活跃在森林里的猴子,上蹿下跳的哪里都想玩一玩,瞧一瞧。 黄昏将落,人群也密集了起来,达官显贵之人大都聚集在歌舞会这种逍遥放松的地方,但胡洛白显然对这种地方没什么兴趣。 “心莲相馆。”胡洛白仰着脖子,双手别再身后,挺直了腰板,细细念着牌匾。 这家名为心莲相馆的地方跟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很是安静,一种太过安静的感觉,静悄悄地,推门进去时才会有一阵清脆的风铃声作响,胡洛白刚进去,一位穿着店服的小职员就殷勤的贴了上来。 “先生是要照相吗?”小职员脸上挂着职业微笑,一一介绍,“请问先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们这里什么格式的都有,结婚照,单人照等等...” “我随便看看。”胡洛白打断了小职员的介绍,目光四处张望起来,复古的装修与属于这个时代的潮流全都复刻在相片内。 太安静的地方,总是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立马听的一清二楚,以至于从二楼上传过来的第一声皮鞋声,胡洛白的耳朵就立马注意到了。 “春眠,是来客了吗?”人未到声先到,开口的人,声音不高,偏低,轻声细语,温文尔雅颇有书生风范。 胡洛白放下手中观看的相册,等待着声音的主人。 好在,没让他失望。 从二楼走下来的是个男人,身材偏瘦,个头一米七五左右,比胡洛白矮一点,穿着一身暗红色长衫,来人长的很清秀,五官端正,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眼镜。 “先生,是来洗照片还是照相?”谷莲轻轻问着。 胡洛白始终保持着嘴角弯起来的微笑,既然走进来了,照一张相,到也无所谓了。 “照相吧。”胡洛白说,“一个人。” “好,”谷莲指了指照相机的位置,“麻烦先生坐对面,眼睛务必要盯着照相机,保持微笑。” 胡洛白上前去,照做了。 谷莲弯着腰板,把头伸进照相机的黑布里,胡洛白坐在座位上的中央,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了,嘴角保持微笑,终于在身体都快要僵硬掉的时刻,谷莲才喊了停。 “先生请在这边登记名册,三日后过来取一下照片就好了。”谷莲移步走到柜台,拿出一本登名册,递到胡洛白手边。 胡洛白抓着笔看了半天,然后才毫不犹豫的写上了钟青提这个名字,但在他抬头看向照相机老板的时候,很显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讶。 这让胡洛白不免好奇得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谷莲摇摇头道:“没有,”抬头深意的看了眼胡洛白,“只是久闻钟家少爷大难不死,外间传闻钟少爷成了睡美人,现在看来,是在下冒犯了。” “哪里哪里。”胡洛白谦虚了起来,嬉笑道,“这睡的久了,也会生大病的,这不,刚一好点儿,就得出来活动活动,什么睡美人啊,都是小孩子胡编乱造出来的谣言罢了,不过,昏迷不醒倒是真的。” 谷莲本生的秀气,胡洛白一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可这一笑,愣是把胡洛白看愣住了眼睛,直叹怎么会有比女孩子笑起来还好看的男生。 不像家里的那个面具男,成天脸拉的跟驴似的。 ‘碰’的一声巨响。 胡洛白与谷莲连同小职员都吓了一跳,路过相馆旁边的人也愣是被吓得没挪动步子,齐刷刷的转过头看了过来。 胡洛白眨巴这眼睛,指着来人,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个完整的话来,最后,倒是来人的名字说的一点不含糊,还很大声,“简槐?” 简槐现在的心情特别糟糕,他担心胡洛白刚痊愈的伤口,更担心夜晚寒风的侵袭,他搜遍了三巷五街,最后才寻着了胡洛白身上的那股淡到只有他能闻见的槐花香。 简槐的脸很黑,匆忙跨步进来的时候,正眼也没瞧见其他人一眼,见着胡洛白了就立马抓住往外拖,拖不动索性直接用扛得。 “你干嘛?”胡洛白瞬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倒出来了,脑充血的开始逆流,他此时像个被绑架的良家妇女,愤恨不停的拍打劫匪的人,嘴里骂着“王八蛋,放我下来。” 简槐装作听不见,过了许久,闲的吵了,才狠狠的在胡洛白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不放。” 然后,胡洛白才没了音。 一直到两人走远了,照相馆的老板谷莲才轻笑了一声,没人知道他在笑些什么,或许心里又在盘算着些什么,只是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擦着册子上的那个有些潦草的名字。 “钟青提。” 第10章 民国篇【二】 “你放老子下来,老子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简槐面无表情的扛着胡洛白,夜幕的寒风像是等候多时,随地的枯叶微微颤抖起来,微风刮过树梢,悄然无息的朝简槐的方向迎来。 这时,简槐眼尾余光一撇,冷漠的表情比那寒风还要冷上几分,腾空出来的左手猛的伸直在半空中,力道十足,似是从那一刹那,微风从他身边停顿住了,像是碰到了什么大人物似的,直接绕了开。 简槐忽然停下来的脚步,也让肩膀上的胡洛白安静了下来。 胡洛白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毫不留情的在简槐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喂,你干了什么?” 这一巴掌要是打在别处也就没什么,可偏偏胡洛白好巧不巧的打在了简槐的屁股上,站直了的简槐,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点异样,是诧异,也是难以置信。 那一巴掌落在屁股上时,简槐整个人抖擞了一下,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从脚底板到头皮顶,后背更是冷的一灵光。 “你干什么?”简槐的语气透着不善。 胡洛白‘嘿嘿’笑了两声,顺手又捏了捏,“还挺有弹力性的嘛,看来没少偷背着我健身啊。” 简槐脸一黑,手一松,胡洛白就像滑滑梯似的从他的肩膀上跌落下来。 “你干嘛?”胡洛白的表情在屁股接近地面的那一刹那扭曲在一起,疼痛钻心般,“你有病啊。” 简槐默不作声,回头看了胡洛白一眼,见状无恙,便头不回的直直地往前走,他的走姿有些奇怪,双腿掰的笔直,后背僵硬,像极了刚学会走路的机器人。 简槐的脸在胡洛白看不清的情况下,由黑变成通红,直接红到了耳朵根子,那被胡洛白一巴掌拍响的地方...麻了。 “喂!你真不打算等等我啊。”吼完这一嗓子,胡洛白才皱着眉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站直,就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响喷嚏,“不就是打了下屁股嘛,至于嘛。” 胡洛白使劲搓了搓鼻子,放快了脚步,跟上了简槐的脚步。 朱管家一直守着大门,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待着自己少爷,他仰头望了望天,今晚的月亮早已被乌云掩盖,透不出一点月光来。 “小夏,去叫其他人把窗户关上,夜里可能会下雨,”朱管家想了想又说,“再给少爷房间里添个毯子。” “哎,好。”尖细的声音从远处做出回应。 话音刚落下,没一分钟,朱管家就瞧见了独自一人回来的简槐,脸色很难看,这是他第一次再这个男人脸上瞧见的少有表情,一次是带少爷回来风尘仆仆,满脸焦急地模样。 “简..”先生二字还未说出口,简槐就已经从朱管家的身边匆忙而过了,沉默着直径走向二楼。 站在原地的朱管家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转身进去的简槐,而后又伸长了脖子踮起脚,望着远处,许久,脸上才露出久违的兴奋,高声喊着:“少爷。” 胡洛白抬头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到了门口时才“嗯”了一声,没走几步又回头问了句,“简先生回来了吗?” 朱管家点点头,“简先生刚回来,不过,脸上稍有些难看,你们是发生了什么了吗?” “没有。”胡洛白气奄奄地摇摇头,又嘀咕了声,“不就是...拍了下屁股嘛,大不了你也可以拍回来啊,干嘛那么小气又突然生气。” 黑着脸的简先生与垂头丧气的少爷,一前一后回来,这让家内的佣人和管家的好奇心蒙然升起。 于是,在胡洛白进房间的那刹那,全一窝蜂的在房门口趴着偷听了起来,一个挨着一个,竖起耳朵不想错过每一个细节的听着。 “脱衣服。”这是简槐见着胡洛白第一眼说的话,目光冷淡的盯着胡洛白一个不寒而栗。 胡洛白立马护住了胸口,脑袋一空白,脱口而出一句,“卖身不卖艺。” 简槐一愣。 胡洛白想了想,好像有哪里不对,于是,又把话捋了捋,说道:“是...卖艺不卖身。” 简槐勾着嘴角一声冷笑,“你灵魂都卖给我了,身体是我挑的,你觉得你的这句话意义何在?” “好像是哦。”胡洛白没打算松开的意思,提了提翘臀,“我不管,不就摸了下屁股,大不了你摸回来就是了。” 不提这事还好,但凡一提起,简槐的脸上就会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也是对方才自己的奇怪行为感到不解。 “不关这事。”简槐说着一把拉住胡洛白的手腕,硬是把他拖到了自己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拉下了胡洛白的大褂。 胡洛白皱紧了眉头,挣扎了两下。 “别动,”简槐说,“伤口像是裂了,去床上躺着。” 此话一听,胡洛白立马变乖巧了,刚死去的尸体好找,基本一抓一大把,但要是找个合身的尸体,那可就困难加倍了,再怎么闹腾,最重要的还是这副皮囊。 胡洛白褪去上衣,平静的躺在床上,呼吸上下起伏着,一块聚拢结肉在一起的伤疤呈现在胸口处,上边隐约泛着点点红血丝,细细一摸还会感触到有点黏糊糊的,这是流了血脓了。 皮囊的主人钟青提死于别人的枪|口之下,一击致命,当场身亡,简槐赶到了时候,已经从死透了到失血过多,但奈何,只有这副皮囊,他看的顺眼,胡洛白也寄存的进去。 “可能是...刚刚咳嗽没注意,走的太急,才...”胡洛白吞了口唾液,眼神飘忽不定,想再继续说些什么,但又不太敢说话了。 简槐始终埋着头,小心处理着胸口上的血浓,“闭眼。” “哦。”胡洛白偷偷看了眼简槐,然后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简槐看了一眼胡洛白,然后拿着水果刀在自己手指上割破了一道伤口,蓝色的血液瞬间从皮肉内流淌出来,顺着指甲缝一点一点的滴落在胡洛白的伤口上,姿势保持了一分钟,血液也流了一分钟,伤口才在这血拼血的状态下,慢慢融合,慢慢愈合。 简槐松了一口长气,他的脸上却略显苍白,嘴唇有些发青,额头冒着虚汗,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这样消耗心血这样做了,但结果确实有效。 简槐望着手指上也渐渐愈合上的伤口,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冷笑了一声,便顺势把被子拖了过来盖在胡洛白身上,低声说道:“别睁开了,睡吧,晚安。” 胡洛白闷声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是简槐有着什么催眠的药效,还是真的是他困了,眼皮从合上开始,就没再打算睁开的意思,一直到简槐的那句温柔亲昵的“晚安”他才重重地彻底睡了过去。 简槐关了灯,蹑手蹑脚的收拾好一切,可刚拉开们,前脚都还未踏出去一步,就被一群毫无防备的人撞了个满怀,脚后跟连退了两步才停下来。 “对...对不起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撞他的丫头连忙跪地连连道歉,整个人害怕极了,浑身发抖的头不敢抬,心里打着虚虚的鼓。 简槐紧皱起了眉头,居高临下看着那丫头,“下不为例,去把门窗关好,夜晚有雨。” 此话一出,佣人们才彻底疏通了一口堵压在嗓子眼的气儿,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位简先生根本不会把她们怎么样,但那种入库三尺寒的目光,让她们总是没来由的为此恐惧与无意识的去恭敬。 果不其然,到了下半夜就开始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大雨大约持续了三四个小时才渐渐停了下来。一夜的洗尘,择日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新尘的土味,路面被一夜大雨冲洗去了污垢,一尘不染。 此时,一辆黑色别克正踩着坑洼的水泥地,朝钟家大宅缓缓驶来。 简槐起了个大早,一本正经的端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最新一页的报纸,上面的标题则是写着‘钟家少爷钟青提奇迹般苏醒’要不就是‘沉睡一年有余的钟青提既一夜之间苏醒’等等一系列类似与这种的话题,整张报纸上被钟青提这个名字占满。 红色的标题剧中在报纸的中央,简槐在看清那黑白图片中的人形时,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图片中,一位身着笔直西装,头戴一顶黑色的绅士礼帽的男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却隐约能够瞧见脸上的面具。 那人,分明就是他。 紧接着,下一则的报刊话题引起了简槐的注意。 那条‘钟青提的神秘友人’简单简洁的几个字,这个话题被放在了红的标题的下方,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但这张不知道从哪偷拍的照片,却是瞬间可以让人引起关注。 是命。简槐这样想着。 “简先生。”朱管家实在不忍就这样打断简槐的思绪,但因为来人身份的关系,不得不轻轻换了声入了神的简槐。 简槐拿着报纸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在报纸上随意搜索,才抬头回应了朱管家,“什么事?” “苏家的大少爷带着厚礼前来探望少爷,”朱管家说,“现在车已经开到门口了,要不要...叫少爷起来汇见?” “苏家的大少爷?”简槐若有所思,看了眼二楼毫无动静的房门,轻轻放下报纸起身整理着皱着的衣角,“不用了,我去就行了,让他多睡会儿。” “是。”朱管家后退着步子出门迎接来车。 黑色别克缓缓开进了钟家的大门,司机停好车从驾驶座位上下来,弯下腰打开后车门,从车内首先探出的是一条穿着长筒黑色皮靴的腿,而后这双腿的主人才不急不慢的探出了头,走下车。 男人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前额的刘海全部梳了上去,彻底曝光那英俊硬朗的五官,深邃的眼神透着危险性的警报,鼻梁高挺,只是脸上拉着同简槐一样的面无表情,或许说,比简槐还要冷,那种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冷漠。 朱管家见着立马迎了上去,笑面迎合道:“苏大公子,里面快快请。” “管家伯伯。”清甜的声音是从车内发出来,只见车门被再次拉开。 还未见了人,光听声音,朱管家就已经笑眯眯的了,“苏小姐也来啦。” 苏小姐可真是位妙龄少女,生着漂亮可爱又讨喜,性情活泼,更是苏家的掌上明珠,加上年龄较小,赢得了不少人的喜欢。 朱管家便是其中之一。 “朱管家,听说青提哥哥醒了,是真的吗?”苏亦瑶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他起来了吗?” “少爷确实醒了,但还需要静养,”朱管家笑着说,“少爷身子不与常人,这会儿还没起呢。” 苏亦瑶脸上闪过一丝疼惜,“没事儿,我们可以等他起来。” 一旁站着的苏大少爷苏星睿忽然开口,但语气却是冷的一点调子也没有,“朱管家,这次听说苏少爷醒了,特地买了些补品,还望笑纳。” “那我就先替少爷谢谢苏大少爷了。” 朱管家领着苏家兄妹进了家门,客厅被收拾的一尘不染,茶几上摆放着几盘水果和几杯还未沏好的浓茶。 苏星睿进门的那刻就瞧见了那坐在单人沙发上默默沏茶的人,那人脸上戴着面具,瞧不清容貌,身材与他差不多,但却是穿着一身规矩的黑色西装,只是这西装的袖口,绣着一株很特别的槐花。 简槐一直静静听着步步逼近的脚步,但却没有打算抬头看一眼的意思,手法稳妥的捏着紫砂壶,不紧不慢的沏了三杯茶。 “这位是...”苏亦瑶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奇怪的人,她确定她从未见过此人。 “这位是简先生,”朱管家说,“我家少爷的挚友。” 朱管家口中的挚友并非寻常的挚友,曾说,钟家少爷得意获救,就是因为一位自称是少爷的挚友一路带着少爷回了家,而这位挚友,从钟青提昏迷到今日,从未出过门,也从来都是闭门谢客,在钟少爷昏迷期间,更是语气直接了当的驳回了众多的探望者。 简槐轻轻放下茶壶站了起来,目光直接停留在了苏星睿的脸上,嘴角微微弯起,“你好,我叫简槐。” 第11章 民国篇【三】 钟苏两家世代经商,那时的布匹生意也是做的红火,后来生活水平渐渐提升,人们又喜好上了丝绸这种洋物,再后来,布匹生意做的人越来越多,花样百出的也跟着越来越多,老祖宗传承下来的老玩物也就不怎么入得了当代年轻人的眼。 钟雲是个出了名的老顽固,执意老祖宗的东西,直到后来,只能靠着老牌子继续做着布匹生意。但苏家到了这一代,却反而贪了心,不甘这苟延残喘的生活,之后与钟家的合作,便常常会出现生意上的小争执。 说来也奇怪,苏家也是个世代经商的世家,但到了苏泰鸿这一代,下面的几个儿子,却没一个打算经手的意思,个个满怀着为国打仗的心思。 就比如当初处于叛逆期离家出走满怀一颗司令心的苏星睿,苏家的大少爷,但人家没过几年,还真就拎着一个司令的官站在了他爹面前,但不知道是打仗打傻了还是岁月经历带走了稚嫩时的面貌,苏星睿回来时,那少年时常挂在嘴边的笑容不见了,整个人显得冰冷不近人情,尤其是在他母亲为他亲自选亲事之时,更是极力反对与冷暴力。 后来,谁也不知道苏家女主人阮青用了什么法子让性格大变的苏星睿娶了韦家二小姐韦千柔,有人说是阮青用了女人的独门秘笈,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人说,苏星睿这是想开了,还有一种更加离谱的说法便是,苏星睿心里有心上人,只是这心上人,死在了战场上。 但这些,也不过是那些八卦记者,报刊杂志胡编乱造出来的,苏星睿至始至终从未发表过任何感言。 苏老爷已然是不指望着大儿子了,但也不能说他就一定会培养起二儿子,因为,二儿子苏星澜现如今的做法,比他哥当初更加离谱,与叛逆。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一位家丁跌跌撞撞地匆忙冲进钟家大院,汗水布满他的额头,顾不得去擦,直到安全抵达了钟家内,才粗喘着大气擦了擦额头,嘴里却还是一直叨叨着,“不好了,出事了..” 苏星睿正与简槐聊的如意,与其说是聊,不如说是相互探虚实力,一个战场上的老狐狸,一个笑面藏刀的世界BUG,很明显,当然是简槐获胜,不过,简槐依然继续陪着这位苏大少爷演戏。 苏星睿皱起了眉头,撇了眼毫不在意的简槐,才转头看向那个已经歇息了差不多的家丁,道:“出什么事了?” 家丁焦急地简单概括道:“二少爷...二少爷又被廖长官抓去了。” 苏星睿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来,‘又’的字眼就是,不是第一次,而是总是、经常,这已经是半年内的不下七八次被抓进去了,苏星睿早没了像第一次听见这话时的不淡定,反而已经是见惯不惯。 谁让那个姓廖的是个脑袋溜不来弯子的人,秉公执法,压根不把他这个别县司令的话放在耳边,他就算是去一百回,苏星澜也会被抓一百回。 在苏家人都在为这事商议,准备还是解决一下那个可怜的孩子时,二楼上突然传来了动静,没人注意到,唯坐在一旁默默品茶的简槐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楼上传来一阵一阵皮鞋声,‘啪嗒,啪嗒’不急不躁的慢悠悠走下来的样子,动作懒散,像是刚睡醒,还瞧不清脚下的阶梯。 此人,便是刚睡醒的胡洛白了,只见他扶着楼梯杆,有一步没一步的下着楼梯,生理性的眼泪布满眼眶,眼角被揉的发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含含糊糊的说着:“简槐,我饿了,有没有吃的,快给我拿点儿。” 此话一出,整个客厅内顿时鸦雀无声,时间仿佛在胡洛白踩过最后一个阶梯踏进客厅的那刻骤然停止,众人停下手边的活,停顿住了口边还未吐出的话,齐刷刷的把头转了过来。 忽然,一声尖叫声打破了这凝固起来的场面。 苏星睿又重新皱紧眉头的看向兴奋不已的家妹苏亦瑶,头疼的只捏眉心,心叹着真的是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胡洛白被这满屋子熟悉的陌生人吓到了,但也只能张大还未合上的嘴巴,转头看向毫无动静的简槐。 还没等胡洛白把脑袋里的线团理个清楚明白,就被猛扑过来的苏亦瑶吓得直往后踉跄了两步,然后脖子就被身上这个树袋熊死死勒住了。 “青提哥哥!” “松...松手...” 胡洛白艰难的喘着气,双手都不敢碰苏亦瑶一下,一是男女授受不亲,二则是,苏亦瑶还太小,让他对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女下手,那跟养女儿有什么区别。 虽然,身体的主人钟青提也不过才二十岁。 胡洛白的整张脸憋的通红,用一种求助的眼神巴巴的望着简槐,心里却是把简槐痛骂了个遍。 没看见他现在处于为难实际吗!人民关天竟然还能喝得进去茶。 简槐捏着杯子,只是手指却越发的紧,仿佛下一秒这与紫砂壶配套的杯子就会被他捏破似的,他完全无视着胡洛白投过来的目光,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像个毫无存在感的第三者。 “瑶瑶,松手。”苏星睿的一声喝令,简直成了胡洛白的救命稻草,声音不大,却十分的威严浑厚。 苏亦瑶先是整个人颤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白皙的小脸上偷着一抹红晕,她无礼惯了,这才想起来他的青提哥哥才刚刚大病初醒,于是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及其微小,细细说着:“对不起,我忘记你才刚好了。” “没事啦,”胡洛白说,“你们今儿怎么都来了?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我醒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简槐,悄悄递给了胡洛白一张黑白报纸,胡洛白这才一目了然。 胡洛白还以为,只有在他的那个年代,才会有那些为挖新闻不分黑白昼夜的八卦狗仔呢,着实没想到,这个年代就已经深造的这么厉害了。 “我刚刚...听你们说什么二少爷什么的,”胡洛白拿着报纸又看了简槐一眼,才又把目光转向了其他人,“苏星澜他,怎么了吗?” 提起这个,苏亦瑶的脸上与她大哥并无差异,语气有些无奈,“二哥他又被抓啦,肯定又是因为带动同学打什么抗日救国的旗号,才会被抓的,这都这个月的第二次了。” 说到这里,苏亦瑶看了一眼苏星睿,大哥离家时,她也才九岁,明明离家时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给她带糖葫芦的阳光大男孩,可等回来之后,他们之间,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的大哥,变得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了,对嫂子也是不咸不淡。 胡洛白点点头,丢下报纸上前走到苏星睿面前,笑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家出事的第二天。”这句被苏亦瑶抢了答,胡洛白看着点头默认的苏星睿没在说什么。 苏亦瑶性子活泼,也是个天生的小话唠,尤其是见到很久未见面的钟青提之后,就立马恨不得把心里面的所有话,都一股脑的掏出来放在他面前,或者是坐下来展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把原话塑造成有血有肉的真实感,聊他个三天三夜。 胡洛白一想起这原主的悲惨身世,就觉得头疼起来。 但在旁人眼里,尤其是苏亦瑶眼里,那种突然间的沉默,就是在想父母了,不说话,想父母了,沉默,想父母了,突然安静,那绝对又是想父母了,反正不管怎样,都是因为想父母了。 就像你|妈看见你的痘,一定是熬夜玩手机了。 苏亦瑶暗暗想着,决定由自己打断这个沉重的话题,她整理好面部表情,挤了个微笑出来,接着朝胡洛白肩膀上就是一巴掌拍上去,硬是把胡洛白又拍的踉跄了两步,然后大大咧咧说着:“知道吗,我哥结婚了,过年那会儿,嫂子又漂亮又贤惠,对我可好了,前几日,还送了我一套裙子。” “是吗?”胡洛白诧异,望向脸色不自然的苏星睿,“那我岂不是欠你一份份子钱?” 苏星睿的脸上那一瞬间的不自然悄然消失,又换回了那副冰冷的模样,让人完全摸不透,看不懂,也探不进,淡淡道:“不必。” 此话一听,胡洛白心态炸了,“那怎么行,份子钱还是一定要给的,难不成,你是打算等有了孩子了,让我随两份满月钱?那也行啊,三份都行。” 苏星睿的脸忽然一拉,“不会有孩子,你也不必送。” 冰冷的口吻,说着坚定的话,可却没一个人当真,又或是震撼的不想去承认,但这些苏星睿都不在乎,和胡洛白简单到了别,便独自开着车去寻了他那不省心的二弟。 至于苏亦瑶为什么会被留下,那完全是因为苏亦瑶赖在钟家不走了,怎么说都不肯走的意思,说什么也要蹭一顿饭,和胡洛白好好唠上几句。 胡洛白站在大门口,盯着黑色别克的屁股尾,身后站着一脸从容的简槐,对苏星睿留下的那句话百思莫解,“他刚刚说的那话什么意思?不会有儿子?” “不会有孩子,”简槐半眯着眼睛,有把话重复了遍,“就是,不会有孩子的意思。” “???”胡洛白听着半迷糊。 这人不要孩子,脸上也没有半点喜庆的样子,那结婚干嘛?这不辜负人家姑娘嘛。 渣男啊? “别想了,”简槐一巴掌拍在胡洛白脑袋上,“你现在应该想想,怎么打发苏小姐。” 苏亦瑶的热情,胡洛白是领教到了,以至于日后,他对这位没什么架子,性格活泼大咧的苏家大小姐,算是敬而避之了,这要是谁被她缠上,别说一个月,一个星期都得没命。 况且,他这伤昨晚简槐大兄弟才刚给他治好,胡洛白想到这,想到别的什么来,撇过头,用胳膊肘戳了戳简槐,小声嘀咕道:“老实说,你怎么给我疗伤的?流血脓的地方竟然就这样奇迹般的愈合了。” 简槐有些措手不及,脚下步伐彻底打乱,为了不引起胡洛白注意,只冷冷的丢下一句“这你就不用管了。” “现在帅哥...都这么喜欢装酷吗?”胡洛白挠着头皮,“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装一装?” 后来,胡洛白才彻底想了想,如果装酷就是寡言淡语,面部表情极为稀罕的话,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装酷,果然很不适合他。 第12章 民国篇【四】 胡洛白压根也没想到自己这久病刚醒,就会有这么多人来探望,老顾客居多,再有的则是钟老爷身前的挚友,不管是交情深厚还是浅薄,都纷纷前来意图把他家门槛踏平。 胡洛白这一整天的耳朵里,嗡嗡响的全是苏亦瑶的声音,连同小时候穿开裆裤的事也要同他在说一遍,生怕的就是他沉睡这么久,脑袋晕乎,怕他忘了。 这倒不如直接说怕他睡傻了呗,像简槐说他那样直截了当。 这边送走苏家人,紧接着就来了什么李家,张家,赵家,等等七门八户上家里来探望,什么人参、鹿茸等等一系列补品也是送了数不胜数。 好不容易忙活下来,胡洛白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狼吞虎咽的吃完饭便匆匆去洗了个澡,尽管简槐的那张脸上写满了‘饭后洗澡对胃不好’的话,道理他都懂,但他是真的累了。 “晚安!”胡洛白趴在楼梯口对着简槐说完这句话,便直接回了房间,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一蒙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简槐靠坐在沙发上,沉思着想些什么。 “简先生,还不睡吗?”还未就寝的朱管家走过来小声道。 简槐怀揣着心思,完全没想到朱管家会注意到自己,一时有点惊,“就睡了,夜凉了,您也早些睡。” 朱管家点点头,挂着慈祥的笑容,踩着轻声的脚步退离了简槐的视线。 简槐捏着眉心,没过一会儿,疲惫与困倦约好一样一块儿上了头,他才肯放下手上的报纸,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停留了大概三秒的样子,先是去了胡洛白的房间,看了看,为胡洛白盖上了被踢掉的被子,才蹑手蹑脚回了自己房间安眠。 夜空星星点缀,明月的光辉悄悄透过玻璃窗户擦进房间,深夜总是宁静的,但就住在老宅区的一户人家,却是从二楼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悦耳的戏声,那嗓音犹如天籁,尖细、明亮,没有伴奏,也没有和音,单调的独角戏,唱出了孤独与悲伤。 借着月光,可以看清一点那人的模样,妆容精致,眼尾妆容上挑,炯炯有神的眼神在夜晚格外的动人,那人身着一身大红色戏服,身量要比一般女性高出很多,脚尖轻盈而有力地在屋子内走动,红唇微微动着,从喉咙发出声音。 月光像是小心翼翼的把那人捧在手心,戏声在不知觉间停顿了下来,已是夜里三更,那人站在窗边,仰头望向着头顶上的一轮明月。 眼角...缓缓流下了一串泪珠。 月光把那滴眼泪照的晶银锑透,直到那人关上窗,才彻底恢复了寂静。 胡洛白在家里一直躺尸躺了三天,除了吃便是睡,醒了又继续吃,简槐知道他烦的是什么,以至于之后上门前来送补品的长辈,便都由简槐一一来处理妥当,顺便还给胡洛白找了个,大病初愈稍虚静养的理由,让胡洛白彻底摆脱了长辈们的深情厚爱。 每日送来的报纸,也都由朱管家过手到了胡洛白手里,报纸上的新鲜事儿有很多,比如哪家的生意又垮了,哪家的生意又红火了,又或是那红遍整个东城区的歌厅头牌红牡丹与白牡丹。 直到了第四日,胡洛白才大梦初醒的样子,脑袋像是忽然溜过了弯子来,想起了前几日在相馆拍的照片,也正好顺道整理这几天烦闷的心情。 胡洛白身着一套白色长衫大褂,脚上穿着一双刷的澈亮的鳄鱼皮鞋,一踩一个响,脑袋上顶着个白色的绅士礼貌,再加上这副眉目清秀的长相,却配上胡洛白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灵魂,到不像是什么斯文先生,反而更像斯文败类。 “我有一件事没想明白。”胡洛白上下打量起简槐,摸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简槐撇了他一眼,“什么事?” 胡洛白离的近了些,伸长了脖子盯着简槐那张瞧不清相貌的面具脸,“不是说只有我能看见吗?老实说,你上次到底干嘛去了?” 此话一出,简槐顿时一愣,语气有些紧张,“看见...就是看见了呗,至于到底干嘛去了,当然是为了有个实体。” 这句话过耳一听倒还真的没半点漏洞,至少对付胡洛白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类来说,还是足以蒙哄过关的。 胡洛白点点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好像并无道理的样子,自己琢磨了半天,也就更加烦了。 “不想了,”胡洛白眉宇一皱,甩着胳膊把话题扔一边去,两步做一步的跨进心莲相馆,进门就是一嗓子吼,“老板,我是来取照片的。” 店内依旧像那晚一样无人,静谧,店内的深处开着一盏明黄色的小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那昏暗处走了出来。 这是胡洛白第二次见着这个相馆的老板了,只是他发现,才不过几日不见,这位老板,倒是憔悴了不少,脸色惨白。 “抱歉,刚去了趟仓库,让诸位久等了。” 胡洛白很快发现走过来的这位,不仅憔悴了不少,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与那日大不同。 “谷老板这是...没睡好?” 谷莲一怔,翻阅文件夹的手一顿,用一种惊讶地眼神盯着胡洛白,声音低沉沙哑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谷?” 胡洛白愣了一下,指了指放在柜台上的册子上的谷字,谷莲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胡洛白盯着那张低头认真翻找照片的脸,又问了句:“谷老板这是没睡好?” 谷莲的手指又停顿了一下,接道:“昨晚有些失眠,通常又早起惯了,大概是没睡好吧。” 胡洛白暗暗点头。 “春眠,前几日钟先生的那本相片夹子你给放哪了?”谷莲抬头问道。 春眠:“昨日,您不是给带回家了吗?说是还有些需要修补一下来着。” 经春眠这么一提醒,谷莲这才想了起来。 “瞧我这脑子,”谷莲说,“还望麻烦钟先生在这稍等片刻,我回趟家给您把照片取来。” “我同你去。” 此话一出,胡洛白脸上立马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转过头就看向简槐,“你去干嘛?” 简槐看了胡洛白一眼又默不作声了,愣是把胡洛白气的一屁股坐上沙发没起来。 谷莲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头轻笑道:“也好,万一路上遇到什么闪失,还有个人帮着。” 一个一唱,一个一和,这让胡洛白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好摆手赶紧打发着:“去去去。” 简槐微微低下身,嘴唇贴近胡洛白的鼻梁,语气温柔亲密道:“你就在这等着,哪也别去知道了吗?” 如若是站在谷莲的那个角度看着这样的场景,是个成年人都会觉得这两人是在接吻,不会意想到只是个擦边。谷莲下意识刻意避开了这样的场景,等简槐叮嘱完之后,谷莲已经找好了黄包车了。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未说,直到黄包车师父缓缓停下脚步,简槐从车上下来,站在路口时才问了句:“你家住这里?” 面前是条有些深邃的胡同,基本为挨家挨户的那种两层楼,这里的生活状态差不多就是,早晨一开窗就能闻见包子的香味,一开门就能见着街坊领居窝在一块儿聊家常,温馨而不嘈杂。 谷莲在这一带人缘还算不错,见到的人都会面带微笑朝谷莲打声招呼。 “谷先生早啊。” 谷莲像个教书先生般礼貌的一一回复着“早上好。”偶有遇见特别熟悉的人时,才又会多说上两句。 “我家到了。”谷莲带简槐来到二楼,“寒舍简陋,随便坐。” “没事。”简槐四处打量起,屋子不算大,被收拾的很干净,窗户敞开,偷唤着新鲜空气,直到目光停留在那套被整齐叠放在床头的戏服,“先生,也喜欢唱戏?” 谷莲刚拿上文件夹的手一顿,嘴唇发干,硬生生的营造出了点唾液咽了下去,转过头扯开嘴角轻笑道:“家父生前是靠戏班子谋生的,那时候跟着随便唱两句罢了。” “哦。”简槐点点头,还未碰到戏服的手缩了回去,他没在去多问。 “走吧,照片找到了。” 简槐临走时又剜了一眼那大红色的戏服,如若不是当今的年代,他更会想到那是件婚服。 此时,坐在相馆参观的胡洛白倒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了,他几乎把展览的照片都瞧了遍,可那两人还未回来。 胡洛白托着下巴蹲在相馆的门口,像个等夫君的小媳妇儿似的,他无视着路人们奇异的目光,盯着无数从他眼下走过去的脚,但没一双是朝这边走过来的。 这家相馆生意真糟糕。 终于,一双黑色的学生布鞋站在了自己面前,停顿了下来。 胡洛白奄奄的低着头,指了指身后,“老板回家啦,等会儿再过来照相吧。” “青提哥?是我啊!” 随着这声音,胡洛白才慢慢反应过来,抬头看去。背着阳光站在他面前的是位穿着藏蓝色学生装的阳光男孩,年龄不大,稚嫩的脸上显露着兴奋的表情。 “星澜?”胡洛白也是惊讶不已,“你在怎么在这?” “别提了,”苏星澜同他蹲在一起,“你怎么在这蹲着?” “我来拿照片,”胡洛白说,“你爹让你出门了?” “没有,我偷跑出来的,”苏星澜有点气鼓鼓,“可是好巧不巧又碰上廖长官了,真晦气。” “廖长官?”胡洛白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他找你干什么?” “别提了,一提他就来气,”苏星澜臭着一张脸,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你怎么样,那天听说你突然醒了,我准备跟着大哥去探望你的,可是后来被同学拉去游街了。” “游街?”胡洛白想起了什么来,“哦~就是那天你家家丁说你出事了,你哥没说两句就走了那天?” 苏星澜羞愧的点点头。 “苏星澜!”一个浑厚的声音忽然插|进了两个人的话题内,胡洛白与苏星澜同时被吓得差点没从阶梯上摔下去。 只见一位穿着规规矩矩的军绿色官服匆匆走过来,整个人说不出来的严肃,脸绷得很紧,手里还托着条长长的拉幅,上面写着‘廖晨是个王八’的大红色拉幅,白色的字体显得特别扎眼。 “完了,完了,完了 ,”苏星澜慌张的立马跳起来,拍拍胡洛白的肩膀撒腿就跑,“我先走一步了啊。” “你还敢跑?”廖晨的腿长,跑起来自然也会快很多,但中途却险些被拉幅绊倒,这才将两人拉了点差距出来。 苏星澜一边跑着一边大喊着:“真不是我弄的!” 胡洛白蹲在远处偷着乐,心里默默为苏星澜祈祷——倒霉孩子! “蹲在这干什么?”这一句说的很是温柔,像春日里不刺眼的阳光,也像秋风里和煦的微风。打在人心里,不疼不痒,却有些酥酥麻麻。 胡洛白抬着头,笑眯眯道:“回来啦。” “嗯,照片拿到了,”简槐说,“拍的很好看。” 第13章 民国篇【五】 “我说,咱也应该去趟苏家拜见拜见吧。”拿完照片往回返的胡洛白,优哉游哉的说着,“就拿苏星睿送的那一盒老粗老粗的人参来说,那都够低普通商户一整年的营业额了。” “想去就去,”简槐说,“死都死一回了,还怕苏泰鸿把你吃了不成。” 胡洛白冷哼了一声,“是我怕吓到他,那岂不是罪过。” “你需要买什么吗?”简槐问。 胡洛白挠了挠后脑勺,有点苦恼,小心的问道:“要不,我买点水果?在搭配一条烟?” 简槐撇一胡洛白一眼,“烟就罢了,礼尚往来,买点茶叶或者补品。” “茶叶。”胡洛白一口咬死,他的认知力,潜意识的会觉得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都会爱上茶叶,而且还很会品。 “那好。”简槐轻点油门,把握紧方向盘,缓缓开着车没入人群集市中。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 简槐才缓缓停下车,拔掉了车钥匙,然后下车,胡洛白紧跟脚沾了地,这才发现,他们来到了商业街。 商业街顾名思义,商业街占据领地最大的莫过于那独立一方的歌舞厅了,现已是黄昏即是,这条街也随着时间,陆陆续续来回走动的人多了起来。 胡洛白和简槐一共逛了三家茶叶店,第一家则是这条街最为庞大的茶叶店铺,随后寻了第二家,在后便是第三家时,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这是家不是很起眼的茶叶店,牌匾差不多只有贵商的三分之一,复古色的牌匾上简简单单的刻着一个字‘茶’。 “老板,这茶,怎么卖啊?”胡洛白拍了拍茶叶罐头,“有没有...绿茶?” “绿茶?”茶叶店老板犯了疑惑,“先生所说的绿茶,可是西洋的茶叶?不瞒先生,我这里不卖洋鬼子的东西,只买自家种的茶叶。” 胡洛白这才知道为什么这家茶铺会被挤压成这般了,现如今人们为了跟对时代脚步,很多都开始崇洋媚外,谋生的商户也就渐渐卖起了洋货,但也有少许商户坚持自己的想法,只卖国货,从而生意也就不如那些品样繁华的大商户了。 胡洛白摇摇头笑道:“绿茶就是普通的茶,要不这样,您给我找找有没有那种绿色茶叶,要绿色的,不要深绿也不要墨绿,要绿色的,有没有?” 茶叶店老板寻思了良久,一拍脑门,“还真有,您等会儿,我去给你拿。” “有劳了。”胡洛白见老板一离开,立马用胳膊肘戳了戳简槐,挑着眉头,“知道我为什么要送苏家绿茶不。” “为什么?”简槐像个老实人认真问着,“因为绿茶好喝吗?” 胡洛白白了一眼简槐,“是因为绿茶是碧池的意思。” 简槐:“碧池?” “哎呀,就是绿茶婊的意思,”胡洛白直接坦白开,“而且,这茶也不是要给苏泰鸿的,是给他那小老婆的。” “不给苏泰鸿买点什么吗?”简槐问。 “不用买,家里不是有块去年在黑市买的怀表嘛,等会儿回家取了送过去,”胡洛白漫步尽心靠在柜台上想了想, “在拿些上好的布料给阮姨送过去 ,就这样差不多了。” 简槐盯着胡洛白的那张嘴,一直到闭上,才淡淡笑道:“都随你。” 好一会儿,茶叶店的老板才捧着一大罐茶叶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端放在胡洛白的面前,“瞧瞧,这种的行吗?” 胡洛白伸长了脖子,伸手从老板的手中捏起了一根,炒成后的干茶条索紧结,白毫显露,色泽银绿,翠碧诱人,卷曲成螺,凑近还有股淡淡的茶叶香味。 “就要这个了,给我来三罐,”胡洛白问,“这叫什么茶?” 茶叶铺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边打包着,边回应,“碧螺春。” 胡洛白一听名字,嘴角挂起来的弧度显然又跷了些,他拍了拍一旁的简槐,“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取东西,我就在这等你。” 简槐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胡洛白,不会多说什么,只“嗯”了声,然后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乖乖的开着车朝钟家的方向驶去。 胡洛白结完帐,拎着三大罐子有些沉的茶叶站在了茶叶店门口等候着。 钟家与苏家之间,好巧不巧的就隔着一条商业街,不远不近的距离,来回也会费些时间,胡洛白踏着小碎步子,等他抬起头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歌舞厅的门口,那灯火通明的光芒,顿时闪进他眼睛里。 歌舞厅这个点差不多就开始正常营业了,歌舞小姐喉清韵雅,室内阵阵掌声鼓舞,胡洛白左盼右股的看了私下。 简槐还来没,是个偷情的好机会。 胡洛白暗搓搓手,挺直了腰板,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拎着三罐...茶叶进了歌舞厅。 “下面有请,红玫瑰小姐,掌声有请。”主持嚇声道。 胡洛白缩着脑袋躲躲闪闪的坐在了最后一排的位子上,刚坐下,端着茶水的服务生就走了过来,给他送了几盘子收费的零嘴以及一杯收费的茶水,可脱离了简槐的胡洛白哪有什么钱,屁钱也没有,但奈何胡洛白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脸皮厚。 胡洛白心虚的看都没看那服务生一眼,照样吃着送到嘴边的小零嘴,喝着茶水,因为要顾及这个身份的面子,要不然二郎腿这种姿势,他是一定要摆上的。 胡洛白简单道了声“谢谢,”挺了挺胸,摆正姿势,把手上的茶叶往桌子上一放,还真就‘认真’看起了台上的红玫瑰。 台上的人,火辣的身材被一件修身的长款旗袍包裹着,展示出了笔直而又细长的大长腿,浓妆艳抹的妆容十分精致,骨指分明的手轻捏着话筒,低音唱着歌。 胡洛白身居最后,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他扫视了一眼大厅内的所有人,目光瞅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便再也诺不开了,他磕完最后一粒瓜子站了起来,拎着他那随身携带的茶叶才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星睿哥,”胡洛白碰了碰谈笑风生的人肩膀,那人回过头时才确定了,“真的是你啊?” 能再这种风流场所遇见像钟青提这么正直的人,苏星睿也是感到十分诧异,他的语气惊讶道:“青提?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胡洛白不屑地看了苏星睿一眼,在心里把贴在苏星睿是渣男的这个标签黏的更深了。 渣男! “我是来处理公事,”苏星睿向坐在对面的一位女士介绍道,“钟青提。” 还未等介绍完全,那原本坐姿优雅的女士,就立马瞪圆了眼珠子,用一只手遮住红唇,语气说不出来时惊讶还是窃喜,“我知道的,前几日的报纸上,几乎都是你的名字。” 胡洛白保留着尴尬不是礼貌的微笑,坐了下来。 “你真的就是那个昏睡了一年,然后又忽然苏醒的钟青提?”女士明显得更为激动了起来,“你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胡洛白被这热情过头的逼的说不出来话,只好随意找了个话题。“这位是...” “我叫白玫瑰。” “白玫瑰?”胡洛白看了看苏星睿,又抬起脑袋看了眼台上献唱的人,红玫瑰。 “那是我姐姐红玫瑰,明面上的姐,你懂的啦,”白玫瑰介绍道。 胡洛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瞄了眼沉默下来的苏星睿,“不用说了,你也很熟吧。” “算不上熟。”苏星睿道。 白玫瑰极力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存在感,积极道:“红玫瑰啊可与我不同,她好像挺讨厌...”语句忽然吃顿,白玫瑰看了眼苏星睿,“挺讨厌苏司令的。” “讨厌?”胡洛白不由又好奇的瞧了眼台上的人,就算看不上苏星睿这么冷冰冰的人,但也应该不至于讨厌吧,如果说到讨厌的话,那只有... 胡洛白像是侦查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他惊愕的指着苏星睿,变换成哦的嘴型还未发出音,就被苏星睿看清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星睿淡定如常,喝了口茶水,“没见过。” “也没爱过?”胡洛白凑近脸庞,但立马就被苏星睿那冷眸狠狠惋了一眼,而后才长了点记性,乖乖闭上了嘴。 忽然,一阵巨响,站在歌舞厅门口的两个保镖以后脑勺朝地,鸡脚朝天,向后仰视的姿势从外面飞了进来,轰动一向,两人重重地摔在了地方,尘土四溅,歌舞厅内骤然间也停顿了下来,人缩成一群,胆子大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 而胡洛白这才想起来有什么事情给遗漏了。 “遭了。”胡洛白猛的站起来,拎着三罐茶叶挤进人群就准备往外冲,但不料,却撞上了一个拽里拽气的人身上,他连忙低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有什么用?”那人说话的语气十分冲,话中带刺儿,脾气一看就是拽的跟五八万的臭。 “那你想怎样?”胡洛白拧紧眉头,“我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而已。” “撞一下?”那人冷笑道,“你知道我这身衣服有多贵吗?撞坏了你赔的起吗?” “赔不起赔不起,”胡洛白底下的头勾起了一道讥笑,这年头,碰瓷的竟然都碰到他头上来了。 人群很快围绕在胡洛白和他面前这个穿金戴银的人旁边,吃瓜观众数不胜数,那人伸出手使劲的在胡洛白肩膀上拍了两下,可还没到第三下,那人的手就只能停留在半空中了,或者说直接坠落在半空中,挂在肩膀上。 伴随着停顿下来的手的,还有一声紧跟着的猪叫声,准确来说,是那个嚣张跋扈的人的尖叫声。 “除了我,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动他。”说话的声音带着脑怒,犹如来人此刻的心情。 苏星睿刚挤进人群内,刚准备出手解决胡洛白,就愕然的发现,几乎那么一瞬间的事,却都已经用最暴力的方式解决了,他的目光盯上了那个祸事开头者的人。 他记得那人叫简槐,一个常年带着面具,深不可测的神秘男人。 胡洛白慢慢抬起酸疼的脖子,对那人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起对面表情扭曲一起的脸,痛苦万分的抱着胳膊的人,冷冷道:“上下没一件国货,崇洋媚外,你也配叫我赔?呸。” 那人的胳膊算是废了,简槐的那一拳头,不知道用了几分力道,但看此刻脸比脚臭的简槐,就知道他刚刚打的那一拳,完全是在发泄情绪。 胡洛白偷偷看向简槐。 呵!任性的男人。 第14章 民国篇【六】 城东区,歌剧院占据在不夜城领地的中央,夜幕降临,就属这里的人流最为广泛,达官显贵之人都会在这里洗去一天的疲劳,彻底放松心情,玩的潇洒愉悦。 但今晚的歌剧院,却因为简槐的冲动,胡洛白被碰瓷,而演绎起了一场打架斗殴耍流氓的乌龙剧,不过最终,还是苏星睿这个大冤头来买单,闹剧彻底结束后,他们才各自道了别。 简槐坐上车内,手握着方向盘沉默不语,他在心里自我反省着那一时的冲动。 说到底,还是因为胡洛白偷跑去和剧院的缘故,让开车回来的简槐找不着人,问了茶叶铺的老板才得知了胡洛白的去向,可奈何,歌剧院的保镖不识货,硬是不允简槐。 情急之下,简槐只能直接用暴力解决,因为比起儒雅之人,他更享受以暴制暴。 胡洛白仰靠在副驾驶,吐了口气,“ 我看,今晚别去了,怪不好意思的,而且,天都黑了,晚饭都没得蹭。” 简槐余角瞄了胡洛白一眼,鼻颤发出一声冷,“你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得多亏了苏星睿在,”胡洛白深叹口怨气,“要不然咋两都得完蛋。” 话段之际,急刹车的‘呲啦’声快要穿破耳膜,简槐死死踩紧刹车,把车停了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大约停顿了有两三分钟,简槐才转过头,语气冰冷道:“是你,不是我。” 胡洛白闭着眼睛养神,双手垫在后脑勺下,嘴角微弯,如往日一般,语气不着调道:“什么你啊我啊的,我知道,你肯定会救我的啦。” “无可救药,”简槐咬紧牙关,“那你去歌舞厅干什么?” “歌舞厅啊,就...嗯...”胡洛白迟疑了几秒睁开眼睛,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就是好奇嘛,好奇,对。” 简槐眯起危险地眼睛,盯着胡洛白,仿佛就是再说,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抓不抓随你便的意思。 那目光盯得胡洛白更加心虚了,硬着头皮,鼓起勇气,高声道:“我绝对没有看那个身材火辣的红玫瑰!” 胡洛白的语气十分坚定,双眼皮撑着眼睛瞪起来更大了,嘴唇抿紧,抬头挺胸,表示衷心。 胡洛白偷偷瞅了一眼简槐,那张冷冰冰的臭脸连面具都挡不住,他只得揣着忐忑,小心问:“我有说错什么吗?” 在胡洛白看不见的地方,简槐的手指甲直接掐进了肉里,牙关被死死咬紧着,他在努力平复着心情。 简槐冷冷吐出两个字,“下车。” “下...下车?”胡洛白掏了掏耳朵,“你有什么事儿吗?还是要方便?嘿嘿,我不介意给你把守。” 简槐再一次没忍住自己压制住的一团火,他伸长手臂,迅速掰开胡洛白旁边的车门,又重复道:“下车。” “不是,我怎么觉着,你最近脾气火气渐涨啊。”胡洛白没打算挪屁股,“你该不会是...喜欢...” “滚!” 胡洛白的后话还未补上,屁股上就被简槐狠狠的挨了一脚,不轻不重,正好踹到了他臀骨上,那感觉顿时像被电钻钻过似的扎心疼。 黑色的小轿车在胡洛白滚下去的那刻,车门被一只手猛力的关上,车子缓缓启动了,下一秒却突然加大了油门,猛的使进了无边的黑夜中,消失在胡洛白的视线里。 “操!”胡洛白低声咒骂了一句。 “真狠,”胡洛白半弓着腰,面部表情拧在一起,轻轻揉着受伤的臀骨,“该不会真喜欢红玫瑰吧。” 胡洛白抬头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这是条巷子,四周挨家挨户这个点早已安睡,静谧的四周让胡洛白拧紧了眉头。 胡洛白撑着压力慎重的臀部,一步一步的靠在了墙边,像这样的几步路,平时几秒的路程,现在使上全身力气也要走上几分钟才能到,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虚汗。 胡洛白粗喘着气,靠在墙边,顺着墙壁慢慢跌坐在地上。 疼疼疼疼!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副身体的主人,以前是不是有腰间盘,要不然也不会至于被踹了一脚后会疼的爬不起来。 “我的腰,”胡洛白咬紧牙齿,“你为何如此突出,疼死老子了。” 快把他这条老命折腾死了。 不对,他本来就是死的。 也不对,他现在是活人。 emmmmm烦人! 简槐的车速飚的飞快,他在无人的街道上肆无忌惮的踩紧油门,加快速度,冷风从车窗飞速的冲灌进来,把简槐的嘴唇吹的干裂无血。 忽然,一个急刹车,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四周,车子被紧急停了下来,简槐的身子也跟着往前一栽,脑袋在离玻璃窗的零点零一毫米处停顿了下来,然后又反弹靠在车座上。 简槐狠狠的拍了下方向盘,像是在懊恼,也像是在发泄情绪。 “呵...”简槐一只手托住额头,往后一仰,“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停顿了三分钟后,简槐才彻底平复了情绪,抓着方向盘打了个弯,车子掉了个头,踩上了油门,车子又以急速向前出发。 简槐回到远处时,胡洛白已经坐在地上睡了一觉了,迷迷糊糊的只瞧见了简槐那特别明显得表情,轻轻笑了声后,便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直到择日,胡洛白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是躺在自家软绵绵的床上,而不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先是坐在床上愣了半分钟,酝酿清醒之后,才下了床活动筋骨,可就因为这么一动,胡洛白整个人又不怎么乐观了。 只听“嘎吱”一声,胡洛白以九十度的姿势,表情痛苦的喊了声:“简槐!” 许久,简槐没叫来,倒是把朱管家给叫了过来。 朱管家一进门就大惊失色,急忙小跑到自家少爷身旁,“少爷,您这是?” “快快快,扶我一下,我腰扭着了。”胡洛白实在不好意思说,其实是因为昨晚简槐闹变扭一脚把他从车上踹下去才导致的。 说出来实在是有失颜面。 朱管家小心翼翼的帮胡洛白把身子掰直,又扶着胡洛白趴在了床上,然后运用起了祖传方法,为胡洛白按摩受伤的腰部。 “简先生呢?”胡洛白趴在床上,下巴垫在枕头上,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享受着朱管家给他的待遇。 “简先生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相馆了,”朱管家说。 “相馆?”胡洛白迟钝,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他去相馆干嘛?” 打死他也不信是去照相。 “简先生说是去...”朱管家想了想脑子里的词汇,“哦,说是去牵线引阶。” “牵线?”胡洛白一惊。 “是的,”朱管家说,“简先生说,少爷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忙去吧,我知道了。”胡洛白摆了摆手背打发走朱管家。 “是。” 这牵线引阶旁人不知道,胡洛白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牵线引阶,其实就是牵起源头,放长线钓饵鱼,在引出一位重要的搅局人物,最后完成原主的遗言,这个世界便算是走完了。 凡事有因必有果,有始便有终,一切因果是非,到最后都逃不过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结局。 胡洛白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活动了两下明显比刚刚好很多的腰部,然后褪去睡衣换上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衫大褂。 “朱管家,”胡洛白低头往手腕上扣着手表,踩着急匆匆的脚步下楼,“帮我备车,去趟苏家。” “苏家?”朱管家从门外探进头来,“少爷去苏家做什么?” “苏家送来这么多东西,咱们不回些礼去,岂不是显得咱们小气了,”胡洛白说,“再怎么说,也不能让苏老爷小瞧了我们钟家不是。” 朱管家:“所言极是,还是少爷考虑的周到。” 后备箱的东西一样没动,反而还多一色布匹,胡洛白这才想起来苏星睿已经是有妇之夫的人了,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嫂子长什么样子呢。 胡洛白安静的坐在车后,盯着朱管家的后脑勺入了神,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不紧不慢的开进了苏家大宅。 苏家这些年还真没还在别处捞油水,瞧这巍峨壮观的三层的小洋房,朱管家缓缓把车停了下来,然后下车为胡洛白开着车门。 “青提哥哥~”尖细耳熟的嗓音又是叫胡洛白一阵头疼起来,苏亦瑶踩着轻快的步子,眉开眼笑的飞奔了过来,“你怎么来啦。” “礼尚往来。”胡洛白淡淡道,“你父亲在家吗?” “在的,”苏亦瑶猛点头,“不过不巧,你没来之前,有几个人到家里来找父亲,现在他们在房间里商议事情呢。” 胡洛白点点头,“哦”了声,然后抬头往二楼大概是个书房的位置看去,大白天的,窗帘竟然被关上了,很难不叫人生性怀疑。 “你哥在家吗?”胡洛白又问,“阮姨在家吗?” “二哥在家,大哥出去了,我娘在楼上。”苏亦瑶如实回答。 胡洛白被苏亦瑶领进了客厅,客厅很大,摆设的东西虽说是一件不落,但还是显得有些空阔,缺少了一点人气。 胡洛白屁股尖刚挨到沙发的面,楼梯的另一端忽然传出了一声高跟鞋的声音,那声音清脆懒散,来人是位穿着九分开叉旗袍的女士,胭脂水粉在脸上涂了个遍,手上抓着一柄圆形古式摇扇,那人扭动着水蛇腰慢慢走到了胡洛白面前。 “想必,这位就是钟少爷吧,”陆红上下打量,“果真是一表人才。” “陆姨太好。”胡洛白礼貌半弯着要,行了个长辈礼,然后从礼品中提出了那三罐茶叶,“一点心意,不成敬礼,听说,这茶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便买了几罐。” 陆红欣喜地接过茶叶,“呦”了声,拿着茶叶看了半天,“这叫什么茶?竟然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碧螺春,又名——绿茶。”胡洛白勾着嘴角,美容养颜,不存在的。 陆红没怎么喝过茶叶,自然是认识的少,但对于每个爱美的女士来说,只要是打着美容养颜旗号的东西,她们都会想去试一试,就如一听这茶能够美容养颜的陆红一样。 “青提哥哥,有没有我的?”一旁的苏亦瑶歪着小脑袋,期盼道。 “你的啊,”胡洛白犯了愁,这还真没有,但又不好直说,只得编了个理由,“下个月不就是你的16岁生辰了吗,到时候青提哥哥送份大的给你。” 一听大礼,苏亦瑶更是期待中增添着兴奋,眼睛笑成了一道月牙,嘴角都和不拢了。 “送什么大礼啊?”阮青与苏泰鸿的一同到来,着实把毫无防范的胡洛白惊了一跳。 “阮姨,苏伯伯。”胡洛白立马转过头行了个长辈礼。 阮青满是心疼的走上前扶起了胡洛白,“你这才刚活动几天,快坐下。” “阮姨,我没事儿,现在身体倍儿棒。”胡洛白刚被按着坐下,就又立马站了起来,“阮姨,这是最好的布匹,颜色花式我看着都特别适合您,就带了过来,一点小礼,别嫌弃啊,这个浅色的是送给嫂子的。” 一旁的陆红心生起了妒忌,目光锁死在了胡洛白的脸上,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几罐破茶叶,这明显得差落,让她心里特别不平衡。 阮青露着笑眯眯的笑容道这: “你这孩子,过来就过来,还带什么东西。” 胡洛白完全不在乎那道恨不得杀死自己的目光,他拿起其中包装最为精致的礼盒,递给了苏泰鸿,“苏伯伯,这是家父去年在黑市得来的一块怀表,整个城东区都找不出第二支来,家父从未舍得戴,若不嫌弃这已经搁置了一年多的怀表,就请手下吧。” 苏泰鸿的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上,原本淡漠的脸上,在瞧见那块怀表时,有着明显的变化。 是贪婪,是欲望,是迫不及待 ,更多的是占为己有。 第15章 民国篇【七】 指槐骂桑这种事儿,胡洛白还真的是头一次干,要不是这次的情况特殊,他才懒得跑腿贴着脸来往别人家送东西,对于他这么一个窝在家里面就算脑袋上生蘑菇了也懒得动一下的人来说,串门这种事儿,压根不存在。 胡洛白默默地算计着时间,早上的时间好似流星雨,一逝而过。阮青心疼胡洛白,所以到了午时,便执意要求他留下来吃完饭。 苏星睿这个人,就真的像是个早出晚归的上班族一样,早上没影,到了饭点也没见着半点消息。 韦千柔也不知道是对他的这种行为早已习惯,还是把这种事儿一直往心里藏,反正从胡洛白与这个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打上正面之后,那张不增添一点胭脂水粉的漂亮脸蛋上,看不出一点异端来,至始至终,胡洛白只听她说过一句话。 “娘,星睿没回来吗?” “不回来了吧,”阮青常年久病尽显苍白的脸上,生出一丝愁闷,“也不知道这一天天的忙些什么,这又不是在他那南阳县当司令,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整天往外跑,回来我得好好说他。” 苏星澜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盯着饭菜吃的欢的胡洛白,“洛白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大哥挺混的?” “啊...啊?”胡洛白转过头迟疑了几秒,反应过来,迅速跟上话题,“哪里混了?” 苏星澜欲言又止的话在嘴边酝酿刚要说出口,就听胡洛白又道:“岂止是挺混,那是非常混,简直就是人渣中的极品。” 放着这么优秀的漂亮媳妇儿独守空房,自己跑去歌剧院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找白玫瑰,啧啧啧。 苏星澜像是遇见知音一般,重重地点头“嗯”了声,“而且我告诉你,我大哥,早上七点出门,到晚上九十点才回家,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这话...”胡洛白把那跟风的下半句硬是咽了下去,“可不能乱说,别瞎猜听见没,让你哥听到,我看下次谁还去廖长官那儿把你领出来。” 此话一听,苏星澜立马乖乖认怂闭上了嘴,他可不想下回被同学坑进去后,没人去认领他,他可不想在那冷冰冰的看守所里过一夜。 苏亦瑶见着交头接耳的两人,她把半边身子往苏星澜身边凑了凑,用手指捅了捅二哥的腰部,小眼睛充满好奇,“二哥,你们在聊什么呢?带我一个呗。” 苏星澜冷漠的看了一眼苏亦瑶,不耐烦地随意打发,“去去去,小孩子就乖乖吃你的饭。” “我不是小孩子,我十六了!”苏亦瑶来了劲,“下个月就是我生日了。” 苏星澜:“那也是下个月的事儿。” 苏亦瑶瞬间吃了憋。 胡洛白没工夫注意这两兄妹的日常拌嘴,他脑袋里现在只埋藏着一件事儿,关于昨晚简槐为什么会忽然一脚把他踢下车,到现在他都还是想不通。 很快,这场看似鸿门宴的午餐,终于以家常话彻底结束了,这算是胡洛白人生中吃过最不痛快的一次午饭,还未消化的残渣堵在食道内,让他特别不好受。 与阮青不舍道别后,朱管家早已经站在车边等候多时,胡洛白挺直了肩膀,尽量留给人一种正人君子的感觉,然后钻进了车内。 车门刚被朱管家关上,胡洛白那浑身上下的变扭儿劲儿,就立马显露了出来,他仰靠在座位上,尽可能把自己放在一个特别舒服的地方,然后语气慢散地的对前面朱管家道:“去相馆吧。” 朱管家:“少爷这是要去找简先生?” 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胡洛白就一阵苦恼,他捏了捏眉心,漫步尽心“嗯”了一声,不问清楚,那他这腰岂不是白疼了,但若是简槐不提的话,他好像也打不过的样子。 朱管家的车开的很稳,一路几乎以平速缓缓行驶在道路上,大约半小时后,朱管家才缓慢停下了车,车轮碾压到了一个小石块,车子明显偏了一下,昏昏欲睡的胡洛白这才清醒过来,骨子里透着懒散慢悠悠的下了车。 店内只有那个叫|春眠的在打盹儿看店,胡洛白上前推了几下春眠的肩膀,问: “你家谷老板呢?” 春眠揉着半眯半醒的眼皮子,大致看了一眼来人,伸了个懒腰才道:“回家了。” 胡洛白连蒙带猜问:“和一个面具男?” “你怎么知道?”春眠这回终于彻底清醒了,“那人来了之后,不知道跟老板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俩就走了。” “哦...”胡洛白半点头,若有所思。 他这会儿还真猜不出简槐在想些什么,或者是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但是他至少知道,这回,肯定不会像上次一样,先狗他个七八年。 胡洛白从春眠口中大致得知了谷莲的住处,让朱管家独自开车先回去,自己却是招了辆黄包车坐了上去。谷莲的住处离相馆不远,黄包车也就拐个弯就到了,只是听说,那个地方是个胡同,出口偏窄,一般车子是进不去的。 到了胡同口,黄包车师父就把胡洛白放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胡洛白站在胡同口寻着春眠给的路线继续走下去。 胡同内的房屋一家挨着一家,左邻右舍几乎全部挤压在一块儿,谷莲的家位于在整个胡同最偏避的地方,那边四周只有少许人也,冷冷清清不如窝居。 半面的房屋被一颗巍峨挺拔的...槐树,遮住了,胡洛白顿时被吸住了目光,他慢下了脚步,像是要去抚摸着什么惜物珍宝,探进后,表情又像是遇见了昔日老友一般。 他语气轻盈道:“嗨!又见面了。” 胡洛白有那么一瞬间,不是很确定这是不是他所熟悉的那颗槐树,不知是阳光的错影重叠,让枝头叶子变了色,还是他真的看花了眼,他觉得面前这颗槐树的叶子,没有他见到的那么碧绿,颜色竟有些暗淡无光。 他看的出神,目光炯炯。 简槐站在谷莲二楼房间内的窗口,午后的阳光渗了进来,灼热而又刺眼,他半眯着眼睛,盯着楼下那站在树边的娇小身躯。 “钟少爷?”谷莲悄然无声的走了过来,伸长了脖子随着简槐的目光探了下去,“他怎么会知道我家的住址。” 简槐缩回了颈脖,靠在墙边,目光冷视了一眼谷莲,淡淡道:“希望,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谷莲那透着书卷气质得斯文面容上,扬起了一抹大有深意的笑容,勾起来的嘴角让人一时探不进他那深重的心思。 简槐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回头又看了眼树下之人,与谷莲简单到了别,便跨步下了楼,但就在刚准备逼近槐树的不远处,他停住了脚步,直直的站在墙角。 简槐看上去很紧张,喉咙不停吞咽着,过了好一会儿,嘴唇紧抿了一下,又习惯性的扶了扶面具,才走了上去。 “看来不笨,还能找到这里,”简槐伸手揉了揉胡洛白的后脑勺,“礼送了吗?” “送啦...还顺便蹭了个饭,”胡洛白难得聚起来的精神,在后脑勺被人碰的拿一下,一下子烟消云散,然后挂着张驴脸转过头,“大兄弟,你可真叫我好找。” 简槐耸了耸肩,眼神注意到了胡洛白的腰部,于是下一秒,伸手就是一把抓,像捏小鸡翅膀一样一捏一个准,送到口边的一句安慰话还没发出声音,就被胡洛白随即来的一阵尖叫声,给耳膜做了个穿孔。 “你他妈!”胡洛白立马弹离简槐的一米多远处,一只手扶着那一碰就发作起来的腰间盘,拧着眉头一声吼,“操!有病啊。” “我...”这种情况完全出乎了简槐的意料,他没想到只是一脚,就差点把胡洛白踹的半身不遂,瞬间整个人没了气势,低着头,像是在等着另一番劈头盖脸的责骂。 胡洛白的双腿都在打颤,扶住腰间盘的那只手也跟起了节奏,内心的那团无名火也一下子窜了上来,挤压在胸口,只要再扇一点风,他那团火就会立马烧起来的样子。 “愣着干嘛,”胡洛白抬起头,冲简槐吼,“老子动不了!” 于是,犯了错的简槐,立马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胡洛白面前,不等胡洛白再说些什么,二话不说,直接抱起了胡洛白,因为要避开腰上,抱起来的难度不仅要提升,在手臂力道上,也是种考验。 “对不起。”简槐低压着嗓音又重复了遍,“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胡洛白翻起白眼,“你这一脚踹的可真狠,差点把我踹成残疾人士,我连报纸头条都想好了,‘钟家少爷沉睡一年苏醒又残了’在顺便打上几个感叹号,没准儿,明儿就有人送了我套养老房也不一定。” 简槐默不作声,悉听尊便。 “不是,我说你那天闹啥脾气?”胡洛白转了半个脑子来想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红玫瑰?” 简槐:“不是。”及其迅速的一句否认,已经解释,彻底终结了这个话题。 胡洛白双手绕在简槐的脖子上,但怎么看,他现在的这个姿势,怎么奇怪,一个男人以一个公主抱抱着另一个男人,想想都很难不让人用奇异的目光注视。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了。”胡洛白说。 “不用。”简槐刚说出这两字后,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深渊一样的黑色洞口,那洞口的形状恰似一个门,刚好有简槐那么高一点儿。 简槐踏进黑洞的第一脚后,身后的一切包括空气,好似在那骤然间凝固了,生物动态忽然静止,时间停格再那一秒钟,等简槐的身影没入黑洞后,一切才又恢复了平静,像什么也没发生。 晚间昼夜。 衣着一身艳红的谷莲站在了窗边,面带浓厚的妆容,低头细细整理着戏服宽大的衣袖,身后的房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来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谷莲捏着衣袖一顿,又佛了佛,“三年了,你说,我还要等多久呢?” 身后的来人站在阴暗之处,没说话,只露出一点影子,那是个穿着一身长款旗袍的女人。 谷莲冷笑了一声,深深吸了一口寒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为你取名为红玫瑰吗?” 女人沉默不语。 “不是什么让你真的当个头牌,”谷莲说,“是因为...血是红色的。” 如同过往那些不堪以及肮脏到令人作恶的回忆。 女人走后,谷莲才提起了衣摆,微微踮起一点脚尖,在月光之下,清歌雅舞。 此生君不见,不相见,两不见。 如若再相遇,刀兵刃,相恨离。 第16章 民国篇】 “啊...疼,轻点,那里,别碰...嘶...舒服~”胡洛白的声音几乎快要穿透厚实的房门。 简槐停下了双手,顿住,喉咙处吞下一团唾液,心跳也跟着使劲跳动了两下,语气却是依旧的冰冷无度:“你能别猪叫吗?” “可是我疼啊,”胡洛白猛然一回头,“别废话,给老子快按。” 简槐无奈的摇头,双手重新扶上那纤细的腰肢,力度不轻不重,十指轻柔地做起了按摩大师,半途,他又停顿了下来,胡洛白也没在吱声,仔细一瞧,原来又是睡着了。 简槐有些哭笑不得,他静静的坐在床头,一只手平放在胡洛白的腰肢上空,中间隔着的十厘米处,忽然出现了一道绿色而柔和的光芒,一点点的被胡洛白吸收,直到胡洛白舒服的轻哼了声,简槐才停下了手。 他帮胡洛白盖好被子拉了灯,便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秋末的天气阴晴不定,特别是快要到冬日里的时候,寒风总是在夜间卷起残留的枯叶,伴随着尘土,即便第二日的第一口空气新鲜的,也难免会遭受尘土飞扬,漫天飞沙。 胡洛白的腰伤在第二日便奇迹般的痊愈了,上蹦下跳都完全没有问题,沉睡一年后的日子显然不会是像胡洛白脑子里想象的那样,吃喝玩乐无所事事,毕竟苍天,从未饶恕过谁。 寒冷的空气来的猛烈,打的人们措不及防,于是不得不从轻盈靓丽的秋装外面,又套上一件微厚实的外套,以来阻挡病菌的突然袭击。 胡洛白坐在书桌椅子前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他裹着一件厚实的长衫,双手塞进袖子里,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看着桌子上那成堆的账目。 头疼啊! “小槐槐?”胡洛白把不善的目光移至到简槐身上,“帮个忙呗。” 坐在沙发上像个老大爷一样捧着报纸的简槐抬头看了胡洛白一眼,但很快又迅速低了下去,言简意赅道:“不帮。” “大兄弟,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胡洛白哭丧着脸,“这儿哪是账目啊,这分明就是要我命啊,你说你干嘛要找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呢,犯愁,痛苦,抓狂,想死。” “只有这副适合你,”简槐深叹了口气,站起来,“算了,我来吧。” 此话一听,胡洛白顿时欣喜若狂,刚刚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立马消失不见,他几乎是从椅子上直接跳下来,然后殷勤的让出了宝座,乖乖的站在了简槐的身后,像个小书童似的认真看着工作时候的简槐。 忽然,胡洛白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开口道:“最近苏老爷子越来越不安分了,亦瑶跟我说他们家这几日总有穿着西装的人物去她们家,手里还提着个公文包,前几天苏星睿刚回南阳县,苏星澜又一直在学校,你说苏老爷子这是在戒备谁?” 简槐没吱声。 胡洛白继续说:“苏老爷子这是在提防着他大儿子啊,也是,有这么一个司令儿子在眼皮子底下,确实不好办事儿。” 简槐低着头,认真清理着账目上的数字,“听说南阳县因为出了什么事,苏星睿才急急忙忙回去,既然回去了,大概也不会那么快回来。” “那苏亦瑶的生日他总该会出现吧,”胡洛白说,“小姑娘家家的喜欢什么呢。” “喜欢你。”简槐停下了笔,眼皮下垂,睫毛掩盖住了他那失落的目光,“你不要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他喜欢的是钟青提,”胡洛白一激动,脱口而出,“不是我,而且,我对小妹妹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简槐紧攥着手中的钢笔,抬头死盯着胡洛白,“红玫瑰?” “没有!”胡洛白一口决绝,面上带着几分心虚与胆怯,“绝对没有,没有,不存在。” 纤细弱小的钢笔被简槐攥的更紧了,仿佛只要再稍微使上一点劲儿,它的寿命就会就此结束一样。不过好在,下一刻简槐便松开了手,钢笔从办公桌上悄然的慢慢滑落到地上,打破了宁静的气氛。 楼道上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先是敲了敲门,得了胡洛白的允,书房的门才被缓慢推开,朱管家闯了进来。 “少爷,简先生,谷先生拜见。” “谷莲?”胡洛白转头看了一眼简槐,“你叫他来的?” “没有。”简槐摇摇脑袋。 “你先去忙,我稍后下去。”胡洛白对朱管家说。 “那他这就是不请自来啊。”胡洛白勾了一眼毫无动静的简槐,顺势推了他一把,“你那线放的怎么样了?” 简槐被胡洛白推的往前微倾了一下,冷哼了声,“不急。” “我看谷莲的额头上,阶梯还是五格。”胡洛白缩了缩脖子,“算了,我先下去看看。” 胡洛白碰的一下关上了书房的门,下去时,梳着麻花辫的女仆正在给谷莲端茶水,谷莲小心的端起对上唇,热茶的水雾遮掩住了他的表情,模糊了他的镜片。 “顾先生,好久不见。”胡洛白坐在了对面,麻花辫的女仆麻利的为他沏了一杯茶。 谷莲摘下镜片,简单擦拭了一遍又戴上,彬彬有礼道:“听说钟少爷这几日都在忙顾生意上的事,不请自来打搅了,实在不好意思,只是这次来,是想有个投资与钟少爷合作,不知能不能有幸得到钟少爷的青睐。” 胡洛白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放下,挑起了眉头,来了兴趣,“嗯,不妨说来听听。” 谷莲认真板起了脸,坐直了身子,道:“我想在东街那边开个戏园子,不知,钟少爷有没有兴趣参与。” “戏园子?”胡洛白说,“据我所知,现在喜爱歌词扇舞的众多吧,谷先生这开戏园子,是有什么十足的把握吗?” “虽说现在居多者是爱歌舞,但也不伐少许人也喜好戏,再者,歌舞再好,也比不过祖宗传承下来的不是,戏,也是歌舞,但歌舞,只能是歌舞,”谷莲轻笑一声,“我想,去歌剧院的人,想必大多数都是冲着人去的,至于歌舞,也全在于人。” “不错。”胡洛白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去歌剧院的,大多数为达官显贵之人,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钞票,里面鱼龙混杂,什么样子的人都有,歌剧院之所以会有今天的成就,全因为他们有红白头牌坐压。” 谷莲像是早已预料,轻笑了声,扶了扶眼镜, “那倘若,歌剧院只剩下一人呢?” “一人?”胡洛白不解道,“你想挖墙脚?” 一个戏园子挖歌剧院墙角?说出去谁都不会信的好吧。 “不是挖,”谷莲说,“是归属。” 胡洛白保持着沉默,静静的听着谷莲诉说。 “歌剧院之所以会有今日,是因为他们有红玫瑰,白玫瑰是后者捧上来的,论才貌,虽不输与红玫瑰,但论人气,还是差了一点,”谷莲说,“所以...” “所以你的目标是红玫瑰?”胡洛白惊愕道,“那歌剧院岂不是完了?” “红玫瑰,本就是我的人,当初是因为家父的戏班子倒了,她才迫不得已去了歌剧院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谋生,”谷莲志在必得道,“现在我要重开戏园子,她自然是很乐意回来的。” “听起来很不错。”胡洛白吹嘘了几下热气,一口饮净了茶水,“还差多少资金?” “五千大洋,”谷莲说,“三七比例,如何?” 胡洛白拧了下眉毛,“四六吧。” 谷莲一愣。 刚要说什么,就听胡洛白又说:“你出人力与管辖,我出钱,你四,我六。” “钟少爷果然是钟少爷,出手就是爽快直接。”谷莲蹭的一下立马站起来,伸出手握住胡洛白伸过来的手,“谢谢钟少爷的信任与合作。” “钱明儿送到,”胡洛白看了看谷莲,“你的人...准备好了吗?” “这先前要是没个准备,我也不好来找钟少爷谈合作不是。”谷莲怀揣着满满的诚意,“园子定在了东街410号,钟少爷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看看?” “随时有空。”胡洛白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儿来,看向谷莲,“过几日便是苏家小姐的生辰,不然,由我引荐,让你们过去唱一曲儿?” 谷莲的手明显得一顿,拿在手里的茶杯险些掉落在地上,但好在,只是擦了些再衣服上,他的神情忽变,像是很害怕遇见什么人似的,卡在喉咙里的话半晌才结巴的卡出来,“就...不了吧,我...我怕新人紧张,搅...了钟少爷的颜面。” 谷莲的刻意逃避,胡洛白却没注意到半点。 胡洛白站起来拍了拍谷莲的肩膀,执意道:“不给新人一次展示的机会,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会失败呢,万一成功了呢。” “我...”谷莲哑口无言,脑袋一片空白,他一直再逃避的,一直背地里又想要却不敢去接触的,真的就这样要去面对了吗? 胡洛白见他愣了神,就以为是高兴的说不出来话,于是又拍了两下谷莲,“就这么定了,这几天你通知其他人准备准备,我明儿过去看看那,然后再同苏家人商议,放心吧,绝对会让戏园子已不一样的方式开幕。” 谷莲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但愿能顺利吧。”也但愿那人不会出现。 这边刚送走谷莲,胡洛白就立马噔噔噔的跑到了二楼的书房,冲了进去,凶神恶煞般的双手往书桌上一拍,响声着实把埋头算账的简槐吓了一跳。 简槐抬起头,看了一眼容光焕发的胡洛白,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看来聊的不错。” “岂止不错,简直是...”胡洛白往身后的椅子上一躺,那刚刚一瞬间的容光立马消失,哭丧着脸,“简直是要破产啊。” “你把地契,产业都给他了吗?还是你把自己卖了。”简槐随意说道,埋着脑袋细细算着。 胡洛白把双腿跷在了桌子边,有些得意自己没交地契,产业的样子,说:“那倒不是,只是,他找我投资一个戏园子。” 拐弯抹角的胡洛白偷偷瞄了一眼简槐。 简槐停顿了笔头,抬头注视着胡洛白投过来的炙热表情,“需要多少?” 胡洛白瞬间来了劲,上半身往前凑了凑,笑眯眯道:“不多,五千大洋。” 简槐:“没有。” “没有?”胡洛白不可置信,惊愕的愣的半天,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家这么穷的吗?” 简槐冷冷的对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家很富吗?” 胡洛白抬头望着天花板,冥思苦想。 emmmmm他一直认为挺富的。 “简槐,”胡洛白整个人都气奄奄的,“要不,你去抢银行吧,或者找个富婆,最好是那种,她父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然后随手扔了五千大洋在你脸上,让你离开她女儿的那种,你觉得怎么样。” ‘咔喳’一声,钢笔瞬间从完好无损断成了半截,墨汁溅了胡洛白一脸。 第17章 民国篇【九】 胡洛白第二天还是提着一箱子沉甸甸的家当去了谷莲所说的东街410号,一路心情忐忑又澎湃,简槐这是把钟家的家底都交给他了。其实也并非那么严重,只不过是这一年白忙活了罢了,如果戏园子能收入红火的话,那么,这就可以直接另当别论。 简槐坐在办公桌,仔仔细细的把桌子上的墨渍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污点溅到了账本上一点,无法抹去,那支断残的钢笔已经被他扔进了垃圾桶,由今早打扫的女佣清理掉,一点残骸也不剩。 简槐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轻轻的揉着疲劳的太阳穴,什么时候,他开始这么放纵胡洛白为所欲为了。 他思来想去,大概是,不想只站在身后了吧,是人总会贪得无厌,他也不例外。 苏亦瑶生辰的当天,场面很壮观,都知道苏老板是出了名的疼女儿,于是,苏泰鸿在头天出手阔绰的把整个酒楼包了下来,还顺便邀请了各路的达官贵人前来道贺。 苏亦瑶盛装打扮着,脸颊晕染出一片粉红,整个人没了以往的大大咧咧,此时反而出奇的安静,乖乖的跟在她爹身后,与长辈们打招呼。 简槐缓缓停下了车,胡洛白开门从副驾驶上走了下来,还没他进酒楼半步,紧接着一辆不菲的黑色轿车跟了过来,胡洛白微眯起眼神,看了许久,来人才慢悠悠的从车后走了下来。 “苏星睿?”胡洛白一惊,收回前脚,转了个弯走了过去,“星睿哥,我还以为你赶不上亦瑶的生日呢,没想到,跑的挺快。” 苏星睿难得不是穿军装,而是穿着一身笔直的西装来衬托他那笔直的腰杆,他整理着衣领才说:“她的生日,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是要来的。” 胡洛白轻挑起眉头:“嫂子没来吗?” 苏星睿的手一顿,头不抬的说着:“她会和我娘一起来,怎么,你们关系很好吗?” “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过分?”胡洛白说,“你娶她,却冷落她,你这样,我都看不下去了。” “那是她自愿的,”苏星睿冷瞄了一眼胡洛白,“与我何干。” 胡洛白还想说些什么,苏星睿就已经从他身边跨步离开了。 胡洛白站在原地,表情复杂,盯着苏星睿的背影看了好一阵子,才把心里的问题分享给一旁的简槐,“你说是他拔**无情,还是我多管闲事?” 简槐把手上的礼帽往胡洛白的头上一扣,冷冷道:“有心在愁别人的事,倒不如先管好你自己,你那戏园子的人来了吗?” 胡洛白:“在路上了吧。” 很快,借胡洛白的吉言,不远处的人群中,来了一批阵仗庞大的队伍,倒是像极了拖家带口的外乡人家。 简槐实在没脸去看胡洛白出的馊主意,他看向那万众睹目的队伍,不咸不淡道:“让戏班子的人来酒楼唱,也亏得你想得出来。” “不行吗?”胡洛白趾高气昂的抬起头,“而且我都跟老板打好招呼了,在不高的二楼腾出大一点的地方,连场地装饰我都弄好了,这多威风啊,直接碾压歌剧院。” “你就不怕歌剧院的人眼红吗?”简槐瞄了一眼胡洛白那露出一截的脖子,边说边从自己脖子上解下围脖,抓了把胡洛白的肩膀帮他转了个面,面对自己,然后粗鲁的把围脖往胡洛白脖子上一扣。 胡洛白愣了半天,他盯着低头二话不说细细给他系围脖的简槐,那残留在围脖上的余温,瞬间焐热了冰凉的脖子。他有时候就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像神一样的存在,文能就,武能斗,冷漠的面孔下,有颗炽热的心,只是恰好不幸的捡到了他这么一坨烂泥。 “领走前朱管家不是给过你一条吗?”简槐皱着眉头,“为什么不戴着。” 胡洛白扯了两下子脖子上的围脖,除了暖和一些之外,哪哪儿都不舒服,但又不能当着简槐的面儿扯掉这碍事儿的东西,只能随便捡了个烂大街的借口,“哦...忘了。” 简槐竟然也信了,他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现在又当爹又当妈,事务繁重。 几步之遥,很快,谷莲穿着厚厚的长衫,带着戏班子的人走了过来。 经过这几日的磨练,胡洛白基本和戏租的人全都熟络了,熟面孔的也就谷莲和红玫瑰,哦...她现在不叫红玫瑰了,已经该回了之前的名字,她现在叫——颜丹。 说到底,胡洛白与颜丹只有一面之缘,只有在拍戏的时候,才偶尔说上两句话,颜丹这个人,深思熟虑,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一点就通。常年久居歌剧院时,她基本都是以浓厚的妆容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以高贵不可攀的高冷气质站在台上完成任务。 但现在来了这戏班子地儿,她除了唱戏之外,基本都是素面淡雅,这么一看,颜丹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胡洛白简单和谷莲道了一遍话,然后亲自安排他们去了后台。 现已是黄昏日下,被苏老板邀请的人,很快在时间的催促,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酒楼被收拾的很干净,不高的二楼被腾出了一片空地,很多人都好奇,但没一人插嘴过问。 小寿星苏亦瑶依旧满面春光的提着裙摆挤到胡洛白的身边来,她低着头跟在身后,用手指戳了戳背,小声唤道:“青提哥哥!” 胡洛白来不及皱眉的表情,被苏亦瑶吓得不轻,他转过头,平复活跃的心跳,笑眯眯道:“小寿星,生日快乐。” “嘻嘻嘻嘻...”苏亦瑶的身高不及胡洛白,以至于说话的时候必须仰着头,“洛白哥难道就没有礼物要送给我吗?” “有啊。”胡洛白脱口而出后就有点后悔了,保持了这么久的神秘在这一句彻底没了感觉,“不是,哪有寿星张口问别人要东西的,那样岂不是就没有惊喜了。” “我不管啊,反正你说有礼物了,”苏亦瑶笑道,“那我就从现在开始等了啊。” “等什么?”胡洛白有点疑惑。 “等你的礼物啊,”苏亦瑶说,“大哥送的是支朱钗,他说等我出嫁的时候,再给我亲手带上,二哥送我的是风铃,他说他没钱了,只能买得起这个了,嘻嘻嘻,所以我想知道洛白哥哥会送我什么。” 胡洛白听完忍不住轻笑,哪有人过生日把礼物说出来的道理,但这句话他没说出来,他揉了两下苏亦瑶的脑袋,“等着吧,惊喜,不能说。” 苏亦瑶遗憾的垂下头但并不是失望,相反,这是她最期待的一次生日,以前从没像今天这样,会为了一个生日如此盛装打扮自己,努力把自己收拾成一个淑女的样子,更甚至去期待,一个人的礼物。 苏亦瑶悄悄抬起头,偷偷的看了那站在不远处,身着一袭素白长衫,腰杆挺拔的人,好像,只要看一眼,就能把那跳动澎湃的心塞得满满的。 她不懂这是什么感觉,于是,苏亦瑶这傻不愣的就跑去问了他那整天不着调的二哥,第一句就直截了当的问道:“二哥,什么是喜欢。” 苏星澜先是不屑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春心荡漾的妹妹,然后装作一副资深情场高手一般,清着嗓子给她解释:“喜欢就是,一个人见到另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多的一方的心跳会跳得特别快,特别是...” 他的话突然在瞧见远处的来人时戛然而止,苏星澜吞了吞口水。 苏亦瑶不明白的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一只手捂在苏星澜的胸口上,那激烈的平律,一上一下像是下一秒就要突出来一样。 苏亦瑶惊讶的抬头看向苏星澜,“哇!二哥,你心跳好快啊。” “废话,当然快,不说了,我得先跑路了。”苏星澜拍拍苏亦瑶的肩膀,目光注视着看过来的眼神,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再不走就等死吧。 “嗯?”苏亦瑶回过神时,人就已经从她的视线内消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一个高大、腿长、还英俊的男人叫住了她的名字。 “苏小姐,生日快乐!” 苏亦瑶觉得面前这个人有点眼熟,想了半天,才惊叹的指着那人,“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廖长官是不是,就那个,总抓我二哥的那个。” 廖晨听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一双眼睛立马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洪厚的嗓音低声道:“看来廖某在苏家,名声很差。” “没有,是名声很大,而且我爹经常夸你年轻有为,”苏亦瑶往廖晨身边凑了凑,小声嘀咕,“而且我偷偷跟你说,我爹说了,下次我二哥在去起义,就让你直接关进大牢,让他多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廖晨闻言哭笑不得,嘴角险些笑裂开来,点点头道:“不敢不敢,再怎么说他也是苏家的二少爷不是。” 苏亦瑶又嘀咕道:“我爹还说了,从他起义开始,他就不是,什么时候不起义,什么时候就是苏家二少爷。” 廖晨一愣,回想了下苏星澜在外面的模样,确实没人称他为二少爷,也确实一点身份地位架子也没有,他环顾着四周,问苏亦瑶:“你瞧见你二哥了吗?” 苏亦瑶猛点头,指着苏星澜逃离的方向,“他往那边跑了。” “谢谢苏小姐。”廖晨看了眼去向,便追了上去。 夜幕瞧瞧降临,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在一声锣鼓声中开幕了,声音从二楼传来,二胡声被压的很低,伴随着阵阵悦耳地古筝从帘后发出来。 忽而,一条长长的拉幅从房梁吊挂垂落下来,上面清晰写着几个大字——祝苏亦瑶,生日快乐!永远十六。 苏亦瑶抬头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没站稳,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她一只手捂住有点发酸的鼻子,眼眶瞬间载满剔透的泪花。 胡洛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用一只手阻挡住了准备回头的苏亦瑶,他挑起嘴角,轻轻说着:“别回头,认真看。” 台上,颜丹一袭粉色戏服,宽大的衣袖仅露出几只手指,她的脸上画着浓厚的戏妆,脑袋上戴着沉重的假发,脚步轻盈,目光有神,她像是重获新生一般,清喉细唱,熟悉着脚下每一步的动作,即便身后没有像歌剧院那般,身后有着数十人再为她舞动,她也依然可以自信高昂的站在那里,唱完一整首戏曲。 那种感觉,是快乐的,是重获新生的兴奋与坚定,就像是一只压抑久了的雀鸟,终于获得了自由,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台下所有人都停顿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坐在了安排好的位子上,各自带着一份心思看着台上尽情发挥的人。 但唯独,有一人还未落座。 苏星睿站在最后排,最不起眼的位置,他面容震惊,后槽牙被他咬的死死的,双目被血丝充斥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不知道是从那声二胡响起,还是从台上那位一袭粉衣的妙龄女子的出现,他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不偏不倚刺在最深最痛最脆弱的地方。 苏星睿的双手紧紧握住,指甲掐进了肉里,掀起了一阵血腥,他像是感觉不到痛的人,定神睹目的望着台上,沙哑的嗓音喃喃的念着一个人的名字:“颜丹。” 第18章 民国篇【十】 苏星睿认得台上那熟悉的身影,他想,得有三年了吧,都已经从稚气的小丫头脱变成大姑娘了,他细看着,好像也高了不少。 颜丹一人站在台上唱着独角戏,她一连贯的动作渐渐的变得缓慢下来,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在等什么迟迟未来的人,她的下一步动作更显得有些僵硬,让那一连贯的舞蹈变得机械。 胡洛白站在台上皱着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拍戏的时候,他记得明明是双人戏,可现如今,全像是完全变成了颜丹一人的独角戏了。 胡洛白拽了下简槐的衣袖,低声道:“我去趟后台,谷莲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简槐也跟着微微皱眉头,“戏错了吗?” “差不多,”胡洛白说,“该到谷莲出场的那段谷莲没出来,颜丹一人现在有点吃力,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 “嗯。”简槐点点头,“你去吧,当心。” 胡洛白轻巧的拍拍简槐的胳膊,点点头,便悄然无声的钻进了二楼。苏亦瑶的敏锐神经,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胡洛白活灵活现的身影,可嘴巴刚张开,都还未发出任何声音,就被身后的男人捂住了。 简槐低沉清冷的嗓音从她头顶上响起,“别出声。” 苏亦瑶抬起额头,睁大了眼睛朝上方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这人好像在哪见过,尤其是那脸上的独特面具,苦思了好一番,才终于把记忆深处的那一点点小片段翻了出来,那拼凑不齐的记忆里,原来一直都有着身后的那个男人。 “这存在感也太低了吧。”苏亦瑶惊叹不已,明明有钟青提的地方,都会出现那人的身影,可她好像只记得只有钟青提的样子。 她确定这不是因为她爱慕钟青提,而是发自内心的惊叹,一个人,竟然可以这么没有存在感。 简槐的心思从不在于戏,他把目光转向了二楼的后台,然后,就这么一直盯着。 后台有些闷,但也可以说是暖和,胡洛白刚进去,里面的人像是瞧见了什么大人物似的,一一放下了手边的活,齐齐的冲他唤了声:“大老板。” 这让胡洛白有些措手不及,但也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冲那些人点点头,然后说着客套话。 但在这充满欢声笑语的后台,唯独谷莲是坐在化妆台边,他穿着一袭水蓝色戏袍,脸上带着浓厚而又红晕的妆容,带上假发的他,就像真的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出泥而不染的冷艳或许一般都是形容女人的,但现在用在谷莲身上,竟也恰当如此。 谷莲看上去不是很兴奋,相反之,他像是在沉思一件陈年老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把自己困在一出很黑很黑的角落里,直到一束柔和不刺眼的光芒照束在他头顶时,他才会分出些神来去好奇。 “左边眉毛歪了一点。”应这一声,谷莲像是瞬间回神,猛的抬头跟了上去。 之见,胡洛白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站在了他身后,手中把玩着他的眉棒,谷莲清了清堵塞的喉咙,问:“你怎么来了?” 胡洛白抬起眼皮看了眼镜面中的谷莲,把手中的眉棒扔回桌子上,拍了拍手心掉上去的粉渣,上前了两步靠在旁边的桌边,轻笑道:“我来来看看你是被人绑架了,还是卷着我的家当跑了,不过,好像都没有。” 谷莲:“......” 胡洛白瞧出了谷莲的心不在焉,本到嘴边的那句暴走粗口的脏话,被自己仅存的一丝理智给成功的挤跑了。 胡洛白用手背骨敲了敲桌面,语气拔高了些,“那么请问,谷先生,你打算,让外面那位颜姑娘唱多久,她好像快要撑不下去了哦。” 谷莲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忽然松动了些,留了些缝隙回过神,他说话的嘴唇有些打颤,面部表情僵硬,不知所措的带着许多小动作站了起来,经过胡洛白身旁时,才低低的说了句:“抱歉。” 胡洛白扭过头望过去时,恰好还能瞧见简槐的一点水蓝色衣角,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在不经意间,悄悄发出了一丝笑声,然后瞬间平复后,他才整理衣角从二楼下去。 掌声在胡洛白踏上最后一个阶梯时,轰然响起,那齐齐地清脆的声音,差点没吓得胡洛白崴脚。 胡洛白吞了吞口水,钻进人群,来到简槐身边。 “发生什么事?”简槐撇过脑袋,“等会儿戏完了,你编个话让谷莲跟你走。” “为啥?”胡洛白一脸不情愿的皱起眉头。 “如果你能拦得住苏星睿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接替你的位置。”随着简槐手指的方向,胡洛白看了过去,简槐压低嗓子,“从谷莲出场,苏星睿的情绪就没平复过,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我怕等会儿会出事儿,毕竟是个热血男儿。” 胡洛白:“不是从颜丹出来的时候,他就那样吗?” 简槐摇摇脑袋,一只手把胡洛白的脸给拍了回去,“从你进去,到谷莲出场,苏星睿就一直瞪着台上,不知道看谁,要不然等会你把颜丹和谷莲全拖走。” “为什么?”胡洛白诧异的提了好几倍声音,瞬间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他这才又缩回自己的小角落,压低了声音,“不是,为什么是我?” “难不成是我吗?”简槐寒眸冷瞄一眼,胡洛白顿时觉得四周零下了好几度。 胡洛白只好认怂乖巧了接下了这艰巨的人物,不情不愿的说着:“好好好,遵旨!” “乖!” “去你大爷。” 胡洛白的话刚落下,简槐的手速就跟了上去,手劲而有力,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胡洛白的脑后,一把把胡洛白拍的往前一栽,简槐才有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胡洛白这才站稳住了脚步。 “操!你有病啊!”胡洛白撑着烦躁的脸,摸着酥麻的脑后,“操...” 这次的后话还未落完全,简槐就又在那感觉还未消散的位置,狠狠的又拍了一巴掌,只是这回,他没有去‘好心’的拉胡洛白了。 胡洛白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处于随时爆发的状态,那窝在心头的无名火又被简槐点上了一把,他双目通红,眉宇紧皱,腹部因为毫无防备的碰撞到了苏亦瑶的椅子边,疼痛瞬间从胃部开始蔓延开,聚集脑后的酥麻逐渐散开。 胡洛白猛的回头,怒视起站着笔直的简槐,“你干嘛?” “不干嘛,”简槐昂着下巴,眼皮微垂,目光下斜的看向使劲搓着胃部的胡洛白,“就是想,教你重新做人。” “我...”胡洛白觉得自己心头的那把由简槐点燃的火,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因简槐消失了,整个人愣了半晌,才憋出来一个字,“日...” 不过,很不幸的是,因为这个字,胡洛白的屁股上,又硬生生的挨上了实打实的一脚,还未等他回头,身后就传来简槐的声音。 “别说脏话。” “我说脏话干你屁事”“老子就说脏话了怎么了。”“你有病吧。”“操!”不过这些成为胡洛白口头禅的话,始终卡在了关键时刻,就好像喉咙声带被简槐收买了去似的。 最终,胡洛白带着那一肚子的不服气,奄奄说了句:“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大佬说什么都是对的。” 简槐并没有因为胡洛白的妥协而感到一丝高兴,他觉得,这种妥协,与那种一时心直口快的话别无二样。 想敷衍,也麻烦演的好一点不是。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台上的戏也突然停了下来,谷莲和颜丹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帘进入了后台。 胡洛白站稳脚跟,立马上前扒拉开人群,很快,没入了喧哗吵闹的人群之中,直到他迅速站稳在楼梯口时才想起什么,猛然回头吼了一嗓子,“简槐!。” 简槐办事的效率显然不需要胡洛白的提醒,他周身像是带着一股气流,让人近而避之,以肉眼可见的进攻速度,闪现到了苏星睿的身旁,然后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干什么”苏星睿的眉宇之间皱成一个深凹的川字,他嫌恶的一把推开肩膀上的那只手,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前走,他的方向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二楼的后台。 但没走几步,那被苏星睿甩开的手,就又再次出现在他的肩膀上,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你的理智呢?” 苏星睿准备掰开那只手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侧着头对着那撇见的衣服角冷声道:“很不巧,来之前就被狗吃了。” “那倘若,我不让过呢?”简槐说,“你要硬闯吗?” “你要拦我?”苏星睿惊讶,“为什么?” “因为戏园子钟青提投了一大半的家当进去,今天是第一天开业,这个理由够吗?不够我在想想。”简槐松开手,转身来到苏星睿的面前,“而且,这里不是战场,你的一时鲁莽只会是糟糕的开端。” 苏星睿拧了一下眉毛,“我只是去找个人。” “颜丹?”简槐猜测道。 “不是,”苏星睿摇摇头,“我知道她是红玫瑰,但只是没想到她是颜丹。” “谷莲吗?”简槐细思观察着一举一动。 苏星睿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愣,脸上说不出的不可置否,他的那种冲动劲和中了邪似的表情,在那一刹那,仿佛跟着简槐口中的那个名字潇潇散去,剩下的,只有那些少有出现过在他脸上的落寞与沮丧。 久久才抬眸,连说话的嘴唇都在发着颤,苏星睿有些不敢确定的重复了遍名字,一把抓住简槐的衣领,“你说...他叫谷莲?” 简槐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没回应,他对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少有出现的表情,毫无兴趣,他的心思,一心扑在后台,胡洛白搞没搞定那两个人的身上。 苏星睿的双目呆滞,像泄了气的气球似的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在得知他想得知的那个人的名字后,心中大跌大落的起伏让他一时没缓过气儿来。 不是他。 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可是,心里又残留着一丝不甘心。 二楼上,胡洛白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法子催促谷莲和颜丹离开,但谷莲这个人,唱完一场戏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先前心不在焉的样子,早已被文质彬彬的是书身样取而代之为。 胡洛白带着谷莲与颜丹从小门撤离的,但却没料到,刚走到半路,苏星睿就追了上来,身后紧跟的,还有一个与他身量差不多的简槐。 胡洛白敏感的加快了脚步,车就在前面了,几步之遥,很近的一个距离。 苏星睿几乎使劲全身力气去追逐,他的双腿不停的加快速度,眼看前面的一行人就要坐上车了,他才停了下来,弯下腰,又艰难的挺直腰板,用尽身体里仅存的一点点力气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顾濯清!”苏星睿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他问,“是你吗?” 颜丹的嘴唇都快咬破了,眼睛通红,双手紧握成拳头,死死的咬着牙,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身旁无动于衷的谷莲,只好又默默的低下头。 “苏大少爷,在下叫谷莲,山谷的谷,莲花的莲,想必是大少爷找错人了吧,”谷莲的声音提拔了好几倍,清脆的嗓音回荡在谧静的黑夜里,但始终没有回头。 黑夜可以笼罩一切,包括谷莲此时此刻展露出的任何表情,但即使是白天又会怎样,那冰冷的面部表情下,到底藏着多少恨,只有谷莲自己知道。 那种耻辱与背叛,只会在他的心里越刻越深,是他人生中一辈子的污点。 第19章 民国篇【十一】 车子越开越远,苏星睿依旧站在原地,他真个人看上去有些颓废,垂着脑袋,简槐追到半路,脚步就打了个弯,直接撤到了另一个巷子里,顺着乌漆巴黑的通道横冲直撞,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才出现了一片光明。 但很快,这一晃眼的光明,被一辆杀出来的轿车给遮住了,然后落在了简槐的前面,车窗被摇了下来,就见胡洛白扯着衣领探出头,“嘿!谁家的公子哥,要不要上小爷车上,小爷带你出去玩两把。” 简槐看了一眼,对胡洛白的调侃置若罔闻,伸手拉开车门直接钻了进去,后座的谷莲与颜丹还沉浸在刚刚的闹剧中,他们个怀所思,又像是互不理睬的一人一边撇过头面对窗户,安静的可怕。 简槐冲胡洛白使了个眼色。 胡洛白耸了耸肩膀,小声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简槐没说话,双手交叉放在胸口,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上,然后闭目养神,尽管胳膊上快被人捅出洞来了,他也依然不闻不问。 胡洛白没了辙,只好转过头询问那安静的出奇的两人,“我先...送你们回去?” 谷莲抬起眸子望了他一眼,然后才“嗯”了声。 “好嘞。”胡洛白清了清卡痰的破喉咙,然后扶住方向盘,挺直了腰身,“接下来我们先踩离合器,然后挂挡,在然后....” 车子忽然紧急的停了下来,简槐的手刚撤离胡洛白的后脑勺,胡洛白跟着就是往前一栽,其他人也不列外。 刚准备破口大骂的胡洛白,就听简槐说道:“保持安静。” 胡洛白使劲的翻起了白眼,眼神中满不屑,嘴角轻扯,“好哇,那小爷就安静给你看,给我坐好了。” 话刚脱出口,整台车就立马往前直冲,胡洛白一脚把油门踩死,猖狂的在无人的街道行驶,直到人流广泛地带,车子的速度才慢慢缓了下来,然后车子又以龟速一般开进了黑胡同里。 车子停下了,谷莲才从车上走下来,如果不是心中揣着心思,估计下车就得毫无形象的吐一地了,颜丹也算是个意志力坚强的姑娘,下车后,双腿只是有些软,走路不是很利索而已。 带着歉意的胡洛白挠了挠头,一一道了一声歉,像他这种粗心大咧的性子,当时还真的就完全没想起来他的车后,还坐着两个大活人,一门心思光顾着飙个车,耍个帅什么的了。 “那个...”谷莲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两个人,他的脸色其实一直不大好,面色憔悴,嘴唇发白,一部分是因为酒楼那事儿,一部分则是胡洛白突如其来的飙车技术,“你们...知道多少。” 刚被打开的车门,又被胡洛白给关上了,他上前走了两步,离谷莲一米处才停下脚步,嘴角一扯,含着笑,装疯卖傻起来,“什么知道多少?你要是说谢谢的话,就不用啦,改明儿请我吃饭就行。” 谷莲不是没有听出这刻意转移的话,思索了一路上的疑点,辗转到了口边,竟然也只是变成了简简单单、客客气气地一句礼貌的“谢谢。”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人开着车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之中,大约过了两分钟,静谧的胡同中,才传来一阵阵压着嗓子的哭泣声。 颜丹大哭了起来,她蹲在地上,无力的双腿让她彻底没站起来,她把自己缩卷在墙角处,脸颊埋进膝盖处,闷声的大哭起来,眼泪浸湿她的衣服,此时的她,倒才像是这个年龄所拥有的样子。 谷莲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后背,抚摸着她卸完妆后扎起来的那一条大辫子,乌黑粗壮,尾部用一根红色的发绳绑住了,朴素的装扮与往日截然相反。 “好了,别哭了。”谷莲轻声细语的抚慰,像极了一位慈蔼的长辈。 可就因为这样,就像是应验了那句话。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最是不能得到别人安慰的,越是安慰那悸动的情绪,就会立马毫无保留的喷泄出来,不留一丝,脆弱的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立马碎掉。 颜丹揉着一双红肿的双眼,抬头盯着谷莲好一会儿,吸了吸鼻涕,本能的克制住的眼泪,又再一次发泄了出来,她一把抱住谷莲,险些让谷莲向前一栽。 “哥,怎么办,”颜丹在抽泣不止的哭声中,哽咽道,“他认出来了,他肯定认出来了。” “没事的,他没认出来,”谷莲轻声道,“别怕,有我在呢。” “哥...”颜丹忽然从怀里挣扎出来,她粗鲁的擦了把眼泪,目光坚决,“哥,要不我们走吧,回南阳,而且那里已经太平了,我真的不想,在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了,去一个,没有那个人的地方,好不好?” “阿丹,”谷莲喉咙发紧,“你真的想回南阳?” 颜丹猛的点点头,“想。” 谷莲犹豫了片刻:“那好,明日,我就去跟钟少爷说一声,然后,我带你回南阳。”这句话,不知道谷莲是用尽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来的,只觉得当时说出来的时候,心头仿佛又压了一座沉重无比的大山,那山是倒放着刺进去的,生疼生疼。 苏亦瑶的生日,戏曲也仅仅是一段让人助兴的小插曲,但也经过这么一场,竟然真就一炮打响了点名堂来,胡洛白虽作为戏园子的大股东之一,但他从来只想数钱,不想管事儿,以至于开张的第二天就闭门放假的戏园子,他都全然不知。 直到谷莲亲自找上了门时,才得知了戏园子关门谢客。 胡洛白慢悠悠从楼上下来,在仰头打哈欠中艰难睁开一直眼睛,看向坐在客厅的谷莲,“这么早,昨夜睡的可好?” 他闭上吃人般的嘴巴,凑近瞧了瞧,“看样子不太好,遮黑眼圈都快拖到下巴了。” 谷莲羞愧的低下头,酝酿了许久,才吞吞吐吐道:“钟少爷,我要带颜丹先回趟南阳。” “南阳?”胡洛白想了想这两人到底是怎样,昨晚才被人追着一路,今早就又迫不及待的送到人家口边去,“你们去南阳干什么?” “其实,我跟颜丹是半年前才到的这里,南阳才是我们老家,”谷莲看了一眼胡洛白,忽又紧张起来,“不过你放心,戏园子那边的人,都是老戏骨了,绝对不会影响往后生意的,钱我也可以一分不要。” “那怎么行,“胡洛白急了,“先不说钱的问题,就说你走了,谁来管理,我可管制不来啊。” 谷莲动了动唇,胡洛白就又说道:“再说了,你都在这边居住半年了,都安营扎根了,真就因为颜丹的一句话,你就抛下这边的一切,去南阳重新生活?” “我...”谷莲哑口无言,吞吐半天,“她情绪很不好,一心只想回南阳。” “那就回去玩几天呗,”胡洛白说,“小姑娘都这样,闹玩了,就好了,好了自然就会回来的。” 谷莲:“我知道。” “知道不就好了,”胡洛白拍了拍他肩膀,“要不把我跟简槐也带上?我这大病初愈这么久了,都还没出去玩过呢,路费伙食费住宿费我全包了,怎么样,够义气吧。” “这...”谷莲有点难为情,还有点不知所措,“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胡洛白说,“就这么决定了啊,后天吧,后天一块儿去,你回去跟颜丹说一声,叫她别收拾了。” “那...那行吧。”谷莲站起身,微微低下头,“谢谢钟少爷。” “跟我还客气。”胡洛白又往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不轻不重,“你赶紧回去吧,别让颜丹多想。” 谷莲低垂的脑袋终于抬起了一点,他的目光充斥着对胡洛白的感激,那像是胡洛白借了他五百万的眼神,让胡洛白浑身不舒服,甚至冷冷打了个颤。 谷莲没走一会儿,简槐就端着一个盘子出来,胡洛白翻过沙发顺手捏起一片面包,就这么叼在嘴里,等简槐把早餐摆在了餐桌上,他才慢悠悠的坐在了椅子上。 简槐吃了口粥,突然开口道:“苏星睿也是那天回南阳吧。” 胡洛白啃食面包的嘴立马不动了,接着狼吞虎咽最后一口,“啊,对,可以蹭车。” “谷莲会收回刚刚对你的感激,”简槐说,“并且还会拉着你质问。” “你怎么知道?”胡洛白一惊,“万一他依然感激我呢。” 简槐眼皮不抬一下,放下勺子,冷声哼着,“一个消失三年,出现却已经是别人丈夫的人,就先不说男女,论谁都会恨之入骨,更何况是城府极深的谷莲。” “你怎么知道消失了三年,”胡洛白问,“你不是不知道钟青提死后发生的吗?” “那也不代表我不知道他生前,这个世界所发生的,”简槐嘴角上扬,“别忘了,就光给你找身体寄宿,就花了五六年。” “你厉害,”胡洛白为他竖起了大拇指,“你下次一定得记得给我找个有爹有妈的,最好是那种,吃喝玩乐有钱花,不用干活的那种,我就更加佩服你了。” 简槐:“我尽量。” “够意思。”胡洛白挑起眉毛,然后把自己碗里的肉殷勤的分给了简槐一点,豪爽阔气的说着,“来,吃肉。” 苏亦瑶的生日宴会,估计是吧苏亦瑶累的精疲力竭了,以至于连着好几天都没找胡洛白,不过,这也正好顺了胡洛白的意。 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更何况苏亦瑶还是个很会叽叽喳喳的火凤凰。 于是,在去往南阳的路途中,胡洛白还特地让苏星睿不要告诉他那个宝贝妹妹,要不然,指不定连他这个游玩的机会,都要被苏亦瑶给搅黄了。 火车站可不像城里头的大街小巷,宽阔的车站内占满了人,绿皮子的火车一截接着一截,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头,胡洛白为了避免在临走前会碰见苏亦瑶,最后只能狠下心来决定和谷莲、颜丹,搭着小破车来到火车站,让苏星睿独行。 胡洛白低头看了眼手表,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手表了,在一行人拖着一堆行李等一个人时,真的是让他硬生体验了一次男女朋友约会,等女方的场景。 在谷莲问胡洛白人什么时候来的第二遍时,苏星睿拎着行李箱从人群中走出来了,那笔直挺拔的身高,那丰神俊朗的容貌,呈现在人群中的特别显眼,引人注目。 谷莲却是瞪大了眼睛,脚后跟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嘴边呢喃不可置信道:“他怎么也来了。” 第20章 民国篇【十二】 火车到了站点就会准时发车,绿皮火车像个年迈的老人一般,起步缓慢的行驶在轨道上,胡洛白的身子也跟着往前一倾,火车才加起了速度。 胡洛白买的座位是三排座,他和谷莲正好是面对面,中间只隔着一个旱在空中的小桌子,而‘恰好’,苏星睿也在他们这一坐。 简槐刚把胡洛白挤进最里面靠窗的位置,自己也才刚安顿好,脚边就落下了一个陌生的行李箱,他不由好奇的看了一眼,是个姑娘。 那姑娘的位置明显是在他的旁边,但简槐还是毫不犹豫指着对面的位置,眉毛拧了一下,“麻烦姑娘可以坐对面吗?” “凭什么?”听这吊起的语气就得知对方是个带刺的玫瑰,那姑娘把行李往前挪了挪,然后二话不说,一屁股直接坐在了简槐身旁,脸上还洋洋得意的像是在说着——本姑娘就坐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对方这般作风,简槐还真实在拿她没办法,索性,他往胡洛白那边挤了挤,但动作幅度却是非常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惊扰了熟睡的人。 胡洛白因为生意上的事,这几日从未好睡过,以至于一到车上,就仰头呼呼大睡了起来,他的头抵在窗户边,双目紧闭,真的只有熟睡的时候才是最安静的。 谷莲和颜丹坐在他们对面,两人的旁边空出了一个位子,谷莲面对胡洛白,但他的眼睛始终是盯着窗外,肩膀成了颜丹的随身枕头。 坐在旁边的姑娘瞪着大眼瞧了瞧身边的几个人,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很安静,但也很无趣。于是,她打扰了唯一一个看上去有那么点精神的人。 简槐的眉头拧的更紧,带着烦躁和没有任何耐心的回头,冷冷的说着:“干什么。” 那姑娘好像压根也没把他的臭脸当回事儿,脸上笑嘻嘻的,指了指简槐脸上,“哎,你这面具挺好看的,在哪买的?” 简槐的冷眸像是看着白痴弱智一样看着那姑娘,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又把头转到看向窗外。 他潜意识的一直认为冷漠是一种直接拒绝别人的方式,但身旁的姑娘好像不以为然,依旧装作自来熟似的:“我叫江晓,你叫什么?” 简槐在心里深沉的叹了口怨气,他忽然觉得苏亦瑶没那么讨人厌了,至少苏亦瑶闹腾的不是他,而他又很有耐心的接受着胡洛白的抱怨,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这个狗屁道理。 简槐沉默不语的脱下外套给胡洛白盖上,依旧没搭理身旁那自介绍叫江晓的姑娘,没过多久,苏星睿才回来。 现已是晚间时分,整间列车厢的人大部分也都因为奔波疲劳而早早睡去,苏星睿打饭回来时,车厢很安静,以至于他也不得不配合得蹑手蹑脚走到座位上。 忽然多出来的一人,让苏星睿也不免多看了两眼,然后又望向眉宇紧皱的简槐,他才把饭小心的放在桌上,然后又亲自打开递到谷莲面前,手指端着便当盒停顿了两秒才松开,才又分配给其他人。 谷莲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便当盒,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苏星睿的后背一僵,随后立马应和一句“不客气。” 江晓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然后从包裹里小心的端出了一个便当盒来,自带的,自然是有点瞧不上外头的,尤其是对于江晓这种傲慢的人来说,自家阿姐亲手做的,才是比什么都好。 她不屑的看了眼桌上其他几份没打算开动的饭菜,不怕死的用筷子戳着身边的男人,“你不吃吗?不吃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简槐扯着胡洛白盖在身上的衣服,手一顿,望向江晓的眸中泛寒,冷如冰窖说着诡异的话:“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言行举止可能会害死你?” 江晓没能理解通透这句话的意思,但面前的男人,此刻却是真的让她不寒而栗,那种从心头开始蔓延的恐惧,像是她面前不是个男人,而是比魔鬼还要可怕,她把屁股往后挪了两下,磕磕盼盼,“什...什么?” 在一片沉寂之后,简槐依然选择了不理会这个浑身充满傲气又惹人厌烦的女人,他拍了拍胡洛白歪到一边的脸,语气依旧没好调,“起来吃饭了。” 梦里的世界可以是秀丽高山,也可以是满世界的胡吃海喝,只要你想,就没有不会出现的,但就在胡洛白满心欢喜的准备咬下一口一个超级大只的夹层汉堡时,梦被人戳了一个洞,接着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他彻底醒了。 胡洛白在有限的空间里,尽本能的舒展着双臂,他的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了简槐肩上,哈欠一闭,眼睛里的水雾都还未擦去,撇头就瞧见了他的这一列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位美女。 江晓与胡洛白四目对望了一眼,眼神中又是充满着不屑,胡洛白可不是外面那些个见着美女就走不动路的人,最起码,对于这种骨子里满是自己的女人,他也就只会打量看一眼,然后从申请加为好友,直接拉进黑名单。 胡洛白打开饭盒,扫了一眼饭菜,特别嫌弃的把窝在饭头的胡萝卜给挑走,硬塞给了简槐,接着还特别礼貌好心的问了句:“你吃吗?” 明明胡萝卜已经塞进人家碗里了,话却才刚脱口,惺惺作态未免有些太迟钝了,但简槐还是吃了,而且还吃的特别开心。 一旁的江晓那细长的眼角此刻眯的更紧,手中的筷子快要把碗底戳出一个洞来,等发出阵阵刺耳的碗底声时,她才停顿了下来,然后闷声的往嘴里扒了口饭。 颜丹睡的太迷糊了,车身晃动了一下,她才从梦中醒来,睡眼朦胧,揉了揉眼皮。 谷莲顺手把饭推到她面前,“饿了吧,再不吃就要凉了。” 颜丹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的点点头,然后掰开盒饭,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了她眼前,她惊呼道:“哥,竟然有我最爱吃的小鱼干。” 谷莲跟着一惊,然后朝苏星睿那边看了一眼。 列车上,别说小鱼干,能有热乎饭就已经带优丰厚了。 但他不敢像刚才那样,上去道一遍谢,只能配合着颜丹吃完晚饭。谷莲低头像是嚼蜡一般,啃食着碗里那又是独一无二的糖醋鱼,嚼着那熟悉的味道,明明酸甜的味道,等入了吼,却是感觉到了一丝苦涩。 颜丹至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苏星睿一眼,更不会摆出什么好脸色,就如同上一秒还对着谷莲欢声笑语的她,在下一秒要出去时,也只冷冷的说着“麻烦让一次。” 苏星睿抱着胳膊仰头刚闭上的眼睛忽然醒了,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颜丹,那张不添加胭脂粉黛的面容,像极了他记忆中的一个小姑娘。 颜丹刚离开,苏星睿就有点按耐不住,谷莲安安静静的面朝窗,背对着他,看不清是睡着了,还是睁着眼睛,苏星睿就跟去了颜丹的脚步。 厕所的冲刷声刚停,颜丹从里面走出来,她低着头,手上的水渍都还未擦拭干净,胳膊就被人拉了一下,脚步一个不稳,直接栽了过去。 惊心动魄的做作在那一刹那颜丹真的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坏人,但在瞧见来人时,她才压制住了本能挣脱的举止,怒视的瞪着面前的男人:“你干什么?” “小丹。”苏星睿的声音很轻,轻到生怕惊跑了眼前的兔子,“小丹,你告诉我,他真的不是...” “不是!”颜丹猜准他要说什么,不等他继续说完,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双目闪躲,拼命挣脱开双臂上的两只手,“苏大少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苏星睿咬紧牙关,让自己保持理智,“我就问一句,最后一句。” 颜丹背对着他,终于还是没狠下心一走了之,“问。” 苏星睿组织着到口边的语言,尽量一口气把一段问题问完,一字不差的脱口而出,他在紧张,“当年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你和濯清...” “既然是走后,那就是不必再提了,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提了又能怎样。”颜丹在苏星睿还没来得及问下一个问题是,就打断了他说的,然后迅速回答,“好了,问题已经问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这字字透着不愿诉说的话,比称述事实还要更加让苏星睿窒息,颜丹在他久久未回应下,还是离开了。 苏星睿靠在车门的旁边,从缝隙偷跑进来的寒风吹动着他的发丝,他低头默默为自己点上了一只烟,仰着头狠狠吸了一口,硬生的把烟圈咽了下去。 要说战役三年五载能彻底改变一个人,他是完全相信的,但要让他相信谷莲不是顾濯清,他是完全不相信。 颜丹的坏习惯让他不得不一次次心思往谷莲身上想,他初见颜丹时,还是个十三四岁有些羞涩内敛的小姑娘,她唯一最黏腻的人,也只有那个比她大不上几岁的顾濯清。 想到这里,苏星睿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干脆利落的把烟掐掉,清理干净身上的烟味儿后,才回了座位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靠窗户的胡洛白被换成了简槐,简槐的肩膀自然而然就成了胡洛白的枕头,身上搭着简槐的西装外套,旁边的姑娘不只是定力很好,还是座位到了那一截有了一个支撑她的东西,江晓的脑袋歪着停在了接近胡洛白的半路,然后就一直以这样的姿势保持睡着了。 颜丹被安排在了靠窗户边,谷莲小心翼翼的用一只手拖着,以免她头不小心磕碰到窗户边,见着苏星睿来了,才小心的帮颜丹挪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抽回手。 谷莲抱着手臂腰板做的笔直,双手抱臂,脑袋往后靠着,姿势虽然不舒服,但也可以将就。 苏星睿皱皱眉头,有心的想要把自己的肩膀免费租出去的意思,于是干脆一把抓住谷莲的肩膀。 “别碰我!”谷莲的条件反射有点快,他迅速躲开,双目充满恐惧。 苏星睿惊愣住了,神色微顿,惊讶又犹疑,他不知道谷莲这反射性的激烈情绪是怎么了,但就在他正要再次尝试触碰的时候,颜丹忽然醒了,看了一眼谷莲后,二话不说,站起来随手就朝着苏星睿脸上甩了个力足的巴掌。 苏星睿被打的脑袋有点冒星星,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混蛋。”颜丹死死要紧嘴唇,双目冷怒的瞪着苏星睿,“就知道有你的地方没有好事!以前是,现在也是,你都娶妻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纠缠着不放,是不是只有彻底死了你才开心。” 颜丹说着说着,双目开始翻起泪花,苏星睿亲眼目睹着她那随时都要掉下来的眼泪,又被她硬生生的逼了进去,收进瞳孔里,只留下严重的血丝。 谷莲惊魂未定,他把自己缩卷在角落里,脸色煞白,苏星睿不知道是哪一环节触碰到了谷莲的伤疤,导致谷莲现在浑身都在发抖。 苏星睿不敢在靠近了,他就这么站在走廊,看着,角落里的那个人彻底沉睡过去,他才松懈下了吊起来的心。 第21章 民国篇【十三】 谷莲的状态可谓是差到极致,也不知道梦到了些什么,惊醒的时间要比他沉睡的多,苏星睿被安排坐在了对面,江晓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碍于酸疼的脖子,与不解风情的那位戴面具的男人,她只好在苏星睿压迫的目光下,乖乖坐到了对面。 颜丹也不是个善茬,江晓架上自己大小姐的架子,试图想欺负这个瘦弱姑娘时,屁股还没挨过去,就被人挤了一下,就听旁边的姑娘说:“姑娘还是安分些的好,越了界,谁的脸都不好看。” 江晓看了眼这个冰美人类型的姑娘,吃瘪了嘴,只好挪了一下屁股,不就一点位置,本姑娘不稀罕。 坐了一夜两天的火车,胡洛白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折腾的散了架,下了火车就连忙疏松骨质,站在众多人的站台做起了广播体操,来来回回的人不得不用奇异的目光瞧着他。 胡洛白却满不在乎的数起了拍子,抬头挺胸伸展双臂,使劲拉筋肩背后,一回神,就发现熟悉的身影就只剩下简槐一个人了,“人呢?” 简槐看白痴的眼神,“走了。” “也不等等我,”胡洛白说,“好再我也是个少爷兼职大股东啊。” “得,”简槐领头往前走,“在城东你是少爷,但现在这里是南阳。” “嘁~”胡洛白翻起白眼,“那我也是少爷啊。” 胡洛白赶忙跟上简槐脚步,拿胳膊肘轻轻顶了下简槐,阴阳怪气道:“车上跟你坐一块儿的姑娘呢?不是同一站下车?” 简槐斜着冷眸,“怎么,对人家有意思吗?” “没有,怎么可能,”胡洛白被看的打了个寒颤,用掏耳朵的方式掩盖住自己的表情,“我是觉得人家对你有点儿意思。” 简槐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停顿下了脚步,看向同脚步的胡洛白,冷冷的说着:“我不喜欢姑娘。” 胡洛白骤然一愣,生锈的脑袋一时没能理解透这话的意思,就跟着简槐的脚步不停问着;“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走在前头的简槐沉默不语。 假如有朝一日非要他说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那他可能真会回应,喜欢的样子,喜欢的内型,甚至都可以详细描述,但绝非是姑娘。 火车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移动牢笼,人被关进去后,只有到了时间,到了地点,才会放你出去,然后见见久违的蓝天和碧海。 谷莲与颜丹找了家旅馆住下,胡洛白和简槐自然也就不会去接受苏星睿的入住邀请,虽然那里有大床还可以蹭吃蹭喝,但在面对这仇敌的两方,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不就是床硬了点,饭菜粗糙了点,隔音效果差了点,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胡洛白睡一觉后依然是好...腰疼。 “简槐!老子旧伤又复发了,快给老子滚过来!”胡洛白的怒吼声可以说是震动三尺,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像个瘫痪掉的尸体,唯一比较灵活的就只有他那双明亮泛着泪花的眼睛。 很快,在胡洛白运足气量准备惨叫第二声时,简槐冲了进来,嘴边还微微带着粗喘,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忙赶紧的跑过来似的。 胡洛白费力的翻了个身,趴着,疼痛使他眉头紧蹙,“之前好好的,哪知道睡一觉又疼了,估计是坐火车导致的,你帮我按按吧,我现在有点儿,动不了。” 简槐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坐在床头,一把掀开被子,拉开胡洛白的上衣,面色沉郁,他轻轻按着高浓度体温的皮肤,手劲极轻极轻,“这幅身体有顽疾,我没办法,你只能忍忍了。” “腰间盘突出?”胡洛白说,“这么小的年纪?” 简槐点点头。 胡洛白注意到丢弃在一边的文件袋,伸手拽到了自己面前,“这是什么?” “资料,”简槐说,“有关于苏家的全部资料。” “苏家?”胡洛白拆文件的手加快,里面有很多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张,他随便抽了张出来看,目光大致扫了一下,这张讲述的是苏泰鸿怎样勾结侵略者走私货的,胡洛白看到最后一句关键词的时候,紧皱起了眉毛,“罂粟?” “对。”简槐继续按了两下,给胡洛白盖上被子就站了起来,“苏泰鸿在闽北种植了大量的罂粟,他表面上做着丝绸,实则背地里是在打算产销一批害人的东西,当初,钟雲应该就是发现了他这么秘密,才惨遭小人的黑手。” “这东西,你哪弄到的?”胡洛白又拿了几张看,“我可不信是你自己一一调查的。” “我需要调查吗?”简槐转过头,唇角轻扯,“谷莲交给我的。” 胡洛白想起来什么似的,顿时恍然大悟,“所以你那天去找谷莲,就是因为这个?” “不找个充分的理由,他怎么会相信我们,”简槐说,“反正最后,我们的目标都是苏家就是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胡洛白上下打量,“变得这么腹黑。” “任务而已,”简槐冷哼一声,“难不成你想待在这里一辈子吗?” “不好吗?”胡洛白说出这番话之后就后悔了,因为这幅身体有着身残剧烈的腰间盘突出,“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一辈子受腰间盘的困扰。” 简槐背着胡洛白卿之一笑,在转过来时,又是面无表情。 胡洛白扶了扶腰,感觉好多了,然后爬坐起来,又拿着苏星睿的资料看了看,“这说的都还没他爹的多,英雄事迹倒是不少,南阳...司令。” 南阳司令!谷莲知道苏星睿是南阳司令。 胡洛白不知道谷莲的这些都是从哪弄来的,又是花了多长时间积攒的,但谷莲既然是知道苏星睿就是南阳司令,那他当初答应颜丹来南阳,就肯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简槐从他手中抽走资料的一部分,扫了一眼,“这次回去,想方设法把苏泰鸿的那批私货搅和没了。” 胡洛白怔然道:“那批私货里有什么?” “不敢确定,”简槐压低了声音,“可能会有走私弹|药。” “走...”胡洛白惊呼的把声音压得极低,“万一要是被查出来,苏家全部完蛋。” “既然他敢这么玩,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简槐把文件一丢,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往胡洛白脸上砸去,“穿上,去找谷莲。” “谷莲不是和颜丹在一块儿吗?”胡洛白迅速从床上爬起来,随即而来的寒气让他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不在一起,那你说他会去哪?” 胡洛白的手指停顿在扣纽扣的动作上,他与简槐相对而视,默契的说出了两个字。 戏园。 谷莲曾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们家以前是开戏班子,自己又是唱的一手好戏,此次难的不用偷摸回南阳,想必一定会去家父生前的戏园瞧瞧。 谷莲身着一身素白色厚实长衫,在踏进那扇破旧的园子时,像是抚摸着一件件稀贵珍宝一般触碰着园子里的建筑,陈年老旧的东西放久了,上面便会推积一层厚实的灰尘,但谷莲却在摆设整齐的桌椅上未触碰到半点。 身后的脚步一路跟了许久,谷莲也并未在意,他迈步在每一件熟悉的东西前,然后伸手抚摸,嘴角就会跟着上扬一点,他很久没有过来了,只是偶尔清明会过来给他爹扫墓,而后又会匆匆忙忙往回赶。 “我这里可没有茶水供应,”谷莲低着头,凉薄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苏司令若是还想跟,那边跟着好了,不想跟了,恕不远送。” “濯清。”苏星睿指尖发颤,喉咙发紧,甚至跟随的脚步全都乱了套,但他又不敢确定了,“我就知道,真的是你,对吗?”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谷莲侧过身的那一刹那,锐光森冷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从答应颜丹回到这个地方开始,他就没打算在那个人面前继续躲躲藏藏,那种畏畏缩缩永无安宁之日,他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该结束了。 苏星睿觉得自己上战杀敌都没现在这么胆怯过,甚至现在一步都不敢在往前走了,生怕惊了站在枯树下的少年,只能耐着性子,轻轻道:“那颗树,我回来时,它快死了,我用尽了办法,也没能让他活下来,现在,开不了丁香了。” “哦...对,还有碗莲,它还活着,还是小小的一只,我每天都有小心的照顾,而且我每天都有让人过来打扫,东西摆设都没移动过,园子里的门锁上半年被一个醉鬼弄坏了,我就自作主张换了一把,一模一样,柜子里的戏服每隔三差五我都会让人小心的清洗叠放,还有你房里的东西,我也...” “够了。”谷莲紧握双拳打断了滔滔不绝扰心的话,猛的转过头时,苏星睿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轻轻折断一直枯枝,狠狠的扔在了苏星睿的面前,“死了就是死了,在怎么想办法,也只是欲盖弥彰,他已经死了。” 苏星睿身子一震。 “他已经死了,顾濯清已经死了。”谷莲嘶哑的咆哮伴随着他突如其来奔溃的情绪,“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他叫谷莲,不是什么顾濯清,顾濯清已经死了,死在了被当做俘虏上交的那天晚上。” “俘虏?”苏星睿像是得知了什么惊骇人心的秘密,他上前一把抓住谷莲,说话的唇瓣不停发颤,双手发抖,“什么俘虏,当年不是让张副官护送你们离开了吗?” 谷莲听到这里,抬起头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垂眼冷笑一声,“护送?苏星睿,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如果说把我们交给侵略者那些人的话,那么我告诉你,苏星睿,你赢了。” 苏星睿低着头,双目通红,红的快要滴出血,他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像个蝼蚁一般在谷莲的脚边,沉默片刻之后,发出了阵阵诡异的笑,那笑声里透着无可奈何,透着麻木的疼痛。 “张副官是带着一身血回来的,他的大腿,手臂,以及肩膀都中了一弹,回来时就昏迷,躺了一个多星期,”苏星睿说到这里,忽然哽咽住了,他使劲吸了下鼻子,始终低着头,“他说你死了,他说...顾濯清死了,我不信,我就带着所有人去找,可是怎么也没找着,我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着,我还是不信你死了,直到...我在河边找到了我送你的坠子。” “后来,我病了,病了一个月,病好了后,我就天天守着这打下来的南阳,想着,肯定会有一天你会回来的,我还跟张副官说,你看,濯清根本就没死,他会回来的,”苏星睿低声抽泣哭了起来,他把头埋得更低,“一开始我还能梦见你,可是时间久了,我连在梦里都瞧不见你的身影了,我很害怕,害怕你真的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濯清,这南阳我不要了,司令我也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跟我走好不好。”苏星睿哭的像个孩子一般,他顶着一张满是泪花的大花脸抬头望着谷莲,哽咽沙哑的嗓音一遍又一遍的恳求着,“好不好。” 谷莲微微颤抖的双手刚伸出去一点,脑海里占据多的伤疤被撕开了一道口,仿佛一个邪恶的势力不停对着他说,不要忘记自己现在这般,都是拜面前的人所赐。 他立马缩回了手,脑袋往后仰了一下,控制住了心软的情绪,轻嘲道:“呵,差点又被你给骗了。” 第22章 民国篇【十四】 五年前的南阳是个民不聊生的地方,南阳的那时的司令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就连位置都是靠着关系户的手段坐上来的,窝囊的护不住南阳百姓,但也幸运的是,战火消迹了两年,不幸的是爆发在安逸的第三年。 苏星睿当时还只是个小小的旅长,而这旅长的位置,也是从占满鲜血的战场上爬上来的,安逸的那年,他喜好上听戏,倒不如说是看人。 他喜欢仰着头,安安静静的坐在台下望着台上温温如玉的戏子,只是这安逸的日子,总不会一直都在,在这个硝烟战火的年代,爱情对他们这种拔刀弄枪的人来说,太异想天开了。 战争爆发之际是在漆黑的夜晚,不过一两个时辰,那昼夜黎明,转瞬即逝,化为光火漫天。 南阳战乱,炮火纷飞,家破人亡,生离死别,苦不堪言。 谷莲一脚踩在苏星睿的肩膀上,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垂头沉默的苏星睿,“你知道闽北是什么的地方吧,你手上就占满了那里人的鲜血,那无比肮脏令人恶心的鲜血,你知道其实那里最不缺的是什么吗?” 苏星睿微微抬起头,看向谷莲。 谷莲站直身子,弯下腰,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那里最不缺的就是做苦力的男人和供他们享受的女人,我在那里待了一年多,每天像条狗一样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们可以随时不需要任何理由打你,只要他们开心,死的也只不过是几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苏星睿使劲咽了口干唾沫,一愣,“那小丹。” “你不配叫这个名字,”谷莲的语气透着一丝狠厉。 当时的颜丹也才十六岁的样子,但却生的标志,谷莲担心这幅好面孔惹出是非,于是,就在她脸上抹了把黑灰,使得颜丹被长官唤去时,灰头土脸的,但幸好,被那时的一位军官妇人看上了,便招了去做粗使丫头。 也正是这位看上去平易近人的妇人,他们才可以重见光明。 “更可笑的是,后来他们竟然让我唱戏给他们听。”谷莲嘲讽冷笑,“怎么可能,我的戏,除了民族子孙,从不唱给外人听,宁做刀下鬼,不做卖国贼,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真的可以不择手段。” “你说是吧,张科。”谷莲故意拖长尾音,抬头望向门外的人影,“哦,不对,应该叫张副官了。” 张科跨门进入园子,这里的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他跟在苏星睿身后已经有些时辰了,到了地点之后,他竟意外的瞧见了那个原本死去的人,“你竟然还活着。” “怎么,我没死很让你失望吗?”谷莲摘下眼镜小心放进口袋里,嘴角微扬冷笑,“你对自己还挺狠啊。” “不狠怎么能让他相信。”张科指着苏星睿,“但是没想到的是,执念可以把人变成另一个样子。” 苏星睿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张科面前,顺着就是一拳头,压级在心头的火爆脾气瞬间爆发,“谁让你这么干的,啊?你很能耐啊,张科,哪天,你是不是也要当这司令的位子!” 事到如今,张科也不想在做出任何无用的解释了,他被一拳撩到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血液,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竟透着一丝凄凉,“你驻守在南阳拒绝上司的提拔,不就是因为他吗,我想着,要是没了这个人,或许你早就是军师亦或是如今的职位了吧,呵呵...可没想到,你竟这么固执。” “所以你他妈就把他们当做俘虏交给敌军?”苏星睿狠狠的不带一丝怜悯的踹在张科身上,“你的所作所为,杀你十次都不够。” “那是他们运气不好,正好遇上了敌军,天都在帮我,我也怎可负了老天这番好心肠,”张科的表情扭曲在一起,甚是恐怖。 “我从来都不稀罕什么破职位,更不需要你操心,其他人我管不着。”苏星睿那充满血丝的双目死瞪着张科,反手指向身后的谷莲,“但唯独这个人,生也好,死也罢,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动他一根毫毛。” 话语停顿之间,忽又传来阵阵清脆的巴掌声,谷莲缓缓走了过来,站在两人的旁边,冷言冷语道:“演完了吗?演完了麻烦从这里滚出去,这里没有苏司令和张副官的座位。” “濯清,”苏星睿一把抓住谷莲的手腕,欲言又止,却被人使劲的甩了开。 “我说过了,我叫谷莲,不是什么顾濯清。”谷莲嘶哑着嗓子吼了出来,在那沙哑中,过了许久才有吐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滚。” 若说最好的感情,便是那时,一痛一回头,匆匆一生别尽,情绪便永远的战火中的最后一眼凝固了。 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谷莲整个人都瘫坐在了椅子上,他像是把平生最大的力气都用在了今日这场不知是解除误解还是完全报复上,连最后,他自己都模糊不清了,那种根深蒂固的痛与狠,或许只有他自己冷暖自知。 现在的他,唯有谷莲这个名字,是最干净的。 他不是真的铁石心肠,苏星睿所说的,他都听了进去,但他就是走不出心中的那道坎,就像是一个从深渊爬上来的人,向前一步,是锁紧整颗心,退后一步,则是重新坠入万丈深渊,抉择两难。 胡洛白推门进入的时候,大厅里的桌子被砸的乱七八糟,谷莲蓬头垢面的蹲在一处角落里,他背对着胡洛白,一言不发。 “看来是来晚了,”胡洛白步步接近,“你应该开心才对,你的出现就已经是对苏星睿最好的报复了,不是吗?” 谷莲依旧沉默,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地面,想被顶住了神似的,一动不动。 虽说这话没错,但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插|在心里的刀,好似更深了。 胡洛白看了谷莲一眼,端了张椅子坐下,“你心思缜密,连我都被套进去了,怎么样,我这颗棋子,用的还顺手吗?” 谷莲眨了下眼睛,转头凝视那墨色如黑夜般的剪瞳,“你一直都知道?” “不是啊,”胡洛白无辜的耸了耸肩膀,“找你的路上才知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不爱动脑子,但是不代表我没脑子,就你那点小把戏,我还是可以猜得出的。” “所以...你这次随我来这边是...”谷莲越来越看不懂面前这个自认为了解通透的人了,“你想干什么?” 胡洛白抛了个媚眼:“谷先生,帮个忙呗。” “有话直说就是,”谷莲有点庆幸胡洛白对自己的模样只字未提,他站起来整理好衣服,然后坐下,与胡洛白面对面。 胡洛白顿时立马献殷勤的屁颠走到谷莲身旁,低下头小声在耳边说道:“如若哪天,苏泰鸿出了事,麻烦你出面向城东司令求个情呗。” 谷莲一怔,惊讶的望着胡洛白,“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城东的司令。” 胡洛白轻抿一笑,故意夸大其词,“我说过,我这个人不爱动脑子,又不是没有脑子,你交给简槐的那些资料,上面盖了辣么大的一个名字,范开霁,咱们城东司令的名字,我又不是眼瞎。” 谷莲愣住了,干笑了几声,点点头,“好吧。” 他心里其实有种想立马飞去城东一巴掌拍死范开霁的冲动,他当时交给简槐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上面还有盖章这回事儿。 “好了,我的事儿呢,就这么多,”胡洛白在他肩膀上拍了两次,“生而为人,别总跟自己过不去,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对与错还是要分得清的好,有些人还在不在心脏的位置,只有自己最清楚,有些事,能两个人分担,就别一个人逞强,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谷莲欲言又止,愣神刚站起来,胡洛白就已经走到了园子中央,但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胡洛白转过身,掐媚的弯起两边嘴角笑道:“晚上,带上颜丹,我们一块儿下馆子啊。” 直到那道来去匆匆的人影关上铁锈的大门后,谷莲才呢喃了一句,“好。” 胡洛白飞快走出戏园子,然后撤进一出巷子口,后背靠在墙上,顺手在递过来盒子上捏起一块儿苏糕。 “我操!你买的什么味儿的。”苏糕还未入喉,就被胡洛白吐了出来,“这么难吃。” “这是我买给狗吃的,”简槐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欠扁的话。 胡洛白瞬间石化,面部僵硬的只剩下嘴角能够抽搐两下,恼怒的擦嘴巴转过头,“那你递过来干嘛!” “让你喂狗。”简槐指着蹲在脚边毛发蓬松的小白狗,“它好像,黏上我了。” “噗...”胡洛白一把夺走一大包苏糕,蹲下在手心里放了一颗递到小白狗面前,“不知道,它有没有主人。” “有的。”简槐老老实实回答。 胡洛白顺着简槐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焦急万分再找些什么东西的是个姑娘,那姑娘细胳膊细腿,穿的不是什么公主裙,而是穿的像个男儿的中性服装,等那姑娘回过头时,胡洛白才惊叹不已, 这到底是何种神奇而又微妙的缘分。 “嘶...”胡洛白两指抵在眉心,回忆着火车上的事,“我记得她好像叫什么...江晓,对吧?” “你那天没睡?”简槐冷眸微眯,等待着胡洛白接受审判。 “这个嘛...”胡洛白心虚,心思打鼓,“火车嘛,那走走停停,磕磕绊绊的,怎么可能睡得着。” 简槐:“然后你就装睡?” “也不是装睡啦,算是...“胡洛白语无伦次的解释事情来龙去脉,”就是眯一会儿,没做梦的那种,懂吗?” “懂了。”简槐昂着头说,“那我也要装睡。” “啊?”胡洛白被这一举动给吓得不轻,他难以置信这傲娇的一句话是从高冷的简槐口中说出来的,“不是,我说你这走位这么风骚真的好吗?” “只准你装睡,不准我装吗?”简槐一把夺走胡洛白手上的‘狗粮’, “前提是,你得给我按摩。” “凭什么?”胡洛白的音调略略拔高,“你装睡干我什么事儿了。” “因为你骗我你睡着了,”简槐指着他的鼻子,“还浪费了我搭的隔音屏。” 胡洛白终于有那么一点感受到谷莲心中的感觉了,他现在恨不得上前立马把面前的人撕碎嚼烂,皮是真皮,想打也是真的。 第23章 民国篇【十五】 苏星睿回去便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窗帘遮住投射进来的阳光,把屋内的光线拉的幽暗,苏星睿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条细长的坠子,那是她特地找人定做的,当时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才有了这条坠子。 几番周折,没想到,这坠子又回到了他手里,他轻轻触摸着上面那舍不得擦去的一滴血迹,干的褪去了原本的暗红。 张科站在门外,犹犹豫豫片刻还是敲门未经同意进去了,他的嘴角半肿着,淤青还未消散去,他敬仰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司令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 张科夺门而入在无光的书房中央站了许久,苏星睿才放下玉坠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比往常更加让人畏惧三分,语气平平:“有事,说事。” “司令,”张科半提起脑袋扫了眼苏星睿,又迅速低下,“要不,我给您端点饭菜,您吃点?” “不用。” 苏星睿眼皮子不抬一下,小心翼翼的把坠子放进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没事就出去。” “司令,要不你再打我一拳吧,”张科就地跪下,“我绝不吭声。” “是吗?”苏星睿从桌前走了出来,鼻颤冷哼一声,走近张科面前时,就着又是一脚,然后迅速掏出腰间的武器,对准张科,怒发冲冠,“你跟了我这么久,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但你却做了一件让我无法原谅的事情。” 张科半身靠在墙边,他的人生目标其实很简单,苏星睿生他生,苏星睿死他死,说白了其实追根到底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从知道顾濯清还苟活于世后,他就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 张科索性坐在墙边,一只手撑在额间,把头埋在阴暗之下,让人瞧不清五官表情,忽而,传来阵阵冷笑声,“苏星睿,”这是他第一次直言不讳的叫着司令的全名,他想,或许也就这么一次。 “我跟你这么多年,出生入死,身上挨了多少窟窿我都无所谓,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远见有追逐的人,但你却迷上了一个戏子,你沉沦其中,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张科说到这里,扶墙爬了起来,音调忽然拔高了好几倍,冲着苏星睿吼着,“可是,你想过你身后的那帮兄弟没有,你想过那些被屠害的百姓没有,你想过我没有。” “但是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我并没有半点失职,”苏星睿怒目圆瞪,“但是,你欺骗了我,出卖了顾濯清他们一家,你这样,和那些在外面杀伤抢掠,无恶不作,占领我国土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时间倒流,让故事重来,我还是会那么做。”张科昂起头,双目通红,他以一个军人的站姿站在苏星睿面前,他把姿态放的高高在上,放在一个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上,更是放在,仍由苏星睿处置的准备上。 屋内宁静了良久,张科始终紧闭着眼睛,等待着上司的处置。 “碰”一声,张科整个人震了一下,表情依旧面不改色,忽而,才闻见了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耳边有着什么液体在往下流淌着,他试着睁开眼睛,抬手触碰着耳边,他的一丝毛发被生猛的子弹带了去,窜过他耳边,留下一条血痕之后,便沉入了墙壁之中。 许久,苏星睿才开口,枪炳扣在他的食指上,来回摇晃了两下后,掉落在了地上,“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张科这次缓缓睁开双目,呼吸加深,紧握的拳头挣脱开,盯着苏星睿的背影望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谷莲没有错,张科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们生在了战火连天的时代,这个不充满一点人情味的年代,苏星睿执掌兵权,更不能有半点儿女情长,这也是错误的根源,渊源的开始。 苏星睿一个人坐在晦暗静谧的书房,他收起了坠子,靠在椅子上,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与那熟悉的脸庞,他的双目紧闭,嘴角忽而扬起,哼起了一段戏曲。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我心中你最重,悲欢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换我豪情天纵。——霸王别姬 至少,他的顾濯清,还活着,就足矣。 简槐蹲在路灯下,手里捧着苏糕,心不在焉的喂着脚下边的小白狗,那小狗也是乖巧的很,给多少吃多少,没有也不会叫,只是不停的摇晃着尾巴,时不时蹭蹭你的脚边。 简槐喂两口就把脑袋扭到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他微眯着眼睛死盯在胡洛白抓紧江晓的手腕上,像只要这样眼不眨的盯着,就能够在两人的手腕之间挖出一道分割区似的。 胡洛白感受到了这灼热的目光,扭头看过来,冲简槐笑了笑,简槐顿时手忙脚乱的把手里的苏糕一股脑全撒在了地上。 胡洛白忍不住笑了起来,松开放在江晓手腕上的手,“你的小白狗,是准备送给我们了吗?” 江晓的目光绕过胡洛白,瞧了一眼简槐,轻笑:“它竟然那么喜欢你们,借你们几天又有何妨,有人免费给提供午餐,我还是很乐意之至的。” “江小姐就是江小姐,下次见面,保准还你一个大白胖子,”胡洛白说,“那么,关于那件事,还得多劳烦江小姐了。” “没什么劳烦不劳烦,这件事就算你不说,我们江家也是会纠察的,倒是钟少爷你,为何要针对苏家?”江晓说,“据我所了解的,和你们来的,也就是南阳的司令,苏星睿,就是苏家的大少爷吧。” “我并非针对苏家,只是针对苏泰鸿的所作所为罢了,”胡洛白伸出一只手,“那就谢谢江小姐了。” 江晓垂眸看着伸过来的手掌,心中生出一丝玩味,她往伸过来的手掌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把手插|进口袋里,扬起嘴角扭头就走了,酷酷的背影,如同她那高傲自信直爽的性格,让胡洛白认识到了与火车上不一样的江晓。 胡洛白走到路灯下时,地上的苏糕已经被小白狗吃的差不多了,简槐轻轻抚摸着它的绒毛,有一下没一下,“她答应了?” “答应了啊,”胡洛白耸了耸肩膀,“为什么不答应,她们江家扺掌闽北的货物流通,管理的不就是从别处运转过来的货物,去年还在一批货物中检查到大量走私,不过也够倒霉,那商户好像并不知情,明显栽赃嫁祸,不过,也经这么一出,他们江家,也更加谨慎了。”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苏泰鸿是怎么把罂粟运转出去,又是如何在闽北种植的,他就不怕被查到吗?”胡洛白皱眉沉思。 简槐拍了拍手掌上的苏糕屑,抱起小白站了起来,“勾结外援。” 胡洛白一顿,脑袋仿佛也跟着话题被引到了关键词上,他双手一拍,小白一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竖起耳朵,就听胡洛白说:“四省就属闽北最乱,所说现如今敌军已经安分很多,但是并没有搬离闽北,也就是说,苏泰鸿为了钱,很可能早就已经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帮助苏泰鸿呢。” “钟青提是怎么死的,”简槐问。 “一枪毙命啊,”胡洛白指着心脏,“打在这里。” “但是,当时,我并没有见到钟家夫妇的尸体,”简槐说,“ 因为当时你的魂魄太虚弱,所以也就没想那么多。” “什么?”胡洛白不可思议,“你不是说钟家夫妇已经被安葬了了,朱管家也知道啊。” “骗他们的,我压根没找到尸体,”简槐说“如果说,苏泰鸿在那时候就已经和他们合作,种植罂粟,你想想,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他运渡,而恰好,敌军也安分下来,有没有可能,或许苏泰鸿只是他们眼中的一颗乐在其中的棋子。” 简槐说到这里时,胡洛白就已经猜测到了。 他们相互而视,异口同声颇有默契,“其中有鬼。” 天色昏暗,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乌云渐渐密布在空中,遮住了正准备上岗的月亮。 胡洛白和简槐抱着小白回到旅馆时,外面好巧不巧的飘起了小雨点,雨滴不大,但空中的黑压压的乌云,却是瘆人无比,像是随时在空中开出一道旋涡,企图要吞噬整个世界的样子。 胡洛白掏出钥匙,门半开着,前脚都还没进去,身后就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他撤回了前脚,后倾着脑袋往后看了看,“颜丹?” 颜丹跑过来时,气喘吁吁,弯着腰有些呼吸困难,心脏以剧烈的跳动幅度许久才缓和了下来,她抬起头,像是哭过,眼睛里掩盖不住焦急,“钟少爷,我哥不见了,该找的我都找过了,怎么办啊。” “怎么会。”胡洛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你先别急,你哥上午去了老宅就没回来过?” “他去了老宅?”颜丹一惊,情绪有些激烈,“他去老宅干什么。” “他...”胡洛白为难的看了一眼简槐,“他去老宅...” “苏星睿认出他了,”简槐好不掩盖的说出真相。 胡洛白立马扔给他一个白眼,对待小姑娘,说话就不能委婉一点吗,你这样会交不到女朋友的。 颜丹刚从老宅这个词缓和过来,听见苏星睿这个名字时,情绪彻底崩塌下来,她扶着墙壁跌坐在地上,双目呆滞,唯独眼泪源源不断的从眼角流置下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逃不掉的,我要是知道他就是南阳的司令,我就算去闽北,也不会来这里。” “谷莲没回来过?”胡洛白搀扶起她,语气柔和,“他不是小孩子,什么事,自己也会有分寸的,放心吧,没准儿,等会儿就回来了。” “他应该回来过,对,他一定回来过,”颜丹胡乱把眼泪擦了擦,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封,“我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桌子上放着这个。” 胡洛白与简槐对视了一眼,接过信封,然后拆开。 “花?”胡洛白彻底不明白了,信封里是一捧紫色的小花,没有信,“这是谷莲留下的?” “嗯,”颜丹点点头,“这是丁香花,我最喜欢的一种花。” “但也不代表,他不会回来啊,”胡洛白小心翼翼把信封折好递给颜丹,“外面下雨,他没准儿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颜丹一点也没听进去,拿着信封继续说着:“我是被他爹捡回来的,我们都喊师傅,我是里面最小的,有一次,师傅要带着他出趟远门,我当时一个人特别害怕,他知道我喜欢丁香,就偷偷去买了株丁香,然后把花摘下来放进信封里,他说害怕的时候打开闻一闻,就不会害怕了。” “后来,师傅回来就染了重病,”颜丹说着这里,调整了下情绪,“不久后,就离开了我们,我和我哥就一直守着老宅,直到遇到了苏星睿。” “可是这也不代表他不会回来啊,”胡洛白说。 “你不明白的,”颜丹说,“在敌军营里的时候,我们一直相依为命,后来,被要求男女隔开分工干活分时候,你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丁香花。” 颜丹说到这里的时候,低声笑了起来,嫌弃的语气中掺杂着满足,“信封皱巴巴的,丁香花早就枯了,没了香味,他在我脸上抹了把黑灰,我很庆幸没有被选去当身下承欢之人,我被一个和蔼的妇人看上了,夫人待我很好,她也知道我脸上的不是伤疤。” 胡洛白:“后来呢?” “后来,再次见到我哥的时候,”颜丹深呼吸一口,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流了下来,“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身上...身上布满了伤痕,皮开肉绽,不停流着血,他特别狼狈,浑身没有一处完整之处,你都不知道有多疼...啊...” 颜丹大哭起来,回忆那夜晚上,整颗心立马揪了起来,胡洛白一把抱住她,轻轻拍着她后背,不停安慰,“过去了,你哥这么爱你,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第24章 民国篇【十六】 冬日里的雨,刺骨嶙峋,一下便是倾盆一整夜,第二天的地面白雪皑皑,雨雪交加,朔风凛冽。 颜丹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她睡眼朦胧的半睁着眼,房内一片冷清,寂寥无人,‘刷’的一下,她猛的坐立起来,睡意全无,轻轻唤了声“哥。” 无人应答她。 颜丹抓紧手中的信封,来不及活动这被冻了一夜的骨头,咬紧牙关,迈着僵硬的双腿,冲了出去,稳稳的站在胡洛白房门口,使劲拍打起房门,“钟少爷,钟少爷,起来了吗?” 胡洛白迷糊着睡意,窝在床上动了两下,便没了声音,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也没能让他从床上爬起来。 胡洛白撒着起床气顺着给了简槐一脚,“你去。” 简槐一惊,打着不情不愿的哈欠,爬了起来,把胡洛白露出来的脚塞了进去,穿着拖鞋就去开门。 “颜小姐这是?”简槐打量着脸色苍白如雪甚是焦急的颜丹,“出什么事的吗?” “我哥,他没回来,一晚上,都没回来。”颜丹简单概述,语气微微发着颤抖,她的嘴唇被冻得发紫,毫无余温的身上也在发着颤,“我想去找他。” 简槐顿时严肃,点点头,“你先...回屋子等一下我们。” 颜丹紧捏着信封点点头。 简槐关上门后,转身就从椅子上捡起衣物穿上,然后顺着抬起提裤子的脚,就往床上踹去,“起来了,谷莲一夜没回来,我们得帮忙去找,别真出事了。” “什么...”胡洛白如蚊子般的声音从被窝里响起,忽而过了许久,被子突然被掀起来,胡洛白从床上反弹坐起来,一惊一乍,“什么?他没回来?” “颜丹那丫头是这么说的,”简槐把他的衣服全扔在他脸上,“快点。” 于是,胡洛白差不多就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在三分钟之内搞定了乱七八糟的一堆衣服,硬是在这生冷的冬天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 胡洛白和简槐穿戴好出来时,颜丹就蹲在走廊里,双手被冻得发红,脸颊煞白,转过头扯了个僵硬到不行的笑容。 胡洛白皱着眉头,把自己的围巾绕在了颜丹的脖子上,自言自语道:“这是谷莲干过最混蛋的一次事儿。” 外面又渐渐飘起小雪花,过路行人稀疏单薄,胡洛白一行人奋力践踏在雪地上,一条街一条巷的开始找,挨家挨户的介绍着谷莲的相貌,但都没一人见过。 满大街找人,这绝对是胡洛白干过最烦躁的一次事情,满街小巷,该找的都找了,空中的雪花得理不饶人,越下越大,地面也渐渐堆积厚沉。 胡洛白停下脚步,不停喘气,他双手插着腰,仰着头,眉头锁紧,“这样胡乱找不行啊,南阳说大不小,可说小也不小,这样,没法找。” “那怎么办,”颜丹急的泪花直在眼眶里打转,“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 胡洛白拍了拍简槐的肩膀,“要不这样,我去找苏星睿,你带着颜丹继续找,半小时后,这里集合。” “苏星睿?”颜丹显然对这个名字十分排斥,语气带着威怒,“我不要他的假好心。” “你还要不要找你哥了。”胡洛白语气威怒,“如果要,就乖乖听我的。” 颜丹犹豫片刻垂下头,默不作声。 “你一个去?”简槐皱了下不放心的眉头。 “嘁~”胡洛白不屑的翻起白眼,“还真把我当百无一用的书生啊,好歹我现在是个正儿八经的人好不好。” 简槐一笑而过,嘱咐道:“那你路上小心。” 胡洛白顺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转过头朝他们招招手,“我很快回来的,放心吧。” 胡洛白一直瞧着那两簇身影扎进人堆里才把脑袋转过来,表情严肃起来,不过沉浸思考片刻功夫,车夫就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横挂的匾额,给了车夫几个铜板,缓缓下车。 但大门未进入,就被门卫拦了下来。 “进去通报你们司令,就说,钟先生找他有要紧的事情。”胡洛白放高姿态,昂首挺胸。 就算苏星睿不知道谷莲去了什么地方,但至少能增添点人手,他决定这些破事管完之后,绝对要泡个热水澡,洗去这南阳几日游的污秽。 明明是来旅游的,现在到变成了寻人启事了。 憨厚的门卫扭头禀报,走到半路,却被张副官给拦下了,门卫交代完事情之后,就被张副官打发到了岗位上。 张科不急不躁的走到胡洛白面前,上下打量着这副陌生的面孔,“你找司令什么事?” “谷莲出事了,我想找他帮忙,”胡洛白说,“麻烦你通报一下。” 张科顿了顿,轻轻笑道:“不好意思,真不巧,司令出去了忙公务了,天气这么冷,钟先生也早早离开吧,免得冻着了,司令回来我可担待不起。” “不在?”胡洛白冷哼一声,“你是觉得我很好骗,还是脸上写着蠢,苏星睿昨天才找到谷莲,你觉的我会信他今日就去忙公务?这种骗骗没脑子的小姑娘还有点用,用在我身上,你还得回去好好练练。” 说着,胡洛白撸起袖子就是硬闯,扯起大嗓门倒像个泼妇似的大喊大闹起来,“苏星睿,你他么给老子出来,谷莲...快...要...死...了!” 声音悠悠绵绵,却足以传遍整顿别墅,胡洛白不管苏星睿听见也好,没听见也罢,反正他今天来,就没打算空手回去,就算是把司令部闹得天翻地覆,他也要闹下去。 外面寒风呼啸,苏星睿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忽然,梦里一惊,双目猛的睁开,瞳孔里充斥惊恐,就像是胡洛白的那一声唤醒了他似的。 苏星睿抱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坐了起来,浑身冻得发僵,屋内的昏暗让他摸不清东西南北,他慢慢走近窗边拉开窗帘,窗外的一片雪景让他震呼许久。 他擦了擦玻璃上的冰霜,厚厚一层,这才彻底清晰瞧清了窗外,他微眯起双眼疑惑的盯着大门外被拦住的人,嘴边喃喃:“钟青提?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星睿快速简单换洗好,匆忙走下楼,一路小跑的赶到大门处,想钟青提这种从骨子里给人一种懒散不羁的人,这么天寒地冻不在家窝着跑出来,那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苏星睿刚踏出门几步,胡洛白就眼尖的瞧见了,他几乎是要跳跃起来,双手伸到头顶上,脚尖踮起,大喊道:“星睿哥!” 苏星睿赶过来的第一时间,就问了一句:“钟先生是我朋友,你们为什么不通报。” 两边的门卫顿时哑然。 胡洛白上挑起眼皮望了张科一眼,拐弯抹角的嘀咕道:“某人说你不在家,不让进。” 苏星睿皱起眉头剜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张科,接着又问胡洛白,“是出什么事了吗?” 胡洛白盯着苏星睿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酝酿许久才道:“谷莲不见了,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他给颜丹留了封装满丁香花的信封,就失踪了。” “丁香花?”苏星睿一震,有些低血糖的身子骨差点没站稳,他扶着胡洛白的肩膀,才慢慢恢复过来,“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的。” “那你觉得他会去哪里?”胡洛白问,“或者,有什么喜欢去的地方?” “该去的,想必小丹应该已经带你们去过了,”苏星睿也拿捏不准,他给张科发起了一道命令,“调动能走动的小组,去找,就算是把南阳翻过来,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司令!”张科震惊万分,不可置否的看着苏星睿,“你这样为了一个无关的人,调动士兵,你让他们怎么想。” 面前这个男人,还是像几年前一般的固执,调配士兵,就为了找一个恨他入骨的戏子,张科的脚跟一动不动,低着头,坚定自己的选择。 张科亦如三年前一般,挂着为百姓为司令部着想,坚持自己的想法与立场。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有错与什么地方,又或是他太过于追求完美。 “这是你欠他的,你欠他的!”苏星睿疾言厉色,指着张科的手指,不停颤抖,“你总说我固执,你自己不也是一样,口口声声说着为了百姓安危,却把濯清他们一家推进火海,难道他们就不是百姓了吗?你连他们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百姓,谈什么为了司令部。” 或许就是这么一句激励的话,让张科恍惚了一下,他看向苏星睿的眼眶里,溢满泪花,流不下来,也缩不回去,他的后脚跟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停顿片刻持久,才开始质疑起自己,“难道,一直以来,真的是我做错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调兵!”胡洛白耐不住性子,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张科的后背上,差点儿没把张科拍出咳嗽来,“有功夫忏悔,不如先去找人要紧。” 张科吞了吞口水,眼神坚定点点头,然后立马如狼一般的奔跑起来,希望,这次的选择是对的。 胡洛白与苏星睿相互望了一眼,点点头,开着车缓缓离开去了胡约定的地点碰面,到时,简槐和颜丹也恰好刚跑过来,相互摇摇头表示并未找到。 苏星睿心神不宁,车开到半路就被简槐换了下来,坐在车后安慰起颜丹他的语气异常的柔和道:“小丹,没事儿的,濯清不会舍得抛下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宠你了,没事的。” 颜丹一直沉默不语,她用异样的目光仰视着苏星睿,她有时候真的看不透面前这个男人,明明自己心里也难受的要死,满眼的担忧藏都藏不住,但还是拿捏起几分力气去安慰她。 几年前是,现在亦如此。 漫天飞雪飘扬,汽车的引擎声回荡在雪地里,车轮碾压过的地方,痕迹清晰可见,道路白茫茫一片,天色昏昏暗暗,死气沉沉。 谷莲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手腕处传来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咬紧牙关,没喊出声,火辣辣的感觉遍布全身,他的上身衣服被撕开,展露着胸膛,上面有着细细长长,纹路清晰可见的伤疤,有旧有新。 新的是刚烙上了的,四周还泛着红,流着血,旧的早已只剩下些难看的伤疤,谷莲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咽了一口干唾沫,才能发出一点沙哑低沉的嗓音来,虚弱无度的问着:“有...有人吗?” 静谧昏暗无光的空间里,零下的的温度冻得他牙齿打颤,他隐隐记得,只不过是去了墓地,然后站起来就被人从身后敲了一棍子,再后来手脚捆绑,那狠厉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接着便是衣服撕碎,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响声,他彻底昏迷过去。 过了许久,一声‘吱呀’声后,屋内才终于渗进了一丝亮光,谷莲微微抬起头,才得知是有人进来了,来人穿着长靴,身材高挑壮实,僵硬的鞋底在地面上踩出‘嘎达,嘎达’的声响来。 那人一进来就立马把门关上,锁死,步步逼近谷莲面前,目光贪婪的盯着谷莲,双手微微颤的抚摸上谷莲的伤口,面部狰狞,阴阳怪气道:“多么美得艺术品啊。” “呸,死变态,”谷莲嫌恶的吐了口口水,挣扎了一下,“你是谁?快放了我。” 那人听着忽然仰头大笑起来,这么一笑,他那张狰狞惊恐的脸上就又多了一种表情,“我是谁?你不是知道我是谁?要不是你,我能落到只能在这整天种些破花破草的地步?” 那人把头顶上的帽子一摘,露出一张饱经风霜苍老不堪的面容,男人大概三十多岁,胡子拉渣,脸尖消瘦,面容较为狰狞猥琐。 但即使是这样,谷莲还是认出了面前这人是谁,惊恐的眼神跟随着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他惶恐不安,声音低沉微小,话语夹杂着抽泣恳求:“你放过吧,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 男人仰头大笑了起来,闻着谷莲身上的血腥味,却是别有一番风味,“终于,又落到我手上了。” 第25章 民国篇【十七】 那日或许对谷莲来说就是噩梦的重演,片体鳞伤的伤痕也不及内心深处不可接发的恐惧,他就像个任人随意摆弄的布偶,抽打在身上的鞭子,毫无知觉,他的眼神呆滞,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瞳孔里一摊死水,浑浊而又充满绝望。 谷莲身处的地方位于南阳与闽北的交界处,这里无人管辖无人顾问,本荒废的田土上搭满了白色的种植帐篷,四周白茫一片,唯有这么一处小木屋孤立在其中,任由风吹雨打,但现在更像是一间恐怖的地狱牢房。 胡洛白等人寻到这里的时候,被这庞大的场面惊吓到,交界处从不任由谁来管辖,但很显然,敌军先是越了界。 苏星睿一脚踹开屋门后,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了,他像是嗜血如狂者站在风口浪边,双目赤红,一枪打在毫无防备的人身上,那人惊恐万分,带血的鞭子从手中滑落下来。 苏星睿瞧了一眼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谷莲,紧握的拳头发出骨头的咯吱声,后槽牙被他死死咬住,在那人站起来的下一秒,极速走到那人目前,一拳撂倒,不给那人任何解释说话的机会。 大约十几分钟后,如狼般的苏星睿才被颜丹拉开,只是他脸上被溅的满是血,狼狈不堪。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大概是死了。 苏星睿深度呼吸,快速解开谷莲手腕脚腕上的绳索,在谷莲往前到下的那刻,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打横抱起,然后冲出屋子。 胡洛白走到半途停了下来,拨开路边塑料棚的一角,低头探进去,这一看便被这眼前的景物所震惊。棚内温度与棚外天壤之别,还不等简槐疾手拉住,胡洛白就麻溜儿的钻了进去。 “卧槽!”胡洛白蹲在中央,环顾四周,“牛逼,这么多罂粟,这得几条命都不够用的吧。” “找到什么了?”简槐也跟了进来,然后蹲在胡洛白身旁,下一秒就被满田盛开娇艳的罂粟震惊的够呛,“阳光充足,棚内温度恰到好处,确实是块种植的宝地。” 胡洛白似懂非懂点点头。 简槐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吧,等会儿一把火把这烧了。” “好。”胡洛白半蹲着站起来,低着头慢慢往前走,就在离棚帐几厘米处,忽然停了下来,他紧皱着眉头,握住胸口,呼吸十分急促。 “怎么了?”简槐忙蹲下,钻回棚帐内,扶住胡洛白,神色十分紧张,“哪里不舒服。” “胸...胸口,”胡洛白紧攥着胸口上的衣服,呼吸困难的难以开口,“难...难受。” 简槐把胡洛白抱在怀里,半躺着,极为小心的解开胡洛白胸口的纽扣,褪去上半身的衣服,露出半个胸膛,“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怎...怎么了吗?”胡洛白问。 “别说话,闭上眼睛,躺好。”简槐阴着脸,脸色一沉,手掌笼罩在胡洛白的心脏处,在他的手掌中心,出现了一团深暗的墨绿色,他的额头冒了一层虚汗,几分钟之后,胡洛白才终于平复了下来,但脸色还是苍白如纸。 穿了一个洞的心脏,果然维持不了多久,简槐本以为反复修复的一年里,胡洛白醒来就会没事,谁料想,现如今却又复发了。 养料一瞬间变成累赘,是简槐始料未及的。 胡洛白从呼吸道困难,渐渐恢复了过来,他慢慢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低头收拾好衣服,“这副身体难道还有什么哮喘之内的疾病?” “不是,”简槐指着他的心脏,“是这里,维持不了多久了。” 胡洛白一震,眼神哀怨的望着简槐,“意思是我活不了多久?不是,是这副身体。” 简槐点点头。 “哦...天呐。”胡洛白立马扶住额头,深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好想吃叫花鸡。” “???”简槐一脸莫名其妙,“叫花鸡?麻烦能不能重视一下你的生命体?” “反正总会死的嘛。”胡洛白搭着简槐的肩膀,“等一切结束了,爷请你吃鸡啊。” “嘁~”简槐无奈笑起来,他觉得,他是越来越拿胡洛白没办法了,只好听从点头,“等结束了。” 大部队跟在苏星睿的身后扬长而去,胡洛白和简槐却是回到了案发地点的小屋子里,胡洛白摸着下巴打量起倒在血瀑里的男人,暂时也就只能用糙这个字形容这个人了。 简槐上前朝那人脸上踩了一脚,把那人翻了一个面来,蹲下打探着那人,“死透了。” “这不废话嘛。”胡洛白翻了个白眼,身上被开了那么多窟窿,不死也难得奇就。 简槐低头在那人身上摸索着,面色从凝重转变成窃喜,“找到了。” “什么?”胡洛白把脑袋凑了过来,“谁的信?” 简槐一目十行简单看完,一一作出分析道:“苏泰鸿的交易对象是这个人,他们一共做过两笔交易,第一笔小数目,不足为惜,应该是苏泰鸿用来测价的,第二笔的数目可不小,他们应该是要在明年的八|九月份采摘炼制罂粟,基地应该是在...” 简槐转过身走出门,胡洛白让了个位子跟了上去,简槐站在门外,遥望着无边的雪地,指着不远处的一所更加偏僻的地方,“应该是在那边炼制。” “为什么是在那边?”胡洛白说,“那里估计在近一点,就到了闽北的边界了。” “边界才好,边界才更会让他为所欲为。”简槐低头一点点把信封撕碎,然后抛向空中,随风而杨,“放把火,把这里烧了吧。” “害人的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着个世界上,”胡洛白回屋里从那人的口袋里摸到了把打火机,又找了桶油洒在每顶大棚上,就着风花雪月,一点即燃,瞬间,空中拢聚起一团黑色刺鼻的浓烟。 胡洛白点燃打火机,扔在了身后的一片花丛之中,随即,便喷出万丈光火,融入在漫雪之中,雪花就像飞蛾扑火般一点点被大火吞噬。 他们来的匆忙,走的洒脱,就如同谷莲与苏星睿的陈年旧情,爱的深沉,恨得深切,触景生情,不忘彼此。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谷莲亦或者可以说是顾濯清,但不管用什么名字,那个人,总归还是那个人。 顾濯清与苏星睿的故事发生在五年前,但却死在了三年前的那场战争,而谷莲与苏星睿的感情,却是生在了往后余生。 谷莲最初的计划,是想接近钟青提,接钟青提之手先搞垮苏家,至于戏园子,大概也是谷莲想打乱苏星睿的方寸,在一步步报复苏星睿,只是没想到,计划却被胡洛白彻底打乱。 绑架谷莲的那人,或许说也是杀害钟家的人,那人与苏泰鸿暗中交往甚密,钟氏夫妇的而是死在了那人的手下,饱经风霜的身体在罂粟的摧残下渐渐弱败而亡。 在这个世界里,胡洛白觉得自己倒像是个目睹旁人情感的第三者,谁有可以是主角,目睹谷莲步步为营算计着与苏星睿为敌,也瞧见本锐利森冷的苏星睿在遇见谷莲时的柔情,但一旦彻底化解矛盾这个载体,两人或许真可以冰释前嫌,化敌为...夫妻。 谷莲与苏星睿结不结婚,这胡洛白还真不知道了,不过,那件事情之后,苏家倒是真迎来了一门喜事。 “青提哥哥,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跟你走。”苏亦瑶坚定说出这番话后,却是让胡洛白头疼许久。 胡洛白摸了摸苏亦瑶的脑袋,就像真的是亲哥哥对待亲妹妹那般的温柔,“亦瑶,虽然说过几个月才是你的生日,但你已经快十七岁了,明日就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怎么能偷跑出来呢。” “我才不要结什么婚。”苏亦瑶紧紧抓着胡洛白的双手,双目像是哭过,“只要你一句话,我不结这个婚也没关系的。” “亦瑶,你不能这么任性。”胡洛白认真的对她说,“阮姨身体一直不好,星睿哥和大嫂显然是不可能,按理说星澜应该比你要早些成家,但是谁知道他,一毕业就一头扎进工作堆里,谁也管不着他了,唯有你,最是让每个人都不放心的,而且,你爹不是已经下令你们不许与我来往了吗。” 苏亦瑶抓紧衣角,低头不语。她只不过是想拥有自己的幸福而已,为什么现在却像是个筹码一样,被指定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嘴上都说这是为了我好,但做出来的事,总是在步步逼迫我做着我不愿意的事情,”苏亦瑶抬起头,“明明是让我很痛苦的事情,却硬是要在上面铺一层为我好的皮来掩盖自己的一己私欲,因为那家对我爹的生意有利,便把我嫁过去联姻,我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自私。” “有些事,有时候不知是你眼见的那些,或许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不可说,不能说的话,可能他们是真的为了你好,但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爱的人,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爱你,”胡洛白感慨万分,“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了。” “青提哥,你喜欢我吗?”苏亦瑶忽然转过身,她想要从中透露出一点自己想要期待的答案,哪怕一点点也好,但却并没有,那平静如水的瞳孔里,毫无波澜。 胡洛白轻笑一声,走上去一把抱住苏亦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 “好妹妹...”苏亦瑶低喃重复着,眼角划出一道泪珠,直至下巴,滴落在胡洛白的衣服上,“那我明天婚礼,你会来吗?” “应该会吧,到时候我备一份超级豪华套餐礼。”胡洛白嬉皮笑脸的夸大其词,“好了,回去吧,别被阮姨发现了。” “青提哥,再见!”苏亦瑶擦干眼泪,停留了三秒后,才决绝离开。 高跟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很久才消失,胡洛白终于支撑不住的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他用手帕捂住不停咳嗽的嘴巴,半分钟后才停了下来,拿开的手帕粘黏上了一点血丝,他不紧不慢的擦干净嘴角,舒了口长气靠在椅子上。 忽而,面前递过来一杯不带一丝余温的茶水,简槐坐在胡洛白的对面,严肃道:“把他喝了。” “什么东西?”胡洛白看着色泽不对就要捏着鼻子,一脸嫌弃,“你哪儿弄的。” “别管哪弄的,”简槐说,“ 你只要知道,喝了你就能从这苟延残喘的身体里出来就是了。” 被递到口边的杯口顿住了,胡洛白重新盖上盖子递给简槐,“再等等,在过几日。” “等苏亦瑶结完婚?”简槐皱起眉头问。 胡洛白点点头。 简槐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想把你打包扔床上揍你一顿。” “我都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口上积点德啊。”胡洛白说几个字就得轻咳一下,折腾的他连说个话都气喘吁吁的,像极了病娇体质上身的女主角。 ‘叮铃铃’的电话声忽然传遍整间书房,胡洛白捏着眉心打起几分精神接起电话,他的声音因为咳嗽变的沙哑,“喂?哪位?” “是我,江晓。” 听着名字,胡洛白才松了口气,接道:“稀奇啊,今儿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替我带小白问声好啊。” “好。”江晓嬉笑两声,语气忽然低沉严肃,“货物查出来了,分量不重,现在我父亲已经把我二叔关押起来了。” “苏泰鸿的那笔货物吗?”胡洛白提起心来,“是罂粟吗?” “准确来说,应该是磨成粉末状的罂粟,那东西毒性很强,半点都不可沾,“江晓说,“我父亲已经,上报给警局那边,很快应该会汇报到你们那边的司令。” “流程到抓捕,大概需要几天?”胡洛白问。 “大概四天左右。”江晓回应。 “够了。”胡洛白自言自语,又简单客套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胡洛白放下电话,拿起桌上的那篇报道新闻,上面的一大片图版是留给人像的,红色标题写着【江家大小姐英勇善战,乃女中豪杰,人中花木兰】下图配了张江晓拿着双枪的模样,那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让胡洛白回忆起他第一次不屑这般女子的模样。 傍晚时分,太阳刚落山,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新春洗去了往年尘土中的霉运,胡洛白和简槐去戏园子时,那里已经坐满了人,倒是一向红火朝天的歌剧院冷清了不少。 胡洛白站在最后排,用手帕捂着嘴唇看向台上的谷莲和颜丹,尖细的嗓音唱着经典的戏曲,一点也不比原唱逊色。 简槐拉着他往前挤了挤,坐在了前排唯一空出来的一桌。 “星睿哥。”胡洛白敲了敲隔壁的桌子,坐着的人仰头看着台上入了迷,叫了许久才把人拉回了神,“你这还真是眼里只有谷莲。” 苏星睿难为情的憨笑了两声,“你今儿怎么得空来看戏了。” “我是大股东,我想来就来,”胡洛白横了起来,“倒是你,亦瑶明日结婚,你这个做哥哥的竟然在这里悠闲潇洒的看戏,心可真大。” “要不然站在她旁边看她怎么闹腾吗?”苏星睿连连摇头,“算了吧,折腾不起。” 胡洛白抿嘴轻笑,又问道:“你和大嫂...就韦家小姐。” “和离了,”苏星睿说的特别轻松,语气透着懒散,“我和她心里都装了个人,婚姻只是拷在身上的一个枷锁,不代表能锁住心,结婚全是长辈的意思,现在和离,是最好的结果。” 胡洛白轻轻仰着嘴角,抬头专注的听着戏曲,他的目光停留在谷莲的额头上,依旧是五阶的金色阶梯,没多没少,但他记得,谷莲被绑在黑屋的那日,金色阶梯是快要到八格子的。 难不成还会倒退? 胡洛白一时费解。 八月初八,是个吉利的日子,也是苏亦瑶的婚期,苏府更是张灯结彩,炮竹震天。 胡洛白坐在槐树下,他半眯着眼靠在座椅上,透过微眯的视线瞧着高挂的明月,他的左手边放着昨日简槐递过来的茶杯。 “你不去参加苏亦瑶的婚礼了吗?”简槐问。 “不去了吧,”胡洛白说,“免得见着了,苏老爷不愉快就算了,亦瑶那丫头指不定又会伤心。” “你不去,或许她会更加伤心。”简槐的口吻冰薄。 胡洛白坐了起来,端过茶杯递近口边,嘴唇沾湿后又挪开了,他仰着头望着躺在树上的简槐,奇由心生,问:“简槐,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摸不透你,每个人都会有欲望和自己想要的东西,苏泰鸿想要家财万贯,名利丰收,苏星睿想要的是谷莲,苏亦瑶要的只是一份单纯而又美好的爱情,你呢?你想要什么?” 胡洛白见简槐闷声不言,又继续问:“有时候,我觉得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又有时候,却又什么都想要,你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简槐盯着一轮明月,嘴角笑容溢出,许久,淡淡吐出,道:“我并非坏人,但我也绝非一个好人。” “啪”一声,回应简槐的是一声碎碗,胡洛白刷的一下重新躺在了椅子上,他的脸色彻底煞白,额头的的槐花烙印在月光下越发明亮,紧接着彻底消散不见。 简槐迅速跳到树下,接住那从**内飘出来的灵魂,极为珍惜的护在怀里,他看着那张沉睡的脸,不由抿嘴轻笑一声,但那笑容却是掺杂了一味苦。 叮咚! 声音像极了警报声在简槐耳边响起。 体格:95 稳定性:100 输入值:100 修复值:95 生命值:80 【数据传入中99%】 【数据上传完毕】 空中突然出现一处黑幽幽的冥洞,那洞口深邃无边,简槐能够清楚感受到四周的风向凝固在此刻,悠久,才传来一声空幽声:“年轻人,舍己为人固然是好事,但有时候适可而止也未必不是件坏事。” 简槐冷厉的盯着那黑洞,“多管闲事。” 第26章 架空篇【一】 海底有多深,胡洛白不知。 和简槐分开时,只知道是被一阵汹涌的海风给冲散开的,简槐消失了,而他只觉得身体突然有着千斤重,直直的往后倒。 “噗通”一声,海水四溅。 耳畔全是水泡的声音,透明的身体直接穿过缓缓游过来的大鲨鱼,单薄的身体像永无休止的往下沉,套在身上的白色宽大衣服随着身下的水波漂浮在表面。 咸的要命的海水灌进喉咙里特别不好受,明明都已经死了,却还是有这种溺水的感觉,只能说是特别的糟心了。 时间过了许久,久到胡洛白都快要忘记现在是在海里了。 只是这海底有点奇怪,没有像电视机播放的探索海底两万里的那般旧墟残骸或者一些奇形怪状的鱼。 越到海底身体反而变得轻巧了,胡洛白慢慢的踮起脚尖来挨到地面,双手配合的敞开来,突然有种仙女下凡到海底的感觉。 不是很好。 碧蓝色的海底在粉红色的珊瑚衬托下显得格外好看,海底平静而清澈,胡洛白刚要往前走一步,迎面不知从哪个石礁缝里吹过来的冲击力,直击他的胸口。 “要死!” 但更为让胡洛白惊讶的是,这股子妖风,竟然能冲击到他的灵魂,虽然没什么痛觉,但这快要成九十度的身子,足以证明这不明而来的冲击力是有多强,直接把他给冲的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胡洛白才似醒非醒的手指头动了动,但不配合的眼皮子却还是压的死沉,让他怎么也醒不来,就这样,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梦中,胡洛白感觉自己好像有很多条腿,又感觉两只手也很重似得抬不起来,尾骨处好像还多了一条什么东西。 昏昏沉沉放佛是又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几百年过去。 胡洛白睁开眼时是在一个不大的洞口内,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冲鼻子的臭泥沙味儿让他不怎么感受。 下一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冲击着识海,瞬间填满了他那颗空白的脑袋。 接受任务完毕。 【找到主角,并帮助走上人生巅峰】 “简槐,劳资艹你大爷!”胡洛白瞪着两颗圆溜溜突出来的黑色大眼睛,挂在脑袋上的两支长触角让他特别不舒服,特别是这胸部多出来的八对腹肢,还有这发达的尾肢。 简直让胡洛白抓狂到不能再抓狂。 泥沙的洞口不大,只有盘子那么点,住处是由两边的黑色石礁遮挡住的,隐蔽的很,只有涨潮时的海水才能击中石礁一股脑的涌进来。 胡洛白抖了抖尾肢,抖掉上面脏兮兮的泥沙,然后慢慢爬出石礁外,他现在可是只随时都能进去盘中餐的虾,行事都得小心翼翼,之少在他未转化人形之前得小心翼翼的。 胡洛白现在的形态,准确可以来说,是只快要修行到千年的皮皮虾了,三百年才结丹,六百年才开始修的行,因为各个方面领悟的都比较迟钝,直到千年才得以稳定的化为人形,像他这样的,在整个虾族内,恐怕就没第二个人了。 天生的笨拙,使得小皮虾在种族内受到了极大的排斥,千百年来一直独来独往扎住在这石礁泥沙之内,除了吃便是修行,偶尔观望无边无际的碧海和蓝天,偶尔也会偷偷出去看看站在船上朝海面挥洒渔网的渔民们。 胡洛白藏身与一块高大的石礁背后,看着四下无人,小尾扇不停地拍打在海水上,摇身一变,瞬间变成一位赤。裸着白皙身子的少年,少年很清秀,一张芙蓉出水的脸蛋煞是好看,笔直的双腿现在海里任由海水扑打着。 胡洛白看着自己体无遮拦的全身,刷的一下速度蹲了下来。 “卧槽!为什么没有衣服?!” 说好的妖怪自带盔甲衣呢,果然电视剧里的都是骗人的吧! 正当胡洛白想着要不要变回去,还是就这么光溜溜的跑去岸上偷件渔民的衣服时,不远处突然出来的船桨声把他吓了一跳,双腿一软差点不是蹲了而是跪了。 胡洛白趴在石礁后面眯起眼睛往前看,前方划船的是位渔夫,还是个长相不凡的渔夫,虽然身穿着粗布衣裳,但身上那种像是有生具来的气质却是不俗。 站在船头的林瑾手里拿着跟竹竿戳进水里,左一下右一下的往岸边划着,等船头靠上岸边时才停下了手边。 林瑾站在船头没下来的打算,抬着头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若有所思着些什么,许久才放下手里的竹竿走向靠岸的另一头。 当眼角瞥见石礁旁一闪而过的白皙身影时也是吓了一跳,拿起船上的竹竿弯下腰卷起裤腿,脚踩在沙土里一步一步迈向石礁边。 “什么人?出来!”林瑾眉头紧锁提高警惕,越是靠近石礁拿在手里的竹竿就越是紧了几分。 胡洛白躲在石礁后面也是急得像热锅的蚂蚁,站在原地不停地打圈子,脚步越是逼近心情就越是急躁,嘴边不停喃喃着,“怎么办,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 “谁在那里?”林瑾一步步靠近石礁,脚步在石礁旁停了下来,抓着手里的竹竿子就直接捅了过去。 “啊!!!妈呀!”胡洛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竹竿吓的一蹦三尺高,白皙的胳膊直接被竹竿蹭破了皮。 跳出石礁外的那一刻,胡洛白想死的心都有,看了眼显然也是被他这动作吓到的林瑾,下意识的捂住重要部位又躲进了石礁后,然后才慢慢探出头来。 林瑾干咳了几声面色尴尬,手拿竹竿拱手弯腰表示歉意。 胡洛白眨巴眼睛看着才结结巴巴道:“兄…兄弟,有…有衣服么?” “啊?”林瑾抬起头不明所以。 胡洛白赶紧打起谎道:“我…我在这洗澡来着,谁知衣服突然被海水冲走了,所以只能藏身于此,所以想,能…能否问你借件衣服,日后,必定相还。” 胡洛白在心里捏着一把汗。 骗到一点是一点,总比这光天化日裸奔来的强。 此话一听,林瑾松下脸上的尴尬,二话不说便褪去身上的外衣扔到石礁上面。 他干咳了两声面色尴尬道:“小兄弟,不介意的话,你先裹着我的外衣遮挡一下,然后随我去我家,我在拿件干净的衣服给你穿。” 胡洛白抱着手里的衣服往身上套了一半停下来,两手一拍,那感情真的是不能再好了。 林瑾的身形很高大,衣服自然也很宽敞,把胡洛白娇小的身子包裹在里面却也刚刚好,直接拖到了膝盖下方。 胡洛白站在原地前看看后看看的才敢又探出头,对着林瑾笑了笑,扶着石礁慢慢站出来时走到林瑾面前,道:“嘿!怎么样?好像就是有些长了。” 林瑾看着近在咫尺的清秀脸庞,一直看的有些傻眼,突然发现躲在石礁后的竟然是个这么好看的人,竟然比村子里的灵云还好看,灵云可是他们全村只认的村花,只是可惜的是,这般绝色的人竟然是位男子。 胡洛白抬手在发呆的林瑾面前晃了晃,踮起脚尖对上他,一跺脚道:“嘿!看什么呢!” 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还是说被本大爷的美貌给吸引住了?! 哎!真的是没办法,本大爷怎么就这么魅力四射呢。 没办法。 林瑾这才回神。 “借你衣服,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胡洛白嬉笑着脸问。 “林瑾,林寒洞肃的林,怀瑾握瑜的瑾,我就住在离这里不远处的的渔村内,”林瑾说。 胡洛白回应的十分豪爽:“我姓胡,名洛白。” 胡洛白坐在船头没打算在继续走下去的意思,船头的水浅,他就直接把两只脚丫子伸进了泥沙内,因为本身就是海里的小虾米,所以对着这泥沙都觉得特别亲切。 胡洛白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林瑾,嘴角上挑眼角弯了弯,内心暗暗窃喜。 哪有这么好的事啊,这就找到了?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瑾低下头时恰好瞧见好似特别开心的胡洛白,有些好奇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啊?”胡洛白抬头摇了摇,可眼角又笑的更开了,嘴边却一直撇清,“没有,没有。” 胡洛白和林瑾坐在船头一直畅谈到黄昏才回到了渔村,渔村不大,每家每户门外都会有一个晒渔网的架子,和一些大大小小装鱼的小箩筐。 林瑾走在前头,胡洛白就一直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因为穿着和面生的缘故,让村内的村民们感到好奇,眼珠子一直在胡洛白身上打量着,到却无一人上前问去是好。 林瑾的脚步停下时,胡洛白才从他背后探出头来,只见林瑾推门而入,房子很简陋,什么都有,到却又什么都缺。 林瑾是个渔夫,但院子内却无一点鱼腥味儿和装着鱼仔的箩筐。 林瑾轻步走进房内,房内的床榻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看上去岁数不大,但微微低下的头颅上却是两鬓斑白,一双粗糙的手上拿捏着细针和一块素雅的布块,像是在缝补着什么东西。 “虹姨,”林瑾上前轻轻唤着女人的名字。 虹月停下手,抬起眸子看了看林瑾,又看了看林瑾身后的胡洛白,“嗯”了一声后,便又继续缝补着手里的东西。 “虹姨,这位是我在海边结识的,他的衣物被海水冲走了,我带他回来取件衣服,”林瑾转身从旁边的大衣柜子里翻找。 “虹姨好,”胡洛白面带微笑,上前向虹月服了个长辈礼。 虹月没看胡洛白,手边也没停下,只点点头。 林瑾从衣柜内拿出了件粗布衣裳递给胡洛白,又领着胡洛白去了柴房,道:“胡兄弟,寒舍简陋,你就在这换吧,虹姨她性子如此,还请多担待。” 林瑾说话时,人已经站在柴房门外了,背靠在泥巴墙上倾斜着脑袋,眼角撇着柴房内的人影。 阴影处的身形如女子般纤细,这样林瑾的耳根不由又是一红,迅速把头转正抿紧嘴唇。 “无碍,”胡洛白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胡洛白是站在黄昏投射的亮处换衣服的,林瑾给的衣服虽说是穿不下的,但却还是有些大了,只好把袖子往上面卷上几道。 胡洛白换好衣服后便没逗留多时,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想让林瑾为难。 林瑾虽为渔夫,但加重却没有半点鱼腥味儿,也没有瞧见打鱼的网子,显然是全都放去了别处,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客堂也亦是如此。 刚刚他凑近虹月时,就瞧见了虹月手里绣着的是个荷包,布料明显不是这个小小渔村内所能见得的,就算村内妇人的针线活再好,也不可能有这宫内调。教出来的女红手艺精巧。 果然,林瑾就是他要找的人。 胡洛白离开了渔村后一直便北的方向走,那块地方有个隐蔽的小湖泊,轻易不被人发现,再者,小湖泊离渔村也没多远。 路过村民身旁时,胡洛白就有细细听着他们所言的。 再过一月便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快了,快了。 第27章 架空篇【二】 胡洛白跨越千年的地方是个三国鼎立的古代,身处的国都名为沧越,而其他两国分别为流火与瑶霖。 三国之中沧越可以说是占地最狭小的一个国度,也是最构不成威胁的国家,只因为沧越现如今的皇帝是位刚上任不久的一位年轻皇帝,名为卫景澄。 卫景澄这个人生性懒散,对扩大国土之事也是毫无兴趣,嘴上说着什么“现如今国泰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为何要没事找事把自己弄得那么累”的话。 这让那些为国家大事操碎了心的大臣们甚是堪忧,就算是在朝政上也是全靠着生前先帝重用的各各大臣才把持到如今,这才让现如今的沧越国活在繁花似锦的皮囊之下。 沧越国算得上是水乡之地,随便去哪都会有一片像样的小湖和一座弯弯的小桥,而胡洛白对这里也甚是喜欢,要不然也不会一待便是十几天。 至于那个自称林瑾的渔夫,也就是他这次任务的主人公,他想等着花灯节日再去会会也不迟。 胡洛白像往常一样躺在小湖泊中舒舒服服的泡起澡,这成了虾精不说,更为重要的是,一天竟然至少要泡上三四次澡才行,要不然他的皮肤就会出现干裂,嗓子也会直接干枯的说不出话。 真的是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胡洛白抬头看了看白天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却不想这到了黄昏时分竟然突然变了的天,此时黑压压的乌云团簇在一起彻底把白云掩盖住,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一点点很小的雷声。 渐渐的这雷声突然大了起来,轰动一声把坐在湖泊里的胡洛白吓得浑身一哆嗦。 但随后将近的脚步声却是让他一只手一拍地面,接着整个人便一跃而起,轻轻挑起挂在枝头的白色衣衫迅速包裹住全身。 见来人还未走近便又开始整理好一切,直到拉了拉衣袍的领子时才瞧见了这个打扰他泡澡的人。 来人是位穿着一身粗布素衣身后还背着一个箩筐的女子,女子虽然梳着简单的发髻,但长相却很甜美,身材匀称,五官精致,手里拿着一把锄头正低头看着脚下向这边走着。 那背着箩筐的女子瞧见了不远处假装过路的胡洛白,本因焦急而皱在一起的柳叶眉终于舒展开来。 女子脚下的步伐也加快的一点,上前问道:“公子请留步。” 胡洛白嘴角扬了扬才停下脚步来,回头笑了笑说:“姑娘,何事?” “不知公子打算去往何方?”那女子问。 “在下准备去往附近的村庄,天色不早了,姑娘,不介意的话,不如一同?”胡洛白微笑道。 女子点点头。 来人名唤孙灵云,是附近渔村的村民,却不想在此处迷了路,歪打正着遇见胡洛白。 自然也就从没想过因为这样,而被胡洛白盯上了。 从小湖泊出发去往渔村的路上中间需要穿过一片小树林,林子不大,但树木却是很茂密,孙灵云一直跟在胡洛白后头寸步不离,眼见着乌云遮天,天空出现一道道雷痕。 胡洛白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不好的预感从心里慢慢升起。 怕要出大事喽。 下一秒,还不等胡洛白反应过来,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突然击中他身旁的树木上,树干上瞬间被烧的脱了层皮的漆黑。 胡洛白一惊,“不会吧,这么倒霉?”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瞳孔翻倍惊吓到的孙灵云,再看看被雷电瞬间击的焦黑的大树,只见雷不见雨,算算今天。 不正好就是他千年一劫的日子? 胡洛白表情一滞:“卧槽!不是吧!” “啊!”又是一道雷电劈头而来却还伴随着孙灵云的尖叫声。 胡洛白看着孙灵云脚边的一个还在冒着黑烟的坑,眉头紧皱在了一起,抬头看向天空,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跟你讲!劳资超凶的! 在第三道雷电还未劈下来之前,胡洛白便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孙灵云死命的开始往前跑。 孙灵云的速度有些跟不上胡洛白的快脚步,但还是很卖力的跑着,嘴边大粗喘着气。 胡洛白尽量放慢脚步。 心想——这要不是他千年一劫,没准他肯定会认为是哪个混蛋在乱给哪家姑娘发起天打雷劈的毒誓来。 这一劫走的让胡洛白很是糟心,如若不是有孙灵云在,或许他今晚真的会葬生于此了。 千年的妖精在渡劫之时身边要是待个人类,还是个阳寿未尽的漂亮姑娘,这雷公电母还能因为雷劫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和他一块儿劈了不成。 这一路上可以说是踮着脚尖子走的,你向前一步,这雷电就跟你一步,一步不少一步不差的紧贴着你的后脚跟,让你连喘气声都不得有。 胡洛白站在村口看着落在脚边的最后一道雷电,仰起头挑起眉头看向乌云像是要散开来的天空,“小样,再来一道劳资也不怕你。” 不料,下一秒,一道金色的闪电就真的劈了下来,吓得胡洛白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像是在给刚刚嘚瑟的胡洛白示威。 爸爸,我错了!再也不敢嘚瑟了! 走在前头没发现这一系列的孙灵云终于停下了脚步,上前走了两步道谢,说:“多谢公子相救。” “无碍,”胡洛白撩了撩有些凌乱的头发,收拾好面容笑道,“天快下雨了,快些回去吧,莫要让家里人等着急了。” 经历这一番电闪雷鸣的孙灵云,却依旧很是淡定,脸上没有半分后怕,在面对胡洛白时也依然没有小家碧玉的羞涩,甚至在自我介绍时像极了江湖侠女的口吻:“小女姓孙,名灵云,是这渔村的住户,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胡洛白,我的名字。” 孙灵云点点头暗暗记下面前这个一面之缘的男人,笑了笑便离开了。 胡洛白盯着孙灵云的背影,摇摇头直啧嘴:“长得倒是不错,只是可惜了。” 他转身站在墙角随机挥手一变,那日林瑾给的粗布衣裳瞬间出现在手掌上,他翻了翻折叠的内层,从里面抽出来一条腰带。 腰带看似普通,在实则却是用上好的素色布料与细线缝制而成,一针一线,他想,一定不输于那日虹姨手中的荷包材质。 “你把别人的腰带抽出来干什么?”来人的嗓音浑厚中带着一丝沙哑。 “当然是为了...”刚接着上半句,下半句便被胡洛白硬生生咽了下去,后背一凉,咽喉处因为唾沫滚动了一下。 不敢回头,更不敢动。 “谁...谁啊?是人,是鬼?我可是会武功的哦,”胡洛白唇瓣开始打颤,“小…小心我恶龙咆哮吓死你!” 只要一想到身后可能是个阿飘,或者是个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浑身就开始冒冷汗。 “你确定是恶龙?而不是…恶…虾?”最后一个字说的很轻,带着性感的磁性从喉咙发出来。 胡洛白原地一愣,听着有些耳熟。虾?在这个里貌似还没有人知他原型吧,除非… “简槐?”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胡洛白呆呆的看着面前靠在大树上的男人。 男人高挑的身材被一袭黑衣长袍古装包裹着,头发很长齐腰,被一条黑色的发带扎在脑后,只是脸上依旧戴着那个别致的面具,显得很是神秘,虽然瞧不见脸,但胡洛白竟然还是看的有些呆了。 胡洛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手里的腰带塞进衣袖当中,然后慢慢走近简槐,上手一拍肩膀,看着穿身而过的手,惊异道:“您老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如你所见。”简槐耸耸肩膀,“你都不知道隧道那股劲儿有多大...” 简槐的话未说完,就被胡洛白阴阳怪气的话打断了,只听他说,“是挺大的,不仅把我往海里吹,还把我往一只虾身上吹,可真大。” 简槐顿时有些心虚的挠了挠鼻子,他可不敢说投身为虾其实是他安排的,他还想活久点。至于现如今的虚体状态,他倒是觉得并没什么,精血损耗导致体魄变弱,身体在穿越隧道之时体魄才会被撕裂出来,还好之时短暂的。 “嘁~”胡洛白不屑的看了简槐一眼,便抬头看着有些飘小雨的天空,乌云散去又聚集在这里很常见,常常有时候聚集久久不散也见不着一点雨水和一声雷鸣也属于正常。 他没在去理会靠在大树旁的简槐,抓紧了手里的衣服独身前往渔村内。也没去管村内渔民们怪异的眼神,踱步前往林瑾家的方向,不巧,却是刚到林瑾家时,这作妖的天气就开始啪嗒啪嗒的下起雨了。 雨越下越大,无处藏身的胡洛白只能站在林瑾家的门外敲门静候,没过多久,插着门栓的大门才慢慢被打开,开门的不是林瑾而是虹姨,这让胡洛白有些受宠若惊。 他连忙弯下腰,道:“虹姨好。” 虹月上下打量起胡洛白没说话,也不打算开口说话,就这么杵在门口。 胡洛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尴尬,又道:“虹姨,敢问,林瑾在家么?我是来还此衣物的。” 还不等虹月接过衣物准备打发走胡洛白这个不速之客,林瑾的声音就从里屋传来。 “虹姨,是灵云么?” 胡洛白朝面色毫无波澜的虹姨轻轻一笑,从旁边探出头,笑着说;“嘿,是我,胡洛白。” 胡洛白眯了眯眼睛看向来人,对上脑中的资料一一吻合。 林瑾,他的目标,一个从瑶霖皇子沦落到这个偏僻小村庄的人,身世可怜可悲,而林瑾在今年的花灯之节会有一劫,这也是他为什么必须要在花灯节之前找到林瑾并且打好关系的原因。 林瑾,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皇子,命中坎坷的让胡洛白都为之心疼。但眼下最大的问题却已经不在于林瑾了,而是在于对林瑾一向严肃苛刻的虹姨。 傍晚的雨越下越大,脚沾不得地,胡洛白不想走,林瑾又执意留,虹月就算再有多不满,但也总归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大雨一连下到初七这日才舍得停下来。 可能是想着初八是个特别的日子,特地留个好天气给百姓们热烘热烘,才有的今日的这雨过天晴,虹云挂日,而胡洛白也就顺理成章的在林瑾家住到了初八的这日。 今日比往常热闹的不知道多少,胡洛白站在凳子上一手拎着下摆的衣角,一手拎着灯笼,踮起脚尖想要挂起这平生中的第一盏红灯笼。 “洛白,当心了,”林瑾仰着头看着这瘦小的人儿在努力挂着灯笼,手臂敞开以防胡洛白一不小心掉下来他也好及时接住。 “没事。”胡洛白拿着灯笼回头冲林瑾笑了笑。 他便一鼓作气把灯笼挂在了钩子上,却不料这松下来的心因为放下戒备的脚跟一下子踩了个空,只听一声大叫,整个身体快速往后倒。 “洛白!”林瑾急了,眼疾手快的立马接住,双手一沉,脚跟往后退了几步之后,自己竟然也跟着摔倒在地。 恰巧虹月拿着另一只灯笼从里屋出来,见地上的两人都摔成了脏泥人,特别是林瑾,顿时脸一黑,斥怒道:“瑾儿,还不快起来?在门外这般,成何体统。” 林瑾抿紧嘴,推了推趴在身上的胡洛白,待胡洛白站稳了自己才慢慢爬起来。 雨后的道路都还未干透,湿哒哒的脏泥巴土全沾到了衣服上,他只能抖了抖有脏泥巴的地方,抬头看着已经转身回屋的虹月,停下手边跟了上去。 胡洛白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撇了眼林瑾,又把眼神移到虹月身上,在她背后做起了鬼脸,略略略。 这时从隔壁出来孙灵云出来就看了这四仰八叉的两人,挽着竹篮乐呵呵的偷着笑起来,虹姨的脸上依旧挂着严肃的表情,丝毫没有动摇,两人这才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夜晚十分,夜深人静,胡洛白偷偷爬上了林瑾家厨房的房顶上,他不知道哪弄的一坛子酒,拔掉了酒塞,享受着扑鼻而来的酒香。 “夜色美酒应当在配个美人儿。”胡洛白不由感叹。 “你想见我,也用不着在这买醉吧。”简槐厚着脸皮一屁股在旁边坐了下来,闻了闻酒香,“哪儿弄的这一坛子酒,还挺香。” “这你就不懂了吧,”胡洛白嘚瑟的拍着酒坛子,洋洋得意,“这可是沧越国国主给的。” “呦,您这虾钳子还跑得挺远啊。”简槐调侃着,看着香喷喷的酒却不能喝,心里难受的直痒痒。 胡洛白听到虾钳子立马就不高兴了,一把抱着酒坛子冲简槐喷口水,“虾钳子怎么了,皮皮虾怎么了,你还没有身体呢,滚。” “劳资换别地儿喝去,你别跟着我,要不然我总觉得你要抢我的酒。”胡洛白说完跳下房顶扬长而去。 简槐站在房顶上,一直望着胡洛白从他的目光中消失,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身体需要多久修复?”简槐朝着空气中自言自语道。 没过一会儿,一个带着有些唉声的声音才从他的头顶响起,“你太胡来了,不过好在受损的并不严重,你也应该清楚你自己的身体。” “好了,知道了。”简槐皱紧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的切断了通讯,转头看向林瑾家院子里的那颗,似曾相识的槐花树,只是这颗的槐花还未到季节,槐花却已经开始凋零了。 第28章 架空篇【三】 四月初八,今俗无夜,各祠庙张灯结彩,阄为鳖凶,人物台榭如绘......竞赛花灯。 街道被堵的水泄不通,虹月并不想凑这趟热闹,但奈何她去年亲手缝制的腰带竟然被狡猾的胡洛白给丢在了客栈,心中一急,便跟了过来,但今天,她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心中惶恐不安。 “阿嚏”胡洛白走在旁边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用手搓了搓鼻子,肯定又是谁背着他戳着他脊梁骨。 镇里头要比村内更加热闹一些,到处都是大红灯笼,孔明灯占满了大半个夜晚的天空,就连湖面上也都是许愿灯的天下。 胡洛白今日的心情特别好,哼着小曲蹲在湖边的石阶上,一手拉着过长的衣袖,上身微微往前倾,一手上拿着个粉色莲花灯,又称许愿灯。 心想——这只要把林瑾骗出来,应该就能躲得过他那衰命了吧。 “简槐,”胡洛白坐在石阶上,完全无视这身后的声音,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已经远去的花灯,腹语着,“简槐,你说花灯许的愿会成真么?” “不知道,你许的什么愿?”简槐有些好奇胡洛白刚刚定神半天就为了许一个愿了。 胡洛白苦想了很久才开口说:“我想快点恢复记忆。” “然后回到原来的生活?”简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竟然有些害怕胡洛白恢复记忆后的样子,或许到时候便不会这般潇洒了吧。 这个问题倒还真吧胡洛白给难住了,原来的生活?他还真的是从未想过呢。 “这位小兄弟可是放好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但在那人看来,一切不过是胡洛白在自言自语罢了。 胡洛白转过头看向站在石阶上头的男人,男人长得很是英俊,气质也是非凡,他又把目光放在男人手上的那盏花灯上,心想,许是盯上他这块宝地儿来放花灯来了。 胡洛白想确认心中的答案,问道:“放花灯?” “正是。”那人彬彬有礼道。 “那...”胡洛白站起身左顾右盼,脚下的地方太过窄小了,容不下两个人,他只得放走花灯然后上岸。 男人冲他笑了笑,一举一动又尽显温文尔雅,提着花灯向胡洛白道了句“谢谢。” 简槐靠在树荫下,目光在男人身上打量了一番,不管是从长相还是身形,他都挺满意的,于是,心底暗暗打起了小算盘。 简槐跳到树上,靠在树杈上,把位置留给走过来的胡洛白,问道:“你觉得,那人长得如何?” “嗯?”胡洛白显然一愣,因这句便有多看了放花灯男子一眼,“挺帅的啊。” “就他了。”简槐盯着那个背影,嘴角的笑容让胡洛白不寒而栗。 被这家伙盯上的人,估计都没什么好事,只能祈祷放花灯的那位兄弟,下辈子被遇见他和简槐才是好。 也不知道像这样说说笑笑畅谈了多久,等回过神来时岸边看花灯的人已经有些少了。 胡洛白这才想起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这今夜还没过,他是真怕林瑾躲过了屠杀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死劫,毕竟简槐和中二空间的那台机器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胡洛白赶到林瑾与虹月面前时已经整理好了一切情绪,假装刚放完花灯过来寻他们的样子,笑了笑与林瑾并排走在一块儿。 但整个人的神经处却是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眼神四处搜索着四周,不得不说,这修炼几百年的身子骨,还是异于常人的,他猛的回头望向房顶上,嘴角勾出一道得意笑意。 找到了,小猫儿。 “洛白,怎么了?”林瑾见胡洛白有些神神道道的,看向胡洛白注意的方向。 可等他看过去时,那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只留下一盏像是刚点燃的孔明灯从大宅院子里浮上来飘出房檐露出一点来。 胡洛白摇摇头笑笑没说话。 却不料,下一秒,那个躲在暗处的黑衣杀手突然从房檐上飞跃而下,手持一柄长剑,剑光一闪,胡洛白下意识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衣袖一挡,衣袖佛过长剑。 但很显然杀手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身旁的林瑾。这一剑直刺过来,不仅胡洛白心里咯噔一下,就连一旁的虹月也是一惊。 虹月来不及准备什么,只能先吊高嗓音,大喊一声:“瑾儿!” 尖刺的声音刺进胡洛白的耳膜内,有些难受,他掏了掏耳朵,一个眼疾手快以一指弹开挥向林瑾的长剑,脚步一转,衣袖一挥,护在林瑾面前。 胡洛白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林瑾说:“带虹姨先走。” 林瑾额头上冒着虚汗,眉头紧皱在一起,警惕的看着胡洛白的背影,对胡洛白会武功甚是惊讶。但又看着面前这身着不凡,气质不凡的男子,刚刚又救下他一命的男子,只得压下心里头所有的疑问。 “那你当心了,莫要与歹徒多纠缠,我带虹姨先走,你定要紧后跟来,”林瑾还是有些担心,但手臂上那只又紧了几分的手却是容不得他在留下一分。 “今日,就不该来!”虹月的声音不像被吓到打颤的那种,反而更像是严厉的责怪,带着斥怒的威严。 她回头看了眼与歹徒纠缠在一起拼杀的胡洛白,紧皱了眉头,心事重重的心思凝聚在脸上。 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命运如此,怎可逃过。 林瑾与虹月走后,以无几人的阴暗巷子里响起一阵阵刀剑的声音,胡洛白挥起手里的Y字型铁兵器,时不时挡一挡朝自己挥来的长剑,除了闪躲便是防御,从不主动进攻。 胡洛白看着这个特别有型的兵器,嘴角抽搐,这兵器怎么跟他虾钳子似的,丑不拉几的,太不拉风了。 “嘿!姑娘,在下就不奉陪到底了,”胡洛白挑嘴一笑,坏坏的,兵器一收一个纵身跃上房檐之上,以极快的速度赶在黑衣人跟上来之前消失不见。 要不是知道蒙面下的人是个熟人,就以他这千年的道行,捏死一个小小的刺客还是不在话下的。 “你说是吧,孙灵云?” 月黑之下,房檐瓦片之上。那手持一柄锋利长剑的黑衣人,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才慢慢拉下蒙在面上的黑色蒙布,露出一张极为精致却带着几分杀气的女人脸来。 女人的嘴角轻轻上挑,冷哼一声,但那提剑有些颤抖的手已然告诉她,她的身份早就暴露了,甚至于什么时候暴露的她都不知道,她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咬牙切齿。 林瑾上辈子就是被这‘好邻居’孙灵云所杀害的,死了不说,尸首还被扔到了乱葬岗喂狼,这辈子,胡洛白自然不会再让历史重演,要是林瑾在死了,他还怎么在这里混。 胡洛白死死盯着前方的村庄,火势已经大到无可救济了,而放火之人却还在到处厮杀百姓,四处搜寻。 林瑾与虹姨是躲在不远处山上的草丛之中的,逃过这一劫,胡洛白想,往后估计一日不灭凶手,一日就会不得安宁。 孙灵云赶来的时候,当然是有模有样的依然演起戏来,捂着嘴巴红着眼眶盯着被大火吞噬的村子,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呜咽声不断从手掌心内传出来,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半个上身斜靠在林瑾的怀里,抽泣声不断的从林瑾胳膊内传出。 林瑾深呼吸了一遍又一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胡洛白斜着眸子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孙灵云,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但在他看来,孙灵云恐怕是水泥做的,瞧这哭出来的眼泪,都能拿奥斯卡影帝了。 屠村之人在村内待了许久,许是没找着自家主子要的东西,只能调头往返。 “趁着他们还未过来搜寻发现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胡洛白拍了拍林瑾的肩膀,眼睛盯着前方准备离开的一行人,“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搜山了。” “不行,他们已经走了不是么?我要去村子里头看看,”这才刚出了山路路口,孙灵云突然来了劲,擦了把脸上的泪,意志坚定的死活要回渔村。 “不行,”胡洛白一口决绝。 谁知道这丫头又要玩出什么花样来,要照这么下去,就连他自己的命都不够这丫头玩的,总有一天也会跟着搭进去不可。 孙灵云被胡洛白的这一声吼吓得眼泪又开始不值钱似的啪啦啪啦掉下来,低着头,泪珠子一颗一颗的掉在地上。 呜咽声又不断传来,“是赵大娘帮助我逃出来的,我不能...我不能弃她与不顾。” “要不,一起去吧,赵大娘要是还活着那便更好,要是...”林瑾不敢往后想,吞了口唾沫还是说了出来,“要是赵大娘不在了,我们就立马离开。” “又不是去山顶观日落,干嘛还成群结队的,”胡洛白的这番话有些带冲,抱着手臂站稳脚跟,显然是真的不打算跟着一块的意思。 一旁的虹月听后,脸色不怎么好,语气自然也是不怎么好的,毫无起伏的声音中却让人听出嘲讽来。 她走到胡洛白面前,浅浅一笑道:“洛白小兄弟若真的不愿去,那咱们就此在这散了吧,今晚之事,还得感谢小兄弟刚刚的救命之恩。” “虹姨为何好像一直都对再下有偏见?”胡洛白抬起头挑起眉毛轻轻一笑。 虹月愣了一下,笑起来的眼睛爬满了皱纹,摇摇头说:“我只是一介妇人,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小兄弟真会想。” 胡洛白没打算对上话的意思。 虹月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说起来,我在这村庄居住了十年有余了,但却从未有过像今晚之事,说句不好听的话,自从洛白小兄弟的出现,这不到半月的时间,就发生了今晚之事,你叫我如何相信与你?” 胡洛白只笑不语。 “小兄弟,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就事论事,还望小兄弟海涵,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还望小兄弟今后不要再来纠缠我家瑾儿了,”虹月下了决定才说出这番话。 不管是敌是友,总归不能在多条人命了。 “虹姨!”林瑾皱着眉头看着依旧笑而不语的胡洛白,生平第一次反驳起虹月的话来,“虹姨,洛白不是那种人。” “你才认识他几天,你就连虹姨的话也不听了是吗?”虹月叱呵道。 胡洛白摸了摸鼻子甚是好笑,这虹姨看上去朝乾夕惕,却不想这到了关键时刻竟是这般的不分好坏之人,罢了罢了。 “竟然如此,那这独木桥胡某就先收下了。”胡洛白说,“可别为了我这一介草民上了你门之间的和气。” 至于这阳关的道,总有一天还会自主搭上他这独木上的,怕什么。 第29章 架空篇【四】 胡洛白穿过一片茂林之后走到一条小溪旁时才停下了脚步,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在上面歇息,低头拉了拉衣袖摆了摆。这身白衣素衣还是他好不容易用猎物的皮毛变出来的,早知如此,还不如穿的普通些呢。 估计这会儿林瑾和虹月应该也才刚到村子里吧。 “这林瑾若是死了,你可就没戏了哦。”简槐靠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上说着风凉话,手里把玩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PSP,对于现如今的时代,真的是有些违和了。 “不急,在等会儿,我们独木桥做的就是一定要矜持,不能乱搭道,”胡洛白拍了拍石阶坐了下来,又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胡乱往湖里丢着玩。 “是是是,你不仅是条矜持的独木桥,还是条弯成半圆的桥,”简槐戏谑道。 胡洛白朝他翻了个白眼,抬头看看谧静的夜空,定神。 过了好一会儿,胡洛白才站起身拍打着下摆的裤子,仰望乌云遮半月的天空,说:“时间差不多了,老子要去英雄救美,不跟你在这扯嘴皮子。” 简槐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的站在了胡洛白面前,他说:“玩PSP么?” “PSP?”胡洛白眉头拧了下,疑惑。 他歪过头看向递过来的东西,刚准备要接手时,简槐的手就缩了回去,PSP自然也是离开了他的视线。 MMP! “哦,忘了,你碰不到,还是我自己玩吧。”简槐耸耸肩,嘴角却是已经笑着咧开,近看或许还能看清他的肩膀在一颤一颤。 那是发自内心笑出来的。 胡洛白攥紧了拳头,暴跳如雷。 混蛋! 胡洛白沿着湖边一直朝渔村的方向走着,夜晚的道路只能靠着月光隐约才能看清点,等走到渔村时,他才发现,这里真的已经是死气一片了,他来晚了。 渔村的很是猛烈,火势依旧不断的燃烧着,被燃烧的房顶上不停的冒着缕缕黑烟。 胡洛白抬起手臂用衣袖捂住口鼻,脚下跨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前方不远处隐约迎来刀兵相见的声音,单打独斗的十分响亮,他赶紧加快了脚步想要一探究竟。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林瑾的嘶吼声从草堆的另一头传来,刀兵的声音也跟着就此停顿下来。 “没有为什么,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孙灵云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来,冷漠的眼神已不似昔日。 “奉命?奉谁的命?你看看这些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村民,你奉的命就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灵云,你怎么下得了手,”林瑾的声音发着颤。 刀兵的声音又接着响了一阵子才又停顿了下来。 “你要知道,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因为你的懦弱和优柔寡断而死,”孙灵云的一字一句都扎进了林瑾的胸口上,但说的却也是句句属实。 “咣当”一声,林瑾抓在手中的剑脱手而出掉落在地上,孙灵云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在等着林瑾的下一步动作。 林瑾往孙灵云面前移了两步,凑近,双臂捶在两边慢慢闭上了眼睛,他说:“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完成任务好回去交差了,是不是往后就少死些无辜的人了?” 孙灵云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压制住宠宠欲动的心,淡淡道:“是。” “那好,那便过来取了吧,我本该就是该死之人,如果能换更多人的行人,死而无憾,”林瑾闭上眼睛,敞开胸怀面临生命最后一刻。 “不要怪我。”孙灵云手中的软剑一抖,光速一般的伸向林瑾的胸口。 如若还有下辈子,只希望别是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中了。 “瑾儿!” “虹姨!”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惊恐的声音,胡洛白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一点都不比林瑾的声音惊恐。 但那柄冰冷的剑还是插进了身体里,接着响起一阵血液喷溅出来的声音。 胡洛白目光一顿抽出手中别致的兵器飞身朝孙灵云挥过去,打掉那只本应该插进林瑾的身体里,却被虹姨挡去的剑。 妈的!来晚了! 孙灵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挥的脚跟都险些站不稳了,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又是你!”孙灵云捏紧了手里的剑柄,咬牙切齿的盯着胡洛白。 几次三番都是这个人坏了她的好事,孙灵云自知自己的武功不差,但在刚刚的比划中,她和胡洛白之间有着明显的差距,相差甚远,所以不敢妄动下一步。 胡洛白顾不得其他一把接住将要倒下的虹月,回头朝孙灵云扯出了个笑脸来,他说:“没错,又是我,怎么,是不是很想把我大卸八块啊?但是啊,这有点难啊。” 不是有点难,而是很难。 孙灵云眼见到手的事情半路出了这么一个程咬金,今夜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了,只能在胡洛白等人没时间顾全她的时候,带着手下慢慢撤出整个渔村。 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时,却不想撞上了林瑾那副带着斥怒的血红眸子。 孙灵云动了动嘴巴,喉咙里却是没发出任何声音来,她说:“林瑾,自此往后,只希望,老死不相往来。” “啊~”林瑾抱着虹月的身体,放声嘶喊了出来,凄凉的哀号声传遍整个人烟俱灭的村庄。 胡洛白站在旁边,就这么站着,林瑾的命,是虹月换来的,今晚也算是,彻底度过了。 这还真是,一日喜,百日丧。 虹月临终前交给林瑾一个荷包和一个用黑色布袋。 她说,黑色布袋里装的是人人都想得到的通灵镜,除了林瑾的外公,至今还从未有人正真见到过,这次来势汹汹恐怕也是因此物而起。 虹家守护这面镜子已经上百年,通灵镜据说可上得通天神,下得知地灵,知前世晓今生,但这只是传说罢了,这面镜子邪乎的很,切忌不可见血不可见光。 月藏日上,大海一望无际的尽头终于看见了点太阳的影子,经过一夜的洗礼,海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但离大海不足百丈远的渔村,现如今却是静如死寂,或者说,已经是死寂了,房梁上依旧青烟绕天,刺鼻的焦木味卷如风中弥漫在空气中。 林瑾跪在地上不吃不喝已经两天了,面前是一块冰冷的墓碑,而这块冰冷的墓碑之后,却是百余人的坟墓,整个渔村的百姓可能都未曾想过,在昨夜灯花娱尽之后,面对的竟然是如此的灭顶之灾。 虹月是林瑾的娘亲,对此胡洛白并未感到惊讶,只是想着,这对母子还真是有趣,在这芝麻点大的村子里都要隐瞒身份。 “林瑾,起来吧,你已经跪了两天了,在这样不吃不喝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胡洛白说话的声音哑哑的。 他蹲在旁边也已经很久了,只是林瑾一直这样跪着,他也不好坐着或者傻不愣的站着,只好平起平坐的蹲在旁边,林瑾一声不吭,他也就只默不作声。 林瑾跪在墓碑前神情有些恍惚,但眼神却是异常坚定,随后慢慢站起来弹去膝盖上的泥土。 “虹姨年轻的时候是我娘身边的陪嫁丫鬟,耽误了大好青春,这后半生,却又因为我,葬送了命。”他摸了摸怀中之物,说话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无声哭泣而变得有些沙哑,“我会好好护着,我也会找到那个害虹家至惨遭灭门的幕后黑手,找到了,亲手手刃,以祭虹家的列祖列宗。” 林瑾垂下手臂刚要动身起步,却发现胡洛白竟然还蹲在原地,眉毛拧在了一块儿,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问:“洛白,不走么?” “啊?”胡洛白满色扭曲的转过头,眉宇间似是有些痛苦不堪,道,“腿...腿麻了。” “你...”林瑾很不厚道的笑出声,阴沉的脸色也被胡洛白此刻露出来的表情给逗笑了,摇头无奈的走到胡洛白身旁抓着他胳膊慢慢扶他起来,“可还能站起来?” 胡洛白试图站起来一点,但整条腿一个打颤,又蹲了下来,直摇头说:“不行,站不起来了,蹲着也难受了。” 唉!该拿什么拯救你,我的虾jio。 林瑾深无奈叹了口气,背对着胡洛白弯下了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半蹲着,反手拍拍自己的后背回头看向胡洛白,“上来吧,我背你。” 胡洛白抓着脚腕的手一停,转过头有些不大相信,问:“真的?你背我?” 林瑾有些无奈,摇摇脑袋说:“真的,上来吧。” 胡洛白舔了舔干裂的下嘴唇有些得意,弓着个腰慢慢移着小步子半蹲在林瑾身后,双腿一弯,两手勾住林瑾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林瑾身后。 “赚大发了啊,堂堂瑶霖皇子竟然会背着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百姓,”他说。 “什么皇子啊,我不过是个挂着虚名罢了,再者,瑶霖的七皇子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背你的只是渔夫林瑾,”林瑾摇摇头苦笑。 林瑾双臂勾住胡洛白的双腿,慢慢的站了起来,两天没进食的身子现在竟然连背个人都有些吃力了,他站在原地酝酿了一会儿才跨出离开坟头的第一步。 “胡扯,”胡洛白一口否定。 他盯着林瑾的后脑勺好一会儿,然后一巴掌拍在林瑾的肩膀上,双腿也跟着不老实的晃动起来,才又道:“你身上流着的也是瑶霖皇家的血,为何就不是皇子了,我说你是你就是。” “噗,呵呵...”林瑾的肩膀被胡洛白这么一拍,脚下更为吃力了些,没了辙,只能应了胡洛白的话来,“是是是,你说是就是。” “林瑾。” “嗯?怎么了?” “你想做这瑶霖的国主么?” 林瑾一愣,停下脚步,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瑶霖,那是三国之首的国都,土地肥沃,城池稳固,据说国主是位善待子民的明主,十七岁登基,至今以有七年有余。 而林瑾只是位皇子,还是位流落在沧越的皇子,他拿什么去争,再者,身份只是虚名罢了,现如今,他心里藏的,满满的都只是关于虹家的惨案。 胡洛白趴在林瑾身后没动,轻轻又问了句:“你想么?或者说,往后的路,你想怎么走。” “不想,”林瑾深呼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把胡洛白往上托了托,才又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现在我只想遵娘亲遗言,完虹家使命,复灭门惨案,心中再无其他。” 胡洛白把头搁在林瑾的肩膀上,声音有些懒懒的说:“好。” 林瑾想做,他便只管帮就是。 胡洛白现在真的特别想放声大喊:以前,你的人生没我,你会死,现在,你的命中有我,放心走。 跟着大哥混,好日子总是在后头。 第30章 架空篇【五】 花灯节的第四天,下了一场大雨,彻底浇灭了渔村的余烟,连同血迹一并冲洗干净。 胡洛白和林瑾回到镇上的客栈安心住了下来,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下去,可是这雨又是连绵不绝的下了两天才停下来。 胡洛白趴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残留在房顶瓦片上的雨水正一滴一滴的慢慢往下滴落,雨后的空气变得更加清新了不少。 “一,二,三,四,五...”胡洛白数着窗外滴下来的雨水。 托着下巴的右手有些酸了,便又换了左手继续托着,瞄了眼手边店小二送上来的新鲜大枣,拿了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还不错,挺甜。 胡洛白百无聊赖的吃着,突然“咯吱”一声,他的脸上变得扭曲,本托着下巴的手摸上了脸庞揉了揉。 “操!这么大的核!我的牙!”胡洛白从凳子上蹦起来,使劲凑着左脸。 摊开手掌把嘴里的核子吐了出来,看着核上的一点血丝,别过头拿过桌子上的茶水喝了口,含在嘴里捣鼓了两下又拿过痰盂吐了进去,继续隔着软嘟嘟的肉脸揉着牙齿,看着掌心的核就来气了。 “操!去你大爷的小核子!” 胡洛白看着飞往外面的世界的枣核,满意的洗洗手站起来,却听见窗外一阵大声的叫横。 胡洛白一怔,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虚趴在窗边慢慢探出头。 不会是枣核砸到人了吧。 “到底是谁这么没道德啊,竟然把枣核乱扔,到底是谁,出来!”楼下大喊大叫的是位年纪不大的少年,穿着一身朴素的侍从衣裳。 但他身边的那位拿着折扇的公子却是大不同,显然是主仆二人,只是那位公子背对着客栈,看不清长相有些可惜。 胡洛白吓得立马缩回脑袋,拍拍小胸口又回头看了眼窗外楼下的那个两手叉腰大吼大叫的人,搓了搓鼻子,说:“嘁~谁出去谁傻子。” 略略略。 楼下的少年见半天也没个人出来,只能消停了下来,但脸上还是带着很不爽的表情,从袖口抽出手帕来在主子身上擦了擦。 “少爷,这里的人太没公德心了,我看咱门还是回去吧,前几日...” “停停停,打断,”宿睿明后悔自己出门为什么要带上小豆子这么一个话痨了,“你是她的人还是我的人。” 小豆子捂着脑袋立马回应,生怕宿睿明要把他分去别苑当差似的,他急忙解释:“小豆子自然是少爷的人。” “那就别提她,出来游玩别这么扫兴,”宿睿明重新打开折扇扇了起来,仰起头看着客栈的名字连起了名字“云舒客栈,好名字。” 说完便大摇大摆的往里头走去。 小豆子站在原地有些苦恼了,这信上说的可是半月内必须让少爷启辰归家,可现如今看,恐怕是没希望了。 小豆子深叹了口气,挠挠头皮才跟了上去,叫着:“少爷,等等我啊。” 楼上的客房内,胡洛白没去管外面是个怎么的情形了,懒散的趴在桌子上把玩着茶杯,时不时凑近嘴边轻轻小酌一口,歪着脑袋看着窗外的天气。 差不多午时的样子了,可这林瑾大清早说去当铺当点东西竟然到现在也没见到人影。 胡洛白摸着瘪瘪的肚皮,有些饿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才慢慢站起来,脚下的步伐有些摇晃,正好站在原地等站稳了才慢慢开了门,“吱呀”声,胡洛白伸了个懒腰跨出门槛朝楼下走去。 “小二,昨晚的什么鸡丝什么黄瓜通通都来一份,在来半只八宝野鸭,另外再加一壶酒,”他擦去眼角的一点湿露,继续走。 没钱也能这么任性的,估计全客栈就属他胡洛白一人了吧。 店小二笑眯眯的呦呵道:“好嘞。” 胡洛白坐在一张空坐上,拖着下巴发呆,直到视线中出现了一把折扇时,才抬高了眸子往身旁看去,瞧见来人时显然是一惊的,跟着猛的站起来瞪大眼睛。 “是你?”放花灯的帅哥。 “巧!”宿睿明眯了眯眼睛笑道。 林瑾拎着一包桂花糕跨进云舒客栈的门口时,胡洛白已经和宿睿明坐在桌前畅谈了有一会儿了。 林瑾干咳了两声,放下手中的桂花糕,轻轻唤了声“洛白”。 “你终于回来了,”胡洛白抱怨起来,但看到桌子上的桂花糕时,一瞬间满肚子的怨气全都冲的烟消云散了。 “实在抱歉,路上出了点事,耽误了,”林瑾看着悠闲毫无危险意识的胡洛白一把拉起,神色紧张了起来,“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为什么?”胡洛白被林瑾拉的有些站不稳,“哎哎哎~等等,我的桂花糕。” 他把手上抓的桂花糕连忙塞进嘴里,就这样了竟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宿睿明,本就鼓起来的脸颊偏偏还要硬挤出来一个微笑,硬是把双眼皮挤成了单眼皮眯成缝。 “兄台如此慌张,所为何事?”宿睿明站了起来,扬起嘴角笑着说。 林瑾回头看了眼宿睿明后,又多看了眼,刚刚只是大概粗略的看了一眼,这会儿彻底打了个面照。 这人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震慑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过后却又是那种温文尔雅的富贵人家的少爷模样。 他轻笑回应:“这是在下于胡贤弟的私事,还请这位兄台莫过问。”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林瑾和胡洛白不说有多亲,但却已是兄弟之称了,林瑾比胡洛白要年长,但事实却是胡洛白在听闻林瑾的年纪时候才随口报了一个比林瑾小一岁的岁数的,要不然总不能让他告诉林瑾说。 其实他已经活了千年了,千年之前他是只小龙虾吧,想想林瑾听后的表情都觉得惊悚好吧。 宿睿明也不尴尬,两侧发髻随着手中的摇摆不定的折扇而飘动着,直到看见胡洛白和林瑾二人上了楼进了客房时才淡定的坐了下来。 只是嘴角却似有似无的往上勾了勾,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来。 胡洛白和林瑾刚上楼不久,客栈内忽然闯进来一批人。 “让开让开,让开让开。” 大嗓门的声音吸引了店内所有百姓们的注意力,但更为让他们忍不住去看的其实是这些穿着侍卫服饰,个个腰间都还佩戴着一柄宝剑的官兵们。 带头的官兵手里拿着张白色纸张,他抖了抖摊开在再坐的百姓面前,“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而这带头的官兵口中的这个人,正是刚刚慌慌张张拉走胡洛白的林瑾。 正在楼上开始打包行李的胡洛白和林瑾自然也听见了这股动静,齐齐的看向对方。 胡洛白放下手里的包裹,脚步很轻的趴在门边附耳窃听,外面的声音依旧没有一点收敛,但在官兵问着有没有见过林瑾时,不知道是哪个不识货的,还是哪个心眼狭隘的人出卖了林瑾。 “楼下全是官兵,”胡洛白眉头皱了皱,什么情况啊这是。 “我上午出去的时候就是瞧见了我的画像才拖到现在才回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林瑾开始焦急不安,完全不知哪里得罪了官府,或者说是的命官。 “眼下,我们得想办法出去,”胡洛白转身快步走向窗边,就停下了。 不行,太他妈高了。 “楼下也有官兵把手,”林瑾一把把窗户关的死死的,坐立不安的不停捏着眉心,“这是要我们插翅难逃。” “你有得罪过官兵么?或者富家子弟?”胡洛白不得不镇定下来,还算淡定的坐在了林瑾对面。 林瑾有些疑惑胡洛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而不是想着怎么逃出去,摇摇头说:“并未有。” “我也没有,哎呦喂!那不就得了,”胡洛白突然悦心大开,一拍手,没得罪什么人不就得了,站起来抓起林瑾的衣袖,“走,我们出去。” “你疯啦?外面全是官兵,”林瑾面色诧异。 “你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躲的,于其躲躲藏藏,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承认,好问问为什么要抓你,”胡洛白推开门后慢慢探出头。 “胡公子,我家主上有请,”突然劈头的一声把胡洛白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站直了双腿。 “你们不是来缉拿我的?”林瑾更是疑惑了。 这上一秒还在楼下大吼大叫的说要寻他的官兵,下一秒出现在门口不说,还这么恭恭敬敬的像是在有请他们的样子。 “林公子说笑了,我家主上是觉得这样找人颇为有趣,才出此下策了,还望二位没有受到惊吓。” “所以?”胡洛白掏了掏耳朵,“你家主上是谁?” 带头护卫笑了笑说:“公子见到了便自会知晓。” “你家主上找我,那干嘛贴林瑾的画像?”胡洛白被绕了糊涂,心想,有这样一个恶趣的主子这些做下属的还真够苦的。 “这是因为...”护卫停顿了话题,表情严肃起来,“附近的一个渔村突然一夜之间遭遇惨灭,有其他百姓称述说,案发当晚,有人瞧见了这位林兄弟曾进出过村内,还和一伙不明人士碰面。” 胡洛白有些懵了,“所以说画像是真的,邀请也是真的,只是两件事合并到了一块儿?” “是的,”护卫点头。 “哦,”胡洛白总算是明白了,这幕后邀请他的主人,根本就是这起案件的调查者吧。 “二位,请吧。” 林瑾点点头,心中并无之前的不安,就像胡洛白说的,他并非做过什么亏心事,自然无愧于心。 他瞧了一眼被官兵护送在前头的胡洛白,这人并无害他之心,反而几次都是救他与危难之中,但这人却是极其神秘,像是从半空中坠入到他身边一样。 胡洛白心想——那可不就是半空中掉下来的。 哦...不,是水里爬出来的。 下楼时,林瑾特地留意了一下,刚刚与那位拿着折扇的男人和他的侍侍从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桌上的残局已经被小二打扫了干净,换上了另一桌吃饭的人。 带头护卫带着林瑾和胡洛白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之久才在一所府邸停下了脚步,胡洛白抬头看了看府邸的牌匾。 “魏府”胡洛白轻轻念着,眼睛盯着魏字又反复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二位公子,请!”带头护卫站在门边弯腰做出请字来,待胡洛白和林瑾一同进去时才跟了上去。 “有劳了。”说完这句,林瑾就被带头护卫带去了大厅。 胡洛白此刻正一个人站在一所房间的门外,屋内不知熏的什么香,气味传达到了外头竟然还是香气扑鼻,胡洛白被这股香味冲昏了脑袋,太香了,香的他都无法思考问题。 “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啊,”里面的人是这么跟胡洛白说的,声音悦耳中带着男人独特的磁性声。 胡洛白听着声音变得知里面是谁了,毫不犹豫的推开房门。 “好久不见,”胡洛白进门反手又关上,一只手在鼻前皱眉嫌弃的扇了扇,“熏香太香了,不适合王上,换了吧。” 第31章 架空篇【六】 都说沧越国国主,生性懒散,贪玩好游,不拘小节,胡洛白本不大相信还有这样的人当国主,但刚初来乍到那会儿,经过国度一日游后才准确的确定了。 这些,都是真的。 “草民胡洛白,参见王上,”胡洛白摇摇头笑了笑走到卫景澄面前,然后佛了佛衣袖单膝跪下。 “你我还这么见外?”卫景澄轻笑后抱怨起来,“你这么多天去哪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日,我都快被太傅烦死了。” 他起身亲自上前拉起了胡洛白,摆手示意两旁的下人退下,拉着胡洛白一同坐在椅子上。 胡洛白轻笑,沧越的丞相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啰嗦了,如若现在被左丞相瞧见他正和卫景澄平起平坐的在一起畅谈,估计胡子都要被气炸了吧。 “你还好意思笑,”卫景澄撇嘴,“你知不知道,太傅竟然跟本王说你来历不明,还跟本王说让本王离你远些,简直一派胡言,本王看上的人从来都是好人。” “哦?”胡洛白有些惊讶,继续打探,“你就这么相信一个相识了还不到一个月的人?” 算算从化为人形,遇见林瑾再离开渔村,竟然已有快两个月了。 “你是本王的朋友,怎么就不可信?”一语尽。 胡洛白看向脸上依旧挂着单纯笑容的卫景澄,怔了一怔,天真的孩子啊,不过这样也好。 “不过,洛白,这交情归交情,这屠村的案子还是要秉公办理的,不能因为你是本王的朋友,本王就会放过你的朋友的,”卫景澄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让胡洛白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想起了什么。 “那是自然。” 卫景澄点点头“嗯。” “什么时候审?” “啊?什么?” 卫景澄这漫不经心地的样子让胡洛白皱了皱眉头,又重复道:“王上,草民是想问,案子,什么时候审。” “啊?本王没说要审啊,”卫景澄挂在脸上的表情一固,有些不解,想了想才知是何事,挥挥衣袖,“本王还要去其他地方游玩一番,怎么可能会把时间耗在这里。” “王上还要游玩?王上不怕太傅唠叨了?”胡洛白故意打趣。 这沧越国主还真的是,贪玩成性,怪不得朝中丞相操碎了一番心思。 “太傅在宫内,本王在宫外,他难不成还能分。身。乏。术不成,”卫景澄自信满满,像是终于摆脱了耳边的苍蝇一般的得意起来。 “那可说不定,”胡洛白搓了搓被香气冲的有点难受的鼻子,“王上既然不打算审,那您派人捉林瑾是为何?或者换句话,您对渔村被屠之事怎么看?” “不知道,魏大人非说要查,本王也就随了他的意,”胡洛白踩在台阶的脚往下一滑,整个人被这突然的一颠彻底清醒了。 没头绪,不知道,魏大人。这还真像是混吃等死的沧越国国主说出来的话。 “不过这次渔村之事非同小可,”卫景澄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走动,眉宇间早就皱成了川字。 分析起来。“好端端的一个渔村为什么就在一夜之间突然被屠,就连房屋也都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本王让侍卫们在附近探查过了,并未发现什么山贼强盗的窝点,要么是村内什么人得罪了什么人,要么是什么人躲进了村内,那些无辜的村民却成了牺牲品。” 卫景澄看了眼胡洛白,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时,就听胡洛白说“王上,请继续。” “本王倒是觉得是什么人躲进了村内,才给那些村民带来了杀身之祸,”卫景澄端起桌子上的被子一口饮,放下杯子,“你觉得呢?” 胡洛白坐在凳子上仰着头看向面前这位前一秒还在谈着去哪玩,下一秒就把渔村的前因后果分析了个透彻的男人,在心中默默为卫景澄竖起了大拇指。 真不愧是沧越国国主,脑子真的是个好东西。 晚间,卫景澄让人宣了林瑾问话,问了些关于渔村之事便又草草打发走了林瑾,就算是朝堂之事,卫景澄才没像今天这样认真问过话。 若这些被远在国都的太傅知晓的话,估计会鼻子眼泪一大堆的为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不懈感到欣慰吧。 魏县令按照的卫景澄的意思早早的就备好了厢房给胡洛白和林瑾休息。 胡洛白心道:终于不用在睡那硬邦邦的客栈床了,这小日子终于过上来了。 但却不想,这舒坦日子,没过几日,就出了鬼。 子夜已过,月黑风高之下的房檐之上,却是早已潜伏了一帮身穿黑色制服身上充满杀气的死侍,这些人个个手持匕首长剑,小心的蹲在魏府的每个角落,淹没在黑暗之中。 只见带头的蒙面首领抬高手臂挥了挥,身后的二三十人冷眸一聚重握住兵器,小心的向前踏了几步。 此时除了还未进入梦香的林瑾之外,全魏府上下就只剩下胡洛白了。 “简槐!我说,你就不能摘掉你那碍眼的面具吗?就算你是为了遮丑,就算小爷是个颜控,但是小爷是不会嫌弃你的。”胡洛白托着腮调侃道。 “不能。”简槐回答的很干脆。 胡洛白撇撇嘴,两只胳膊撑着上半身趴在沐浴桶边,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很久,放在旁边的三四个桶里也全都空了,最后只剩一桶半个时辰之前他亲自去烧的一桶水。 胡洛白看了眼风屏之外的一个身影,才慢慢从桶内站了起来,光着身子费了些力气把热水倒进了大木桶里,哗的一声,热水溅到了胡洛白手背上,一瞬间的感触让胡洛白猛的缩回了手。 “操!疼!” “你该不会笨的连倒个水都烫到了吧?”风屏之外,简槐坐在凳子上托着腮欣赏着油灯之下那个风屏后慢慢抬起脚试水温的人,嘴角的笑容慢慢溢出。 “要你管,”胡洛白很是不满,一只脚刚准备伸进水内,直觉却是让他猛的转过头,就见一个黑色身影从他的窗边一闪而过,速度快到他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看样子,你这个澡,恐怕是泡不成了。”简槐谈笑自若把玩起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折扇。 “反正已经泡了挺久的了,”胡洛白的这个澡还真不是一般的久,从戌时一直泡到了子时,足足泡了五个时辰。 “不好了,有刺客,护驾!”外面突然乱了起来,胡洛白赶紧往身上套了件衣裳便冲了出去。 本是谧静祥和的魏府,此时却是成了血腥之地,刀兵剑刃,锋利见光的剑锋相对摩擦出火花。 卫景澄的侍卫与这一伙突如其来的杀手死侍打成一片,鲜血四溅,喷到了胡洛白的脸上一点。 他拿手背擦了擦,一跺脚抓起脚边飞上来的一柄长剑,眼不眨一下的握紧长剑一剑一个的杀到林瑾身旁。 “你有没怎么样?”他问。 林瑾胡乱擦了下脸颊的血渍,摇摇头,握在手中的剑顺着剑柄之下慢慢往下滴着鲜血,眼神凌厉,抓住胡洛白动作之快,剑以快狠准的方式杀掉一个向胡洛白逼近的刺客。 “喂!你们小心了!”卫景澄的声音在这危机四伏中显出了特殊。 就见他趴在一个粗壮的大红柱子身后,整个身体缩了起来,胡乱指挥起胡洛白和林瑾的姿势,一会儿说杀得好,一会儿又说小心了。 “王上,快点回屋去,这里太危险了,”胡洛白的一颗心吊了起来。 卫景澄不会武功,在这样的一个局势下很容易被人抓做人质或者直接杀掉,还真是挺让人不省心的。 “不会不会,这些人又不是冲本王来的,本王能有什么危险,本王很久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了,太刺激了,”胡洛白的话卫景澄是完全听不进去,两眼发光全神贯注的盯着刀兵相刃的场景。 “王上怎么知道不是冲您来的,万一...”胡洛白的就是二字还卡在喉咙里,就没了机会说出来。 嬉笑的笑容在黑衣刺客接近卫景澄身后之时就凝固在了脸上,眼见着步步逼近的刺客接近卫景澄,而自己却是无法脱身,五六个如同双胞的刺客把他重重围在了中间,心中一急,大喊:“王上!小心!” 此刻刚杀出四人围的林瑾提着长剑一个飞奔而去,还没反应过来的卫景澄只听一道像是很大的刀伤才能发出来的呲啦一声传入耳畔。 “林瑾?”卫景澄面带疑惑的转过头却是惊讶的瞪大眼睛。 林瑾闷哼了声,眉头因为身后的伤口紧皱在了一起,但手下动作还是一点不敢怠慢,长剑从他的腰间一厘米处伸向身后,刺客几乎是一剑毙命,手中的匕首掉到地上,捂着腹部的流血不止的伤口缓缓躺了下去。 胡洛白的手边也松了下来,一剑斩杀完最后一人便跑到卫景澄面前。 “喂!你怎么样?”卫景澄双手接住倒下的林瑾,心中惊慌失色,怀里的人没有动静。 卫景澄突然害怕了起来,抬起了手臂才知道已经在发颤了,“你是洛白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朋友,你救了本王,所以本王不许你死,听到没有。” 卫景澄不知林瑾因为火辣辣的痛觉已经晕死过去,依旧颤着声音叫着林瑾的名字。 卫景澄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抱着林瑾跑回房间,边快步走着边扯起嗓子大喊:“来人,快去请太医,把镇上最好的太医通通都给本王请来,没有就去宫内把太医给本王请过来。” 胡洛白掸了掸身上的血渍,却挥不去这一身的血腥之味,还算镇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好戏开罗的表情,勾了勾嘴角侧过脸去看已经一跃墙角外的那个黑色人影。 “低估了。”胡洛白喃喃道。 夜以三更,但魏府上下却像是刚烧开的热水一般沸腾,脚步急促的人焦急万分,站着的人心神不宁,眉头紧蹙。 胡洛白走进卫景澄的房间时下意识就是捂住口鼻,他本就不大喜欢血腥味,但此刻正在被太医处理伤口的林瑾,背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却早已弥漫整间屋子。 卫景澄一步未离,就这么站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林瑾,林瑾此刻身上的上衣已经全都扒去,整个人是趴在床上的,暴露在外的刀伤很深,一到二十多厘米的伤口皮肉绽开,甚是瘆人。 大夫虽已止住了伤口上的血,但林瑾依旧昏迷不醒,刺客的匕首上是带着毒性的,虽然不强,但对身体还是有些害处。 房门被送大夫走的侍卫关上后,胡洛白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脚,单薄的白色内衣此时已经肮脏不堪,隐隐约约散发着血腥味,卫景澄回过头刚准备要说些什么就被胡洛白打断了。 “王上,在下先去换身衣裳,还请王上稍等片刻。” 卫景澄看着此时也是狼狈不堪衣着单薄的胡洛白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换完衣裳,去亭子那边等本王吧。” “是,”胡洛白攥着衣袖开门的那刻整个人都在打颤,那会儿的热劲过了,眼下还真是挺冷的。 “啊嚏~”胡洛白搓了搓鼻子从柜子里重新拿了件衣裳换上,同样是件素白色的衣裳,却是瞬间收敛住了身上那股久久不散的杀气。 “怎么每次见到你都在打PSP,刚刚都那样了,你竟然也不露个面,你还是不是我好兄弟了。”胡洛白道。 “您老觉得我这副身子能帮上什么忙?”简槐敞开双臂把透明的身子展示的一览无余,“还是说,要我帮你吓人?” 胡洛白白了一眼简槐,搓了搓手道:“有没有...嗯,”挑了挑眉毛,“去伤疤的药或者好的更快些的药?” “没有,”简槐一口决绝。 “真没有?”胡洛白不信。 “真没有。” “算了,卫景澄应该有的是。” 胡洛白收起眉开眼笑,正了正衣领开门出去,天色已近黎明,匆匆赶去凉亭之时,卫景澄显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第32章 架空篇【七】 早已过鸡鸣的辰时,胡洛白只觉得自己似乎才刚闭上眼睛,无感都还没来得及关上,天就亮了,无奈只能懒散的坐在床边边穿衣服边打起哈欠,抹了把生理性的眼泪,可是越抹越模糊。 一想起昨夜与卫景澄在凉亭之中的谈话,他就一阵头疼。 这沧越国的国主竟然会以为那个躲入村内的人是他胡洛白,当时就在想,这沧越国的国主别是个傻子吧。 最后为了洗清黑锅,只能把林瑾的事一一到来,反正这瑶霖的事只要不是攻打卫景澄的国度,残害他卫景澄的百姓,他卫景澄就可以做到置之不理。 “公...公子,王上让小的叫您过去别苑,说是林公子醒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家丁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胡洛白吓得立马拿杯子捂住自己。 哎?不对啊,大家都是男孩子。 但最后那还顾忌上这些,一听到林瑾醒的胡洛白,就迅速跳下床穿衣服穿鞋子,简单梳理一番,嘴角掩饰不住的喜悦慢慢溢出,太好了。 胡洛白没想到林瑾这么快就醒了,提起衣角就大步流星的走向林瑾的房间,可这刚跨进门槛,一股冲鼻的中药味儿就刺鼻而来,够冲,够苦,够味儿。 床榻上林瑾依旧是趴着的,面色苍白如雪,嘴唇发白,费力的睁着双眼,身体极其虚弱。卫景澄就坐在床榻旁手里端着个小瓷碗,舀起一勺苦滋滋的中药都要放到嘴边吹上一会儿才慢慢送到林瑾嘴边。 “王上,”胡洛白轻唤着,走到卫景澄身旁,“这种事在下来就好了。” “无碍,这种小事本王还是做得来的,”卫景澄摇摇头拒绝。 卫景澄太过执着,胡洛白便也没在多此一举说下去,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这喂药喝药的两个人,心里起了小九九。 干脆这两人凑一对儿的了。 “洛白。”简槐的神出鬼没胡洛白早已习以为常了。 就算是空音,胡洛白也知道简槐肯定又是坐在哪边窗户或者坐在哪颗树上打着他那玩不厌的PSP了。 “怎么了?”胡洛白环顾四周寻着简槐。 “你是喜欢我虚体还是实体?”简槐问。 “嗯?”胡洛白打了个激灵,“你身体修复好了?” “没,”简槐说,“但我可以占据别人的身体。” “占据别人的身体?”胡洛白前几日就觉得简槐有些不对劲,又是问别人帅不帅,这会儿又是占据的,突然之间,他恍然大悟起来,“你该不会盯上宿睿明吧。” 虽然人家长得是挺帅的,言行举止也十分满意,谈吐都没问题,但...也不代表可以把别人的身体纳为己有啊。 “林瑾没死本就篡改了原本的剧情,再者,宿睿明日后毕竟是你的绊脚石,索性,我直接帮你除了便是。”简槐说的干脆利落。 一时间,让胡洛白还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搪塞他。 “不对。”胡洛白理清思路和脑子里的剧本,“这样不就成了反派?大坏蛋?” “我也可以为了你变成好人,”简槐说。 “嗯...”胡洛白这回真没后话,“你什么时候动手?” “不着急。”简槐说,“过几日你就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给你个惊喜。” “别不是个惊吓吧。” 胡洛白回过神时,卫景澄已经放下了碗勺,林瑾也睡下了,一旁的丫鬟端走碗勺没一会儿,胡洛白和卫景澄便一同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门,一路漫步到昨夜的凉亭之下才停下了脚步。 卫景澄双手别后,腰板挺直,显露出一个国主的帝王风范,但是却没开口,眼睛盯着面前的池塘,若有所思。 一切就像在不言之中一般,但这一站,便是几个时辰过去。 太阳高挂,光芒万丈,胡洛白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口渴,嗓子很干,嘴巴里酝酿不出一点唾沫,浑身的皮肤也跟着像在随着空气蒸发一般的干裂,刚准备想象卫景澄请示回房,但却发现喉咙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妈的!忘记往身体里灌水了。 情急之下只能不顾卫景澄是否批准,转身直奔房间内。 “洛白,你怎么了?”卫景澄察觉不对劲,脚下步伐加快的跟上胡洛白,大喊,“季七,备水!” 胡洛白这缺水需泡澡的毛病卫景澄是知道的,只觉得这是胡洛白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怪病,治不好的怪病。 “嘭”的一声,胡洛白的房门一关,把卫景澄拒之在了门外。 胡洛白不管不顾的跃身跳入昨晚还没来得及倒掉的洗澡水,很冰,冻得他浑身打了个寒颤,鸡皮掉一地,但好在身上的皮肤缓和了许多,虚惊一场。 “洛白,快给本王开门,”门外响起了很大的敲门声,胡洛白低头看着湿漉漉的衣裳,站出来随便拧干了些。 “王上,”胡洛白的身上还在滴水,一弯腰,本宽宽松松的领口便是越扯越大,露出白皙肌肤来,但自己却是毫无察觉。 卫景澄吞了吞口水,挥挥手叫季七赶紧把昨夜的水换成热的,“本王就先回去了,你...”看了看胡洛白的颈脖,“你赶紧回去浴桶内好生泡着,免得着凉了。” “谢王上,”这边卫景澄刚走,胡洛白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待在热水里泡着,但左脚刚伸进去,就反射性的缩了回来,“操!烫死虾了,这是想把本虾活生生烫熟吧。” “要不要我再给你加点胡萝卜?啊?胡洛白?,”简槐憋着嘴角的笑意,调侃道。 “滚。”胡洛白白了一眼简槐。 什么鬼玩意儿。 胡洛白蹲在桶里泡了好几个时辰就起身换了件衣衫,束装整理完吃了几块放置在桌上的糕点,填饱了肚子开门才发现天已经渐渐暗下了。 暖春的天气特别容易让人打瞌睡,就连门口站着的小厮都是垂下脑袋来一颠一颠的。 胡洛白拍拍小厮的肩膀,见不醒,又使劲拍了拍,这才让熟睡的小厮一个惊醒,精神一抖,竟是有些害怕,畏畏缩缩的不敢抬起头。 “晚饭我就不去吃了,王上问起来就说我没什么胃口,想休息会儿,”胡洛白吩咐道。 小厮见胡洛白没有责罚的意思,胆怯的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哦,对了,期间不许让人进来打扰,就算是王上,也只能说我已经睡下了,不方便打扰,知道了么?”胡洛白嘱咐道。 “明白,明白,”小厮重重的点了几下头。 胡洛白打量起面前低下头去的小厮,还算老实巴交,应该是不敢违背的,转身退回房间又关上了房门,从衣柜里拿了件黑色便衣换上,头发简单的束起,颠了颠放在地上的一把宝剑抽出。 削铁无声,锋芒逼人。 卫景澄送的剑,果然都是好玩意儿。 “你这是...准备大开杀戒?”戏谑的语气从床边飘来,简槐侧卧着身子骨玩着手里的PSP,手一抖,全局惨淡结束。 他轻轻叹了口气收回游戏机站起来,一只手搭在衣柜上,挑挑眉毛,“一个人?你也不怕死无全尸?” “我是妖,”胡洛白淡淡道,双手一拉紧腰带蒙上黑色面罩,“金手指,”挑起眉头,勾嘴一笑,“走吧。” 简槐摇摇头,“不走,不去。” “真不去?”胡洛白不知简槐又犯哪门子病了,明明是个执掌一方的老大,却总是这般的闲情逸致,不闻不问。 他一只脚踩上凳子爬到窗口时又回了头,“我会死的哦,我真的会死哦。” “你不会死,”简槐抬眼肯定道。 “嘁~”胡洛白跳下窗户,潜伏在黑夜之中,翻身与墙外,脚尖在地面一点,轻身而跃,沿着房檐瓦片一直朝西边跑去。 “你不是说很有把握的吗?你不是说一定会成功的吗?哼,这就是你所说的百分百肯定,我看,你是对那小子心存迷恋,不忍下手吧。” “我没有。”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一口否决。 胡洛白放轻脚下,很轻的落在了一座简陋的房屋纸上,小心翼翼的弯下腰趴着,轻轻揭开眼下的一片瓦片,里面的烛光瞬间照了出来,他眯了眯眼睛试图趴地更近些。 屋内坐着八个人,三女五男,个个衣着黑色便装,没有蒙面,容貌暴露在胡洛白的眼前,里面的人像是在真吵着什么,于是又凑了凑,直接把脸贴在了瓦片上。 “孙灵云,”胡洛白呢喃自语,却忘记脚下踩得是什么了,一个不稳险些掉了下去,拍拍胸口舒缓了一口气,“好险。” “谁?”屋内的孙灵云察觉到了什么,锋利无比的铁镖瞬间脱手而出,直飞向屋顶处,险些伤到了胡洛白的脸颊。 “妈呀!差点毁容!”胡洛白惊恐的拍拍胸口。 烛火随着空洞的屋顶不停摇曳,摇摆不定,屋内的八个人一同站了起来,面色凝重,提高警惕,手握长剑的看向四周,无人却有声。 站在屋顶上的胡洛白索性把动静弄的越来越大,缓缓站了起来,手持多余,多余,这是他给这把宝剑取的名字,多余是把重剑,但却是削铁如泥,威力无比,不容小看。 剑出鞘,无声似有声。 胡洛白顺着原处拖着重剑慢慢往房屋的另一头走,瓦片之上剑刃之下,火花四溅。 尽头,重剑终于被胡洛白提了起来,他勾勾嘴角上挑,手下的剑尖好似他那不分正邪的笑容一般,上挑,瓦片瞬间掀起,屋内的烛光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下。 屋内的八人惶恐且不可置信,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站成一排,眉头皱成八字,警惕的看向这个不速之客,只知道来人很强,浑身的杀气慢慢溢出,压制着他们八个人的呼吸,窒息。 胡洛白踮起脚尖一跃而下,稳稳的站在八个人的面前,手中的重剑拖在地上发出很刺耳的“呲呲”声。 “嗨!又见面了呢,还真是冤家路窄啊,”胡洛白掏了掏耳朵看似漫不经心,但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八人之中的孙灵云,“你说是不是?” 孙灵云皱了皱眉,厌烦胡洛白这个人至极,每次的任务都是被这个人打破,才导致她在颜面扫地,她恨。 剑柄转动,剑入鞘,胡洛白在这八人面前来回徘徊走动,摸着下巴沉思道:“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但是啊,我也没办法,谁让我们的任务对象都是同一个人呢,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边了,要么杀个痛快,要么退回你们主子身边。” “凭什么,”八人中最叫横的就属刚刚指责孙灵云的染月,什么都不如孙灵云,但唯独嫉妒心最强,她嫉妒孙灵云的所有。 胡洛白轻笑,一手提起多余指向染月,笑容一拉,昂起头道:“因为,林瑾我罩的,不服来打我啊。” “哼,好笑,我看你就只是个知道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的毛头小子罢了,竟然还敢来这里叫横。” 刁蛮的音调加上阴狠的眼神,胡洛白想,这种人在电视剧里顶多活不过三集。 “染月...先...”撤字未出口,染月就提起了长剑冲了上去。 “白痴,”孙灵云暗骂。 长剑直刺向胡洛白的胸口,一避,提剑,带着鞘的多余重重的拍在了染月的后背上,拍的染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冲撞到旁边的桌角,嘴角的血丝慢慢的挂了出来。 “我们...上!”局势被染月这么一搅和,不战也要刀剑相对,孙灵云从腰间慢慢抽出软剑带头冲向胡洛白。 烛火摇曳,刀光剑影,八名刺客拿出全部实力攻击胡洛白,久战不惜,但未想,这八人之后,却是有着将近四十人的阵营。 孙灵云为首,面部冷若冰霜,眼睛死死的盯着被重重包围住的胡洛白。 胡洛白手持多余,重剑震地,万没想到昨夜一战,对方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身后早已汗流浃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向四周,还有二十来人,八兄妹已被他斩杀了四人,此刻是四人为首,二十多人人为卒。 “很好,继续,”喉咙中突然涌上来一股血腥,但被胡洛白硬吞了回去,擦掉嘴角挂出来的一丝血迹,眼睛布满血丝慢慢抬起多余,“要怪就怪你们杀错了人,你们主子动了不该动的人,怪不得我。” “杀了他,为死去的兄弟姐妹报仇!” “就凭你们?也想杀我,那本虾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第33章 架空篇】 夜已深,风已凉。 空荡无人的大街上,胡洛白拖着浑身是伤步履阑珊的走在阴暗处,身上的黑色便衣掩饰住了从伤口流下来的深红,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血腥味,狼狈不堪,好再有多余为杖,才支撑了他杀出重围,一步步走到了这里。 三十多人,八人为首,人多势众。 但胡洛白还是低估了孙灵云的武功以及手段,最后不仅被她砍了一剑,还被她逃了。 三十将近四十的人,最后只剩下一个狼狈逃走的孙灵云,不过,这能不能逃得出别人的手里可就说不准了。 卫景澄这个有大脑没小脑的,竟然敢派人跟踪他,真以为他不知道么。 “嗤~也不亏,这下应该可以安静很久了,”胡洛白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街上的冷风还是一个劲的往汗毛孔里灌,直接麻。痹了从他胳膊上的伤口传出来的疼痛。 魏府的高栏围墙,胡洛白跃身翻了进去,悄无声息,蹑手蹑脚的打开自己给自己留的窗户,慢慢爬了进去。 血液已经被冷风吹干,和衣服黏在了一起,胡洛白放轻手下慢慢褪去手臂上的衣服,许是扯到了伤口,嘴边不由发出了疼痛的“嘶”声,眉头全拧在了一起。 胳膊上的伤不长,但却有点深,深红发干的血液顺着胡洛白的胳膊一直流到了中指,就连指甲缝也满是血迹。 “洛白,睡下了么?”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胡洛白整个人虎躯一颤。 门外响起的是卫景澄的声音,不大,很轻,加上敲门的声音却是透着一丝诡异。 胡洛白定了定神,没敢动,也没敢出声。 “本王怕你夜里饿着,特意让厨房给你做了一点吃的,喂!你再不开门,本王可就要闯进去了哦,敢把本王拒之门外的,洛白,你算第一个,”卫景澄不死心,站在门外不停的敲着门。 胡洛白咬了下唇,死就死吧,然后快速褪去所有的衣裳,换了件暗色衣衫,在房间内点了支味道甚重的熏香,来掩盖住身上这股带着杀气的凝重血腥。 干咳了两声试试嗓子,没哑还行,两指掐住嘴角硬是挤出了个笑脸来,才慢慢开的门。 “怎么这么慢,你该不会真睡下了吧,那也不行,得吃饱了再睡也不迟,”卫景澄一进门就絮絮叨叨的开始不满的训起胡洛白来,话出口就是没完没了。 直到卫景澄从凳子上站起来,胡洛白才终于得到了解脱。 “王上这是准备了什么夜宵?”胡洛白轻笑道。 卫景澄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被左丞相洗过的脑袋,”揭开身旁丫鬟端过来的玉碗,顿时米香扑鼻而来,“瘦肉粥,可好吃了,比本王在宫中吃的还好吃。” “真的?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胡洛白端起玉碗坐下,尝了一小口肉粥大赞,“确实很好吃,爽口不腻,米香肉瘦。” “是吧,”卫景澄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屋内只剩下他和胡洛白二人,烛光之下就这么静静看着小口吃粥的胡洛白。 胡洛白被卫景澄盯着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吃完最后一口肉粥终于忍不住了,问:“王上,可是有话要问我?” “嗯,”卫景澄点点头站起来,走去窗前仰头看月,“太傅晚间来信言,瑶霖的时臣过几日便就会到达我国大殿。” “瑶霖时臣?”胡洛白顿了顿,放下手中的汤勺,擦净嘴角,“可知来人叫什么?” 卫景澄摇摇头转过身,“信中未提。” “那王上这又是...”胡洛白不解,只不过是个时臣罢了,有什么好唉声叹气的。 “太傅让本王快些回去,可这样一来,本王岂不就是游玩不成了,等到下次出宫,又不知还要等多久,”卫景澄沉头丧气,一屁股坐在胡洛白对面,托着下巴哀怨。 “噗嗤~我还当是何事呢,这还不简单,等使臣回去后,王上在继续出来游玩也不迟,”胡洛白暗自无奈摇摇头。 还以为什么重要的事情得以让卫景澄如此这般, “不是...”卫景澄忽然急了,猛的起身在屋内来回走着,手背在手心上不停拍打,“这次...这次本王是偷偷跑出来的,下次太傅肯定是要把本王看的更紧了。” 胡洛白一怔,什么鬼?偷跑出宫?这是一个国主能干出来的事儿? “而且...而且...”卫景澄停下脚步支支吾吾犹豫起来。 “王上但说无妨。” “使臣之事只是其一,这其二便是...便是...”卫景澄一想到信上余后的几个大字就头疼,什么事情不好,非要提到选妃的事。 “王上,太傅可是在信中说让王上选妃之事?”胡洛白笑了笑,如果除了使臣,能让左丞相头疼的大事,估计就是卫景澄的后宫了,要知那别国的后宫可都是佳丽三千。 卫景澄深叹了口气,不得不点下头,“是啊,烦啊。” “这有什么好烦的,随便选个便是。” “我不喜欢的我不要。” 胡洛白一愣,普天王座之上能说出这句话的,估计只有沧越国的成王了,但这句话,还真挺像卫景澄的行事作风,要不然也不会登位一年半后宫依旧空无一人。 “那王上喜欢什么样的?”胡洛白来了好奇心,好奇卫景澄这样一个动用大脑无小脑,但有时却句句有理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卫景澄摸了摸下巴,沉思了许久,才终于眉开眼笑,挥起衣袖看向胡洛白,“你这样的我就挺喜欢的啊。” 胡洛白连自己都不知道当卫景澄漫不经心脱口而出这句话时,身上的冷汗是流了多少,就连上一秒起伏有序的心脏都因为卫景澄的那一句话停了一秒。 “王上说笑了,在下是男子,”胡洛白尴尬道。 虽然卫景澄长的还不错,英俊,多金,无架子,但他可不想和帝王谈恋爱,就算对方帅到人神共愤,哪怕他也只是短暂的存在与这个世界,他也坚决舍弃。 自古帝王最是无情,更何况还有后宫三千。 “是哦,你是男子,本王也是男子,”卫景澄这才意识到胡洛白并非女子,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撇嘴还是有些不满意。 “谁让你长的比姑娘还好看呢,本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差点以为你是女扮男装,你要是个姑娘就好了,这样太傅就不会逼迫本王纳妃了,”卫景澄默默打起小算盘。 胡洛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什么?姑娘?现在姑娘胸都这么平么? “王上,夜已深,有什么事,明日在论也不迟,”胡洛白现在只想快些打发掉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想出怪点子的卫景澄。 但...命运好像真的和他结下了不可诉说的渊源一般,想方设法的折磨他。 “洛白,不如到了那日,你男扮女装如何?骗骗太傅?”卫景澄眼里带着恳求,委屈巴巴的看着胡洛白,好像在说,你不答应,本王就赖着不走了似的。 “王上,万不可,”胡洛白是真的慌了,这馊主意都能想得出来,也亏了卫景澄这时灵时而不灵的脑袋能想得出来。 不知怎的双腿一软,竟然跪在了卫景澄面前,“王上,洛白乃是男子,扮女子骗太傅之事,还请王上三思。” 他可不想被简槐嘲笑,他可不想穿那些纱纱网网的衣服,最重要是,一举一动都要柔弱似软骨。 饶了他吧,他可做不来这些。 卫景澄没想到胡洛白反应会这么大,但又有些失落胡洛白这么果断的拒绝,背过身摆动衣袖不再看胡洛白。 “本王,本王刚刚是开玩笑的,男子怎么可以扮作女子呢,对吧,”语气有些哆嗦,“那...那你好生休息,本王就先回去了。” 胡洛白站在一旁低下头没接话。 “对了,洛白,本王送你的那把剑可还好用?”卫景澄突然折回了脚步,转身,胡洛白心里竟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很...很好用,”立马接话。 “哦,那就好,”卫景澄暗自点点头,朝房间的四处张望,见原本放置长剑的架子上空空的,“剑呢?本王见你不是一向放在那里的么?” 胡洛白未预料到卫景澄会突然间提起剑的事情来,心中开始发慌,剑确实是在房内,但只是,上面的血迹他还未来得及处理掉,心中一紧,就连说话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王上,重剑在下前几日拿去铁铺护理去了,”脚步往卫景澄面前凑了凑,拦住,“王上,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卫景澄睁着大眼四处搜寻,确实没见着半点重剑的影子时才终于放弃,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也早些休息,本王就不打扰你了,扮女子的事,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果断拒绝。 “好吧,”卫景澄拉了拉胳膊,“本王就先回去了。” “恭送王上!” 卫景澄轻笑了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只是等出了胡洛白房门不远处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拉了下来,季七不知从哪个暗角落跳了出来,跟在卫景澄身后。 “王上!” “说。” “全军覆没,一人逃亡,人现已经被属下关押在魏府的大牢里。” “可有帮手?” “并未有,属下盯得很紧,确实是以一敌众。” 卫景澄停下脚步,眉头紧皱,吩咐道:“放把火烧个干净,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要留下。” “是,属下这就去做。” 此刻,胡洛白正坐在凳子上细细擦拭着剑面上的血迹,直到见了光影才慢慢放到剑架上,张起大口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坐在床榻上脱掉鞋子躺了上去。 “你见过两只脚的鼎炉么?”这句像是胡洛白对自己说的,又好似是对坐在凳子上的简槐说的,轻描淡写的语气此刻竟显得有些沉重了,“反正我是没见过。” “你是想说,三足鼎立,不管这三国哪一国先破了祖上立下的规矩,天下都会大乱。”窗台之上,烛火照不到的地方有些阴暗,简槐就坐在这不怎么宽敞的台子上,大腿翘起二腿,懒散的玩着游戏。 “知我者,非你莫属,嘿嘿,”胡洛白为简槐竖起大拇指,他好奇的站起来走到床边,把手伸到简槐面前,“玩什么呢,这一天天的就看你有事没事低着头捣鼓着手上的东西。” “没什么,”简槐的语气平平,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块巴掌大都没有得屏幕上,然后关机收起。 胡洛白背对着简槐,咬紧牙关撸撸起手臂上的衣服,白皙的皮肤上早已经血凝瘆人,一条长达十厘米的伤口被|干透的暗红色的血包裹着,衣袖撸起的那一刻便马上血肉模糊,伤口又开始流出血来。 不得不说,孙灵云还是有点本事的。 “你受伤了?”简槐皱着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胡洛白身后,脸色不是很好看,特别是偏见伤口时,脸色更加的难看。 “没多重,就是这血流的有点夸张而已,没事儿,”胡洛白笑了笑,然后举着手臂从柜子里找来了伤药和纱布。 “你早做好受伤的准备?”简槐问。 “鬼嘞!谁闲着没事咒自己啊,”胡洛白撇撇嘴,“这是卫景澄给的。” “他给你这些做什么?”简槐提起了心眼,“莫不是他早就知道你回去寻那伙人?” “怎么可能,”胡洛白说,“卫景澄差人给我的时候,特地还吩咐来人跟我说,我是个习武之人,身上背些跌打损伤药之类的是对自己负责。” “是嘛。” “当然!” 简槐看着皱紧眉头的胡洛白,心里五味杂陈,他说:“你用纱布吧眼睛遮上,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魔术。” “魔术?”胡洛白按照简槐说的做了,满怀期待的来自简槐的独家神秘,“你要变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哦。” 简槐站在胡洛白受伤的那条胳膊前,一只手笼罩在伤口的上方,心中默念着些什么来,然后就真的像魔术一般,一朵朵晶莹剔透的槐花从他的手掌落下,落在伤口上,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收手的那一刻,简槐闷声含了一口血,到却被他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冷静的擦去嘴角的一丝血迹,放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第34章 架空篇【九】 胡洛白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过后,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生龙活虎到能大吃三碗饭,还能一口气长跑一千米。 胡洛白盘着腿坐在床榻上,没去想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又是怎么爬上的床,而是来回像翻煎饼似得翻着自己的手臂。 手臂上干净白皙,没有瘆人的伤口,更没有刺眼的血液,光洁到一点也看不出来受过伤的样子。 “好了?”胡洛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真的就好了,连个伤疤也没有哎,就连身上的其他小伤口也全好了!” 简槐鄙视的眼神看了眼胡洛白,没说话。 “喂!问你话呢,不是吧,大清早就打PSP!?”惊讶的语气中,胡洛白走到了简槐的身后伸长了脖子看去,还真的是在玩游戏,“什么游戏啊,我看看。” “嗯?”简槐回过神猛的一回头,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直视上了胡洛白近在咫尺的脸。 很近,放佛都能感觉到对方从鼻孔里喷出来的呼吸声。 胡洛白一愣,不知道是这具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是住在里面的他的灵魂,脸在对上那张精致面具时,竟然很不要脸的红了,就连心脏也在简槐转过头时快跳了两下。 “哦…那什么…你…玩什么?”胡洛白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了,只想着快点过滤掉这个场景。 “没什么,”简槐的语气很淡,平静到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闪开眼神别过头收起游戏机,“看来恢复的不错。” “啊?”这回轮到胡洛白没反应过来,直直的站在旁边,脚底板跟黏了胶水似得挪不动,过了一会儿脑回路才转了过头,尬笑,“哦…不错,挺不错的,是你技术好。” “技术…”简槐挑起眉头看向胡洛白。 “我是说治疗的技术,治疗!”胡洛白感觉有些不对劲,心头一急,连忙解释。 “这么急着解释干嘛,我说的也是治疗,不然你以为什么?”简槐打趣起胡洛白,突然觉得腹黑也是挺不错的。 特别是欺负面前这个自称颜控的人时,感觉比打游戏还爽。 “好你个简槐,你居然…”胡洛白恨不得掐上简槐的脖子。 “叩叩叩”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气急败坏指着简槐准备开骂的胡洛白,外面说话的声音隔着门听起来不怎么大,“公子,大人请您去用早膳。” “好,知道了,”胡洛白高高的回应句,整了下衣着头发,走到门边了又回头瞪了眼简槐,哼了声才开开门,从钱袋里拿了些碎银子放到家丁手上,“昨晚的事,该怎么做应该知道。” “是是是,小的知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家丁捧着银子的手都开始在颤抖。 不停地弯腰,不停地道谢,不停地保证,好像不这样做下一秒脑袋就要落地了似得。 胡洛白见不惯这样,抓了把家丁的肩膀硬把他给掰直了,道:“以后不必这样,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便可。” “是。”家丁把银子收好,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但还是对胡洛白恭恭敬敬,“那小的就先去忙了。” “嗯,”胡洛白眯了眯眼看向消失在拐角处的家丁,才不紧不慢的朝膳房走去。 卫景澄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胡洛白也只当做是又出去游玩了,但要是让他一人待在家中,那感觉真有点不切实际。 这带伤卧床林瑾,聊上几句就眯眯眼要睡觉的样子,让胡洛白不得不止步不谈。魏大人又是个年迈中年的县令,言语代沟太大,硕大的的魏府,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这让胡洛白有些犯了愁。 左思右想,最终胡洛白用完早膳后,还是决定独自一人出了魏府,只当做是饭后散散步。 胡洛白手持一把装逼必带的折扇,身着谦谦君子必搭的白衫,不急不慢的晃悠在清河镇的大街上,街上出来闲逛的人挺多,做买卖的人更多。 胡洛白朝小贩手里抛了几枚铜钱,顺手抽了根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一口一个的吃了起来,但准确的第六感却是一直在告知着他身后有着几个不老实的人。 胡洛白含着糖葫芦,脚步加快又慢的朝一间偏僻的巷子走去,放慢了脚步,吃掉最后一颗糖葫芦时一个眼疾手快,手中的竹签脱手而出,只听右侧不远,一声惨叫。 “谁派你们来的,”胡洛白居高临下的踩在受伤掉下来的黑衣人肩膀上,黑衣人抿紧唇,显然是不打算说的意思,胡洛白又加重了脚下,弯下腰一把摘掉黑衣人脸上的黑布,也不惊讶,眯了眯眼淡淡道,“季七?” 胡洛白挪开脚,扶起季七,“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季七垂下头不说话,身后的三四个人亦是如此。 “问你话呢?哑巴了?王上派你们来的吧,派你们来监视我?怕我对他不利?他人呢?”胡洛白几乎是把所有想问的一口气全部说出来,但对面季七一众人就是闭口不言。 “不说话是想让我对你们动粗么?”对面依旧不开口,胡洛白也不是说说而已,一掌拍向季七,擒贼先擒王。 几招下来,季七等人就被胡洛白顺利的给制度在地,不在是友好的语气,道:“带我去你们王上那,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别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 季七趴在地上,眉宇紧皱,胳膊被胡洛白掰到身后掰的动弹不得,完全没想到胡洛白的武功竟然会高他这么多,最后只能按照胡洛白的要求走。 “王上在哪?”胡洛白走在季七身后,戳了戳季七的脊梁骨。 “就在前面,”季七知道胡洛白的武功深不可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他身体里的哪根骨头给戳断了,那可真是使不得。 又是走了好一会儿,一众人才停下了脚步,胡洛白也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宽大的额匾,喃喃道:“府衙。” 季七带着胡洛白直径走到了府衙的牢房,这里因为地处阴暗,导致这里潮湿偏冷,胡洛白刚踏进时,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季七表现的异常冷静,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在为他胡洛白刻意安排一样。 “你带我来这干嘛?”胡洛白皱了下眉头,捂住口鼻,这里的气味,还真是刺鼻。 只见季七微微拱手低下头,对着迎面走来的人恭敬的说道:“王上,人到了。” “王上?”胡洛白提高了些语气,“您在这儿干嘛?” “当然是想给你个惊喜啊。”卫景澄表现得十分豪迈,像是立马就能赏出个十万八万一样。 “惊喜?” “过来看看。” 胡洛白凑近了些,看向卫景澄口中所谓的惊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 胡洛白硬是把准备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了下去,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昨夜才与他交过手的孙灵云,此时此刻居然会出现在这个破烂不堪,腐臭糟糕的牢房里。 “看来王上知道的不少啊。”胡洛白也不是个喜欢打哑谜,玩神秘的人,索性直白挑明话题,“昨晚就知道了?” 卫景澄沉默带笑的样子自然证明了这个答案,一会儿才开口说:“看好了礼物,去凉亭找我。” 胡洛白挑起了眉头,虽然不明白卫景澄的用意,但眼下最重要看的是里面的倒霉孩子。 他叫来押差把牢房的打开,刺鼻的酸腐味只增不减,胡洛白进去时,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孙灵云抬头看了他一眼。 “哎,灵云姑娘,商量个事儿呗,我救你出去,你告诉我你的幕后黑手是谁,反正你的兄弟姐妹啊都死的干干净净的了,就算你回去,估计你老大也会对你起疑心,还不如跟了我,我罩你啊,怎么样?就这么简单,”胡洛白蹲在孙灵云面前抿着嘴笑,他的话很直接,不给孙灵云一点余地。 但孙灵云却一点也不领情,冷哼了声依旧不吭声,胡洛白就这么僵持着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也不着急,道:“不急,想好了,跟押差说,我还会再来。” “等等…我答应。” 胡洛白还没走到门口就因这一声停住了,回过头上扬起嘴角,喜笑颜开,道:“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会磨蹭个一两个时辰,唠唠叨叨在下结论呢。” “我又不是你娘。” “你想做我还不愿意呢。” “神经病。” “是,我是个神经病,这都被你发现了,”胡洛白假装木木妮妮,一边给她解开枷锁,然后站起身,“走吧,现在呢,这个神经病要带你去见王上,给你赎身。” “王上?”孙灵云带着一身伤紧跟身后。 “你在他的国土上搞事儿,没把你削了就不错了。”胡洛白说着便有些得意起来,“估摸着,肯定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你走运啊,你得谢谢我。” 孙灵云轻轻皱了下眉头,现在她是别人手里的蚂蚁,只能悉听尊便。 季七领着一行人直奔凉亭,只见卫景澄换了身衣裳,手里沏了杯茶,十分悠闲。 “王上,人带过来了。”季七恭敬道。 “知道了,下去吧。”卫景澄轻轻放下茶杯,挥了挥手袖站起来,“这架势,你是准备保她?” “嗯哼?保她!”胡洛白点点头。 “原因?” “因为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贴身保镖,”胡洛白上下打量了一番孙灵云,“她就很不错。” “哈哈哈…”卫景澄开怀大笑的脸再下一秒变得严肃,“再厉害,也敌不过十几个人的围攻啊。” 这句直接把胡洛白微笑的脸拉垮了,他皱紧眉头,“王上派人跟踪我?” “不不不,不是跟踪,只是路过。”卫景澄不急不慢的解释着,“只怪你忘记你身处在哪儿了,魏府上下都是我的人,你深更半夜的跑出去,这点还是值得好奇的。” “好吧。”胡洛白妥协了,毫不掩饰的坦白从宽,“但是我没有半点恶意。” “我知道。”卫景澄轻笑着,“贫你的功夫,要有杀心,本王再来是个护卫也挡不住。” “那就好。”经这一番讨论,胡洛白才得以放下了悬半空的心,轻吐了一口气。 “不过!” 胡洛白的第二口气刚到嘴边,因为卫景澄半慢拍的这句“不过”,又硬生给咽了下去,讨好道:“您说。” 只见卫景澄步步朝他逼近,道:“你要这人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什么事?”胡洛白磕磕巴巴,后脚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直觉告诉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跟本王回宫,”卫景澄诚恳道。 此话一出,胡洛白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的人,掏了掏耳蜗是不是听错了,他双手抱胸不可置信道:“王上难不成喜男色?” 卫景澄朝他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奈,“是叫你男扮女装,骗骗我那操碎心的太傅罢了,省的每次都催着要本王弄什么后宫。” “总之!”不等胡洛白拒绝,卫景澄又接着说,“你不答应也要答应,没得选择,除非你不想要牢狱中的那名女子了。” 这句话不知道再胡洛白的脑海里回荡了,仰天长啸的“不!”声才回荡在凉亭处。 第35章 架空篇【十】 五月十七,是卫景澄留在清河镇的最后一日,延迟拖到现在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林瑾的伤势,半个多月的休养伤势以恢复的差不多,只要没有太大激烈的动作就不会拉扯开伤口。 自从胡洛白一人剿灭那帮杀手之后,也算的上是帮了魏大人一个大忙,顺手推舟的把屠村之事按在了那些人身上。 渔村一案才得以就此告终,至于幕后凶手,胡洛白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十八日的一大早,魏府门外停放了两辆马车和几匹马匹,车辆与马匹都是魏大人亲自挑选的,虽没有多么奢华气派,但也是清河镇内最好的车与马了。 只因为卫景澄是偷跑出来的,简简单单到只带了侍卫和银子,自然也要低调的回宫。 马车不大,胡洛白和林瑾坐一辆本是刚刚好的,但这会儿又加上了一个孙灵云,这窄小的空间变得更加人挤人,再者,林瑾与孙灵云之间的气氛也是十分诡异。 胡洛白无奈,只好厚着脸皮怎么说也把林瑾给硬塞到了卫景澄的车内,孙灵云的武功不赖,不能与卫景澄同坐,更不能与有伤在身的林瑾待在一个马车。 到最后排除来排除去,只能他胡洛白自己看着了。 但胡洛白没想过的是,林瑾塞进卫景澄马车后,气氛的诡异依然是只增不减的尴尬。 卫景澄端起茶杯抿唇喝了一小口茶,抬眼看向端正坐直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真严肃的林瑾,放下茶杯道:“伤势,可还好?” 因这一句,林瑾终于动了动,点点头道:“多谢王上关心,伤势,已经好多了。” “嗯,”卫景澄点点头,“那就好。” 车外马车行走的道路开始不怎么平稳了,有点小颠簸,摇摇晃晃的车内卫景澄坐着十分不舒服。 忽的,车轮不知道搁到了什么,卫景澄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要颠倒过来了一样,咣当一声响,撞的卫景澄整个人都开始发晕了。 一时间过的太快,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但林瑾环住卫景澄的腰间的手显然还没意识要松手的意思。 “王上有没有伤到哪里,”车窗旁,季七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瑾吓得手一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抱着的是沧越国主,掌心还在发热,胸口都还残留着卫景澄的余温,挥散不去。 卫景澄干咳了两声,看了眼同样尴尬至极的林瑾,朝外面道:“无碍,当心点便可。’ “王上,刚刚...”林瑾犹豫着该怎么说才能解释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左思右想直接跪在了卫景澄面前,“情况急迫,草民刚刚多有得罪,还请王上降罪。” “快起来,你又救了本王一次,本王不会怪你,”卫景澄揉着被磕到的脑袋,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疼疼疼。” “王上,是磕到了么?”林瑾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 卫景澄觉得这次出趟宫,不是险先被人刺杀,就是磕到脑袋,本来脑袋就不怎么好使,这还磕到了,简直受尽了委屈,委屈巴巴看着林瑾点点头。 林瑾突然觉得面前这位国主,并不像外边传的那般,反而此刻竟然觉得有些可爱,但他想笑却又不敢笑,只得又道:“王上,这刚磕的脑袋是不能用手揉的。” “不用手,那用什么?”卫景澄疑惑了,要知道他从小别说磕一下了,就连碰一下都没有过。 林瑾没回应,神神秘秘的从自带的包裹里掏了个鸡蛋出来,边剥边道:“临走前厨房大娘硬塞给我的,没想到倒是帮上忙了。” “什么?鸡蛋?捂脑袋上?”卫景澄不可置信。 但还是端正坐直的让林瑾把用布包裹好的鸡蛋在他脑袋上来回揉着,舒服。 “这揉上一会儿,肿起来的包等会儿就会散去了,”林瑾想着卫景澄是自己动手或者叫其他人动手帮忙的。 但没想到的是,他手下刚停下,卫景澄就催促着继续,无奈只能笑了笑,坐在旁边保持着这君不君,民不民的状态。 马车不紧不慢也行驶了好几日,从清河镇到国都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正好卡在了中间,这几日除了吃喝休息,基本上都是在赶路,马车颠簸的胡洛白都快要吐了。 这交通不方便的世界,过的真他|妈糟心! 终于,这折磨人的日子终于在五日后彻底结束,马车缓缓行驶在沧越的国都中,路过的百姓都要瞧上一眼,甚是好奇这风尘仆仆而来的马车内,坐着是些什么人。 城中的大门在季七出示令牌后缓缓打开,马车一直开往宫门口才停了下来。 “恭迎吾王回宫,”齐齐的众声在卫景澄刚踏出马车的那一瞬间响起。 卫景澄吓得脚一抖,好再林瑾在身后扶了他一把,要不然又要出洋相了。 “我说王上,你家太傅是把你偷跑出宫的消息公布与众了么?”胡洛白站在一旁偷着乐。 “骗子,本王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走开,”卫景澄小孩子气的轻轻推了胡洛白一把,哼哼唧唧的不爽胡洛白没答应他男扮女装,还叫一个女刺客来演戏。 简直是个大骗子! 是的,就在临走的前一日,胡洛白编造了百种借口,终于在丫鬟准备给他戴上假发的那一刻,卫景澄松了口,而这仅仅只因为林瑾的一句“王上,男扮女装实属下策,再者,就算洛白生的再细皮嫩肉,也是个七尺男儿。” 然后便给出了另一个馊主意,那就是让孙灵云来假扮,孙灵云是个明事理的人,胡洛白救了她,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他的任何事的。 不过,仅因为林瑾的一句话,就让卫景澄松了口,这倒是出乎了胡洛白的意料之外。 “王上,孙灵云哪点比不上在下了,身材匀称,长相甜美,五官精致,重要的是还是个姑娘,你干嘛一定要让我男扮女装呢,”胡洛白苦恼,跟着这么一个国主,真的是不知道要少活多少年。 “好玩啊,姑娘就没意思了,”卫景澄撇撇嘴,“你竟然还不答应本王。” 胡洛白嘴角抽搐了两下,盘算着往后要不要在于卫景澄这个人来往了。 “王上!”迎面跑来一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面色焦急,跑到卫景澄面前时重重的扶礼弯腰,“王上,您可算是回来了。” “太傅,有什么事明天说好不好,”卫景澄伸长胳膊撑起懒腰,“本王这坐了好多天的马车,坐的腰酸背痛的,本王要先去休息。” 说完不等太傅再开口,便带着胡洛白一行人走向寝宫。 “王上,纳妃之事...”太傅看着将要离去的背影,急忙叫住。 卫景澄打起哈欠,有些不耐烦了,转过身指着左手边的人道:“本王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本王身边的人,本王已经带回来了,你就不必选了。” 太傅看了看卫景澄手边的人,大惊失色,连忙跪地请求,道:“王上,这万万使不得啊。” 要知道那可是位男子啊! “怎么就...”使不得, 卫景澄转头看向自己指着的人,硬生生掰回了手指,整个人都凌乱了,想不通刚刚他明明记得旁边站着的是那个叫孙灵云的姑娘,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林瑾。 “本王指错了,”卫景澄连忙解释,尴尬的绕过林瑾,走到孙灵云身边,“本王说的是她。” 太傅抬起头的同时也抹了把汗,原来是虚惊一场。 卫景澄哪还敢在看林瑾的脸,只要一想到刚刚丢人的画面,就想挖条地缝钻进去,脚步加快的只想赶紧回寝宫,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胡洛白走在众人的身后脚步缓慢了下来,露出一丝坏笑。 啧啧啧。 夜半时分,胡洛白坐在桌前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声音在第二根手指时停住了,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来,孙灵云提着裙角警惕的看向四周走了进来。 “有被人发现么?”胡洛白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向对面,一杯拿起来放到唇边润了润唇瓣。 “自然是没有,”孙灵云没动面前的茶,这是她做杀手以来一向的习惯,从不喝陌生人的茶水,一切只用自己的。 胡洛白轻笑了声,放下杯子道:“说吧,你之前都是帮谁办的事儿?” 孙灵云皱起了眉头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只是杀手,接头的自然不可能是最大的幕后主使。” “那你们接头人是谁?叫什么?”胡洛白没想到事情比他想的要复杂的多,但也只能一条一条的顺着来。 毕竟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接头的是个男人,听声音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身材高挑,”孙灵云说。 “听声音?”胡洛白疑惑,猜测道,“蒙着面?” “嗯,”孙灵云站了起来,“那人每次与我们见面都是蒙着面,也总是一袭黑衣,他们是从三年前找上我们的,说是要我们来沧越杀两个人,酬金丰厚,还会给我们增派援手,所以我们就接了。” 胡洛白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盘算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看了看孙灵云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好。” “等等,”胡洛白叫住,“我想知道,当初,你怎么会答应的那么快。” 孙灵云回头笑了笑,说:“不知道,可能是直觉吧,感觉跟着你才有活路。” “聪明,”胡洛白勾了勾嘴角,“你这张脸还有用,先别急着洗掉。” “什么?”孙灵云不敢相信她这天衣无缝的易容术竟然瞒不过胡洛白,摸了摸这张早已习以为常的脸蛋,点点头。 面前的男人,要比她想象的可怕。 “嗯,回去吧,早些休息,”胡洛白目送走孙灵云之后整个人立马瘫在了床上,一动不动,懒散到只能哼唧的说着,“简槐,你说这个幕后神秘人到底是谁呢?又是谁非要至林瑾于死地。” “铲草要除根,这样才能永绝后患。”简几乎要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闪现在胡洛白面前,“看你平时智商挺高的啊,这该不会到了晚上就下线了?” “你才下线,你全家都下线,”胡洛白从床上坐了起来,委屈巴巴,“你知道幕后黑手么?” 简槐耸耸肩膀说:“不知道,这个世界只停格在林瑾死的那刻,我如果知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告诉你。” 但很遗憾,他是真的不知道。 “所以说,以后都要靠我这颗智商高,情商高,全天24小时在线,无休假无保险的脑袋,保住林瑾的性命喽?”胡洛白歪着头看向简槐,“然后还是要靠我颗聪明伶俐到让人嫉妒的脑袋,把自己整死喽?” 简槐觉得特别有理在的点点头,“嗯,好像是这样的没错。” “我操!摔!”胡洛白彻底暴走了。 “什么叫好像,这他妈根本就是好不好,我不仅要帮主角过五关斩六将,还要笑着活下去,然后在自己挖个坑笑着跳下去,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智障,啊?你们顶头BOSS是谁,叫他出来,我要当面对质,妈的,简直智障!”胡洛白愤怒道。 “你才发现自己走的路向?”简槐在一旁笑歪了嘴,肩膀不停的颤抖着,“BOSS你是没机会见着了,不过你确实是个智障,这点我可以证明。” 胡洛白整个人直直的跌倒在床,自言自语,“老子走过最长的套路,莫过于此了。” 再胡洛白的抱怨声中,简槐望向他时的笑容异常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丝苦涩,他说:“但是我走过最长的路,是去你心里的路。” “什么?”胡洛白转过头觉得简槐是对他说了些什么的,“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简槐立马收回嘴角,看了眼门外的黑影,说道,“来人了。” 胡洛白歪过头,斜视了眼门外,深叹口气,虾生绝望,然后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打起精神才去开门。 门外的黑影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在胡洛白门前走着,胡洛白看着有些面熟,心存猜测立马叫住,道:“宿睿明?” “洛白?”宿睿明表现的一惊,快步走向胡洛白房门前,“巧。” 胡洛白扬了扬嘴角,看着宿睿明没说话。 第36章 架空篇【十一】 翌日,钟鼓号角声响起,朝廷文武百官齐聚一堂,沧越国的早朝之上,卫景澄威严肃立在朝堂的龙椅上,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待在这里简直是坐如针扎。 而卫景澄的对面,这朝堂的大殿之上,站着的就是前几日前来拜访的瑶霖使臣宿睿明。 瑶霖去年被封为王爷的四皇子宿睿明。 “这是我瑶霖今年特地送来的冰雕玉如意,顾名思义,眼见这月份就要到夏日,想必王上肯定是会用得上的,”宿睿明笑着双手奉上。 卫景澄的随身侍从走下殿从宿睿明手中小心结接过,小心翼翼的放到卫景澄面前,轻声道:“王上。” 卫景澄轻轻抚摸着玉如意,顿时一股清凉的气息从手指尖涌上心尖,凉飕飕的气息像瞬间就融入了血液之中一般,整个人都精神气爽,顿时龙颜大欢,道:“季七,赏。” “是。” 宿睿明笑着接过回礼道谢站到一旁。 朝堂之上又絮絮叨叨好一番后他才厌烦的退了出来,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胡洛白吓了一跳。 “不知四爷可否有时间去在下那里小酌一杯茶?”胡洛白从拐角处走出来笑道。 一大早特地跑过来蹲宿睿明点,清淡的笑容之下,内心却早已翻腾如沸水。 昨夜几乎只是各朝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草草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鬼知道胡洛白当时是用什么来平复自己这久久不能停息的内心的呦。 “正有此意,”宿睿明弯起好看的眼角对胡洛白笑了笑,小眼神直勾勾在胡洛白身上,那目光,如狼似虎,充满心机。 凉亭之下,热茶青烟滚滚,胡洛白和宿睿明走到了这里便停下了脚步,面对面坐着,默契的拿起面前蒸好的茶润了润唇边。 胡洛白抬眼看向宿睿明,轻轻放下瓷杯,淡然一笑,道:“万万没想到宿兄竟是邻国的四王爷,着实让在下大吃一惊。” 宿睿明放下茶杯笑了笑,默认了身份。 “哎!那这么看来,放花灯的那日,我们是不是就见过面?”胡洛白故弄玄虚,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送到嘴边也只是抿了一小口,借着杯边缝偷偷看着宿睿明的一举一动。 “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宿睿明打量起对面悠然自得品茶的胡洛白,淡然轻笑。 午后烈阳,凉亭之下的两人畅谈甚欢,桌上的两杯茶却是早已凉透,烈日照了进来,倒映在杯中的茶水之上,像是映出了谁的影子出来,诡异却又因阳光增添了几分炫彩。 胡洛白再次拿起茶香扑鼻的陶瓷杯时,人早已经和宿睿明在屋内畅聊许久,他得知宿睿明要找一个人,而这人,竟然是落魄皇子林瑾。 瑶霖的四皇子,落魄的皇子林瑾,以及烧毁的渔村,死去的虹姨,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在宿睿明出现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要说当年的瑶霖皇子中,就属四皇子与七皇子的关系最为要好,只是这次宿睿明来,却不是为了兄弟之情而来。 而是... “咯吱”的一声,巴掌大的陶瓷杯被宿睿明硬生生的捏了个粉碎。 宿睿明松开紧握的拳头,眯起细眼,一只手撑在胡洛白的桌边,声音轻微细小带着几分危险,慢慢道:“看来知道的还挺多啊。” 吐出来的气息喷进胡洛白的耳朵里,痒得他用手搓了搓,别过头站了起来,道:“只是偶有听林瑾说到而已。” 好吧,他承认刚刚是因为心跳加速太快,负荷超载,才随意编出来的谎话。 宿睿明刚刚的那么一下子,谁受得了,反正他就受不了。 “洛白贤弟这般神机妙算,这到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宿睿明眯眯眼睛。 “谁?”胡洛白好奇。 他能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他有金手指,至于宿睿明口中的其他人,难道也和他一样是穿越来的不成? 宿睿明摊开折扇扇了扇,随后又收起,扬起嘴角轻笑了起来,道:“这普天之下都知我瑶霖里住着一位风云人物,此人也是如贤弟这般,神机妙算,知晓过往与未来,甚是神秘,多年来从未以真面目示人。” 胡洛白歪着头,不解,有这么一位神奇的人物存在于世,他怎么不知道? 宿睿明收起笑容走到了胡洛白面前盯着他,道:“不知贤弟与我瑶霖国的国师是何关系?” “国师?”胡洛白更加疑惑不解了。 他的词典里,可从未有过什么国师,听宿睿明这么一言,这国师还是这三国之中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我从未听过什么国师,我只是一介初来乍到的江湖术士,怎可与当朝的国师相提并论,真的是折煞在下了,再者,我还有许多事情,都还不曾知晓,不知贵国国师,也是情有可原,”胡洛白拼命解释道。 这句话,胡洛白骗过许多人,包括卫景澄在内都被他骗过,但宿睿明的脑子,可不是卫景澄那般单纯。 “哈哈哈...”宿睿明仰头大笑后又绕着胡洛白打量了一番,“本王爷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沧越国有贤弟这般人物,跟我瑶霖国师不相上下的人物,你说你是初来乍到的江湖术士,看着,怎么有点不像啊。” “四爷见笑了,再下也只算的一些毛皮罢了,怎敢与国师比,”胡洛白尴尬的笑了笑。 在心底抹了把冷汗,这瑶霖都是些什么人物,就光一个四王爷就这么难折腾,更何况他还要去瑶霖王城,总觉得他离死已经不远了。 “贤弟真会说笑,不知贤弟,当日在湖边许的什么愿,不知道有没有,许自己人头不那么早落地的愿望,”宿睿明说话的气息又再次喷在了胡洛白的耳朵里。 他斜过眸子看了眼镇定自若的胡洛白,佛了佛衣袖走向门口,“不知我这个倒霉七弟现如今住在哪个房间,可否愿意带路?” “你不会杀我,因为你需要我,”胡洛白慢慢抬起头,眼神平静似水,语气也是异常的淡然,直到宿睿明带着疑惑转过头时,才勾嘴一笑,“需要我,帮你夺了这,瑶霖的龙椅。” 宿睿明脚下一顿,道:“哦?谁给你的自信?还有,本王爷凭什么相信你...”指着胡洛白的手在空中画了个圈,“一个初来乍到的江湖术士?” “自然是在下给自己的自信,只是敢问四爷,在下刚刚所言的那些,可有半分假?”胡洛白问。 “确实没有,但那又如何,你现在可是七弟的人,于情于理也是应该帮助他才是,不是么?”宿睿明耸肩挑挑眉头。 眼前的人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在这世上,能让他宿睿明感兴趣的事情或者人,那可不多。 王位是第一,面前这个人,勉为其难算一个吧。 “是,四爷说的都对,但奈何人家林瑾对瑶霖的王座并无代取之心,只想报虹家满门之仇,以示虹门的列祖列宗罢了,”胡洛白端起已凉的茶,沾了沾唇瓣,又放下。 “瑶霖当今的国主外表仁德慈善,爱国爱民,其内心,不用在下说,想必四爷也已经知晓,”他接着说道。 宿睿明又是淡然一笑,不在废言其论,与胡洛白面面相窥一切早已在不言之中。 砍脑袋的事情,两人也就此达成了完美的共识且交易。 至于宿睿明要去瞧瞧他那,七岁就开始死里逃生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七弟宿睿瑾,这些胡洛白可不管,也懒得管,既然达成了共识,宿睿明对林瑾的防范之心自然也就减少了几分,至少不会杀了林瑾。 胡洛白突然觉得这三国鼎立之中,还是属沧越国最好,不争不抢,人性温和,因为每朝的王上都是温和待人,不理门外事,自然是提不起其他两国的戒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对沧越虎视眈眈的人才不会轻易对沧越下手,要知道,这闭门不问世事是因为沧越国主世世代代秉性善良,对打打杀杀提不得。 若换做一位将军,那还真是不好说了。 胡洛白坐在桌前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碎瓷杯,思绪却是早已飘到九霄云外,脑袋里反反复复的整理起这些天的大大小小事情,拼命搜索着宿睿明口中所提起的国师。 一个身处瑶霖很厉害的风云人物。 胡洛白突然对这从未听过的国师产生了兴趣,真想有朝一日当面会会这位传说中的国师。 “瑶霖的国师,原名楚定阳,此人从二十年前来到瑶霖,后被上一任皇帝重用,现如今的风头亦如当年。”简槐翻着手中的一本厚册子,说话的声音很轻,神出鬼没的只剩没有披头散发的扮鬼了。 胡洛白拍拍惊魂未定的胸口,翻了个白眼,道:“下次出来的时候麻烦说一声啊,兄弟,在这样下去,我不是挖坑自跳,我是被你吓死。” “不对啊,你怎么还没习惯呢?按理说这么久,应该习惯了才是,”简槐收起册子找了个高地方跳坐了上去,“想好对策了么?” “没有,但又差不多,”胡洛白摇摇头,甚是烦恼,“对了,国师的资料就那么多么?没了?” “没了,就这点,”简槐耸耸肩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的资料都是几本厚的,就唯独这神秘的国师,却是只有这几笔轻描淡写。 “没了?”胡洛白的声音几乎提高了好几倍,不可置信,“怎么会没有呢,你在看看,这没有资料,我怎么知道这国师是好是坏,是丑是帅。” “真没有,不信你自己看,”简槐摊开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册子,胡洛白踮起脚瞄了一眼就不愿意再看了。 “算了,反正现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过几日就要去瑶霖了,到时候我自然是要亲自会会这个连你们都没有记载全的国师。” 胡洛白的不到最后一步不畏惧的性子,简槐是尽收眼底,他准备告诉胡洛白刚刚他翻开册子时,上面又显现出来了几个大字。 楚定阳这个人之所以没有被记载在其中,是因为这个人,已经不是人了,但看胡洛白现在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突然就不想说了,觉得,这要是说了,往后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不过,让简槐更加感兴趣的是宿睿明的那副壳子,是个好皮囊,但可惜,心是脏的。 第37章 架空篇【十二】 宿睿明作为使臣,临走那日,沧越国王上卫景澄亲自恭送去的城外,只见宿睿明身着一袭米白色锦绣衣衫,骑乘孤云快马,身后跟随着两百余人将士,阵仗浩浩荡荡。 胡洛白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着那个未来共主的男人,但,他只会帮他做到瑶霖皇上,仅此而已。 “林瑾,你们真的要去瑶霖么?就不能...就不能不去吗?” “王上,瑶霖,林瑾非去不可。” 胡洛白站在一匹小毛驴旁边看着这面前拉拉扯扯的两人,宿睿明回去瑶霖已经有些时日了,他们也总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瑶霖是非去不可的。 但就在这将走之时,卫景澄却突然耍起了小性子。 卫景澄这两日是死缠着林瑾说什么也不让走,这不,今日过来本是背着卫景澄的,却不料刚走到马棚挑马匹就被抓了个现成。 眼见这太阳就要高挂,再不走的话,等会儿估计就要变成烤乳猪了。 “喂!你们秀恩爱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旁边的我啊,”胡洛白小声嘀咕着走到卫景澄面前,“王上,你就放我们走吧,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林瑾给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的。” “说...说什么,什么你的我的,”卫景澄老脸一红,就连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之后的声音是比蚊子还小,“嗯,林瑾,我的。” “王上,你说什么?大声点,”胡洛白嬉笑着脸,但心里还是有种,养大的儿子被人拐了的感觉。 不过,这拐的人是林瑾的话,他就放心了。 卫景澄被胡洛白这么一戏弄,变得更加害羞不好意思,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每次在胡洛白或者说是在林瑾面前时,都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或者是朋友的身份,或者...是其他。 林瑾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这些天王上都对他与别人不一样,傻子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他自己,但在大仇未报之前,他不想被儿女私情所牵绊。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介明主。 林瑾忍下好言好语的冲动,扶礼跪在卫景澄面前,他不敢抬头,说话的声音也不带一丝留恋与情感,道:“还请王上放我们出城,来日若在下还能活着回来,在下定对王上感激不尽。” “就这样?你知道本王不要你的感激不尽,本王不需要,本王要的...”是你林瑾。 但后几字未出,林瑾就已知卫景澄要说些什么,沉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的语气硬生生打断了卫景澄的话。 他说:“王上乃是一介国主,还请王上莫要辜负朝中的大臣们与沧越的百姓。” “林兄,你说这些干什么,王上他也是...”胡洛白开始慌了。 林瑾的这般执着超乎了他的想象,又或者是他自己把感情想的太简单了,还以为两个人若是情投意合,这便就好了。 但他始终是忘记了,卫景澄是国主,而林瑾,说好听的就是一介草民,说难听的便是一个戴罪之身四处逃命的瑶霖皇子。 “滚!趁本王还未反悔,从本王的眼里消失,”卫景澄突然的一声把胡洛白吓得后脊背一颤。 卫景澄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几分心死,怒视着低头的林瑾好一会儿,使劲甩起衣袖,从林瑾面前离开,“季七,开城门。” 卫景澄走后,林瑾在原地跪了许久,胡洛白把他拉起来的时候,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就连坐上马也都是咬着牙的,“见笑了,”开口的时候才知嗓子是哑的。 “你话严重了,王上本就心思单纯,对感情之事也是一根筋,碰上就拼命往里面钻,你不应该不知道,”胡洛白一遍又一遍顺着小毛驴的毛发,轻叹口气,“还是你好啊,没心没肺的每天吃好喝好就行了。” “我若死了,岂不是更会伤他?”林瑾摇摇头苦笑。 瑶霖十年未去,都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了,当年与他关系甚好的四皇子,现如今也变了,更何况是一个人心揣测的国都。 “你不会死,”胡洛白淡淡笑着说,“因为我不会让你死。” 林瑾停下了脚边的马,身边的这个少年,就像突然降临在他身边的一样,现如今的这句话,他倒是真的不知该不该信,“我可以相信你么?” “呵...”胡洛白拿着叼着胡萝卜的竹竿,哄着小毛驴走快些,很快便跑到了林瑾的前头,然后才逆光回过头,咧嘴一笑,“当然可以。” 去瑶霖的路途甚是遥远,加上胡洛白骑的是匹小毛驴,这路程又硬生生的从十五日变成了十八日,没日没夜的颠簸,胡洛白觉得在这样下去,他恐怕还没到瑶霖就已经半身不遂了。 但好在,皇帝不负有心人,这锦绣河山的瑶霖大地,胡洛白终于跨了进来。 通往瑶霖国都的城门外,一位身骑棕色小毛驴,衣着白色朴素衣衫的男子闯入了瑶霖百姓的眼里,只是更为让人好奇的却是旁边衣着一身黑的男子,男子用斗笠遮住了整张脸,看不清容貌。 “灵云...没过来?”斗笠之下是林瑾那张玉树临风的脸,虽然十年事情过去十年,但这张脸,总归还是遮起来的好,免得惹出什么祸端来。 “她啊?当然在成王的宫中啊,”胡洛白仰头看了看天,“嗯...这时候应该躺在贵妃椅上舒舒服服的当着她的贵妃吧。” “什么?”语惊。 林瑾牵制着的马绳的手都紧了几分,许是勒到了,手下的马匹跟着惊了起来,叫声顺便传遍大街小巷,林瑾意识到自己的这带着怒火的情绪,赶忙在他没成为万众睹目的焦点时安抚住了马。 胡洛白从袋子里掏出了跟胡萝卜啃了起来,斜眼看一眼林瑾,没忍住笑出声,道:“骗你的,瞧你紧张的样子,灵云姑娘对这里在熟悉不过了,我前几日就叫她先来这边为我们安排好一切,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急着过来。” 林瑾顿时尴尬,没料想事情是这样,干咳了几声才道:“有劳了。” “哎,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咯吱一声,胡洛白又啃了口嘎吱脆的胡萝卜,两腿荡在小毛驴的两侧,却发现,小毛驴突然不动了。 胡洛白用胡萝卜指着像是对自己很不满意的小毛驴,语气猖狂道:“喂!你走不走,走不走,你倒是走啊,再不走...再不走我就把你这根胡萝卜也吃了你信不信。” 说着他就从摘下竹绳下的一根又大又红的胡萝卜咯吱啃了一大口,然后拿到小毛驴面前晃了晃。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又要在吃了,啊...我要吃了哦,你最好快点走,你倒是走啊~” 末字长拖,那是胡洛白撕扯起嗓子喊出来的,因为这心胸狭隘没心没肺的小毛驴,它突然跟撞了鬼似的死命的往前冲。 胡洛白被颠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喊着就差跪地求饶了,“爸爸,我错了,你快停下吧,我再也不吃你的胡萝卜了。” 给你,给你,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洛白!”林瑾快马加鞭的跟了上去,连他也是一惊这平日里懒散都不愿跨大步的毛驴子,今日竟然会有这般腿速。 胡洛白想——这回可真成了万众瞩目了。 这要是有新闻什么的,那头条肯定会是一条红色大体字。 《吓!瑶霖王城,惊现某某某傻比小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身下坐骑抢胡萝卜,但不料糟毛驴子发飙,导致从西城门奔至东城门》。 想想,他这以后还是像林瑾一样,带个斗笠出门算了。 “哎呦,嘶,疼,你轻点,”那几个时辰简直就是胡洛白的噩梦,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像这样在床上趴着,屁股都被颠破皮了。 胡洛白现在一想到那驴子现在在院子里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悠然自得的吃着胡萝卜,他就气的牙痒痒,“死驴子,明天就把你宰了,炖驴子汤吃。” “还在嘀咕什么呢,你若没和那驴子抢胡萝卜吃,他能突然发飙嘛,”林瑾放轻手下,把药粉一点一点到在胡洛白破皮的伤口处,然后抹开。 林瑾现在可是,想笑可又不敢笑,眼下胡洛白可还在气头上。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咯?要照这么说,我还...嘶,哎呦,疼,”抗议转身的那一瞬间,胡洛白才知道什么叫酸爽,摸着火辣辣的屁股,特别委屈。 “那胡萝卜可都是我给它买的,是我,我吃它几根怎么了就。” “噗嗤...你竟然还跟驮驴子较劲了,”林瑾坐在一旁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收起瓶瓶罐罐站起来,“看你这样子是下不了床了,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公子,”房门从外面突然被打开,一阵风吹了进来,胡洛白伸长了脑袋看向急匆匆进来的孙灵云。 “何事这么着急?”胡洛白问。 “公子,”孙灵云又唤了声,走到胡洛白床边一一道来,“公子,明晚亥时,那人会在城外的凉亭中与我见面。” “就是你说的那位神秘接头人?”胡洛白来了兴趣,这戏终于是唱的有些样子了。 “嗯,”孙灵云点点头,“前几日我试着去联络过他,但是一直毫无音讯,直到今早,那人也不知道从哪打听的我在这,竟然主动找上了门,但却是默不作声,然后就走了,刚刚我去街上,那人又找上来了,跟我说了地址时间,然后就走了,公子,你看...” “去啊,当然得去,”胡洛白挪动了下身子,细细说着,“这样,你与那人接头见面,看看他是要说些什么,还是动了以除后患的杀念,我和林瑾会在暗中保护你,如若是后者,你就立马拔剑在地上划出火花,声音刺耳,我与林瑾定会出手。” “嗯,”孙灵云重重的点了下头。 “你不能去,你这伤还没好,这下床走路都是个问题,更别说提剑,”林瑾放下手中的托盘,疾步走到床边,眉头紧皱,“要去也只是我去,我的仇,自然是我自己报。” “林瑾,你信我么?信我就带着我,虹姨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她的死,我也有责任,所以,今后,你的仇,便也是我的仇,”胡洛白说的异常坚定,凝重的眼神看向林瑾。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诡异沉重的气氛环绕在四周,胡洛白知道,或许在林瑾的心中,他胡洛白至始至终都是一个过客,但在胡洛白心中,他林瑾可就是他的命啊。 林瑾若死了,他还玩个屁,屁都没得玩。 “我给你的惊喜,也快来了,”简槐那阴森森的声音传入胡洛白脑海里。 胡洛白整个人一颤。 妈累个鸡把子,别是个惊吓啊。 第38章 架空篇【十三】 清晨雨后,空气变得更加清新。 胡洛白难得起了个大早,但这却是迫不得已才打着哈欠连衣服都没穿就爬了起来,身上的白色里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也没时间去管理,就直接站起来活动活动这腰酸背疼的骨头不急不慢的走到窗边。 窗户是开着的,床边却是站着一群雪白鸽子足以够他养一个院子的了。 胡洛白拖着鞋子刚走进窗边,一大群鸽子受惊的全都跑开,最后只留下两只脚上绑着信封筒的小信鸽。 ——活着回来,沧越国的城门永远为你们打开,还有,盯着林瑾不要让他跟女子来往,男子也不行,反正除你以外都不行。 胡洛白拆开第一封时忍不住笑了,就算没有署名也都知道这是卫景澄那个口是心非的傻子写的,字迹上的墨水都有些涂掉了,想必是写完等不急墨干就给卷起来了吧。 可当胡洛白拆开第二封时,却是笑不出了,表情凝重,捏着两张纸条走到烛火边燃烧殆尽。 上午的时间不好消磨,特别是怀揣心思的时候,这时间,就跟定了格又半秒半秒的走似的,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时间是在跟他玩躲猫猫,倒着跑。 胡洛白的手指都快把桌子敲出一个洞来了,这才等来了日藏月出。 戌时已过,亥时一到,胡洛白一行人就开始整装待发,小心翼翼的出城去向城外的三里亭。 “计划更变,”胡洛白拿着佩剑挡在准备去凉亭处等待的孙灵云,目光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空无一人的亭子。 “灵云,等会儿你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如若对方是个男的,你便抓紧佩剑不离身,若对方是位女子,你便把佩剑假装放在石桌上,明白么?”他说。 “对方肯定是个男的啊?公子这又是为何?”孙灵云不解,先前与她接头的是男是女她怎会不知。 “不一定,难道你就没想过,先前与你们接头的一直是女扮男装?要知道,声音也是可以伪变的,”胡洛白说。 孙灵云摇摇头,但是却从未想过。 “你怎么会知道对方可能是男的,或者是个女的?”林瑾作为第三人更是疑惑不解。 “四王爷告诉我的,”勾起来的嘴角一点一点慢慢的爬上胡洛白的嘴角。 早上除了卫景澄的那封信之外,另外一封则是宿睿明亲笔提写,上面提到的则是关于今晚之事,今晚的来人,有可能是贵国的国师,也有可能是瑶霖的一国之主。 林瑾惊讶的看向胡洛白,心中的百种话语在告诫他自己,胡洛白不会是那种人,忍下疑心吞吞吐吐的问起,“你跟我四哥...不,当朝的四王爷,很熟么?” “嗯”胡洛白点点头,“还行吧。” “你相信他?”林瑾皱着眉头。 那日他这个所谓的四哥来找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今非昔比了。 “为什么不信?放心,今晚之事,他不会骗我,”胡洛白笑着拍拍胸口打包票。 “你是不是与他...”林瑾看了眼胡洛白,接下,“你是不是与他谈了什么交易?” “没...没有的事,我跟他能有什么交易,”与其说交易,不如说各怀鬼胎,他可得把简槐的身体看好喽,胡洛白还是在心里捏了把汗,心虚的撇了眼林瑾,岔开话题,“今早除了四王爷的信,还有一封,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写的?” 林瑾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敢直视胡洛白的眼睛,随口找了个借口,“不想。” “那不行,我想说,”胡洛白看了林瑾一眼轻笑道,“成王说,让我们活着回去,还说...”借着月光又偷偷看了眼林瑾,继续打起哑谜。 “还说什么?”林瑾瞥了一眼胡洛白。 胡洛白小声的干咳了两声,严肃道:“成王还说了,让我看着你,不许你拈花惹草。” “哦”林瑾迅速低下头,心中却是在暗暗窃喜,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嘴角已经因为那句话笑裂了开。 “来了,”胡洛白冷清的一声打醒了林瑾,两人立马打起十二倍的精神盯着凉亭之中的两个人。 胡洛白目不转晴的盯着孙灵云的一举一动,只见孙灵云一只手紧紧抓着配剑,胡洛白低声嘀咕了一句:“男的。” “这鸽子怎么飞到这来了,”林瑾被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小鸽子吓了一跳,小心抓在手中时才发现竟然还有一封信插在小信筒里。 洛白贤弟,如果你能侥幸从国师的手中逃脱,我便放了林瑾的母妃,不过,我会让国师留你们一个全尸。要知道,还没人敢威胁本王爷。 胡洛白紧紧攥着手里的信条,青筋暴起。 收你|妈勒个龟儿子尸体! 胡洛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一抬头,瞪圆了眼睛,说:“不好,灵云有危险。” 可却在不远处的凉亭之内。 孙灵云的双脚离地被人掐着脖子老高,呼吸不通畅的连半句话都难说得清,支支吾吾道:“你...你是来...杀人灭口..的?” “不,今晚,很可惜我的目标并不是你,而你,只是个诱饵罢了,”说话的声音分辨不出雌雄,隐隐约约的男声中却像是掺杂了一丝的女气,忽的又仔细一听,又仿佛全然都是错觉。 黑袍之下的楚定阳嘴角一勾,手下一松,孙灵云就被重重的抛掷了凉亭的台阶下,分不清雌雄的声音在楚定阳摘下喉边的一定小玩意之后,彻底恢复了女声,但这女声却是与她的容貌相不匹配。 苍白无血的容颜,苍老沙哑的嗓音,但楚定阳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对林瑾说的,她斥喉道:“通灵镜呢?” “毁了,”冷漠的回应了一句,林瑾扶起受伤的孙灵云,“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孙灵云有些站不稳,刚刚的那一下子,对方明明只用了三成功力,她就这样了。 但更为让她惊讶的是,对方竟然是个女人。 “毁了?你竟然毁了!不可能,怎么可能被你轻而易举就毁了,我等不了了,我等了太久,太久,啊…”楚定阳沙哑的声音不停重复,自我折磨。 可等她抬起头时的眼神中却是充满了杀怒,满身的戾气瞬间散发出来,依旧苍白骨指分明的一只手指着林瑾,“你若不交出通灵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着从手掌之中化现出一柄雷电交错的长剑出来,挥向林瑾。 “跑啊,还愣着干什么!”胡洛白边朝这边跑边喊的声音几乎可以穿透雷电的电磁波。 但林瑾和孙灵云就在楚定阳的眼皮子底下哪能跑的掉。 “一个都别想逃,”楚定阳手的中长剑直直的刺向林瑾,却不料林瑾死命用佩剑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剑。 但此刻楚定阳却跟疯的似的拼杀,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交出通灵镜!”本就沙哑的声音因为这一句的嘶吼变得更加苍哑无声。 “通灵镜乃是虹家先祖留下的镇家之宝,岂是你等所能瞧见的,”林瑾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来抵抗这一击,汗流浃背,全神贯注着面前的黑衣女子下一步的动作。 “那又如何?你虹家上下百余人的脑袋我都能砍的下来,更何况是你等鼠辈,”楚定阳狞笑道。 林瑾整个人一怔,不敢相信涂害虹家的凶手就在眼前。 “劝你还是快点交出通灵镜,或许本尊还能放你一马,饶你不死,”楚定阳双目瞳孔开始慢慢变的赤红,手中的长剑仿佛也跟着被|操控了一般,功力又跟着加倍了几成。 林瑾依旧保持动作,一直盯着面前的这个可怕的人物。 “本尊让你把通灵镜交出来,你是耳聋了吗?”楚定阳很不耐烦大叫起来,提起手中的剑就朝林瑾挥去。 林瑾闷哼了声后,武功不敌,整个人被楚定阳周围散发出来的煞气冲的老远,摔倒在地硬生吐了口淤血。 “林瑾!”孙灵云惊愕看向楚定阳,然后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但却不想,致命的一击却是从背后突入袭来。 那一瞬间的疼痛感,感觉自身的五脏六腑都被撕裂开了一般。 “本尊说过,不交出通灵镜,今天一个都别想逃,”楚定阳现在的脸上已经爬满了黑色藤蔓,眼睛由赤红开始变得漆黑,就连手中的长剑上缠绕着的雷电也开始发黑,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窒息的煞气。 “一念成魔,”嘴边呢喃了一句后,胡洛白从不远处提着长剑缓缓走过来,多余的剑尖划过地面,瞬间火花四溅,硬生生划出一道深痕出来。 他在楚定阳的剑未落到林瑾的头上之前,脚尖轻轻点地,一个飞身跃过,“想杀我的人,老妖婆,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你的人?我倒要是看看又是哪个命短的来找...”死,楚定阳的黑色如墨的瞳孔几乎又瞪大了几倍都不止,不可置信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你...” 胡洛白眯了眯眼,观察起楚定阳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嘴角也不放过,容貌看不清,声音是个女的。 但在他出现之时,他发现,这个楚定阳身上的戾气貌似减少了不少。 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没有记载上的国师,还是个女国师。 “想打架,我陪你打啊,”胡洛白紧握住多余与楚定阳对立,剑光闪过楚定阳的双眼时,胡洛白觉得,他刚刚仿佛看到了一双充满凄凉与绝望的眼睛。 “不...不可能。” 胡洛白皱了皱眉头,面前这个神经好像又突然好的了楚定阳,现在却在这不停嘀咕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让人烦躁。 胡洛白挡在林瑾面前,凝视楚定阳,道:“还打不打?不打我可就要收拾战场走人了。” 好吧,其实他是打不过,虚张声势,鬼知道他现在握着多余的手是冒了多少汗。 楚定阳盯着胡洛白的眼睛不放,手中的剑渐渐消失,所有的一切仿佛只是个幻境一般在逐渐消失,恢复。 只是临走前又多看了眼胡洛白,但说话时的声音却已经是换起了男音,她说:“我们,还会见。” “呸呸呸,劳资才不要见到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妖婆,”胡洛白站在原地直朝地上吐口水,等楚定阳彻底消失在了月黑之下,才想起来刚刚楚定阳的那一剑,“灵云,你怎么样。” “公子,灵云恐怕只能帮你到这了,往后的路还请公子多加小心为好,”说着,一口淤血又从孙灵云口中吐出来,顺着嘴角慢慢溢出来,流至耳后。 “灵云,”林瑾怀抱着孙灵云的身体,他觉得怀里的这个尸体正在慢慢变冷,但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仿佛浑身的血液也跟着慢慢流失,如同渔村被屠的那夜一般冰冷。 “林瑾,以往的种种过事,还请林公子见谅,灵云自小杀手出身,每日都活在刀剑之下,此生能遇见公子与林公子,也算是...咳...也算是值了,”孙灵云的声音在慢慢变弱。 她也知道她的时日不多,但这也是她第一次的心头产出生念。 “我在这,”胡洛白说话的语气极其冷静,盯着孙灵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的手悄悄搭在了孙灵云的脉上为她渡命,但还是回天乏力。 第39章 架空篇【十四】 楚定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皇宫住处时,凉亭之下坐着的人早已恭候多时,楚定阳走到空出来的座位上坐下,端起沏好的茶放到鼻尖嗅了嗅,然后抿了一小口。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国师也能落得如此狼狈?真的是让本王爷大开眼界,”宿睿明晃了晃冒着青烟的香茶,看了眼对面看不清神色的楚定阳,“怎么,没有找到通灵镜?哎,我那个七弟啊,从小脾气就倔的很...” “四王爷今晚的话,有些多了,”在滚烫的茶也捂不热楚定阳那冰冷的声音,冷眼瞄了眼宿睿明,“替死鬼找到了么?” “找是找到了一个,不过还要在看看,”宿睿明笑着说。 “嗯,这次伤的挺重,你的皇位,恐怕要在等等,”楚定阳捂着胸口干咳了两声,这男身终究还是不行的。 “不急,国师的身体才是第一,”宿睿明放下杯子站起来,“天色已晚,那本王爷就不打扰国师了。” “等等”楚定阳咬着牙叫住走下阶梯的宿睿明,灵魂与身体的排斥使她现在连站起立的力气都没有,手扶在石桌上支撑着,“臣还有一事想请王爷帮忙,不知王爷可否愿意。” 宿睿明勾嘴笑了笑,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来,道:“国师但说无妨。” 楚定阳虚弱的只能趴在石桌上,微弱的声音让宿睿明只能上前细听,然后点点头又是勾嘴一笑,摇摆扇着随身携带的白象玉骨扇,一个纵身飞上墙上,回头对楚定阳说:“本王爷亲自去给你取来。” “嗯”楚定阳发晕的头脑不容她多想一秒,整个人便重重的趴在了石桌上,晕了过去。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宿睿明扛着楚定阳指名点的人回到原处之时,却见凉亭处除了两杯早已青烟消散的茶之外,已无楚定阳的身影。身上冷的像冰块似的人隔的宿睿明的肩膀都开始疼了,硬邦邦的跟扛了一块石头似的。 “比我想象的要快,放门口王爷就先回去休息吧,有劳了,谢谢,”楚定阳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阴森森带着阴沉的死气。 宿睿明这边刚挪步离开皇宫高塔,楚定阳的房门就突然被一股阴风打开,躺在地上的女尸被屋内的那股气流吸了进去,“咣当”一声,房门又突然被关上。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高城之上的宿睿明收进眼底,嘴边露出一丝玩味,看向皎洁的月亮,自语道:“不知道等那家伙看到后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而此时的宿睿明,却已不再是当初四王爷了。他摸了摸毫无遮掩的脸庞,着实有些不习惯。 胡洛白来瑶霖的第一天,被一驮驴子颠了一天,来瑶霖的第二天,被贵国的国师找上了门,至于第三天会发生点什么,胡洛白还真不知道。 所以,来瑶霖的第三天,事儿倒是没发生屁点大,但却从一大早就开始下雨了,雨从天降像刀子似的打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啪嗒雨声,一直下到孙灵云走的第三天才慢慢停了下来。 清晨,天未亮。只听房内咣当一声响,这已经是胡洛白第四次翻身从床上掉下来了,空气有些凉,冷风从没关紧的窗户溜进来,使得他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卷在被子里,但却在每次翻身的时候都成功的掉到了床下。 “奶奶的,”胡洛白裹着被子坐在地上,揉着后脑勺被砸出来的一个小包,眉宇间甚是烦躁的拉开被子往床上一扔,“不睡了。”再睡下去,恐怕就是他这条老命了。 “呦,我以为我来的够早的了,没想到有人竟然比我还早,”说话的是刚到不久的宿睿明,一只脚从窗边直接伸了进来,接着便是整个人,跳到房内四处打量。 “你来这么早干嘛?”胡洛白一屁股又重新坐在床边,身子后倾由一只手支撑,极其懒散的又打了个哈欠。 宿睿明似笑非笑的看着这样的胡洛白,吞吞口水走上前,一只腿跪在胡洛白的腿边,然后捏住胡洛白的下巴,俯身在胡洛白的耳边说道:“你知不知,你这样,很容易引人犯。罪的。” “哦?是么?”胡洛白耸肩膀的动作之下,肩上的绸缎内衣跟着滑下,露出白皙的肩膀,趴在宿睿明的耳边道,“原来,瑶霖的四王爷是个断袖啊,真没看出来。” “呵...”宿睿明不置可否,抓住胡洛白的肩膀就按在了床上,整个人跟着也压了上去,“以前是不是我不知道,但现在却不一定了,怎么,难道你就没一点怕?” “怕?”胡洛白冷笑,“我胡洛白可就从来没怕过什么。” “哦?是么?那我倒是要亲自瞧瞧,”宿睿明跨坐在胡洛白身上,慢慢解开身上的腰带,刚解到一半手下却停了,摸了摸下巴看着胡洛白,“嘶...你是不是看上本王爷了。” 胡洛白被这一句惊得眉毛挑的老高,道:“啊?你这人怕是有点毛病吧!” “不看上也没关系,因为本王爷看上你了,”宿睿明解衣服的手开始加快,扬起来的唇角直勾着身下之人,轻笑。 “那敢问王爷,您的看上,是两码事,还是一码事?”胡洛白挑起眉头问。 却没想到宿睿明的反应也是极快,道:“一码事,两码事,不重要,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 “在下喜欢的就是王爷这份豪爽,”胡洛白做戏一般的勾住宿睿明的脖子,笑起来的嘴角竟显得有几分女子的妩媚。 “本王爷喜欢的,也是如胡洛白这般,床下,文武双全,床上,妖娆动人。” 话一出,胡洛白剧咳起来,尴尬的脸色巨变,一只手死死的捂住半张脸,“咳咳咳...王爷真会说笑。” “叩叩叩”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在此时响起。 胡洛白与宿睿明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致的把头转向门外,屏住呼吸,谁也没敢出声,静静地听着门外的人敲门道:“洛白,起来了么?” 胡洛白躺在床上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头顶上还有一颗脑袋,一把推开宿睿明,一跃而起坐到床边整理好衣物。 “你们一向都起这么早?”宿睿明被胡洛白退的有点猝不及防,后背都贴到了墙上,这才喘过来一口气。 “别废话,要么回去,要去找个地方躲起来,”胡洛白回头看了一眼宿睿明,还是那副——就不,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懒散样子,趁着左脚还没穿上鞋,一脚踹上了宿睿明大腿上,“喂!听见没啊,跟你说话呢。” 这一脚踢的可不轻,疼的宿睿明直皱眉头,搓着受伤的地方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道:“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夫。” “胡洛白,我知道你醒了,你倒是先把门开开,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外面林瑾的声音又响起。 “哦,等会儿,在等会儿,”胡洛白一个机灵,往左脚上随便套上一只鞋子,爬上床就把里面的宿睿明给拽了下来,“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快,被发现就完了。” “他是我七弟,你是我媳妇,有什么完不完的啊,哎呦,别推我,别推我,你轻点,再怎么说我也是四王爷,王爷。” “我管你四王爷五王爷,总之现在统统没了,我也不管你有没有把他当七弟,你再说我是你媳妇,我这名声要是被你败坏了娶不到媳妇儿了,那你就得当我媳妇。” “哎,行行行。” “快进去。” “不行,不行,太小了,进不去,疼的慌。” “不行也得行,谁让你太大个了,快点儿。” “哎呦,真疼。” 胡洛白擦了把汗,拍了拍手叉在腰上,终于是把宿睿明成功的塞进了衣柜里,可真是废了他好一番的功夫。 “洛白!”林瑾在外头又催命似得敲了声门。 “来了,来了,”胡洛白收拾好一切才开的门,门刚一开,林瑾就走了进来,“哎,我说,你怎么也这么早。” “什么这么早,我根本就是一夜未睡,”林瑾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推到胡洛白面前,“我昨晚拿出我娘留给我的这支荷包时,本以为口是被封死的,却不料我轻轻拉了一根线,结果口就打开了,然后发现里面竟然有张字条和一条绣着月亮的手帕。” 胡洛白看了眼林瑾才拆开手边的荷包,但里面却只剩下一张字条了,读着,“浮香胭脂铺,彩湘?”收起荷包问,“所以你今天一大早就去胭脂铺了?” “嗯,”林瑾站起来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慢慢道,“那里的老板娘是我娘生前在这里的故交,这些年,她虽开了这个不起眼的胭脂铺,但势利却不容小看,她夫家的妹妹在宫中给嫔妃当丫鬟,这些年,确实发生了不少事。” “谁?”胡洛白话刚出口,轰动一声响,来不及阻止,事情就已经晚了。 就见,宿睿明揉着脑袋衣衫不整的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下再坐,转过身慌忙脚乱的整理了一番才转过来打招呼,“都在啊,巧。” “不巧,敢问四王爷怎会再此?”林瑾站起来说话的语气不怎样。 “我啊…我…”糟糕,难不成说从衣柜里爬出来的? “啊,”胡洛白站到林瑾面前挡住他的视线,面朝宿睿明挤眉弄眼,赶紧打起圆谎,道:“四王爷也起这么早,这有门不走怎么爬窗户啊,哈哈哈。” 好在胡洛白的衣柜被风屏挡住的,后面还有一扇窗户,不然这谎,可还真没他什么事,最多就是掏掏耳蜗站一边坐等宿睿明为什么会从他的衣柜里出现的。 林瑾收回桌上的所有东西,塞进袖口,冷眼相待宿睿明,道:“四王爷如若没什么事,在下想,在下跟四王爷也不熟,小庙服侍不起大佛,还请四王爷请回。” “哎,我说七弟,要不要这么绝情?”宿睿明笑着说。 “绝情?”林瑾较了劲,又来了气,手一拍桌子上,桌上的茶杯都是一震,朝宿睿明大吼,“那你母妃的娘家在陷害我外公家的时候可曾想过绝情二字,你母妃在陷害我母妃私通的时候可曾想过绝情二字。” “什么?”宿睿明可能是被先前的那一巴掌桌子响,震的没缓过来,不容他再说,就听林瑾又说。 “当年我和我的母妃被那死去的老皇帝赐毒酒赐三尺白绫的时候,他可没想过什么夫妻之情,更没想过父子之情,如果不是我奶娘把我和我娘的酒换成假死酒,把我们的尸体藏身与宫女奴才的死人堆里,顺势送出宫扔到乱葬岗去,恐怕这世上早就没有我林瑾了,你知道尸体腐臭的味道么?你知道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要从一具具冰冷到再也叫不醒的尸体里爬出来需要多久么?你不会知道。” 林瑾红了眼睛,咽下嘴里的一点唾沫,咬紧牙关看向宿睿明。 可就在这般压抑的气氛之下,宿睿明竟然还会笑得出来,然后才慢慢道:“那你倒是说说,陷害你们虹家,对我母妃有何好处?” “这…”林瑾愣住了。 宿睿明继续道:“你怎么不想想当年如若除去你母妃,这后宫中最为有利的是谁?” “难道?”林瑾的瞳孔放大数倍,“当今太后。” 第40章 架空篇【十五】 夜幕降临,月亮挥洒大地,街上灯红人闹,不知名的小巷子处,一座简单不大的瓦房上,胡洛白与林瑾坐在瓦片之上,手里都抱着一坛子酒,仰头看着月亮。 两人的姿势保持了许久。胡洛白抱起酒坛子仰头往嘴里灌了口,喝饱了后才舍得放下,抹了把嘴,淡淡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等…”林瑾仰头喝了口酒后重重的把瓶子按在瓦片上,“等一个成熟时间。” “哎呦,那我可得看好你了,万一你要是伤哪儿了,我可怎么向你的老相好交代啊,”胡洛白一直胳膊很自然的搭上了林瑾的肩膀上,嬉笑着脸皮,“你说是吧。” “别以为我不敢揍你,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正经了,说话一点调都没有,”林瑾嫌弃了,挪了挪屁股往旁边坐。 “说话还要什么调啊,又不是唱曲儿。” “你会唱曲儿?” “不会,”就是会唱也不会在这唱,屋顶上得多丢人,胡洛白摇摇头抱着酒坛子站起来,“我去溜达溜达,不必跟过来。” “这么晚了,你去哪溜达啊,”林瑾刚站起来胡洛白就已经轻身跃到了别家的房梁之上,“喂!”又喊了声。 胡洛白这一溜达可不得了,平时不溜达还好,这一出来溜达,挑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瑶霖的皇宫。胡洛白抱着个酒坛子躲在离皇城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眼睛直视着前方,然后捧着酒坛灌了口,笑了笑,脚底板一蹬树干,整个人便飞的老远。 “什么人!”城上的守卫们只觉得刚刚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揉揉眼睛后又什么人也没有,甚是好奇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纵身而过的胡洛白回头勾上嘴角,“儿子们,爸爸先走了!”但是这句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宿睿明住在哪。 “宿睿明啊宿睿明,你到底会住哪间院子呢,”胡洛白鬼鬼祟祟的在皇宫里‘溜达’,黑灯瞎火的左看是一样的,右看还是一样的,“哎,”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干脆不走了,“还四王爷呢,我看就是屁。” “嗯?”胡洛白这一根筋的脑袋终于回过了点神,一拍脑袋,“王爷嘛,当然得住府邸喽,还住什么皇宫啊。” 胡洛白现在简直像极了一只尾巴翘多高的骄傲小猫咪,只是心里却是揣着满心欢喜去找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 王爷的府邸一般建造的不远,但也要看被封的土地之分,像宿睿明这种朝中需要的人物,住的府邸可是不能离的太远,所以胡洛白也只是跑了一条街两个巷子外家三户大人家才到的,但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却是让他脸一黑。 “四王爷好雅兴,”胡洛白一脚踢开窗户坐在窗台上,趁里面的一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抱着酒坛子往嘴里灌了口,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美人在怀的宿睿明,用手背抹掉从嘴角漏出来的酒,“看来在下来的不是时候,那便告辞了。” “胡洛白!”宿睿明叫出来名字,但却没留住人的身影,整个人都开始烦躁,恶心吧啦的推开两旁透视纱网为衣的女子,恶吼道,“滚,”然后站起来追了出去。 “呦!舍得里面的几个美人儿独守啊,”胡洛白压根就没走,而是坐在王爷府中的一棵光秃秃的槐花树上,他靠在树干上也只看了宿睿明那么一眼,然后就又盯着头顶的月亮。 “美人跟你比起来,我当然是不舍的让你独守空房,那些都是幌子罢了,我可不能表现的太积极,要不然宿睿怀会提早提防我的,”宿睿明耍起嘴皮子哄着,纵身跳到槐树上,“这四周的探子估计都被你吓跑了,对了,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吗?”胡洛白依旧没好气。 “能能能,王府的大门为你敞开。” “我是翻墙进来的,不需要大门。” “……” 胡洛白闭了闭眼,感受着周边的一切事物,慢慢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就喜欢经常坐在高处,特别像大树或者窗台上,有时候一坐便是一天,或者是更久,”想一想,自从孙灵云死后的那日,简槐就在没出现过了,就连接管他的,也变成了007,突然有些不适应了。 宿睿明楞了楞,盯着胡洛白许久。 胡洛白被这投来的目光盯着甚是不自在,便快速扯开话题,道:“林瑾不仅要太后的人头,还要国师的人头祭祖,所以宿睿怀必须死。” “好。” “我会帮你杀掉淮王,你只要安心等着坐你的龙椅就行。” “嗯,什么?”宿睿明这才从发呆中清醒过来。 胡洛白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眼宿睿明,道:“不管是国师杀也好,还是我杀也好,最后都由我来顶罪就好了。” “你?为什么?”宿睿明的瞳孔几乎惊讶的增大几倍,不敢相信。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胡洛白晃了晃酒坛子,没酒了,有些可惜,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时才发现看人都有些模糊了。 心想——该不会是醉了吧。 “我不许你回去,”宿睿明突然站了起来,支撑两人为限的枝头开始摇摆不定。 胡洛白这原本站不稳的脚跟这下是更加不稳,没看清宿睿明脸上是个什么表情,整个人就往后摔了下去,空酒坛脱手而出直接砸到地面,吓得宿睿明又是一惊,眼疾手快的捞起胡洛白不松手,打横抱起醉醺醺的胡洛白跳下枝头,直奔主卧。 “宿睿明,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是你的那双眼睛,”胡洛白也不知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乱语,软骨头似得直蹭着宿睿明,这要是不做点什么,还真对不起宿睿明这男性该有的器官变化。 “只喜欢眼睛怎么行,”宿睿明动用了几成轻功飞向别院,挥手关上门后轻轻把胡洛白放躺在床上,“上回没吃成,这回你得还了。” “嗯~”胡洛白动了动不舒服的身子,然后慢慢睁开扑朔迷离的眼睛看向宿睿明,“要做就做,不做就从我身上滚下去,很重。” 宿睿明没在废话,因为晋江不给开车。 窗外皎洁的月亮羞涩的躲在云层内,只露出撒向窗边的白色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充满暧。昧气息的房间内,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衣物,没人管,床帘却被关了上。 月亮遮遮掩掩听了一晚上,终于换上了日照高头。 迷迷糊糊中,胡洛白是被一阵阵刺耳的滴声给吵醒的,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悄悄下床捡衣服。 他想,他昨晚一定是疯了,跑这么远的路竟然就是为了千里送菊。 胡洛白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衣服,简单穿戴了一番本以为那声音是从外面传过来的,但没想到,这声音是他自身发出来的。 胡洛白回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宿睿明,无动于衷,显然是只有他能听得到。 “你该不会,忘记你还有齿轮表这回事吧?”007幽幽暗暗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入胡洛白的耳朵里,但也只有声音,不见身影。 “齿轮表,”胡洛白呢喃一句,撸起两只袖子翻来覆去看,只见本空空无一的左手腕上逐渐呈现出一只古铜色只有十二齿的手表,“骗人的吧。”只是一个晚上,怎么会跑四格。 “007,是不是又出BUG了?”胡洛白拍了拍手表,不可置信。 “并没有,”007道。 “那怎么会…”胡洛白手一顿,慢慢挪开捂着手表的那只手,上面的表针明晃晃的指向了十一点钟的方向。 吓! “这么早。” 宿睿明的这一声吓得胡洛白更是一颤,就连回个头都是带着几分僵硬的机械声音。床上的宿睿明半裸着上身坐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随便往身上一套就站了起来。 “那什么,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胡洛白觉得刚刚对上宿睿明眼睛的那刻,心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人帅一定要有个度,但像宿睿明这样一大早就露腹肌,露睡颜的,谁受得了! “洛白,”宿睿明提着裤子步步逼近。 “嗯?” “你…流鼻血了。” “啊?”胡洛白搓了搓自己的鼻子,果不其然,最先搓到的是一片湿乎乎的,摊开手一看,不是鼻涕,不是汗,而是扎眼睛的血。 胡洛白丢不起这人,仰着头不让鼻血在有机会流下来,也不去看宿睿明笑成了什么样子,虽然此时的样子有些滑稽,但总比血流成河的好。 “喂!你就这样回去啊,本王爷送你啊,哈哈哈”宿睿明扶在门边捂腹狂笑。 胡洛白更加来了气,甩下一句“不需要”便纵身跳上房檐朝林瑾家跑去,下身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跑起来有点吃力,咬着牙齿缓慢了速度,但步伐却在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打乱了。 左脚不知什么时候绊上了右脚,只听胡洛白扯着嗓子“啊!”了一声,接着便是整个人跟羽毛似得从高楼瓦顶上坠落下去,衣摆飘飘随风动起。 “该不会…要摔死吧…” “喂!说了本王爷送你回去,不听话。” 宿睿明的突然出现,胡洛白没想过,整个人被宿睿明以公主抱抱在怀里时,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所以当宿睿明抱着他飞檐走壁在挨家挨户之间时,胡洛白只好把整个脑袋缩进宿睿明的怀里。 这脸,他不要了,爱谁谁。 宿睿明的轻功不紧不慢,大约半个时辰,才停下了脚步,看向偎依在怀里的小人时,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看样子还睡的挺香。 “四王爷?”林瑾推门进去胡洛白房间时,就看见宿睿明坐在床边帮胡洛白掖被角,本身对宿睿明的敌意也更加明显。 “嘘!”宿睿明回过头站起来,拉着林瑾一并出了房门才放下袖子,“本王爷不是来看你的,放心,我是来看洛白的,他睡着了,那本王爷就先走了。” “站住!”林瑾拦在宿睿明面前,敌意不减,“这里不是你的王爷府,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好啊,既然如此…”宿睿明走到大树边折下两根树枝,扔了一根给林瑾,然后扎实步子站好,“那就让四哥瞧瞧,七弟这些年有没有偷懒。” “正有此意。” 以枝为剑,气势不减,目光凝聚,刺向对方。 第41章 架空篇【十六】 胡洛白是被菊花的触感给震惊醒的,明显的感觉到冰凉凉的两指正在慢慢伸进去,虎躯一震,生理性泪水跟着慢慢从眼角往下流,模糊了眼睛,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昏昏沉沉的脑袋在两指抽出来的那一刻又彻底晕厥了过去。 “公子,公子…”耳边传来一遍又一遍的女孩子唤着胡洛白的声音,但他却睁不开眼睛,头晕的很,大脑像是暂时缺失了思考能力一般,机械了,空白。 这一睡,便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胡洛白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家的床上是没错,只是一眼望去,那个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女孩子有些眼熟,来不及问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轻轻唤着心中猜测的名字:“孙灵云?是你么?” “公子,”这一句带着睡意朦胧的鼻腔,也同样深深打在胡洛白的心坎上。 胡洛白扯着干裂的嘴唇勉强笑了起来,宿睿明没骗他,那个跟在他身后公子长公子短的灵云又回来了,虽然久了点,但只要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便好。 “我这是…怎么了?”四肢无力的让胡洛白坐起来都十分吃力,头虽然不晕了,但浑身却是虚的很,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公子,您发烧了,烧了一天一夜,昨晚下半夜才刚退的烧,”孙灵云在回瑶霖时就已经变回了本来的样貌,褪去了一身小家碧玉气质,现如今的容貌也是绝代佳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胡洛白在孙灵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定眼瞧了瞧她,“你瘦了。” “昨日早晨四王爷送我过来的,”孙灵云坐在床沿边,端起刚熬好的粥送到胡洛白嘴边,“公子,您饿了吧,这粥是我自己熬的,清淡的,公子,这几天都没怎么进食,您得多吃点,。” “好,”胡洛白点点头淡笑,刚喝了一口送来嘴边的一勺子粥便又问,“四王爷呢?” “王爷昨晚守了您一晚上,您烧退了后,还是林公子劝他回去的,要不然恐怕公子你这刚好,就又要倒下一人了,”孙灵云解释道。 胡洛白忍不住笑了笑,端走孙灵云手中的小瓷碗,道:“我自己来就行。” “那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孙灵云推拒了一番才把碗交到了胡洛白手中,笑了笑,然后站起来收拾整理了一番才开门出去。 房门刚关上,胡洛白没忍住干咳了两声,没力气的双手连端一碗粥都发着颤,他轻轻放下手里的碗,慢慢道:“出来吧。” “都生病了,还这么提高警惕?”宿睿明从风屏后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但脚下却是丝毫不敢慢,走到胡洛白的床边第一件事就是摸一摸是不是彻底退烧了,确定无误后才点点头,“嗯,退了。” “都怪你!”胡洛白抱怨道,他这菊花送的可真亏了。 “好好好,都怪我,”宿睿明把胡洛白抱在怀里,事事依着,小心呵护着。 胡洛白舔舔下嘴唇沾沾自喜,似乎想到了什么来,道:“灵云的事…我很好奇。”明明就连简槐都说无救的人… “真想知道?”宿睿明玩起了神秘。 ”嗯,想,”胡洛白跟着猛点头。 “亲我一个就告诉你,”宿睿明指着自己的脸蛋看向胡洛白,“亲一个,来。” 胡洛白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嫌弃,“亲个鬼啦,不说算了,我会算。” “哎…其实呢,人是国师救得,不是我,”宿睿明捏了下他小鼻子,“我呢,只是把人送回来”。 “哦…还是要谢谢,”胡洛白猜想也是,就算宿睿明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死人救活,除来除去,最后整个瑶霖属本事比较大的,只剩下最后被排除在外的国师了。 “怎么就这个表情,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宿睿明眉头一皱,这外伤药也上了,内服药也灌了不少,烧也退了,怎么还是这样。 胡洛白任由宿睿明在自己头上身上乱摸,嗓子还是沙哑哑的放不大声音,无奈道:“我说四王爷,你见过烧刚退就活蹦乱跳的人?” “哦,”宿睿明不老实的手这才一顿,想来也是,他还真没见。 屋内又突然安静了下来,胡洛白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起来,宿睿明坐在床边却是欲言又止。 又是许久,宿睿明放轻声音才道:“下元节那日,太后与皇上皇后会去普陀寺上香祈福。” 屋内宿睿明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这一句却是放佛回荡了许久,也在胡洛白心中酝酿了许久,胡洛白才慢慢睁开眼睛,直视床的另一头。 良久,才慢慢道:“知道了。” “我不希望你去,”宿睿明的一语,实在出乎胡洛白意料。 “不知王爷,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告诉他却又不想让他去,胡洛白实在想不明。 “就算我不告诉你,估计这会儿,外面百姓早已把这事传的沸沸扬扬了,与其让林瑾告诉你,还不如我亲自告诉你,”宿睿明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但是你们要知道,当日普陀寺周围守着的可都是瑶霖的禁卫军以及武功高深的侍卫重将,当日我也会在场,你们就三个人,根本没胜算,所以还是乘早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能在那日一同把皇帝和太后干掉的话…”应该会省不少时间吧,胡洛白暗暗盘算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彻底打乱了他的思绪,只见没一分钟的时间,脚步停止,房门弹开。 “洛白,好消息,”林瑾匆忙跑进来,脸颊带着微红,额头还堆积着未来得及擦掉的汗水,见宿睿明也在,语气打问,“你怎么在这?” 宿睿明耸耸肩膀没回话。 林瑾也只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眼神转向胡洛白,情绪还是有些激动,道:“灵云说你醒了,我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想必你也见过灵云了,她昨日回来之时我当真是被吓到了,不过回来就好,哦,对了…你知道么,十月十五,也就是下个月的下元节,皇帝要去太后去上香…” “我知道,”胡洛白回答的很果断也很直接。 林瑾愣了一会,傻眼,辗转消化了许久才吞吐道:“你…你怎么知道?” 胡洛白指着旁边的宿睿明,“他已经跟我说过了。” 林瑾撇撇嘴有些不爽,宿睿明却是得意的很,看吧,最先说出来才叫惊喜。 清晨的风微微从窗户飘进来,很清凉,胡洛白坐在床头没一会儿又重重的睡了过去,意识还没完全散失时,好像有人轻轻托着他的头掀开被子,慢慢把他放躺,然后掖完被角待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的开门出去。 宿睿明坐在石凳上两眼盯着房门,未离。 “再看,房门都要被你看出一个洞了,烧都已经退了,你们以后只要节制点就好,”孙灵云在对面坐下,给自己到了杯茶喝了口。 “看来这个挺合身,”话是对孙灵云说的,但宿睿明的眼睛依旧看向房门,似笑非笑。 “是啊,挺合身,估计很久不用换了。” “离他远点。” “什么?”孙灵云没怎么反应过来这句话的自己,但看宿睿明的神情也知道说的什么,“我偏不。” 孙灵云的反应以及语气放佛全然在宿睿明的意料之中,没过多表情,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理由。” “因为很像,”孙灵云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温柔的神情,像是对待什么极其珍贵视命的宝物一般,但忽的一会又像是寻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流露真切,柔情似水。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宿睿明攥紧拳头,面前这个女人,一向心狠手辣,做事不着双臂站起来,冷笑的看了眼胡洛白的房门,“那又如何,难不成你现在要跑到他身边说我是假的,冒充的,真正的孙灵云早死在了那晚?” 宿睿明一顿,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我不知道姑娘是何人所扮,为什么和灵云长得如此相像,但只要你没有半点害人之心,我与胡洛白便会欢迎,你也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林瑾的话从桃树后传来,慢慢走到‘孙灵云’面前,“不过林某还有一事相求,在莫贤弟病未好之前,还望姑娘能继续以孙灵云之称相扮。” 林瑾的突然出现,打的宿睿明与孙灵云一个措手不及,不知道林瑾从何听起,也都没想到林瑾的心思会是这般,想来,也只是觉得宿睿明不知从哪找来一位与孙灵云相似之人罢。 孙灵云点点头便是答应了。 房内,躺在床上的胡洛白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恍惚茫然的盯着头顶的帘帐,未在动。 都知道孙灵云死在了那晚,就连简槐都束手无策的人,宿睿明亦或是国师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把人救活,在林瑾看来,现在的人只是与孙灵云极其相像的人。 但在胡洛白看来,现在的人,是孙灵云,也不是孙灵云,一模一样的皮囊之下,住的却不是一样的灵魂,就像他一样。 “我挺好奇,这个神秘国师想干些什么,”胡洛白的嘴脸多了一丝笑容,自言自语淡淡说着。 “找到了,”007的语气中带着难得欣喜,“不过,得麻烦你自己看,字太多,我懒得读。” “喂喂喂!你不能乱来啊,我还病着呢,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胡洛白装逼不到三秒,吞了吞口水看向头顶的迷雾漩涡,顿时脑目眩晕,他知道,一定是有一卷密密麻麻的字等着他了解。 “病?不好意思啊,那是因为你到了脱皮期,干我什么事?”007器械般的语气似笑非笑,随即,一条金色的长篇大论的字符飞向胡洛白的脑海里。 胡洛白几乎连思考人生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头顶的字符弄得晕头转向。半柱香的时间,字符才就此停止了。 “王八蛋!”胡洛白搓着牙齿咒骂。 “担不起啊,”007心情好像很好,声音便消失不见,留下胡洛白又是一个人琢磨着这半途中传输进来的资料。 胡洛白细细在脑海里翻阅着第一页。 楚定阳的身世详情。 第二页,楚定阳的国都兴衰。 第三页,楚定阳的恩怨情仇。 第四页,第五页,越往后翻胡洛白发现。 这他妈根本就是一整本全是说楚定阳的! 第42章 架空篇【十七】 元国十三年。 贵妃窦氏,贤良淑德,端赖柔嘉,外加产子有功,仰成皇太后慈谕,特册窦皇后,晓喻六宫,长女封为长公主,赐名景阳公主,嫡子封为太子,赐名定弦,钦此! 当晚,皇宫大摆设宴,只为了庆贺楚帝一时间儿女双全,龙凤呈祥,人人都知皇帝的后宫弱水三千,但人人也都知楚帝只爱取窦皇后这一瓢水。 元国二十三年。 好景不长,大皇子楚定义勾结三大门阀,意图谋反,被太子楚定弦一举拿下,扣押宗人府,事情败露,三大门阀合伙勾结番邦再次给楚帝当头一击。 元国二十四年。 大皇子被赐毒酒一杯,三大门阀求追不舍,楚帝驾崩,窦皇后随先帝而去,定弦太子手握重兵,独一人坚守皇城,鲜血染浸战袍,生命危在旦夕,情急之下,宫门敞开,长公主楚景阳身披战甲,手握**,救皇弟与水深火热之中。 后消失不见。 元国国破人亡,三大门阀争取豪夺,二十七年,元国被分为土地三处,由三大门阀家族值守,后各立为王。 ———————————— 胡洛白缓缓合上书卷,定神坐在床头。 景阳公主,楚景阳,楚定弦,楚...定阳。 看来是她没错了。 “借尸还魂?呵...这个公主还真不简单,”胡洛白翻身下床,吹掉残烛,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让他来了兴趣。 楚定阳穿着一身黑色便衣蹲在阴暗角落,手中拿着的细竹筒慢慢在纸闯上磨出一个洞出来,然后把里面的药粉轻轻吹进房内,等待片刻,她才拉上面罩闯了进去。 屋内,林瑾在迷药的催促下昏倒趴在桌上,楚定阳闯进去时也是毫无动静。 “姑娘可是在找这个?”胡洛白的突然出现,惊吓到了翻箱倒柜寻东西的楚定阳,但在瞧见胡洛白手中拿着的东西时,二话不说,上前就是抢。 “哎,姑娘,别这么粗鲁嘛,要不,我们坐下来喝杯茶,聊一聊?”胡洛白斜过身子,晃了晃手里的通灵镜,“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本姑娘没时间跟你耗,交出东西,饶你不死,”楚定阳下了狠心,对通灵镜势在必得。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胡洛白把镜子往胸前一揣,跳出房内一只把楚定阳引到一个空旷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停下脚步,“我说姑娘,就算在下长的是帅了点,但你也不至于这样穷追不舍吧。” “少废话,”楚定阳狠心一绝,徒手就朝胡洛白劈去。 “不是,我说姑娘,咱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一聊,磕磕瓜子儿什么的吗?”胡洛白一再闪躲,压根就没想过要还手的意思。 “想聊天还不简单,去找地府阎王喝茶嗑瓜子去吧,”楚定阳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从手掌中幻化出雷霆剑,“交出镜子,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哎,别别别,别这么绝情嘛,”胡洛白又一个闪躲,这次有些惊险,差点伤到了胳膊,但还好,只是蹭破了点皮,停下了脚步唤出多余来。 还真当他胡洛白是吃素的呢。 “你交是不交,”楚定阳咬紧牙关,目光赤红,如同那日一般,身上的气息开始慢慢变化成黑雾。 “不交,不能交,死都不交,”胡洛白使劲摇头。 “那你...就去死吧。” “妈呀,杀人了,放火了,有强盗啊,偷人啦,呸...不是,偷镜子啦,救命啊,”胡洛白捂着胸口绕着圈子拼命的跑,“姑娘,你要这镜子干嘛呦,又不能当饭吃。” “自然是有用,”楚定阳发觉自己是被耍了,周围被雷电劈出来痕迹绕着都快形成一个大圆盘,体力也渐渐透支。 “哎,姑娘,不,姑奶奶,我跟你说,你那个弟弟已经没救了,你还是称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胡洛白抹了把额头冒出来的虚汗。 真尼玛是个体力活,这次完了之后,一定要大吃大喝一顿才对得起自己。 “你怎么知道,”楚定阳的语气中充满了惊愕以及不可置信,手中的雷电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停歇。 “我什么都知道,”胡洛白趁机蹭到楚定阳旁边,“我还知道你是楚定阳,你不是孙灵云。” 楚定阳眯着眼睛开始警惕胡洛白。 胡洛白轻笑,对楚定阳的一切动作置之不理,又道:“灵云早在那晚死的透透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当那晚四王爷来问我要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那副男人皮囊已经破烂不堪一击了,加上那晚的怒火攻心,导致差点走火入魔,更是让你的身体达到了负荷,可恰好,孙灵云的死给你带来了一线转机,所以你就让四王爷过来要人,因为你知道,四王爷要人的话,我势必会给,可能是上天看你可怜,孙灵云的身体与你的灵魂吻合到几乎可以融为一体,但你忘记了,当晚孙灵云是死在你的雷剑之下,背后的那一剑,在死后已成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疤。” “呵...四王爷说你神机妙算,不输于我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未必了,”楚定阳揭开面罩,露出那张绝色佳人的容貌,“但这通灵镜,我是必须要得到。” “呵...”胡洛白冷笑了一番,掏出镜子看了看,“你要这镜子,不过就是为了你那死去的皇弟,想要通过这镜子找到你弟弟的魂魄,好在像你一样,借尸还魂,难道你就没想过,灵魂与身体的不吻合?” “这就不必你操劳,”楚定阳眼馋的盯着镜子,目光贪婪,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声音在告诉她。 她一定要得到通灵镜。 “我说景阳公主,”胡洛白下了一剂猛药,收回镜子转头看向楚定阳,“事情都过去三百多年了,你不累吗?” “累?呵...我花费这么多心思,你现在站在这跟我说累?”楚定阳不在惊讶,手中的剑消失后,满脸的苦笑,“我一个人在这世间辗转了百年,为的就是复活定弦,复活我元国,百年过去,我又何尝不累,但那又如何,只要...” 楚定阳的话未完,就被胡洛白打断。 “只要复活定弦就能复活元国?你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天真了,你该接受现实的,元国早已不再,定弦太子也早已不在,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你的执念,”胡洛白道,“你把流火搅得天翻地覆,使得流火从此不问世事,只为了得到束灵囊,现如今你又在这瑶霖兴风作浪,只为了通灵镜,你...难道就没想过定弦早已投胎转世?” “我...”楚定阳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啊,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执念,不愿面对那堵墙后面的真相,而导致的一步错,步步错。 可是,她在这世间徘徊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景阳,或许你可以试着放过自己,也放过定弦,”胡洛白的语气一度缓和下来,慢慢劝导着面前这个早已泪流双痕的女子,“你现在已经有了稳定的身体,移魂那种邪术,只会消弱你的灵魂,在这样下去,你可能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不,”楚定阳低下的头看不清情绪,但这一声说的确实异常坚定。 “楚景阳!”胡洛白小声唤着,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动了楚定阳的哪根筋。 那就十分糟糕了。 “不!”又是一句否决从楚定阳口中说出,楚定阳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变得漆黑,脸上满布黑藤,面色狰狞,“就算是执念又如何,我父皇一向爱民如子,可换来的是什么,是国破人亡,我母后一向贤良淑德,从不与人纷争,可是那天,她就死在我父皇的身旁,婢女们的惨叫声传遍整个皇宫,将士们在用他们的鲜血告诉我,他们不能白死,还有我皇弟...” 楚定阳说的句句仿佛历历在目,血流成河的画面仿如昨日,凄凉悲切的惨叫声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耳畔。 “但是你不该搓使四王爷成为你手中的刀,”胡洛白没预料到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有着这么强大的执念,一颗打鼓的心在楚定阳面前只能镇定自若,“况且,此王爷非比王爷,你确定他会听你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楚定阳眯了眯眼睛,“他身上的毒只有我有解药。”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罢了。”胡洛白耸了耸肩,他还是挺喜欢简槐的这份惊喜的,至少能省去不少事。 “是或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我本不想伤害你,可是,你知道的太多了,让我不得不对你痛下杀手,”楚定阳的剑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手上,雷电盘旋在剑锋上,黑色的瘴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弥漫在整个空旷地盘。 “你这女人...”胡洛白烦了愁,“怎么就讲不明白呢。” “即使是一念成魔,我也要得到通灵镜,”楚定阳的头发瞬间全部散开,青丝随着风随意的漂浮在脑后,嘴唇开始由红色渐渐变成黑色。 胡洛白知道,这女人是真的狠下心即便成魔,也要得到通灵镜了。 “给你给你都给你,”胡洛白绷着一张脸从怀里掏出镜子递在楚定阳面前,“通灵镜,拿去。”这要是变成魔,那可就全完了。 楚定阳一愣,半信半疑的看着面前的胡洛白,但目光依旧灼灼的看向通灵镜,没说话,半晌才慢慢伸出苍白的手接过滚烫的通灵镜,通灵镜碰到指尖,甚至是握在整个手上的那一刹那,楚定阳的眼泪跟着掉下来,滚烫的泪水打在镜面上,翻出一片水珠,然后随之蒸发消失殆尽。 “这回高兴了吧,气消了吧,”胡洛白站在原地又小声嘀咕了一句,“魔气也该收了吧。” 楚定阳像是没听见一般,拿着通灵镜,脸上露出喜悦,脚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便很快消失在胡洛白面前。 “喂!你就这么对给你镜子的人的啊,喂!”胡洛白在后面大喊,看着快要消失没影的人,急忙跟上。 楚定阳来的是一片鸟无人烟的地方,四处除了悬崖峭壁就是铁剑难破的坚石,一直到楚定阳拿着通灵镜进了一个山洞,胡洛白才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搓搓胳膊又跟了上。 山洞内很冷,寒气逼人甚至直接刺骨,胡洛白一直跟到了山洞的深处才与楚定阳同时停下了脚步。 “弟弟,阿姐来看你了,”楚定阳走到一个高处的台上,上面摆放的是一副冰雕棺材,棺材很大,棺盖也是用冰雪雕刻而成。 楚定阳一遍又一遍轻抚着冰雕棺材,仿佛就算这样隔着棺材,也能摸到躺在里面的人一般。 一遍又一遍。 “你看,阿姐带来了什么,通灵镜,”楚定阳开始对着棺材里面那个根本不会回应她的人说话,“阿弦,你别怕,你等等阿姐,等阿姐把你的魂魄找回来,你就可以回到阿姐身边了。” 说完,楚定阳咬破手指,一滴血滴在镜面上,一只手盖住镜面,嘴里默念着什么,可当这满心欢喜的喜悦在这毫无动静的镜子之后,留下的只能是狂躁不安以及满不致信。 “怎么会没动静呢,怎么会没动静呢,”楚定阳拿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嘴边的话。 “当然没动静,”胡洛白上前走了几步,走到棺材的旁边,瞄了眼棺材里的人后,他才明白了楚定阳为何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会如此惊讶。 棺材里的人,与他,却是有着几分肖像的。 “怎么会这样?难道你给的是假的,”楚定阳赤红了双目,瞪着胡洛白,拿捏在手里的镜子又紧了几分。 “我给的当然是真的,只是这镜子必须要过血,必须要过我这,多余的剑血,”胡洛白提起多余,抓住剑柄顺着楚定阳的手掌就是一划,顿时,剑尖上的血瞬间凝固在一起,结成血珠,然后顺着剑尖滴落在镜面上。 当初的三大家族就是因为各掌握一方神器,才敢各立为王,坐镇各方土地,就像流火有束灵囊,瑶霖有通灵镜,而这沧越,就是由胡洛白手上这把多余剑坐镇。 而多余的本命,却是叫血灵剑,以血铸养。 当初卫景澄给他这把剑的时候,应该也是知道这把剑的来意吧,为了,不让楚定阳把目标转移到沧越,涂害沧越的百姓,竟然干脆把这烫手的山芋让胡洛白来捂。 还真像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第43章 架空篇【十八】 楚定弦最终还是没在醒过来,那日,楚定阳趴在棺材上哭了许久,胡洛白抽身离开的时候,前脚刚踏出山洞,后脚的脚下就突然发生地震,地动山摇的特别厉害。 这样的震动,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可是等胡洛白回过头的时候,山洞的口已经被巨石给封住了,不管怎么推怎么用剑打就是弄不开,最后胡洛白才彻底放弃了这样的挣扎。 拖着沉重又烦闷的心情回去时,胡洛白不知怎么回答林瑾,孙灵云消失的事情,只是到了第二天,瑶霖的大街小巷就开始传遍了国师死在高塔之内的事实,被人发现时,身体已经腐烂了。 当天,林瑾快马加鞭回了趟沧越,回了趟渔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冰冷墓碑之下的虹月,来来回回又枉费了些日子。 但就是这样的日子,却是一直持续到了下元节。 “卧槽!怎么就这么巧!”胡洛白看着自己的一双忽隐忽现的手,准确来是说是双钳子,整个人都绝望了。 “简槐不是都跟你说了,你脱皮期快到了,你是没听见?”007指责道。况且在下元节脱皮确实不是一个好兆头。 “那怎么办,再过几个时辰皇宫那边就来动静了,我必须要在他们之前赶到普陀寺,”胡洛白的额头开始冒着虚汗,就连说话都开始必须咬着牙齿才能说出来。 胡洛白一个翻身滚到床上,没几分钟时间,下半身就传来剧痛,低头看去时,双腿竟然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而那条大尾巴开始变得若隐若现,透明的如同水晶一般。 “要不然你还是改日吧,”007淡淡道。 “不行,”胡洛白一口否决,“改日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可是就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发不出什么实力,”007替他着急,“你现在的样子就算出去也会被人误认为是祸国的妖。” “还...还不都是...你们害的,”胡洛白咬着牙齿说话吃力,一只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大尾巴,额头的虚汗越来越多。 “本来是想找个小老百姓身体给你,谁预料到在时空隧道里会突然出现海啸,”007委屈巴巴说。 “那...那也是你的...失职...反正...今天说什么...我也要去,”胡洛白咬紧了下嘴唇,但身上传来的剧痛感还是让他忍不住闷哼了声,“啊!” “我感觉...我要撑不过去了,”胡洛白喘着粗气,一个翻身,滚到了地上,疼痛感蔓延全身,“来年的今天...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多烧点纸钱。” 叩叩叩。 林瑾这时候来敲门不是个好时间,但随着敲门声还有的就是林瑾不高不低的一句话,“洛白,你还好么?我听见你房内的动静很大,所以过来看看。” “不...”好字未出口,就硬生生的被胡洛白给咽下了肚子,换了句,“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把凳子踢倒了。” “那就好。” 门外,林瑾也未发觉什么来,没在敲门,而是站在门外又道:“四哥来信,皇宫那边已经有动静了,淮王和太后已经准备动身去往普陀寺了,到时候四哥也会去,他还派了一众武功高深的侍卫给我们,让我们小心。” “好,知道了,”胡洛白趴在地上,手指甲紧紧的陷进桌脚的木头内,从嘴边吐出来的气息开始慢慢变弱。 他想——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他不能死。 “洛白,你真的没事吗?”许久都没开门,让林瑾有些担心,“胡洛白,你把门开开。” 屋内没在发出任何声音回应林瑾,静的可怕,林瑾的提起来的心一下子掉进深渊,握紧拳头直接用身体去撞开门。 用尽全身力气撞了许久。 “洛白!”林瑾闯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寻胡洛白的身影,但房间内除了移了位的桌子,还有乱七八糟的床单,无他人踪影。 林瑾刚准备往走几步,就听哗啦啦的水声从风屏后传来,接着,胡洛白那不低不高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参杂着水声响起,道:“刚刚在倒水来着,没听见,林大哥,你先出去会儿,我换件衣服就出去。” “好...好,”林瑾愣了半晌才猛的转过身,然后大步朝门外走去。 林瑾这边刚走,靠在浴桶里的胡洛白一只手就搭了出来,水珠顺着光洁白皙的皮肤滴落在地上,这样歇息了许久,胡洛白闭目养神了许久才慢慢站起来,跨出浴桶,然后不急不慢穿上衣裳。 “我只能维持你三个时辰的人形,时辰一到如果没有成功,你就必须退身而出,如果成功了,到时候我会立马把你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不过应该会很疼,你得忍着点。” “再疼会比脱皮疼?” “可能吧。” 胡洛白站在风屏后整理衣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就此赌上一把。 下元节这天,光照明媚,街上人山人海,皇宫的城门也就此打开,一条龙的长队气势雄伟,前后至少有五百多人,禁卫军分为两队,走在两顶明黄色轿子的前后,左右把守的则是统领侍卫,以及护送淮王的将军。 “驾!”马鞭抽在马背上,两匹黑色的骏马你追我赶的跑在竹林深处,马背上的人穿着同色的黑色便衣,面蒙黑巾。 “胡洛白,你脸色很难看,要不我们停下来歇歇在走,”林瑾挥着马鞭,追赶着比自己快上一截的马匹,从家中出发之时他就看胡洛白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可现在,胡洛白虽然骑的很快,但脸上明显的比之前难看许多,苍白如纸。 “没事,我们得快点,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埋伏在那里,”胡洛白握紧马鞭又是一挥,撕扯着嗓子大喊,“驾!” 赶到之时,太阳已斜挂半空,普陀寺的方丈亲自出门迎接从轿子出来的人,笑容和蔼,满怀慈悲。 这次来的只有淮王与太后,借祈福明年风调雨顺之口,前来普陀寺上香拜佛。 “老衲,参见王上,参见太后,参见四王爷。” “平身。” 宿睿明偷偷打探了四处的所有人,都是些穿着青灰色素衣的僧人,普陀寺是瑶霖最大的一座寺庙,每年到这来上香拜佛的人也是数不胜数,今日也是不例外,只是现如今,整座寺庙上下,除了出家的僧人之外,全都是皇宫之人。 宿睿明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胡洛白和林瑾的身影,派给他们的侍卫全都混在了禁卫队中,一起包围住了整座寺庙。 “母后,您小心些,”淮王搀扶着太后跨进寺庙内,寺内的几个小僧人打理好一切才退出旁边,淮王招了招身旁的一位僧人,“小师傅,麻烦这上面在加一个软垫。” 站在旁边的和尚顿了顿,反应过来时才连忙点头,带着小跑离开,过了一会儿才拿着软垫跑过来,“王上请用,”说话毫无起伏。 “母后,可以上香了,”淮王轻声道。 “嗯,”太后翘起兰花指拿捏起递过来的三炷香,不急不慢走上前把香插。进香炉,然后跪在双层软垫上,双手合十,闭目许久。 “走吧,陪哀家走走。” “是。” 小和尚抬眼看了看准备离开的两个人,又迅速低下头,直到脚步从面前走过,然后才悄悄跟上,一直跟到后院然后才躲起来。 “那女人的儿子还没找到?”太后走到后院的亭子处就停了下来,坐在石凳上缓缓道。 “还没有,”淮王小心翼翼的回答。 “听说灵云那丫头被国师杀了?” “是的母后,是因为她叛变了。” “也是,江湖第一杀手帮的人都死绝了,她也是该死的,”太后转了转护指,悠悠道,“听说有个高手在他身边,还和国师不上上下?” “是,暂时还未查到此人从何而来。” “嗯,查到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听说最近四王爷那边动静挺大,不能用的便是敌人,怀儿,哀家把你捧上这个位子,你应该为哀家所用的。” “是,”淮王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就好,”太后抿嘴一笑,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来,“哀家老了,现如今是你们的天下。” “王上,太后,这是本寺中所产的月桂糕,与外边的有所不同,师傅特托小僧拿来献给王上太后尝尝,”小和尚站在凉亭之外,头冒汗珠,瘦小的身子在太阳照射下显得弱不经风,但手上却是很稳当的托着盘子。 “好,送上来吧,”太后的心情似乎很好,笑面盈盈,拿捏起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直点头称赞,“嗯,入口即化,桂香中渗透着清凉,与皇宫中的都不同,赏。” “谢太后,”小和尚忙跪在地,双手奉上,在指尖碰上那一丝凉意时,眼神一变,手腕一转,烈阳之下一抹刀光一闪而过。 淮王一惊,立马护在太后身前,大喊:“来人呐,有刺客。” “先保护你自己吧,”小和尚把脸上的面具一撕,露出一张苍白无血,但眼神凝厉的脸来,手中的匕首直刺向面前的人,“今日你必须死。” “来人呐,快护驾!”太后一慌,手边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糕点,逮着一个侍女就往胡洛白的刀口上扔。 “在你做尽坏事之前,你就应该会想到有这么一天,”胡洛白手中的匕首一转,没去顾太后,而是先应付这半路的统领。 “你是那贱女人的儿子?”太后颤抖的手指着胡洛白,瞳孔巨倍,红色的指甲如血一般的。 “并不是,”胡洛白跳到假山后面,在将军的那一剑未刺过来之时赶紧拿上多余,血剑出鞘必见血。 一剑封喉,划过前来的人脖子上,随之一滴血珠从剑尖滑落下来。 “那你为什么...”太后的话刚到嘴边,再次吐出来时,却是一口黑色的淤血,颤抖的手再次指向胡洛白,吞吞吐吐,“你...” “毒性不错,就是有点慢,”胡洛白转过头的表情有些得瑟,孙灵云留下的东西,还真挺不错。 “母后,母后,”淮王抱着太后瘫坐在地上,看着吐血不断的太后,朝四处呐喊,“来人呐,快传医士。”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四周的人惊慌失措,跑的跑逃的逃,整个后院之中只剩下瘫坐在地的淮王和半死不活的太后,以及剑锋相对的胡洛白和一位将军。 忽然,后院拴住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林瑾带着伤狼狈的跑进来,手中的剑还在不停滴着血,宿睿明留下的侍卫,已经不足十名。 胡洛白手中的剑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四周,全是步步逼近的禁卫军,其中为首的,则是四王爷宿睿明。 胡洛白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好,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顶峰,就连此时抓在手中的多余都觉得十分沉重,浑身的剧痛感再次蔓延,虚弱的仿佛只要一个手指头就能搁倒一般。 “你还好么?”林瑾担心问道。 “我没事,”胡洛白摇摇头,闭了闭眼使劲咽了口唾沫,“听我说,现在敌重我弱,肯定是打不过的,等会儿我先拖住这些人,然后咋们就从密道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嗯,”林瑾重重的点下头。 “太后已经死了,国师也死了,你的仇算是报了,所以,没必要在拼下去,”胡洛白嘱咐道。 “你是不是受伤了,”林瑾抓着胡洛白的手腕一惊,“你怎么这么弱。” “我没事,”胡洛白一只手伏在前面的一个人身上,伸长头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公子...这...”侍卫有些为难,抬头看了眼宿睿明,但却被胡洛白拉住。 “听我的,现在我说了算,”胡洛白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侍卫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鲁将军,”淮王一声喝令,“本王要让那些人为太后陪葬,杀无赦。” “后退!”胡洛白同样一声喝令。 “给我放箭!”鲁将军扯起浑厚的嗓子差遣着弓箭手。 胡洛白站在前头,手持多余仿佛用整个身子护住身后的所有人,手中的剑像是一瞬间化作万剑一般抵挡住射过来的箭头。 “洛白,别挡了,快点过来,”林瑾压抑着急迫的心情,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密道已经打开了,他们也已经进来了,但等反应过来时,却是唯独缺了胡洛白一人。 胡洛白回头朝林瑾笑了笑,又看向他身后之人,僵硬的吐出两个字,“动手。” “洛...”林瑾卡在喉咙里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因为脖子上的一击晕了过去。 胡洛白勉强又扯了个微笑,不知道喉咙有没有发出声音,对打晕林瑾的侍卫道:“多谢。”他答应过卫景澄,要让林瑾安然无恙的回到沧越。 “现在就你一人了,束手就擒,王上或许还能饶你一命,”宿睿明眼见不对劲,顿时慌了神站在胡洛白对面。 “不,给我杀,本王是不会绕过他的,”淮王的口谕如雷一般降临在宿睿明头上,“四弟,为表示你对瑶霖的衷心,本王就把捉拿刺客的任务交与你如何?” “王上,您还是先保护好您自己才是,”宿睿明勾起嘴角,慢慢抽出别在腰间的佩剑,指向淮王。 “你…你想干什么,宿睿明,你想谋反不成?”淮王盯着指向自己的剑头,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臣哪敢呐,”宿睿明步步逼近,“但如若王上伤了臣的人,那臣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宿睿明!”宿睿怀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将他碎尸万段。 但就在宿睿怀准备下达放行命令时,宿睿明的胸口突然想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双腿一软单膝跪下了地上,手中的佩剑变成了他唯一的支撑点。 楚定阳的毒! 这是胡洛白想到最快的答案。 “放箭!快!给我放箭!”宿睿怀抓住时机一声令下。 宿睿明猛然回头大喊道:“洛白!” 胡洛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几次险些摔倒在地。第一支剪头刺进他的身体里时,他就彻底撑不住了,双腿一软,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就在此刻,单膝跪地的宿睿明也就此倒了下去。简槐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来到胡洛白身边,他有些心疼的抱起胡洛白。 “你又来晚了,”胡洛白微弱的声音透着不满的语气,“下次给我找个好点儿的身体,你也别借别人身体了,我还是比较喜欢…” “你”字未出,胡洛白便闭上了双目。 第44章 结局篇 “欢迎来到哇绝迹空间,我是系统J。” “由于,简槐生命就此耗竭,您的此次旅行也将到此结束,望您珍惜往后得来的生命。” “这就结束了?什么叫简槐生命耗竭?”胡洛白问。 “他在这与吾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 “来这里的人,都会拿出自己百分之五十的生命给吾,作为交易的代价,但吾这里只可以以命抵命,不过简槐是个特殊的例子,吾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结束,或许是每次动用精血救你的缘故。” “他本是个千年槐树,与你同为三生三世,每救你一次便会失去一部分的生命,况且他把你送来时,你的灵魂已经很虚弱了,妄他千年生命在这也不过如流沙一般。” “您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已到,那么,祝您接下来的生活愉快,再见!” 不等胡洛白从这庞大的信息量中喘口气,空间便来了个天旋地转,像是栋即将倒塌的楼房一样,使他整个人变得摇摇晃晃,随即便晕了过去。 充满消毒水的味道,是胡洛白再次睁开眼时闻到最刺鼻的,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刚一做起来,脑袋瞬间像炸开了锅一样。 头痛剧烈。 他双手抱着被纱布绕了好几圈的脑袋,一瞬间,无数段记忆碎片涌进他的脑海里,零碎…拼凑…完整…结束,就像一场几十分钟的微电影一样,播放着他的人生。 真的就此结束了,现在才是属于他原本的生活。 胡洛白拔掉手上的针管,拖着还不太习惯,又沉重的身体,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出病房。 医院的楼道人来人往,穿着病服的胡洛白走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渺小。 胡洛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他站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坐进去报了一个地址。 再司机大叔上下打量一番之后,胡洛白终于忍不住道:“放心,我不会不给钱的。” 好吧,其实他现在身上还真的一个子儿都没有。 车水马龙的路上有些堵,胡洛白也不心急,等车开到了地方,说实话,他倒是还愣了一会儿,一切来的太快让他真的一时不适应。 “机器打表一共59,微信还是现金?”司机大叔把打表金额单撕下来递给胡洛白,见他发愣的出神,便又问了便,“小伙子,现金还是微信?” “啊?”胡洛白回过神,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朝司机大叔笑了笑,“叔儿,能借个电话不?我叫我朋友出来给你钱。” 司机大叔看了眼胡洛白轻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道:“现在的年轻人呐,号码多少,我帮你拨号。” 胡洛白凭着记忆说出一串号码。 他接过司机大叔拨通的电话,就对着那头催促道:“狗蛋儿,快出来帮我把车费付了。” “你TM谁啊?”电话那头语气混里混气。 “胡洛白。” “谁?” “我!胡洛白,我从医院爬出来了,我就在楼下,你快点儿出来帮我把车费付了,我被扣这呢。” 电话挂断后,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穿背心加大裤衩,脚上套着人字拖的青年从小区跑了出来。青年一只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递给司机大叔,另一只手使劲捏着胡洛白大病初愈苍白的脸。 “我警告你,放手啊!”胡洛白翻了个白眼,拍掉他的手,“这是活的!活的!” “我靠!你从医院逃跑出来了?” “有什么毛病吗?” “我靠!”狗蛋儿十分抓狂,“那我前天的医疗费岂不是白交了!!” 胡洛白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一边朝小区内走去,一边问道:“我在医院躺了多久?” “三个月,”狗蛋儿跟在后头继续说,“不过,洛白,你真的觉得自己没事儿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 “那就好,”狗蛋儿像个老妈子似的不停唠叨,“哦,对了,昨天你奶奶的邻居打电话来说,你家门口的那颗槐树枯了,问你要不要…” 胡洛白一怔,后背一阵阵发凉,他猛的一转身差点没和狗蛋儿碰了个脑门儿,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狗蛋儿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回答道:“你家门口的槐树枯了,问你要不要回去看…” 狗蛋儿的话未说完,胡洛白就像发了疯似的往小区门口跑,完全忘记自己是一个伤势未愈的病人。 把他抚养长大的奶奶也在两年前过世了,唯一留下的也就一间不大的宅院以及一棵老槐树。 宅院离小区不远,胡洛白估计是用了平生最快的跑步速度赶到宅院。他的记忆里,那棵老槐树一直都是茂密繁盛的,可如今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棵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枯树。 胡洛白很小声很小声的说着一个人的名字:“简槐。” ———————————— 三年后。 车水马龙的街道,一辆电动小毛驴发动起最快速度,穿梭在车辆与人群中,开车的人一边挥洒着汗水,一边将车行驶到一家奶茶甜品店。 “洛白,17号订单做好了吗?”狗蛋儿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回来,口渴的立马灌了半瓶冷饮下肚。 “好了。” “好嘞,”狗蛋儿用手背抹了把嘴,十分有干劲的拎起胡洛白递过来的东西就往门外走。 他刚跨出门槛,看了眼门口的盆栽就又折了回来,歪着头看向胡洛白问:“都三年了,这槐树连一片叶子都没长过,你确定是活的?” 胡洛白瞄了眼门外那株,他从老槐树旁留下的小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三年都毫无变化,或许… 胡洛白拍拍胡思乱想的脑袋,无奈的轻笑起来,他看向骑上小毛驴走远的狗蛋儿,竟有些羡慕。 ‘叮铃铃~’风铃响起,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来人个头很高,身着一身黑,戴着口罩,看不清脸,进来便问道:“请问,这里还招聘服务员吗?” 胡洛白看过去时,来人才慢慢摘下了口罩,胡洛白擦拭台面的手顿住了,眼泪不知怎么的,特别不争气的从眼眶爬了出来。 两人的嘴角都微微笑着,谁也没在多说一句,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