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穿成北静王》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红楼之穿成北静王》作者:Fahrenheit 文案: 又名《基建狂魔北静王》。 穿成红楼原著里最著名的酱油大佬北静王,他很乐意一边咸鱼一边看看热闹,然而年轻的皇帝野心勃勃,要做一番大事业,他这个有封地有府卫的异姓王首当其冲。 不造反兴许就真被腌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男主言情,基建系统,金手指特粗,CP林妹妹,苏爽甜,1V1,HE。 内容标签: 红楼梦 穿越时空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水溶,林黛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基建狂魔北静王 第一章 头疼欲裂,耳边阵阵轰鸣,身子也动弹不得,水溶立时有了不妙的预感,然而勉力睁开眼……眼前一阵模糊——没有特别不适,那就是眼屎糊住了双眼。 他想要抬手揉一揉,忽然意识到手……里的触感不大对。 水溶好生揉了揉眼再睁开,立时映入眼帘的是个面白若雪,眉眼如画,甚至还没完全褪去婴儿肥的俊秀少年。 这相貌完全可以直接出道,怕是光凭照片就能把一众小姑娘迷得不知东南西北!公司前台小姑娘手机壁纸上那位美丑先不提,起码没眼前这位自然。 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小伙子,还有他自己,都穿着极为合身的交领长袍:对面的小伙子一身丝缎衣裳也就算了,关键是我自己啊!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刚又为什么紧抓着人家小伙子的手?! 还有……他侧过头就瞥见了自己肩上一大团金色龙纹!只要学过点历史都该知道衣裳带龙纹,起码也是个王爷! 水溶心中正被一波又一波神兽来回“汹涌”践踏……他需要点时间稳定身心,而美貌少年则一脸忧虑,片刻后更是轻声询问,“王爷莫不是魇着了?” 美人蹙眉,眼波流转,生生让水溶窜生出整整两胳膊的鸡皮疙瘩。他垂了眼,收回手按住的额头,并不开口。 他此时想的是:不提眼前人的衣着打扮,就说他身边的布置陈设他也只能在电影电视剧,以及故宫里见识过……若真是拍戏,哪有看不见工作人员还有最最关键的灯光摄影机的道理? 所以他八成是穿了!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穿了……他几乎啥都不知道,又没接手原主记忆,只能静观其变。 不过水溶这边打定主意不开口,更做出一副不大爽利的模样——这倒不是依靠演技。而是水溶的头真的疼,虽然不至于疼到影响思考;四肢……上肢还好,双腿就颇为沉重,移动起来很是要咬牙费点力气。 也看出王爷脸色不佳,更不似作伪,英俊少年原本三四分的担忧立时变成了实打实的十分。 同时一直站在墙角无甚存在感的内侍忽地上前,眼疾手快地直接扶住水溶,“王爷,可要宣太医?” 水溶摇了摇头,刚想发声,脑子里“嗡”地一下,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爷面色惨白,人事不知,书房里登时一派人荒马乱。做客的美少年再怎么忧心,无奈内侍与管家都顾不得他,他也只得匆匆告辞。 却说美少年前脚出门,后脚王府老太妃便赶了过来……因为心急火燎,在大冷天生生激出一额头冷汗。 这些水溶又哪里管得了?他开始是真晕厥,从内到外啥都不知道,然而不知过了多久神智,他神智恢复,只是依旧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也不能……哪怕抬一抬手。 水溶特别无奈,感觉自己状态很像植物人,还是思维精神全没问题却一点都控制不了身体的植物人:好比整个人被锁在一个水泥棺材里,这也忒惨了! 穿越而来话都没说上一句,就成了植物人……水溶忍不住骂了一声贼老天,然而眼前灰蒙蒙的景色忽地一变: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光团自远方稳稳地飞射而来。 小光团停至他身前,近乎刺目的金光倏地一手,水溶一眼就看清那小光团原来是一个锤子……就家家都有的,用来钉钉子的那种锤子。 这锤子“娇小可爱”……水溶意识到自己居然觉得小锤子可爱,又诧异上了:这是什么鬼!? 这金色的小锤子猛地一跳,露出小光团里的另一样,一本翻开的小册子……之后水溶再次什么都不知道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水溶再次清醒,头依旧很疼,而且脑子里多了许多记忆片段,纷纷乱乱,犹如幻灯片在他眼前无序闪过,他还没着手整理,竟然……发觉直接睁开了眼:这回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位眼眶通红的中年女子。 哦,我的,不对,原主的继母。原主亲妈在原主三岁时便过世了,眼前的这位继母则是原主六岁将七岁的时候才嫁了过来——也就是原主完完全全收完母孝又过了将近一年才嫁了过来,须知斩衰三年,其实只要二十七个月。 原主,嗯,也叫水溶。 水溶心说千万别是我以为的那个水溶,然而脑袋又嗡了一下,之前的那位美少年的性命直接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对,美少年姓贾,乳名宝玉。 没错,这里正是红楼世界。水溶立时五味杂陈。 因为不曾及冠,宝玉未有表字,这倒罢了,关键是宝玉都十四了,连个大名都没起。据说荣府那位“其志不小”的二老爷一直肖想贵妃有孕,一举诞下龙子,借着龙颜大悦的机会让圣上给生而不凡的宝玉赐名。 水溶沉默了:这段信息是自己跳出来的。印象里,曹雪芹在红楼的字里行间不大着痕迹地就把荣府的两位老爷……黑成了翔。 却说水溶这边略略整理过几个“自动弹窗”,就把目光挪向了依旧在擦泪的便宜继母——在他寻找到回去的路之前,只能先当好北静王水溶。 他这个念头一出,眼前……也就是视界的顶端缓缓地划过一条弹幕:也不是回不去,圆满完成任务可以选择回家,继续深化当前位面革新,或者挑选全新位面再次接受挑战。 水溶顺着弹幕找到了视界右上角那个图标:散发着微光的小锤子与打开的小册子。 他把注意力挪向这个发光的图标,刚看见图标上闪过的“身体状态:健康”后,他的便宜继母开口了,声音哽咽,“王爷,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她立即转过头,“太医呢?” 水溶连忙拦住了她,“母妃莫急,儿子很好。”顺着身体的惯性与脑内弹窗行事,肯定不会有大问题。 话说,便宜继母是原主生母的堂妹,嫁入王府时快满二十岁。继母本来就对原主非常上心又用心,加上原主生母早已过世,母子两个不似亲生也胜似亲生。 同时继母与老北静王一连生了两个女儿,作为北静王妃,她不可能把继子兼外甥捧杀了,而去扶持丈夫的庶出儿子——若她当真失了智,要抬举庶子,莫说当时还健在的爱重嫡长子的丈夫老北静王,她娘家就绝饶不了她。 于是这份亲厚的母子关系既有真感情,又有现实原因,可谓非常稳固了。 如今老王爷没了两年多,刚刚除孝,老太妃——实际上北静王太妃洪氏今年还不到四十,早就打定主意靠着继子过日子,此时见房里都是心腹,且都是王府自封地带来的家生子,她才低声问道,“王爷可是为着前几天大朝会上的事儿动气?” 前几天大朝会发生了啥?嗯,及时小弹窗上面写得清楚:水溶父孝期满且除服,本该回到封地,然而皇帝不肯放人。 根据若干幻灯片和小弹窗透露的信息,水溶立时理清了头绪:本朝宗室亲王郡王以及异姓王,若是在京中任职,自然要留在京城,若是无官职在身,自是要回封地生活。 比如皇子们,若是封了王,想赖在京城不走,不去就藩都不行;换成北静王,就是皇帝死活都不肯松口……免得龙入大海。 北静王府一直以来人丁不旺,情况也不复杂:老北静王骁勇善战,战功无数,不过正是因为久经战阵,身体就相当……不怎么样,四十出头人就没了。 话说老北静王与先帝感情极其深厚,算得上是君臣相得的典范了。 不过这里必须说一下,先帝当年还是皇子时,就以能征善战又为人谦和知进退而闻名。在几十年前那一场皇子夺嫡大乱斗之后,先帝在生母不受宠,母族上不得台面的情况下,“笑到最后”成功上位,当时就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所以说先帝能信任且重用老北静王,让老北静王荣光大半辈子还得了善终,完全是因为先帝的气量胸怀都来源于他那无人能非议的头脑和能力,所以他有信心也有底气做个贤君英主。 今上,则是虎父犬子的实例。 先帝可是走在老北静王前面,几年前,刚登基的时候,今上再年轻气盛不知所谓也不会去动一个交出兵权在京城养病的老王爷,尤其是这位老王爷还在先帝挑选继承人时坚定地站在他身后。 没过几年,老北静王死了,依旧年轻的皇帝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其实水溶挺理解皇帝的:换位思考一下,他当皇帝也不会喜欢有钱有权还有威望的宗室以及藩王总在自己眼前晃悠。 水溶收集完相应信息不过几秒钟,他觉得名正言顺把现任北静王,也就是他了,留在京城,只要找个官位就够了,有点实权的那种,当然品级不能太低,堂堂北静王给个七八品小官做,那就是羞辱了。 显然皇帝也觉得给个小官太难看,关键也挺丢他自己的脸。然而品级过得去且有实权的位置,要么他不能一言可决,要么已经赏给了当初的“从龙功臣”。 偏偏北静王府风光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没有在这种时候肯帮着说话的朋友?皇帝刚登基,能不能说了算,能不能攥住君权,就得看他与百官尤其是内阁斗争的结果。 两处赶一处,于是这才弄得不上不下,僵持住了。皇帝此刻正冥思苦想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继续把北静王押在京城当肉票。 水溶想到这里也笑了:那群文官也不安好心,北静王府低调收敛了这么多年,依旧逃不过拿自家作筏子的命运。 原因无他,树大招风,老王爷又死了,北静王正是弱冠之年,北静王府得青黄不接好一阵子。 太妃见王爷忽地笑了,心事少说放了一半:王爷年纪轻轻可素来极有成算。前朝事她多少知道些,却不想胡乱出头胡乱说话,想起两个庶子的嘱托,太妃便柔声道,“王爷切莫心焦,这几日不如先养一养身子,得了空……”她提醒道,“见见弟弟妹妹们,他们也十分担心你。” 按说老王爷走了都快三年,父孝期满,水溶与庶出的弟弟该当商量一下分家事宜。然而这个当口,分家之事居然无人提起。 印象里水溶的两个庶出弟弟大本事未必有,但脑子尚算好使。 皇帝看似要拿北静王府试刀,他们分家求去,只怕立时就成了王府的把柄——分家不公,苛待老王爷血脉,都是现成的罪名。而王府倒了,难道他们能得了好? 水溶这个从现代穿来的半吊子,都能想到这些,更不用说熟悉宗族礼法的便宜弟弟们了。 水溶安抚过太妃几句,又在太妃眼皮子底下让太医诊过脉,他才终于顺顺当当地打发掉屋里的“闲杂人等”……只剩那个当时一把扶住他的机灵内侍,还有个在外间待命的大丫头。 周围无人,水溶终于有机会研究一下一直都在自己视界角落里散发着金光的那个图标。然而他注意力刚挪过去,眼前就划过了一道弹幕:终于想起我了…… 怎么还委屈上了? 水溶试着跟这个小图标沟通,“好不容易得到原主的记忆,但我对你一无所知,当然要谨慎一点。对了,”他想从轻松点的问题开始,“原主呢?跟我同名同姓的那位水溶。” 又是一道弹幕飘过:他的系统权限比我多,他的级别比你高,所以他想跟你交换身份,我是没办法的。 水溶沉默了片刻,“都这么粗暴,不过问我意见的?” “圆满完成本位面任务你就能回去啦,不管他同不同意。” 水溶只好问:“什么任务?” “建设富强文明绿色卫生国度。” 水溶扶了额,“好吧,我没有选择。” 小图标此时闪了闪,“另一位水溶先斩后奏,还是给你留了赠品的。” “什么赠品?” “一份保险,保障你不会因为意外而丧命,就是说你要是没能完成任务,也不用担心,起码可以在这里善终啦。” 水溶顿感无语,“那还真是谢谢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是走“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路线的,事业线篇幅比较多,男主苏,同时也是外挂本挂,CP林妹妹,1V1,HE不用说。 说起来,金手指不够粗的话,林妹妹的身体怕是好不了啊。 第二章 水溶爸妈在他不大记事时就先后去世,他是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伯父叔父舅舅姨妈没少出钱出力。因此就算没什么父母缘分,水溶却从不觉得自己缺爱。 仔细回想一下,水溶也觉得自己无论学业还是职业生涯都称不上多姿多彩,甚至称得上沉闷,虽然也取得了一些着人羡慕的成绩,但距离“多姿多彩”可是相当遥远的。 希望北静王本尊在了解花花世界后不会因为贸然交换身份而后悔。 想到这里,水溶莫名有些幸灾乐祸:说实话能有个彻底改变人生的机会,他心里……不仅仅不排斥,甚至是窃喜的。 旋即水溶又想起了视界角落里顽强散发着金光的小图标……北静王同样身带系统,人家扮演攻城狮不会比他扮演异姓王更艰难不是? 他就不用瞎操心了。 而唯一有所担忧的是,水溶希望真北静王能善待他的亲人。 幸好真正与他常年朝夕相处过的爷爷奶奶也都去世了,叔伯舅舅姨妈都有伴侣和儿女,过得都不错,北静王只要能在年节提着礼物上门,关键时刻再尽尽心意,无论出钱出力,他都挺满足。 水溶思量了片刻,就把他的要求说给了金光闪闪的小图标听。 小图标立时刷了一片弹幕给他做定心丸:他跟你互选身份,彼此都要承担因果。对方即使等级高权限大,要是忘恩负义王八蛋,系统保准按照规章制度罚死他……或者干脆人道毁灭。 最后小图标身周的金光颇有节奏地一闪又一闪,一套七彩字体刷满了水溶的视界:我们是正经系统!按规矩办事! 水溶也就欣慰地回应,“这可真是好极了。” 小图标抖了抖,又刷出满屏的弹幕,“没有后顾之忧,咱们约好了,好好做任务好吗?” 水溶笑了笑,“好。”他有预感,他跟这个动不动就闪闪亮的小家伙肯定会合作愉快的。 最高任务目标是建设富强文明绿色卫生国度。 水溶靠在引枕上,搓了下下巴:国度啊……他有个金手指,还不知道够不够粗,但是起码在“治世做权臣,乱世当~太~祖”的思想准备必须有。 俗话说三岁看老,今上都三十出头了,水溶根据北静王本尊给他留下的记忆来看,今上别说明君,平庸之君都很够呛。 所以他不得不选择后者。 思及此处,水溶再次把注意力投注到小图标上,“你们……”他故意顿了顿,注意力移开小图标同时在心中默念“人命”二字,“有什么标准吗?” 而小图标的回应则直接是:一串问号,最后才是问句“具体哪个方面?” 我的系统似乎听不见我的心声……对此水溶并不意外:都强调自己是正经系统了,哪能强行读取宿主的思维呢? 实际上注意力集中在小图标身上,就等同于点开与聊天窗口。金色的图标系统只能听见水溶“对它说的话”以及“想让它听见的”。 水溶心情不错,“这个暂且不提,有没有权限说明啊?” “有啊。”小图标再次一闪,那本手册蓦地变大,直到占满水溶视野的三分之二。 有自动索引不说,还带自动翻页功能……水溶默默看完,只觉得宽松得让他有点难以置信。 大约是宿主因为它而被迫置换人生感到理亏,虽然金灿灿的系统有个最终任务,可是水溶就算消极怠工,甚至干脆完全不管,只管享乐,也没有什么惩罚,因为北静王本尊给他买的意外保险,系统还能保证他善终。 而他只会因为一种情况被系统制裁人道毁灭,那就是非要杀尽当前星球上所有生灵,只为取乐。 嗯……看完所有权限,之后干脆是系统与宿主的权利与义务说明,水溶明显感觉小图标不那么闪亮了。 他笑了,注意力牢牢对准小图标,“我的确是比较懒,偶尔也得过且过,但……”他话锋一转,“我也是个有追求的人。” 话刚说完,小图标唰地一下,犹如正午的太阳,压根无法直视。 看来我完成任务,小系统有大好处。 水溶就问:“任务说明有没有?” 在最终任务中排名最后的卫生,实际上也是最容易完成的部分。 比如现在,水溶还在京城不能动弹,那么目前卫生达标要求的并非是北静王府广大的地盘,而专指京城北静王府。 而他的第一个卫生任务就是,在王府中修建五个满足要求的厕所。 水溶看完具体要求,沉默半天:增加些设施建筑,不在话下,但要彻底改变府中上下的卫生习惯,绝非一时之功。不过他短时间里还顾不上卫生常识普及,先……按照任务要求造了再说。 红楼梦嘛,时代背景是以明清为基础的架空朝代,所以洗澡用大木桶,想出恭要用马桶,木制。 水溶贵为郡王,所能享受的也不过是浴桶里加点花瓣,如厕的时候有熏香而已。 恰在此时,小图标刷过一行弹幕,“用地位换生活便利,我想那位不觉得亏。” 水溶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小图标又表示,“第一个任务完成,奖励非常棒!” 水溶对任务完成后的奖励的确挺感兴趣:第一个任务发布,系统没有提供任何帮助。完成任务后的奖励,够他实际地掂量下系统的“成色”,也将决定他之后对系统的态度…… 在金灿灿的小图标缩回自己视野的右上角之后,水溶叫来了管家。 系统要求冲水厕所,现下王府里下人们用的厕所就是俗称的蹲坑。 安装便池都是小事——京郊有好几个窑口,能烧民用瓷器,画了图纸订做上一批,花不了多少钱;化粪池也好说,挖个大坑再着人好生修整一下……这两件都不费事,而真正称得上有难度的是:修下水道。 千万别低估古代工匠们的智慧,水溶记得宋朝的首都开封就有比较复杂的排水系统,哪怕从宋代灭亡的那年算起,距离这个时代也是好几百年前了。 所以修下水道这种事儿,有的是匠人干。 丫头的通报,打断了水溶的思绪。大管家踏进门来,水溶等他躬身下去,才轻轻道了声免礼——本尊历来如此。 王府大管家王栋四十出头,他爷爷他老爹分别是前两任北静王的亲兵,而他本人生得浓眉大眼国字脸,长相十分正派——能在北静王府当大管家,还一当十来年,位子稳固深得信任……这位的真实内在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老实人。 却说王栋听过王爷的吩咐,直接应下。 水溶当着大管家的面儿,硬吞了半碗腥甜的安神汤下肚,好不容易按住翻涌的胃液……前后大约五分钟,水溶没等来大管家半句劝诫——想也知道,连上五个厕所的下水道虽然不是啥大工程,但在王府大兴土木起码需要个由头吧。 大管家不问,水溶也早准备好了说词,“再修个池子,给府里的老人们也弄几个澡堂子,再把家里的花园整一整……且做绸缪。” 水溶是第四代北静王,掐指一算在京城也经营了百来年,狡兔尚且三窟,更不用说北静王这样的异姓王……住了将近一百年的王府怎么能没有逃生用的地道呢。 本尊留下的记忆里,王府的密道刚好穿过自家的大花园。 因此大管家王栋看似平静的表现也顺理成章——喜怒不形于色乃是精英的基本素养。 王栋果断理解成“形势不佳,自当早做些准备,好生修修密道,拿装下水道和翻新花园遮掩一二”,于是他躬身诚恳道,“王爷尽可放心,这些老奴亲自盯着。明天老奴便命人画了图纸来,请王爷过目。” 成了甲方爸爸,就是有随便任性的资本。水溶心里莫名爽了一下,面上无喜无悲地颔首,还不带烟火气地摆了摆手。 王栋道了声“王爷保重”便告退办事去了。 水溶靠回引枕,思绪继续翻飞:照着本尊的记忆说话,肯定没有穿帮的风险。 水溶打算花点时间熟悉下环境,以及王府一众“员工”之后,再适度,这个度就是周围人的接受程度,嗯,再放飞自我。 身为穿越人士,就算没有系统在身,不攀科技树……摸摸良心想一想,你对得起九年制义务教育吗? 趁着现在比较闲——其实他现在是只能猫在京里,最好先把水泥捣鼓出来:看今上这尿性,他得做好最坏的准备。皇帝死活不放人,还要除他而后快的时候,他就要杀出重围返回封地。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就算顺序倒过来,在冷兵器时代,道理还是一样的。 只要折腾出廉价又易得的水泥,高筑墙这条就不用太担心。顺便多说一句,这个时代哪怕技术有所改进,筑墙依旧需要加入糯米和石灰做黏合剂…… 因为专业相关,水溶现在还记得曾经看过的报道,好像是修复古法古城墙,长度不到一公里,用了五十吨糯米……记忆里,现在糯米亩产换算过来,也就两三百斤的样子。亩产四五百斤就是几十年难遇的大丰年。 想到这里,水溶叹了口气:这个时代莫说官员勋贵,以及各大家族、势力的当家,就算是个纯粹的纨绔,也都具有基本的种田常识。 之所以提起纨绔子弟,那是因为在北静王本尊的记忆里,他庶出的幼弟就是个好享乐怕麻烦的纨绔……可就是这个在家里相对无能无野心的弟弟,说起他手里的田庄买卖照样头头是道。 这么一映衬,水溶越发同情起宝玉。不说好歹跟北静王好歹也是经受过精英教育的庶弟比,宝玉连他两个堂兄,贾珍和贾琏都比不过。 贾珍身为贾家族长的本事能耐,在乌庄头乌进孝进京来交租的那章体现得淋漓尽致。而贾琏则一直是荣府大管家,节操不好说,但处置庶务的能力起码是合格的。 贾珍和贾琏还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都挺贪婪,虽然这哥俩贪婪程度略有差别。 有兄若此,宝玉还能对黛玉说“少不了咱们俩的”……也真是心大。 水溶越琢磨越乐,干脆笑出声来。 这一声笑,连着刚刚的叹息,让屋里守着的丫头和内侍……两个丫头和一个小太监,默契对视了一回:王爷怎么了这是?想到了什么妙计? 今上对王府不安好心,也不是一天两天……近身伺候王爷的心腹们焉有连今上这点恶意都瞧不出的道理? 这些心腹们除了内侍就都是王府家生子。 他们也许当不起“一荣俱荣”这四个字,可毫无疑问,王府在他们也跟着风光;王府倒台,他们一大家子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几代人身上都牢牢地印有北静王府的烙印,也几无“另投明主”的余地。 看着这几个年纪只有自己一半大的少男少女,水溶又笑了:他们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呢。 他缓缓解释道:“不过是想起荣国府些许旧事。” 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闻言,又仔细打量了自家王爷一回,才乍着胆子小声道,“宁国公荣国公也都是英雄人物,现在这两家……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小太监叫东青,是王府大太监梅非最喜欢的徒弟——此时梅非按照水溶的吩咐,在太妃那儿瞧着太医看诊呢。 水溶晕厥过去,太妃当时没掉链子,等水溶无事时她却犯了心悸。因此水溶才让梅非过去照看一下,权当他这个儿子尽尽心意:他倒是想去陪着,无奈太妃不许,只让他在屋里歇着。 却说正是因为师傅梅非不在,东青才敢“多嘴”一次。 水溶知道小太监有心表现,却一点都不反感,“确实如此。尤其荣国公,不止从龙,更有救主大功,如今人走了才多久,这茶好似凉透了。”顿了顿他又道,“打发个人去荣国府一趟,说我无事,省得宝玉担心,也免得他爹娘想些乱七八糟的。” 小太监连忙应下。 话说北静王本尊对贾赦贾政兄弟的印象……也很糟糕。 贾元春封妃后,这哥俩得意过一阵子——兄弟俩的差别就在于这份得意表现出来多寡。但是过了日子,发觉自家似乎没有杨国忠的命数,哥俩多少老实了些,偏偏又多了点毛病,就是被害妄想…… 贾政回头以为北静王想借着旧日交情,让贵妃在圣上耳边吹吹风,放北静王回封地……这可如何回绝是好? 根据本尊对贾赦贾政哥俩的了解,水溶觉得真不是自己多心,他才不想莫名其就背个“强人所难”的锅! 嗯,水溶可还记得红楼里,宝钗曾经刺过宝玉,说自己没有好兄弟可以做杨国忠,现在回味下这句话,真是超级讽刺。 他比较好奇的是,这话传进王夫人耳朵里,怎么都没点反应的? 好吧,丢开这点闲心好奇心,水溶根据本尊留下的信息,总结了一下,得出了个一点不让人惊讶的结论:元春应该生不出孩子。 生不出儿子的宠妃,想带着娘家起飞……水溶只能送他们一句话: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需要,对原著时间线略有缩放改动,但缩放和改动都不大。 CP林妹妹。 PS,慈不掌兵,男主是能掌兵的性格,毕竟要争霸。他上门求娶林妹妹,贾母贾政不能不答应,夫妻感情婚后慢慢培养。男主比较同情宝玉,认为熊孩子没学好,爹妈责任占大半。宝玉配宝钗,婚后两人一起成长……雷点我现在想得起来的,都在这儿了。 第三章 却说宝玉从北静王府出来,一时无处可去。想起蒋玉菡今晚要去忠顺王府……宝玉心情更是糟上几分,又思及王爷忽然晕厥,于是回府后的宝玉也是一副心事重重,打不起精神的模样。 此时宝玉以及一众姐妹业已搬入大观园居住,回府后到贾母处打了一晃,宝玉便回到怡红院换过衣裳。 宝玉略有不妥,素来细致的袭人都不会错过:二爷做客北静王府,王爷多会留饭,这回……涉及王府,略有个风吹草动只怕不是小事,她便想着打发个小丫头到太太那里说上一回,免得误了什么要紧事…… 晴雯要到西边的屋子给宝玉拿衣裳,刚从内间出来,就见袭人站在门边低头嘱咐小丫头。 袭人“得了手”,不仅在宝二爷更在太太那里得脸,整个怡红院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袭人惯会笼络人,能见得着二太太的丫头没想把这点事捅到太太跟前;袭人笼络不着的晴雯,偏偏性子骄傲,做不来背地里嚼舌根告状的下作事。 此番袭人派人传消息又让晴雯撞见,晴雯撇了撇嘴,心中不屑,“二爷回府总要先见老太太,老太太都见着了,你非得上二太太那里讨个巧。” 不总去讨这个巧,太太怎么知道我小心稳妥? 袭人也不反驳,嘱咐过小丫头,看着小丫头出门她才回过头打算跟晴雯也说上几句,哪里想到晴雯悄没声息地走人了…… 横竖就是当面给我甩点脸子,却总不会背后捅刀子。袭人笑了笑,转身就往里间走。 屋里丫头们的勾心斗角,宝玉有闲心的时候才理会一下,劝解一下……虽然时常结果更糟,但他在心事未去之际,这档子鸡毛蒜皮不止不放在眼里,反而觉得烦躁不已。 就在袭人回来,笑盈盈地给他整理衣领的时候,宝玉忽地一扬手。袭人避之不及,人没挨上什么,却是一个踉跄……幸好被眼疾手快的麝月一把拉住。 宝玉亲自“打脸”可比晴雯说风凉话严重得多,袭人小脸一下子通红。 宝玉瞄了她一眼,一言未发,抬脚大步出门。 晴雯望着宝玉远去的背影,脸上不见得意,只是低声嘀咕,“这怎么说的?” 袭人和麝月对视一眼,袭人便想着晚上等二爷回来,她好生哄一哄,让二爷说出心事才好。 话说出了怡红院门,宝玉那股子无名火也散了不少:他是懒得理会那些俗物庶务,但他不是没脑子。从王府出来那会儿他是没想到,如今回过味儿来猛地想起,王爷……似乎处境不佳…… 前阵子蒋玉菡还一个劲儿奉承王爷,今儿就跑去了忠顺王府……蒋玉菡可是亲口说过“十分仰慕北静王,忠顺王老王爷……还是太霸道些”这句话! 话说忠顺王府不仅仅是荣国府的“老牌”政敌,同时也与他们这一系勋贵之首北静王府不合了好些年。 想到这里,宝玉也惊出了一头冷汗。从怡红院到贾母院子这一段路,宝玉走了一刻钟,足够他从失魂落魄调整回心事重重。 到了贾母跟前,与几个姐妹再次见礼过,宝玉照旧坐到了贾母手边,与黛玉……就隔着个贾母。 宝玉还不到十五,本就是保守不住秘密,也存不在什么心事的年纪。再说宝玉在家,有心事基本都上脸……于是就算比较呆的迎春都看出宝玉的不妥之处。 只不过贾母在上,女孩子们大多奉行明哲保身,没人挑头罢了。 探春好奇,多瞧了她二哥几眼;黛玉则默默给宝玉递个眼色,宝玉勉强笑笑,而宝钗干脆就是一如既往的故作不知。 贾母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发现不了孩子们的小动作。 不过此时正是饭点,李纨与凤姐儿已经到了,贾母听了鸳鸯通报,就笑起来,“今儿这两个可是来得迟了。” 顺便一提,邢夫人王夫人本就不在贾母处用饭,加上贾赦贾政两兄弟都在家,两位太太好伺候各自的丈夫,请过安就回房各忙各的去了。 有凤姐插科打诨,李纨时不时抬抬轿子,贾母这里总算欢声笑语起来。饭后大家吃了茶,天边已是一片赤红,贾母才开口留宝玉说话。 黛玉又对宝玉使了个眼色,宝玉略一点头,黛玉这才扶着紫鹃先行告退。 宝钗在荣府住了小两年,都及笄了,进宫待选依旧遥遥无期……她也明白自己是被亲哥哥拖累,舅舅不愿麻烦,贵妃表姐也有她的心思,宝钗深知自己如今有些不上不下了。 形势比人强,纵然以前瞧不上,现在宝钗也不得不对宝玉存些念想。 不过宝钗同样明白以宝玉黛玉之亲厚,不是自己能比较的……横竖来日方长。这么想着,宝钗便特地叫住黛玉,再拉上探春,迎春和惜春见此自是不能单独行事,于是姐妹几个凑做一团,有说有笑地一起回去。 “闲杂人等”撤了个干净:贾母屋里就剩个鸳鸯守着,其他大丫头都去了外间,此时此刻贾母才问起来,“王府可是出了什么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对祖母的信任,还要胜过亲生爹娘,宝玉便把今日在王府见闻一口气都说了,之后犹豫了一小会儿,终于败给了祖母的殷切目光……他把自己的猜测也一股脑儿地吐露了出来。 宝玉立志要做浊世之中的翩翩佳公子,也当真瞧不上仕途经济,以及大多数人都为了官位银子汲汲营营的做派,但他却很在乎自己能不能继续过着富贵滋润的生活。 北静王可以说是他家的大靠山了,这回亲见北静王晕倒,宝玉那根从来不知何时绷紧的弦忽然就断了。 贾母听完,半天不置一词,对于自家的现状,她比两个儿子更清醒。孙女儿封妃,瞧着再风光不过,终究难掩自家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的颓势与窘境。 不过,老人家心里挺欣慰的:宝玉长大懂事了啊……转念一想,她这个孙儿有来自天上的根脚,随着年纪增长,总会显出不凡来。 却说宝玉从贾母那儿前脚走,后脚王夫人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贾政跟王夫人吃过饭便去了赵姨娘处,王夫人先从袭人打发的小丫头嘴里得知宝玉回府后反应不同以往,当时王夫人的表情愣是一丝没变。 在边上伺候王夫人的彩云颇为诧异:太太视宝二爷为~命~根,二爷不妥,太太为何……不只没说话,脸上也没个动静? 彩云哪里参得透王夫人的心思? 王夫人此时正暗爽不已呢。 她嫁进荣府时,上面顶着婆母妯娌小姑子“三座大山”! 十几年过去,境况又如何了?婆母再不管中馈;精明又出身好的大嫂生了儿子便早早去了,如今做填房的这个眼里只有银子,好好的公爷嫡长孙如今就是个大管家;而小姑子照样没得早,精心养育千娇百媚的女儿还不是得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王夫人自认:这家里没人比她更懂“笑到最后才好”的道理。 刚嫁进来那会儿,吃了不知多少明亏暗亏,本就不善言辞的她被“磋磨”得越发寡言,当时的恼怒委屈样样她都记着! 她现在依旧话少,表面上慈眉善目,但“彻底翻身”后的爽快在心里可没错过半分。 话说金陵四家贾史王薛同气连枝,四家人一直以来都奉北静王为主。 王夫人早年“受欺压”,对比“三座大山”更高高在上的北静王府更没好印象。现在不同以往,她有个权臣哥哥好仰仗,心里自是乐见北静王府吃瘪,能削藩才好呢! 至于荣府也随之败落……王夫人压根就没想过这个:有哥哥和贵妃在,谁能动得了她家?等若干年后哥哥致仕的时候,刚好就轮到她的宝玉大放异彩了!如此一来,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与此同时的北静王府,水溶正和两个庶弟喝茶闲聊。 王府庶出的二公子三公子不是一个娘,年纪只差了一岁:一个十六,一个十五。这小哥俩生在权贵之家,懂事很早,根据记忆和自己通过闲扯了解的,水溶笃定小哥俩不仅拎得清,还很有分寸。 比如这小哥俩深知异姓王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族灭。他们固然爱钱权,但为了全家性命,钱权也是说不要就不要。 如今圣上对自家堪称恶意满满,小哥俩早就下定决心牢牢抱住大哥大腿,大哥说干啥就干啥,绝没二话。 兄弟三个迅速达成共识,统~一~了战线,之后当真进入了闲扯时间。 水溶现在的壳子,马上就要满十八了。他都没成亲,两个弟弟当然也是光棍儿。哥仨闲扯的话题就围绕着“终身大事”展开。 想想水溶的身家地位,就知道他因为守孝而没成亲,但不可能连个定亲对象都没有。 北静王这门亲事是老北静王在世时,与女方的爷爷定下的。女方的爷爷曾任内阁大学士,也就是俗称的阁老,历经宦海风云,圆满退休最后无病无灾地溘然长逝。 女方爷爷过世后,这家子就换成了水溶定亲对象的老爹掌权——这位现在在西南做道台呢。今上登基后,对待异姓王家族的态度……逐渐明朗,这位道台十分疼爱女儿,随着局势变化,显然是不想把女儿亲手送进火坑。 水溶的便宜二弟此时就干脆道:“他存心拖着,万一拖着拖着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呢。” 三弟立时接话道:“我呸!想得美!” 的确,这家子最近一次与王府联络,就是表示他家女儿跟着他赴任西南,一直水土不服,如今病重,看样子还得在家养上几年才好。 反正就是暂时不退亲,你想退也可以,反正就是要守住道德制高点:才不是我家见你家势头不妙,反悔了呢。 话说北静王本尊虽然说走就走,潇洒得不得了,但水溶能体会到本尊对继母,几个异母弟妹,还有自家一众心腹的些许不舍。 唯独对这个订婚对象,以及订婚对象这一家子厌烦得毫不掩饰,好比新刷的白墙上停了只大苍蝇,水溶根本无法错过这份鲜明的情绪。 水溶也就微微一笑,对两个弟弟道,“他家想拖着,那就遂他的愿。省得退婚之后,”他伸手往上指了指,“这位又在咱们的婚事上出幺蛾子。” 二弟点头应是。 三弟性格稍微莽一点,“大哥,我心直口快啊。横竖都是你树大招风,算计的也是你,我们兄弟……折腾起来其实也没多大意思。” 水溶笑道:“你这不是心直口快,你这是心明眼亮啊。”兄弟三个目的一致,当然相处愉快。说着,水溶话锋一转,“老爷子走了,你们两个别把骑射功夫丢了,说不得就有用得上的一天。” 两个弟弟闻言面面相觑,片刻后便齐齐应下。 水溶在~天~朝时,时常打打球,跑跑步,游游泳,比不上专心在健身房里撸铁的钢筋猛男,身体素质却也算得上很不错了。 与本尊交换过身体,水溶默默觉得……自己赚到了——本尊是个真正文武双全的人物。北静王府也有本家传养气的功法,水溶看过也分析过,强身健体让身体素质高过普通人一大截不在话下,但想成就武侠世界里的飞檐走壁,还是掉头走另一条路:修仙去吧。 红楼世界可是仙魔神佛俱全的啊。 警幻仙子甚至能托梦,想点醒宝玉,只可惜宝玉身在富贵温柔乡,彻底迷了眼,警幻仙子费力却没成功。 想到这里,水溶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右上角的小图标身上,“对了,万一有人咒我怎么办?” 小图标反应神速,“反噬死他。” “哦,”这个答案不出乎水溶预料,谁让他是有意外保险的人呢,“要是天上仙人欺负我怎么办?” 小图标照旧毫不犹豫,“身在俗世,当然一切规矩都照俗世的来,但宿主你例外的呀。” 虽然水溶不会把这话当真,但看起来真的舒服。既然问到这里,水溶就好奇了一把,“俗世里也有高人大能,遇上他们挡路又该怎么办?” 红楼里高人大能现成的啊……跛足道人癞头和尚那不就是。 小图标一本正经解惑道:“俗世里的高人大多是半仙,他们行事限制很多。”旋即换了粗体红字出来,“不用担心,他们真要自不量力,我帮你处理!这本来就是人身意外保险的一部分!” “那就好。”水溶暗道:万万没想到是全方位的免死金牌……本尊这么厚道,那我不仅得真心待你家人下属,要不要试着让咱们相同的名字位列“本纪”?须知他在下午还只想形势不妙就滚回封地,滋滋润润地当个土皇帝,现在嘛,就真真切切地想把那个“土”字去掉。 于是水溶自己把自己逗乐了:谁让相对于成功,有系统加持,失败的代价未免太小了?他不膨胀一下都对不起这份保险。 水溶的野心刚刚膨胀了一小下,第二天他就不得不面对“拦路虎”:他得上朝。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金手指非常粗,不然按部就班发展,百万篇幅只怕打不住,但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倒是并没有…… 第四章 本朝规矩是,在京三品以上官员需按日上朝,而无官无职的勋贵则不必“站班”,但王公侯这三档的勋贵不在此列。 所以在大殿上,水溶见不到贾赦贾政兄弟,以及宁国府现任当家贾珍——无官无职级别又不够的勋贵,想朝见除开皇帝主动宣召,就只能在祭天地的时候出现了。 但王子腾与史家兄弟,水溶全都见着,更挨个打过招呼。 当然,水溶压根没法错过高座在龙椅之上,梦想着削藩名垂青史,成为一代大帝的今上……论实际年龄,今上比水溶还大一点,偏偏水溶几次“惊鸿一瞥”,只瞥见了今上的稚嫩,没错,就是稚嫩。 你想削藩,差不多全天下都知道了,而且刚继位才多久就想着削藩立威……皇帝你不该先种种田嘛。 真是的,《论语》学过没有?三年无改于父之道,这话之于皇家,哪里说得是孝道,而是为了~政~权~平稳过渡啊喂! 水溶当真是忍不住嘲讽:至于你是汉景帝式削藩,还是建文帝式削藩……等等你就知道了。 水溶走了下神,再回来就听朝堂上兵部官员大声报喜,声称西北东北两处边关接连大捷,各斩首千余……听到这里,皇帝激动不已,猛地站起身来。 与惊喜得不能自持的皇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班前列的那一堆老狐狸。 虽然老狐狸们也在齐声贺喜,可贺喜声中当真听不出几分真诚。 水溶随大流也恭贺皇帝:威加四海清什么的……估计好大喜功且沉不大住气的皇帝爱听这个,这可是李世民的诗句。 朝堂上有点热闹,让水溶想起老家的菜市场,于是他的思绪又飘得稍微远了点儿。 话说先帝是一代英主没毛病,只不过先帝按照现代标准不算长寿,但跟他的父祖们比,可就是挺能活的了。 在先帝~执~政~末期,与他君臣相得,为他守关拓土的老伙计们先后离世,先帝在哀痛中难免心中萧瑟,于是他就从善战能战转为厌战避战,换大白话来说,就是“不服就干”变成了“得过且过”。 而且先帝固然英明神武,但是儿子普遍素质不怎么样……好吧,不仅仅是质量不好,关键是数量还不多。 好不容易矬子里拔将军,先帝大约也是万分无奈地把今上扶上位,临死前对这个儿子能否守住自家的江山……心里恐怕并不乐观。 水溶回过神来,真是越看皇帝就越能体会先帝离世时的无尽悲哀:时也命也,奈何! 连战连捷,皇帝自然要厚赏立功~官~兵,该吩咐的吩咐下去后,沉浸在自迟早己成为一代大帝的美梦中的皇帝依旧没忘日常“点拨”水溶一下。 他直接问了起来,“听说爱卿府上昨日宣了太医?爱卿身子恢复得如何?府上太妃听说急坏了犯了心悸?” 大庭广众之下,大喇喇地展示自己对于臣子府上的掌控力,也就是在臣子家里安插钉子的能力……水溶心说:这真的合适?您真没意识到这样挺掉价的? 然而面上他却是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回话道,“臣谢过陛下……臣身子还好,倒是太妃须得休养些时日。” 一边回话,水溶一边在嘀咕,注视着小图标嘀咕:我演技行不行?能给个准话吗? 小图标明显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在水溶视野正中心刷过一行弹幕:“骗皇帝绰绰有余,对付你边上站着的老狐狸,还是算了吧。” 水溶看了,十分赞同,“我估计也是。面对老狐狸,我就贯彻面瘫路线得了。”始终面带标准的职业微笑,在水溶看来,照样算是面瘫。 小图标金光一闪:“非常明智的选择。” 皇帝哪里知道水溶正一心二用,他点了点头,“爱卿保重身体,朕还盼着朕与爱卿能像先帝与老北静王一般,相携大半生。” 你老子就算要卸磨杀驴,也不会像你这样吃相难看……老北静王死了不到三年,北静王本尊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好吧,也就是昨天,他除服又才多久? 面对皇帝真是……不吐不快,水溶心里又把皇帝念了一顿,表面上躬身道,“臣领旨。” 然而忍了又忍,还是憋屈,水溶选择跟小图标继续抱怨了,“皇帝这演技比我还不如!” 小图标一板一眼地劝解起水溶,“先帝英明一世,结果儿子都不成器。现在的皇帝虽然也不怎么样,好歹比他兄弟们强多了。没有压力,他都没有锻炼演技的契机!再说了,”小图标忽然话唠附体,“凭什么皇帝非得盯着宿主你?还要当着百官发作?其余三王,也就是南安王府,东平王府,西宁王府他们三家,不仅仅他们的当家都不再袭王爵,更是因为这四王之中只有宿主你占着北静王府依旧势大,皇帝才不屑于盯着破落户呢!” 看了刷满屏的弹幕,水溶笑了。 这才相处了一天,水溶越发喜欢起他的小系统:诚实可靠尚待考验……成年人嘛,哪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呢,玄之又玄的系统也不能例外。 不过,他这个金灿灿的小家伙当真很可爱:不仅仅是不机械生硬的问题,而是水溶跟小系统说话,总有种系统后面有个活生生的人的感觉。 水溶随便敷衍着皇帝,继续跟小图标闲扯——本尊留下的记忆里恭维套话多得是,皇帝显然正在兴头上,打压北静王府没错,但他在朝堂上终究不能做得太过,百官瞧着呢。 水溶的感慨刚说出口,小图标连着闪烁了好几下……水溶险些被他闪瞎,他不得不提醒道,“小图标你发威前给我个预警,换了壳子,好不容易不近视,我还是很珍视这双眼的。” “抱歉抱歉!”这四个字和一个叹号是七彩的,之后这几个字明显是对方沉静稍许后发出来的,因为小图标恢复了原本的字体,字号只比之前大一号,“是我得意忘形了……” 如果让水溶选,他肯定不愿意要个公事公办冷冰冰的系统,小图标又活泼得刚刚好,于是他在心里笑开了花,“我感觉你十分鲜活,但……嗯,”水溶斟酌了下,“不是碳基生物吧?” “是的,我是硅基生物!” “所以对你来说,有情绪是好事吗?” 小图标完全没有迟疑,“你放心吧!绝度是好事!” 小图标这条弹幕尚且不曾消失在水溶的视野里,小图标先闪烁着金光在他视界的右上角转了好几个圈儿…… 好,性格合得来,就等任务完成后小图标发放的奖励了。 水溶再清醒不过:性情和能力要分开看。 散朝后,水溶直接回府。洗过手脸,换过衣裳,他就坐在书房的躺椅上,举着本书……主要是在喝茶晒太阳。 这个时代已经有玻璃窗了,只不过制造工艺还不太过关,玻璃上气泡随处可见,但足够透光,水溶已然心满意足——以王府之富贵,玻璃窗也没能全家普及。水溶的弟弟妹妹也只有各自书房的窗子才装上了玻璃。 就在水溶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的便宜弟弟们跑了来……踏进院门的时候,三公子便叫了起来,“大哥!” 守在门口的大太监梅非立即迎了出去,在抱厦里堵住了二位少爷,他低声道,“二爷,三爷,王爷刚歇下。” 话音刚落,水溶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让他们进来吧。” 两位公子跟着梅非走进书房,水溶此时已经端坐在书案后,他等弟弟们行礼后才笑道,“老三还是大嗓门。” 三公子有点尴尬,小脸微红就是明证。 二公子立即救场,“大哥你下朝回来,没事就好。” 水溶等丫头们给两个便宜弟弟上了茶,才又笑道,“消息挺灵通啊。” 三公子依旧心直口快,“我们从骑射师傅那儿出来,就遇见了隋先生,他怕我莽撞,特地提点了几句。” 贾政都能养清客,北静王府更不在话下。王府聘请的门客们在数量和质量上,显然能让贾政羡慕嫉妒恨,之所以提起这位荣府二老爷,乃是因为三公子口中的隋先生,正是炒了贾政投奔王府而来的奇才。 基本上,这位隋先生——隋先生姓隋,单名一个远字,不到二十就中了秀才,之后屡试不第:早年确实是实力不济,随后就开始意外频发……此人的科举经历,水溶在读了本尊记忆后也只能万分同情了。 总之,这位隋远隋先生不过连着考了十来年,便对科举彻底死了心,然后选择另一条晋身之路。 隋远是金陵人,在京城谋生首选同乡,荣府二老爷的门客门坎又是出名的……不高,隋远牛刀小试,便“雀屏中选”,然而跟贾政接触过一段之后,这位也顾不上名声好不好听,果断用贾政当跳板,“跳槽”到北静王府……继续当门客。 话说千万别觉得隋远三十多了,连个举人都没考上,所以眼光能力肯定都不行。 好吧,能力暂且放在一边,因为他在荣府那段时日压根没有展示过他的手段,但是隋远的眼光,实在不差。 隋远是金陵人——只要看过几本历史类小说的都知道,江南士子的水平连着好几个朝代都冠绝天下,隋远他自己没考上举人,却有一大堆已经中了进士的同乡与同窗……人家没吃过猪肉,不见得没见过猪跑啊。 而他会匆忙离开荣国府,正是因为当时贾政刚刚送女入宫,结果未知,这位二老爷就先按捺不住,明里暗里地要求门客们献计:如何在宫中立足,家里又该给予何等支持,得育皇子又该讨得何等恩赏……之类。 一个依靠军功立身的老牌勋贵之家,如今的当家却迫切地想要卖女翻身……这个的东翁不赶紧甩了,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隋远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说来也是隋远的运势到了,刚巧当时还不足十五岁的本尊到荣府做客,在贾政书房里本尊一眼就相中了隋远。 之后本尊略略问过些话,便把这位已经打定主意求去的秀才门客带回了北静王府。 隋远初到北静王府,本想着低调度日:转投新主哪怕情有可原,名声终归不太好听。起码等风头过去,是走是留……到时再说。 老王爷当时还在,很快就发现隋远极为擅长算学。 在查过此人底细后,老王爷就令隋远顶着门客的名头,拿着高薪,教本尊数学;又因为本尊数理化天赋颇佳,隋远教得很是轻松。 然而他轻松没几天,老王爷就以“能者多劳”为名,让他给两位庶出公子补习数学。 两位公子数学学得怎么样另说,隋远对北静王府三位公子确有半师之谊。王府三位公子脾气秉性各不相同,但尊师重教……源自老王爷的言传身教,当然是妥妥的。 今天回府之后,跟着水溶下朝的大太监梅非,已经把朝堂上的大致动静告诉了王府几位关键人物,其中就包括隋远。 而隋远在府中遇见两位公子,且听说公子们要去见他们大哥,他难免要提醒一下。 而被提醒的两位公子来到大哥这里,几句话之后就把他们曾经的师傅给卖了。 话说隋远依旧是门客幕僚,但实际上根据本尊的记忆,用水溶的话说,隋远是本尊的秘书,倾向于生活秘书——北静王府家大业大,在东北还有广阔的封地,作为王府当家人,他手下的秘书起码十个,起步。 隋远不是家生子,排名当然不靠前,但还算值得信任。 既然便宜弟弟提起了隋远,水溶理所当然地问起在角落“站桩”的梅非,“隋先生人呢?再把大管家叫来。” 昨天水溶让大管家王栋负责“修厕所修澡堂修下水道”的大计,过了一天,粗略的图纸也该得了——要是这点效率都没有,王府大管家早换人了。 梅非领命而去。 半刻钟后,王栋与隋远一起到了。 见到隋远,水溶放茶盏的动作都稍微重了些。茶碗底儿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叮”,直接给众人醒了下神。 水溶发觉自己这一下,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虽然没这段子,书房里的人注意力也几乎都在他身上。 为啥水溶会失态?因为这个隋远长得……实在是太好了! 他算是明白本尊为啥当年一眼就相中。好吧,红楼里的北静王好像本来就是个颜控……宝玉,蒋玉菡,再加上这个隋远,本尊颜控都三个石锤了。 怎么说呢? 宝玉也是长相极为出众的人物,但是宝玉好看归好看,不会勾起水溶别的什么想法。 而隋远给水溶的感觉,就像是当年世界杯,巴西对英格兰,半场休息时整个巴西队球员都在更衣室里议论“贝克汉姆可真帅”,“近看更帅”…… “可惜本尊的记忆是文字版,要是带图,我还能有点心理准备。”水溶忍不住又跟小图标念叨上了,“这位会屡试不第,别是因为他的脸吧。” “答对了!”一行弹幕划过,小图标认真提醒道,“带图的话,保险恐怕条件没这么好了。” 水溶眨了眨眼睛,“那我先完成第一个任务,看看你这个系统能有多好吧。” 却说王栋进王爷的书房之前,果然已经带上画好的图纸。 水溶拿过来随手翻了翻:在他基本指定厕所和澡堂的所在地之后,画图纸的那位显然也没有特别发挥,样式都是中规中矩的,当然花费也挺中规中矩。 看完图纸,水溶“甲方爸爸”附身,吩咐王栋把厕所的蹲坑改成便池——便池的模样与安装,水溶几句话再加上随手画图示意,王栋秒懂且都记了下来。 至于澡堂,水溶很想一劳永逸:澡堂建两层,二层放水箱和烧水的设备,楼下分隔成单间,全是淋浴。淋浴喷头很是简单,画出图来就随便做了;但到了水龙头这里,水溶就必须再三解释多多画图。 王栋作为王府大管家,肯定有点工程基础,但即便如此,水龙头的示意图——水溶打算用球阀,因为截止阀那一堆螺纹实在是太难为工匠了,王栋也是看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 但是隋远几乎在水溶画完示意图之后,说是立即似乎也不尽然,反正没超过一分钟,他就……双眼冒光。 真的不夸张,确实是冒光!明显隋先生兴致来了! 水溶大乐:果然是个理工类人才!研发水泥的负责人这就有了。 不过从接触水泥这个任务开始,就意味着隋远无法~自~由~离开北静王府……水泥,比较粗糙的水泥,原料也就三样:石灰,黏土与熟石膏。关键技术在于磨碎和烧结以及物料之间的配比。 水溶弄出的水泥只打算筑墙,另外在修石板路时水泥也有大用场,不过怎么看对水泥的强度要求都不是特别高,所以他在吩咐下去的时候,按照自己的印象粗粗加了个配比范围。 一听说水泥的用途,莫说隋远本人,水溶的便宜弟弟也都惊住了。 水溶对着一直旁听却没多嘴半句的弟弟摆了摆手,“早做准备总不错。” 其实两个弟弟在听到大哥力主修建的下水道要通过自家大花园的时候,就都明白了大哥的真实意图——这个真实意图是他们自以为的,与真相差点也有点远。 作为郡王之子,他俩也知道自家逃生用的密道穿过大花园。 隋远默默记下王爷所说,等王爷回过头来他便一拜到底,“愿为王爷效死!” 身为读书人,通读过史书的读书人,他知道“水泥”这玩意儿价值:说句“此乃列土封疆的立身之本”也毫不为过! 读书人嘛,肯定想得比较多。隋远深深弯下的腰,以及近似于赌注剖白的话,说真的水溶不会全信:如何保证手下的忠诚,肯定是利益与制度双管齐下。 他现在除了提供高薪,也只能先给人家画画大饼,所以……隋远领命,带人到自家农庄上专心研发水泥,水溶必会派心腹紧紧盯住。 其实等完成第一个任务,水溶就能省下这份盯人成本了,当然,这就是后话了——不怎么远的后话。 因为烧制好的便池五天后就到了,货到当天,府里的匠人们就全安装上了。 任务要求冲水厕所,可没说是自动冲水的厕所,手动冲水也是合乎要求的。 眼见小图标飞出的书册徐徐打开,第一个任务上面瞬间多了个红勾,满足感成就感什么的,说实话一概没有,水溶暂时只对奖励特别感兴趣。 随着小图标划过眼界的“奖励已发放”弹幕,水溶还来不及自己究竟多了点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第二个任务:使王府人均冲水厕所数量超过零点五。 水溶立时道:“咱能不一直围着修厕所打转吗?” 小图标也委屈上了,“又没要求你封地百姓人均……” 水溶沉默半晌,终于无力道,“好吧,你说服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北静王颜控石锤,所以本尊留下的人手绝大多数颜值都在平均线以上……手下男的帅女的靓,都是正常操作哈。 第五章 系统要求的人均厕所数,不是按照“座”而是论“坑”来计算的。反复读完任务说明,水溶倒觉得第二个任务也不至于强人所难。 当然在继续任务之前,他得用心体会一下上一个任务究竟奖励了些什么。 水溶不是没问过小图标,偏偏小图标忽然“娇羞”了一下:宿主你凭本事拿到的奖励,也要凭本事挖掘多出的好处在哪里。 水溶估摸着:难不成这是系统给的另类考验? 他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没少混点娘,所以不能怪他脑洞大:有些系统,哪怕天降骑脸,对宿主各项指标还是有硬要求的,比如“不达标某些系统功能开启不了”之类的。 水溶想了半天,终于老实地承认:自己就念书比不少人强,这算是他最大的优点了。另外,托爸妈的福,他的脸长得不错,从小到大,都是一路顶着“校草学霸”招牌过来的。 好吧,我自恋我自豪……水溶并不缺自知之明:他算不上全国数得着的真学霸;他长得的确挺好看,也没好看到能靠脸吃饭的地步。 穿过来之后,直接换了个壳子,学习技能那是绑在灵魂上的,估计没什么变化。 穿来好几天了都,他早照过镜子,如今脸蛋和身材比以前还稍有加强,但他真没听说过哪家系统强行要求宿主颜值达标的!颜值不达标难不成还得特地整容吗? 退一步说,要求颜值的系统绑定我这种糙老爷们又有屁用?!我又不会以色侍君! 想到这里,水溶再一次被自己逗笑了:以前怎么没发觉自己还有谐星天赋?逗自己真是一逗一个准。 自嘲过后,水溶又瞥了眼正散发着微光的小图标,同时在心中默念:你给个痛快,出套卷子考我得了。 却说水溶思绪翻飞,落在等着王爷验收的大管家王栋以及工头眼里,就是恩威难测了…… 不同于身后心中忐忑的工头与四个手艺出色的匠人,王栋心中十分欣慰:王爷真真跟老王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论是言行、做派还是威仪。王爷也就亏在年轻,不过将来……自是不可限量。 而水溶回过神——想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不过就三五秒钟的事儿,目光扫过身边几人,他猛地发现:大管家王栋脑门上怎么多了个绿色圆点? 水溶定睛瞧了半天,确认绝对不是眼花:王栋身后站着的几个家生子工头脑门也顶着绿,但因为活计出色而特地拎出来的匠人一个顶着浅绿,另两个脑门点着坨浅灰色,最边上一直低着头的那个……哪怕他不抬头露出脑门来,水溶也能在他脑顶上见到悬浮在半空的一抹浅红。 如果把浅灰色换成黄色,这不就是游戏里显示好感度的那一套吗?绿色代表友善,红色代表厌恶乃至仇恨,黄色则意味着中立。 水溶盯着王栋他们一直没说话,最后目光甚至干脆落在角落里那个顶着浅红的匠人身上…… 片刻后那匠人扛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王爷饶命!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一百两银子……呜……让小的把王爷的吩咐都……说出去……” 王栋猛地扭头,目露凶光——别说他给两代老王爷当亲兵的爷爷和老爹,就说他做王府大管家这十多年,哪里就少得了亲手干“脏活”? 而静静守在水溶身边的大太监梅非则对着门边杵着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侍卫得令,脚步无声地迅速走远。 水溶把心腹们的应对都看在眼里,此时照样笑得出来,“还行,心中大乱都不至于语无伦次,起码本王听懂了。” 叫来的这四个匠人烧制便池很有一手,这个跪地求饶的就算把他知道的都泄露出去,也没什么了不起。 王府这一大堆工程在计划伊始,王栋就亲自把活计拆分开来,真正要紧的地方都是自家家生子来负责,偌大个北静王府,若没点防人之心,这王位早就没了。 而水溶眼前的家生子们的确没让他失望:全员头顶一片绿,尤其是王栋和梅非,绿得都快发黑了。 这个被收买的匠人只有专人处置,水溶以后也不会再过问。在新建的几处冲水厕所转了转,水溶还算满意,之后要根据大家的反馈,该改进的改进,该修整的修整,等大家基本熟悉,过些日子继续“推广”。 修修厕所没花多少银子,王栋这些王府老人犯不着为这点事儿就正经劝谏。水溶想的是再往后接着修厕所,没了修整自家密道一事做遮掩,他得想个能服众的说法。 身为技术宅,理由这玩意儿真是张口就来:沼气啊……弄出沼气池来,肥料燃料都有了。不过沼气池好修,没多少技术含量,整出水泥来之后再修建沼气池——整个过程中最大的损耗,大概就是在培养工人时给他们交学费的。 整个技术唯一的难点在于,那个压力表啊!尤其在水溶刚刚拿到家里匠人细细打磨出的堪称艺术品的球阀之后…… 讲道理,在这个以明清为背景的时代,攀科技树已经不算很难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志,蒸汽机从研发到改进再到广泛投入使用时,“我大清”都建立一百多年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刚好是雍正或者乾隆在位期间。 水溶这边继续思量,越琢磨越皱眉,周边一众心腹在看着那匠人被王府侍卫拖走之后,没人敢出声打搅。 最后还是小图标忽然大放光彩,并用鲜红色的字体占满了水溶整个视野,“你不解风情!” “哈?”水溶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小图标身上:小图标原本有两个部分组成,一个金灿灿的锤子和一本同样金灿灿处于打开状态的书,而此时那本书的边上居然多了个金灿灿的放大镜。 作为现代人,看到放大镜标志第一个念头是啥……反正水溶想的是:诶?搜索……引擎? 水溶心念一动,放大镜就瞬间飘到自己眼前。他对着放大镜说出压力表三个字,眼前唰地出现一个~人~民~币~符号,可惜是灰色的。 之后,毫无预兆,水溶眼前换成一片白,而视野正中则有清清楚楚地压力表三个字,他再次心念一动,压力表三个字下面一下子就刷出一眼望不到底的各种型号,每个型号后面都有数字标注——明显是售价。 而这一切都跟那个~人~民~币~符号一样,灰突突的。 显而易见,商城还没解锁,但是有搜索引擎在,所以系统里有的都能搜得到,可惜现在只能看不能买。 这么看来,系统还真是挺厉害的。 水溶沉迷于系统的各项功能,一时没理会小图标。 小图标等了一会儿,终于委屈起来,“这么半天才发现我身上的变化吗?” 他这个小系统智商起码相当于普通人水平,情商就有些飘忽不定了。水溶在心里哈哈哈了一会儿,毫无压力地哄起小图标来,“这不是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嘛,我还是爱你的。” 交过女朋友吗?哄女朋友会不会?什么你单身这么多年,不会?那猫撸过吗?按照撸猫的方法哄就完事儿了。 水溶莫名想起他哥们的这段“名言”,彻底笑了个开怀。 小图标带着他的锤子书本放大镜,还有来不及收回去的~人~民~币~图标,闪了又闪,一闪再闪。 幸好小家伙只在视野右上角撒欢,不怎么影响得到水溶,于是他边笑边道,“随你折腾。” 却说水溶这一笑,弄得他那几个一直关注着他的心腹很是摸不着头脑。 水溶见状便开口解释,“想到了个妙计,先试试再说。” 王爷心情极佳,想来……这“妙计”也差不到哪里去。王栋与梅非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当然,为了更好地展示沼气的应用,水溶得带人到自家的庄子里小住些日子。 正值夏季,京中达官贵人多得是往京郊庄子跑的,只不过人家是为了避暑,水溶是为了搞科研,兼避暑。 其实现在的京城盛夏的气温完全比不上后世有热岛效应的市中心,无奈这时候大家都头发长啊,也穿得多啊,尤其水溶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主儿,在外露个胳膊,准有御史扎堆儿参他“耍流氓”……大概。 话说北静王本尊就从来不缺奇思妙想,因此水溶一来就直接开点科技树的举动,在王府众人眼中完全不突兀——再说皇帝的恶意都溢于言表了,水溶若是按兵不动,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不琢磨后路的模样,那队伍才是真没法带了。 回到书房里,水溶继续倒在躺椅上,神游天外……他一副想得出神的模样,让梅非在门边……欲言又止。 最后水溶在喝茶时才意识到心腹大太监有话要说,“大伴你犹豫什么呢?” 记忆里,本尊在没外人时的确是称呼自小就伺候他的梅非为“大伴”,而且老王爷也是这样称呼跟他一起长大的心腹太监。 水溶倒是记得“大伴”这个称呼好像只有皇帝能用?不过本尊怎么称呼,他“照章办理”就是——对王府老人的称呼,绝不是他能自由发挥的地方。 这一声“大伴”直接打碎了梅非的顾虑,眉清目秀的大太监恭敬上前,低声道,“咱们的人从北面传来的消息,这回消息来得太晚了。”说着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封信,并双手奉上,“老奴有些担心。” 展开信笺,水溶一目十行,“难怪。” 前几~天~朝~会上,皇帝不是为西北东北连传大捷而惊喜得不能自已吗?当时水溶只觉得皇帝太年轻,好大喜功得如此明显,肯定会引得那些老兵油子“上行下效”……只评价皇帝比较稚嫩,他都算口下留德了呢。 通过这封密信,水溶又一次自嘲:虽然当时就对~战~功~有所怀疑,不过这时夸大~战~功~算是常态……万万没想到,我也很年轻啊…… 话说这几年堪称风调雨顺了,关内百姓安居乐业,关外牧民照样活得有滋有味。 说真的,关外有许多部族,日子过得滋润,人家才不会想不开跑到大关外折腾生事——老老实实做生意不好吗? 总体而言,牧民与农民都是一样一样的:能吃饱饭的时候,谁都不想搏命。 不过小部族与中型部族满足于小富即安,但草原上并不缺野心家啊,比如,那几位实力雄厚的部族之主显然在积蓄力量,默默练兵。 这样的部族倒是能派得出小股骑兵打着劫掠之名前来犯关,所以西北与东北两处关隘的~战~事~是真的,但大捷是假的。 按照密信上的说法,就是几次交战,互有胜负……显然奏报上的斩首数必然水分极大……而且杀良冒功可绝对不是什么传说。 水溶还记得他原本在的那个时空里,明末,边军彻底烂透,杀良冒功好多人都是熟手。 按说~军~功~也是需要核实的,核实的活儿正是由兵部负责,偏偏当时在朝上报捷的正是兵部官员。 所以说,我是要选择相信兵部上下都被那几位边军大将糊弄了,还是要相信这起子人勾结在一起,沆瀣一气呢? 水溶当个笑话一样,把这个选择丢给小图标,而小图标也不让他失望,闪烁过后便是一条挺长的弹幕,“当然是后者啦。看看龙椅上的皇帝就知道了嘛,别低估这些官员和将领的的智商,更别高估他们的节操呀。” 水溶大笑:他得谢谢小图标,在他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很好地帮他排解掉了穿越人士特有的孤独感。 通过这封密信,就算是管中窥豹,边军将领如今都有些什么货色,水溶心里都有了点数儿。 而信上也解释了这封信为何姗姗来迟……字里行间满满的哭诉简直溢出纸面——从北静王府出去的将领们在东北混得很不如意,若非几人早早抱团,怕是已经被人推出去,当了冤死鬼! 这就和水溶猜测的“杀良冒功”呼应上了:关键是这信里还提起了,那群王八羔子不止要把我们卖了——卖队友的卖,还要砍我们的脑袋当功劳,最后再污了我们的声名,毁了我们全家!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封篇幅不长的信,水溶读出了写信人多少情绪起伏:结合皇帝如今对王府的恶意,王府上下,包括从王府走出去的~官~兵,大约都有了“另起炉灶”之心。 看完信,水溶又问小图标,“你觉得可信吗?” 小图标居然正经回答了,“真情实感起码占了八成,剩下的……”它刷了一堆省略号出来。 水溶又笑了,“剩下的就是在试探我的真实心意了?我要是跟他们想到一起去,是不是反了也就反了?” 小图标果断回了俩字,“是的。” 这里得说一句,要是先帝想要削藩,王府上下起码得有一半人动摇,在明知自己背主不会有好下场的前提下。 但是今上要削藩……连初来乍到的水溶都要意味深长地“嗯”一下。 皇帝登基没几年,就已经向满朝文武充分展示了他的能耐和水平。 他是真想除掉所有实权王爵以及老牌勋贵,大权独揽,比肩他老子——注意,这里的王爵其实是包括部分宗室的,是的,与北静王府多年不合的忠顺王府也位列其中。 皇帝的分量,大家仔细掂量过后,王府里的明眼人早就达成了共识:旁的不好说,守住封地自成~一~统,应该不难,尤其是他们年轻的王爷展露出了英主之相。 水溶把自家人的心态也揣摩个差不多,沉思片刻他又向小图标征求起意见,“思来想去,感觉光攀科技树,实在单薄了点儿。” 小图标智商在这儿摆着,能猜到水溶的几分心思,“北静王府~军~功~起家,你作为首脑,最好会打仗。” “我想也是,”水溶轻叹一声,“身为北静王,还是能战善终最为服众。对了,”他把看到那个好感显示之后积攒的疑问一起丢了出来,“绿色仅仅意味着友善好感?” 根据小图标的解释,水溶总结了一下:所谓好感显示,是许多复杂情绪的集合。打个比方,显示绿色以及深绿色好感的人员,他们基本不会或者完全不会做出对北静王不利举动。 当然,实际情况没这么简单:比如顶着绿色圆点的人,没准儿会做点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实则做了拖你后腿的事儿;而标记红色的那些人,也许会阴错阳差地倒帮他北静王的忙…… 因为这个“于北静王有利或者不利”是基于当事人本人的判断,显然能力比较强,眼光比较准,对“有利不利”的判断也就更为准确。 “反正好感度显示插件给你了,说明也刷了一遍,究竟要怎么使用,你要亲自发掘。”小图标解释了好一通,最后闪了闪,搜回了视界右上角。 水溶连忙开口,“留步!第二个任务完成,就是开启商城吗?” 小图标吐出一行弹幕,“对。从第三个任务开始,奖励就是给钱了。” “用在系统商城里的钱嘛。”水溶笑了,“真是……更有干劲儿了呢。”他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都瘫在了硕大的躺椅上,目光缓缓移向窗外。 窗边的王爷……简直比画儿还美。正在角落里值班,顶着深绿色圆点的大丫头几乎看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六章 开启了好感度显示,水溶这里就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本尊跟他老爹父子两个,简直是整家驭下的大手子! 就这么看过去,满府上下一片绿,难得有一二例外的也是浅灰色,至于那分外显眼的四五个红色深红色人物……在本尊的记忆里都有记录,他们要么是先帝,要么就是现在的皇帝~安~插~进来的钉子。 总之,不仅没有漏网之鱼,也一个人都没认错——水溶实在是佩服不已。 此时他忽地灵光一闪,问向他的系统,“我一个攻城狮穿来就接手王府,一个不小心就要翻车……”哪怕有本尊留下的记忆在,他也不缺自知之明,“好感度显示插件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吧?” 小图标果断回答:“是的。” 水溶很是服气,“用心良苦啊。” 小图标继续实话实说,“但其他功能本就是系统拥有的,穿走的那位比你权限大,他的系统功能比我更多呢。” “真实诚。”水溶笑了笑,“但那位在做任务之前不也跟我一样,没有什么特殊优待。对了,”他恍然想起自己……还真有优待,“那位送了我份人身意外保险。” “是的。任务完成越多,权限越高。” 听到这里,水溶难免好奇,“那位北静王也是在这个世界遇到他的系统的?” “对,我的同族刚好在神瑛侍者托生时,砸到你前任的脸上。”这些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信息,小图标弹幕刷地非常快。 水溶见状,自然继续问下去,“那他究竟做了什么,才得以在十几年内带着系统穿梭时空?” 小图标猛地弄了个高级弹幕出来,黑字金边,“战乱终止,天下太平。” 水溶看着在自己视野上悬停许久的这行弹幕,终于心悦诚服道,“服了。” 本尊的记忆是文字版没错,除了开篇几页单独列出来的重要事项,剩下的部分居然是编年体,鸡毛蒜皮没啥意义的小事本尊应该都删掉了,但就算如此,篇幅也非常惊人——毕竟是十好几年的记忆呢。 而且本尊不爱自吹自擂,就水溶看过的部分,完全没发现本尊有偏重记录他本人的功绩的举动。 现在是午休时间,水溶窝在自己的书房里无人打扰。小图标也明显想多说说话,哦不,是多刷刷弹幕。 不知为什么,水溶能清晰地感受到小图标的情绪:虽然看起来这小家伙展示情绪的手段要么是它自己闪啊闪,要么就是弹幕字体颜色换一换……再怎么折腾,这些花样也完全无法跟复杂的情绪一一对应,偏生水溶就是能分辨得出来,而且有把握一看一个准儿。 估计是小家伙已经跟我绑定了的缘故? 小图标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只不过准确度略差一筹。想到这里,水溶心道:我好歹做了十年的上班狗,城府也是有那么一点的。 小图标领会了水溶的未尽之意,当下就把本尊一笔带过的部分详细介绍了一下,“皇帝处置内政的水平不及格,但比起一塌糊涂的用兵用人还是好太多了。” 水溶看见这条弹幕就道:“先帝打得底子够厚,足够今上多年吃阵子老本。边军报捷的那几个用莫须有的功劳得了皇帝嘉奖,这么一看,西北的局势我怎么乐观得起来?” 说完,水溶就一心二用,翻找起本尊的记忆:果然这几个虚报功劳的将军其中两个是皇帝亲自提拔,剩下那个刚好是皇帝的宠妃吴贵人的亲哥。 “当初两处边关能战事停歇,你的前任就是幕后大英雄。他十岁开始就给他父亲出谋划策,从用兵到用人,可谓算无遗策。当然,知道你前任真正厉害之处的,只有老王爷一个。而王府上下纵然不知道你前任的底细根脚,但对你前任肯定是服膺于心的。” 这行弹幕飘过去的速度挺慢,水溶看完就笑,“本尊想得真够周到。好了,你别担心了,刚穿来那会儿的不满和不甘已经没剩下多少,我也不会怨他恨他什么的。” 小图标又刷了行红字出来,“那还是有了……” 水溶一看就看出小图标内心的挣扎,于是诚恳道,“这跟你也没有关系,是我跟本尊之间的事。” 小图标唰地金光一闪,“安心啦。”七彩文字刷屏过后,它再次缩了回去。 你这不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吗?亏你金光闪闪一脸正气,原来也……话虽如此,笑容一直挂在水溶脸上。 话说冲水厕所和淋浴澡堂建成之后,府内用过的都说好! 不止是澡堂里的淋浴有隔间,冲水厕所也是隔间制式:隔间的角落里放着个盛满水的大缸,缸边则挂着个水舀,另一边墙面上则钉着个架子,架子上面专门放草纸。 无论澡堂还是厕所都有专人一天三次打扫。盛夏之际,厕所入口处全天都燃着药香,用以驱虫——冲水厕所干净方便味道还小,堪称惠及王府上下…… 当然,水溶修公用冲水厕所都这么上心,自然也不会忘记给自己,继母,弟妹们“开开小灶”:每人都有单独的卫生间与淋浴间。 夏天出恭洗澡一下子爽了不少,这生活质量蹭蹭见长。 话说水溶的便宜在享受便利之余,王府众人也不是没别的想法:王爷忽然留心起起居日用,当然不是坏事。 水溶那两个弟弟还好说——小哥俩隐约猜得着大哥剑有所指,但两个妹妹却没这个见识,难免凑在一处小声嘀咕一下。 这话传到太妃耳朵里,两个小姑娘立时就被亲妈叫到跟前,狠狠骂了一顿。 却说本尊的真本事只有去了的老王爷知道的最多,而本尊的这位继母……因为近水楼台的缘故,她其实比大管家王栋更“门儿清”一点儿。 太妃是亲耳听过老王爷称呼本尊从“吾家麒麟儿”变成“吾家潜龙”,她又得两代北静王信任,手底下颇有些靠得住的耳目。 反正就是翻来覆去地思量过后,太妃心底也隐隐生起了野心:万一她有做太后的命呢? 因为这个,太妃对亲生女儿难免更严厉几分:她担心两个小丫头的闲话传到她们大哥耳朵里变了味,更怕两个女孩子在家口无遮拦惯了,出门一个不小心就误了自家大事! 可惜母亲的心思小姑娘们还不懂,小姐妹两个鲜少见母亲发这么大的火,当即就给吓住了。 水溶今天傍晚来向继母请安时,平素一左一右扑上来,笑盈盈地扯他胳膊的妹妹全都垂头丧气,连抱住他胳膊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是蔫蔫的。 水溶与继母见礼过,才笑问,“这是怎么了?”他抬手在每个妹妹的下巴上轻弹了一下,“挨骂了?” 小妹妹更憨直一点,闻言就道,“大哥也听说了?” 太妃正吃茶呢,闻言立时把茶碗一撩,“你们两个年纪越大,就越管不住自己的嘴!” “年纪再大还不是我妹妹?”水溶顺势搂住两个妹妹的肩膀,语气温柔极了,“母亲,儿子都还没成亲呢。” 话音未落,两个妹妹的小脸的阴转晴,甚至靠住哥哥的肩膀咯咯笑了起来。 太妃不仅是乐见,甚至是有意让两个女儿与她们的大哥亲近。见此情景,她那份隐忧也渐渐散去,神色也和缓下来。 两个妹妹比小图标还好哄……本想锻炼一下甜言蜜语技能呢。算了,以后还有机会。水溶笑容不减,“你们两个念叨我什么了?说来听听。” 太妃觉得王爷心情正好,就想让闺女们老实交代,“还不快说。”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年纪大点的那个稍微有担当一点,她微低着头,轻声道,“我们……就担心大哥不务正业。” 水溶也不生气,接着问,“就因为我修了澡堂子和厕所?” 小妹妹接话道:“还有那个什么灰土……隋先生拿着对牌来领银子时,我听见的。” 水溶笑道:“可以啊,小耳朵够管用。” 此言一出,太妃面皮微红:王府有两座银库,她手里管着的这一处正是用于王府吃穿用度花销的;另一处攥在水溶手里——这一处银库老王爷有言在先,只能用在练兵用兵上以及王府生死存亡之际。 太妃此时脸红,乃是因为她记得隋先生领银子所为之事牵扯不小。 当时留在身边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她亲自吩咐心腹们拿给隋远一沓子散碎的银票——没法儿顺藤摸瓜一下子查到自家的那种。 结果她千小心万小心,居然百密一疏……让亲闺女给听了去,这不是说她治家不严吗? 继母的窘态,水溶装作没看见,他依旧耐心地跟妹妹们说话,“我看你们都是闲的,天儿越来越热,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到京郊的庄子避暑去,顺便让你们两个也瞧瞧大哥我整日里都在折腾些什么。” 说起来,为给老北静王守孝,一大家子在这三年里都没怎么出门,别说两个妹妹,两个弟弟还不是一样憋得浑身难受。 因为家里不同以往,弟妹们都很懂事,妹妹们最多就念叨几句,抱怨都称不上,而弟弟们可以在校场骑射师父那里,还有屋里伺候的丫头身上……发泄他们多余的精力。 哄好两个妹妹,到了母子相对的时候,太妃第一句就是,“王爷对亲事是怎么想的?” 水溶跟弟弟们已经表过态了,这次态度没什么变化,“拖着吧,随他家,横竖他家起了旁的心思,何必挽回?再说我总不会比他家的姑娘更吃亏。” 太妃瞬间读懂了继子的心思:暂时不考虑亲事,有那一家子当挡箭牌其实也挺合适。想到这里,太妃目光越来越冷,“他家想左右逢源呢。之前他家太太见了我,礼数周全得不得了,我怎么瞧怎么觉着他家心虚,现在想想,原来亏心在这儿呢。” 水溶笑了笑,“儿子听说,他们动了送女入宫的心思。”顿了顿,他往皇宫的方向指了指,“吴贵妃的哥哥在西北立下大功,母亲可听说了?吴将军若非有吴贵妃这么个姐姐撑腰,也轮不到他立下这等功勋。” 水溶这位定亲对象听说容色上佳——长得不好大概都不好意思定给水溶,这家子如今只有定亲对象她爹一个人为官。 水溶的定亲对象是他家的小女儿,这姑娘的爹都是奔六的人了,年纪跟贾政差不多,而仕途跟贾政显然也差不多:因为这位同样久未升迁。 单论多年原封不动的本事,好像只比贾政略逊一筹。 水溶的这位心思多变的准岳父原本很乐意把掌珠嫁进北静王府,而随着皇帝对藩王和态度逐渐彰显,这位自然要跟着风向掉转自家的船头。 讲真,这位老先生作为一个~政~治~生物,完全称不上丧心病狂:他真心觉得女儿这个时候嫁入北静王府,别说什么提携娘家,过得顺意,只怕闺女自身都难保。 既然谈到这一家子,水溶也就轻描淡写道:“这位老先生的确存着用女儿搏一场泼天富贵的心,但他也希望女儿能过得好些,人之常情啊。” 太妃听了,半晌才叹道,“你素来慈和……” 水溶笑道:“母亲是想先给他家个教训?为了这种小人物费时费力实在不值当。这会儿我顾不上他家,还得请母亲帮我,回头到了庄子里我再和您细说。” 话说北静王府在京郊只有两个田庄——就在香山边上,与坐落于香山上的皇家别庄直线距离一点不远,但其实隔了得有两三个山头。 这两个庄子够大且依山不傍水,能正经种田的土地不多。所以一直以来,这两个背靠背被一座小山丘阻隔开的庄子,北静王府都拿它们当度假圣地,而不是什么产粮之处。 不过正是因为两个庄子一个两边靠山,一个干脆三面环山,关键是背靠的这几座山头比香山主峰还要个高百来米,因此用点心保密不大成问题,水溶这才放心让隋远带人在这里“和泥烧土”。 却说水溶这一日下了朝匆匆回家,便“卷”着一众家人,直奔西郊自家田庄而去——顺便一提,先帝与今上规矩都一样,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水溶只管去五天一次的那个。而皇帝与内阁与一系列重臣,比如各部尚书侍郎等,都是天天见的,不限于朝见的日期。 北静王全家跑到西郊避暑……然而他家还没出北城呢,皇帝就得到了这条消息。他扭头就问身边亲自给他打着扇的吴贵妃,“热不热?咱们去香山待几天?” 吴贵妃嫣然一笑,声若银铃,“都听陛下的。” 于是就在水溶亲眼盯着石灰与黏土煅烧,并和隋远一起把这批烧出来的原料分成几份,每份都兑入不同比例的石膏,最后挨个都倒在预备好的模子里,等干透就掏出这些水泥砖……一一做强度测试,从中挑出最为恰当的比例。 实验有了眉目,水溶这会儿站在窑口前,等这批料煅烧完毕,就听大太监梅非禀报:皇帝驾临……几个山头之隔的香山别院。 水溶摆了摆手,皇帝来了也不能阻止他,大家该干啥干啥。 因为水溶最近有点受刺激:只能看暂时不能买的商城里有一本《万能百科全书》,售价就五块……这价格看着就像是友情赠送。 《万能百科全书》,根本就是攀科技树的必备宝典,水溶势在必得! 顺带一提,不是没有东西可以和百科全书作对比,比如能毁天灭地,好吧,其实是一发就能彻底改变地表生态的轨道炮,售价三百亿的轨道炮。 这么一比较,是不是觉得《万能百科全书》根本就是四舍五入不要钱啊! 他想尽早完成任务兑换出必备宝典来,这份急切的心情毫无疑问影响到了他的手下。 并不仅仅是手下,水溶的便宜弟弟妹妹同样不怕脏不怕累,跟哥哥一起守在窑口边上,看着其貌不扬的堆堆灰土与水拌在一起,就可以牢牢黏住石砖,完全不用再加糯米汁…… 水溶弟妹们再傻,也明白他们大哥亲力亲为图的是什么了。 至于水溶非要推进的厕所,虽然他暂时还没法子演示沼气的妙用,但是众人仅仅看到用弄出来的“金坷垃”施肥,他们已经不需要水溶再专门来解释了。 所以王爷“和泥”对应筑墙,“修厕所”对应积粮……脸上还有坨灰没擦下去的隋远低声念叨道,“此乃霸业之基。” 声音再轻还不是传到了周围所有人的耳朵里。 隋远非要说这句话吗?他不说别人就想不明白吗?当然不是。 水溶笑了:他是不信这位精英幕僚会忽然跳脱,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人家这是在交投名状。 不过交不交都一样,因为他脑门上明晃晃的一团绿足够让水溶对他放心了。 另外,满身灰尘,额头滴汗,垂下的发丝都打了绺,总之就是蓬头垢面的隋远依旧是人群中最闪耀的那颗星——水溶早就发现他便宜小妹偷瞄隋先生有一会儿了。 颜控真是北静王府的家学渊源……水溶就当没看见:他真心希望弟弟和妹妹们都能~自~由~恋爱。 总之,水泥基本搞成了,水溶打算回府后继续让王栋找自家的工头匠人修厕所。 他洗过澡就往榻上一摊,正想补觉——这两天他真是累着了,有空自然要眯一会儿。 刚合上眼,忽然头顶晃过片阴影,水溶也没睁眼,“大伴,什么事?” 梅非凑近了轻声道:“荣府二老爷递了帖子来。” 话说第一代北静王与宁荣二位国公交情那是真深厚——毕竟哥几个一起在战场搏过命。 于是现今京郊的庄子三家人都是挨着的:好吧,说是挨着,其实怎么着也隔了好几里地,谁让这块是山地呢。 荣国府的人既然到了自家庄子,总要拜会下邻居,尤其这个邻居是北静王,就万万不能装不知道:甭管如今两家关系怎么样,贾政不上门来才是真失礼。 水溶难免好奇,“他家都修了省亲别墅,听说院子造的比皇家园林都不差什么,还来这儿避暑做什么?” 梅非不急不缓地解释,“这次吴贵妃与贾贵妃一同伴驾。贾妃家人得了消息,自是要与贾妃亲近一二。” 水溶听了就笑,“皇帝也是闲的……” 本尊记忆里记得清楚极了:元春当年有孕,不到两个月,孩子莫名其妙就没了,为了补偿她,也封住她的口,皇帝把元春从贤德妃晋为贵妃。 而当时有这个神不知鬼不觉本事的非吴贵妃莫属,元春自然把吴贵妃恨到了骨子里。 偏偏自家女儿晋位的始末,荣府上下一点儿都不知情,贾政甚至几次三番跟吴贵妃娘家示好……水溶摇了摇头,“他来了再叫我……怎么能欺负老实人呢?不能让贾二老爷一直蒙在鼓里。” 梅非闻言,领命而去。 虽然现在远远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但是能恶心一下皇帝的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水溶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慢慢坠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七章 不让荣府上下蒙在鼓里,当然不意味着梅非亲自站到荣府二老爷贾政面前,一五一十地把我王府知道的关于贾妃的消息全部转告。 水溶一觉起来,就又把梅非叫了回来:自小伺候本尊长大的太监,切开来肯定也是黑芝麻馅的,但是梅非找谁迂回,让贾政在谁眼皮子底下“恍然大悟”,水溶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否则梅非必然会找个当年一起发家的勋贵让贾政得个明白,水溶估计这位勋贵脱不开“四王八公”这十二家。 不过水溶觉得杀鸡焉用牛刀,四王八公再怎么大不如前,也不用因为档子宫内隐私事就主动跳出来,这忒掉价了不是,薛家……不就挺合适的嘛! 金陵四大家贾史王薛,其中目前声势最大的王家家主王子腾。 这位早年的确多亏那会儿还健在的荣国公贾代善提携,才得以发迹,但他能有今时今日靠的正是真才实学,而且元春在宫中遭遇,王子腾这个一品大员未必不知道,只是算来算去,自家不亏,这才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史家一门双侯,如今哥俩还都在京城,论消息灵通比起王子腾也不遑多让。 这两家什么都没说,足见两家待荣国府的态度。 不管宁荣两府愿不愿意承认,如今贾家在~政~治~上背靠着王子腾和史家兄弟才能多年平安无事。显然贾政就算知道王家史家知情不报,又能如何? 薛家呢,则是抱着王家和贾家的大腿才勉强算得风光。薛蟠这种人为什么能挂名皇商,还位子挺稳,不仅有娘舅王子腾的原因,更有元春这位宠妃的功劳。 这回为了亲见贵妃,贾政不仅带着妻女来了,侄儿贾琏外甥女黛玉宝钗还有小姨子薛姨妈也一并捎上。 贾母年纪大,不好再折腾;贾赦觉着儿子去了,他就不跟着了;他不去,邢夫人自然也去不成;李纨是寡妇,历来都不凑热闹,贾兰自是跟着亲娘在家;二叔带走了好几个管事,凤姐儿自然得留下来看家。 这一大堆人里,黛玉当真是可有可无,只不过贾政和王夫人都爱面子,不带上外甥女,恐怕要被人闲话,二来……宝玉怕是要闹。 至于宝钗……就是为了自己的青云路,搏上最后一回了——贵妃表姐这次可是伴驾,见娘娘的时候,没准儿能遇见陛下。 而薛姨妈宝钗都来了,哪里能少得了薛蟠呢。 “大事”就落在薛蟠身上了!水溶吩咐道:“薛家大公子心里存不住事。”好歹是个皇商,知道最近贵妃娘娘用什么补益身子,又不奇怪。” 梅非听了,就在心里修正起“陷害”计划,打算从王爷屋里出来立马着手实施。 吴贵妃其实还好,标准宠妃相,不过这位不爱乱来,除非你拦了她的路;她身边的狗腿子就……总有几个一言难尽的。 梅非此时就已经琢磨好了:一口锅稳稳当当地扣在吴贵妃的得力狗腿子之一身上。 吩咐过了梅非,这事儿后续水溶就没怎么关心。 他如今正带人用新弄出来的水泥加上青砖垒沼气池呢……考虑到管路只能用钢管,压力表也需要他从商城里搞,算算这费用就知道在这个时代注定沼气没法直通千家万户,但给王府供暖烧水,以后回到封地,让每个庄子都有廉价乃至于免费热水用,总是做得到的。 话说北静王的封地是个斜长条,差不多小半个辽宁加大半个吉林,面积虽然相当大,而且大半平原,不缺林木,也不缺矿产,但东北苦寒人所共知,漫长的边~境~线~意味着面临众多游牧民族的威胁——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北静王府的地盘不可能是沿海那一边…… 不过水溶很兴奋:如果能找到机会带着自己人回到平安封地,真可谓海阔凭鱼跃……夺下山海关,进可攻退可守,想种田种田,想挖矿挖矿,想争霸就争霸。 老实讲东北比四川强多了,虽然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不这么想,因为现在的东北太冷了,地盘再大却养不起多少人,那有个~屁~用! 多说一句,历来占有川府之国的势力都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不是不想,而是想也攻不出去。 其实这一半年湖广江南的年景都不太好,起码跟三四年前没法比。 记得红楼里乌进孝交租时亲口跟贾珍抱怨过,说年成实在不好,这个情节与本尊留下的记忆相互印证,水溶就知道将来,可能是很快的将来就要对应上明末的小冰河时代, 估计过些年可能会更冷一些,加上时不时的天灾,这种条件下赶上个明君都很艰难,更别说如今这位好大喜功偏又实在拎不清的陛下了。 水溶琢磨半天,想啊想啊,忽然想起了辽河油田,他立即盯住小图标,点开那个放大镜,随手一搜,嗯,简易油井,一千块…… 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是个手杖,把手一端连着个水龙头,而说明也简单~粗~暴:往地上~一~插,开关一开,石油源源不绝,找准位置效果更佳。 毫无疑问,这玩意儿~插~在油气田上,效果肯定超级棒啊。 只是这个论黑科技不亚于轨道炮,而价格……水溶心念一动,再那么一搜,果然他那个时代的狙一把叫价两千块! 水溶就问小图标,“对于商城商品的售价,你没什么可解释的吗?” 小图片明显气定神闲,“好好种田就完事儿了,砍~人~亲手来又爽又经济,这有哪里不对?” 这理由很好,让人信服。水溶无话可说。 却说沼气池建成,水溶亲手演示给他的心腹们看:密封的池子沤出来的臭气可以烧…… 王爷做什么都让人信服……这阵子被王爷折服过太多次,心腹们已经习惯了:虽然他们没怎么表现出来,但是多多少少大家额头上又绿了几分。 水溶见状十分欣慰:忠诚当然有条件,他显然走在一条良性循环的金光大道上。 却说水溶这边计划中的实验都做完了,贾政依旧没有动静……估计是被元春在宫中遭遇的“真相”吓着了,一时无心上门。 水溶闲来无事,就招来梅非问问下文。 梅非就说安排人找薛蟠讨要上好的鹿茸与阿胶,薛蟠开始不明所以,回去之后等了两天才回过味儿,扭头就找姨夫贾政告状去了。 鹿茸阿胶都是补气血的,而一位贵妃在宫中能短了药材用?干嘛非得找亲戚讨要? 水溶听了就笑,“这也忒直白了。” 梅非小声道:“薛家大公子率直驽钝,用旁的药材他也听不懂。”王爷,老奴又不是没试过,他之前托人传话要金贵些的药材,都没反应的,只好换成鹿茸阿胶,薛蟠这才意识到不对。 后半句虽没明说,水溶却看得明白。 有这样的哥哥,宝钗还进什么宫,不出头还好,出头必会让薛蟠拖累死。 不过贾政不来,宝玉也没上门,水溶夺了个清净,正巴不得呢。眼见着皇帝在香山待了七八天便摆驾回宫——这位来香山本来就是皇帝想一出是一出,他想看看水溶在做什么,一无所获之后可不就回去了? 皇帝走了,两位贵妃自然也不会留下。少了“隔墙之耳”,水溶便带着弟妹到庄子四周转一转——也不敢走远,万一皇帝或者他的手下丧心病狂,来一场~暗~杀~呢。 然而就是今天这次出门,水溶“恰好”遇见了荣府这一大家子。 贾政一看就是好几天都没睡好的模样,而宝玉绝大多数时候都挺没心没肺,见到水溶兴冲冲地扑了过来。 因为在马场上,四周没什么房舍遮拦,水溶得以见到了宝玉的一众姐妹。 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水溶亲眼见到宝钗,瞬间就理解薛家为什么对宝钗有十足信心,宝钗自己也素有“青云志”……随便扫过去,宝钗的相貌气度让你完全无法错过她。 而黛玉……水溶第一眼没找见乃是因为这姑娘站在几位姐妹身后,整个人大半都躲在树荫之下。 然而找到了人,水溶的目光难免在黛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刚刚宝钗在意识到他在瞧她的时候,目光微微闪烁后就低了头;而黛玉真就是彻头彻尾地无动于衷。 想起梅非昨天给他的小道消息:贾政在得知“真相”并往元春处传了消息后,元春果然找见了王夫人,但是宝钗黛玉一概没叫。 水溶又不是女人,却也能揣摩出元春几分心意:元春若是有孕在身,当然不介意拉扯个妹妹,帮她一起固宠。问题元春小产才多久,身子不曾完全养好,正是皇帝最为怜惜的时候,这会儿弄个妹子在身边,尤其是宝钗这样相貌没得挑,才情又不缺的,必成劲敌,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王夫人再喜欢宝钗,也万万没有让这个外甥女越过亲闺女的道理! 这么一想,再看看贾政带着一家子故意“偶遇”,他的笑容就越发微妙:送不进宫去,就试试往我身边塞? 第八章 水溶对待糖衣~炮~弹的态度一贯都是:糖衣吃掉,炮~弹~怎么来的就怎么还回去。这回嘛,水溶眯了眯眼,觉得这次的糖衣分外美味。 但凡穿到红楼世界,就没有不对十二钗好奇的,水溶一个大老爷们,脑子里“乱七八糟”也不是没想过。 现在十二钗里除了死了的结婚的,剩下的差不多都在他眼前,哦对了,湘云这次不在。水溶略有些遗憾。 黛玉宝钗加三春,一次见着不说,连这几个漂亮姑娘身边的丫头他也没错过,像是紫鹃、莺儿、司棋、侍书、入画等等…… 不过公平的说,丫头就是丫头,她们几个连木呆呆的迎春都压不过。 水溶欣赏着美貌的小姐姐,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还不耽误他与贾政贾琏宝玉等人见礼。贵为郡王,行见面礼也就是意思一下。 他对着宝玉点了点头——宝玉的确不上进,又怂又没担当,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害人之心,再考虑到他的年纪,和他从未想过要以身作则的父母,水溶挺同情他的,自然也就讨厌不起来。 而宝玉颜正,心地也不错,整个贾府上下,也就宝玉一个能得本尊几分青眼。 所以当着许多人,水溶也不掩饰他对宝玉明显比别个不同。 至于站在他身后半步之隔,一脸小心翼翼地贾政,水溶摆出他熟稔至极的职业性笑容,“世叔,老太太可好?” 贾政其实紧张得不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北静王府与自家交情曾经好到升堂拜母的地步,所以现在让王爷见见自家的女眷,勉强不为过。 当年要不是不想圣上忌惮,他妹妹就嫁进北静王府了。如今别无他法,尤其是他媳妇见过娘娘之后,他就得尽力从自家挑个女儿送进北静王府。 昔日风光无限的荣国府,现今他要卖女求荣求平安……他内心煎熬,自觉愧对祖宗,如此一来,他脸色也就有了些变化。 而在水溶眼里,这位脑门浅灰的二老爷也不是什么不知羞耻之辈,而且联姻保一时平安也没什么问题,关键是暂时平安的时候一定不能忘记加紧培育自家子侄。 靠女人荣华富贵都是一时的,想家族长久兴旺,靠的肯定是层出不穷的人才。 水溶一直不大明白:贾政虽然不聪明,但不至于蠢到这个道理都参不透。宝玉因为衔玉而生招上面忌讳,不好尽举家之力培养,而贾兰明明天资不错,贾政怎么也不上心……找个好老师不至于做不到吧? 贾府再大不如前,总把贾雨村起复,更介绍给了王子腾——贾雨村还是正经进士,不得志的时候先后教过甄宝玉以及黛玉。就算贾府现在找不来进士,找个举人也不行? 想到就问,水溶转向宝玉,“你那个侄儿呢,怎么不见?”贾兰没比宝玉小几岁,宝玉能来,贾兰自然也行。但贾兰不止宝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叔叔,还有个……贾环。 水溶想起贾府还有这么位庶出三少爷:论起来这位比贾兰还没存在感…… 宝玉笑容里有点无奈,“说是要闭门读书。” 水溶便调侃道:“他比你这个叔叔用功,想来也比你出息。” “求之不得,”宝玉实诚极了,完全不理会他爹的眼色,“我就当我的富贵闲人。” 水溶大笑。 儿子与王爷闲聊,贾政~插~不上嘴,但见二人聊得极好,有说有笑,王爷尤其轻松,他……自然不肯出头煞风景。 而贾琏深知这不是他来出风头的时候,于是一直跟在他二叔身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既然是“偶遇”,水溶与宝玉说了会儿话,便与贾家人分别。 王爷自打过了十五,偶遇带着女儿的故交,梅非见怪不怪了。话说长辈带着女儿来“亲近亲近”,这都算是要点脸的人家,而直接让女孩子投怀送抱,光是梅非都处置过不下十回。 这次王爷一如既往地看起来没走心,梅非却还是得依照惯例问一问,“王爷,可有入得眼的?”贾府的女孩儿甭管嫡出庶出,入府就是一顶小轿子的事儿,因此梅非问得也不怎么尊重。 黛玉宝钗名不虚传,让水溶这种见多了美人的都忍不住多看好几眼,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瞥见黛玉一眼,就软得走不动道的……那是薛蟠。 水溶笑道:“贾家男人们像样的没几个,女孩儿倒是个个出挑。不过,”他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时候,为了姑娘,让这一家子沾上,我就这么色令智昏?” 他故意把元春在宫中遭遇吐露给贾家人听,就是为了让贾家人生出紧迫感,找找外援,跟得意洋洋的吴贵妃斗一斗,好恶心恶心皇帝,他又哪里会跳下自己挖的坑? 王爷的心思梅非能猜个差不多,而且目前委实不是沉迷~女~色~的时候,再加上王爷的婚事悬而未决,不好先从旁人家里弄个姨娘入府。 却说今日来马场松快,水溶也是拖家带口的,刚才府卫远远就见到荣府一家人,回来禀报,水溶听了也没打算回避,带人上前说话,至于太妃则与儿子女儿一起在原地等着。 太妃以前就不耐烦荣府如今的两位太太,她信二太太也是个做得出的狠人:荣府与北静王府结亲,除了把女孩儿往王爷房里塞,还可以娶她的女儿,最次王爷的两个庶出弟弟也不是不能打主意。 等了一会儿,太妃终于等回了一如往常的王爷,她也不掩饰,“我心里松了口气。” 水溶笑道:“怎么听着像是赴鸿门宴去了?” 太妃道:“荣府有这个本事?宁国府前儿不是闹了那么一出?说出来都嫌脏了自己的嘴!自打荣国公去了,老太太现今又不管事,这一大家子也上不得台面。” 特地提起宁国府,显然贾珍与秦可卿的丑事对于北静王府这样的人家不算秘密。不过太妃这态度有点激烈啊,水溶便问,“母亲,秦可卿的身世您知道多少?” 宁府再怎么走下坡路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长房嫡长孙媳妇同时也是将来的宗妇,绝不仅仅是个与宁府有旧的小官养女这样的身份能担得住,而且荣府这边还能没话说的。 所以秦可卿的身世绝对有问题,不过本尊的记忆里没留下与秦可卿相关的什么信息,水溶好奇起来可不就直接问了。 太妃见孩子们都在身边,还各个都露出好奇之色,四周又一览无余……全都是值得信任的心腹,她才低声给水溶解惑,“那位秦氏……其实是义忠王的外孙女。” 义忠王就是前太子,今上的嫡出哥哥,死了有些年头了。只是义忠王活着的时候被打压得够呛,却也能善终,他的儿女就更不用说,政~治~上的前途不用想,但身为宗室,吃喝总是不愁的,也没谁不开眼到欺负他们。 所以蹊跷绝对不在秦可卿母族这边,水溶为他自己也为弟弟妹妹们继续问了一句,“秦氏父亲有问题?” 太妃答道:“秦氏的生父可不是明面上的郡马,不然哪里就得隐姓埋名了?她是被削了的……原本封地在西北的那位的姑娘。” 话说先帝是公认的英主,他还在位的时候,削过两位不安分的异姓王:这两位根据本尊的记忆,全都被削得不冤枉。 照太妃所说,秦可卿就是她亲妈与死了的异姓王的孩子……后面的事儿水溶的弟妹们都能脑补个全乎的。 此时水溶的小妹妹就扯着亲妈的胳膊问,“那位异姓王总会给自己姑娘留点好东西吧?” 太妃冷笑一声,“谁说不是?当年接生了秦氏的婆子一家与荣府有旧。”她也不用孩子们问,主动揭开谜底,“那婆子的堂兄是我的陪房。” 原来如此。 水溶点了点头,“宁府吞了秦氏的嫁妆,荣府也有占了妹夫妹妹家产的心思,果然人穷志短,家学渊源。” 太妃不仅认识贾敏,还颇有些交情,自然免不了同情一下黛玉的遭遇,叹息过后便有了主意,“去了的就没法子,活着的……回京后我叫林大姑娘过来陪我说说话。” 水溶道:“这个时候?”荣府正打算往他身边塞人呢,继母这么说绝对是故意的。 太妃忽然换了张面孔,似笑非笑,“王爷不乐意?” 水溶立时无奈道:“我才多瞧了几眼?母亲这也太明察秋毫。” 太妃但笑不语。 却说水溶走后,荣府这边收拾收拾干脆打道回府——回他们在香山的庄子。 黛玉与三春一起回屋歇着,王夫人特地留下宝钗说话。此时屋里连个丫头都没留,王夫人拉着宝钗的手半晌没说话。 而宝钗也不需要姨妈再解释或者点拨:她进宫的路彻底断了,那么退而求其次,北静王府她得争一争……迎春是荣府大房庶出,探春是庶出,惜春干脆是宁府的姑娘,黛玉在姨妈心中怎么也高不过她这个亲外甥女! 王夫人依旧不说话,没人打搅宝钗自然越想越多:娘娘若是知道,能不能帮衬一把?她若能入得王府,于娘娘也是助力…… 话说宝钗这番心思,水溶若是知道不仅不讨厌,还会夸夸宝钗: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如此现实与明智。 不过宝钗终究要失望了,不管水溶怎么想,她的打算在元春那里就被卡住了。 因为几乎就在宝钗打定主意的同时,回到宫中的元春忽然对抱琴道,“我瞧着,北静王府若真有意,也是黛玉的把握胜过宝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比昨天更晚,嘤嘤嘤…… 第九章 敢去混~后~宫的,必定不是什么傻白甜。元春不是,宝钗当然也不是。 屋子里现在除了她和抱琴再没别人,元春也就说说憋了许久的心里话,“贵妃再不想我安生,也不至于短了我的鹿茸和阿胶,”她叹息道,“这都是有人故意漏出去,让我娘家知晓。不过他们知道了也好,省得以为我在宫里整日里都在享福……” 抱琴急道:“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娘娘的苦处我都瞧着!” “你是懂我,心疼我,我知道。”元春笑了笑,轻飘飘地换了话题,“宝钗若真要~入~宫,也不见得混不出头,可妃位……就难了。这姑娘难得心里透亮,亲娘亲哥全指望不上,想过风光日子,也只能靠她自己。” 宝钗最大的缺点正是她的出身:商户出身,哪怕是皇商,也是万事都把利摆在第一位。而陛下……偏偏喜欢跟他讲感情的……像是满心满眼地崇拜与爱慕,宝钗怕是做不来的。 薛家表姑娘极有眼色,又放得下身段,跟她相处挺舒服,但在她身上也瞧不见多少真心。抱琴同样也不看好宝钗~入~宫,“都告诉她将来好不到哪儿去,何必又再费心力呢。” 元春一听,就知道抱琴明白她的心。既然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抱怨两句,“能跟去香山庄子,不定跟我母亲许了什么愿。人见着了,该说的我也说了,信不信由她。只但愿这丫头别背后念叨我小肚鸡肠。” 皇帝是个薄情人,除了对吴贵妃。抱琴在宫里生活了这么些年,哪里看不明白这个。 对娘娘如此,对给他连育两子的皇后亦是。如今的~后~宫实在是个火坑,薛家大姑娘相貌性情俱佳又如何,鲜嫩的日子也不过那么几年。 皇帝偏又不是个单纯好颜色的,娘娘比吴贵妃都美上几分,还不是斗不过? 娘娘用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朝堂上还有王大人与两位史大人隐隐相护,尚且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更别说薛家大姑娘这样的皇商之女。 入得宫来得了圣宠也不是好事,惹得吴贵妃含怒出手,只怕娘娘都来不及相救。 薛家大姑娘万一钻了牛角尖儿,若是因此还怨上了娘娘……前儿娘娘见荣府二太太都没诉上半句苦…… 不成,她得想法子往外递些消息! 抱琴想到这里,都快心疼死她娘娘了,“这起子小肚鸡肠不安好心,娘娘别放在心上!” 元春见状,反而笑了,“瞧瞧你急的。”说着拉起堪称跟她相依为命的抱琴的手,“我是有点委屈,你给我靠靠。” 抱琴一噎,半晌才道,“又取笑人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可见伤心就算有,也不太多。抱琴也跟着放下心来。 元春面带微笑,靠在抱琴肩上,心思却飘了老远:她念叨念叨,抱怨抱怨,不想表妹也~入~宫伴君重蹈覆辙……这话传进陛下耳朵里也不会有事。 陛下会认定她是吃醋,还能当成小情趣。 但她真正的心思绝不能宣之于口:不管是前朝还是本朝,都有皇帝拿强藩无可奈何的例子。 元春认为皇帝志大才疏,一点都不看好皇帝:光凭她近日在香山别庄粗略的了解,她坚信这一代北静王虽然年轻却是条潜龙。 这些年,娘家跟北静王府日渐疏远,宝玉倒是跟北静王交情不错,但……终归不如一场联姻更能拉近距离。 娘家几个妹妹全都不行:嫡出惜春的年纪太小,迎春木呆呆的不顶事,探春倒是个可造之材,无奈庶出。这三个非要塞进北静王府,不是结盟,而是结仇。 元春思来想去,就只剩一个选择:表妹黛玉。 才貌双全的黛玉,北静王一准儿瞧得上,但是父母皆不在,黛玉身子又不好却是没法子忽视的缺点。 实际上父亲大喇喇地带着一众姐妹“偶遇”,摆明了让人家随意挑,北静王好像也就多瞧了黛玉几眼,偏生黛玉一点儿都没走心,一个正眼也没回过去。 所以这门亲事成不成,元春还要再想想:黛玉这个表妹十分重情义,正因为如此,她不会逼迫,让黛玉含恨出嫁。再说北静王那边的意思她也要再细探探——北静王身上还有婚约呢,虽然元春深知这门亲事绝对成不了。 原本想跟北静王结亲的那家,见吴贵妃得了圣宠,吴家跟着鸡犬升天,很是眼热,早想把自家女儿送进宫来……这里面不是无法可想。 元春暗自打定主意:到时候她能搭把手,让北静王这“亲家”得偿所愿,这家子念她的好不说,八成能白得北静王一个人情。 听说这家的姑娘也是出了名的好颜色。 想到这里,她略有些黯然,轻抚自己的小腹:没了孩子,她再愤怒,也不会失了神智……她倒要瞧瞧,吴芳菲你最后能落得什么下场! 话说水溶不知道元春已经一门心思打起了他的主意。 不过他就算知道也是一笑置之:他对元春的印象很好。 原著里宁荣两府的前途可以说系于她一人身上。王子腾庇护归庇护,显然对荣府也不是特别上心。不然贾琏娶了王家的姑娘,何至于一直都等着补缺? 正如元春所料,若真能帮水溶“兵不血刃”地了结原本那门亲事,水溶很愿意欠下元春一个大人情,在有需要的时候,也不损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助她一臂之力。 此时回到京城王府的水溶正逗着妹妹,并不耽误他瞎思量。 话说贾珠和贾元春兄妹俩赶上的是荣国府最好的年景,从出生到成长的那些年,不仅贾母正管着家,荣国公贾代善也在世更有精力教导一下儿孙。 论才智眼界,不说一直被老荣国公寄予厚望却英年早逝的贾珠,就说贾元春,也是贾赦贾政兄弟比不上的。 真不是高抬贾珠和元春,而是贾赦与贾政兄弟年少最该有父亲教导和以身作则的时候,他们的爹在西北带兵,一年到头都未必能见着亲爹一回;当时贾母也是儿媳妇,她上面有尊大佛,贾源他老婆贾代善他妈……老太太都疼孙子,基本上贾母现在怎么宠宝玉,贾母的婆婆那会儿就怎么溺爱贾赦与贾政。 养废儿孙的标准操作一通下来,贾赦贾政兄弟,还有贾琏宝玉都一样,一脉相承的无能且没担当,但平心而论,他们两代人欺男霸女这种事儿都没胆干,遑论逼死人命。 贾赦贾政贾琏宝玉两代人撑死了就是废物本废,但是废物罪不至死啊。荣府这两代人再加个薛蟠,五个人手底下沾惹的人命都没王熙凤一个人多。要知道薛蟠可是挺“出息”的:强抢民女,指使家仆当街打死人……都一点没在怕。 所以结局王熙凤只是被休,水溶真觉得曹公够宽容。 抛开高鹗的续书,结合他看过的原著和现在亲身的感受,就凭贾赦和贾政这样的小市民级别的眼界与胆量,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被抄家夺爵? 别说是王夫人与王熙凤放高利贷和买卖诉讼的锅,这姑侄俩的事儿闹将出来,在贾府的男人们没有啥大过错的时候,最多就是削爵交罚款…… 宁荣两府最后落得那般田地,必须是因为一大家子搀和进了~夺~嫡大战。 根据水溶现在的了解,皇后不得宠,但她是先帝亲自指婚,皇帝不爱皇后但起码的尊重是有的。大婚多年,皇后生了两个儿子,而吴贵妃也有两个儿子,就看吴贵妃明明有儿子都不许元春有孕威胁到她们母子——在吴贵妃眼里,元春许是后起之秀,这势头必须得掐下去,而且……好杀猴儆鸡!往后吴贵妃必然会变本加厉,不择手段地对付皇后与皇后所出的皇子。 吴贵妃这么阴狠,必然不得人心,水溶估计皇后母子会笑到最后……如果他不出来搅局的话,那么宁荣两府败落是因为他们投注在了吴贵妃身上?! 水溶越想越觉得合情合理:吴贵妃为了儿子,拉拢起人来,必是不遗余力——恐怕也挺没节操的,贾赦贾政兄弟或许不敢乱来,但他们……会跟着王子腾走啊。 皇后一看就是低调内敛善隐忍那一款,皇后的两个儿子性格也更像母亲。 这性格注定不为好大喜功的皇帝所喜,所以皇帝必然更偏爱吴贵妃的儿子,想要立储吴贵妃之子,那么王子腾跟风下注,顺带捎着宁荣两府一起投奔吴贵妃母子麾下,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其中元春有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水溶还挺好奇的:不愧是红楼里主角一家人,就是有戏!他预计,这一大家子会给他大搞生产大搞基建大练强兵的生活增添许多乐趣。 却说在继母的屋子里坐了会儿,哄了哄妹妹,水溶看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告辞——该去亲自验收新建的厕所与澡堂子了。 新式的澡堂与厕所都是王府里的自己人使用,而王府现在的“工作人员”包括府卫在内,九成以上都是家生子,家家要么是朋友要么干脆就是亲戚,王栋不仅不会想着省成本更会精益求精,争取让上上下下都满意。 水溶自然不例外,但他还不忘提点身后的大管家与自家的工头工匠们,“到了咱们的地盘,希望你们也能保持住水准。” 自从知道沤肥都能沤出那种能烧的臭气,王栋他们都不敢怠慢。封地苦寒,若是有了这样便宜又易得的燃料,日子不知能好过多少,也能多吸引百姓到王爷的地盘上生活。 人多,底气就足:人多,种地的才多,做工的才多,当兵的……也能多。 王爷现在估计是想着自保,毕竟王府忠君这么多年,等真到了那么一天……有粮有地有钱有人,真就像是隋先生所说,大业可期。 王栋他们几个越想就越是心热,水溶吩咐完再一回头,发觉他们个个眼带热切,“怎么了这是?” 王栋连忙作答,“没什么。”却是连马屁都没拍,生怕一个激动把心里话说出来……王爷听了怕是要骂。 小图标忽然刷出一行弹幕,“你的手下们在展望未来,跟你打天下,捞个从龙之功封妻荫子。他们就是不敢明说,怕你还没想这么远。” 水溶笑了,“我在想建立一个全新的工业~大~国,比他们的梦想可远多了。不过现在终究没跟皇帝撕破脸,遮羞布还是要的。” 小图标道:“明智的选择。任务完成,奖励发放。” 水溶盯着小图标一瞧,果然~人~民~币符号从灰色变成了金色,只不过因为账户余额是零,那个“立即购买”按钮是灰色的。然而灰色的按钮显然更激发了他无穷无尽的剁手欲,“下个任务在哪里?星际马云爸爸都开启了,我怎么忍得住?” 小书册图标应声打开,继修厕所之后,下一步系统要他修路了。 系统完全没有强人所难,要求柏油路面什么的,水溶看完任务要求,“嗯”了一声,“很科学,我接受。” 水溶正准备材料继续折腾他这个王府,梅非前来禀报,“蒋公子求见。” 蒋公子?这谁? 小图标及时帮他回忆了起来,“蒋玉菡。” 水溶沉默半晌,才严肃地问向小图标,“本尊的记忆里基本没有私生活相关,所以请你告诉我,本尊跟他有没有一腿……” 作者有话要说:  元春是女配角,戏份很多,她后来成了男主在宫中的内应,但跟男主没有~啥~暧~昧。 第十章 小图标在水溶眼前刷了满屏的省略号,之后才补了一行大字,“我怎么知道。” 水溶有些意外,“你也不知道?” 小图标用红字表达委屈,“我是你的系统啊!你的私生活我都不清楚。再说跟你一起来到这个世界,我的同伴也只给我留了份备忘录,连保险都没的……” 水溶深知这不是错觉:任务又完成一个,小图标也随之更鲜活几分。 他回应小图标道:“有道理,不过你真没办法了吗?” 小图标又刷了半屏省略号,果然让步,“我去问问。” 水溶就问:“问你的同伴?” “嗯。”小图标马上刷了答案出来,“没有。以下是转述,你品味不错,当然我也是。” “转述”后面的应该就是本尊的原话。 姑且当做是赞美吧。水溶笑了笑:本尊大约不是雏,但同样也不是什么身经百战之辈。对于~美~色,本尊是抱着欣赏的态度,而非一定要占有,所以别说~下~流~了,本尊连~风~流~都沾不上。 水溶又问:“跟你同伴联系不花钱吗?” 小图标马上解释道:“你完成任务我有提成,跨界联系一次超贵的!”随后贴了个肉痛的表情包。 所以跨位面联系同伴,动用了小图标的私房?还动用了一大笔。水溶哈哈大笑,“你对我真好,谢了。” 小图标先刷了个笑脸,再补个握拳的表情,“所以宿主你要加油!” 水溶试了一下,发觉表情包还是小图标专享技能,于是他只能土里土气地回复一个,“好的。” 这会儿任务暂且先放放,水溶先见了蒋玉菡再说。他穿来很有些日子了,蒋玉菡这是头回打交道。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水溶看到蒋玉菡头一眼就明白这位为什么能混成头牌:比不得宝黛,但是蒋玉菡能跟十二钗第二档里的探春一较高下,拼拼容貌。 须知探春的相貌无愧于出众,而蒋玉菡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蒋玉菡再一开口……清亮悦耳的嗓音跟雌雄莫辩的精致容貌简直相得益彰。 不用再亲耳听他开腔唱戏,水溶就很信服:人家红得有道理。 容颜正盛的好时候,哪怕作天作地,都不缺贵人捧着宠着,所以人家蒋玉菡都敢耍弄忠顺王一下。 这次上门,蒋玉菡的确是来求救的。 水溶有些恍惚:原著剧情他记得不太清楚了……目前……反正黛玉她爹没了,大观园也造完了,宝玉的姐姐妹妹们也都住了进去,这些他都能确定。 不过宝玉跟凤姐儿还没被赵姨娘咒上——不然他铁定能听到风声,那么宝玉因为蒋玉菡的事儿挨打也没发生吧? 水溶单手按在太阳穴上,默默思量:他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保护宝玉也就算了,谁让宝玉的确有心:这段时间纵然没怎么见面,但嘘寒问暖的书信一直没断。 至于庇护蒋玉菡……这种不出事不上门的做派,作为金丝雀未免太不敬业了。 话说回来,忠顺王也不是什么称职的~金~主~就是:刻薄寡恩当然谈不上,但本尊对这位的评价有这么一句,不怜香惜玉。 水溶觉得本尊对蒋玉菡的态度不会跟自己有什么差别。 赏点东西就等于看重,那得多天真啊。不过……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本尊在原著里赏的是汗巾子?蒋玉菡和袭人好像正是靠着这个汗巾子“认亲”成功? 不知是哪个版本的批注,说蒋玉菡袭人共侍宝玉,水溶当时没能理解这话的真正意思。现在嘛……他的思绪就止不住地越飘越远。 水溶看《红楼梦》的时候,还是个连女同学的手都没碰过的单纯好少年:不仅宝玉跟蒋玉菡的绵绵情意他看不太懂,宝玉和秦钟的互动……他只觉得这两个人纯粹是合得来感情好。 想到这里,水溶难免自嘲一笑。 这笑容落在蒋玉菡眼里,吓得他双肩一抖,直接跪了下去,“还求王爷救我一命。” 水溶笑了笑,“因为我对你一直挺和颜悦色?” 蒋玉菡半晌都没言语。 说蒋玉菡此时有生命危险,乃至于走投无路求上门来……这绝对是瞎话。 就算被忠顺王捉了回去,人家一样活得好好的。 在荣府彻底败落之后,他还都能娶到袭人……袭人家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不至于无情又无耻,所以婚嫁时自会顾及女儿的感受,蒋玉菡能娶到袭人,想必聘礼十分能体现诚意。 而原著结局的时候,蒋玉菡过得比宁荣两府的大多数人都要富足。 单说跟在忠顺王身边多年,最后能“从良”娶妻生子,蒋玉菡的心机和胆色全不能小瞧。 想来蒋玉菡不会认为光凭自己一张脸,就能让他言听计从。 水溶估计这位头牌也不是真心求助,也许是忠顺王“逼迫”过甚,蒋玉菡生了赶紧找条后路的心思? 本尊一向很和气,看起来就很好说话……关键是北静王府与忠顺王府一直不合。这里的“不合”的真正意思是~政~敌。 显然,眼前的蒋玉菡是真正看懂了“不合”的意思,所以才来……探探路?蒋玉菡敢来,肯定是带着投名状的,考虑到蒋玉菡的结局,这个投名状,水溶也没放在眼里:小人物知道的太多,肯定是活不到结局的。 话说回来,京里各个王府之间关系就没有好的,绝大多数都是点头之交——王爷们私交甚笃,皇帝马上就坐不住。 这里得说明一下:本朝的王爵含金量极高。 只要这个王爵还在,那必定有封地,有府卫。而王爵之下的公侯们,连封地都不一定有,纵然有些人得了封地,也只能从封地收点银子,封地上的~军~政~事务他们一概做不得主。 水溶想了想,他前脚刚想法子恶心一下皇帝,现在……不如顺势撩拨一下忠顺王? 于是他扭过头来,看向跪地不起的蒋玉菡,“行吧,你不是想避避风头吗?你收拾收拾到我香山的庄子上住些日子去。” 蒋玉菡难以置信,他猛地抬头,却在抬到一半的时候又生生压了下去,“是。” 他可是躺在忠顺王枕边,听这位人老成精的老王爷提过,“北静王在他庄子里不知道捣鼓什么,连圣上都颇感兴趣”…… 把我弄到庄子里……当我是忠顺王的探子吗?蒋玉菡登时欲哭无泪:我是真心想试着投靠北静王您的! 忠顺王不年轻了,也委实不是什么温柔小意的恩主,但包养得不错,跟肥头大耳不沾边,又素来大方,银子给得足足的,那个……癖好也算寻常。 起码蒋玉菡能遭得住。 蒋玉菡真没那么心高气傲,好高骛远,他是真真正正地想奉承好忠顺王,攒足了银子,年老色衰的时候可以不为吃喝发愁。 然而计划好好的,他在忠顺王府始终都很安生,耍耍小脾气也只对着王爷,而王爷召见属下心腹的时候,他总是主动避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识趣,他反倒从忠顺王嘴里听见许多他完全不敢听的话……比如王爷很瞧不上圣上。 只是听都听着了,哪有装作不知道,事后又不反复琢磨的道理?随后蒋玉菡就明白了:忠顺王的不屑不仅仅停留在言语上,行动手段上……忠顺王肯定没闲着。 蒋玉菡也是越琢磨越后怕,这才跑来北静王府——宝玉可没少在他耳边夸北静王!可是再次亲见北静王,蒋玉菡只觉得这位年少的王爷喜怒无常。 而且连他手里捏着什么都没问,就答应帮他躲着忠顺王……他是真猜不透北静王究竟作何思量,难不成纯是看在宝玉的面子上?! 蒋玉菡在偷瞧北静王,就觉得这位王爷不仅仪表堂堂,更难得的是位性情中人。 于是“美好的误会”就这样诞生了。 把蒋玉菡扔在自家的庄子,可不是让他自生自灭或者逍遥度日去了。当然和泥涉及自家秘方,不可能让蒋玉菡这样的外人接触,但搬砖……蒋玉菡总是做得的——搬自家特制,能拿来铺路的大块水泥砖。 水溶没有隐瞒的意思,于是没出五天,蒋玉菡的下落就传到了忠顺王府。 忠顺王从心腹口中听说了他们目前所能查到的,也不生气,“这是显示他庄子那边无不可对人言?他问心无愧?”说着忠顺王还笑了笑,“有点意思。” 而皇帝则比忠顺王消息更灵通一些,他亲自追到香山别庄,观察了些时日,也只发现北静王那边在带人烧砖,不停地烧砖…… 好砖倒是能筑好墙……皇帝回头还跟吴贵妃抱怨了一下:老北静王的确是老谋深算,他儿子……还是太年轻稚嫩了。 吴贵妃当时就笑眯眯地问:“北静王年轻稚嫩不好吗?” 皇帝闻言大笑不止,而后没多久就带着吴贵妃与贾贵妃移驾回宫。皇帝走了,对北静王两个山庄的盯梢自然就松懈了不少。 这回北静王山庄的消息再次摆在皇帝案头……蒋玉菡并非孤身一人前去北静王府的山庄,还带了个伺候他好些年的小厮。 从小厮那边打听出来蒋玉菡一直在庄子里搬砖,否则只能清汤寡水。皇帝看完这份秘宝,很是无语,“北静王真是执着。” 吴贵妃此时端了茶过来,依旧笑眯眯地问,“北静王一条路走到黑不好吗?发觉自己撞墙已经晚了……这也不好吗?” 皇帝被逗笑了,“你这小嘴甜的……”说着话锋一转,“别再为难元春了,她祖父为父皇为我家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好歹面子上得让人家家里过得去。” 吴贵妃立时服软,盈盈~拜~下~身去,“臣妾知道错了!臣妾那起子手下……各个跟鸡犬升天似的,得意洋洋地四处显摆。”她深知皇帝最爱她有话直说这一点,话里话外不忘轻飘飘地拍皇帝一记~马~屁,“那个奴才我已经拿下,交给姐姐治罪去,”这个姐姐自然说的是皇后,“我瞧着元春妹妹有心再叫个妹妹进宫来作伴……不管怎么样我都答应了,可好?”言毕,一抬头眼神温柔至极。 话说明宪宗朱见深那么宠爱万贵妃,据说为了万贵妃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丢一边,不还是不耽误他“享用”别的女人。 今上痴迷吴贵妃的程度比朱见深还是要差……上许多的,他能容许吴贵妃下毒手害元春,其实根本原因是他内心里皇帝并不想元春生下他的孩子。 一个心心念念想着削藩搞集权的皇帝,是不愿意再给已经日薄西山的勋贵们“挟皇子再风光”的机会。 他想自己培养他自己的勋贵。 偏偏他对元春又不至于毫无情意,不想元春生子罢了没说想要元春这朵解语花的命。 吴贵妃正是看准这一点,果断给自己的儿子除掉未来的隐患,更不惜自己亲自背锅,刚好顺了皇帝的心意。 吴贵妃当时心里琢磨的是:陛下喜欢贾元春,现在不愿意贾元春有孕,但以后……谁知道呢?当然我得先下手为强,省得陛下被贾元春的似水柔情“泡”得改了主意! 于是吴贵妃对元春下手……颇为狠辣。 话说当年老北静王从西北战场回到京城,身体已经相当不好了。任谁一看都知道寿元有限,这样的北静王别说他不至于功高盖主,就算他是,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先帝,都不会再想着打压限制北静王府了——皇帝哪怕脑子有坑,都没有完全不顾忌吃相的。 正因为老北静王病魔缠身,北静王府常年御医往来不断,一来二去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就结交了不少太医,以及跟太医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地负责宫内药材供应的大太监们。 基本上,指望这些人为了王府“冒天下之大不韪”,一点都不现实,但是时不时递些消息却不在话下。 关于吴贵妃对元春出手的前后始末,就是这么送到水溶眼前的。而后续吴贵妃愿意再弄个贾元春属意的姐妹进宫,水溶一样早早就知道了:就是吴贵妃向皇帝表忠心之后的第三天。 水溶看见这些消息,自然心动:印象里元春没有再把自家姐妹,包括表姐妹,带进宫填坑的心思。以前元春不理会宝钗的意愿,估计是立足未稳不想这个出挑的表妹争宠,而现在就是不想宝钗蹉跎好年景,或者干脆香消玉殒……从这个角度上看,元春还算厚道。 水溶就琢磨着元春值得合作一波,他很想请元春牵线搭桥,把他那个婚约对象弄进宫去——真不是他心黑,进宫伴君是人家姑娘以及姑娘全家的心愿啊。 皇帝不是什么明君,这一点早就是百官群臣的共识。但是皇帝不靠谱也不全是坏事,对于宫妃来说,若真得了宠,脑子不大好使的皇帝往往意味着比较容易~操~控,操~控这次可能用得太重,但施加影响总归不难。 水溶的婚约对象家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既然想到,那就赶紧办了——整日里都把几乎全部精力放在完成任务和攀科技树上,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若是无人提醒,水溶笃定自己对这件事的记忆不会超过金鱼。 于是水溶把王府负责处置不大上得台面事宜的幕僚召来,吩咐了一通,之后更是亲自跑到太妃那里,请太妃助他一臂之力。 太妃听了水溶的请求,立马笑得灿烂,更调侃了一下,“还以为你怜香惜玉,下不得手。” 说起来也是婚约对象她家势利眼,见王府势头不妙先起了悔婚的心思。 太妃顿了顿又柔声道:“既然想攀高枝,那咱们少说也得正经送人家一程。” 水溶见状,又把他听来的吴贵妃与贾贵妃的龃龉提了提。 太妃笑了,“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念旧,我知道老王爷留了话,若有余力就看顾下贾家……也罢,原本我是想走皇后娘娘的门路。” 老北静王与荣国公贾代善神交了大半辈子,彼此往来书信能装满一个大书箱。 看在老一辈这份交情上,贾家要是不那么作死,能保着他家估计也就保着了。但是本尊对贾家没有“特殊态度”,显然是对这一家子的做派挺看不上的。 水溶懒得多管闲事,但是身为看过红楼原著的男人,难免对十二钗,尤其是他印象很好的十二钗额外生出些怜悯之心。 元春斗不过吴贵妃,形势就是一边倒。能找个新人来分散下吴贵妃注意力,对元春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关键是这个水嫩的新人还是皇帝心头大患的前未婚妻,想必皇帝在最初的一段时间,会对这位新人十分上心。 水溶想到这里,忍不住对小图标道,“知道我老家那边的点家玄幻套路文吗?”不等小图标刷出弹幕来,他自顾自接着道,“被夺妻,我竟然毫无羞耻感,心里还有几分庆幸。” 小图标终于开口了,“知道啊。问题是你跟套路文里的男主情况一样吗?明明是你兴冲冲地一手促成,黑锅那家人也让背了……虽然那家人背锅并不冤枉。” 水溶哈哈大笑,笑够了他收敛多余表情,说了句真心话,“虽然我行事也是利益至上,但我却希望能有一位真心待我的妻子,而我也会好好对她。” 小图标金光大盛,片刻后刷了两个大字,“我懂。” 却说交代完这件“小事”,水溶回到书房,看了看这几日山庄那边的烧砖进度,再叫来问过王栋王府地面平整情况,就瘫在躺椅上琢磨修路之外他该干些什么了。 皇帝就算脑子有坑,也要面子的,在他没惹事皇帝也没能找到一二石锤的前提下,皇帝不会动用非常手段,比如围府~击~杀~或者干脆派人~暗~杀——这两种手段太挑动宗室与勋贵们敏感的神经。 皇帝能“任性”地屠戮功臣老臣之后,那么下一步就该是宗室勋贵们联合起来逼宫。 所以水溶现在只要不对自己的府卫做什么,只折腾自家王府和山庄,那就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现在沤肥沼气都有了点眉目,水溶琢磨着该找找良种了——其实后世的那些高产作物的种子商城里都有出售,只不过一袋种子五块钱,跟万能百科全书一个价…… 不说在自己封地推广,就是在山庄里始终,花费……在他还没做完得到点数的任务前,他还是得能省则省。 虽然小图标没有明说,但感觉起来系统发布的任务,越往后就越会偏向于“大动干戈”。就比如现在正进行的修路任务,任务要求就是要在王府和两个山庄里铺好主干道。 如果修路任务还有下一阶段的话,水溶估计就是要求他起码把两个山庄通过水泥路连接起来。再往后延伸一下,就是建造一条穿过燕山山脉,连接香山别庄与山海关的~隐~秘~山路。 而一出山海关,就是他北静王的广阔封地。 水溶在老家的时候,从北京出发,自己开车到山海关游玩,因此两地距离他心里有数:三百公里多一点。 在这个时代,三百多公里都不能说远。 可在这个时代穿山修路……水溶只能表示呵呵了——这个没超级外挂辅助,绝对玩不转。 他有个好习惯,问题不过夜,既然迟疑了,他立即就找上了小图标,“是不是我想多了?” 小图标打得十分果断,“你都问我了,是不是多想你心里能没数?”他不间断地刷出一行红字,“你猜对了!不过让你穿山修路的时候,外挂譬如穿山机械,不免费……”他故意卖了下关子,“但打折。”最后更不忘自我膨胀一下,用金字晃了水溶的双眼,“我们是合情合理的好系统!” “好吧。”水溶还能说什么,“你美你正确。” 去了个疑问,水溶把精力又转回寻找良种上:现在玉米红薯和土豆都已经传了进来,也有有识之士在全力推广,无奈应者寥寥。 你在江南湖广推广玉米土豆,怕不是石乐志。 不过江南湖广农户不肯种,他正好派人去那边收集种子——想必不会遇到太多阻力。就算以后他财大气粗,可以通过商城供应全部的作物良种,但也需要现在的高产品种做做遮掩。 计定,他便吩咐心腹专门负责此事。 又放下了一件事,水溶便翻检起老北静王的书信……摆明了要在这个世界生活好些年,只依靠本尊的记忆怎么行? 如今他手里拿着的这封书信,就是老北静王写给史家老爷子的——就是史鼎史鼐兄弟的爹,湘云的爷爷。 这封信他刚看了个开头,梅非就轻声走进来,双手奉了张帖子上来,“荣府二房二爷请你出门坐坐。” 水溶接过来一瞧,宝玉的帖子里写得很老实也很清楚:他是替表哥薛蟠做东,还有冯紫英与卫若兰作陪。 薛家没有贾家牵线搭桥,根本摸不着北静王府的边儿。而就算想要宝玉牵线搭桥,期间也必有宝玉长辈的属意。 所以这是宝钗在入宫无果后,想要在他这边试一试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三天假躺了三天…… 第一更。 第十一章 在现在这样纯粹的~男~权~时代,女子几乎不能自立门户,能改变命运的方法少之又少,而且真正确实可行的首选就是谋得一场好姻缘了。 像宝钗和探春这样,认真生活,不认命,努力改变生活状态的女孩子,水溶是非常欣赏乃至于钦佩的。 比起这两位,黛玉和湘云就有点“顺其自然”了,当然在水溶看来,更为关键的原因是黛玉和湘云全都父母双亡,没有宝钗和探春那样的资本和底气去抗争。 但是水溶再欣赏再敬佩,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帮忙他是愿意的,但是为了让女孩子们脱离苦海而把自己“奉献”进去……免谈,告辞。 帖子看完,水溶就知道这次宝钗也会找机会出现,毕竟宝钗对自己的相貌和才学都很自信——这个自信是真自信,不是自大和自负。 水溶难免好奇,于是就对梅非道,“打发个人传个话,说我应下了。” 荣国府王夫人的屋子里,王夫人就让宝玉坐在自己手边,与宝玉……还有她的妹妹薛姨妈外甥女宝钗一起等候北静王府的回复。 宝玉牵线这事儿,王夫人主动提起不假,但说她一个人能做主,未免太小瞧贾政了。 贾政看起来再无能,依旧是一家之主,还是权力没被架空的一家之主。薛家借着自家的门路奉承北静王府,不知会贾政一声,王夫人就真不能自作主张。 不光是借用自家人脉的事儿要贾政亲自点头,而名帖这些比较要紧的东西,贾政看管得也要比贾琏严实多了。起码王夫人绝对不能也没想过像凤姐儿那样,偷摸拿了贾琏的名帖买卖诉讼乱搂钱。 目前,比起凤姐儿为了银子而剑走偏锋不择手段,王夫人是一门心思用“正经法子”给宝玉铺路。 而且,不管是王夫人还是薛姨妈,包括心气颇高的宝钗在内,都没想过让薛家跟北静王府正式联姻——薛家母女求的是个侧妃,再进一步说,有分量的侧妃,至于王妃之位……那也是宝钗生了儿子且儿子长大之后的事儿了。 总而言之,荣府二房这一系现在想的谋划的,都还挺靠谱。 傍晚用饭之前,北静王府就来人带来了回复。 得了回应,王夫人眯了眯眼——这位当家二奶奶不仅寡言还有点面瘫;而薛姨妈就干脆喜形于色。 宝钗也微微低头,笑了笑,但这笑意不达眼底:进宫计划受挫,宝钗成长了不少。 原著里宝钗的态度做派的变化也是有章可循:初期立志入宫,对贾府众人也是讨好居多,但却刻意保持着些距离,尤其对宝玉也不算亲近,起码主动的亲近之意一点没有。 得了元春赏赐的手串,让宝玉无心说了一句,立即大怒且果断怼回去了。 再往后,宝钗青云路断,思来想去只得选择宝玉的阶段,她曾经坐在宝玉的屋子里替宝玉绣制里衣;被宝玉讽刺满脑子仕途经济的时候,不也是红着脸没吭声? 别说古代了,就说在二十一世纪的~天~朝,得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一个女人给男人买~内~衣? 作为鲜明对比的是,黛玉对宝玉的态度:几乎一如既往。 现在宝钗还没到不得不选择宝玉的时候,但她已经足够谨慎:此番能不能如愿要看北静王……反正她不会再觉着只要贵人见了她,与她相处,就一准会取中她。 却说宝玉再傻,也明白母亲姨妈在谋划什么,而且这份谋划还得了老爷点头。 眼见着宝姐姐要嫁人,宝玉的确有点失落,但他坚定认为宝姐姐跟了北静王,不算委屈,许是彼此都能得偿所愿。 这场饭局约在了三天后,这天也不是大朝的日子。水溶在家盯了一上午,看着自家匠人们用自产水泥砖铺路,再用水泥填缝……于是来赴约时面上略带疲惫之色。 前阵子他在山庄晒黑了一圈,如今回京待了半个月,就又白回来了,再配上疲惫之态,整个人有点羸弱或者说脆弱之感。 冯紫英跟本尊挺熟,深交提不上,但说几句玩笑话绝对没问题,“王爷忙什么呢?瞧着……菜色都出来了。” 在场几人除了薛蟠,都知道北静王一贯的行事作风:德行怎么样另说,但吃喝嫖赌样样都不大沾。 因此冯紫英这话就是纯粹的调侃,而这话落在薛蟠耳朵里就是另一个意思。 薛蟠是个爱玩的,“五毒”之中只差一个抽。加上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包括宝玉在内,都不甚像样……或者说只把不那么着调给他看。 坚信“我身边等于全世界”之人又不是二十一世纪独有,薛蟠就是个中“翘楚”。 但他不像样,不代表他愿意妹妹也找个跟他差不离的,就算不得不嫁,也得是明媒正娶! 话说,当街打杀,惹了人命官司还能全身而退,怎么能不助长薛蟠的胆色?!有了王子腾这个舅舅,他简直无所畏惧! 偏偏进京之后,薛蟠又没遇到连王子腾都觉得棘手的真正上等人家的公子,当然无知者无畏。 于是此番面对水溶的时候,都敢想讨价还价一下——堂堂荣国府还不是要看舅舅的脸色,你北静王府也不如以前,敢招惹我舅舅?! 水溶冯紫英卫若兰宝玉他们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哪里想得到还没喝酒的薛蟠已经醉到上了头? 而水溶一直不大喜欢薛蟠,也不是说这个人浑身上下一点闪光点没有——待柳湘莲薛蟠也算真心,但光凭薛蟠手上沾了人命还能不当个事儿,就足够他厌恶了。 水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好歹还有点底线。于是除了彼此见礼引荐,水溶就没跟薛蟠说上一句话。 水溶的态度,别说人精一样的冯紫英和卫若兰,连素来不大会看人脸色的宝玉都发觉了点端倪。 看着北静王,宝玉莫名笃定:宝姐姐她们谋划的……怕是不成了。他帖子写得那么明白,北静王怎么会不知道此来是做什么的。 北静王肯来,也是给他个面子。想到这里,宝玉还有点小庆幸。 却说北静王一点都不搭理哥哥,躲在包厢后面的宝钗……心都凉了一半。但她毫无办法,这种时候她实在做不来闯出去自荐! 生就玲珑心的宝钗,不用谁来提醒,只隔着个薄薄地包间隔板,听着男子们的玩笑话,哥哥的声音始终不曾夹杂其中,她就能猜着这事儿不成了……而且可能是因为哥哥……哥哥拖了她的后腿。 并非宝钗多心,薛家在京城背靠着王子腾与荣国府,别说故交没断了往来,还结识了不少新朋友。 入宫之事被元春婉拒之后,吃一堑长一智,薛姨妈和宝钗自然不会非北静王府不可。 只不过薛姨妈试着与交好的人家探探口风,想要相看一二的时候,就不停地碰软钉子。薛姨妈托人问过去,求个明白的时候,人家直接提起了薛蟠…… 这个结果一点不让人意外。 在金陵薛蟠名声都臭了,稍微像样点的人家都瞧不上他。金陵又不缺好人家好姑娘,不然薛姨妈早为儿子定下亲事了。 母亲失落和恼怒交织,宝钗都看在眼里,而她内心也在挣扎……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入宫不成,也有哥哥的原因在里面? 总之这段时日,是宝钗自父亲去世后最为煎熬的一段,虽然面上看不大出来。 再在北静王这边碰了个钉子,宝钗在哥哥那边散席的时候都没打起精神,而薛蟠老半天等不来妹妹的信号,他便打算……主动~出~击! 薛蟠没喝的时候就有点“醉”,如今当真半坛酒下肚……酒壮怂人胆说的就是现在,他一胳膊伸出去,想要捏住水溶肩膀……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水溶肩上,就被一直站在水溶身后不言不语地梅非猛地捏住。 薛蟠立即哀嚎出声,失控之下一头撞翻桌子,再次吃痛后他又嚎了一嗓子,而后……被自己连带撞翻的椅子绊倒在地。 而宝钗待在隔间,一听这个,登时脑子一热,什么都管不了,直接冲了出来。 话说这次大家小聚,目的为何,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然而宝钗就在隔壁等着……这个冯紫英、卫若兰甚至宝玉,的确都不知情。 这三个人演技都不怎么到位,水溶扫过他们的脸便心里有数。 至于宝钗……别忘了水溶有个能看好感度的外挂,他今天为了保险,特地调整出显示周围二十米所有人的好感度——外挂开启,需要消耗精神。开着这个外挂,水溶就会累得特别快。 不过外挂总是物有所值的,本身好感度系统不能穿墙视物,但以水溶为中心,方圆二十米内每人脑门上的绿红灰~三~色~大圆点一个都不少。 当薛蟠脑门上的浅绿色圆点转变为浅红色,水溶就已经留心起他来,至于隔壁唯一一个淡绿色圆点,水溶很容易猜到等在隔壁的究竟是哪位。 现在这个时代,说婚事大多“盲婚哑嫁”并不恰当,因为订婚前彼此有意两边父母在相看时,会特地让年轻人见上一面。 相处多久提不上,但对方长什么样,说话什么声音,爱好习惯等等,并不至于一无所知。 像今天,宝钗在香山马场“偶遇”之后想再次近距离瞧瞧他,这不算没了规矩。 终身大事宝钗自己上阵才行,水溶自己也觉得没毛病,再加上亲哥薛蟠完全不靠谱……嗯,这不真惹出事来了? 好歹自己是个郡王,莫名其妙凑上来想近身还一言不发就动手,作死都作得这样低级……薛蟠以为自己是冯渊吗?随便欺负吗? 看着抱着自己手腕蜷作一团的薛蟠,水溶摇了摇头。 此时冯紫英三人更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等了一会儿,还没人圆场,水溶定睛一看,守在薛蟠身边的宝钗已经落下泪来,泪水直接滴在地板上,很是显眼。 大约是哽咽得说不出话,不然凭这姑娘的情商,必会立即请罪。 薛蟠没轻没重,宝钗可不是。 想到这里,水溶越发同情宝钗几分。于是他摆了摆手,“罢了。”对于大美人,他肯定不能恶声恶气,于是特地道,“薛家大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说完就与冯紫英三人道别,之后带着梅非与侍卫们扬长而去。 水溶走了,冯紫英、卫若兰与宝玉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仨觉得这会儿谁说话都不合适,说什么也不合适…… 又过了会儿,冯紫英觉得自己年纪最长,还是出头了吧……就主动道,“还不赶紧请大夫去,若是伤了筋骨可不好挪动!” 冯紫英有个做了大将军的爷爷,耳濡目染之下,处置跌打损伤很有些经验。 大爷出手后,薛家的下人们一直大气都不敢喘:自家大爷光顾着喊疼,自家姑娘又不吭声,终于冯家大爷出面做主,下人们也跟着有了主心骨。 跟着薛蟠的小厮一溜烟儿地跑了,叫人去请大夫不提,同时还得回去向太太传个信儿:大爷又惹祸了…… 却说吩咐完,冯紫英就走到薛蟠身边,此时卫若兰已经查探过薛蟠的伤处……卫若兰将门出身,不大善言辞,却是个走耿直路线的英俊少年。 他向冯紫英与宝玉解释道:“那位内侍极有分寸,就捏青了一块,药都不用上。” 冯紫英和宝玉听了,彻底无语。 莫说卫若兰轻易看出薛蟠伤势,宝钗第一时间冲出来冲到哥哥身边,薛蟠什么情况她只比她哥哥知道得晚一点。 薛蟠自小就熊,亲爹在世时挨揍家常便饭,因此这次被北静王身边太监一捏,疼归疼,他当即知道自己筋骨无事。 然而他总挨亲爹的揍,习惯成自然:亲爹出手,只要一疼,哪怕只是破了点油皮,都要大声哀嚎。因为母亲妹妹听见,一准儿匆匆赶来为他向父亲求情…… 等自己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他嚎都嚎了,自然要做戏做全套。 万没想到嚎了一声,妹妹也按以往在家那样冲了出来……薛蟠顶着酒意也知道坏事儿了! 然而开弓哪有回头箭?他只能继续做戏,装作疼得抽搐——经验丰富,于是演得相当逼真。不过妹妹赶至身边,他还是没忘记给妹妹递个眼色,好安妹妹的心。 宝钗刚扑到哥哥身边,就迎上了那个无比熟悉的眼神——每次父亲打哥哥,哥哥只挨了一两下的时候就会给她给母亲偷偷递上的这种眼神。 宝钗最初是吓哭了——被北静王揍了,还是哥哥先动手,别说找回场子,北静王府不追究都是大善,等得到哥哥这个眼色,宝钗直接气哭了。 还是气到头晕目眩完全说不出话,只能哗哗落泪的那种气哭。 而冯紫英他们三个知道薛蟠压根就是在做戏,他们倒没什么恼羞成怒之感,只觉得……包括宝玉在内,都觉得以后离薛蟠远点吧。 这哥仨为人都还过得去,做不出丢开薛蟠不管的事儿来……有他们三个帮忙,宝钗终于把亲哥“全须全尾”地带回了家。 薛蟠在半路上酒就醒了,面对泪流满面的薛姨妈,他终于悔意上头,试着安抚一下母亲;妹妹此时完全不肯见他,他也没有法子。 薛蟠也就后悔一下,至于后怕,那是什么,他薛蟠压根不知道! 说过北静王怎么收拾他,薛蟠还不忘尽量在言语上替自己遮掩,“北静王眼高于顶,压根就没把咱们家看在眼里!” 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此不成器,薛姨妈又能怎么办?!幸好北静王素来不霸道,王爷当时就说了罢了,还能安抚宝钗,应该是没放在心上,但是宝钗嫁入北静王府,怕是没戏了! 哪家心这么大,找个险些跟自己结仇的大舅子?! 却说薛蟠在自家房里哄着母亲,而宝玉则在贾政与王夫人面前一五一十地说起今日席上发生的一切。 若是平时,宝玉还会为薛蟠这个表哥说两句好话,但这次……须知在宝玉心里,水溶地位高过薛蟠,还高了不少! 贾政听完,闭住了眼,低声道,“终究没这缘分,王爷说罢了,那就罢了吧。” 王夫人看似依旧八风不动,但捏着的念珠的手指已经发了白:北静王与宝玉交好,不会因为薛蟠连带着厌弃宝玉……这就是万幸了! 妹妹糊涂啊!明儿……我怎么跟老太太交代!原本老太太是看好探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肠胃炎没好利索,可是好想吃冒菜怎么办…… 第十二章 不止老太太,连老爷早先想得也是一样:探春才是首选! 老太太和老爷都觉着自家女孩儿送过去,首先就是能得北静王的宠爱,这样自家便能与北静王府再亲近几分,一个庶女姨娘罢了,哪怕成了侧妃,却又不至于在大局有变时拖累自家……此举可谓两边投注,横竖自家都不会有损失。 万一自家女孩儿真得了北静王爱重呢?正可趁着宫里娘娘风头正盛,圣上心有歉疚的这几年,内外一起使力,把老爷往上推一推!就算不能立竿见影地升迁,老爷在衙门里处境也会好上许多。 说真心话,在香山见到女儿,知道了女儿在宫中的一二遭遇,王夫人当时就心疼坏了:爱女入宫,遭遇坎坷磨难,甚至蹉跎青春,这些她不是不曾设想过,但她真没想到女儿贵为贤德妃,还是会遇上这等伤心事! 没了个孩子……这可是~龙~种!不过伤心归伤心,在宫里那种地方必须日日都笑脸迎人! 之后连着好些天,王夫人别说睡不好,人来人往时她都笑不出来——幸好她是个面瘫。必得知道元春遭遇,又十分熟悉王夫人之人,才能瞧出王夫人的心神不宁。 王夫人回了京城,又过了几天才彻底琢磨过味儿来:合着在娘娘心里这事儿不能说放下,这种事儿也没法儿放下,但娘娘又气又怒又恨,忍不下想拼命的那股子劲头儿已经过去了,如今怕是正寻思着报仇雪恨……所以她追问,娘娘就平平静静地回答了她。 思及此处,王夫人更是心痛得难以言喻。 老爷难受过几天就过去了,心里一准想着让娘娘忍下这口气,可她这个当娘的起码要助娘娘一臂之力! 探春是个精明的丫头,但毕竟跟娘娘隔了肚皮……论亲疏,还是宝钗更亲些。 而且妹妹愿意拿银子出来,方便老爷与上峰往来走动——不然如何能说动老爷放着亲女儿不用默许让宝玉给宝钗牵线搭桥?! 话说王夫人倒是不担心假若探春进了北静王府会过不好。 一直以来,王夫人就认定:宝钗这个元春的表妹,一定比元春同父异母的妹妹探春更肯为娘娘费心费力。 探春的才能本事,她这个对庶出向来不大存着好心的嫡母都打心眼儿里认可,只是她坚信元春若是有棘手之事交代下来,探春绝不会为娘娘分忧,而会选择明哲保身。 实际上,王夫人还真失算了:论节操,探春要比宝钗高一个层次。论明哲保身,探春要对宝钗甘拜下风。 因为这次有点糟糕有点意外的牵线搭桥,水溶头昏眼花,暂且丢开王府规划大计之后,便关注起了荣国府。现在的荣国府差不多承包了他闲暇时的笑料。 话说水溶对宝钗是单纯地欣赏,见识过薛蟠的能耐之后,就变成了欣赏和同情。 宝钗还不到十五周岁,已经在差不多无师自通的情况下具备了许多后世精英的特质:比如坚定果断,有眼色懂进退,以及冷漠……至于自私就不用提了。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自私,不是有这么句俗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只不过作为同样自私的普通人,很多人也做不出踩着刚刚故去的人来谋取好感——宝钗在金钏儿自尽后的表现,是她很为人诟病的地方之一。 根据昨天宝钗的表现,宝钗知道亲哥哥办了糊涂事儿,的确是气得话都说不出,但之后她缓过劲儿来却也没找水溶分辩解释。 昨天水溶离开酒楼后直接回府,宝钗有心追肯定追得上。回到王府后,薛家也没打发人来有所交代。 如今的京城可是不宵禁的。 不过水溶确认了一点:目前为止,宝钗的脸皮可不厚。 他由此觉得原著里的宝钗许多选择都是被逼无奈:不走王夫人的路子,宝钗觉得她很难争得过黛玉。基本读过书,有过哪怕一丁点道德观念的人都知道,踩着死人上位是件非常不光彩的事儿。 宝钗千算万算讨好了几乎所有能讨好的,对她与宝玉的婚事有影响的长辈和平辈,甚至连袭人她都笼络了,偏偏漏算了宝玉的~性~情。 诚然,在很多时候面对长辈,宝玉都是很懦弱的,然而真到了他想果断胆大的时候……直接出家,基本就没管宝钗这个妻子的死活,更别提宝钗的意愿了。 不知道那会儿的宝钗后悔没有……水溶“妄自”揣测一下,后悔肯定是有的。 因为宝钗对宝玉确有真感情,这个没法儿否认,但宝钗最大的目标是“过得更好”,婆家且富且贵丈夫一表人才或者手掌大权是她的志向。 这一瞎捉摸,没想到越想越远,水溶自嘲到笑出声来:怎么忽然心软起来?不仅仅同情宝钗,还连带着觉得宝玉也挺可怜的?明明我信奉“弱即是原罪”啊。 水溶这边还走着神呢,梅非的禀报以及宝玉的脚步声都没让他“归位”,非得梅非特地大声招呼,“王爷,荣府宝二爷到了。” 宝玉昨晚在水溶走人时就表示第二天会上门,今天当然如约到来——就算他不想来,他爹妈也要逼着他。 彼此见礼过,水溶端着茶笑问,“我挺好奇的,从昨天到现在,薛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倒来了?” 这你让宝玉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呗。在宝玉心里,表哥薛蟠怎么比得上北静王水溶? 宝玉勉强一笑,“不敢啊。这不让我厚颜过来探探口风……”他轻哼一声,“赔赔不是。” 水溶笑道:“又不是你的错,你赔什么不是?” 其实宝玉一直都忐忑不已:别因为表哥,把他也牵连上了。但他又觉得北静王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 昨晚表哥……与地痞无赖何异?冯大哥哥,卫家哥哥忍不得,他这个表弟都看不下去! 于是宝玉道:“我姨妈和表姐在家哭了半宿,我表哥倒是没事儿人一样呼呼大睡,今早……天不亮就出门,姨妈打发人去找,都找不回来。” 水溶大笑:“怎么跟躲赌债似的?” 宝玉亦失笑:“真欠了赌债他不这样。回家插科打诨一顿,姨妈就忍心不下,出银子给他把赌场都买下来。”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他,宝玉的确很单纯,但他的才情聪慧……还有美貌都无法否认。 听出宝玉话里话外浓浓的不屑之意,水溶又道,“你姨妈那边有章程没有?” 宝玉奇道:“王爷您有什么章程?我姨妈那边六神无主就不说了,这事儿明摆着我表哥理亏,我父母……”他想了想还是老实道,“不想插手。” 水溶也直白道:“你父母怕惹麻烦,躲了。” 宝玉好似破罐破摔一样,坦诚得吓人,“我姨妈给的银子,不足以让我父亲出面,我父亲素来胆小,王爷哪里不知道?莫说我父亲,连我母亲都不想再沾手了。太丢人了,他们……我瞧着意思是不怕破财免灾,只求别牵连就好。” 水溶今天头一次正视宝玉,是那种从头认真打量到脚的“正视”,“你今日大不同于以往啊。” 宝玉顿时哭笑不得,“我又不傻!求奥援……本来也是我妹妹先来吧?忽然换成表姐,总有个缘故不是?我就打听了一下,原本我母亲都不想告诉我的。我是兜了圈子,之前问过表哥手下才知晓的。” “行啊,”水溶不吝赞美,“都会迂回作战了?” 宝玉暗道:都说了我没那么傻……转瞬之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中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他顿时沮丧了下来,“我不是故意装聋作哑。”他沉默半晌,才低声道,“家里的事儿我不问,自是没人要告诉我;我问了,家里人都不想说啊!” 故意瞒着他,是觉得他没用吗? 水溶又乐了:由此看来,宝玉远没到朽木不可雕的地步嘛。 只要有个恰当的机会,宝玉也是会“上进”的,不过他这个“上进”显然是因为“事不大关己”,就算不成,也没什么。 宝玉处在初中生的年纪……搁在二十一世纪的~天~朝,一个初中生,父母做什么工作,大约挣多少钱,家里有什么买卖产业,产业经营什么,家里跟哪家关系好,又跟谁家不对付,总是有个起码的认知的。 原著里的宝玉对这些……还真有点一无所知的意思,他只管自己高乐,甚至在黛玉对荣府前景表示担忧的时候,直说“不缺了你我的便是”……原话记不清了,大意如此。 宝玉如此,当然跟他的性格有直接关系:他不耐烦仕途经济,但是贾政王夫人作为父母,贾母作为祖母,都没打算潜移默化地给宝玉交交底吗? 尤其是贾政王夫人夫妇,他俩就是这么教导自家的继承人的?荣国府传到现在就是第三代,富贵看着就要到头了,但即便如此,水溶也不觉得贾政王夫人没这个智商。 水溶再“恶意”揣测一下:交过底就要分权指派人手下去,让儿子练练手了吧?王夫人还好,贾政……许是舍不得,或者觉得“麻烦”。 其实贾政作为一位老资历中层官员,他能力有限没错,但绝对不可能是傻白甜。 贾政在家时总跟门客一起喝茶饮酒,吟诗作对……听门客吹捧——他要真是仰慕隐士大贤,辞官归隐不就完事儿了?偏偏这位二老爷还想再进一步。 论野心权力欲,贾赦完全比不上他这个亲弟弟。 总结一下,贾政爱权,王夫人爱钱,这两口子可真尼玛是绝配。 于是水溶越发同情宝玉几分,望着宝玉的眼神带着满满爱怜,直接把宝玉看出了一个寒颤。 梅非在边上轻咳了一声:作为大伴,不能说他跟王爷形影不离,但他与小时候的王爷便有些接触,王爷除服前后他开始贴身伺候,对自家王爷的脾气爱好颇有了解…… 王爷爱~美~色,但这个“爱”并不是非要对美人做些什么……只是刚刚刚这样,看美人看入神,也是十分罕见。 他试着提醒一下王爷:他知道王爷是什么人,可他不想王爷被旁人误会。 其实梅非不咳嗦,水溶都是清醒的。梅非的心思,他用脚指头都猜得出,面无表情地瞥了梅非一眼:你把我想成啥了! 王爷与他内侍的眼神斗,直接让宝玉笑出了声。 宝玉也是很相信北静王人品的,不然早都下手了,哪里要等到现在? 水溶又看了看宝玉,打定主意:以后有机会提点宝玉一下,能不能成,要看宝玉自己的了。 好为人师什么的,他还不至于,再说他那帮子手下正“嗷嗷待哺”,让他“哺育”新鲜的科学技术呢。 最后宝玉临走前,水溶才表示:看在你的面子上,赔罪免了,这段日子别让我再见薛蟠就行。 其实水溶是看在宝玉这个原著男主,以及宝钗这个并列女主的面子上,懒得再追究。他这会儿提起宝钗,宝玉一准儿要误会。 就凭“不敬”二字,都够薛蟠喝一壶的,进“局子”冷静一下是起码的。 而且这次薛蟠没受什么教训,以后再惹祸,八成又是大祸。 水溶愿意在必要的时候提点下宝玉,甚至帮宝玉一把,但薛蟠……目前为止实在不值得。 宝玉任务完成,回府后……他刚踏进家门,还没下马,等在这边的小厮就急匆匆地把他请到了贾政的内书房。 既然是内书房,不仅王夫人在,薛姨妈也在。 宝玉见到姨妈,一点亏心的感觉都没有,哪怕他自始至终没替薛家说半句好话:表哥惹了麻烦自己缩头躲了;而姨妈光知道哭,也没别的表示,往北静王府送表心意的赔礼也没有…… 于是宝玉向长辈们禀报过北静王不打算追究后,便直奔贾母的院子:回府来他得向祖母请安呢。 到了贾母这边,宝玉让鸳鸯亲自引进门,定睛一瞧,不仅自家姐妹都在,连二嫂子与宝姐姐也都守在祖母跟前。 宝姐姐这会儿眼睛都没消肿呢。 宝钗现在急于知道结果,不然今晚也别想睡了:哥哥惹出的祸事,一晚上加半个白天,荣府早已传遍。就算旁人不知怎么笑话,她也得硬着头皮过来。 不过三春和黛玉还真没什么看笑话的心思,满心的都是怜悯:搁谁有这么个亲哥,纵然你天资异禀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受场拖累? 黛玉和探春还能多想点:薛家大哥哥这么个做派,也是薛姨妈宠出来的。 话说这件事固然丢脸,但能让王夫人并王熙凤也跟着丢脸,府里不少太太少~奶~奶都是十分乐见的。于是薛家这点破事,一夜里就传遍整个荣府,宁府那父子俩当然也一并知道了。 探春年纪小,也有个把耳目,就是愿意给她传消息的婆子丫头。她“耳聪目明”自是应当的。 甚至黛玉这边都不是亲历者宝玉来告诉她的,而是紫鹃听了满肚子八卦回来就吐了个干净,宝玉跑来说话……那都是“后话”了。 顺便提一句,紫鹃是从老太太身边出来的大丫头,自打宝钗入府且和她家宝二爷交好,这个大丫头就开始警醒了。她不会说宝钗的坏话,却会关注宝钗的言行,同时偶尔提醒下自家姑娘为自己多多着想。 至于贾母……老太太人老成精,此事也没人敢瞒过她——贾政这个人办了错事打了脸,就能甩手丢开,责任他是绝对不担的。不过他倒是有一点好,他不选探春而选宝钗,这选择错到家,他缩头回书房便罢,压根没想过出手压制住消息。 然而就是因为这一点,让老太太对他更为失望,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她心里清楚:老~二~家的看重宝钗远胜黛玉。偏偏她不觉着好,说她偏心外孙女也好,说她是门第之见也好,她就是笃定商户出身的丫头眼界总是浅一些。 好么,这回宝丫头眼界浅不浅没瞧出来,倒是看出就凭宝丫头的亲哥,这门亲事也不好做! 其实~老~二家的倾向于宝钗,也是想找个精明又能耐的儿媳妇,自己且能压得住……纵然黛玉不配给宝玉,也是要择一官宦人家或是素来亲厚的人家做亲家。 贾母为这个事儿琢磨了小半宿:当年选了凤哥儿也是因为王家出了个王子腾。但是如今单靠王子腾,自己两个儿子能耐在这摆着,让贾母如何安心?怎么也得再寻个强些的姻亲。而~老~二又为了银子自己断了这条路……背后少不得她那个儿媳妇一力劝说举荐! 老二只看得到眼前,贾母却是已经警惕老~二~家的野心:见了好处,事事都要~插~手,件件都要让她的人顶上! 其实说心里话,贾母历来都不是多看好王家的女孩儿,固然黛玉刚来她就来了句“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多半是提醒外孙女……因为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个人都不大认字。 贾母话虽如此,但是贾家的女孩儿各个都读书,元春入宫也是先做的女史——肚里没点墨水能选作女史? 却说宝玉看过屋里的姐妹,又见二嫂子笑得也比往日真心,再仔细看过老太太——在王府,宝玉是真真正正地看过北静王的脸色,如今回来再集中精力瞧他的祖母…… 他忽然想起来:祖母并不喜欢爱多管闲事的儿媳妇!在祖母和母亲都摆在眼前,让他选择一边站的时候,他选择“帮礼不帮亲”。 于是面对祖母和一众嫂子姐妹的时候,他说得比面对父母薛姨妈那会儿更多——对话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没有可做文章的地方,但是他可以说说北静王当时的表情啊。 他好一大通话说完,就静等答疑了。 满屋子人都听得明明白白:北静王不会计较。但是北静王却特地问了一句怎么是宝玉过来,宝玉那惹事的表哥呢? 宝玉也是实在,告诉众人他以实相告薛家大哥哥的去向。 这些话听得宝钗心砰砰跳,暂且不想北静王此时作何感想,她和表姐王熙凤都瞧得出宝玉多少对薛蟠有点……厌恶。 宝钗再怎么心里难受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她也暗自恼恨她哥哥胡闹!惹下麻烦却要宝玉上门分说解释,她若是宝玉说句厌恶都算轻的。 而王熙凤此刻也不遮掩了——一众女孩子都是第一次见她冰着一张脸,连假笑都不肯了。 不过贾母明显也不高兴,凤姐儿这次跟贾母保持一致,旁人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薛蟠也是凤姐儿的表弟,此时此刻她心里就在埋怨薛姨妈不管儿子!这儿是京城,不是金陵……其实就是金陵,薛蟠惹下了人命官司照样有点过不下去,才顺势——顺妹妹进京待选的势,进京生活。 凤姐儿包揽诉讼已是轻车熟路,但她却一点都没有把“业务”拓展进京城的意思……她知道起码的敬畏,她伯父王子腾贵为一品大员,就算她伯父是她亲生父亲,她也远不到横行无忌的地步。 所以她心里十分瞧不起薛蟠:怎么当着王爷都能来一套撒泼打滚?这都是跟谁学的!忒不上台面! 而且让凤姐儿颇为恼火的地方是,把宝钗荐过去,这事儿她们大房也是事后,也就是薛蟠办砸了之后才知道的! 事后计较这些也没用,凤姐儿就是觉得二太太这事儿办得太~操~切,没细想当然没有好结果。 之后就是贾母又问了宝玉几句,就打发宝玉回屋换衣裳去了。宝玉走了,这边也暂且散了。 凤姐儿有心劝劝宝钗,转念一想这个表妹素来要强,这会儿劝她她未必念你的情意。 让凤姐儿说句真心话:真进了王府,宝钗站住脚,荣府有用得着的地方,她许是不大会照应荣府,但探春……则会尽力而为。 因为宝钗为人处世上就看得出她并不是太会讲情分,而且薛家跟荣府毕竟隔了一层。 再往深里说,宝钗入宫不成,要择良婿的话,要么位高权重,不在意拖后腿的薛蟠;要么就是薛家能彻底压得住的殷实小门小户。 前者宝钗攀不上,后者宝钗看不上,所以宝钗的婚事一点都不容易。 想到这里,凤姐儿叹息了一声,凭着良心道,“多劝劝姨妈,也多瞧着点你哥哥。”贾琏宝玉都是纨绔,但这哥俩加一起都没薛蟠会惹事。 宝钗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点头。 来一趟贾母的院子,宝钗的心又凉了一半。凤姐儿的看法,宝钗猜不着却也跟表姐想法近似:宝钗的精明包括自知之明在内。 短短一天之中,就足够让宝钗下定决心:想办法管住哥哥,不然她的好姻缘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回了梨香院,母亲正好也回来了,宝钗进门就问她哥哥的去向。 薛姨妈这会儿泪水刚干,见女儿气势不对,她莫名心虚,“人还没影儿,我的儿,”她拉住宝钗,“你可别气着了,我知道那个混账对不起你,可……你们……究竟教我怎么活?!” 宝钗都不用仔细端详,就知道哥哥早早逃了,母亲许是……并非一无所知:都这种时候了,哥哥要躲,母亲还想着用银子请旁人出头!北静王是出了名的好涵养好说话,哥哥这都不敢亲自上门赔罪,昨儿的胆气都哪里去了? 同时宝钗又是止不住地心寒:在母亲心里,她怎么贴心识大体有能耐,终究比不上她那个大半时候都在乱花银子惹事情的哥哥! 宝钗知道自己怒气上头,不该此时多说什么,她只是道,“王爷不计较哥哥无礼,母亲怎么连赔礼都忘了送?” 薛姨妈呆了,她是心绪大乱之下真的忘了,但被女儿这样质问,她还是忍不住道,“你姨妈说等宝玉的消息……” 宝钗彻底无话可说。 却说宝钗气怒无比的时候,薛蟠正待在温柔乡里:美人儿的软语柔情,让已经吃了半坛佳酿的薛蟠都忘了昨晚他做了什么。 薛蟠也难想到自己昨天明明为妹妹出头,却让妹妹与他有了条不可弥合分歧。 话说薛蟠是出来躲风头的,却也没想一连好几天不着家。算算时间差不多,他从温柔乡恋恋不舍地出来,刚巧就碰见了冯紫英。 冯紫英见到薛蟠,立时一怔,旋即就想给薛蟠竖个大拇指。 既然遇见,两人还是寒暄了几句,冯紫英特地问,“上门赔罪了?北静王素来不难为人的。” 薛蟠没什么急智,被这么说也只能支吾几句。好歹他知道此时扯谎,转眼就会被拆穿。 冯紫英何等人物?薛蟠几句话,他就能看透虚实:王大人若再不出手管教,这位……算是废了。 这位的姻亲表兄弟们,也就是宁荣两府的公子哥儿,出挑的的确没有,但人家晓得京城不是能妄为的地方,折腾都是关起门来折腾;一旦出门必定谨慎,时至今日也无甚恶行恶名。 可怜冯紫英不知道有这么句话:无知者无畏。 听了冯紫英派人来打了小报告,水溶摇了摇头:宝钗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能早点想明白早好。 薛姨妈和宝钗其实从某种程度上看,都挺凉薄,偏偏薛蟠还比较仗义一点,但是说实话薛蟠凉薄一点可能更好。 却说薛家荣府因为这档子事各自埋下了隐患,水溶就不关心了,他现在正在验收王府里第一条水泥路。 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北静王府占地面积不算小,而且王府里有个小校场,明面上还能存下一百兵。 这次率先铺上水泥路的就是校场……边上,从府卫宿舍到校场的路。 北静王府原本的大路都是石板路,小路也是铺过了沙土,不过再怎么用心,一下雨……大家最好还是别出门,而且石板路好看好走,但却很脆,经不住折腾,起码就凭自家府卫每日~操~练来回,那条石板路已经差不多变成小石子路了。 然而水泥刚开始铺上去,灰突突的,平整是平整,走起来跟石板路没感觉有什么差别,别的……大家暂且看不出来。 大管家王栋十分清楚:水泥在他看来那就是土烧的,成本……没有什么成本,从烧制水泥砖到铺路,最贵的地方是人工钱。 水溶验收过水泥路,刚一抬头,就对上满脸崇拜的王栋……的热切的目光。在他弄出若干在外人看来极具帝王之资的新技术新产品之后,府里下上崇敬崇拜的目光他收了好几波。 从好感度系统来看,就是王府上下一片绿。虚荣感满足感永远不嫌多,水溶刚刚有点得意,小图标忽然跳出来“泼冷水”,“绿算什么,金色才是好感度的极限。” “金色?”水溶好奇道,“深爱我爱到愿意为我去死?” 小图标刷出大半视野的省略号,“你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肥肥的。 第十三章 好感度到了金色,也就意味着达到了“崇拜”标准。然而听完小图标的解释,水溶的直观感觉就是:崇拜了也啥没卵用。 只能说好感变为金色,成为自己晚期脑残粉之后,基本不会质疑他的决定。可现在王府上下一片绿,还不是没人质疑他? 而且达到崇拜好感,也并不意味着不会背叛:人性本来就复杂,感情是一回事,利益往往又是另一回事,比如相爱相杀……两个人认定对方为今生至爱,还不是说砍就砍? 小图标听了,就说水溶这个例子虽然有道理但有点极端。 水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却说水溶仔细检查过水泥路的铺设情况,心中满意。 在王府校场边上的营房里,先召见府卫统领,一正两副手,又召来业务尖子,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天——来都来了,除了验收水泥路,再顺路体察下~民~情嘛。 府卫包括他们的统领都很年轻,城府不深,水溶随意带了带节奏,小伙子们就比较放得开,说得来真心话了。 比如伙食肉蛋够足,但是味道一般了点;夏装薄了些,凉快归凉快,几天就磨坏了;新修的澡堂子太舒服了,一天我洗三次都不够,顺便连衣裳都洗了……等等等等。 统领最开始觉得王爷年轻,看着很和气,让手下跟王爷拉拉家常也好……可手下们的嘴越来越没个把门的,他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怎么连穿衣服袜子洗澡都说出来了!得亏澡堂子如今改了淋浴! 于是这位年轻的统领那黝黑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 水溶却一直在乐:跟一帮比较憨实的小伙子拉家常本来就挺有意思。 驻守在王府的府卫们全是精锐,吃穿用度虽然在水溶看来的确还有提升余地,他却不想现在就着手。 理由有二。 第一,据他所知,北静王府的府卫已经是有名的饷银高待遇好,但~操~练~也是真猛,强度非常大。同时王府真正的家底,在封地的那批精锐,比这里的要更勤奋些,待遇和福利算起来都不如这边。水溶身在其位,总得尽量一碗水端平。 第二,谁让他还生活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步子迈大了,恐怕就不得不赶紧激活本尊留给他的意外保险了。 从校场那边回到书房,水溶刚坐下,准备喝口凉茶,他两个弟弟就……循声而至。 三弟上来就坦白,“我们使了个人就跟大哥你院子门口等着呢。” 弟弟派来“蹲点”的小厮当时就站在院门边上,水溶回来时就见着了。他就笑问两个弟弟:“无事献殷勤?” 两个弟弟对视一眼,这回换了二弟开口,“大哥,我们两个琢磨着,是不是能把整个校场都铺上水泥砖?” 校场铺什么水泥砖啊。小伙子们一日一出~操,难免摔摔打打,摔在水泥地上可比跌在沙土地上疼多了。 水溶转念一想,就明白他弟弟们的意思了:俩弟弟在提醒他修修府卫们的宿舍。 水泥这东西虽然廉价易得,但众人都以为水溶搞出的水泥直指“高筑墙”,因此水泥乃是当之无愧的帝王之资的一部分,但凡动用必要得到水溶的亲自允许。 而且若是当众提出这种建议,两个弟弟怕他这个大哥觉得他俩在邀买人心。 水溶就笑了,“你们两个也忒小心了。”不等弟弟们回应,他继续道,“你俩还真提醒我了。” 水泥现在的生产基地就是自家在香山的两个庄子,产量质量都不错。不仅铺路有富余,也能拿来当建筑材料。 水溶本来也抱着让自家的工匠们再多练练手的心思。练好了手艺,回到东北,这些匠人们都是要做老师傅,带徒弟的。 水溶是打算弄水泥地了。 他记得自己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跟着家人回祖籍老家,村子里的雕梁画栋足有数百年历史的宗祠地面都还是土地,而非地砖。 须知他家一直是当地望族,几百年间出过十几位高官——他家那边高官的标准,跟这边相符,都是三品及以上。 而在北静王府里,除了正房,摆放牌位的祠堂,以及主子们居住的院子,都有地龙且铺满了地砖,而其他地方的室内地面多是夯实的土地而已。 弄水泥地的技术要领,水溶一概不知,不过他只要吩咐下去——他从不别低估这个时代劳动人民的智慧。 之后他告诉王栋:这回做得好,人人有赏,且往后咱们回东北,地面也一概照此办理,尤其是府里储存药材的库房,还有供奉大夫们的院子,必得十分用心。 却说王栋刚告退出门,水溶就得到了小图标的提醒:小图标依旧窝在视野的角落,但它一个劲儿地狂闪金光,压根无法忽略。 “你的总任务进度提升!” 小图标倒没刷屏,就是普普通通一行字,水溶一下子精神一振,“完成系统下发的阶段任务,总任务进度纹丝没动,怎么我刚让管家带人去铺水泥地,那边估计连分工小会都没开完,总任务却有了进度?” 虽然这个进度……小图标展示给他看了一下,嗯,进度增长了百分之零点零零一。 对于系统的判定方式,小图标当然清楚,“进度不仅仅根据你已经做完的,还会参考你的每一个决定,如果这个决定会对未来影响巨大,总任务进度就会随之变化。” 水溶思量片刻,便恍然大悟,“厕所澡堂子只用在自家,没经过推广,至多惠及百多人,所以对总任务的进度推进可以忽略不计。我搞出水泥来,前阵子都只想着用在筑墙上……筑墙省糯米说起来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我刚放话用水泥铺地……是不是我着重要王栋在药材库房还有医生们待着的院子用心的缘故?” 莫非……这句话会推动现代清洁医院的建立? 虽然水溶觉得:王栋一板一眼照他的吩咐做好,府里几个大夫那边说是医院雏形都糟蹋了“医院”这俩字…… 偏偏小图标果断答道:“正确。” 也就是说改善王府以及王府山庄居住质量对总任务的推进程度,远远比不上建立直接救命机构的一个决定。 水溶豁然开朗:等他回到封地,究竟该怎么把一大堆科研事业分个轻重缓急了。 第二天下了朝,水溶就按照约定,带两个妹妹出门逛逛:包吃喝包逛街包掏钱的逛逛。 不得不说,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在香山庄子的时候,都亲手和过泥烧过土搬过砖,期间没人嫌脏没人喊累。 作为“回报”,水溶大致给弟弟妹妹讲了下水泥固化的原理——托北静王府一直以来执行的精英教育的福,水溶四个弟弟妹妹也有一定数理基础。 但经过水溶亲自考核确认,弟弟妹妹们的数理水平也就初一,这已经有了部分感情加分,实在不能再高了。 幸好弟妹也没辜负水溶的苦心,听过水泥固化原理后居然举一反三地追问卤水点豆腐是不是一样的道理。 水溶十分欣慰,不仅答应两个弟弟给他们一人一匹好马,还应承妹妹带她们出门玩……三次。 在这个时代,宝马差不多等同于跑车,后面那个就更直接地对等于陪吃陪玩陪逛街再花销全包一条龙…… 水溶应得痛快,事后当然也不会反悔,只是心生感慨:长兄如父,诚不我欺。 这天便是趁着太妃进宫了结与那位一心进宫走青云路姑娘的婚事,水溶带着妹妹们出门,在京城逛了一整天。 太妃回府后听说便女儿们跟着她们大哥“撒欢”去了,她足足等到过了晚饭点儿,才把两个女儿等了回来。 太妃心里乐见兄妹亲近,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训了闺女们两句,“缠着你们大哥作甚!整日里就想着吃喝玩乐,心都野了!” 水溶坐在边上喝茶,就笑眯眯地听着。 而两个妹妹也挺有耐心,等到母亲喝茶润喉的时候,才一前一后从带回来的小箱子里拿出她们特地给母亲挑的新鲜首饰摆设,一起嬉皮笑脸地向她们的娘献宝。 太妃依旧是嘴上嫌弃,但心里的欣慰与满足全部露在了脸上。 从太妃这边出来回到自己的书房,水溶又琢磨了一下: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他对弟妹的天赋品行都有了一定了解。弟妹也是天然的帮手,他就想在京里为弟妹再寻个老师,专擅数理常识的老师。 这种水平的老师,水溶估计起码举人起步,关键是擅长数理的,而且水溶还能看得上的老师在这个时代相当不好找。 北静王府一直以来为了避讳,并不怎么结交文人士子。 而且碍于文武之别,不独独北静王府,多数军功起家的勋贵在寻觅良师上都不大容易,除非子女本人能力异常给力,比如死了的贾珠。 水溶想了想,这事儿还是拜托百事通冯紫英得了:当然,请人办事,起码得先请人吃顿饭表表诚意。 既然要做东,兼之拜托的事情也不甚要紧:这位数理老师只要在他们一家子还在京城的时候坐馆即可。 于是水溶一口气把冯紫英、宝玉、卫若兰等人一起请了。 冯紫英宝玉两个逢请必到,无甚可说,但卫若兰收到帖子后却打发人来问:那日他跟史家大公子有约,王爷许不许史家大公子也一起过去坐坐? 这有什么不行的? 要过来“蹭饭”的是史鼐的嫡长子,没啥意外的话就是他将来袭爵。 金陵四大家族,外加一个甄家,一共五大家子,史家应该是在结局时硕果仅存且风光不亚于当年的一家。 亲身与贾家薛家接触过后,水溶觉得这两家破落命中注定,至于原著里画风与其余几家完全不同的史家,他当然挺好奇。 到了约好的日子,水溶提前派了个二管事过去,自己则比定好的时间早上两刻钟出门——王府距离酒楼最多一刻钟的路。 等他进了包间,发现几人全都到了。他拱了拱手,“来晚了。” 这话冯紫英等人哪里会当真?彼此见礼寒暄,吃了点酒菜,水溶才把今日所求一一道来。 这能有什么二话?冯紫英直接应了。冯紫英自己也是勋贵之后,但他有个出身书香门的娘啊。 冯紫英吃了半盏酒,才道,“人选我有个现成的。我三舅。”他一口气把他三舅的情况说完,“我三舅中了举人,不肯再考,也不肯做官,整日里在家都在琢磨算学。我外公大舅二舅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 话虽如此,但在座的都听出来这是明贬实褒,冯紫英偏向他三舅,觉得他三舅极有本事。 于是水溶笑道:“正好让你三舅进京来躲躲闲言碎语,我这边就两个弟弟加两个妹妹,不求学成什么样子,只要给他们打下些基础便是。” “我三舅就在京城,”冯紫英顿了顿,一口答应,“绝对没问题。” 冯紫英的母族不是京城人,而他三舅此时正待在京城……水溶就不问细节了,只是道:“看来你三舅有大本事。烦劳冯兄跟你三舅说说,我上门相请。” 冯紫英道:“一言为定。” 正事说完,几人自然开启闲聊模式。 其实这在座的哥几个也就冯紫英长袖善舞,跟谁都能聊得来。其余几人,包括宝玉在内,都是只能在特定话题上话比较多。 因为顺利把三舅“推销”了出去,冯紫英此时心情不错,加上酒热正酣,胆子也比较大,“王爷,薛家大公子最后上门赔罪了没有?” 冯紫英跟薛蟠算是酒肉朋友,他偏偏称呼薛蟠为“薛家大公子”,就是在表明亲疏态度。 此言一出,宝玉面皮微红,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再瞄了水溶一眼才主动回答,“自是没有。” 水溶又补充了一句,“薛家的赔礼我倒是收到了。字画两幅,良驹四匹,银子若干。” 其实这份礼物尚算用心,水溶感觉良驹应该是宝钗做主加上的。据王栋说,送来的马虽不算上乘,但起码都是正经军马,不是挽马驮马。而薛家的生意又从来不包括军资,能有这份心思,已是难得。 一瞧水溶这态度,冯紫英便知道王爷压根就没想计较,他在松口气的同时又道,“薛大于王爷无礼,转天我就在……”话没说完,他就被身边的卫若兰捶了一记。 卫若兰心道:你是喝多了!还想火上浇油不成? 然而冯紫英的未尽之意,水溶听得明白。他笑了笑道:“他是他,咱们兄弟交好归咱们的,两码事。”说完,他瞧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史家大公子一眼。 史家会给湘云挑了卫若兰,一点也不奇怪:史家大公子与卫若兰基本是一个画风,不生事不挑事。 怎么说呢?按照水溶的理解,湘云跟长得好又性情温柔的表哥宝玉朝夕相处,少男少女之间生出些情愫再寻常不过,然而这份情愫跟宝黛之间的“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可是差远了。原著里湘云好像就对自己跟卫若兰的婚事相当满意,小夫妻俩婚后感情似乎也很不错。 反正水溶是不认高鹗续书里的这部分情节,什么“卫若兰得了痨病,湘云早早便落得个守寡的结局”,而是觉得曹雪芹原意该是卫若兰与湘云夫妻情深,无奈卫若兰领命出征,常驻边疆,有情人不得不分隔两地,常年千里相思。 水溶眯了眯眼:亲身接触过后,他发觉宝玉本质不错,花点力气他一准儿有救。他便想着没事儿就拎宝玉出来,跟一群有城府有心计的哥们混一混,离他那对目光短浅又自私无比的爹娘能远就远点儿。 今日再看,虽然只能是管中窥豹,他也觉得史家很不错,卫若兰他家就更不用说。这几位青年才俊若能早早让他拉上“贼船”,岂不美哉? 这还真不是水溶自我感觉良好,而是眼前少年们各个头顶一坨绿,他没想法真的说不过去! 想到就做,趁着家里还在大兴土木,一时半会儿他也不打算再攀科技树,就隔三差五地邀请冯紫英等人出门来坐坐,拉拉关系吧。 话说水溶与一众青年才往来交际,皇帝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北静王与年纪相当的世交家的公子往来……他们关系再好十年二十年里怕都顶不上用!因为这些人家家里的老狐狸可都活得好好的,轮不到小辈说了算。而十年二十年后,北静王府还在不在都两说,皇帝对自己有信心。 而北静王与故交家的小辈交好,这个八卦还是吴贵妃特地说给皇帝听的,说完她就笑盈盈地补了句自己的看法,“北静王想得长远,可……未免太长远了!” 皇帝深爱吴贵妃,这份默契正是关键。皇帝闻言龙颜大悦,抱着吴贵妃就道,“爱妃最懂我!” 吴贵妃始终都没重视过北静王,因为北静王实在是太年轻了。 吴家现在的目标是西北:如今最能挣银子的大宗贸易,一个在东南沿海,一个就在西北诸省,北静王那位于东北的封地再大,因为没甚油水,目前谁都看不上。 这回不知是皇后还是贾妃出手,要把北静王那位未婚妻弄进宫来,吴贵妃心知肚明却不会阻拦,而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因为皇帝默许了。 那姑娘可是自愿进宫……夺妻之恨端看北静王能不能忍下了。 吴贵妃也知道北静王府其实并不愿意履行婚约,能甩个包袱,北静王府大约是挺高兴的。但是这事传出去,外人不明就里,风言风语讥讽嘲笑只怕少不了,就不知到时候北静王作何反应……想到这里,吴贵妃倒在皇帝怀里,笑得越发灿烂。 吴贵妃的小算盘,水溶一概不知,就算知道也无所谓:他在要顺了订婚对象她家心意的时候就做了应对流言蜚语的准备。 身为现代人,怎么可能低估舆论的影响力? 却说目前暂时风平浪静,水溶在一个月里第三次见到冯紫英的时候,冯紫英直接当着几个哥们向水溶赔罪,“我三舅应是应了,只是他昨天出门云游,归期不定……” 水溶一听就知道里面有故事,“嗯?怎么说?” 冯紫英面露尴尬之色,“我大舅来了。” 按照冯紫英所说,他大舅就是个标准形象的封建家族大家长,严肃且严格。冯紫英他三舅是幼子,打小就聪明……聪明的孩子往往就没那么乖巧听话。 冯紫英他大舅是二甲进士,如今进京为述职,眼见着任满就要做京官了。横竖此时没什么外人,冯紫英把自家事全“秃噜”了,“外公不在,大舅管教起三舅不会手软,三舅就闻风而逃,我母亲一点法子都没有!我爹……他还给三舅提早透露消息来着。” 众人大乐。 等大家乐够了,水溶才道,“你三舅没离京太远吧?跟他说一声,我出门堵他请他坐馆,能不能表示诚意?你大舅再厉害也不能到我府上要人。” 冯紫英笑了,“这敢情好。” 就听这些小细节,水溶估摸着冯紫英三舅是个很活泼的人,这样的人做老师能寓教于乐的话,那这把真赚大了! 散席后,冯紫英与宝玉顺路一起走,而卫若兰则是……宁愿稍微绕路也要去一趟史家:这会儿湘云还在她二叔家里,不在荣国府大观园里小住。 所以……卫若兰与湘云这会儿就好上了?有爱情的滋润,湘云兴许能更平和一点。毕竟这姑娘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心思敏感一些,也是寻常。 水溶听见卫若兰跟史家大公子表示“今天也顺路”之后,一言不发地拍了拍卫若兰的肩膀,而后扬长而去。 卫若兰吃了些酒,脑子没平时好用,他就问一直相好且酒量很好的史家大公子,“王爷什么意思?” 史家大公子面无表情,“王爷在笑话你。” 当然,卫兄与堂妹情投意合,史家大公子乐见其成:卫兄要顺路看看湘云……横竖时候还早,看就看呗。 转天,冯紫英就把他三舅的去向以及现在躲着的地方派人来告知,水溶打算找个好日子尽快亲自去邀请——作为异姓王,无诏不得出京,但这个“京”指的是广义的京城,京郊是包括在京城之内的。 冯紫英他三舅得了外甥的信儿,自是不会走远,于是水溶没费什么事儿就把这位请回了家。 为了躲大哥,冯紫英三舅啥要求都没提,跟水溶就是一拍即合,直接带着妻子儿女搬进王府…… 新老师的家事,水溶的弟弟妹妹全都有所耳闻,然而近乎逃难一样来到自家,弟妹四个对老师的水平多少有点怀疑。 冯紫英他三舅为躲他大哥的举动看起来不怎么靠谱,说起教学和他自己的学术水平,就是另一回事了。 古代上档次的老师其实也会特地准备教材和教案,只不过教案都在心里。 水溶这个时候不能追问教案,但可以看看教材。从三舅手里接过教材随手一翻,水溶都惊了:啥?教方程和欧几里得几何?顺便还科普一下天文?虽然这个时候的天文学水平,有点……一言难尽,但是会教学生天文的老师绝对都有两把刷子且凤毛麟角,所以……冯紫英三舅他是梅文鼎模板? 这相当于水溶买了两块钱彩票结果中了特等奖…… 水溶在家正美滋滋,准备再拉个饭局好生向冯紫英道谢,却得到了宝玉重病不起的消息。 水溶想了半天:蒋玉菡小哥现在依旧在自家山庄搬砖,那么宝玉肯定不是挨了贾政的打,那就是赵姨娘请那什么道婆诅咒宝玉了? 因为知道宝玉最终无事,水溶并不真的担忧,但得到消息不好没表示,他就打发人去提醒一下贾家,别是撞着了什么。 午后打发到贾家的人回来了,还把贾政也带了来……这位二老爷进门就直接一拜到底,求水溶救他儿子一命。 这态度……可真有点怪。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晚上还有一章。 第十四章 从水溶穿过来到现在,贾家对北静王府的态度都很明确:有限度的结交。结盟和真正交好,一准儿提不上,但又一直默许宝玉跟水溶经常往来。 水溶望着头顶浅红色的贾政:感情这玩意儿很难一句话解释清楚,但是这个浅红色起码代表贾政并不看好他。 皇帝固然露出了打压北静王的意思,终究还没正式下手,而贾家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就当急先锋,率先跳出来跟王府决裂。 这种最起码的谨慎,贾政不缺。 若是按照水溶的估计,皇帝什么时候才会对北静王府图穷匕见? 那得等西北打了大胜仗,关内关外一片消停,皇帝得了足够的~政~治~资本和威信之后——削藩不管最后成不成功,都得动兵都得见血。 这阵子北静王府日子不难过,也是因为皇帝的注意力多在西北,只要水溶自己不作妖不搞事,皇帝虽然一直派人关注着王府,却在大多数时候都懒得搭理他。 水溶正好趁着这个时机好好做些准备工作。 看着贾政脑门那点浅红,水溶难免想得多点:难不成……贾政觉得这次我救不下宝玉,他家就顺理成章跟我不往来了?若真如此,这脸未免变得太快,换句话说,贾政也太摇摆不定了,想出“送个女孩儿进王府”这主意才过去几天? 实际上贾政真的不看好水溶,主要是因为水溶实在太年轻,没上过战场……大概以后也没机会上战场再成长起来。 贾政不算聪明,好歹有个经历战阵无数的亲爹。他深信但凡动兵,经验阅历比什么都重要,个人武勇在面对千军万马时用处十分有限。 偏生水溶看外表又是走儒雅温润那一挂,不带杀伐果断的霸王之气,也就是武勇什么的也不用想。 再说水溶身为北静王,需要他身先士卒的时候,正是背水一战或者说是穷途末路之际……纵然北静王有些城府,贾政依旧坚信以后北静王府没有好果子吃——谁让老北静王走得这么早呢。 不过贾政不看好归不看好,却不会低估目前水溶的头脑和手里的实力。自家与北静王府彻底分割也是以后的事情,绝不是现在,所以他上门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求援。 宝玉这次躺得十分突然,寻根溯源的话,昨日宝玉出了趟门……当然不是跟着冯紫英他们一起,而是抹不开面子,与薛蟠在外吃了顿饭,连酒都没喝。 宝玉出了事,贾政自要审问跟着宝玉出去的茗烟。这位宝玉的贴身小厮老老实实地交代: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忠顺王府家的二公子。 听见这话贾政脑子里就是“嗡”的一声。 别看忠顺王目前依旧顶着王爵,看着也挺风光,实际上是沾了宗室的光。 从第一代宁荣国公开始,就以公爵之身能力压忠顺王一头。到了贾政老爹贾代善这里,无论是军功人脉还是圣心,都压得忠顺王屁都放不出一个。 然而贾代善再厉害却比不得忠顺王能活。 贾代善去了,忠顺王大半辈子的闷气郁气当然要发在贾政他们身上。 不过今上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终究不会不讲规矩。忠顺王要报复贾家必得拿了贾家的把柄才成,不然直接挟私报复,死的一定是忠顺王! 因为皇帝要削藩,要压制勋贵,这个“藩”和“勋贵”也包含倚老卖老的宗室老王爷老公爷们在内。 对此,忠顺王心里也是很有数的。 那么没有什么上得台面的把柄,明着报复不成,忠顺王就默许小辈和手下们逮着机会就恶心一下贾家。 贾政坚信他几次升迁而不得,都是忠顺王府出手干预的缘故。宫里有娘娘在,忠顺王愈发不好明着为难,背地里少不得下作的阴招。 贾政觉得这次也是! 不光自家跟忠顺王府不对付,北静王府跟忠顺王府也一直不合!上次有个小戏子从忠顺王府跑出来还得了北静王的庇护,这次事关宝玉,想必北静王也不会拒绝。 若是水溶得知贾政此时此刻的想法,必然无语:二老爷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诚然忠顺王府大不如前,但忠顺王总是个老狐狸没跑。要收拾贾家也要一击必中,未必耐烦一直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而目前为止真正出手为难贾家的,水溶估计只是王府门客的手下或者想要抱忠顺王府大腿的一、二人家罢了。可是就算这样的人贾家还是不堪其扰也对付不了…… 不管怎么说,有时候无知是福,水溶不晓得贾政的小心思,也就省了他忍不住跟小图标抱怨的功夫。 不过他再怎么不喜欢贾政,也不会耽误他帮宝玉一把:毕竟提点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 宝玉根脚不凡,自有不凡之人特来相助。 水溶自觉只要稳住贾政心神,省得他们一家人忙中出错:若是一个忍不下进宫求助,水溶都心疼元春——太妃从宫里回来后当着他的面儿夸奖了元春好几回,弄得水溶也对元春印象更好上几分。 话说水溶不算标准意义上的好人,但是作为一个读过《红楼梦》原著且读了两三遍的男人,对于十二钗都……多少自带点好感。 穿到这里之后,因为或多或少有了接触,这份好感更切实了点儿,因此力所能及之内他会帮上一把,还未必要回报。 为了搏美人一笑,忙活一场他没准儿都觉得值——别忘了他本来也是个大忙人。但不是任意一位十二钗成员笑一笑,都能有这个威力。 好了闲话就此打住……对着贾政,都能联想到他家里的漂亮小姑娘…… 水溶笑着摇了摇头,又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才建议道,“既然太医瞧过,说不出所以然来,不如请国师派个徒弟来看看?” 本朝国师……按照本尊的记忆,真本事是有的,究竟能不能比得过那一僧一道,水溶心中存疑。 水溶不等贾政回答,又故意道,“宝玉生而不凡,病重得莫名其妙,正该往……”他抬手指了指天,“这里求一求,万一求对了呢。” 宝玉生带异象,当时没有想到要隐瞒一二,兼之有人浑水摸鱼,“荣府添了个神异的哥儿”当时便传遍京城,如今在京城金陵乃至于江浙一带,依旧还有人拿这个当谈资。 贾政在宝玉出生时便对这个嫡次子寄予了绝大希望,甚至有过这样的隐秘心思:历朝开国~太~祖生带异象……也不过如此吧? 然而随着宝玉长大,贾政发现宝玉灵秀是真灵秀,但不论是才学还是上进之心,都相去长子甚远。 无奈长子早早去世,贾政不得不把全部希望放在宝玉身上…… 现下宝玉病倒,府里一团乱,贾政面上说随缘尽力便是,然而家里有人出了主意,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思还是亲自到北静王府跑了一趟。北静王不仅自己亲自说出这番话,之前还派人到自家传了次话,贾政总感觉出王爷话里有话。 水溶的确意有所指,“若国师那边露出‘不可说’的意思,世叔也不要瞒着了,交与圣上公断便是。” 贾政听了登时一怔:是……厌胜的意思……吗? 一见贾政的肩膀微微颤抖,水溶笃定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得不承认,王熙凤为了银子所言所行堪称草菅人命,王夫人更是心硬之人,然而按照现在的法度,这姑侄俩的罪过都不至死,一旦事发她们的罪过主要得由她们的丈夫来背。 但赵姨娘诅咒凤姐儿和宝玉一事性质在这个时代完全不一样:就算在二十一世纪,赵姨娘这是□□,故意杀人罪妥妥的。而古代只要牵涉厌胜之术……哪怕有些背景,照样一死一户口本或者半个户口本。 刚刚那番话,水溶只是为了加深贾政的印象。若真查出幕后黑手,他笃定贾政不会闹开闹大,但赵姨娘必然是要被“暴毙”的。 赵姨娘嘛,也挺“不容易”。 她想贾环袭爵掌家,那究竟要弄死多少人才行?贾琏宝玉贾兰都是起码的,而这三位真都死了,傻子都看出谁是凶手! 原著里,贾政好像很宠爱赵姨娘,但再怎么宠爱,赵姨娘与贾环母子两个焉能与荣国府的声望和未来相提并论?因此一旦查实,贾政起码对赵姨娘能狠下心肠。 只是水溶很想知道:老婆和小妾一个赛一个的心狠心硬,他真一无所觉吗?未必吧。 想到这里,水溶神色有点复杂,瞧了贾政一眼,发觉贾政正默默思量,完全没注意到他意味深长的一眼。 好嘛,眼神又做给瞎子看了。既然如此,水溶干脆闭嘴,少来多管闲事。 贾政走后,水溶吩咐梅非再派人去荣府打听一下:这回病重的是不是只有宝玉?因为贾政完全没提起王熙凤。仔细想想,若是此次凤姐儿也倒了,贾政就不会怀疑是忠顺王出手。 梅非办事自然让人放心,半个时辰不到消息就回来了:的确是只有宝玉病重,荣府其他人员皆是无碍。 水溶一听又好奇上了:论恨意,赵姨娘对凤姐儿的必杀之心还排在宝玉之上。宝玉在赵姨娘看来,也是因为堵了路,才不得不下手,单论为人,宝玉还真没那么招赵姨娘的恨。 他这一好奇,可就又打发人打听去了。贾家的事儿真是随便打听,毫无难度可言——换个人家水溶未必敢打听得这样毫无顾忌。 这也是欺负老实人啊,水溶自嘲一笑。 这回结果回来得依旧极快:梅非直接把贾家近日里出入情况全汇总过后呈了上来。 水溶没费什么功夫便分析出了原因——他自以为的真正原因。 因为薛蟠闯祸,薛姨妈母女心中十分不安,母女俩连带着凤姐儿一起出门拜佛求平安符去了——凤姐儿跟着则是明明白白地求子去。 不畏神佛不怕报应似乎言犹在耳,凤姐儿为了生儿子也不介意在神佛面前虔诚一下。 水溶看到这里就笑:凤姐儿也不是很头铁嘛。再说这个世界神佛真的存在……说不定哪个道观哪个佛寺就有大能蹲着,恶事做多了,可是真会受报应的喂。所以凤姐儿难得心血来潮一回,跟着姨妈和表妹出门求个护身符,还就灵验了,并因此躲过一劫?好吧,算她好命。 水溶对凤姐儿的探究也就到此为止,再没在这件事上花心思。 然而水溶这次还真猜错了。 实际上这件事的真相是:赵姨娘得知宝玉近日里与北静王十分交好,一下子就急了。 原著里贾环烫伤宝玉一事都没发生,这位姨娘就把宝玉当成她眼中钉肉中刺的第一位! 赵姨娘拿出几乎全部积蓄要求马道婆先咒宝玉,再看看北静王是什么人,若能得手顺手也就收拾了……最后才是报复王熙凤。 马道婆咒宝玉几乎是一下子就得手了;而到了北静王这边,马道婆施法想看看北静王有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庇护和根脚,就在她眼前刚刚出现了个北静王微闪金光的模糊身影,马道婆立即就知道棘手! 金光通常意味着功德,身带功德之人,一咒必遭反噬,马道婆正要收手,不防身影中心猛地飞出四个金光大字,她完全猝不及防,便被轰然砸至吐血昏迷…… 马道婆识字不多,然而那几个字她在昏迷之前竟然全认了出来,偏偏凑一起却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而那四个金光大字是:唯物主义。 小图标自始至终都缩在角落,闪烁的微光都没有半分变化:美滋滋地深藏功与名。这跟北静王本尊留下的人身意外保险无关,而是系统宿主必定豁免非物质伤害。 却说水溶把荣府这档子事儿丢在一边,转而关注药材库房的修整铺设情况,新消息又到了:说有一僧一道飘然而至……真地是飘过去的,寻常人走还是跑总不会有那么快的。 而这一手把蹲守在荣府附近的王府精锐探子都吓了一跳:就凭这一手,这二人必是高人! 水溶听到这里就知道宝玉无碍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二位高人解释过通灵宝玉是因为宝玉沉迷温柔乡,不思进取不务正业,从而沾染尘埃,再不复灵验……大意如此,差不太多。拂去尘埃,宝玉的宝玉就该恢复部分神异了。 其实吧,水溶觉得你厌烦仕途经济没问题,搞科研不是这块料儿也没问题,专心做个文学家艺术家诗人慈善家都行啊,起码有个人生目标,别大好年华就想着混吃等死,更别把好时光全用在撩小姑娘身上啊。 以宝玉前阵子的言行做派,哪里像是下凡的仙人?他被人咒了害了,随身的通灵宝玉并不管事儿,哪里稀奇。 这些话水溶只能念叨给小图标听。 小图标的回复一如既往地直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才拉着宝玉吃几顿饭?就想潜移默化影响人家,让人家改头换面?你是好为人师的人?”小图标明显对此存疑。 水溶无辜道:“我就是抱怨一下……” 他也就是闲着没事,不违本心不损害他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帮一帮带一带,能成则成,成不了……这不就感慨一下,之后干啥干啥。 小图标立即道:“哦,那当我没说。” 水溶想了想道:“我得失心还是有点重了。”正如小图标所说,他带了宝玉几次饭局,就想让宝玉能有所反思,从而通灵宝玉逐渐恢复神异……这其实就是异想天开。 水溶有这么一点好:意识到问题改正得嗖嗖快。他手头还有任务呢:眼下这个任务如果完成,就可以拿到一定点数,先买下万能百科全书再说。 水泥地面引出的总任务进度提高,也给了水溶一个思路,医院尤其是战地医院的建立,可以记在待办事项的前列。 其实这个时候,大夫们处理开放性伤口的时候,已经意识到工具需要消毒:使用煮过并晒干的布料包裹伤处,而手术刀和缝合用的针,也会提前清洗并用火焰灼烧,以降低感染发炎的几率。 然而这些显然是不够的。大大提高生存率,降低感染几率的关键点有两个:抗生素和无水酒精。 前者在拿到万能百科全书后,可以好好查查现在条件下,制备可用青霉素的方法,至于后者现在就可以开始着手了。 水溶只记得工业无水酒精用的是水乙醇苯三种组分,通过共沸蒸馏值得的……这个真的办不到:就算是拿到万能百科全书,想弄出比较纯净的苯,这个流程,比“想吃红烧肉要从种猪草开始”还更长更夸张。 那么,水和酒精共沸就共沸吧,纯度百分之九十多也基本够用。最妙的是王府封地是东北,现在就种植有大面积的高粱,而高粱酿酒历史悠久技术也很成熟。 目前东北最大的三个酒庄,其中有两个的幕后东家就是北静王府。实际上这些年酒庄收入几乎都拿来养兵……还尚显不足。 事关支柱产业,水溶不会乱来,他试着先改善下工艺,拿立竿见影的增产服众。而足够富裕的产能,让他有拿优质烈酒改善医疗条件的底气。 然而酿酒新工艺他不会……百科全书又没到手,水溶嘀咕了几句,小图标听到立即鞭策他,“还不快去修路,早达标早解脱!” 修路是能心急的事儿吗? 所以水溶从来不催,水泥砖路每修好一段他都要挑日子过去亲眼看一看,至于室内地面他来去方便,更是不肯放松。 室内地面从夯实的土地变为水泥地面,意义在于可以用水来清洗,反复清洗——土地你能用墩布墩?那不成和泥了。 水泥地面这个优点的确让王府里不少人眼前一亮,毕竟之前耳听为虚,哪怕大家头顶都顶着绿点,也依旧会嘀咕一下王爷有点“劳民伤财”。 因为在冷兵器时代,谁都不嫌墙高墙厚,只要负担得起。绝大多数人都认为烧出来的水泥应该好好存起来,等回到东北有大用。 倒是水溶的两个弟弟亲身参与过烧制水泥的全过程,他们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做出来就用了呗…… 水溶深知自己虽然能压制住不同意见,但直接把事实摆在眼前,人们心服口服之后,他再下令,执行推进起来无疑会更高效一点。 终于到了入秋时分,任务完成,水溶得到奖励一百块——比他想象得要多。他立即买下万能百科全书:万能百科全书名为书,其实这价值五块四舍五入等于白送的百科全书是个非常易用的搜索引擎,非要说缺点的话,水溶也只能来一句:可惜不能联网…… 得到百科全书后沉迷学习和做计划,在书房里闷了三天的水溶终于出关,结果他一露面就被妹妹“包围”了:两个小丫头要求哥哥再次陪玩陪逛街。 水溶捏捏妹妹的小脸,知道她们因为连着三天没见他,有些担心却不敢过来打搅,这会儿非要拉着他出门,也有要他吹吹风散散心的意思。 不过妹妹们年纪还是太小,贴心贴到一半,就被她们大哥鼓动起了玩心……在京城闻名,专门接待富贵人家的银楼,也就是珠宝首饰店,两个妹妹有点流连忘返。 这种时候,水溶就会坐在银楼对面的茶楼里喝喝茶听听曲,顺便再听听茶楼里顾客们天南海北的畅谈。 反正妹妹们也不需要他提供什么意见建议,他只要到时候出现,微笑结账就是——就算他不管也有跟着的管事负责。 无奈妹妹们喜欢听他这个大哥豪迈地表示买买买,所以……他就等着结账的时候再出现呗。 说起来两个妹妹还是太懂事了,水溶从灵魂上并不是她们的哥哥,却也十分乐意再多纵容她们一些:古代女孩子无忧无虑的好时光实在太短暂了。 过不了几年妹妹们出嫁,他这个当哥哥的再怎么用心护着她们,她们自己都会万分克制:不会像现在这样想撒娇就撒娇,想任性就任性。 没错,在太妃眼里,两个女儿央求水溶带她们出门逛逛,这就是任性。 感觉时间差不多,水溶出了茶楼进了银楼,然而刚刚踏进专门伺候贵客的三楼,水溶立时就看出气氛不对:这都看不出不对劲儿,那他也是真瞎了。 两个宝贝妹妹正跟一位窈窕佳人以眼神对峙…… 水溶虽然有所猜测,但为了保险,他还是请小图标帮忙看看:这位佳人是不是本尊留下的麻烦,他的前未婚妻——本尊的回忆录那是纯文字版,不带图片。 小图标没让水溶失望,“就是她。”系统备忘录在形容相貌和个人特质的时候显然比本尊的回忆录靠得住。 却说眼见大哥到来,两个妹妹立时放松了些许。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萧韵,水溶的大妹妹忽然想起来:大哥跟萧韵没见过一两次,应该认不出她来!而梅非梅总管更是压根没见过萧韵,就算心中有数怕是不好直接说出口! 大妹便拉着小妹,走至水溶身边,轻声道,“大哥,这是萧家大姑娘。” 那位素有青云志的订婚对象就姓萧……水溶也没什么表情,论职业微笑,水溶自认比萧大姑娘更标准。 而萧韵干脆盈盈下拜,口称“见过王爷”,而后更是一甩袖,直接带人告辞了。 水溶的小妹妹简直要气死了,“她怎么这么无礼!怎么还显得咱们理亏!” 大妹妹好想捂住妹妹的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平时的机灵劲儿呢?!大哥不想娶她是一回事,当面被甩是另外一回事! 水溶是真地无所谓:这姑娘有前途啊!临走前还不忘微微回头给我抛个留恋的复杂眼神……那就是留恋或者旧情未了又或者内有~隐~情~的意思? “是个人才,”水溶跟小图标道,“可惜过于直白,大概进宫还是斗不过吴贵妃的。除非她会艹’情非得已,留恋未婚夫却不得不入宫伴君,但之后又对皇帝情深的两相为难矛盾不已’的人设。” 小图标好奇道:“你还有写言情小说的经验吗?” 水溶一本正经道:“堂妹青春期时期的口袋书我看过几本。不过同为男人,我能理解,皇帝喜欢新鲜感,悖~德~尤为新鲜刺激。不过新鲜劲儿过去,一般就撂一边了,除非她在皇帝新鲜劲儿过去之前死在吴贵妃手里。不过这姑娘舍不得搏命,起码现在绝对舍不得。” 小图标一连刷了好多省略号,“我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 水溶笑了,“等着瞧吧。我估计她等着入宫的这段时间,闲来无事还会撩拨撩拨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剧透一下,神棍高人们发现天机混乱不已,用天眼查看水溶,也会被“唯物主义”反击…… 第十五章 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订婚对象她家的确是没落了,想要恢复昔日风光,选择了一条跟荣府差不多的路。不过不管是荣府还是萧家的主事人才智眼界如何,起码的头脑总是有的:他们送进宫里的姑娘的确是混后宫的料儿。 就水溶目前所知,元春非常能忍,而这位“珊珊飘远”的萧家大姑娘则很是会撩。 因为萧韵忽然出现,害得两个妹妹玩乐的兴致都没了。 此刻银楼女掌柜小心翼翼地陪在两个妹妹身边,面上笑容略有僵硬,一个劲儿地赔着不是。 水溶找了椅子坐下,也不吭声,就看两个妹妹如何处置。 两个妹妹也真没让他失望。大妹妹沉默半晌,才指着几样新鲜样式的小首饰道,“都包起来吧。”都是姐妹俩用心挑选出来的小玩意儿,挑都挑好了,这会儿再说不要,没得小家子气。 小妹妹依旧比姐姐更心直口快,“我晓得,她眼见着定准要入宫做贵人去,你们消息灵通,自不好得罪她。她今儿是早算好了堵我哥哥呢,这回我不跟你计较,再有下回……”须得知道我家也不是好惹的! 女掌柜诺诺,低垂着头……面对两位北静王府的郡主,但半个身子却是对着北静王,片刻后便仔仔细细地交代,“禀告王爷并两位郡主,郡主驾临之后,内务府便派了人来说,等会儿趁着王爷不在这里,清个场,有贵人过来特地见故人一面。” 其实这位掌柜得到消息,情知无法拒绝,于是她们在清场的时候刻意多弄出了些动静,无奈水溶两个妹妹平常的警惕性实在不高,连两个小姑娘身边跟着的大丫头都完全没察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话说银楼也就是首饰珠宝店,非常指望内务府定期提供的宫里时兴的花样。宫里娘娘们的衣着打扮显然引领着这个时代的时尚风潮。内务府断了她家的花样,差不多类似于断了她家部分命脉,生意自然就难做了。 水溶的大妹妹此时坚定道:“你才不怕萧家大姑娘,你是怕内务府后面那位贵人。” 掌柜闻言郑重地点了头,“郡主明鉴。” 据水溶所知,目前在内务府说话比较算话的娘娘有两位:一直都很低调内敛的皇后,以及宠冠后宫的吴贵妃。 皇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帮衬一个还没入宫小心机一堆的备选美人,那么出手的必定是吴贵妃了……吴贵妃与萧家大姑娘能“一拍即合”,也是挺出乎水溶预料的。 当然还有个人在内务府一言九鼎,这个人就是皇帝,而皇帝再怎么不靠谱也没这么无聊。 有一点水溶还真没猜错:萧家大姑娘萧韵真就是这个时代极为少见的懂得艹人设,并坚持住一直对外展示自己人设的那种“天才”。 虽然两家早已经换回庚帖信物,北静王府也对外宣传为父守孝不再耽误萧家姑娘,但两家的婚约太多人都心里有数。 在北静王府受到皇帝打压的时候,她骤然入宫,在很多看来终究是她家毁约在先,势利非常。偏偏她要入宫,而不是嫁给他人,没法辩驳说是北静王府不厚道在先……只是碍于陛下,大多数人只会在私底下嘀咕一下,不会轻易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 然而萧韵十分清楚:这个势力的名声说什么她也不能沾上,因此她在来到京城之后立马选择向吴家投诚:吴贵妃有子有宠,她再自信,也没想过入宫即得盛宠,稳稳力压吴贵妃一头。因此在给吴家,其实是写给吴贵妃的投诚信上,她很是放低了身价,只求吴贵妃吃肉,能给她留碗汤就好,而她任由吴贵妃驱策。 这封信毫无疑问很有效果,她希望在入宫前能见北静王一面,可不就在吴贵妃的促成下做到了?不然凭她一个四品外官的女儿,还不能随意左右一个时常能接待达官贵人,背后亦有大靠山的银楼掌柜,尤其是这回还是让人家开罪北静王府。 萧韵的计划是:余情未了,无可奈何。余情未了的是北静王,而无可奈何的当然是她了。 然而惊鸿一瞥过后,出了银楼坐上马车,萧韵的心少说也凉了一半:明明几年前,那会儿的北静王世子还相当喜欢她,前前后后送了她许多东西,这次……怎么就好似没见过她似的! 北静王天资聪慧没错,却也相当单纯相当仁厚! 水溶此时若是知道萧韵的疑惑,只会暗笑这姑娘还是太年轻:本尊的演技还在他这个工作将近十年的半老油条之上!水溶比较服气的地方,随便举个例子,基本上所有接触过本尊的美人,包括男美人女美人,他们几乎都觉得本尊很喜欢他们。 实际上本尊挺喜欢美人的外表,而这份喜欢……一点都不走心,真的一点都没有。 却说水溶与妹妹一起回府,两个妹妹依旧气呼呼的,水溶则没事儿人一样。 他亲自把两个妹妹交给太妃,并郑重请太妃给妹妹们讲讲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太妃听了水溶的要求,表情有点微妙,“我本来想她们大点儿再细细教给她们。”话音刚落,太妃就在两个女儿的额头上挨个儿戳了一下,“萧大姑娘没比你们大几岁,这心机你们完全比不得。” 这话有点跑偏了喂。 水溶想了想,干脆道,“我的意思是小小年纪总想着玩弄人心,把同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身为郡主,”他有自信他一直能地位稳固,“妹妹们嫁了人只要行阳谋就足够了,这也是一个真正上位者该做的,阴谋诡计完全可以交给擅长的人来做。” 太妃自是听得明白水溶的言外之意……她不是没担忧过一旦皇帝与王爷几番过招,不胜不败,或者是自家小有吃亏乃至于……会不会把她的女儿也送一个或者干脆全送出去……到那个时候联姻都算好的。 如今看来,王爷完全没这个想法。太妃在欣慰之余忽然想起小女儿对王爷那个十分俊俏的幕僚有些不同……起码是遇到就要多瞧两眼。 太妃瞬间头疼。 回到书房,水溶看着外间码放整齐的自家酿烈酒,直接用商城里买了几样玻璃仪器——今晚他就试试蒸馏烈酒,能整出含水量百分之多少的酒精。 含水量他也能从商场里买个现成的仪器,如果只是暂时使用,花费更低。 忙活了一晚上,水溶十分满意:百分之九十以上纯度的酒精妥了! 几天后,又是大朝会的日子。 话说皇帝自然知道水溶在几天前与萧韵“偶遇”,甚至他连吴贵妃提供方便都心里有数。不过他都知道又如何?一直以来皇帝都非常享受这种‘我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我什么都不说,只静静看你们表演”的感觉。 以前水溶不知道皇帝有这么个爱好,如今观察了皇帝许久,有本尊回忆录加系统备忘录以及他自己的理解,他终于发现自家跟皇帝还是有那么点共同之处的,都挺喜欢默默吃瓜看热闹。 只不过现在水溶与皇帝都在等着吃对方的瓜:皇帝想看萧韵怎么算计水溶,水溶想知道萧韵怎么忽悠皇帝…… 两个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默契了一下,一个侧头一个抬头,君臣四目对望,都对对方微微一笑。 下了朝,水溶无需进衙门坐班,虽然他目前在兵部挂了个虚衔。他直接回府,却在距离自家约莫一里地的时候,被一个劲儿狂闪的小图标刷弹幕提醒了:有高人在观察你…… 这个说法一看就很不寻常。这世上配得上“高人”二字的,本来就非常少,能让小图标称呼为高人的……水溶忽然福至心灵,“是不是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 这会儿他都不知道昔日马道婆试着算计他,小图标随手就收拾了,甚至觉得那种程度的试探和攻击完全没必要特地告知自己的宿主。 因为这世上神神叨叨,在神佛前祈愿,希望北静王不得好死的……总是有的。马道婆那回也只比这些人的手段稍微强上一点,但总结一下,他们这些手段显然都毫无效果,心愿也完全不能达成。 小图标回应道:“他们没恶意,我适度反击……”片刻后他就再次刷了屏,“怎么就走了?!怎么直接离开京城了?四字真言我才放出了一个。” 水溶颇为无语:你咋还觉得意犹未尽了?他又问:“四字真言?什么意思?” 小图标唰地弹出四个金光大字:唯物主义。 水溶沉默片刻,才心悦诚服道,“他们再厉害,都还是打不过。” 那一僧一道离京,显见是完成任务,急流勇退。而宝玉很快痊愈,直接上门向水溶道谢。 据宝玉说,若非王爷提醒,他还不知要多喝多少苦汁子。 对此水溶哪会居功?要谢你也去谢那一僧一道。 宝玉又道:“我病得蹊跷,家里一通折腾,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我屋里有丫头手脚不甚干净……”说到这里,宝玉难掩沮丧。 这种时候水溶觉得自己笑而不语就行了:他对十二衩总是比较有耐心……等等,为什么我总是下意识地把宝玉也跟十二衩摆在一处说,甚至态度也多有相似? 却说宝玉来到北静王府,把憋了好些天的体己话说完,心里舒坦不少,然而回到家迎接他的……却是来自他爹的一顿暴揍。 水溶知道此事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还知道这回又是忠顺王长史官上门讨个说法,要求宝玉告知蒋玉菡的下落。 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蒋玉菡在水溶那儿搬砖都搬了快两个月,忠顺王没道理不知道蒋玉菡下落,偏生忠顺王又不来找他……非得为难宝玉,这逻辑不是很顺…… 难不成为难宝玉,宝玉就会上门哭诉求他放了蒋玉菡? 忠顺王若真是这等打算,好好说就成了,又何必挑拨逼迫贾政出手收拾宝玉一顿? 水溶想了想,还是觉得忠顺王这股子“怨气”要么冲着贾政要么针对元春。 果不其然,几天后水溶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贾政点了学政,不日离京赴任。学政算是肥差了,只不过贾政原本是从五品员外郎,因此他这个学政也就只有从五品。 大约忠顺王门人也盯着这个肥差,前阵子失了望,便要找荣府的麻烦……贾政得了圣上钦点的肥差,那那会儿忠顺王府的人上门他怂个什么劲儿?儿子的颜面就不是颜面了? 等等……水溶忽然问向小图标,“我历史不是太好,记得学政必须要进士吧?贾政中过进士?” 小图标道:“贾家只有贾敬一个人是进士。” “皇帝破例了?”水溶笑了,“看来元春还是有点厉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里的学差就是学政,一般学政都是进士。 我觉得原著这里写的并不隐晦了,能为贾雨村谋官的贾政,说他清廉正直,不会花费银子讨好上峰,不会让得宠的女儿跟皇帝吹吹枕头风,我是不信的。 第十六章 水溶很清楚:贾政这个肥差就是对元春“莫名”流产的补偿……至于是不是补偿的一部分暂且未知。 贾政做了大半辈子的工部员外郎,这还是第一次外任——哪怕不怎么专门关注荣府的,只要稍微那么心明眼亮一点儿,都知道这次外任是谁的功劳。 贾政自己也是心如明镜。 拿到吏部的文书,贾政当夜无眠:他心疼起了宫中的女儿。 贾政心里有事,难免辗转反侧。而身畔的王夫人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本就觉少觉浅,老爷这一“折饼子”,她也甭想睡了。 夫妻俩都翻了个身,四目相对……横竖夫妻俩都睡不着,贾政便仔细嘱咐起王夫人好好看家,尤其盯紧些宝玉。 这一走便得三年。 贾政不打算带着家眷一起赴任,王夫人不跟着,自然更轮不到赵姨娘。 说起宝玉,王夫人也是憋了一肚子话。她是最最希望宝玉能上进的,都没有之一。然而她每每想要对宝玉严格些,宝玉只要忍不下就会寻老太太告状,老太太一心软……王夫人自是无可奈何。 王夫人委婉地向贾政抱怨了一下,不等贾政眉头皱起便话锋一转,“老爷且想想珠哥儿,若非他太用功,何至于一场风寒就去了性命?老太太不肯拘着宝玉,想来也是念着珠哥儿,不想宝玉走了珠哥儿的老路。” 别说贾母,王夫人何尝不是一想起早逝的大儿子,便无法狠下心肠对小儿子严格要求?说到这里,王夫人眼睛都泛酸。 妻子提到长子,贾政沉默半晌,也险些老泪纵横。最后他还是道:“我已是这把年纪,前程仕途如何不用多想,惟愿早早推一推宝玉,省得咱家后继无人。” 贾政自认不是自己偏心,实在是宝玉与环儿站在一处,长得眼睛的都无法把希望寄托在环儿之上! 王夫人觉得读书科举并非是唯一的上进之路:就说隔壁大老爷,珍哥儿他老子,堂堂正正的两榜进士,如今官都做不下去,跑到道观里……胡闹,其实大家都瞧得出老爷子是干脆把爵位一大家子丢给儿子,自己排解心中郁闷去了。 她家是勋贵,勋贵子弟自有自己的“坦途”。 她在荣府能有今日今时这般说一不二的地位,亲哥哥王子腾功不可没,然而自家大哥是什么人,她也万分清楚,起码无利不起早是定准的。 身为一品大员,大哥的两个儿子,她的亲侄儿尚且没能好生安排了,哪里就轮得到宝玉?琏哥儿娶了凤姐儿,成婚这都多少年了,琏哥儿依旧是个同知待补……所以大哥轻易指望不上,没给足足的好处,大哥绝不会伸手! 王夫人心说:我必得另想办法。 当然,这话王夫人不会傻到跟老爷明说:老爷还是很信任也很仰仗大哥的。 不管老爷乐不乐意,她都得让宝玉继续与北静王往来,能结识多些青年才俊都不亏。至于妹妹那边怎么想,心里舒坦不舒坦,她可顾不过来了。 而贾政……其实比王夫人想得更长远一点:他委实不看好北静王府的将来,但这几年自然是……能利用先利用着。真到了必得决裂的时候,宝玉想来也该有些根基,圣上削藩总不会把跟藩王们有点往来的一起都削了,所以到时候自家不落井下石也就是了, 无耻阴狠,这算是……政~客~标配特质了。只是一般情况下,政~客~轻易不会露出自己的这一面来。 而贾政的问题是,他也无耻,也会心狠,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又没那么无耻没那么狠心,而王夫人也差不多……要不怎么说两口子是绝配呢。 偏巧这个晚上,水溶做重复试验拖得比较晚,躺在床上因为用脑过度,一时半会儿也没能睡着。 既然睡不着,就跟随时都无比清醒的小图标聊聊天嘛。 聊来聊去,还是聊到了贾家这里——别人家也没这么多乐子给水溶看啊。 “宝玉挨咒,荣府上下一通清查,各个房里都赶出去不少人,似乎最后又没查到赵姨娘身上。”水溶不知道赵姨娘隐藏水平太好,贾政愣是没查到端倪,还是查到了蛛丝马迹,贾政一个心软,就此放过,“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说明贾政能耐是真不行。” 小图标也很会顺着水溶说话,“他行能五十多了还从五品?” 水溶把双手放在自己后脑勺上,“说起这个……贾政这个学政的肥差无比烫手,难为他还傻兮兮地接了。” 学政说是肥差,不是因为能捞钱,而是能好好扩展人脉。学政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中央指派的,一省科举考试的负责人。 也就是说贾政有的是机会给学子们当座师,而古代师生关系有多重要,还用多说?多少派系都是依靠着师生关系连接起来的? 小图标道:“他不是进士,怎么服众?” “服不了啊。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一个初高中可能都没毕业的,没有闯出份让人信服的事业,也没有什么了不得名声的主儿,只凭个将三代出身,就想站在985院校的讲台上……学生们心服口服才是怪事。所以贾政能平平安安回来,少吃点苦头,就算成功了。我总觉着这个差事,起先就是吴贵妃在坑他。元春乃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了,这个学政背后的麻烦,她不至于看不出来,她会顺手推舟,心思应该挺不简单的。” 小图标不仅能发布任务,也有相当出色的辅助能力,“吴贵妃的哥哥挟着西北大胜之威,要个把肥差,不在话下。” “这个肥差还是原先忠顺王门下预定的。肥差飞了,忠顺王不会跟势头正盛的吴家对着来,只能去捏那个软柿子。贾政也知道忠顺王府故意发作,所以揍宝玉揍得一点都不狠。” 因为晚上水溶收到了宝玉的来信,信上表示自己无甚大碍,他爹揍他基本就是装装样子,好歹面子上这个交代是给了——字迹与平时无异不说,字里行间对他老爹全无甚怨恨之心。 说起这个,水溶都很是服气,“宝玉脾气真不错。我爹妈要是冤枉我,我嘴上不说,心里绝不会像宝玉这样,轻易就翻篇。” 小图标偶尔特别会说话,“所以那么多漂亮女孩子都看上他了。” 水溶一听就笑,“可以啊你,明白人。” 小图标闪了闪,“这算什么。” 却说这一晚几乎彻夜无眠的还有一个元春。 毕竟年轻,她让吴贵妃下了黑手,小半年过去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她自己感觉比以前更精神些,起码琢磨一整夜,第二天照样能撑得住。 水溶还真没猜错,让贾政做学政,真是元春故意的。 她的目的很简单:让父亲摔点跟头,心灰意冷后,回家来干脆辞官不做,让那一起子清客哄着就完事了。 为什么元春会下这等决心?因为王子腾当时不在京城,消息难免滞后,待他得知元春遭遇,并猜到圣上必有补偿的时候,便专门派人递了一封密信进京。 兜兜转转这封密信顺顺利利地到了元春手里,看完这封信,元春思量了好几天——虽然信上的内容她不会尽信,但大部分……元春深信舅舅不会拿这些开玩笑。 第一代宁国公与荣国公,贾源贾演兄弟俩正是靠着在西北的战功才得以封爵。而到了贾代化贾代善这一辈,也在西北任职或是掌兵多年,因此在西北颇有些像样的人家跟贾家维持了两三辈子的交情。 如今的长安节度使云光便是贾家的故交之一。这份人脉,纵然是王子腾都很是眼热——王家真正大发迹,能力压贾家一头,也就是从王子腾开始的。 论这种人脉的积累和底蕴,蒸蒸日上的王家现在都不能大不如前的贾家比。 而贾政在此之前有心与吴贵妃的娘家哥哥们交好。 可以说今年的西北大胜,虽然这个大胜水分很大,但胜终究是胜了,吴贵妃的哥哥得了贾政牵线后的西北几家人,包括长安节度使云光的襄助,才能拿得到这等功劳。 起码有云光在,许多不利之处,便可以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无需担心西北高官有人一纸密折送上去,在皇帝面前拆吴家的台。 既然提起了云光,凤姐一封信便坐收三千两一事,王子腾也写在了给元春的信里。 元春混到今天,自然也不可能心软。她没把那一起殉情的小鸳鸯放在眼里,却十分在意凤姐儿为了三千两银子便把手伸得这么长,同时深深忧虑起娘家来——无论是大伯还是父亲,堂兄还是弟弟,都不是治家的好材料。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元春转念一想,他们大多连第一样都做不好! 父亲的这个学政,正是吴家所谓的谢礼,不安好心的谢礼。 而为了能一口气与吴家切割开,元春不惜破而后立!不过父亲若是真在几年内去官,自家的人脉……元春可不想白白便宜了舅舅。 舅舅想要,可以,拿其他利益来换!下次母亲和舅母进宫来探望,她已经有了话说。 可惜水溶不知道元春这番心路历程,不然评价元春就不是“女中豪杰”了,而是“真豪杰”。 元春现在也才二十出头,本科都没毕业的年纪,就凭审时度势后的这份明智和果决,她要是男人,何愁荣府不兴旺发达?其实荣府还有个豪杰……预备,就是探春,可惜现在没有她一展才智的机会,不过也快了。 之后的十来天,水溶大多闷在家里继续他的重复试验,偶尔有空就去检查下弟弟妹妹的功课,同时也是在人前亮亮相,省得让众人觉得他搞研发都搞魔怔了。 不过他这种一门心思搞科研的状态,冯紫英他三舅特别能理解,从而对水溶发自真心地生出几分亲近。 这个时候伽利略已经搞出了可以“夜观天象”的实用望远镜。 虽然在水溶看来,这个望远镜比较粗糙,随手就能改进的地方挺多,但他亲见三舅夜里捣鼓望远镜观测天文数据时候,于是决定什么话都不说,只建议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在晚上跟他们的新老师一起看看月亮和星星。 当你仰望星空……只要对这个宇宙有那么点初步的了解,就足够意识到自己,乃至于人类有多渺小。 通过学习天文从而让弟弟妹妹重塑一下三观,这是大好事,水溶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话说今天检查过弟弟妹妹,三舅特地要留水溶说说话。 弟弟妹妹有好几位老师,水溶都打过点儿交到。 而水溶最欣赏的老师正是冯紫英他三舅,不仅因为三舅是唯一一位教理科的老师,而是这位老师十分谦虚低调,负责任又务实,基本上模范教师身上该有的品德特质三舅都有。 如此一来,水溶能有什么好说?默默加工资呗。 也正是因为发觉自己束脩翻倍,冯紫英三舅才生出今天跟王爷好好聊聊的心思。 他也不拐弯抹角,“我寻思着一台望远镜不大够使,几位公子小姐不用每人一台,起码再添置一台,总是应该的。” 冯紫英他三舅会在思量之后才提出增添教学仪器的要求,一点也不奇怪。 这个时代能用于研究天文的望远镜,不仅仅是贵到不行,更是极为难得。望远镜必须要跟在京的欧洲商人订购,付了定金乃至于全款,起码也要等上半年才可能拿到,如果遇上老天爷不给面子,商船迟迟不来,那么等上一两年也不是没可能的。 而三舅有一台望远镜那是因为他生于富贵人家,且有海商那边的关系。 其实从系统商城里现买也行,只不过他的“玄妙”手段等回到封地,能够自保的时候再展示一二,才比较适当。 水溶一口应允,还道,“您还有要添置的不妨一起写个单子来,我让王栋去弄来,不拘用多少银子。难得我这弟弟妹妹都是这块料,将来也不指望他们非得用得上这些东西,能真心喜欢上研究这些才好。我在烦闷的时候做做题,很快就能静下心来了。” 冯紫英三舅是知道点儿水溶真实水平的,不然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留下来。而且这番话实在说到了他心里,于是他立时咧嘴笑了:他对王爷埋头研究的东西万分感兴趣,然而现在不好操之过急……不过关系越来越近,他越来越得信任,总有亲身参与进去的一天。 从三舅的书房里出来,水溶冲着坐在座位上,一直跟他使眼色的小妹妹招了招手。 话说水溶的四个弟弟妹妹学理科都还不错,当然这也有冯紫英三舅懂得调整教学难度和进度的关系,反正弟弟妹妹们兴趣不缺,作业也做得比较规矩。 而四个弟弟妹妹中,小妹妹的天赋尤其出色……哥哥姐姐有不懂的地方,除了找老师之外,还会找小妹来答疑解惑。 现在也是,老师留的课堂作业只有小妹已经做完。小姑娘闲着没事儿之际见大哥出来,可不就想跟哥哥说话了。 因为足够出挑,被老师夸,被哥哥姐姐羡慕,小妹信心很足,自然就生出了点考验下大哥的心思。 水溶是名校工科硕士,也毕业好多年,现在考他高数,他可能得通过万能百科全书翻翻公式,但想用初中数理化就“放倒”他……水溶打算让小妹知道一下天有多高。 却说小妹固然有天赋,但算题还是需要草稿纸的,而水溶直接心算就行了。于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小妹就缴械认输了。 小姑娘挽着她大哥的胳膊,撅着小嘴却不得不服,“大哥你怎么懂得这样多!” 水溶捏了捏便宜妹妹的小脸,笑而不语。 一直默默看热闹的其余弟弟妹妹也齐齐笑了,尤其是小弟还补了一句,“呵呵,你也有打不过的。” 小妹哼了一声,想说不给三哥你讲题了,又觉得威胁三哥很不好,于是干脆靠着大哥的胳膊不说话。 第二天,冯紫英三舅休息,正好他打听到他大哥今天到吏部办事,他就带着媳妇儿女一起去姐姐家,探望一下姐姐姐夫并他一直都很喜欢的大外甥冯紫英。 冯紫英大舅觉得自家小弟天资异禀,论才智真是几个兄弟姐妹之最,偏生不务正业。冯紫英的父母却很欣赏这个三弟,这么多年没少给他打掩护。 如今成了北静王府的座上宾,而且一见……明显混得很不错,冯紫英父母也放下心来,笑眯眯地听着他炫耀自己找到了能传他衣钵的好学生。 偏巧这天宝玉也在冯紫英家,跟着冯紫英见过冯紫英父母与冯紫英的三舅三舅母,得到了三舅一份见面礼:半个指节厚的……习题集。 揣着习题集回府,宝玉晚上无事,就翻开这本习题集看了看,越看越觉着……有点意思。而宝玉感兴趣,基本上黛玉也会感兴趣。 于是三天后,宝玉到北静王府做客,水溶听到了个让他有点惊讶的要求。 宝玉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我能跟王爷的弟弟妹妹们对对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 第一更。 第十七章 “跟我要求,想跟我弟弟妹妹对对题……”水溶内心感慨良多,然而对小图标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这是歪打正着吗?” 小图标反问他道:“你有哪里不满意?你不就是不想宝玉虚度青春,想他做点正经事吗?” 水溶想了想,还是笑了,“是我的错,我低估了学习的魅力。”言毕暂且让小图标等一等,他从宝玉手里接过了已经做了大半的习题集。 习题集上有两种字体,宝玉的字水溶认得,另一种……八成是黛玉的? 想想也是:青梅竹马坐在一处,两个小脑袋挤在一起,耳鬓厮磨一起冥思苦想,只为一个答案一个思路……这也只能发生在宝玉与黛玉之间。 而且现在的宝钗可是没心思陪宝玉“浑闹”的。 据水溶所知,宝钗正忙着了解自家产业的真实经营状况,并试着收拢或者收买人手。按照水溶的估计,宝钗起码要做到每个铺子每条商队都有她的一二眼线,或者这些铺子商队干脆就由投靠她偏向她的掌柜做主。 也就是说宝钗正致力于夺权,试着把薛家的生意拿在她手里:这分明是宝钗已经意识到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关键。 对此水溶乐见其成:能亲眼见证这个男权封建时代里一位真正的商业女巨子的成长,他深感荣幸。 比较起来,黛玉似乎是个感情至上的姑娘——目前她除了感情,好像还真没什么人生目标。 对宝钗而言,情~情~爱~爱~简直耽误她的雄心壮志! 所以宝钗在亲眼见识到,亲身体会到母亲和哥哥的糊涂与无能后,她就觉醒了,也就不怎么愿意在宝玉这里费心思了,起码现在她不愿意。 还没正式插手,人生就已经开始拐弯了吗? 水溶心里多少有点得意,然而面上不显,只跟宝玉道:“这习题集上不止是你的字啊。” 宝玉老实答道:“我和黛玉一起做题。”他还专门解释,“我姑父姑母家的表妹,她父母去得早,住在我家里。”不等水溶继续问,宝玉再次主动解释,“我姨母那边的表姐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在家里开个诗社,特地去请,我表姐都不肯来。” 这会儿提起宝钗,宝玉也存着试探下北静王态度的心思。 宝玉的小心机,水溶一眼自明,他的确不以为意,“人家忙着正事,自是不肯跟你们这群弟弟妹妹一起玩乐。” 宝玉心中舒口气的同时也十分认同,“自从薛大哥哥……亲哥哥指望不上,宝姐姐不自强也不成了。” 真是……越跟宝玉相处就越欣赏这位红楼男主角。他在女孩子之中吃得开,又在许多人眼里是异类,当真不是没缘由的。 宝玉温柔体贴自不必说,而且他没有打心眼里觉着女人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管家看孩子,也不以女人抛头露面为耻。 这点已经挺不得了了。 自古至今的才子佳人小说,多得是穷书生在发迹之前结识了官家小姐,靠着官家小姐的帮助得以功成名就,从而顺顺利利迎娶官家小姐不说,还能捎带脚收下小姐的贴身丫头,尽享齐人之福。 基本上这类小说的男主角,以及小说作者,都觉得遵照婚约迎娶人家小姐就是仁厚重诺的表现,连官家小姐们的真实想法都鲜少提及,更别提尊重人家姑娘的意愿了。 水溶想到这里,又多瞧了眼宝玉:那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于是他合上手里的习题集,“你若是有兴趣,不如跟你表妹一起来我府上听课?师傅正是给你习题集的那位,冯大公子的三舅。我弟弟妹妹整日里都让老师们夸奖,各个眼高于顶,你们来了,作伴之余也让他们开开眼。” 他之所以这么说,乃是因为习题集上的答案基本都是对的。水溶可是知道宝玉和黛玉能有这等学力,绝对纯靠自学。 宝玉闻言一怔,旋即大喜,忙不迭地应下。 黛玉是个学霸,水溶毫不意外:人家有个探花郎亲爹,更有进士给她启蒙,而且黛玉又十分好学。 倒是宝玉也无师自通地拥有这种水平数理思维,非天赋不可解释。 水溶又道:“你每天与你表妹一起过来就是。数理课最多半天,你们想留下来用午饭也成。” 他很有把握,因为手里习题集一交,冯紫英三舅必定美滋滋地收下这两个新学生。 送走宝玉,水溶才想起宝玉都挨过揍了,是不是就没有金钏儿跳井那一出了? 小图标作为万能辅助,八卦的收集与整理也在职责之内,“我这里没有记录。” 金钏儿活得好好的,也就没有宝钗劝解王夫人,大拉王夫人好感的那一出了? 水溶觉得不管怎么说,金钏儿没死,总是件好事。 却说宝玉带着好消息回家,进门下马,他直奔贾母的院子:衣裳都没换,他就向老太太仔仔细细地禀告了一番。 而宝玉在说话时,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都在边上坐着,黛玉宝钗三春等一众姐妹俱在。 在贾母看来,宝玉肯去乖乖上课,就够她老人家喜出望外的了。 贾母也不是要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而是实实在在的自知之明:自家家学的水平无论如何都没法子跟北静王府相提并论,更别说宝玉黛玉到了王府,是去跟王府的公子小姐做同窗的。 贾母哪有不应的道理? 她跟贾政不同,一直再明白不过“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皇帝想要削藩,只要不是故作姿态除掉几个不顺眼的勋贵就拉倒,而是当真清除那些功劳赫赫如今占着位置又桀骜不已的王公贵胄……北静王府若真的彻底倒台,自家必然落不得好! 原因无他,昔年自家与北静王府同进同退的时候太多了,牵扯得太深了。搜一搜北静王府,两家过往书信见光,自家就算能仗着娘娘侥幸得脱,之后也只能是个普通人家了。 贾母人老成精,对照着丈夫的经历,就知道皇帝究竟有多爱翻旧账。 家里的老祖宗都应了,王夫人有别的什么想法也不会当面提出来:她一直很不放心黛玉。 平心而论,就算黛玉身子不好,但这丫头的才貌足够让许多男人不顾忌她的身子而迎娶她! 王夫人极不愿意黛玉嫁个好人家,更不愿意黛玉跳出她手掌心! 她那个小姑子在家时就总压着她一头,出嫁了也样样得意,幸亏佛祖有眼,小姑子生了儿子也没养大,她自己更是早早就没了! 好不容易出了口闷气的王夫人如何乐见黛玉高嫁?难不成她得重蹈覆辙,再忍上好些年,直到再熬死了黛玉为止?再说了若是黛玉高嫁,林家的家资自家又能扣下多少? 想到这里,王夫人神色上喜意越发淡了:偏偏她此时说不出一个“不”字。 邢夫人原想着宝玉黛玉一起去王府,他们大房的迎春是不是也能跟着?转念一想,迎春攀了高枝儿,她又能得什么好处?而且迎春也过去读书,不带上探春也不合适。 探春一直跟着她嫡母一条心,邢夫人暗道:琏哥儿迎春都不是她肚里出来的,以后纵然孝敬也不过面子上的事儿……总之迎春不值当她特地出一次头,更别说她若是出头,~老~二~家的还凭白沾了她一次便宜。 于是邢夫人在笑容收敛后又渐渐开了脸:她瞥了眼有些僵硬的薛姨妈……看薛家的乐子就成了,她才不多管闲事! 薛姨妈这会儿倒没想别的,就是在心里抱怨自家闺女:这些日子忙着琢磨生意的事儿,宝钗不跟她姨妈家里的姐妹们玩在一处,弄得能去王府读书这样的好事,都生生错过了…… 然而闺女毕竟是亲生的,宝钗又素来干练,开始接手家里生意后她自觉轻省了不少。因此薛姨妈此时也就在心里埋怨一两句,却万万不会把这点埋怨和遗憾拿到台面上来。 然而坐在黛玉身边的宝钗全无动容:哥哥得罪了北静王,北静王并不计较,这事儿勉强算是过去了,但她家终究跟北静王府再亲近不起来。因此到王府读书一事,轮得到迎春探春,都轮不到她。 身边人各个神色有异,黛玉再怎么七窍玲珑心,有所察觉此刻也没想太多:她想得到她跟宝玉一起,主要是去给人家王府的公子小姐当伴读……王府里的老师不会太顾着她和宝玉,不过能去学学新东西,每日折腾一下都很值得。 几天后,宝玉与黛玉果然一起来王府读书,而第一次到来,自然得先拜见水溶。 实际上宝玉黛玉现在都还没有十五岁,算不得成人,因此两个人直接就在水溶的外书房见到了水溶本人。 上次见到黛玉,纯粹是惊鸿一瞥,这次得以细看……黛玉美则美矣,但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还小,而且一看就是那种先天不足的模样。 相较而言,宝钗的外表就完全是个大姑娘了。 拜见过后,水溶手一抬,就让宝黛二人和弟弟妹妹一起上课去了。 水溶的弟弟妹妹早就听说他们大哥给他们选了两个新同窗,今儿见了人……靠着家学渊源的颜控特质,六个人相处得还挺不错。 水溶听说,不置一词:早就知道他们能合得来。 在修路任务完成之后,系统发放的新任务是:修整危房,同时拆除王府以及两个山庄内的私搭乱建。 原本水溶还跟小图标说:千万别在这时候就逼我建医院……这会儿可以说是想吃红烧肉,猪草才刚刚种上的阶段。 而系统果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这次的任务一样不难,就是有点琐碎:修整危房不仅涵盖外部内部的修整,还包括稳固地基。 水溶总觉得系统意有所指,而且他山庄里的两个水泥作坊也被系统认定为危房…… 这个水溶倒是无话可说,因为水泥作坊的确是仓促之下弄出来的。 原本他是打算在那里先试生产,待技术和质量全都稳定,工匠们也有了足够经验,他再正式修建比较标准水泥工厂——小规模的工厂。因为毕竟还在京城,他不敢“大动干戈”。 所以那个作坊当初是他随便画了个图,府里匠人照着图随随便便就搭建了出来。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水泥一经推出,便让全府上下立时意识到水泥的重要性——水泥可以说集中了整个王府全部“精兵强将”匠人们的聪明才智。 不长的一段时间过后,自家生产水泥的质量到了水溶都有点惊讶的地步——不比后世一些中小型工厂出产的差。 别忘了这个时候没有机器粉碎机,纯凭一些相对原始的手段制造出来的成品的细腻程度已经能跟机器比较了。 这样一来,那俩暂时生产的工坊存活至今……如今工坊被系统标记为危房,水溶真是想凑合着用都不成了。 他点开小图标发来的任务内容,他的水泥工坊被标了红字,认定为危房不说,下面还有个红色的小星星,而这个红色小星星也是可以点开的。 水溶点开一瞧:好么,拆除危房之后新建的水泥工坊还有“基础”,“较高水准”以及“最高校准”三样要求,先不说那个“最高标准”,只说“较高水准”,水溶看完就对小图标抱怨上了,“这是水泥厂?这是~防~空~洞!” 小图标一闪一闪地回复他,“完成更高要求,奖励的点数也多呀。再说实在接受不了,你量力而行嘛。” 抱怨归抱怨,水溶还是接受任务,并认认真真地完成他。 这次的水泥厂自然要用水泥来建。他必会回到东北的封地,但……有朝一日还是要再回京城的。趁着有人有空有钱有材料,多给自己弄两个方便“狡兔三窟”的地方,并不为过,就算以后用不上,当仓库总不会亏——砖混结构的房子在这个时代还有当医院和学校的潜力呢。 作为一个比较有节操的当代~天~朝~人,他觉得不管在哪里,建筑质量最好的就该是当地的医院和学校。 水溶忙完酒精蒸馏实验后,就守着万能百科全书查资料,花了好些天终于弄出了张新图纸——水泥新厂的图纸。 反复检查思考后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水溶便把王栋叫了来。 王爷要建新的水泥作坊,王栋当然举双手双脚赞同!但是……王爷为什么要在停用旧工坊还坚持在旧工坊的墙上写个红色的拆字,再画个圈儿呢? 不明白……那就算了,他不会追问。王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王栋打定了主意,记好了王爷的吩咐,便告退下去忙活了。 得力大管家走了,水溶跟小图标继续说话,“他没问我为什么非得拆了旧工坊,我本来想用防着山体滑坡这条理由来说服他,而且马上冬天了,我也不想员工们在四处漏风的工坊里工作。” 小图标道:“这都秋末了快,山洪山体滑坡也得是明年了,而水泥工厂明年夏天也该建完……还投产了呢。” 话说现在水溶威望足够,他下的命令手下基本都会老老实实地遵守。于是他就算没在香山山庄监工,一声令下,两个水泥工坊就被几十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抡着大锤子在三四天里捶成了一片废墟。 拆完旧工坊,自然就要在原址起新厂。 现在农闲,王府又开了不菲的工钱,王府的佃户们便热火朝天地在庄子里挖新厂地基。 水溶一直很关心工厂修建进度,同时在京城王府他趁着闲暇弄出了个小玩意儿,送给冯紫英他三舅:一个酒精灯。 小图标直截了当道:“你好没风情!” 水溶笑道:“难不成我还把酒精灯送给宝玉,或者黛玉?他俩能意识得到酒精灯的价值和意义吗?” 小图标很服气,“好吧,我懂。冯紫英的这个舅舅若是剪了头发,戴上眼镜,穿上西装,就是标准的斯文败类形象,在你老家,这种男人超级吸粉的。” 水溶就笑,“你果然很懂嘛。” 小图标忽然道:“三秒后地震。” 水溶一怔,心里数了三下……他意识到自己有意外保险,所以真的无所畏惧。然后他果然感受到了……地动山摇,这个一点都没有! 按照小图标的说法,这次地震只有里氏3.1级——这个震级的破坏力能不能震歪或者震塌窝棚都不一定。 然而京城几无损失,但香山的山庄附近却因为这场小地震震松了不少山石。 偏巧在工坊边上就落了一块大石头。从山庄回来的王栋再见水溶,眼神明显不太对。 看大管家明显心里有话,水溶就道,“你有话直说。” 王栋一听直接跪下了,“我就想着,以后不用求神拜佛,求王爷您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十八章 不管是本尊的记忆,还是水溶自己的了解,都听说过“立长生牌位”这码事儿,不过听说归听说,王栋真要是在家就这么搞……亲眼看见属下们诚心举着线香,对着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又拜又振振有词…… 那王府成了什么样子! 属下们崇拜他,是属下们的事,然而这份敬意他得把控好,别在这个年代就搞出什么形式主义和封神,毕竟他哪怕有个系统当外挂也绝对不是什么“无所无知无所不能”。 水溶特地嘱咐王栋,“本王偶尔神机妙算,但当真不是事事皆知,这次也是赶巧。”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无论语气还是神情都称不上严肃。 于是这话在王栋听来,就是王爷太谦虚。 然而王爷都发话了,他自是要放在心上:以后再由衷称赞王爷的时候,用词收敛点儿就是。 水溶一看大管家的表情,就知道他听进去了,可若说起实施,肯定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想了想:今后他手里新玩意儿定要层出不穷……所以每次“上新”的时候就再提醒一次。横竖还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这群属下总不至于现在就失了分寸。 王栋告退之后,小图标也劝他,“你属下对你的崇敬之心,完全是跟你的作为相挂钩的呀。” 水溶就道:“所以避免不了是吧?”避免不了属下们的无限崇拜之情。 “哎呀,属下崇拜你,你的命令才会比较好的推行和实施。没有威信,没有大本事,一个十分年轻的纯空头王爷,谁会跟着你从而和皇帝对着干。现在王府上下这么有凝聚力,还不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你比皇帝能耐多了!在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因为担心下属把你逐渐神化而打算放慢脚步呢?” 水溶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是想稍微放慢点步骤,属下们没说什么,甚至察觉到他的想法的人可能都没有,却惹出一向比较淡定的小图标这么一大段话。 水溶赶紧表态,“我怎么会耽误做任务?” 小图标立即道:“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你完成任务我是有提成,但是我能不能升级还是跟你本人挂钩的!” 水溶赶紧顺毛,“我不是觉着兆头不太对,提前打打预防针嘛。毕竟现在羽翼不丰,不能跟皇帝明晃晃地对着干。” 小图标闪了闪才又问:“真的吗?真的不是有点退缩?” 水溶惊讶极了,“你觉得我起了退缩之心?”就冲这个,他再次确认小图标读取不了他的心思,于是在好笑之余更放下了块心病。 小图标反问道:“难道不是?” 水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么说吧,本尊把我换过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先斩后奏,实际上我是很恼火的。” 小图标道:“我也是有点奇怪,你刚穿过来……居然那么好说话,明明你不像是会喜欢被人操控的那类人。” “确实。”水溶笑了笑,“不说别的,习惯了现代的日常生活条件,一来到这边,我就挺不习惯。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忍耐,实在忍不住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至于我为什么默许本尊的这次交换,那是因为,”水溶目光在小图标身上打了个转儿,相当于又撸了几下毛,“我利欲熏心啊。” 水溶他家的确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亲戚们从政经商的都有,大多数都称得上事业有成。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水溶当然也有好胜心。 水溶给小图标细细解释道:“我再有好胜心也没办法……我父母双亡。叔父他们有自己的孩子,我就算表现得比堂兄弟们更出色,资源都未必会倾斜到我身上,除非我的堂兄弟都是不可雕的朽木。当然,我不是说他们待我不好,这不过是常人都有的私心。换做是我,我也会偏疼我自己的孩子。我在那边,无父母无爱人,可以说是孑然一身,换过来直接手掌大权,能让我实现一下自己的野心,本尊为预防我翻车也送了大礼,那我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小图标沉默了一下,才道,“你终于肯跟我说心里话!” 水溶就笑,“说得我以前没说过大实话似的。” 心里话和实话……能一样吗?好像也不能说不一样,小图标有点困惑。 这个等级的小图标情商不够,它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就……干脆转换话题了,“其实原本的北静王在提出申请后,系统需要一个审核的过程,审核通过这个交换才能实行。” “也就是说系统认为我和他的交换是比较公平的。” 小图标道:“对。” “本尊等级比我高,唯一称得上‘欺负人’的地方,就是他先斩后奏吧。” “可以这么说。” 本来水溶不是特别计较这一点:他又不是中二期没过深信爱与正义的少年人,深知完全的公平根本不存在。这次跟小图标一通“闲聊”,更是彻底释然。 而他不知道的是,小图标这边可以称得上是雀跃了。 基本上,有能耐的宿主往往城府都不浅。 身为随身系统,小图标可是很明白的:作为系统小精灵,展示过系统的能力之后,也不一定能得到宿主的多少信任。 这次终于听到宿主谈及过往以及志向,小图标觉得:总算和宿主更亲密了一点呢。 第二天起来,水溶发现视野角落里的小图标比平时闪烁得频率更高:一秒闪一下,一秒闪两下,这中间差别够大了! 于是他问:“心情不错?” 小图标刷了个老大个儿的“是”,又闪了闪,它身上的那本册子便飞了出来,横在水溶眼前,之后缓缓打开,直到定在某一页上。 水溶一瞧就乐了:无所不知技能。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镶着金边儿且加粗的“无所不知”四个字上——这个操作相当于用鼠标点开细节描述,看完水溶的心就有点凉…… 五万点数……一天。 其实这个价钱不蒙人,因为技能描述写得清清楚楚:从交费的那一刻起,系统会开启上帝视角记录下这个星球上发生的所有,从某个人说了什么话,到某棵树落下了个果实又被某个小动物啃了一口……无所不包。 而且就算不再续费,这一天的所有数据也不会删除,可以供水溶随时查询。 这么一看的确是物有所值。水溶想了想,如果手头充裕,在某些关键时候开启这个技能会有意外的大收获。当然现在还是别想了,水溶好奇了一下,“什么任务就一口气拿到五万以上的点数?” “新夺取一省之地,并初步控制住。” 这么一算……水溶再次瞬间冷静:反正钱总是不够花就对了。后世省市自治区加在一起也就三十二个,还是包括直辖市在内。打下整个天下,也就够开上一个月的“无所不知”。 于是下朝回府这一路,水溶都在跟小图标嘀咕系统技能价格太夸张。 小图标试图解释,“这个技能本来就不是让你全程开启的,全程开启……不如你去修仙。” 水溶听了精神一震,“还真能修仙?” 小图标严肃道:“我们这个体系是科技侧的,你要是能自己找来修仙功法,我是不会拦着你啦。” 反正这宿主与系统小精灵一路闲扯,越扯越远……到了家依旧意犹未尽,水溶先回房换去朝服,穿上常服,而后直奔学堂——依旧没断了脑内跟小图标的闲扯。 话说今早出门前,水溶就得了三舅的预告,说是今天用王爷所赐的酒精灯给学生们长长见识。 估计是三舅打算用酒精灯做化学实验了,水溶这么一想就有点小兴奋。回府后他当然不耽搁,赶紧过去看看,好亲眼见证一下“谜底揭晓”的一瞬。 学堂上用火,而且道具还是北静王送的,于公于私都得提前给北静王打声招呼。 同时冯紫英三舅也确有私心:他感觉得出来,北静王在算学天文上的功底精深,不仅不亚于他恐怕还在他之上——须知在真正见识到酒精灯和酒精蒸馏之前,冯紫英他三舅只是估摸北静王有跟他“盘道”的资格。 既然有了这等认知,三舅就越发想展现一下的真本事,不然北静王没看上他,一直让他专心教学生,不许他加入王府的真正大事业,那岂不是亏大了! 却说水溶并不知晓冯紫英三舅面瘫之下有颗跃跃欲试的心,他进门后,受了师生们的礼,便自顾自坐在讲台边上,先近距离观察一下三舅的化学课再说。 其实第一眼扫过去,水溶就先入为主地觉得三舅一如既往地靠谱,因为暂且当做实验台的讲台上铺着张石棉垫子。 水溶查了下百科全书,发现石棉因为防火能力出众,早在三国时期就得以应用。在这个时代,石棉显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至于石棉之上摆着的若干细碎的矿石,水溶立刻猜测:冯紫英他三舅这是打算做焰色反应的实验。 关于焰色反应,老祖宗也早有记录,比如南北朝时期的大炼丹家大医药学家陶弘景就在他的笔记中写道硝石用火烧,是否出现青紫烟,就可以辨明真伪。 事实果然没出乎水溶所料,冯紫英他三舅拿着双极细的铁丝筷子分别夹住芝麻粒大小的矿石,一一在酒精灯的火焰上煅烧。 烧出来的五颜六色不仅让在座的六个学生,还让跟着水溶过来的心腹们也瞪大了眼睛。 见到手下的反应,水溶想说手下们的化学素养也该提一提了,他亲自着手的东西多是物理方向,看起来没化学实验这么有趣。 不过这个时代的化学课程一定会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给你看看现象,没法儿给你讲述原理。 水溶再看看兢兢业业烧矿石的三舅……因为焰色反应实则涉及电子跃迁,而且这还完全是个物理过程,没有后世的基础教育打底,这个……怎么讲啊! 水溶若有所思,但面上微笑不减。 他这副样子落在弟弟妹妹和宝黛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水溶的便宜弟弟妹妹们比较默契:果然论博学还是大哥博学,毕竟酒精灯都是大哥送的……能不能大哥也送我们一个呀? 至于宝黛则在因为焰色反应而生起的惊奇散去后,替他们的老师担忧了一回:北静王波澜不惊,老师这一次……别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水溶不知道宝黛此时心情,知道了也不过付之一笑。完整看过三舅展示的焰色反应,他就道了声歉,而后起身从容离去。 这个反应……别说宝黛了,就算三舅多少都忐忑了一回:天地良心,他特地拿了青金石来烧,王爷也毫无动容吗? 水溶出了学堂,走出了一段路,梅非才上前提醒,“王爷可是对陆先生不甚满意?”然而他话一出口,就发现王爷……明显是有心事。 冯紫英三舅姓陆。 被打断思绪,水溶也不生气,“怎么会?我只是寻思着给他们添点教具。” 望远镜已经订上,等到货起码半年。这半年里水溶想给这群学生弄点花费少的,也就是不必他动用自己那可怜点数的,且能亲自上手的实验器具。 简而言之就是焰色反应就能让这群小家伙以及自己手下变了脸色,水溶刚开始觉得有点爽,现在却感慨良多:普及科学常识,任重道远啊。 攀科技树,他的手下几乎都是实施者,理化常识为零,怕不是翻车预定?而且手下们欠缺物理化学方面的基础知识,那就意味着工程技术团队里会有大比例的“外人”。 倒不是不能从外面聘请人才,例如陆先生这种。 陆先生在他家人以及绝大多数人眼里都是异类,他能为求知而不管其他地加入水溶这边,而且不必太过担心他会反叛,但陆先生这种人终究是少数里的少数。 哪怕水溶有个好感度显示的外挂,在他“打算用自己的工程技术团队搞个实验冶炼厂出来”的前提下,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之前水溶弄出的所有技术和产品,在“不求甚解”的皇帝看来都是小打小闹,垂死挣扎,但冶炼厂就完全是另一个概念。 冶炼厂只要出产了一批高质量钢材……再有人露出一点点消息,水溶就得迎来各方面的暴风骤雨。而自己这个掌握关键技术的团队,也逃不过毫不停歇的挖角和收买。 在这个时代,大量且质量出众的钢材,基本可以跟武器护甲制造划等号。因此在当前这个冷兵器时代,弄了个先进的冶炼厂就是……想造反。 这个推论倒是没错,水溶就是得造反。 跟皇帝硬杠也就算了,利益之争生存之战不得不打,但是水溶一点都不想举世皆敌:就说跟他一起上朝站班的王公们,他就发现了好几个潜在联手人选。 但就算是盟友,技术共享也要在结盟很久,双方都有了充分了解之后。 于是水溶在彻底回神之后,先征求了一下小图标的意见,“我这群手下的数理基础你看见了,我需不需要先开个夜校?我先亲自教几个老师出来?” 事先说一句,水溶的手下九成以上都识字,王府许多幕僚都有秀才乃至于举人“学历”。因此开个科普夜校,王府里的精锐们不至于连课本都看不懂,虽然理解那是另外一回事。 小图标答得十分果断,“你现在不能离京,就多辛苦一点吧。你不自己上,也就没人能上了。”见自家宿主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它,它又补充了一句,“从最绿的那帮人里挑几个试一试?” 水溶笑道:“这几天先加班搞搞教材,既然是教学生,陆先生也捎上吧。我看他今儿似乎不大服气。” 打定主意,他回屋就吩咐梅非,“我要闭关。” 却说宝黛这一日自觉王爷不似以往,这一对儿青梅竹马凑在一起商量了一路不说,回了荣府两人坐在一处继续念叨。 这会儿贾政刚刚离京赴任,王夫人给自家老爷收拾行礼安排人手,接连忙活了好些天,难得歇一歇。 她歪在榻上,从袭人打发过来的小丫头嘴里听说二爷与林姑娘又在一处不知商量什么,她都懒得过问。 袭人的心思王夫人并非一无所知:差不多过了明路的姨娘,明面上不说心里也有小九九……袭人也想多跟宝玉相处呢。 只看王夫人看重且溺爱宝玉的架势,就知道身为母亲,她不会喜欢儿子身边任一一个女人。她会选袭人当然不是因为她真心看重这个大丫头,而是袭人晓得早早就抱住她的大腿。 而黛玉和宝钗比起来,王夫人毫无疑问偏向宝钗,然而宝钗这些日子忙着家务事,不大往她跟前凑……王夫人心里也有气,就想借着宝玉和黛玉亲近,好生刺一刺宝钗,削一削她这个外甥女的雄心壮志:攀高枝两度不成,不管是宫里还是王府,哪里都没戏,居然还心高气傲! 也是王夫人被宝钗奉承讨好惯了,一旦宝钗撂挑子不干,她不高兴了:而且这阵子她和妹妹薛姨妈也有了分歧。 王夫人看好宝钗,不仅因为宝钗是亲亲外甥女,才智品行没得挑而且很能奉承她,关键是宝钗……嫁妆必然不菲。 须知这些年维持自家外面的风光不坠,亏本甚多……进得少出得多,迟早坐吃山空!王夫人深知自家情形,自是要早做打算,尤其是林家家财也耗去了小半的情况下。 原著里王夫人与王熙凤爱财,捞银子靠的只是用月银放印子钱以及包揽诉讼,足见这姑侄俩并没有真正开源节流的本事。 所以这阵子宝钗展示出的治家手段,让王夫人越发心折。王夫人考虑良久,终于试着跟妹妹薛姨妈递了点口风。 薛姨妈固然在儿子女儿之中偏疼儿子,但已经嫁了人的姐姐问起来,她还是会偏向女儿——宝钗惯会做主,婚姻大事她总得问问女儿的心思。再说女儿进王府虽然不成,但王爷似乎也对女儿另眼相看……薛姨妈觉得女儿婚事还是无需心急。 于是薛姨妈便含混地回了亲姐姐两句,完全没个准话。 王夫人听了,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还是想攀高枝!横竖别的都不成,总有自家兜底是不是?! 王夫人之所以这么想,也是因为她刚刚又为了宝玉婚事吃了个软钉子。 她自觉要求不高:儿子是荣国公之孙,有个做贵妃的姐姐,有个五品官的父亲,还有个官居一品的亲舅舅,寻个四五品的亲家总不是难事。 然而但凡她看上眼的——王夫人是按照她哥哥那张“在京中须得结交”的单子挑选亲家,对方听明白她的意思,基本都是婉拒…… 软钉子几乎吃到饱,王夫人只能再把心思放回外甥女身上。没成想亲妹妹也是一记软钉子砸过来……王夫人为此生了许久的闷气。 所以这些日子她坐视宝黛亲近,只为多冷一冷宝钗。 而宝钗说是完全不在乎也不尽然,但起码没那么在意王夫人的心思了。她只觉得北静王邀请宝玉黛玉一起到王府听课,似乎别有~内~情。因此闲来无事,她不会再花费时间精力拜见王夫人,而是来寻宝玉黛玉二人,想借着聊天的功夫打探一下。 却说这回宝钗直接从怡红院门口路过……怡红院院门大开,她跟袭人正好打了个照面:她不过点了点头,便奔着潇湘馆而去。 袭人是个妥帖细致人,宝玉黛玉宝钗三人关系自从宝钗不得入王府便有了不小变化,她哪里有感觉不出来的道理? 以往宝钗很是看重她,对她异常和气,这回……似乎对别的大丫头什么样对她也是什么样。 袭人知道宝钗原本也瞧中了她家宝二爷,才对她另眼相看,然而如今这态度一变,无疑是……志不在此了!然而一时半会儿,她也没什么法子。 袭人这副站在原地,顶着大太阳心事重重的模样,落在晴雯眼里,自是得了一声冷笑。 晴雯看不上袭人,绝不仅仅是嫉妒。她瞧得出:袭人的和气温柔,并不全然发自真心,而是为了讨好旁人而故意做出的样子。 再说她家傻二爷,明明白白亲近林姑娘胜过宝姑娘,袭人这个大丫头非得跟宝姑娘更亲厚……这一是因为她有坏心思,二是……仗着太太! 晴雯琢磨了一会儿,见袭人仍站在远处若有所思,也不说话径自去了。 话说这次宝玉依旧挨了贾政一顿打,理由看起来也是因为忠顺王府来人讨要蒋玉菡下落,实则贾政不过做做戏给忠顺王府个表面上的交代而已。 没有原著里金钏儿自尽,也没有贾环火上浇油,袭人依旧抓准机会找到王夫人那里,委婉地提议王夫人留心宝玉究竟跟谁更真心。 王夫人正被袭人说中心事,于是跟原著里形容得一样,提了袭人的月钱,让袭人几乎过了明路,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没过几天水溶便邀请宝玉黛玉一起到王府读书…… 这样一来,王夫人都说不出阻止的话,加上宝钗一直忙于事业,袭人所有的打算差不多都终成空。 不仅如此,她在宝玉挨打后到王夫人处说话,这事儿也传了出来,弄得她最近里外不是人。 而素来疼爱她的宝玉这阵子也顾不过来,压根没怎么理会她——陆先生固然信奉寓教于乐,更是个题海爱好者。 宝玉黛玉回府都是带着作业来的,凭宝玉黛玉的才智,用心做完起码也得耗费一整个下午。 不提小小怡红院里的暗潮涌动,潇湘馆了宝玉黛玉正说着体己话,宝钗找上门来……二人自是一起迎接,他俩觉得此番担忧的事情算是“无不可对人言”的那类,宝钗好奇,也就大致说给了她听。 头回仔细听完王府课堂上的新鲜事,宝钗沉默了片刻:没想到北静王让宝玉黛玉一起到王府读书,非是什么幌子…… 真正接手了自家的买卖,与自家的管家掌柜们闲话,宝钗自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原先是在金陵老家,现在是在荣国府,听着风光,实际上拘在家里也没个好老师,于是眼界太小了些。 这会儿听了宝黛所说,宝钗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知……她好歹知道北静王让一位正经的举人师傅教导自己弟妹这些知识,不会全无目的。 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什么生意经来,只想把二人所言完全记在心里,回家问问见了世面阅历丰富的老管家们。 宝玉黛玉还等着宝钗来个别出心裁的见解——之前黛玉时不时地酸宝钗一两句,但对宝钗的才学总是十分信服的,哪里想到宝钗一直都没吭声。 宝玉跟黛玉对了个眼神,才问,“难不成有些话不好说?” 宝钗听了只得道:“我想入了神,既然陆先生用些矿石,我便想着能不能做上笔生意。” 因为出身商户,哪怕是皇商,细究起来,宝钗出身都逊于荣府里一众姐妹,所以宝钗以前都羞于提及阿堵物,自家的生意更是鲜少听她提起一句半句。 这回能明明白白说出这么一番话,宝玉和黛玉自是难掩惊讶之色。 宝钗见状笑了笑,“上回我哥哥不是酒后无德,惹了王爷一场?事后王爷并没计较,我便想着好生报答王爷一回,又不知从何下手,听你们说起自是动了些心思。陆先生若是每回都这样烧石头,怕是花费不菲呢。” 确实,今天课堂上陆先生就烧了好几块宝石,宝石虽小也是一笔花费,更别说以后可能还要接着烧……烧些更贵的。 宝玉便道:“不然我见着王爷,帮你问问?” 话都说到这里,宝钗岂能不应? 她其实不太有把握:北静王究竟是真的不计较,还是懒得搭理她家。若是前者,这回就是献好,若是后者,就是没事找事了…… 最后宝钗还是提醒道:“今儿王府若没打发人来,那便是无事……”想了想,她终于还是把她的猜测说了出来,“王爷今日脸色不对,我思来想去别是桌上的哪块石头犯了忌讳。别是哪块石头让陆先生弄出了许多尖角吧?” 你还别说,风水上还真有这么条忌讳,就是摆在家里的石头不能有尖锐的楞角,说是引煞气之类的。 宝玉和黛玉一听顿觉有理,齐齐记下,第二天上课就转告了自家的陆先生。 于是当晚,水溶把陆先生叫到书房的时候,抬头就见自家模范老师陆先生面色……苍白。 水溶十分惊奇,“陆先生莫非身体不适?” 陆先生直接一拜到底,低声道,“犯了王爷忌讳本是不该,我又是……戴罪之身,免得牵连了王爷,这就请辞!” 水溶简直莫名其妙,他起身上前扶住陆先生,“什么戴罪不戴罪的?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 改错字。 第十九章 穿来有段时日,水溶已经把本尊留下的备忘录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加上亲身接触和相处,他对王府上下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 简而言之,王府人事称得上“简单”二字。 处在核心圈里的心腹们,只有两种来历:从爷爷那一辈起就跟着北静王府的家生子,以及真正“身家清白”的能人。 这个“身家清白”指的是:出身寒门,又不曾与其他人家势力有过牵扯,受过恩惠。 外表让人眼前一亮,目前被水溶指派到香山庄子负责水泥生产的隋远便是“身家清白”这一类能人的代表。 至于王府里安插进来的钉子探子,哪怕混出来了点儿名堂,得个管事或者幕僚之名,实际上王府核心事务人员他们基本都沾不上边儿。 水溶思来想去,都觉得陆先生这个“戴罪”,最严重也不过是跟这些探子钉子说漏了点嘴。而目前为止王府要紧的秘密,也唯有水泥在筑墙上的强力表现。偏偏水泥陆先生完全接触不到…… 水溶心里有数,但对“戴罪之身”又不是不好奇,便把陆先生又拉回椅子上,尽可能地笑容温和,“愿闻其详。” 顺便一提,不管是水溶还是本尊,都比较面瘫,他俩还心知肚明。因此对王府上下而言,“看王爷脸色行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大可能完成的任务。 话说陆先生在求见之前,知道了那人的下落,便已经做好了“老实交代,被踹出王府”的心理准备。 这边水溶正在心里掂量:目前为止,他不差办事的也不差打架的,唯独很缺研发人员。 没办法,系统加身,他必须一往无前勇攀科技树。然而目前他没有足够的人力资源自己培育科研人才,只能从读书人里挑些现成的——具备基本科研素质和兴趣的那种。 他又迟早得反……对有潜力的读书人,尤其是陆先生这样出身书香门第,懂科研还能兼顾教学的知识分子,抱着“千金买马骨”的态度也不为过。 反正就是水溶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尽己所能为陆先生处理麻烦的时候,就听陆先生低声问道,“王爷,府上可有幕僚姓隋单名一个远字?” 水溶点了点头,心说怎么还跟隋远有关?静等陆先生自己接着往下说。 简而言之,陆先生虽然不是致使隋远断绝科举之路的真凶,但说他助纣为虐却也差不多,即使当时陆先生并非故意,但隋远不得不远走避祸,陆先生当时因为胆怯和不知所措,并非承担相应的责任,自然也没有对隋远施以援手。 陆先生也老实承认:年轻时自己又傻又怂。 陆先生与隋远不仅是同乡还是同科,在一起考试之前便已然结识且很是合得来。一同中举后,学台设宴,二人更是亲热地坐在一处……陆先生特地道,“当时我们两个还说,万一被灌酒,坐得近也好相互照应。” 听到这里水溶就挺无语,在得知督学女儿在宴席上一眼瞧中隋远,便找到陆先生想他牵个线——须知当时隋远是有未婚妻的。 不过这时候寒门读书人为了前程抛弃妻子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再加上那位学台与陆家有旧,每到节庆送封信再打包点礼品的那种泛泛之交的“有旧”,陆先生当时也有点不自在,但被学台派来的管事说服了:万一隋远愿意呢,寒门士子不知有多少乐得做学台大人的乘龙快婿,自此一飞冲天。 陆先生郁闷道:“提督学政而已,他自己尚且不能一飞冲天,我当时实在猪油蒙了心,怎么就信了!” 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陆先生亲自约隋远见面,约见的地方有学台女儿带人等着。而陆先生当日只知道隋远准时去了,哪里想得到学台的女儿与她哥哥一丘之貉,这兄妹素来以一起玩弄寒门士子为乐…… 水溶捏了下眉心,问了句,“你得知学台儿女的真面目,没再去寻隋远的下落?” 陆先生整个人随着坦白到底,已经丧得不行,“我又羞又怕,躲在家里没脸见人。等想明白要认罪要补偿的时候,他已经不知所踪,而且学台……应是恼羞成怒,黜落不说,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革了他的功名……” 断人前程,犹如杀妻夺子,生死大仇不过如此。但是昨天隋远回府例行禀报,水溶没见他有什么不同以往之处。 隋远与陆先生若是不得见面,想必今日陆先生也不会反应这么大,亲自跑来坦诚旧事。 隋远原本就在本尊的关注名单上,水溶到来,隋远更是直接半拉身子就栽进了王府核心圈,所以全部旧事听完,水溶面无表情:非要在隋远和陆先生之中选一个的话,他肯定选隋远……这事儿真是有些为难,如何对待陆先生,他多少也要问一问隋远的感受。 眼见陆先生就差往地缝里扎下去的模样,水溶觉得得先安安他的心,“隋先生昨日回府,没跟我提起先生半句,想必他心中并不如何计较,你且宽心,究竟如何,也要问过隋先生才是。” 陆先生默默地点头,告辞时依旧显得失魂落魄。 陆先生刚出院门,水溶便招来他的首席幕僚,“去查查,隋远中举时座师是哪位。” 不多时,幕僚便归来回报,“业已过世。不过这位的嫡子娶了吴贵妃的堂妹,女儿则嫁了位闲散宗室。”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这位能捞得提督学政之职,走的是史家的门路。” 没错,说的正是金陵贾史王薛之中的史家。粗粗一算,史家的老爷子,也就是荣府老祖宗贾母的亲哥哥,那会儿还在世,贾代善与贾代化也都活着,史家以及贾家当时都是京中数得着的一等人家。 当年风头正盛的史家对上北静王府犹要礼让,如今为一个死了的门人,史家安敢牵连攀扯上王府? 陆先生又何至于在告罪时提及“牵连王府”?要么就是陆先生现在依旧太傻太怂,要么就是背后还有值得深挖的隐情。 心里又有了点数,水溶就叫了隋远过来。 隋远进门,规规矩矩行礼,礼毕落座,也依旧从容,甚至多了几分自信。 水溶便调侃他道:“在京郊庄子烧灰和泥有些时日,你竟像是忽然被打通任督二脉。” 隋远也不含糊,起身拜了拜才道,“多亏王爷的提点与信任。”他在王府待了些年,总交下了几个能给他传传消息的朋友,而他这几哥朋友又对他当年的遭遇有所了解……时隔多年,昨天再次见到陆启疏,他心中竟也无甚起伏。 面对得力下属,水溶也不想绕弯子,“陆先生对你有些亏欠,你想如何待他,不妨都说出来。” 想了想,依陆启疏的性子,准是对着王爷悉数坦白,他此时此刻掖着瞒着毫无意义,当即也说起当时情形,“险些被那对兄妹的手,我拼命逃跑,只往院子林木密集之处,不知怎的忽然身边多了位道袍男子,领我从小路绕过院子逃得……性命。那人与我分别时特地提醒我,若是到了京城,无处可去,不如投奔北静王府。” 那位学台生前走的可是史家的门路……王府当年手……这么长的吗?探子都能安插得这么远。 水溶默默翻起本尊的备忘录,叫上小图标一起,好一通关键词搜索,终于知道往哪里查证了:上代北静王早早布局,基本数得着的人家王府都安插或者收买过些人手。 比如荣府,现在还有人“硕果仅存”。在隋远表示“过去就让他过去吧”之后,水溶屏退屋中值守的大丫头,独自一人从书房书架背后的墙里掏出了本小册子:荣国府的项目底下明晃晃地写着林之孝三个字;而薛家干脆就有个薛家人投奔了过来,如果没查错的话,好像是薛蝌和薛宝琴的爹。 北静王府神通广大,多少再次刷新了水溶的认知。他对他将来要搞的“大事”又稍微多了点信心。 第二天,水溶让隋远和陆先生见面谈心去了,他闲着也是闲着,就顺便给弟弟妹妹还有宝玉黛玉……带个课。 因为水溶最近实在表现得太佛系,太好说话,而且一直以来他跟宝玉都很亲近,所以宝玉这傻孩子没多想,趁着课间休息直接把宝钗的要求说了出口,连当时他和黛玉宝钗说得每一句话都尽职尽责地复述了过来。 而黛玉一直没吭声,还微低着头,实际上她这会儿简直是标准的“生无可恋”。当然,她不是没有挣扎过,期间扯了几次宝玉的袖子,可惜对说到兴头上的宝玉全无影响。 水溶顿觉有趣,等宝玉说完他才丢下一句,“若真有意,让薛蝌来见我。” 王家和薛家早年都做过海商,王家如今一门心思要往官宦世家上奔,商队商船大半都转给了薛家,而薛家这些年海外跑得很少,海商这一块入不敷出,也是因为他家缺了大靠山,海外再也玩不转。 却说水溶这声吩咐通过宝玉传回薛家,宝钗心里咯噔一下,头一个念头便是:北静王瞧中宝琴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 第二十章 水溶当年看得是脂批红楼梦,现在都依稀记得在葫芦僧乱判葫芦案那一回里介绍贾史王薛四家时,薛家都是势力最小人口也是最少的。 薛家做了多年皇商,根本不差钱,然而时至今日也没培养出个能支撑门楣的读书人,因此他们想生意还接着做下去,自然就得四处寻靠山,按时缴纳“保护费”。 不过孝敬给得再多,写信递帖子的姿态放得再低,人家薛家肯定也是以自己家族的利益为先。 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北静王府固然是超级厉害的甲方爸爸,可乙方的员工又不从甲方拿工资……而薛蝌和薛宝琴的老爹就是个一心想从乙方跳到甲方的真豪杰真勇士。 可惜这位薛先生也生不逢时,他准备往上一层级跳槽的时候,正赶上先帝与上代北静王的蜜月期。 君臣二人不仅交情深厚,先帝更对老北静王信任有加,北静王府于公于私都得“战略性”收缩。那会儿的薛家是皇商之中能排到前三的真大户。 当然,薛先生送来言辞恳切的“求职书”,王府这边收到也没有果断拒绝,于是双方这份“暧~昧”持续多年,如今水溶就是不知道在父亲故去后薛蝌是否要跟王府“重修旧好”,毕竟王府不比往日,前景相当微妙。 不过就算前途未卜,也不乏慧眼识珠之辈坚持往王府下注:成祖建文故事摆在那里。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又不是什么新鲜道理。 水溶这边橄榄枝已经伸了出去,薛家不可能不接着。 却说宝玉黛玉回荣府,老实向宝钗传话,令薛蝌从金陵赶来京城。 宝钗之后的日子里,得闲就默默思量:堂兄兄妹俩进京,她该如何应对。毕竟她深有体会,母亲哥哥遇上正事,怕是哪个都指望不上。 哥哥太年轻,父亲故去后,哥哥本就不能压服一众管事,进京前后糊涂事又……层出不穷,宝钗思来想去,都觉着哥哥族长之位不保——父死子继,目前薛家的族长正是薛蟠。 宝钗又何尝不清楚,哥哥接连犯错却不曾让族老如何严厉指责,根本原因便是哥哥有个好舅舅。然而等堂兄彻底靠山北静王府,纵然能留下族长这个体面,手中产业也会被剥掉大半。 到了那个时候,哥哥怎么闹,母亲如何哭,都是不顶用的。哪怕母亲去哀求舅舅,一样……不顶用。 进京两年不到,宝钗也是经历了不少,整个人都通透多了:舅舅只是舅舅,舅舅为他的儿女尚且要权衡,更别提时至今日只会给他惹麻烦的外甥了。 再说了,舅舅贵为一品大员,就算他应下母亲的请求,出手必然代价不菲。 想到这里,宝钗长叹一声,眉目总算舒展了些:好在如今她捏在手里的,全是父亲留下的私产,而非族产。摔些跟头,手里再不宽裕,万一哥哥能收敛一二呢? 她这边思量了差不离,大丫头莺儿掀了帘子,“见过太太。” 平素莺儿见到母亲,声音里带着笑意,这回……明显不对。宝钗腾地起身,循声望过去,就见母亲沉着脸,径直进门也不理会莺儿,而是一把拉住她的双手,气苦道,“我的儿……” 见此情形,宝钗有所预料,暗道一声“该来的总是会来”——这话她还是从宝玉那儿听来的,招呼莺儿赶紧倒茶来。 她若不出声吩咐,这丫头一准儿见势不妙,拉了其余丫头往门外守着去。 听见莺儿的应声,宝钗顺势拉着母亲坐到窗边的罗汉床上,从莺儿手里接过茶碗递给母亲,等母亲润过喉顺过气,她才徐徐问道,“姨母又跟母亲说什么了?” 姨夫已然离京赴任,这阵子母亲便时常往姨母处坐一坐。固然前阵子为……北静王府的侧妃人选略有不快,但亲姊妹又哪里有隔夜的仇? 女儿聪慧,薛姨妈打一开始就没想瞒着,只是……女儿大才,她更是悲从中来,“你姨母说,贵妃明年大挑时要抬举萧家大姑娘!” 萧家大姑娘?宝钗听得一怔,片刻后恍然大悟,“与北静王退亲的那位?” 女儿平静得不像话! 薛姨妈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在眼眶里一直打转的委屈的泪水,不知怎么地就憋了回去:北静王……她知道女儿是正经上了心的;萧家大姑娘则抢了原本该属于女儿的“举荐”名额,贵妃没荐女儿,一定是萧家背后出了手! 有个明智的皇商丈夫,薛姨妈不能“近朱则赤”,也起码有个稍微靠谱的猜测:她家没给够好处,所以贵妃不愿给女儿出头。 宝钗一瞄母亲,便知道母亲正想什么。 这会儿时机不错,宝钗有心劝劝母亲,她抱住母亲的胳膊,垂头轻声道,“原先还在金陵的时候,也曾想着入宫后位分低,有表姐照应,不至于太受欺负。来了京城,住了荣府,表姐便晋了贤德妃,前阵子更是做了贵妃,宫里吴贵妃又一直深得圣意……母亲且看,皇后娘娘体面仍在,”吴贵妃都快到了专宠的地步,“却也不曾抬举自家的女孩儿进宫。” 薛姨妈闻言半天没言语。 宝钗轻轻靠住母亲的肩膀,“原是咱们想岔了。舅舅何等厉害?有个外甥女做了贵妃,还要再送一个外甥女进宫?我什么都不懂,听见这话也要说一句忒不知足!母亲,人言可畏啊!” 宝钗的意思非常明白:就算贵妃元春碍于薛家给的好处以及亲戚情面,荐了宝钗,二人的舅舅王子腾也会出手阻止。到了王子腾这个身家地位,不拒绝未必等同于默许。 实际上,从皇帝的爷爷到皇帝本人连着三代,姐妹共侍一夫,只出现在姐姐死了的情况下。把年纪相近的两个外甥女全送进宫,尤其是年纪大的那个位尊但不受宠的情况下……王子腾混到现在脸皮颇厚,却也不想要类似“拉皮条的”,“卖女求荣”这类名声。 到了这个时候,薛姨妈想不面对现实都不行了。不然当初荣府想把女儿推进北静王府捞个侧妃,她就果断拒绝了啊。 话说回来,薛姨妈,还有王夫人真不知道她们的亲哥哥为人吗?姐妹俩全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薛姨妈此时心情复杂难言,王夫人在自己屋里,靠在引枕上一样不好受:手里的佛珠半天没动劲儿了。 就算当初稀里糊涂,如今她也知道了自家老爷身上的肥差,正是圣上给贵妃的补偿……想像吴家这般“宫内有高位,有皇子,宫外有高官”内外相处相处的格局,还不知道得等多少年!毕竟宝玉还小。 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只能多靠亲朋支应。王夫人想了想:萧家大姑娘的母亲在新春前总要进京的,到时候合该亲近亲近。 却说水溶得知薛蝌启程赴京的同时,也得到消息:自己前未婚妻的母亲已经到了京郊,萧韵亲自去接的。 前未婚妻萧韵估计想算计他好来个“走特殊通道”入宫,然而他比较“怂”,感觉不对除了上朝就宅在家里,萧韵纵有神算也无计可施。 计划流产,萧韵只能老老实实走程序,明年大挑入宫。总而言之,萧韵这点小手段,水溶真是一点都看不上,同时他也不看好萧韵的~后~宫~之路。这见识手段都比不上元春,更别提跟吴贵妃斗一斗了。 于是水溶得到消息就丢在了一边,他关心的是……隋远打发过来报信儿的王府家生子见到他,直接跪了:王爷,水泥作坊底下挖出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山底下埋个把古时极有来头的死人多正常的事儿……水溶这次得亲自走一遭:看看对方“来头”究竟多大。 却说水溶坐着马车出了城,而前未婚妻和前未婚妻的妈则坐在街边的茶楼里,透过窗子看着他的马车和马车仪仗缓缓驶过。 未婚妻的妈紧紧捏住女儿的手,“不要横生事端!” 作者有话要说:  挖墓挖出个老粽子……这个真没有。 第二十一章 俗话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萧韵她妈当年是萧韵的祖父,也就是跟老北静王交好的那位萧老爷子亲自出马,给嫡长子定下的:萧韵她妈是长房长女,娘家说是一等权门也许称不上,但却也是江南数得上高门大户。 虽然萧韵她妈曾被北静王太妃前前后后嫌弃过好几次,可这位见识手段起码强过王夫人,也强过萧家老太太挑选的儿媳妇们。 萧老爷子过世,萧韵爹娘守完了孝,就被点了外任,赴任前萧韵偏生急病,受不住舟车劳顿,没奈何,夫妻俩只得把萧韵留在老太太跟前。 其实萧家老太太也是很不错的,有个老谋深算的丈夫,就算资质平庸也在漫长的生活中历练出一份见识才干。 无奈老太太年纪大了,没精力再亲自教养孙女,天天跟着婶子和堂姐妹们,言传身教之下,萧韵如何不受影响? 幸好没过几年,萧韵亲爹升迁回京,萧韵自然回到了父母身边。 前阵子正在直隶为官的娘家哥哥家里出了点事儿,萧韵她娘便赶过去帮衬,等她忙完回京,听说闺女居然想玩手段,让皇帝跟北静王为她争风吃醋……她险些没晕过去! 想把皇帝和北静王玩弄于鼓掌之上?内阁首辅都不敢拍胸脯说他做得到!而不管成不成,只要露出行迹,一个萧家都不够这二位砍的! 之后她好不容易勉强平复,就是一通严刑审问。 得知其中有妯娌的撺掇,她果断禀报了老太太。两位妯娌一同进了佛堂“惊心”,而萧韵在大挑前只能跟母亲“形影不离”了。 有生母盯着,萧韵再有主意,什么手段都使不出来。 而水溶在“偶遇”萧韵后,一直静等后文,发现对方不知怎么好像太监了,他也就不再关注:一个做着玛丽苏美梦的小姑娘而已。 其实在亲见萧韵想玩手段的时候,他就给这个姑娘打了个很糟糕的分数:野心不小,手段……都让人忍不住要怜爱一下了。 这姑娘肯定看出来皇帝力主削藩,但要真正动手,皇帝必须以及一定需要一个理由——用后世的话说,能让皇帝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理由。 这姑娘就想出了个“争风吃醋横刀夺爱”…… 可惜皇帝固然不大聪明却也不是智障,用“横刀夺爱”这个理由还不如趁着水溶上朝面君的时候,皇帝装作中毒倒地,然而把屎盆子硬扣在北静王府头上呢……一样都是藐视天下人智商的法子,干嘛非得抬高一下萧韵? 祸水是想想就能当得了的吗? 水溶当时跟小图标念叨过,“她以为她是陈圆圆?问题是陈圆圆的下场也不怎么样啊。” 小图标回答得一如既往的严谨认真,“根据我所掌握的事实,吴三桂放清兵入关跟陈圆圆基本无关。” 野史他一直都是当小说看。 水溶笑答:“果然如此。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是不可能发生,而是一个合格的当权者,他做出的重大决定绝大多数时候都基于利益,并非感情。” 不提这次路遇让萧韵回家再次接受了一顿严格的“再教育”,只说水溶一行出城便一路狂奔……马车飞驰在官道上,水溶再次跟视野角落的小图标念叨,“得亏年轻,这还是郡王车驾……稍微跑得快些,我感觉整个人都要被颠散架了。” 小图标礼貌地同情了一下他的宿主,随后便建议道,“系统有相关任务,你可以挖一条运河。” 从京城通过香山别庄的运河?水溶呵呵一声,“我还不如铺条铁路。” 小图标唰地一下金光大放,险些晃瞎水溶的眼,“主人你好厉害!” 水溶……也就是随口一说,但是吧……仔细想想,蒸汽机和火车是什么时候有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第一辆火车就是在鸦片战争前后,反正没差几年完成的。 以红楼世界现在的科学技术水平,他努努力还真不至于做不到。 贯穿南北纵横东西的铁路网不要想了,但是用铁路连接京城与天津港,还有几个重要的关口,却绝非白日做梦。 铺铁路的钢铁在他这里都不算什么大事,培养大量拥有理工基础的工程师才是重中之重。毕竟他就一个人,不能什么都亲力亲为。 果然再穷不能穷教育! 水溶在思量中抵达了自家的香山别庄——两个大庄子如今已经彻底打通,外墙虽然从外面看无甚差别,但其实围墙下新做了地基,内里又用水泥补强,每日里都有守卫不停巡逻,所谓外松内紧是也。 就算是他,也要一连过上三个岗哨,才进得山庄的正院。刚刚坐稳,衣裳都来不及换,水溶要先迎接一波庄子里心腹管事们的拜见。 一一寒暄过,水溶自去更衣,再出来就带人直奔庄子里的水泥作坊。 要建造一个“防~空~洞”级别的水泥作坊,必要深挖地基。施工前,王栋特地跑来问过水溶,桩子打多深合适,水溶随口说了个九尺,也就是三米。 王栋领命,回去就派人实施了。 香山别庄就在香山脚下,挖上几铲子就会戳到各种形状的碎石,仆从们倒也习以为常,然而前两天,蒋玉菡整个人站在约莫半人深的土坑里一铲子敲下去,他感觉不太对,再挖了几铲子,他蹲下~身子仔细瞧了半天,再站起身就去找上司隋远了:他挖着了不得的东西! 这会儿水溶亲自过来的时候,地宫的门框和大门全都展现在他的眼前。 里面埋得什么人,通过地宫目前露出来的部分,足有老行家有个基本的判断。凭北静王府的本事,提溜来个老资格的摸金校尉自然不在话下。 此时此刻,这个精瘦且双目有神的老人家行礼后,便一五一十地向水溶禀报他的判断:大墓里埋藏的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却像是得道高人。 就看那质朴且表面不曾打磨的大石门,水溶也明白墓里面没有王侯,此刻一听也好奇上了,“哦?怎么说?” 摸金校尉再次行了个礼,才上前一步,指着地宫紧闭的大门边缘道,“王爷请看这里。” 水溶盯着那摸金校尉指向的地方,好半晌……其实是他默默点开了系统自带的搜索,用图片搜索功能翻找了好几页,才看到了点线索。 暂时用知识~武~装~了一下自己的水溶扭头就问:“八卦?变体?”这个世界的高人异士都在地宫大门边上刻八卦? 摸金校尉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水溶分明感觉随着摸金校尉这个点头,周围气氛猛然一滞。埋高人的大墓比那些帝王将相的……毫无疑问要麻烦得多。 刨个皇帝的坟,众人不仅情愿,还自带些许爽感;高人的墓,敬畏之下也少不了避之不及。 红楼世界是个很实在半玄幻位面,仙佛魔应该都是存在的,真正的大能估计并不怎么干预凡俗之事——警幻仙子想点醒宝玉,也只能托托梦,但不可否认这个世界不缺那些有真本事的高人异士。 搜索就罢了,开商城取东西这类~操~作,水溶当然只会在周围全是“盎然绿意”的情况下干。 王栋打发掉那个摸金校尉,等他的大管家回来,水溶已经无奈地打开商场,边找边跟小图标抱怨,“得破财了啊……” 这边挖不动,水泥作坊换个地方就是了,反正自家庄子超级大。而这个大墓放着不管,真心不合适。 不过系统商城没有让他失望,一次性遥感测绘仪只要五十点。攒了几百块的水溶这点钱还是挺舍得的,万一遥感成像上面有一点半点他理解不了,搜索引擎也不能解释的东西,他扭头就走,再吩咐手下把土填回去。 王爷一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众人也一概缄默,就怕打搅了王爷思绪。 王栋和梅非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参透了对方的心思:从地动那会开始,他俩笃定王爷不是一般人。这次想必王爷也有法子应对。 这个念头刚起,这哥俩还有周围的管事侍卫们就见王爷忽地抬头,掌心朝上,而后金光一闪,而后那道金光竟冲着地宫大门飞去,旋即消失无踪。 众人见此更没音儿了。 手下们的反应,水溶都知道却也无暇顾及,因为成像出来的结果是眼前的地宫……里面空空如也,而另一端则有一个埋在地下的出口。 水溶沉默了一会儿才对小图标道:“逃离京城的地道,来得简直不要太容易!” 小图标还帮他分析,“原本是个大墓来着,”它化作一个金色箭头指过去,“这里是放棺椁的底座呀,为了做地道,已经都车去了这么大一块。” 也就是说之前有人发现了这座墓葬,挖掘过后把原主人和陪葬品一口气清了出来,借用这座墓葬打通了条地道——行军自然是不可以的,逃命应该做得到。 找准地道的另一个出口,水溶终于吩咐道,“拿地图来。” 一个时辰后,就在水溶眼皮子底下,他的侍卫一铲子下去,戳到了……石板。 在水溶主持下,两边石门都被打开通风,期间几个胆大的侍卫——他们王爷生来不凡,必是有大气运加深的,这次又是一算一个准,肯定撞不到什么脏东西,自告奋勇要下去查探。 水溶点头应允,“底下都空了,既然要下去,顺便打扫打扫。”吩咐完,他就回了京城王府。 却说水溶这几天不在王府,宝玉黛玉也没断了课程。 水溶一回来,宝玉得到消息就找上门——宝玉求见,水溶都不拦着。 宝玉这次主要是个传声筒,“薛家哥哥已经启程了……忠顺王府的长史官上门问我玉菡的下落。” 水溶笑了笑,“明知道他在我这儿,罢了,你让他家派人来找我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多字居然写到这么晚,我自己也不是很敢信。 第二十二章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哈。 原著里为了蒋玉菡的下落,忠顺王府长史官上门追问,贾政又羞又恼又怕,最后暴揍一顿宝玉……这情节水溶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不过他穿过来后开了水泥作坊,蒋玉菡来了王府就……走不了了。现在这位原先的名满京城的美貌头牌在别庄和泥烧土都“和”出了新境界新人生,完全乐不思蜀,连自己的戏班都交托给管事,都快不闻不问了。 有在高新领域独占鳌头,甚至将来独当一面的机会,谁还乐意苦哈哈地卖~屁~股……由此可见,蒋玉菡的眼光其实很不错,人又踏实肯干,别的不说,山庄里的通道就是他先发现的。 既然提起来,水溶就问宝玉,“跟玉菡常有书信往来?” 从水泥作坊建起来,香山别庄出入越发严格,连隋远这样的老资格,且手握一个大项目的幕僚出入都得找大管家批条子,就更不用说蒋玉菡这种刚刚升任的小头目了。 宝玉点了点头,他的朋友实在不多,“十天半月总有书信。家父已然离京赴任,忠顺王府长史官便问到了我头上。” 贾政不在家,忠顺王府长史官就找到了贾赦这里。贾赦不是宝玉亲爹,长史官上门脸色再难看,他也得先问问宝玉究竟怎么回事,谁让宝玉天天都往北静王府读书?而跑腿儿问话这种活儿自然落在贾琏身上。 贾琏和宝玉哥俩虽然一开始就玩不到一块儿,说也说不到一块儿,随着宝玉和黛玉一起到王府读书,哥俩就彻底不是一路人了,不过两人交情始终不赖。 贾琏不怎么出息,终究不傻,觉得忠顺王府对蒋玉菡锲而不舍绝不只是因为出口气,提醒过宝玉还好心道,“要不咱俩一起出门找北静王搬个救兵?” 宝玉知道蒋玉菡在王府并非做的以色侍人老本行,便跟贾琏解释了一下。 从堂弟口中得知蒋玉菡待在北静王府有了些时日,贾琏完全不虚,老老实实回去向他老子回禀,眼见着长史官脸色越发难看,他和他老子都难免心生快意:忠顺王府跟他家起码不对付了三代。 不得水溶再问,宝玉就把这点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个遍,最后一脸正直地总结,“玉菡在王爷府上待得久了,忠顺王十分忧心。” 水溶笑了:环境改变人啊……宝玉的变化,他十分乐见。 话说常年游走于诸多权贵人家的蒋玉菡蒋老板差不多就是个宝库,各家各户的腌臜人恶心事儿有些是他听说的,有些则是他亲见的。 如果蒋玉菡继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生活,忠顺王也不会急切地想要再见他,甚至是把他带回忠顺王府:原因很简单,蒋玉菡一心要跟着北静王,难保不交投名状! 然而忠顺王府有没有能动摇王府根本,且蒋玉菡可能知道的大丑事吗? 答案是:当然有了!要仅仅是王府几位主子的各种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各种癖好,忠顺王府还紧张个屁! 吴贵妃在入宫前跟忠顺王世子有旧情,还不是萧韵这种仅有婚约实则二人几无往来的“旧情”…… 这件事蒋玉菡的确只知一二,更有相当靠谱的猜测,不过他没石锤,没被逼到一定程度他绝不会把这件事儿拿出来说,就算他能“直达天听”,皇帝还信了,忠顺王府和吴贵妃如何暂且不说,他这个知情人兼告密人那是必死无疑的。 忠顺王对蒋玉菡的头脑还算有信心,但是他担心啊……担心那个“万一”。 宝玉不知道忠顺王府究竟有什么把柄,但对这家子的心态一语中的。 水溶也不知道蒋玉菡也许能给他带来这么个惊喜,他只是猜测忠顺王府也有点不臣之心罢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王爷,哪怕是宗亲,肯定也想着列土封疆,割据一方。然而现在自家的确有封地有府卫,但一家子老小都在京城当肉票,割据……何从谈起啊! 水溶因而笑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成,忠顺王心里老大不自在。”其实皇帝要是七老八十,忠顺王一直留京就未必是坏事了,因为等皇帝驾崩新君上位,可以搏一搏摄政王之位。但今上才三十出头,比忠顺王世子还小上几岁! 宝玉亦笑,“王爷能护得住他就好。” 这两个人称呼蒋玉菡都是一样的“玉菡”,完全不再提及蒋玉菡那个艺名“琪官”。 从北静王书房出来,宝玉到教室去寻黛玉——在北静王府,授课读书的地方统称教室,黛玉此时正跟水溶的两个妹妹相谈甚欢。 原著黛玉生来身子便有亏损,兼之心思太深,忧思太甚,再加上王夫人几乎是把她完完全全地关在荣国府里,哪怕荣国府够大,憋都得憋出病来,她不早夭才是奇事。 王夫人不管是自己人脉有限,也就是现实条件所限,还是故意为之,总之她不带黛玉以及三春出门——清虚观打醮那回,一众女孩子们是跟着贾母出门的。 而今黛玉只是天天出门上学,结交了两个新姐妹,她的身子反倒比以前强健,关键是性格着实开朗良多。 与之相应的是宝玉也长进不小,虽然怜香惜玉依旧,但明显对志同道合的~美~色~越发上心。 等黛玉说得尽兴,宝玉才拉上黛玉一起告辞回荣府。 话说忠顺王府长史官上门,对荣府几无影响,最多就是邢夫人在晨昏定省时当着众人,刚酸了王夫人一句,就在贾母刀子一样的眼神下闭了嘴…… 贾母虽然不怎么管事,但家里风吹草动依旧瞒不过她——自打知道元春在宫中小产后,老太太便不再睁一眼闭一眼了。 邢夫人面皮红得发胀,而王夫人倒是始终气定神闲。 王夫人固然越来越有“黛玉不再捏在她手心”的真情实感,而她再明白不过:但凡她跟老太太提上一句“黛玉大了少出门为妙”,甭管委婉不委婉,老太太一准儿驳了她!就像今儿直接不给她大嫂面子一样! 于是这些日子王夫人只能把这份不快压在心底:好在宝玉也因此结交上北静王,这回忠顺王府长史官不就碰了壁,不得不灰溜溜地走了? 老太太固然瞧好宝玉和黛玉,但真要有那么一天,孙儿和外孙女,老太太选哪一个,真不用问。 她心中计定,再拿起佛珠神情动作都一同轻柔了下来。 一直都默默留心自家太太的彩云彩霞也齐齐松了口气:太太阴沉着脸,她们这些大丫头是真地心惊胆战。身为大丫头,太太的本事手段她们一个个全都见识得清清楚楚。 就说赵姨娘吧,生了一儿一女,倍得老爷宠爱,如今……竟连院门都出不来了。 这边王夫人难得露了个好脸,金钏儿便来禀报,“北静王妃太妃生辰,给咱们府上老太太下了帖子,还特地说,要请咱们府上的姑娘们一同去乐一乐。” 王夫人算了算:老北静王没了三年多,这是北静王太妃在除孝后第一个生辰,大办不至于,但总要邀请一二故交上门做客。只是帖子上明说要请老太太,要叫上一众女孩子……她明白北静王太妃想借此机会为北静王相看,帖子上没有她这个执掌中馈的二太太,她还是觉得不大自在。 不自在又能怎么着,还不是得用心挑选起礼物?难不成她要把这个拱手让给她那个好大嫂? 王夫人吩咐下去,没多久管事便粗拟了单子来。 王夫人不大识字……单子复杂一些,就要识字的丫头来一一念给她听。 听到一半,她便轻轻叹了口气:女儿封妃,老爷升迁外任……听着样样都是喜事,然而光盖了省亲的院子前前后后就用了小二十万两。 之后宫里宫外四处打点,再加上回礼……府里这些年本就进得少出得多,光是一家子吃穿用度如今都颇有些喘不过气,宝玉也渐大了,还有一众女孩子,转眼就要成亲,就算老太太必有体己贴补,银子她都得提前预备些,庶子庶女也得看得过去——贵妃娘家,总得顾忌体面,至于里子如何,另说。 想到这里,王夫人心思又飘远了:但愿老爷这任肥差能多带些银子回来吧。 说来也十分有趣,在原著里冷子兴评点贾政说他端方正直,然而真端方正直就不会在明知贾雨村做了什么之后依旧与之交好……别忘了贾雨村可是明知英莲的身份,还要偏袒薛家,恩将仇报也差不多了。 原著里有这么个情节,贾雨村来访,等他告辞,贾政还专门训斥宝玉,嫌宝玉呆傻话还少。这个情节表现出宝玉什么特质暂且不提,起码贾政对贾雨村还是比较重视的。 荣府的大房长子贾琏,捐了个同知在身,始终也没能补缺。 所以说光凭荣府的本事,帮贾雨村起复基本做梦——贾雨村乱判葫芦案的时候他正是应天府府尹。 贾雨村用黛玉她爹林如海的推荐信找上了贾政,而他实际投靠的大人物,必是王子腾。 总而言之,贾政绝对不是仕途宦海上的一股清流。要说贾政欺男霸女糟践人命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说他当真廉洁奉公……也是~扯~淡。各类孝敬,贾政该拿的不会手软就是。 说来也巧,就在王夫人边对自家“钱途”忧心,边绞尽脑汁拟礼单且不得不寄希望于督学外省的丈夫的这些天,水溶则跟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趁着阳光正好的午后,围坐在烤炉前,一人端着一根玉米棒子,点评着天下大事。 当然在说起别人家的事儿之前,水溶先得给弟弟妹妹科普一下自家的吃饭问题。 他指着手里烤得喷香的玉米棒子道:“我弄来两种种子,一种比稻子亩产高上一二百斤,还好吃;另一种却与稻子收成相仿了。” 实际上两种玉米种子,一种是管事从江南购得——就是想在湖广推广玉米但怎么努力都没什么成效的几位有识之士家里买来的;另一种就是他从商城里兑换的,他老家那边经过改良的品种。 从江南买来的“土著”玉米种子亩产四百多斤,与水稻相仿,但味道不如稻米,哪怕十分容易伺候也不挑地,还是不得江南农户的欢心。 改良过的品种亩产则达到了六百五十斤,味道也相当不错,然而想起被他丢掉的种子包装上的介绍……起码亩产千斤的水平……水溶只能感慨一句:任重道远啊。 然而就这个产量已经被庄子里知情的那批心腹惊呼帝王之资了。 这也太容易满足了,眼光要放得长远一点!水溶意兴阑珊地跟小图标念叨过后,大笔一挥,给辛劳了大半年的员工们发了丰厚的奖金,他则……深藏功与名。 消息传回王府,水溶的弟弟妹妹还亲自去庄子转悠了三天,回来后几个小家伙通身闪烁着丰收的喜悦。 科普过自家的粮食问题,水溶顺手把小妹妹嘴边的牛油抹掉,再从今日收到的密报汇总上挑点他感兴趣的,给弟妹们启发一下。 话说北静王府原本就像个大八爪鱼一样,在各地都有些人手人脉,也有一边做生意一边收集情报的商铺酒楼茶楼。 先帝还在时,与北静王处于“蜜月期”,王府旗下产业收缩了不少,如今……补足了经费以及派下身负任务的人手,这些机构自然恢复了运作。 当然,真正隐秘之事,王府的情报机构还打探不出来,但是“贾政督学期间腰包鼓了不少”这种明摆着的事儿,还是效率极高地传了回来。 比荣府快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但比当地简在帝心的帝王心腹密折还快……就值得水溶自满一下了。 两天后,看完刚刚送达的密折,来到吴贵妃宫中,皇帝拿此事当笑话说给他的爱妃,“荣府真是……精穷了。以前这种孝敬,他家都不屑收。” 贾代善才是真正方正之人,十分爱才惜才。皇帝看不上贾政,不等于连贾代善都要诋毁。 贾政的确不收考生的孝敬,不管你穷富,但是考生的父母兄长借着故交之名往来应酬,贾政并不拒绝。 吴贵妃本能地觉着贾元春不是这么心思简单的人:陛下难得的亲口许诺的补偿,元春就用来给她父亲给她娘家搂银子吗? 莫说封妃的女子,只说那些美人贵人,又有谁不明白权比钱要紧?这也忒……大材小用了吧? 想到这里,吴贵妃忽然乐了:荣府如今青黄不接,连维系故交往来的银子都不富裕,更不用提买官补肥缺,元春让娘家多收点银子也是寻常。 实际上,用后世的话说,贾政的行为就是在打擦边球,究竟有罪没罪,全看皇帝怎么想。 元春的用意,据水溶分析,就是贾政任提督学政,银子不少收,补补亏空回回血,也让皇帝看透她老爹贾政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的料儿。 幸好贾政固然没什么本事,但胆子显然也不大,科场舞弊,比如透题,又绝对不敢沾。 因此不论对皇帝还是吴贵妃来说,荣府都显得没什么威胁——须知吴贵妃的哥哥做了将军,领了大战功,然而这战功里有多少水分?皇帝不知兵事,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吴贵妃再有心机也一样心里没数,但她却始终有一缕不安埋藏心底。 她哥哥胆子很大,又……不择手段。当年她家哪里想得到她能入宫,还能……一飞冲天?忠顺王世子已经是她们当时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选了。 算了,过去的事想也无用。 吴贵妃趴在皇帝的腿上,暗道:起码要等她的皇子们长大成人,从哥哥手里接过兵权。在此之前,哪个在西北有根基的武勋人家,但凡露出点到西北立功的苗头,她都要毫不犹豫地压制! 其实吴贵妃也是多虑了:她哥哥能在西北水功劳,必定是已经用利益捆绑了好大一批人。 因此哪怕已经知晓“元春莫名流产真凶是吴贵妃”的荣国府,在从故交那儿得知西北边关些许真实情况后也选择了忍气吞声。 不怎么聪明的荣府尚且如此,明眼人……就现在西北几大关如出一辙的互有胜负还内外勾结的局面,谁肯往这个大火坑里跳?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在西北建立功业?起码得等吴贵妃的哥哥大败不可。 目前皇帝对西北的真实情况不甚了解,他还想着多攒些家底,再继续他的削藩大业……再智障也得知道,削藩令一出,必得配合~大~军~出击。 而皇帝对西北的放任,也让一众老狐狸看清了皇帝的成色:不知兵,不能知人善任,偏偏还想削藩集权……嗯…… 这就是哪怕皇帝已经明里打压北静王府,水溶依旧与故交正常往来,而故交们也完全“没在怕”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利益。 水溶就跟小图标说过,“要是我和忠顺王异地相处,皇帝说把江苏浙江都给我,让我去攻打北静王府,我肯定乐意的。” 小图标刷了个硕大的“呵呵”出来,“直接把京城许给你不就完事了?” 水溶大笑。继母寿宴,他此时此刻正在笑眯眯地迎客,身后还站着黑了至少三个色号的蒋玉菡。 水溶当然是故意的,因为他正寒暄的对象就是忠顺王世子。 他跟宝玉说过,让忠顺王府有什么问题尽管上门找他,然而等了些时日,就跟当初他等萧韵的后招一样,下面没了…… 水溶心里有点失望:现在的系统任务是修建达标的水泥作坊,目前进度是地基已经挖完,桩子已经打了下去,他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不能离京,他在王府里大多数时间都在编教材搞科研,这两件事都……特别寂寞,所以他现在特别想有个人出来作作妖,他好“勉为其难”地出手,收拾一下对方。 幸好忠顺王世子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寒暄后,就是问问彼此长辈身体情况之后,看向身姿挺拔结识了许多的蒋玉菡,暧~昧~道,“原来王爷独好这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文思泉涌……我也不知道为啥。 第二十三章 听了这话,水溶……顿觉一阵索然无味…… 在自家待客的厅堂里,不少宾客已然落座,互相寒暄——简而言之就是众目睽睽之下。 水溶以为忠顺王世子能抓住这样眼多嘴杂的机会给力一点,出点让他下不来台的幺蛾子,就算是嘲讽起码也得跟他当前处境以及皇帝对北静王府态度相关,哪里想到忠顺王世子嘴炮这么不行。 不过水溶虽然对小图标明明白白地表现出失望之情,但面上……他故意回头与蒋玉菡对视一眼,才再次迎上忠顺王世子的视线,抬手拍了拍忠顺王世子的肩膀——他俩不是平辈,无奈水溶这个郡王就是比郡王世子尊崇一截,笑眯眯道,“世子果然身经百战,本王比不得啊。” 忠顺王世子闻言,拱了拱拳,道了声“承让”便自己坐到素来与他交好的几个人身边。 大约忠顺王世子此时回过味儿来,看着就像是比较后悔的模样:见到蒋玉菡……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在大多数不知内情的众人看来就显得他忒小家子气了些:为个取乐的玩意儿,就要跟北静王讨个说法? 想起出门前,他老子嘱咐他的,忠顺王世子更觉气闷。 水溶倒是坦然始终:毕竟这个时代风气如此,你看红楼原著里宁荣两府的爷们又有谁不是~双~插?他虽然不是~双~插……臭男人哪里有漂亮姑娘好,但不妨碍他装出“同道中人”的样子来。 水溶任由蒋玉菡扶着,往主座那边走。 小图标也在此时吭气,“你……也很懂嘛。” 水溶在心里叹息,“我也是有堂姐妹表姐妹的人啊……为什么不懂。” 宿主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小图标坚信这是件大好事! 话说,需要水溶亲迎的贵客已经悉数到齐,他便在众人的恭维声中坐上主位。 他后座坐稳,端茶吃了半盏,手边冯紫英就主动轻声来劝,“甭搭理他,他家里兄弟最多,王爷你不是不知道,他这阵子正不自在呢。” 忠顺王跟没了的贾代善同辈,是位七十好几的老人家,不过身子骨依旧硬朗,而且心明眼亮,手掌大权,这不,眼见着快要把他五十多的庶长子熬死了。 忠顺王世子则是忠顺王实际上的嫡长子,他前面两个嫡出哥哥全都早夭。而他这两个哥哥,一个是真的天生不足,自打生下来就被多位太医笃定活不到成婚的年纪;另一位……就是忠顺王府几件“不可说”之事之中的一件。 据说这位天纵奇才,忠顺王寄予厚望,偏偏死得不明不白……是那种当年忠顺王意气风发之时都不敢深究的“不明不白”。 于是忠顺王世子就成了硕果仅存的唯一嫡子,忠顺王看不上这个儿子也没有办法。听说每每对忠顺王世子失望的时候,忠顺王总会想起早夭的天才儿子。 听冯紫英说到这里,水溶轻轻一笑:这不跟荣府里贾政要揍宝玉,王夫人就哭贾珠一样嘛。宝玉性格软和,其实就是比较怂一些,心里都未必乐意听亲娘总怀念没了的大哥,都要逆反,更别提已经三十多岁,儿子都要娶媳妇的忠顺王世子了。 冯紫英见水溶笑了笑,继续凑近低声道,“忠顺王世子总归有些本事,当年上战场,都累得荣国公亲自教训。” 这里说的荣国公必然指的是贾代善。 水溶默默在本尊备忘录里关键字搜索了一下,他生怕他记错了,虽然已经仔仔细细看过好几次备忘录了。 话说忠顺王世子大他这壳子十多岁,忠顺王世子上战场的时候,本尊可能刚刚记事。本尊显然对自己幼年之事也不可能着墨太多。 于是水溶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包打听”冯紫英,“哦?” 现在还没正式入席,这时候能坐在水溶边上的男子,都是出身于王府靠得住的故交,或者就干脆是依赖王府生活的人家,因此水溶与冯紫英这番亲近耳语,周围人几乎人人挂着笑容,静看冯紫英献好。 不夸张,真的是献好,至于谄媚……凭冯紫英的性格完全做不来。 冯家老老少少多有正经官职在身,家不大业不小,处境其实比宁荣两府要好得多。 冯紫英老爹冯唐,现任神武将军。本朝神武军虽然依旧属于禁军序列,但神武军官兵主要都是勋贵之后,纨绔扎堆。 秦可卿前两年死了,贾珍拿了一千两银子就从大太监戴权那儿轻轻松松买了个龙禁尉给贾蓉。 龙禁尉需要值守宫中,而原著里可曾写过贾蓉按日子进宫值守?龙禁尉如此,大致可以推断神武军的战斗力如何。 顺便多提一句,本朝羽林军才是直属于皇帝本人的真禁军,而且这支羽林军是货真价实的明君先帝传给儿子的,于是这支羽林军也是货真价实能打能扛的精锐之师。而且因为皇帝登基年头不太长,羽林军还不曾被多方腐化,战斗力不可小觑。 总而言之,领着这么个“少爷公子营”冯唐如今并不受皇帝信任重视,就是板上钉钉。 不管是书里还是书外,水溶都挺看好冯紫英:这是红楼原著那一群公子哥里难得的寥寥数语就能给人不错印象的人物。 而本尊也在备忘录里跟他推荐过这位冯家这父子俩,虽然不在推荐名单上最靠前的位置,再加上冯紫英三舅陆启疏已经彻底成了王府中人……冯家父子明显有意再与北静王府亲近亲近。 冯紫英今日当众有此举动,并不出乎水溶预料。 冯紫英果然有问必答,而且因为相熟,话说得异常直白,“据我老子说,”他轻飘飘地瞟了眼正跟身边狐朋狗友低头嘀咕的忠顺王世子,“他武艺很是了得。武勇,慷慨,他在军中颇能收拢人心。” 未尽之意,水溶自然听得懂:当时贾代善还在西北掌兵,如何乐见忠顺王府又有年少之辈狠狠出风头?!不管旁人会不会说他气量狭小,他也暗自出手打压了一番。 冯紫英继续道:“偏生这位性子桀骜,只拿了点功勋就被荣国公寻了借口打发回京。” 忠顺王当然要大怒了!气贾代善是一方面,恼火儿子耐不住性子是另一方面。水溶代入一下忠顺王,就幸灾乐祸地笑了,“老王爷也是不容易,矬子里拔将军罢了,他又能如何?” 就像水溶自己,面对一个自信满满年少轻狂的皇帝,还不是要忍字当先?不然都不能活着走出“新手村”。 忠顺王都修炼成了老狐狸,几乎一眼就能看穿皇帝几斤几两,他……还不是得忍?你忠顺王世子地位稳固,你老子不过是反复教训你,希望你长进些,你又委屈什么? 冯紫英忽地附耳上来,“王爷且看他。” 水溶眨了眨眼,总觉得冯紫英知道些秘闻却又不好在此时此地多说……那一会儿开了席,等大家都喝高了,再试试看能不能问出点线索来。 却说水溶这边其乐融融,他继母那边也……不遑多让。 太妃生辰,她身边自然少不了亲来奉承的太太和少~奶~奶,以及有志于北静王王妃或者侧妃的年轻姑娘们。 本来王夫人也要位列其中,然而不巧宝玉半路落了马……虽是后座着地,他一连滚出去老远,身上鲜血淋漓。 王夫人听声顿觉不对,光是撩开车帘,瞥了一眼,就险些没晕过去。同车的宝钗、黛玉与探春面面相觑,几乎是同时,三人都红了眼眶。 水溶得到消息的时候,宾客刚刚入席。他还奇怪呢,宝玉怎么一直不见,别是出了什么事?果不其然……这不祥预感成了真。 听来报信的门人说,宝玉浑身是血,当时就被长随们用门板小心地抬起,就近送了医馆——好歹先包扎一下,再看是回府还是就在此地坐等太医到来。 好在大夫瞧了,多是皮肉之上,筋骨万幸不曾如何受损,不过是略有扭伤,总之并无大碍。 门人禀报完,水溶便道,“无事就好。你告诉他,好生将养,回头我打发人去瞧他。” 门人领命告退,水溶身边的卫若兰心直口快,“别是给谁挡了灾。” 话音未落,他就被史鼐的长子捶了一下。 水溶瞧了个满眼,只笑了笑,没说什么。想来也是,忠顺王世子不能把他如何,但收拾宝玉出个气,简直轻而易举。 毕竟让每日骑马来王府读书的宝玉在与家人一起赴宴的半路上坠马,基本可以确定是“人为意外”。 陈也俊瞧了瞧四周,横竖他低声说话想也没外人能听见,便也“多了句嘴”,“荣国公没了才多久,荣府竟是烂透了。” 水溶听了也点点头:年轻人里明白人也不少嘛。原著里经常在一起玩耍的那几个小伙伴,貌似就宝玉和薛蟠是真傻,其余几个都是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 一切顺利且平平无奇地散了席,冯紫英与卫若兰他们几个一起告辞,少听点秘闻的水溶并不觉得如何遗憾,他趁着离就寝还有段时间,先去继母那边坐一坐。 大丫头通传,水溶进门,他四个弟弟妹妹一起站了起来向他行礼。 彼此见礼后落座,北静王太妃一点也不介意生日里说点给自己添堵的话,“王爷,我原先瞧好的人家似乎打了旁的主意,”她诚恳道,“是我眼光不好。” 像今日这样的贵妇人生辰,一般都兼做相亲会……水溶的弟弟妹妹也都快到适婚年龄,虽然水溶没成婚,他们四个也都得单着,但这并不意味着太妃就不用费心费力给子女们相看了。 水溶立即就猜出继母心中愧疚打算进行一场深刻的自我批评,他得叫停,“母妃,弟弟妹妹们分明是受了我的拖累。” 此言一出,太妃赶紧起安抚水溶,“王爷这是哪里的话!”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段时日恐怕会比较艰难,但是前后落差有些大,太妃心里还是非常难受:毕竟在不多远的过去,这些人家都是殷殷切切使出浑身解数,一心想与王府结亲的。 太妃的心思水溶心如明镜,他轻叹了一声,“母妃,不如问问弟弟妹妹的意思?” 北静王太妃为了女儿们好,相看的人家都比王府差了三筹不止。据水溶所知,那两家人都是乡绅出身的四五品官的儿子。 这种人家因为摸不着~政~治~核心的边儿,误判都是正常的,精准地投注……那才是跟中大~乐~透~头奖一样的概率…… 北静王太妃自是个明白人,听水溶这话怎么不知道他这个继子对她挑选的人家已经有所不满,她此时必得解释清楚心中真正所想,“我是想着……王爷,咱们回到封地,她们两个嫁得门第不高,日子总也过得去。”说着,忽然悲从中来,太妃连忙低了头。 行了,不用看就知道他继母眼圈一准儿红了。水溶更是不掩惊讶,“啊?” 小图标及时插话,“她居然觉得你不会带着你两个妹妹走?” 水溶还能掐空回话,“不仅小看我,还小看你啊。” 小图标诚实道:“有积分,你我无所不能。” 应该是水溶这份惊讶表现得实在太明显,水溶的便宜大弟弟见气氛不对,率先出头,“我就说嘛,大哥怎能丢下我们。” 他和他弟弟虽是庶子,却也自信他们实打实是个帮手。而且他们哥俩就看大哥用心培养他们的架势,也猜得着关键时刻他们也不会被抛下,至于妹妹们……说实话,他俩都默契地觉得大哥也许不大热情,但对他们兄妹实在称不上半点狠心。 梯子都搭过来了,水溶岂有不接的道理,他环视了继母与四个弟弟妹妹,“打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丢下谁。” 片刻后,太妃说话都哽咽了,“原是我小人之心了。” 话虽如此,她当真是大喜过望。 皇帝若是忽然对王府出手,太妃想着王爷能带着精锐远遁,但她和两个女儿……就有些祸福难料,因此才想着早些把两个女儿的婚事定下,毕竟祸不及出嫁女。 对于两个妹妹而言,能跟着母亲哥哥们当然最好不过。 大妹妹心思更深沉一点,且因朝夕相处,对一母同胞的妹妹有着足够了解,她已经扯了好一会儿亲妹子的袖子,更想干脆拿帕子堵住妹妹的嘴! 然而……她就知道,妹妹酝酿了好久,这种好时候绝对不会理会她的阻拦。 水溶最小的妹妹忽地起身,“母妃,大哥,我不想成亲。” 太妃一记眼刀就扎了过去,“胡闹!你混说什么?”她已经知道女儿想说什么,才急忙出声呵止。 女儿的心思,她如何不知?但……那人是王爷心腹,女儿想嫁王爷心腹,和王爷指婚给心腹与女儿,完全不是一回事……她那个哥哥不知又打发人给小闺女说了什么……实在是个祸害! 不管是老王爷还是王爷,都很忌讳她娘家这边手伸得太长。 自打嫁给老王爷,她跟老王爷唯一一次红脸,也是为着娘家,就是她这个娘家兄弟!要她说,她娘家兄弟只有一样比得上前王妃的兄弟们,那就是贪心! 水溶望了眼太妃,就跟小图标念叨,“我这个便宜继母好容易懂,当然也可能是她故意让我一看就瞧出她心中所想。” 小图标就很贴心,“不管是哪种,她都是个聪明人,不帮你起码也保证不拖你后腿。” 水溶点了点头,决定快刀斩乱麻,他面向已经彻底红了脸的小妹,“你真不想成亲?那我就不去问问隋先生的心意啦?” 此言一出,小妹呆滞数息,旋即又是娇羞,又是欣喜地飞身扑了过来,“大哥!” 水溶笑眯眯地拍拍妹妹的小嫩手,才把她往怀里一带,再转向他的继母,“母妃的心意我都明白,舅舅是舅舅,您是您。” 继母的那个哥哥,他肯称呼一声,纯粹是给继母面子。继母其余兄弟,不管嫡庶,不论本事多寡,起码不拖后腿,但这位……大约只比凤姐儿的哥哥王仁好那么一点,因为~拐~卖外甥女,他还做不来。 太妃看了眼已经拉住王爷的手晃悠的小女儿,还有正扶额实则带笑的大女儿,她下定了决心,“我那兄弟收了忠顺王的银子你果然知道了……” 啥? 这个我真不知道! 水溶心中惊讶,面上却不露分毫,搂住小妹妹的胳膊更没有一丝紧绷与异样。 小图标再次及时夸了夸水溶,“论不动声色,你面瘫,就已经赢了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大家过得怎么样呀?我出门三天,在家躺了四天,拉肚子加感冒…… 第二十四章 话说本尊的母族姓洪,乃是辽东大族,地位与明末的佟家有点相似。在第一代北静王不再督军西北,转而受命镇守山海关之后,与洪家结下了深厚的情意。 百来年过去,水家洪家嫡支加庶房结亲次数都快数不清,关系也越发深厚,两家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大差不差了。 根据本尊的记忆,继母这个母族中“独树一帜”的舅舅,十六岁就中了秀才,之后……貌似受了轻伤导致彻底放飞,现今三十好几养了一身纨绔习性,但这么多年总算颇有底线,基本只来坑银子,并不会坑人。 而且这个便宜舅舅每次来要银子吃喝玩乐,继母都会悄悄拿体己打发,所以本尊一直以来都睁一眼闭一眼。 这次便宜舅舅来京,从亲妹子手里讨得银子,便一如既往地出门会友……花天酒地去。 太妃说道这里,刻意顿了顿,又是愧疚又是恼怒,总之神色很是复杂,“最近这几回吃酒回来,我那兄弟往床上一躺,第二天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一次两次,他没回过味儿,到了第三次他终于知道不对了。他……素来爱享乐,酒量极佳,他明白这次着了道,自然没有瞒过我的道理。” 实际上,水溶这个便宜舅舅当年心被尚得透透的,喝得人事不省不知多少次,但彻底“断片”乃至于再醒来竟没了前一晚的记忆,这种事儿在京城发生了不止一次……他后背瞬间湿透。他随便梳洗一下,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去向亲妹子报信儿。 水溶直白道:“但您似乎瞒了我几天吧?”偏心娘家兄弟,想为他遮掩,也算是人之常情了。他这个便宜继母一直不生事不作妖,对他对两个庶弟全无坏心,凡事儿也都万分配合……看在继母的面子上,水溶自觉敲打这一句尽够了。 太妃低下头,“原本我想着,使人先探探风声。” 这就探听来的消息不那么乐观了……水溶便问:“舅舅他人呢?” 太妃道:“在我陪嫁的庄子里住着。” 皇帝家还有几户穷亲戚呢,谁家又能免俗? 还活在二十世纪的那会儿,水溶的出身算是挺不错,极品亲戚也有那么几个。只不过他足够幸运,无需亲自去对付,因此他对付极品的经验十分之……不丰富。 然而作为一位要权有权,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的郡王,真想收拾继母的哥哥只要吩咐一声足矣,真正让他为难的是……擦~屁~股,也就是善后。 继母的陪嫁庄子与香山别庄距离颇远,且别庄里全是王府心腹,出入管得严格,便宜舅舅别说套话闲聊,只怕连见到管事打声招呼都是难上加难。 别庄里的水泥在外人看来就是烧砖铺路的玩意儿,没什么稀奇;至于别庄里那条大墓“改装”的密道,更是王府心腹之中的心腹才有资格知晓,目前这关键的两样技术显然没有泄密之虞。 唯独玉米红薯和土豆大丰收,让便宜舅舅顺嘴秃噜出去,还是有些麻烦的。 太妃也是担忧这个,才趁着今天她的好日子老实交代。 回到书房,水溶就让梅非去请他的长史官与一众幕僚们过来——王府幕僚相当于参谋加秘书,而长史官就是参谋长或者秘书长。 水溶跟贾政大有不同,他幕僚很多,门客就三五个,还是本尊亲自挑选的,各个长得都相当亮眼,主要任务也的确是给他充门面的——与后世类似,水溶也有专为他处理私人事务的生活秘书,还不止一个。 话说水溶称不上压榨员工,但跟他混,也委实不轻松,想让他青眼有加,需要实力再加点运气。 这些日子,除了帮他处理日常公务的事务秘书和机要秘书,其余幕僚们都跟着长史官一起整理他现编,或者说现攒出来的自然科学教材。 眼见着就要到就寝时间,昏黄的油灯以及牛油蜡烛映照之下,依然无法让人错过的黑眼圈,水溶忽然心生愧疚:经过本尊和他的双重确认,王府幕僚水平相当了得,不过整理他弄出来的教材依旧把这些才子们折腾得满面憔悴…… 幸亏今日他们没有集体亮相于宴席之下,不然势必引出许多不好的联想。 于是水溶不等长史官汇报,就在琢磨:明天就给隶属“教材编写委员会”的幕僚们发个大红包。等教材编完印好,他审核通过,再包个红包,外加半个月的长假! 长史官领头汇报,他们“工作小组”加班加点的成果:王爷令他们整理教材,自然也存了考校之心,他们编纂不能白编纂,王爷给的东西他们起码都得吃透三分之二。 这才是最难的! 王府幕僚大多出身寒门,幼时能供他们读书认字已经是勒紧了裤腰带,哪里还有多少余裕再给他们买些闲书? 是的,大多数自然科学类书籍都被归于闲书一类,比如农学类大著作《齐民要术》,以及地理类的《水经注》…… 幸好负责编纂整理教材的幕僚们年纪比较轻,多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长史官就表示:虽然看书看到头大如斗,两眼发花,但总算都坚持啃完了。 长史官这话水溶相信,毕竟任务布置下去足足四个月,他的幕僚们要是一本用来启蒙,难度最高没超过六年级的自然科学教材都啃不透……水溶跟小图标说过,若这种水平都坚持不下来,这辈子只能在王府当个最低档的复印机。 因为牵扯王府今后的教育大计,被挑选出来的幕僚们包括长史官在内,在接触这个“大项目”之前,水溶已经充分把丑话说在前头:只要参与进来,无论成与不成,这辈子就再也离不开王府。 长史官与幕僚们当时就差现场来个誓师大会,表一表忠心。 如今,作为辛苦回报的一部分,水溶找时间给幕僚们再开开小灶,转念一想,针对王府重要员工的科普夜校也绝对刻不容缓。 遗憾的是,水溶已经努力甄选人才了,然而似乎夜校老师除了他自己必须上,也只有冯紫英三舅陆启疏和依旧在烧灰和泥的隋远堪作备选。 一想起推行自然科学教育,水溶总是难免思绪飘得很远:弟弟妹妹还有宝玉黛玉要能早点毕业,给他搭把手,不说代课,能准备教案或者在他非常忙碌的时候给学生答答疑就很好了。 他得再找冯紫英三舅陆启疏聊聊…… 关注过王府教材编写进度,水溶就回归正题,今儿就把他那个便宜舅舅安排一下。 水溶的“生活秘书”也姓王,叫王松鹤,座次仅在长史官之下,而且他跟王府大管家王栋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 这位王秘书名松鹤,显然他幼时身体不佳,父母起这个名字希望他能长寿。王秘书三十出头,清瘦而儒雅,双目有神,每根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水溶看着他,总觉得他只差一副金边眼镜…… 书归正题,这位被水溶问话,就立马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当然,他面对大老板并不会为太妃开脱。 “从今年开春,舅老爷身边就没咱们这边的人手跟着。原本也还有一个,王爷您那会儿刚巧人手不足,太妃听说便跟您提了她打发人跟着舅老爷。” 水溶想了想,开春那会儿的北静王不是他,而是本尊。 他便吩咐道:“也罢,你请舅舅过来聊聊就是,他身边还是再放个人手。”顿了顿,他再次直白道,“好歹还知道分寸,这次的面子我全了他便是。不过既然惹了麻烦,回头就打发到庄子里种地去。” 王松鹤听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就算是王爷的心腹,眼前的红人,也不愿意去审问王爷的舅舅,太妃的亲哥哥,哪怕这个舅舅起码隔了两三层。 而长史官与王松鹤素来交好,见王爷并不怪罪,也……情不自禁地递了个“安心”眼色过去。 王松鹤稳稳收到,微微点了点头。自从王爷再不韬光养晦,接连弄出“帝王之资”,他的精神也越发绷紧。 实际上,从舅老爷还在京郊的时候,见了什么人,跟谁往来,他全都有数。但就算他瞧着舅老爷忒“随意”,终究什么都没说,起码王爷没问到他头上,他没上前告密——王爷与太妃不说母子情谊深厚,但对母族宽容,王府上下全都看在眼里。 这一回……王爷果然并没追究他的“疏忽”,但王爷明显不高兴,显然不觉得他做得对。 水溶见状,笑道,“也是我没说明白。咱们府里往后越发不会安生,小心总无错,”而后他望向王松鹤,“切记切记。” 王松鹤登时就是一个激灵。 水溶觉得作为大老板动辄狠话威胁,实在落了下乘。像现在这样,和和气气地提点一下,一样十分有效。 作为王府老人,王松鹤这件事做得他有些失望,再有下次,就是这种“故意疏忽”,他就得强行给他转岗了,比如去传达室抄文件当复印机——谁让他开启好感度显示,满屋子幕僚各个脑门上都顶着个大绿点儿呢?头回犯错,他就法外容情一次吧。 然而在在场的其余幕僚眼里,王松鹤如有再犯,就算看在往日情分上,不会掉脑袋,怕也是……废了。 报告听完,该敲打的也敲打过,水溶就放幕僚们回去了。 幕僚们鱼贯而出,书房再次归于静谧,水溶人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了会儿。大晚上的,开会开得越来越精神,本来想明早再办的……水溶猛地睁眼,招呼了一声,“大伴。” 梅非今天刚好一身蓝,就跟青烟一样地“飘”了过来。 水溶从梅非手里接过适口的养身安神茶,轻声道,“咱们怎么着手还是短了些,”作为上位者发布命令最忌讳模棱两可,“后路都成了,吴家的心也渐大了,西北迟早大乱,在京里说不准还能待上几年,把咱们家门口的事儿先弄明白,在江南和西北也再留些心,其余的搭个架子也就差不离。” 梅非弯了腰,郑重应下,“遵命。” 水溶又道:“你现今管着咱们各地的探子,也别忘了加紧寻出些人手。府里的内务你找人来接你的班儿。”说完,就把见底的茶盏放在手边的茶几上。 水溶仔细打量了一番梅非,发觉这些日子忙着建立王府密谍的大太监也顶了对儿粉都盖不住的黑眼圈,他连忙安抚道,“年后你给我个结果,记着别太辛劳了。咱们的日子还长着。” 梅非笑了笑,再次应下。 话说王府中馈虽然尽在太妃手中,然而她也只能管着内宅的用度用人,以及部分王府产业,当然还有太妃自己的嫁妆。 而水溶这里无论内务外务,太妃不管有心没心,她不敢也不能沾手。 实际上,王府真正的内管家原本是梅非,外管家则是王栋。太妃素来精明且有分寸,她又不短人使唤,非到用得着梅非或者王栋的时候,她都会向亲自知会水溶,而不是绕过继子,直接去吩咐梅非和王栋。 然而正是因为太妃一直有分寸,在老北静王,本尊以及水溶这里深得信任,所以她一旦想起为她的哥哥遮掩一下,就直接能让水溶的心腹幕僚王松鹤被结结实实地晃了一下,来了一出知情不报。 水溶身为标准意义上的孤家寡人,这种事也只能跟小图标抱怨,“最后还是太妃自觉不妥,跟我老实交代,我也才知道我的‘生活秘书’本事果然不小,主意……也挺正的。” 水溶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他手里正捏着一份“报告”——王松鹤刚刚送来的。 报告条理分明:记录着便宜舅舅进京后面见过的所有“狐朋狗友”名单,不仅如此,甚至包括部分便宜舅舅书信以及银钱往来的对象。 “这种报告可绝对不是王松鹤挨批后回到自己的书房,赶工加码,就能在半个时辰内搞得出来的。而且,”水溶都笑了,“这报告……还尼玛是馆阁体……我其实并不觉得被冒犯,他一脑门子绿,不必怀疑忠心,但不代表不会好心办坏事。” 小图标也有话要说,“你们人类真的很复杂。我觉得王松鹤本来就是个很温和很有耐心的人,他想两不得罪……算不算人之常情?” “算。”水溶答得很干脆,“身为生活秘书,本就得处理很多琐碎的事情,耐心是必须,同时还要求手腕。我那位前任不仅让他负责表亲们的请安求援,连老家那边非族老的往来也一概交给他处理。我看干得不错,也就循‘旧例’了。” 俗话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北静王府哪怕不再简在帝心,且声势看似大不如前,依旧不缺想要拉关系套近乎打秋风的各路远亲。 不用想都知道,水溶怎么可能亲自处理这些鸡毛蒜皮杂七杂八。 而且水溶还是宗子,他怎么能不心知肚明,“我穿来转眼快一年,都没真正经手过宗务……王松鹤确实是个人才,所以这次我轻轻放下了。” 小图标特别人性化地叹了口气,“想要个合你心意的人才,你得亲自~调~教,不要总想着天上掉一个下来。” 水溶盯住视野里一闪一闪的小图标,“你简直是个天才。”眼前一片金光……他立即闭眼,捏了捏眉心,“冷静啊,我快瞎了……” 于是几乎一夜没睡的王松鹤在一大早,脑子都没转过弯来的时候,便收拾好东西,跟着王爷的小厮,“落户”王爷书房的外间。 王爷在书房外,给他隔了个暖阁出来:不大,但柜子桌椅起码都全。他向王爷请安过,坐在自己新书案后,回帖子起笔落笔……都在轻微地抖——他跟王爷就隔着个月亮门! 水溶做完日常,都快到中午了,他有空关注一下王松鹤:这位生活秘书显然经过一个上午的自我心理建设,看起来像是回魂了。 到了下午,王松鹤明显是彻底想开或者放开了:回起帖子来都是唰唰唰。而这个下午,也是便宜舅舅前来赔罪的日子。 便宜舅舅准时到来,甚至没去搬他亲妹子,太妃这股救兵。 彼此见礼后,便宜舅舅才从他随身的小箱子里拿出了几块矿石,恭恭敬敬地呈到水溶跟前。 水溶其实只认识其中的斑铜矿石,剩下的……他有万能的系统啊,于是他瞬间就把其余矿石都认齐了:闪锌矿、镍矿…… 铜和锌,可以炼成黄铜,是制造管路阀门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铜和镍,则可炼成白铜,在他搞不出大量医用不锈钢的前提下,白铜拿来做手术器械再好没有。顺带一提,青铜是铜锡合金,用途自不必多说。 便宜舅舅能有稳定供应这几种矿石的门路……水溶想到这里就笑了:没点底气,哪里就敢“自投罗网”? 而且本尊都没给这个便宜舅舅打个“废物纨绔”的标记,估计也是感觉出点异样:便宜舅舅也许……有大智慧大才能? 话说便宜舅舅此刻十分忐忑,他没想到水溶已经认全这几块石头,他想的是:王爷不认识没关系,关键是他能意识到这几块“破石头”的价值! 然而他在酝酿如何提议王爷请个善冶铁的老师傅来瞧瞧时,忽然抬眼,他愣了:他真是头回见到这个便宜外甥能如此直接地……喜形于色。 他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干巴巴地问了一句,“王爷,够买我狗命?” 水溶听了险些喷笑出声,片刻后他收敛多余情绪,郑重道,“舅舅,你往后放了太妃,想要多少银子,尽管找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薛蝌快来了,他来了男主就有快递小哥了23333333 第二十五章 具体情形,水溶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心腹偶尔念叨过,舅老爷每回来,太妃都很大方,出手便是五百一千的,两千两银子大约也给过,不过给两千的次数应该不太多。 毕竟太妃各项收入,包括体己,那可是有章可循的。 水溶估摸着:这些年太妃贴补这个兄弟前前后后也得三四万两银子…… 不得不说的是,太妃跟水溶亲娘舅那边已经不再是一房人,然而太妃这一支过得非常富裕总是没跑的。 因为娘家根本不差钱,太妃也不贴补娘家,她真正贴补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亲哥哥。 现在看来,太妃真是……误打误撞地……特别有眼光。 想到这里,水溶简直忍俊不禁:太妃最喜欢她这个娘家哥哥,也拿这个哥哥完全没辙,实际上对于“青铜白铜黄铜的制造和应用”一窍不通的太妃,并不知道她这个哥哥整日里究竟“忙活”的都是些什么。 话说自打见到几块矿石,水溶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下来。 与之相应的是,便宜舅舅也不再战战兢兢,听到水溶那句“尽管找我来”之后就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水家与洪家捆绑得可比贾史王薛四家结实多了。 水家又“素有大志”,不管这个“大志”是被逼无奈还是早有预谋,仔细分析过天下大势,洪家在这两年来差不多达成了一致:决定在北静王身上下个重注。 对此,水溶心知肚明。 而便宜舅舅惹了事,立即交出“买命钱”,单就这个举动,也能看出几分他本人的倾向。 虽有小瑕疵,但便宜舅舅毫无疑问是个十分难得的,在采矿甚至是冶炼方面有些建树的人才。而水溶一贯的原则就是:人才不放过,先扣下再说。 便宜舅舅明显是个明白人,眼见着王爷端详了他好半天,他就知道自己走不脱了。 不过他一直以来钻研的东西能得王爷这样的懂行人大力支持,他在小有遗憾之余又止不住地心中雀跃。 片刻后,水溶与便宜舅舅对坐喝茶,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听着小茶炉上茶壶咕噜噜地作响,便宜舅舅面上也带了几分惬意。 水溶特地亲自给便宜舅舅倒了杯热茶,更诚恳道,“舅舅这些年天南海北没少跑?” 大约是察觉到水溶的真诚,这杯茶便宜舅舅生受了,他并不矫情也不隐瞒,“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卷书不一定读完,万里路我却不止走了一两回。得亏年轻,身子骨还好,”难得吐吐苦水,便宜舅舅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也有一两回差点回不来。” 科学考察在这个时代,既辛苦又危险,哪怕对于便宜舅舅这样的世家大族的富贵公子而言都是一样。 关键是这个时代又几乎没人意识到科考的意义!便宜舅舅不管有多少私心在内,又有几分是单纯的兴趣使然,他肯自掏腰包坚持做下来,而且明显有个成果,都足够让水溶肃然起敬了。 便宜舅舅哪里想得到自己面对面的王爷把自己拔高到了何种地步,他只是继续絮絮叨叨,“陆路上运,怕是很难,王爷想要,最好走海路。” 瞧瞧这见识……水溶暗道:你别想跑了。 本朝金银矿不允许私有,不过在自家地盘上发现金银矿,四处打点好,偷摸私采……不少人都这么干,就是别被捅上去,来个上达天听,不然一准儿抄家流放。 铜矿相对而言管得就宽些,允许私有,但是每年挖出来的矿石起码有半数都要以一个相当低廉的价格卖给朝廷。当然,如果自家关系不够硬,要么比例上升到七八成,要么整个铜矿就干脆被人硬生生夺走…… 铁矿情形与铜矿类似,只不过卖给朝廷的比例还能更宽松点儿。 北静王在东北的封地,铁矿,煤矿,油井……全都有,还有肥沃的黑土地,水溶觉得不仅仅是运输矿石,运人也需要踅摸靠谱的海商。 水溶笑了笑,“看来舅舅有妥帖的门路?”看来还真没猜错,便宜舅舅不仅是个合格冶炼专家,更能兼任渠道中间人啊。 便宜舅舅点了点头,“有。妥不妥帖……就难说。”说着,他面皮微红,“这回来京城,我见的都是有十年交情的老朋友,还不是中了招?”顿了顿,他连忙解释,“王爷的田庄大丰收,很是惹眼,回京来几场应酬席间全提到过,我自然记在了心上,估摸着人事不知时也只能反反复复说这个,至于矿场寻买主,在座的都知道……说这些也是无用。” 别庄粮食大丰收倒也罢了,真正产量惊人的是他从商城里兑换出来的良种,而且用了点磷钾复合肥——用量上他拿捏得很死,生怕一个手抖,来个平均亩产两千斤……那就是纯作死了。 不管是良种还是复合肥,都不是便宜舅舅能知道的,而本土现有的玉米土豆红薯产量也颇为可观,他让皇帝以及众多世家权贵知晓玉米土豆红薯在北方种植,收效颇高,那又如何? 因为大力推广种植……完全是另一个概念。这时候的华夏,土地可是私有啊喂!大量田地都掌握在大小世家手中,皇帝一纸诏令,就能让这些人家的田地改种?别做梦了。 当然,别庄大丰收的消息传出去,实际麻烦还是有一点的,比如再次被皇帝关注上了,但比起便宜舅舅奉上来的“买命钱”,连零头都比不上。 水溶语气轻松,“毕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丰收怎么瞒得住?不过每亩真正能产多少粮食,我还是想多瞒一天是一天。”他又给便宜舅舅续了杯,“种子不难搞到,有心人拿回家试着种种,最迟一年后也知道结果了不是?” 便宜舅舅轻叹一声。即使被王爷亲口劝解,他还是难掩愧疚。 水溶看着又乐:搞科研的,不论古今,真实心情很容易从他们脸上读出来。他转移了话题,“你那些朋友,家里都有矿啊?” 便宜舅舅认真点了点头,“自家有,亲戚家也有。” 这可真是极好的。 水溶顺口跟小图标道:“我现在很想问他大客户给什么折扣,是不是现货,最快什么时候发货……” 小图标感受到宿主极佳的心情,自己也再频频闪烁,“货源有着落啦。说真的,从商城里兑换物资都是权宜之计,长此以往,你肯定要破产的。”作为人工智能升级后情商略有长进,但本质上还是走耿直路线的小可爱,“你做任务得积分,我才能跟着升级,商城那边我一点提成都没有呢!” 水溶大笑。 便宜舅舅又喝了半杯茶,默念这茶真不错,再抬头就发觉王爷……好像心情更好了。反正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在察言观色上并无建树,所以还是以王爷的“金口玉言”为准吧。 而水溶继续跟小图标说话,“喝两杯茶了。我打发他去看望太妃,顺便让他去放水。对了,帮我找点冶炼还有合金方面的资料。” 小图标刷了个“明白”的表情,自觉主动地缩回了视野的角落。 便宜舅舅告辞,水溶也跑了趟厕所,回来就见王松鹤拎着大水壶往小茶壶里蓄水。 其实没外人的时候,这个放在大窗子边上的茶炉和茶壶就是个土加湿器。 时值深秋,水溶现在的书房兼办公室正间大北房,阳光非常足,暂且不需要点上地龙——这个时候玻璃固然很贵,但总算没那么稀罕,舍得花钱把起居的屋子全换成玻璃窗,房子的舒适度就立即上升了一个大台阶。 看着斯文又俊秀的秘书给土加湿器加水,阳光照了他半个身子,明暗交织之下,美色扑面而来。 水溶暗自感慨一声:本尊虽然没给他真留下什么桃花债,但……这个取向真的挺危险。 再想起小妹妹倾心王府第一美隋远,还有便宜舅舅……水溶都不得不承认:便宜舅舅不靠才华,单靠脸一样能吃饭。水溶人都见了,可以负责任地说便宜舅舅一点都不油滑,嘴也不甜,太妃在并不了解哥哥的事业和野心的前提下,偏偏只偏心这个哥哥,几乎予取予求,十有八九也是看脸。 水溶想到这里,又笑了,“这家子……有点危险啊。” 小图标是个多核心人工智能,跟宿主聊天不影响他检索的效率和速度,“美色有什么不好,赏心悦目呀!我变个镜子主人你自己照照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视野的四分之三都化作镜子,把自己照得分毫毕现。水溶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只是美色见得多了,我有点麻木了而已。” 水溶照镜子,在王松鹤看来就是王爷端详着桌上的几块石头……他也难免多瞧了好几眼。 小图标再次缩回去,水溶也注意到了王松鹤的视线,他就好奇道,“认不认得?” 结果王松鹤不仅认识斑铜矿石,还晓得闪锌矿……斑铜矿石好说,尤其是便宜舅舅拎来的这块,暗黄色,带着金属特有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铜矿石;但闪锌矿……颜色有多种,而且卖相极好,尤其便宜舅舅拿来的这块,足够当摆件,而王松鹤能一眼看准,水溶当然更好奇了。 水溶边跟王松鹤聊天,再次给小图标发布了个小任务,小图标不负“他”望,秒速给了反馈:斑铜矿分布于云南、江西和甘肃,而闪锌矿则有云南、广东和青海三个大矿出产。 王松鹤实际是四川人,但他是在舅舅身边长大——他舅舅当时在云南做了十好几年地方官,他跟着舅舅见了些世面,矿山矿场矿石他全都亲见过,“人人都知晓这些是好东西,然而苦于无法运输,真是守着金山饿肚皮。” 顺便一提,王松鹤的爹是老北静王的亲兵,跟着老北静王南征北战,官至五品将军,又在北静王府赶上用人荒的时候,毅然把中了举的儿子塞进了王府。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水溶即使不满王松鹤不想两头得罪,也来了回“轻轻放下”。 王松鹤真正见识过百姓疾苦,惋惜之情全然不似作伪,水溶听了稍有动容,不过也只能无奈地表示暂且记下了。 便宜舅舅拿来的矿石无一产自云南……云南平均海拔两千米,哪怕现在十分繁华的茶马古道正经过云南,只要搜搜图片,就知道这些商路不适合运输矿石。 也就是说,水溶一旦回到封地,铜矿和锌矿他会从江西和广东采购,然后就近,从广东海港启程一路北上,直达大连港。云南出产的矿石再便宜,运输成本让财大气粗的水溶都吃不消。 与王松鹤聊了会儿天,水溶从梅非的徒弟手里接了张帖子:薛蝌的拜帖。 薛家人……也就是他预定的快递公司终于到了。 晚上,水溶与太妃,弟弟妹妹,再加上便宜舅舅一起吃了顿饭,随后水溶指定便宜舅舅住在曾经老老北静王,也就是第二任北静王静养的院子。 包括本尊在内,历任北静王都上过战场,而第二任北静王带兵的年头是所有北静王之中最长的,比他老子第一任北静王还久。 不过这位老人家闲暇时间喜欢养花……而便宜舅舅据说也喜欢侍弄花花草草。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水溶梳洗时,就听来伺候他的梅非道,“舅老爷起得早,梳洗更衣后便给园子里花草修剪起枝子。” 水溶就笑,“这是见猎心喜啊。” 而老老北静王静养院子的旁边,便是王府新建的温室,里面已经种上了好几种蔬菜。水溶从梅非手里接过面巾,边擦手边道,“闲着也是闲着,带他去温室里搭把手。” 温室固然稀罕,但对便宜舅舅而言也就是惊讶一下罢了,水溶觉得既然都住在王府了,虽然这个舅舅“倾心王府”表现得也很明显,但想让便宜舅舅彻底归心,得拿点像样的“前沿技术”——没错,水溶在自家新建大温室的角落玩起了水培蔬菜。 不过惊没惊到便宜舅舅暂且不说,但水盆种植的蔬菜已经都生根发芽,长势良好,而王府上下那些忠心无比的心腹们……普遍淡定。 当时水溶就曾跟小图标抱怨,“手下已经都不能给他带来~装~逼~成就感了……” 小图标当时还安抚他,“你的手下内心不知给你上过多少次香……” 实际上,王府里的确有人嘀咕“咱们王爷是不是天上哪一位大能转世”,而且这个说法貌似很有点市场。 这话辗转通过小图标传到水溶这里,水溶就立即打算低调点儿。所以这几天哪怕水泥作坊已经建成,任务完成积分到手,他也没再折腾什么“黑科技”出来。 话说今天是薛家上门拜访的日子,就水溶看过几次薛蝌送来的拜帖书信,外加探子们传回来的消息,不敢说整个薛家如何,起码薛蝌这一支是很甘愿也很积极地向北静王府靠拢。 这次薛蝌进京,自然也把妹妹薛宝琴带了过来。 薛蝌宝琴兄妹的父亲没了,母族那边不像薛蟠和宝钗有个薛家不敢招惹的娘舅王子腾,偏生宝琴又生得貌美如花,性子开朗,皇帝又素爱好颜色……宝钗没能一步登天,薛家有几位族老便动了心想把宝琴顶上去。 薛家是皇商,自家若能出个娘娘,而不是贾贵妃这样隔了一层的贵人,当然不必忧心动辄没了差事。 而宝琴之父给宝琴定下的人家……一个清贵翰林罢了,薛家自是不惧。 薛蝌何等灵透?发觉族里气氛不对,正好接到了北静王府的邀请,他抢在族老们发难前带着妹妹和自家靠得住的管事长随们一起直奔京城。 薛家这点破事,也全都让水溶看在眼里。 看完红楼,水溶就很嫌弃宁荣两府的男人:眼光浅,本事差。 可别忘了这一家子的上一代,也就是贾代化贾代善兄弟全都官居一品,贾敬贾珍以及贾赦贾政外加贾琏,好歹见过父亲祖父威仪,见过世面都尚且如此;薛家这样连着三四代都没培养出一个正经科举出身的官老爷的商家,哪怕一直都领着皇商的差事,跟贵人们好歹沾点边,但指望他们高瞻远瞩,也忒不现实了。 水溶想了想,还是决定薛蝌只要差不离,他愿意费点精力和时间指导一下——快递这大单就交给他了。 薛蝌哪里知道有这种好事? 他远比水溶的便宜舅舅更战战兢兢:北静王乃是一品郡王,真是他这辈子见过的地位最尊崇的大人物了! 别说薛蝌了,纵然今天作陪的宝钗也不免忐忑不安——这份忐忑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北静王府打发人来说,只除了哥哥,全都能前去拜见。王爷都这么说了,哪有缺席的道理? 宝钗反反复复琢磨过好几回,觉得哥哥得罪了北静王,但是王爷似乎不会牵连自家,而且还有想提携……重用自家的意思? 宝钗以前没沾手过自家的买卖,如今试着主事才知道自家一年究竟要给舅舅多少孝敬……宝钗年轻,但真不心疼这一大笔银子,她和她的堂兄弟薛蝌都再明白不过,没有硬扎靠山,他们家在京城根本做不得生意。 如今又有个靠山上门,宝钗和薛蝌十分默契:疯了才不顺势抱上靠山的大腿! 偏巧此刻到了地方,他们在王府侧门下马下车,姐弟俩似乎是想到了一处,一起抬头对视了一眼,二人又几乎同时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闪锌矿石真的好看,大家可以搜搜看。 第二十六章 虽说水溶有言在先,除了薛蟠,薛家子弟一概能来,但薛蝌保险起见,还是没先叫上亲妹子宝琴。宝琴固然订了亲,但梅翰林比起北静王,当真是全无还手之力。 如今宝钗以未嫁女之身掌管薛家在京里的大半生意,因此她委实不能不来的。 顺便一提,薛姨妈这次不来,单纯是怂。除此以外,薛姨妈心里还有点隐隐的希望:万一来来往往的,又……有好消息呢?而侄儿自是娶不到北静王两个嫡出的亲妹妹,若能娶个水家的旁支也是不错的,不过宝琴千万不能抢了宝钗的风头! 这个时候,不仅仅王夫人亲身地感受到自家宝玉在亲事上高不成低不就,薛姨妈亦深有同感。 薛姨妈的烦恼更是王夫人的两倍,她的一儿一女的婚事全都让她头疼不已。她向娘家嫂子明里暗里求援过好几次,无奈嫂子八风不动,要么无动于衷要么就是硬生生地装作听不懂…… 于是宝钗和薛蝌在临出门前,又被薛姨妈耳提面命了一番,哪怕是比较委婉地耳提面命,两个人心里也是一模一样地不爽利不自在:能别动不动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幸好这份不快,在二人见到北静王后便消散了大半——这也是她们之前不曾想到的。 而水溶会对宝钗与薛蝌比往日更和气,原因也很简单:她俩送来的礼物太合水溶心意了! 这姐弟俩送了字画文玩这类常规礼物,更弄了个天文望远镜来,除此以外还有几套烧杯量筒量杯以及一架天平。 这些实验器材和……设备,天文望远镜姑且算是设备吧,在这个时代又贵又少见,但有门路不至于弄不到,只是需要耐心等待。 系统里这些东西又都很便宜,但水溶真来个“无中生有”无疑很过分,他可是连高产玉米种子都是掺在本土种子里一起混种在自家别庄里的谨慎人。 宝钗和薛蝌这次送礼不仅仅是投其所好,对水溶而言真是及时雨,有了量筒量杯和天平,他可以在此基础上做出点改进,让这些计量器具更精密点,之后……起码配制水培营养液这种活计,他能交给两个妹妹了。 而两个异母弟弟,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水溶打算回头分点兵给他俩练练手,当然,身为他的弟弟,学习种田那绝对是一辈子的事儿。 高高在上的王爷明显在走神,薛蝌自然不敢提醒——而宝钗在拜见过王爷,并被问过几句话后就被安排到王府后宅面见太妃和郡主们去了。 水溶在脑内做了新计划,并让小图标为他做好记录,他才侧过头继续问薛蝌,“原来王家的船都归了你们薛家,那如今又有多少船只听命于你?” 贾史王这三家在发家后,断断续续新添许多大产业大买卖,不过随着这三家各出高官,为了名声,他们便把自家生意都交给薛家代管经营,每年收取一定抽成和好处,再往后……这三家的产业逐渐变成了田庄,而这三家的买卖差不多都落到了薛家手里。 薛蝌真心来投靠,因此他把介绍自家情况都当成了投名状的一部分,水溶这边不过起了个头儿,他就相当实诚地“秃噜”了出来。 单就薛蝌所知道的,水溶都难免吃了一惊:薛家比他想象得更……家大业大。人少钱多,至今没养出个姓薛的五品上……不奇怪王家,其实单指王子腾一个人,会死死盯住了薛家……这块大肥肉。 从王夫人薄待黛玉,吞了人家嫁妆又不肯善待人家,黛玉吃点补品都为难;还有王熙凤包揽诉讼挪用府中月银放印子钱获利,大致能感觉出王家家风:这家人不仅贪婪,而且够狠毒。 实际上王子腾打着的正是彻底吞掉薛家的主意,水溶看得出来。 这一点大概也就薛姨妈和薛蟠感觉不到,连宝钗都已经生起真正的防备之心。 此时薛蝌也是在认真诉苦,“若说是正经靠山,自是求之不得。每年大笔孝敬王大人,不求王大人能指点什么新门路给上多少方便,但堂姐这么多年也不曾如愿入宫待选,家里族老们眼见着……这条路不妥当,便想着另寻大人物,把我妹妹往贵人身边送。” 这意思就是抱怨王子腾收银子但不办事……水溶觉得他还是有必要为王子腾辩解一下,毕竟王大人贪婪狠辣没错,信誉还是过得去的,“你堂兄薛蟠没少给王大人惹麻烦,他前阵子在我面前折腾,王大人事后得知,也送信送礼来道歉表表心意。” 但在薛家看来分明不是这么回事:你王子腾本事大到薛蟠惹了人命官司都能帮他轻松摆平,怎么我家姑娘入宫一事就办不成?办不成也罢,没说非得要回孝敬过去的前前后后几十万银子,起码给我们家个正经的说法儿……好歹两家是故交更是姻亲不是? 薛蝌替自家分说了一番,之后他也承认,“这些年家里也没出个正经读书人,一直担着皇商,家里自是耐不住,早些年就想着另辟蹊径,觉着能出个生下贵人的姑奶奶也不错。” 水溶听了就笑,“你似乎不以为然啊?” 薛蝌恭恭敬敬道:“齐大非偶,此非正道。” 莫说自家妹子进宫或者伺候贵人他不乐意,就是堂姐宝钗那份“青云志”,他都不怎么看好。就说本朝的后族,几家都是先成名门权门,再出皇后,而非因为女儿为后自家也跟着鸡犬升天,“便是吴贵妃,封妃前吴国舅也做了四品的将军。” 水溶点了点头:小伙子别看年纪不大,脑子却分外清醒。 薛家银子再多,自家女孩子也是没法儿给达官显贵做正室。王子腾收银子不办事,薛家的族老们不满也只是背地里嘀咕,哪里敢真正找到王大人面前讨说法?同理,薛家女孩子送到贵人身边,受了欺负还不是一样没法儿撑腰。 薛蝌这番心思不曾掩饰,落在水溶眼里……他更为欣赏这小伙子几分:起码身带正气。 考试通过,水溶便让薛蝌去联系他便宜舅舅。 薛蝌手里的确有几艘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帮着便宜舅舅运点矿来——这个时候运铁运铜都太敏感,水溶的意思是,先弄点煤炭过来。 今年庄子收成不错,除了奖金红包,府里福利也要跟上,地龙炭盆炉子都烧起来,热水全天供应,最关键的是别冻着他温室里的蔬菜…… 从北静王府出来,薛蝌和宝钗先对了下眼色:等回去再说! 然而姐弟俩回去,就被得到消息的薛姨妈叫到了跟前。 连番碰壁之下薛姨妈急切地希望能听到一二好消息。薛蝌宝琴兄弟进京,她一直当做这兄妹俩前来投靠——她丈夫在世时就与薛蝌宝琴的父亲交好,如今两家都没了当家人,更该联手抱团才是。 于是薛姨妈等女儿和侄儿刚坐下,就直白地问,“王爷怎么说?” 只有明确得了王爷谅解,或是侄儿得了王爷青眼,她才好给儿子薛蟠说亲,否则……但凡提起婚事,人家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薛姨妈不等女儿回话,便看向面带喜色的薛蝌,“难不成王爷真瞧中宝琴了?”王爷都没见过这丫头,怎么能够?! 薛蝌面色一滞,宝钗见状连忙道,“母亲,太妃不曾问起妹妹。” 哪怕是挑选侧室,也该北静王太妃开口才是。 薛姨妈立时喜忧参半,“这可怎么好……” 宝琴总是不能压上女儿一头,她轻松了一点,但想起自家依旧没个靠山,她可不又难受上了。不管宝钗宝琴,哪个寻门好亲事,儿子也好讨个好媳妇! 薛姨妈再迟钝也感觉得到儿子差不多废了,既然儿子指望不上,她就想寻个像样的媳妇,早点抱孙子,好好养育孙儿便是。 薛姨妈心思真是一望自明,饶是薛蝌脾气再好,对这样的长辈他也懒得说话了。 哥哥靠不住,宝钗深知以后仰仗堂弟的地方极多,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这样轻易得罪了堂弟。宝钗又素来圆滑,此刻已经换了话题,“母亲,太妃今儿问起咱家能不能弄来棉花。” 历史上棉花在明初就因为朱元璋而得以推广,而红楼世界里棉花当然比麻贵,但不算稀罕。 薛姨妈听了便道:“王府想要多少?不够咱们就让咱家南边的庄子改种几茬棉花便是。咱家不差那耽误的粮食。” 宝钗笑道:“哪里用母亲说?我当时就应下了。” 听到这里,薛蝌也借机跟堂姐交代一下,“王爷要我用海船运点煤过来。” 宝钗点了点头,心说不运盐铁一切好说。 坐在一处又闲谈了会儿,宝钗薛蝌从薛姨妈房里出来,各自回房吩咐手下办差不提。 与此同时,被特地留下并且一直留到快要晚饭点儿的宝玉终于得了消息,跟着王府一位管事从王府后门出来,走至小路尽头,就见墙边挂着个满脸血的高大汉子。 宝玉上前仔细一瞧:哦,就是前几天他从马上载下来时路边冲着他冷笑不止的那位。 其实,这汉子他见过不止这么两次。一年之前,他与蒋玉菡吃酒,散席后蒋玉菡每次都跟着这次离开。 宝玉在王府读书时间不长,但傻白甜程度已然骤减,他欣赏过此人惨状,便转身拱手,向王府管事郑重道谢,“替我谢过王爷。” 管事回礼,笑道,“贾二公子客气。这憨货很是能躲藏,我们找了他好些天。王爷说了,欺负了他的朋友,怎么能当无事发生?”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掌声传来,宝玉循声回头,就见一人翩翩而至……长相平平,宝玉瞧过便看向身边王府管事:这人他不认得。 王府管事果然没令宝玉失望,先见礼道,“见过吴大公子。” 这人正是吴贵妃的侄儿,吴贵妃大哥的嫡长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字写了一晚上,好久没写真的手生。 第二十七章 贾代化与贾代善还活着的时候,忠顺王府是宁荣两府的~政~敌,等这哥俩先后去世,而忠顺王“屹立依旧”,宁荣两府再无实力跟忠顺王府相提并论。 原著里忠顺王府长史官找上门来,贾政固然没担当直接把儿子卖了,但实际上他也没底气跟人家刚。 北静王府则不同,水溶自忖家底还足,并没必要掩饰跟忠顺王府的不合。 嗯,找到合适机会能毫不犹豫捅刀子的这种不合。 看来忠顺王府,尤其是忠顺王世子跟水溶……想到一起去了。不过别说对水溶直接下手他做不到,就连收拾要么跟着水溶身边要么就闷在北静王府别庄的蒋玉菡都及有难度,可不就退而求其次,拿宝玉出气了? 平心而论,忠顺王世子玩~政~治双商真不太够用,然而他的个人武勇却是本尊和水溶都不得不服的——比不开挂的本尊和水溶都强……上至少一筹。 武艺不凡,肯身先士卒,为人又颇为仗义豪迈,在军中无疑很能收得军心。忠顺王世子不是帅才,却是个挺能拿得出手的将才。 本尊和水溶这种外人都服气,自带美化儿子光环的忠顺王估计是把兴旺王府的希望放在了这个儿子身上。 虽然本尊的备忘录里忠顺王他家的事儿笔墨极少,忠顺王已是古稀之年的老大爷,世子作为实际上的嫡长子才三十出头……父子俩这年纪差,够微妙的。 于是对着正慢悠悠品茶的吴大公子,水溶扶额道,“忠顺王世子那几个兄弟没谁是省油的灯,这么多年过来,苦头竟还没吃够。” 吴大公子放下茶盏,笑着摇头,“那位世子爷……手段一直都糙。”顿了顿又道,“不过王爷也别说,要不是仗着这股子莽劲儿,他都离了西北三年,还能在军中留有美名。王爷莫怨我多嘴,这三年里咱们可很是换了些得用的人手。” 这是实话,只不过老北静王和本尊是把心腹和得用之人从西北这个火坑里撤出来,而吴家则是不停~安~插自己人了。 甭管各自心里琢磨的都是什么,起码明面上,两家在西北没有利益冲突。 而宁荣两位国公还有忠顺王当年都有从龙之功没错,但这三位真正能受封或者坐稳王位,靠的都是从西北战场上搏命搏得功劳。 既然西北是发家之地,哪怕过了好多年,焉能不剩什么人脉势力? 套用句俗话,就是……破船还有三斤钉。现如今能帮多少不好说,总不差人给宁荣两府传点的消息。 至于忠顺王在西北的地位……就看现今深为帝王依仗,十分得意的吴家,当家人父子回京,就派儿子上门来试探水溶态度,问问想不想联手削一削忠顺王府的气焰……还能没点数? 想到这里,水溶笑了:如今看来,吴家是想走的是一条标准的外戚之路。 问题是吴贵妃所出的皇子年纪都还不大,皇帝也不过三十多岁,正值盛年,等到皇子们长大,有野心有能力琢磨老爹尊臀下面龙椅的时候,当然说是夺嫡也行,吴家那会儿要是没走下坡路谁知道他们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反正水溶替他们畅想了一下:外甥当皇帝哪有自己当皇帝爽啊…… 水溶跟小图标嘀咕道:“这真不是我小人之心,吴家现在分明有成为西北王的心思。” 小图标十分认同,“谋求虎符,排除异己,这是石锤了呢。” 却说吴大公子见水溶若有所思,便转向一直默默吃瓜的宝玉,“这些年,怕是还记得宁荣二位国公当年风采的……不多了。” 宝玉面无表情。 以他现在的气量城府,能忍得住,已经很不容易了。水溶看向宝玉,颇为欣慰:宝玉在王府读书没有白读。 冯紫英他三舅陆启疏陆先生,的确不谈仕途经济,只教自然科学,但谁也拦不住他在课间休息时跟学生们扯扯八卦。 冯紫英与宝玉交好,陆先生闲来无事,自然愿意提点提点。 原著里长安节度使云光可是贾家的世家,王熙凤弄权铁槛寺的时候,面对老尼的请托她怎么说的来着?她说:太太再不管这些事,而那老尼则回:太太不管,奶~奶~可以主张了。 与贾家故交云光书信请托事项,王熙凤不仅插手甚至还说了算,因为她仗得是她伯父王子腾的势。云光纵然知道这未必是贾琏的托付,看在王子腾侄女的面上,依旧允了,何况在他而言那也不是什么事儿。 王熙凤的真面目,说实话,水溶觉得宝玉黛玉肯定不知道,甚至宝钗能听得风声就不错了。 而来了王府读书,宝玉就没了能让他一直傻白甜下去的环境,宝玉的表现可圈可点。起码落马之后,他在家休息两三天便继续回来上课,看看他那个伤口,水溶都承认宝玉现在跟娇气二字实在不搭边。 水溶看了看宝玉,也不想为他解围,只是对吴大公子道,“吴兄,骂人不揭短啊。” 他也喜欢享乐,但是男人总归得有点担当不是。原著里宝玉对黛玉说“横竖少不了咱们的”,他都佩服宝玉心大。 既然宝玉有长足进步,若是能再刺激刺激,万一知耻而后勇了呢? 水溶旁边的吴大公子何等人物?来之前就打听了一番……不过真见到北静王与荣府二房二公子,他又觉着果然传言不可尽信。 怎么看,贾二公子也不像北静王的~禁~脔,但北静王对这位二公子也是一片苦心……他算是瞧出来了。 北静王太妃生辰,吴大公子没来,但听说蒋玉菡已经大变模样,他再次瞄了瞄北静王,总觉得这位年轻的郡王口味并非那起子人说得那般“与众不同”。 话说如果北静王真能跟忠顺王杠起来,他认真讨好一番又如何? 吴大公子打定主意,便道,“如今西北比老荣国公在世那会儿差得多了。老公爷昔年把关外的部族杀得胆寒,如今除了顽固不化的那几支,余下的都跟咱们做起了买卖。对了,二公子可知道,薛家在西北的买卖如今的东主是哪位?须知能在关内关外出入的商队商铺获利都颇为惊人。” 薛家以前,起码是前几年,都还在抱宁荣两府的大腿。 水溶一听,就在心里给吴大公子点了个赞:好助攻! 吴大公子这意思明摆着:不说你爷爷在世身为西北大将军,西北边军尽在掌握,上下几乎无人不服无人不敬的那会儿,就说现在薛家还在你家住着呢,薛家帮你家在西北经营那些大买卖,都已经归了王家了。 宝玉眉头一皱,“请问吴兄,薛家在西北走得是哪边的门路?” 吴大公子甘愿唱白脸唱到底,“你舅舅啊。” 宝玉点了点头,端起茶来,不说话了。 吴大公子见状只得对水溶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这位二公子的路数怎么有点摸不透? 估计吴大公子对宝玉全无了解,知道宝玉如今能这样沉得住气已经是渡劫之后的反应了……水溶估计宝玉现在其实心里挺乱:本以为自己在家中如宝似玉,自己不愿理会仕途经济,依旧能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做一辈子富贵闲人,没成想忽然被人把这层美梦的壳子砸开了条缝,他先被寒风吹得打了寒噤,意识到壳外恐怕正是风霜雪雨。 水溶跟小图标感慨,“总得给人家点时间,宝玉明年周岁才十五。” 小图标本想说主人你父母去世时还不到十五岁吧?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只是闪了闪作为回应。 宝玉此时正如水溶所料,有点恍惚,而吴大公子也不再理会他——扮个白脸而已,得罪人……北静王就未必答应了。 吴大公子转而笑着问水溶,“王爷,包谷和包谷叶卖吗?” 水溶看了看他,也不避讳,笑道,“你这是养了多少牛马啊。”玉米和玉米秸秆都是重要的饲料来源。 吴大公子又道:“价钱王爷不会失望。” 水溶乐了,“若真如此,咱们两家这笔买卖真能成。你给我弄些蒙古马来,我再多卖你些豆子,卖你一个友情价。” 吴大公子眨了眨眼。豆子马牛都爱吃……这敢情好。 水溶看在眼里,忽然觉得这位大公子还挺可爱的:皇帝不乐意又怎么样?说是资敌又如何?吴家也是自家利益高于一切。 却说从北静王府出来,宝玉便愁容满面,回到自己房里,更是独坐在窗前,好半天不言语。 袭人见状,便打发小丫头去请林姑娘。 黛玉对今日宝玉在王府的遭遇并非一无所知,这会儿刚跟贾母回完话,再应付过王夫人……她并不想再去安抚劝慰宝玉:她十分了解宝玉,此刻跟水溶的看法一致,有些事儿非得宝玉自己想明白才成。 于是她便让紫鹃出面,把袭人派来的小丫头打发了,但还挺厚道地给了个明白话:宝二爷定一定神就好。 然而小丫头带话回来,袭人肯定不会听黛玉的。再次走进宝玉,她果然见宝玉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越发心神不宁,便再次派人出门去请救兵:问问宝姑娘。宝姑娘也是刚从王府回来啊! 宝钗这会儿正跟薛蝌商量今后大计,怎么会关心宝玉一时一刻的喜怒哀乐?说句不好听的,在宝钗眼里,宝玉还不务正业着,哪里要紧到要她放下要事专门去哄人? 于是莺儿出面把小丫头打发了。 延请黛玉宝钗全不顺利,袭人越发觉得不对,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去找王夫人,打个小报告。 然而得知她的来意,王夫人并没见她:她已然知道宝玉因何发愁。她固然仰仗她哥哥,可在她心里一直坚信哥哥吃肉,总不忘给她这个妹妹留口汤喝,然而现实摆在眼前,哥哥并没有她想象得那般大方……王夫人可比宝玉更愁,甚至对亲哥哥都生了怨。 毕竟王家就没出过大度豪爽人。 连吃三个钉子,袭人站在王夫人院子门外,整个人都无力起来,心更是跳个不停:就是忽然之间,怎么二太太林姑娘宝姑娘,尤其是宝二爷……都如此陌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订了份二十块的麻辣烫,吃到撑还有得剩,而且现在还没消化完,打嗝儿还是麻酱味儿。 话说这么实诚的店很多年都没遇到了,很担心老板赔本过不了多久就关店。一般我点外卖,三十多块四十块麻辣烫都不一定吃得饱,当然前提是我是肉食动物。 第二十八章 袭人能入得王夫人之眼,稳压老太太属意的晴雯一头,靠的便是这份心机:二太太瞧得上又如何?失了宝二爷之心,纵然做了姨娘,后半辈子也全完称不上如意。 其实自从二爷和林姑娘一起去王府读书,她就感觉二爷对她越发疏远……但她又能如何?还能向老太太二太太建言,不许二爷读书不成?! 袭人默默回返,越走便越是失魂落魄。 回到~怡~红~院,晴雯瞟了眼袭人的脸色,并没冷嘲热讽,而是给她侧身让开,目送袭人木呆呆地让小丫头打帘子,再木呆呆地迈步进门。 实际上,宝二爷到王府读书后,为人处世大有不同,这一点~怡~红~院里几个大丫头感触最深,毕竟她们几个能跟宝二爷朝夕相处。 然而这些大丫头里,唯有袭人一个把自己后半生全寄托在了宝玉身上,并且毫无退路可言。 对此,晴雯可是很瞧不上的,尤其是袭人动辄便以二爷自己人自居。而晴雯相貌出众,针线活更是一等一的,她可不是非要给宝玉做姨娘不可,压根不愁去处。 顺便一提,这一世没了宝玉挨打这一出,袭人自然也没机会贴心地提醒王夫人宝玉与黛玉过分亲近,影响宝玉上进,但是因为宝玉黛玉一起到王府读书,二人更为亲厚,不仅仅是耳鬓厮磨,更是朝夕不离,志同道合的青梅竹马,袭人还是多次仗着她在宝玉心中的地位劝诫:希望二爷不要因为林姑娘而冷落其他姐妹。 这话……虽然袭人是单独跟宝玉说的,无奈~怡~红~院就这么点儿大,伺候的人又多,哪里能有什么秘密? 于是这话传到黛玉耳朵里犹未可知,但是晴雯听了挺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这是忘了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了?” 与晴雯一同当值的麝月也摇了摇头,哪怕她明显更袭人更好一点,“她……也是心急了。” 宝二爷越发不把袭人放在心上,她焉能不急?跟麝月一向不怎么聊得来,当时晴雯也没再多说,径自去了。 这才过了多久,亲去太太那儿告状就吃了钉子,晴雯知道这院子许多事儿都是袭人亲自说与太太的,不然袭人也领不了每月二两的月钱,但得了太太青眼,可不是太太什么时候都把你当个人物…… 晴雯自觉她比袭人瞧得更透彻些,关键是她没什么非分之想,不至于成为哪位贵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却说晴雯从鸳鸯那儿出来,就见林姑娘坐在三面都挂满厚重帘子的亭子里冲她招手,晴雯赶忙走了过去。 黛玉等晴雯坐在自己下手的坐蓐上,才对自己身边的湘云和探春道,“正好瞧见了,就请她带话回去。” 紫鹃不用黛玉吩咐,便递了被热茶给晴雯,又亲自搅了搅炭盆里的炭火。 话说湘云和探春也迷上了做题,来了荣府就必要跟黛玉对题——水溶特地找来了奥数题,降低难度后一道题也够这些稍微有点数理基础的女孩子琢磨好一阵子,而且思考本身既杀时间又极富乐趣,不仅仅黛玉宝玉,就连湘云都现在不大爱作诗而是乐意和姐妹一起做题…… 至于探春还要更实在一点,从北静王府得来的题目,叫什么应用题的,将来没准儿就用得上。 见湘云探春都笑了笑,就继续嘀咕起题目的解法,黛玉才再次晴雯道,“不用心急,过阵子就好了,宝玉心里总有成算。若是宝玉缓过神儿来,你就说明儿还得准时读书。” 黛玉自己都能从风霜雪雨严相逼的自怨自艾中走出来,她相信宝玉也能。而且宝玉一定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事关王大人什么苦水抱怨都不适合在家里说。 怡~红~院里隔墙有耳,也是宝玉黛玉全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却说晴雯喝了杯热茶垫底,一路走回去——深秋的京城已经相当冷了,踏进宝二爷点了炭盆的屋子,她刚搓了搓手,就见宝二爷循声望了过来,而角落里的袭人则眼眶微红,正被麝月拉着。 有“闲杂人等”在场,晴雯便不想直接替林姑娘传话,她目光扫过袭人与麝月所在之处,就背过了身。 宝玉直接给袭人递了个眼色,袭人也只得和麝月先出门去了。说是出门,其实二人就是坐到了外间的炕上。 晴雯趁机小声复述了黛玉的话,宝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晴雯性子直但绝非没眼色,二爷心事不宁从而冷淡寡言,又不是针对她,她给二爷倒茶后也主动退了出门。 至于袭人是不是又在二爷这儿撞了回南墙,她可管不着! 对宝玉而言,头一个枕边人又怎么样?在他满腹心事的时候,也就是“富贵闲人”的美梦忽地被打碎,还是让素来尊敬的舅舅打碎,他怎么还会关心袭人的脸色,更考虑袭人的心情极力安抚? 宝玉自私得很真实。 而这世上能让宝玉心甘情愿“忍辱负重”的,唯黛玉一个。贾母王夫人也只能让宝玉孝顺罢了,这个“顺”基本就是面上的顺从,心里……宝玉肯定是不以为然。 这一世,宝钗跟宝玉关系很一般,其余姐妹因为宝玉几乎每天都去王府上课的缘故,往来相处得时候不多。 于是宝玉带黛玉与别个不同,越发抢眼,没有原著里宝玉毫不犹豫地怼宝钗湘云做先例,袭人以前也觉得二爷待自己也与别个不同。 袭人这会儿见晴雯压根不理会她,她在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委屈劲儿又起来了。 麝月是个明白人,见此只得叹了口气,“你也是痴心。” 她难免心冷:二爷瞧着和气温柔,实则没把她们这些陪了他好多年的大丫头放在眼里。她不似袭人,得早些琢磨出路。 两个姨娘预备,在这个时候就齐齐生出“外心”,宝玉若是知道……他其实也挺无所谓的:读书增长学识更开阔眼界,儿女情长他不是不在意,只是在他眼里比儿女情长更要紧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却说这一夜,宝玉和袭人都只睡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宝玉照常梳洗更衣,等大夫来给他换过药,便和黛玉一道,再去王府读书。 因为宝钗薛蝌送来了很多符合水溶心意的“新玩具”,于是今天陆先生便带着学生们一起摆弄,哦不,调试新物件,而水溶和他便宜舅舅就坐得稍远些,边看热闹边聊天。 与薛蝌接洽过,把自己熟知的打算卖炭和煤的朋友“供了出去”,水溶他舅没那么拘谨,自然也敢说话一点,“王爷通过吴家买牛马,总是险了些。” 水溶笑了笑,也交了底,“我就要二十头牛,二十匹马。真若是让御史参了,我跟吴家也不会有什么事。” 不是私下买牛马,就能扣上个不臣之心的大帽子。二十头牛能多耕多少地?二十匹马……找水溶的话说,也就勉强~武~装~个乡县~治~安~团。而等二十头牛和二十匹马繁育成几百头的规模,皇帝一准儿觉得到那时候北静王府早都让他平了。 水溶要跟吴家做买卖,只是做做姿态,谁让吴家主动找上来交好。他相信他有玉米豆子的消息经过吴家传出去,总有悄悄过来探路的商人,而弄出条看起来比较像样的购买牲畜的商路门路,他不仅能真地用粮食换牛马,更能为他以后从商城里买东西,也就是“无中生有”做足掩护。 便宜舅舅本意就是提醒,“王爷有数就好。” 此时水溶的弟妹全凑在陆先生身边,宝玉和黛玉则站得挺远——在王府,宝玉才能尽兴吐吐苦水,听众也只得黛玉一个。 宝玉如今很清楚他家银钱的来源:田庄出息,西北商铺和商队的收益,以及投靠他家的官员商人们的孝敬。 第一种,很稳定,但是光靠种田,全家上下的用度和月钱都未必够发;第三种,如今只能说聊胜于无;最最要紧的第二项,竟被他舅舅不声不响地吞了大半去! 宝玉必然要抱怨,“薛大哥哥竟也不说一声!” 黛玉声音很轻,却一针见血,“薛大哥哥未必能做主呢,听说京里的生意都归了宝姐姐管。再说,府里收入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大舅舅二舅舅焉能一无所知。” 宝玉直接道:“他们默许了……” 不然呢?王大人纵然贪心,舅舅们又能说什么?黛玉再次劝道:“终究形势比人强。” 是啊,他又能如何?宝玉摇了摇头,而后目光便落在了另一边高座的北静王身上。 数天后,皇帝特地办了场冬狩,展示下吴大将军已经他亲兵们的武勇,同时震慑一下水溶这样心怀不轨的王公贵族们。 然而本就打定主意去划水的水溶,刚刚跟忠顺王世子来了个“狭路相逢”——他俩和各自的亲兵都是骑马走过来而非奔过来的,忠顺王世子皱着眉,刚要跟说话,就见一道白光闪过…… 幸好那箭偏了些许。 水溶的汗都下来了,他在脑内狂呼小图标,“刚刚是不是意外保险起作用了?” 小图标金光狂放,“是的。主人,别让人跑了!”字幕划过,小图标便化成了一张地图,正中一个大箭头显然代表水溶,而一个猩红的大红点就在箭头的西北方闪烁不止。 同时水溶眼前忽然弹出了个对话框,本次导航需要花费一百点数,确定使用此项服务吗? 水溶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无意外的话,周三入V,届时有三更掉落,这文免费部分有将近十四万字,我也挺意外……居然坚持下来了。 老相好们愿意继续支持可就太好了,比心。 差不多把年底该做的都做得差不多,到年底都算比较有时间……我忽然觉得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的时候了,基本这几年里说“我比较有空”这种话都非常少……怎么越说越心酸。 总之有时间,更新也会靠谱得多。 最后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就退圈了,再次么么哒。 第二十九章 当初对庄子里的那个大墓使用遥感测绘, 得到了一张无比清晰的图像,只要五十块! 水溶“呵呵”一声,直连小图标, “我现在满眼都是血红色的大字, 加钱, 加钱, 加钱!” 小图标似乎有点羞涩,为了解释,省略号用得特别多,“激活了保险条款嘛……好歹救了宿主你的性命……后续服务……你总得让人家回回血嘛……” 导航图卖萌装可爱是没效果的,水溶由衷感慨,“这也太真实了。”顿了顿又无奈道,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成功地引起了我的不适, 原本以为系统始终诚实又可靠。” 小图标赶紧又刷了一条弹幕过来,“特殊情况嘛, 我保证定位服务物有所值!” 水溶道:“好, 信你。” 实际上性命无价,多扣点点数又能如何?水溶认得心甘情愿。 有个系统附身, 水溶的视力尤其是动态视力,绝对远远高于普通水平。他估计刚才利箭冲来的当口, 距离自己二十步之遥的忠顺王世子只能看到一道白光……直冲他的心口。 是的,没有系统发威,水溶深知这一箭必中, 自己当然必死无疑。他跟小图标沟通并不影响思考:系统只是单纯地强行地扭曲了这支利箭的飞行路线,而且不仅仅是忠顺王世子,还有他身后近在咫尺的手下也没能发现半点异常。 另外,水溶在试着讨价还价,毫无疑问也是故意的。 就算他在购买良种和肥料方面花费不少,但也不差这一百块,关键是他嗅出了点味道:即使点数是系统通过他完成任务而发放的,这些点数似乎对系统而言仍旧比较宝贵。 因为系统在鼓励消费的同时,毕竟商城里的东西在水溶看来真的太实惠了,居然还在服务上想着捞点点数回来…… 水溶目前依旧肯定系统诚实可靠,不大会坑他,尤其是系统货真价实地展示了救命之力,但这并不意味着有机会水溶不会亲自试探一下系统的规则和机制。 嗯,了解机制……还是比较任重道远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阵沟通加思索,水溶算是彻底冷静了下来——当然,这整套~操~作,在众人眼里不过几个呼吸的事儿。 水溶这会儿什么都不多说,扬起马鞭,按照视野右上角导航定位的指示往凶手逃窜的方向一指,“走!”话音未落,他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生死只在一线间,北静王居然连个脸色都没变……水溶的心腹侍卫们纵然早就快把他们家王爷供起来,但是王爷这次……仍旧给他们塞了颗定心丸。 这些年轻的侍卫们毫不犹豫地追着王爷而去。 至于忠顺王世子……他扭头和他老爹安排在他身边的“高参”对视了一眼,也带人跟了上去。 虽然~杀~手~暗~杀一向都秉承着“一击不中即刻远离”的原则,但对脑子不大会绕弯儿的忠顺王世子而言,他依旧能准确地判断出~杀~手实际上的目标只有北静王一个……当然,如果对方得手,他就算留得命在,起码这个世子之位必然保不住! 别以为他不知道!皇帝不仅盯住了北静王这唯一的异姓王,他家同样在皇帝削藩的名单上! 刚刚“高参”的意思也是先追上去助北静王一臂之力,真不真帮忙搁一边,起码得摆出姿态。 等忠顺王世子这波人在林子里——那支箭是从他身后~射~出,而他背后正是一片林子,树木不密,但也足够隐藏,这群人找到北静王的时候,他们就见北静王站在一个躺倒在地的黑衣人边上。 忠顺王世子是正经上过战场,手底下有过不少人命的猛人,他只要扫上一眼,就知道那黑衣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他立即道,“死士?” 水溶抬脚把黑衣人手边的驽箭往远处踢了踢……此刻视野里的导航和定位正贴心地用一个红色的箭头指向箭尖儿,上面飘出一个气泡,气泡里有字:上好的箭枝淬了毒,不建议直接触摸。 都初冬了,水溶跟着皇帝冬狩,手上当然是戴了手套的。 不过保险起见,同时给众人做个示范,他故意把驽箭从树荫底下踹出来……迎着阳光,众人齐齐见识到了驽箭箭枝上不同以往的光泽。 古代所能认知和使用的~毒~物没后世那般“多姿多彩”,以重金属盐和少部分氧化物为主。而重金属盐许多都是有颜色的,而且为了保证效力,必然会在箭枝上反复涂抹浸泡,因此近距离仔细观察,箭头淬毒自然跟“无行迹”没啥关系了。 忠顺王世子深吸了口气,“若是误伤到谁,都不好过!” 这个“误伤”……用得挺精妙。 水溶笑了,“横竖一算计就算计咱们两家,你我总不好当无事发生。” 这还能笑得出来?!就算是他,刚刚死里逃生,追到杀~手~还在眼前~自~尽,他都要又惊又怒,心头狂跳才是! 莫非……这就是琪官选他不选我的缘故?! 想到这里,忠顺王世子面皮抖了一下,“这是自然。”他盯着水溶的脸,难得客气地找补了一句,“都由王爷做主。” 他身后的“高参”听了顿感安慰:世子在非常之时也晓得委婉了。 水溶哪里想得到忠顺王世子长得浓眉大眼,思路却如此跳脱?他扭头吩咐了一下,一个比较机灵的侍卫就上马去找负责围场护卫的大将军去了。 话说秋狝和冬狩都是皇帝展示武勇,展示肌肉,再考校一下皇室年轻一辈的舞台。 这种时刻,水溶又没打算现在就跟皇帝撕破脸的时候,他就适合降低存在感,在边儿上老实吃瓜。 水溶刚刚也是远离宗室年轻一辈,在围场中圈之外溜达,逛着逛着就碰见专门带人来寻他的忠顺王世子,他也不虚:忠顺王世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黑手?这不是凭白送给皇帝一箭双雕,收拾两家的大礼吗? 忠顺王世子不怎么精明,但最知道儿子什么样的忠顺王必然有所准备。世子但凡想莽,一准儿就会被忠顺王安排的心腹拦住。 嗯,忠顺王世子身边那个长相平平的清瘦文士大概就是这个角色——这个人深得忠顺王信任,按后世职场上的话说,他直接向忠顺王报告。 于是水溶直接看向此人,“你家王爷在你们出门前有什么交代?” 忠顺王世子猛地扭头,显然很是意外。 文士却是明白北静王正以王爷的身份来问话,他先是对世子使了个“世子稍安勿躁回头再说”的眼色,再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礼后才道,“回王爷的话,我家王爷吩咐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话的意思就是现在咱两家不要撕……当然,忠顺王的话全信那是真傻了。 忠顺王想表达的无非是:吴大将军带着精锐回京,加上拱卫京城的禁卫,给了皇帝足够的把柄,纵然两家都有后手,怕也得被整个儿包了饺子。 老王爷求生欲很强啊。 忠顺王得知吴大公子上了他家的门,逼得忠顺王只能按兵不动,因为并不知道他和吴大公子定下了些什么。 不过吴家会找上门买粮食饲料,八成也是多次碰壁的结果:江南湖广产稻子,总不能买用米去喂马,而其他种植玉米和豆子的王公贵族们,因为天然地利益冲突,纵然给面子卖给吴家,对吴家而言怕也是杯水车薪。 别忘了在这个时候,绝大多数土地都是掌握在士绅与勋贵手中的。 水溶比较有信心,在没收到粮食之前,吴大将军不会断然撕毁协议。而且吴大将军对皇帝也有交代:甭管是买还是换亦或是抢,从水溶这里弄走大批粮食,肯定没错! 水溶暂时没心情跟忠顺王世子闲聊,他脑子里不闲着,没多久吴大将军就亲自过来了…… 话说水溶的心腹一路飞奔,赶至扶着围场防卫的将军处——想也知道,这位将军所在之处必然离皇帝的御帐极近。 所以这位将军知道了,皇帝必然也知道了。 皇帝听说之后,心里立时就骂上了:这是谁,净给朕出幺蛾子!全弄死,哪怕弄死弄伤水溶,朕都好收场! 水溶重伤,朕能把因为寻仇出口恶气而~行~凶~的罪名扣死在忠顺王世子头上!偏偏两个人安然无恙……寻仇~殴~斗~没听说过最后两个人全都安然无恙,连点伤都没得的! 皇帝气得狠狠拍了下扶手,终是忍不住抱怨出声,“多好的机会!” 伴驾的吴贵妃最是能体察皇帝的心思,帝王暴怒,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敢上前劝解,“也是他们命好。”后宫不能~干~政在吴贵妃身上就是屁话,但她向来极有分寸,“这个时候不好和稀泥,也不好办成铁案……毕竟两个王府在各自封地还有上万人的精兵。” “上万人”应该是保守估计,北静王府和忠顺王府全都家底丰厚,否则这两家怎么配作皇帝的眼中钉? 皇帝沉默片刻,方叹息道,“也是。他俩无事才好,不然齐齐造反,若再有人响应,那才是……麻烦。” 岂止是麻烦呢。当然这话吴贵妃就不说了,她懂得点到为止,“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 皇帝点了点头,“烦劳你大哥走一趟吧。到时候再把他们招到御前便是。” 他不知道北静王与忠顺王世子如今都是什么样子,若真一言不合,又刀兵相向,不派吴大将军未必镇得住。 水溶若是知道皇帝的心思,一准儿得跟小图标鄙视一下皇帝一下:两王争执,派大将军调停?皇帝你不就是怂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三十章 于是在忠顺王世子那一拨人看来, 吴大将军都到了,北静王都没回神儿。 忠顺王世子在吴大将军发迹之前,见过此人数次, 而且……他老爹还曾想拉拢收买提拔一路把此人培养成心腹, 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 人家的妹子进宫后就渐渐把宫中各色红颜压得喘不过气, 皇后都得避其锋芒,而吴大将军借着外戚之身在军中大放异彩。 实话实说,吴大将军在发迹前后军功水分不多,但他到了西北,尤其是最近几年,就很一言难尽了。 但正是如此, 忠顺王才越来越重视此人:胆大心细手狠, 必为枭雄。做出这个判断没多久, 吴大将军就成了忠顺王也要礼让几分的人物了。 连老子都要“严阵以待”的人物出现,忠顺王世子不觉想起那些被他老子耳提面命的过往, 整个人也跟着精神了几分。 而水溶……就比较平常心了, 自打吴大将军回京,他跟对方在上朝站班时起码要互相点头微笑数次。 却说“彼此彼”三方见礼后, 水溶都没寒暄,简单直接地把眼前的情况叙述了一下——忠顺王世子倒没什么, 他亲自叙述才能免去那位文士当面做什么文章。 吴大将军带着皇命而来,自然不苟言笑负责认真,然而见过听过后, 心里悄然松了口气:陛下身边的大太监传令,他以为陛下又没点预兆地把烫手山芋塞他怀里。 说句心里话,今上若能有先帝用人之名和容人雅量,他不会在这种羽翼未丰地时候就琢磨起退路。 没错,吴大将军眼里,他想自立门户就是给自家寻的退路。 水溶叙述完,就是吴大将军带着心腹亲自检查起“现场”了。 黑衣人毫无疑问,谁都不认识,但翻看下此人手掌上茧子和手臂处的印子,断定此人必是~刺~客之中的老手。 随后看向那把~凶~器……作为常年和兵部打交道的老人,眼光何等毒辣?他端详了一下,心里就道了声:果然。这把驽的机括……应是从兵部武库司出来的! 实际上这个结果,水溶也知道。 导航定位的物有所值之处就在这里:他刚刚看似在发呆,实际上系统经过分析检索,将那把驽上主要部件的产地都标示了出来,连~刺~客本人的身份也找到了些许线索……这~刺~客~曾经是个职业~雇~佣~兵……给银子啥都~干~的那种。 而驽箭的把手和箭枝,虽然也都带有些许产地特有的标志,但知道确切产地也没啥用,因为这两样差不多是通用的。 话说,兵部这些年中饱私囊情形越发严重,套用后世的说法就是为了多搂银子,兵部的大人们也是胆子够足,把不少兵器部件的制造都低价外包了……至于关键器件,比如驽箭的机括,他们不是不敢外包,而是外人暂时还做不到质量水平跟兵部武库司老匠人一模一样的——是的,连山寨外形都基本做不到。 因为先帝在世时,花了大笔银子动用了不少能人,对机括进行了专门改进——这技术目前仍算得上保密。 而外人想学,这个外人包括背后有达官显贵皇亲国戚撑腰的大商人,也包括数位家底雄厚的王公贵族,不仅是挖不来工匠,制造机括等关键零件的机器他们还没能仿造出水准差不离的出来。 系统提供了这部分说明,水溶看完就偷笑:这一点……真的是我上我就行。 当然,兵部里的“暗潮涌动”皇帝都是两眼一抹黑,但吴大将军这种浮沉宦海大半辈子的老油条自是门儿清。 大将军近年尤其是今年,从西北捞得的军功的确比较水,但是他照旧火眼金睛:他就是立即瞧出了机括出处。 这……就非常棘手了。 实际上,这里面的利益让吴大将军很是动心:实话禀报给皇帝,皇帝必然大怒,兵部也会迎来清洗……硬得不能再硬的石锤在手,吴大将军在京,更有禁军在侧,皇帝是敢于在兵部大刀阔斧大开杀戒的。 杀得杀,发配的发配,抄家的抄家,开革的开革,降职的降职……兵部要空出多少位子来?! 先帝这位在兵事上颇有建树的英主雄主在位时,兵部就是个有钱有权的“实在”衙门,到了控制力不足本人又不是特别拎得清的今上这里,沿袭先帝时权限和规矩的兵部更是个里子面子俱在的好去处。 吴大将军定了定神,也是短时间就克制住了贪欲:位子就算空出来自家一家吃不下。他得皇帝重用没错,但别以为皇帝就不防着他做大……凡是皇帝必有疑心病。 但他能联手旁人啊,通通信儿做做人情也是好的。 至于替兵部隐瞒,他从来没想过。 这里可是围场,他身后的侍卫,还有北静王和忠顺王世子的随从,乃至于周边,谁知道有没有皇帝~安~插~的一二眼线? 吴大将军可谓来去匆匆,着人拿好~凶~器~绑好~凶~手便告辞而去。 水溶望着他们的背影眯了眯眼,而后摆了摆手,径自上马离开。他走了,他的侍卫们迅速远去。 留在原地的忠顺王世子愣了愣神,忽地扭头对文士高参道,“从头到尾除了打招呼,我都没说上话!” 文士跟在世子身边有些年头,极为熟悉世子的脾气秉性。 他挺想开口劝说:其实不多嘴没毛病,世子爷您一个忍不住,话说得不对劲儿可能要引火烧身…… 他设想了下世子听了这话的反应,便在脑子里默默删了,他直奔主题,“世子爷,那机括您瞧着眼熟不?” 忠顺王世子瞪圆了眼,“要不是瞧出来了,我能屁都不放!我就是后悔!这个老吴怎么就走了?不听我说话?” 兵部武库司出产的精良驽箭大部分都装备禁军精锐,少部分——这是有份额的,而如何分配自然是掌握在皇帝手中,分别落在几位素有威名的宗亲府中,忠顺王府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来自兵部的好玩意儿确实难得一见,不是兵部一点好东西都弄不出来,而是皇帝故意卡着他们这些王府的~军~需。 忠顺王世子见高参神色微变,自然又辩解起来,“我是瞧他不顺眼,但真要在围场出气,我动拳头也不会动驽箭!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弄这个,不是找死?!” 文士有点无奈,“我的世子爷,旁人是不信您动得手,但是人家苦主要是咬死了咱们,非说这劳什子是从您这儿出去的,您想借刀杀人……咱们怎么说?北静王看着和气,这主儿就是咬人的狗不叫,这事儿上能十足恶心咱们一回,他能放过就怪了!” 忠顺王世子脸都红了,强行挽尊道,“能拿到这劳什子的人家多了!” 文士苦口婆心道:“那您是指证兵部武库司失职渎职,还是指认您的叔伯兄弟们见钱眼开,这东西都敢卖?”他轻声道,“那还不如照着北静王一家得罪。” 刚刚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还劝我不让我往死里得罪北静王!忠顺王世子恼羞成怒,“那你说怎么办!” 文士只得道:“世子爷咱们先回去再说。”这事儿准得禀报王爷……破财免灾吧,还能怎么着! 却说吴大将军回到御帐便向陛下一五一十地回禀,不过无论是水溶还是忠顺王那边都不知道这位大将军究竟说了啥,反正直到围猎散场,皇帝也没传召水溶与忠顺王世子。 回到家的水溶在洗脸洗手换衣服之际,着人去把王府的心腹幕僚都找了过来,先开个会。 与会人员悉数到齐,水溶对着身边站着的侍卫队长使了个眼色。 高大又稳重的青年口齿清楚,逻辑更清楚,把今天围场上发生之事叙述了一遍。说完,他功成身退,得了王爷允许,自行走到房间角落里待命去了。 这位大兄弟站在角落压低自己存在感的同时,明明知道王爷所议之事十分要紧,他能留下听听就是王爷十分看重想培养他,他的思路还是控制不住地有点飘:好想去澡堂子泡个热水澡啊…… 水溶边听参谋们商议,边跟小图标讨论,“忠顺王父子比我想像得谨慎,皇帝好像有点怂啊。” 小图标道:“削藩削得太激进,皇位可就没了。” 水溶这些话只能跟小图标念叨:“其实他登基这些年左一刀右一刀地削藩王,削了这么久还都是削收益,削福利,削人手,正格儿地削封地削府卫……一概没有。我觉得他站上道德制高点,羊毛照着一个羊薅才比较能降低藩王们的警惕心。皇帝这样差不多每个有封地的王公都削上一下,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意图,然而削都削了,真要到下猛料的时候他偏偏又怂了。” 小图标道:“大家还不是都没把握。” 水溶说了心里话,“今天固然不算什么好机会,但起码是个机会。我和忠顺王,皇帝真能果决地抓住一个往死里锤,哪怕我不得不狼狈地从庄子里那条经过坟头的大道离开京城,我都要佩服他当断则断,结果他居然派了他大舅哥来……就看吴将军这身份,注定他是会和稀泥的。” 小图标闪了闪,“替皇帝出这个头,锤死个王府,少了个肉中钉,然后为了平众怒,他下狱,西北~大~军再回皇帝手中……总之就是黑锅他来背,皇帝美滋滋吗?” 水溶听了就乐,“你学习功能不错嘛。” 小图标再次闪了闪,“其实……还有个助理模块,只要两百点数,加载后我能提供更人性化更贴心的辅助和关怀呢。” “所以升级后,你能做饭刷碗洗衣服了?” “不能。”小图标身上的金光立时暗淡了下去,“好吧,五十点数的那个也可以。难得刷出进阶模块,主人,”它换了猩红色字体,“主人,你从来都不抠门的!” “再刷屏屏蔽你啊。” 小图标立即委屈地缩回了视野的角落。 水溶这才慢悠悠地问,“有一百块类似功能的模块吗?”既然打算探索系统的规则和机制,一百块的投入绝对在他预算之内,至于账户里剩下的一百多快,那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别看钱少,但足够临时兑换几样一次性的必杀~武~器。 小图标唰地……身上的金光灭了…… 水溶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小家伙身上,得到了三个字的回馈:升级中。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种铲屎官的悲哀:喂完我了,你可以跪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弓字底的那个nu是框框,所以一概换成马字底的,下同。 第三更要稍微晚一点,不建议大家等。 谢谢一夜书和婉清两位相好的票票~~ 第三十一章 水溶默默等了半分钟, 依旧是那三个字的回应“升级中”,他摇了摇头,失笑道, “用完就扔, 小没良心的。” 却说幕僚们一直在商量, 依次发言, 各抒己见后又气氛和谐地讨论皇帝与忠顺王的反应以及应对之策,还有吴大将军的态度,他们也分析了一波。 就像这群高参们在讨论时并不耽误他们不时观察自家王爷的神情,水溶静等小图标升级完成也不影响他把幕僚们比较有建树的想法记下来,以备参考。 水溶很有自知之明:种田攀科技树,有系统加持, 他在这个时代恐怕无人能及, 但是带兵练兵, 指挥作战,就算他读过好几遍本尊留下的关于兵事的备忘, 他仍旧是个外行。 既然是外行, 就不要想着指挥专家。更因为他是外行,在需要决断的时候, 需要听取专家,还有专业人士的建议, 所以他现在有意经常召集幕僚来开讨论会议……其实就是参谋会议的原型。 等他们尝到甜头,再形成规章制度,小范围推广得到认可, 在大范围推广下去。其实他想的是无论地方还是军中,平时各司其职没问题,但遇到突发事件,必须召集相关人员,群策群力做出应对。 他之所以想到这里,便是发现王府能人不少,但是……未免太……与其说是太各司其职不如说是各扫门前雪。 不管他们是不是为了避嫌,公事上很少交流也就算了,毕竟要各守一摊,避免互相插手干扰也没问题,但是私下里往来得也很少,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思及此处,水溶从歪坐在椅子上改为坐直了身子,下手幕僚们发现王爷动作稍改,声音都放轻了……水溶看着他们,就好像一起竖起耳朵的大型犬。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比喻都笑了,恰在此时,视野角落的小图标猛地变大,起码占住了他半个视野。 “主人,我升级完成啦!” 好,每个字的字体都不一样,每个字的字色也不一样,幸好字号相同,水溶觉得与预料中稍微没那么辣眼睛…… “难道一百块你就升级了下字库?” 小图标依旧是一本书加一个锤子且身带金光的老样子,“虽然您是我的宿主兼衣食父母,但我必须告诉您,您和我的审美相去甚远。” 只是它闪动的频率,跟水溶的呼吸完全一致。小图标现在的这种同步水溶不觉得哪里厉害,尤其是系统救过他的命之后,“我也这么觉得。” “好吧。”小图标依旧兴奋,“我真正要展示我的实力了!” 水溶默默道:光说不练嘴把式,你倒是上啊。这份心思刚刚闪过,他就看见小图标刷了行稳重的黑色字幕:你好像在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各扫门前雪?我分析了一下几位关键人物,结论是他们把您半神化了,加上您最近的命令下达得果断且清晰,而且您一直以来在指定职责时习惯性地严格划分界线。 升级前的小图标说话都直来直去,升级后似乎懂得委婉了,不过这个委婉……水溶说句心里话,委不委婉差别不大。 小图标的意思水溶秒懂,“这个时代的决策者爱玩神威莫测这一套,当然我那个时候也是。只是两个世界普通民众的受教育程度差了太多,在这个时候轻易忽悠住人的某些手段,搁在我老家那边,短时间就得被人揭穿。”他也承认,“我没下过模棱两可的命令,这行事风格……还差点弄出水土不服?得亏心腹们已经在心里拜过我了吗?”他不由失笑,“虽然我也认同要保持点神秘感,不过在我看来,决策者也是人,很多时候他们看起来神威莫测,是因为他们也没想好怎么办。” 小图标忽然亮了几分,“您可能真相了。” 话说水溶在小图标的提醒下,意识到自己掌权和发号施令的风格让下属们有点不适应,但他并不想修改。 而对于皇帝,尤其是忠顺王父子而言,水溶简直就是不按理出牌,打了这对父子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在皇帝把水溶和忠顺王父子一起叫到御前之前,忠顺王让王妃给吴贵妃送了十万银子。 给吴贵妃送银子,等于吴大将军也会酌情替他们说话,这笔银子虽然让忠顺王世子颇为肉痛,但在忠顺王夫妇眼里起码是物有所值的。 他们怎么想得到水溶完全没有拿那驽箭来源做文章的意思。 “世子与本王有些误会,但总不至于一言不合就要把本王如何。世子的人品我信得过。”他只是信不过世子的头脑而已,这言外之意在场的都听得懂。 水溶看向严阵以待的忠顺王父子,低调挺久了,这会儿并不想继续给几位贵人面子,“单枪匹马潜入围场,臣险些让这卑鄙小人得手,臣请陛下为臣做主!”说完,一拜到底。 这话成功地挑起了皇帝的心事,同时让皇帝再次大为光火,偏偏他完全不能发作! 可不正如北静王所说:在严密守卫的围场,刺~客~能平安越过几道防线,完美避开巡逻卫队,用一支兵部造出的驽箭险些要了北静王的命……能做到这些的,统共不超过一掌之数。 有朝一日,她想要朕的命,是不是也能做到! 然而这个“幕后黑手”在他从围场回宫后就主动跪求原谅,拉着他的手抽泣不已,“臣妾一切都是为了陛下!陛下不喜北静王,我便替陛下出了这口气!” 皇帝当时也颇为动容,事后向吴贵妃念叨的时候,就被吴贵妃给拉回了正规,“她愿为您分忧是真,想是她也不成想北静王命大,竟毫发无损。忠顺王世子也没被人当做借刀杀人里的那炳刀……” 反正就是一番心思,最后鸡飞蛋打,还让自己露了行迹。吴贵妃就算不收忠顺王的十万银子,也会想办法让皇帝,让忠顺王做个明白人,“前阵子,宗令他老人家不是说,不如让公主下嫁给北静王……” 吴贵妃敢这么说,也是因为宗令跟皇帝闲话时,她就在屏风后坐着……陪聊。 这么一引导,皇帝当然立马就想到了那位的真实心思。 然而不管他再不满再不愿,还是得替人家善后…… 幸好吴贵妃的大哥吴大将军及时送了个枕头:兵部需要清整,皇帝完全可以让北静王和忠顺王一起怀疑他们共同的仇家去。 这种两王共同的仇家……当然有了!至于两王信不信,横竖他给了交代,兵部也换了血,他们两家那是不信也得信。 水溶不知道皇帝的这番心思,否则一定替皇帝说上一句:朕尽力了,你俩不服憋着。 实际上,对于皇帝和稀泥加祸水东引的举动,水溶和忠顺王的确都得憋着。 从乾清宫出来,水溶与忠顺王并肩而行,一老一少走了好一段路,谁都没言语,直到要分别的时候,二人默契地对了个眼色:他俩都猜中幕后黑手是谁了,八成把握! 却说忠顺王回府的路上,世子也老老实实地坐在他老子身边,“十万银子,啧啧。吴大将军自始至终都没说话!” 忠顺王长叹一声,“这银子花得值!贵妃娘娘素有信誉,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忠顺王世子“啊”了一声,完全摸不着头脑,“究竟是谁啊!” 忠顺王一巴掌糊在这个傻儿子的脑门上,“要不是你是个大将之材,世子之位早让我给你撸了!” 世子嘿嘿地笑了:他老子越是这么说,他的位子越稳固,这点他总想得明白。 至于水溶……他回到王府,梅非边伺候他脱去厚重的外套,边禀报道,“贾二公子等了您大半天了。” 水溶无论出不出门,弟妹和宝黛的课都是照上的。 水溶点了点头,“叫他进来吧,也不是什么外人。” 宝玉进门见礼后就自觉地坐在了水溶下手,“王爷有日子不见。” 水溶端详了他片刻就道:“你似是悟了?” 宝玉坦荡地笑了笑,“不悟又能如何。” 舅舅要侵吞我家家产,还是一直以为我很尊敬,且看起来还挺疼我的舅舅……身为一个少年,得知此事怎么也得郁郁一阵。 据陆先生说,前几日宝玉上课时的确不大提得起精神,今日亲见,水溶只能佩服宝玉当真心大。 至少他在宝玉的年纪,绝对没这么看得开。 他抓空跟小图标念叨了一句,“我那时候刚好发现,发誓说要对我比亲儿子更好的叔叔其实……不能说对我不好,只是侄子比不上亲儿子,这是人之常情。怪我那时候年纪小,把人家的客气话当了真。” 小图标一针见血,“主人,您的叔叔享受到了您父母去世留下的资源了吧。” 水溶点了点头,“是的。直到现在我才是真正看得开了些,而且我叔叔对我也算很照顾很关心了。我在宝玉的年纪,装没事儿人还装得不如宝玉呢。” 小图标再次一针见血,“您找个喜欢的人,一起组建个家庭,这份不甘才会彻底成为回忆。” 水溶坦然承认,“是啊,不过……喜欢的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吧。”穿来之前我也单身狗快五年了…… 此时大丫头已经为水溶和宝玉倒好了热茶,宝玉尝了尝,便主动进了正题,“这是我从抱琴姐姐的老子那儿听来的。抱琴姐姐……就是我进宫做了贵妃的大姐姐身边的女官。” 水溶挑起了眉,“嗯?” 宝玉忽地凑近,轻声道,“我大姐姐亲耳听见的。‘不嫁他,一个注定要削爵横死的藩王,要我嫁就是要我的命,母后你给我除了他。’” 水溶点了点头,“替我谢谢你大姐姐。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答案果然跟他和忠顺王想得一样。 皇帝他都不能怎么样,皇后……当然暂时在他能力之外……其实也不尽然,他身上的点数好歹仔细分配一下,足够兑换出放射性矿石,再兑换出隐身工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乾清宫,把矿石塞进皇帝的大印里…… 只是这么着太过于阴损,水溶心里有数:想想无妨,当做开拓思路,但只要实施,系统怕不是立即要封他的号! 实际上~毒~杀~皇帝就算成功也是下下策,皇帝死了又不代表你能立即执掌天下。这个道理水溶哪会不明白。 小图标也回答了他的疑问,“是的。系统是个正经系统,主人的你获得的点数,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气运和功德转化而来。” 水溶笑了笑,“一个用‘唯物主义’反击恶意法术和救下我命的系统,其能量大部分来自气运和功德。” 小图标又亮了好几分,“是不是没毛病?” 水溶真的服了,“确实没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来了……困到双眼开启自动纠错……我想说啥来着……下一章作者有话说再说吧…… 对了,感谢相好的不能忘,谢谢雨溅飞空的两张票票~~ 第三十二章 “所以王府上下全是绿点, 未必都是好事。我与本尊行事风格颇有差别,他们还真什么都不说?” 刚穿来那会儿,水溶是有所收敛的, 根据本尊留下的资料, 尽力去扮演对方, 不过几个月, 好吧,最多三个月过去,他就彻底暴露~本~性~了。 说是无意的也不尽然,水溶当时就觉得大家迟早得适应。只是没想到他简单直接地发令风格,让属下们在不适应之余变得愈发谨慎……在他看来,是谨慎过头了。 因为他在从围场回来之后, 又开了次参谋会议, 当时他有言在先:畅所欲言, 他想听听诸位有何高见又有何教他。 幕僚们在谈及忠顺王的时候,说得很奔放, 提及皇帝, 也不避讳,可到了该提建议的时候, 就……不怎么放得开。 小图标答道:“他们虽然不觉得您无所不能,但没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不会主动提醒你呀。” “看来下次我得点名, 不说到我满意不让他坐下。” 小图标道:“你想要罚他们站吗?” 水溶扶额,“好,我让他们回去写报告得了。” 小图标由衷道:“罚写作业是比罚站要强……” “捡日不如撞日, 正好宝玉跑腿儿,替他大姐带信儿,我就再让参谋们品一品,听听他们这回有没有什么建议。”顿了顿,水溶抬手搓了搓下巴,“既然确定是皇后,有合适的机会总要给她点留点深刻的记忆。” 小图标顺势猜测道:“你的参谋们大概率会建议你出口恶气的。” 水溶点了点头,“家底足,底气就足。” 今天恰好又是梅非当值,他吩咐梅非去叫人,趁着等人到齐的功夫,他为自己强行挽尊,重拾刚刚关于科学与玄学的话题,“看来,广义上的科学,也包括玄学在内。” 小图标刷了两个老大的金字,“没错。” 看着眼前硕大且缓缓消失的金色大字,水溶默了:玄学真的在他理解范围之外,想摸清系统的机制,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戏……算了,还是着重从琢磨规则下手吧。 不多时,幕僚们到齐,生活秘书王松鹤也就位——他此次客串,负责记录会议记录,水溶等众人落座,都吃了点茶,润润喉定定神,稍微暖和过来,便亲自把宝玉告诉他转告给幕僚们。 幕僚们并不怀疑贾贵妃,也就是元春的居心,自从与贾贵妃悄悄“结盟”,这段日子里太妃每次进宫拜见主位,贾贵妃都表现得十分友善,时不时地传点宫中小道消息。 而且王爷从围场回来的那次会议上,幕僚们也基本达成一致:王爷在围场遇险,并嫁祸忠顺王世子之举,应是皇后或者说皇后的人所为。 只是幕僚们之前一直怀疑皇后的动机,现在……大家就都明白了。 贾妃传话里提到的这个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因为刚满十五不曾婚配——本朝公主一般在大婚之前获封,封号和公主府一起,除非极得帝后宠爱,宫内宫外都以大公主称呼。 皇帝对皇后有敬无爱,基本就是面子给足,里子……就不好说。之前吴贵妃刚入宫那几年,两个交手过数次,从目前看来,皇后应该吃了小亏,所以吴贵妃独宠后宫,要从皇后手里抢夺部分宫务的处置之权,皇后都很自觉地让步。 也正是因为皇后足够明智,所以皇帝对皇后颇有耐心,对皇后所出的两个儿子和女儿,也是比较爱护的,虽然谁都知道吴贵妃所出的两位皇子,才是皇帝的心肝宝贝。 水溶给了幕僚们点儿思量嘀咕以及交换眼神的时间,才道,“有话不说憋不憋的慌。”他看似随手一指,就点了他左手边第一位,也就是幕僚首席,“带个头。” 首席幕僚意识得到自己得起带头作用,但是议论浑身仙气的王爷的婚事,还是当众,他……不敢,“皇帝莫非真有下嫁公主,迷惑王爷的意思?” 小图标此时主动刷起来弹幕,“求生欲是真的强。” 水溶不搭理升级后愈发活泼的系统小精灵,“他舍不得。大公主应该是为和亲预备的。我听了点小道消息,”这也是元春前阵子传过来的,“吴贵妃不许大公主得什么臂助。” 议论王爷不敢,议论皇室,又有啥不能说的,首席幕僚依旧站着道,“大公主的脾气秉性真不像皇后。按说两位嫡出皇帝性子十分沉稳,”其实就是跟他们的妈一样特别能忍,“大公主却是娇蛮任性,说一不二。” 水溶笑了笑,先让幕僚坐下,“娘家大不如前,皇后忍辱负重也是被吴贵妃逼得没法儿。”皇后的娘家兄弟有几个在禁军和京郊大营中任职,级别最高不过三品,却也不容小觑,“我估摸着出手想对付我的,也不是皇后本人,”说着他笑了笑,“皇帝在削藩上都无比谨慎,生怕牵一发动全身,皇后底气总不能比皇帝更足。” 凭大公主手里那点人,包括皇后指派给她的能人,能不惊动围场守卫闯入围场,简直天方夜谭。 水溶看向右手边的幕僚,发言机会均沾嘛。 这位幕僚立即起身,恭敬道,“王爷前些天在御前,皇帝一力和稀泥,就是不给个说法,想是皇后求情了。”顿了顿,他就把话全说了,“应是两位嫡出皇子之中的一位替亲妹妹出气,皇后不得不保。” 说句残酷点儿的话,这个时代女儿远没儿子值钱,公主就更比不过皇子了。 据说皇后特别疼爱大公主,差不多予取予求,水溶估计也是预料到大公主躲不过和亲的命,想趁她出嫁前多让她享享福。 本朝关外的情况跟明清都不一样,有数个部族生活在广大的草原上,不过这些部族之间关系也很复杂,不说他们的血缘,就是~信~仰~都~差了老多。 其中有三个人数超过十万的大部族,青壮皆能上马~作~战,基本都是皇帝的心头之患。 除了西北关外,还有个“偏居”云南的镇南王府。 目前水溶是硕果仅存的异姓王,镇南王在承袭了许多代之后,现在也成了镇南公,但王府的牌子一直没收回去。而且云南这种地方,情况复杂,尤其易守难攻,所以水溶估计皇帝不舍得把女儿送到关外的话,那就是指给镇南公。 大公主似乎误会皇帝会把她嫁给我,甭管是谁出的馊主意吧……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云南和东北也是半斤八两,都是苦寒之地。嫁给我大公主很不愿意,嫁给镇南公估计一样高兴不起来。 顺带一提,这个世界的镇南公姓慕,慕容的慕。 “小女孩儿我不跟她计较,”水溶瞟了眼缩到角落的小图标,“但我可以回报她娘啊。” 小图标道:“对!以直报怨!”字体不大,但字体边上变换着七彩的光芒。 然后水溶默默把注意力挪向了在场的幕僚们:我得有点耐心嘛。 而幕僚们也是好一顿察言观色,这边一盏茶都喝下去了,首席幕僚忽地起身,轻声建议道,“皇子倒也罢了,”公主收拾了也是白收拾,“听说京郊大营要轮换了。” 话说,禁军可以理解为皇帝的“私~兵”,而京郊大营则是守卫京城的~部~队。禁军的轮换,全由皇帝一言可决,但是京郊大营的调动,则归于兵部。 而几大边军,包括西北军在内,自然也包括如今的西北大将军吴大老爷,都归大都督府管辖。 而水溶还有忠顺王,有封地却不能回到封地,正是因为两人都在大都督府任职,看起来是实职,但手里没实权的位子,不过位尊两个字总是谈得上的。 要给皇后点警告,动皇后在禁军中的娘家兄弟并不合适:成不成功先搁一边,容易暴露北静王府的实力,同时也很容易“撩拨”到皇帝本就高度敏感的神经。 但在京郊大营调动时做点手脚,把皇后的娘家兄弟以及娘家兄弟这些年培养的亲兵都送到吴大将军手里,再拉上忠顺王……水溶就乐了:这个可以有。 关键是吴大将军和忠顺王都十分乐意暂时联手。至于皇帝……空出来的位置留给皇帝的亲信,皇帝也不会“多管闲事”。 右手边的幕僚也及时起身道:“正是。皇帝应有废后之心……” 话音刚落,就有同僚帮着搭腔,“皇帝没有,吴贵妃总不会坐视不理。” 既然参谋们达成了共识,水溶亲手写了张贴子,派了个与会的幕僚带人给忠顺王送去了——正好忠顺王前脚刚送了赔礼来,他本就该回信道谢。 当然,这种密谋过后心照不宣的回报方法,怎么能落在纸面?找人去忠顺王府报信儿,吴家自然也得找人跑一趟,水溶正琢磨派哪个跟吴家联系不那么突兀,吴大公子……也就是吴大将军的嫡长子,隔天又找上门了。 吴大公子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进门来行礼后,说话直白又透着几分亲近,“此番家父代人受过,总瞒不过王爷,但我家总得上门给王爷解释一回。” 死士会闯入围场,负责守卫的吴大将军显然在皇帝的授意下背了锅。不过呢,替皇帝背锅总是有好处的,水溶等着吴大公子的下文。 而后他也不免惊讶:这位大兄弟是来送大豆种子的……吴大公子很小心地问他,王爷你家封地上能多种点儿豆子吗? 水溶听了就乐:万一我三五年内就躺了,你家好歹也收足了豆子……所以是想把我当韭菜割吗? 果然这个圈子里八成都是王八蛋。 不过种豆子也是他近期的打算,毕竟远超这个时代的种子他都备好了,隋远继和泥之后的新任务就是在水泥砌的池子里沤肥,调配化肥,你送我种子,我刚好把兑换的良种混在你的种子里,当然数量和今后的产量瞒不了自家人,能糊弄外人就足够了。 他自然痛快应了,而答应扩大豆子种植规模,吴家就必须配合他和忠顺王好好回敬一下皇后。 虽然皇后地位受损,吴贵妃获利,但是水溶觉得他不逼一逼,吴大将军收拾皇后的兄弟最多点到为止,毕竟这个时候吴家还不想矛盾激化。 这一点不用明说,吴大公子就明白:收拾到什么地步,真不大由得他家,不过自家怎么算都赚了,当把恶人实在不亏。 背锅嘛,熟能生巧了。 双方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于是就……比较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这晚,水溶留下吴大公子一起用饭,席上喝了些酒,第二日他就……起晚了。 难得起晚,太妃就算知道昨晚请人吃酒王爷才没一如往常,一大早就过来,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打发人来正房问过梅非,当时水溶都还没醒。 而睡了大懒觉从而神清气爽的水溶,也发觉自己酒量固然不错,但是喝多了就需要呼呼大睡:这都快午饭点儿了。在他那个时代,周末一觉睡到大中午,并不稀奇,而搁在现在,他就得打发人跟太妃说上一声。 大丫头领命而去。 用过午饭,水溶坐在窗边的摇椅上看书信,太阳照在身上真是无比舒坦惬意,而王松鹤就站在他侧边,默默往茶壶里加水,顺便摆弄一下窗台上的几盆花草,尤其是一大盆水培生菜——点了地龙,加湿器实在不能省。人受得了,花花草草也受不了。 就在水溶想再补眠的时候,宝玉……又来了。 不同于一看就是休息得十分充足的水溶,宝玉不仅双目带血丝,眼下还有对存在感十足的黑眼圈。 水溶坐起身来,指指自己身边的椅子,而王松鹤微微躬身,抱着那盆生菜就回到外间他的地盘去了。 水溶就问:“这是几天没睡好了?” 宝玉低垂着头,半晌后长叹一声,“我家西北的铺子以前一年起码二三十万两银子!” 所以你觉得究竟做什么生意一年能纯入二三十万的银子?还是在利益相关的人和组织分成之后?必须是~走~私~啊! 水溶一看就知道宝玉这次又悟了。 往西北关外~走~私,能赚大钱的就三样:茶盐铁。 宝玉一看水溶面带欣慰之色,更丧气了,“所以就我一个人以前不知道!我姑父是巡盐御史!” 当然了,茶和铁你家想卖,哪里搞靠得住的货源?反正我是没发现你家有茶和铁的门路,就连我想搞矿石,还是多亏了便宜舅舅的神来一笔。 水溶点了点头:原著里究竟如何不好说,但在他所在的世界,贾政王夫人夫妇待黛玉,绝对说得上卸磨杀驴。 瞧宝玉这个样儿,估计也是……发现亲爹亲妈真面目,三观……摇摇欲坠。 水溶又能怎么样,拍拍宝玉的肩膀,“不破不立,你是你,你爹娘是你爹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一半睡着了,所以欠一章,明天补上。 第三十三章 水溶拍宝玉当然没用力, 宝玉却猛地身子一沉,重心不稳之下一个前扑……好悬才没被他……以面抢地。 水溶眼疾手快,把人一把拉住, 暗道:因此毁容, 我可怎么交代?! 宝玉回过神, 看了眼水溶捏住他的胳膊的手, 喃喃道,“我如何向林妹妹交代?” 他能说出这话,水溶还挺欣慰:宝玉比他爹娘有良心多了。 比起他的兄弟们,宝玉无疑是个傻白甜兼恋爱脑,可一想起宝玉还不满十五周岁……水溶在十五六岁时比较懂事,那是因为环境所逼, 不然自己爸妈俱在, 他不见得比宝玉多多少心眼儿。 宝玉与黛玉一起来王府上课, 算算都快半年了,名义上宝玉是水溶大弟弟的伴读, 而黛玉则是大妹妹的伴读。 在王府上课, 虽然水溶四个弟妹与宝黛二人,再加上个陆先生同处一室, 但实际上课堂中间架设了个极大的透光屏风,男女分坐在两侧, 面上肯定称不上越礼。 但课下,他们要脑袋顶脑袋的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不算是闲聊还是对题,也没什么人管就是。 六个少男少女相处了半年,水溶多次听到陆先生还有弟弟妹妹夸赞宝黛二人:踏实、好学且从不作妖。 宝黛两个既不会特地谄媚也不会故作清高,就冲这份不卑不亢,水溶就一直很乐意善待宝玉和黛玉。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宝玉大概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成年人恶心的一面”,水溶必然要劝慰几句,“你父母让你衣食无忧地长大,感激之心必须得有。” 宝玉直愣愣地瞧了过来,“王爷!可他们……”实在是他面皮还薄,不能轻松地对王爷坦言家丑。 宝玉一结巴,水溶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只是每个人有所不为的底限不尽相同。”水溶见宝玉正要开口,他摇了摇手,“既然明晰父母的为人,失望之情都溢于言表了,自然不必事事听从。打个比方,老子是种地的,儿子做官,老子的话儿子还要当金科玉律不成?而且人呢,得讲点良心。对方捅我一刀,我当然拿斧头削他,可若是人家有恩于我,再恩将仇报……我这个王府早散了。” 水溶的意思就是父母的建议明智的就听,不明智也不符合自己三观的,就当耳边风。 他再次拍了拍宝玉的肩膀,“圣人固然有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不过这话其实是说谁都有长处,而不配为人师的也是大多数。” 贾政毫无疑问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老师,在水溶足够了解后,他其实挺想直白地告诉宝玉:你爹能教你什么?教你他如何失败的? 只是今天的话劲道够足了,水溶觉得大致意思到位,差不多就得了,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宝玉有点懵,他真没想到王爷能把话说得这么透:真正在王府待了半年,他如何感觉不到现今的王府上下并不大看得上他家,主要是看不上他大伯和他父亲。 不过,他父亲和他母亲也……委实让他失望。 他沉默半晌,才道,“我不知道怎么跟林妹妹说。” 水溶笑了,“她跟你一同读书,你都能想到的,她能一无所知?” 宝玉轻声道:“林妹妹她……是无可奈何吧。” 水溶点了点头,“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对人家再好些。” 宝玉又沉默了半晌,才坚定道,“我总不会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 月亮门外暖阁里坐着伺候那盆生菜的王松鹤暗道:王爷也是煞费苦心,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贾二公子若还是听不出王爷让他别听他爹的,也挺无可救药的。 然而王松鹤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直听到“公道话”这句,手下一抖,直接薅下来一大片叶子。 他果断把叶子塞进了嘴里:王爷变出来的这个生菜,还真是清甜水分足……所以王爷提点了半天,贾二公子也只敢说句公道话吗……荣国公何等英雄,哪里想得到子孙一窝狗熊? 宝玉告辞后,王松鹤给他家王爷倒了茶,又默默把生菜搬了回去。 水溶先喝茶润喉,瞥见缺了一大截的生菜叶子,便笑道,“怎么样,味儿还成吧?冬天添点清口的凉菜也舒坦些。” 王松鹤亦笑道:“王爷说得是,咸菜腌得再好,谁耐烦成日里吃。” 王府里阳光充足且比较温暖的屋子几乎“屋有一盆”水培生菜,而新建的玻璃暖棚里也有三分之一种上了生菜。 水溶又道:“你瞧宝玉如何?” 如今王府上下都认定自家王爷很……玄乎,相处跃居越明显,王松鹤跟在王爷身边没多久,便切身体会到了王爷神奇的能力:王爷似乎能看透人心。 所以直接说实话就好,王松鹤并不迟疑,“有……进步?” 小图标升级后,水溶的确发现自己更能察觉他人的情绪变化,哪怕对方隐藏得很好,他都能找到些端倪。 顶着绿点的,相对而言情绪在他面前完全不是秘密;而脑门带红的,他也能在恶意的干扰下抓准对方当时真正的心情。 这种程度“感知他人情绪”,显然让王府里见过世面的心腹和手下们惊为天人,而后……自是又敬又畏。 现在,他就一眼看出王松鹤好像更瞧不起宝玉了……那股子发自内心的鄙视,他的生活秘书完全懒得遮掩。 好吧,水溶仔细想了想:说宝玉是妈宝当然不恰当,宝玉跟他爹妈想得不一样时并没违背自己意愿地遵从父母的命令,但是……说起反抗甚至是反驳那都是没有的,最多就是消极的非~暴~力~不合作而已。 小图标见缝插针地刷了条弹幕,“明明比起贾宝玉,王松鹤更看不起贾政!” 水溶也笑道:“我也看不上贾政啊。宝玉年纪小,本性还行,天赋也有,有引导的余地。至于引导贾政,除非你发个任务给我,不然谁要自讨苦吃?” 小图标沉默了一下,旋即回应道,“这个真没有。” “我想也是。他……肯定是没那个价值。”用价值这个词,就是在试探了。 小图标再次回应水溶,“系统的点数有部分来源于改变一个人命运的收益。改变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的收益非常非常少。” 水溶道:“我懂了。”他就继续问小图标,改变贾政一个的命运所造成的影响,比起推广种植玉米能影响的人数,可以忽略不计了。” “如果真有任务让主人你救谁,这个人不是大德就是大贤。普通人没有让系统发布任务的资格,要许多许多人才可以,起码用万计。” 水溶点了点头。 不过瞧不起归瞧不起,他的生活秘书至少肯定了宝玉的成长:起码知道家丑外扬,也能找对靠山,跑来抱怨和求主意了。 于是水溶就对王松鹤道:“再给他点时间……看在荣国公的面子上,能拉他家就拉一把。”实际上,水溶是真正见到宝玉后,觉得这位红楼男主角比他预想的要强上一筹,横竖闲着也是闲着,能提醒也就提醒一下,如果实在带不动,也就算了。 王松鹤躬身道:“王爷仁厚。”虽然当时他充分认识到错误也认真地写了检查……若非王爷仁厚,他下辈子也就是被打发回东北在田庄上当个管事的命。 却说宝玉从水溶的书房出来,回到课堂上的时候,黛玉还没从水溶大妹妹那儿回来。 别说已经学习大哥亲自编纂的教材有段时日,就是在陆先生上任教课之前,水溶两个妹妹对心思都放在穿衣打扮的小姑娘就全不感冒。 因为自家大哥是当前唯一异姓王,身份敏感,两个小姑娘出门不多,再加上眼光颇高,合得来的小伙伴根本没几个……作为花季少女,难免寂寞。 如今多了个黛玉……才学不凡不说,尤其长得又这样好,不怎么看重出身但颜控末期的两位郡主都把黛玉当成了朋友——距离无话不谈的闺蜜大约也没多远了。 话说宝玉都能看出“当年荣府和他姑父联手做靠山,再加上薛家官商勾结一起做买卖,荣府前前后后起码捞了百万银子,他姑父故去,林妹妹只得长住荣府,而荣府……直接把林妹妹的嫁妆一口气全吞了”这档子事儿,黛玉焉能一无所觉? 陆先生摆弄薛家送来的望远镜时,就在课后顺便聊了聊薛家。 陆先生无疑是个走在时代前沿,真心热爱科研,且又有足够家底支撑的人物,他自然对有外贸关系的商业大家族如数家珍。 同时陆先生相当欣赏黛玉,因为黛玉天赋最好,自然少不了时不时的提点:他的学生怎么能活得浑浑噩噩呢。 趁着宝玉先后几次找水溶传话或者聊天,他对黛玉……就提点得更直白点,还不避着两位郡主:不如荣府和林家当年如何积蓄财富。 虽然宝玉依旧在黛玉心中远非他人可比,但对已经开阔了视野的她来说,宝玉现在可不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 在当前的封建时代,女孩子都被教导:嫁人是她们实现人生价值和意义的唯一选择。 偏偏水溶穿来以后,在他布置的这个面对极小范围的课程上,哪怕时间不长,女孩子们就已经见识到世界的多姿多彩,起码追寻世界的真实,就比嫁人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有意思也有意义多了。 这一点也在水溶预料之中:一旦忙着搞事业,男人就可以边儿靠了。 其实也不仅仅是黛玉和水溶那两个妹妹,就连宝钗在真正管理起自家生意后,野心往正确的方向膨胀,也不再只想靠嫁人来升阶。 却说此时黛玉心中有怨,哪怕外祖母疼她,宝玉也待她极好,舅舅舅妈的所作所为究竟让她意难平,“在舅舅家,我原是碗燕窝都吃不上。” 不管是原著里还是现在,王夫人都把黛玉视作煮熟的鸭子,面子上过得去就得了;至于里子估计比探春强点有限,这还是因为黛玉总在老太太跟前,王夫人怕老太太发觉的缘故。 在原著里,黛玉要吃燕窝,都是宝钗赞助的。你可以说宝钗是邀买人心,但她比王夫人要大方……总是没错的。 而在这一世,宝钗满心想着成为“商业女王”,大观园里虽然有她的院子,但她基本都没过去住上几天,荣府后宅的鸡毛蒜皮,她根本没时间理会:人家其实也并不想理会。 于是这碗养身的燕窝,黛玉是在北静王府吃到的:每日课间来一碗。 北方的冬天,在屋里开了地龙的情况下,温暖如春没错,可也……干燥得可以。 会干燥到什么程度呢?鼻腔粘膜因为干燥而破口,擤鼻涕会带点血丝的地步。 王府比荣府暖和得多,更是干燥得多。这可苦了黛玉这个苏州姑娘。 幸好王府财大气粗,每天一碗雪梨燕窝润燥,此时黛玉刚用过一碗,自然有感而发,“那是我亲舅舅亲舅母,竟还比不上非亲非故的王府。” 水溶的小妹妹最近在大哥的默许下给隋远通起了信,于是说话越发大胆,“我横竖是不怕说起阿堵物的。占了你爹娘留给你的大笔家产,还要欺负你年纪小不懂事!要我说,这笔银子你纵是出嫁也拿不回多少。” 后面那句她还知道及时守住:你外祖母是真疼你,可你舅舅家眼见着入不敷出,一个孙儿一个外孙女儿摆在眼前,老太太会选哪个?! 妹妹及时收口,可黛玉已然眉头微蹙,水溶的大妹妹便道,“客气什么呢?咱们怎么算非亲非故?姑母未出嫁时,四时节礼,女眷往来消息,都是姑母一手包揽。” 这个姑母说得是黛玉的亲娘贾敏。 贾敏在世时跟北静王府两任王妃都有频繁的往来——那时因为两家男主人好到就差手持线香结拜了,北静王府和荣国府的女眷自然也交往甚密,而林家因为立场相近,亦和北静王府颇有些交情。 贾敏是两任王妃都能由衷夸赞的人物,其为人手段可见一斑。 听见这话,黛玉猛地明白二舅母为何待她……好不真心了! 原本她就知道母亲未出嫁时与二舅母不合,她只听说是母亲身为外祖父爱女,颇有威仪,令识字不多的二舅母相形见绌的缘故。 如今从郡主口中得知母亲未嫁时竟管着家里与要紧故旧的交际……这让如今手掌荣府中馈大权的二舅母如何不想着出口恶气!这么说来,二舅母没出手报复,已是看在外祖母的份儿上。 黛玉半天不言语,水溶的小妹妹嘻嘻一笑,“跟你二舅母横竖好不了了!” “怎么净揭短!”姐姐一把掌糊到妹妹的手上,“管不住你的嘴!” 这话哪是怪罪妹妹?无非就是提醒她,让她清醒点,别再存着什么和好的念头,再也好不了了! 话说回来,能对她如此直白,黛玉明白两位郡主是真心拿她当朋友:否则谁不知道交浅言深是大忌,再说郡主又哪个愿意多管闲事? 三个姑娘又说了会儿话,时候差不多,黛玉便起身告辞。出了郡主的屋子,黛玉边走边思量:若真是嫁给宝玉,自然不分你我,可是……真是心甘情愿吗? 黛玉自小也是爹疼娘爱,眼里不揉沙子这一点像足了亲娘:她又扪心自问了一回,甘心吗? 若是不嫁宝玉……她又迷茫起来:宝玉和她的情分总不是假的……她一肚子心思,走到课堂门口,可巧碰上从水溶书房处归来的宝玉。 宝黛二人同样忧心忡忡,相视一眼,不知为何居然一起笑了起来。 宝玉想着:为了林妹妹这笑容,我必须得护着她! 而黛玉则在想:宝玉待我赤诚,且先看看。父亲留给我那一匣子的书信,我得寻个好地方仔细看过一遍才是。 话说晚上太妃有约,在外用饭,于是晚饭便是兄弟几个一起吃的。 吃过晚饭,兄弟几个坐在一处喝茶,同时聊聊天。 哪怕从纯粹自私的角度出发,别让弟妹拖后腿,水溶就得实实在在地贯彻“长兄如父”的方针,管吃管喝管人际还管他们的教育不算完,还得关心他们的心理状况。 两个弟弟好说,被题海和校场压榨得没剩下多少精力,其余的心思,水溶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当甚至是出格的。 但两个妹妹……起码今天小妹妹是有话要说的。 小妹妹觉得没有外人,便抱住她大哥的胳膊撒娇道,“大哥,娘亲好像是为了大哥的亲事出门呢。” “放心,”水溶笑道,“母妃是去敷衍人的。这种时候,你大嫂选谁必得慎之又慎。”最关键的是老子得乐意。 小妹看了看大哥,觉得大哥心情不错,于是轻声道,“大哥,我觉得林姐姐好,她能不能做我大嫂?” 此言一出,两个弟弟悚然一惊:妈呀,真敢说! 而水溶大妹妹连着几记眼刀扎过去,然而完全阻止不了亲妹子滔滔不绝。 就在大妹妹猛地起身,想以物理方式打断妹妹,她忽然就被一只大手捞进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大妹妹还能如何?她靠在大哥怀里训斥道,“简直不知所谓!” 小妹妹见状自然闭了嘴,抱着大哥的胳膊渐渐收力。 水溶大笑,拍拍大妹妹的肩膀,“年纪不大,操心的事儿不少。”他从小妹妹那儿收回胳膊,抬手就在小妹妹额头上敲了一下,“你倒是话多。不过听你说话倒是爽利。” 小妹妹得了亲大哥的鼓舞,立即把今天她们姐妹与黛玉三个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黛玉的反应,水溶并不觉得稀奇:原著里都能说出“府里进得少,出得多”的灵透姑娘,这辈子能看不透她舅舅舅妈的本质? 可以说红楼的中后期,荣府上下的吃穿用度大部分都靠着林家的家产撑着。 不过呢,吃着林家的,用着林家的,仆妇还能非议林家的姑娘,还要林家姑娘对荣府感恩戴德,这就无耻且恶心了。 跟对待宝玉的态度一样,水溶坚信知道点儿人世险恶,早点学会自保没什么不好,尤其是生活在风霜雨雪严相逼的环境里。 话说回来,娶黛玉这个主意,他当然很感兴趣。 不过宝黛官配,他并不愿意夺人之美,但是荣府不想成全宝黛的木石姻缘的话,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只是目前为止,局势未明,于情于理,他都不想也不适合出手横刀夺爱。 水溶虽然没明说,但在场的弟弟妹妹全都看出了点儿什么:大哥没拒绝!可……也不主动!这啥意思啊? 几个人简直就是把心思写在了脸上! 升级后的小图标都看得出他们在想什么,“你们大哥只是觉得现在不是考虑结婚的好时机……” “是啊,”水溶回答小图标,“我这个壳子不到二十,太早了。” 转眼到了腊月,最后一位回京述职的大将“姗姗来迟”,同时这一位也是皇帝亲手设置的两大背锅对象,除吴大将军之外的另一个,西宁郡王之子。 这位的嫡长子现今还押在京城当肉票,秦可卿出殡的时候,与其余八公后人一起亲自出面相送。 上朝站班排队入场时,这位西宁王府的当家人的犀利视线越过众人,落在水溶身上,好似冷冰冰地一剜。 忠顺王此时快走几步,来到水溶身边,轻声笑道,“这是立了战功,不知自己行几了。” 水溶笑了笑,不置一词:西宁王之子演技在我这儿压根不过关,你两家封地紧挨着,再说这位在皇后与吴贵妃之间摇摆不定,我干啥这就出头? 偏偏这会儿吴大将军也走了过来,附耳道,“听说这位放了狂言,不如来回假戏真做。” 刺杀北静王,吴大将军和西宁王之子都担了不查之责。 水溶想了想:好像西宁王之子跟王子腾,还有史家兄弟全都交情不一般啊。所以这位究竟是哪边的?我可别误伤友军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所以还欠一章。 IG夺冠,承包了我一天的笑点,刷到了好多梗收了好多表情包。 话说LOL是个让我直面我是个手残且无药可救的那种的……游戏,不过菜归菜,不影响我当个美滋滋的吃瓜众。 第三十四章 四王八公名号出齐, 正是秦可卿风光出殡的那一章。 八公都是谁,除开宁荣两府,其余六位水溶都没什么印象, 倒是四王因为用东西南北为号, 他全记了下来。 须知秦可卿不过是无实职的三品将军的儿媳妇, 出殡时四王居然都设了路祭——这待遇搁在贾母这个国公夫人身上不过分, 但放在秦可卿身上,哪怕她是将来的宗妇……水溶现在很有把握:八公不说了,起码四王,包括本尊在内,这么给面子多是看在秦可卿身世的份儿上。 秦可卿生父也是位异姓王,生母则是义忠王之女。 义忠王就是废太子, 当今圣上的伯父。他当年带兵围城“行大逆”之时, 秦可卿她爹正是义忠王的左膀右臂。 而义忠王事败被废, 也无性命之忧,随后就和妻妾以及未成婚的儿女被软禁在义忠王府。这位前太子的嫡子, 尤其是出挑的那几位在义忠王过世之前就死绝了;剩下的庶子不管他们的爹风光还是凄惨, 始终都是小透明,婚后离开王府, 日子过得倒都还可以。 毕竟是宗室,夹起尾巴地活着, 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又爱面子,就没赶尽杀绝。而且这么多年过来,义忠王一脉的确都非常老实本分, 从没惹出过什么事情来。 义忠王的儿孙都能活得不错,女儿们的处境还要……更好一点。 义忠王的女儿们固然受了牵连,日子也是能过得下去的。尤其是义忠王的女儿们除了秦可卿的妈,都没参与过她们老子的“雄图霸业”,在义忠王被圈禁后,当时的皇后还特地时常召见这些出嫁女,有贵人撑腰,嫁妆又没被收回,她们自然没怎么受婆家的欺负。 话说秦可卿当时尚在襁褓之中,生母便感觉事情不妙,果断把唯一的这点骨血和她积攒的丰厚体己一起交给心腹,请心腹送去宁国府或者荣国府。 彼时,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风头正盛,且与义忠王还有秦可卿生父福王都交情深厚。 这两位又不曾牵扯进义忠王大事,因此秦可卿生母深信二人看在旧日情意还有不菲酬谢的份儿上,总会看护她女儿长大,至于丈夫那些庶出儿女,她哪里顾得上? 实际上,一如秦可卿母亲所料,秦可卿的确有点棘手,但对于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而言,也真的只是“有点儿麻烦”的程度。 因为身世敏感,秦可卿若真被养成千金大小姐,未必是什么好事。 贾代化便做主让秦可卿的养父收养她,同时把这个小姑娘定给了玉雪可爱的曾孙贾蓉。 一晃到了十好几年后,秦可卿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四王八公的后人能出席的几乎全出席了,显然秦可卿身世早不是什么秘密。 贾珍给儿媳妇弄出这么大排场,皇帝知道了也睁一眼闭一眼:人都死了,也没留下半点骨肉,还计较个什么劲儿。 至于秦可卿因何而死,反而无人关注……其实也不是没人知道,只不过谁也不会替她出头。而且随着她死去,义忠王旧事几乎可以彻底告一段落,很多人都随之放下了心。 之所以会细说秦可卿身世,是因为水溶回府后便再次召集参谋开会。 水溶往他的“宝座”上一靠,声音不大,“福王,”也就是秦可卿她爹,“看着不像草包,怎么着也得留条退路。” 话音刚落,便有幕僚在他的示意下道:“秦氏在宁国府多年,也没见宁府如何。” 退路嘛,要么是人脉,要么是资财,要么是二者皆有。 宁国府若真通过秦可卿得到了福王留下的家底,早该一波腾飞了! 水溶便笑道:“宁府大老爷那性子倒也罢了,辞官不做一心修仙,也不是咱们这等俗人能揣摩的。” 王爷这样明着嘲讽,当然事出有因。幕僚们入府时日又长又短,陈年旧事未必全知道,于是水溶的首席幕僚便主动解释道:“老王爷当年都替那位大老爷寻了好去处,谁想人家不承情。” 北静王府与宁荣两府关系一直不错,去世之前,贾代化特地请当时正年轻的老北静王看顾一下儿孙。 至于荣府这边,在贾代善去世后,老北静王也建议贾政别急着入仕,考取个举人也比纯靠荫庇做官强。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连着在贾敬和贾政这里碰了壁,北静王府再没动过在仕途上帮衬宁荣两府的心思。 顺带一提,贾政应该是后悔自己当年不听人劝,所以宝玉和黛玉一起来王府读书,他相当支持,哪怕王夫人不大愿意黛玉也跟着宝玉去王府。 等首席幕僚给众人介绍过自家与宁荣两府的“旧怨”,水溶来了句总结,“宁荣两府如今后继无人。” 贾家的闲事除了事关宝玉,他一概懒得过问,幕僚们想必明白他的意思。 依旧负责做会议记录的王松鹤此时迎着王爷的目光,重重地点了头:今后贾赦贾政还有贾珍之流的帖子书信,王爷都不打算看了。 水溶收回视线,“今儿西宁公也跟着上朝了。” 老西宁王的儿子如今只得公爵衔,封地没了,但是他仍~兵~权~在握——他之所以比吴大将军晚回来这么久,是因为他得从嘉峪关往京城赶。 如果水溶没记错,后世从嘉峪关到北京,自驾车的话要两千来公里。而西北大军,也就是吴大将军做驻守的宁武关……宁武关它在山西啊喂,距离京城绝对不超过五百公里。 首席幕僚道:“嘉峪关这些年几无战事,十分繁荣,商队极多。山陕边关则乱得多了。” 其实当年四王因为封地封得相当分散,又几乎不在同一方向领兵……也就是说没啥利益冲突,自然交情都还可以。 不过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曾经的交情也随着老人故去和情势变化而大为不同,别看西宁公上来就恶意满满,但水溶并不能判定他是敌是友:好歹也是王府出身,哪能没有封疆裂土之心呢。 话说史家兄弟跟王府面上看着一般,但只要看到这哥俩定期送来的密信,就明白北静王府和史家才是真交情。不管北静王府的主人是老北静王,本尊还是水溶,“笔友”情意没有一点改变。 而说史家跟西宁公也不错,那是因为在甘肃做总兵的时候,在西宁公手底下过得很滋润——史鼎在给老北静王和本尊的信上都提到过。 至于王子腾,则是他在任甘州知府的时候,捞了好大一笔~政~绩与银钱,才有之后的春风得意。甘州就是张掖,而张掖距离嘉峪关已经很近了。 西宁公打他老爹那会儿就镇守嘉峪关,说西宁王府跟王子腾没点私底下的交易和交情,就很说不过去。 同时正是因为王子腾不仅仅在甘肃做过知府更做过巡抚,因此贾家在丝绸之路几个重镇上的店铺和商队都不得不……最后被王子腾吞掉。 在开会之前,排行靠前的幕僚已然知晓王爷叫大家来议一议如何对待西宁公,这次还是首席幕僚开口,“王爷不如先等一等,西宁公都回京了,总得给宫里的娘娘一个答复。” 也就是西宁公究竟选择站在吴贵妃,还是皇后一边……算起来他比王爷您要为难多了。 水溶点了点头,“吴贵妃倒也罢了,皇后不好再沉得住气了,”他看向自己的首席幕僚,“你推一推,让皇后千万别忍着闲着。”说着又点了梅非,“让大伴助你。” 你闺女想弄死我,我坑你兄弟,这事儿到现在……当然不算完啊。 二人齐齐躬身领命。 首席幕僚和梅非这些日子都收了些新人:大冬天的,居然来了立功的机会,尤其是对付皇后,而非势头正盛的吴家,小伙子们怕不是喜笑颜开。 把事情交给得力手下,水溶自己也不打算闲着:今天薛蝌正好上门拜见,他就顺便让这个小伙子给他解解惑吧。 薛蝌此来是向水溶禀报:海船已经准备妥当,人手也安排了可靠的老人,只等王爷一声吩咐。 不管是薛蝌还是宝钗,爹死了势力不如以前,但总有几个忠心的管事以及手下追随。 薛蝌这次便是把最忠心同时也最妥当的老管事派出去负责接货运输和卸货的。 水溶满意于薛蝌的安排,便示意王松鹤把便宜舅舅和他的亲笔手书一起交到薛蝌手里。 这便是信物了。 薛蝌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收了起来……收到一半,他才发觉:怎么三个信封? 他低下头又看了一遍:三个信封!一个上面盖有北静王的印鉴,另一个……有个“洪”字的应是王爷舅舅的,至于第三个…… 水溶就道:“最后一个信封你打开看看就知道。” 薛蝌照做,打开一瞧:六万两银票,一万一张,一共六张!他怕自己数错看错,反反复复地“折腾”了足足五遍。 水溶缓缓道:“我舅舅找他朋友订了五万的煤炭和矿石。放心,没什么犯忌讳的玩意儿。”他笑了笑,“剩下的一万是你的辛苦钱。” 既然打算让薛蝌小哥长期给自己干快递,哪有既不给快递费,还让人家垫货款的道理? 本来在水溶看来理所应当的事儿,薛蝌……瞧着有点激动,或者说感动更为恰当。 小图标再次刷起了弹幕,“他觉得你对他太好了。” “他都把他的心思写在脸上了。”水溶叹了口气,“这是被欺负了多久啊。” 趁着人家小伙子感动,赶紧把他想问的正事儿都问了,水溶便道,“贾家在甘肃的生意全落在王子腾手里了?” 不是水溶敏感,就像他会找准机会把皇帝从龙椅上掀下来,准有人想着把他当“大经验包”吃掉,而王子腾估计就是其中之一。 原因很简单,王子腾跟着皇帝混,比选择他能得到更多利益。 薛蝌闻言连忙抬头,认真道,“回王爷的话,正是如此。林大人还在时,贾府对自家在甘肃的买卖兴许不得做主,银钱总还拿得到。”后面的话就不必说明白了,他听得出王爷真正的意思,“王爷若想知道贾府其余买卖……山陕都还有一些,铺子和商队的出息大多拿来养人了。” 水溶瞬间来了兴趣,“哦?” “有几回……正是家父经办,”薛蝌定了定神,“薛家没谁知道。” 贾家也没那么草包吗,水溶暗道:起码知道留一手。 薛蝌继续道:“不过贾家收买的那位将军,正是忠靖侯的心腹。” 忠靖侯就是史鼎,湘云的三叔。水溶终于又笑了,“怎么也比收买来收买去,又成了王子腾的心腹,白为他人做嫁衣强吧。” 此言一出,王松鹤都笑了。 薛蝌点头轻声道:“只看人家寒门出身,又是青年才俊,荣府大老爷与二老爷便觉得一拉拢必能成……我听家父说,贾府在山陕的生意还能做下去,多亏了忠靖侯。” 算得上深藏不露了,所以红楼最后只有史家屹立不倒,绝非侥幸。 于是当晚,水溶给史鼎写信时便对这位老哥表达了几分敬意。 史鼎只比西宁公早回来几天,这会儿正在家猫冬呢,接到水溶的信立即就笑呵呵地回了。 三天后,西宁公那边还没消息,水溶打开了史鼎的回信:羡慕吗?分你点儿? 所以贾家的外块,大部分归了王子腾,小部分进了史鼎的腰包,薛家一对堂姐弟还在不遗余力地~泄~密,泄贾家的密……你说这是多大仇? 菜就是原罪啊。 从书房出来,路过课堂,瞥见正垂头看书的宝玉,水溶心道:你可长点心吧,不然我真的带不动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已开,60%,48小时。 我得调整下作息了,总整这么晚可不行。虽然不想承认,但在三四点间我写得最high了。 第三十五章 年底将至, 水溶乐不乐意正月前后都要给宝黛放二十天左右的寒假。 考虑到宁荣两府处境不怎么样,为避免这对青梅竹马,尤其是不再没心没肺的宝玉, 闲着没事胡思乱想, 他打算这两天攒个习题册出来, 充实一下宝黛的人生。 至于自己的弟弟妹妹, 就不用经受题海的“折磨”了——他会带他们一起完成实践型的寒假作业。 水溶来到外书房——外书房所在的院子也是多数幕僚办公的地方,见属下们每人眼前都有起码三寸厚的“纸堆”,他欣慰地点了点头:年终奖没白花。 这一点要感谢本尊给他留下的丰厚家底,不算米粮,光是现银财货等大约五百多万两白银,而去年整个~国~家的税收收入不过八百万两……所以在整个王府人数还比较有限, 他又有生财大计的时候, 他很舍得给员工们发放年底大红包。 话说他穿来以后, 员工们的月银没有变化,一概都按照王府原本的规矩来, 但只要做出成绩就少不了一个让他们惊喜的红包。 水溶考虑到回到封地后, 逐渐推进工业化,收取大笔商业税, 降低农业税,那么提早推行高薪养廉就颇有必要, 起码要给这些王府老人,今后走向管理层乃至于谋个领域一把手的预备官员们一点概念,于是他给出的红包“厚度”全以半个年薪起。 现在他坐镇外书房, 也是来和幕僚们一起为明年做计划——资料太多,有些资料必须他过目,全都搬到内书房,委实是个辛苦活儿,所以他就亲自过来了。 水溶来了,王松鹤自然也带着“土加湿器”陪伴而来——好吧,给王爷端茶倒水这种事儿也不是谁都能捞得着的,丫头们又不得轻易踏足内外书房。 大管事王栋先把刚刚出炉的王府总收益给水溶念了一遍。 水溶边听边对照着大管家之前奉上来的文字版,再看着小图标一项一项地给他核算出来的项目,三者全部相符,他便点了点头,“辛苦了。” 之后他把“明年开春封地的耕地三分之一都种大豆”的命令正式吩咐下去,王栋以及负责种田的两位管事齐齐躬身应了。 小图标此时抓紧机会道:“幸亏赶了好些零碎小任务,都换成种子,不然都不够种的呢。” 没错,大概是知道哪怕是农闲,但以现在的生活水准不可能让员工在寒冷的冬天从事重度体力劳动,于是刷出来的任务都是类似“清理水渠”,“修整水井”,“修复员工宿舍”还有“加固围墙”这一类修修补补难度不大又很实际的任务。 不过这类任务想也知道报酬不会多,连续完成十多个任务,直接把隋远累得趴窝,不得不回王府休养,水溶一共拿到五十块钱,全用来兑换了后世的良种。 兑换出来的种子和吴家送来的种子要分别种植,必须物理隔离,也就是种植的区块隔得够远……这些要细节都要完美执行,势必要派个庄子里负责种田的心腹大管事回去监管。 水溶面对一众心腹,直接让今年看着玉米地的那位大管事——也就是刚刚站在王栋身后的两位管事之中的一位,进书房说话。 众人一听……倒不觉得多羡慕,毕竟他们全都是“王爷近臣”,但是心里总是要嘀咕一下:老徐一直嘴笨,就知道闷头种地……终于也有入了王爷眼的一天啊。 自从水溶在自己的内书房外的几间屋子加暖阁陆陆续续隔出好几件小屋子,而且其中距离他内书房最近的一间安置了王松鹤,占地面积更大的外书房所在的院子,也一样照此办理。 水溶要嘱咐徐管事的话,并不需要保密,因此不必走进书房最里面带着厚实房门的那一间——他就坐在书案后跟徐管事面对面地说话,外间和隔间里的幕僚们应该听得一清二楚。 小图标在升级前,就不只会话唠撒娇卖萌;升级后有了更多辅助模块的小图标在水溶付费扫描过自己的领地后,无非再加钱就能把所需的示意图借由水溶握着笔的手绘制出来。 而徐管事接过王爷亲笔绘制的地图,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个时代的地图……在水溶眼里,那就是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示意图,但即便如此,地图跟兵书一样,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得到的东西。 至于他给徐管事的示意图,则是以后世标准且精细的地图为基础的示意图。他已经把哪块地需要种什么完全分配好了。 眼见徐管事还没回神儿,水溶用王松鹤亲手磨出来的墨,写了封手书,并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了印——哪怕徐管事他家三代都伺候北静王,出关不带个任命书,要规划王府田庄布局……大约放屁都不香。 话说东北的王府也有一支水平很拿得出手的施工队,只不过要他们用水泥和空心砖修建营房和宿舍,尤其是附带暖炕,地龙,澡堂子还有平整的校场的营房,依旧需要从王府这边调动几个经验丰富的管事过去。 现在的气候应该和小冰河时代的明代有部分重合,因此随着冬天越来越冷,粮食减产已有征兆,随着情况愈演愈烈,一旦农民们吃不上饭……所以他必须未雨绸缪。 到时候中原可能乱作一团,他偏居关外,固守乐土,宣传工作稍微跟上一点,百姓越过千山万水……主要是穿过山海关过去逃难……哦不,投奔…… 好吧,这些都是五年后的事情,但现在他起码先得给王府现有府卫还有佃农们合乎他标准的住处建造出来。 依旧把一堆命令下达完,再听过一堆报告,小图标帮他一一列好备忘,并根据轻重缓急做好标记——小图标还会贴心地到时提醒,就到了用晚饭的点儿,水溶今晚按惯例是要陪继母与弟弟妹妹一起用饭的。 换了便服洗过手脸,揣着手炉,水溶慢悠悠地踏进了太妃的屋子,就见两个妹妹一左一右地挤住笑靥如花的太妃。 两个弟弟则坐在一起,头挨头,脸上带笑,不知在嘀咕什么。 不过见他进来,弟弟妹妹全都起身,水溶也笑眯眯地先向太妃行礼,随后与弟妹见礼后他才问小妹,“隋先生如何了?” 京郊的庄子建得非常舒适宜居,疗养也不在话下,但想要得到更好的医疗资源,当然还是回王府修养最好。 隋远这次是疲劳加受寒,他又坚持到全部任务完成才安心休假……这一耽搁差点转成肺炎。 虽然转成肺炎也没什么大不了,水溶很愿意为心腹花钱换药,但这样的话,隋远就只能被安置在水溶这边,小妹就不能轻而易举地过去探望隋先生了。 谁的妹子谁知道,小妹的确并不娇气,却也不是会照顾人的主儿,嘘寒问暖做得到,倒水喂药……绝对没戏。 即便如此,隋远与小妹似乎还是更近了一步。 自从隋远上次回府报告任务进度,水溶“顺便”给小妹提了个亲,把隋远闹了个大红脸之后,水溶就知道这门亲事成了。 如今小妹抱着她娘胳膊,笑盈盈说起隋远的身体状况,而太妃不见半点恼色甚至乐见其成…… 水溶边听小妹念叨边跟小图标唠叨,“我这位继母对隋远这个女婿很满意啊。” 小图标回道:“郡主嫁给王府重臣不是传统吗?” 重点明明是看脸,水溶眯了眯眼,“其实我原本想的是谈个恋爱又不会亏,谁让我妹妹看上了。” 经过反复确认,隋远的那个所谓前妻其实只是未婚妻,死了都十年了;而且隋远深受水溶器重,不过这也无法掩盖隋远比水溶小妹大了十岁的事实,别忘了二人地位相差颇大,太妃竟然没啥芥蒂,之前更是主动拜托水溶出言试探隋远的心意。 小图标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刷了行小字,“你这是事到临头想反悔?因为舍不得妹妹被……拱了?” “这就有点烦了,升级后的你已经能准确猜中我的心思。”水溶笑道,“没错。” 小图标直接缩进角落,连呼吸灯的光芒都微弱了几分,“您克服一下。” “这么不禁吓。”水溶扭过头继续逗他的小妹妹。没办法,四个弟弟妹妹,除了小妹,其他三个都比较四平八稳。 不过作为大哥,不能一碗水端平也是大忌,这一点他做得很好:心里就算有偏向,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差别。 吃晚饭又闲聊了会儿,水溶先去探望一下隋远。 王爷亲至,隋远还是挺感动的。 水溶见王府这位颜值担当只是瘦了点,精神气色都不错,估计最多再将养三五天就能活蹦乱跳。 马上年底,天寒地冻的,水溶干脆让隋远和他的手下一起放假到明年正月十五以后。 他还笑道:“忙忙碌碌一整年,让他们好生歇歇,窝在家里烤玉米吧。” 庄子里的人这一年里日子过得太滋润,别说他们,他现在位于王府里的宿舍也加了地暖,屋子里非常舒适,于是隋远亦笑道,“这些天养得人都懒了,可大夫还是不许出门吹风,就想念咱们府里的大澡堂子……泡一泡太解乏了。” 自从王府和山庄的澡堂子普及开来,热水随时都有且免费供应,真是人人都爱上了泡澡。 于是隋远坐起身子在床上郑重行礼:谢过水溶的恩德。 却说水溶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径直去泡澡了。 第二天,水溶就知道给妹妹提前定好婚事是多么明智的举动了。太妃打发人来请他的时候,他正和幕僚与管事们议事:做出第二年粗略的预算。 太妃跟他之间的关系不那么好定义,愣要往母子情谊上挂,还挺塑料的,但是相处至今,继承了本尊的部分情感和本人感受,水溶确信无疑太妃在大事上相当靠得住。 今儿当值的小太监小跑着过来低声禀报,水溶听后便对幕僚和管事们道,“继续。” 太妃遇上的这件事儿,说大不大,但……非常恶心人。 散会后,水溶踏入太妃的屋子,太妃的脸色给了他一个耳目一新的感觉——从太妃教出的庶子和亲女来看,这是位妥当人,内心情绪鲜少外露,这次……当真是气着了。 太妃等水溶坐下,便怒道,“竟然遣了个官~媒过来!要给你大妹妹说亲事!”不等水溶问,她就继续道,“要说给西宁公的庶长子!” 水溶一听就笑了,“依我看,西宁公那边也是被蒙在鼓里。” 太妃一愣,那股子怒气戛然而止,“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九点多到家……想熬夜也熬不动。幸亏周末休息,不然……不然我也不能咋样…… 先来一章,欠了五章了应该。争取周末加个周一补上。 第三十六章 西宁公的庶长子在勋贵年青一代之中, 是有名的出挑,而且在水溶看来,这个盛名……名副其实。 不管是本尊留下的关于西宁王府那只言片语的备忘, 还是如今已经小有规模的~情~报~处源源不断地传回来的消息, 都告诉水溶:西宁公这个庶长子成长起来, 可能不亚于荣国公贾代善。 这个评价真的很高了。对于这种货真价实又年纪合适的青年才俊, 如果和妹妹情投意合,水溶真不介意出身:当前有利益冲突又如何?这份冲突或者说矛盾又不是永恒的,不可调和的。 不过配上继母现在的脸色,这种话水溶肯定说不出口。 刚刚三言两语打发走~官~媒,太妃气得脑顶要冒火,可王爷前来三言两语……不说火气散尽, 起码太妃冷静了不少。 端详了王爷片刻, 太妃确认王爷是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王爷素来喜怒不外露, 那也只是喜怒轻易不会让外人看出来,但总不至于一点端倪都敲不着……而自己恼怒成这样, 不惜立即派人过去请王爷过来, 再想起西宁公庶长子的人品才干,太妃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明白自己得给王爷个说法。 话说大户人家——这个大户人家并不专指权贵高门,家里人口简单, 举家和睦像北静王府这样的,简直凤毛麟角。 西宁王府,那当然不在凤毛麟角的范畴里面。 西宁公现有两个嫡子, 但是年纪都还很小,未来如何还看不大出来。那是因为两个嫡子的母亲,现在的西宁公夫人是继室;而西宁公的原配,老西宁王亲自给儿子定下的,名门出身的儿媳妇无所出。 西宁公庶长子幼时便被抱到了西宁公原配夫人身边抚养,庶长子能有今时今日,原配夫人功不可没。 据说这对母子母慈子孝,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但西宁公原配夫人哪怕始终无所出,也没把这个孩子改到自己名下。 西宁王府的八卦,太妃比旁人知道得更多,她说到这里深吸口气,“根子就在他那个娘身上!好好的名门闺秀,也不知哪里学来那么多隐私手段,早早就把她表哥迷得五迷三道!” 水溶一听,就把打算劝解太妃的话暂且压下,“哦?愿闻其详。” “那孩子的娘,虽然是侧室,却是西宁公正经表妹,这么多年过来一共生了七胎,还活了五个……” 小图标再次见缝插针道:“胎次如此频繁,简直不要命!“ 水溶也这般认为,不过他还是对小图标道,“在这个时代怀孕次数越多,越证明得宠。现在可没有靠谱的避孕手段,怀上就必须得生,另外就算可以避孕,担心生多了养不活也是普通百姓的事儿,权贵们满脑子都是多子多福。” 看看系统给出的最终任务以及系统的能力,就知道小图标也出生于遥远的未来。 不说那么远,就说水溶长大的那个时代,科技进步带来了工业现代化,想出头拼的是智力,而水溶相信男女在接受同等教育的前提下智力差别并不明显……所以未来男女平等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小图标及时刷了个叹气的表情包出来,“所以宿主您加油推进工业化吧。” “当然。”水溶也是责无旁贷,“都意识到封建帝制农耕文明的弊端了,我怎么也不会像点家男频穿越男主一样,当上皇帝,后~宫~走起,整个人就满足于此了。” 却说水溶这个走神走得比较明显,太妃刻意等了等,直到水溶目光又落回她脸上,她才继续道,“西宁公那个侧室是西宁太妃亲妹妹的闺女!当年……莫说老西宁王,连西宁太妃都瞧不上,哪怕那是她的亲外甥女儿!” 老西宁王可没有继室,只有个门当户对,白头偕老,而且儿子都是她生的老婆……西宁王夫妇算是勋贵之中相当有名的模范夫妻,不是装出来,而是真的感情非常好的那种夫妻。 水溶自己代入西宁王:我儿子跟我最爱的老婆的外甥女……也特别好,我得因为啥才要给儿子另选媳妇,不惜打了老婆和老婆娘家的脸? 水溶就问太妃,“您跟那位侧室有仇?” 太妃既然开口就没想隐瞒,“她说我纵然没落在她手里,也要我的儿女一生看她的脸色!” 听了这话,水溶就笑,“真霸气。” 见水溶依旧轻描淡写,太妃安心之余也不免叹息,“那~官~媒就是她指使来的,手里的信物我总认不错。”顿了顿又道,“我是不知这婚事只是她一人的主意,还是背后另有高人……威逼或是利诱,毕竟咱们家处境……”后面的话她生生收住了,点到为止就行了。 凭这欲言欲止的半句话,水溶就知道太妃对自家的处境了解不够,起码不如她两个经常在水溶身边打转的闺女。 水溶想着改日不如撞日,正好给太妃科普一下,省得她心里没底。 北静王府名气好,威望高,水溶又年轻……皇帝不是什么雄主英主,他既然要削藩,那第一个削的……正是北静王府,杀鸡儆猴嘛。 作为一个被钦定的软柿子,皇帝自然比较轻视水溶:苦寒的封地,只剩一万五千人的府卫,还有封地上那可怜的二十万百姓……须知稍微像样点的州府都不止二十万人口…… 因此在皇帝看来,只要把水溶扣死在京城,一点也不怕他能翻天。 其实连水溶都觉得皇帝的轻视不无道理,虽然他家并没皇帝想象得那么惨,起码府卫一万五……是精锐骑兵一万五。 皇帝现在忙着“行正道”:打仗,打胜仗,彻底击退外敌。到时候,不说他本人的威望,就凭百战官兵以及常胜将军,那些各怀鬼胎的藩王们……怕不是望风而降? 既然忙着走正道,皇帝就不想再玩什么阴谋,起码他觉得北静王府不值得他再送个女儿过去,只为安抚一下北静王之心。 更别提皇帝本来儿子多女儿少,正值婚龄又嫡出的还就长公主一个…… 说到这里,水溶忍不住调侃了一下,“镇南公一家子都在云南,山高皇帝远,若是为安抚藩王之心,把长公主嫁到云南去听着还像点样。” 皇帝对北静王府的态度,莫说与皇帝几乎朝夕相处的吴贵妃,就连难得见上皇帝一面的皇后都心如明镜。 偏偏宫里就能有人挑唆了素来骄纵又鲁莽的长公主,还硬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皇帝打算把长公主下嫁给北静王。 水溶继续道:“咱们宫里安排的老人传话回来说,挑唆长公主的那位女官找到了,明面上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不然长公主哪有那么容易当真,“后来进了慎刑司,人不见出来。” 太妃听说,点了点头,“不知是宫里那位娘娘的手笔。” 这与水溶还有水溶的幕僚们不谋而合……这手段真的太“女气”了。 好了,该解说的解说完了,最关键的结论来了,水溶郑重道,“母妃莫心忧,真要向咱们家动手,非得关外大胜,能有余力~抽~出精锐边军回京。而这样的关外大胜,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看得到。” 太妃立即瞪大了眼睛,“那……可真好。” 去了太妃一块心病,水溶就回书房了。不过坐回书房的宝座上,他越琢磨越觉得哪里不对:他对女人的手段不大了解,那……就得“不耻下问”了。 他招来梅非便是一通吩咐,不一会儿一封密信就从王府发出……经过多次转手转口,由书信改口信儿,最终的目的地则是元春的凤藻宫。 几乎是与此同时,被太妃赶出来的~官~媒正在西宁王府向西宁公此生挚爱胡姨娘复命——西宁王府与宁国府、荣国府一样,即使男主人不再承袭原本爵位,当初御赐的匾额也没有取下。 吴贵妃能圣宠不衰靠的是头脑,胡姨娘这个能让西宁公始终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的女人也不会是什么绣花枕头。 听过~官~媒小心翼翼的复述,胡姨娘娇俏一笑,“我那个姐姐还是这么个暴脾气,怎么都瞧不上我,罢了罢了。”她摆了摆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就回话说,我尽力了就是。”她低头瞧了瞧自己染得嫣红的长指甲,“都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让我儿晓得,又得唠叨我给他丢人了。” 官~媒~平素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此时愣是一句话都不敢回。 胡姨娘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眼见这媒人仍旧没有挪窝的意思,她便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官~媒~定了定神,想起薛家太太封的一百两银子,还有宫里那位娘娘的嘱咐,便大着胆子道,“皇商薛家前些日子托我寻个好人家……” 胡姨娘不等~官~媒~说完便道:“薛家大姑娘?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将来给我儿做姨娘倒也使得。” 官~媒~又不敢搭话了:做妾哪里需要~官~媒亲自说合…… 只等~官~媒灰溜溜地跑得没影儿,胡姨娘才慢悠悠地对着心腹道,“皇商的女儿,也该肖想我儿?我借她个胆子,就看能不能有这么命!” 语气倒是不急,实则……心里已经恼火上了! 当年西宁公在外带兵,西宁公夫人要留京,而自家姨娘得以常伴公爷左右……边关待久了,这脾气也改不过来了。 作为心腹,自然不能主子说什么都唯唯诺诺。 这位胡姨娘曾经的大丫头,如今的内院管事轻声劝道,“我的好姑娘,薛家跟咱们一向没什么来往,薛家太太固然糊涂,断没有这样大喇喇地打发个媒人过来问咱们的意思。” 胡姨娘听了,想了半天才道,“是我上头了……” 心腹替胡姨娘捏起肩膀,“姑娘委屈了。” 胡姨娘阖上了眼睛,“我不委屈,不过是有些恼火,他们都觉得我做惯了恶人,以后用不上我,也不心疼。” “谁不心疼?我心疼!” 胡姨娘循声望过去,整个人瞬间迸发出光彩。她犹如一道青烟,直接飘进了西宁公的怀里,“公爷……有您这话我就值了。” 胡姨娘的心腹都替自家姑娘高兴,她深知公爷是得到消息便匆匆赶来……有公爷在,她也好“功成身退”。 胡姨娘此时就靠在西宁公怀里,诉说起整个始末来,“这可是我娘家嫂子牵得线,其实我瞧着她并不大乐意,觉着我大约也不大乐意,但是没办法,长公主有令,能阳奉阴违,总不好明着不干。横竖我就是个姨娘……做错了也好处置。” 胡姨娘的娘家大嫂的大堂姐,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大嫂……没这道关系,皇后的娘家大嫂子还有奉了公主之命的~官~媒都找不上西宁王府的大门。 “苦了你了。”得了胡姨娘欣慰一笑,西宁公摇了摇头。就算是在经营得像铁桶一样的自己家里,西宁公评价皇室成员还是比较克制的,“长公主脑子不好使。” 胡姨娘就没这个顾忌,她可敢说真话,“皇后有这么个闺女,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但是在长公主彻底失势前,她发话总得有人照办。 胡姨娘叹了口气,“我嫂子跟我想得一样,觉着长公主逼我应下那个~官~媒,上北静王府自讨没趣就是敲打我,如果不听话,就请皇后娘娘指婚,真把咱们家跟北静王府做成亲家。” 西宁公听了,拍了拍胡姨娘的后背,“哪里是敲打你,分明是敲打我呢。皇后再不得宠,也是金口玉言,长公主在围场给皇后惹了那么□□烦,最后哭求,皇帝还不是捏着鼻子认了?若真是皇后指婚,只怕皇帝再不合心意,照样得认了。”说到这里,他也叹息一声,“真跟北静王府做成亲家,皇帝再信任我,只怕也得多防着我一两手。忠顺王琢磨咱家那点地盘,也不是一天两天。” 胡姨娘惊道:“难不成就是他?” “说不准。”西宁公道,“老东西最喜欢浑水摸鱼。前阵子,他儿子为着北静王闹了好大没脸,按说咱们家大郎也不能出挑才是。” 这一代有真本事能上战场的勋贵之后,完全数得过来:西宁公庶长子与忠顺王嫡长子自是其中佼佼者。 胡姨娘气得一拍茶几,“老不死的!” 西宁公忽地笑了起来,“皇后的娘家兄弟明年开春就要到吴大将军麾下报道……她急着等我答复,只怕想也想不到宝贝闺女偏又对咱们家出手。等着吧,”他拉住胡姨娘拍茶几的那只手,轻轻地揉了揉,“皇后知道长公主所作所为,国舅爷非得上门道歉不可。” 这倒罢了。 胡姨娘又问:“北静王那边……他不会当真吧。” 西宁公道:“他?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西宁公目前算不上水溶的友军,但也不会随便坑他。而且这位手底下有真章的大将军可没皇帝那么乐观:他不信北静王手中只有一万五的府卫……一万五的精锐还差不多。 但他一点没有把这份猜测告诉皇帝的意思:皇帝专门防备北静王对他有什么好处? 得知北静王实力,皇帝必要加重兵把守山海关。他这种常年守卫嘉峪关的大将,忽然调到山海关……你把吴大将军往哪里摆? 所以除了在故意演戏,或者打默契球给皇帝看之外,他真心不想开罪水溶:两家地盘隔得太远了,没有实际上的利益冲突,干啥平白给自己添个仇人呢。 实际上,安抚过爱妾,西宁公在书房里写了封信,嘱咐亲信悄悄送到北静王府。 这封解释自家有诸多不得意的密信,水溶当晚就收到了。看完,水溶就在手边的烛台上……点了。 这封信给水溶唯一的启发就是,“宫里情况比我想像得复杂,亏我以为皇后和吴贵妃加一起,两手遮天了。” “明明皇后处于劣势……”小图标明显对宫斗比较感兴趣,字体老么大个儿。 水溶正好也有话说,“皇后再弱势,这么多年不也守好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以前长公主大家都知道骄纵脾气不大好,但真做出什么让人难堪的事儿吗?没有吧。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公主这边漏洞百出堵不住的?过阵子你看宫里哪位贵人有孕在身,就知道谁是那个黄雀了。” 小图标回答道:“是的,的确不是吴贵妃。她大概懒得通过引诱陷害一个注定要和亲的公主来让皇帝不得不废后。” 水溶十分赞同,“吴贵妃要出手,必是一击即中,对着皇后所出的嫡子们来。而且吴大将军回京了,她可以跟皇帝一样,行正道就完事儿了,何必非得行险,错了还得弄个满盘皆输。就冲上回皇帝亲自给皇后挽尊,皇帝力保皇后之心昭然若揭啊。” “皇帝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吴贵妃,而且也是真的真的偏心吴贵妃给他生的儿子。”小图标再次发了个叹息的表情包,“人心好复杂。” 一人一系统小精灵,就这么聊了好久,还挺尽兴。 却说这天晚上,皇后果然得知女儿在她亲信的眼皮子底下读书时还出了个新的幺蛾子……于是公主身边伺候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再次换了个遍。 这种动静哪里瞒得过人? 吴贵妃听过太监的禀报,扭过头就对表情复杂的皇帝道,“要我说,大公主是得好好管教一番了,太纵容也是害了她。就连陛下您,天下之主,又如何随心所欲?” 皇帝摇了摇头,“这话也就你敢说。”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是朕没有教好她。”说着便召了大太监过来,低声吩咐了一通。 暂且不提皇帝打算怎么亲自教导长公主,只说第二日诸位妃嫔拜见过皇后,各自回宫时,元春忽然被人叫住。 元春回头一瞧,就见甄嫔站在距离她数步之遥的地方冲着她笑。 甄嫔就是甄应嘉的女儿,甄宝玉的姐姐——红楼里贾甄两家互为表里,并不是白说的。 甄嫔比元春进宫略晚,凭着家世也得封为嫔,成了一宫主位。 只不过那种敷着很厚脂粉,硬生生挤出来的笑容……甄嫔和今日的皇后几乎如出一辙。 横竖左右无人,元春也就不想虚与委蛇,“连着折了两个人,值吗?收买皇后的人有多难,你……真不珍惜你家这么多年的心血吗?” 甄嫔忽地上前几步,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姐姐,值得。” 元春瞪大了眼睛。 甄嫔还能笑得出来,“姐姐,我第一个孩子没了,还得多亏长公主。那两位甭管哪一位都不想再见到主位有孕,姐姐你能忍下这口气?” 元春瞧了甄嫔好半天,“好,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一次来个□□千的……我高估了我记几啊。 PS,男主跟林妹妹会在文里的明年年底准备成婚…… 第三十七章 元春刚好比宝玉大十岁, 十七岁入宫,三年后分到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身边,随后就是皇帝登基, 再之后她封妃……算起来在宫中生活了足足八年, 这八年足够让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变得世故圆滑, 更何况元春本来也跟单纯搭不上边——想也知道她不会轻易被甄嫔两三句话就触动。 所以元春这句“我帮你”的真实意思是:我在这个时候不会主动害你。 元春现在无子却位尊, 娘家不拖后腿就烧高香,皇帝对她依旧存着份歉疚补偿之心,再加上她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的做派,宫里所有的娘娘,包括皇后和吴贵妃在内,都在极力避免刺激她。 元春不发作是不发作, 一旦她抱着“我不想活了谁也别想好过”的心思闹将起来, 杀伤力巨大。 却说贾贵妃与甄嫔在坤宁宫外临近凤藻宫的地界说了会儿话, 这消息几乎是瞬间传遍东西六宫。 回到凤藻宫,换过衣裳的元春还跟抱琴念叨, “估计这会儿皇后和吴贵妃都在寻思我跟甄嫔是不是打算联手呢。” 刚才甄嫔和自家姑娘说话时, 抱琴可就杵在她家姑娘身后,全程旁观, 一个音儿一个眼神都没错过。 抱琴塞了个暖炉给元春,“她哪里真心, 不过是有孕在身,孤立无援,才想起您来。” 元春揣着暖炉, 往引枕上一歪,就有些出神,片刻后见抱琴端着热乎乎的药茶站在她身前,她才叹道,“两家素来交好,入宫前我和她,一个在京城一个在金陵,书信往来一直不断,我俩那会儿也是真心处得来。等我与她都伺候陛下,曾经那点交情自然什么都不算了。” 抱琴放下药茶,心中暗道:我的姑娘,陛下只有一个啊!您原先不争不抢,与人为善,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结果又如何? 抱琴越想越心疼她家姑娘,上回稀里糊涂的小月实在伤了身子,幸好她家姑娘还年轻,陛下正值盛年,往后……还真难说。 元春拿起药茶一饮而尽,丢下空碗,再端起蜜水小口啜着。即使有蜜水压着,药茶那点余味,还是让元春满口酸涩苦咸,她一时半会儿都不想说话。 然而她闭口不言,抱琴却不能不开解她家姑娘,“甄嫔想得也太美了,接连出招让长公主出不得门,她就能保住孩子了?” 元春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她稀里糊涂地没了孩子,这事儿做前车之鉴,就算陛下心大,宠爱吴贵妃,又始终都给皇后体面,也未必乐意今后再无子女出生。 所以甄嫔这一胎,只要她自己身子争气,生是能生得下的,至于能不能养大,就得看那孩子的造化了。 在紧邻凤藻宫的景仁宫里,吴贵妃也在和心腹说话。 吴贵妃也是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主儿,“初封就是贵妃,还做了凤藻宫主位……如今瞧着,当初是我忒紧张。” 吴贵妃的心腹道:“您也是关心则乱,那会儿坤宁宫的那位断没停了手。” 吴贵妃闻言,轻轻一笑,“她是见不得宫里安生。风言风语一大堆,我听了还信了,那正是我的错处,如今想来,一点不冤。” 其实只要对紫禁城稍微有点了解,就知道距离皇帝日常起居最近的宫殿可不是坤宁宫,而是紧贴着乾清宫的东六宫之一,景仁宫,也就是吴贵妃的宫室。 而景仁宫正背面,挨着坤宁宫的凤藻宫,里面住着元春…… 这里就得提一提凤藻宫故事:凤藻宫就是原来的承乾宫,在皇帝他爷爷在位的时候一场大火差不多烧了个干净,原地重建后就改成了凤藻宫。 顺便一提,依旧是皇帝他爷爷在位时,坤宁宫大修,皇后便带着襁褓里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义忠王,母子居住在承乾宫,而且一住就住到了义忠王六岁,不得不跟母亲分开的时候。 而义忠王被废太子位时,罪名还有一条火烧宫室——就是把火烧承乾宫这口锅扣在了他身上,不过考虑到义忠王被废也只是圈禁,待遇与正经亲王相同甚至还稍微再好点儿,再加上若干年后新年宗室齐聚的时候,义忠王还能出来走动走动,就知道承乾宫被毁义忠王纯属背锅。毕竟火烧宫城与造反无异。 而今上的生母在不曾封后时,也在凤藻宫住过几年,随后今上生母便母以子贵,以贵妃之尊摄六宫事,再往后……这位就搬到坤宁宫去了…… 宫室名字上带个“凤”字,元春又身为贵妃,都不能怪宫里那些浑身长满心眼儿的女人们多想,更别说承乾宫也就是凤藻宫还有这么多不得不让人联想的旧事。 既然提到了,吴贵妃主仆两个都不免回忆了下凤藻宫的前尘往事……片刻后,吴贵妃的心腹女官才笑道,“不说您这样在宫里住着的贵人,贾贵妃封妃时,荣国府自从荣国公没了之后就越发冷清的门口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吴贵妃摇了摇头,“如今想想,哪里不好非得选凤藻宫,陛下只怕存了试探之心,想试探一下宫外宫外作何反应。我和那一位,都让陛下失望了。” 贵人什么都明白,而且直接把话点透了,女官暗想:您这样让我怎么劝? 然而吴贵妃说这话又不是寻求安抚,“你为难什么?这阵子大哥和我简直急陛下之所急,陛下明摆着心里满意。” 吴贵妃说到这里,揉了揉太阳穴。女官见状赶忙上前,伸手替吴贵妃揉捻起来。 力度正好,吴贵妃顺势闭目养神,隔了好一会儿,她再次开口,声音极轻,“陛下那会儿正新鲜,听说贾贵妃有孕,我还琢磨了好一阵子才着人使了点手段。可我分明记着那药活血厉害,却不至于伤身。这还用问,必定是坤宁宫里那位悄悄换了药,让我做这个恶人。” 女官这会儿不能不说话了,“陛下心里什么都明白,凤藻宫贵妃许是一阵子迷糊,如今想是也琢磨过味儿来。” 吴贵妃抬手拍了拍女官的手背,柔声道,“你啊……” 在凤藻宫那位出事前,陛下在她这儿要歇上十来天,之后略微冷落了她几天,如今陛下每月起码半个月歇在她的景仁宫里;至于坤宁宫里那位,之前好歹能落个三四天,现在就剩下每月初一了,连十五都免了;至于凤藻宫的那位,则是从两三天直接翻倍,到了五天;最后余下的八、九天,陛下顶多再分给其他宫人三五天…… 由此可见,陛下委实没怪罪她,而对贾贵妃一直心怀怜悯。就连知道贾妃父亲在任上收受各种孝敬,出题考校全靠门人以及拜托同僚,陛下也没说要如何,只说没耽误院试选才便罢。 院试出秀才,纵然耽误,还有其他人瞧着,横竖耽误不到哪里去。凭贾妃父亲的本事,怎么也轮不到主持乡试……实话实说,吴贵妃当时不是没想过做点文章:铲草除根,除恶务尽嘛。 只是学台只能影响院试,再怎么做文章,无非罚俸最多就是去官。想出错直接抄家腰斩,起码要到乡试主考官这一阶才行。 然而贾妃的父亲贾政是个荫监,也就是凭着他爹才得以入国子监读书的监生,连正经举人都不是,这辈子估计没机会做乡试主考——须知乡试主考起码得是个翰林学士。 于是吴贵妃思来想去,终于因为难度太大而放弃了,现在她就在庆幸自己放弃得好,她倒是不怕贾妃和贾府如何,而是担心自己在皇帝心中一落千丈。 思及此处,吴贵妃感慨良多,“我这回绝不伸手,静静看笑话便是。”她微微侧过头嘱咐起心腹,“你们也得留心,千万再替坤宁宫里那位背什么黑锅。至于甄嫔……生得下来又如何?谁知道是男是女?谁又知道能不能平安养大?” 女官侧向一步,恭敬地应下。 此时的皇后还不知道她这一次少了个“好帮手”……她正头疼欲裂,无视上蹿下跳状似疯魔的女儿,心中万般后悔:没有好好教养这个女儿。 实际上,谋害皇帝子嗣,无论是皇后还是吴贵妃,都是仅此一次。 若非那个孩子托生在凤藻宫贾贵妃肚子里,这两位也不会放在心上,那么“如临大敌”,果断且默契地出手。 要不是元春那个孩子,皇帝本人也不想要,这二位哪里就那么容易如愿? 顺便一提,甄嫔的第一个孩子,被长公主弄掉的那个——还真是个意外,只是甄嫔并不这么认为就是了。 但是不得不说,害父皇没了个孩子,父皇都没如何……这当然极大地助长了长公主不可一世的气焰。 却说皇后足足坐了一刻钟,期间长公主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一心闹腾着要出去,还不停抱怨“不仅北静王是个奸佞,连西宁公竟也不是个好的”…… 皇后终于忍耐不了,起身带人离去,把还打算向母后喋喋不休的长公主晾在原地。 皇后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野里,长公主依旧没回过味儿来。伺候长公主的人自然也不敢说话,直到长公主忽地抽噎起来,他们才仿佛像个活人,忙忙碌碌地各行其是,就是没人主动往长公主身边凑。 却说皇后回到坤宁宫,靠在贵妃榻上,让太医喂了颗药丸,足足半个时辰后才缓过劲儿来:她都气出了轻微的心绞痛。 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心脏难受的时候是不那么容易说得出话来的。 皇后自打看见长公主的表演,脸色就很难看,回到坤宁宫见皇后娘娘什么都没说,身边的宫女、内侍和嬷嬷们就不再没眼色地多嘴多舌。 不过过了半刻钟,她们就意识到不对了:娘娘脸色发青!能贴身伺候皇后,坤宁宫里的宫女和内侍必然都有点医学常识,所有人都明白出事了! 坤宁宫大总管不等娘娘发话,便当机立断,打发人去太医院去把为帝后诊治的院使院判全请了来。 皇后与皇帝同龄,今年三十多岁,身材又窈窕多姿,忽然犯了心脏病……当然不是闹着玩儿的。 太医院的院使院判联手诊断,确定是急火攻心……给皇后喂了救急的丸药,再开了将养的方子,之后便是这二位对大太监和宫女好一顿嘱咐。 而院使院判还没收拾东西离开坤宁宫,得到消息的皇帝已经带着两个嫡子驾临坤宁宫——话说皇后被长公主气出心脏病,不管皇后和坤宁宫上下怎么想,肯定瞒不过去。在太医院一手遮天,想封住院使和院判的嘴,当皇帝死人吗? 皇帝亲至,“闲杂人等”自然极有眼色地在半柱香的功夫里先后告退。 偌大的屋子里就剩帝后夫妻,再加上夫妻俩所出的两个嫡子——值守的太监和宫女已经退到隔了两间屋子的外间甚至门外,皇帝终于叹息一声,“你这是何苦?” 皇后一个绷不住,倒在皇帝怀里,哭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乎哭得美不美了。 前一阵子皇后便哭求过皇帝,为了围场刺杀一事请皇帝宽恕长公主,还有对襄助一母同胞妹妹的九皇子睁一眼闭一眼。 如果说那时皇后的哭求多多少少还有点演戏的成分,那么现在的哭诉可是实实在在地发自内心地委屈和难过。 皇帝不是心硬如铁,自然有些动容,但皇后的痛哭显然没能让皇帝触动到改变初衷。 皇帝轻轻拍了拍皇后的背,“觉不觉得自讨苦吃?你这么护着她,她可会体谅你?”皇帝当着两个嫡子都没有隐瞒,郑重道,“你我没有教好大公主,但愿咱们不要再重蹈覆辙。” 皇后断断续续的抽噎声,瞬间变大。 母后听进去了……其实父皇不仅仅是敲打母后,何尝不是让他们兄弟两个也警醒些? 三皇子与九皇子对视一眼,齐齐低下了头:说起来妹妹是有些冤枉的,那个死在家里的~官~媒真不是妹妹下的手……妹妹离了他们两个哥哥,离了舅舅们,其实也就嘴上凶一凶,什么都做不成。 却说皇帝家里这一地鸡毛,在当天晚上就传到了水溶耳朵里。 贾家和甄家在老一辈去世后全都大不如前,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这两家在宫里都还有几个在关键时刻能传出消息的老人,更不用说北静王府这种看着低调,实则钱势都不缺的一等王府。 既然消息到了,哪怕是晚上,水溶依旧要召集幕僚们“趁热”议一议,商量点对策,如果有需要的话。 那位领长公主乱点鸳鸯谱之命,先后出入北静王府和西宁王府的~官~媒,昨天被发现死在了她自己家里:明显是被灭了口。 她家人心虚得很,没敢报官。但是不报官,不等于瞒得住死讯和死因不是? 讲真,仅仅灭个口,并不会让长公主闭门思过的期限多上哪怕半天。 真正导致皇后不得不出面教训长公主的,是昨晚西宁公庶长子出门与亲朋吃酒,居然喝了个烂醉,回府的路上从马上摔下,直接滚进了大路边上的排水沟。 西宁公的庶长子摔了个鼻青脸肿,身上擦伤无数,但都是皮肉伤,筋骨不曾伤到——实在是大幸! 西宁公庶长子年纪不大,但素来十分自律,贪杯~贪~色~之事更是从来没有过……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西宁公怒不可遏地直接递牌子面君,要给儿子讨个说法。 西宁公和他的挚爱胡姨娘可是把二人的大儿子看做全家未来的希望! 虽然西宁王府上下不是人人都这么想,但说是对付这位庶长子,就算有人有这份心也实在没这个能力。 这一点,跟西宁公继室十分熟悉的太妃可以作保! 水溶把太妃抬出来给幕僚们解惑后,又道,“咱们宫里的线人也说,不管西宁公宝贝儿子中的药,还是~下~药的人,都能循着线索查到长公主身边。” 对了,北静王府的这个线人目前供职于慎刑司,这个水溶就不打算公布于众了。 王爷要求集思广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不会怪罪。 于是有个年轻的幕僚想了想,便出言道,“王爷,能不能是西宁公的苦肉计?” 水溶点了点头,又笑了笑,对主动发言的幕僚表示鼓励,“不会。醉酒坠马……做苦肉计,除非西宁公不要这个宝贝儿子了。” 幕僚闻言顿时红了脸。 水溶见状又道:“你说得很好。不止是你,你的同僚们怕也有相同疑问。” 这个时代独生子女极为少见,因此绝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那种“独一无二”的疼爱,也就是“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什么都不顾”这种疼爱。 西宁公有好几个儿子,庶长子固然出色,但在很多人看来西宁公对长子的疼爱,仅仅是一个父亲对爱妾所生最出色儿子的偏心和欣赏。 就像皇帝爱极了吴贵妃,也明显偏爱吴贵妃所出的两个皇子,但无论如何皇帝也不曾忽视其余的孩子,更不会为了吴贵妃的儿子而苛待冤枉其他的孩子。 偏偏……西宁公就是那个例外。西宁公真的可以为了大儿子不要其他儿子…… 有系统外挂加身,水溶感觉得到:随着任务完成,他对他人的情绪变化越发敏感,且基于对方情感做出的判断,也……相当精准。 虽然这并不是说他能看穿他人的想法,但这个免费外挂技能用得好了……他人想法也能猜个七八分吧。 最近几次上朝,水溶故意和西宁公闲话,提起西宁公庶长子,还变着法儿地夸奖了几句,西宁公的反应都是发自真心的骄傲,话里话外都是绕着这个儿子打转。如果不知道,水溶还以为西宁公只此一子呢。 不过西宁公对他宝贝儿子的真实态度,水溶对幕僚们露了点口风,至于他为什么如此确认,他依旧……不会解释。 水溶略等了等,幕僚们议论过后,他才问起,“说起来那个~官~媒~是谁杀的?到时候被让咱们背锅就是。” 幕僚们闻言再次交头接耳了一小会儿,水溶继续道,“差不到没关系,只要咱们能合情合理地把锅甩出去就成。” 话说~官~媒死在谁手里……其实有人能为水溶解惑,而且这个人已经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就求见王爷! 那死了的~官~媒~一家子日子过得很不赖,他家算起来属于无官身那批人之中的富人,距离繁华的商业区和真正富人区都只是两三条街。 当日那~杀~手灭口后,翻墙出来换过衣裳,便汇入热闹的人流之中转瞬消失不见——这个时候的京城不宵禁,凌晨时分的繁华商业区里,那啥行业正“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那~杀~手脱去夜行衣,轻松地走在人群中,偏巧被街边二层酒楼上扯着堂哥薛蟠回家的薛蝌瞧个正着。 薛蝌若没点认人的本事,也就不用想着接他爹的班,再续自家的辉煌了:这个~杀~手,他在金陵甄家见过!这个人手里有~人~命,气势也不寻常……当时那第一面,薛蝌便印象深刻。 薛蝌心里有事,对待烂醉的堂哥薛蟠难免没什么耐心。 好不容易拖着堂哥回家,薛姨妈见儿子面上手上有点擦伤,立时就想叫住薛蝌问个清楚。 薛蝌也不管礼不礼数,扭头出门,恰好拉住前来看望哥哥同时收拾残局的宝钗。姐弟俩寻了个安生的地方,薛蝌便把“今日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宝钗听完一声没吭:她打心眼里相信堂弟的直觉。 薛蝌不用问就明白了,堂姐跟他想得一样,但是王爷也不是想见就见,他打算等南下商船传回消息,连带着“今日见闻”一起禀告给北静王。 哪里想得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他就听说他见到甄家那人的附近死了个~官~媒,而且这~官~媒想撮合北静王府和西宁王府……也不知哪里来的胆量。 薛蝌果断回房,写起了求见的帖子:明儿就求见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  申请一周换完欠账…… 第三十八章 薛蝌递帖子求见, 水溶下朝回来就听王松鹤禀报: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子急切。 宝钗薛蝌这堂姐弟都知道轻重,纵然搭上水溶这条线,也没有时不时送信派人来刷存在感。 水溶猜测没准是煤炭矿石运输上出了点问题, 便吩咐王松鹤人来了直接领进书房就是——这阵子水溶都在外书房办公。当然, 内书房薛蝌目前还没资格踏进去呢。 消息传出去, 下午水溶回到外书房办公, 薛蝌人都已经到了有一阵子。 只要是个混“江湖”的,察言观色就是必备技能。 薛蝌借着行礼落座喝茶的这点功夫,打量了北静王好几个来回:王爷心情还不错。 水溶干脆就是在见面的那一刻笃定:薛蝌今天来不是为了薛家的事儿。寒暄过后他再听薛蝌叙述……果然不是为了薛家。 话说水溶内外书房已经经过调整,变成他熟悉的样子。 这座位于王府外院最大的建筑,是从西到东连成一体的五间大屋子。 中间的厅堂成了大会议室,水溶召集所有幕僚开会, 就在这里;西边的两大间屋子坐着王府排名靠前的幕僚, 隔出来的暖阁改成了茶水间, 而抱厦则是给往来出入报信来访之人休息的地方;至于东边两间当然就是水溶的办公室。 现在薛蝌就是坐在东面第二间,水溶的下手。 他喝了口茶, 干燥的嗓子得以缓解,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府地龙烧得太热,他额头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小图标插空评价道:“一看就是来打小报告的, 他好紧张。” 水溶道:“那得看他这次小报告的价值。要是靠谱,欢迎他随时来打小报告。”说着他自己也笑, “宝钗和薛蝌都是亲爹没了,十五六的年纪,还是女孩儿男孩儿呢, 就得肩负起全家的未来,无怪乎比宝玉这个父母俱在的要懂事得多。” 对待宝玉他都能温柔而有耐心,对待薛蝌……他对薛蝌比宝玉还要更好一点。 这一点,其实还挺明显的。 不说“住在他脑子里”的小图标,生活秘书王松鹤都瞧出来了,不然怎么会收到帖子第一时间看完并且第一时间禀报? 须知薛家现在就剩个皇商名头,族里连个做官的都没有:真正的有钱而无势。 而薛蝌目前……别说薛家的大权摸不着边儿,自从他爹没了,他所在的那一房都已经边缘化了。 却说薛蝌完全不知道王爷在想什么,他也不能直视王爷的脸,不过凭着偶尔的打量,再三确认看王爷那和煦的笑容……大概不是装的。 他定了定神,把在家时就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的说辞一一道来。 “当年,甄嫔娘娘入京待选时,恰与我家同行。” 那会儿薛蝌他爹还活着,薛家不仅跟贾史王三家交好,跟甄家也颇有些交情,因此半路遇上了就干脆凑在一处,一起进京。 “送甄嫔娘娘进京的,正是娘娘的二叔。”薛蝌仔细道,“既然都是亲戚,我们兄妹年纪又小,并没那么讲究,于是便在一处待了一路。” 这个时代从金陵到京城,可没有飞机高铁,出来一趟起码要以半个月来计时。以半个月的时间来算的话,薛蝌与薛宝琴兄妹俩把甄嫔身边伺候的丫头嬷嬷外加长随护卫一口气认全,也在情理之中。 想来甄家这些年也只有甄嫔之父甄应嘉为官在任,其他甄氏族人就算有人入仕也是小官小吏一流。 这样的家底,能给入宫的大女儿一个专门处理“脏活儿”老手已是极限。 别忘了贾代化和贾代善死了十年,宁荣两府惨到连一个死士都拎不出来了。 薛蝌并没有停顿,他想一鼓作气把他所见所闻一口气全说完,“……亲见那人从那死了的~官~媒~家那边过来。” 如果不知道些许“前因”,薛蝌不会对撞见一个甄嫔的护卫如此敏感。 于是水溶问他,“你听说那~官~媒~之前替西宁王府向我家提亲了?” 薛蝌老实地点头,“回王爷的话,知道。”偷瞄王爷一眼,见王爷依旧笑容和煦,他把心一横,继续说起大实话,“京里……不太瞎也不太聋的都知道了,毕竟那~官~媒一直出入承恩公府上。我家虽然只做点小生意,手里也有张‘不可得罪’的单子,”薛蝌笑得腼腆,“大人物一个不差,连狗腿子也记上了不少……总算物有所值吧。” 水溶大笑。 本朝皇后的父亲或者兄弟如果无爵,就会获封承恩公。承恩公府说得可不就是皇后的娘家。 薛蝌显然被水溶的笑声鼓舞到了,“甄嫔原本有孕,却被长公主……反正这事儿宫外边传得有模有样。” 水溶道:“是真事儿,不过是不是意外我都难说。须知长公主总是陛下的爱女,陛下都没出来辟谣,可见其中牵涉之人都不寻常。”水溶继续道,“横竖咱们知道,皇后不高兴,吴贵妃一准儿开心就成了。” 薛蝌也是一点就透,“是。在下明白了。” 他打定主意:出了王府门就往吴大将军府上送信去! 薛蝌告退后,水溶就靠在摇椅上思量:贾元春是以女史的身份入宫,后来得了皇后青眼,才被调去东宫,伺候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贾元春在封妃之前便已承宠……了挺长一段时间。 不过那时候她承宠归承宠,名分上依旧是女官,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太子的秘书,而不止是伺候太子日常起居晚上给太子睡觉的姬妾。 比一比甄嫔的待遇,就知道皇帝即使很忌惮传乘数代逐渐没落但依旧势大的勋贵,依旧愿意给元春极大体面的原因了。 反正不像是大多数人想得那样,皇帝是看在元春的祖父荣国公面儿上,才对元春如此恩宠。 至于甄嫔,进京就是直奔选秀去了。 同样是被皇后选中,指给了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但甄嫔自始至终都是妾室一流,哪怕她入了东宫初封便是太子良媛,甚至得封一宫主位都比元春要早。 另外,别小看“太子良媛”这个职称。大多数伺候太子的女人,哪怕出身不错,也鲜少有人能在入职伊始就能评上职称。 总而言之,就是甄嫔在皇帝心里也不是什么睡过就完,死活不在乎的“玩意儿”。而且甄嫔因为第一个孩子小产,恨毒了长公主加皇后,这次她再次有孕,不为没了的孩子出气只为保护现在肚里的这个,也会真心真意地跟皇后做过一场。 而且……水溶觉得甄嫔的战斗力还是挺不错的,想到这里他把视线集中在小图标身上。 小图标果然不负他的期待,“撕就撕个痛快。甄嫔手撕皇后,吴贵妃光看热闹合适吗?长公主可是~买~凶~要杀你啊主人!” 水溶笑道:“可不是,这事儿我还没忘呢。” 光关几天禁闭就拉倒?好吧,他是拿长公主没什么办法,对付给妹妹帮把手的九皇子也很艰难,但他可以接着削一削皇后娘家承恩公府啊。 话说回来,皇后的娘家兄弟们官位能动的余地已经很小了,尤其是皇帝已经默许吴大将军“吞掉”一个皇后带兵的兄弟的情况下,但他可以让承恩公府再破破财啊。 “西宁公那个小妾也是。她明明不乐意,还要装出一副听从皇后嫂子的吩咐的模样,事后西宁公再找皇帝讨说法,不过让长公主在皇帝心里地位一降再降罢了。” 水溶一边琢磨一边把心思嘀咕出声,此时外书房里除了几个值守的内侍和护卫,也就王松鹤这个王爷到哪里办公他就得跟到哪里去的生活秘书在。 当值的内侍侍卫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王爷在问他们意见,因此此时只有王松鹤应声,也只能是他应声,“西宁公在嘉峪关……一直挺滋润的。他许是担心吴大将军手再长些,他的地盘不保,因此他固然不待见承恩公府,却也不想承恩公府彻底败落。” 水溶点了点头,却对小图标道,“皇后总被吴贵妃压制,这么多年过来早扭曲了吧?感觉原本她还挺能沉得住气的,长公主未尝不是看她母后总被欺负,才会恣意妄为。对了,你能判断一下皇后的精神状态吗?” 小图标刷出一行弹幕,“可以,但需要近距离接触……” “是我理解的那种近距离接触吗?” “差不多……”小图标刷了水溶半个视野的捂脸表情包。 水溶果断道:“那算了。”转过头他又对王松鹤道,“皇后再怎么样还有两个儿子。九皇子看起来莽撞一些,但四皇子似乎不错。毕竟最后能坐上那个位子的皇子,都非常能忍。” 王松鹤也道:“皇子们都还不曾大婚,自然不曾~参~政,吴贵妃再想做文章也做不出什么花儿来。” “皇帝也不想一家独大。”水溶道,“咱们多扣点好处出来就是,也不枉费我担惊受怕一场。” 王松鹤暗道:王爷您……真的怕过吗?回到围场大帐,就您一个气色如常,您身后跟着的侍卫各个面色发白。 水溶一眼就看出王松鹤在琢磨什么,暗道:我当时吓出一身汗好吗?没有本尊给我买的保险,我现在也该风光出殡了! 当然这个没法儿宣之于口就是,于是他轻飘飘道,“看看能不能把保龄侯调到山海关去。” 保龄侯史鼐就是湘云他二叔。 北静王府跟史家的交好,是全方位的好。想来他递给吴大将军的橄榄枝,那位若是收下来,八成会愿意运作史鼐坐镇京城的东北门户。 史鼐史鼎兄弟这么多年都挺老实,一副纯然忠君爱国相,并不特别倒向任何一家。 对吴大将军来说,山海关与其让对家拿到手,不如给不偏不倚又看似是心向皇帝之人。 这个时代山海关也很重要,却因为关外就是北静王的封地,有这位王爷在前面顶着,所以几无外族入侵之忧,论战略地位也就没法儿跟嘉峪关和雁门关相提并论。 山海关能安排上自己人,水溶必须离开京城时,就可以通过别庄那条密道绕过京郊大营的几处关键岗哨,一路向东,陆路穿过山海关回到封地首府沈阳,或者从秦皇岛上船,横渡渤海湾,在秦皇岛对面的大连上岸…… 水溶搓了搓下巴: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怎么骗皇帝,让皇帝觉得史鼐史鼎真是纯臣。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13号的份儿,欠账要周末还了…… 第三十九章 史家肯定也有自己的成算, 别忘了史家现在是一门双侯,在先帝和今上对封爵越发吝啬的时候,这哥俩的本事可见一斑, 关键是史家一点不像王家王子腾那样扎眼。 这样内敛的史家也不可能彻底倒向北静王府, 哪怕两家一直交好——水溶深知自己现在还没这个能耐, 让人家把全家的未来全压在自己身上。 像什么王八之气一露, 群雄纳头便拜……的金手指,他找了找,系统商城里还真有,就是买不起。 不管怎么样,水溶把史鼐弄到山海关去,史家势必有所回报就是。 别的不说, 单独镇守一关, 史鼐史鼎不管哪一个, 起码不会像在西北吴大将军眼皮子底下那样,万事都不伸手:既不敢也不能。 话说在原著里史家为了俭省, 似乎自家的针线活都是让家里的女孩子来做。 湘云为了给袭人打络子还熬了夜……不说袭人是哪里来的底气让曾经伺候的姑娘帮她干活, 湘云的辛苦总不是空穴来风,所以史家不大富裕, 家境跟爵位地位不符,总是确凿无疑的。 成为山海关守关大将, 就凭俸禄和日常孝敬,哥俩连着家人,必然过得不错。 说句心里话, 本朝官员的俸禄还是偏低,虽然没有明初时低得那么离谱,但只凭俸禄养家都没戏,更别说迎来送往交际应酬。 水溶打定主意,便问小图标,“我上一回给史家兄弟写信是什么时候,有没有超过一个月?” 小图标答:“没有。” “那等等再说。回头跟年礼一起再送信过去,横竖就是打个招呼,让他有个准备。给我新建个待办事项。” “好。” 一转眼便到了腊月中旬,徐管事已经带了做惯了的几个老人返回沈阳。 包括徐管事在内的这几个人不仅各个是个种田的好手,跟着水溶学会了侍弄玉米红薯,调制肥料的法子,同时他们的家人都在东北,因此这次带着王爷交与的任务回去,没有一点不情愿。 不然在自己地盘上的新式住房兵营建造好之前,冬日去东北,还是现在这样的小冰河时期,实在是个苦差事。 水溶刚接到老徐报平安的信,整个北方便迎来了一场豪雪。 室外零下二十多摄氏度的气温,再加上周围深可及膝的积雪,水溶从马车上下来,全副~武~装地顺着新修好的水泥路,交替拔脚往自家别庄的主院走,他都忍不住跟小图标感慨,“这一路来心态都稍微有点崩……但愿不是我这个现代人太娇气。” 小图标道:“宿主您如果没有言在先,他们怕是要苦不堪言,更别说寻常农户。” 水溶不免长叹一声,“力所不及啊。” 其实别庄上下听说王爷要来,已经提前把打到上的积雪清扫了一遍,可惜夜里一场大雪过后,地面积雪又恢复到了及小腿肚的程度。 五天前,薛蝌的商船刚好运来整整一船的煤炭。稍微分了分,王府留了一半,剩下一半煤炭运抵别庄,隔天就是降温又降雪。 水溶在王府书房里,透过窗子看雪便大笔一挥,让王府和别庄不要省俭,所有供暖供热水的地方全开起来,库房里的厚实棉衣也都按人头发出去,同时要求只要出门都得给足热乎乎的姜汤。 措施得当又及时,这会儿水溶揣着手炉,坐在别庄正院的厅堂里听管事汇报时,得知两个庄子现在就三个人染了风寒,也不厉害,大夫来瞧过,说喝了药歇上两三天就好。 水溶点了点头,再次嘱咐道,“别稀罕花费,咱们王府的人你都看住了。周边的农户要是捱不住,上门央求蹭采暖,你便把他们安置在咱们原本的大宿舍里,也别让他们白蹭,切记给他们安排些活计,咱们府上不养闲人。” 看这降雪量,庄子里的房子包括王府佃户的房子全都修整加固过,积雪压房顶房子都没事,但是周边百姓的房子……显然凶多吉少。 大户们不必担心,普通的庄户……可就难说了。 水溶一方面是怜悯他们的处境,另一方面功利点儿说能收拢点人心就是一点嘛,横竖惠而不费。 两个庄子的大管事连忙应下,自然附加一顿马屁,“王府仁厚爱民,实乃……福分。” 水溶就笑:大概是想说实乃百姓之福?这管事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妥,总算及时住了嘴。 却说水溶带着管事们在庄子里转了转,大概走访了两三栋宿舍,看看伙房还有库房,天色便已经很暗了。 于是他便在庄子住了一晚,第二日上午阳光正好的时候再出发回京城的王府。 亲在庄子住了一晚,水溶也就彻底安心了。连他这个“娇气的现代人”都觉得比较舒服,住在庄子里的人们待遇纵然比不上水溶,在衣食住行全覆盖的前提下,想来总称不上“难过”。 话说第二天虽然阳光普照,但依旧零下二十来度的气温让积雪还是那积雪,从庄子出来一直进了城门,才有几条大路被清了雪,撒了煤渣,不过走起来依旧够呛。 饶是他回程的大半时间都窝在马车上,下车走了一小段路也足以让他的双脚冻得发麻。 回到自己温暖如春的内书房,他把出毛的大氅一解,刚坐下还没弯腰,王松鹤已经主动上前帮他……拔靴子…… 这个时候的马靴已经跟现代的样式非常相似了,只不过靴子表面的皮子没那么光滑,鞋底也没那么防水罢了。 靴子落地,水溶再换掉冰凉的袜子,脚踩两个小手炉,守着书房的小茶壶吸气,“寻常百姓怎么出门……” 王松鹤倒了姜汤给水溶,“王爷辛苦……这个时候百姓无事不出门,扫扫房顶和院子里积雪也就是了。”他当然知道王爷想听什么,“京里情形尚好,毕竟这些年冬日里雪都大,百姓也习惯了。窝棚那边也素有官员盯着,死了些人,总归无甚要紧。倒是京城外面就难说了。” 现在冬天难过,大体上都还撑得住。可往后只会越来越冷,不是说冬天更冷,而是冬天最冷也就现在的这样,关键是全年的平均气温会逐渐显著下滑,粮食减产也会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致命。 明代就亡了这个要命的气候上了……虽然气候恶劣绝不是明王朝灭亡的唯一原因。 话说天冷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准备足够的食物足够的燃料,百姓在数九寒天窝在家里不就得了。 所以皮实又高产的作物有多重要,哪里还用多说? 只可惜统治阶层完全看不到这一点。就算是皇帝本人看到水溶的玉米丰产,他最后都没什么表示:无非是玉米高产,好像随便什么地都能种。 皇帝自己的皇庄他都没想过试种玉米,更没打算推广,其实他就算想推广大概也推广不动……原因水溶也能理解,就跟有识之士想在江南推广玉米和红薯未果一样,目前,一亩地就算出产六百斤玉米也不会比出产二百斤稻米出息更高。 别忘了,在这个时代,权贵士绅掌握了大量土地。 他们绝大多数人并不在乎那些种田的“泥腿子”全家吃不吃得饱,他们只在乎他们的土地每年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收益。 想到这里,水溶不免叹息:目前他先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再说。 明年封地上除了要给吴家种大豆之外,剩下的预计种粮食的土地一半种玉米,一半种土豆和红薯,稻米和高粱库房里还有不少,再加上养殖的猪牛羊还有鸡鸭,不仅足够供应府卫和百姓,还能有许多余地给他发挥。 想到这里,水溶就问王松鹤,“暖房里的生菜怎么样了?” 王松鹤本来就很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不仅书房窗台上的生菜他侍弄得很好,暖房里的生菜她也一直都很留心,“舍得烧炭,自然都是好的。” 当时搭建暖房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严寒。 暖房里两边各有个灶台大小的路子,沿着墙边挖了两层的地道,好让热乎乎的烟气环绕整间暖房。 得知暖房里的菜蔬一切如常之后,水溶就没说再亲去瞧瞧。 晚上,全家一起吃饭,难得便宜舅舅也在。 话说知道自己的兄弟不是胡乱花银子瞎搞,太妃十分欣慰,待这个兄弟更温柔宽容几分。而便宜舅舅得了水溶赏识,且在王府里有一大堆新鲜玩意儿吸引到他,他也就不急着回关外。 实际上水溶很清楚:便宜舅舅这阵子窝在王府里除了偶尔给弟弟妹妹们代课科普之外,就沉迷于那一大堆实验仪器和设备,“捣鼓折腾”没个消停。 可在水溶看来便宜舅舅的“折腾”颇有章法,已经很有点后世科研的意味。于是他对这个舅舅……就算不算他给王府拉了好几条矿产来路,都必须笑脸相对。 说起来也有些日子没这样同坐一桌,有机会细细打量自己这个便宜舅舅了……水溶眨了眨眼:说好的科研让人头秃呢?便宜舅舅不仅头发不见少,怎么还红光满面?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水溶有了疑问便立即问向自己的绑定小秘书,“你知道吗?” 小图标果然没让他失望,“昨晚宿主你的舅舅睡了伺候他的丫头。王松鹤跟你禀告过的,只不过那会儿你刚回来,抱着手炉走神。” 水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这个舅舅倒是什么都不耽搁。” 水溶颔首落在便宜舅舅眼里,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嘲讽,不带恶意的那种……反正他脸更红了就是。 太妃把两人互动看在眼里,便用公筷夹了凉拌生菜放在自家兄弟眼前的盘子里,“吃吧,你是该泄泄火气。” 水溶的四个弟弟妹妹恍若未闻,吃着自己的菜,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自家兄弟收用了家里的丫头,太妃不觉得丢人却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只是兄弟这样,勾起了太妃另一番心事。 饭后,太妃便特地请水溶多留一会儿。 屏退众人之后,太妃简直就是陪着小心说话,“王爷,是不是要再挑些丫头上来?” 饶是有些心理准备,水溶听了依旧笑了起来,“不用,让母妃操心了。” 太妃见王爷不像生气的模样,便又问了一回,“真不用?” 本尊在跟水溶交换之前,把贴身伺候他的那批人差不多全换掉了,如今负责水溶起居的丫头内侍在本尊临走之前都不是最近前的那一批。 大太监梅非小时候伺候过本尊很长一段时间,但在本尊十岁到离开的这些年,梅非有不少差事要忙,陪伴在本尊身边的时候不算很多……所以在水溶穿来之后,有小图标帮着开挂,再有本尊创造的环境,哪怕水溶跟本尊脾气秉性不尽相同,包括梅非在内的不少人都会发觉王爷有些变化,但绝对不会觉得王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只要王爷稍微有点威信,他要清洗伺候他起居的那些“近侍”,王府上下没谁会多嘴多舌,更别提本就理由充分——不过根据本尊备忘录里所说,曾经伺候的那批人里的确有几个“不大干净”的。这些人的“不干净之处”想必太妃总有所听闻,而且所以太妃提起给水溶安排几个房里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水溶也相当坦白,“母妃,在京里怎么挑人也比不得回东北更安心不是?” 太妃秒懂,“咱们……快回去了吗?” 水溶愿意给这位一直都很拎得清也坐得正的继母解释,“这样糟心的天气……明年依旧如此,关外那些部落哪里捱得住?那一位,”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不是我瞧不起他,撑得住从西到东几千里的战线?” 北边若是压力太大,扛不住,皇帝一准儿打开山海关的大门,把水溶放回去顶杠。只不过这种顶杠,对北静王府而言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太妃再次秒懂,她几乎是立即就满面笑容,“这……真是极好的。回去再挑也使得。”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王爷的婚事也是到时候再考虑?” 水溶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数日后,就是每月一回的宫里主位们集中见家人的时候,因为是年底,宫中各种宴会也即将举办,宫中的娘娘们要见的人要商量的事情全都不少,于是素来安宁的东西六宫居然有种热闹的感觉。 话说这些天气温有所回升,零下十度左右,也没再下雪,所以京城各条道路上的积蓄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即便如此,上了年纪的王夫人这次进宫拜见,仍旧相当煎熬。 元春只让母亲弯下腰,做了意思,便忙吩咐抱琴带母亲去换身干爽的衣裳和鞋袜——知道出门不易,皇帝都特地下旨让亲眷们先去自家娘娘的住处换了衣裳再行拜见。 也就是说王夫人换好衣裳要跟着元春一起去拜见过皇后吴贵妃,才能回凤藻宫说话。 得亏凤藻宫与坤宁宫、景仁宫都挨着,不然王夫人还得吃更多苦头。不过就算苦头再多吃一倍,她也不可能不来而让凤姐儿代她拜见……这次她还真是有要紧的话要问过娘娘。 王夫人用过热热的姜茶,才问,“宝玉的婚事娘娘可有章程?” 年底不缺各色宴席,娘娘只要有心,她就能多收许多帖子,到时候甚是便宜。 母亲的心思元春怎么看不出来? 她微微蹙眉,旋即笑了笑,“家里是怎么想的?” 即使女儿封妃没让她多得意多风光,但位分总是摆在这里。王夫人心气依旧不低,“宝玉总是娘娘的亲兄弟。” 宫里只有两位贵妃……吴贵妃往后也许能提到皇贵妃之位……元春摇了摇头,“我没有能镇守边关,手握二十万精兵的兄弟。” 王夫人立马不言语了。她素来不是有急智的人,遇上不知该怎么说话的时候习惯干脆闭口不言。 元春见状又笑了,“母亲又是作何打算?” 王夫人顿时心中一宽:再怎么着,也是我的女儿……不过她总归没那么蠢,“咱们家跟甄家交好,他家大姑娘也入了宫,原想着不如两家再结个亲?只是两边长辈都说再瞧瞧,等他们大些。”明明是老太太不乐意!王夫人不会当着女儿的面儿说女儿祖母的不是,不过这个意思已经到了。 元春原本不知道贾母打得什么主意,但看宝玉黛玉每日上北静王府读书,心里也有数了。只不过黛玉是孤女,元春纵然怜悯这个表妹,也不愿意宝玉娶了她从而让娘家少了个姻亲相助。 她想了想便问:“北静王府可有什么话放出来。” 王夫人迟疑的就是这个!宝玉迎娶北静王亲妹,或是黛玉配给北静王,乃至于北静王庶弟,都是好亲事,荣府必然得一强援。可是宝玉黛玉到王府读书大半年,王府那边仍旧没点风声,王夫人想着是不是请元春趁着命妇入宫的机会问一问北静王太妃。 元春一直跟北静王府有往来:都打了不止一次“默契球”,而这一点荣府并不清楚。 元春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宝玉娶不到北静王家的姑娘,但是表妹黛玉……说不定有一番造化…… 当然,黛玉说给北静王之弟,纵然有把握为正室,在元春看来也没什么意思。然而想把表妹说给北静王,总得拿点什么打动他。 元春想了想,忽地扭头看向她母亲,“太太,林家家产放在咱家里的……究竟有多少?” 王夫人神色一僵,沉默半晌才道,“几十万两银子。” 姑父家乃是公侯之家,几代单传,姑父又任巡盐御史,再加上姑母当年陪嫁,加在一起怎么算都不会少于百万…… 所以母亲这句“几十万”其实是目前还剩下的,而且母亲并不想还给表妹。 元春听得明白,却不纠结:娘家吃穿用度暂且搁在一边,修省亲别墅就花了起码十几万,而为了给她,给伯父和父亲打通“关隘”也是耗费无数。 作为既得利益者,她没道理训斥她娘家的私心和贪欲。 想到这里,她郑重道:“太太还是给黛玉妹妹备上一份拿得出手的嫁妆为好。” 王夫人又不知道元春的想法,只是女儿面色不虞,她面皮就已经红了又白,再次沉默了一阵儿,才道,“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更得晚,但能弄个肥章出来呀~~~~~~~ 第四十章 北静王府在宫里能传消息的那几位, 当然探听不到凤藻宫里的母女对话。其实这事儿就算有人及时给北静王府“警示”,水溶也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又不是清朝康雍乾君主集权的巅峰时期,皇帝几乎能包揽权贵世家婚配。 但话说回来, 就算康熙皇帝也没有乱点鸳鸯谱, 起码是门当户对, 而且也不至于不听取他人的建议, 譬如本就有心结亲的两家人,皇帝鲜少不让人家如愿的,除非这两家子上了皇帝心里的小本本。 在本朝,皇帝一般只管给宗室指婚,想要比较体面的皇帝或者皇后指婚,也可以进宫向主位们申请, 或者直接找皇帝, 反正你没主动, 皇帝也不会闲着没事儿赐婚——圣旨还真不至于不值钱。 因此元春这番打算有个非常关键的前提,就是北静王府也同意这门婚事, 不然“先斩后奏”准会闹得……北静王府难不难堪不知道, 她和荣国府估计会非常没面子。 一转眼就到了命妇们一起入宫轮番拜见主位的日子。 皇后这阵子焦头烂额,能在这个时候进得宫来的家里都消息灵通, 皇后纵然尽力掩饰,那股子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疲惫和憔悴, 瞒不过在场火眼金睛的命妇们。 其实公主闹腾不休,皇后的确头疼,但她对女儿恣意妄为又气又恼之外, 更担心的是因为女儿的鲁莽,娘家兄弟不得不去吴大将军麾下任职,往后几年的前途暂时不用想了……不过她娘家固然大不如前,却也不至于因为有个兄弟的前程受影响而伤筋动骨。 真真让她心惊胆战的是,牵连到了她的小儿子九皇子。皇后焉能本末倒置?她深知自己立足之本不是什么娘家以及皇帝原配的体面尊荣,而是她亲生的两个儿子! 陛下偏向吴贵妃所出的两个儿子不假,却也照样关心她的两个儿子。她的儿子能入得皇帝的眼,能有储君之器,将来再坐上龙椅,这一时一刻的低谷又能算得了什么? 为了儿子们,也为了自己,皇后强行压着长公主,让长公主继续闭门思过,明明皇帝都有松口的意思,她仍旧能硬下心肠不许这个一点都不像她的女儿在这种场合出现。 皇后的心思,莫说吴贵妃贾贵妃等主位们心知肚明,就连进宫来拜见的命妇们也能猜个正着。 在嫡出的三皇子和九皇子没被陛下彻底厌弃之前,吴贵妃再怎么压得皇后喘不过气,命妇们还是要对皇后保持该有的尊重,至于心里怎么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却说北静王太妃在出门前已经设想了无数种突发情况,然而“跋山涉水”……其实是踏雪踩泥着入得宫来,大家们都冻得有点木,太妃坐下时还在心里念叨:别这个时候发难,她脑子都冻得快转不动了! 结果皇后走了全套程序,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太妃抽空瞄了皇后好几眼,在跟身边几位相熟的命妇默契对视之后,都觉得暂时不用重点关注皇后了:皇后得好生韬光养晦。 在从坤宁宫前往景仁宫的路上,南安王太妃走到她身边低声道,“那位自顾不暇呢。” 太妃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心里却在琢磨,前阵子你还对我避而远之呢,忽然凑上来有何企图? 如今东西南北四王唯有北静王仍袭王爵,其他三家虽然依旧挂着王府的牌子,但当家人都是公爵了。 贾史王薛这种一直以来联络有亲的人家,现在说什么“同气连枝”都是笑话;如今四王彼此之间的关系就该直接称呼为“各怀鬼胎”了。 北静太妃应付着南安太妃,面上却是二人凑在一处有说有笑地往景仁宫行去。 眼见着就要踏上景仁宫台阶,南安太妃停了别人家长里短的话题,转而问道,“两位郡主怎么没跟着来?” 北静太妃恍然:原来惦记上我闺女了……这是看皇帝有心削藩,我家安泰依旧,所以有些后悔,觉着疏远得忒早了?太妃转念一想,她这个老姐姐一准儿要拿她家为老王爷守孝从而不怎么来往当借口。 太妃刚想到这儿,就听南安太妃道,“毕竟你家……也不好总上门,如今除孝,正该像以往一样常往来呢。” 北静太妃闻言,还真点了点头,至于她心里则是在想:周围这么多人瞧着呢,不好当众给你没脸。 平心而论,北静王两个嫡出妹子的行情……比较一般。毕竟从血脉上论,两个郡主与庶出的两位公子,跟北静王都是一样的同父异母。 南安太妃有两个儿子,没有闺女。而南安王府里庶子庶女好几个,南安太妃又算是比较随和的那一类,手里没怎么沾过血,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费心费力讨来桩好亲事来便宜庶子庶女。 原本南安太妃想过让她亲生的小儿子尚主,不过长公主为了桩没影儿的婚事就能撺掇亲哥哥九皇子派人在围场~刺~杀~北静王,不用她大儿子也就是如今的南安公开口,她就立即打消了尚主的念头。 随后大儿子又跟她分析过好几次利弊,她自然全听进去了,这不趁着一起进宫拜见的机会好生说说话,探探口风嘛。 却说两位太妃闲话着往景仁宫大门这边走,吴贵妃跟前得力的女官已经迎了出来,专门领着二位太妃在待客的厅堂里落座。 身为郡王妃,两位太妃位次十分靠近吴贵妃。 说是太妃,其实这两人都不到四十,眼神儿都挺好使,近距离之下自然瞧得见吴贵妃那一目了然的滋润——跟皇后对比过于分明,稍微往深里一想,大概也知道朝堂上吴家也彻底压住了皇后娘家。 北静太妃暗道:所以王爷才痛痛快快跟吴家做了笔粮食买卖。吴家采买的豆子也不全给自己嚼用,许是有一半都进了皇帝的库房。 这笔粮食买卖又不瞒着人的,南安太妃得到消息可不就凑了上来? 却说吴贵妃也无甚要事,也走了走形势,命妇们坐了会儿就该去拜见凤藻宫的贾贵妃了——需要命妇们一一拜见的其实也只有这一后二妃,其余主位可没资格请命妇们特地踩着冰冷的地面辛苦上门。 到了凤藻宫,再次按照品级落座,北静太妃终于觉察出点滋味:荣国公太夫人她二儿媳妇……好像是王大人的亲妹子,那眼神总往她身上飘。她回望过去,又必然得到个温柔的笑容。 话说年底有资格进宫的命妇必须三品往上,荣府的二太太能来,靠的是贵妃亲娘的身份。北静太妃真是不用多想,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而南安太妃左看看右看看,怀着份看热闹的心思,不再跟北静太妃说些有的没的。 贾贵妃倒没什么异样,与命妇们一一寒暄过后,就请命妇们随意转转或到别的宫里坐坐,只等傍晚开宴就是。 北静太妃以为贾贵妃要留下她说话,结果……贵妃就是贵妃,果然沉得住气。北静太妃不喜反忧:贾贵妃这一家子必然是看上王爷了!若是想提两个庶子和两个女儿的婚事,怎么着也得问问她的意思。 等散了席,回到王府,太妃直接打发人去请王爷过来:贾贵妃要算计王爷你的婚事,快来咱们商量个章程出来! 传话的丫头把太妃的焦虑生生表达出了七八分,水溶把手里的书一丢,叫上梅非一起去听听太妃怎么说——梅非现在是水溶的~情~报~总管,与宫内连线也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水溶进门,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神情极大地安抚了太妃。 太妃这会儿喝了半壶热茶,赶去了半身寒气,脑子也随之清醒了一点儿。 她先拿“小事儿”打底,“南安太妃忽然跟我亲近起来,我寻思着是瞧上王爷你两个妹妹了。”她跟南安太妃一样,家里大事都要儿子做主。只不过她的儿子是继子,南安太妃则是亲生的。 水溶笑了笑,“看咱们家几年里八成无事,家底又在这儿摆着,两个妹妹可不就是香饽饽。”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咱们家又不用联姻结盟,不管是妹妹们还是两个弟弟,都看他们自己的心意,千金难买我乐意。” 王爷素来都是重里子超过面子的人,太妃也笑,“王爷这样说我心里就有底了。他们再上门提亲,我有无数种法子拒了去。”她有好多侄子呢,借口早就跟自家定下亲事,等回了关外封地,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眼见太妃已经“阴转晴”,水溶才问,“难不成是贾贵妃那边起了是那么心思?” 一直以来,他跟元春都合作愉快,这次……元春只能是想着把黛玉嫁给他了,毕竟黛玉和宝玉在王府读了快一年的书了。说水溶对黛玉无意,根本就说不过去。 今儿见到太妃,元春没提起,估计是想回头给他专门写封信来讨个“当事人”的想法——太妃是继母,左右不了他的婚事。至于另一个“当事人”黛玉愿不愿意,元春就不怎么在乎了。 小图标再次见缝插针,“你有点荡漾呀。” 水溶也很坦白,“我很愿意啊,你还不知道吗?” 小图标又道:“黛玉……也有所预感吧?” 水溶笑了,“她那么聪明,怎么能一无所觉。”原著里黛玉固然跟宝玉是真爱,但其中有几分是她别无选择……读者心里各有各的看法。 此时太妃忽然坐直了身子,“王爷……难不成也乐意?林家姑娘无父无母啊。” 水溶笑得高深莫测,“所以我让她一切靠自己。”在他心里,一个由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土著科学家可比能臣良将更珍贵。 太妃瞠目,“啊?”你这是真乐意还是……权宜之计?我有点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宝钗湘云还有男主的两个妹妹都是最爱事业的新一代开明土著…… 第四十一章 其实水溶预想过宝玉黛玉全偏科, 也就是“文科是爸爸,理科是弟弟”的情形…… 幸好,也许该归因于那句话,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黛玉就不说了, 她是个妥妥的全科学霸;就连原著里上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宝玉, 也没有因为作业太多题目太难而产生什么厌学情绪。 宝玉这位曾经的仙人, 最近真正令他失神乃至于失眠的,是他家人的品性。 不过到目前为止,正经历着三观重塑的美少年宝玉,也没对水溶流露出“难得糊涂”或者“还不如不知道”的负面情绪。 能认清现实也能勇敢地面对现实,是走向成熟的重要一步。 总之,宝黛钗三位红楼主角, 都没令他失望。 却说太妃眼见着王爷露出愉悦之色, 她也算放下了心, “那咱们就只等接招?” 水溶笑道:“贾贵妃真跟母妃您提起这茬,您别拒绝, 贾贵妃自然有她的章程。”顿了顿他又笃定道, “皇帝当然乐见我的妻族毫无助力。” 每日里都来自家上课的林家大姑娘,纵有份不菲嫁妆, 但总是父母双亡,她的娘家实际上就是荣国府。 莫说荣国府几位当家的两位太太能对这位林大姑娘有几分真心, 就算有心帮衬,凭荣国府这样三流勋贵人家,又能给林大姑娘什么助力? 太妃这么一琢磨便也立即看了个透:王爷是瞧中林大姑娘这个人了。 她倒是不觉得王爷只是为林大姑娘容貌所惑……薛家大姑娘一样花容月貌, 不也没了后文?转念一想,她瞄了眼气定神闲的王爷,心里又有了主意:薛家的女孩子不是不好,无奈她有个不顶用的娘和不消停的哥。 水溶刚好开口解释,“到了这个份儿上,咱也不用联姻。不过人在京城,将来的亲家事儿越少越好,或者干脆没有亲家,省得彼此拖累。” 这话显然适用于包括水溶在内的弟妹五人。太妃点了点头。 第二天,正是太妃的兄弟过来拜见太妃的日子。 贾贵妃有意做媒,这事儿涉及王爷婚事,又没定准,太妃隐去没提,只跟亲哥哥商量,“大嫂送信来问,用不用再送个姑娘来王府。”不等哥哥回答,便先给出了她自己的想法,“我瞧着不大好,王爷亲舅舅都没发话。” 本尊生母,也就是老王爷原配,兄弟姐妹全齐,单论同父同母的只有一个。这个亲舅舅,本尊一直以来都称呼为大舅舅,目前正执掌关外洪家。 这对舅甥往来书信并不经过太妃这边,但毕竟同族,血脉又近,有个“风吹草动”,她这边也不会得不到消息。 便宜舅舅颔首道:“我觉着也是不送的好。洪家跟王府已经够亲近了,王爷这边再塞人……哪怕说给王爷两个兄弟,王爷许是不说什么,但心里怕要记上一笔。” 老二老三是庶出,这一年里没少跟着王爷学本事,就在她看来也是妥妥的青年才俊。更别提王爷还有言在先,弟弟妹妹自己的心意为准,她才不会乱七八糟地拉郎配。 太妃便道:“王爷历来有主意……贪心不足蛇吞象,如今两家好着呢,又何必多此一举。回头我就回信婉拒了去。” “正是这个道理。”便宜舅舅道,“我也写封信回去分说一番。” 他得了王爷青眼……本来大半辈子捣鼓的东西,耗费精力银钱无数,别人不理解,王爷却能“慧眼识英雄”,他已经颇为感动。待在王府这些日子,见识到了王爷的另一番实力与见识,他压根就是沉迷于王爷编纂出来的教材还有海外购入的教具,尤其是那台天文望远镜,按照王爷画出的星图,找到了一颗又一颗星星……他如今完全“乐不思蜀”,于是于情于理,都不愿意哥哥嫂子一时贪心,坏了王府与洪家的情意。 便宜舅舅少有天才之名,随后受了情伤,变得“不务正业”,但天才总是天才,他对时局的推断总有独到之处,因此他说的话在族中始终有些分量。 太妃听了,又说,“大嫂也罢了,大哥总是听劝的。” 便宜舅舅叹道:“一直都是地方官,没做过京官,见识差些没办法。” 太妃噗嗤一笑,“也就你敢这么说大哥,大哥还没脾气。” 兄弟两个四目相对,齐齐笑了起来。 话说命妇们进宫拜见之后,年底就是皇帝设宴宴请百官的日子。这个“百官”要求稍微放宽了一点,不像命妇只能三品往上,皇帝宴席的门槛是在京五品以上,包括五品,勋贵亦在其中。 于是水溶在席上见到了不少往常难得一见的“故旧”,至于贾赦和贾珍这叔侄俩更是抽空全都笑眯眯地过来跟他寒暄,印象里……就是本尊的备忘录里交代得明明白白,老王爷和贾代化贾代善兄弟那是真真的交好,到了本尊这一代,跟宁荣两府的男主人就都成了点头之交。 所以宁荣两府是觉得这婚事……起码有戏? 好吧,确实是有戏。 只不过水溶一定要等荣府主动提起,倒不是他怕做恶人,毕竟他也追求两情相悦的婚姻,黛玉要真是不乐意,他也不会如何,只会让她脱离荣府再把她安排妥当,宝玉同理…… 荣府出手拆开宝玉黛玉,方便宝黛二人再次认清现实,毕竟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利益大于一切,而且水溶以后重用宝玉黛玉,他希望重用的是和荣府有过一定情感切割的宝黛二人。 水溶用先进的科学技术知识培养了宝玉黛玉一场,不想以后二人各自做出成绩之后,获得的名望地位和金钱,还要全便宜给荣国府那一群贪婪虫。 散席后,回到王府,水溶惯例先揣着暖手炉暖和暖和。 王松鹤等了好一会儿才递上封信,“荣府送来的,打着他家二老爷的名义。” 贾政现在还外任做学台呢,怎么会忽然给他写信?水溶包括本尊在内,和荣国府两位老爷的往来书信,内容基本只限于年礼附信上的套话。 水溶打开信一瞧:哦,果然是元春来试探她究竟看没看上黛玉。这信他就不回了,一切都交给在正月里还得入宫的太妃就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话说这几年连着气温下降,偏生新的一年开春温度飙升……想也知道这个气温剧烈变化,必然没什么好事。 黄河利津段……利津在山东境内,决口了。 水溶顺手搜索了一番,历史上利津这地方真是隔上几年就要决口一次,只是情况有轻有重。 山东离京城够近,消息传得极快,皇帝收到加急奏章的时候,还飘着些浮冰的黄河水已经淹了二十几个村庄,十万亩以上耕地……要命的是决口处有加大的趋势。 水溶站在朝堂上,默默听着各位官员的禀报,他很快就理出了条理:总而言之,这次是天灾加人祸。 哦,还把太后娘家的祖坟给泡了……所以皇帝……当然要大发雷霆,秉公办理了。 三天后,工部右侍郎直接下狱,作为这位右侍郎的老下属贾政也得了旨意,放下手中差事,急速返京。 贾政人还没回来,荣府求救的信已经上门来,宝玉亲自送来的。 宝玉人还没进来,王松鹤拎着水壶给茶炉上的铜壶加水,听王爷念叨了一声“求生欲够强”,他轻声回话道,“王爷……忍心?” 水溶大笑,“你还打趣起我来?” 此时刚好宝玉进门,水溶直接给面色苍白的他送了颗定心丸,“有你姐姐和你舅舅在,把银子吐些出来就成。” 宝玉已然长进了许多,闻言先行礼,礼毕才道,“认罚保命?” 水溶颔首道:“孺子可教。”他啜了口茶,“这事儿是你家故交甄家揭出来的。甄大人瞧中了工部侍郎之位,却不打算把故交全坑进去。再说令尊在工部那些年并不主事,各种孝敬都拿了些,却不曾沾上贿赂。” 父亲的“官品”宝玉如今并非一无所知,他松了口气,旋即来了句大实话,“没了银子,还不知……她们怎么心疼。” 水溶听得出是女子边的她,因而笑道,“我估计不会伤筋动骨,可肉疼也是免不了的。” 宝玉苦笑,“王爷,之前我家连点消息都没听说。这个故交,真是不提也罢。” 在宫里,姐姐和甄嫔关系并不怎么样,宝玉照样有所耳闻,于是才有这么一说。 水溶想起梅非前几天递来的消息:王子腾与甄应嘉有联手的意思。 他便再多提醒了一句,“你舅舅王大人……之前心里也有数,跟甄大人颇有默契。”甄家也是金陵一霸,跟贾家几辈子的交情不假,不代表跟同为金陵出身的王家毫无往来,“只是没想到黄河恰在此时决口,这种好几回如何错过?也就顾不上那么多,牵连也就是牵连了。” 宝玉在王府一如所料的求了个明白,然而回到家里他把从王爷那儿听来的事情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脸上就多了四个字:我有心事。 换过衣服,宝玉跟着鸳鸯来到祖母的屋子,此时不仅伯母母亲都在,大伯父和隔壁的珍大哥哥也坐在祖母下手,面露几分焦急之色。 宝玉定了定神,开门见山道,“王爷的意思是,交些银子就罢……破财免灾。” 话音未落,屋子里便响起了大小不一的舒气的声。 贾母直接问:“公中还有多少银子?” 邢夫人面色立时难看了几分,而王夫人轻轻站起身,报了个数。 贾母又问:“黛玉她父亲留给她的,还剩多少?” 王夫人面皮微红,低声道,“都算上了。” 贾母往后一仰,说不出话了。屋里顿时兵荒马乱……宝玉见状扭头就飞奔出门,去请太医:这个家……他现在不想多待。 作者有话要说:  荣国府跟着王子腾参与进夺嫡之争,后期通过宝玉婚事来谋求利益,基本就是必然。 第四十二章 当初王府曾和林之孝有约定:无需他背主, 只要宁荣两府出大事及时送个口信就行。 至于什么事儿才叫“大事”,全看林之孝个人理解。 打个不大恰当的比喻,荣国府相当于一个规模中等的民营企业。作为这个档次民营企业的财务总监, 林之孝的见识果然没令水溶失望——因为该企业的董事和总经理全都是世袭的, 而真正的管理团队成员则大多是凭真本事真才干爬上来的。 宝玉在水溶这儿求了明白的第二天, 水溶起床梳洗来到办公室, 准备跟办公室里的秘书们一起吃早点——只限于婚前,婚后只要条件允许肯定要跟老婆孩子吃饭。 王松鹤一大家子就住在王府里,他在家里跟他媳妇吃一点儿,留点肚子再跟王爷吃个二轮儿。 他吃完一碗粥,见王爷一如既往地拿着邸报看,便说了点儿他认为不大要紧的消息, 林之孝昨晚送来的口信儿就在“不大要紧”之列:贾母直接气病了。 水溶可不觉得经历过大风雨的贾母会如此脆弱:气到中风瘫在床上什么的不用想, 但直面自家稀烂的家底, 老人家一时看不开,血压飙升也很正常。 就看宁府贾珍操办秦可卿丧事时的风光, 以及荣国府上下日常吃穿用度, 就知道这两府还当贾代化贾代善在世时那样过日子。 原著里黛玉都看得出荣府该开源节流,不然日子迟早过不下去, 贾珍和贾赦贾政兄弟好似“仍旧活在梦里”。 贾家现在以及以后怎么过日子,干他屁事, 他最多就是为宝玉和黛玉的处境……心疼一下他俩而已。 宁、荣两府现在无权也无钱,之所以他们还会让水溶关注,理由也就一个:宝钗黛三人目前全都住贾府。 不过拿着宁荣两府的“笑话”也不能下饭, 饭后水溶例行和王松鹤去暖房消了消食,才开始每日工作。 新的一年自然有新的气象。 系统里刷出的任务也不再限于京城的王府还有京郊的别庄,而是扩展到了北静王府关外的封地:系统要求他修路,起码先把王府到府卫所在的兵营的路修平整了。 在这个时代,关外都算苦寒之地。即使是直隶,中原还有最为富庶的江南地区的官道都不能普及石路,可以想象东三省官道在经历了一冬雨雪霜冻之后,又是什么糟糕的状态。 贴钱修路,水溶还是很乐意的:要想富先修路,在他的认知里就是真理。道路不畅,就谈不上快速发展。而且等他回到封地,取消入城费,养路费毫不含糊地收起来,修路怎么都不是赔本的买卖。 自家王爷热衷于种田修路,王府有识之士纷纷“乐见其成”:王爷虽然年轻,却十分沉得住气,没有大权在握第一时间都动起刀兵。 上午与一众幕僚们一起规划了下第一段水泥路,下午水溶就听说宝玉打发了长随上门,问一会儿他能不能再上门拜见。 下午水溶正好也没事,他就是有点犹豫:估计最晚明年他就要离开京城,要不要抓紧机会再让宝玉“醍醐灌顶”一下? 现在王子腾还好好的,皇子们都没成婚,距离夺嫡自然有些年头,宫中还有个元春,想来这些年宁、荣国府都不会倒。真等贾家回天乏术的时候,宝玉再醒悟……水溶都觉得太残酷了。 讲真,跟点家男频那些男主角们比,宝玉是废柴了点儿,但真正跟他相处过,水溶这个不是那么好心肠的人都得承认,宝玉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小图标再次一针见血,“就说他挺讨人喜欢的,你既然都跟他亦师亦友了,就……好人做到底嘛。” 水溶从善如流,“准奏。” 他跟宝玉绝对谈不上什么交浅言深……不是水溶自我感觉忒良好,而是以宝玉目前傻白甜的程度,不只看他姐姐有口信也第一时间赶来送,而是一有烦恼就往他这儿跑,再加上不掩饰他自己对父母渐生的不满,宝玉显然是拿水溶当真朋友的。 实际上,水溶估计无误,宝玉跑到王府就是来找他抱怨吐苦水,然后再求个建议:他究竟该怎么办。 大约是头回背后说人是非,还是自家长辈的是非,宝玉显得“业务非常不纯熟”,叙述起来都断断续续,总是停下来斟酌用词,不过不管他叙述的水平如何,意思总是明白无误地传达给了水溶。 自家吞了黛玉的嫁妆,吃穿用度也就那样,宝玉也承认,“我终究没和我母亲分辩什么,只是我有的,她一定有。” 水溶点了点头,“毕竟父母都不在,百万家资怎么都难保得住,你若是真内疚,尽心照顾就是。” 宝玉沉默片刻,才道,“如今……更是不吞也得吞。修造院子花销甚巨,随后……我竟不知家里给娘娘送了那么多银子……” 水溶并不隐瞒,“娘娘早些时候若舍得银子,总有消息灵通的内侍或是女官提醒一下,哪怕仍旧避免中招,却能借机再多讨要些好处。”顿了顿,他又笑道,“使足了银子,在宫里总不会落到什么事儿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说起来,宫里能给王府送信儿那几位,心向不向王府其实没那么要紧,多年过来被王府喂得饱饱的才是关键。 见宝玉有点恍惚,水溶也不急,又等了会儿才再开口,“宫里极有脸面的几位大太监,都是几十万家产,你觉得这银子都是打哪儿来的?当然,吴贵妃赏人倒是不用花许多银子。”其实你家在王子腾身上也没少使银子求庇护…… 宝玉大概是最近被打击习惯了,说话不那么委婉,同时怨气十足,“王爷劝我,我明白……我父母他们总是逼不得已……我二嫂用嫁妆在外放贷也就罢了,还挪用公中的银钱……我母亲明明知道,却也一声不吭……委实太过贪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像我家这样的人家,没一个是这样的!揭出来……祖宗的脸面全都丢光了!” 水溶在心里都笑开了花,“原著里宝玉绝不会这样说话。” 小图标道:“你没白教他呀。” “这我不能一个人贪功,陆先生可是功劳不小。宝玉原先对仕途经济人情长短丝毫不感兴趣,还不是因为没个好老师。连个良师都请不到,贾家的身家地位有此可见一斑,不怪其他人家不怎么把他家看在眼里。你看他家都出了个贵妃,宝玉他娘一年到头可收到几张豪门大户的帖子?” 小图标就说:“对于自家真实情况缺乏真实认知……就是傻吧。” “我要是宝玉他爹,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就知道这辈子四五品到头了,这还是仗着老爹的余荫,还有亲闺女的面子,该集中手里的资源教导下一代,不仅是宝玉,贾琏也包括在内。在这个讲究宗族的时代,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官,单打独斗……都太难了。”水溶笑着摇头,“所以我心疼宝玉,他再怎么出挑,同辈几无帮手,而且也甩不脱一家子拖后腿的长辈。” 小图标果断提了个建议,“物理隔离呀。” 水溶又笑了,“你以为我没想过?宝玉父母一准儿不肯放人,倒不是舍不得儿子,而是看不上我这个有今天没明天的异姓王。” “不过宿主你现在能提供不错的教育资源,他那对父母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一直默许呢。” “对自己爹妈有了全新认知的宝玉,我信他心里有数,不然怎么有事没事总往我这儿跑。算了,”水溶也打定了主意,“虽然说做好人,也得循序渐进……不过咱们这么一聊,把我耐心聊没了,我打算直接下猛药。” 正好宝玉此时也回了神,那一脸的坚定,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更别说对他人情绪已经相当敏锐的水溶了。 于是水溶直接道:“你堂哥要袭爵,往后就算官运亨通也只能靠军功,你想出头必须读书科举。不过你爹娘素来都有主意,你别说中举,就算不到三十做了进士,你爹娘,尤其是你娘,还想着能控制住你。”眼见宝玉脸色骤变,“你不妨回去试试,要换掉你身边的丫头,看你娘应不应。” 从某种程度上说,死活不上进只想混吃等死的宝玉,与完全没想过尊重孩子的贾政王夫人——两代人都没怎么考虑过对方的感受,自私得十分相似,真是绝配的一家三口。 宝玉脸色又是一黑。 水溶不等宝玉回话,便再接再厉,“你父母打心眼儿里都不在意你想什么,原因就是你表现得太……不像样。”水溶就不用本尊当例子来刺激他了,“你且想想你大哥在的时候,自己的事儿他能不能做主?他说的话,你爹娘能否视若无物。” 宝玉在他眼皮子底下学理科,表现很是不错,水溶可以不亏心地说一句,宝玉是真聪明。 有了陆先生这位良师,宝玉的情商也像是开了窍,而且很关键的一点是:宝玉再算上个贾琏,道德上都保有底线——这在贾家十分难得。 水溶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真要奋发图强起来,宝玉是整个贾家在仕途上能走得最远的一位。 宝玉原本嘴唇微微颤动,似是想说什么,然而听完水溶这席话,整个人丧得不行。 不过水溶并非没有好消息告诉他,“这次出了事的工部侍郎,以前收受贿赂自然要填一填属下的腰包,当年他所有下属应该都拿了“孝敬”。据我所知,这位下了大牢的大人前前后后起码五十万两,令尊掏个几万银子便能平安无事,至于究竟要几万,端看你舅舅有打不打算出力护一护你家。只是……” 水溶刻意停顿,宝玉忽地抬头,“我舅舅要全力把甄家叔叔推上……二品吧?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我家,也是有的。” 水溶顺势又找补一句,“王大人怎么会不分轻重,你家就是退赃而已啊,交银子必然不追究的。” 宝玉声音很轻,“无论是三、五万还是八、九万,都是几万银子的事儿,我舅舅一品大员,断不会为这点银子跟其他大人们讨价还价……” 水溶大笑:“孺子可教!”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奋力补欠账,今天有二更,比较晚,大家可以明天来看。 第四十三章 贾政这位据说最爱读书, 老太爷最疼的荣府二老爷,身上的最高“学历”就是监生,勉强理解为个荣誉举人就差不多——因为贾政这个监生, 也的确不是他凭真本事考出来的。 甄家如今的当家人甄应嘉则是进士, 跟宁府贾敬一样的正经进士。毫无疑问, 同为文官, 甄应嘉仕途上的上限贾政根本比不了。 另外,也是最关键的地方是,以王子腾这种一品大员的眼力,如何看不出妹夫们的斤两? 王子腾一直以来都不怎么提携贾家,不特指贾政,还得算上个贾琏, 原因就是他们不大能扶持得起来。 所以王子腾爽快地推荐了贾雨村, 贾政一直到现在还是四五品, 在京里上不上下不下的。 当然,不止王子腾这么认定, 在这一点上, 元春明显跟王子腾默契上了。 至于贾政本事有限,宝玉都体会出了“个中真味”, 贾政……他只是相对于其他同僚来说不那么聪明,却肯定不是智障, 所以水溶觉得他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 宝玉几乎是“飘忽”着离开王府之后,跟小图标谈起贾政,小图标的回复是:“面对现实是不可能面对现实的, 只能自欺欺人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水溶沉默了一下,才好奇道,“你升级后还下载了新梗大全吗?” 小图标也卡了一下,随后答道,“这个梗好像有点过时了哦。” 水溶可以确定一点:小图标能联通他老家,通过那个时代无数社交媒体来学习,并用他最熟悉和比较舒服的方式跟他对话沟通。 他就夸奖道:“你现在成了贴心小助手。” 小图标光芒大放。 水溶及时移开注意力,问起了外间的王松鹤,“今天我说话是不是有点重?” 王松鹤目前可不理解王爷为啥如此其中荣府的二公子,但是王爷要如何显然他不能随意置喙,此番王爷问起,他自然要回答,“贾二公子年纪虽小,却一直知晓轻重,他定是懂得王爷这番苦心。” 水溶一听就笑:这话的意思翻译一下就是,贾二公子算是哪个牌面的人物?王爷您最大,他乐意听得听,不乐意听依旧得听。 水溶转过头又对依旧金光大盛正得意洋洋的小图标道:“他也不大看好宝玉。” 小图标当然懂水溶的心意,“愿意且能安心搞科研的人才,在这个时代比较罕见,毕竟有达标智商的人才都想去做官,所以每一个都是宝贝呢。” “现在在京城真是束手束脚,”水溶叹道,“等回了关外,立即推广理科教材,起码不让富贵出身又识文断字的女子们都‘浪费’在家里。” 小图标也“附和”道:“关外最严峻的问题就是人力短缺,到时候有人反对,单就缺人这一条就能堵住他们的嘴。” “对,”水溶轻松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总有点威信,神乎的事儿我又不是没干过。” “怎么能说是神乎呢,明明一切都源自科学。” 水溶大笑。 第二天,水溶准时上朝。这么几天过去,皇帝手里已经从多个渠道得到了灾区的详细的情况:被淹没的田地绝大多数都属于当地望族世家,死伤不多,且多是这么望族世家的管事仆从和佃户。 从修筑和加固堤坝这上面搂钱,都成了惯例,但是在这位下了大牢的工部侍郎之前,搂钱归搂钱,起码工程质量能有一定保证。 于是十来年里都没出什么大事,偶尔决口漫灌情况也不严重——就是日常给皇帝通报一声,完全不用皇帝指派内阁商量出个救灾章程的这种程度。 结果常年不出事,一出事就来了个大的。而且正是因为遭受损失的都是望族世家,外带皇帝的母族,这次身陷囹圄的工部侍郎才没得救,贾政这笔旧日孝敬也不得不吐。 不过为官多年,前工部侍郎怎么能不知道哪些银子能捞得舒服,哪些银子却是棘手到去官掉脑袋? 这次……水溶怎么琢磨都有点铤而走险不得不为之的味道…… 嗯,铤而走险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铤而走险的原因。话说开国百来年,土地兼并已见愈演愈烈的征兆,农税会逐渐下滑,这都是可预见的,但先帝是位明君,给儿子留了个丰盈的家底。而皇帝对基建完全没有水溶这样的热情,但在修坝上从不俭省。 每年工部得到的拨款甚巨……水溶就在琢磨:别是那位工部侍郎不得已贪墨挪用银子,只为填窟窿……保命?可是就是贪墨工部的拨款,也足够判他个绞监候了。 水溶心道:果然要出大事儿。 他想着回去要让梅非再往西北派系人手,如果这位前工部侍郎牵涉的大事出在东南,跟他关系不大;但要不巧又是西北,他就要早做准备,提前跑路。 怎么说呢,但愿他回到关外后能给点缓冲时间,别他前脚到家后脚就得迎战,而且他封地上那一万五千的精锐,究竟战斗力如何,他心里也不是特别有谱。 小图标帮他汇总过王府现有的全部报告,分析出他的府卫应该是一流骑兵水平,但久未经战阵,而且冷兵器时代的骑兵……小图标都觉得不应该寄予太高希望,该筑墙还是要筑墙的。 于是水溶回府就开会商量筑墙事宜:他的底线是若有战事,一定要保住沈阳到营口这一线,其实也是他封地之中最为看重的一部分。沈阳城并不在他的封地范围之内,只是他的王府位于这个关外重镇兼关外第一大城。 水溶之所以念念不忘大连港,还不是因为贴着他封地边儿,触手可得的营口……在这个小冰河时代,一年要上冻小四个月!而大连则是整个东北唯一的一个不冻港。 按照最坏的打算,皇帝把山海关大门一关,就留水溶这个异姓王独自在关外刚住来自西北的异族不断的进攻……不用想也知道,在陆路不容易得到补给的前提下,海路就必须要死死保住。 正好系统又刷出了相关任务,水溶便再次燃起基建热情,天天开会布置工作听取汇报。 话说水溶忙得不可开交,皇帝则是……气得脑壳疼:族人大多留在山东的母族与遭灾的那些望族世家不住地哭诉,要求陛下公断,然后补偿。 而抄没那位工部侍郎的家产过后,得到的银钱资财,距离他贪墨的数额,差了老远。皇帝自然明白不对劲儿,顺藤摸瓜追查下去,线索偏偏就断在了山东…… 哪怕容貌过人,被母亲教导过后堪称一朵解语花的水溶前未婚妻入宫,皇帝都无心“采撷”,随手封了个美人就丢在一边了。 说来也巧,这位美人是“过了元春与皇后的手”才入得宫门,这会儿自然是跟着元春住在凤藻宫。 原本还动过心思想跟皇后联手的元春,在得知自己小产真实的前因后果之后也歇了这份心思, 水溶的前未婚妻,新出炉的美人住进凤藻宫后先是自得了一阵子:因为美人是相当高的称号,仅在婕妤之下,从五品……顺带一提,婕妤之上就是嫔了。皇帝目前为止,初封就是美人,水溶的前未婚妻的确是数得着的。元春和甄应嘉之女,也就是甄嫔,初封都没到美人这个品级。 然而得意了没多久,新任美人就发现宫中的娘娘们……怎么把不和都快写在脸上了?而且……陛下来凤藻宫也只在贵妃处坐一坐,她连个拜见的机会都捡不着! 且不说这位素有青云志的美人娘娘,只说元春……她在为娘家要吐出八万银子而烦恼不已。 而宝玉从冯紫英那儿得知自家需要八万银子破财免灾,回家后他便对黛玉念叨了一回,“果然是上限。”他又想了想,罚没的银子估计要进陛下腰包的,“老爷为官多年,颇得那位大人照应,八万银子算一算,其实也差不多。” 黛玉都没放下手里的《几何题集》,“府里……算了算,大致也就十万上下的现银,都拿出来还过不过日子?只怕是要倒腾点旧物出去卖。” 宝玉闻言便叹息一声,“其中不知……让谁漂没了多少。” 黛玉正色道:“总归是前程要紧。不然两个舅舅都没差事吗?” 听说要缴银子,只有大太太邢夫人一个人病了,在房里将养。老太太,大老爷,二太太,琏二哥二嫂,全都是一样的心思:能破财免灾就好! 邢夫人的想法,宝玉懂事前懂事后就没在乎过。 他此时只在感慨:父亲的官职若是没了,家里便只有爵位……在京里无权怕是要任人宰割,也不怪许多人都不大瞧得上自家。 就在此时,深知家里家底的王夫人正守在婆婆贾母身边,一边盯着婆子丫头用心照看着婆颇,一边仔细思量:选来选去,怕也只有宝钗……能帮衬着度过这一劫! 因为贾政和贾琏叔侄两个都想运作一下,在西北弄个位置……实在是看着吴大将军一而再再而三地立功,他的手下也跟着鸡犬升天,贾家的男人们都有些心动。 宁荣两府因着军功起家,合该再因为军功而重现昔日荣光,甚至……更上一层楼!更何况贾家,宁荣两府都算在内,在西北也是有些根基的。 不过说起运作,必然要掏银子,求了王子腾和吴大将军两条门路,如今还没好消息传回来,自家先得破财免灾……王夫人此时不仅仅是拿不出现银,连能典当卖出的好物件也没剩多少,而且凤哥儿之前挪用的拿去放印子钱的公中银钱,这会儿又收不回来……总之就是这回瞒不住老太太了…… 不管银子的事儿瞒不瞒得住老太太,给宝玉说亲都势在必行。 恰好这会儿老太太醒了,王夫人听见动静,再想起昨晚收到的老爷家信,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她起身便往老太太跟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到,居然都五点半了…… 第四十四章 几天后, 水溶下朝回府更衣后踏进内书房,刚坐下,王松鹤便边给他倒茶边禀报, “荣国府林管事送了口信儿来, 说是荣国府老太太和二太太已经着手为二公子议亲。” 如果王爷不是明摆着看重贾二公子, 一个逐渐没落的勋贵人家子弟跟谁结亲, 怎么不值得王松鹤特别留心。 水溶听了,点了下头,便把目光移回自己手里的账目上,心里则在思量:这都已经出了正月,宝玉也满了十五,是该定亲了。其实王夫人在挺早以前就在默默为宝玉相看, 不过现实跟原著里一样骨感, 她只能在黛玉宝钗之间来个二择一。 如今黛玉已经算是许给他了, 王夫人其实别无选择。 打他一穿过来,先给宝玉黛玉开了“小灶”;没过多久宝钗切身感受道哥哥是个大坑, 便塌下心来搞事业……于是大观园建好, 宝黛钗固然也都像原著里那样搬进了院子,比邻而居, 但总体上大家都是各忙各的,聚在一处闲话玩闹的机会不多。 黛玉宝钗都不容易见着, 湘云在荣府再没什么人能做她闺蜜,她便不像原著里那样常常到荣府小住。 所以宝钗和湘云都不会原著那般跟宝玉亲近:湘云就罢了,王夫人瞧不上她, 但宝钗会为嫁给宝玉而动心吗? 答案是会,哪怕她现在的处境跟原著里大不一样。 宝钗掌权又管钱大半年,见识自然是蹭蹭往上涨。 现在的她必然不满足于给什么名门权贵家或者干脆宗室的公子做侧室,原因就是不想凭白伏低做小,不想失去手中权力,不然她那起码十万的嫁妆,乃至于她爹爹留下的丰厚家产,都得全便宜了对方。 可要做正室,还要有正经的管家之权,这个选择的余地,实在太小了。 愿意把女儿嫁给宝玉的人家家里当家人多是六七品小官,王夫人肯定能够看不上;而乐意迎娶皇商之女的人家……宝钗跟王夫人一样,她也看不上。 听说王夫人有意选她做儿媳妇,水溶估计宝钗得权衡再三,最后还是会同意的。 就像王夫人觉得亲上加亲,儿媳妇是嫁妆极为实惠外甥女,不仅比较好相处也……挺好拿捏;宝钗会觉得荣府现在有求于她,到时候拿到管家之权不会太波折,而且哄住王夫人这种婆婆,实在不要太容易;至于贾母,那是整个荣国府最有见识也最为识时务的老人家,她绝不会跳出来特地为难孙媳妇……于是一拍即合。 水溶知道他们很快便会把婚事定下来,而黛玉和宝玉知道长辈们的安排之后的反应,水溶也很好奇:不过好歹在他的理科实验班里上了快一年的课,总不会一点儿打击都扛不住。 他跟黛玉一直都保持着点距离,而且黛玉本就比宝玉更有主意,他反倒不怎么担心这姑娘,反倒是依旧有点傻白甜的宝玉……只怕得到消息又得上门找他哭诉。 水溶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下午宝玉果然又跑了来。 宝玉面色苍白,眼下一对儿深深的黑眼圈,附赠明显的眼底血丝……这副尊荣真不敢恭维,水溶都承认,“看着好让人心疼。” 小图标回应道:“这是一夜没睡吧。” “宝玉长进不少,基本不存在涉及他的大事,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情况。虽然王夫人依旧拿他当小宝宝,没想过尊重他的意愿,最多就是到时候通知他一下,但应该也不会严令心腹们对婚事封口。关键是宝玉跟黛玉是两小无猜,但不像原著里那样,几次疯癫都表现得非黛玉不可。” 小图标又道:“实际他心里还是只有黛玉一个吧。” 水溶点了点头,“没错。不过原著里这两个人也没别的追求,互相视对方为知己,心灵支柱。一旦知道不能相守,两个人起码得去掉半条命。现在的情况自然大不相同,我老家那边不就是例子,见识上去了,爱情至上的比例就下去了。”说到这里他又笑了,“宝玉还能跑来找我吐苦水,在此之前甭管他自己意识没意识到,他其实都有点心理准备。” 小图标附和道:“这真不像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愤怒、悲哀、无助、失望,差不多就这四情绪种混合起来的状态吧,水溶就是有信心:宝玉不会因为婚事这次大挫折而胡来或者干脆自暴自弃。 “成长势必要经历痛苦。我明里暗里跟他说过很多次,一个纯米虫二公子,哪怕是二老爷二太太唯一的嫡子,真是放屁都不香。” 小图标忽然道:“主人你耐心给他做知心哥哥,有抱得美人归做回报,似乎不亏。” 水溶摇了摇头,正色道,“那怎么能说是似乎呢?” 一主一系统一唱一和聊到这会儿,宝玉也酝酿好了措辞,“我祖母爹娘选中了宝姐姐……” 水溶笑了笑,“你并不意外啊。” 宝玉低了头,良久才抬起来,长叹一声,“是啊。” 在水溶老家那边,普遍认为子女绝非父母的附属品,父母养育子女长大,可以建议可以引导,但无权控制子女的人生。 而现在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宗族利益大过天。宝玉现在面临的情况是,荣府生他养他,让他锦衣玉食,自由自在,现在需要他牺牲个人利益的时候他就必须得牺牲,不然说他不孝都是轻的。 当然如果宝玉在这个年纪就让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才华横溢,前程远大,本人又并不好糊弄,那么能做主的长辈们出于不想太得罪他的理由,不会逼迫他。 这些道理宝玉原本就懂,只是现在他有了真切的体会,且不得不面对它。宝玉又琢磨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幸好林妹妹……要许给王爷你。” 水溶不意外宝玉能知道他自己家的这点谋划,他意外的是宝玉的态度:未免太豁达了。 没有原著里那么多波折,宝黛依旧是耳鬓厮磨的青梅竹马,但感情比原著肯定是差了点意思。只是宝玉这个“礼让”,姑且这么说,能这么痛快……虽然宝玉面上不舍不甘之情都明摆着,但水溶相信他这份“礼让”之心也是实实在在的。 水溶还能说啥?当然是用大实话来再次“回报”一下这个老实孩子。 “你伯祖父和祖父故去后,家里便没人能支撑门户。你大哥倒是个才俊,可惜走得忒早。” 是……伯父若是能支撑门户,不会只袭爵,父亲若是个人物,不会快六十刚刚四品。 宝玉此时双目酸涩难忍,却努力把精力和心神全集中在王爷说的话上。 水溶看得出宝玉的小变化,他继续道,“许你家破财免灾已经是给贵妃留了颜面。我替你家算了算,如今公中账目上最多十万银子。你家上下好歹几百口子人,一个月一万两能不能够你们吃穿用度先不说,就说每年往宫里送去的银子都得数万,你伯父和父亲与同僚亲朋往来,还有讨好上峰的银子加起来五万都未必够。为了缴上那八万两银子,你家必要卖些田庄铺面,以及一些古董字画。” 宝玉听得额角直跳,他深信水溶的判断,“林姑父留给林妹妹的家财呢?我听琏二哥顺嘴提了一回,说是什么百万什么……” 水溶解释道:“你姑父曾是巡盐御史,再加上数代单传,百万家产不稀罕,不过这百万家产里现银恐怕不多,多得是摆件文玩书法字画,田庄铺面这些。” 宝玉又不是不通世事,他这次秒懂,“林姑父家的祖产祭田……肯定不能动用。姑父家亦是传了好几代的侯爷,御赐……亦或是传承有序来历可查的东西不少,这些一样不能动,剩下的玩意儿急着出手只怕也卖不掉高价!” 原著里黛玉一死了之,林家家产全归荣府,哪有现在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只是可惜,王夫人纵然被逼得没法儿,也不会一狠心让黛玉暴毙,毕竟用几万银子拉上他这条线还是值得的。 话说北静王府在“收钱办事”这一点上口碑历来不错,而且要价从来不离谱。 想到这里,哪怕再次打击宝玉,水溶还是得说,“这回是你家有求于薛家。” 人家宝姐姐在京城还有好几家当铺呢,不说宝钗嫁过来直接带着现银来添荣府的窟窿,单就能帮着用古董字画“套出现银”这一条,已经有足够吸引了! 宝玉认真应道:“我省得。” 反正也不知道宝玉经历了一番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告辞时水溶就觉得宝玉忽然沉稳又镇定……转过头水溶就跟小图标嘀咕,“你看,一旦击碎理想主义者的美梦,居然能如此务实。” 小图标都感慨上了,“简直像换了个人。”无缝刷了行带金边的红字,“解决了终身大事,感觉如何?” 水溶笑了,“还行吧。娶到黛玉我挺满意……宝玉这次来并没提黛玉如何,想必黛玉比宝玉更识时务。” 别看之前黛玉天天来王府上课,实际水溶跟黛玉相处的时间非常有限。水溶对黛玉另眼相看是真的,但喜欢啊爱啊也是真的谈不上。他估计黛玉对他的好感也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不过感情不深又不代表他对这门婚事不上心,他吩咐王栋打发人到荣国府给黛玉送点小玩意儿,同时让太妃和弟弟妹妹全都知道他专门给黛玉送了礼物。 水溶没猜错。 宝玉知道自己定亲之后,黛玉也得知了荣府对她的安排。说实话,黛玉听说后委屈哀伤劲儿一下子上涌,好不容易忍到回房她立时落了泪。 就在一年之前,她还认定宝玉就是他的两人……结果真应了王府编纂的教材上的那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一边抹泪一边思量:这就是欺负她爹娘都不在了,不然何至于事先连问她一下都不肯。转念一想,宝玉也是最后才知道要娶谁,也是一副遭遇晴天霹雳的模样…… 黛玉忽然就好受了点。她当然不舍得宝玉,但……她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难免哽咽,黛玉抹了抹眼睛,就是好像也哭不出来了。在王府里,和郡主们一起跟陆先生读书,她自觉长进许多,长辈们脾气秉如何,又不是没在心里过过……好几遍。 真到了这么一天,难过归难过,黛玉深吸口气:日子还要照过!她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否则有何面目面对疼爱她至极的父母?而且北静王瞧着颇为和气,她若是以后天天在屋里读书做题……好像日子不难熬? 北静王如今处境她亦是有所耳闻,比上不足起码比下有余……黛玉正肿着眼睛默默思量,就听紫鹃在门外轻声道,“姑娘,北静王府小郡主打发人来送东西。” 黛玉跟王府两位郡主交情都不错,就算天天见,彼此还经常互送礼物。而且黛玉刚哭过脑子转得没那么快,接过小郡主送来的匣子她顺手就打开了:晶莹无暇的……同心佩。 不是说小郡主不能送她同心佩,但是……这种质地……大约是王爷假借郡主之名送来的。 黛玉半晌没什么动静,把这同心佩捏在手里,她阖上了眼,抽噎出声——哭了半天,有点控制不住。 紫鹃见状,大着胆子来了一句,“姑娘可是欢喜着了?” 黛玉转过头来瞧着紫鹃,缓缓点了点头。 比起袭人,紫鹃才是真忠心。不过她忠心的是黛玉,不是荣国府:她家姑娘有了好归宿,而且这个归宿比宝二爷强,她是真心替她家姑娘高兴,只是怕她家姑娘因为宝二爷不高兴…… 这会儿看起来,紫鹃也拿不准姑娘究竟是什么心情。 却说水溶给黛玉送了个同心佩,第二天收到了黛玉的回礼:一方亲手绣制的帕子。 水溶也是服气:在他这里学了将近一年的理科,黛玉还是不改文艺小清新本色。不过有来有往,起码说明黛玉对婚事并不抗拒。 这就足够水溶放心了,然后他就把精力放到了事业上。 那位下了大牢的工部侍郎招了:他大笔挪用堤坝修筑的银子确实是为添窟窿。只不过这个大窟窿不在水溶预估的西北,而是在东南。 这个时代没有海禁,这位工部侍郎玩的也是走私,只不过是海路走私。不巧一直给他送银子的商队在海上遇到了海匪,几乎“全军覆没”,人没了,货没了,船也没了……工部侍郎偏偏又收了买家的巨额货款,他逼不得已铤而走险……所以问题来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买家能逼得工部侍郎非得铤而走险? 这位侍郎招供说是吴家和北静王府……水溶得到消息依旧没什么表情,“哈?” 小图标完全不着急,还调侃着刷了个“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表情包。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里的黛玉一点都不苦大仇深。 第四十五章 水溶和吴大将军一起, 由皇帝的大太监亲自引进书房,进门不止见到了皇帝,还见到了内阁全员六位阁老。 皇帝并不相信前工部侍郎在大牢里攀扯吴大将军和水溶的那番口供——这简直是明摆着的。 水溶和吴家唯一一次“勾结”, 就是吴大将军回京在面君述职抽不开身时, 派他最为器重的嫡长子找上门, 跟水溶约定:吴家提供种子, 在北静王府关外的庄子上种植大豆,以牛马和部分现银来换购秋收的大豆。 目前北方大豆亩产,折合成市斤不过两百到三百之间,这还得是风调雨顺的情况。 吴家自家在北方的田庄多种麦子和稻米,亩产比大豆要高……但是亩产低的豆子单价还是比不过米面。 而且米面包括高粱在内是谷物是主食,啥时候听说人光吃豆子能饱腹的? 经过几次幕僚会议大家早就达成了共识:吴家订购的豆子不止是给他家自用, 其中大部分都要转给皇帝。 本朝戍边相对精锐能战的边军和地方守卫军都由~国~家~财政来负担, 但京郊大营和京城里驻扎的禁军则是皇帝的私兵, 需要皇帝自掏腰包来供养。 弄明白这个,就不奇怪皇帝要暗搓搓地转个圈儿找水溶种豆子买豆子了。 有这样的前因后果, 即使是事发突然, 水溶被皇帝叫到书房召对,他心里仍旧不虚。 而吴大将军就更沉得住气:说他西北那边有问题, 他心里可能还要“咯噔”一下,但是东南……天地良心, 他在梦里想过,但吴家真没这个本事把手伸这么长。 吴大将军是这般思量的,也是这般回话的, “陛下,”他拱了拱手,“臣的老家在西边,家里出了个贵妃,族人们依旧待在老家……南边就算臣动了心,只怕南边的士族们也容不下臣胡乱掺上一脚。” 吴大将军走得是忠君耿直人设路线,所以他只对皇帝一个人负责,无需对几位阁老解释。除非皇帝金口玉言,让他老实回答阁老们的问询。 阁老们闻言互相对视,都无奈地笑了笑:控诉地方抱团保护,吴大将军也很清新脱俗。 皇帝听过吴大将军的自辩,也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目光便落在了水溶身上。 在京城的这一两年,无论是水溶还是本尊,瞧着都有点“怂”,但身为唯一异姓王,水溶自有骄傲在,不艹人设,他只贯彻他“干我屁事”的路线到底,“莫说长江,就是黄河以南,我家连个铺子都没,怎么能养出一窝子水匪四处讹诈……若真如此,怕是连个补给地地方都找不到,我运货又何必要找薛家?” 这话皇帝也是信的,虽然北静王明显从吴大将军的话里找了不少灵感——没事先有所调查取证,皇帝不会把吴大将军和北静王一起召到眼前。 然而皇帝若有所思,不曾发话,六位阁老中排名倒数第二,同时也是最年轻的那位忽然开了口,“王爷,去年秋天,薛家给您送了起码三船货?” 水溶看了眼皇帝,皇帝那个表情……很有意趣:起码水溶能读出点无奈,大约皇帝此时心里在想:又来了…… 综合本尊以及幕僚们,还有水溶自己的判断,皇帝是那种撕破脸之前会跟你维持一团和气的标准笑面虎,就算偶尔他做不到面色如常,也会努力控制表情,比如在利津决口,商议如何救灾善后的时候,御史竟然在朝上举报前工部侍郎…… 一般像这种大案子御史都会提前知会皇帝,得到皇帝允许才在朝上爆出。 水溶感觉皇帝之前并非一无所知,但情况如此严重案值如此巨大,他当时那个震惊之情绝不可能作伪。 所以得出结论:皇帝对百官,也可以说是内阁,控制力不足。 水溶思量了一下,觉得这波先站皇帝,于是他笑眯眯地回应,“听闻阁老家里在关内有个船厂?我那三船货运的都是些什么,您真不知道?” 皇帝闻言,目光也挪到了那位开口逼问的阁老那里。 皇帝的确年轻,三十多岁——对于皇帝这个职业来说,是真的嫩,控制力跟他老子不能比,但是京畿,外加山陕,还有中原以及部分江南,他都有足够耳目。 那三艘货船拉的是大量煤炭和少量铁矿石。而这些铁矿石经过熔炼后打成百余烧煤炭的铁炉子……打造这些炉子的工坊恰好是皇帝舅舅家的产业…… 皇帝甚至知道北静王在造出这么多炉子是去做什么:在他王府里造了个玻璃房子,在隆冬时节依旧温暖如春,能随时采摘鲜蔬。 皇帝还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想在宫里照着也弄一个。 那位阁老被驳也不以为意,笑了笑,“原来如此。” 不是所有内阁大学士都能做到唾面自干,但眼前的这位能成为最年轻——实际也马上就六十了,还不是排位最末的阁老,靠的就是滑不留手,以及心狠手黑脸皮厚。 水溶对小图标吩咐道:“查查看,咱们的资料库里有没有他。” 小图标立即回复,“跟林海同科……就是跟您去世的岳父同科,这位是榜眼,你岳父是探花。” “林海在世时貌似跟王子腾交情还行?”水溶道,“贾雨村就是得了林海引荐,在贾政这儿过了个‘明路’,之后就抱上王子腾大腿了?这位……估计跟王子腾结盟了吧?我从薛家挖了些人出来,为我所用,把薛家看作自留地的王子腾有道理记我一笔,但也仅此而已,想整我怎么也得拿点石锤来。” 升级后的小图标情商有提升,它有它的判断。 以前小图标有所判断,在未得到命令时它一声不吭,现在它会主动交流,“王家若干年前还有数支船队呢。如今王家和甄家可以说都是靠漕运发家的,什么大商户与水军水匪勾结,在历史上都是有先例的,无非是不许动摇漕运的地位。主人你需要人来给你跑快递,第一波就搞了海运……” 这里得说一下,有些时期海运是包括在漕运之中的。 然而本朝漕运不包括海运,所以大小海商出海,不交“保护费”就必然遭遇水匪海盗,不得平安,从而成本巨幅上升,导致海运半死不活,亦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水溶笑道:“我关外又有那么多田地,种出的粮食万一想不开全走海运,我又有能耐找真正能战的水军护航,这帮子漕运背后的大佬不搞我搞谁,是吧?”他笑起来一直都挺和煦,故意换了个语气,“真是的,你们要敲山震虎,我还不想放过你们呢。” 小图标的光芒抖动了一下,“怕怕……”省略号后面便紧跟着一串可怜兮兮抱住自己的表情包。 水溶就好奇上了,“你也会怕?” “主人你好像谈笑间挥挥手就取人狗命的大反派呀,只不过你拿的是苏爽主角剧本。” 水溶大笑,“不错,都学会拍彩虹屁了。” 话说召对也算是走流程的一部分,双方低强度互相怼了几句,皇帝都没过足瘾,就得散会了……皇帝和阁老们还有章程要议,水溶和吴大将军就先告退了。 出了乾清宫,二人走了段路,吴大将军才轻声道,“这起子人都是吃漕运的银子才有的今天。” 水溶点点头,“我省得。牢里那位还不是因为太贪惹了事,旁人忍无可忍,才被踢了出来。” 吴大将军乐了,“王爷是个明白人。” 水溶又道:“听说甄应嘉补工部侍郎也是定准的了?” 吴大将军颔首道:“毕竟银子花了,人脉也不差。” 工部左侍郎……这句话可以理解为漕运背后的利益集团为此出了个好价钱,让皇帝点了头。说起来原本漕运最大的股东就是皇帝,现在嘛……皇帝也就拿点红利,大头全在权臣和相关士大夫手里,皇帝对此显然也颇为不满。不过在不曾收拢以漕运为中心建立起来的利益集团之前,皇帝不高兴还不是得忍一忍。 设身处地的想想,也是憋屈。水溶非常理解:皇帝为何迫切想要练出一支百战强军。 水溶顺势叹道:“漕运干系千家万户,委实不好轻动。” 吴大将军端详了水溶片刻,再次开口,“王爷有意往西边卖粮食,尽管找我,我找人帮王爷运,万无一失。” 水溶也瞧了吴大将军几眼,缓缓绽开笑颜,“一言为定。” 吴大将军明显更放松了几分,“还没恭喜王爷大喜。” 说起婚事,水溶难得真实了那么一点,“到时候你若是还在京城,来吃杯喜酒。” 吴大将军笑道:“一定。” 二人又闲扯了一会儿,便分开各回各家——水溶现在的官职不是虚职胜似虚职,连点卯都不用,他出宫就直接回府去了。而吴大将军则要到兵部办些公事。 却说水溶回府当然要先开会,他被漕运背后那波人记上了,总要告诉自己的心腹幕僚们。 幕僚们……比他还刚,首席幕僚道,“难不成那位阁老的意思是,以后咱们再经海运运货,他要给咱们点儿颜色不成?原来那回只是给王爷面子?” 水溶笑了笑,“咱们不差钱。他们要打,那就打嘛。”顺便练兵了,“真有本事让水兵假扮水匪,正好咱们拿了证据,找皇帝评理去。大开杀戒……咱们不能抢了皇帝的营生。” 此言一出,幕僚们都笑了。 其实在此之前,王府上下普遍担心王爷过于温润,虽然种田筑墙都是堂堂正正的帝王之资,但是王爷对练兵似乎重视不太够。 或者说大家觉得王爷杀气不太够。 今天水溶当着众人的面儿表示:咱们不随便挑衅,但是该动手时也不虚就是。这已经足够安部下之心了:王府幕僚管事以及侍卫们,甚至包括巨大多数的丫头仆从,家里都是因为跟着第一代、第二代北静王打仗而发达的。 作为王府家臣的后代,他们打心眼儿里期望王爷好歹再多打下些地盘——王爷吃肉他们起码能跟着喝汤呀。 散会后,小图标再次主动跟水溶念叨,“你的属下好像很高兴。” 水溶道:“真的只是好像?” 小图标委屈上了,“怎么忽然抠字眼儿了呢。” 小图标升没升级,水溶都觉得它挺可爱,“总憋着怂着,我都不舒服,更别说属下们。他们的长辈还是他们自己,好多都上过战场。不能说所有人都一样,但不少人都秉承着‘武~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起码能解决你’的观念。” 小图标又闪了闪,“即使在我被制造出来的时代,国与国之间无法沟通无法妥协,最后还是诉诸于武力,来解决不可弥合的分歧。” 这……一点也不出乎水溶的预料,“所以未来,也许你来自千年以后,但那个时候人性进步似乎有限。” 小图标果断回道:“没错。” 回到自己的书房,水溶招呼小图标跟他一起翻翻王府的家底:王府本来就一直在暗地里培养水兵。想也知道,封地位于关外靠近大草原一侧,一旦山海关紧闭,想要补给买卖……就只能通过海上通路。 实际上,封锁渤海湾……从开国皇帝到今上,都没有这个本事。 问题是先帝与老北静王那段绵延二十年的“蜜月期”期间,王府水军得到了的经费太少了。船少炮少,兵员久未经战阵,导致现在不至于上战场就尿,但……也就能欺负欺负菜鸡海盗,正规的水兵肯定打不过。 得到这么个结果,水溶依旧乐观,“好歹框架还在。” 他这话一出,系统立即刷出了个额外任务,不用小图标提醒,他就看了过去:建造三艘中型福船,附赠相关技术指南。 水溶叹道:“系统一贯懂我,偶尔还这样温柔。” 有钱有人有技术指南,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造好以后停泊在哪里。 福船是明代的主战船型,坚固且能远洋,缺点是浅水港无法停泊……对于水溶来说,就是很不好藏起来。 幸好这个任务算额外任务,没有限定完成时间。 却说水溶正在脑内翻看着小图标提供的精细地图,太妃这边也收到了贾贵妃的帖子,请她入宫一叙。 与此同时,黛玉宝钗正在凤藻宫里陪着元春说话。 如花似玉的两个表妹……荣府都是有求于人家,元春自然不会高高在上,她一手拉着一个笑道,“以前难得一见,往后却是时常就能一起说说话。” 黛玉婚后就成了北静王妃,是能入宫拜见赐宴的正经命妇;而宝钗嫁给宝玉,就是元春的弟媳妇……说句心里话,比起母亲,元春更愿意跟宝钗这个明白人相处。 黛玉和宝钗分别坐在元春手边,王夫人都只能坐在贵妃下手。 此时王夫人出言提醒道:“前儿王府还送了同心佩来。” 黛玉闻言便点了头,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心里怎么想……另说。 宝钗微微笑了笑,意味不明。 元春则皱了皱眉:母亲怎么急得……这样失分寸。 第四十六章 母亲素来沉得住气, 有大伯娘一映衬,更显得可靠。身为大权在握的管家太太,多年养尊处优, 气度只会更好, 此番忽然面露急切之意, 必有缘故。 当着两个表妹, 母亲还是让焦急与忧虑全形于色,元春自然在心里有些嫌弃,然而母女两个有话,也要两位表妹不在场的时候再说。 与贵妃表姐说过话,宝钗和黛玉心领神会地跟着宫女去穿过凤藻宫后的小花园,拜访一下跟两人都沾亲带故却基本谈不上什么血缘关系的甄嫔——宝钗黛玉出嫁后必然是凤藻宫常客, 趁现在这个机会认认人实在便宜。 却说她们一行人刚迈出凤藻宫北门, 迎面就遇到了萧美人——就是水溶那个曾经的未婚妻, 双方见礼后总要寒暄几句。 宝钗倒还罢了:萧美人跟着贵妃表姐住在凤藻宫,她这次记下人家长相也就是了。她早就打听这位萧美人的出身以及脾气秉性……人家其志不小, 哪怕住在一处, 也不会跟贵妃表姐一个心思。所以宝钗瞧过就算,并不打算跟这位有太多交集。 黛玉却多端详了会儿, 神情里的认真,让近在咫尺的萧美人都不禁嘴角大幅上挑。 也许在宫中的生活并不尽如她意, 萧美人坚信在宫里受冷落也比嫁给注定抄家夺爵的北静王强。再说了,冷遇也只会是一时的,只要陛下知道了她的好, 再得几个小皇子,暂时不能跟皇后尤其是吴贵妃争锋又如何,陛下正值盛年,谁知道到时候鹿死谁手? 想到这里,萧美人笑容里便更显自矜和自得。 她这么一笑,宝钗微微蹙眉,黛玉也直接收回了目光,齐齐跟萧美人告辞,两人相携而去。 萧美人则冷笑一声,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出了凤藻宫,宝钗刻意留心起黛玉的神情。 话说回来,得知长辈对自己婚事的安排,听说黛玉只哭了那么一回,随后看着像是接受,但气色直到今天都不太好看。 依宝钗看来,黛玉不是在甩脸子表达不满,她脸上带着的是浓浓将病未病的脆弱。 要让宝钗说,这样的黛玉更招人疼了。 不是宝钗自夸,说起相貌才智,她跟黛玉也是各有千秋。北静王一看就是不甚~爱~美~色的,和她哥哥全然不同。再看北静王对她和她堂弟的态度,如今愈发重用,更不是满脑子门第之见的老顽固,之所以不选她,缘由应该全在哥哥身上。 像黛玉这样无父无母,至多有个舅家的有才有貌的姑娘,北静王娶了正能落得个清净。 宝钗再次想个透彻,又坚定了一回跟黛玉好生相处的打算:至于姨妈兼未来婆婆的那几次暗示,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 却说黛玉在心里也嘀咕了萧美人一回,再回过神就对上了宝钗小心翼翼的关切眼神,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即使在王府开拓了眼界,黛玉的某些性情跟原著里并无不同:她有心事并不爱和旁人说。 原本她真心想跟宝玉有段令人艳羡的好姻缘,无奈年纪渐长,越明白事理就越明白自己的愿望……在舅妈王夫人眼里与妄想无异。 今儿见到贵妃表姐,她更确信舅舅家上下都想要宝玉有一门能襄助到整个荣府的好亲事,而她的婚事也一样对荣府有好处…… 罢了,就当还了养育之恩。黛玉对宝钗笑了笑,轻声道,“我没事,就是对那位……着实好奇。” 同时在心里也替宝钗惋惜:宝钗也不是贵妃表姐和舅妈的理想选择吧。只不过现在急着拿到银子解开困境,迎娶宝钗必是权宜之计,往后……都还难说。 黛玉转念一想:凭宝钗的心机,也未必就落了下风。 她不禁轻叹,趁着引路的女官站得稍远,对宝钗附耳道,“我爹娘留给我的家产,都填不满这个窟窿,”她说到这里也笑了,就是这笑容有点苦,“你当我有坏心也好,交浅言深也罢,总之……多留个心眼儿。一味指望着信任着旁人……祸福难料,纵是都是亲人也不成的。” 这就是让我别太实在! 宝钗瞪大了眼睛,侧过头跟黛玉来了个对视:她和堂弟一起给北静王办差终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黛玉去年几乎一整年都在王府读书,跟北静王不能没点交情……单就这点交情,能压得过娶来的黛玉无父无母这点不满吗? 于是宝钗神色凝重,点了点头,“你也保重。” 黛玉又不是不会察言观色,她只消瞧上一眼,就知道宝钗是想岔了:她跟北静王不过点头之交,最多就是让王爷亲自讲讲题,然而就算交情有限,也当不起这个“多保重”……北静王未必是什么好人,但气量总在那里摆着,而且他特地送我了成色极好的同心佩,意思就是这门婚事他是乐意的…… 只是身在宫中这些都不好解释,黛玉暗道:横竖以后怕是要经常见面,有的是机会说话。 却说宝钗黛玉到甄嫔宫中认了门也认了人,打了一晃再回凤藻宫,就见贵妃一如以往,但王夫人面色比来时更难看了一点。 随后两个姑娘明显感觉贵妃只拉着她俩闲话,压根儿懒得搭理王夫人:两人对王夫人都有些了解,说一句荣府二太太眼皮子略浅,急功近利真没什么问题。 为着将近十万的银子,王夫人这阵子可谓焦头烂额,直到两桩婚事都定下来,才略微好些。然而连着两门婚事,操办起来必然又是大开销,王夫人这次进宫再跟贵妃言语间有所龃龉,并不让人意外。 只是出宫和回府的这一路,宝钗黛玉就不得不忍受王夫人的脸色了。 黛玉尚好,还能在心里调侃:二舅妈这脸色……出嫁之后想看未必见得着。倒是宝钗许是得忍上一阵子,等拿到荣府中馈,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 至于宝钗,就像水溶提醒宝玉那样,跟宝玉这场婚事,其实是荣府有求于薛家,虽然外人看起来像是薛家高攀。 宝钗早就打听过,姨夫到了四品也就差不多到头了,外任执掌一方的机会也几乎没有。荣府想再次发达,恢复荣光,非得指望琏二哥和宝玉不可。 她如今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手有人手,又有足够才智攥紧“里子”,外面还有北静王府为援……她的确会哄哄她的姨妈兼将来婆婆,但伏低做小地讨好,基本不太能行。 所以王夫人一路都冷着脸,结果却没等来宝钗黛玉任何一人的软语安抚,她越想越气,回府后竟然胸口有些闷痛。 王夫人是四十上下才有的宝玉——如今宝玉都十五周岁,虚岁十六……王夫人这个年纪犯了心病,那脸色……任谁看都说肯定要请大夫。 她心悸得不好说话,脑子却没糊涂到不理事的份儿上,她特地断断续续地嘱咐凤姐儿还有守在她跟前的宝玉宝钗,“莫要声张。” 前脚从宫里拜见女儿回来,后脚家里就请了大夫,得让别人怎么笑话?本来因为要补缴十来万银子,大哥王子腾不肯说情,外面对她家已然非议不少。 然而王夫人再怎么想着遮丑,她犯了心疾的消息还是犹如插上翅膀一样传进了元春的耳朵里。 元春罕见气得当场跟抱琴抱怨起来,“家里快入不敷出,这回来就是跟我商量宝玉的亲事不能省俭,只能把黛玉的嫁妆再压一压……亏得她有脸跟我说这个,想让我也舍下脸面跟北静王太妃念叨一回!她当我是谁?!跟北静王府是结亲去的,不是结仇!我怎么瞧不出北静王素来冷淡自持的那么一个人,却把黛玉放在眼里了?黛玉嫁过去,心里有怨,枕边风一吹,到时候家里再遇上什么事儿,不用说北静王府帮不帮忙,不落井下石都是好事。” 抱琴其实心里也有气:二太太究竟把娘娘当什么了。说是每年往娘娘这里孝敬银子,其实大头都送到了几个大太监手里,转了一圈又去了西边以及进了王大人腰包,但这会儿她焉能火上浇油?跟娘家生隙,娘娘没半点好处。 抱琴便开口劝解,“太太也有苦衷,这不是气得糊涂了。” 家里现银就那么多:这个时候大笔卖田地卖铺面,等于告诉所有人荣府为了小十万银子已经要倒腾家底了;而那些古董文玩……带着御赐和内务府标志的不好典当买卖出去,纵有宝钗帮衬,能换来的不过两三万;而没有什么印记能用来筹银子的那部分,有不少是大伯贾赦的心头宝……所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母亲又不是能开源节流的能耐人,便只能出此下策。 然而让元春来选的话,她情愿宝玉的婚事别大张旗鼓。 她努力体谅了下母亲,终于再次开口道,“父亲也是,在外面做学台,前前后后送回来几千银子,就不吭气了!” 跟大伯贾赦一样,父亲还不是花得多,赚得少! 而在抱琴看来,二老爷的毛病更大!只是她不能明说:二老爷没本事弄出这笔银子来,便把所有的事项往二太太身上一推,自己躲起来不问外面风雨。 元春何等通透,哪里不懂抱琴的意思? 然而赶上这样的爹娘她能怎么办?她也只能叹息,“怎么着也不能这个时候因为这点银子让父亲辞官不做……宝玉还小呢。家里在朝堂上一个人都没,青黄不接,往后又如何翻身?”尤其是舅舅王子腾不大愿意帮衬提携她家的前提下。 元春不像王夫人她们,总想着大事都瞒一瞒贾母:她自小跟宝玉三春相仿,都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只是她小时候老太太还有精力仔细教导孙儿孙女,她和大哥能出挑,祖母功不可没。 想到这里,元春难免落泪,若是大哥尚在,哪里需要她这样忧虑? 她就着泪水提笔给祖母写了封信,希望祖母能主持局面……说白了就是请贾母动用一下体己,同时关键时刻能压住犯糊涂的母亲。 第二天贾母收到元春的密信,见信里提起珠哥儿,老太太也是老泪纵横。然而都是她的儿子儿媳妇,为了孙儿孙女,她不出面收拾残局,又能指望谁呢? 这天也是巧了,正是北静王府打发的官媒上门——就算是元春亲自做媒,水溶还是打算走完标准程序,省得以后回想起来再有什么遗憾。 官~媒~到荣府完成她的任务,出了荣府想了想,扭头就跑到了北静王府——这种时常出入达官显贵人家的~官~媒,堪称火眼金睛,见到贾母王夫人甚至王熙凤的脸色都十分微妙,很是一言难尽,她自然要及时向金主打个小报告。 召见这~官~媒~的,自是北静王太妃。偏巧这会儿水溶闲来无事,就在里间给妹妹们辅导作业…… 官~媒~告退,水溶从里间出来,他一摆手,“我去荣国府瞧瞧。”打发人先去荣府报个信儿,就算他想给荣府上下个惊喜,也不愿做什么恶客。 约莫半个时辰后,水溶到达荣国府:郡王亲至,贾赦贾琏还有宝玉全都迎了出来。 北静王府与荣国府也是延续几十年的交情,水溶上门来自是要见一见贾母这个老封君。来到贾母院子的厅堂,贾母特地领着黛玉一起见过水溶。 见礼后宾主落座,水溶看着黛玉故意问道,“怎么瞧着眼睛有点红?”纵然这么一问让黛玉在荣府处境会更复杂一点儿,但显示出他重视黛玉要给黛玉撑腰,黛玉总归不亏,“听说府里遇上为难之事了?咱们马上要成亲家,还有什么……羞于出口的不成?” 老实说,花上不到十万的银子,让黛玉跟荣府彻底切割,在水溶看来万分值得。 然而哪怕王夫人闻言就双眼一亮,贾母还是果断道,“谢过王爷,若真到了必得开口的那一天,还要烦劳王爷襄助。” 水溶是真的有点失望,他转过头再次望向黛玉。 黛玉刚刚一直偷瞄他,结果被这个回望“抓”了个正着,她立时低了下头,双颊几乎是瞬间就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都婚了。 PS,本篇宝玉宝钗也是跟着水溶混的。 再PS,29、30夜里分别码了一万和一万二,尤其是30号,写到五点半,然后八点半起来出门上班,晚上回家就感冒了…… 第四十七章 黛玉这一脸红, 看在荣府众人眼中,自然是另一番意思。 凤姐儿对李纨使了个眼色,意即:就说整日里上王府读书, 黛玉怎么能跟北静王没点首尾?怪不得想把二姑娘迎春或是三姑娘探春送进王府, 北静王不应呢。 李纨暗道:哪儿是瞧起来这样一团和气样样都好?然而凤姐儿都瞧了过来, 她也只能笑着点点头。 李纨话少, 也不爱生事,但却是整个荣府里难得看得比较明白的清醒人。她觉着北静王待宝玉好,也对黛玉另眼相看,但……真不见得会对荣府照应有加。 宝玉瞧着灵透,其实是个憨实的;黛玉原先说话不怎么饶人,却是个感恩的。只是时过境迁, 在王府读了一年书, 就凭她的感觉, 也晓得这表兄妹两个很是学了些本事,所以到了现在……实在难说。 实际上, 在李纨看来, 纵然一大家子从老太太,到两位老爷以及两位太太, 全都一言难尽,但再没人能比李纨真心希望荣府更上一层楼了:她一个寡妇, 无论喜怒哀乐,荣辱贵贱,总之将来全都系在宝贝儿子贾兰一人身上。而贾兰能不能出息, 不仅仅靠他自己,更要依托于家族之力。 然而李纨这一番心事,没能引起任何人留意。 哪怕跟李纨有短时交流的凤姐儿此刻也是欣喜无比,更平添几分得意:有她的大伯父和北静王在,她的丈夫和小叔子总不缺一展身手的机会! 凤姐儿若真是甘心于一辈子只做荣国府的管家少~奶~奶,乃至于丈夫袭爵后得了诰命,成为管家太太,未免太小瞧这位脂粉堆儿里的英雄了。凤姐儿的志向……最低也是每年宫宴有她一席之地。 却说水溶在荣府来了回字面意思上的“当堂入室”,他不仅有贾赦贾琏以及宝玉作陪,更能直接看到贾母,邢王二位夫人以及黛玉的神情,而荣府其余女眷也没有缺席,而是站到了屏风之后。 他挺能理解:来都来了,贾母也是想着让他一次全把人认齐了。 黛玉嫁去北静王府,王夫人定要以娘家太太的身份与王府往来,等熟稔了定要捎上凤姐儿和宝钗。贾母并没遮掩自己的心思,闲谈间大大方方地说起王夫人与凤姐儿,也没忘记提一提宝钗。 之所以不让诰命品级更高的邢夫人出面,那是因为连贾赦都觉得他续娶的这个老婆拿不出手……邢夫人就算在这等场合,直面水溶的时候,仍旧掩饰不住她的羞恼和怒意。 水溶暗笑:荣府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到了这一代再怎么落魄大不如前,也是称得上是个富庶暴发户。在这样的人家混了半辈子,连起码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到……不怪全家上下都看不上她。 水溶是拿宝玉和黛玉做邢夫人的对照组:这对表兄妹好歹都绷得住。整场就邢夫人你一个人在甩脸子,这是有多想不开?弄得他都同情起贾赦来了——贾政和王夫人也有点~同~床~异梦的意思,但这两口子起码在大事上因为有共同利益而能真心联手,邢夫人却能在这种时候拆婆家的台。 此时小图标又来刷存在感,分析了一下缘由,“她不是有个侄女?别是想把侄女塞给你,被贾老太太和丈夫贾赦一起拒了,正恼羞成怒?” 水溶很是赞同,“有道理。不过我估计不仅因为想把侄女送我被拒绝这一条。” 曾经邢夫人提议把迎春送给水溶,最后不了了之,她却没因为这个落下什么埋怨,也没惹得婆婆和丈夫不满。 他继续道:“这一家子为不到十万的现银就能焦头烂额,”他有个管账的林之孝做内应,荣府财务现状他知道未必比贾赦贾政兄弟少,“邢夫人一准儿觉着这些银子合该二房自己来出,凭什么动用公中的资财。她和她丈夫贾赦觉得贾母不公,虽然贾母偏心的确是实情,但这次贾赦一定也不支持她,训斥她的话应该不怎么中听。” 贾赦和贾政兄弟脑子都……不大好用。 只是这个“不大好用”是相对曾经跟他们同级别又有“故交”的人家而言,比如一品大员王子腾,身有侯爵又手上有兵的史家兄弟,素有往来的甄应嘉,以及义忠王府的老王爷等等。 若是比起普通百姓,这哥俩肯定算得上聪明人。而邢夫人的头脑……也就比普通百姓强上那么一点……在荣府里她就是堪称智商是硬伤的“典范”。 别的不说,起码贾赦很清楚:弟弟若是因此丢了官,家里就彻底远离了朝堂。 在琏哥儿和宝玉出息之前,只能靠着贵妃苦撑……而且贵妃在宫中的真实处境,他一目了然,这种情况下就算兄弟两个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只想一心高乐不问世事,都是白日做梦。 好歹自家大富大贵了足足两代人,他家的仇敌起码也都混到了大富大贵这一档啊。 不用想都知道,贾赦没那个耐心跟邢夫人推心置腹,然而就算他坦诚了真实情况,邢夫人能不能理解能不能体谅也是个事儿。 水溶跟小图标点评过“荣府的江山”,再回过头来看,确认贾赦贾琏还有宝玉,在接待他时表现得都很得体。就连这阵子焦头烂额的王夫人都能摆出大气端庄的正经太太范儿,唯独邢夫人脸色从头到尾一直都很难看。 从荣府出来,水溶在路上依旧跟小图标感慨,“印象里贾赦这个填房是他自己挑的?所以选老婆不能只挑好看的啊……” 虽然他一直差评邢夫人,但也承认,其实长着眼睛的都承认:邢夫人是真的美。跟王夫人摆在一起,哪怕她全程阴着脸,也比王夫人好看不止一个大档次。 小图标再次刷出了五颜六色的字幕,“所以你挑了个脑子好且长得好看的。” 水溶想了想,还是回了真心话,“虽然现在有点难,但以后肯定有共同语言,而且黛玉真要偏科得不可救药,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上心。” 小图标忽然问:“所以主人你理想的伴侣是……你母亲那样的?” 水溶点了点头,“虽然她去世得很早,但我一直欣赏独立、博学且自信的女性。” 小图标用小字嘀咕了一下,“还有长得美。” “我妈本来就漂亮。”水溶一本正经道,“我穿过来更美了,美貌真不是必选,你不是还变成镜子给我照过吗?” 小图标卡了下壳才意识道:他的宿主因为要娶到心仪的姑娘,现在心情非常好…… 回府后水溶直奔书房,继续工作,随后的日子也是波澜不惊,除了上朝和到别庄转转,他也不怎么出门,直到黛玉及笄礼,他不只让人送了礼物更表示自己要亲自去捧场。 这个回应,让王夫人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老太太得了娘娘的信儿,已经做主拿了大笔体己出来。 这些体己可不仅仅是老太太自己原本的娘家,这么多年来老公爷给她的头面古玩田产和现银,甚至还有部分老公爷给儿孙预备的家产——就是防着万一经历大变,儿孙们不至于吃不上饭更不至于一败涂地,连翻身的本钱都没有。 虽然老太太拿出来的明显不是全部,却也起码动用了一半出来,加上公中银子,填补老爷那边小十万两的窟窿,操办出两场十分体面的婚事,还有往后起码三年,省俭点五年左右的嚼用花销,总是尽够的。 好不容易“宽裕”了,王夫人又心疼上了。 说起来王夫人总是非常奇妙地蜜汁自信:许是儿子衔玉而生,她总觉得荣府全部家产都是宝玉的。这种时候她愣是完全想不起贾琏和凤姐儿这两口子其实不是什么善茬,甚至论阴狠她尚且不如凤姐儿。 总之,荣府银子应该多留着给儿子的前程铺路才是,凭什么把嫁妆给足了,以此讨好北静王?谁知道北静王府往后怎么样?! 真说起靠山,不靠她哥哥王子腾还能靠谁? 因此不管元春怎么敲打,贾母怎么明示,她还是想来个“先斩后奏”:黛玉的嫁妆凑个五万上下也就罢了,林家的御赐之物没法儿贪,但田产铺面昧掉三分之二,黛玉一准儿发现不了。 所以哪怕在水溶连着两次给黛玉撑腰后,王夫人依旧按照她自己的理解预备了张嫁妆单子。 水溶通过林之孝的“内线”,大体有所了解:抛开古董田产,头面加现银也就值八万上下,其中头面首饰基本都是黛玉之母贾敏留下的…… 其实现银什么的也就算了,水溶比较在意的是黛玉父母的心爱之物——王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管家太太,什么值钱什么就是瞧着好空有个架子,王夫人当然门儿清。比如林如海偏爱的字画古玩书籍孤本,她愣是扣掉了九成! 贾赦也是爱古玩的,水溶都知道,他借贾赦个胆子,贾赦都不会这么刻薄且贪婪。 水溶也是服气:他一直以为邢夫人就够蠢了,王夫人总不会这么短视,万万没想到利欲熏心的时候,她……真能这么干! 话说王夫人给黛玉预备的嫁妆单子,在贾母以及贾赦贾政那里的是一份,送到北静王府的是另一份——给贾母的那份,单子上下合计三十余万,须知林如海去世时,贾琏带回荣府的林家家产逾百万。 不过说句公道话,林家这百万家产在荣府急着变现的时候,能得个六七十万也就顶天了,更何况这么多年过来,荣府上下花用了一部分,养育了黛玉,扣点“辛苦费”,水溶也能理解:真要是能给黛玉预备三十多万的嫁妆,又包括黛玉父母的心爱和贴身日用之物,是足见荣府诚心一片的。 然而……王夫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欺上瞒下。 这种暗亏黛玉要不是嫁给水溶,那是吃定了。水溶心知肚明:黛玉对他有好感不假,但距离喜欢……差得远了呢。这种时候不着力刷一波好感,都对不住王夫人跟被下了降头一样送来的“人头”…… 于是北静王太妃拿到嫁妆单子的第三天,亲下帖子把贾母、王夫人和凤姐儿都请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估计要凌晨,大家明早来看吧。 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就该婚了,取决于下一章有多长。等婚完就该去关外封地搞基建,酝酿着准备夺天下啦。 第四十八章 话说水溶亲自来请托太妃为黛玉“做一回主”, 惹得太妃好生打量了他一番,之后更是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但那份诧异与好奇却是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水溶轻咳一声, “母妃, 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太妃也不客套, 又问了一回, “林家大姑娘在咱们家读书的时候,没见王爷你怎么上心。”此番不追根究底,她都不甘心:继子行事太稳健,能让他破功她也不想错过呀。 名义上,宝玉和黛玉都是水溶弟弟和妹妹的伴读,王爷跟黛玉有没有私下往来, 全在四个弟弟妹妹眼里瞧着呢。 实际上, 水溶跟宝玉在书房里单独说话好多次, 但跟黛玉独处……还真是一次都没有。 太妃继续道:“容貌才学倒是一顶一的,但我怎么瞧, 那姑娘都不是独一无二。” 才智另说, 只说相貌,王爷前面那个未婚妻, 如今进宫的萧家大姑娘,在太妃看来, 就不比黛玉差上什么。 水溶笑道:“无父无母,倒也清净。咱们自己便宜,皇帝那边也省得惦记。”顿了顿他又道, “娶了黛玉,宫里贾贵妃或多或少会帮咱们说说话。” 太妃颔首道:“这倒是。咱们不冶铁不练兵,明面上谁都挑不得理。皇帝又忙着西北用兵和利津赈济,压根顾不上咱们家。贵妃地位超然,想咱们帮衬她娘家,自是要替咱们说话。” 水溶端起茶碗轻啜一口后,慢悠悠地道出实情,“原本也只是瞧着这姑娘还不赖,后来才觉得娶了更不赖。” 实际就是水溶刚开始对黛玉,甚至包括宝钗在内,都是比较单纯的欣赏。女孩子生在这个时代万分不易,他能帮一把就顺手而为,并没求什么回报。 可后来随着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多,才猛然发现想找个将来有可能跟他有共同语言的伴侣实在太难了。 而拥有跟他志趣相投这个潜力的……黛玉是首选。偏偏这个时候,元春来了个神助攻,主动把黛玉送进了他“怀里”,那不顺手笑纳了,他还算男人吗? 当然这番心路历程,不好跟太妃坦诚就是。 太妃听了,笑盈盈道,“难不成王爷……是开窍晚?” 王爷今年都快二十二了,旁人这个年纪孩子都生了不止一个,老王爷的孝期也满了有段时日,王爷不想着成婚也着实让人上火。然而王爷自有威望,连她都不大敢劝说。如今看来,只是王爷没往婚事上走心,一旦上心起来,和旁人也没什么两样! 面对太妃的调侃,水溶还能说什么?只能是认下了。 却说太妃拿到荣府王夫人置办的嫁妆单子,等水溶走了才仔细瞧了一回。就这一回,她就明白王爷为何请她出面:就算荣府如今处境不大好,却也实在欺人太甚! 此番贾母、王夫人和凤姐儿全都坐在她下手,太妃为黛玉出头也有几分真情实感,“敏敏还在时,”她直接唤起贾敏的小名,“跟我书信没断过……我原想着敏敏的女儿嫁过来,拿她当女儿疼,也算全了我和她的一份姐妹情谊。这次也是让我开了眼……”说完,就把她手里的单子让大丫头拿给了贾母。 黛玉嫁来不仅不会为难,更会尽心照应是真,太妃跟贾敏有交情亦是真,绝对没有她嘴里说得这么亲厚。但就凭这一般般的情意,也足够太妃知道贾敏跟她二嫂打心眼儿里……不合。 关键是太妃已经把水溶的态度琢磨透了:王爷看重宝玉和黛玉这两个,一个用心提携,一个娶进门来,同时王爷跟贾贵妃也有些默契,但荣府的其他人……王爷的意思大概是:他们死活,干咱们屁事。 所以太妃把荣府这几位请来,来了回打人专打脸——省得给荣府太多肖想的余地。说句心里话,太妃也是挺烦王夫人这种短视又贪婪,不把别人家孩子当人看的管家太太。 而北静王太妃这十分不寻常的态度,已然让人老成精的贾母有了足够的预感。 她戴上老花镜,接过单子匆匆一扫,面色僵了一瞬,便笑呵呵道,“这单子怎么只有这几页?我记着给玉儿的厚实多了,”她看向儿媳妇王夫人,目光却像是裹了刀子,“怎么就疏忽了?” 王熙凤闻言,笑容不变但微微瞪大了眼睛。 王夫人猛地起身,面色发白:她并无急智,着急的时候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原著里邢夫人要帮贾赦把鸳鸯哄到手,贾母得知便大怒,迁怒王夫人的时候王夫人只能干站着,现在……依然只会干站着。不过原著里有探春出头解围,这回则有凤姐儿强力挽尊。 凤姐儿连忙起身,“这就成了亲家,也不怕丢脸。太妃知道我们二老爷那边要补上工部一笔亏空,银子送去了后续还不知道,二太太又忙着我们宝二爷和林妹妹两桩婚事,一时忙得糊涂了也是有的。” 这台阶补得好,贾母神色稍霁,对王夫人道,“你且坐下。”见王熙凤果然拉着王夫人坐了下去,又转头对太妃道,“工部一日没个结果,莫说我这个儿媳妇,连我心里也是没个安生。” 太妃何等火眼金睛,把贾母、王夫人和王熙凤三个表情尽收眼底,就知道克扣嫁妆绝对是王夫人一人所为。 既然得知罪魁祸首,太妃也不会让贾母和凤姐儿一起下不来台。 她并不追着王夫人不放,而是说起在座三个女人都十分关切的朝堂之事,“贾大人原本那位上司,担着工部侍郎期间分给属下们的银钱,还有冲着他奉上的孝敬,有不少都是从历年下拨的工程银子里抠出来的。虽然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但他出事,那就非得追究不可,亏空查出来,陛下震怒,那工部的窟窿也得他和他的下属们补上。” 这话就是告诉贾母她们,这事儿有皇帝盯着,银子不补齐,轻则丢官,重则跟着前工部侍郎一起进大牢作伴。 太妃不给贾母她们问话的机会,“甄大人眼见着就要升任工部侍郎,”见贾母她们齐齐神情微变,“我记着王爷提过,甄大人真是王大人举荐?听说甄大人与贵府也素来交好,王大人更是亲家太太的亲哥哥?” 王夫人这会儿心里是真地五味杂陈:大哥举荐了甄应嘉?!那会儿大哥许诺……许诺不会让她和妹妹两个亲妹子没个好下场……可稍微细想一回,蟠哥儿得罪了北静王,大哥……什么都没说…… 连番打击之下,王夫人已经不大绷得住了。 贾母一看就明白内里有故事!只是此时不好追问,而且太妃所言,让这位老人家心思急转:费心费力费银子攀上一门贵亲,为的就是这个! 你说贾政知不知道工部递补的工部侍郎是甄应嘉?当然不知道啊。你说王子腾告没告诉王夫人是他一手把甄应嘉推上侍郎之位?必须没告诉啊。 所以回荣府的这一路,马车上的气氛压抑极了。素来讨人喜欢的凤姐儿都不敢言语,王夫人就更不用说了。 回到荣府,凤姐儿机警地告退,贾母便留王夫人说话——许儿媳妇先回房换件衣裳梳洗一下再来,这是亲眼见到儿媳妇也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贾母不想太过逼迫之故。 等王夫人再来,气色果然稍微好了那么一点。贾母点了点头,暗道:还算经得住事儿。 于是老太太把王夫人叫到自己身边,难得推心置腹道,“咱们如今手头是不宽裕,却也不能动用玉儿的嫁妆。我知道你一直寻思着北静王府未必指望得上,不想只图个颜面好看,便送去那么一大笔银子。我只说你这一回,那些银不算我置办给敏敏的嫁妆,有多少是我姑爷留给玉儿的,你心里有数。而北静王府跟咱们亲疏远近,能不能帮衬咱们,你今儿也见着了……以前你纵有私心,大面上总过得去,这次究竟是怎么了?” 老太太还能容忍王夫人,说到家就是老太太再清楚不过:王夫人私心再大,也是为了宝玉好。而老太太固然疼爱黛玉,但宝玉黛玉摆在一起,让她只能选一个,答案也是明摆着。 王夫人沉默片刻,直接哭了出来。 而原因也让贾母万分无语: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荐了个姑子来,这姑子推算无比精准,以前的事儿样样都准,随后说起将来,荣府前程全在宝玉一人身上,而宝玉的贵人正是他舅舅,偏生黛玉出嫁后又只会牵连宝玉…… 王夫人话说得简单,贾母却知道那姑子能蛊惑住儿媳妇舌灿莲花是起码的,关键是这姑子所言暗合儿媳妇心意。 贾母想了想,便让凤姐儿操办起黛玉婚事,李纨从旁辅助,而王夫人只管宝玉宝钗婚事。 却说贾母这吩咐一出,宝钗当晚便知道王夫人又犯了错,她甚至知道王夫人是如何惹恼贾母的:因为蛊惑了她姨妈的姑子也差点把母亲说动了,让她母亲去把探春定给哥哥薛蟠…… 宝钗忽然有点庆幸:嫁到荣府就好在离家不远。婆婆就是亲妈,就算心气不顺,想见母亲仍旧便宜,娘家事一定照应得来。 却说贾母下令,黛玉婚事交给凤姐儿之后再没出什么幺蛾子。随后甄应嘉上任,收到荣府给贾政添窟窿的银子,一切公事公办,也没说念什么旧情,打个折扣什么的。 而有父亲撑腰,甄嫔在宫里“作”了好几次,连着让皇后灰头土脸。而外面少了好几个臂助的皇后,就被甄嫔压住了气焰,吴贵妃又已经大彻大悟……在此情况下,甄嫔果然十分康健,肚子也一直平安无事。 等入了秋,水溶和黛玉的婚事就进入了倒计时。 到了秋末,就是婚期。 水溶没想弄个惹人注目的奢华婚礼,这一回一切都按照郡王大婚的标准来,任谁也不好挑出什么错处。 反正一切都是走流程:水溶比较面瘫,他就算真心高兴,大家也基本看不出来。 等到了晚上,水溶卷着淡淡的酒气踏进新房,撩开盖头,面对的就是张略带不安的绝世美颜——昏黄灯光配合抱得美人归的雀跃心情,堪称天下第一滤镜。 黛玉此时眼圈儿微红,却勉力挤出了个笑容,“王爷……” 黛玉大概不知道如何跟他相处,但水溶……那是照看过好几个堂妹的熟手,“担心什么呢?我看起来是不是有些冷淡?” 黛玉呆呆地点头。 水溶笑了,“虽然看起来的确有点冷淡,但娶你我心甘情愿,而且……我现在非常高兴。”说着,他拉起黛玉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一下,它跳得有多快。” 说实话,黛玉没感觉出王爷的心跳得快,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快蹿到嗓子眼儿了。 水溶见黛玉半天没反应,抬手在黛玉晶莹的眼角抹了抹,感受到指尖的湿润……他对小图标暗叹了一声:小姑娘还是哭了啊。 小图标瞬间就刷出了几乎能遮住他视野的两个字,“哄她!”七彩渐变文字,又酷炫又动感。 水溶从善如流,不用小图标提醒他也会这么办,他忽然把手伸到黛玉眼前,“眼屎。” 黛玉猛地瞧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水溶迎着黛玉的目光,含笑道,“骗你的。” 黛玉面皮涨红,一拳捶了过去……然而力道实在是太轻了。 水溶大笑,一伸胳膊,就把黛玉揽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到。 婚啦婚啦……感情要婚后才好迅速升温,顺便一提,黛玉以后非常擅长种田。 感谢玉浮尘和一夜书二位相好的霸王票~~~~~~~ 第四十九章 不管是后世水溶长大的水家, 还是这边他半路穿来的水家,都拥有祖传美貌。他之所以这么说,纯是因为美貌固然说不上是无往不胜的利器, 但绝对算得上是通往胜利的捷径。 黛玉敏感, 心思重, 又缺乏安全感, 自打身着大红喜服踏进王府正房,估计就没停了胡思乱想——那裹着层雾气的双眸就是明证。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无父无母只有笔丰厚的嫁妆,又是高嫁,跟丈夫只有几面之缘……黛玉心情忐忑不难理解。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黛玉,还不是被水溶的玩笑和美貌迅速安抚住, 甚至因为羞恼而挥了一拳。 水溶轻轻拍了拍黛玉消瘦的肩膀, 暗想:得亏年纪小, 不然哪能这么容易就哄住了。 刚刚那一拳,黛玉当时真的是脸颊一热脑子一空……等意识到了, 拳头已然戳到王爷身上。而后连番的亲近, 黛玉始料未及,难免整个人有些僵硬, 再之后稍侧过头就能瞥见王爷的笑脸,她也跟着稍微轻松了点儿, 顺着身后的那点力道靠在了王爷的肩头。 这感觉很陌生,混合了酒味和熏香的奇妙的味道萦绕……又是出乎她预料的温暖。 黛玉再次体会到水溶迎娶她的心甘情愿,又仔细回想了一回:荣府里她只不舍得外祖母和表哥宝玉, 其他人……太多挑剔她非议她的亲戚和仆从,她都数不过来。 纵然原本有些感激之心,到现在也不剩什么,尤其是她得知这些年荣府日常用度四处结交送礼拿了她林家大笔资财之后。 黛玉想到这里竟轻笑了一声:真要比较起来,有书看有题做,她又没想着掌控王府中馈,只要吃穿用度不短了她的,总之竟是王府更消停也更安生些,只要王爷肯稍微护着点她。 话说从水溶这个角度,欣赏自己“新上任”的媳妇,只见她睫毛轻颤,好似低眉顺眼,实际上心里正琢磨什么有的没的——反正水溶是不相信黛玉这会儿正在发呆,当然他也想不到黛玉的标准如此之低就是。 在水溶看来,黛玉宝钗湘云探春等等,这些有才有貌有志向的姑娘实在生错了时代,在他老家那边,不提性格和才学,光靠脸都能“恃靓行凶”,混出番名堂。 却说时候尚早,水溶也觉得此时室内温暖,烛光温柔,又美人在怀,生生岁月静好的好时机,他可以……谈一谈婚假后的工作安排,咳咳,其实是把黛玉安排了:难得一个文理全都擅长的媳妇,怎么能搁在内宅当摆设呢? 于是水溶道:“婚假过完,你到我书房里读书吧。我弄的还有陆先生编纂的那些图书你看完,就该学以致用,之后才好学习更艰深的知识。” 黛玉闻言猛地抬头,通身的惊喜简直都溢出来了,“能……进王爷的书房读书吗?” 她未嫁前,在荣府心神不定或者说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拿起从王府得来的教材一页一页地细细看过,恨不得把每个字每张图都印在心里,之后就是把那厚厚的习题集再做一遍。这种时候,往往时间过得飞快,她也能在读书做题中获得足够的快乐,更关键的是宁静。 偶尔她也会猜想,编出这些教材习题的王爷,书房又是何等梦幻之地,必然引人入胜,流连忘返……她当时都想得有些出神:若是婚后能出入王爷的书房就太好了。 黛玉哪里想到大婚当日,这个愿望……就实现啦!她小脸微红,果断道,“都听王爷的。”说完又靠回了水溶肩头。 小图标原本还想看看主人怎么跟新婚妻子沟通,结果……竟然没有被喂狗粮,明明两个人对对方都有点意思的。 小图标趁着两个人气氛正好却没人说话的功夫,再次见缝插针,“工作狂和古代学霸原来是这样度过新婚之夜的……” 水溶搂着黛玉,微微晃悠,分神出来跟小图标说笑,“起码也算是有共同语言了。” 小图标还能说啥,当然是一个劲儿地刷“服了”的表情包。 水溶也是有感而发,“黛玉今年刚春天及笄,到现在满打满算周岁都不到十五。这个年纪……我总想起当年扎着马尾巴缠着我给她讲题的堂妹……” 小图标也很懂,“就算是为了优生优育,也最好等到十八岁以后。” 水溶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那么这三年里我总得给她找点事儿做,省得她多想。” 小图标建议道:“这大冬天的,让她读书之余试试水培种种菜?” 水溶大笑,“你越来越懂我了。王松鹤在我书房里捣腾的那几盆生菜,比家里暖房种得更水嫩清甜,黛玉在我书房里待一待,能从王松鹤这儿取取经也好。” 不管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好,宝玉黛玉也罢,他花费精力和银钱给他们点亮理工科这条技能树,不是让他们不上课的时候就闭门造车的,跟同行同僚同学沟通交流,绝对非常必要。 当然在这个时代,让黛玉这个新任王妃跟丈夫的心腹经常近距离交流,别说黛玉了,水溶的心腹就先不干:这种送命的差事,臣真的做不到啊…… 如果水溶在场,当然一切好说。 水溶又想了想,觉得一切安排妥当,这才躺下歇息。 却说黛玉为着王爷整晚秋毫无犯,第二天眼下直接挂了片淤青——黛玉皮薄,整个人白净得近乎透明,于是这淤青就越发显眼。 水溶知道黛玉前半夜肯定没睡着,后半夜纯是想得累了,一合眼再睁开就到了早上。 水溶迎着晨光,摸了摸黛玉的脸蛋,见她因为没清醒而一脸懵懂,以实相告估计她还是不太能理解,所以他换了种说法,“不足二十便有孕在身,太容易一尸两命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以为你猜得到。” 黛玉沉默了一下,直接揭短,“我舅舅家的公子少爷,十二三便安排了使唤丫头。” 黛玉的心思,水溶怎么听不出来?他不仅不讨厌,反而觉得这份小心机十分可爱,“放心,早都打发了。”他故意开了个玩笑,“整个王府,大约只有我能给你甩脸子看?” 黛玉仰起头,忙问,“母妃呢?” 水溶轻飘飘道:“母妃才不管咱们院子里的鸡毛蒜皮。” 黛玉明显更高兴了一点,还很有良心地试探着商业互吹了一把,“王爷甩脸子也好看。” 这……实在是……她不太敢深想,也不敢深信这是真的,但王爷的意思是不是这几年就守着她一个? “我也这么想,而且我觉得你也好看。”水溶捏捏她的小脸,对黛玉都快挑到苹果肌的嘴角弧度十分满意,“今天要早早拜见母妃,再认一认家里人,你精神头不足没人敢多嘴,可明天咱们得进宫,说不得还有硬仗要打,晚上你可得好好休息。” 去了好大一块心事的黛玉认真点头,“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冬天在家黛玉就要亲手水培生菜蒜苗什么的了…… 实在太困了,思维都卡卡的,所以这章有点少,晚上补上哈。 感谢相好花饫的票票~~~~~~ 第五十章 王府经过前前后后两年的大建, 不说人待着的屋子都换成了玻璃窗子,府里的道路也多变成水泥地面,地暖也就是地龙, 这个比较费工夫的设施也已然普及。 在王府的正房, 黛玉多番感受到来自脚底的融融暖意, 此时只穿着紫鹃拿来的鞋底薄薄的便鞋, 站直身子,走到水溶跟前——她加上发髻,也只到水溶胸口。 水溶忍不住跟小图标感慨,“还是个小姑娘呢。她爹妈还活着,肯定不让宝贝闺女在这个年纪就嫁给我。” 不用提什么后世,就算是现在, 富贵人家的女孩儿成婚年纪也多在十八、九岁, 更有心疼女孩儿的人家把闺女生生压到满二十才肯出门。十五岁之前嫁人的, 多是吃不上饭的穷人家。 一般总爱成例外的皇室,如今算下来, 不管是迎娶还是出嫁, 平均年纪也够了十八。 而他家在商议婚期的时候,水溶只是请太妃把婚期定得越快越好——他承认这是趁人之危, 不过能让黛玉早点跟荣府做切割,他的良心可是一点都不会痛的。 于是太妃开口就是这年秋末, 荣府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要知道黛玉今年春天刚及笄,换成周岁才刚十四。 荣府的人告辞,太妃扭头就跟水溶说起荣府的态度, 都不免咋舌,“自打荣国公没了,荣府也是越来越不像样。” 须知宝玉和宝钗的婚期都选在了明年秋天:宝钗比宝玉大两岁,到那个时候,宝玉是周岁十七岁半,而宝钗则是十九岁,虚岁满二十了。 同样是嫁女,荣府的表现还不如薛家。 诚然,北静王府和薛家现在都是荣国府的金主,荣府着实不敢得罪。也多亏了这连续的两门亲事,一个能借势,一个能给钱,于是在上交了八万两银子之后,贾政彻底得以脱身,不用担惊受怕一纸文书就召他专门回京交代问题。 等学台任满,他便可回来述职——升官委实有点难,但有元春在,总不至于连个京官都捞不着。 不过等贾政回京,水溶估计他已经带着全家人去往关外种田去了。 却说水溶与黛玉打扮收拾妥当,便相携前往太妃的院子。 得了王爷的许诺,不管是现状还是以后,都比自己预想得好上太多,于是黛玉挂着对明晃晃的黑眼圈,同时双眼晶亮,双颊微红,嘴角也一直止不住地上翘——哪怕一瞧就知道她还是挺紧张,但心情却非常不赖。 太妃看在眼里,心中更满意了几分:她比较喜欢能一眼看透喜怒,而不是世故圆滑的小姑娘,尤其在黛玉这个年纪。至于王爷……王爷这阵子心情极佳王府上下,甚至关外封地里的老人也都知道了…… 可想而知,太妃完全不可能行刁难之事,而直白收到婆婆的温柔关心,黛玉的小脸就更红了。 婚后第一次早饭,黛玉是与丈夫全家一起用的:七个人都没能坐满一个大八仙桌。 席间被王爷的两个妹妹端详了半天,最后得了丈夫最小的妹妹一句“嫂子真是好美,近看越看越美,哥哥有福了”这种稍微有点轻佻的夸赞,黛玉也只能笑笑了。 一家子都是颜控,尤以太妃和小妹妹为最,而这两个人要是当众开口夸你美,当真是高标准的夸奖。 对于这一点,黛玉肯定不知道,水溶当着全家人的面替小妹妹向黛玉解释过后又道,“过几天你见到府里的隋先生便明白了。” 水溶的小妹闻言,脸也红了。她捂着脸笑问:“大哥要召他回来了?” 就算不知道隋先生是谁,就看王爷妹妹这反应,黛玉也立即心里有数。想了想,觉得王爷不会当着家人哄她,她便认真对水溶的小妹道,“二姑娘你也很美。” 小妹眯了眼睛,“我也觉得。” 此言一出,全家都笑了。 用过早饭,水溶就带黛玉“巡视”一下他的办公区,然后着重介绍一下王府的诸位“要员”。 水溶对黛玉的重视程度决定了王府上下对新王妃的态度,然而在众人眼中还是太年轻了,再怎么尊重,在黛玉展现出相应的才智手腕之前,这份尊重基本只会停留在表面。 水溶对此心知肚明,黛玉就算刚开始没瞧出来,过阵子总能想明白——他也是凭实力让王府上下除了几个探子钉子之外,一片绿的好吗。 等管事幕僚等心腹们纷纷告退,水溶把黛玉拉进了自己的藏书房,其中有一面墙都是他特地找出来修改过以及自己亲自编写的数理化教材。他希望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能够把数理化水平提升至初中毕业,不然黛玉想给他搭把手,他都得“无情”劝退。 黛玉一进藏书房,双眼明显又亮上几分。 说起来,黛玉在父母双亡之前,可是爹疼娘爱,好东西不仅见得多更是用惯了的,到了荣府生活水准有所下降,总归还不至于被王夫人明目张胆的苛待,所以她一如以前,对珠宝首饰衣着古董一概不怎么上心,原著里说潇湘馆黛玉的屋子到处都是书,黛玉现在最爱的……当然依旧是书。 得了丈夫的许诺,黛玉兴冲冲地挑了十来本书抱在怀里,都不舍得让身边的内侍暂且替她捧着——黛玉的大丫头红玉在王府办公的院子也只能安安生生地等在正房前面的三间抱厦里。 严格来说,水溶这个婚假不等于纯休假,什么正事儿都不做,类比下皇帝就是大婚半夜里真要遇上大事儿照样不能放着不管。 却说他已经陪了黛玉一会儿,之后要召集幕僚再开个小会。听王爷把一会儿的安排一说,黛玉再理解不过,些许失望只在心头一闪而逝,她便说挑了书也想回屋赶紧看起来。 水溶本有心让黛玉试试旁听,可细细一看,黛玉急着回去看书……竟是发自内心,他失笑道,“那便回去……等着我吧。” 黛玉连忙点头。 于是水溶特地送黛玉出门,听黛玉笑眯眯地招呼“小红”一起回去,而捧着书的内侍自然要跟着王妃回去再回来接着值守。 这一声“小红”,终于唤起水溶那点对原著的记忆:小红就是红玉吧? 话说黛玉嫁过来丫头就带了四个:紫鹃、雪雁、春纤,还有红玉……没错,红玉就是林之孝的亲闺女,在原著有几分戏份,先在宝玉处当差后来跟了凤姐儿的那个小红。 红玉自然是林之孝想办法塞过来的,就是不知道这丫头如今跟贾芸定情没有。如果有个“首尾”,顺手把贾芸弄过来培养培养,将来必是个有情有义又得用的人才。 想到这里,水溶让小图标到时候提醒自己问一问红玉之事。既然都想起贾芸,那么柳湘莲也该留心一二,于是他一并让小图标记在备忘录上,扭头就回屋开会去了。 秋末事情当真不少:地里虽然已经收获完成,但农闲时间需要布置的工程以及明年的计划都要仔细议一议。 这里尤其值得说一说的就是扩展一下别庄下面那条密道,就算离京时未必用得着,但有朝一日需要反攻的时候,这就给了安置一支奇兵的余地。 却说等水溶忙完都是傍晚了,回到起居的院子,黛玉已经把饭食都安排妥当。 她笑盈盈地招呼,水溶回以微笑,“我那些书挺好看?” 黛玉直接点头,“都快茶饭不思了……”话一出口,立时发觉不妥,话音儿打了个转,“想着您快回来了,便赶紧~操~办起来。” 水溶笑了笑,“吃好睡好,百病皆消。”黛玉在王府读了一年书,水溶亲身验证黛玉的身子骨不像原著里写得那么差,当然比起两个妹妹,的确多有不如。不过总体而言,黛玉心事没原著里那么多,所以身体算是同龄女孩儿里一般弱的水平,“紫鹃红玉,”他吩咐两个正在桌边伺候的大丫头,一边拉住黛玉的手,“瞧好你们王妃。” 紫鹃和红玉恭敬应了。 黛玉也不说话了,只看着丫头们有条不紊地摆饭,心里却在想着王爷和宝玉的体贴全然不同…… 却说满桌子饭菜都摆齐,水溶就问了,“我听说你偏好清淡,爱吃甜?你嫁来之前我便让大管事请了几个擅长金陵苏州杭州扬州一带饭食的厨子。” 这一桌子菜全是水溶经常吃的——不管是水溶还是本尊都口味偏重爱咸辣,但黛玉是苏州人,之后长在扬州,十二三才被她爹送进京城荣国府。 其实刚刚管着厨房的管事来问,黛玉让他按照王府旧例来便是,再听管事报一报王爷爱吃的几样菜,她便意识到她跟王爷口味差点有些远。 今天大婚头一天,夫妻俩第一次一起用饭,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府里粗略瞧过去也是北方人居多,自己喜欢的那些就先别上了…… 然而听王爷说为她特地请了厨子,黛玉心里慰贴,但又不知说什么表达感激,想了又想不知为何眼眶有点酸…… 水溶见状赶紧把她再往怀里一捞,还特地晃了晃,“这就感动啦?你可以任性一点,当然想吃口爱吃的,都不沾任性的边儿。”说完,他转头吩咐外间值守的内侍和紫鹃,“让厨房弄点你们王妃喜欢的过来。” 紫鹃和内侍领命而去,黛玉隔了会儿才小声道,“多谢王爷。” 水溶笑道:“这档子事儿就要道谢,那往后光说谢我都要累坏你了。” 黛玉嘴角一弯,不说话了。 于是这顿晚饭吃得比平素晚了点,水溶有美人下饭,吃得比往常多点儿,而黛玉……也比往常多用了半碗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有二更,估计写完又是凌晨,大家明早来看吧。 下章回个门,就要跑路了。 第五十一章 王府的饭菜味道好, 样式多,在王府读书的时候,黛玉便深有体会。真正嫁进王府, 才发现吃食上的花样比她想象得还多——这多亏了王爷花大笔银子弄出的玻璃暖房。 这个暖房她早有耳闻, 以前算外人不得见实乃寻常, 如今……过些日子总得一窥真相…… 想起王府书房窗边那片郁郁葱葱, 黛玉不禁浮想联翩:我是不是也能试试用水种点花草草……瓜菜? 都想起瓜菜了,可见今天是真吃多了,想到这里,黛玉暗笑自己没什么出息,不过刚刚那盆生菜实在清甜多汁,唇齿留香, 在这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待了一天, 吃这个当真舒坦。 话说吃饱饭自然要聊聊天, 小图标适时提醒了一句,水溶便问起黛玉, “你那个丫头红玉可是有什么心上人的?” 黛玉吓一跳不至于, 但总免不掉惊讶,“红玉是我外祖母指给我的。”顿了顿又老实道, “太妃王爷为我出面,嫁妆和陪嫁都是外祖母吩咐, 两个嫂子帮着~操~办。” 黛玉再迟钝都感受到王夫人恶意了,更别提这本就是个足够敏感也足够敏锐的姑娘。也许是吃得太饱,且嫁都嫁了, 黛玉更进一步坦诚道,“我两个舅母倒也罢了,但我那两个嫂子各有所求,并不想为点子银钱为几个人得罪王爷。”说完,她便看向了正低着头肩膀轻轻颤抖的红玉。 黛玉怎么想都觉得红玉这丫头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不良居心:王府分明是被荣府更好的去处,早早背主究竟图什么! 没错,水溶问这话的时候,红玉就站在边上。 黛玉周岁不满十五,又无真心待她的长辈教导,能自悟到大多数人和事都能看得明白,确实很不容易。水溶笑了笑,“这丫头她爹在十多年前,老王爷还在的时候就投靠了王府。” 黛玉瞪大了眼睛:那会儿外祖父刚去世吧? 红玉干脆是目瞪口呆……也就是这丫头不仅抬起了头,嘴巴还都因为受惊而长了开来。 水溶耐心解释了一下,“明明说好要外放为官,结果该拿的银子拿了,该讨好的都讨好了,使尽浑身解数,得来个说话不算,再有个赖大做对比……林之孝是家生子没错,但老太爷去世,老爷们便立即处事不公,也是会心冷的。” 所以爹娘费心费力把她安排跟着林姑……不,王妃嫁过来吗?既然如此,她又如何能辜负爹娘一片心意!再说就算要说谎,又怎么瞒得过王爷和王妃! 红玉心脏狂跳,果断一跪,老实招了,更把情郎的名字以实相告。 这一跪加一认,黛玉就有点难堪了。 水溶见黛玉瞬间黑了脸,还拍了拍小妻子的手背,“也得看是和谁有私情啊。她原本是宝玉的丫头?不想着攀高枝儿,非得勾搭宝玉,便算难得了。” 实际上这丫头想着在宝玉跟前露脸来着,可惜被袭人她们生生摁下了这个念头,一下子就悟了,识时务地调头,老老实实办差更选了个实实在在的夫婿。 看遍红楼,水溶最欣赏的丫头除了鸳鸯还有平儿,就属这个小红了。 水溶点了点头,“倒是个明白姑娘。你给你的情郎递了口信儿,让他来王府给我瞧瞧。”吩咐完就转头向黛玉解释他的目的,“你那笔嫁妆既然拿到了,总得有人给你经营。就你从荣府带来的这几个人能帮你理一理账目就不错了,你外祖母对你没坏心,但她有了千秋,不能事事都顾得上。” 黛玉沉默片刻,才伸出另一只手攥了攥水溶的无名指和小手指,“王爷不想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吧。” 水溶诚恳道:“正是这个意思。你做学问是把好手,但庶务也该多留心。你这么聪明,合该做个多面手。再说你不练练手,我自是不好把整个王府的内务交给你。”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黛玉再怎么天纵奇才,年纪摆在这里,别说现在就让她直接管起王府中馈,有没有人服气,真心听她的吩咐;就算让她给在京的王府众人,前前后后上千口子按照花名册来发工资发奖金,水溶也都不放心啊。 即使在舅母手底下吃过好多次亏,黛玉也只是敏感,但没有被害妄想,她反正是不信出嫁前府里有心人特地说给她的“王爷想谋夺姑娘嫁妆”这种话,但这不代表她没点保留,“我嫁妆里的铺子田庄多在苏州扬州……” 水溶随意道:“哪里要动你的铺面田庄?我给你出点小主意,派你信得过人手经营去,重在练手,不用在意赚还是赔。” 宝玉在原著里便擅长调制脂粉,水溶便有所猜测,在王府读书期间果然宝玉没让他失望,尽显他化学实验方面的天赋,同时黛玉在这方面也不差,煮出来晾干的香皂虽然形状香味都不如宝玉手制出来的,但也挺好用的。 没错,水溶正是打算出方子建工坊,让黛玉先试着经销一下香皂和护发素。 其实肥皂与润发油市面上本来就有,但是质量……水溶并不太能忍。 水溶穿来后为了一脑袋长发——身为一个胸有大志的异姓王,他不想掉毛到头秃,也是很拼的:府里现在有专人做香皂和护发素,现在为了给黛玉练手也给她弄点零花,他打算在京里建个工坊扩大生产。 因为规模不大,所以不会太扎眼。到时候离京回封地,白扔给皇帝,也不至于心疼。 水溶把自己的打算大致说了说,黛玉听得入神,回过神来便立时有些羞愧:白做小人了…… 黛玉情绪变化忒容易上脸,水溶并不以为意,“你且心里有个章程。明天我就吩咐先把工坊立起来。”说完又闲话几句,就去泡澡了。 却说水溶出门,黛玉惊喜劲儿过去,心里就默默开始做计划。小红则因狂喜而整个人都飘了:她和她的情郎这就已经入了王爷和王妃的眼吗…… 黛玉见状也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水溶说话算话也雷厉风行,一大早召集几个幕僚和管事吩咐下去,都不耽误他跟黛玉回门——当然还是回荣府的门。 荣府上下,也就宝玉一个人值得水溶关注一下。 都到了现在,宝玉也能做到心平气和:他最近正埋头苦读,起码在婚前先考出个秀才来。 却说王夫人再怎么见不得黛玉好,事已成定局,再加上宝玉十分上进,因此她脸色仍旧说不上好,总归少了那股子让人一见就烦的阴阳怪气。 是的,为了黛玉的嫁妆,王夫人那阵子生生活成了她一向都不放在眼里的邢夫人……可见她当时究竟气到何等地步:根本就是气到石乐志。 如今理智回笼,王夫人这一天的表现自然称得上得体,让幸灾乐祸了好长时间的邢夫人失望不已。 总之,等送走水溶与黛玉小两口,贾母都松了口气:总算没闹出什么笑话。 几天后,水溶带着黛玉进宫拜见——原本该是婚后第二天就进宫的,无奈那天皇帝染了风寒,之后宫里主位仆从侍卫轮番风寒……其实就是流行性感冒侵袭宫中,连着病倒一大片后,这天,也就是水溶夫妇进宫时已经得以控制,皇帝能正常理事,偶尔擤下鼻涕。 却说寒暄过后,黛玉便跟着内侍往~后~宫拜见各主位去了,水溶则留在御书房里跟皇帝说话。 这一年里水溶“老老实实”地皇帝种了豆子,丰产不说,豆子的质量也很好,再加上水溶一直“有眼力劲儿”,兵器之类的完全不碰,皇帝对水溶的态度多少真诚了一点:毕竟看起来没那么有野心也没那么有威胁。 既然是君臣之间比较“轻松”的闲聊,难免说起今年的收成。 其实皇帝已经意识到气候不大对劲儿,也预计到照此下去,粮食必要减产。 只不过没有足够的气象和农业知识做储备,从而没有正确认知,皇帝对问题的严重性估计不足。当然水溶也不会好心地提醒他……其实提醒了皇帝未必信,还会当成他居心叵测的证据。 所以水溶也就不费力不讨好了。 许是甄嫔仗肚行凶,再加上她新任工部侍郎的父亲给了她更多底气,这阵子她把皇后压得都快喘不过气。而吴贵妃对宫内这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可谓洞若观火,便早早打定主意看热闹……再有个元春维护,预想中的刁难黛玉全没遇见,她回府后还跟水溶念叨,“皇后娘娘憔悴了好多,说不得是病的还是气的,总之就是懒得为难我呢。” 皇后是没有主动为难,黛玉从宫里回来的第二天也被传染上了感冒…… 当晚,她就烧上了。 水溶连太医都没叫,直接从系统里买了感冒糖浆给黛玉灌了下去。 翌日清晨,水溶都没睁眼,先想着摸摸黛玉脑门:嗯,系统出品没说的,药到病除是起码的,烧退了。 这种小病水溶也不会太在意,小图标在他休息时一样能不间断监控黛玉的身体状况。 却说水溶坐起身来,忽然就被一只小手拦住了腰,他低头一瞧,就见黛玉正眨巴着大眼睛,“精神了?” 黛玉嘤了一声,“还是有点糊涂的……”顿了顿她盯着水溶吃吃直笑,“王爷的药太厉害了,我就知道您不是一般人。” 水溶笑了,“我的王妃,你得好生练练拍马屁的手法。” 黛玉好像真听进去了,“我记下了。不过昨晚上您喂我喝药之前,通身金光刺得我都睁不开眼呢。” 水溶就笑,捏捏黛玉的小脸,“这句就挺别致了。”转头就问小图标,“我从商城里买东西她还能看见点什么不一样的?” 小图标特地自检了一遍,“应该不能。能看到您金光护体的,必然是得道高人……您的妻子只是单纯的眼花。” 水溶道:“所以面瘫有好处。不过你的意思是,还是有人能看见点不一样的?” “是啊。一般脑子没毛病的高人发觉您他们惹不起,就躲着您啦,比如忠顺王府不是没用过下作招数。” 水溶好奇道:“哦,然后呢?” 小图标并不居功,“被系统反击击退了呀,一个两个都是连第一波‘唯物主义’都抗不过的弱鸡。” “唯物主义吗……”水溶忍俊不禁,随后恍然,“难怪忠顺王府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么安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还是没写到,那就下章跑路了…… 第五十二章 在红楼这个半玄幻世界里, 确实存在有大本事的能人异士。 有些家底也有些地位的人家都有供奉这样的世外高人,北静王府自不例外,只不过王府供奉的高人一脉基本都在关外。 其实通过“玄学”暗算他人也没那么常见更没那么容易:普通人没有暗算的价值, 真正身份不凡的那拨人要么有气运庇佑, 要么有功德护身, 总之是不能轻易靠歪门邪道算计成功。 这里多说一句, 原著里马道婆能轻易算计了凤姐儿和宝玉,原因借那一僧一道之口说了出来:凤姐儿作恶太多,与地位身份相配的气运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功德又几近于无,算起来普通人都比她抵抗邪术的能耐强;宝玉则是为男~欢~女~爱所迷,连投胎时自带的通灵宝玉都被迷惑, 可见“没正经”程度之艰深…… 却说忠顺王世子接连在水溶这儿吃了几次瘪, 当年猎场~刺~杀~水溶一事最后他背了个不查之罪, 不得不在家反省了小半年。作为宗室,怨恨皇帝总是怨不起, 他只能把这份愤懑强扣在水溶头上。 总之就是“意难平”。 于是忠顺王世子背着他老子花大价钱请了位高人推算一下, 只是推算而已,还没想害人呢, 世子就亲见那位仙气飘飘的高人登时就是一口黑血……险些喷在他脸上。 那高人缓了好一阵子,就特别敬业地劝说忠顺王世子, “北静王如今气运加身,不是寻常抑或不寻常手段能动摇得了的。” 这话说得忠顺王世子的胆气都泄了。这位世子若真是头铁不听劝的那种人,不仅仅是世子之位没着落, 恐怕都没命活到今天,所以听劝的忠顺王世子立马偃旗息鼓。 水溶被系统护佑,尤其这种被动防御式的护佑实在不值得一提,小图标得到信息反馈也没有特别通知,当然也没有故意回避就是。像是当时用“唯物主义”击碎马道婆修为那时候那样,提到玄学话题,小图标也就顺口一提一提而已。 既然说起玄学,水溶来了点兴致,“皇帝也请能人给我算一算吧?” 小图标道:“系统的被动防御机制只防御对你有恶意的攻击和探查。” 水溶心里明白,“看来皇帝是实在地请了高人替我推算。” 小图标又道:“根据这个世界对气运的理解,对于主人您这样的气运大盛之辈,只能行阳谋。” 这不难理解,“就是皇帝积攒了比我更盛的气运,再堂堂正正打赢我才行呗。” “对。” 异士高人有真本事不假,但说有本事能一力影响王朝兴衰更迭,未免太高看他们了。就连警幻仙子要提点宝玉,也只能托个梦,所以说路还是得自己走,走宽走窄,一样都是自己选的。 一想起原著里的情节,水溶便又问向小图标,“你能查询他人气运或者功德吗?” 小图标道:“能查询等级,差不到具体数据。” 因为这一年里在关外封地大建不停,小图标又升了半级,加载了些不知道有用没用的模块。 水溶就提要求道:“你看看宝玉的级别。” 小图标反馈得很快,“比你差远了,但比普通人强多了。” 这个结果一点也不让水溶意外:宝玉现在是相当拎得清,搁在荣府可是数得着的明白人。 在小图标这儿再次了解了点儿玄学常识,水溶扭头便召唤大管事王栋,还有负责王府生意的两位管事前来,再让内侍去请黛玉……等人到齐他就说起搞个“三产”给王妃练手赚点零花的主意。 在未开启石化科技树的前提下,用来制皂最好的油脂是棕榈油或是椰子油,清爽无异味且非常去污。 不同于平行时空的同时代,棕榈树和椰子树在本朝南方已经种植多年,棕榈油和椰子油即使在京城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稀罕到只要跟薛蝌说一声,第二天他就能亲自送过来的地步。 相比于市面上乃至于宫里用的主要用动物油来煮制的肥皂,用棕榈油和椰子油已经十分先进,但今年在水溶良种大豆加科学种植的前提下,关外大豆大丰收,所以他顺势弄出了个豆乳皂的方子…… 王府里现在只有椰子油,水溶亲自指导黛玉操作:用椰子油豆油豆浆和碱,再加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约莫千分之一都不到的高效香精和防腐剂,顺顺利利地煮出了一大锅“皂浆”。 香精和防腐剂当然是从系统里以白菜价购入的。而选择煮制并非冷制皂,是为了短时间内皂化反应较完全,可以大幅度节省时间,提高产量。 这一锅“皂浆”倒在早就准备好的木制的椭圆形模具里,放在灶房里烘干。 五天后,清洁度超高,兼具滋润度,同时又有极其让人难忘清新味道的淡黄色香皂就这么展现于王府众人眼前。 随后水溶在系统里查了查,又炮制了个首乌生姜皂,没错,这个是专门拿来洗头的,而且这个洗发皂本身没什么味道,而配套的护发素可就香气宜人了,用白醋加羊油煮制过,再兑上柑橘味的香精……妥了。 就这三样东西,太妃、黛玉、两个妹妹,再加上府里有脸面的管事幕僚侍卫统领和他们的家眷,亲身体会过后……简直赞不绝口。 之后薛蝌和贾芸应召而来,他们迟疑着踏进王妃待客议事的厅堂,一个多时辰后飘忽着出去。 说真的,这种规模的小生意水溶并不看在眼里,他根据反馈再次微调过方子,就全丢给黛玉,再不怎么过问。 一个月后黛玉在晚饭后专门跟他抱怨,“工坊已经加班加点加银子,连内购都应付不得,铺子里摆着的样品都让人预定下了……” 水溶把手里的邸报移开,轻飘飘道,“那就加个工坊啊。咱们庄子别的没有,地方够人手也够。” 是的,王府目前所有的工坊都位于山边的别庄里。 黛玉想了想,又道,“咱们生意太红火,难保没有宵小之辈。几万十几万银子的生意,那起子小人不敢硬生生出头,我瞧着似是有人仿照咱们的方子也做了浅黄色的香皂呢,只是用是能用,品质差着咱们家好些。” 配方还是可以通过实践来改进,但王府的香皂和润发素无可取代的地方……其实是香味——这关键的香精是水溶从系统里买来的,可谓天下独一份。 这一点黛玉如何不明白?只是她喝过王爷喂的感冒糖浆后便聪明地从不追根究底。 水溶心里有数,便问,“哦,王妃怎么打算的?”嫁来才多久,“咱们”说得这么顺嘴,他简直“老怀大慰”。 黛玉嫣然一笑,“这还没怎么着……大管事前儿跟我说,咱们吃肉,就得许人家喝汤。我知道这是王爷您提醒我,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罢了。” 在这个时代,想赚钱又想不那么费心,专攻高端市场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高端市场指得自然是豪门权贵世家,这些人家跟王府基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为香皂和润发素这点子利润跟王府撕破脸……他们还真办不到。 顺便一提,山寨亲民版的肥皂,京城的平民百姓买是买得起,却不是日常用得起的。须知日常生活中,最贵的两样物什就是盐和油。 有心腹们帮衬着,黛玉又有主意,水溶依旧跟以前一样,安心做他的甩手掌柜。 却说到了年底,吴大将军和西宁公再次回京……西宁公倒罢了,嘉峪关外的西域诸国日子过得还不错,他跟以前无甚变化。而吴大将军不再像一年前那样即使刻意收敛,仍能让水溶看出他的意气风发,如今……就很一言难尽了。 因为西边的战事不大乐观,而且是越发不乐观了。 以前是各有胜负,且胜多负少,吴大将军有足够的余地谎报军功或者水军功,而今年从入秋起异族攻势迅猛且有些人人拼命的意思,吴大将军和他带领的边军固然多是精锐,也有些准备不足,形势颇有即将倒转的意思。 其实今年黄河以北粮食普遍减产,但有水溶关外大丰收这个“干扰因素”在,皇帝与内阁百官再一次低估了气候的威力和影响。 西北关外异族是为了生存而战,跟以前那种“我打仗是为了占便宜,占着了我就接着打,势头不妙我就跑”,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这一点朝中明眼人也适时向皇帝提了建议,皇帝……深以为然。 同时吴大将军能混到今天,真是一点都不头铁,同时十分识时务,有人愿意为他分担压力,他简直求而不得,什么不愿意让北静王分薄功劳,根本都是没有的。 这让有心散布谣言和使人挑拨的背后黑手……有点无所适从:你个老吴不是素来把那点军功看得跟眼珠儿似的,谁动跟谁拼命吗,现在怎么不按理出牌呢! 却说这一日,朝上皇帝与阁老们、五军都督们议得火热,常年充当背景板的水溶此时正跟小图标在畅想未来,冷不丁被皇帝一招呼,水溶循声望过去的眼神都带着点懵懂。 皇帝险些笑场:他好不容易憋住,立即反思这些年大家是不是太高估北静王了。 老北静王是英雄无疑,可老北静王的儿子……想想也是,北静王今年才二十出头吧? 拘在京里这么多年,除了种田就是做点小生意,甭管这是不是北静王真正的志向显露,总之就是他竟是一点儿兵事都没能沾手。 皇帝思来想去,觉得放北静王回封地,再把封地今年大丰收的消息传出去,北静王只怕来不及历练,便得直接消磨实力和家底,给边军当肉盾,顶在前面抵挡住异族的汹涌进攻。 而且他背后就是他自己的封地,山海关到时候一关,退无可退,必得死战,若真逃了,王爵顺势就能撸了……再等时机差不离,不管是山海关还是老吴这边,谁趁手就让谁去摘这个桃子罢。 计定,皇帝再看水溶,竟觉着更顺眼了几分。于是他顺口便问:“水爱卿有何见解?” 小图标及时把刚刚朝议的内容复述给水溶,更补了一句,“皇帝不怀好意。” 水溶笑道:“看得出来。” 是头铁到底还是战略性收缩一下……水溶揣摩了一下皇帝心理,果断回禀:头铁到底。关外大草原上若是直接退守,牛马羊都还养不养了? 皇帝听了,笑得意味深长:既然你说战,朕就送你去关外迎战。当然,“令北静王就藩”就不在朝会上下旨了,谁让北静王也有几个真心的故交亲朋呢。若是皇帝当场下旨,必有人站出来劝谏,皇帝自觉不好下台。 皇帝的主意绝非突发奇想,五军都督府的大佬们其实也倾向于让水溶就藩:有水家故交觉得他回去,等同于困龙入海;也有跟水溶交情平平的大人物觉得腾地方也好;更有跟水家不对付但是一直以来都不小瞧水溶的人家认定这是放虎归山! 然而最后这批人……其实也是“掌握着真理”的少数派,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说服皇帝。毕竟卧薪尝胆的是勾践,水溶的年纪和经历实在没法儿跟勾践相提并论。 皇帝下朝后好似去了块心病,忙完政事便到甄嫔的宫里坐一坐。 甄嫔生了儿子,母子均安,这一年里妥妥地打压了皇后,父亲又升任工部侍郎,眼见着官路亨通,甄嫔的心情自不必说。 皇帝驾临,她便笑盈盈地邀皇帝一起逗弄肉嘟嘟,十分好玩偏又不能反抗的儿子。 享受过天伦之乐的皇帝从甄嫔宫中离开——甄嫔还在产后调养,皇帝当然不可能留宿,便直奔吴贵妃的景仁宫。 这一两年里,皇帝对吴贵妃的信任和爱重不减反增,涉及朝政大事,皇帝在心烦意乱或是拿不定主意时也会含糊地提一提,听听吴贵妃的见解。 吴贵妃尊荣如此,依旧戒骄戒躁,就算皇后彻底收敛,她实际上执掌宫务的这个时候,也不见她和她的心腹面上有几许得色:这才哪到哪儿,等她亲生的哥儿登基,她再来得意也不晚啊。 却说到了就寝时分,皇帝与吴贵妃梳洗后并肩躺下,皇帝才慢悠悠道,“我犹豫着要不要让北静王他母妃和媳妇一道回去。” 北静王要就藩,吴贵妃早就听哥哥打发来的人提过一嘴,她翻个了身,抬手抱住皇帝的胳膊,轻声道,“不如让他们一起回去。”望向皇帝,又细细说起缘由,“我是听说北静王挺喜欢他媳妇,可肚皮没动静,留在京里亦无大用。北静王太妃可是北静王继母,王府其余几位公子姑娘跟北静王都不是一个娘……” 押肉票一般都得押亲爹娘和嫡子,继母庶母庶子庶女什么的,基本没用。 皇帝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就他宫里的这些女人,也就拿吴贵妃威胁他有用,别人……能活最好,死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于是皇帝也笑了,“那就好人做到底?” 吴贵妃迎着皇帝的目光,接着道,“得跟您说实话,我对元春妹妹多有歉疚……元春妹妹和甄妹妹许是都瞧中了北静王妃的那个香皂铺子。” 皇帝听了也只是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荣国府日子不好过,回头那铺子就许给元春了,甄嫔她家不差这点银子。” 三天后,水溶就收到了来年开春就藩的旨意。 之后的半个月里,他在宫里的线人陆陆续续传回些消息,水溶才知道吴贵妃也神助攻的一把,让他能安然带全家回到封地,一个都不用少:大笔送给吴家的大豆以及香皂润发乳,果然还是非常值得。 既然要走了,刚刚要“乘风破浪”的铺子,黛玉固然有些舍不得,却还是在水溶的建议下,连方子和剩余的各大一瓶香精交给了宝玉和宝钗这对未婚夫妻——当然不是免费的,水溶和黛玉就算离了京城,也不耽误收取红利。 宝玉在原著里就能无师自通地调制比市售质量好很多的脂粉胭脂,如今主管香皂和润发素的生产自是没有问题,而经营推广落在宝钗身上,也是“稳”就一个字。 至于薛蝌和贾芸则是打定主意投靠北静王府,此番他们要跟着水溶一家一起去东北……闯一闯。 一行人连着车驾行李侍卫占满了官道,通过山海关时,水溶对着守关大将史鼎微微一点头:有那么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出关后从此海阔凭鱼跃,也就是在他走出山海关的地界时,眼前忽然金光大盛……实则是被疯狂刷屏的任务晃花了眼。 小图标抽空刷了行硕大的红字,描着七彩闪耀的边儿,“来啊,快干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一半睡着了。 我得调整作息了,周末无所谓,工作日萎靡……别的不说好像容易感冒啊啊啊啊~~~~~~~ 第五十三章 系统, 以及系统小精灵,也就是小图标,都温柔又体贴, 除了偶有抠门的情况……要是让水溶给系统和小图标评分, 绝对是五分好评, 不带犹豫的。 在京城的时候, 多有掣肘施展不开拳脚,系统也表现得非常善解人意,给出的任务足够让他了解系统的目的和倾向,却从来不曾为难他,那点基建任务说是入门级一点不为过,然而他一旦出关, 还不曾踏上他自己的地盘……任务就刷屏了…… 水溶调侃道:“你们没忽然觉醒什么扒皮属性吧?” 小图标果断撇清, “主人我是你的辅助小精灵啊!但是据我所知, 系统会量您的实力而行哒。”说完还扔了一张“我还是不是你最心爱的宝宝了”表情包。 水溶被这小家伙逗笑了。 已经到了早春二月,京城的雪都化光了, 处在小冰河时代初期辽东的气温, 依然可以对标更北得多的黑龙江,加上关外官道的质量很一言难尽, 所以一行人“加班加点”——水溶感觉逃命也就这个速度了,这五百来公里在几天内就赶完了, 一行人平安到达广宁城,也就是后世的锦州。 北静王府在京城有一个;在辽东省,也就是水溶老家那边的辽宁省, 首府辽东城,理解为沈阳一准没错,里面也建了一个;最后一个则是最用心建设的王府,位于广宁城……广宁城正是北静王约有一省之地的偌大封地实际意义上的首府。 话说自打离京赶路便吃了不少苦头的黛玉,一路受冻不说,吃不好休息不好又路途颠簸,凭她的身子骨只是得了轻感冒,她换了衣裳又好生梳洗过,亲自带着丫头和姜汤点心来犒劳一路更为辛苦,此时集结在王爷书房的管事、幕僚还有侍卫统领们。 点心是在京城就提前做好的。 黛玉进正房刚把出毛的外套脱了,雪雁就来禀报:小厨房灶台都是热着的,那……煮点姜汤送前面去呗。 黛玉能在这个时候过来,显然内宅那边已经粗略收拾妥当,她估计王爷这边也差不多。 一进书房,窗边那几盆似曾相似的水仙和生菜,让黛玉忍俊不禁,感觉真是跟在京城时一模一样呢。 京城内城可谓寸土寸金,而辽东重镇且是东北最为繁华的辽东城地价也不含糊……这话的意思就是广宁城里的北静王府比京城还有辽东城的那两个大多了。 至于舒适程度,是比京城经营了几年的“巢穴”是差了点儿,但因为提早做了多番准备,起码水溶是满意的,黛玉也没啥意见。 与心腹坐一坐,暖和暖和,用点东西再聊聊天,水溶特地嘱咐王栋别忘了包红包:多年不曾居住的王府,如今住进来竟没什么可挑剔的,这些心腹们功不可没。 之后这群面带喜色的心腹们便按顺序休假去了——不能所有人都休假,值班表早就排好了。 心腹们纷纷告退,水溶笑眯眯地望向黛玉,拍拍自己身边的坐垫。 都成婚半年了……黛玉在心里嫌弃了自己一下,依旧克制不住粉面桃腮嘴角上扬,飘飘然坐至王爷身边。 水溶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瞧着精神头,应是不碍事了。”黛玉没为王妃体面,明明不舒坦也要强撑。言毕,水溶把手一伸。 黛玉见到,小手往大手手心里一撩,王爷手暖和,她心里暖和,“铺子咱们还开吗?”又赶紧补充道,“您给我那本《种田攻略》我还没看完吃透,自是不能对农事胡言乱语。横竖……银子多多益善。”我才不信王爷您没点雄心壮志。 最后这句黛玉没说出口,可全写在脸上了。 水溶大乐,“开啊,为什么不开,银子正是多多益善。” 按照水溶的眼光来看,还算繁华的广宁城最多就是他老家那边不算穷的乡镇水平。城里两条商业街街面上的铺子有六成都属于北静王府……既然夫妻闲聊都能自然而然地拐到正事上去,水溶干脆吩咐内侍,拿来自家的店铺名录,给黛玉自己选去。 广宁城的日化工坊,虽然水溶完全看不上香皂和润发素的技术含量,但还是任由黛玉挑了王府边上距离驻扎府卫的兵营一个路口的地方建个新的。 隔天,水溶带着两个弟弟从兵营回来,就听梅非的小徒弟学舌:贾芸被教会做香皂和润发素之后便负责培训员工并主抓生产,而销售这一大块儿自然就给了薛蝌。 当然,人事和财务,不用提醒,黛玉必然要抓在手里。 下午,做完日常的水溶边喝茶边欣赏王松鹤侍弄花草……不,生菜,那几盆水仙其实是王府第一美人隋远隋先生的——如今组建水泥工坊的那批人都是老人熟手,隋远得到水溶允许,便回到王府休整,一定时间内不用“和泥”了。 水溶这种大老板如何能让精明强干的心腹闲着?随手签了个文书,隋远就成为机要秘书之中的一员,跟水溶的一秘做邻居,正对面的隔间里则坐着个生活秘书王松鹤。 却说隋远此时刚领了差事出门,就碰见带着管事们一起过来的王妃,他行礼后便退至边上,心里则在琢磨:薛家有销路,单就香皂和润发素这点“小玩意儿”不知道能让王爷养出多少精兵。 哪怕水溶有言在先,香皂润发素乃至于往后的日化新玩意儿无论产销还是用人全由王妃做主,但黛玉怎么会真地自专?细节无需禀告——王爷可没这么闲,但商议出了章程不专门禀告一声,显然说不过去。 内侍把黛玉她们几个迎进门来,水溶心知工作时间黛玉到访必然也是来说工作的。 小图标依旧见缝插针地表达它的看法,“工作狂和土著学霸为了伟大目标一起奋斗,我都被感动了呢。” “身为我心爱的宝宝,你绝对不会嘲讽我,”水溶回应道,“但是总觉得怪怪的。” 小图标有点受伤,“我还是不是你最心爱的宝宝了”重出江湖,又十分应景地甩了个“心疼我自己”的表情包。 水溶暂时不搭理小图标,而是仔细听取总揽日化铺子管事的汇报,随后水溶分别问了黛玉、管事们、贾芸还有薛蝌若干细节问题,再之后就是他展示别具一格见解的时候,“回头到营口、辽东城各开一个铺面,只做展示以及接去订单,有心要大笔批发让他们找到咱们广宁城这边儿来。” 只有有源源不断的商家来广宁批货,广宁的商业振兴就稳了一半往上。 这道理在座的几乎全都是立即就反应过来,而且王府吃到肉的同时不仅把汤让出来,连肉也剩了一半给其他商家们吃。 至于能做一级代理还是二级代理亦或是~三~级~的当地零售商,先让那些背后基本全有靠山的商家们自己商议。 仅仅这两三样小打小闹的日化产品,还不值得水溶亲自出面订立销售和营销方面的规矩。 水溶见众人理解了他的意思,又特地提点贾芸,同时也捎带上了黛玉,“质量必须给我抓稳,赏罚有度,不用在工钱和红包上省俭,当然好吃懒做只想着凭连忙分银子的,也不要姑息。” 黛玉正色点头,贾芸不掩一脸的意气风发,跟着管事一起起身应下。 说完,水溶又看向薛蝌,“凭你的身家,一手把持住全部香皂和润发素的货源,那是取死之道。你只管我地盘上这几样玩意儿的售卖即可,当然你愿意打发人往你老家金陵送点回去,也都由你。”你自己别回去就成。 薛蝌起身行礼后也恭敬应是。他少年气盛,坐下后就不免“遐想”:难不成王爷是真瞧中我,我历练出来便要重用我了不成? 实际上薛蝌这次还真没想太多,水溶的确挺看好他。 只不过现在系统任务要求的两艘中型福船还没建出来,贸然让薛蝌带着香皂润发素这等暴利货物走海路……他也怕这孩子一个没留神就葬身海底了。 正事基本说完,水溶就让众人散会,他特地留了下那位要跟着黛玉混的管事。 话说这管事也是王府家生子,有见识又有手腕,在广宁多年,手里的人和事全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素来颇得万能大管家王栋信任。 他这才有机会在水溶刚回广宁,就能跟着王妃做事,并在王爷面前露脸。 水溶留下他也不过是再次强调,“用人上你要盯紧了,这工坊注定是肥差,用心又勤奋的你莫让人家埋没;本人稀里糊涂还立定主意混吃等死的,家里有些脸面找到你,推脱不得你就安排个不要紧的位子。生产和财务乃是重中之重,若是有什么差池,我只唯你是问。” 他故意没说“不许去烦王妃”,人情往来上他有心真正见识下黛玉的头脑和手段。 严格来说,这位管事现在是黛玉的下属,而掌握了技术要分管生产的贾芸则是这个管事的下属。 水溶直接说什么“实在没法子找我来”也有点越俎代庖的意味。 这管事果然是个明白人,“王爷回广宁建出来的第一个作坊第一笔生意,要给后面的做榜样,自然不容有失。”他一拜到底,“小的知道轻重。” 水溶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目视他告退。 他这边忙完,转过头来逗小图标玩,“黛玉聪明从容就不说了,比我想像得也好相处太多。”原著里黛玉不是丢开过北静王送宝玉的手串还是什么来着,说什么臭男人用过的东西,“现在我就是北静王,从头到尾没见黛玉对我有什么排斥,尤其婚后,我总觉得黛玉跟我够主动也够亲密的。” 小图标诚恳道:“你天天教她做题啊,她不会的题没有一道能难住你。想让学霸爱慕一个人……只要你成为学神,一切不是水到渠成。” 水溶大笑:小图标说的他早知道了。然而相对王府上下来说情商略有智障的小图标都能清楚无误地指出来,黛玉估计也都想透彻了。 究竟是爱慕还是崇拜,或者哪样多一点那个少一点,黛玉自己一时半会儿都说不清。 此时黛玉正歪在屋里的贵妃榻上,阳光照在脸上刺眼又烧得脸颊发烫,她揉了揉自己~饱~满~了不少的脸蛋:不管怎么着,她嫁给王爷后胖了可不止一小圈儿…… 作者有话要说:  调整作息这个任务我觉得本周完不成…… 第五十四章 看看地图就知道, 辽河与辽河水系从发源地到入海口,大致圈出一个不大规则的椭圆形,圈里和圈外, 再包括部分后世吉林西南的区县, 都是北静王的封地。 这么大片土地, 论面积妥妥的一省之地, 在有封地的藩王之中面积数一数二得大。而且广宁这片地方在另一个时空属于辽西走廊,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然而地理位置重要,不见得顶事…… 在这个时代,这么大块地盘,有山有矿有林有河有耕地,甚至还临海, 可惜人口只有二十多万, 青壮则只有区区六万……虽然这个青壮人数并不包括王府那一万五千人的精锐府卫, 以及同样为数一万五的预备役兵员。 古往今来,人口也是资源, 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最为重要的资源, 没有“之一”。所以就冲这可怜兮兮的六万青壮,不难想象为啥边关形势稍稍吃紧, 皇帝便没太多犹豫就放水溶就藩,还觉得水溶会好好顶杠给京城当肉盾。 水溶待在京里的时候, 已经知道自家人力资源状况真实致郁,从而有了心理准备。 等来到广宁城,拿到整个封地上各项报表账目, 向王府管事们了解过详细情况后,他依然觉得……比较虐。 对于一个雄心勃勃想要大搞基建的王爷,没人用基本等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在跟幕僚们反复论证过后,精锐府卫一万五千人放在那里,就是种震慑,无论关内还是关外想搞事总得掂量掂量。 所以勉强维持五天一操,其余时间都在屯田的那一万五千预备役兵员,就是水溶工程兵的雏形了,也是他能“折腾”的极限——这说着就要到三月,关外的雪都快化了,春耕就要开始,而且本地六万多青壮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庄稼汉…… 既然“人口引进”需要从长计议,他的地盘还是有“鸟不生蛋”之名的苦寒之地,论吸引力实在不值得一提——特别值得一说的是,封地上这二十多万百姓一少半是自耕农,一多半则是王府的老佃户。 水溶哪里看不透:没有土地这道“枷锁”,这些人之中的大部分早进关谋生去了。 话说回到广宁城的第一个月里,水溶亲自主持,全家一起给黛玉补了个生日……水溶让厨房蒸了个蜂蜜蛋糕出来,上面还有他亲笔写下的生日快乐四个字。 虽然没插蜡烛许愿,可也足够再次激励黛玉。 生日宴后,满了十五周岁的姑娘跟着太妃学往来交际,连着得了太妃好几次夸奖。以前黛玉不能说对往来交际不上心,但现在谁都瞧得出她有多仔细多用心了,同时日化作坊那边黛玉也没有耽误进度。 时间到了三月,日化作坊和水溶亲自监督的水泥作坊一起开业不说,半个月后就有了稳定的出产。 这个稳定不只是数量,还有质量。 为此,水溶无论是当众还是私底下,都夸奖了黛玉好几次。 而黛玉的回应是:笑眯眯地说着谦虚的话,眼睛里好像有小星星在不停地闪烁。 莫说水溶这种情商绝对够用的人物,就连小图标都主动说,“主人你媳妇心情……最近好像特别好呀。” “给她实现自我价值的契机和空间,都不用多,她就懒得想些有的没的。”水溶老实承认,“如果能追求事业,哪怕是现在,又有多少女人会死心眼儿地追求爱情。” 小图标闪动了一下,“哪怕是搬砖,也比男人好玩多了。” 水溶“嗯”了一下,“这话没毛病。”说完,他自己也乐了。 话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开了无数次会,水溶充分听取幕僚和管事们的意见,最后整理出了个计划:没什么可说的,水泥有了稳定产出,自然是要想富,先修路。 广宁城外,占地不小的水泥工坊正是貌美如花,王府预定女婿隋远带人亲自组建——蒋玉菡得知水溶要就藩,回去收拾行李也跟了来,如今水泥工坊他正是主管的两位副手之一。 而水泥工坊第一批产品,水溶为验证质量,吩咐一直跟着他的老管事带着他的工程队拿来修补和翻新王府内的道路、校场以及……澡堂子,再加强一下房舍的保温……目前看起来,水泥质量跟京城那会儿无二。 之后水溶一声令下:先把城里主干道,尤其是从四个城门通向王府以及王府周边道路,顺带城里的两条商业街,好生修起来。 混合砂石的水泥修建的路面,平整、兼顾、耐用而且廉价……修路花销最大的部分,是的,是给新出炉的王府工程兵的伙食费——王府的府卫饷银如果横向比较,的确就是平均水平,但因为拿得都是实饷,而且福利超高,所以府卫上下都挺满足,从他们训练的认真程度可见一斑。 其实说起来,不过是后世不黑心的食堂水平而已:早餐每人两个鸡蛋,午餐和晚饭,菜式不多味道也只能说是一般,但肉食不重样且主食管饱,更附赠一碗热汤,再加上厚实的棉衣,有供暖的营房和热水的澡堂子……就足以让员工们心满意足,王爷说打谁他们就敢打谁。 水溶感慨过这个时代的百姓真淳朴之后,就对小图标念叨:现在的王府条件还是比较一般,虽然不差钱,但各项物资真称不上丰富。让他们先练手修路,后面就是筑墙了,吃好喝好,才好用心给我干活儿。 抽调五千人搞大建,预备役剩下的一万人在操练不能停之余,就依照水溶的命令保障后勤了。 即便广宁周边已经是东北最南的区域,然而在这个小冰河时代,种什么都只有一季。 幸好水溶已经从系统里兑换出了足够的高产良种,又有足够经验的管事们盯着,主食蔬菜不仅供给不成问题,还有相当余裕,在吃上真正有点难度当然就是肉食了。 牛不能随便宰,因此吃肉必然吃得是鸡鸭猪羊鱼。 话说去年卖大豆,从吴家换来的马牛都是驮用肉用兼有——这在水溶预料之中。 牛不管耕地拉车还是食用,都无所谓,但军马可不能随便给。培育军马,水溶早就打定主意,从系统里找解决方法,猪羊牛同理,他只要肯花钱就能从系统里购得良种和适当的培育方法,只不过牛马猪羊都不像粮食,一年就能见到丰硕成果,因此鸡鸭鱼的养殖现在就要下大力气。 路修到一半,水溶就调拨一半人手到庄子上建养殖场去了。 却说庄子里搞大建,热火朝天的,正忙着春耕的百姓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阵子,就有比较体面的老庄户上前客客气气问管事:水泥他们能不能买点,拿回去修修屋子……另外王爷要养鸡养鸭养鱼,他们去年丰收家里都有余粮,也……可以给王爷分忧啊。 管事回来跟水溶学舌的时候,都撑不住笑了。 水溶亦笑,“水泥不能白给,给个友情价吧。”水溶穿来后,王府上的佃户绝大多数都成了小康之家,“鸡鸭他们乐意养,让他们养,告诉他们不怕养得多没销路,咱们王府出钱买。” 管事笑着领命而去。 小图标也道:“别看大字不识,却不乏生活的智慧。” 水溶点了点头,“怎么说都是人太少,施展不开。不过提早准备总是必须的,到了几年后的冬天,兴许一盘黄焖鸡就能让冻饿百姓给我卖命。” 小图标又提醒道:“今年必然又是丰收,连续两年都是丰年,有人帮你宣扬一下,打入秋起就该有游牧民族穿过西边的山林来抢吃抢喝了。” 水溶笑了,“别那么悲观嘛。我是想先揍一顿,揍老实了,能沟通能听话了,我让他们帮着养牛养马,实在不成养羊也行啊。” 条件所限,关外真种不了棉花,在有稳定的贸易棉花的路线之前,就得靠鸭绒羽绒服和羊毛毛衣毛裤来日常保暖了。 其实现在棉服工坊和纺织工坊已然在建,只是他明示之前,管事们也只能猜测而已。没有重污染的工坊水溶基本都安置在了城内,方便控制的同时,还能很好地吸纳城里富余的劳动力,最后的优势则是工坊四季开工而且三班倒,春夏能提供热水,秋冬能给附近的员工宿舍供暖。 夏天两座工坊都建成了,有日化工坊的福利待遇摆在眼前,招工通知刚往墙面上一贴,第二天专门跑来面试的百姓已经把工坊门口的大路都堵瓷实了。 须知因为已经考虑到运输,工坊门口的道路都是能容纳四辆马车并行通过且无碍行人的大路了。 学徒三百钱一个月,一年后考核转正,通过后一个月一吊钱——袭人晴雯这等大丫头一个月月银正是一吊钱,不过考虑到工作量,这个薪水也比较一般。 然而真正令百姓趋之若鹜的原因是:第一,这是王府的工坊,给王府干活的从来没被拖延,也没被管事的克扣过工钱;第二就是实打实的好福利了,每一季有两身全新的衣裳,每月一块肥皂,十五张澡票,能在工坊的澡堂子里泡澡。每日包早午两餐,肉蛋菜全齐,主食管饱,加班还管晚饭和夜宵,一样有肉或者鸡蛋。 却说招工当天,水溶就在工坊对面的茶楼二层看热闹。眼皮子底下的人潮涌动,有府卫们过来盯着——铁塔一般壮实的府卫往门边一字儿排开,人群固然嘈杂却不失秩序。 水溶坐着看了一会儿,便对身边的两座工坊大管事道,“人招得差不多,让他们先给自己做衣裳练手,等手艺练得差不多了,就照着那些图纸做棉衣毛衣,一大部分给咱们府卫,小部分就摆在咱们的铺子里卖。”对外卖羊毛线,得是有人专门给他“大肆”养羊之后的事儿了。 于是水溶“思念”了一整个夏天的养羊户,到了秋天,也就是秋收之际,准点儿来了。 得到小图标的超远程提醒——这个提醒服务是要钱的,一百块,水溶不掩兴奋,“正等着他们呢。” 却说几大岗哨的斥候们见到前来劫掠的骑兵,差不多也是双眼冒光地飞奔回驻地报信儿。而早有准备将军的对着吃饱喝足训练充分的彪悍手下们一拔刀,面皮微红,“为了王爷,”和犒赏,“冲鸭!”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啦,有二更,还是会写到凌晨,所以大家还是明早来看吧。 第五十五章 在如狼似虎的精锐府卫们杀伤三十多人之后, 余下那两百来口子在他们的首领带头下果断投降了…… 听完梅非带来的捷报,水溶一脸淡定,幕僚和秘书们也是一脸的理所应当。水溶鼓舞几句, 便令梅非派人传话, 再按例发下奖赏, 也就完事儿了。 例会开完, 幕僚与管事们纷纷告退,王松鹤才上前倒茶,隋远则端着点心……阳光明媚的下午茶时间,面对脑门绿得快黑了的心腹,水溶终于抱怨了一下,“俘虏也忒少了。” 想让对方毫无反抗意识地投降, 适度立威必不可少。 水溶曾在网上看过这么一个说法, 在冷兵器时代, 战损超过三成,士气就会彻底崩溃。这次杀伤一成多点, 已经是将领老成, 知道王爷要俘虏干活儿,挥刀十分有分寸的结果了。 王松鹤和隋远仔细观察过水溶脸色, 这坐了好几个月对脸儿的同僚二人更默契地对了下眼色:王爷并非对冷将军不满,应是单纯对来犯之敌人数太少而生气。 这哥俩又经过一番眼神斗法……王松鹤的意思明摆着:我主管庶务琐事, 政事军事可不能乱开口。你是机要秘书,你行你上! 隋远翻了个白眼:我也只是秘书啊!不是军师!你凭啥一个眼神让我上我就上? 水溶把这两个人的眼神互动全看在眼里,喝了口热茶道, “有话就说,犹犹豫豫成什么样子。” 他现在能理解本尊爱收集美人摆在眼前的心态了,美人翻个白眼都赏心悦目。 隋远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上……王爷让他上,他也没办法。 于是他小心翼翼建议道:“王爷嫌人少,不如让俘虏带着咱们的人去把他们整个部族带回来?” 打发两百多人前来抢粮,还一触即溃,必然不是什么实力强劲的大部族。不是大部族,吞并地盘的野心基本无从谈起,隋远觉得给饭吃,就能差不多一锅端……都收拢了。 水溶微微惊讶,对小图标道,“我居然没想到……两个新工坊已经优先女工,农工商兵的需求尚且有大缺口……之前满脑子都是缺青壮,果然限制了我的思路。” 小图标甩了一套“笑哭”的表情包,直接糊满水溶的视野。 正好一事不烦二主,就命冷将军带着带路的俘虏把整个部族全收了去吧——至于对方不肯来,水溶是不会再花心思考虑这个可能的,因为冷将军是带着他手下的精锐去的。 实际上,不管任何时代,在面对死或者生的时候,百姓都是非常识时务的。 冷将军领命,穿过西边密林山间小路……半个月后折子递来,水溶才知道他带了大约三千人回来,多是老弱病残。 原来这个部族跟另外一个大部族争夺南边的草场,输了……青壮都死了一拨,眼见着要入冬,怕不是阖族都要冻饿而走上绝路,同时这部族的老族长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他的儿子才决心铤而走险,趁着秋收抢够粮食就跑。 须知北静王地盘上常年有一万五千精锐骑兵驻守,没见那几个联合起来,有底气野心建国的超大部族都始终没跳出来挑衅,打这里的主意? 冷将军在折子里叙述过招降经过,更在后面加了上他自己的看法:这个部族肯定是真降,不说幸存男人和老人孩子们的惨相,以及那比他们人数还少的牲畜数……这可是游牧部族!就说少族长的母亲妻子妹妹和女儿已经全都瘦到脱了形。 这里得解释一下,封地西边的邻居们,那些规模不等的部族,都有富养女儿的传统。这是因为族里的女孩儿大多能嫁入更富足的人家,而且部族间也是习惯通过联姻的方式结盟,族长和族老家的女孩儿往往能嫁给更强大的部族领袖。 所以女孩儿们从小吃的用的都比她们的兄弟更好,冷将军说连族长家的女孩儿都瘦得不像样,可想而知这个部族也是真差不多山穷水尽。 话说冷将军他老子便是老北静王的心腹爱将,水溶只在前后巡视大营的时候见过冷将军两三次,固然来往不多,但是额头深绿色的圆点足够说明一切。 而且作为王府核心成员之一,冷将军是知道水溶收下这一整个部族的用意:牧马养牛放养都缺人啊,让这个部族的人全都是熟手,给王爷干活儿,连工钱大约都不用给,只要管饭就成。 水溶果然参考了冷将军的建议,在跟幕僚们略作讨论后,就吩咐冷将军把这个部族将近三千人都送进了早就建好的三个大牧场里。 虽然整个部族以家庭为单位,都被打散分进了三个牧场,但因为牧场全是挨着的,下工后只要不怕累,穿过间隔开牧场的宿舍办公区,就能见面,再加上到手的厚实衣裳还有食堂里热乎乎饭菜,这些新牧民们那可忐忑不安的心很快就被安抚住了。 当然,让他们有从此定居并认真生活,甚至生起真正归顺之心的关键因素,还是水溶命令大营里的军医还是牧场里的驻场医生给这个部族里的病人们一一治疗。 而这个部族的首领为了表达诚意、谢意和忠诚,他把他的妹妹和女儿一起打包,托冷将军带到了广宁城。 水溶得知此事的时候,这两个姑娘都已经塞进了内宅,王妃黛玉眼前。 小图标适时地幸灾乐祸了一把,“能不能有笑话瞧?”跟随这行弹幕的是一个“满怀期待”的表情。 水溶道:“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过黛玉的反应估计会让你失望……”之后就不搭理小图标,埋头忙他该忙的去了。 原著里黛玉能容得下袭人——只是袭人不想要一个宝二爷真心爱慕的宝二~奶~奶~而已,这两个送来的小姑娘,都还没安排上呢,黛玉的确不会瞎吃飞醋。 却说黛玉刚放下手里的账目,紫鹃就领着两个小姑娘过来了。 还没听前因后果,只看两个小姑娘的模样,黛玉一时竟无话可说:她原先还在荣府的时候,已经够瘦的了,瘦到所有人一瞧她都知道她先天不足,而这俩小姑娘……跟她那会儿比,简直像是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 这会儿她都不担心什么王爷瞧中……王爷眼睛不瞎。 却说黛玉等小姑娘们怯生生地行过礼,再听完紫鹃学舌,她大大方方地使唤红玉,“红儿往前面问一问,王爷是怎么个章程?” 红玉领命去了。黛玉这会儿正好得闲,便拉着小姑娘问问话。 两个小姑娘官话带点口音,却说得都算流利,可见家里也是下过大功夫培养的。如今瘦成这样,可以想见整个部族真到了快要饿死的地步。 年纪稍大的小姑娘也是够老实够坦白,“西边的人抢我草地,爹爹跟人干仗,输了,牛马几乎全没了,羊只剩了一点儿。” 过了约莫一刻钟,红玉就回来了,脸上带笑,“王爷说教她们纺羊毛,回头回去就是整个部族的生计。” 她和她的芸哥儿如今都是王妃的人,有人往王爷身边塞人,还搁到王妃眼前“过明路”,她能乐意才怪。 黛玉不用瞧就知道这机灵丫头的心思,也不搭理她,又问说话的小姑娘,“官话说得这样好,那可识字?”识字就好教了呀。 小姑娘规规矩矩答道:“识字,可,”她微微低下了头,“识得不多。” 等水溶“下班”回来,晚饭点儿都过了有一阵子。 婚后,除非水溶有应酬,不然夫妻俩都是一起吃饭。回到广宁,王爷加班是日常,黛玉也习惯了晚用晚饭……所以她也吃上了下午茶。 不等水溶问,黛玉便主动说起那俩小姑娘,“王爷要见见?” 水溶往罗汉床上一摊,“不见。往后谁往我这儿塞人,我不管乐意不乐意都得给面子?不惯这臭毛病。” 黛玉抿嘴一笑,“两个姑娘都太瘦了,我想着在府里养一养,教她们认认字识识图,然后再去工坊长见识,不然凭她们的身子骨哪里顶得住?” 加上黛玉的日化工坊,王府旗下的工坊全部都是十小时工作制,不包含早午饭和午休时间,但包括不到一个小时的“课间休息”,算起来每天实际工作时间大约九小时,而且还是每工作九天休息一天……就这样,王府工坊依旧被狂赞不已:王爷仁厚宽和……世所罕见。 被这么夸,水溶一点也不心虚。 就连黛玉都觉得王爷定下的条件实在是太优厚,幸好工坊招人确实只招收出挑的,考虑到王爷回到广宁,也该行“千金买马骨”之事,不然黛玉一准儿要抢在幕僚们之前劝说并试着阻止他:把下面那起子人的脾气养起来可就糟了。 当然,水溶从小到大都不具备圣父属性,他始终秉承着“想过好日子,你得好好干活儿”的原则来行事。 这会儿水溶看着丫头摆饭,又嘱咐黛玉道,“这些人都交给你安排。但凡对咱们忠心的,教点本事放归便是,当然若真有才能,留下来做个管事也好。” 黛玉笑着应道:“是。” 转眼到了秋末,棉服厂生产的皮毛一体大衣和皮毛一体的长靴,刚往王府铺子的货架上一摆,就有从夏天起日日蹲守在附近的商家排队前来接洽…… 而在此时,刚好发完快递的薛蝌从关内返回,带来了个似乎不那么美好的消息:金陵已经有仿制香皂大量售卖,除了香味,质量相差不多,价格却是王府这边的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第二更,写一半睡着了…… 晚上还有。 第五十六章 薛蝌这次来广宁, 还把亲妹妹宝琴一道带了来。他向王爷恭恭敬敬汇报,他妹子则在内宅跟王妃说着“家长里短”。 虽然是荣府的支柱生意,但如今执掌在内宅妇人之手……勉强也算家长里短吧。 话说薛家一直以来都非常务实:不是不出不肖子浪荡子, 但倒没生出读了几本书便瞧不起铜臭, 自命不凡清高自诩的忘本子孙:没银子连饭都吃不上, 不要说什么读书明理做个人上人。 因此哪怕宝琴许给了清贵人家梅翰林家, 对自家的生意经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而且宝琴聪慧并不在宝钗之下,她只是没宝钗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本事,但仗着和王妃未嫁前的那点交情就枉顾尊卑,这种蠢事她肯定做不来。 黛玉也是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受了宝琴的大礼,才叫人扶一扶, 再把这个小姐妹拉到身边说话。 首先黛玉先得向宝琴道一声恭喜:宝玉宝钗前阵子成婚, 王府这边礼到人没到, 派人贺喜的管事如今都回到广宁了。 从甘愿嫁给王爷的时候,黛玉再想起宝玉, 已经足够能控制住自己的心绪, 如今一年多过去,再提起宝玉, 她内心竟只是漾起几许涟漪。 宝琴好歹也在荣府做过客,不是不知道王妃与荣府二公子交情不浅, 只是人家各自婚配,不说两不相干,就看王妃如今的反应……她就默默抱怨:伯母简直就是小人之心。 离京前, 薛姨妈瞧瞧找过宝琴,嘱咐了她不少……在现在的宝琴看来,这些话就是臆测和瞎说居多了。 而宝琴真正打算且不得不说的话,在进王府之前就跟堂姐与哥哥仔细掂量过好几回。她先替堂姐夫妇承认错误:香皂的方子的确是从京里的工坊泄露出去的。 黛玉不以为意:王爷早跟她说过,这种没有前置科技,几乎没有技术含量,又相当赚钱的玩意儿被人山寨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这话当时她大致听懂了,但有好几个词儿没听过,后来等王爷得闲,她挨个儿问过,听了满耳朵的解释,消化过后又觉得王爷再英明不过。 黛玉心里有数:日化工坊就在她手里呢。 能拖上半年多才做出水平差不离的香皂,还在金陵大肆售卖,这都是给了贵妃和王爷面子的前提。宝钗又是难得的明白人,如何不清楚这方子怎么着都不能一直捂住?虽然往来不多,黛玉深知宝钗和宝玉一样不仅不贪,甚至宝钗还更沉稳有分寸,不然王爷不至于瞧中薛蝌之后还捎带上她。 黛玉再看了面露难色的宝琴一眼,立时琢磨过味儿来:不是宝玉宝钗有什么舍不得,而是宝玉宝钗的长辈,她的二舅母忍不了,想让宝琴借宝玉宝钗的名头来求情,讨个说法。 说起来琏二嫂子也贪,但她只敢欺下;二舅母看不上欺下弄来的那点银子,她素来都想瞒上。 黛玉眯了眼睛,“听说这大半年里,京里的作坊就得了五六万的银子?” 宝琴果断应道:“可不是。”她立时开心上了,王妃果然听懂了呀。 黛玉算是彻底明白了。 她那个二舅母许是没亲眼见识过半年净落五六万的生意,哪怕是明知自不量力,也要试着找人找关系,接着把这独门生意做下去……不对,与其说想做独门生意,不如说是来诉苦求救,让王爷再给找个更赚钱的生意,二舅母只怕乐不得呢。 至于宝玉宝钗的想法,宝琴这不是就差明说了嘛:只管带话,旁的您不用应。 果不其然,宝琴立即道出宝玉宝钗的苦衷,“那位不自在了,荣府的舅太太听说,总得有话说。” 这个荣府舅太太指的是王子腾之妻。据黛玉所知,这些年荣府的银子主要就两个去向,一是送进宫里给贵妃铺路……这倒是应该的,没有贵妃,荣府未必有如今的体面;另一边,自是拿去孝敬王大人了……大笔银子送过去,升官发财不见得,好歹保住为官的二舅舅不怎么吃苦,不必遭受太多倾轧。 说实话,凭二舅舅的才干,王大人算是尽心了。而且二舅母和薛姨妈都是王家的姑太太,看在银子的面上,那边舅太太起码的回护总是不差的。 黛玉忽然庆幸自己远嫁,如果还在京城,二舅母定能不管昔日龃龉舍得下脸面,亲自上门求助。 就像刚刚投诚的那个部族,在面对生存问题的时候,二舅母照样非常务实。 却说黛玉心里思量,并不耽误她跟宝琴说话。 听过薛蝌汇报的水溶今天特地提早下班,留薛蝌和宝琴兄妹俩吃饭——薛蝌在给快递大业打基础,水溶必须做出足够重视的姿态来,不然王府那些不能常在他眼前走动的管事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对薛蝌有所轻忽,比如出身啊,年纪啊,还有意识不到快递的前景啦…… 用过晚饭,又说了会儿话,薛蝌宝琴兄妹告辞,水溶泡完澡,慢悠悠边往卧室走边擦脸,一路上连个丫头都不见,等回屋就看着黛玉换了衣裳,抱着个枕头,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瞧,他乐了,“这是有话要说?” 从刚嫁来,不安又谨慎地观察每一个人,有心事也轻易不说,到现在会主动诉说烦恼,黛玉这进步不可谓不大。 而更大的进步则是,水溶坐在黛玉身边,黛玉能主动靠过来……那水溶还能放过? 他把毛巾一丢,搂着肉乎了不少的媳妇道,“荣府又有人闹幺蛾子了?” 不管乐不乐意承认,荣府都是黛玉实际上的娘家,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广宁,黛玉都跟贾母、宝玉以及三春有若干书信往来。若能坐看荣府衰落,亲人颠沛流离无动于衷,那也不是黛玉了。 被这么一逗一哄,黛玉依旧是粉面桃腮地靠在水溶肩上,先复述了一番宝琴白天告诉她的,之后就不怎么遮掩地谈起自己的看法,最后自然是柔声问一问水溶的态度。 “荣府这些年越发入不敷出,偏还要摆着权贵高门的架子,”水溶评价荣府上下无须客气,“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你二舅又牵扯进大案,一次破财免灾就把府里的银子掏空。我几次着人去打听,都告诉我荣府跑来哭穷并不是装的。” 黛玉抿了抿嘴轻声道:“是真穷。我舅舅舅妈都不大会装相呢。”顿了顿又道,“不怕王爷说我凉薄,有一说一,我两个舅舅心没那么细,也不把三瓜两枣放在心上,但我二舅母却是点子调养的东西都舍不得。她偏又不明说,动用了我爹娘留给我的家资,还让她的陪房四处念叨我凭白住着,养着我是大恩德呢。”她眼眶有点酸,轻轻拉住水溶暖暖的大手,“银钱我也没那么在意,我娘的嫁妆只要我留些能念想的,从哪来回哪去也好。若非嫁给王爷……我还是听宝姐姐提醒我说,当初只想给个三五万就把我打发了,也幸好外祖母发现得早……” 挺好,挺清醒挺明白。 水溶暗笑:黛玉也能轻松地说自己舅舅舅妈是非了。这个时代主流道德观就是不能说长辈是非,不管这个长辈为人如何,他不仁你却不能不义。 而水溶为了今后从农耕~社~会到半~农~耕~半工业社会转变,明里暗里推行的改良版价值观是:不说祖父母外祖父母爹妈的不是倒也罢了,毕竟是直系血亲,就算遇上王八蛋父母,没养恩总还有个生恩,实在忍不住可以找官府,但遇上这种坚定要求“卖了人家还得让人家帮着数钱”的二舅母,咱还是以牙还牙得好。 说到后面,黛玉有些微的哽咽,水溶拍拍黛玉的后背,“你做得对,你跟舅舅舅母再难亲如一家,□□府又不是人人对不住你,你外祖母,表哥表妹待你倒都真心。” 黛玉那帕子悄悄抹了抹眼睛,“王爷说得是。” 荣府这几年都是靠着黛玉爹娘留给她的资财过日子,这事儿爆出来,宝玉并三春要么是见面要么是书信,都诚挚地向她道谢,并明言大恩必有厚报。甭管是不是有这个机会报恩,这个态度没问题,黛玉心中不平也被抚平了不少。 说白了,黛玉还是个心软的姑娘,而且是真吃软不吃硬。 水溶瞧了瞧黛玉,见她双眸水光褪去,才道,“我把京城的日化工坊交给宝玉宝钗这两口子,一方面要谢过贵妃把你嫁给我,我很满意;另一方面则是给荣府个正经进项,省得一年到晚总打发人来找你哭穷,凭白让人不安生。” 黛玉笑了。 水溶亦笑,“我命令让宝玉盯着那个工坊,也是存了让他体会一下生活的艰辛的心思。只要看看坊子里辛勤工作的工人,好歹知道点民间疾苦。再让宝玉他媳妇盯着账目银钱,工坊的出息自然不能让你二舅母想拿就拿想用就用。你二舅母若是欺负宝玉他媳妇年轻,又是亲戚脸皮薄,才是打错了算盘。” 黛玉抬起头问:“王爷瞧着她很好?” 水溶刮了下黛玉的鼻梁,“醋了?” 黛玉捂着鼻子轻哼一声,水溶大笑,“我就够冷酷无情了,不想再找个跟我差不离的媳妇。” 黛玉盯着水溶,认真说道,“王爷才不冷酷无情。” 水溶接着逗她,“好好好,我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 黛玉面皮又一次发烫,“宝姐姐是挺好的,宝琴白天学舌来,把我二舅母的意思带到了,更把他们夫妻俩的意思也带到了,就是让我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旁的不用管。我寻思着我二舅母爱吃独食也不是一天两天……” 水溶道:“说心里话,宝玉娶了有手段的明白人真是好事。” 黛玉也道:“我二舅母许下这门婚事,想着宝姐姐好拿捏,才是打错了算盘。” “京城里的工坊也归你管。”见黛玉一脸惊讶,水溶解释道,“我那儿还有几个方子,回头给你送来……要不要给京里的工坊,看那小夫妻俩能不能讨你喜欢,把你奉承舒坦了。” 水溶早就预备好了几种精油提炼的方法,比如玫瑰、茉莉,依兰花,桃花以及柑橘等等等等——这个时代的人不是不会做,而是提炼手法粗糙不说且不大对路,产量不仅低,浓度也很不够看。说白了就是既不太香,也没太多效用。 粗制精油目前替代香精还是很棒的,往后适当工艺改进,再推出护肤品,精油也是主打宣传营销的方向。 黛玉听了,直接笑出了两个超级可爱的酒窝。 水溶继续道:“山寨不怕,只要咱们推陈出新,始终走在人家前面,他们也就能追着咱们,捡咱们剩下的那口热汤喝。” 黛玉兴奋地抚掌道:“追得慢了,岂不是连口热乎的都喝不上。” 联想起他老家那边的旧梗,水溶亦笑,心中甚是欣慰,“孺子可教。”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双叒叕写一半睡着了,看来熬夜是大敌! 感谢玉浮尘相好的送的票票~~~~~~~ 第五十七章 水溶自是说话算话, 第二天上午,隋远便领命专程把整理好的提炼精油方法以及相关资料送到黛玉的书房……门外。 作为王爷的心腹,隋远能在王妃书房外的抱厦坐一坐喝口茶, 已足够体现他在王爷与王妃跟前多有脸面了。 出了王妃的院子, 隋远再次依着王爷的嘱咐, 想起王爷吩咐时戏谑那几句, 他不禁莞尔,扭头向太妃的院子去了。 就这一笑以及他前行的方向,让送他出门的紫鹃呆了一瞬。这个忠心的丫头回过神儿来自然要跟她家王妃禀报一二。 黛玉刚刚粗略翻了翻王爷给她的这一沓书册,有所了解后定了个阅读顺序,她正打算用心琢磨,紫鹃就瞧着她的脸色来了回有感而发。 黛玉听了不以为意, 捧着资料道, “咱们府里有些规矩甚是松快, ”说到这里她笑了,“舅舅们出入, 都无碍的。” 舅舅自然指的是水溶的亲娘舅还有便宜舅舅, 他们只要打声招呼,就能来看望太妃。洪家大部分族人都生活在辽东城, 包括舅舅们在内,尤其在道路修整之后, 往来甚是方便。 紫鹃欲言又止,上前给王妃倒了养身的药茶。 黛玉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记得王爷提过一回,说是太妃有意让隋先生做女婿。” 岂止是太妃有意,王爷对隋先生必然十分满意。再说了,让未婚小夫妻两个在长辈眼皮子底下时常见面又怎么了?全在家里,做什么还得瞧着外人脸色不成? 王妃底气渐足,紫鹃怎能不乐见?然而王妃完全没理会她的意思,紫鹃只得把话挑明,“我的王妃,咱们王府在见面上的规矩不严,您才得多留点心!见人好歹避着点王爷啊,甭管嫁没嫁……”像是薛家姑娘还有史家大姑娘,这就不用直接点名了。 黛玉明白紫鹃的意思,她噗嗤一笑,“你光瞎操心,我心里有数。” 紫鹃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先有那部族送来的姑娘,后有宝琴,再有湘云,王妃若这让这一个两个全被王爷撞见……新婚尚好,往后不见得合适。 话说黛玉今天刚收到湘云的来信,说是过些日子就来瞧她。 女孩子们在这一世并没太多相处的机会和时间,关系却依旧融洽。湘云在荣府没怎么听下人们的胡言乱语,对叔叔婶婶没有怨言,又早早嫁给如意郎君,婚后小两口感情不错,她干脆连点阴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难得跟丈夫出来四处走走看看,当然不会忘记顺路拜访一下手帕交啦。 大约是受了黛玉早嫁的影响,以及局势未明为了提早准备,湘云在及笄后就被她叔叔做主,火速嫁给了卫若兰。 如今湘云三叔史鼎坐镇山海关,卫若兰正是他麾下爱将之一。作为卫若兰的新婚妻子,湘云这回则随着丈夫一起长住关内大营里的……军官宿舍。 当然这个时代的军官宿舍不是楼房,而是规规整整的四合院,能住几进的院子取决于军官的品级。 眼瞅着入冬,有北静王府顶在前面,也不必担心有强敌来犯,卫若兰与史湘云夫妇就趁着冬日假期四处走走——湘云出嫁后离开京城,好似飞出牢笼的鸟儿,巴不得和丈夫一起出门玩乐,说是长长见识也成啊。 湘云为见手帕交,特地绕路前往广宁城,卫若兰心里……十分支持。卫家跟史家那是真的要好,相较而言史家跟其余出自金陵贾王薛三大家就有点面子情的意思,而史家又跟北静王府真的要好,四舍五入一下,咳咳,卫家跟北静王府总归也讲点情分。 自家长辈,史家的叔叔们众口一词,都是对只比自己大上两三岁的北静王赞不绝口,卫若兰难免心生好奇:北静王究竟好不好,有多好,他得眼见为实才成。 而卫若兰史湘云小夫妻来到广宁城的时候,水溶刚刚跟系统结算完那些比较基础的基建和种田任务,比如修整道路房屋,新建附属建筑,在庄子里打井,修补或者返修灌溉设施等等,总共赚得一千块钱……这是他几乎盯着属下一整年“大搞建设大搞生产”,其中不乏他亲力亲为得到的成果。总之,虽然一个个任务有的琐碎有的辛苦,但还称不上多有难度,加上回报,可以让他给自己打个七十五分,至于那个晾了小一年的造船任务,似乎还得继续晾着。 造船事小,相对应的船厂和港口都没影儿呢。如今广宁城临海那边的几个码头都是停渔船的,想轻松停靠福船……非得“移驾”旅顺不可。 就在水溶觉得奋斗一年,结果还行的时候,卫若兰则在惊诧广宁的变化。 他的心情套用后世的说法在,大概就是“一年不见,镇子忽然变省会……这世界究竟怎么了”的感觉。 路面就不多说了,出了山海关,联通广宁的基本都是这种宽阔又平整的道路,进了广宁城路面似乎又细腻了几分。真让卫若兰惊异的是客商络绎不绝,行人鳞次栉比的无比繁华却又颇有秩序的景象,他差点以为回到了京城……是的,辽东第一大城辽东城也没有这等盛景。 再仔细瞧瞧,路人穿着打扮似乎真不比京城差上什么。有了全新的第一印象,卫若兰便存了点心事。 而湘云没去过辽东城,跟着丈夫在热热闹闹的街市上闲逛——妇人少女,其中不缺打扮极为入时的,都大大方方出行,活泼不爱拘束的湘云自然也“入乡随俗”,沿路连吃带买,添了许多新鲜玩意儿,尤其是在王府旗下的日化工坊里抢购抢到的玫瑰香水,让她爱不释手,在酒楼里用饭时还要特地拿出来把玩一会儿:装香水的水晶瓶子晶莹剔透,可爱至极也就罢了,连盒子上的绑带都要绑成一朵玫瑰花的样子……未免太有心思! 卫若兰看着媳妇的反应,笑而不语。 水溶归来,不仅用神奇的新产品引来大量批发商,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无限商机;更因为他种田有道,接连丰产,让庄家人有余粮有余钱,导致闻到银钱“香气”的商人来到广宁开办各种铺面工坊。 这里得解释一下:佃户根据产量和质量拿酬劳,不仅包括现钱还包括他们负责的耕地一成的出息。而自耕农可以从王府拿到免费的种子,以优惠的价钱买到王府田庄特制的肥料,借到农具和耕牛,秋收时五成作为赋税交给王府,还要按照王府的价格再卖给田地上两成左右的收获……这样一来,无论是佃户人家还是自耕农都有钱有粮,留够口粮,剩下的钱和粮食究竟是要拿来扩大生产规模,还是拿去消费好好爽一下?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都要啊! 实话实说,连着两年大丰收,确实足够支撑六、七成的农户家庭两者都要。 庄户人家尚且如此,城里那些有家人在王府开设的工坊做工的人家更不用说。工坊的福利待遇因为非常到位,发到手里的月钱完全可以全拿来花销,工坊里的管事又都有言在先,工坊收益极佳,年底必有红包,起码三个月的月钱……于是大家用钱更不那么精细。 卫若兰比他媳妇年纪大上几岁,心机自然也不是他媳妇能比的,吃晚饭,他继续陪他媳妇开开心心地逛街,他在后边一边出钱拎东西,一边还有意识地打听……小两口回到客栈,湘云要去泡个热水澡,而在房中给玻璃门的壁炉添柴,同时默默梳理打听到的各项消息,卫若兰终是在心里叹服了一番。 第二天小夫妻依旧在城里闲逛,到了第三天他们俩才到王府上门拜访——这一日也是湘云跟黛玉约好的日子。 话说卫若兰湘云夫妇还不曾踏进王府地盘,水溶便接到史鼎来信,跟他订点儿粮食的同时不忘把卫若兰给卖了:这娃有天赋有前途,可惜对王爷您不是太服气。 水溶没往心里去:他在京城待了几年,确认过的青年才俊委实不多,偏偏其中好几位在原著中都打过酱油…… 再次跟原著的情节对上,水溶赶紧让小图标把人才收拢记在了备忘录上,打算在离京前收一拨人才带走。 然而他却比预料中更早地“潜龙入海”,计划没来得及实施,时过境迁,他今年赚得的钱足够从系统里搞出全套价格优惠又零基础偏还高效的青年将领以及出色将领培训教材,加上专为培训修建的教室已然完工,只待水溶先教出教师种子就可以……静等时候到了开心割韭菜就好,于是他对原著里出现或者没出现过的才俊的需求就没那么高了,当然,送上门的,肯定白送谁不要。 领命前来接待小夫妇俩的是王松鹤……别看这位俊秀的生活一秘好像只会倒茶养生菜,然而只要想想连着几年,都没遭烂亲戚找上王府的门,尤其是在京城的时候,足见此人手腕如何——须知皇帝还有俩穷亲戚呢,就别提北静王府了。 在京城里皇帝对北静王府的恶意又是明摆着,想靠着恶心北静王来讨好皇帝的人家也大有人在。 话说王松鹤打量了卫家夫妇一下,便什么都瞧出来了:女的一派单纯,准能逗王妃开心;男的……适度让这位长长见识,就当他做好事了。 王松鹤故意掐点儿,在带人踏入王爷日常办公待客的院子前,让巡逻的王府侍卫小队从身前走过。 侍卫们近乎相同的身高和精壮的体格,士气高昂装备精良……战甲排布细密,且片片闪银光。卫若兰果不其然注视着侍卫们远去:内行看门道,那身战甲差点晃花了他的眼,就是他上司也不见得能披戴这种甲胄。 他这会儿真地动摇了,开始认真考虑他老爹的建议:倒向北静王府。 却说卫若兰差不多服气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荣府,王夫人则在生闷气:嫁了果然就是飞了,就是个白眼狼,这么快就忘了本!跟她娘一个样! 不过王夫人再怎么腹诽,终究不敢把心虚露于人前。而就在这个时候,宝钗却在向贾母直白地告状,“工坊出产依旧供不应求,只是不像原来那么金贵罢了,当时王爷就说香皂迟早要让人学了去。就为这太太还是往关外去信儿,想让王妃找王爷讨个主意呢。” 这个工坊王爷就是白送的,一方面算是迎娶黛玉的聘礼,另一方面则是看在跟宝玉的交情上。 宝钗如何看不出轻重? 执掌自家生意好几年,眼见着越发蒸蒸日上,丈夫又颇能容人,在很多时候都跟她一条心……她怎么容得下一个贪钱贪权又拎不清一个劲儿要拖后腿的婆婆兼姨妈?须知这生意,她姨妈实在是一个字儿没掏,一份力没出。 贾母瞧了宝钗一眼,宝钗毫不心虚地回望了一眼。 人老成精的贾母立时明白宝钗说这话想必跟宝玉商量过……她跟宝玉宝钗想得一样:凭什么觉得北静王做了荣府女婿就好欺负能予取予求了? 越发长进的孙儿和越发糊涂的儿媳妇,选谁还用说?她果断吩咐鸳鸯,“叫凤哥儿把老~二~家的请来。” 凤姐儿得了信儿,没奈何,只得带着平儿去寻王夫人。 路上凤姐儿也忍不住抱怨,“太太也是,竟跟下了降头似的……那工坊谁看着不眼热,凭咱们家还能吃独食?想吃独食不算,还要逼着王妃让王爷出主意让咱们家接着吃独食?” 却说宝钗嫁过来,一点跟凤姐儿抢权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出手大方,工坊的红利直接拿了三分之一出来放入公中。 凤姐儿也算看出来了:宝钗这个表妹兼妯娌果然心存青云志,估计几万银子也并不怎么放在眼里。毕竟人家管着薛家十几乃至几十万进出的大买卖,还跟她堂弟薛蝌一起为王爷办事,这都都快忙不过来了……二太太若不先生事,宝钗才懒得搭理。 平儿见四下无人,也大着胆子劝,“原先这府里说一不二,如今几千上万的银子做不得主……” 这落差让王夫人一时举止失当真不稀奇,平儿见凤姐儿若有所思,继续道,“宝兄弟又有主意,娘娘更有主意,不折腾折腾,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这一招不成别有后招……”还是来个狠的,把二太太摁住吧。 凤姐儿听出平儿的弦外之音,终于点了点头。 这府里还想说了算数,一来要讨老太太喜欢,二就是要让娘娘喜欢。二太太先后恶了这两位,不老实消停些只怕更难受,往后更难说。 凤姐儿打定主意,进了王夫人的屋子,一字儿不差地转述老太太的吩咐。 王夫人的脸立时更难看了几分,她瞪了凤姐儿一眼,起身就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感冒了嘤嘤嘤嘤,先保住日更再说。 第五十八章 别说什么王熙凤身为王家女, 不一味护着她的亲姑姑,实际上王夫人和王熙凤也有利益冲突。 对王熙凤而言,头上的山头越少越好, 王夫人失势, 她不至于推波助澜但也照样不想伸什么援手。 比起咽不下这口气且说一不二管家太太包袱极重的王夫人, 凤姐儿可是实打实地想真心交好黛玉跟宝钗:后者有钱, 前者既有权还有钱。 往贾母院子去的这一路,王夫人不想说话,猜着太太心事的凤姐儿也有自己的想法:热脸贴太太的冷……那什么,也怪没意思的。 话说身为内宅妇人,要如何增长见识手段? 一靠读书明理,王夫人偏生不大识字;二靠往来交际, 王夫人又不怎么出门, 或者说她能往来的人家屈指可数;三就是靠实干, 然而如今管着荣府中馈的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兼侄儿媳妇王熙凤。 王夫人都快六十,真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想指望她亲自劝说让她忽然痛改前非……贾母望着坐在自己下手的儿媳妇, 再瞧瞧儿媳妇身后杵着的孙媳妇,对比过于惨烈, 老人家不由叹了口气:没戏了。 话说贾母不是个乐见内宅不宁的老人家,而且她一直很清醒:她就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嫡子庶子都算上只给他她添了五个孙子……如今已经没了两个了,大房的贾琮,二房的贾珠, 这是两个打小就瞧出出挑劲儿的孙儿…… 总之荣府根本提不上人丁兴旺,什么养蛊式培养儿孙,什么互相牵制制衡,完全没必要。 因此在王夫人到来之前,贾母便把宝钗打发回去了,而凤姐儿则领了些账目后讨了老太太的示下早早告退,偌大的内间里转眼就剩下婆媳两个,连老太太的心腹鸳鸯都避了开去:外间暖阁都不待,直接上抱厦里守着去了。 只用面对婆婆,王夫人也蓦地松了口气。 她的确不甚聪明,尤其是轻重总拎不大清,然而凭着大不如前的婆家和得宠有限的贵妃女儿,就公然跟北静王对着干……没人给她撑腰她真的不敢,最多就是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骂而已。 这个儿媳妇惯会欺软怕硬,又颇能忍耐——她扣着黛玉的嫁妆不给,说白了就是欺负黛玉父母双亡,加上当时荣府实在周转不开……贾母看得明白,就算那会儿银钱很是够用,这个儿媳妇依旧要克扣下一大笔。 想到这里,贾母便问,“我知道玉儿婚事你甚是不自在,但婚姻结的是两姓之好,”事已成定局,你还耍性子闹腾是要给谁看呢,“玉儿再不单单是咱们府里的姑娘了。”她有夫家撑腰了,你还照着玉儿任你捏扁揉圆的那会儿待她怎么行? 贾母算是苦口婆心,王夫人感觉得出来,她只是自有小算盘,说实话她本人生活真不奢侈,“最后还是老太太动了体己,”她这回有一说一,“外嫁终归不是咱们家的姑娘,跟咱们家不是一条心,我想着与其给玉儿撑门面,不如多留些银子预备给宝玉,往后宝玉出挑了,自己能挣出份体面,也好给玉儿撑腰。” 撑腰什么的必然不是真心话,但儿媳妇眼里心里都是她的亲儿子,贾母不能再信了,“王爷待玉儿甚是真心,你光想着给宝玉留些家底,却忘了惹得王爷不快,宝玉立时就能断了前程。” 王夫人强辩道:“北静王待宝玉也真心。” 贾母都被气笑了,“宝玉于王爷而言,不过是闲来无事能说上几句的故交后人,跟心甘情愿娶来媳妇怎么比?!”见儿媳妇哑口无言,老太太打定主意下剂猛药,“我知道你想指望娘家哥哥给宝玉一份好前程,可你也不想想琏哥儿好歹是你大哥的侄女婿,跟宝玉这个亲外甥能差多少?这么多年你可见琏哥儿又得了什么好机缘?” 其实这话的真正要紧的是言外之意:贾政是王子腾妹夫,这些年不说王子腾帮衬不少,只说前阵子那位工部侍郎出事,贾政牵扯进去,王子腾几乎是袖手旁观了。 这话几乎一击致命。逼王夫人面对这些年她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她嫂子要她不断地送银子,但没想过给宝玉铺路……不然弄进官学总不是什么难事。 眼见着儿媳妇脸色立时青灰起来,贾母简直怒其不争,“既是门路,哪有死守着一条的道理。”哪怕老太太一直觉得王子腾不甚可靠,可她也得承认,自己的儿孙实在没有让人家扶持往后能得利的“本钱”。 王子腾提携贾雨村,又推了甄应嘉一把,这都是明证。贾母不过问朝中事,却并不代表老太太没有相应的消息来源。她“倚老卖老”一回,两个同为侯爷的侄儿哪里连点脸面都不给。 听婆婆提起贾雨村和甄应嘉,王夫人终于垂下了头:她一直以来都不愿意面对现实…… “王爷给了个一年进项七八万银子的工坊,还要如何?”贾母轻声道,“纵然为了宝玉,你也待玉儿好些,不给她添什么烦恼便尽够了。” 王夫人垂眸沉默良久,才破罐破摔一般恨声道,“前阵子我嫂子打发人来说,那日化工坊绝好的生意,旁人这般仿制售卖,害得你少得多少银钱,王爷知道了也不好坐视不理,你且让人问问王爷有什么章程,还有什么好方子新方子?” 贾母听了,太阳穴蹦得生疼,好悬才匀过这口气,“你就听你嫂子的照实往关外打发人……质问去了不成?” 王夫人知道婆婆怕是要气出病症来,但此时她不一口气说完,之后未必再有今日这般好机会,她把心一横,“我嫂子说是我大哥的提点,北静王已然回到关外,前途未卜,不赶紧再榨点好处出来,往后想要也来不及了。” 贾母盯着王夫人半晌,“你就信了?” 王夫人再次不吭声了,贾母又道,“北静王若真朝不保夕,贵妃能把玉儿许给他?” 王夫人低声道:“正是这点……媳妇想不明白。” “既然知道陛下不待见北静王,你哥哥怎地不出面收拾了北静王,陛下不给他立个大功?”儿媳妇急功近利的背后,是彻头彻尾的蠢啊,贾母冷笑道,“你且看京里一等二等人家,哪个真跟北静王府断了来往?”老太太也来了回说话算话,“无论是公中之事,玉儿那边,还有那个工坊,你都不要多问也不要再管了。” 王夫人对婆婆这般处理无话可说,只得先全盘应下,在婆婆摆手后垂着头行礼告辞。 等她回到自己房里,躺在床上就翻来覆去地琢磨婆婆这段话,才猛地回过味儿:同样的话,嫂子怎么不跟妹妹和宝钗说上一回? 醒悟的瞬间她就把她嫂子记恨上了:为了银子,她嫂子哪里管得了她的处境,甚至是死活!她咬牙切齿:幸好,她的宝玉没牵连进来……往后还有指望! 又气又恼又羞又愧之下,王夫人本就染了点风寒,当晚就发起热来;而贾母得知消息的时候,老人家头上、手上总之身上好几处都扎着银针。 最近荣府状况不佳,又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老太太有了预感,凡事儿都做了最坏的准备,不然被王夫人这一气,只怕立时要去见荣国公了。 因为请了太医过府诊治,第二日元春便得知娘家似乎又不□□生:一个因为心事太多病了,另一个则是生生气出来的病症,在宫中混了半辈子,这病因太医若瞧不出来,坟前蒿草都得半人高了。 贾母也知道这点破事瞒不过贵妃,她干脆不遮掩,趁着凤姐儿和宝钗相伴进宫拜见的时候,让妯娌两个把一封书信直接带了过去。 往宫里带东西,势必要被查验一下。今日当值负责查验的,正是皇帝跟前的大太监以及原本在吴贵妃处办差的女官。 凤姐儿和宝钗都不是第一次入宫,家丑是不好外扬,但让皇帝与吴贵妃知道一二家丑并非坏事:示弱嘛。 再说皇帝与吴贵妃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连荣府这个一年不到十万进项的铺子眼红,使什么手段,而且这份进项里起码要有三万两要送进宫里。 管事儿的太监和女官自然识字,看过贾母给元春的家信,还能一如既往地面带微笑。 而顺顺利利过了查验这一关,凤姐儿与宝钗妯娌两个往执掌宫务的吴贵妃处打了一晃便去凤藻宫面见元春——此时皇后因为被甄嫔揭出来“怠慢陛下骨血”而不得不在坤宁宫“养病”。 已经从太医那儿得到些消息的元春接过家信,匆匆看完,抬手轻点太阳穴,对着凤姐儿和宝钗毫不避讳,“我早说舅母不比以往,心思再不那么正,”说着冷笑一声,“未必见得咱们家好。” 话说王熙凤是个纯粹的内宅妇人,宝钗可就不是了。 宝钗手里捏着她爹留下的买卖和人手,更管着荣府如今的支撑产业日化工坊,完全看不上荣府中馈这个“烂摊子”,甘愿贴补婆家,那是看在北静王和丈夫的面子上,同时她也很在意贵妃是否器重——有人有钱有门路,她的消息来源够多且传消息的人也大多靠得住,现下需要她露脸的时刻,她如何肯错过? 宝钗目光闪烁,元春眼尖看个分明,她嘴角一挑,“弟妹想是也听说了?” 宝钗规规矩矩应道:“回娘娘的话,前些日子家里的管事从金陵回来,跟我母亲闲话时我就听了几耳朵,说是大舅母娘家侄女儿才貌双全,将要及笄,也有意入宫待选呢。” 大舅母的侄女有好几个,母亲早先有心给哥哥说一个,碰壁后臊得慌,便少跟大舅母往来了。 凤姐儿立时恍然大悟。 元春笑道:“你果然消息灵通,大舅母也传了口信儿来想走一走我的门路,我还没准话儿。”贵妃当着利益一致的娘家嫂子和弟妹,自然有一说一,“一品诰命心气不凡,许是觉得在我这儿碰了壁,不能随便算了。这不,大舅母便不叫母亲好过了。” 在王子腾真正发迹并高升之前,王家固然还有爵位,但其实就是个金陵当地望族的水平,跟“世家”俩字一点不沾边儿。 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婚事同样是王家当时地位和实力都比较一般的佐证:不然王夫人应该嫁给一个能袭爵的丈夫,薛姨妈也会嫁进书香门第,而不是皇商薛家。 顺便多说几句,王家当时再不怎么样,也是官宦人家,这样人家的嫡出姑娘要说给皇商薛家,薛家自然要拿出大手笔,让王家满意的聘礼。 这样情况下,想也知道,王子腾就算显露出几分不凡,能娶到老婆的门第高不到哪儿去,家里有几个族人做官或者有功名的江南望族差不多就到头了。 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孩儿眼界不高,气度有限,急功近利实属寻常,大舅母显然正是那个实例。 而且父祖官位不高,大舅母的侄女再怎么有才有貌,依旧没法儿报名大挑,只能走宫里挑选低阶女官和宫女那条路。 贵妃明说大舅母的不是,宝钗自是不好接话,只是道,“听说大舅母家的表妹生得花容月色。”点到为止,她就不再往下说了。 能生出元春和宝玉来,自能想见王夫人年轻时是何等容色,而王子腾之妻,元春的大舅母姿色还在王夫人之上。 那姑娘竟能让亲姑姑信心满满地找门路,显是本事不小,野心也不小。 元春摇了摇头,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这是瞧见甄嫔的好日子,按捺不住也眼热得紧。” 自家人深知自家事,她伤了元气,子嗣艰难,再在皇帝面前有脸面又如何,终究不成威胁;而甄嫔则是吴贵妃醒悟后有意帮扶起来,跟皇后打擂台的先锋。 她也打听到大舅舅,甄家叔叔跟吴贵妃娘家不说有多深厚的交情,起码在政事上颇有些默契。 一个无论如何也升不上去,靠着女儿封妃才到五品的贾政,一个稍微托一托,就被皇帝点了工部侍郎的甄应嘉,王子腾又不瞎,你说他会器重哪一个? 正是看清这一点,元春才无可奈何地叹息,“大舅舅带着表哥表弟,此时在西北巡边,京里的小事他定是不知道,知道了又如何?鞭长莫及,管得大舅母,也管不得大舅母娘家。大舅母对这宫里的人和事几乎一无所知,却还满心期待着送个侄女过来。这姑娘若真是美貌性情又讨人喜欢,入了皇帝之眼,只怕……”第一年都未必能平安过去,最好不过就是跟她一个下场。 后面这话难听又残酷,元春就及时住口了。然而画外音莫说消息灵通又机敏的宝钗,连凤姐儿都听了个真切。 这妯娌俩对视一眼,凤姐儿忙道,“娘娘莫要忧心,日子还长着呢。”旁的真是没法儿劝,荣府除了拿些银子,也帮不了贵妃什么。 宝钗则再一次感觉到了贵妃的真心:当初贵妃拦着她入宫,应该是存了善意的。反正她现在过得不错,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凭自己这相貌,不是自夸,若是进得宫来说不得这会儿已经入土了…… 因此宝钗虽然没说话,但她的感激之情通过双眼完整地表现了出来。 元春拍了拍宝钗的手,对着凤姐儿和宝钗道,“你们能体谅我的苦处,我就心满意足了。” 从凤藻宫出来,凤姐儿和宝钗都装了一肚子事儿,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有什么好说的,都到了这份儿上……回去一五一十都禀给老太太听吧。 别忘了这会儿老太太还扎着针呢,两个孙媳妇学完舌,贾母也沉默良久,她是整个荣府包括贾赦贾政在内,最能揣摩王子腾心意的。 别看贵妃好似有意摘开王子腾,实则王子腾就算起先被媳妇瞒着,后面知道了必然也是默许。原因无他,元春太有分寸也太有主意,王子腾的明示暗示,元春不一定会照做。 如果宫里要找个“内应”,王子腾必然会选择蠢上一点但足够听话,或者说没别的靠山,不得不听他话不可的娘娘。至于这个娘娘往外递消息和外臣勾结暴露后能活多久,下场如何,王子腾乃是一品大员……会因为妇人之仁而有恻隐之心?他是无毒不丈夫啊…… 所以王子腾在他碰壁或者自家不得不低头前,都不能指望了……贾母长叹一声:本来这世上就没有靠得住的靠山一说,还不是自家没人挑大梁,谁看都觉得她家好欺负。 贾母不用多思量,便非常赞许两个孙媳妇的决定:像王夫人那样,不肯面对现实,自欺欺人又是何必呢。 老太太斟酌了一下措辞,在晚饭前把大儿子贾赦,两个孙儿琏哥儿宝玉一起招了来。 明示了王家只怕指望不上,贾赦有话说,“咱家在西北的旧识连着几回来信说,王子腾在西北总是提起老国公爷,再说王家跟咱们家一直有渊源,那意思不就是咱家的人不在西北,那些老国公爷的袍泽和故交可以先听他的,跟着他行事嘛。” 老太太一点都不惊讶,“果然如此。” 贾琏是头回听说,诧异过后扯了扯他爹的袖子,“您怎么不说一声?” 贾赦此时占着理呢,当着母亲刻意来了回“混不吝”,“告发他鸠占鹊巢?琏哥儿和宝玉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鸠占鹊巢……虽不恰当,倒是形象。 宝玉忽然一笑,轻飘飘地补了一刀,“早觉着舅舅不甚亲近,待我和其余几个哥哥严苛,也是绝了我们这些小辈攀扯之心吧。” 不管别人怎么看,那个工坊其实就是黛玉的聘礼,王爷指明让他看顾,更是看在了旧日情分上。他自己的心血凭白让母亲拿走贴补另有心思的舅舅家,他能心甘情愿才怪了。 现在莫说他和他媳妇都不情愿,全家逐渐看清舅舅为人,也跟着不情愿,总归是件好事。 话说宝玉连着摔了几次跟头,从一个活生生的傻白甜进化成了淡漠理智的科研工作者。因为挣了大笔银子,连他父亲来信都不怎么再督促他读书,让母亲多管教他……按照王爷的话说,这也太真实了。 想到这里,宝玉嘴角轻挑,笑容里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嘲讽。不过父母不催了,书总还是要读的,考个功名下来,能免去好些麻烦。 得知宝玉这番变化,水溶自然十分欣慰:没白引导他。 而传来宝玉转变这个消息的,自然是荣府“财务主管”,小红她爹林之孝了。 捎带着林之孝还向水溶禀报:荣府已经在刻意疏远王家了,证据是荣府这阵子给王家的节礼面子上倒是过得去,但实惠远远不足。 以往荣府十分重视王家,节礼都要王夫人和凤姐儿亲自商量挑选。而这几次,包括王子腾之妻的生辰礼物,明显都是有面子但没什么里子的装饰摆件儿,头面衣料银钱这三样一概没有。 须知以往给王子腾之妻的东西多是荣府存下的好东西或者干脆是贵妃从宫中赏赐下来的贡品以及内务府特制的东西。 这封信看得水溶笑了好几次:荣府这是醒过味儿来了?他折起信笺,吩咐王松鹤抄送一份给王妃送去。 王子腾摆明了是把荣府当钱袋子,至于钱袋子被榨干……那又干他甚事?再换一个不就得了。 想想也是,王子腾早年被荣国公贾代善提携过,大概被贾代善气势所摄,在心里留了挺深的痕迹。结果风水轮流转,贾代善死了,他一飞冲天,“回报”的时机可不就来了,只是这个回报必然不全是善意的。 当然也不能说荣府常年花钱就没从他那儿得着一点报答:作为王子腾比较亲近的姻亲,不明就里之辈,这种人不在少数,总是对荣府上下保持有起码的尊敬,贾政为官多年也没掉过大坑,当然眼前赔了八万银子的这回不算。 至于王子腾对王府的态度,可就微妙多了。 据说水溶让薛蟠经由海路运输矿石以及其他商品物资,前前后后也有几十万的货值,漕运背后那一系的官员商人之中有人坐不住,提议给水溶点教训,就是掏钱让他们已经喂熟了水兵客串一把水贼,王子腾得到消息便一力出面阻止。 当然,建议皇帝提防北静王,不许他做大做强,削藩先从北静王府下手的一品大员里也有王子腾。 王子腾的目的和出发点,稍微多读几本史书都能猜个差不多。 “君权和相权自古以来可就是半对立的啊。”水溶笑道,“虽然王子腾还没拜相入阁,但资历人脉以及手中的权利,算一算距离末位或者最弱的内阁大学士也差不多了。他和阁老们都乐见皇帝跟我们这些藩王掐起来,还掐个势均力敌,不可开交,这样一来阁老们自会受双方拉拢获取好处。” 小图标应道:“光是出面调停,阁老们就能拿到多少好处。” “对啊。可一旦分出胜负,只要不是一方惨胜,这些阁老带着身后百官就只能投向胜利的一方。所以说,不仅是皇帝需要制衡,权臣们也要制衡。” 小图标又道:“不过看到你的才学,就冲主人你的种田水平,他们也舍不得第一时间就干掉你吧。” “是啊,水溶又笑了一下,身上仿佛燃起光晕,“虽然背后原因比较复杂,但我还是平安离开京城回到了封地,更得到了安心发展的时间。之后……小冰河时代就正式来临了吧。” 小图标道:“根据我的侦测,从今冬正式开始。” 水溶点了点头,从手边窗台上扯了片生菜下来,往嘴里一塞——系统里兑换出良种生菜,叶嫩味美,速生高产,就算是对温度阳光有那么点要求,依旧完美。 他心里在感慨系统高科技带来的便利,面上则在夸奖王松鹤,“若不是我身边离不得你,早打发你管玻璃暖棚去了。” 在北静王府,负责种田的管事可比管理工坊的管事挣得多。 王松鹤从案前的书册堆里抬起头来,见到自带光晕的王爷,不仅由衷微笑,“全听王爷吩咐。” 听见声音,隋远也抬了头,跟王松鹤瞧见了同样的景象……两人不愧是坐了一阵子的对门,同时在心里狂呼:王爷……越发飘飘欲仙,不像人了啊! 水溶看不透两个心腹的真实想法,但他有系统加持,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俩是不是又在心里夸我美。” 小图标还真地仔细分析了一下,结果它直接刷了出来,“我看像。” 水溶叹了口气,“虽然不是直接‘责任人’,但终归是因为我才让宝玉黛玉这对有情人劳燕分飞……当时他俩哪个都不怨我,更别提什么恨意,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我长得太美,他们怨不起来吧。” 小图标瞬间刷了满屏的省略号,最后补了一行黑字,“主人您这么想也是可以的。” 水溶大乐。 片刻后小图标也来了回有感而发,“自恋不是缺点,只要真的美。” 水溶笑到露了牙,“越来越懂了啊。” 话说卫若兰湘云小两口就在王府做客——因为一场暴雪逼得他们修改了行程和计划。 连续三天的大雪后,终于放晴,这个时候没人清扫的地方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整个封地上只有二十多万人口,大半住在广宁城里,春夏秋三季接连不断,不惜花费人力物力的大建终于展现出了她的意义。 不仅仅是城里经过新出炉工程兵亲自翻修加固的房舍没有因为积雪而倒塌,就连广宁周边的村镇——他们在王府管事指导的前提下用水泥等材料修整的房屋和设施,偶有屋顶或者棚子塌了半边的消息传来,人畜也只有伤没有亡。 今年冬天的炭火有补贴,据王府下乡的管事回报说,农户们手有余钱余粮,并不省俭柴火,挨家挨户瞧过,比不过王府温暖宜人近似初夏,可也比得阳春前后的程度了。 水溶站在书房的窗户前看着仆从府卫热火朝天地……铲雪,其中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卫若兰居然也闲不住过来参加劳动……水溶心里有数:他应该是看上王府的工~兵~铲了。 没错,就是后世那个红极一时的万能~工~兵~铲,水溶顺应当前情况做出了粗制版,但即便如此也足够惊艳,尤其对卫若兰这种从军三年往上,对兵事颇有些了解的青年才俊来说。 其实也不止是卫若兰识货,工~兵~铲~下发的时候,没了解全这铲子的用途,官~兵~们已经爱不释手。 等王府以及城内的积雪清扫得差不离,城外已经有裹着破烂棉衣的百姓聚集了——九成九都是良民。 在这个时代辽东都被皇帝最疼爱的女儿长公主视作是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那么辽东以北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干脆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然而苦寒之地就真没百姓生活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东北冷归冷,但土地肥沃山林出产极多,朝廷又不重视,于是苛捐杂税挺少,鱼肉乡里的士绅官员也很罕见——稍有点家底就想着买地回关内了,要不是小冰河时代来临,粮食产量骤减,这里的百姓日子还算是滋润。 顺带说一句,今年整个关外,除了水溶的地盘,不乏减产一半的地方:冷不仅需要大量柴火,人体的消耗也会加剧,说白了就是吃得比平常多,穿得比平常暖,炉火更得烧得比平常旺。 至于这消息能不能及时送上皇帝的案头,水溶并不乐观:因为想也知道,关外除了他的封地,绝大多数土地的所有者都是自耕农,京里的皇帝很大程度上只能听见士绅的声音。 话说饥寒交迫的百姓分拨到来,大管事王栋和情报大总管梅非齐齐进门禀报的时候,两个人都带着点笑意:终于来了啊! 水溶也是这样想的:等了好久的人口,来了就别想走!碍于他敏感的身份,主动招收吸纳其余地方的百姓前来定居,比较挑动京里老爷们的神经,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自己送上门来的话,他就却之不恭了。 到时候京里来人问起来,完全可以报假账,说是饿死大半,再伸手找皇帝要赈济拨款嘛。 把冻饿难耐安排在早就准备好的宿舍里,先暖和过来,再分发加了肉丁和干菜的咸粥,吃饱喝足休息一会儿,就得被拎起来按顺序去洗澡,再领取全新的御寒衣物和鞋帽……毫无疑问这些都不是无需代价的,他们修养了三天后就得登记,然后老老实实给水溶卖力气去。 水溶新建的好几个暖棚都还空着呢。 却说前来广宁的百姓实际也是来碰运气,大多数房屋倒塌衣食无着的百姓都是奔着辽东城去的。 安置讨生活百姓的宿舍位于广宁城的一角,出去不远就是一座兵营……当然这个兵营的意义只在于震慑小人,绝大多数百姓吃好穿暖给王爷干活,不仅没怨言还时不时地就称颂王爷恩德。 水溶心血来潮来了个微服私访,放眼望去,整个区域几乎每个人都头顶一点绿,因为前前后后居住了数千人而地盘不算大,导致绿点太密集,水溶有心想从密密麻麻的绿点里找寻那一点红,然而看了一会儿他便因为眼花而放弃了,忍不住跟小图标抱怨,“我已经开始晕绿色了。” 小图标也奇怪上了,“几乎所有人都对主人你抱有高度好感,这不是好事吗?”它在水溶的视野里标了个箭头,“有人给你立了个牌位,天天都在拜呢。”这条弹幕之后跟着的就是那个牌位的照片。 水溶笑了,“静字还写错了。”这群头顶绿点的百姓实在太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合一大章! 状态好的时候我手速还是蛮可以的! 第五十九章 入冬以后的第一场暴雪, 就给水溶带来大约两千壮劳力,毕竟能让水溶安心使唤干重活的都是壮年男子。 这两千口子背后都有家庭,他们的妻儿父母多还在家里等着——家里最能吃的壮劳力往南找活路, 余下的口粮倒是能让留下的家人多撑些日子。 水溶历来重视老人女人的价值, 前者有足够经验, 后者能让他塞进工坊……然而在现在的天气状况下, 老人女人很难忍饥挨饿,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会轻易丢下孩子,老弱妇孺徒步踏雪跋涉两百里左右活着来到广宁城……路上怕不是要减半。 而他微服私的时候,第一批来自更北面的农户们到达广宁城还不到十天。 水溶挑了几个容纳他们的大宿舍转了转,再回到王府,就有管事汇总了这批前来讨生活百姓的乞求:能不能把家人带来, 他们愿意给王爷卖命。 这个可以有。 水溶等得就是这波百姓主动请求, 因为俗话说得好, 上赶着不是买卖:不过全家老小都过来了,你们也就别想走了。 实际上, 前来求活路的接连几波百姓待在广宁的时间不等, 从十来天到两三天,但差不多所有人都……不想走了:有御寒的新衣管吃喝暂且不说, 只图这个加了火坑和地龙,烧得暖意融融的屋子, 卖命都心甘情愿。 因为早就预备下充足的燃料,包括木柴和煤炭,再加上水溶亲自上阵改良并监督制造出的通风设施, 其实就是简易鼓风机在入冬前全面普及,现在的广宁以及水溶治下大多数村镇,颇有点后世东北“室外零下二十度,室内零上二十度”的意思。 这些百姓除了极少部分因为冻病冻伤还在休养外,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了暖房里种田。 温室暖和不暖和无需废话,因此这些不怕吃苦又熟练侍弄蔬果的庄稼人需要每天上工四到五个时辰;而在户外工作的,跟广宁本地人一样,在如今零下十几度,有足够保暖的衣帽的情况下,一整天累计工作时间水溶让管事们严格控制在两个时辰以及以内……之后水溶让梅非留意探听,也没听到对工作时长的怨言。 最大的不满似乎集中在姜汤上,因为味道太浓,过于刺激而导致不少人都喝不下去,然而姜又是比较金贵的东西,于是在水房里经常能看见端着热乎乎的姜汤,一捏鼻子一仰脖……硬是自己灌自己的汉子,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辣。 水溶从善如流:姜汤熬制标准里的加姜量起码少了一半,再往里面加点红糖。 喝到甜姜汤的人们对王爷又是称颂无数,小图标还特地问他,“有什么感觉?” 水溶坦诚道:“吹捧我来来去去就是一套词儿,听到现在也没什么感觉了。”这时代的百姓太淳朴,满足他们基本吃饱穿暖的要求他的名字就上了牌位,弄得他成就感满足感都没多少,他自然而然地转换了话题,“看看这一个月内的天气,挑个不降温的日子,我吩咐府卫们把那帮人的妻儿老小都带回来,省得这群小伙子憋出毛病来。” 原本这群膘肥体壮的小伙子们负责提防来自西边的“抢粮团”,没料到一场暴雪下来,“抢粮团”就歇菜了。 水溶还跟小图标抱怨过,“我是不是太高看我西边的邻居了?” 小图标果断否认,“现在来袭击主人你地盘的,都是没什么家底日子过不下去,或是被人蛊惑的小部族,他们连让系统发放正式警示和保卫领地积分的资格都没有。” 想想也是,广宁虽然日渐繁华,但跟几百里外的辽东城还是比不了。 本朝若干王府哪个不是多代人用心经营励精图治,论规模论实力北静王府都不出挑,潜力无限这一点也只有水溶和心腹们知道。 相较而言已经降至公爵的镇南公都比北静王更“热灶”,因为镇南公府所在的西南产马,不管是云南马还是贵州马都是出了名的驮挽乘兼用的良马。 而能和云南马相媲美,在触手可及范围内,甚至在若干时期犹有胜过的马种就剩蒙古马了。然而不管是皇帝,还是暗中有好几次私下“默契交易”的吴大将军,都不肯把蒙古马卖给他。 水溶一心收拢西边诸多部族也有多弄点蒙古马过来的心思在内——求助系统那是需要“真金白银”的,能省点儿当然是点儿。 却说水溶这边派遣一千骑兵以及吃饱穿暖的向导,往北去救助那些几乎被暴雪封门的村庄,再把愿意来广宁谋生的百姓带回来,如果遇上主动归降的部族也顺带着捎回来,王府还有很多地没人种,养殖场也要再接着扩建。 水溶专门招来此次带兵出阵的副将以及主动要求参与的两个弟弟,面授机宜。 这位副将还是他的本家族叔,完全可以信任:而副将在本朝一般麾下有一千以上战兵,三千以上辅兵,这次就一千战兵出阵执行任务,水溶依旧钦点了位经验丰富的副将,不仅仅是为了第一次“招安”想要万无一失,也是为了震慑林子里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 这个时候还远没到百姓走投无路只得落草为寇的时候,遭灾遭难的百姓会寻求官府以及大人物的帮助和救济,跑到广宁且已安定下来的那些庄稼汉们就是实证。 因此那些土匪多是“各家各户”安置在林子里的~私~兵,水溶还兴冲冲地问小图标,“遇上之后缴获点装备,你能不能分析下产地?” 能扩大一点影响力,以及能帮上忙,都让小图标兴奋起来,“可以呀!”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水溶对着属下和弟弟嘱咐道,“农户也好,放牧为生的部族也罢,全凭自愿,不乐意来也不强求,省得他们以为咱们别有所图。”他轻轻摇了摇头,“今年冻一年不至于伤筋动骨,到了比今年更冷的明年,想不来也不成了。”他话音刚落,在座众人都会心一笑。 北面减产一半,填饱自家的肚子都不够,就别提交税,然而王爷的地盘上又是一场大丰收……这对比忒强烈,而且王爷身上素来有些神异的传闻,今年的广宁……众人都看在眼里,不信都不行啊。 话说大管事王栋和大总管梅非都是标准的“王爷吹”,他们不仅向自家人吹嘘自家王爷,更有意往外传话,言语间倒是克制,没怎么提及水溶的不凡之处,只是宣传一下广宁有存粮,也容易在城里寻到活计,这才有了两千多壮年男子前来广宁谋生。 却说从明天开始升温,随后日间气温在零下十二三度徘徊,比前些日子暖和了十来度,正是适合出门的日子。 就在骑兵整装待发之前的一天,卫若兰跑来求见:原来湘云每天都跟黛玉学习提取精油、调制香水,没时间陪他玩儿,卫若兰难免郁闷,一听要出城去接些被暴雪困住的百姓,他便主动请缨…… 水溶也没拦着,大手一挥,让卫若兰和他那几个亲随当观察员跟着一千骑兵一起行动。 下班回房,听说王爷把卫若兰也派出去,黛玉多少有点担心,“可别出什么事儿。” 水溶笑道:“那一千人已经是我手里精锐中的精锐,若是也点~私~兵都放不翻,我也别琢磨什么自立门户,束手就擒得了。” 嫁进王府,黛玉在最初的那段日子就察觉到了丈夫的野心,当时不是没有不安过——她真的从没想过要告发,现在嘛,忠君什么的她不明白,她就记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来着。 黛玉捏了捏丈夫的手臂,眉头微皱,“依稀听说,西北边林子里那批人就是要监视咱们的,简直是欺人太甚。”她一点也不介意丈夫说她翻脸如翻书,“我想着您是不想打草惊蛇,如今看来,我是想岔了。” 水溶莞尔,“倒不是怕什么打草惊蛇,只是想冻一冻再收拾那帮孙子。我的人围攻过去,他们个个鼻子下拉着老长一条冻住的鼻涕瑟瑟发抖,这场面只要想一想我就能开心一点儿。” 其实他是想逐渐给他天下人,尤其是他的敌人们竖立这样一个概念:在关外,谁也别想占北静王府的便宜,尤其是在天气越来越冷,关外的价值和意义越来越小的情况下。 一旦成功,他将能获得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在整个关外发展和推进一下……初步的工业化。 黛玉闻言直接趴到丈夫的背上,双肩直抖。 黛玉在入冬之前就时不时地有些亲昵之举,水溶并不为这个诧异,“有这么好笑吗?” 小图标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因为你一直都很正经?忽然有了反差……就有点萌?” 水溶摸了摸自己的脸,“萌?” 黛玉脑门还顶在水溶背上呢,“王爷……有点可爱……” 水溶侧过头正好瞥见黛玉微红的脸颊,他对小图标道,“我总觉得你跟黛玉可能更合得来。” 小图标忽然叹了一声,“性格合不合得来才不是关键。一个没法儿理解曲面积分的人,是没办法成为我的宿主的。” 水溶非常服气,“好吧,这确实很关键。” 半个月后,卫若兰先于精锐们返回广宁,他明显是心事重重,水溶见到哪能不问一问,“瞧你为难的,难不成在匪窝里遇见旧相识了?” 卫若兰郑重地点头,“还请王爷饶他一命,他……必有隐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啦! 第六十章 卫若兰挺有分寸, 在俘虏里发现了故交也没说非要把人要到身边,想要朋友少受点罪,他选择了快马加鞭赶回广宁, 直接向一言可决的“大老板”水溶求情。 水溶愿意给卫若兰面子, 但是直接下令放人……当然是不能够的, 他一定要等族叔他们归来, 问过族叔参将以及随行的幕僚和文书们再说:如果卫若兰的好友手底下沾了自家精锐的人命,那水溶也只能对卫若兰说声抱歉了。 亲疏远近可得拎得清,卫若兰对他好感度再高,也依旧在史鼎麾下,没有真心投奔他成为他的“自己人”。 听出王爷的弦外之音,卫若兰几乎是毒誓一般道, “我冲得靠前, 他们一见到我, 就束手就擒了!” 这样……的确可以“法外开恩”了。 得了王爷的准话儿,卫若兰长出口气, 回到湘云身边——如今这小两口已经从广宁最大也最豪华的客栈里搬出, 住在王府客院里。 湘云在广宁找到了全新的乐趣,颇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她每天都待在黛玉的日化实验室里沉迷不已, 却也不至于冷落已经好些日子不见的丈夫。 丈夫此时微带愁容……湘云拉着他的手,端详他半晌, 总觉得丈夫似乎并不是特别担忧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儿让你为难?” 旁观好多次北静王夫妇自然而然地亲昵互动,湘云有点眼热, “照抄”了点小手段,效果……当然是极好。 被美美的媳妇顺毛胡撸,卫若兰得到了安抚。没什么必要瞒着,等人押回来还不是要阖府皆知,他便说了实话。 湘云想了想道:“能有什么好处非得投靠忠顺王?” “哪是投靠忠顺王?”卫若兰冷笑道,“是,忠顺王与北静王素来不合,可咱们来了广宁哪还看不出北静王如何把忠顺王府看在眼里?忠顺王这会儿至多是个中人,一心一意要盯着北静王府找时机发作的可不就是那位老人家。” 卫若兰是卫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对大局大势自是有所了解的。 他话里提及的“老人家”指的是六位阁老里最年轻,同时背靠整个漕运系的那位,他之前就想要收拾水溶,好“以儆效尤”,结果被王子腾劝阻住了。 北静王府的香皂护发素仿制者甚众,但独特又高雅的香味却说山寨不来的,瞄准高端市场的这两项产品已经通过海运行销整个沿海外加中部省区。 这么大的利润,漕运没能分得什么油水,漕运一系的大佬们有好几个都有点坐不住。这个时候王子腾再拦,就犯众怒了,于是他这次明哲保身,没说话。 湘云知道得不多,却足够跟上丈夫的思路,“漕运那边……又按捺不住了?”她轻叹一声,当着丈夫的面儿点燃了手边书案上的油灯。 这灯烧起来极亮,没烟,没异味……卫若兰又惊讶上了,“这……”他差点爆粗口,“天下独一份了,也肯大大方方往外卖不成?” 湘云点了点头,“若是什么值得保守的秘密,轮得着让咱们随便使了?王妃说入冬才一个多月,海上都见着浮冰了,明年化冻就大批往外卖。” 想起亲眼所见王府精锐们如何服从命令步调一致以及惊人的战斗力,卫若兰忽地开始可怜起那位阁老了:轻敌在先,又打草惊蛇……漕运一系买通的那些兵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一碰注定要头破血流了。 卫若兰毫不犹豫,“得给家里写封信了。” 他们这些将门世家还有没怎么没落的勋贵人家,不大看好北静王的原因就一个:北静王地盘上不好弄马,所以大概不太能打。 卫若兰来到广宁,有了切身体会:北静王的确没好马,但他……忒特么有钱了!有银子还有粮食,在如今天气越来越冷的情况下,需要发愁西边零散的中小部族不肯卖马吗?面对快要饿死的局面,别说卖马,专门给你养马都行啊。如今广宁就有实在的例子摆着,给北静王养牛马羊,还养得很开心呢。 湘云对天下大势一知半解,不过她深知只要听丈夫听叔叔的就好。 于是卫若兰在明亮的油灯下,爱妻湘云为他磨墨,一气呵成写就了封家信,包含他在广宁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推断和建议。 等信纸干透他亲自折好放入信封,并加盖他家独门印记,再召来心腹仔细吩咐:第二天一早便出城送信,必须亲自交到父亲手中。 话说水溶在等族叔带兵回返,期间也不闲着:到达广宁之初他就在修路盖房子,如今不时有前来讨生活的百姓安置进来,仍有相当数量的空房。 正巧民夫们在城外清雪时发现了个自喷井——石油在古代典籍里多有记载,全然不识字的民夫们瞧见,都没有多稀罕。 而且辽河流域本来就有油有气——跟后世鼎鼎有名的辽河油田完全对得上,水溶惊喜是有,但也没多少,毕竟是预料之中嘛。 不管怎么样这个能自喷的油井距离自己这么近,交通运输都不要太方便。 他对小图标道了声“天助我也”,从系统里用九成存款买了个简易原油泵,趁着亲自前去视察的时候偷偷塞到了油井的里面。 根据说明书所说,这玩意儿可选择太阳能或者地热能供能,主要用于星球探险时从油井甚至是油层中提取原油,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原油中各组分比例,方便后续提炼加工成航空燃油。 稳定的原料来源有了,水溶用剩下的钱从系统里换了个粗制灯油的方法……没错,空房子又有了用处,开工坊,灯油工坊。 无烟无味点起来又超亮的灯油,不同于香皂护发素,没法儿山寨,是水溶的独门的买卖。 不过这灯油不是关键的垄断物资,依旧还是瞄准高端市场,估计有人眼热想出点黑手,对水溶而言也就是挠痒痒的水准。 漕运一系的确家大业大,人多势众,却也远远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这个时候只要不是边军精锐倾巢而出,水溶都没在怕的。 话说他按照系统的方法,亲自调配灯油,一次成功。几十斤灯油送入自家库房后,让王松鹤再次抄送调配方法给黛玉送去,再吩咐全程围观的隋远招呼幕僚们来紧急开会。 这是好几天前的事情,当湘云那边也开始使新灯油照明的时候,灯油工坊已经有主管到位,并着手招人了。 又过了大半个月,王府精锐们赶在暴雪之前回到了广宁。之前水溶已经从改做信使的斥候队长那里得知,一共除掉了三个匪窝,俘虏近千人,而愿意来广宁谋生过冬的百姓足有四千……因为要押解或者护送,他们才会回来得如此之慢。 底层马贼原本只是大头兵,水溶不为难他们,一概打发到煤窑里干活儿去了——做上五年苦力可以~赎~身。 这些接受“劳~改”的挖煤工吃住穿都比普通煤窑的员工差上两档往上,有棉衣能洗澡只有一顿饭有肉,没有出入自~由~更没有工钱,但好歹性命无忧。 被分散开来,丢在若干煤窑的几百口子亲身了解过情况后渐渐安下心来,认头出力干活了。抛开不能出入,也没工钱这两点,过得竟比在山里假充山贼,实则监视并找机会当劫匪当刺客的日子要滋润得多,还不用担惊受怕。 一转眼到了年底,工坊产出的第一批合格灯油刚摆上门庭若市的“王府专营”店铺货架上……就被蹲守的商人们一抢而空,预定的订单足够让工坊忙上一整年,这还只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交足了押金的商人下好的订单。 水溶翻完今天叫来的公文信函和账目,觉得时机到了,可以把牢里关了一个多月,因为冻得差不离而想明白的那哥们提溜出来,审一审问一问了。 话说牢房是整个广宁室内建筑之中最冷的,大约也就十二三度的样子。在王府提供供暖补贴的前提下,寻常广宁居民家里的茅厕都比牢房更暖和那么三四度。 得知要审问好友,卫若兰,以及得到消息从京城辛苦赶来的柳湘莲,连带着已经晋升为“广宁水泥总厂”技术主管的蒋玉菡一起匆匆赶到王府之外用于关些要紧人物的牢房。 这哥仨是为陈也俊而来——不管是原著里还是原著外,卫若兰跟陈也俊,再加上宝玉和冯紫英,他们这群勋贵将门之后时常聚在一起,攒个饭局喝酒~吹~逼。 薛蟠因为得罪了水溶,被掌权的亲妹子严格控制住“银~根”,两三年前就老实很多,跟这哥几个逐渐没了往来。 陈也俊是真真被逼无奈,在朋友们鼓励的眼神下……当然他并没有多少避讳的心思,“我爹娶了新媳妇……” 水溶并不意外,“你是稀里糊涂让继母那边的人卖了?”想想也是,勋贵之后啊,哪有落草为寇的道理?哪怕是假装的。就算要干脏活累活,那也是卧底之类啊。 陈也俊经过一个多月的“冷静”,早对自家没了盼头,“那起子人都商量好了,王爷的府卫来攻,就把我推出去,到时候甭管死了还是重伤,都有做文章的余地。” 水溶点了点头。几个“匪头子”的口供他都看过,而且这几人已经依次上路,留着陈也俊并非单纯看在卫若兰的面子上,而是想看看幕后之人有什么后招,可这都多久了,他竟然啥都没等来……看来陈也俊是彻底被抛弃了。 其实陈也俊真不是被家族抛弃,水溶把他丢进兵营接受北静王府特有的再教育后,就从小图标得到消息,而看完小图标刷过的层层弹幕,他又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急报,综合一下就是:北面的几个大部族联手,从宣大沿线破关而入,打了吴大将军一个措手不及,一路劫掠,前锋已经冲进延庆一带。 宣是宣化,大是大同,这两处都是明代九边重镇,离京城已经非常近了……在现在这个时代也是一样。 话说水溶付费的级别,只够小图标开启区域提醒,这个提醒的最边缘就到长城……提醒范围笼罩整个京城乃至京畿地区,水溶目前真没这个财力。 京城急报传来,最多隔了半天,留在京城的王府探子发来的密信,以及薛家的消息先后到了——后二者之所以慢了点,都是因为在史鼎这里卡了一下:山海关一线已经严阵以待,不至于严禁出入,却也要经过层层盘查。 水溶立即召集全部幕僚和掌兵将军们议事,等人到齐,他开场第一句就是,“咱们还没饿死呢,皇帝倒要咱们勤王了……皇帝都这么怂的吗。” 众人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已经过了一半多,还剩十几万字的样子。 具体攀科技树和种田过程我都不会细写,毕竟比我写得好的大手太多了,就不露怯了。往后的剧情主线是男主抢地盘推进工业化,而且男主不称帝,他搞的是君主立宪…… 比起在一个半工业化且开启大航海时代的国家做一个吉祥物一样的皇帝,不如打好基础建立一个能人辈出的财阀世家。 ----- 谢谢和的票票~~ 第六十一章 皇帝也不是吓大的, 历朝历代西北都不安生,基本也都习惯了:中原太平日久,草原上也在修生养息后增进实力……这忽然天气转冷, 出产不足, 往后为了食物为了生存, 大小摩擦必然接连不断。 水溶估计入侵的异族骑兵这时候已经杀到了京郊的皇庄, 才能整出人心惶惶的效果。 留在京城的也探子来信说:京郊大营里能战的骑兵一部分驰援宣大前线,另一部分分散开来追击四处劫掠的骑兵……于是这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千来人忽然直抵京城,还正巧是京城防卫比较空虚的“好时候”,得到准确消息的皇帝可不就坐不住了? 按说驻守京城,拱卫皇宫的禁军也有十万人,虽然这十万人里真正能战的不超过四分之一, 却也不至于连一千规模的骑兵都刚不住。 此时颇知兵事的王府首席幕僚最先站出来, 不疾不徐地帮水溶分析起皇帝以及在京的那群老爷们的心态, “皇帝有禁军,像样的人家都有护院家丁, 倒是没烂透, 打还是能打的。只是自保有余,进取不足。京郊的庄子多归宗室权贵所有, 所以皇帝跟内阁商议后,遂下令让王爷派兵勤王。王爷派兵入关, 地盘难免空虚,着些常往来关内关外的行商传传消息,那起子部族说不准就改了主意, 跑到咱们这儿来打打秋风。” 水溶点了点头,“都年底了,再不收拾了,明年春耕再耽误了,可就伤筋动骨了。听说利津那边到现在都没清理妥当?”更别提恢复生产了。 这毕竟不是他老家那个时代,遭灾之后,有~政~策~有补贴还有人口,一年就能恢复基本元气。 浑身心眼儿的幕僚笑道:“瞧这天气,关外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只怕明年中原也要不成了。” 除了江南,大多数自耕农一年辛勤劳作,去掉赋税和花销,只能是勉强小有盈余,来年减产一成,就能让许多家庭从温饱变成挨饿,接下来再减产,就赤贫了,再继续减产……就快要崩溃了。 面对这种情况,朝廷一定要减税,再后来免税,这样的地方一多,皇帝也要崩溃。 如今土地兼并已见苗头,水溶默默心疼皇帝三十秒。 开会集思广益后,水溶决定派兵:先送两千精锐入关,练练手也行啊。但他在表示想亲自带兵见识一下时,在场的所有人全跪了……他族叔冷将军甚至上前抱住他的腿,力谏王爷不可。 本尊十二三岁起在王府就是说话算话的,继承本尊威望,水溶从穿来到现在,所有的命令都得到了彻底执行,没人能说个“不”字,而这一次正是唯一的一次例外。 水溶扫视全场,心腹家臣们个个面带恳切,他就很无语,只能跟小图标抱怨,“好气哦,我不过是静极思动。” “他们又不知道你有保险。” 水溶笑了,“他们不仅仅是不知道,还不理解保险这回事儿。算了,不让去就不让吧,以后总能找到我亲临战场的机会。”练兵带兵作战,他都是外行,但总不能连成长都不让。 小图标一贯很配合,“入关总攻时,主人你就非得坐镇大帐不可。” “这么一算,好像也没多久。”水溶安抚着心腹们,并不耽误跟小图标说话,“凭皇帝陛下的英明才智,他是没法儿平安挺过小冰河时代巅峰十年的。等天下不太平,就是海运崛起并称霸的起始。” 却说众人见王爷暂时打消亲自带兵勤王的打算,不约而同地轻松了下来。接下来的议题也不至于让他们紧张起来,水溶除了吩咐相关管事盯好开垦新田庄事宜外,还特地让管事们挑选出种田好手来在几个庄子里种植药材。 明年开始,皇帝就该自顾不暇,水溶也会真正按照他自己的步调行事:比如工坊疯狂开起来,包括炼钢厂和盐场,医院学校建起来,医生护士培训搞起来,工坊里的第一批工人,营中的大头兵也要识字识数,不求初中,小学三四年级的水平起码要有。 却说经过心腹们的举荐,这次负责带兵的是王将军,是大管事王栋的族叔;随军军师姓洪,没错,论起来这位洪军师水溶还要喊一声舅舅。 王爷回到广宁后,接连几次动兵,都是换着人使唤,考校之心简直“路人皆知”。他这种做法,得到了大多人的认同,尤其是对那些已经押注在王府上的几个“后来”的家族,给他们足够的盼头。 散会后,心腹们鱼贯着告退,水溶等人走干净,便让王松鹤把黛玉请来。 几个工坊平稳运营了小一年,到了年底,正是举办年会,评优评先进发奖金再请所有员工吃一顿的好时候。 因为是头年搞这个,水溶必要亲自过问,作为新工人阶级“不凡与优越”的一部分,这一年的优秀员工与先进模范,水溶和黛玉要亲自授奖:水溶管男员工,黛玉负责女员工。 这也是千金买马骨的一部分,随着他拿出越来越多高产作物的种子,这个多说的不止是数量,更有种类,种田也就越来越不需要那么多劳动力。 其实单单广宁一次大丰收,就让很多家庭富裕出几个劳动力,水溶早就下手,把这些劳动力中的聪明又勤奋的那一拨都塞进了工厂。 粗略一算,只要转正,好好工作,哪怕没能评上优秀和先进,一年连工资加年终奖也能拿到十六吊钱。一两银子现在大约能换八百钱,十六吊钱差不多正好二十两银子,而二十两银子足够五六口人过得滋润了。 换句话说,如果夫妻俩都是工人,两个人的收入可以供得起祖孙三代十来口过上小康生活,每年还略有盈余。 水溶更打算再进一步,让双职工家庭供得起孩子读书,不分男女——现在纺织厂里的女工工资就比水泥厂和煤窑的男工高两成不到,跟日化工坊的男工相仿。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女人有工作机会,有一定的收入,地位与话语权自然而然地跟着提升。酝酿个十来年,再让女人为官,就相对顺理成章多了。 话说年会时,黛玉亲手给个小媳妇颁奖,之后还特地跟她闲话了一阵子:这个清秀的小娘子亲爹重病,算是婆家买过去的,丈夫待她不错,但婆婆和妯娌始终没个好脸色。然而一家子只有她因为伶俐又踏实而被选上,进了纺织厂。 不用年底评优拿奖金,就从转正后她每月拿一吊钱回家,婆婆别说骂了连大声对她说话的时候都屈指可数。 如今小娘子的丈夫在水泥厂做工,两口子为了做工已经连着一双儿女搬到了工坊员工宿舍。小两口已经商量好了,年终奖拿一半给公公婆婆送回去,剩下一半留给儿女读书花用,评优的奖金一半给小娘子的爹买药,再剩下的一半足够一家四口过得肥年了——广宁城里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呢。 畅想未来时,小娘子眼睛里都是星星。 黛玉瞧在眼里,内心感慨良多,等年会散了,跟水溶由衷道,“不管是我,还是他们,能有今时今日,都是因为王爷。” 水溶道:“那你怎么谢我啊?投怀送抱吗?” 黛玉直接埋进水溶的怀里,不吭声了。 水溶有点遗憾:还有两年才满十八岁,我得再等等……这真是个甜蜜的考验。 时间过得飞快,派出去勤王的那支骑兵归来时已经入了夏,去时两千人,回来了一千九……这个战损让水溶微微皱眉:除了他之外,这个战损已经是极低了。 话说王将军不仅把阵亡将士的骨灰带了回来,连受重伤挺过截肢这一劫的伤兵也一道带回了广宁……就冲这也得给带兵的将军记功不可。 想到这里,水溶暗道:青霉素和抚恤得一并提前了。 随后例行召见,水溶更从王将军口中得知西北那边情况很不妙。这个不妙说得正是粮食产量问题。 因为气候导致的粮食减产在中原和江南可能不那么明显,对于西北重要粮产区,尤其是需要黄河水灌溉的河套地区,黄河早结冰半个月你体会一下……但是京城的大佬们还只单纯以为减产是因为今年太冷,明年暖和起来就好。 水溶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他没法预警,告诉全天下天会越来越冷,没有侥幸!还起码要持续十年左右,因为太阳周期~性~活~动导致传到地球上的热量有所减少。 却说这一年秋天,广宁依旧迎来了丰收,与之作对比的是关外其他地方,收成只有平常年景的六七成……跟去年不一样,去年是明摆着在秋收前后连降大雪,导致收成骤降。而今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只是比往年稍微冷一些。 而中原地区产量也在平常年份的八、九成之间,按说也算风调雨顺,只是天气冷了些罢了……关外如何皇帝不怎么关心,在见识到北静王府精锐的战斗力之后他再次把北静王当做了眼中钉,然而就在他想办法削除部分北静王府实力的时候,关于秋收的奏折一如雪片一样堆满了他的案头:中原减产,他不能无动于衷了。 就在皇帝与阁老们商议对策,要不要先减赋税的时候,一场暴雪把皇帝的心都砸凉了一半:没过膝盖的大雪,须知现在刚刚入冬! 京城可不是早有准备房舍全都经过加固的广宁,这一场大暴雪不仅当场冻死更因为房屋坍塌而死伤甚众。 皇帝反应算快,立即下旨开仓赈济,然而京城里的施粥的摊子刚刚铺开,西北战报就到了:宣大一线又被攻破了几个口子,比去年凶恶得多的抢粮团又卷土重来,顶着刺骨风雪不计损伤也要冲过关口……可见草原上的日子是真的没法儿过。 内外交困……皇帝有点懵: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水溶不知道皇帝此时作何感想,他只是下令接收逃难而来的百姓。 专门负责此时的大管事当着一个月以来用过第一顿饱饭的人们道:“吃了王府的红烧土豆,喝了王府有肉干有菜干的杂粮粥,住在王府集中供暖的房子里,你们就得老老实实给王爷干活,都给我砍树烧砖挖矿去!干得好的每顿加鸡腿!想干什么就找管事报名去!有一技之长的去那边报名,”他抬手一指,“查实了不仅干活管饭还给钱!” 底下的百姓听了立时“一哄而散”,各个报名点前顿时人满为患,连侧个身子都是难事。水溶亲眼所见,当时“盛况”堪比上班高峰期的北京地铁四号线。 趁着皇帝与一众重臣权贵们自顾不暇,水溶打算趁着冬天把铁厂的框架搭出来,再扩建一下广宁城外的港口…… 开春他必须得造船了,皇帝不是不想管他而是管不起他,在皇帝没消耗掉相当实力之前,他会采取关闭山海关来扼制……不过没关系,大海加不了盖,往来贸易走海路就是了。 就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连被系统加强过的水溶都不想出门,薛蝌带着一行人从旅顺上岸,踏雪跋涉百多里,队伍里逾半数都顶着重感冒,勉勉强强清醒着抵达了广宁城。 病人全送进了水溶夏末才盖好的广宁医馆,其实就是医院,剩下的则在薛蝌的引领下前来拜见水溶。 薛蝌带来的是粤城洋行的几位大管事。 粤城就是广州,而粤城洋行在这个时代虽然跟垄断不沾边,因为本朝对外贸易口岸不止广州一个,但职能业务可以粗略地跟清代那个大名鼎鼎的对外贸易机构~十~三~行~对标。 不远万里,在隆冬时节忍受酷寒和重病,甚至一段路还是徒步踏雪而来,只为专程来拜见他,表达诚意,若是能做成几笔买卖就更好了……所以商人为赚钱究竟可以吃苦耐劳到什么地步,水溶实在服气。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谢谢待红衣静客的霸王票~~ 第六十二章 现在毕竟比不了后世, 从广州到锦州飞机加火车,一天就到了。 水溶跟几位来自粤州洋行的掌柜管事聊天,得知他们从粤州港出发, 从入冬起一直走到快年底, 总算赶来了, 这一路上“人祸”全没有, 毕竟洋行财大气粗,这么多年来早把沿线水兵喂得差不多,真正要命的是病。 这几位敢来,不仅仅是能做主,更因为是走船的好行家,身子骨也好, 真正觉着艰难的是进入黄海, 海上行船实在冷得受不了。若非薛蝌经验丰富, 准备充分,他们几个起码得有两三个老骨头要客死他乡了。 这不奇怪, 水溶从穿来就悄摸修改常用药方, 到薛蝌诚心跟着他混一起来到关外发展的时候,水溶这边已经有了二十几种针对常见病症的成药。因为有系统科技加持, 这些成药药效跟后世中成药以及若干有些历史的西药相近,或者干脆没什么区别。 几位稍微带点南方口音的管事原本是为灯油而来——灯油针对中高端市场, 相当于奢侈品,带回南边一准大赚。 至于同样是广宁特产满足低端市场的豆油,他们不是很感兴趣, 哪怕广宁出产的豆油质优价廉,然而千里迢迢运往东南,必然要亏本。 价廉到什么地步呢,广宁豆油一斤十钱,敞开供应。 而王府员工包括在王府工坊工作的工人和学徒,依照级别不同每个月能拿到不等的菜油票作为员工福利。 他们用票买油,不对,是用票拿油,无需再掏钱。与之作对比的是闽粤一带百姓常吃的胡麻油,也就是芝麻油,还有花生油,一斤起码要三四十钱。 于是从辽东城赶过来的商人一马车一马车不间断地拉豆油回去批发,即使现在城外若干道路上的积雪依旧没小腿肚,也不能阻挡商人们的热情。 其实不止商人们热情满满,哪怕现在白天也要零下十来度,腰包鼓底气足的百姓也在携家带口不畏严寒地在外逛街——王府又一年“逆势”大丰收,粮价不仅没涨,还稍微有点回落,再加上王府自己产业出产的东西也维持原价,其余商家在广宁自是没余地“乱来”,于是物价稳定且平易的情况下,百姓心安又赚到了钱,当然不吝惜消费。 这一点来自粤州的管事和掌柜们亲眼所见:广宁城繁华热闹又井然有序,论市容和道路比京城一点不差,不怪常有人说这里是关外的……世外桃源。 掌柜和管事们心里都有了主意,与王爷闲聊过,他们就奔向主题:一定要买灯油,另外王爷这儿的成药卖不卖? 其中一个掌柜风寒高热,正是王府的退烧药救回来的,两个丸子神志不清地吞下去,第二天通身是汗地醒过来…… 听着掌柜和管事们轮番夸赞他的退烧药,水溶在心里笑:为什么不卖,哪怕只是高效退烧药和风寒感冒药,明知道倒腾到东南,这两种成药零售价会上天,而且肯定限量想买到还得加钱托关系。 据水溶所知,东南如今因为多年对外贸易,商行洋行一个赛一个地……富得流油,论资产规模不比江浙一带的大盐商差上什么。 面对这样的批发商和代理商,用现银交易其实是比较亏的,不管是对方还是水溶自己,都更愿意以物易物,而且最关键的是保证一条从广宁直通东南,源源不绝船只往来成就一条海上经贸之路,广宁就没有坐困围城的危险。 卖灯油、精油和成药,换来棉花、棉线以及各种绢布丝绸,往后还要再大量订购橡胶,顺便再找掌柜们讨要些会造船的老师傅。 达成初步意向,水溶就甩手当起发号施令的东家,具体细节自有相应的王府管事们负责。他现在比较要紧的任务是在一年的时间里初步扩建广宁城。 话说去年在广宁城里不仅求活,更过得还算滋润的百姓已经多了个新谋生手段:在广宁城过冬,然后用冬季在城里打杂工赚来的银钱购买农具种子,等春天再回家种田去。若是有儿女兄弟姐妹够出挑,被王府工坊的管事挑中,录入工坊,这个有了工作的家庭成员会带着一两个亲人就此在广宁定居,其余家人再来过冬就更安逸些。 所以到了初春,水溶令心腹进行了一次粗略的人口普查,托他一刻不停开工坊的福,原本常住人口十多万的广宁,两年之间就翻倍,到了二十多万。 当然水溶的目标是把广宁城打造成百万规模,集种田开采与一身的超大城市——依现在这个时代的标准,有百万常住人口的城市绝对是超大级别。 广宁城临海只能挺小船和渔船的码头,经过前后半年的初步修整扩建,再配了条水泥官道,交通实在便利,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 而这年夏天,等广宁边上的海面浮冰全部化去的又过了一个多月,第一支满载棉花、棉线和各类布料的商队靠岸了。 而跟着这支大商队一起到来的是水溶的老朋友,黛玉与水溶弟弟妹妹们的理工科老师,冯紫英他三舅,陆启疏陆先生……以及他全家。 在水溶书房里,陆先生就很光棍儿道,“跟家里闹翻了,求王爷赏口饭吃。” “先生这是哪里话?求之不得!”水溶也不客套,“您愿不愿意边搞科研边教学?” 抛开陆先生和他媳妇黛玉,王府上下都加一起,理工科最强的无疑是心腹里面的第一美人隋远。 隋远跟王松鹤都是水溶“近臣”,水溶有空就给他俩开开小灶上上基础课,一年多下来,隋远的进度远超王松鹤……打个比方就是一起上课,隋远听课加自学到了高中水平,而王松鹤初中阶段的知识还没吃透。 没办法,钢厂厂房和配套建筑一起建完,对员工的培训和教学只能先交给隋远。广宁第一钢厂还没投产,光工人就召了五百,再加上有经验的铁匠以及他们的学徒,顺便一提这些人都是王府家生子或是水溶的本家族人。 拿着他专门编纂的教材边学边认字,水溶抽查过几次,估计他的钢厂员工们想炼出粗钢来,起码还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 然而隋远不仅能要抓培训,还领着王命监督并调试一下设备,同时身上的机要秘书的工作也不能全交出去……这段日子快把这位水溶的准妹夫累瘫了。 小妹甚是心疼,两个人连一起吃饭说说话的时间都几乎没了,更别说出门约会——约会这个词儿还是大哥教的呢,却也无奈:哪怕大哥没教她,她也明白炼铁对王府有何意义。火器啊,想夺天下,怎么能没有火器! 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总体与明末清初相近,火器并不稀罕。 只可惜冶炼和铸造技术不达标,生产出的火器,不管是大型的还是手持的,虽然得到了应用,但因为不那么靠谱,炸~膛~多有发生,尤其是手持火器射程太短射速又慢,从而导致应用不怎么广泛。 至少精锐骑兵爱驽机远胜于火器。 然而水溶开钢厂铸造火器只是目的之一,他是为了铺铁轨造火车! 成功建设一条联通广宁城到广宁港的铁路并通车,奖励五千块。而连接广宁城和辽东城的铁路价值一万五千块,而把辽东城到旅顺港再用铁路连起来再奖励八千块,一共一万块…… 至于连接广宁城和广宁周边比较热闹的镇子的铁路,奖励多寡不一,但零零碎碎加起来也超过五千块了。蚊子在线也是肉,更何况加起来能吃大餐了。 这总计三万多的大笔奖励,水溶势在必得!别忘了小图标有言在先,夺取一省之地并实际控制也就值五万块。 夺取实际上不难,真正的难点在于“实际控制”,小图标当时给出了具体解释:最低限的要求是当地官员对宿主真心敬服,政令畅达不会阳奉阴违。 所以就连小图标就说,“人心最复杂了,还是搞建设最舒心。” 单就系统目前提供的“价目表”来看,铺铁路通火车是奖励最高同时也极具性价比的任务,其次就是建医院和建学校。 靠着建学校和医院的奖金,水溶换了一大堆新奇的材料和技术指南,虽然现在广宁城里的那个学校只能算是个培训机构,而医院则是个药方加门诊的集合建筑,条件不够还做不了大手术。 在各处各项目都急需科研以及教学人才的时候,陆启疏到来堪称及时雨。水溶也没浪费时间,得到陆先生应允之后,他把对方拉进自己的实验室,给他展示了原型蒸汽机。 陆启疏立时就被蒸汽机迷住了。随后得知王爷陷入用人荒,能一边搞研究一边教学的人才……陆先生指着蒸汽机,双眼冒亮光,就差拍着胸脯笃誓:只要王爷许我告诉他们我涨了什么样的见识,我那好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招来就是一封信的事儿。说完他也不掩尴尬,找补了一句,“若非王爷闯出好大的威名,我这个时候都出不来。” 水溶心领神会:为什么陆先生在他到广宁第三年才拖家带口正式跟过来?因为他连续三年封地粮食大丰收,更重要的是完美地保住了自己的“胜利果实”。 西边的部族但凡头铁,要过来强抢的,不仅没有收获还“倒贴”了前前后后上千条的人命;而真正守规矩想过来谋生的,老老实实上报,粗略体检过后就以家庭为单位进王府养殖场干活儿去了。 想让别人看好你,在你身上押注,你得有值得人家投靠和押注的实力和资本。 凭陆先生一个人的人脉,怕是解决不了他这段时间的高端人才用人荒,但缓解一二总能办得到。 话说今天是水溶二弟的生日,他吩咐过管家好生安置陆先生一家,便跟已经蹲在蒸汽机前面不肯挪窝的陆先生打了招呼,答应把祝福和礼物一并带到,又忍不住打趣,“你抱着这玩意儿睡觉都没问题,就怕你媳妇不饶我。” 陆先生咧嘴一笑,“我媳妇最知道我了。我沉迷这些东西总比旁的强。” 也是。水溶再次心领神会:睡小妾通房产生不了“吉滴屁”,但守着蒸汽机……就不好说了哈。 回到后宅,叫上黛玉一起往太妃的院子去了。 今天说好了要全家给二弟过生日,水溶与黛玉可不就是到得最晚的。 话说过生日在家摆宴席,不请外人,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热闹热闹亲亲近近吃酒说话,是从水溶开始有此“惯例”的——其实他只是单纯嫌麻烦而已。 然而王爷做了表率,王府里谁过生日还会大肆操办,自然一切都跟着王爷的走。 也是多亏王府就没一个蠢货,都不好虚名乱讲究排场,若在荣府,那些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绝不可能都这么有眼色好说话。 太妃此时放下酒杯,轻飘飘道,“小二也十九啦。” 水溶的二弟比黛玉大半岁,水溶听得出弦外之音,依旧笑道,“二弟十九了,”实际上刚满十八周岁,“是该说亲了。”想起梅非送来的情报,“二弟前阵子瞧中的那位,哪家的姑娘?” 水溶二弟的脸登时就红了,不过他绝不会因为羞涩而闭口不言,“是……巡抚家的三姑娘。” 如今辽东巡抚在辽东已经待了整整十五年,连着在关外苦寒之地当封疆大吏,十五年都没升迁没调任,可想而知这位的后台人脉都怎么样——当然是不怎么样。 所以这位巡抚自始至终有点微妙:不给水溶找过半点麻烦,然而水溶在封地上的所作所为只要他知道也会一一报给皇帝,只是皇帝问起他对北静王府的态度又从不多话。 辽东巡抚的三姑娘是嫡出,只是继室所生。水溶二弟与他的三姑娘往来,如今他能做到睁一眼闭一眼,本身已经足够体现他的态度了。 连着三年轻松驱赶外敌,实际上给天下人的震动都不算小。皇帝也不例外,只是他现在腾不出手对付北静王府……可能也真对付不过。 不管怎么说,辽东巡抚这个态度已经是默许婚事了,水溶便对二弟道,“挑个好日子,打发媒人上门去。” 水溶扭头看向另一个弟弟,“你二哥让我省心,会自己挑媳妇,你呢?” 三弟干咳一声,就急着向太妃使眼色。 水溶不等太妃开口,就问,“看上洪家的姑娘了?”洪家是水溶的母族,同时太妃亦是洪家女。 太妃点了点头,“正好一起讨王爷示下。” 水溶道:“正好喜事成双,只是要辛苦太妃了。” 老三虽然是庶子,却也十分出挑。这一两年里亲自带兵出击杀敌,甚是武勇不说,亦晓得用兵用人之道,且颇能进退。王爷心怀大志又气量宽宏,老三将来说不好也能得场泼天富贵……这都是亲哥哥的评价,再说侄女跟老三还是“自由恋爱”,太妃乐见其成,哪里会嫌辛苦? 一家子其乐融融,等散席后水溶与黛玉慢步回屋。刚踏进院子,黛玉迎着水溶的目光悠悠道,“王爷,我也十九了。” 水溶想也没想,“我二弟不是比你大半岁吗?” 黛玉不吭声了,只是她依旧盯着水溶瞧,双颊……慢慢染上抹绯红。 水溶的视力有系统加持,自然是绝顶的好。此时天都黑了,除了水溶和黛玉两个,旁人都看不出也感觉不到王妃的脸蛋已经红透了。 小图标也及时点评,“怎么觉得有点……幽怨?” “她能这么勇敢,我有点意外更有点激动。小图标,不该看的要自觉屏蔽啊。” 小图标刷了一个由心桃组成的“懂”,飞速往角落一缩,连金色的“呼吸灯”都不闪烁了。 水溶暗笑,双手果断一捞,给没防备的黛玉来了个结结实实又温暖的公主抱,他也不说话,就迈着步子往屋里走。 黛玉靠在王爷身前,不仅心砰砰跳,更是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娃也不远了,剧透一下,第一个是女孩儿。 第六十三章 说来惭愧, 把林妹妹娶回家,什么怜香惜玉百般恩爱,那都是没有的。 水溶依旧忙于工作, 没花费什么精力和时间特地培养夫妻感情, 最多就是晚上给黛玉答个疑, 黛玉还偏偏全无怨言。 水溶自觉陪黛玉的时间太少, 那便尽量给予对方空间和自由。 而黛玉似乎是把水溶给予的这些视作尊重和信任的明证,一来二去夫妻俩就很有些互敬互爱夫唱妇随,共同奋斗的意思。 黛玉心思细腻,水溶不好揣测,只说黛玉应该心情还不错,不至于心事重重思虑过度, 不然她真能病倒给你看。 反正结论就是黛玉心甘情愿……水溶此时搂着他媳妇, 而他媳妇的手则随意地搭在他的腰间。 托系统的福, 水溶的身体都处在最佳状态,所以……一发即中的几率超高。他当时跟黛玉解释暂不圆房的缘由有一半是他的真心话:依黛玉当时的身子骨, 万一有孕在身, 差不多就是得了催命符。另一半原因,当然是水溶对十四五的小姑娘下不了手, 哪怕这个小姑娘美若天仙,特别是他的菜。 入睡前, 水溶翻了翻商城,发现怀孕提醒功能只要十块钱……永久版,不论次数。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直接买了。 话说成婚四年无子,若非水溶尚年轻且威望甚隆,从太妃到心腹老臣,怕不是要轮番上阵劝他广纳姬妾。 姬妾……要么干脆不认字,要么连道初中数学题都不会做,倒不是瞧不起文盲,水溶肯定和这样的没话说,更处不来,哪怕对方貌美似天仙。 殊不知成婚四年间,紫鹃与红玉两个深得黛玉信重的大丫头,也或直白或委婉地提醒黛玉要好生拢住王爷的心。 黛玉一直是听着,但笑不语:王爷素来眼高于顶,王爷出的第一本题集都做不完的女人,王爷必定不会看在眼里。只不过她的丫头们聪明伶俐不假,但也是……做不完习题集的那类人,所以这话她就搁在心里不用说出来了。 这夫妻俩莫名来了回心意相通,感情也在如水流的日子里稳定上升。 却说这天晚上二人睡得比平时早上许多,毕竟饭后回屋就……一起探讨起生命的本质了嘛,第二天醒得自然也比往常早。 黛玉枕在水溶肩上,稍一抬头,就对上了丈夫温柔的目光。她也不躲也不避,只是抬手掰扯起在新建药厂她的种种举措。 粤州洋行来了掌柜和管事,逛过广宁城后爽快地签了大合同,香皂的基本以及改良版制造方法,水溶就当做搭头送给了粤州洋行,能做主的那位掌柜更是打包票:洋行的香皂绝不卖过长江。 水溶谢过他的好意,却不以为然:自家以及送给宝玉的那家日化作坊仍旧日进斗金,供不应求。然而几年来书信不断,水溶和宝玉有足够默契,“山寨品”质量越来越好,价格亦更实惠,他们便都不愿意再扩大日化工坊生产香皂和护发素的规模。 水溶是嫌弃这两样技术含量低,靠权势垄断又如何,一样没意思。他已经决定在过阵子就干脆开放制皂技术,允许小商小户自行煮皂售卖。 而宝玉好歹在王府读了好几年书,哪里愿意坐享其成,如今他正在着手研发新玩意儿:口红、散粉和润肤露。他为技术问题所困扰的时候,直接写信向水溶求解……真是一点不客气。 黛玉不客气也就算了,宝玉……水溶听黛玉说起药厂些许困扰她的技术问题,难免想到一直当做对照组的宝玉。 水溶摇了摇头,低头一瞧,在床头灯的照耀下,黛玉的小红脸简直无所遁藏。 水溶恍然:害羞了啊。大概是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便干脆说起工作?他托起黛玉的脸,就在人家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黛玉猝不及防之下,忘词了,就抬头呆呆地望着水溶。 水溶笑道:“再看再亲你啊。” 黛玉闻言眼神便躲闪了一下,旋即又盯了回去,结巴了一下,“怕……怕你不成?” 水溶大笑,还能真怕了她不成? 黛玉……一时嘴硬,最后只能讨饶。 话说又到了年底,水溶这天集中召见各个管事听取报告。 目前日化厂和药厂水溶都给了黛玉,而已经建到第四座的纺织厂则分别作为礼物或者将来嫁妆送给了太妃与水溶的两个妹妹。 然而厂子可以送给自家人,销售渠道依然捏在水溶手里,毕竟生产什么,怎么生产基本都是王爷的主意,那么卖什么怎么卖还得王爷说了算。 因为青霉素和红霉素目前都是王府专供,“等闲之人”只能听说其名而不得见其形之外。感冒药和外用药都能随便买到,唯独退烧药需要医生的药方。 而纺织厂里最时髦棉毛混纺衣料也是大大方方摆在店铺里,有库存就能买到,不问买家来自何方大,但产量不大的羊绒再经过独门防水处理后纺成的织物,水溶暂时不外售。 抛开几样“杀手锏”,王府轻轻松松年入百万,王府上下可谓人人面带喜色。 广宁每个有都至少有一支来自粤州的商队,风雨无阻,即使数九寒冬,街面上依旧人来人往,骑着雄壮骏马,身着深蓝色厚实羊毛大衣头戴皮帽各个瞧着都身高体健的精锐组队巡视维持治安,却半点不肯扰民……只看这景象,就不奇怪北静王能有余力在西边封地之外修筑多个哨站,还在辽河边上兴建数个卫城与关卡连成一片,用以屯兵驻守。 这是典型的自保有余,进取不足。辽东巡抚琢磨北静王,也琢磨了好几年:真正封疆裂土,做到不难。这几年越来越冷,据说今年中原粮食都减产两三成,若非皇帝果断免去税赋,中原百姓怕是不少要过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辽东巡抚便跟夫人叹道:“咱们辽东城里不见饥民,全赖北静王之功。” 水溶都就藩三年了,声名远播,基本关外百姓,包括西边和西北边的中小部族但凡日子难过,便干脆结伴,举家或是拉上朋友亲戚南下,往广宁谋生去:只要老老实实的,广宁城基本来者不拒。 一大家子,只要一个人能进厂子工作,其他人随便找点活计,又或者有两个人能进王府的庄子哪怕是做杂活,足够一家人站稳脚跟,吃饱喝足了。 巡抚继续道:“广宁城兴盛繁华,咱们辽东城里你瞧着哪里像是遭过灾的?” 今年关外大多数地方收成只有往年的一半稍多一点,能多一点也是农户们已经有所预料多少习惯了些的缘故。 “我知道你素来把三丫头当心头肉,北静王有爱兄弟,王府二公子是个爱武的……不失为一门好亲。” 巡抚夫人轻声道:“老爷的苦心我都知道,我是心有忧虑,但……媒人上门三丫头就美滋滋地在房里梳头打扮,我这个当娘的还能说什么!” 北静王已成东~北~王,不同意这么婚事,纵然贵为封疆大吏,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横竖都要低头,当然就痛快点儿。 几天后,水溶便收到巡抚大人的亲笔信,应下了这门亲事。把二弟叫到眼前,看着这个理科文科都能混及格,但对兵事极为感兴趣的弟弟涨红了脸,对着他一直傻笑…… 水溶都不逗他了:尽快让这个傻弟弟抱上老婆就是。 年底本来就忙上天,又跟二公子的婚事赶在一处,太妃早就是熟手,又有得力助手,倒还撑得住,目前都是样样妥帖。 而黛玉身为王妃,更不能躲懒,水溶的两个妹妹也要搭把手……这天正是正月初五,热热闹闹过后,水溶因为多喝了几杯,烤肉吃得又有点多,便特地绕远走回廊多吹吹风醒醒酒,走着走着就听一墙之隔的小花园里有人说话。 声音非常轻,若非有小图标帮助识别,只会以为是风声而忽略。 “今儿夜色真好。”这是他三弟的声音。 “是啊,这都几年了,晚上还有出来不觉着冻到站不住的时候。”嗯,这是大妹妹的声音。 “谁说不是?”顿了顿就听三弟问他大妹,“你想好没有,跟不跟大哥提?” “大哥这样看重我们……怎好让他为难?”大妹有点丧气,但语气里的坚定无需小图标加批注,“娘说先把二哥的婚事操办再看看,小妹不就是得偿所愿了?三哥你也且等等万一……咱们也能如愿呢。” “隋远是大哥的心腹又如何?他又不掌兵……罢了,都听大哥安排便是。” 水溶听了就笑,“两个小家伙春~心~动了。他们的年纪放在我那个时代,都不算早恋了。只不过听他们意思,各自恋爱对象的身份家世,可能有些棘手?” 小图标道:“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我觉得只要他们没看上皇帝,也没看上你媳妇和你继母,也就称不上棘手。” 水溶道:“还是你懂我。” 说来有趣,水溶四个便宜弟弟妹妹,二弟跟小妹关系好,三弟跟大妹更亲厚。因为陆先生归来,王府的“小班”又续上了,黛玉只要得空也会来听课。 得了水溶授意,这个时候的小班课程就太“硬核”了:蒸汽机原理,冶炼概论以及~火~炮~制造基础都在必修项目上。 收到这份教材时陆先生的脸色都特别精彩,水溶还特地安抚他,“先拿我弟弟妹妹们练练手,回头再烦劳您教授我挑出来的学生吧。” 即便如此陆先生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后来感觉到王爷确实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而且王爷拿出来的这些“宝贝硬货”,估计在王爷那儿并不是特别要紧的玩意儿,如此陆先生才安下心继续教学。 而听了几节新课之后,水溶就很明显发现从黛玉到四个弟弟妹妹,再到太妃,脑门已经绿得快发黑…… 人口少且一个极品都没有的家庭,水溶还能说什么呢。他直接在墙根下站定,“老三,大妹你俩给我过来。” 片刻后墙那边才冒出一声“是”,旋即就是咯吱咯吱踏雪的脚步声。 就算今天天气暖和,水溶也不会拉着弟弟妹妹在外面说话。兄妹三个一起进了正房,原本的太医如今的王府供奉见到水溶,便起身笑盈盈地贺喜。 听见动静,黛玉自然也迎了出来,只不过从里间到外间,她居然把裹成了个桶子。 她边走边道:“哪里就这样娇气了?”通身的喜气与一身皮毛衣裳简直相得益彰,随“毛”荡漾…… 水溶让小图标扫描一下黛玉,果然是……怀孕了。 小图标继续汇报结果,“女孩儿。” 水溶的那张嘴几乎要咧到腮帮子上,“我喜欢闺女。”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感冒了……这几天是真的冷啊。 第六十四章 穿过来之前加上穿过来这六七年, 水溶实际年龄马上就四张了,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的心情可想而知:面瘫都能喜形于色了。 当着弟弟妹妹, 自家的老供奉, 还有惯常近身伺候的内侍丫头, 水溶搂住毛茸茸的黛玉坐下, 更旁若无人道,“穿这么多,手感是不错……你不热吗?” 黛玉例行脸红,面皮发没发热她还能心里没数? 嫁给王爷脸皮明明越来越厚,像这般当着众人亲昵,她觉得没什么不对, 然而她的面皮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热啊, 走这么几步, ”她捂着自己的脸坦诚道,“都要出汗了。”说完目光在面带微笑的紫鹃和红玉身上打了个转儿, “两个丫头以为我要出门迎您, 逼着我穿这么多。” 水溶踏进院门之前,就有守在院门的小太监在行礼后飞速跑走报信儿。今儿大喜, 黛玉必然想要出门亲迎……昨天下的雪还堆在院子一角呢,地面撒了煤灰, 依旧略有点滑,黛玉万一脚底一滑真摔了,会像个毛绒绒肉球在地上滚一下…… 水溶想到这里就笑了, “回屋把这堆衣裳换了吧。” 黛玉笑眯眯地应了,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就往里间去了。 嫂子换衣服去了,三弟和大妹无需眼神交流,便默契地齐声向他们大哥道喜。 让弟妹坐在手边,水溶吩咐大总管太监去向太妃禀报,又对匆匆赶来的大管家王栋道,“每人加三个月月钱。”先给大家包个红包,王妃有孕之后的杂事也一并交给王栋处理。 王栋也贺喜后便告退忙活去了,跟交代完安胎注意事项的老供奉一同走的。 三弟和大妹觉得他们就不要碍事了,刚想告辞便被水溶一句话按回了座位,“你们大哥我很高兴,有什么想求我的,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大妹心思稍多点,尚在犹豫,但更直率的三弟已经开口了……大妹一听,也泄气了,跟三哥一起“破罐破摔”,“大哥成全我们呗。” 大妹不同小妹,小妹撒娇家常便饭,而大妹一直很有嫡长女风范,从没任性过,见她也软语央求,水溶颇觉新鲜。 原来三弟跟冷将军的长女谈起了恋爱,而大妹和洪将军的次子看对了眼。 水溶回到广宁的当年便开起了年会——王府本来就有年底设宴宴请王府家臣管事的惯例,只是没有水溶的年会涉及面那么广。 除了镇守边境的将军和值守在重要岗位的管事不能来之外,王府中高层都会收到邀请,携家带口,伴侣是必须带着的,儿女则需年满十五,才可一同出席。 水溶本意就是王府中高层能在年会上再拓展下人脉,对年轻人而言也是个难得的相亲好机会。关外民风再彪悍,也没到后世年轻男女往来全无限制的地步。 这个时代婚姻自然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一般做爹娘的,鲜少不在乎儿女个人意愿的。所以王爷钦定相亲会,属下们没有一个反对的。 水溶当然也有点“私欲”:能为小妹下嫁隋远铺铺路。不过两个妹妹起码要满十八周岁,他才肯许她们出嫁。 水溶这个年会附带的相亲会办了三年,就成就了好几对小夫妻,至于弟弟妹妹也会在“成就”的范围之内,他一点都不惊讶。 弟弟妹妹之所以犹豫,也是因为按照惯常做法,为笼络武将之心也为了牵制,会把带兵大将的嫡长子放在北静王身边。 而目前的情况是,冷将军和洪将军的嫡长子都在他们父亲身边,三弟和大妹若想如愿跟目前恋人成婚,差不多等于又给冷将军和洪将军送了道“免死金牌”。 三弟和大妹跟着学了要么多“要命”的课程,哪能不知道在大哥眼里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只是联姻用的弟弟妹妹”?所以他们看上了出身自有些敏感人家的对象,才会犹豫甚至有点愧疚。 可这在水溶眼里能算什么事儿? 就凭现在军中待遇,冷将军和洪将军这种带兵十年往上极有威信的老将,想要作乱也得被手底下一拥而上瞬间制住,然后绑了送到水溶面前来——上峰不想活了,别拉上我们!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 水溶一摆手,“母妃早就知道吧?” 三弟和大妹默默点头。 三弟罢了,毕竟不是亲生,连大妹都不肯出头做主,他这个继母真是一如既往地谨慎小心,水溶就吩咐道,“回头把人叫过来我亲自瞧瞧。” 三弟双目一亮,猛地站起身来,“大哥,谢谢你。”正好此时黛玉换完衣服出来,三弟扭过头,咧着嘴,“也谢过嫂子,我的小侄子!” 水溶笑骂:“太碍事了,快滚!” 三弟转了圈儿,才兴冲冲地出去,看这意思是赶着向心上人报喜去了。大妹相较而言就淡定多了,道了声“不打搅哥哥啦”,再向黛玉告辞后也美滋滋地跑了。 其实衣裳早就换好了,黛玉听小叔子和小姑子跟王爷说话,她不好忽然出现搅了“坦白从宽”的气氛,便就在一墙之隔的里间默默跟着听。 这会儿小叔子小姑子全撤了,她才上前,自然而然地抱住王爷的胳膊,“冷家大姑娘和洪家二公子我都有印象,”说到这里她也笑了,“这二位都是那种……嗯,人群里准能一眼就瞧中的。” 水溶无奈笑道:“我就知道。”颜控真的是水家老传统。 黛玉又道:“我瞧着这两位也不只是长得好呢。冷家大姑娘我熟悉些……咱们王府的习题集不是放出去,愿者上钩吗?听说那题集她自己能做完八、九成。” 水溶低头在黛玉脸上亲了一下,“情投意合……我就安心了,就跟咱俩一个样。” 黛玉听了,眼睛都眯了起来,往丈夫的怀里一钻,不动弹了。 却说水溶三弟和大妹从大哥院子出来,便一起到太妃房里……双重报喜去了。 太妃显然是十分在乎孩子心愿和感受的那种母亲,亲闺女得偿所愿她高兴,而一直都很懂事也爱护亲闺女的庶子也如愿,她也会替他高兴。 正好黛玉有孕的消息传来,太妃更是倍感欣慰:成婚三四年,王妃肚子一直没动静,太妃不是不能理解,王妃年纪实在太小了! 黛玉不爱财也没什么掌控欲,言行又很有分寸,实在很讨太妃喜欢,太妃难免再一次鄙视荣国府两位老爷,老公爷没了,就没了体面,遇上难处,竟卖起亲妹子的闺女! 就拿太妃的娘家洪家来说,她和她堂姐,也就是老王爷的原配,都是高嫁,娘家尚且让她和她堂姐都满了十八才依依不舍地送闺女出嫁。 想到这里太妃特地把水溶的二弟和小妹都叫了来,仔细嘱咐四个孩子:一切听你们大哥的,对你们的嫂子也要尊敬爱护。 其实水家人择偶不只看脸,也在乎有没有共同话题。 夫妻俩并肩而窝,黛玉几乎沾枕头就着,水溶则例行睡前瞎捉摸并和小图标聊聊天。 时机差不多,针对富贵人家子女的理工教学也可以开始了。 面向平民的科普教育都开展两年了,用的是培养学徒和工匠的名义,不教四书五经,但思想教育却没有放松:反复强调和要求学生,也包括老师在内,起码要遵纪守法。 水溶提供想法和要求,教材则是由再一次小升级的小图标负责编纂。 实际上这种新式学校若搁在江南,一准儿被官宦士绅集体抵制。 然而在广宁,水溶一言可决。其实王府里并不缺乏科举出身的“高学历”幕僚和军师,比如隋远隋先生,若非“命运多蹇”,一甲不好说,凭他的实力二甲稳稳的,就是这些人,没有一个跳出来反对水溶这些非常新鲜的手段和举措。 因为王府的工坊和工厂——也就是超大工坊,太赚钱了,更重要的是,按王爷的话说,工坊和工厂的强势崛起,解决了大量失去土地或者失去土地出产农户人家的生计。 这几年都冷得离谱,在王爷就藩的第二年冬天,广宁北面的农民超过半数都舍掉土地,直接来广宁打工——一般壮年夫妇俩赚得的银钱就足够买粮交税和养家糊口。 只要在广宁生活上一个月,就能“乐不思蜀”。现在是水溶回到广宁的第四个年头,广宁以北基本没有什么农户,只有少量猎人和牧民在夏秋会到北面打猎放牧。 总而言之,就是三年的时间,整个广宁的人口翻了一倍有余,总人口将近五十万。 水溶琢磨着等他闺女生下来,就往西扩张一下,帮着皇帝清一清外忧,好专心对付内患:中原百姓有不少已经吃不上饭。 然而他还是太乐观了,四个月后,黛玉肚子都凸了出来,情报大总管梅非的手下通过海路传来消息:中原今年收成比去年还惨。正好能跟正在江南的“快递”大总管薛蝌传回的消息相互印证。 三四年前,已经有大量自耕农开始买地以求度过最艰难的时候,士绅又趁火打劫地压价,哪里想得到更艰难的永远是下一年。 于是短短几年,土地兼并已经愈演愈烈——须知本朝立国不过百年,土地兼并情况竟有前朝末年之势……所以不出水溶预料,民~乱~渐生。 当着一众心腹,水溶轻叹道,“其实我愿意卖给皇帝粮食,只可惜陛下……忒小人之心。” 是的,在皇帝急调边军往中原平息民乱之际,仍不忘百里加急严令史鼎看住山海关,不许北静王府一人一卒入关。 心腹们有些面无表情,有些则冷笑一声。 水溶继续道:“他不仁我不好不义,趁着如今天气还好,派兵往西,中小部落可以直接带回来,大部族要削一削再带回来……战马不足,总是少了些底气。” 简而言之就是去西边抢人抢牲畜,尤其是马! 这些年里为了生存,主动跑来投奔的部族实在不少,乃至于广宁城里长得颇具异域风情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引不来本地百姓半点注目,他们大多比较淳朴也比较勤劳,因此过得还不错,在这个年景站稳脚跟后,这些异族人都很守规矩——一来很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另一方面则是广宁兵多且强。 水溶正是刚刚巡视过大营,跟小图标讨论过后,决定计划提前一点:干嘛非得天寒地冻时去打架呢?虽然那个时候敌人往往没什么战斗力。 跟军师与将军们也讨论过细节后,他宣布散会,又让内侍去把负责铁厂的几位管事叫到眼前,问一问厂子里炼钢工艺的学习情况。 通过系统查询,得知火车出现于十九世纪中期,现在广宁经过飞速吸纳劳动力,从东南沿海以及中部“进口”工匠,还靠陆先生“勾~引”来几位土著科学家,本地的科技水平至少相当于十九世纪初。 再有从系统里氪金兑换出来的技术指导,水溶有信心在两年内就把火车相关的几个简单任务完成,毕竟现在造铁轨和蒸汽机的钢铁都有着落了,然而比较困扰他的还是造船……这个任务已经挂了有些日子,可因为他没能实际控制旅顺——没有一个捏在手里的不冻港,扩展起来当真艰难。 即使辽东巡抚快成了自家亲家也不成,因为辽东城到旅顺一线有驻兵,还是水兵步兵骑兵都有,托广宁繁华兴盛的福气,驻扎在辽东的这两万来人恐怕是待遇最好也最安逸的边军了——停靠旅顺的大商队实在太多了,光靠收孝敬,底层士兵都能吃饱喝足,上层只怕富得流油。 凭水溶手里精锐的数量和质量,打赢辽东这两万来人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怕的是其中水兵情急之下“落草为寇”,专门攻击停靠旅顺的商船。 虽然没良心,但是水溶依旧希望今年皇帝再焦头烂额一点,这样明年差不多就可以“坐地还钱”,要求皇帝把整个关外都“送”给他:夏税收不齐,皇帝捉襟见肘,辽东边军八成要撤走,起码派出去维持治安也行啊。 皇帝挣扎的时间比水溶预计得要久,不过水溶并不担心:今年他给自家庄子准备了耐寒种子,所以收成比去年还好一点。只不过广宁的自耕农没这个待遇,可他们收得粮食再少也比用非高产种子又赶上风调雨顺的时候多……还多了百来斤呢。 顺便一提,水溶就藩后依旧跟吴家保持着联系,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吴家竟是一封信一个口信儿都没有,水溶估计皇帝如今已是非常焦躁,吴家不想刺激他干脆“避嫌”了。 有趣的是,又是王子腾站了出来,委婉地建议皇帝找北静王买粮:借粮或者直白点说抢粮,实在说不出口,因为根本办不到。 北静王府卫兵强马壮,皇帝自己的精锐这几年……都饿着呢,鲁莽地出关向北,肯定打不过,别忘了关外可比京城更冷上许多。 至于切断广宁对外联络的命脉海上航线来要挟北静王,皇帝不是没想过,他没这么做一样是因为办不到! 自古至今,能危及江山的威胁从来都不来自于海上,而只来自西北,来自关外。皇帝登基后对于水兵的投入就很少,现在要求水兵出阵,不是考虑打不打得过而是水兵肯不肯听他的! 水兵多年来粮饷不足,比边军精锐饿得更狠,想来已经算不清从大商户那里得了多少银子……皇帝坐了这么久的龙椅,实在梦幻天真不起来:他若是下令海禁,阳奉阴违都是轻的。 见皇帝愁眉不展,吴贵妃想了想还是道,“贸然下旨,恐怕生变。”伴君这么多年,深得信任,十分敢说,“水兵必是与沿海商家勾结,中原饥民甚多,尚需江南士绅商户出钱出粮赈济,此时不好逼迫太过。” 先帝在位末年,为压制勋贵十分优容士大夫,皇帝登基后也继承了他父皇的这些举措。眼下为了渡过难关,皇帝加了盐税,更加了江南湖广的税赋,此时的确犹如爱妃所说,不能逼迫太过。 于是在黛玉进了产房时,梅非亲自来禀报:辽东边军奉诏入关。 现在是农历九月,阳历十月,依这几年的天气状况,第一场雪已经很近了,不趁着这个时候开拔,再过一个月只怕路上就能冻死人,别看辽东城其实离京城真不算远。 水溶点了点头。 梅非又报了个重磅消息——不重要他何必追到产房门口打搅王爷呢,辽东巡抚要换人了。 实际上巡抚是管不到兵事的,真正意义上管辖一省或者多省的一把手,军~政~一把抓的是总督而非巡抚。 水溶听了只是笑笑,“看来我牵连我那亲家了?” 梅非回话道:“巡抚大人递了折子,乞骸骨。” 水溶道:“真是明白人。” 梅非继续道:“那位大人特地打发人来带话,说是一直对炼钢感兴趣……” 学术型官僚可不是现代特产,水溶痛快应了,“求之不得。” 就在此时,小图标忽然狂闪起来,“大出血。”然后系统商城猛地跳出,遮住了水溶的视线。出现视野正中一样止血特效药,对症且价格实惠,水溶直接氪金购入,抬脚冲入产房。 值守的内侍和丫头全都反应不过来,其实反应过来也未必敢拦就是。水溶闪身至黛玉身边,捏着下巴就把换来的药粒往黛玉口中一塞。 黛玉此时神智清醒,她记得王爷好几次偷摸往她嘴里塞药,那药吞下去再睡一觉,就什么症状就都没了。她见了大红,王爷果然又来了……于是她安心地笑了笑,尽显信任。 然而这笑容看在水溶眼里,那是无比脆弱。他心疼极了,正想说话,却被立时起效的特效药提起一股元气的黛玉堵了嘴,“您先出去。”不仅仅是身下一片血红不想被丈夫看到的问题,丈夫在场,黛玉分明看到接生婆要么手足无措,要么双手都在颤抖。 水溶显然也意识到了,他起身就走,“我在外面等你。” 一刻钟后,喜讯传来,水溶添了个闺女,母子均安。 说实话,黛玉有点失望,然而见到粉嫩嫩的女儿,喜悦立时充满内心,只觉得什么苦都值得。略作清理,水溶才让黛玉请了进来。 见到自己的闺女……水溶当然要抱着闺女,先亲闺女她妈。 王爷这反应,让黛玉彻底安了心。夫妻俩腻乎了一小会儿,黛玉便躺下休息,依旧是一沾枕头就着……水溶抱着已经喝过奶便跟她娘一样迅速睡着闺女来到内书房,小图标再次忽然出现……是真的忽然出现在水溶眼前。 就算小图标不说,有系统加持的水溶也知道眼前……这条在他眼前飘舞的小金龙……飞舞时还带着七彩尾气的小金龙,是小图标幻化而成…… 但是内书房里正打算跟王爷道喜的水溶心腹们不知道! 整个书房响起“齐刷刷”的吸气声,再一次落针可闻。 “你的品位一如既往,”七彩的嘛,水溶依旧维持着抱娃姿态,点评小图标道,“就是你这套操作……有点骚。”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啦,例行熬夜~~~~~~ 第六十五章 水溶知道自己的金手指巨粗无比, 同时也不介意心腹们也见识一下,估计这份心态偶尔流露一二,就足够影响小图标的行为方式。 所以暴露就暴露了, 水溶一手抱住他闺女——闺女睡得香极了, 另一手捏住小图标幻化成的小金龙……的七寸, 随手往自己脑顶一丢……你别说手感还挺特别, 又不好形容,唯一要说的就说不像普通的蛇或者蜥蜴这种冷血爬行动物。 小图标秒懂,下载过龙族生活习性后便盘成个团,卧在水溶头顶,伸出个脑袋跟他宿主一起环视四方…… 冥冥之中不知道哪位大能忽然按下了“播放键”似的,屋里除了水溶之外的所有人齐齐……跪了, 因为太默契步调太一致, 二十来双膝盖“砸”在地上, 水溶脚底都轻轻震了一下。 目之所及,满场的脑门已然在数息之间由深绿色转为黑色, 绿得发黑, 水溶有点无奈,注意力集中在视野右上角那个化作一条金龙模样的小图标, “本来想说封建迷信要不得,你这个皮肤外形再唬人, 又不送轨道炮,还是得踏踏实实一步步地推进工业化。又转念一想,在这个世界玄学它亦是科学的一部分, 将错就错,顺水推舟得了。” 小图标非常不好意思,在水溶的视野里也蜷成了团,“确实不送轨道炮……”它升级前就选中这个皮肤了,这是商城里唯一一个一举一动都有七彩光芒的皮肤! “但有你在外晃悠,一言九鼎基本没问题了。”水溶道,“终极目标起码也得是半工业化国度才符合条件。就我所知,真正走工业化之路的国家有几个能维持君主□□政体的?既然要君主立宪,往后子女做学阀财阀不好吗,何必想不开非得去做那个吉祥物。” 小图标应道:“是呀。” 带着金手指的他,凭一己之力,把原本需要一百年的科技进步浓缩到五十年,已经“善莫大焉”了。有这个形态的小图标做助攻,相信他的政令会更畅达,也会被比较老实地执行。而且他为什么在新技术方面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想必心腹们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于是水溶面对跪在地上的心腹道:“都起来吧。”想了想觉得眼前的心腹们万一过于激动,出门之后胡乱鼓吹……也不大好,毕竟他又不想当皇帝,“别四处显摆,比我还得意。” 他的话心腹们自然是放在心上,然而这不影响他们双眼贼亮,心潮澎湃。 水溶忽然觉得他这群心腹们……似乎被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小图标附议,“他们原本只想主人您能封疆裂土,再进一步就是类似划江而治的那种,因为你封地内的人口实在太少了。” 随着辽东边军入关,整个辽东都落在了水溶手里,再加上这一年里收拢的大大小小的部族,目前水溶实际控制的地盘很大,但总人口将将百万,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关内人口约两万万,就是两亿,这还是连着天寒地冻粮食大规模减产,总人口已经在减少的情况下。 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动摇了。 水溶道:“有一百万人,能养得起十万精兵,装备上先进武器,可以一战。” 在此之前,得先把铁路铺上,火车通了——不管皇帝情愿不情愿,辽东都是他的囊中之物,酝酿很久的基建大工程可以完全铺展开来了。 散会后,心腹们依依不舍地告辞,水溶抱着孩子回到黛玉身边。 等黛玉看着丈夫脑顶上趴着个什么,她倒是比其他人都淡定,倒吸凉气什么的一概没有,只有言语间有点幽怨,“原来……果然王爷根底不凡呢。” 黛玉可是见识过宝玉的通灵宝玉,还细细把玩过不知多少回。 宝玉就生带异象,而且那块通灵宝玉任谁拿在手里都能瞧出不凡来。话说回来,若非宝玉早早泯然众人,未必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水溶就笑,“这是一回生两回熟了?” 黛玉好似能猜着几分水溶的心声,“我表哥那块玉再怎么不凡,跟王爷您头上这个没得比。皇帝容得下我表哥,哪怕他出挑一些照样容得下,您当然就不行了,”顿了顿,她认真地问,“能摸摸吗?” 所以黛玉的重点只在最后这个分句上,水溶微微低头,“自己来吧。” 黛玉不可能像水溶那样豪放地捏住小图标的七寸,而是挺直上身,小心翼翼地抬手轻点了下小图标的左前爪……然后就心满意足字收回了手,又顺势从丈夫怀中把闺女接了过来。 小图标立即跟水溶“心电感应”,“好温柔嘤。” 水溶捏了捏闺女的小脸蛋,“别说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在我老家那会儿,能有谁对龙全无敬畏,哪怕你这么娇小可爱。”闺女扁了扁嘴,水溶暗道,“真是越看越爱。” 一个月后,女儿满月,水溶给闺女起了名字:珂娇……宝贝闺女还有弟弟妹妹,凑成科“教兴国”就是。 珂娇略有些拗口,夫妻俩平时就唤女儿娇娇。而不到半个月,广宁便诞生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台蒸汽机车,水溶亲自命名为“珂玉号”。虽然珂玉语出鸣珂锵玉,但广宁内外包括常来的北方南方客商都知道这第一辆火车就是王爷送给大女儿的礼物。 挑了个艳阳高照又比较缓和的日子,水溶一大家子,还有重要的幕僚、将军以及管事们,再邀请上未来亲家,还有跟王府又一年以上大笔经贸往来的大商户们,一起称作火车从广宁城抵达距离广宁城五十里多里的王府田庄。 说是田庄,因为周边王府暖棚实验田、牧场、工厂、煤窑、村庄和兵营一样不缺……此地已经是封地内除广宁城之外最为热闹和繁华的市镇。 不管是冰天雪地还是盛夏酷暑,坐火车都比坐马车舒服太多了! 身边惊叹之声不绝于耳……这不是什么霹雳螺旋彩虹屁,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对火车对他的赞美都是实心实意,水溶便特地宣布,“火车不只能坐人,更能运货。” 水溶负责火车运输的那位管事得了眼色,便大声宣布,“坐着火车前往广宁城,最便宜的票价只要五个大钱,若是运货只会比你们用车拉便宜许多!” 等下面鼎沸人声安生下来,水溶继续道,“下一段铁路,要连接广宁城与城外的海港!” 话音刚落,便迎来了几乎掀翻屋顶的欢呼! 作者有话要说:  饭局刚回来没多久,十二点前先来个短的,一会儿还有第二更。明早来看肯定有,么么哒。 第六十六章 几年里接连不断的难民流民涌入, 让广宁不再奇缺劳动力,只要不疯狂征兵,一切都好说。 所以经过多番增减和扩展, 城外海边矗立的, 绝不再是那个连打渔船都停不下多少艘的小破码头, 而是能在春夏秋三季停泊大商船的全新港口, 冬季……结冰,所以只能转到大连港。 顺便一提,这个地方之前不受重视挺理所当然:一来前朝和本朝都不怎么重视海洋,二来就是广宁虽然临海,偏偏夹在大连港和秦皇岛港这两个天然不冻港之间…… 即使现在平均气温都已经非常虐人,动不动在初秋就能下大雪, 而冰雪要到将近春末的时候才会化干净, 但大连港和秦皇岛港依旧维持四季不冻。 若非水溶别无选择, 把大本营选在了广宁城,他也不愿意花钱用人在广宁城外的海边大兴土木。 不过这几年生意实在太好, 往来客商多到扩建后广宁城的正经客栈都住不下, 不得不在城中租赁民居,或者干脆住到周边镇子的客栈上, 即使是在冬季也是一样。 再加上开采了诸多矿脉,财大气粗的水溶便大手一挥, 决定重修广宁港:好歹方便了南北客商,凭目前人流量,都不亏本, 又能停放自家的商船战船,顺便让他麾下新招收的工程兵新兵们好好练一练手……以后沿海建设大型港口的活儿可多着呢。 港口建好,验收合格,水溶亲自主持,开过表彰大会,发下奖章和红包,他就把美滋滋地工程兵们打发去改建建船厂了。同样不断“进口”而来的老船工和学徒们陆续到位,安置妥当又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水溶挂了许久的任务,那两艘中型福船可以造了。 有从系统出品的福船建造指南,水溶估计造船的老师傅们依然需要时间吃透指南里的新技术新理念,因此第一艘大船可能会慢一些,之后就能后赶流水线了,跟现在铁厂造铁轨一个样子。 话说水溶闺女满两个月的时候,第一艘大船雏形已出,通往广宁城的铁路也安排上了,趁着现在还能出兵行军,往不太远的地方走一走,水溶决定带着精锐往西,在地盘之外百余里处再一次坚壁清野。 话说从前朝末年时,草原上的王朝也亡了。目前,整个草原也不曾再被哪个大部族或者几个部族大一统。 贴近辽河的好多部族都被生活所迫,自愿或者非自愿的投奔广宁,几年过后全都成了北静王府的百姓,又因为日子过得滋润,再也不想恢复原来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而跟北静王府的精锐骑兵交手过,非常识时务地与王府和平相处,并通过交易吃饱饭的几个大型游牧部族,也差不多都回到了他们本来的地盘,筑城半定居下来:虽然天气极为寒冷,但因为广宁总有商人前去,用粮食茶叶盐铁燃料去换取大量牲畜,所以渐渐没有太大的生存问题。 唯独那些冥顽不灵,坚持“汉人没有好东西”,经常骚扰西北以及广宁等地,偏偏又对慕名而来往广宁做生意的西域商人下黑手的部族,水溶每年都会派兵清理好几次。 不过这帮人能“驰骋”草原这么多年,显然有些过人之处。 能跑不说且必有肯通风报信儿的“带路党”,然而这次水溶亲自上阵,由小图标做导航,果断带兵砍了贼首和负隅顽抗之辈,剩下的壮年俘虏弄回去挖矿,至于爱穿越西北诸关的那披人,水溶选择~性~放过——还是交给吴大将军继续刷军功好。 话说水溶这一次在王府的军务会议上表示“我行我能上”,没人出头劝谏和阻拦了。 他当时跟黛玉复述时还振振有词,“这回不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了……祖宗能得这个王位靠的也是军功,我整日里我在城里一回前线都没去过,也忒不像话。” 丈夫对女儿的宠爱,黛玉看在眼里,心里说是心平气和都不太到位,“您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西边……也差不多被咱们的精锐打怂了呢。” 水溶“狠狠”在黛玉鼻梁上刮了一刮,“瞎说什么大实话!” 王府府卫待遇极好,后勤保证又相当到位,强调纪律又严格操练再明正典刑,兵士们都能接受且渐渐习以为常——一个大头兵的基本收入,不算奖励,相当于王府工坊正式工一个半,须知现在王府工坊里的熟练工一个人的收入足能养活一家四五口。 不仅仅是广宁,现在是整个关外都有相同的认知:当兵最好,做工其次,如果大营不收工坊不要,当然就只能在家种田,或者在非王府下辖的店铺客栈里做事了…… 可想而知,如今王府府卫的素质如何,这回虽然是在冬天出兵,但能跟着王爷,又捞了波军功,辛苦也是值得的,五千府卫们还在兴奋呢,水溶神情稍微严肃了一点。 有人来作妖了……透过氪金弄来的地图,视野里一坨红点在飞速接近。 水溶当即道:“结阵,准备应敌!” 他之前一直待在广宁城,那些人想对付他也没办法,难得出了自己的地盘,果然有人忍耐不住了。 从小图标打来的地图上推算,来了大约八百轻骑兵——重骑兵算是“重器”,那些人估计还动用不得。 于是谁是幕后黑手,水溶瞬间便心里有数。不是皇帝,不然重骑兵肯定怎么着也得带个百来人出来,也不是吴大将军……这位守关大将军毕竟是内行,是少数几个对北静王府真实战力有靠谱预测的一品大员之一。即使这些年他算是很收敛了,只展示了王府兵强马壮,并没把王府独特的武器拿出来显摆。 然而外行就不一定了,误判不稀奇。顺便一说,谁会相信这八百人来只是要跟水溶打招呼的? 水溶并不喜欢自相残杀,然而立威,甚至可能是频繁立威,却是他不得不做的一件事儿。想楚便直接下令,使用新装备部队的手驽。 一刻钟之后,两军简简单单的一次~互~射,对方大多数兵士还不曾反应过来,便躺了一半有余。 冷兵器时代,过半的战损基本等于士气奔溃,剩下的又不顾一切调转马头,四散奔逃的,也有把武器一扔,滚下马跪地不动弹的…… 水溶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此时,小图标展示的地图外沿儿,又冲进来一团红,水溶拨了一千人去截断来敌,剩下的则收拢眼前的俘虏。 不是他不打算多派点人出去追击逃兵,而是负责他安全的冷将军不同意分太多人出去。 明年就能做水溶亲家的冷将军此时也振振有词,“纵然王爷再怎么不凡,”他挤了挤眼睛,还冲着天下努努嘴,“总是血肉之躯。” 有金龙相伴,王爷却也不是刀枪不入,这个大家都瞧在眼里:王爷亲自到工厂和兵营里视察指导,也曾被烫伤或者割伤过。王爷纵是天上仙君,下凡之后可不就有了凡人之躯? 他们一心跟着王爷,想必荣华富贵封妻荫子一样不差,但在此之前一定要保住王爷平安无事才成。 话说心腹们对他安危的态度几乎完全一致,水溶之前就跟小图标感慨过:你顶着金龙的皮肤现身,大家似乎是被忽悠住了,对他更有信心的同时却也越发小心起他的安危,甚至黛玉都是如此。 水溶觉得心腹们不再阻拦他亲自上阵已经是种进步,更是别~逼~得太紧比较好,另外当真陷入陷阱要脱身也不是不行,毕竟系统有保险,他自己随时都能弄出救命的东西,然而……非常伤钱……他也是很识时务的,手里的存款更愿意花在兑换新技术上。 小图标夸奖他道:“主人就是会过日子!” 水溶笑道:“我觉得也是。找个背风的地方扎营吧。” 等水溶带着府卫们回到广宁城,他暖和了会儿便召集幕僚开会,说一说在封地以西,西北诸多大关之外遇袭一事。 他能做到一触即溃,原因就是手驽精度和射程远超对方,至少领先一代。而缴获的战利品,经过心腹确认,都是禁军以及京郊大营才有资格配备的“高档货”。 当年水溶在皇家猎场遇刺的时候,刺客的武器也是禁军专配……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那回是皇子牵头,最后吴大将军都不得不出面背锅,而这一次……水溶只觉得皇帝连自己的私兵都掌控不了——在君主专制的封建时代,禁军还有京郊大营就是实际上皇帝的私兵,距离“药丸”实在不远。 因为缴获的……明显是新近改进的版本,比在猎场那次更先进一些,别说水溶这种开挂的一眼就扫出结果来,冷将军拿在手里也能迅速拆解,然后对水溶说出新式手驽对比旧款有何异同——冷将军在水溶麾下的诸位将军里对兵器的了解绝不排得靠前。 首席幕僚当然一针见血,“瞧着像是大批倒卖……饷银已经不足到这般田地了吗?” 岂止是兵饷给得不足,百官俸禄也没发全,真正要命的是,到了第二年,西北和中原诸地已经有野心家裹挟吃不上饭的百姓揭竿而起了! 得到消息的水溶想的则是:时机终于到了,开船,拉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写一半睡着了,果然不能高看自己的酒量。 快完结啦,估计就两三万字了,毕竟是红楼同人,想了想还是觉得打天下治天下的情节原创的部分太多,不再详写更合适。 真种田争霸文原创或者穿越真实历史的,比较带感。 第六十七章 关外, 包括整个辽东,外加辽河以西的一片草原,如今是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 百姓一副安居乐业, 产业兴旺发达, 客商往来云集, 王府里更是一副岁月静好,忙忙碌碌岁月静好的模样。 黛玉休养得不错,年轻加王爷不知哪儿弄来的好药,她坐了一个月的月子就恢复了工作——论敬业,黛玉一点不输给后世那些精英,她可是几乎一直工作到临产前一刻的女强人。 水溶劝过他媳妇, 怀孕期间多注意休息, 不过黛玉明显是心里有数, 在工作中找到了自信,他怎么会泼冷水? 王府高薪高福利, 倾轧打压之事基本没有, 但相对的,工作强度也要求非常高。如今王爷王妃都是工作狂, 跟着以身作则的王爷混,哪怕有王府老臣的脸面在, 懈怠两三次就得“退居二线”了。 王府地盘还在扩张,高中低三个层次的人口全都缺乏,水溶一贯地也是再一次把主意打到了自家人身上。 因为这会儿水溶的两个弟弟都抱到了老婆, 两个弟妹虽然都没满十八周岁,但亲家乐意送嫁,水溶就让弟弟们娶了便是。 说起来,用着一样的教材,跟着一个老师,两个弟弟数理化学得都略次于两个妹妹。然而成绩没有妹妹好,却不代表这哥俩撩妹时不用数理化神器。 从水溶就藩开始,逐渐带起了风潮,广宁乃至于整个辽东,都以学习数理化为荣。 水溶两个弟弟跟他们老婆结缘,也是因为习题集——水溶那会儿亲自编写的,为了能寓教于乐,培养数理化兴趣的应用题集锦。 于是两个弟妹嫁过来,得知自己在给婆婆和嫂子搭把手之余,可以去王府课堂听课的时候,都高兴坏了。 而两个妹妹必须严格执行“十八岁才能出嫁”的要求,然而小情侣们情好日密——反正水溶半点不介意弟弟妹妹在他眼皮子底下谈恋爱,他都结婚的人了,还怕时不时被塞狗粮咋地?担心夜长梦多的便宜舅舅洪将军直接把他即将成为王府女婿的次子塞了过来。 水溶特地抽出时间来弄了套试卷,结果大妹夫的天赋让他相当意外:这小伙子再打打基础能自学微积分了。再看看这小伙子教书的水平,水溶已经动心将来把他送进正在筹建的辽东大学堂,先预定个院长了。 上一个能靠自己闷头啃书就能对微积分有所了解的隋远,现在干得差不多已经是工业部副部长的活儿了。 话说这次勤王水溶打算亲自去,带着两位亲家冷将军和洪将军,弟弟也捎上一个跟着他历练,另一个弟弟则留守在广宁城。 为什么没把两个弟弟都带上?因为臣子们反对啊。 王府重臣大将都亲眼见过或是听说过王爷有条小金龙相伴——亲见的就不说了,听说的那批人居然没人表示异议,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感慨一下:旁的不说,只说辽东城附近的田地都减产了一半,咱们这儿依旧大丰收……谁还不知道王爷十分不凡呢!说不准是天上哪位星君仙君托生呢。 这些话传回来,水溶但笑不语:打开好感度模块,王府内外人人额头绿到发黑,他都麻木了。 即便如此,众人对王爷安危似乎不再太过谨慎和小心,然而水溶想把弟弟们一起带去,还是被深得他信任的首席幕僚带头反对。 好吧,听人劝吃饱饭。两个弟弟当着一众家人,靠着猜拳一决胜负,最后还是略稳重些的大弟弟“拔得头筹”。 话说这次勤王,水溶并不打算给皇帝解围后再一鼓作气直接冲入皇城。 如果真被那个“摄政王”的名头迷惑,他肯定有去……不说无回,但想全身而退要花很多钱,还会让宝贵的老兵丢掉性命。 水溶和幕僚们商议后,真正的打算是打几场胜仗,再升一升名望,最好能进兵越过黄河,抵达长江以北,然后把吃不上饭不得不被裹挟着北上的百姓安置到辽东去。 他所在时代,光辽宁一省就有四千万人口,整个东三省人口破亿,现在他自家的田庄已经全面普及从系统里兑换出的高产耐寒良种,即使在现在的气候条件下,王府的佃农们能做到亩产七八百斤了,这粮食产量……不说赶上后世的辽宁,起码一千万人养起来完全不吃力。 而自耕农和寻常士绅家能拿到初步“阉割”过的种子,产量比水溶在京城那会儿京郊田庄的亩产也低了两三成,但这不仅足够全家吃饭更能靠卖粮食在辽东过上好日子了。 这些过上好日子的自耕农和士绅也有在辽东之外的亲朋,于是消息传进关内……这些年就不断有山东和河南这样的中原百姓拖家带口,坐着渔船顺着海岸线一路北上,到广宁谋生。 能打定主意去投靠的,都是消息比较灵通也比较上进的破产农户和失去工作的小商人和工人。想想封建时代的文盲率,不难想象这批敢想敢做又不会遗弃父母妻儿的“当家的”差不多都是人才。 然而剩下那些不知所措的百姓……水溶这次就会亲自带人过去把这批人里的壮劳力连带他们的家人一起送回关外。 如今土地出产大减,为了获得更多粮食,有钱有粮的士绅会压价买地,而佃农和自耕农的日子……说白了,若非实在活不下去,能揭竿而起?可以想见,土地兼并越发严重,这短短几年就相当于其他封建王朝几十年的进程。 皇帝目前已然控制不住士绅——一个使尽全力都只能勉强维持禁军还听他的命令的皇帝都不会再做梦让百官士绅们听命忠君,但却曾下令让水兵阻止百姓乘船北上,只是随着兵饷再难到位,水兵都靠运人的商家船主来养活的时候,政令不说是废纸,起码也难出京城了。 怎么看如今的局势都很像明末那会儿,而皇帝也有点崇祯帝的意思,只不过现在的皇帝没崇祯那么天真,也没那么刚愎自用:怒斩大将重臣什么的还干不出来。也正是因为他不残暴,朝堂上还能维持住起码“君臣相得”这种面子上的和睦。 当然,私下里咬牙切齿总是免不了的。 这次吴贵妃都不掩忧心忡忡之态,她现在都还没回过味儿来怎么忽然就天下大乱了呢!史书上引以为戒的事儿,皇帝一样都没做!削藩……都没正经出手呢! 别说吴贵妃不明白,皇帝之前也是一头雾水,或者说因为形势急转直下,差不多一天一个样,他那阵子懵逼了挺长一段时间。 就像封建王朝走向末路时在位的大多数皇帝一样,对土地兼并问题一筹莫展,当今皇帝运气又很不好,赶上小冰河时代…… 实际上看遍史书的皇帝已经意识到了结局方法:乱世持续,百姓死上一半,土地出息能够轻松负担人口的时候,危机自解。然而到了那个时候江山还不是他,甚至是不是他家的,就很难说了。 得知水溶已然领命不日入关,皇帝难免惆怅,“居然能使唤得了他……不过他那里缺人,这次入关弄人走我也鞭长莫及。” 话虽如此,但神情上的轻松,吴贵妃真是一眼就能瞧出来,于是她来了句大实话,“人少些,您也轻省些。” 皇帝笑着点头,轻轻拍了拍吴贵妃的手背。 目前对关外粮食产量的估计是基于那些寻常士绅提供的亩产数据,两害相权取其轻,皇帝宁愿北静王在关外再做大一点,也不想乱民威逼京城。 实在是关内关外体量差得太多了!一边两个亿,另一边只有一百多万,皇帝乃至于大多数官员都觉得北静王府真能成长到跟京城掰腕子的那一天,起码也是十几二十年后。 而宫里的另一位贵妃贾贵妃断没有这么乐观。 元春的大舅妈,也就是王子腾之妻顺顺利利地把娘家侄女送进宫来,然而得封美人后莫说志得意满地趁着年轻貌美让两位贵妃侧目了,她就连萧韵萧嫔都没斗得过…… 萧韵曾经是水溶的未婚妻,容色胜过这位美人不止一筹,却是靠着两年两次小产才晋升为嫔,做了一宫之主。 实话实说这个时候没谁还有精力再跟肚皮过不去,萧韵两次小产就真是她自身原因。 原本萧韵是想借题发挥,攀扯一下贾贵妃,却没想到皇帝到贵妃屋里坐了坐,第二日她便晋升自己做了主位……真到了独居一宫的时候,萧韵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冷暖自知”了:皇帝半年愣是没登门过。 却说元春这个“表”得比较远的表妹进宫后便是跟着萧嫔一起住……皇帝对这位美人的态度可见一斑。 而不过三个月,这位美人便老老实实跟在萧嫔身后,跟个秃了毛的鹌鹑似的。 元春大舅妈好歹也是一品诰命,被娘家人忽悠晕了,此时再看内侄女的处境,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再进宫来,对元春还有甄嫔更多了层敬意。 倒是王夫人得知嫂子送内侄女入宫,直接气病了,再看到对方没得找半点好脸儿,又难免得意。 这回宝钗入宫探望元春,替婆婆带话儿,她如今有银子有退路,不怎么曲意迎合,于是对着元春也有一说一:王夫人跟女儿说话的主题仍旧是幸灾乐祸…… 元春听了神色半点没变,直接绕过她母亲带来的话,问起宝钗,“听说家里的庄子也糟了难?” 宝钗应道:“咱家的庄子都在京城西北,西北大营和京郊大营都能够得着,银子使足了,今年全然无虞。” 元春点了点头,“你是个妥当人,我最信得过。”这是元春的真心话,大伯母和母亲都是又贪又狠又蠢,凤姐儿好些却也不是个指望得上的,唯有宝钗见识手段一样不缺,“往后几年实在难说,粮食银子存着些,够花用就是。我前儿还听说中原有几个屯粮的大户,刚乱起来最先遭难的便是这几家。” 宝钗会意道:“咱们边上是宗室几位老王爷家的庄子。”可比荣府的庄子更大,粮库里存着的粮食也更多,“这会儿纵然有富余的家丁也都回了府里,以备万一,断不会还守着庄子。” 亲身体会过祖父的勇猛霸气,元春自然冷笑一声,“这未免太怕死了。” “老人家门谁不惜命?”宝钗亦笑,“北静王出关了,横竖乱不到京城里来。” 元春立时来了精神:她知道她这个弟媳妇的堂弟得了北静王重用。“这话可得准?” 当然得准了。 这会儿水溶带兵刚刚击败了一群揭竿而起的乌合之众——上十万的乌合之众。他故意放走了头目和头目的百余亲兵,然后就是一股脑儿“打包”一万多俘虏,装上驶向广宁的货船。 这货船还是薛蝌联系来的,而负责护航的则是水溶新建的那两艘福船以及若干小船。 然而水溶眼中的小船本身也比运货的商船大上起码一圈儿。 水溶对身边的两位将军以及弟弟道:“知道有这两艘大船在,皇帝估计不会在咱们回去的时候出阴招。” 因为水溶可以不走陆路而是坐船回广宁,皇帝对此全无办法……海湾里的水兵已经穷到不得不亲自去捞鱼了…… 数日后,西北大营里坐镇的吴大将军收到密报,得知北静王已经驱赶贼首南下,他对身边坐着的王子腾叹息道,“大势已成!” 王子腾点了点头:心里的想法无比真实,幸好当年没有太过得罪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 第六十八章 水溶不是不想把人往西边赶, 而是这帮子人宁可拼命突围,也不肯往西边跑……为了保持沿海一带平安方便百姓经由海路迁居广宁,可不只能往南面驱赶了。 综合梅非手下接连不断递来的情报以及小图标汇总过的消息, 如今的西北诸省只能分为两块:能抢的以及抢不过的。 能抢的那部分已经经过了数次“搜刮”, 被糟蹋到快要千里无人烟的地步了;而抢不过的那部分自然是西北边军的地盘, 西北边军目前也是本朝唯一保有相当战斗力的边军了。 原本西北边军再加上京郊大营, 让从京城直到关外这一路相对安宁些,不久之前,还有几十支商队从广宁城购买货物,穿过山海关,再一直往西做生意。 现在因为皇帝“囊中羞涩”保障禁军以及西北边军大部分能补给,其余边军, 包括京郊大营在内, 不仅是拿不到全饷, 钱粮不足,后勤保障更是一塌糊涂——起码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方面, 水溶觉得他还不如崇祯, 如此一来自然导致京郊大营战斗力骤减,而京郊大营靠不住, 京城外面的大片庄子,特别是中等人家的田庄, 可不就遭了秧? 这里得解释一下,皇帝薄待甚至称得上对京郊大营有些刻薄,自有原因。 这会儿水溶闲来无事, 便叫上弟弟,一起分享酒加海鲜的痛风套餐。 几杯酒下肚,气氛正好,水溶正好提点一下弟弟,“想明白没有?” 破产农民为主的起~义~军,对上自家几乎不计成本培养出的精锐,根本就是一触即溃。 而京郊大营里居然有人想浑水摸鱼,摘桃子不说,估计想要杀良冒功,水溶怎么忍得了这个,一声令下,那些看着卖相还行的骑兵们居然“二”触即溃……虽然还是比那群名为起义军实则乌合之众强了点儿。 水溶的大弟弟放下酒杯,敲了敲他自己的脑门,“换防了?” 卖相那么好,战力居然比不上自家的民兵,“必是那群废物勋贵之后了!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贼胆!” 水溶笑了:孺子可教。 原本该是由禁军容纳勋贵世家之后——在先帝还励精图治,甚至先帝的爷爷和父亲这两位在位时候,有志于走武官之路的儿郎们都会选择在禁军镀一镀金。 那个时候这层金可是十成十的,一点不怕火炼。 宫内侍卫职责所在,时常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出入值守,因为那阵儿的皇帝都是英主,有眼光也有气量,很爱提拔年轻人,因此得闲找个面善的年轻侍卫考校一二都是常事,那时候的侍卫也特别值钱,因为皇帝亲自考校不带注水的,勋贵世家的子弟若拿不出手也不会费心谋求这个缺。 至于现在……贾珍给贾蓉弄了个龙禁尉,就花了一千多两…… 须知龙禁尉当年还是要排班值守的,而贾蓉补了这个缺之后只怕连龙禁尉的营房都没正经进去过。 勋贵世家之后就多废物,这显然是个缩影。而且勋贵世家们本来又都“心眼儿忒多”,很多时候都不能指望他们之中的大部分能靠得住,或者说会忠君爱国。 皇帝又不瞎,知道勋贵和世家的猫腻,禁军有这些拖后腿的名门后人,压根不堪一战,于是接连几年里把这群人从禁军陆续换到了京郊大营。 所以这些年里,西北边军和禁军能拿得到兵饷和补给,而京郊大营则名副其实地变成后娘养的。 水溶觉得皇帝这么做没什么问题。 水溶的大弟弟总体上是个厚道人,这个厚道指的是言语上一直都不刻薄。 此时他抿了口酒,憨憨一笑,“那群乱臣贼子裹挟着数万百姓……我骑在马上瞧着对面无边无沿儿的乌压压一片人头,攥着缰绳的手都出汗了,又哪里知道刚一接战,就溃败四散……真是白紧张了。” 水溶拍拍弟弟的肩膀,“头回面对数万敌人,谁都一样,往后就熟能生巧……” 弟弟跟着几位将军没少上战场,只是当时广宁以西的那几个勉强能战的部族,联合起来要死要活也凑不齐上万骑兵。 弟弟咧了嘴,“如今已然习惯了。”顿了顿他又问,“咱们这回也跟在家里一样,练兵……连带着收人吗?” “咱们如今就缺人,不然何必入关来搅这浑水?”水溶笑了笑,“就咱们前阵子放走的那个,能纵横西北数省一路杀到京城外,没有大人物大家族放水,甚至是暗里指路,能壮大到这个份儿上?” 大弟弟恍然,“早就不满了吧?怕不是连阁老都有几位想着换个皇帝?” 皇帝自登基以来一直把西北关外的游牧民族视作心腹大敌,而盐铁走私又是多少勋贵权门的生财大道? 杀妻夺子有时未必都是生死之仇,但断了人家财路……水溶冷笑一声,“换个碍事的皇帝算什么?直接改天换地又算什么。” “嘿,”大弟弟一拍手,“大哥,那些人不找您,还不是因为您更不好说话,不好糊弄?” 水溶道:“皇帝许咱们入关,行的是阳谋,驱虎吞狼之计。” 而因为皇帝紧盯西北,从而断了财源的人家趁着关内关外百姓衣食无着导致~民~乱~四起,何尝不是驱虎吞狼?只不过农民~起~义~军可一直不好控制,历史书上的例子数不胜数,到时候一准请神容易送神难。 当然,水溶击溃这帮乌合之众太容易,必然会误导幕后黑手对于这些类似李闯王的草根领袖实力和能力的判断。 此时形势跟明末真的很像,相权在威逼君权,而士大夫这一整个阶层的节操,看看元代再看看清朝,谁还能心里没点儿数? 其实皇帝在粮食减产的最初赈济没有?免除田赋没有?这两样他都做了,然而勒紧裤腰带尽力调拨来的救灾粮食,依旧被沿途官员和士族们截留大半…… 水溶对待士大夫的态度也一直都很简单直接:既然谁不在意百姓生死,非要发人命财,谁就在这乱世渐起的时候也死一死好了。而且同为士族,彼此之间也没多少仁慈怜悯之心。 你看有着某些大家族大人物的默许,草根领袖们从西北一路抢到华北,中小士绅地主不知道死了多少,等到来年,那些幸运存活下来的地主必然欲哭无泪……没人给他们种地了啊。 不过这些士绅们如何过活,水溶懒得关心: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肯拿出存粮来接济一下当地佃户,局面都不会如此难堪。 话说水溶这次入关,实际上目的很单一:抢人回家!农牧渔三民都缺,工匠更缺! 他现在财大气粗的程度,是这个时代统治阶级和精英们无法理解的,真是不在乎把农民培养成合格工人的花费,他在乎的是时间! 根据这些年的实践经验,让一个年轻的文盲基本掌握小学水平文理常识,在加上适度且基础的职业教育,保证教育质量的前提下,至少需要五到六年——这还是挑选过生源的结果。 至于极少数能够边工作边上夜校,在两三年里就达到小学甚至初中水平,并熟练掌握所在工坊工厂制造工艺和流程的人才,现在都已经升任各大工坊管事:管钱管人管研发或者管生产的管事。 这些人往后必然步步高升,也会接受继续教育,水溶不可能把这些预备管理或者科研精英一直按在车间流水线上。 此时大弟弟刚好道:“大哥,我已经吩咐过匠户有优待,提早上船。” 他也是有大船的“大户”,这船正是岳父送的。 这个水溶之前就知道,不然他不会这么和颜悦色地拉着这个弟弟喝酒啃海鲜:再次确认,这个不大爱说话的弟弟值得信任和大力培养! 大弟弟跟着大哥出关混,当然是要奋力表现的。大哥娶了大嫂,想必很快就该有侄儿了。亲弟弟和亲儿子比,哪个更亲,还用问吗? 他自己也成婚了,也会有自己的儿女,怎么能不趁着这时候抱紧大哥大腿,给老婆孩子多挣点家业? 水溶看着弟弟:弟弟的心思他一目了然。他巴不得亲人下属们上进,照此往后,弟弟妹妹都能捞个实权公爵。摄政王什么的,有他一个就够了。 比如现在,薛蝌见战事彻底平息,“俘虏”的百姓们正有序登船,他的分内事自觉完成得可以,不怕王爷问询,便壮着胆子上前,行礼后恭敬道,“姐夫姐姐托我向王爷问好,若是王爷得闲,姐夫和姐姐想来拜见王爷。” 水溶笑着应允:没白“疼”宝玉一场。 宁府和荣府两家真正的主事人贾珍,以及贾赦贾政兄弟,不能说全然不识时务,但始终都有蛇鼠两端的想法,确切的说是三端:看皇帝的眼色,至于是不是要照办皇帝的命令,那得看情况;抱王子腾的大腿,银子少出点儿,但西边的消息又不嫌多;同时还自信自家跟北静王府是姻亲,多少能讨得点面子。 然而宝玉和宝钗这小夫妻俩就清醒得多:他们家哪有做左右逢源不倒翁的资本!这些年里,他俩都是非常坚定地跟着北静王混。 有薛蝌和史鼎在,关内关外往来通信都十分顺畅。 两口子在给北静王的信中不仅涉及他们了解的京中以及西北的局势——别忘了宝钗现在手里还捏着两个西北商铺和一个商队,更时不时地捎带些从元春那儿听来的小道消息以及相应的分析。 毫无疑问,元春也偏向他。 这不奇怪,贾代善去世时,贾珠和元春都已经挺懂事的了。 水溶估摸着荣国公贾代善常年在外领兵作战,到了年纪回归京城,两个儿子都已成型,掰也掰不回来,老人家便把心思多放在孙儿孙女的教养上。 贾珠和元春无需多说,便是贾琏,单论品性都比他父亲和叔叔强。 原著里就冲贾琏能对着他老子说“为几把扇子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不算什么能为”这种话,水溶对贾琏都讨厌不起来,虽然这位也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但不至于连战场都不敢上。 实际上,贾琏如今正经进了禁军,跟贾蓉那只有个名头的不一样。荣国府的年轻一辈的确都在谋求出路,这一点值得赞许。 却说水溶此时带兵驻扎在莱州,宝玉宝钗夫妻从京城赶来,原本从津城坐船走海路几天就能到,不过如今局势不比往常,他们只得一路陆路,千辛万苦地走了大半个月才终于赶到了水溶面前。 时隔数年再见宝玉,水溶的第一感觉就是欣慰:嗯,出挑多了啊。 宝玉皮肤不再白嫩,双眸也不再水润,整个人从天真贵公子一下子蜕变成了沉稳精干的……世家公子,而宝钗相较而言变化就没那么大。 在水溶的大帐里,宝玉打开了话匣子,一时就关不上了。 自从乱军杀进京城百里内,京城便紧闭城门,当时宝玉宝钗夫妻俩正在京城之外的作坊里,京城闭门他们自然回不去……哪怕元春出面,都不可能让皇帝专门打开城门放弟弟弟媳妇进城。 宝玉十分果断,带着宝钗与心腹仆从们一起投奔了身在西北边军的冯紫英。 等水溶入关,清理了京城四方,这小两口又火速拜别冯紫英,一起回了京郊的作坊。之后得知王爷不曾进京,而是一路驱赶乱民往南,最后驻扎到了山东境内,小两口商量一番,便让心腹给薛蝌带信,看看能不能趁此机会再见王爷一面。 水溶听到这里,乐了,“你们也想去广宁?” 宝玉和宝钗夫妻俩齐齐点头。宝钗见丈夫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爷,她赶紧找补,“贵妃娘娘也是许了的。” 宝玉闻言忙解释道:“当着王爷还顾忌什么?我姐姐听我们夫妻俩说想一心追随王爷,大力支持,老太太老爷和太太那边自有她来应对。” 水溶便道:“京城内外十几万的家底,真说丢就丢不成?” 小图标也见缝插针,“有点果断有点大气啊。” 宝钗跟宝玉对视一眼,才郑重道,“不怕王爷笑话,京里的铺面买卖如今势头很不好,幸亏王爷英勇神威,听说京城渐有恢复之态,然而我们这一路上……瞧着当真是百里无人烟的意思。我手里的产业大部分托了贵妃娘娘看顾,也不愁什么,至于郊外的作坊,能赚银子俱都是王爷赏赐……” 以宝钗的性格,这话说得已经算是相当直白了:王爷出关后,中原只怕京里的铺子往后只怕不值钱了。等到了广宁,有王爷的照拂还愁没作坊开没钱赚吗? 宝钗现在可不是原著里那位“为了不得罪凤姐儿……的心腹大丫头,要把黛玉当软柿子捏”的没啥见识的小姑娘,她很笃定:王爷起码能跟皇帝二分天下,这个时候若还不主动投奔,黄花菜都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忙昏头,一个礼拜感冒断断续续都好不了,光加班了…… 总算能喘口气了,争取一口气完结掉。 第六十九章 其实, 宝玉自从听说北静王出关勤王,便打定主意找上去投靠。 宝钗就没丈夫那般兴奋和急迫,这倒不是说她想着待价而沽, 或者说得更直白点,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而是她觉着既然来了西北, 先看看局势,切实地了解下情况再说,而且让她说句心里话,如今手里也就有点银子,这会儿去拜见王爷,跟穷亲戚走投无路上门投靠没什么区别……若能带点人手消息过去, 也显得咱们没那么没用不是? 宝钗这话一下子便劝住了宝玉。 于是夫妻俩商议过后, 在边军驻扎之地尽力多打探些消息顺便在找找得用的人手。 因为西北诸省全都不安生, 不少中小商家就此破产,雇员们包括掌柜在内都凑在一起商议聚众……往广宁跑。 与北静王有交情又有些脸面的宝玉宝钗夫妻出面, 自然“惠而不费”地笼络住了许多人。 话说宝玉宝钗这一手, 很是显出他们有些银子,不过银子的数额不足以西北边军的将军们对这对背后站着北静王的小夫妻如何如何……而且宝玉宝钗在“求个方便”上又一直舍得撒银子, 再有冯紫英帮忙,所以没多久他们便把若干隐秘之外的事项, 比如布防之类,全都打听了个差不离。 然而亲见加耳闻……小夫妻俩直接达成一致:咱们还是早点去投奔吧,当惹人嫌的穷亲戚都认了。 就在夫妻俩打算出钱雇人……就是雇佣边军精锐护送他们去寻北静王的时候, 消息传来:北静王大胜,已然把贼首驱离中原。 夫妻俩就出了银子雇佣一支真正能战的边军护送他们总共百多人沿着官道,去莱州投奔北静王。 说起一路见闻,宝玉尚心有余悸,“特地请了精兵护送,一路见不着什么活人!”尸首也不多,且多是残缺不全,后来他媳妇和身边伺候的丫头都不敢再撩开车帘往外瞧,“这可是中原之地!” 简简单单几句话道尽惨相……在这个时代,中原加江浙外加湖广,占了总人口起码四分之三。 实际上西北和中原因为天灾加人祸,粮食减产甚至直接绝收,水溶出关一路南下,在京城城外穿过,再往南情况比他和小图标预想得更严重。 水溶以前一直是按照明末的情况来预估的,然而……现实不能说给他一巴掌,起码也足够他接连跟小图标感慨: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一路上途径的城镇就没一个城墙完好的,甚至有些小城连官员士绅都没人出来拜见他的——就是城中官吏和富户要么逃走了要么已然死绝了。 登州莱州在这个时候原本都是很富庶的府城,水溶在莱州城外驻扎,拜帖也不过受了十几份,莱州城里人口当真是十不存一,别忘了莱州临海,靠海吃海,总比内陆那边的日子要稍微好过一点。 小图标当时就说,“让你不开全图。” 全图的花费都是以万为单位的,而且全都有时限。 出关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来抢人,且数量要以十万起,水溶那几万存款要以备不时之需,关键时刻可以从系统里买粮买种子,供应几十万人吃到明年秋收的粮食以及开垦新地的种子幼苗——系统只要你有钱,就永远不会缺货! 水溶拍拍身边弟弟的肩膀,叹道,“原本没想在这儿待这么久。” 水溶的弟弟收到哥哥的信号,替哥哥仔细分说起来,“那匪首贼精,见势不妙早早跑了……击溃先锋后乱民四散,花了好大功夫,才追回来七八万人。这些人里除去乱军,就是寻常没饭吃的百姓了,横竖没了田地,活不下去,难不成还让他们再自寻出路去?大哥就吩咐让把这些百姓都带回广宁,”说到这里,他憨厚一笑,“大哥的名头忒好使,这七八万人才坐船走了三分之一,便有百姓听得风声,从藏身之处纷纷出来,跑来……”说是投靠就不太恰当了,“哭天抢地,卖身为奴都要跟着大哥。” 水溶听得直笑:哪里是百姓听得风声,分明是他派遣几十个小队,边剿除占地为王的山匪水匪,边表明身份,说说广宁的好处再多拉点人回来。 原本想软硬兼施,却没想到就意思意思给了点口粮,百姓们听说有饭吃便不顾一切地跟着走了,和他弟弟所说的一样,只要管饭,卖身为奴也情愿。 宝玉会意,“王爷还缺人种田做工不成?” 除了极少量简单培训就能进工坊,成为合格员工的匠户,大多数百姓到了广宁都是要在官员的命令和引领下,府卫的监督下往北垦荒种田的。 只不过依照现在的天气条件,春末加整个夏季以及初秋,会种田劳作,秋收后就要让庄户们返回广宁附近的集体宿舍过冬。 目前投奔王府好些年的牧民们便是在温暖时往西边北边放牧,到了夏末便带着家人和牲畜逐渐“东归”,尽量赶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回到广宁的家。 这些部族已经如此生活了好几年,眼瞅着就要融入广宁,成为起码半个广宁人了。正是靠着这些部族的口耳相传,水溶收拢西边的游牧部族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至于更西边有数几个有自立之心的超大部族,在试探过北静王府的战斗力之后,便和和气气规规矩矩地跟广宁做起了生意。 也就是说如今西北关内关外再加上广宁,三方互相都在做生意,凭着贸易而来的粮食加上各自出产,日子都过得下去,于是真实地相安无事起来。 而西北边军这边还有皇帝挤出来的粮饷当“添头”,更保持住了一定战斗力。 所谓起义军,兴起便是在西北,然而这位有着李闯王模板的“贼首”,不管势头多盛又抢了多少士绅大户的金银粮草,又裹挟了多少百姓跟随,哪怕面对京郊大营的精锐都一点不虚,却从来都不去挑衅西北边军——当然,这位在面对水溶的时候,早早就带着心腹老营望风而逃了。 这些宝玉都心知肚明,既然确认王爷依旧缺人,他们夫妻来都来了,他瞧了眼宝钗:焉有不出力的道理? 宝钗瞬间读懂丈夫的意思:上进哪儿不好了?!连贵妃都巴不得他们夫妻俩能在北静王这儿有个立足之处,以防万一…… 收到妻子的信号,宝玉再一次打开了话匣子。 宝玉和宝钗夫妻俩在边军大营边上住过好一阵子,又使了不少银子,对西北边军的了解比禁军多。 “禁军的真实战力,有史家叔叔们的提醒和贵妃的告知,我勉强略知一二。”顿了顿宝玉又解释道,“贵妃幼年很得祖父的疼爱,和我大哥时常一起在祖父书房读书,成年后又一直居于宫中,对兵事的了解……我说句不客气的,未必在圣上之下。” 宝玉满了十五后,便颇为出挑,又得北静王青眼,于是史家兄弟俩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厚道地给宝玉传过数次要紧又真实的消息和秘闻。 总之,结论就这么明摆着,不由你不信:如今皇帝手里在册的禁军二十万人,绝对打不过边军那号称十五万的精锐,至于京郊大营里那大约十万人差不多都是拖后腿吃白食的,不如不算上。 另外,在封建时代王朝中后期,吃空饷已然是常态。 “边军那边能战的活人大约七万,禁军也是这个数,而京郊大营里如今能有三万活人,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这是冯大哥哥原话。” 冯大哥哥指的是冯紫英。 这个数据跟梅非汇报给他的相差仿佛。只不过这里说的都是战兵,辅兵不算。 水溶便道:“多地绝产,莫说收什么税赋,只怕连去征收田赋的官吏都不知所踪了。” 宝玉更是直白,“明摆着臣强主弱……外甥当皇帝还是自己当皇帝,”他冷笑一声,“能犹豫多久?” 宝钗听了,连连点头。丈夫提及皇帝,她不仅一脸赞同,更十分坦然。 水溶忍不住跟小图标嘀咕,“瞧瞧,皇帝不靠谱,无法到了无法控制长江以南的地步,这么年轻的小夫妻都不把君权放在眼里,言语间殊无敬意。” 小图标附和道:“为尊者讳,你得够尊,人家才会为你讳的呀。” 水溶道:“不说皇帝了,宝玉宝钗都来了,千里把自己送来了,也不好不使唤不是。正好等船的时候,让他俩带着他们的人也一起修码头得了。” 前前后后不知道走了多少趟船,如今大营边上的临时宿舍里依旧安置着五万百姓,且随着时间推移而水溶在此的消息传播,源源不断有百姓拖家带口带着最后的一点家底赶来,奔向关外那世外桃源之地。 而这些百姓原本的第一目的地是江浙和湖广,不过也有早就发觉势头不对,变卖产业直接南下发觉混不下去,再回转奔向广宁。 这种人往往都是富裕的农户,比较聪明,又全家一起行动,水溶让幕僚们一一记下:这样的人家很有培养的价值。 总之水溶一直待到了秋末,才全军回返,路过京城时京城又一次四门紧闭,水溶笑了笑,觉得皇帝要是一直这么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大难只怕不远了。 皇帝的钱粮都见底,而湖广和江南今年收成也不好,然而总不至于一点税赋交不上来,偏偏眼见着黄河都要封冻了,负责押运税赋的官员和将军全都没了消息——连往日的那种推诿狡辩都没有,就是据说车队出发,之后杳无音信。 儿子尚了皇后所出的公主,且儿子与这位曾经备受宠爱公主一起回到云南,镇南公当时记下了人情。 这次看在姻亲的份儿上,难得好心,让自己的探子走川蜀绕了个大圈,把密信送到了皇帝的案头。 原来皇帝那位封地在湖南和江西交界的叔叔,与坏了事的义忠王的孙子联合了起来。 当初“纵横”劫掠西北诸省和半个中原的几位匪首或多说少都受了这二位的资助,镇南公也非常实在,被北静王击溃驱赶的那位回到了他主子身边,其余几位则躲到了川西,实在力所不及。 至于本该上交的夏税,陛下该问问江南官员士绅还有押运的将军究竟是怎么分成的,其中另有几分直接拿去“资敌”,陛下您猜? 皇帝收到密信,直接吐了血,晕倒当场。 却说回到广宁的水溶刚跟幕僚们商议过开春的拓荒开垦计划,回到内书房就听梅非禀报:皇帝病重,数日不曾上朝,京内京外各处异动不绝。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儿,没钱没粮压不住兵制不住臣子的皇帝能撑到现在,抗压能力已经非常强了。 这几年里天灾加人祸粗粗估算,起码死了千万百姓——水溶在莱州,那可是中原,等了大约半年,也只弄回来三十来万人,足见整个北方已然元气大伤。 水溶有些感慨,下班后就抱着能憋出单个字词的女儿恢复力量。 黛玉素知王爷有颗悲天悯人之心,因为自家海上商路依旧无比顺畅,来自金陵以及粤州的商人不仅带来了人口银钱货物,更送来了源源不绝的消息:如今南方的日子也越发难过起来。只说有湖广熟天下足的湖广,土地出产不交赋税都难填补肚子,而越来越多的商人前来商谈买粮事宜。 她看着逗弄着女儿的丈夫,轻叹道,“皇帝病倒,本就弹压不住,往后必是要大乱的。” 水溶点了点头,“就看谁先忍不住出头了。”他是要捡桃子的,非得各方斗个差不多,才轮得到他出场。 数日后,镇南公这封堪称“导~火~索”的密信原原本本的抄本也送到了水溶手里。 水溶一看,不由轻笑,“虽然信里说的都是实话,仍旧遮掩不住他老人家是因为分赃不晕而恼羞成怒。” 又过了七八天,水溶回正房时就见黛玉正招待宝玉宝钗夫妻两个。 旧情难忘什么狗血戏份,全然没有。 黛玉如今看待宝玉宝钗几乎一个样,闲聊之余,还不时搓一搓犹如树袋熊一样抓着母亲衣襟的女儿。 等客人告辞,黛玉才把这夫妻俩上门的目的娓娓道来,“也是专门送信来的。”她接着解释道,“就是镇南公把陛下气得重病的那封信,贵妃拿到这个怕是不容易,还能使人送到咱们手里,更是不容易。” 水溶很是欣赏元春,“她比她伯父父亲以及一众兄弟都明智都果决。” 黛玉也叹道:“可惜入宫为妃了,不然能帮衬荣府更多。幸好宝二哥和嫂子能支撑门户,舅舅舅妈还有琏二嫂子他们挥霍惹事,总算有条退路。真等京里乱起来,紧闭门户也就是了。”说着,不由失笑,“外祖家已经没什么值得抢了。” 水溶笑着把黛玉揽到怀里,“你也太明白了。” 黛玉笑道:“我还有更明白的呢。再攒上几年粮食,就该再次入关了,摄政王,嗯?”她已经敏锐地发觉丈夫无意为帝,不过不当皇帝,可以把皇帝削成王爷说过的“吉祥物”,手里没粮没钱又没兵的皇帝,谁怕他再翻天呢? 水溶心中畅快,“你果然懂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再来个大肥章……后续和关键人物的结局叙述一下就差不多该完结啦。 - 和,待红衣静客,玉浮尘,落霞,谢谢几位相好的给的票票,么么哒~~ 第七十章 水溶感觉黛玉心情挺不错, 便故意问她,“再见青梅竹马有何感想啊?” 黛玉靠在水溶身前,轻声道, “他终于长大了。” 这种慈母欣慰语气是怎么回事?虽然黛玉这话一点儿错都没有, 水溶再接再厉, “别的想法还有没有了?” 黛玉猛地抬头, 见王爷一脸笑容,她又慢悠悠地靠了回去,笃定道,“王爷吃醋啦,有点酸。” 水溶是很自信的,当然这会儿说他自恋也没什么问题, 宝玉从来就没被水溶放在“情敌”这个分类里, 与其说他关心黛玉宝玉再见情愫复生, 不如说他更关心他媳妇的感受。 再扯点远点儿,宝钗刚进荣国府的时候, 黛玉也是酸过一阵子的。后来两个姑娘因为人生目标和经历全然不同, 彼此早就没了什么别苗头的心思。 黛玉亲见宝玉宝钗感情不错,夫妻间也眼神互动更有默契在, 但她……真没什么特别感觉,她抬头认真道, “王爷爱我敬我信我,容我任性妄为,”被信任被尊重, 这两点她在荣国府可是很难感受得到的,“再没人待我像王爷一样好,”顿了顿,她又嘀咕了一下,“我爹娘也是。” 水溶还在享受来自媳妇的有节制的“彩虹屁”,冷不丁听见个“爹娘”,心情立即复杂上了,“行吧。我就当夸我了。” 黛玉轻轻捶了水溶一下,“本来就是在夸奖王爷。” 水溶猛地用力,把黛玉箍在怀里,“哦,谢谢夸奖。” 话说水溶和黛玉在工作时能做好搭档,水溶主输出黛玉则是默契的辅助,而闲暇时又不缺这样的亲昵温情的时刻。 而同样走搭档风的夫妻档,宝玉和宝钗在公事私事上都能想到一处去,但是私底下相处……不是说感情不好,而是总让人觉得……差了那么一点儿柔情蜜意。 黛玉说得很对,几年的时间宝玉真的彻底长大了。 对于曾经天真任性又不大负责任的自己,宝玉内心都很是瞧不上眼,然而那个时候只有黛玉真心待他,真心明白又在乎他的想法和感受,这一点祖母和母亲都根本做不到。 所以宝玉看得越明白,就越是珍惜那时候的黛玉,至于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也注定只能躺在回忆里…… 宝玉现在非常忙:他被王爷塞进了广宁研究院,做了助理讲师,不仅要做研究带学生,还不能疏忽对工坊的技术指导。因此他难得有那么点空闲,也不会花费什么精力在追忆和感慨过去上。 而宝钗更是大忙人一个。这不刚回家,夫妻俩就见宝钗手底下的管事们已经在抱厦里等了有一阵子了。 因为水溶在出关的半年里断断续续接收了约四十万百姓,与之配套的基建正如火如荼地开展,同时还得为明年的移民潮打出点余量……此时已是水溶在不大重要技术要求也没那么高的项目上搞招标的第三个年头。 宝钗凭着娘家兄弟和丈夫这双重人脉,也拿到了好几个小项目,同时来到广宁做过一阵子功课后,她便果断响应王爷的命令,先开上三个工坊再说!一个做肥皂,另两个则建成纺织厂。 因为天下无处不冷,广宁的毛料堪称供不应求。 这商机别说嗅觉灵敏的商人们,就连下工后聚在一处到酒馆喝一杯的工人都门儿清。只是间纺织厂最大的难关是……有门路从王府买来广宁独有的蒸汽纺织机。 而宝钗刚刚就是从北静王妃处讨来了两台蒸汽纺织机!她把这话一说,从她爹还年轻的时候就是管事的大管事直接激动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于是这一晚等宝钗回到卧房时,都快到丑时了。宝玉这会儿也没睡着,等回媳妇便轻轻拍拍媳妇手背,“累不累?” 宝钗素来不是爱逞强的人,“累,”话锋一转,“但心情好生畅快!” 宝玉也笑了,“我懂,我也是呢。”他也话锋一转,“好不容易来了广宁,咱们该添丁进口了。” 宝钗面皮涨红,嘴上却不差,“我也是这样想。” 话说宝玉宝钗婚后,宝钗就从婆婆王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那儿听说,婆婆有意等她生下儿子便抱到身边教养。 宝钗不是对长辈教导小辈有意见,若是荣国公尚在,提出要亲自教养她的儿子,她能心甘情愿欢欢喜喜地把儿子亲手送到老人家手里。 但是王夫人要教导她的儿子……凭什么,凭她不识字,凭她挪用公中银钱为自己谋利,还是凭她差点把荣国府的脸面差点丢光,连贵妃都对她没什么耐心吗? 直接搞掉亲娘和亲哥哥管理权的宝钗怎么会让王夫人这个纯粹的内宅妇人拿捏住?发觉丈夫对王夫人一样缺乏耐心之后,她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其实那个时候,宝玉刚好“醒悟”,对自己父母尤其是母亲的态度岂止是缺乏耐心?于是宝钗的放低身价的请求……跟宝玉不谋而合,宝玉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不会希望他的孩子重蹈他的覆辙。 夫妻一拍即合,干脆来了个婚后五年没动静。别说这五年了,婚后第二年宝钗肚皮没动静,袭人就已经坐不住了。 袭人自觉好不容易让二爷心爱的林姑娘另嫁他人,来了宽和但精明不亚于琏二~奶~奶~的宝二~奶~奶,她小心了一年多,总觉得能再试试……然后她吃了宝玉一巴掌,没打脸,也不粗暴,只是用力把她推出去而已。 然而这比当面打脸一点不次。 话说在那之前,宝玉便已经远了袭人一段时日,本想找机会放她出去,结果后续一大堆事儿让他没心情再为这个伺候了他许多年也深得他信任的大丫头费神。 等宝钗嫁来,能时常贴身伺候的变成了莺儿和晴雯。 宝玉跟宝钗提过早早放袭人出去,但因为宝钗在王夫人跟前立规矩的时候,王夫人多次提起袭人的名字,宝钗刚嫁来婆婆的面子总要顾忌,暂时就没处置这个已经越来越碍眼的大丫头。 不过宝钗没处置,不代表该传的话不传给宝玉。 宝玉已经知道袭人给王夫人做了好多年的探子,又在他和黛玉之间做了许多不光彩的事儿,再听了宝钗转述王夫人依旧倚重袭人……差不多就是火上浇油了。 总而言之就是宝玉再不甘寂寞,甚至饥不择食,也不会碰袭人。而袭人再一次碰壁,被瞧在眼里的丫头们轮番嘲笑的滋味……略。 反正就是宝玉时常出城,泡在工坊里的那会儿,也就是荣府上下都十分指望工坊出息度日,宝玉话语权越来越大的时候,袭人就被得了丈夫吩咐的宝钗安排了,嫁了个管事的儿子,从此搬离荣国府。 如今袭人倒还在京城,只是不住在城里,丈夫跟着公公一起管着荣府临近京郊大营的一处田庄……以现在的收成,日子过得如何无需赘述,只能说是饿不死,别的就不能奢望了。 跟袭人这个“志气高”的大丫头不同,晴雯就是活生生的一个对照组。 晴雯是贾母属意,想指给宝玉的大丫头,不过这丫头清高得不像丫头,给宝二爷做通房她不会不情愿,但若是能嫁给管事家生子,她……还更情愿一点。 宝二~奶~奶嫁来后,晴雯规规矩矩地伺候了一年多,到了年纪她就求眼里不揉沙子的宝二~奶~奶,想放出去,但求二~奶~奶挑人,她不想再回家被没良心的哥哥嫂子又卖一回。 宝钗如何不让晴雯如愿?晴雯央求的时候,正是宝玉宝钗婚后磨合得差不离,夫妻感情渐好渐真的时候,于是晴雯就嫁给了宝钗某位得力大管事最出挑的儿子,如今夫妻两个跟着宝玉宝钗一同来到广宁,正着手为新工坊招人。 袭人晴雯这两个大丫头的下场往这儿一摆,宝玉身边的丫头们可不立时学了乖,知道该怎么做事做人了。 宝玉宝钗来到广宁都不买地,而是选择直接开工坊……那是因为现在买地种田真的不赚钱,尤其是广宁这片地神奇得很,粮食产量高,北静王又死控粮价——哄抬粮价的商人和背后靠山王爷砍死几拨后再没人胡来了,因此手里有钱想投资,一般都会到王府登记,提交申请,申请通过后开设工坊,前三年有优惠税率,同时王府还会给与一定的培训名额。 至于销路,只要能从王府买来机器,质量能稳得住,广宁这儿遍地商机,做什么都不愁卖。 因为铁路已经铺到了辽东城,而且联通了广宁周边几个市镇。秋收后可以通过加开火车来运粮,运补给还有运人,而广宁附近的居民完全可以坐火车前来广宁,比坐马车牛车更便宜更舒适也更快捷。 而坐火车去广宁的人主要目的有两个:去广宁玩,或者去广宁看镇上医院治不了的病。总之火车大多数班次都能保证相当的“上座率”。 南边的客商们眼见着王爷砸了百万两现银,再眼见着冒着蒸汽的火车呜呜呜在官道边穿过,眼见着铁道沿途有英武整装的骑兵巡视……亲自坐过也花钱让火车运过货,广宁便迎来了一波迅猛的投资潮…… 总而言之就是来到广宁的客商如果要投资,一定是开厂开店铺,没人想要买地。 水溶做出一副勉励之态,同时吩咐再次扩建几大港口之外,更严令手下监管审核,避免脑子一热,生产一种产品的厂子一窝蜂地遍地开花。 小图标主动夸奖起水溶,“火车成了!” 蒸汽机和火车的应用与推广对于工业化的影响,根本不用废话,水溶笑了笑,“威望足总是有这样的好处。毕竟是几百万银子的家底拿出来,又不是去打天下,而是搞蒸汽机和火车……所以说哪怕坚定自己所作所为无比正确,总得给别人一些时间去反应去接受。” 小图标应声道:“步子太大扯着蛋?” 水溶道:“正是这个道理。蒸汽机和火车起码有识之士明白这些东西的前景,意义不凡,也能想到大投资大收益,但我要弄单片机的话,就算我把你召出来也未必管用。” “为暴利不要命有什么新鲜嘛。”小图标闪了闪,“就是杀不死主人你就是了。” “我不仅不会死于意外,还会很长命。”这简直不会有疑问,但他不能变身成超凡生物,寿命撑死也就是百来岁。水溶笑道,“希望我这人生百年,能避开太多弯路,”完全不犯错误是不可能的,但是少犯还是能努力做到的,“走完原本要花费两百年才能达成结果,就无愧于心了。” 系统给出的任务,水溶估计只要做到半封建半工业这个程度,再加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也就差不多了。 水溶不等小图标反应,继续道,“等京城里几波人分出胜负,我再去平定局势捡桃子就行。” 小图标及时道:“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没人阻挡您了!”虽然现在也是没人能阻挡主人,只不过主人还是要在意一下~舆~论~的。 “对。接手之后基本复制广宁这一套,再往南慢慢蚕食……南方不像北方,士绅都快被杀完了,活着的想吃饱饭都十分艰难,我入关执政,就算他们想对我阳奉阴违只怕也有心无力。” 说白了,就是扶持工商,保护农民利益,但打压士绅,朝堂上也要讲究文武平衡。“允许商人科举,这就足够得到商人全力支持和拥护了。” 如果南方士绅真要反抗,水溶在需要动屠刀的时候从不妇人之仁——任何变革都需要流血。国内平定且安定,就该偏向航海,开启真正的大航海时代,准备腾飞了。 这都是后话,目前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继续积攒实力,安心当个看热闹的吃瓜众好了。 结果这瓜一吃就是两年。 北静王入关时清扫了差不多整个中原加半个西北,把乱臣贼子赶向南方后,不忘把残余百姓几乎一锅端地带回了关外,而那个时候皇帝甚至无力阻拦。 其实谁不知道北静王手里有良种?然而谁又有实力去抢去夺?素来一直是心腹大患的草原上几个强悍无比的大部族,被北静王几次“拳打脚踢”之后便老老实实跟北静王做起了生意。 吴大将军和王子腾这种征战多年,深知兵事又心里有数的大将高官,见着跟精锐边军实力不相上下的大部族不约而同地怂了,西北边军自然也安安生生地继续跟北静王做生意。 当年北静王入关勤王,若有异心,当时也没谁敢说出面阻他……起码吴大将军和王子腾都不会跳出来做这出头鸟。而北静王仗打了好处拿了,就平平静静地回去了。 吴大将军和王子腾琢磨好久,倒觉得有朝一日还有联手的可能:至于京郊大营和禁军则完全跟北静王尿不到一个壶里,因为这俩一个是宗室和勋贵把持,另一个则在皇帝手里……改天换地还不好说,没准名垂青史就在眼前! 吴大将军和王子腾就这么达成了默契。 话说这两年的收成都比前一年更惨,田地出息堪称凄惨,同时大片土地因为无主也无人,逐渐荒芜,预估过税赋的皇帝也比前两年更颓丧一些。 皇帝自从气到晕过去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皇帝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哪里是大怒一次就真伤了元气?身体状态还在其次,真正不太好的是精神状态。 曾经势力极大的漕运差不多费了,夏税现在居然是通过跟北静王常年有生意往来的海商运来的……皇帝的预感更糟了,于是这比夏税他毫不犹豫地分给了禁军。 以前皇帝总算知道自己吃肉让别人喝汤,而是直接让边军和京郊大营没东西吃。可能是因为现在形势太严峻,皇帝太不安,这一次的决断当真是太“铤而走险”了,或许真有试探下各方底线的意思……皇帝究竟作何思量,水溶不得而知。 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只是单纯觉得京郊大营那边一定忍不了,毕竟宗室勋贵和武官们都是有能力也有底气反抗的。 而文臣们别看平时在朝堂上吵得凶,在重文抑武的大势下经常压得武官勋贵喘不过气,然而真赶上天灾人祸,他们就“原形毕露”,显得分外无力。 有钱有粮有势又如何?乱军袭来,一通劫掠烧杀,族人就能死个差不多。结果多是钱粮丢了,人也没了,许多祖籍北方的京官已经很久联系不上家人了,原因自然是凶多吉少;而南方的官员正在步他们北方同僚的后尘,长江以南在这几年里忽然多了好几支乱军。 事实上,正如水溶预料的那样,京郊大营先祭出“清君侧”的名义,封地在长江以南的数位宗亲王爷以及诸位国公等勋贵立时响应。 几乎“近在咫尺”的吴大将军和王子腾掌控的边军则相对冷静地多。这俩相当于主将和军师,根据冯紫英送来的消息,他俩联手纯粹出于利益,正因为如此,他俩联手得比较真心,并不容易各自击破。 “各个击破做什么?”水溶跟黛玉念叨,捏捏女儿的小鼻尖,得到闺女一个软乎乎的投怀送抱,他心都化了,“这俩都不会种田,到时候吃我的饭拿我的钱,不做我的人?弄不死他们。” 黛玉才不会说什么“当着闺女别说这些”,长公主被帝后宠爱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什么利害关系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全然不知道,不过没影儿的婚事竟想要刺杀王爷,如今在西南被镇南公软禁,凭长公主那~性~子~大约过得很是生不如死,这就是前车之鉴! “我瞧着他们颇有自知之明,以前难说有没有称帝之心,不过如今像是认命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让民夫筑墙的钱粮他们不靠咱们能拿出来吗?” 水溶抱着女儿颠了颠,冲着媳妇笑得温柔,“所以挨冻挨了好多年,整个人就彻底冷静下来了。”加上他目前骑兵足有十万,步卒超过二十万之后,吴大将军和王子腾的心气便大不如前,想必这两位在背地里也感慨过好些次,天命不在我身,奈何? 不过水溶和黛玉还有一众幕僚将军们倒是猜错了一点,他们本以为京郊大营会联系京中宗室勋贵,牵制住禁军,来一场教科书般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万万没想到,抢在那些宗室勋贵之前,先拿住皇帝的是……皇后,趁着皇帝风寒的时候。 趁他病要他命,这道理皇后怎么不懂? 皇后的弟兄们虽然实力不足,但皇后的父亲在军中尤其是禁军威望犹在,再加上忠顺王府鼎力相助,拉起足足两万多人的精锐,有心算无心之下,一举得手。 元春通过她在禁军中的关系……理解成禁军中地位不低的相好也没毛病,以及史鼎,又快又准地送来了第一手消息。 大多数宗室都因为吴大将军的缘故,都希望在清君侧,也就是一定程度上控制皇帝之后,在吴贵妃两个儿子之中挑选一个推举上前;皇后对此早有预料,联络到忠顺王府,义忠王之后以及身在南方的两位实权藩王,直接先下手为强。 皇后不仅软禁了皇帝,更一口气把吴贵妃和吴贵妃的儿子一起关了起来。吴贵妃的小儿子本就高烧,经不起折腾,宫中乱乱糟糟,担惊受怕又无及时医治,吴贵妃的小儿子就这么在他爹娘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莫说吴贵妃泪如泉涌,此时皇帝都双手颤抖,深恨皇后,只恨当年自己顾念旧情,竟留下如此祸根! 皇后如何不知皇帝恨不得她死,想起远嫁快要郁郁而终的女儿,还有沦为边缘人,艰难度日的儿子和她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宫中有子女的嫔妃与皇子皇女一网打尽。 元春见势不妙,被相好早早弄到了羽翼之下保护了起来,而甄嫔和她的孩子……则死在了皇后手中。 就在收到元春密信的第二天,吴大将军和王子腾的联名信也到了:开门见山,许了利益,分清主从,他们在向水溶求救! 水溶直接召集心腹议事……其实讨论的都是细节,在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王爷这一次再入关就不会经常回广宁了。 因为早先就做了准备,水溶带兵兵临山海关,一直跟水溶“暗通款曲”的史鼎一点都不犹豫,直接开门放水溶入关不说,更准备了五千精兵与水溶一起进京……捞点功劳。 水溶让小图标扫了扫,毫不意外地在史鼎身后发现了卫若兰……听说湘云给他添了两个小子,卫若兰显然正上进呢,琢磨着拼一拼,封妻荫子。 这一路又是势如破竹,为了阻拦水溶,那些背后站着各路王爷勋贵的乱军,以及起义军,还有若干短时间凑在一起的卫所战兵辅兵,被主子逼着上前硬着头皮迎战。 这前前后后将近十万人,在五分之一约莫两万人亲身体会到了广宁连射驽机和新式火铳的威力后,剩下的都果断投降,做了俘虏——亲身感受北静王精锐战斗力的那批袍泽还是他们亲手挖坑埋下的…… 数日后,水溶再次兵临城下,只不过这次的城是京城了。 京城预料之中的城门紧闭,城头上不乏来回跑动的人影。被挡在城外不得而入的吴大将军和王子腾更是等大营扎好,就上门拜访。 水溶从这两位口中得知了不少新情况:分成两半的禁军,以及早就入城的京郊大营三方……现实是保皇派那部分人数较多的禁军和京郊大营入京城的那部分能战之兵加在一起,都不能奈何皇后执掌的那部分禁军。 不是人多的这一拨硬刚刚不过,而是他们都低估了皇后,更没有皇后心狠。皇后命人烧了工部和兵部好几个库房,得了数量不详据说能把京城弄上天的~火~药…… 光说不练嘴把式,皇后随手来了次“牛刀小试”:没了三个王府,大火烧了两天,前后死了几千人,这些人里几乎没有百姓,全是宗室和勋贵子弟。 从此之后再没人敢小瞧皇后,更没人轻动。 此时吴大将军已经很诚恳也比较没脾气了,“王爷这儿好东西多……还请王爷为天下着想,任由皇后恣意妄为,陛下危矣,京城危矣。” 王子腾补充了一句,“皇后应是真疯了。”但凡想着儿子继位,做事都不会这么绝。吴大将军有两个皇子外甥,而王子腾则有甄嫔所生的皇子,曾经这都是资本。可现如今这点资本……吴大将军少了一半,王子腾彻底亏光,两人在水溶面前不管情不情愿,身价都放得极低。 水溶听了点了点头,“皇后真是个人才。”之后吩咐起心腹,“休整一日,明天攻城。” 再次站在城门前,水溶故意选择了城头上最为厉害的神射手射程之内。 京城的城墙和城门,取巧当然是不行,再说水溶为了彰显实力,肯定要堂堂正正行王道行阳谋,像是从系统里兑换个匪夷所思的东西,让在场众人刷新了三观的事儿,他不想做;他要做的就是吩咐手下赶紧组装数个大型器械,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广宁科技实力和威力。 但是他轻描淡写地拍下直射面门的几支驽箭,不在上述“不想做”之列。 然而此时众人眼中,北静王身周已有金色光点飘飞,水溶的亲信精锐们差不多见怪不怪仍旧难免心神荡漾,至于其他人那脸色……只能说各有各的妙处,足以让人回味良久。 约莫半个时辰后,攻城神器组装完毕,水溶轻飘飘地一挥手。 巨响隆隆,声如雷霆,不绝于耳,同时大地震颤,前方更是火光烟尘交织,几乎遮挡了全部视野。 要不是水溶和他的心腹们大多安然如初,吴大将军和王子腾等人早就上前询问,但即便如此,吴大将军和王子腾也都白了脸,冷汗浸透了战甲内的衣衫。 有小图标分析图像和计时,水溶装模作样地算了算,“差不多了。”随后一抬手,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数万人跟着水溶冲锋,冲着冲着,便发现城墙已然破了个约莫是城门两倍宽,从头到底的大豁口。 这时还需要犹豫?直接进宫救驾去吧。 就在水溶带兵入宫时,缀在后面的宝玉则带着千余人奔向勋贵重臣所居住的区域——宁荣两府便在此地。 宝钗已经有孕在身不好挪动,宝玉这次跟着王爷入关,早在昨天他便领命在进城后控制住几个区域,他家也在他职责之内。 王爷故意让他照看自家,了却点心事,这份恩情宝玉自然生受了。 这次回家……见仆从跑得就剩下十几个人,姨娘通房们更是早早卷了银子消失无踪,对此宝玉全无意外之色:大难临头各自飞嘛。人家做姨娘做通房图的不就是银子,眼见着银子要没了,谁要一条道走到黑? 王夫人听见儿子回来,就哭得几乎要晕过去……如今宁荣两府早合在一处居住,因为接二连三被“上门打秋风”,贾赦、贾政还有贾珍全都吃了不少苦头,贾赦和贾政目前卧床不好起身,宝玉一一瞧过,感觉经此折腾,只怕寿数有限了;而贾珍则干脆让人打断了两条腿,因为没能及时医治,往后必然不良于行。 毕竟贾珍任性原著里颇有体现,而一个任性之人,看不惯他的无疑不少。平时倒还好,一旦遭遇乱世,结果就是这样了。 总之目前是贾琏做主,贾蓉辅助,不是这二位没吃苦头,总归他俩年轻,得罪人不多,为人又灵透能屈能伸,吃亏也能撑得住,而且恢复得比较快而已。 倒是贾母瘦了不少却比以前更精神,整体状态也还不错。 然而见宝玉回来只行了礼,不肯上前,王夫人委屈聚在一处,自是哭诉个不停。 贾母正和宝玉说话,被王夫人烦个正着,便吩咐凤姐儿,“把你姑母掺回屋去。”此时邢夫人借口照顾大老爷早避了开去。邢夫人出身不好,脑子也不甚好使,却比王夫人更识时务,更会看脸色,或者说她到了这个时候完全不会再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凤姐儿此时脸色也不好看,费心费力积攒的嫁妆早就被抢没了。她很是灰心,知道宁荣两府已然败了,恢复往日荣光……算了只说像以前那样过富贵日子都不可得,此时她也只希望宝玉回来愿意多照拂家人。 凤姐儿真没王夫人那么自我感觉良好,她好歹知道在对待北静王妃以及宝玉婚事这件事儿上,让宝玉对家里生了许多怨言,而且目前看来是真离了心。 此时听到贾母吩咐,又见宝玉都不肯多看王夫人一眼,她便手下用力,叫上平儿一起,差不多是连拖带扯地把王夫人弄回了内间。 儿子女儿都不在意,王夫人不会短了吃喝,然而再想说了算……已经没戏了。 却说宁荣两府能得以保全,一方面有北静王府留在京城的探子暗中接济,二来就是靠元春的那位相好。 对此贾母全然心里有数,她老人家更知道北静王一来,起码是个一手遮天的摄政王,而且王爷看好宝玉也跟元春有些交情,至于旁人……只要想想曾经对黛玉的薄待,贾母就不敢抱什么奢望:反正有宝玉在,足够支撑门户。她这个孙儿果然生带不凡,正是应在这里! 老太太琢磨什么,宝玉看不出来,若真是知道只怕还得反驳:什么生带不凡?真有什么不凡之处,何必前十几年活得浑浑噩噩? 总之祖孙一通交心后,贾母便送宝玉出门,看宝玉带人为王爷办差去了。 扶着贾母回屋的贾琏与贾蓉则是对视一眼:长辈们彻底没戏了,倒是咱们是不是还有点机缘? 这话一点错都没。虽然之后宁荣两府的爵位都没了,但贾琏和贾蓉凭着宝玉,都在军中谋到了一官半职,莫说养家糊口,而是全家都能过得十分滋润。贾琏和贾蓉也真正成了一家之主,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水溶带人进宫,得知没能阻挡北静王,甚至城墙即刻被破,皇后再怎么惊讶意外,仍旧不显慌乱…… 尤其是水溶带人以简单粗暴的手段压制住皇后麾下的那部分禁军出现在乾清宫里,皇后仍旧不显慌乱——至于何为简单粗暴的手段无法细述,只用忠顺王与他的儿子做代表吧,这父子俩因为不得不出面阻拦,人已经齐齐没了。 总之就是众人战甲染血地杀进乾清宫,就见皇后攥着匕首,一下一下地戳在皇帝身上。 而皇帝面色惨白却依旧硬气,一声不吭——可能也是他此时完全发不出声。 而皇后身侧,皇后的心腹大太监则横握一把长剑,嗯,横在吴贵妃所出皇子的咽喉处。 皇后也够光棍,寒暄什么的她没心情也没那么力气,“我已经让我哥哥送我儿出京。”她笑了笑,尽显神经质,“王爷,你可只来得及救一个。”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都要。 水溶果断点开商城,在小图标的推荐下选取了商品,点击即生效。 皇后与她的大太监忽然身子麻痹,动都不能动,两人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便已经被得到眼色飞扑而来的重甲精锐死死按在地上……还摩擦了几下。 这个时候皇后和她的大太监依旧感觉不到疼痛,等她在数息后找回身体控制权,她果断咬碎了口中毒囊。 而大太监见皇后合眼,旋即嘴角溢血,他大喝一声,双眼瞪得溜圆,身子猛地往前一倾,卡在落地的长剑上,也……不动了。 所有的这些,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水溶也不问皇帝的意见,直接吩咐,“葬了吧。”旋即扭过头看向皇帝,而皇帝用尽全力指了指跪在他身边,双手死命按住他伤口的儿子,却说不出话。 吴贵妃的儿子素有贤明,以他的年纪看,能有现在的表现,的确很不错。往后实行君主立宪,皇帝越来越像吉祥物,然而水溶依旧不愿意皇帝是个废物。 水溶跟小图标商量了一下,觉得皇帝经历这么多起起伏伏,人生经历丰富得不得了,恐怕以后断不会再“逞强”——手里都没兵了,哪有底气“逞强”? 于是水溶再次点开商城,兑换出神药后,装作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直接递给那位皇子,“给圣上服用,吊命的。” 此时周围几乎全是北静王的人,而自己的亲舅舅吴大将军也点了点头,小皇子把心一横,把那粒清香扑鼻的白色药丸送进了父皇的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他幻听,听见北静王隐约嘀咕“居然要一百块”…… 五天后,大朝会上,皇帝终于现身,跟面色苍白但精气神尚可的皇帝一同出现的则是北静王。北静王被陛下亲自请到了龙椅下手的椅子上安坐,随后更下旨晋北静王为亲王,命其摄政。 而作为摄政王,水溶第一个命令就是让百姓回来种田,鼓励商人在中原新建工坊,而他则负责铺铁路修港口,然后把修整城市与乡镇间官道的工程……外包。 而科举则被排到了明年——眼下先吃饱饭再说其他,这一点毫无疑问获得了幸存的文武官员一直赞同。 就在宫内宫外渐渐恢复秩序时,水溶见到了元春和元春的相好。 他一直很欣赏元春,作为通风报信的报答,他指挥心腹们把元春也“弄没了”,换过身份,干脆成全元春和她相好的。 顺带一提,元春跟这位禁军将军结缘,就是在元春“被流产”,体会到皇帝是大猪蹄子之际,皇帝当时不太放心,派了这位将军边监视边保护元春…… “你让我流产,我送你绿帽。”小图标道,“不就是你不仁我不义嘛。” 水溶笑道:“怎么看都觉得非常科学非常公平。” 半年后,领命南下的本家水将军和亲家冷将军传回捷报:破敌数万,不仅捉到了皇帝所生的皇子,更把一心拥立,同时收买数个“乱臣贼子”的几位王爷都一并拿了。 水溶回府时自然不掩欣喜,而黛玉抱着闺女迎上来,笑着道,“刚才两位妹妹还跟我闲话呢。” 水溶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两个臭丫头,八成是等不及了,赶紧把她们嫁出去!你再辛苦一下……”说到这里,他及时住了嘴。 因为小图标提醒他,“你媳妇又怀孕啦,双胞胎!龙凤胎!” 水溶大喜,“看来是早上那一回,我说那样尽兴必有好事!”又是一次成功的“我都要”,他内心已经笑开了花。 黛玉还等着王爷的下文,冷不防怀里闺女被孩子她爹接了过去,然后……就被小心地放在了地上。 而她转瞬之间就被王爷抱在了怀里。 水溶亲了下黛玉的额头,“婚事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麻烦太妃和两个弟妹去。”顿了顿他凑在黛玉耳边道,“两个。” 一听这话,黛玉立即懂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得比她丈夫更甜,“那敢情好……一次生俩,倒是省事。” 夫妻俩的宝玉闺女见状,一把抱住她爹大腿,仰着头声音软糯,“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水溶大笑,放下媳妇,一手拉着可爱的闺女,一手牵着怀孕的媳妇,左看看右看看,实在喜不自胜。 小图标显出外形,团在水溶头顶,轻叹一声,“没办法,人生赢家就是这样的。”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在这里是前阵子想好的,因为再往后写就是单纯点家攀科技树历史文都有的内容了……而且点家这类文尤其是写得好的,那字数……我这个总字数大概就是人家免费的部分。作为同人我想了想还是完结在这里更恰到好处一点。 --- 又完结一本,真是顿感轻松。要感谢一下所有的读者相好们,没有你们不仅没有这篇文,更没有一直坚持码字码到今天的我。而且有大家的支持这本的更新……起码比上一本好上太多了。 就让我在完结感言时小小的自我满足一下嘛。 最后说一下新文,叫《红楼快穿失职记录》,周五或者周六就开,作者专栏里找得到,风格跟红楼快穿那本差不多,我个人爱看快穿,也挺爱写的,不合适写长篇的梗攒多了,尤其是自己很喜欢的故事,能一口气写出来真的很爽。 -- 谢谢玉浮尘和落霞的票票,比心~~~~~ 大家有缘江湖再会啦!当然如果收了我的新文,真是立即再会23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