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马也吃回头草》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x)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好马也吃回头草》作者:苏慕清 文案: #优秀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但我诈尸了# 程怀发现,自从传说中的前女友在公司出现,冷情冷性的老板整个人都变了。 场景一: 前女友住城中村。 盛毅:开发部的工资是不是不够她租房?从明天起,工资整体上调10%。 工资上调后,前女友仍旧住城中村。 盛毅:为什么我们公司没有员工宿舍?马上安排员工宿舍! 场景二: 前女友要辞职。 盛毅:不批不批!你肯定是想出卖公司机密,给我写3000字检讨,下周例会上念! 程怀赶紧拖住他:小夏长得那么漂亮,你不怕公司几千个男员工见了之后,排队追她? 第二周例会因为董事长出差而取消。 场景三: 大老板偷偷跑去前女友宿舍蹭饭,却被另一女同事捷足先登。 饭菜刚上桌,女同事突然接到上司的夺命追魂call,要她现在、立刻、马上赶回去加班。 女同事一走,盛毅施施然按响门铃:“我还没吃晚饭,能煮点东西给我吃吗?” 只要你肯回头,我仍是全世界最爱你的男人。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毅,夏君笑 ┃ 配角:程怀,袁芳,陶媛媛,杨恒 ┃ 其它:下本写《邻居是精分》 一句话简介:前任成了我老板 第1章 001 夏君笑一到办公室,就发觉气氛不对。往常各自忙碌的同事,此时集体围在一个格子间,叽叽喳喳地正在说着什么。她好奇地走过去,刚靠近就听到一句:“听说总监让她们两个去呢。” 话音刚落,说话的人就瞥到了她,神色顿时有些尴尬:“小夏,你来啦!” 众人短暂地静默了一下,纷纷打着哈哈做鸟兽散,仿佛刚才聚在一起只是为了寒暄。夏君笑便明白了,这是在议论她呢。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几分钟后,手机叮咚一声,拿过来一看,是袁芳发来的微信。 袁芳就坐在她斜前方,一回头就能说话,却选择了用微信交流,估计是跟刚才的事有关。她点开了消息。 袁芳:你都知道了吧? 她疑惑:什么? 袁芳:咱们公司的高层被人一锅端啦。 夏君笑:??? 这次足足过了十分钟,袁芳的消息才回了过来,好长一大段。 原来盛夏地产年前在穗城郊区拍下了一块地王,准备修建亚洲最大的主题游乐场,昨天公司高层集体去现场考察,谁知却出了事,一群蒙面凶徒突然出现,追着手无寸铁的高层们拼命砍杀,好在一位路过的村民偷偷报了警。不过因为地处偏僻,警察到场的时候,一众高层几乎都受了伤,包括分管她们开发部的副总张东晖。 张东晖父母双亡,又未成家,在穗城也没有任何亲戚,公司自然要担起这个责任。据袁芳说,总监有意让她和夏君笑去医院照顾他。 夏君笑原地石化。她来公司才三个月,已经听说过不少这位张副总的八卦,总结起来就仨字——老色狼。这不是把她们往火坑里推吗? 正在忧愁,总监韩君就出现在了门口,喊道:“夏君笑,袁芳,来我办公室一趟。” 两人对望一眼,站起身,跟随韩君而去。到了总监办公室,韩君开门见山地说:“昨天公司高层遇袭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两人不敢说自己不知道,否则就有不关心公司大事的嫌疑了,于是同时点了点头。 韩君语气沉痛:“今早六点,市场部的周副总宣告不治。” 两人都吃了一惊,集体遇袭已经是很严重的事,竟然还出了人命。袁芳忍不住问:“是谁跟咱们这么大仇,要杀人啊?” 韩君沉吟片刻:“这件事公安部门会调查的。” 袁芳:“哦。” 韩君叹了口气:“现在网上炒得很厉害,说咱们那块地王很邪,闹得人心惶惶,公司股价也下跌了不少。” 袁芳又多了句嘴:“难道是竞争对手做的?” 韩君没有回答,反而道:“公司遭遇这么大的危机,需要我们每一个人齐心协力,才能渡过难关,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袁芳使劲点头。 夏君笑不由得感叹袁芳真是太单纯,韩君这明显是在打感情牌,接下来就该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了。 果然—— “咱们开发部的张副总也受了重伤,今早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说起张副总啊,那可真是个有能力的人,咱们的业绩稳定增长,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韩君神情难过,“他一心扑在工作上,以至于如今都未成家,这次受伤,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夏君笑垂眸望着地板,不发一言。 韩君接着道:“张副总平时待下属如亲人,现在轮到咱们回报他了。小袁,小夏,咱们部门女同事不多,其中又数你们两个最为细心,我的意思呢,你俩轮流去医院照顾他,这对你们以后的发展也有好处,两全其美。”他和蔼地望着两人,“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们还敢有什么意见?什么女同事少,什么最细心,全都是借口。无非是因为她们资历最浅,在公司又没有靠山,所以才把别人都不愿意干的活儿推给她俩。 从总监办公室出来,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愁得不行。 工作当然是推脱不了的了,除非她俩不想在这儿干了,既然如此,唯有想别的办法。两人一整天都在合计这个事,最后总算想到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早上九点,两人准时在医院门口碰头,打量着彼此的造型,都有点忍俊不禁。 袁芳的一头秀发染成了灰白色,还夸张地在眼角画上了几道皱纹,那身衣服估计是从她妈的衣柜里扒拉出来的,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五十岁,也有四十五。 夏君笑倒没有刻意在年龄上做文章,但她昨晚一口气吃了四个大芒果,今早起来果然浑身都起了疹子,就连脸也不例外。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被这一闹,哪里还看得出原貌?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两人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同时踏进了医院。韩君原本是让她俩轮流值守的,但她们商量过后觉得,还是一起来比较安全——万一禽兽领导突然对着其中一个发-情,另一个还能跑去求救不是?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盛夏地产是国内巨头,高层遇袭的事一经传开,很快便闹得满城风雨。为了不影响伤员休息,公司将他们集体转到了这里,袁芳和夏君笑还是凭公司给的出入证才进来的。 张东晖的病房在七楼。虽说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人还没醒。两人在病房呆了一会儿,见他睡得很沉,默契地退了出去,并刻意把门开着,这样她们就可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远远看着里面的动静,既不算擅离职守,又能离色狼远一点。 袁芳还有点担忧:“小夏,你说咱俩都打扮成这样了,应该是安全的吧?” 夏君笑心里也没底,不过还是道:“应该安全吧,人家毕竟是个副总,品位不会这么差的。” 袁芳拍拍胸脯:“那我就放心了。”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那万一他透过现象看本质呢?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你——” 这个姑娘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而且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你要是仔细观察,就会发觉她与其他所有女孩子都不同。 “要不我也给你画几道皱纹吧,我化装技术很厉害的。”她说。 这边是高级单人病房,人很少,此时周围除了她俩,连鬼影都没一个,夏君笑便欣然答应:“好啊。” 袁芳掏出化妆包,对着夏君笑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捣鼓起来,却不知拐角的那一边,有人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程怀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刚巧经过这里。昨天他就听说开发部派了两个同事来照顾张东晖,没想到竟然是两个小姑娘。老韩在开发部做了五年总监,一直没能升迁,终于也开始走投机取巧的路线了。 半个小时后,他和盛毅再次来到这里,两个小姑娘已经“打扮”完毕,正在聊天。 “我就知道你没有男朋友,像你这种姿色,要找个配得上的男人可不容易。”袁芳一脸的理所当然,又问,“那你遇到过心动的男人吗?” 原以为答案是否定的,没想到夏君笑却点了点头:“有。” 袁芳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是什么样的人,快跟我说说!” 程怀想着虽然那边没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但听人小姑娘的墙角始终不大好,正准备轻咳一声,就见到自家Boss停住了脚步。 悦耳的女声传来:“他呀,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盛毅心中冷笑,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么,呵。 他再次迈开两条长腿,两步便过了转角。程怀这时才想起来咳嗽,已经晚了。那俩姑娘还不知道自己“值班”的时候被董事长抓包,兀自低着头,他赶紧喊了一声:“董事长,这就是张副总的病房了。” 两姑娘没想到会有人过来,俱都呆了一下,接着同时抬起头来。 程怀差点没笑出声来,听声音两人也就二十出头,却打扮得像中年妇女,看来老张“色狼”的名头着实吓坏了人家。 盛毅的目光从夏君笑脸上扫过,毫无表情地走进了病房。程怀见俩姑娘呆站着,估计是被黑口黑面的董事长吓到了,凑过去用只有她俩能听见的声音说:“没事的,董事长不吃人。”说着也跟了上去。 袁芳总算从石化状态解除,见夏君笑依旧呆呆的,目光空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连伸手在她眼前晃,都没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小夏,你怎么了?”她想拉她坐下,一碰到她的手,才发觉冰凉冰凉的。 就这片刻功夫,盛毅和程怀又前后脚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眼看两人已经走出好几步,夏君笑忽然如梦方醒般叫了一声,声音轻轻的,不过在这安静的走廊上,也足够听清了。 她叫的是:“七哥。” 程怀诧异地回头看了过来,盛毅则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因为现实有事,离开了晋江一年多。再次提笔的时候,怎么写都不顺,几个月间写废了十几万字,总算把开头搞定了。 之前预收的小天使们估计都跑光了吧,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会好好把它写完,因为我真的好喜欢这个故事,希望你们有一天偶然看到,会回来看看。 今天开坑,更新两章,早上九点和中午十二点各一章,之后还是每天一章,存稿多的时候会加更。 作者菌坑品有保障,日更不断,放心跳坑。 第2章 002 直到离开医院,回到公司,盛毅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其实他私下里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但程怀总觉得今天这沉默里透着一股压抑,他心知肯定是因为病房门口那个小姑娘的缘故。 七哥这个称呼,从盛毅变成盛毅的那天起,就不复存在了。这五年来,叫他七哥的人就只剩下了自己和陶媛媛,而且只有私下里才会这样喊。 那个女孩是谁? 当时在病房外匆匆一瞥,她满脸都是红疹,眼角还被画上了好几道皱纹,不大看得出本来面目,但他记得很清楚,她叫了七哥之后,弱柳扶风地站在原地,那模样实在太招人怜。 他跟着盛毅进了办公室。虽然两人如今是上下属关系,但他们曾是战友,有过命的交情,直接问的话,盛毅应该不会生气。谁知他还没开口,盛毅倒先问了:“病房门口那两个人是谁?” 程怀怔住了,原来他并不认识吗? 盛毅没听到回答,转身看他,他有些茫然地答道:“听说是开发部安排去照顾张副总的人。” 盛毅一听就懂了,开发部那点破事儿早就在公司传得人尽皆知,只是没想到还有助纣为虐的。他脸色沉沉的:“你去开发部走一趟,敲打敲打。” “好。” 程怀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见盛毅似乎并不想说话,只得暂且把事情压在心里,正要去开发部,盛毅却又道:“顺便把那两个员工的资料拿给我。” 程怀疑惑更甚,嘴上却答道:“好的。” 作为董事长特助,他的到来自然得到了韩君的热情迎接。程怀其实挺瞧不起这个人的,但他这些年跟着盛毅在商场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八面玲珑的本事,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他才貌似不经意地提起:“今天董事长去医院看过张副总了。” 韩君的面色微微一僵。 程怀绝口不提见到袁芳和夏君笑的事,却说:“张副总这种情况,估计得多请两个护工。” 韩君也是个人精,立刻知道自己做的事让董事长不高兴了,赶紧道:“是我思虑不周了,我的错,我这就去办。” 程怀点到即止,又跟他闲聊了几句,便告辞了。出了开发部,他直接去了人事科。虽说在医院时,夏君笑和袁芳都化了装,但脸型五官大致还是能看出来。程怀翻着开发部的员工资料,很快便把两人找了出来。 他没想到,夏君笑本人竟然那么漂亮。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白底证件照,可是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却莫名想起小时候看的武侠剧里,美人静坐花树下,身后花瓣簌簌落下的场景。 他的一颗男儿心悸动不已。但他知道,这个女孩很可能跟盛毅有瓜葛,无论作为下属还是兄弟,他都不能表现出哪怕一点点心动。 他将资料放进文件袋,扬了扬:“我先带走了。” “好的,程特助慢走。” 程怀把资料给盛毅的时候,心里叹了口气,不过倒也没有太惆怅,这样的美女,哪怕不是盛毅的,那也应该不会是他的。 盛毅坐到老板椅上,虽然要了两个人的资料,但很明显,袁芳那份就是顺带的,他将夏君笑的资料抽了出来,一页一页慢慢翻看,脸上一直淡淡的,可是握着纸张的手却有些微微的发抖。这些年他纵横商场,从未有过这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刻。程怀忍不住问道:“七哥,这个夏君笑是你的故人吗?” 盛毅过了很久很久才回答他:“你还记得‘凤栖于梧’的故事吗?” 程怀吃惊:“她就是紫桐?” 盛毅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资料都是假的?”程怀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员工的档案都是通过调档函调的,她们自己没办法更改啊。” 盛毅冷笑:“我能变成盛毅,她也能变成夏君笑。给女儿造几份不同的档案,这种事对夏政国来说很难吗?” 程怀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小心地问道:“七哥,你对她……” 盛毅点了一根烟,却并不吸,只拿在指间,看它慢慢燃烧:“阿怀,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 盛毅和程怀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夏君笑依旧望着那个方向,袁芳扯她的袖子:“小夏?” “啊?”夏君笑仿佛梦游还没醒。 袁芳试探着问道:“你刚才叫谁哥呢?” 她就站在她旁边,那声“七哥”听得可清楚了。 这下夏君笑总算是回魂了:“没,我认错人了。” 袁芳好奇:“你把谁认错了?” 她比夏君笑早来公司半年,在公司大会上远远见过盛毅和程怀。今天近距离接触,只觉盛毅比传说中更英俊,当然气场也更可怕,简直让人瑟瑟发抖。反观那位特助就和蔼许多,甚至还好心提醒她们被抓包了。 夏君笑还没回答,她又道:“是程特助吧?”她当时叫了七哥之后,盛毅头也没回,倒是程怀转身看了她几眼,虽然也没说什么就走了吧,但至少是有反应的。 夏君笑敷衍道:“是啊。” 袁芳见她脸色十分苍白,担忧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夏君笑摇摇头:“可能是感冒了,休息一下就好。”她不可能把袁芳独自扔在这里,那样也太没道德了。 “我自己可以的。”袁芳道。 夏君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轻声道:“让我休息会儿。” 袁芳其实有点害怕一个人面对色狼,见她坚持留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在旁边坐下,掏出手机玩了起来,玩一会儿便看一下夏君笑,如果情况真的很严重,她再害怕也得把夏君笑撵回去休息。 好在夏君笑只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而屋里的色狼也一直没有醒。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有点饿,正想跟夏君笑商量去买个饭,突然接到了韩君的电话。她的第一反应是上午被董事长抓包,韩君打来骂人,没想到韩君却说已经给张东晖找了两个护工,让她和夏君笑回公司上班。 挂了电话,她还有点发懵。夏君笑问:“怎么啦?” 她把韩君的话复述了一遍:“小夏,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夏君笑心知肯定是盛毅的意思,不过并没有说出来,只说:“可能是怕我们不够专业吧,毕竟张副总的伤还是很严重的。” 袁芳比较单纯,没往深了想,挺高兴:“那咱们不用面对那色狼了。走,去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夏君笑没什么心情:“不好意思啊芳芳,我想回去躺会儿,下次再一起吃饭好不好?” 袁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不起,你不舒服我还拉你去吃饭,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给你请假。” 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开。袁芳找了个地方吃饭,然后打车回家,把自己的一身伪装都卸了。她原以为要在医院呆很久,所以连头发都染了,结果不到半天就完事儿,虽说是一次性的染发剂,但要彻底还原估计还得几天。 下午她按时上班,并且帮夏君笑请了假。韩君把她叫过去询问了一通,主要是问董事长说了什么,袁芳照实说董事长什么都没说,韩君皱着眉头让她出去了。结果快下班的时候,她忽然接到一项任务,今天之内,把去年所有项目的资料整理成册,明天早上例会的时候交给他。 袁芳欲哭无泪,她严重怀疑韩君是因为没从自己这里得到想要的信息,所以故意报复她。一整年的资料啊,哪是这么快能整理完的? 不过她一个刚来半年的新人,当然不敢反抗总监的暴-政,只好苦逼地开始整理。这一干,就干到了晚上八点,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她才总算把资料大体整理完毕,至于细节,实在是顾不得了。 妈妈还在等她回家吃饭呢! 她迅速收拾东西下班。这个点电梯并不繁忙,她望着鲜红的数字从30楼一路跳到她所在的17楼,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盛毅和程怀。她缩了缩脖子,恭敬地叫道:“董事长,程特助。”这才走了进去。 盛毅没说话,程怀往旁边让了让,说:“小袁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袁芳没想到他竟然认识自己,一时有些发怔。程怀打量了她几眼,说:“比在医院的时候好看多了。” 袁芳没想到只是在医院匆匆一瞥,程怀也能认出自己,听和蔼的男人用温柔的声音夸自己好看,她的脸有点烧。 程怀仿佛没有看出她的窘迫,用朋友聊天般的语气问道:“小夏怎么没跟你一起啊?” 袁芳总算找到一个自己能回答的话题,赶紧道:“她不舒服,下午请假了。” “哪里不舒服,严不严重?”程怀关切地问道。 “好……好像是感冒了。” 电梯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一楼,袁芳暗暗松了口气,飞快地说道:“董事长再见,程特助再见!”就一溜烟跑掉了。 盛毅和程怀相继走出电梯,程怀觑着盛毅的侧影,自言自语般:“生病了哦,真可怜。” 盛毅停住脚步,转头看他:“最近穗城太热了,你去北方凉快一下吧。乌市那个项目,你去跟。” 程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远。卧槽,一言不合就发配,真的大丈夫?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十二点见,么么哒大家。 第3章 003 盛夏地产高层遇袭的事愈演愈烈,周副总宣告不治的消息不知道被谁泄露了出去,大批水军趁机在网上作乱,说那块地是某个朝代的战场,死了很多人,阴气特别重,如果贸然动工,必定还会有血光之灾云云。各种说法传得神乎邪乎,公司股价受到严重影响,第二日下午收盘的时候直接跌停。 那块地前期的审批流程已经走完,用地许可证都快批下来了,如今却不得不暂时搁置。 公交到站,夏君笑关掉网页,收起手机下车,忧心忡忡地往公司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一堆人围在公司大门口,从旁边架着的摄像机来看,应该是记者。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过去的话无疑是自投罗网,好在大厦还有两个侧门,她悄悄摸过去,正好遇到同样鬼鬼祟祟躲避记者的袁芳。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重重叹了口气。 “你感冒好了吗?”袁芳问。 夏君笑:“好了。” 袁芳望了望正门口那些记者,心有戚戚焉地说道:“这次的事闹得可真大。” “毕竟出了人命。”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袁芳凑到她耳边:“我听小赵她们几个说,对方连杀人都敢,公司这次恐怕是惹上了大麻烦,她们担心继续在这里工作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想辞职。小夏,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昨天遇到盛毅,夏君笑就起过辞职的念头,可是听袁芳这么一说,这个念头立马飞到了九霄云外。她怎么可能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离开呢?哪怕什么也做不了,哪怕他早已经把她忘了,她也想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陪伴他。 “现在走太没义气了。”她说。 袁芳重重点头:“就是!公司对我们挺好的啊,工资比很多同行都高,平时的福利也不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昨天程特助还问起你呢。” 夏君笑一怔:“问我什么?” 她跟程怀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别说没有交情了,她甚至连人家的全名都不知道,难道是盛毅让他问的?想到这里,她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 袁芳把昨天在电梯里遇到盛毅和程怀的事大概讲了一遍,说道:“我看程特助挺关心你的,你不是说他像你哥吗,那你以后就把他当成你哥哥吧。” 夏君笑还在琢磨,闻言敷衍道:“人家是董事长特助,我哪里高攀得上?” “他挺平易近人的啊,一点架子都没有。”袁芳说着也有点没底气,因为昨天程怀其实并没有说多少话,只是旁边有个冷若冰霜的董事长做衬托,就显得他特别和蔼可亲。 这个话题没有持续下去,袁芳突然想起自己昨天的工作还没完善,着急起来。夏君笑问清楚缘由,自然要帮忙,反正她手里也没有别的活干。 等两人到了办公室,才知道韩君一早就被叫去开会了,暂时没空找袁芳的麻烦。两人合力,总算在中午把这项工作全部搞定。已经过了饭点,两人都累得不行,于是决定去食堂随便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谁知打饭的时候又遇到了程怀。 程怀见到她俩,惊讶:“怎么现在才吃饭?” 袁芳因为已经跟他第三次见面了,自觉比较熟,接口道:“刚忙完,程特助,你怎么也这么晚?” “我也刚开完会。” 整个食堂就他们三个食客,打完饭很自然地就坐到了一起。程怀偷偷打量了一下夏君笑,后者正低头专心吃饭,长长的睫毛将眼睛遮住了大半,微卷的长发从两肩披落,那张脸越发显得小巧精致。 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这可是七哥的人,即使他们已经分手,也不是他能觊觎的。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随口聊起了食堂饭菜的口味,袁芳是个没什么心机和城府的人,很热切地跟他聊了起来。夏君笑则在一旁静静地吃着饭。 半顿饭功夫,袁芳和程怀就聊得火热了,袁芳毫无戒备地说道:“程特助跟小夏的哥哥长得挺像呢。” 程怀望向夏君笑:“哦,真的吗?” 夏君笑没防备话题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哦那个,是的,是跟我关系挺远的一个表哥,平时也不大见面。” 程怀笑道:“小夏长得这么漂亮,能像你表哥,我深感荣幸。” 夏君笑礼貌地笑了笑,以为程怀这么有分寸的人,到这里应该就会结束这个话题了,谁知他却又道:“不过小夏倒是真长得像董事长的一个表妹,而且两人还是同一个姓。” 袁芳大感兴趣,凑上去问:“这么巧?” 程怀点头:“就是这么巧,那个表妹叫夏紫桐,你们听说过没有?” 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两人循声望去,发现夏君笑不小心将餐盘按翻了,还剩下的一多半饭菜全部被抛了出来,砸了她自己一头一脸。 “小夏,你怎么了?”袁芳惊呼。 夏君笑手忙脚乱地掏纸巾擦自己身上的汤汁,一边说:“没事,一时不小心而已,有没有弄到你们身上?” “我们没有。”袁芳起身帮她擦拭,“这可怎么办,衣服都脏得不能穿了。” 程怀问:“小夏住得远吗?要不回去换吧。” 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尴尬了,可午休时间已经快过了,身为新人,连着两天请假不太好。她还在犹豫,袁芳已经接口:“她住下塘那边,不算远,可是也不近。” 程怀道:“哦,下塘啊,我刚好要去那边办事,小夏坐我的车吧。” 夏君笑还来不及推辞,程怀已经站起身,看了看表,说:“走吧,还来得及。” 袁芳不知道夏君笑的心思,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这个时候如果再拒绝,就有点矫情了。夏君笑无奈,只得道:“那就麻烦程特助了。” 从公司到下塘,其实只有二十分钟车程,但无论是公司还是她租的出租屋,离公交站都比较远,所以她坐程怀的车节约了很多时间。程怀只在上车的时候问了具体地址,并提醒她系好安全带,之后一路都没有说话,她心中未免有点忐忑,一直琢磨着程怀在食堂说的那番话。 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和盛毅的过往?那“表妹”一说,是盛毅的原话,还是他在深知内情的情况下的一种试探? 车子在出租屋对面的马路上停了下来,夏君笑解开安全带,向程怀道了谢,下车跑过马路。程怀在后面喊:“别急,注意安全!” “知道了!”她头也不回地答道。 换了一身衣服,匆匆洗了个澡,已经接近两点了,公司午休是到两点半,还得走路去公交站,时间很紧迫,她一路小跑到马路,一辆小车滑到她身边停下,她这才发现程怀竟然在等她。 “上车!”程怀见她发愣,叫道。 时间来不及了,她只好上了车,车子随即启动,快速往公司开去。夏君笑很不好意思:“程特助,其实不用等我的。” “我没等你。”程怀一边望着后视镜,一边说,“我就在前面办事,办完刚好又遇到你。” 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算是一个很好的台阶,夏君笑低声道:“谢谢。” “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车厢里静了下来,夏君笑已经很久没有跟陌生男人同处如此狭小的空间,很有点不自然。好在程怀这个人非常有亲和力,脸上时常挂着笑容,不会给人增加压力。 车子行了一会儿,程怀忽然问:“最近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嗯?”夏君笑没听明白。 “就是公司最近的危机,你觉得有办法解决吗?” “有。”夏君笑语气肯定。 “哦,说来听听。” “我……我没什么主意,但我觉得公司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 程怀转头看着她:“那你可要帮忙好好想想,如果想到什么好办法,及时通知我。来,我们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夏君笑:“……” 能在盛毅身边坐到特助的位置,果真不是等闲之辈,套路可真深。 车子很快到了公司,那些记者竟然还在蹲守,程怀直接将车开到了专用停车场,停好车,跟夏君笑一起去坐电梯。电梯里,夏君笑一直低着头,她身材高挑,有170cm,程怀脑子里勾勒出她和盛毅站在一起的情形,如果她穿上七公分的高跟鞋,两人正好是最适合接吻的身高差。 五年来,盛毅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她,可程怀对夏紫桐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他唯一一次见到盛毅喝醉,就是在不断叫这个名字,语气宠溺。等他醒来,他追问,他却矢口否认,被缠得没办法了,只说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成了一定让他们见面。 那时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场见面竟然迟了那么多年。 第4章 004 程怀来到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盛毅正坐在老板椅上,微闭着眼,右手轻轻捻着眉心。他知道他的老毛病恐怕又犯了。但即使是这样不舒服的时刻,这个男人的腰板仍旧挺得笔直——是拿直尺量,都量不出毛病的那种。 听到他的脚步声,盛毅头也没抬,冷冷道:“不是让你滚去乌市吗?” 程怀私下里一点也不怕他,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说:“七哥,事情有眉目了。” 盛毅没理他,他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并说了一个名字。盛毅接过去看了看,神情一点也不意外。他沉默了很久,忽然说:“我不会让老周白死的。” 市场部副总周靖是跟着他打江山的老臣,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之一,所以才会把市场部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他管,谁知他竟会折在那块地上。 盛毅不爱说话,更鲜少会承诺什么,程怀知道,这句话便是开战的宣言了。 其实先前就有怀疑的,只是没想到对方下手这么快,这么狠。不过敌人既然已经露出了马脚,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两人在办公室合计了很久,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等程怀把一切捋顺当了,才发现已经接近八点了。 “今天先这样吧。”盛毅关了电脑,站起身。 外面的记者蹲守了一天,一无所获,陆陆续续地撤走了。两人坐电梯从30楼下去,经过17楼的时候,电梯停了下来,门打开,外面却并没有人,按电梯的人大概已经等不及离开了。 17楼是开发部,此时办公室里竟然还亮着灯,反而比外面的走廊还亮堂些,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角落的格子间坐着一个女孩,长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挡住她的侧脸,看不清面目,只留给外面的人一个模糊又美丽的轮廓。 电梯门缓缓合上。程怀转头去看身旁的盛毅,却突然见到他伸手按了开门键。女孩的身影随着电梯门的开启逐渐显现,可盛毅却又没有任何别的动作了,眼睁睁看着门再次合拢。 程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伸手开了门,率先走了出去,一边说:“开发部怎么回事,这么晚还有人加班?” 他以为自己给盛毅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台阶,他应该会顺势而下,谁知他回头时,发现电梯门已经合上了,而盛毅根本没出来。 他竟然把他丢下,一个人走了!程怀气闷。眼看着电梯已经往一楼去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看看。 开发部的人都走光了,办公室里安静得很,就连风吹的动静都会被放大。程怀虽然放轻了脚步,但还是惊扰了角落的女孩。 夏君笑没想到这个点还会有人进来,循声望去,见是他,十分吃惊:“程特助,你还没下班?” 程怀走到她桌前。夏君笑仰起脸来,他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的全貌,眸子黑漆漆的,又大又亮,隐隐闪着水光,眼神专注而温柔,让人不由得产生一个念头:如果这个眼神是专属于我的,那这辈子就值了。 大概只有这样的柔情似水,才配得上那样的铁骨铮铮吧。 他很快回过神来,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夏君笑看了一眼电脑,说:“在查一些资料。” 程怀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什么资料这么重要,需要加班加点地查?” 夏君笑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一下,原本有些尖的下巴因为这笑而起了弧度,令她更柔和了几分。她小声说:“白天你不是让我想办法嘛,我想到了一个。” 这下程怀是真的感兴趣了:“说来听听。” “我想敌人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就是想废掉那块地,那我们不让他得逞不就行了吗?” “可那块地原本是建游乐场的,现在死了人,大家都很忌讳,肯定不会去了。” “所以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夏君笑说,“建游乐场,他们会害怕,那要是建鬼屋呢?” 程怀眼睛一亮:“接着说下去。” 夏君笑受到了鼓励,声音也大了起来:“这个世界渴望安稳的人很多,可追求刺激的却也不少,越是邪门,越是令人害怕的地方,对这些人来说就越有吸引力。如果我们不但不去否认关于那块地的恐怖传说,反而推波助澜,让它更神秘一些……” 这个点子妙啊!程怀在心里喊道。 夏君笑还在说:“建不成亚洲最大的主题游乐场,我们就建亚洲最大的主题鬼屋。到时候要让那些坏蛋后悔,而且——”她咬了咬牙,“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不算重,却说得斩钉截铁。程怀看着神情坚定的女孩,思绪却倏然飘远,他很想知道,当年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时,是渴望安稳还是追求刺激呢? 盛毅将车停在路边,今夜没有月亮,旁边的路灯也不知道被哪个熊孩子用弹弓打坏,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透过车窗玻璃,他看到程怀和夏君笑并肩走了出来。 从公司门口到马路边,约莫只有五十来米,他看着那两个身影越来越近,从模糊到清晰。程怀不知道说了什么,夏君笑抬头看他,暖黄的路灯光洒在她的脸上,精致的五官像是涂上了一层浅淡的釉色,那双眼睛愈发大了,忽闪忽闪,就像暗夜中的精灵。 他们很快就分开了,夏君笑独自一人过了马路,往公交车站走去。 盛毅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跟上去。这个女人是毒药,他不能再沾上半点。 . 关于那块地王“不祥”的事愈演愈烈,而张东晖的病情加重,无疑让情况更加雪上加霜。听说今天一早,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盛毅和程怀赶了过去处理。 公司人心惶惶,开发部自然也不例外。一上午大家都无心做事,要么三三两两低声议论,要么拿着手机聊微信。快到中午的时候,韩君突然来了,大家赶紧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韩君叹口气:“最近大家压力很大,我能理解,这样吧,我请大家喝奶茶,大家都振作起来!” 领导请喝奶茶,气氛松快了一些。韩君等大家静下来,接着道:“大家想喝什么都发在群里,小夏,你来统计一下,去一楼的那家奶茶店买,等下我转账给你。” 办公室文化,自然是新来的兼职各种跑腿工作,夏君笑爽快地答应了。等大家统计好,她点了单,奶茶店的速度很快,二十分钟后,便通知她下楼去拿。 因为奶茶太多,袁芳自告奋勇跟她一起下楼。快要走到正门时,夏君笑忽然想起:“那些记者会不会还在门口守着?” 袁芳猛地停下脚步:“有可能诶。” 两人对望一眼,从大厅边缘绕到大门口,果然见到记者们锲而不舍地蹲守着。 “我们从侧门过去吧。”她无奈地说道。 “好。” 两人正要转身,大门口突然鼓噪起来。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手里举着一个镜框走了过来,那镜框被举得很高,里面镶得竟然是一张黑白遗像。两个姑娘心头都涌起一股不安,同时向前迈了几步,堪堪停在了门口。 这几天记者一直在外面埋伏,他们狡猾得很,并不越雷池一步,保安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在门里跟他们对峙。此时见到情况有些不对,保安们也警惕了起来。 那女人径直走向大门,记者们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她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条白练,上面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写着鲜红的几个大字:还我命来! “是周副总的家人。”袁芳凑到夏君笑耳边,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 那天盛夏高层遇袭,周副总在送医途中就宣告不治,后来听说公司给了一大笔抚恤金,想不到他的家人竟然会来闹事。 “我们走吧。”袁芳见那女人凶神恶煞的,心里害怕。 夏君笑暗暗琢磨了一下,等下肯定会起冲突,袁芳留在这里既危险又碍事,于是道:“你先去看看奶茶齐了没有,我等下就来。” 袁芳扯着她的衣襟:“别看了。” “没事,你先去。”夏君笑推她。 袁芳被她推得踉跄了几步,一时没想明白,这个起码比自己瘦十斤的女孩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转头见到夏君笑冲她使劲挥手:“快去,迟了你不怕某人又给你小鞋穿!” 袁芳最近被韩君整治怕了,想想有点胆寒,只好听她的,从侧门往奶茶店而去。 夏君笑等她走远,这才转身去看大门口的情形。就这一会儿功夫,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便架了起来,而那个女人此时正坐在大门的正中央位置,巨大的遗像被她放在身前靠着,白练则像头巾一样裹在头上,她清了清嗓子,看样子是准备说话了。 记者们蹲守了好几天,总算遇到点猛料,俱都精神一振。 就在女人即将开口的那一刻,夏君笑突然冲了出去,一脚将遗像踢飞,趁着女人身子不稳,扯起她就冲进了大门。 那一刻,她脑子其实不太清醒,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这女人说出不利于盛毅和盛夏地产的话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小天使们走过路过,顺便收一个。 第5章 005 现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那个女人在内,直到被夏君笑拽进了电梯,她还没搞清楚状况:“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夏君笑也想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刚才一时脑热,就把这女人拽过来了,然后呢,怎么收场? 电梯门已经合上了,小小的空间里,四目相对。光线比较暗淡,女人白练上暗红的字迹仿佛血迹一般,触目惊心。 因为没有按楼层数字,电梯一直停着不动,也不知道是过了几秒钟还是几分钟,女人忽然回过神来,伸手去按开门键。夏君笑下意识便抓住了她的手,女人痛呼出声,她赶紧放开。谁知女人却猛然伸手拽住她的头发,泼妇一般扯着她往电梯壁上撞。 夏君笑一时失察,没能躲开,脑袋砰的一声撞在壁上,疼得她一阵阵发晕。女人得理不饶人,再次扯住她,如法炮制,夏君笑这时已经回过神来,就着女人的手一搭,一扣,一个擒拿手就制住了她。 看着女人在自己手下动弹不得,夏君笑的思想却开起了小差。这些功夫,还是盛毅教她的。她虽然出身军人世家,但夏政国一向疼她得紧,学武这么辛苦的事自然是不强求的,所以她就愉快地长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直到遇见他。 她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女人抓住她失神的片刻之机,立刻挣脱了开去,她虽然使的都是蛮力,但力气却比夏君笑大得多,而电梯狭小的空间又不利于发挥,两人再次打成一团,而她们谁也没有发现,电梯在缓缓上行。 叮一声响,电梯震了一下,跟着门打开,里面是互相钳制的两个人,外面是董事长办公室的几位秘书。 原来电梯停在了30楼。今天公司发牛奶,办公室的男丁们都去当苦力了,只剩下这些女流之辈留守。 看着妆容精致的几个秘书,夏君笑原本就不清晰的思路更加混乱,女人趁机冲了出去。几位秘书都是典型的都市白领,柔柔弱弱的,哪里挡得住那疯女人的冲击?再看看她头上那吓人的血字,齐齐尖叫,然后四散奔逃。 盛毅和程怀一早便去了医院看张东晖,事发时还在回来的路上,等接到惊惶的秘书打来的电话,赶回来的时候,董事长办公室已是一片狼藉,所有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几个秘书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大概这辈子的狼狈都交代在这里了。不过,她们都没有受伤。 盛毅的目光略过这些花容失色的女秘书,落在角落里那个瘦弱的女孩身上。她一直低着头,长发蓬乱,挡住了大半张脸,不过仍可看到白皙颈脖上密集的抓痕,裸露的胳膊上隐隐现出几排牙印,周围全是淤血。 一个秘书在旁边小声说道:“当时那个疯女人冲进来,是她保护了我们。” 在保安赶来之前,她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护住了几个秘书,自己却被女人又抓又咬,变成了现在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盛毅盯着她看了几眼,她一直没抬头,静静地缩在墙角的地板上,像是周围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似的。盛毅身后的程怀忍不住了,想要上前去搀扶,盛毅却已经先他一步走了过去,一伸手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回头吩咐程怀:“开车,去医院。” “不用了,我没事。”夏君笑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那双原本亮晶晶的眸子里隐有水光,眼神复杂极了,也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挣扎了半晌,最后只是轻轻抿了抿唇,又把头低了下去。 因为身高差,盛毅一眼便望到她那长得不像话的睫毛,尾端还沾着两粒细小的水珠,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那颗原本如石头般坚硬的心倏然碎了一块,露出里面的柔软来。 不过只一瞬,他的表情便再次回归冷漠:“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要给我惹麻烦。” 夏君笑就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凉透了,轻声答道:“好。” 程怀开车,她被盛毅拽着坐在后排。身上的伤火辣辣地痛,她小心地掩饰着,连呼吸都尽量轻一些,生怕旁边的盛毅会察觉到异常。 程怀正襟危坐,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但时不时就会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看他们。两人坐得很开,各自靠着窗户,望着外面,明明离得那么近,彼此之间却仿佛有一道鸿沟。程怀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也许真的有破镜重圆、毫无芥蒂的故事,但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难了。 他们之间不仅隔着血和泪,还隔着人命。 车子很快到了附近的三甲医院,医生检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夏君笑的小腿上有一道很长的口子,应该是跟那女人撕扯的时候被玻璃划伤的,而且看起来,划伤她的那块玻璃应该还不小。她一路上都捂着那道伤口,此时已经被血糊住了,医生用棉签沾了药水,一点一点地将粘在上面的裤腿分开。 夏君笑别过头,紧咬下唇忍着痛。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清理好,医生说:“伤口太大,必须缝针,不然以后会非常难看。” 她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牙齿咬得更紧了,双手紧紧拽着衣襟,用力得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医生给她打了麻药,正准备缝针,盛毅忽然开口:“麻烦再打一管麻药,她疼痛敏感。” 夏君笑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大眼里雾气还未散去,湿答答的,眼眶微微带着点红,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盛毅转过头,夏君笑有点慌乱,一时不知道该将目光收到何处,只得低下头,看着那狰狞的伤口。 医生跟盛毅确认:“我们用的麻药是进口的,麻醉效果很不错,确定要多加一管?麻药打多了对身体不好。” 盛毅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嗯”了一声,医生便又给她打了一管麻药。 她的疼痛敏感非常严重,即使打了两管麻药,依旧疼得痉挛。医生数次准备都无从下手,有点无奈地说:“你别动,这样我没办法给你缝针。” 夏君笑轻轻吸了吸鼻子,她这是生理反应,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可她没办法说出来,尤其盛毅就在旁边,当一个男人不再怜惜你时,你的柔弱非但不能打动他,反而显得矫情。 她偷偷将手伸到椅子下方,用力抠住,准备迎接那疼痛。 医生拿起针,她赶紧将头转到一边,却忽然察觉一只大手覆在了她的手背,跟着五指一缩,将她的手抽了出去,裹在自己的掌心。那是一只粗粝的手,掌心和指尖都生着厚茧,却十分干燥而温暖。每当针穿过伤口,那只手就会用力地攥紧她,控制着她不要动。 总算是缝完了,医生剪线的时候,那只手同时缩了回去,仿佛多跟她接触一秒都受不了似的。 “七天后来拆线。”医生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又开了药,就去看下一个病人了。 程怀非常自觉地跑去排队缴费拿药,回来的时候见到两人一头一尾坐在治疗室外的那排椅子上,中间隔着好几个病人。他走上前,说:“七哥,药拿好了。” 盛毅没说话,沉默地往停车场走去,不过程怀注意到,他的脚步比平时慢了很多,显然是在迁就夏君笑。而夏君笑则努力忍着腿上的疼痛,用自己最快的步伐来适应他。 程怀看得有些心酸。 上了车,他问:“七哥,我们去哪里?” “吃饭。” 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程怀拿出手机查了查,附近好像没有什么比较好的饭店,他看向盛毅,征求他的意见,盛毅道:“随便吃点,下午还要开会。” 程怀转头问夏君笑:“快餐可以吗?” 夏君笑轻轻点头:“嗯。” “那你们在车上等我,我去买。”程怀说着便下了车。 夏君笑知道他是迁就自己的腿伤,这才说在车里吃,只是这一走,车里就只剩下她和盛毅,气氛一下就凝重起来。尽管彼此都刻意保持距离,可是那熟悉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缠绕,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好在程怀回来得很快。他买的饭菜很简单,都是两荤一素,因为车里不方便喝汤,便买了三瓶饮料。他和盛毅的是可乐,夏君笑的是牛奶。 夏君笑打开饭盒,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份量实在太多了,她最多只能吃完一半。程怀见她拆筷子的时候有些迟疑,问道:“不喜欢吗?要不我重新去买过。” 她赶紧摇头:“不用,我不挑食的。” 盛毅听到这话,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抹明显的嘲讽,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第6章 006 因为说下了不挑食的大话,她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咽,一勺一勺舀着饭菜。可是挑食能克服,食量却无法增大,吃着吃着她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程怀起先没注意,等自己吃完后才发觉她的异常,略一思索也便明白了她的苦处。他和盛毅从前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吃东西一定要吃干净,碗里连一粒米都不能剩。夏君笑想必是吃不完,又不敢当着他的面浪费粮食,所以勉强往自己嘴里塞着。 也是他疏忽了,早知道就该给她减少分量的。 他看向盛毅:“七哥,我还没吃跑,想再去买几个馒头。” 夏君笑偷偷看了他一眼,嘴巴张了下,却什么也没说,又低下了头。她倒是想让程怀帮她把饭吃完的,可她都扒拉过了,这样做太不礼貌。 程怀见她没接自己的台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正当夏君笑觉得自己再咽一口就要吐出来的时候,盛毅忽然伸出手来,将她的饭盒夺了去,调转筷子扒拉了几下,将没动过的那一半给了程怀,另一半则倒在自己的饭盒里。 夏君笑看着突然空出来的双手,怔住。 两个男人很快吃完饭,程怀三下五除二将东西收拾好,提到马路边的垃圾桶扔掉,回到驾驶座,请示盛毅:“回公司吗?” 盛毅:“住哪里?” 没有听到回答,他转过头看着夏君笑,夏君笑这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嗫嚅:“我……我也回公司吧。” 盛毅无视了她的意见,冷冷道:“地址。” 其实之前程怀送她回去过,大体地址是知道的,但盛毅没问他,他不敢乱说话,他家七哥气场两米八,随便一个眼神就能吓死人。只好在旁边打圆场:“小夏你这可是工伤,现在董事长亲自批了假,你就乖乖听话,安心回去休息,啊?” 夏君笑略一抬头,便接触到盛毅冰冷的目光,实在太有压迫感了,即使过去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时,也是不敢违拗的,何况如今他是董事长,而她只是一名小员工? 她低低答道:“我住下塘。” 车子平稳地往下塘开去,半个小时后,便到了上次停车的地方,程怀踩了刹车,夏君笑解开安全带,轻声说:“谢谢董事长,谢谢程特助。”便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腿上的伤令她走路有些不稳,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这一片是老城区,原本条件不错,不过她租的是最里面的城中村——贪图房租便宜,因此要走很长一段路。 程怀担忧地看着那个缓缓行走的背影,要是盛毅不在,他肯定过去扶她了,可现在…… 他正想着,就听车门砰一声响,盛毅已经下车追了过去。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盛毅才回来,身上的气压明显更低了。程怀小心翼翼地开着车,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盛毅开口:“回去让财务把开发部的工资明细送一份过来。” 程怀立刻猜到应该是夏君笑住的地方条件很差,他家七哥心疼了。 夏君笑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被夏政国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却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作为前·护花使者,盛毅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 他赶紧答应了一声。 盛毅捻了捻眉心,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回公司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那个闹事的女人还被扣着。当时她刚要撒泼,就被夏君笑拽走,记者们没有拿到劲爆的料,但遗像和血字白练已经够他们大做文章了,网上自然又开始流言蜚语。 盛毅回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保安把那女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关上门,只留程怀在一旁。 女人看看紧闭的门,再看看眼前阎罗一般的男人,忍不住肝颤,色厉内荏道:“你想干什么?” 盛毅一个字都没说,径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女人吓得直往后退,盛毅步步进逼,一直将她逼得靠在了墙上。 程怀有点奇怪,他家七哥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绝非沉不住气的人,可是眼下却明显失了冷静,那样子太可怕,就像是嗜血的野兽一般。 只见盛毅的目光从女人脸上往下移,最后落在她的手上。女人的十指指甲都很长,而且修剪得非常锋利。程怀想起夏君笑身上触目惊心的抓痕,忽然明白盛毅的异常是为何了。 盛毅用一只手钳制住女人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放在她锋利的指甲盖上,只听女人一声剧烈的惨叫,那指甲竟生生被掰了下来,留下血淋淋的一片。 程怀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寒颤,七哥是真的生气了。 第三根指甲被掰断的时候,女人还没意识到是因为自己伤了不该伤的人,才受到这样惨烈的惩罚,以为对方是想严刑逼供,让自己说出背后的主谋。她原本是个泼妇,打定主意大闹一场的,谁知对方并不按他们写好的剧本走,一出手就是如此可怕的手段。 眼看着盛毅的手已经放在她的第四根指甲上,她吓得大叫:“我说,我什么都说!我根本不是那个什么周副总的家人,是有人给了我钱,让我来演戏的。” 程怀挑眉,哟呵,这倒是意外收获了。 女人被带了下去,程怀去跟进后续事宜,盛毅一个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窗外的江景。他想,自己还是太不冷静了。 她是他命中的劫。只要跟她有关的事,他的冷静自持就会统统不见。 . 夏君笑第二天到公司的时候,舆论风向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昨天那个冒充周副总家属的女人,在公安局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是如何受人指使,给盛夏地产泼脏水。而周副总的妻子也站了出来,接受媒体的采访,声称自己早已拿到盛夏给的抚恤金,金额是两千万,而且盛夏也对周副总家人以后的生活做出了妥善的安排。 而经过董事长办公室那几位秘书绘声绘色地讲述,夏君笑俨然成了一位行侠仗义、武功高强的女侠,是以当袁芳看到她瘸着腿一步一缓走进来的时候,还挺意外的:“她们不是说你身手很厉害,可以一个打十个吗,怎么伤成这样了?” 夏君笑哭笑不得:“你以为是在演武侠剧吗?” 袁芳扶着她坐下,她身上被指甲抓出来的伤痕还清晰可见,层层叠叠地分布在颈脖和手臂上,看上去凄惨极了。 袁芳叹道:“艾玛原来你不是高手啊,那你干嘛还冲上去,不要命了啊?” 夏君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故意皱起眉头,轻嘶一声,袁芳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哪里痛,哪里痛?” 夏君笑指了指裹着纱布的小腿:“这里缝了针。” 袁芳一脸担忧:“会不会留下疤啊?这个位置要是留了疤,以后就不能穿裙子了。”说完,又怕她伤心,赶紧找补了一句,“不过你不穿裙子也好看!” 夏君笑苦笑了一下。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呢?长得再好看,也留不住自己想要的人。 . 盛毅接过程怀递过来的开发部工资明细,一页一页细细翻阅。 盛夏作为业内数一数二的上市公司,每年的利润相当可观,盛毅也不是苛待员工的人,给每个部门开出的薪水都不低。哪怕是没有业务提成的后勤部门,年薪十万总也是有的,何况是开发部这种重点部门? 翻到最后,是夏君笑的名字,他看了眼后面的数字,将明细扔到了桌上。 程怀在旁边偷偷觑着他的神色。这明细是经由他手递给盛毅的,他当然知道夏君笑的工资并没有问题。见他家七哥仍旧神色不愉,试探着说道:“可能是想存钱呢,节俭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话音一落,盛毅便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仿佛浸了天池的雪水,看得人浑身都冷飕飕的,程怀立刻知趣地闭了嘴。 盛毅很快将目光转到了窗外,整个人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若非有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一尊雕塑了。 程怀缩在沙发一角,看着下面的人汇总上来的资料。最近各种流言蜚语导致公司股价大跌,人心惶惶,盛毅多次召集公关部门开会,却并没有下达任何指令,整个公司只有他这个特助知道,盛毅的反击不会太快,也不会太猛,而是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细水长流,直到最后致命一击,让那个敢对他一众老臣下手的人万劫不复。 有关那块地可以改建恐怖鬼屋的事,他早就向盛毅建议过了,当然也提到了是夏君笑的主意,不过当时盛毅说还不到时候。而今天发生的事,正好是一个契机——公司以受害者的身份发表声明,既能博取同情,又能趁着热度给日后鬼屋的开场做铺垫,效果绝对比打广告还要好。 他把资料全部看完,见盛毅仍旧做雕塑状,想了想还是没开口。他跟盛毅有很多年的情谊,对他十分了解。这个男人果断决绝,沉着冷静,就像一头耐心的狼,可以蛰伏,也可以伺机而动。可他却有一个致命的软肋,只要是跟她有关,他就会“失常”。 还是不要去触逆鳞了吧。 却不料,盛毅自己先开口了:“鬼屋的事明天让公关部对外发布吧,另外,给全体员工发一封邮件,从这个月开始,工资上调10%,让他们安心工作,不要受外界流言的影响。” 程怀:“哦。” 难为您老人家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就为了给某人找个加薪的理由。 ------ 作者有话要说: 盛毅:欺负我女人者死! 第7章 007 开发部副总张东晖因伤离职的消息,是周五下午传出来的,众人还没有消化完,便接到了另一条通知,开发部原总监韩君接任副总。 韩君坐在总监办公室,望着电脑发笑。下周他就要搬到副总办公室了,那可是他梦寐以求了五年的位置啊。这次公司股价大跌,他立刻调集资金,非常隐晦地收购了一部分,不过很快就发现另一股势力也在大幅收购,而他准备的那点资金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只好收手。 不过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 夏君笑今天早了一点下班,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银行。下班前,程怀突然找到她,给了她一个信封,她抽出来一看,里面是一张五万块的支票。程怀说,因为她想出的恐怖鬼屋的主意,缓解了公司目前的危机,这是给她的奖励。 她有些怀疑地看向程怀,后者沉静淡然,一点也不怕她看,还说:“等项目立项,你争取进项目组,到时候奖金更多呢。” 她便把那点疑虑收了起来,礼貌地朝他道了谢。程怀走后,她捧着那信封,心里是高兴的。五万块,可以给顾山泉的民宿添个小露台了,她前段时间在某视频网站看到网红在露台直播带货,就动了这个心思,原本以为起码得存半年钱才够,没想到突然多了笔横财。 她从小锦衣玉食,从未因钱而操心,后来才知道,钱是多么坏,又多么好的东西。 她的腿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明天就可以拆线,走路已经完全不受影响。从银行出来后,看看时间还早,她便没有去坐车,而是沿着江边缓缓走着。盛夏地产的总部没有设在金融区,而是在这风景优美的江岸,而沿江的那一片江景房,全都是盛夏开发的。 举目望过去,那成排的豪宅沐浴在夕阳下,茶色的玻璃反射着阳光,倒映在清澈的江水中,水面偶有游船驶过,激起的涟漪将金光打碎,星星点点,美丽极了。 这些都是他的成绩,他无论做什么,总是最优秀的。他们相遇前,他是特种部队最厉害的兵,精英中的精英;他们分开后,他成了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兼CEO,无数人仰望的成功人士。 她仰起头,夕阳的余晖碎在她的眼眸中。这是最好的结局。她本来就是他人生的一个意外、一个错误,现在终于被修正了。而他,将有光明的未来。 她靠在栏杆上,任江风吹乱自己的长发。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顾山泉打来的。 “妹子,你怎么又给我寄钱?”顾山泉语气担忧,“穗城消费那么高,你才去了三个月,哪来的那么多钱?你……可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夏君笑一怔,继而明白过来,敢情他以为她出卖色相换钱啊。 不由得好笑:“山泉哥,你想哪里去了?这钱是公司奖励给我的,因为我帮公司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顾山泉犹自不相信:“妹子,我读书少,你可别哄我,一个新人哪有那么容易拿到奖励?” “是真的。”她大概把那块地的事讲了一下,当然略过了公司高层遇袭的事,又保证,“山泉哥,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顾山泉这才放下心来:“那你也不用给我寄钱,你自己吃好点,穿好的。” 夏君笑柔声道:“这钱是我应该给你的,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总不能连经济也不负担。” 顾山泉叹口气:“我一直当你是一家人,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 夏君笑坚持:“义务总是要尽的。” “好吧。”顾山泉妥协,“不过你要先保障自己的生活,大城市消费水平高,咱也不能处处都省着,让别人看低了。” “嗯。”夏君笑心里又酸又暖。 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顾山泉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是太多禁忌了,他怕一不小心就触到她的痛处,唯有避而不谈。两人心照不宣地挂了电话。 又沿着江边走了将近十分钟,她翻涌的心潮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便不再耽误,去了附近的公交站坐车。回到自己居住的城中村,她在村口的便利店买了一包挂面,又在菜市场买了两把已经不大新鲜的青菜,再加上两个鸡蛋,这就是她的晚餐了。 她花了十五分钟洗菜、煮面,等面煮好,一边拿过手机刷朋友圈,一边开始吃。她的微信好友很少,除了顾山泉,基本都是同事,不过还是会每天刷一刷,让自己不要跟大家脱节。 点开朋友圈,第一条就是程怀的,他发了一张图,是在4S店门口拍的,旁边是一辆黑色小车,保险杠已经被撞坏了,配的文字是:撞了老板的车,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应该是出了车祸,不过看那车的破损程度,并不严重。夏君笑看了一眼,正要往下翻,目光掠过车牌的时候,忽然愣住了——那辆车的车牌是ZT613。 . 随着公司高层陆续出院,网上的水军也逐渐消失,那些关于古战场和怨魂的惊悚故事也在相关部门的介入下销声匿迹,盛夏地产的股价在持续走低半个月后,开始稳步回升。 高层回公司坐镇,加上10%的加薪幅度,员工们慢慢忘记了前段时间的人心惶惶,公司又井然有序起来。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盛毅和程怀付出了多少,多少次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就不为人知了。反正,大家关心的也不是这个。 自从那天看到那个车牌,夏君笑就刻意躲着盛毅和程怀,双方地位悬殊,原本就不需要接触,加上她有意回避,更是碰不上面了。 进入六月,公司高层会议正式提出开启地王项目,按照先前放出去的风声,将会修建亚洲最大的恐怖鬼屋。这点子是夏君笑提出来的,但公司并没有让她参与。袁芳知道后很是替她愤愤不平了一番,她自己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甚至很庆幸不用参与到这种重点项目中,这样就不会跟盛毅有任何交集了。 这么大的公司,项目当然不止一个,韩君将她派到了另一个项目组,最近正跟着前辈在搞可行性研究,十分忙碌。六月十二号这天,她因为整理资料迟了很久才下班,结果在电梯里遇到了同样加班的程怀。 程怀看到她,热情地打招呼:“Hi,小夏,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夏君笑礼貌地一笑:“我很好,谢谢程特助关心。” 程怀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提前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我明天出差,不能当面跟你说了。” 夏君笑脸色骤变,好容易才控制住情绪,说:“明天不是我的生日。” 程怀惊讶:“你的生日不是613?” “不是。” 正说着,电梯到了一楼,夏君笑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就逃一般地跑了出去。程怀一脸蒙逼地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七哥的生日,那是谁的生日?” 盛毅买的第一辆车,车牌就是ZT613,他知道ZT就是紫桐,而盛毅在每年六月十三号都会把自己一个人封闭起来,谁也不见,他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一天是夏紫桐的生日,因为两人分开,所以七哥心情不好。可是刚才夏紫桐本人却否认了,而且神情看起来非常古怪,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一般。 怎么回事? 其实这趟差本来应该由盛毅亲自出马的,可因为这个特殊日子的缘故,他自告奋勇将事情揽了过来。原以为七哥心心念念的人出现了,虽则两人之间有暂时无法跨越的鸿沟,但毕竟人在眼皮子底下,他应该不会像以往那样自闭了,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往他以为的方向发展。 算了,等过了这个日子,再旁敲侧击地打探一番吧,目前还是安心出差,先把活儿干好再说。 谁知第二天他并没能顺利成行,在去机场的路上就接到了董事长秘书的电话,对方差点哭了:“程特助,你能回公司一趟吗?有个老头带着一个小姑娘在公司闹事,说那小姑娘是董事长的亲闺女,我们要是不让他见董事长,就把小姑娘掐死。可是董事长的电话关机,我们根本联系不上他……” 程怀一个头两个大,那个老不死的又来折腾了,还偏偏选在这个日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啊,小天使们~~ 第8章 008 夏君笑一大早就赶到公司埋头苦干,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参与项目,项目组就她一个新人,自然要笨鸟先飞。 中途她需要的一个表格模板找不到,想着袁芳那里应该有存,想去找她,结果她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她奇怪,这不是刚过打卡的点吗,难道她迟到了? 她站起身望了望,才发现她在茶水间,正跟几个女同事嘀嘀咕咕,见她望过来,使劲冲她挥手。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只见一个女同事一脸惋惜:“好可惜啊,长得那么帅,又有钱,却是个渣男。”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叹气。 她询问地望着袁芳,袁芳凑到她耳边,说:“她们在说董事长。今早有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姑娘上门,说是董事长的前岳父和女儿,来讨要抚养费的,现在还在30楼闹呢,董事长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死活不现身,程特助正在处理这件事。” 夏君笑:“……” 袁芳没发觉她的异常,接着道:“听说那小姑娘才四岁,长得可好看了,唉,这是造了什么孽?”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夏君笑的脸色十分苍白,赶紧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夏君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今天起得早,现在困得晕乎乎的。” “那你过去趴一会儿。” “嗯。” 她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脑桌面的图表上来,可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到旁边的台历上。那鲜红的613三个数字,仿佛一个漩涡,卷着她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可怕的日子…… “小夏!夏君笑!” 她激灵灵一个冷颤,清醒了过来,发觉前面有人在叫自己,原来是项目组组长让她带上可行性报告去开会。她伸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才出声答应:“好的,马上就来。” 这个会开了一上午。 可行性报告出来之后,还要制定总体规划、详细规划、市政方案规划等等,等这些都落实,就该绘制各种施工图了。作为一个新人,一下子要接纳这么多信息,她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怪不得别人说伤春悲秋都是因为太闲了,忙起来真的可以忘记很多烦恼。 等她把各种资料整理好,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离午饭的钟点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赶紧匆匆忙忙赶去食堂。在食堂门口,她遇到了程怀,后者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约莫四岁的样子,脸圆圆的,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十分可爱。 她想起早上袁芳的话,蓦然停住脚步,这是……盛毅的女儿? 孩子的五官很柔和,跟盛毅不是同一个类型,可也不是所有的女儿都会像爸爸,而且这孩子的面相让她依稀有一种熟悉感,尤其是那双柳叶眉。 程怀见她盯着陶珂看,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把小姑娘的头给转过去了,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堆砌措辞,想要蒙混过关:“呃,那个,小夏啊,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夏君笑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大眼看上去平静无波,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不是平静,是死气沉沉。 “其实这个孩子呢……”程怀嗫嚅半晌,总算找到一个说法,“是个误会。” “程特助——” “嗯?” “麻烦让一下,你挡住我路了。” “……” 他往后一让,夏君笑端着餐盘,跟他擦肩而过。程怀眼睁睁看着她走到很远的座位坐下,平静地吃着饭,只觉头大。他一直坚定地认为,七哥和她总有一天会和好的,所以绝不能让他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可是陶清河这一闹,全公司都知道盛毅是个“渣男”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还在沉思,怀里的小姑娘突然说道:“程叔叔,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姐姐啊?” 程怀吓了一跳,赶紧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就算他曾经对她有过那么一点心思,也在得知她就是夏紫桐的时候,全部收起来了。七哥的女人,那就是他嫂子,是绝对不能碰,只能供起来拜的。 他低头叮嘱陶珂:“珂珂,叔叔喜欢跟我差不多大的阿姨,那个姐姐年纪太小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记住了吗?” 陶珂似懂非懂:“哦。” . 因为中午的插曲,夏君笑勉强压下去的心思又冒了出来,一下午都心浮气躁,工作进度也因此停滞不前。等她好不容易把工作做完,窗外已是华灯璀璨,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九点了,竟然并不觉得饿。 她关掉电脑,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辞职的念头在她心里绕来绕去,始终挥之不去。其实在医院邂逅盛毅的时候,她就应该远离的,可因为当时公司正遭遇危机,她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陪着他共渡难关。现在危机已经解除,她实在不该继续打搅他,同时也让自己承受剜心之痛。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将电脑打开,开始写辞职信。 写完,检查了两遍,为了防止自己后悔,直接上传了OA系统。 心里闷闷钝钝地痛,但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个真的不该再有任何交集了,否则对彼此都是一场灾难。 关灯下楼。时间太晚了,整栋楼都静悄悄的,电梯三面都是镜子,映着她孤零零的身影,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短短几十秒的时间,硬是像被拉长成了几个世纪,等电梯终于到了一楼,她急急忙忙冲了出去,却不料外面竟然有人,差点跟对方撞了个正着! 好在旁边有根柱子,她赶紧伸手扶住,总算没有酿成惨祸。凝神一看,心里不由得暗道孽缘,竟然又遇到了程怀!白天那个小姑娘也在,明显是被她吓着了,此时正抱着程怀的大腿瑟瑟发抖。 她顿时有点内疚。这孩子今天才经历了一场劫难——四岁的小孩还不懂得人情世故,就被外公当作讨钱的工具,心灵上想必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此时自己又雪上加霜了一把,真是难为她了。 程怀也是意外,没想到接近晚上十点了,还能在公司遇到夏君笑,这姑娘莫不是跟七哥一样,是个工作狂? “小夏,你怎么才下班?”他问。 夏君笑望了小姑娘一眼:“有点事耽误了,你……们怎么也没回去?” 程怀心里苦啊。今天陶清河来公司闹事,被他软硬兼施给糊弄走了,却把陶珂留了下来。盛毅是联系不上了,他只好打电话给孩子的妈妈陶媛媛,对方却说自己在外地,一时赶不回来,让他先帮忙带着,结果一带就带到了这个点。 其实他能理解陶媛媛的心态,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不出现,盛毅一定会照顾陶珂,而她正好借此机会跟盛毅亲近。 但是这层他不可能告诉夏君笑,本来她和盛毅之间就阻碍重重,再出现个青梅竹马的前妻,那还得了?原本跟陶媛媛约了在这里见面,此时自然是顾不得了,伸手将陶柯抱了起来,对夏君笑打着哈哈:“呃,正准备走了。你路上小心啊,再见!” 说完他转身便走,谁知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刚走出没几步,就听旁边有人叫他:“程特助——” 他假装没听见,脚步飞快地往前走,然而陶珂已经看到了那人,高声叫道:“妈妈!” 听到这声“妈妈”,夏君笑下意识转身望去。昏黄的路灯下,匆匆赶来的女人身着白色连衣裙,身材十分娇小,纤腰细腿,是人见人爱的小鸟依人型。她刚走近,陶珂已经从程怀身上挣脱,朝她扑去,她赶紧张开双臂,将孩子接住,紧紧搂在怀里,一边亲她的小脸蛋:“珂珂,我的宝贝。” 陶珂搂住她的脖子,母女俩亲热了一会儿,她倏然察觉到了那道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正好与夏君笑四目相对。 下一刻,两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同时响起。 “陶媛媛?” “夏紫桐?” 程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欲哭无泪。谁能告诉他,现在要怎么收场?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打滚卖萌求~~ 虽然已经做好了收藏不够上不了榜的准备,也一直在克服冷飕飕的数据努力码字,但还是希望能够上榜。走过路过的小天使们,麻烦收藏一下,鞠躬感谢。 第9章 009 夏君笑看着陶媛媛怀里的陶珂,终于明白中午在食堂遇到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小姑娘眼熟,母女俩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 所以眼前的小姑娘,是盛毅和陶媛媛的女儿。 她以为经历了这五年,面对任何事都能淡然处之,哪怕邂逅盛毅扰乱了自己的心湖,仍旧可以狠下心来辞职。可是看到陶媛媛母女俩,心上那结痂的伤口立刻被强行撕开,汩汩地流起血来。 程怀头痛,原以为两人是不认识的,那他大概还能糊弄过去,没想到两人一见面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此时当面对峙,他似乎能听到刺啦刺啦的电火花声。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世纪,终于有人开口了。 “夏紫桐,你为什么在这里?”陶媛媛问,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又道,“你不该在这里。” 程怀心想完了完了,这火-药味也太浓了,估计马上要打起来了。那他应该帮谁呢?心理上他是站在夏君笑那边的,可他身为男人,总不可能对女人动手吧,何况陶媛媛那边还有个小孩。 他心一横,要是真的打起来,他就扑过去抱住夏君笑,既能防止陶媛媛伤害她,又能阻止她揍陶媛媛。他悄悄握了握拳,做好了准备。 不过接下来的剧情却并没有按照他想象中走。夏君笑盯着陶媛媛看了一会儿,不但没有发作,反而轻笑一声:“是啊,我不该在这里。” 说完,她没再看任何人,转身往外默默地走了。 陶媛媛大概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敌人KO了,原地呆了片刻,这才如梦初醒般叫道:“哎,你等等——” 夏君笑头也没回。 夜色本就浓郁,远处又接连坏了好几盏路灯,从这里望过去,夏君笑单薄瘦削的身影就像一个影子,慢慢地融在了夜色中,越来越模糊,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程怀终于回过神来,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丢给陶媛媛:“去七哥办公室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便拔腿往夏君笑追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此举很不妥,这么晚了,竟然把一个女人和四岁的小姑娘丢下,可要是不去追夏君笑就更不妥了,万一她出什么事……退一步说,如果两边都发生意外,那也是夏君笑那边后果更严重。 陶媛媛看着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气得直跺脚。 程怀是在大厦门口追上夏君笑的,夜色中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可以察觉到她并没有他料想中的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反而挺淡漠的。 他琢磨着这应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行,可是跟了好一会儿,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这时他忽然发现,夏君笑去的方向竟然是江边,难道她想不开,要跳江? 这一吓非同小可,他快步上前,也顾不得冒犯了,一把抓住了夏君笑的肩膀:“小夏,你听我说,其实那个孩子……” “陶媛媛说得对,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夏君笑的语气很平静。 “不是,其实陶小姐和七哥……” “我在下楼前,已经递交了辞职申请。哪怕没有遇到她们母女,我也会离开。” 程怀急了:“小夏,你别想不开啊。” “我没有想不开。”夏君笑望着深沉的夜空,这几年穗城的环境治理卓有成效,即使是在城里,也能看到星子。这是不同于京城的另一片土地,而他们那早已死在京城的爱情,不可能在这里重新发芽生长。所以,何必纠缠呢? “七哥心里一直有你。”程怀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夏君笑将目光转到他的身上:“我知道。” 曾经有整整三年的时间,他们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最远的距离不超过一百米。熟悉到已经不需要任何语言的交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忘不了她,她也还爱着他,可是有什么用呢? “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灾难。”她再次转过身,缓缓往前走。 如果她伤心欲绝、痛哭流涕,程怀或许还能说出一些安慰的话,可她偏偏如此平静,像是早就接受了这个结局,他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又往前走了一段,他试着开口:“小夏,你想开一点,其实呢……” “你以为我要做傻事吗?”夏君笑望向江心,一艘游轮正在前行,许多人站在甲板上吹风、拍照,尽管隔得远,听不到声音,但想来也该是一片欢声笑语,她说,“我不会的,我会好好活下去。” 为了他,为了她,也为了他们共同爱着的人。 “程特助,你可以送我去前面的路口打车吗?路程有点远,天又晚了,我怕不安全。”这里是专供人散步的江边绿道,出租车一般不会进来,只能去绿道的尽头打车。 程怀赶紧道:“好。” 直到亲眼看着她上了出租车,他才松了口气。 . 盛毅凌晨三点才回到自己的公寓,结果就见到程怀坐在他家门口,背靠着墙在打盹,也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他上前踢了踢他交叠放置的长腿:“起来了。” 他的动作很轻,但程怀立刻就蹦了起来:“七哥!”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但依旧站得笔直。 “你不是应该在容城吗,事情提前办完了?”盛毅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问道。 程怀挠了挠脑袋:“我没去容城。” 盛毅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耽误了他的行程,当下也没多问,先开了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换了鞋,程怀往沙发上一躺,说:“七哥,我有三件事要向你汇报,你得做好思想准备。” 盛毅随手将钥匙往茶几上一抛,坐到他对面,习惯性地捻了捻眉心:“说吧。” “第一件事,今早陶清河带着珂珂到你办公室大闹了一场,美其名曰为外孙女讨要抚养费,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你是‘抛妻弃女’的‘渣男’了。” 盛毅:“……” “第二件事,小夏见到了珂珂,也见到来接珂珂的陶媛媛。”程怀瞥了眼他家七哥,加快了语速,“第三件事,小夏递交了辞职申请,在见到珂珂之后,见到陶媛媛之前。” 盛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程怀有些惴惴不安,七哥既是他老大,又是他老板,而无论是以小弟还是下属的身份,今天的事可都算是办砸了,七哥会不会揍他呢? 结果盛毅不但没揍他,甚至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只是挥挥手:“知道了,你去客房休息吧。” 程怀从早上一直忙到这个点,早就困得不行了,闻言如蒙大赦,赶紧溜去了客房。关门的时候,他见到盛毅像座雕塑一样,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 夏君笑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然后立马就跌入了梦境之中。 梦中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浑身毫无知觉,那具身体仿佛不是她自己的。朦胧的视线中,锃亮的手术刀闪着刺眼的光芒,器械碰撞声既遥远又像是近在耳边。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男声,猛兽咆哮般的:“你们放开她,放开她!你们要是敢,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敢什么?男人没说出来,她昏沉的脑袋也想不明白,只觉得既疲惫又吵闹,想赶紧摆脱这一切。可那男声一直没停,吵得她头疼欲裂,她本能地想要伸手捂住耳朵,却突然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紫桐,你下来,下来啊,求求你……”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求求你”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心里无端涌起一股情愫,既酸涩又痛苦。 男人的吼声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哭泣。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绝望又低沉的啜泣声,就像冤魂一般缠绕在她耳边,将所有的正面情绪全部抽离,明明周围雪白一片,她却像是跌进了无尽的深渊。 直到另一道声音响起,那是她从小听到大的父亲的声音,此时那声音里全然没有往常的慈爱温和,而是淬了毒:“是个女孩,你看,已经成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晋江接近两年,回来发现旧文被锁了一堆章节,最近在一章一章地改,然后发现晋江比以前严格了好多,一些接吻的情节都被锁了,改得脑壳疼。 第10章 010 自从升任开发部副总,韩君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的,每天至少提前半个小时上班。他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没机会往上爬,如今得了机会,自然是要紧紧抓住。 到了办公室,他先环视了一下周围,副总办公室的环境自然比总监的要好很多。他心满意足地坐下,打开电脑,登录内网,还没来得及看今天的工作计划,就收到了一条消息。点开一看,原来是一条辞职申请,申请人夏君笑。 夏君笑他是很有印象的,这姑娘外貌实在太出众了,让人一见难忘,所以张东晖住院的时候,他才特地派了她和袁芳去医院。而此举果然达到了目的,盛毅和程怀去医院走了一圈,回来后不久,张东晖就被“内退”了,而他则顺利上位。 这样的美女,就算没有什么工作能力,一般领导也愿意留在手下——需要应酬的场合带上她,简直无往而不利;退一万步说,就算不需要应酬,那留着养眼也好。这年头,谁还不是视觉动物呢? 她来了四个月,一直都很安分守己,前不久又转了正,为何会突然辞职? 他点开辞职信看了看,原来是找到了更好的公司,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也是人之常情。虽然美人要走是有点可惜,但他是爱美人更爱江山的主,当即在部门直属领导意见后面勾了个同意,之后辞职申请会自动转去人事科,后面的事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他随手处理完,便正式进入今天的工作。没曾想,刚过上班的钟点没一会儿,就接到董事长秘书的电话,请他把城南那个项目的详细资料送一份过去。 他微微有些奇怪,城南的只是个小项目,就连开发部都不怎么重视,怎么董事长倒亲自过问起来?他立刻把资料调出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项目并没有出现任何纰漏,这才将资料打印出来,带着点不安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他到的时候,盛毅正在打电话,是程怀迎了上去:“韩总。” 这位特助不仅是特助,还是董事长的私交好友,这件事整个公司稍微懂点人情世故的人都清楚,韩君虽然是副总,可不敢在这位面前摆谱,赶紧笑脸相迎,并将手中的资料递过去:“程特助,这是董事长要的东西。” 程怀果然并没有推辞,直接接了过去,一边随口跟他闲聊起来。聊了几句,那边盛毅挂了电话,程怀起身将资料交过去,盛毅低头翻了几页,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韩君心里咯噔一下,就听盛毅说:“上次交上来的名单不是有十八人吗,怎么这次少了一个?” 韩君没想到他还会注意这种细节,赶紧道:“有个叫夏君笑的女员工辞职了。” 盛毅将资料摔在桌上:“我记得公司有规定,凡是参与项目的人都要签署保密协议,在项目完成之前不得以任何理由离职。韩副总是因为刚升职,所以忘了这条规定吗?” 这话就差直指他渎职了,韩君吓出一身冷汗。规定他当然没忘,但城南只是个小项目,向来没人会在意这些细节,何况夏君笑要是走了,他刚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自己人弄进来。谁知大老板竟然抓住这点做文章,也不知道是对夏君笑有意见,还是对他有意见。 他摸不准形势,只得含糊道:“是我疏忽了,我这就联系她,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把项目跟完。” 盛毅盯着他,目光沉重阴鸷,如有实质般,沉沉缀在他的身上。尽管盛毅比他还小着几岁,但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挨爷爷训的孙子,一点都兴不起反抗的念头。 行内有诸多关于盛毅的传说,无一不是说这人的手段有多可怕,可他往常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也是一号人物,如果能坐上盛毅的位置,未必就比他差。但此时近距离感受到对方强大的气场,只觉周围的气压骤降,差点喘不过气来,心里那股气势瞬间便萎了。 盛毅很快收回了目光,语气依旧沉沉的:“让她自己来向我解释。” . 夏君笑接到人事科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董事长不批?为什么啊?” 一个刚过试用期的小员工的辞职申请,应该在部门领导那里就截止了,怎么会惊动到董事长? 人事科那个小姑娘好心地告诉她:“听说牵涉到什么项目保密协议,你们开发部的韩副总都被训了一顿,你赶紧去一趟董事长办公室吧。” 她不知道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池,才会让这么一件小事闹到了盛毅面前。但若盛毅不同意,人事科势必不会放她的档案。如今她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大小姐,更没有人会从她一出生起,就为她准备两份档案,她将用夏君笑这个名字一直活下去,档案是不可能舍弃的,除非她不想再找其他工作了。 无奈之下,只好赶去公司。 一路上心情都不平静。程怀想必已经把她见过陶媛媛母女俩的事报告了盛毅,而她在这个时候提出辞职,实在太像是吃醋了——诚然她也的确有点吃醋,可这并非她要离开盛夏的主要原因,只是却无从解释了。 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外间的秘书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别进去。因为上次的“英勇”行为,整个董事长办公室的秘书助理都把她当成是恩人,如今恩人有难,她们自然要伸出援手。 夏君笑望了望里面那扇虚掩着的门,隐隐约约传来了盛毅的说话声,听不太清,但从语气可以听出是在训人。这种情况下去进去,无疑是跳火坑。 秘书刘青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董事长今天心情很差,一上午已经训了三拨人了。” 她用同样低的声音问:“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刘青道:“早上董事长的前妻来了一趟。” 夏君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前妻”说的是陶媛媛。他会因为陶媛媛心情不好,说明陶媛媛在他心里也是很有份量的吧。 两人正说着话,里间的门突然打开,有人走了出来,刘青赶紧跑回自己的工位,临走前丢下一句:“那是市场部总监。” 看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分明是挨了训。 是程怀送那总监出来的,见到夏君笑,程怀的神色蓦地一松:“小夏到了啊,快进来吧。” 他的小动作让夏君笑心中更加惴惴不安,总觉得他精神放松是因为见到她这个背锅的人。 程怀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她没动,还上前拉了她一把。她深吸一口气,去就去吧,早死早超生。 她进去以后,程怀就把门轻轻掩上了,里面只剩下她和盛毅两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沉重得让人窒息。她略微估摸了一下门口到盛毅办公桌的距离,低着头慢慢往前走,在大约还有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硬着头皮叫道:“董事长。” 盛毅坐在老板椅上没动,眼睛却盯着她,他的眸子本就幽深,此时沉沉的,盯得人发慌。 “离我那么远,怕我吃了你?”他嘲讽地问道。 夏君笑顶着那深沉的目光,默默地又往前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顿时缩得很短,风从窗外吹来,将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送了过来,夏君笑猛然抬头看向盛毅。 他从前从不抽烟的,他说抽烟容易让人短命,他要活得比她久,保护她一辈子。 那骤然袭上心头的酸涩差点令她落下泪来,赶紧眨了眨眼睛,将那阵泪意忍了回去。 “为什么辞职?”盛毅问道。 她按照自己先前想好的说法:“我以前没接触过这个行业,觉得自己不能胜任目前的工作,留下来对公司也没什么贡献,所以找了另一家专业对口的公司……”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盛毅打断了:“夏君笑,你参与了公司项目,现在项目还在进行中,你却想辞职去别的公司,你知不知道窃取商业机密是犯法的?” 夏君笑:“……”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大,就连屋外的程怀和几个秘书助理都听得清清楚楚。秘书助理们俱都被那声音里的戾气吓得一哆嗦,只有程怀依旧镇定得很。 “要辞职也可以。”盛毅冷冷道,“你刚跟公司签了三年合同,按照规定把违约金交了。另外——”他顿了顿,如愿看到夏君笑脸色发白,这才接着道,“这个项目在销售之前,无论出了任何问题,你都必须承担相应的泄密责任。” 夏君笑:“……” 秘书助理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家脸上都写着三个字:太狠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事情并不大,部门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不知道夏君笑是倒了什么霉,竟然闹到了董事长这里,又恰逢董事长心情不好,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了炮灰。 董事长也真是的,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员工也能骂得这么狠,怪不得前妻要跟他离婚呢,该! 屋里静了很久,终于夏君笑的声音弱弱地传了出来:“对不起,董事长,我不辞职了。” 大家同时松了口气,美女都道歉了,这下总该放过人家了吧。谁知—— “回去写一篇三千字的检讨,下周一公司例会的时候念!” 众人:“……” 纯金24K·真·直男! 第11章 011 夏君笑耷拉着脑袋,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收获了好几箩筐的同情。一众秘书助理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深深的怜惜,就连深知他家七哥心思的程怀,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都恨不能搂在怀里轻声安慰。他赶紧在心里默念:这是嫂子,这是嫂子,这是嫂子…… 夏君笑没有注意到大家的目光,浑浑噩噩地往外走去,脑子里还回响着临走时盛毅压低声音说的话,那话只有她能听到。 “夏紫桐,你不会还对我有感情,所以急着逃避吧?”他玩味地看着她,“你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人,别做对前任余情未了这种事,毕竟当初是你提出分手的。” 程怀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望了一眼里间,只见盛毅已经若无其事地坐下看文件,他想了想,朝夏君笑追去,堪堪在她进电梯的时候追上。 “小夏,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上班。”他看得于心不忍。七哥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把人家姑娘打击成这个样子? “好。”她竟然很平静地回答他。 “我送你回去?” “好。” “那你在大门口等我,我去取车。” “好。” 程怀更觉得不对劲了,此时的夏君笑仿佛一个设置了自动回复的机器人,她真的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不放心,不敢去取车,跟着她走。一直走到门口,夏君笑忽然转头看他:“车呢?” 他打量了她一番,后者看上去真的一点异常都没有,可他仍旧不放心,再三确认:“你就在这里别走,我马上就来,知道吗?” 夏君笑笑了一下,午后的阳光从门口大树的枝叶间漏下来,温柔地铺洒在她身上,微卷的长发映着淡淡的光芒,令她整张脸有些朦朦胧胧,不太真实的美丽着。 “知道了,程特助,你真啰嗦。”她竟然还跟他开起了玩笑。 程怀见她的确像是没事了,这才往停车场走去,又用最快的速度取了车,但当他开到门口的时候,夏君笑已经不见了。 他顿时有点慌,她不会就这样走了,再也不出现了吧?那他该怎么向七哥交代?我把人跟丢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给她发了条微信,并气急败坏地加了三个叹号:你去哪里了!!! 原以为不会收到回复,谁知消息刚发出去,夏君笑就回了:我在公交车上。 他:不是说好了我送你回去吗?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夏君笑发了个调皮的表情过来。 他:姓夏的,我要跟你绝交! 夏君笑竟然耐心地哄他:对不起啊程特助,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就是觉得有点丢人,想一个人静一静。 程怀顺着她的话想了想,的确,她从小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恐怕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训斥的经历,女孩子脸皮子薄,他又是七哥身边的人,在他面前不好意思也是人之常情。他立刻就理解并接受了。 让她静一静也好。 他很认真地回道: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找我。 夏君笑很快回过来:真的吗? 他:说话不算数是小狗。 夏君笑又发了个调皮的表情,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条便是:那3000字的检讨你帮我写吧,你一定知道怎样写才能让董事长满意,谢啦。 他:…… . 夏君笑被董事长训斥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公司,都知道开发部一个新来的女员工触了董事长的逆鳞,被狠狠收拾了。 韩君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虽说盛毅最终发作的对象是夏君笑,可他总觉得对方是在借此警告自己。公司现在的几位副总,包括已经内退的张东晖在内,都是盛毅创业之初就纳入麾下的老臣,只有他是刚升上来的,或许盛毅已经察觉到他的不安分,所以借此机会给他来个下马威? 那股不安一直缠绕着他,直到两天后,突然爆出了一条消息,这才将他的疑虑打消——穗城最大的水上游乐场的老板因在场内组织吸毒被抓,游乐场也被封停。而就在新闻爆出后不到一个小时,盛毅立马召开了高层会议,将城南的项目改建为水上乐园,不禁让人怀疑他早有预谋。 这个项目是半个月前启动的,原本是普通的住宅,立项的时候也完全是按照这个思路来的,但也没准盛毅就是故布迷阵,迷惑竞争对手。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对项目参与人员要求严格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韩君暂时放松下来。 程怀这几天十分苦逼,从不擅长文字的他,为了修补他家七哥和准七嫂的感情,天天熬夜上网查资料,硬生生把那三千字的检讨给憋出来了。 然而等他把检讨发给夏君笑,后者竟然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她说:“程特助,你帮我去念吧。” 程怀两眼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夏君笑又说:“你要是不帮我念,那我周一就装病请假,不去上班了。” 所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这女人跟他熟了之后,真的是特别不客气,特别能耍赖,特别特别的无耻。她这边是完全说不通了,他唯有从盛毅那里找突破口。 这会儿他便顶着盛毅吃人的目光,坐在他的办公桌上,苦口婆心地劝说:“人一年轻姑娘,骂也挨了,检讨也写了,总得给人留点面子不是?” 盛毅不理。 他换了个思路:“七哥你不能把人逼到绝路,这样很容易让人产生报复社会的想法,你难道想看她误入歧途吗?” 盛毅不耐烦:“出去。” 他豁出去了:“七哥,你真的要她当着几千人的面上台去念检讨?你知道咱们公司有多少男员工吗?你知道这些男员工中有多少是单身吗?你确定要让小夏暴露在这些饿狼面前吗?” 盛毅总算丢下手中的文件,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过了一会儿,才道:“话已经说出去了,难道我堂堂董事长要为了她出尔反尔?” 程怀一伸脚,从桌上跳了下来,做狗腿状:“理由我都帮你想好了。” 周五临下班之前,公司全体员工都收到了一封来自董事长办公室的邮件:哈市项目出了点问题,董事长带着特助紧急飞过去处理,所以下周一的公司例会取消。 . 城南项目突然变成了仅次于地王项目的第二大重点工程,项目组重组了一次,新增了不少人,不过大概因为夏君笑已经被董事长注意到的缘故,重组的时候并没有把她踢出去。 她不是科班出身,原本是个常规项目,她还能跟得上,这一改,就十分吃力了。不过因为被盛毅训过,项目负责人约莫以为她就是个什么也不会的花瓶,也没对她寄予什么厚望,就让她跟着前辈做做打杂跑腿的活儿。 当然啦,重点项目的项目组都是精英,就她一个“闲人”,杂事自然全部落到了她的身上,因此比之前忙碌了不少,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袁芳不知道项目组的情况,以为她是因为挨了董事长的骂,为了挣表现才这么拼命,每天看到她就忍不住叹气,搞得夏君笑哭笑不得。 一忙起来,就很少有时间去想那些不该的事,加上盛毅和程怀出差,暂时远离了她的生活,所以这段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这天总算能按时下班,她想起出租屋的水龙头坏了,一到点就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被袁芳叫住了:“小夏,你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是啊,事情都做完了。” 袁芳跑过来拉她:“那你陪我去逛街吧。放心,晚餐我请!” 夏君笑想了想,自己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也就袁芳比较聊得来,最近因为工作忙,两人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于是点头答应。 袁芳是本地人,家里经济条件还行,最近用她多年积攒下来的压岁钱,买了一辆二手车代步。夏君笑最近因为加班,基本都是晚上九点左右才吃晚饭,这个点根本不觉得饿,袁芳也不惯太早吃饭,于是便直接去了步行街。 袁芳去停车,夏君笑见街口有家冰淇淋店,想着去买两杯冰淇淋——空手逛街总觉得怪怪的,刚走近,就听到一个甜甜的女童音:“爸爸,我要那个红色的球球。” 她循声望去,见到了陶珂,小姑娘仰头望着身旁的大人,胖乎乎的小手却指着橱柜里的冰淇淋球。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慈父温和的笑意,没来得及收起,便跟她撞了个正着。 夏君笑张了张嘴,努力想跟他打个招呼,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一直知道,他是个很爱小孩的人,如今亲眼见到,那孩子却是他和陶媛媛生的…… 陶珂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纠葛,见盛毅没有应自己,有点不高兴,扯了扯他的裤腿,叫道:“爸爸!” 盛毅赶紧蹲下身去看她,等买完冰淇淋,再转头时,夏君笑已经不见了。 第12章 012 袁芳停好车,见夏君笑站在街边等她,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说:“那边有家冰淇淋店,味道可好了,我们去买吧。” 夏君笑拽住她:“你自己买吧,我不要,我来大姨妈了。” 袁芳很遗憾:“哎呀,怎么这么不巧?”跟着很有义气地表示,“那我也不吃了,我们去前面买热奶茶吧。” “好。” 两人买完奶茶出来,夏君笑正跟吸管较劲——她总是没办法一次就把吸管插进去,反复几次之后,纸质的吸管就弯了,袁芳忽然捅了捅她:“快看,那是不是董事长?” 她循声望去,只见盛毅和陶媛媛一左一右牵着陶珂,正往这边走来。陶媛媛正偏头跟盛毅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盛毅没说话,不过表情倒是比在公司的时候柔和,中间再夹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朋友,看上去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咦,那个会不会就是董事长的前妻?”袁芳颇有研究精神地跟她探讨。 话音刚落,陶媛媛忽然往她们这个方向望了过来,夏君笑猝不及防跟她对视了一眼,趁着盛毅没有注意,赶紧转过了身,同时拽住袁芳的手:“我们走吧,不要八卦了。” 袁芳想起她被董事长“迫害”的事,深深地理解她的痛楚,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别的去了。 盛毅原本没注意这边,陶媛媛突然停住,陶珂便跟不上他的脚步,察觉到小姑娘往后拽他,他转头看,才发现陶媛媛盯着街对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了?”他问。 “我好像看到紫桐了。” 盛毅轻轻“嗯”了一声,没说别的,再次迈开了步子。陶媛媛欲言又止,终究也没开口。三人一起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等回到陶媛媛母女俩的住处,陶珂已经累了,盛毅哄她入睡,出来的时候陶媛媛正在等他。 “有事?”他问。 陶媛媛觑了觑他的面色,没见有什么不妥,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紫桐可能是误会了,不如我去跟她解释,告诉她珂珂不是你的女儿……” 盛毅打断她:“珂珂不是我的女儿,那是谁的女儿?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严厉,陶媛媛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小声道:“当初只是为了让珂珂能有个户口,现在她都上学了,其实没关系的。” “行了别说了。”盛毅猜到她的心思,“我不会丢下珂珂,至于夏紫桐,我跟她分手已经五年了,她怎么想我和你的关系,我并不在意。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陶媛媛待要再说什么,他已经头也不回地去了。 六月的风吹不走空气中的燥热,反而吹起一阵又一阵热浪,盛毅将两边的车窗都打开,就在这样的燥热中缓缓往前开着。他想起了那一年的三月,京城刚停暖气,A大校门前的迎春花迎风绽放,一簇簇黄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生机勃勃。 那天夏紫桐没去上课,司机将他们送到校门口,她却拉着他去了隔壁的咖啡厅。幽静的卡座里,她凑到他耳边,用低到快要听不到的声音说:“怎么办啊?我怀孕了。” 那时她刚满二十岁,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惊惶之中又带着点不可察觉的欢喜。他还记得她用小手紧紧攥着她,明明那手柔若无骨,却攥得他生疼……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从中控台掏出烟盒,取出一根,随手点燃。正准备掉头回公司加班,忽然听到乌拉拉的警报声响起。 几辆消防车扯着警报从后面开了过来,错车的时候他还听到驾驶室的消防员在确认:“下塘新村,十分钟后到达,报告完毕!” “下塘新村”几个字让他的心脏猛烈一跳,几乎下意识的,便踩了油门,跟在消防车后面。 下塘新村是典型的城中村,到处都是握手楼,违建随处可见,电线乱拉,凌乱如蜘蛛网,如果着火的时候被困在比较高的楼层,简直寸步难行。 远远的,便见到那边火光冲天,再靠近一点,甚至还能听到一阵阵的爆炸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偷偷存放了什么危险化学品在里面。双向通行的道路已经封闭了,只放消防车进入,他努力抑制住心头那股恐慌,将车丢下,往出事地点跑去。 警察已经到场,围观群众全部被拦在警戒线外面,不时有满脸黑灰、衣冠不整的人被消防员救出来,但是火实在太大,而且已经烧到了最高的六层,消防员开始搭建云梯,准备从高空作业。 盛毅在现场呆了片刻,见毫无进展,一转头,去了安置伤员的地方打听消息。 “请问十字路口往南的哪一栋情况怎么样了?就是楼下有理发店和兰州拉面的那一栋。”他找了个伤势不太重的中年人问道。 中年人望了望他说的方向,叹息着说道:“那栋啊,估计凶多吉少了,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租了四楼的房子,在里面制作发胶,大火一起,那里的原材料就烧着了。你听,爆炸声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盛毅的心一沉,夏君笑就住在那栋房子的六楼,如果四楼发生爆炸,那她…… 他立刻掏出手机打给程怀:“把她的电话号码发给我。” 程怀刚洗完澡出来,整个人精神得很,立马就意会到这个“她”指的是夏君笑,心想七哥这边总算有进展了,高兴地答道:“好叻,我马上就发,七哥……” 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挂断了。他嘟囔了一句“毛病”,然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夏君笑的手机号给盛毅发了过去。这手机号还是他从员工通讯录里找到的,存了好多天了,总算派上了用场。 盛毅一收到消息,立刻拨通了那个号码,对面传来“嘟嘟”声,跟着是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低声骂了句娘,将手机往裤兜里一揣,便往警戒线那边跑去。 “哎先生你干嘛,你不能进去——”值守的警察赶紧过来阻止,结果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那男人已经越过警戒线,跑出了好几米远,一身黑衣融入了夜色之中,被暴起的火光一照,那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眨眼功夫,人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警察目瞪口呆了半晌,感觉浑身凉凉的。 周围一片狼藉,炽热的火焰映得人皮肤几乎要翻卷。越靠近爆炸的那栋楼,盛毅的心越沉,那种即将失去全世界的恐慌隔着五年的时光席卷而来,若非曾经受过多年专业训练,心理素质比常人强上百倍千倍,他差点就被那阵恐惧淹没。 除了消防员,现场已经没有人走动了,周围不断有被烧断的木头之类的东西掉落下来,他一边躲避,一边快速往那栋楼逼近。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太诡异,竟没有一个消防员发现他。 离那栋楼只有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就在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骤然响起,那栋近在眼前的楼房竟然从中间断裂,火光剧烈一闪,跟着整栋楼便坍塌了。 他就像被大锤捶了一下,大脑瞬间缺氧,一片空白。 “哎那边有个人——”几个因为爆炸暂时撤退的消防员发现了他,见他跪倒在地,以为是受了伤,赶紧过来查看。 混沌了片刻的大脑,终于因为消防员的动作而清醒,他开口问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几天几夜没喝水,难听极了。消防员见他一身衣服完好,不像是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一时猜不透他出现在此地的原因,但形势危急,不容多想,急急说道:“整栋楼都塌了,暂时无法进入,得等爆炸停止,才能再次进行搜救。” 他抬头望了望火光中的一片废墟,双手在地上一撑,猛地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 “先生,你不能过去!”几个消防员死死拽住他,“太危险了!” 火光映照下,他双目赤红,如要滴出血来,原本英俊的面孔此时显得那么可怕,几个消防员看得胆战心惊,手不由得松了,被他轻易挣脱,眼睁睁看着那不要命的男人冲进了火光之中。 就在他要被火光吞噬的那一刻,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那一刻,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指引,他心中忽有所感,于是停住脚步,掏出了手机,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那头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喂?” 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过了片刻,才嘶哑着嗓子问:“你在哪里?” “你是?” 他脑子里的那根弦眼看就要崩不住,整个人突然就爆发了出来,冲着手机吼道:“夏紫桐,我他妈问你现在在哪里!” 第13章 013 夏君笑没想到自己只是出门买个水龙头,回来的时候,住的地方就没了。水龙头昨天就坏了,打电话给房东,房东让她自己去买了换,钱从房租里扣。村里原本有一家五金店的,谁知今天突然闭门歇业,她只好坐车去比较远的地方买。 买完等公交,一直等不到,却见消防车不断驶过,看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反正从店里走到出租屋,也就半个小时,她便没再等车,自己走路回去。 路上便听说那边着火了,她加快步伐,到村口的时候被拦住,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在她一个人住,并没有人需要担心,最多也就是衣服和日常用品没了,虽然还是挺心疼的,但相比于人身安全,那些就微不足道了。 因为不让进去,她便一直留在村口,跟旁边的人分享着前方救援的消息,手机响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后来掏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有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现在诈骗和骚扰电话多,她本来并不打算理会的,但锁屏的时候多看了一眼,发现尾数竟然是613。 这个数字或许只是巧合,但她还是忍不住回拨了过去,电话那头的声音喑哑得不像话,加上周围的环境实在太嘈杂,她没有听清,于是礼貌地问了一句,结果被对方的一句怒吼给砸懵了。 盛毅走出火场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就连头发都被烧了不少,整个人狼狈极了。但他心里却很高兴,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现场消防员还在想办法救人,他偷偷从旁边绕了过去,黑暗掩藏了他的身影,他就如幽灵一般,很快便潜到了村口。夏君笑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不经意间抬起右手,将垂在胸前的头发勾到了耳后,露出白皙优美的颈脖,小巧的耳垂上什么都没戴,圆嘟嘟,软乎乎,让人想要去捏一捏。 他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 她还是跟五年前一样,哪怕只是不经意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人深深着迷。如果不是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如果没有夏政国那样一手遮天的父亲,她或许可以长成一朵无害的鲜花,可惜她最终变成了一朵罂粟,迷人,却有毒。 即使她如今已经不是大小姐,他也不该再去招惹,毕竟他们之间那些伤痛是实实在在的,刻在他的心头,也刻在她的心头。 那是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火终于被扑灭了,下塘新村有一大半的房屋受到波及,区政府派了人下来,紧急安置受灾群众,夏君笑也被安置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中。盛毅看着她帮忙搀扶走路不便的老人,脸上神色温柔得很,他贪恋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她走出自己的视线。 程怀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手机在响,顺手摸了过来,眯着眼睛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低沉喑哑的声音:“阿怀,是我。” 黑暗中,那声音听起来像鬼一样,虽然明知鬼怪之说是无稽之谈,但他还是不由得一哆嗦,赶紧伸手去摸开关,电灯啪一下亮了,他这才松了口气,睁开眼睛去看那装神弄鬼吓唬人的混蛋究竟是谁,这一看就看到了他家七哥的名字。 程怀:“……” 他这一觉究竟睡了几年,以至于七哥的声音已经如此喑哑、苍老?他忽然想起睡觉前盛毅曾问他要夏君笑的电话号码,难道他变成这样是因为她?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盛毅没听到他的回答,以为他又睡着了,提高声音叫了他一声,他连忙答应:“我在的,七哥,我在。”我愿意在这漆黑的深夜,做你的树洞,倾听你所有的痛苦和无奈。 下一刻,他听到盛毅说:“我们公司竟然连员工宿舍都没有,身为特助,这么多年你都不提醒我,你的年终奖还想不想要了?” 程怀:“……” 大半夜被人吵醒已经够虐心了,结果接到的还是老板的问责电话,简直是人间惨案。他哭丧着脸答道:“七哥,当初你说过,咱们不需要员工宿舍,因为公司的福利待遇很好,员工完全租得起,甚至买得起房子。”这些你都忘了吗! “那跟你没有提醒我有关系?” “……” 他总算明白,什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我错了,我失职!七哥,您看接下来应该怎么补救,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 程怀是第二天上班路上,听到车载广播的新闻播报,才知道昨晚下塘新村那场大火的,也就随之明白了盛毅当时的异常。 他后怕之余,不免又有些奇怪。盛夏地产的待遇不低,前不久盛毅又给大家涨了10%的工资,随便在老城区租个房子,是完全负担得起的。而夏君笑如今孑然一身,上无老,下无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照理经济上没有什么负担才是,为什么仍旧住在城中村那种地方? 他暂时想不明白这些事,而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间,他要做的是赶紧安排员工宿舍,否则他家七哥的宝贝姑娘就要无家可归了! 盛夏虽然是地产公司,开发房产无数,但仓促间要找出一栋来做员工宿舍,也不是容易的事。何况他还得装出一副公司早就在考虑这件事的样子,免得让夏君笑察觉到他家七哥的“阴谋”,真是太难了。 夏君笑今天没来上班,她的东西除了手机、钱包和证件,全部被昨晚那场大火给烧光了,除了需要重新购买衣物和日常用品,还得跟房东协商后续事宜——房子是没得住了,已经交了的房租和押金怎么退还,退多少,都是需要双方商量的。 公司宿舍的事还是袁芳打电话告诉她的,说是那处公寓年初就已经完工,但是一直没有对外销售,之前有小道消息说是在等政府的一个什么政策下来,没想到竟然留作了员工宿舍。 “哎,听说那边条件很不错诶,可惜我是本地人,不符合资格。你赶紧去申请吧。” 夏君笑觉得事情有点不同寻常,她这边刚遭遇火灾,公司就提供员工宿舍,未免也太巧合了。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是有什么隐情,也绝不可能是因为她,端看盛毅如今对她的态度就知道——昨晚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因为火灾而担心,结果却是因为工作上的小失误而打来骂人的。 “好的,我这边一搞定,就回公司填申请表。” 她在安置酒店住了三天,房东那边死活不肯退房租,只肯退押金,她只得罢了。公司宿舍倒是很快就批下来了,都是一室一厅的小单间,公司给住房补贴,每月只需要交一千块的租金即可。这跟城中村的房租差不多,但是环境却好了很多。 搬家的那天,袁芳特地买了块蛋糕,说是庆祝她乔迁之喜。两人一起在新居吃了顿饭,饭是夏君笑做的。袁芳看着一桌子卖相颇佳的菜,瞪大了眼睛:“小夏,你这种完全可以靠脸征服世界的人,为什么做饭也这么优秀?还让不让我们普通人活了!” 夏君笑给她盛汤:“先尝尝味道好不好再说。” 袁芳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嘴里:“卧槽,好好吃!”说完接过夏君笑手里的椰子鸡汤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我可以喝十碗!” 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饭后袁芳捂着肚子说道:“小夏你真是太贤惠了,你是从小就学做饭的吧。” 夏君笑笑了笑,没回答,径直去收拾碗筷。洗碗的时候,思绪却不禁飘远。她从小锦衣玉食,夏政国哪里舍得她做家务?她一直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之所以学做饭,还是因为盛毅。她默默地叹了口气,如今已经不需要再为他洗手作羹汤了。 等到收拾完毕,两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袁芳一边调台,一边八卦:“哎你有没有听说,最近董事长的前妻老是来公司找他,还带着他们的孩子,我看是想跟他复婚。” 夏君笑愣了下,随即若无其事道:“复婚不是很正常吗?” 袁芳神色挺纠结的:“我前几天看到董事长带着他女儿,很慈爱的样子,我想……” “想什么?” “他会不会其实不是个渣男呢?” “那就不是呗,有什么问题吗?” 袁芳往她靠了靠:“可是他对你很凶诶,我是你的朋友,怎么能不站在你这边!” 夏君笑认真地看着她:“芳芳,我跟他只是工作上有点冲突,他是董事长,训我一个小员工是天经地义的,这跟渣不渣完全没有关系。” 他不是渣男,从来都不是。 第14章 014 自从吃过夏君笑做的饭后,袁芳就再也不愿意吃公司食堂了,每天上班前都会拐去宿舍给夏君笑送菜,然后缠着她蹭饭吃。 宿舍离公司很近,走路只要十分钟,夏君笑也乐得有个人分担生活费,两人便开始了愉快的“你出钱来我出力”的搭伙生活。 这天夏君笑下班早,先回去做饭了,袁芳则需要加班。等她把饭做好,门铃也适时响了起来,她一边解围裙一边去开门,结果门一开,却见到袁芳和程怀并肩站在外面。 “Hi,小夏,好久不见。”程怀热情地打招呼。 夏君笑冲他笑笑,转头询问地看着袁芳。袁芳道:“下班的时候刚好碰到程特助,他问我去哪里吃饭,我告诉我有贼棒的私房菜吃,他说我吹牛,我就把他带过来了,让他亲眼看看我有没有吹牛。” “可我只做了两个人的饭菜。” “没关系,我只尝尝味道,是不是真的有她说的那么好吃。”程怀笑看着她,“我们打了一百块钱的赌呢。” 袁芳心虚,赶紧道:“咱俩对半分!” 夏君笑很是无语:“也就是我做的菜刚好合你的口味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吃?” 袁芳打了个哈哈,跑去厨房端菜去了。程怀看着夏君笑,问:“我可以进来吗?” 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人家赶走,她将程怀让进来:“程特助,你先坐着,我再去煮个面,大家将就着对付一顿。” 程怀眼睛一亮:“好。” 冰箱里还剩了块牛肉,夏君笑想了想,煮了碗番茄牛肉面。煮面很快,前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等她把面端上桌,就见到碗筷全部摆得整整齐齐,那两人乖乖地坐在桌前,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有些不自在,把面放下后,就赶紧招呼:“吃吧。” 袁芳自觉起身盛饭,夏君笑道:“不用给我盛了,我吃面。” 袁芳吸了吸鼻子:“这个面好香啊,我也要!” 程怀举了举爪子:“+1。” 夏君笑原本想着,程怀怎么说也是客人,没有让客人将就的道理,可是看看两人那充满渴望的眼神,她唯有放弃自己的待客之道。 然后就变成了三个人先把面分着吃了,然后再吃饭。 袁芳一边吃,一边问程怀:“程特助,你觉得好不好吃?” 程怀捧着碗,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从嘴里不断发出“嗯嗯嗯”的声音。袁芳特别有成就感,仿佛这顿饭是她做的:“我就说我没吹牛。” 夏君笑默默地吃着饭,假装不认识这二货。 吃完饭,程怀连着喝了三大碗汤,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向夏君笑道谢:“小夏你做的饭也太好吃了吧,我以后可以常常来你这里蹭饭吗?” 袁芳插嘴:“当然——” 夏君笑立马打断她:“当然不行,我也不是每天都做的,工作忙的时候就吃外卖。” 程怀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那如果你做饭的话,顺便多做一个人的份量,可以吗?顺便就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跟着董事长这个工作狂,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有时候要半夜才能吃晚饭,太惨了。” 见夏君笑没有马上答应,他又道:“你们都不知道董事长有多丧心病狂,一工作起来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像个机器人似的,而且几年如一日啊,就算是铁打的胃也要被搞坏了。不瞒你们说,我已经快一个月没好好吃饭了。”又补充,“董事长也一样。” 夏君笑收拾碗筷的手一顿。 那边袁芳的同情心已经开始泛滥了:“好惨一特助,小夏啊,你就可怜可怜他,答应吧。” “嗯。”夏君笑轻轻回了一声,拿起碗筷去厨房。 桌边的两人相视一笑,袁芳冲着夏君笑的背影高声道:“那我拉个小群,以后有饭一起吃,有难一起当!”她迅速加了程怀的微信,然后拉了个三人小群,取名“饭团”。 第二天程怀果真又来蹭饭,并且非常自觉地买了很多厨房用具、酱料之类,反而让夏君笑很不好意思。他和袁芳都是性格开朗的人,一边等饭一边有说有笑,气氛倒是不错,谁知饭菜刚上桌,程怀的手机忽然响了,他起身走到门口接电话,很快又苦着脸走了回来。 袁芳问:“怎么了?” 程怀扬了扬手机:“工作狂老板让我回去加班。”他不舍地看了眼满桌可口的饭菜,哭兮兮地说:“唉,我饭还没吃呢,就让我马上回去。” “太惨了。”袁芳同情。 夏君笑站起身:“你等等,我去找两个饭盒,你带过去吃。” “好嘞!”程怀立马高兴起来,不过很快又垮下脸,“可是董事长都没吃,我哪敢吃呢?” 夏君笑脚步一顿:“给你带两份,等下我自己煮面吃。” “小夏你真好!” 一刻钟后,他提着两份饭菜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一边想自己的演技可真不错,轻轻松松就把那俩姑娘骗过了。 办公室只剩下盛毅一个人,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不时在键盘上敲击,专注极了。他轻轻敲了敲门:“七哥。” 盛毅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有个数据不对,你过来看看。” 程怀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没走过去,反而说:“七哥,都快八点了,先吃了饭再说吧。” 盛毅想了想,丢开键盘,走了过来。程怀把饭盒一个一个拿出来,打开,饭菜的香味立刻溢了出来。盛毅其时也真是饿了,随手拆了双一次性筷子便吃了起来——那筷子还是程怀为了不露馅,特地在茶水间找来的。 不过只扒了几口,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发现那饭盒并不是外卖的那种,而是家用款式。 程怀面不改色:“我嫂子送来的。” “你哥嫂不都在京城吗?” “这不是放暑假了么,他们带孩子过来旅游,顺便看看我。” 盛毅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太在意,埋头吃了起来。多年的军旅生涯使然,他和程怀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对吃的要求很低,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可是今晚的饭菜却让他吃出了一股香甜来,那味道竟似曾相识。 程怀一直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没专心吃饭,盛毅吃完的时候他还剩下一半。盛毅皱眉看着他:“你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慢?” 程怀当然不敢说自己一直在偷窥他,赶紧找了个借口:“这两天有点累,没什么胃口。” 盛毅怀疑地问:“真的?” “真的!”程怀挺了挺胸膛,示意自己绝没有撒谎。 盛毅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将他面前的饭盒拿了过去,程怀正在疑惑,便见他直接低头吃了起来。 程怀:“……”哎我说说而已,我还没吃饱啊喂! 不过他当然不敢说出口,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盛毅将饭菜全部吃光。盛毅吃饱喝足,回到电脑后继续工作,他摸了摸没饱的肚子,非常阿Q地想:至少他让七哥吃上七嫂的爱心餐了。 这顿饭只是个开始。从那天起,程怀就每天在群里哭诉自己被丧病的董事长拉着加班。时间长了,就连夏君笑都习惯了每天多做两份饭菜,并且提前打包好,等着他来取。 程怀提出给餐费,夏君笑也没推辞,收了他五十块一顿。 爱心餐一连吃了半个月,这天夏君笑因为加班而没办法做饭,程怀吃着外卖,明明是以前吃惯了的那家,却味同嚼蜡,盛毅问他:“你嫂子回去了?”他心不在焉,随口答道:“嗯。” 说完才发觉不对,抬头去看盛毅,后者正专心吃饭,貌似只是随便问一句,他暗暗祈祷他明天就不记得这回事了。结果第二天他从夏君笑那里取了饭,招呼盛毅去吃的时候,后者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你嫂子不是回去了吗?” “呃,那个,这是我妈做的。” 盛毅一边吃,一边说:“明天周六,不加班了,我去你家看看阿姨。” 程怀:“……” 他思量了一下,在七哥面前撒谎被揭穿还不主动承认的后果,最后决定还是坦白从宽:“七哥,其实最近的饭菜都是小夏做的。”说完他抱住头,一边等待即将来临的暴打,一边小声说,“是袁芳说有好吃的私房菜,我才去试了下。七哥我有给钱的,别、打、脸!” 出乎他意料的是,盛毅既没打他,甚至都没有骂他,而是平静地问:“多少钱一餐?” “五十。”他小声说。 “外面快餐店,一荤两素加个例汤,都要三十五块一份。这每顿四菜一汤,双人份,你只给五十?” “是小夏自己定的价!” 盛毅放下碗,盯着他,目光阴冷:“你跟她关系很好,所以她给你友情价?” 程怀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不是的,七哥!她不是只给我们做的,袁芳也在她那里吃饭,这个不是友情价,是……是同事价!” 盛毅伸手将他饭盒里的牛肉抢了去,这才训道:“明天把钱补给人家,做人不能贪便宜,尤其是女人的便宜。” 程怀试探着问:“那以后咱们还从她那里买饭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广州防疫形势比较严重,每天上班都好累,下班回来差不多十点了,所以暂时只能保持日更,没办法加更,还请大家谅解。 想起去年疫情刚开始的时候,跟同事们一起连续上了两个月的班,一个口罩用五天,吃不好睡不好,光拉肚子就拉了一个月,简直不堪回首。 小天使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赶紧打疫苗,出门记得带好口罩,勤洗手,在外面不要用手搓眼睛、鼻子、耳朵。现在病毒有很多种变异,比去年更厉害了,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第15章 015 已经过了饭点半个小时,袁芳都吃完回到家了,程怀还没有来取饭盒。夏君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他发了条微信:程特助,今天还来拿饭吗? 程怀立马就回复了,是语音:不好意思啊小夏,有个项目的工程款出了很大的问题,我正在和项目组的人核实,暂时没空过去,你能帮我送过来吗?放在外间秘书的办公桌上就好。 她握着手机发呆,送过去,万一碰上盛毅怎么办呢? 那天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翻译过来就是:他早就对她忘情了,所以哪怕她成了他的员工,他内心也毫无波澜,希望她也能如此,千万不要对他这个前任有丝毫的眷恋。 程怀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很快又发过来一条:董事长暂时不在,你放心过来吧。 她这才放松下来,提着饭盒出了门。虽然已经接近九点,晚下班的人也是零零星星地下楼,但她还是走得很快,想赶紧把饭盒送到,以免节外生枝。 电梯就在前面,只有一个长发女人在等,女人手里拿着手机,一直低着头看。夏君笑走过去,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站着。这栋楼一共有六部电梯,不过晚上八点以后只开两部。电梯很快来了,女人走了进去,夏君笑看了看,另一部还在二十楼,于是也走了进去。 两人同时伸手按了楼层键,都是30楼,电梯门合上,女人转头看了她一眼,惊讶道:“夏紫桐?” 她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跟陶媛媛狭路相逢。 陶媛媛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下移,落在她提着的袋子上,袋子是透明的,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饭盒和汤煲。她忍不住冷笑:“这么晚还来给他送饭,真是有心了。” 夏君笑挺尴尬的。虽说陶媛媛跟盛毅已经离婚,和她一样都是前任,可是很明显,陶盛两人的关系比她和盛毅要好很多,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女儿,盛毅看起来十分疼爱这个孩子,为了孩子复婚也不是没有可能。换句话说,陶媛媛比她名正言顺得多。 “是送给程特助的,你不信的话可以问他。”她没有看陶媛媛,专心地盯着跳跃的楼层数字。 “想从他身边的人入手?”尽管她不肯对视,陶媛媛仍旧固执地看着她,“夏紫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当初跟你说的那句让你永远不要再来打搅他的话,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我只是转述而已。” 夏君笑不吭声。 “他早就不要你了,你怎么还有脸继续纠缠?夏紫桐,你的骄傲呢?” 电梯“叮”一声响,停在了三十楼,陶媛媛走了出去,夏君笑却像是没发现电梯门开了似的,站在里面不动。陶媛媛转身看着她轻笑:“需要我代劳吗?” 程怀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两个女人隔着一道电梯门在对峙,陶媛媛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夏君笑的。走廊上光线昏暗,映得她白皙的肌肤有点脆弱的苍白,那双大眼睛望着他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在看陶媛媛,还是在看他。 说起来好像过了很久,其实只是很短的一会儿,电梯门就再次合上了。程怀见到楼层数字直往下跳,心也跟着不安地跳动。这两个女人是情敌,想也知道陶媛媛一定又说了什么羞辱夏君笑的话,看她现在这个架势,分明是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偏生他还没有立场指责她。 “程特助——”陶媛媛叫他。 眼看着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他丢下一句“陶小姐你先坐一下,我去去就来”,便伸手按了键。等他追到一楼,夏君笑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好在公司到宿舍只有一条路,他快跑着追上去,叫道:“小夏——” 夏君笑停住脚步,却并没有转身,也没有任何别的动作。程怀跑到她面前,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陶小姐会突然过来,她……” 夏君笑脸上看不出有什么难过的神情,甚至还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的,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望着他说:“没事啊。” 程怀知道她是在强颜欢笑,但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忽然瞥到她手里提着的饭盒,赶紧接了过来:“谢谢你帮忙送饭,饭钱我等下转账给你。” “好。” 程怀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替盛毅解释一下,于是说:“董事长和陶小姐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他们……” 夏君笑轻声打断他:“他们是什么关系,不关我的事呀。程特助,我只是个兼职卖饭的。” “你……” “我回去了,再见。”她冲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程怀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 董事长办公室早就没人了,倒是旁边的会议室里还围着不少人,陶媛媛想了想,径直往里间走去。里间是盛毅的专属办公区域,一般人不能随意进出的,但陶媛媛当然认为自己不是“一般人”。 不过她倒也不敢动里面的东西,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盛毅回来。约莫只等了十来分钟,便见到他匆匆走了进来,赶紧站起身:“七哥,你回来了。” 盛毅一边往自己的座位走,一边问:“怎么这么晚过来?珂珂呢?” “阿姨带着她睡着了,我来找你是有点事。” “什么事?” 陶媛媛低着头,半晌没说话,盛毅察觉有异,放下手上的文件,问:“发生了什么?” 陶媛媛这才低声道:“我辞职了。” “怎么回事?” “快放暑假的时候,我爸三天两头到学校来闹,校长私下里找过我很多次,说影响太不好了,希望我能主动辞职。”陶媛媛带着哭腔,“珂珂班里的小朋友听了我爸的话,骂她是没有爸爸的小孩,合起来欺负她。我想着,这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就辞职了,今天刚办完离职手续。” 盛毅的眉头皱了起来,陶清河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你和珂珂暂时搬到我那里去住吧,我去找你爸好好谈谈。” 上次陶清河到公司来闹,虽然很快就被程怀软硬兼施弄走了,但仍旧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直接导致盛毅在大家心中变成了渣男。不过盛毅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也就没跟他计较,谁知他竟然不知收敛,还跑去陶媛媛任教的市属幼儿园闹,绝对不能继续放任下去。 陶媛媛的目的达到,很乖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见盛毅又开始看文件,她仿佛不经意间提起:“刚才来的时候,遇到紫桐了,她好像是专程来给你送饭的。但是见到我,就负气走了,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盛毅的手一顿:“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和她早就分手了,不需要向她解释任何事。” “对不起。”陶媛媛赶紧道歉,并转移话题,“那你饿不饿?我出去给你买点宵夜吧。” 正说着,程怀推门走了进来:“七哥,吃晚饭了。”说完才发现陶媛媛还在旁边,想起她刚才看着夏君笑送饭过来,不由得有些尴尬。 陶媛媛却没说什么,只是冲他温婉地一笑。 盛毅走过去,程怀把饭盒都拿了出来,两人分别吃了起来。陶媛媛坐在一旁,面上仍旧温温柔柔的,心里却像是有滚油在翻腾。 盛毅明知这饭是夏紫桐送来的,竟然一点抗拒都没有。嘴里说着跟她再无瓜葛的话,行动上却根本不避嫌。呵呵。 不过没关系,她需要的也只是他面上的态度,反正以后他的三餐都会由她接管,那些狐狸精别想再借送餐的理由靠近他。 盛毅很快吃完饭,对程怀道:“明天你去帮媛媛搬家。” 程怀不解:“搬家?” “嗯,搬到我那里去。” 程怀一怔,忍不住转头看了陶媛媛一眼,后者微笑着望着他,仿佛不知道他为何惊讶。他赶紧收回目光,默默地吃了起来。 他知道七哥和紫桐还深爱着对方,可是一个不主动,另一个总是退让,这段感情如何才能找到出路呢? 他猜想的没错,第二天夏君笑便在饭团群里说最近项目到了关键时刻,天天都要加班,所以暂时不做饭了。而陶媛媛则开始每天送午餐和晚餐过来,都是双人份的,他想拒绝都没机会。 平心而论,陶媛媛做的饭菜味道尚可,而程怀也从来不是挑食的人——当兵的时候,谁会惯你这个毛病?可他总觉得陶媛媛的饭菜比夏君笑的少了点什么意思,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而盛毅和夏君笑好不容易有了点联系,又因为陶媛媛横插一脚而被斩断。 第16章 016 城南的项目很顺利,到八月底的时候,各项手续便已经齐备,正式进入实地勘查阶段。夏君笑的工作也稍微没那么繁忙了,袁芳又吵着要来蹭饭。 这段时间袁芳也忙得很,整个人都瘦了,夏君笑看得心疼,连续一个星期每天都换着花样做大餐给她吃。袁芳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吃惯了你做的饭,我连我妈做的都不爱吃了。” 夏君笑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那你就多吃点,吃胖点。” 袁芳立马“呸呸呸”了几声:“才不要!我要做个骨感美人!” 夏君笑指着旁边冒着香味的椰子鸡汤:“那看来这汤你是不喝的了?” “要喝!”袁芳举起右手,“美食尚未消灭,减肥改日再议!” 夏君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袁芳拿起勺子,一边喝汤,一边感慨:“要是程特助也在就好了,他都好久没在饭团群里冒泡了。” 夏君笑眸色一黯,随即若无其事道:“人家是董事长特助,忙得很,哪能跟咱们这些底层员工一样?” “是啊,听说地王项目出了点问题,被政府卡住了,这些天他和董事长到处奔走,日夜连轴转,可惨了。”袁芳舔了舔嘴唇,“你说那块地是不是真的那么邪啊,咋怎么搞都不顺呢?” “你个乌鸦嘴,快喝你的吧!”夏君笑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吃完饭,收拾好东西,袁芳被家人催着回去过周末了,夏君笑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却怎么都看不进去,脑子里总是想着袁芳的话。 这几年盛夏地产强势崛起,不断抢占市场份额,遭人嫉恨在所难免。地王项目应该是从一开始就被人盯上了,所以才这么多波折。听袁芳的语气,这次的麻烦应该挺大的,否则也用不着董事长带着特助亲力亲为。估计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吃好、睡好,说不定人都瘦了几圈。 她把遥控器丢下,回房睡觉。不管盛毅如何操劳,也轮不到她来心疼,实在不该想太多的。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听到手机在响,摸过来一看,是程怀打来的。她奇怪地接了起来,只听程怀道:“小夏,你睡了吗?能不能帮个忙?”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程怀这个点找她帮忙,估计是遇到了大麻烦,赶紧道:“可以。发生了什么事?” “今晚我们跟政府的人吃饭,喝了太多酒,没怎么吃东西,你那里还有没有吃的?有的话我们过来吃一点。” 他口中的“我们”,指的自然是他和盛毅。夏君笑第一反应是不妥,且不说她跟盛毅之间的过往,光是两个大男人深夜造访单身女同事,要是传了出去,影响可太坏了。 程怀见她犹豫,叹了口气:“最近天天饭局,董事长喝酒喝到都快胃出血了,也没时间好好吃饭,再这样下去,身体非垮掉不可……” 夏君笑立马心软:“你们大概多久能到?我去弄点东西给你们吃。” “半个小时左右吧。”程怀说。 “行。那你们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她起身去厨房。最近因为袁芳天天过来,冰箱里的食材还算充足,她看了几眼,决定煮点小米粥给两人暖胃,主食方面就用晚上吃剩下的椰子鸡汤煮云吞面,至于小菜,前段时间刚好腌了一些萝卜,可以做个外婆菜,再炒上一碟蒜蓉菜心,应该就够了。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太晚了,这边又是宿舍,程怀便没有按门铃,直接给她打的电话。她把最后一盘青菜放到餐桌上,走过去开门。 一打开门,一团阴影迎面砸了过来。她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盛毅,赶紧伸手去扶。盛毅已经醉得有些不省人事,顺势便扑到了她身上。她赶紧费力地将他扶到沙发上,回头才见到程怀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她询问地望着程怀,后者缓了口气,这才道:“七哥一听是来你这里,就一个人跑了,我停好车再追他,竟然没追上。” 夏君笑:“……” 程怀随手关上门,闻到饭菜的香味,肚子咕噜噜响了几下。他吸吸鼻子:“好香啊,做的什么?” 夏君笑指了指盛毅:“你来搞定这个,我去拿碗筷。”说着她便想放开手,谁知盛毅却拽着她不放,醉眼朦胧地看着她,“紫桐,不要走。”她低头去看他,结果被他一把扯入了怀中。 盛毅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让我抱一抱。我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能抱你。” 夏君笑看着程怀,十分尴尬。程怀也没想到盛毅刚才还像是清醒的,转眼就醉得这么厉害,怕自己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会被七哥灭口,想走,可是又对餐桌上那香味扑鼻的饭菜恋恋不舍。想了想,可怜兮兮地问道:“小夏,我能打包带点东西回去吃不?” “你想把董事长丢在我这里?”夏君笑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啊?”程怀不解,“有什么不妥吗?” 夏君笑:“……” 眼看着程怀跑去厨房拿了饭盒出来,将那椰子鸡汤云吞面装了一半,提着就往外跑,临走前还用手拿了根青菜叼在嘴里,夏君笑想要去追他,无奈却被盛毅死死抱住,脱不了身,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跑了。 门一关,屋里只剩下她和盛毅,此时已经差不多凌晨一点,醉酒的男人全身的重量都挂在她的身上,只要稍微一松劲,就会被扑倒在沙发上。 周围静悄悄的,耳边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她忽然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距离他上一次抱她,已经过去五年多的时间,男人熟悉的气息中夹杂着陌生的酒味,她的鼻子倏地一酸。他从前从未醉过酒,他说,要永远保持清醒,这样才能保护好她。 “紫桐——”男人发出呓语一般的声音。 夏君笑回抱他,轻声答:“七哥,我在。” 男人将他抱得更紧了,近到她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意志有一刹那的松懈,她想,如果能一直这样抱着他,该多好啊。 那些独自忍受痛苦的日子里,那些绝望到几乎自杀的困境中,她所渴望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拥抱吗? 大概是她的顺从抚慰了男人,他轻舒一口气,粗重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像是睡着了。夏君笑强撑着一动都不敢动,想等他睡熟之后,再把他放倒在沙发上。 尽管灯光不刺眼,可她还是怕会影响他的睡眠,努力伸手去够茶几上的遥控器,好在沙发和茶几的距离不远,勉强能够着。她的手放在了关灯键上,正要按下去,忽然察觉耳边痒痒的,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垂,沿着脖子缓缓往前移……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盛毅的唇,吓得身子一抖,随即失去平衡。遥控器被扫到了茶几下面,灯光骤然熄灭,而她也仰面倒在了沙发上,连带着盛毅也栽了下去,压在她的身上。 盛毅身材魁梧,骨架子很大,夏君笑虽然也有170cm,但却只有不到50kg,被他这么一压,根本动弹不得,整个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盛毅就着这个姿势亲吻她的脖子,温热的唇温柔地移动着,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轻轻咬住。 夏君笑一颗心砰砰直跳。 盛毅似乎是清醒的,又似乎有点迷糊,这五年来他做了太多关于她的梦,迷迷糊糊间只想把这个女人紧紧抓在手中,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 黑暗中唇齿交缠,极尽缠绵。 ……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一暗,路灯似乎齐齐罢工,整个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夏君笑却猛地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盛毅是清醒的,两人发生这样的事,她只会觉得欢喜。可他喝醉了,意识迷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继续放任事情发展下去,等他醒来,一定会怨恨她的吧? 他们本来应该毫无瓜葛,各自有着自己的人生,老死不相往来,可机缘巧合下,她成了他的员工,这已经给他带来了困扰,而她却还不知道收手,在他醉酒时勾引他,令他们无法彻底断绝关系…… 泪水从眼角滑落之前,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盛毅推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有三千多字的,但是看旧文被锁的章节,接吻多描写一点都很危险,所以忍痛删了三百字。 第17章 017 盛毅是在沙发上醒来的。清晨的阳光洒了满室,入眼一片祥和,食物的香味从不远处的餐桌隐隐传来,勾得原本就饥肠辘辘的他食指大动。厨房的磨砂玻璃上,映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偶尔传出几声厨具碰撞声。 他被眼前的情景迷惑了一下,这是在哪里? 这五年来,他几乎每天都加班到深夜,第二天早上醒来,陪伴他的只有空虚和寂寥,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蚀骨的思念。何曾有过如此温馨的时刻? 他拍了拍脑袋,宿醉的后遗症还未完全褪去,不过他倒是依稀想起了昨晚的情形。他和程怀从饭局上出来,他喝多了,听到程怀打电话,叫对方小夏,“夏”字刺激了他迟钝的神经,他问程怀电话那头是不是紫桐,程怀说要去紫桐那里蹭饭,然后…… 然后他就不大想得起来了,脑子里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女人的馨香、柔软的身子、光滑的肌肤……他悚然一惊,所以这是在紫桐的宿舍? 厨房的声音停了下来,推拉门被拉开,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上还围着围裙,长发被扎成马尾,露出白皙优美的颈脖,手里端着一盘碧绿的青菜。正是夏君笑。 这样居家温馨的场景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他疑心自己还在做梦。不过下一刻,梦就被打破了。夏君笑将青菜放到餐桌上,跟着走到他面前,轻声道:“董事长,你醒了。” “董事长”三个字一出口,所有旖旎和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消弭了。他从沙发上走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目光游移了片刻,最终落在餐桌上:“嗯,醒了,你做了早餐?” 夏君笑点点头:“你昨晚喝醉了,估计胃不舒服,吃点东西会好些。”她指了指浴室的方向,“里面有没拆封的洗漱用具,你将就一下。” “好。”他故作镇定地说道。 等他洗漱回来,夏君笑指着茶几上的手机:“你的电话,程特助打来的。” 他拿过来一看,电话已经挂断了,于是回拨了过去。程怀在电话那头贼兮兮地打招呼:“七哥,早上好啊,十点有个高层会议,记得参加哦。友情提示,离会议开始还有三个小时。” 盛毅:“……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夏君笑为他拉开椅子,说:“吃点东西吧。” 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只回了个“嗯”。 早餐明显是按照他的口味来的,他心里不由得百味陈杂。此时已经酒醒,自然不可能再装傻。他接过夏君笑盛的菜干粥,喝了几口,终是问道:“昨晚……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夏君笑摇头:“没有。当时你醉得很厉害,我做了夜宵,你也没吃,就倒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所以昨晚那些模糊的记忆其实是幻觉吗?跟这五年来所做的梦一样?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有一股深深的失落。埋头把粥喝完,就近取了一碟肠粉,默默地吃了起来。 屋内又静了下来,气氛有点尴尬,但奇怪的是,尴尬之中却又透着温馨,仿佛时光倒流,他们回到了最初相爱的那些平淡的日子。 一顿早餐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夏君笑起身收拾碗筷,盛毅犹豫了好一会儿,在她即将转身去厨房的时候叫住了她:“昨晚的事,谢谢你。” “不客气。”夏君笑一边走去厨房,一边低声说,“以后……要注意身体。” 她的声音本来就低,随着走远,听起来更加模糊,但盛毅还是听清了。很轻很淡很平常的几个字,却像是温柔的溪流,冲刷着他那颗坚硬了五年的男儿心。 夏君笑走进厨房,窈窕的身影被门挡住,片刻后,再次映在了磨砂玻璃上。水声哗啦啦响起,她头上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摆动,一切生动又真实。他忽然有些胆怯,这样的她太美好了,让他忍不住沉沦。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恩怨和血泪,并没有消失,彼此心中都有过不去的坎,谁也不敢先迈出去一步。 夏君笑把洗好的碗放到碗柜中,开始清理水池的时候,听到了开门关门声。她知道盛毅走了,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望着窗外的蓝天碧水发呆。 昨晚的事,应该就这样过去了吧。 . 一向八点前到办公室的工作狂老板,竟然九点钟才出现,一众秘书助理都难掩惊讶,唯有“深知内情”的程怀不以为意,甚至觉得他家七哥今天根本就不该来上班。 他喜滋滋地跑去里间,想近距离观察盛毅满面怀春的风骚样,结果被盛毅的一句话给砸懵了:“去收拾东西,下午去京城出差。” 程怀:“……”昨晚刚那啥,今天就跑路,始乱终弃的渣男? 见他愣着,盛毅不悦地蹙眉:“没听懂?” 听懂了,但没理解透彻。 原本到了办公室,两人就该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但程怀实在是太好奇了,仗着跟盛毅私交好,蹭到他身边,小声问:“七哥,昨晚过得怎么样?” 盛毅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程怀笑笑:“那我这种处-男哪能知道呢?” 盛毅也看着他笑,笑着笑着一挥手,砰,他脑袋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他就跟陀螺一样,被抽得一头栽到了沙发里。 这下程怀是真的惊呆了,毕竟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七哥这么暴虐了。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毅已经走到电脑前坐下了,他摸了摸自己被抽得生疼的脑袋,暂时不敢再问。 盛毅见他佝偻着身子逃了出去,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也很乱,所以才会借出差的机会避开,让自己有时间把事情想得更明白一点。 京城的项目原本不需要他这个董事长亲自出马,见他来到,那边分公司的负责人着实紧张了一阵,后来发现他只是普通的视察,这才放松下来。 两人同时出差,穗城总部的公文积了一堆,好几个项目需要盛毅亲自拍板,这可苦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那些秘书助理。他们不敢催促盛毅,就每天轮番微信轰炸程怀。可程怀也不敢去捋虎须啊。好在一个星期后,盛毅像是忽然想明白了,让程怀订机票回穗城。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程怀洗了澡便准备出门,却被盛毅叫住了:“去哪里?” 他明显地一怔:“去买手信啊。” 每次出差,他都会给办公室的同事们带些手信回去,早就成习惯了,七哥不可能不知道啊。 谁知盛毅却说:“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去了手信店,这是一家老牌名店,主要是卖吃的。程怀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想买的东西,拿了个篮子挑选起来。回头见到盛毅站在一个橱窗前,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也没理——七哥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至于连买东西都不会。 谁知等他提着满满一篮子糕点回来的时候,盛毅竟然还站在刚才那里,不但没买任何东西,甚至连站姿都没有改变过。他好奇地走过去,发现那边卖的是曾经有名的宫廷小吃芸豆卷。他心下了然,打开橱窗,拿了几袋,假装自言自语:“哎这个好吃,买几包给大家尝尝。” 盛毅在旁边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于在他提着篮子去结账的时候,伸手也拿了两包。 第二天回到穗城,程怀热情地向大家分发手信,盛毅则提着一个小袋子默默地去了里间。等程怀进去的时候,那两包芸豆卷正可怜兮兮地躺在他的电脑旁边,过了一会儿,又被他丢进了抽屉。 虽然刚回来,风尘仆仆的,但盛毅却照常加班。他们回来之前并没有通知陶媛媛,所以后者也没有送饭过来,办公室只有他和程怀两个人。程怀趁他去洗手间的时候,偷偷把那两包芸豆卷拿了出来,塞在自己包里,然后冲着洗手间喊:“七哥,我去买饭了!” 说完也不管盛毅听没听到,提着包就跑。 十分钟后,他按响了夏君笑家的门铃:“小夏,我又来蹭饭啦!” 夏君笑疑惑地看着他,她以为经过了那晚,盛毅应该再也不许他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他。 “你没说今天会过来,我没有做多余的饭菜。”她说。 “没关系,你随便弄点东西给我吃就行。” “进来吧。”夏君笑打开门。 程怀一边换鞋,一边说:“七哥也没吃,也给他弄点。” 夏君笑身子一僵,程怀趁机将手中的袋子递了过去:“七哥出差的时候给你买的手信。他不好意思当面给你,所以让我带过来。” 见夏君笑不接,他把袋子放到茶几上,一边嚷嚷:“饿死了饿死了,今天一天就吃了一顿难吃的飞机餐,小夏快弄点好吃的给我……们。” 夏君笑轻轻吐出一口气,去了厨房。 第18章 018 程怀唱着小曲儿,提着满满一保温桶爱心小云吞回到办公室,招呼盛毅:“七哥,吃饭了。” 盛毅也着实有些饿了,丢开电脑,走了过来。程怀取出两副碗筷,开始分小云吞。那云吞是夏君笑亲手包的,小巧精致,用香浓的鸡汤煮出来,光是闻着就想流口水。 盛毅随口问道:“哪家店买的?” “小夏做的。” 盛毅刚夹了一块到嘴边,闻言一顿。 程怀若无其事道:“哦对了,七哥,你抽屉里的手信我顺便带给小夏了,你这么忙,想来也没时间过去的哦?不用谢我,我的名字叫雷锋。” 盛毅:“……” 东西的确是买给夏君笑的,可他都还没想好究竟要不要给她,就被程怀这么横插一脚。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纠结了。 他将小云吞送进嘴里,熟悉的味道穿过五年的时光扑面而来。 他想起当年她学包云吞,起初笨手笨脚的,连模样都捏不好,馅料总是漏出来。他忍不住好笑,结果被她糊了一脸的面粉,换她看着他哈哈大笑。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就因为听他无意中说起想念家乡的云吞,就天天花时间去学,浪费了不知多少面粉和馅料,才终于做出满意的味道来。 他一直没告诉她,其实她做出来的远非家乡的味道,但那是属于她的味道,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记着,记在味蕾中,也记在心底深处。 程怀一边吃,一边偷偷瞅他七哥的神色,然后惊悚地发现,这个坚硬如铁、冷漠如冰的男人,脸上竟然出现了类似温柔的神色。爱情果然伟大! 一心二用,并不影响他享受美味,然而等他吃完一碗,准备再去盛的时候,发现里面连汤都没有了,再转头看盛毅,全在他碗里! 好过分啊。 对于盛毅的饭量,夏君笑是非常清楚的,而程怀蹭了这么久的饭,他一顿能吃多少,她也大概有个数。这些小云吞比两人的食量还要多一些,就是怕他们吃得晚,会不够。谁知程怀才吃了个五分饱,剩下的就全被盛毅霸占了去。 他敢怒不敢言,只好用力把碗放下——比平常稍微用力那么一点点,用碗砸桌子的声音来提醒他家七哥,抢兄弟云吞的行为是多么的恶劣。结果他家七哥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眼里只有那些小云吞。他真后悔,刚才应该更大力一点的,可惜碗已经放下了,而他当然没胆子拿起来再砸一次。 哼,下次自己先吃饱,再给他带回来! . 云吞只是一个小插曲,第二天夏君笑当然是正常上班。今天袁芳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好在开发部因为经常要外出跟项目,所以没有打卡制度,但她进来的时候差点跟韩君撞了个正着,直吓出一身冷汗。 夏君笑见她鬼鬼祟祟地溜去自己的格子间,还用包包挡住了半张脸,皱着眉头给她发了条微信:你没事吧? 袁芳虽然不是女强人类型,但对工作还是蛮认真的,以前从来没有迟到过。 袁芳很快回过来:晚上去你家吃饭的时候说哈。 夏君笑今天本来不想做饭的,但见她这副模样,心又软了,回道:好。 等下了班,两人在宿舍会和,夏君笑才发现袁芳的额头上有一道淤痕,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她惊问:“怎么回事?” 袁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苦着脸道:“跟我爸吵架,被我爸拿遥控器砸的。” 夏君笑:“……” 她仔细看了看,虽然经过了一个白天,但袁芳的额头还是有些肿,她说:“你先坐着啊,我去拿点冰给你敷一下。” 袁芳点点头,带着哭腔:“小夏,我会不会破相啊?本来就不怎么好看,要是破相就更没人要了。” 夏君笑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肯定地说:“不会的,过几天淤痕消失,就跟以前一样好看了。” 袁芳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夏君笑去冰箱里弄了些碎冰,用毛巾裹住,递给袁芳,袁芳接过来碰了碰额头上。那冰冰得她打了个哆嗦,不过为了快点好起来,她还是坚定地敷了上去。 夏君笑看她暂时没什么事,转身去厨房做饭。这顿饭她做了五菜一汤。袁芳看到满桌子喷香的饭菜,那颗受伤的心瞬间被治愈,一阵狼吞虎咽。夏君笑赶紧叫她:“你慢点儿吃,小心噎着!” 袁芳一边往嘴里塞红烧肉,一边说:“小夏,我今晚在你这里睡吧,我跟我爸杠上了,不想回家。” 夏君笑点头:“嗯。不过你要打电话跟你妈妈说一声,别让家里人担心。” 袁芳撇撇嘴:“好吧。” 等吃得半饱,她的速度总算是慢了下来,一边扒饭,一边问夏君笑:“你爸妈一定对你很好吧?你这么漂亮这么乖,他们肯定手指头都不肯动你一下。” 夏君笑一怔。 夏政国无疑是很疼她的,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小时候她不小心碰到椅子,他都紧张半天,非要把她从头到脚检查一番,确认没事才放心。可就是这个父亲,在她长大后,狠狠打过她,而且不止一次。 为了逼她跟盛毅分手,他关她禁闭,用绳子捆她,用皮带抽她,打得她遍体伤痕。打完后,又一个人躲在书房,捧着亡妻的遗像默默流泪。 她的母亲黎婷是在生她的时候去世的。那时夏政国被派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几个月都没回家,黎婷挺着大肚子照常上班下班,谁知快临盆的时候,在浴室摔了一跤,当时就见了红。家里除了她没有别人,她一步一步爬到浴室外面,留下了一地血迹,等终于拿到手机,拨打了120,就昏了过去。 情况非常糟糕,但也许是母亲的本能,她硬是挺到夏君笑出生,听到女儿的第一声啼哭,这才闭上了眼睛。 等夏政国完成任务回来,见到的只有妻子的遗像,还有刚刚满月的嗷嗷待哺的女儿。他当时就发誓,他的女儿绝对不能嫁给军人,他太明白军嫂的苦了,绝不能让女儿步妻子的后尘。 “小夏?”袁芳见她神游天外,忍不住叫道。 夏君笑被唤回了神,勉强一笑,说:“我父母都不在了。” “啊——”袁芳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都过去很久了。”夏君笑放下筷子,“你吃好了吗?” “嗯嗯,吃好了。” “那我去洗碗。” 她收拾了碗筷,袁芳本想帮忙,被她推出了厨房。一个人站在洗手池前,洗着洗着就发起了呆。这五年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过往——不管是父母,还是盛毅,可这段时间跟盛毅和程怀的接触,加上袁芳刚才的话,让她忍不住又想起了很多事情。 当初是夏政国逼着盛毅来保护她的,盛毅原本被派往国外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如果功成回来,至少能拿到一级英模勋章,可出发前,硬是被夏政国利用自己的权势给留住了。 那时夏政国跟自己的政敌斗得非常厉害,他那种位置,家人自然也是有专人保护的,可他仍旧不放心。妻子过世后,他一直没有再娶,唯一的亲人就是女儿,他不能允许女儿出任何意外,所以用了手段,将盛毅调过来保护她,是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的那种。 盛毅当时应该是不愿意的吧,毕竟一边是保家卫国,另一边却只是保护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任何热血男儿都会选择前者。可他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以他默默地接受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她的大学,那天早上是一节三个系一起上的大课,她听了半节,就从后门偷跑出去了,打算去图书馆看小说,却在下楼的时候被人拦住。男人穿着白T恤牛仔裤,打扮得不能更普通,可他腰杆挺直,面容沉肃,那是长期军旅生涯才能培养出来的风姿。 他望着她的眼睛,举手行了个军礼:“夏小姐你好,我叫凤七,从今天起,你的安全由我全权负责。” 那时他们都不知道,这场相遇是劫难的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广州疫情越来越严重了,下班也越来越晚了。 第19章 019 陶媛媛第三天才知道盛毅出差回来了。 先前她说辞职,盛毅便让她和陶珂搬到了自己的住处,原以为朝夕相对,两人的关系会近一步,没曾想从那时开始,盛毅就很少回家。他每天都加班,晚上就在公司专门为他设置的休息室歇下了。 陶媛媛既憋屈又无计可施,这些年她一直扮演着懂事的红颜知己角色,可不敢在盛毅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态度。好在她还有个王牌在手,就是陶珂。盛毅对小姑娘还是很疼爱的,只要陶珂给他打个电话,软软糯糯地叫一声:“爸爸,你能回家陪我吗?”盛毅多半都会满足小姑娘的愿望。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直到他十六岁那年去当兵,这才分开。她知道这个男人表面坚硬如铁,但心底终究有块柔软的地方,从他这些年来对陶珂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所以她如果要抓住这个男人,势必要从小姑娘入手。 当然,她心里也曾因为利用亲生女儿而内疚过,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女儿能有个好爸爸,将来有个好的前程。那点愧疚,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得知盛毅回来,她又开始往他办公室送爱心餐。这些日子以来,董事长办公室的人都对她挺熟的了,知道这位是董事长的前妻,两人虽然离婚,但关系貌似并不坏,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女儿。陶媛媛偶尔会带陶珂过来,大家都看得出来,盛毅是很疼女儿的,那么孩子妈妈的地位自然也就很稳固。 能进董事长办公室的都是人精,察言观色是基本功,何况陶媛媛也非常会做人,经常买下午茶慰劳他们。所谓吃人嘴软,大家对于这位前老板娘,自然也是客气恭敬得很。 说起来,早前便有一些流言蜚语,是关于盛毅的婚姻,以及盛夏地产前身的。 据说盛夏以前只是一家小小的地产中介,由盛毅的前岳父创办,因为不善经营,一直半死不活的。盛毅和前妻结婚后,便将公司接了过去,并很快凭着自己的努力让公司上了市。而这个时候,他的狼子野心也露了出来,不但跟前妻离了婚,还将前岳父扫地出门,自己独占了原本属于前妻父女俩的股份…… 不过传闻始终是传闻,传说中的前妻也从来没有现过身,直到几个月前,陶清河带着陶珂过来闹,大家才又开始猜测起来。只是后来见到陶媛媛,再看到两人自然而亲切的相处,又觉得传闻未必属实。 当然,不管传闻是否属实,盛毅毕竟是他们的老板,是给他们发工资的人,八卦私下里聊聊就行,表面上该干嘛还是干嘛,一点都不敢失职——盛毅虽然不苛待员工,但对手下要求很严。 陶媛媛送午餐过来的时候,众人正准备去吃饭,见到她纷纷打招呼:“陶小姐,来送爱心餐啊?” 陶媛媛温柔地笑笑:“嗯!” 众人纷纷夸她贤惠,夸完迅速走人,只有程怀依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装作没有注意到陶媛媛。说起来,陶媛媛这个人温柔又懂事,对盛毅也很好,可他总觉得,她的好里始终带着那么一丝目的性,不像夏君笑,后者是纯粹地对七哥好。 可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干涉盛毅的私事,毕竟陶珂还叫盛毅爸爸,而且从法律上来说,陶珂也的确是盛毅的女儿。他所能做的,就是见缝插针地在盛毅面前为夏君笑刷好感,而不敢说陶媛媛一句坏话。 他假装没看到陶媛媛,陶媛媛却主动上前叫他:“程特助,饿了吗?吃点东西再继续工作吧。” 她将左手的袋子放到他桌上:“你上次说想吃湖南外婆菜,我学了几天,今天第一次做,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不合口味的话我再改改。” 你看,这个女人做事多么滴水不漏,连他的喜好都照顾到了。 虽然在夏君笑和陶媛媛之间,他选择站在夏君笑那边,但陶媛媛对他一直很客气,很照顾,他总不能无缘无故跟人家过不去,所以面子上的事还是得做:“陶小姐费心了,你做的外婆菜一定很好吃。” 陶媛媛又笑了笑,低声说:“我去给七哥送饭。” “好的。” 盛毅还在埋头工作,他这两天时不时就要走神,工作效率非常低下,此时办公桌上放了厚厚一叠需要他亲自过目和签字的文件,将他挺拔的身材挡住了一半。 陶媛媛透过高耸的文件看向他。男人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在鼻梁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大概是因为那些年的军旅生活,他的坐姿异常板正,不管坐多久,身形都岿然不动,稳重又迷人。 她没有打搅,脚步轻轻地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安静地等待着。 盛毅其实察觉到她来了,作为曾经的特种兵精英,如果连这点警觉都没有,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不过他手上的活还没完,陶媛媛又不是外人,就没理。 等他处理完手上的文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陶媛媛见他抬起头来,立刻站起身,柔声道:“现在吃饭吗?” 盛毅点点头,收拾东西走过来。陶媛媛赶紧把袋子里的饭盒都拿出来,用手挨个试了试饭盒的温度,说:“还是热的。” 盛毅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陶媛媛安静地在一旁坐着,一直等到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再开口:“七哥,我的新工作已经落实了,就在这附近的市三幼,珂珂作为教师子弟,可以直接入学。” “不错。”盛毅一边吃,一边丢给她两个字。 陶媛媛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说:“下个月三号开学,七哥,开学那天你可不可以送珂珂去学校?”她的声音带着祈求,“我怕别的小朋友又歧视珂珂……” “好,我让阿怀安排,给我空出一个上午的时间。”盛毅一口答应。 陶媛媛很高兴:“谢谢七哥。” 她没在办公室多呆,等盛毅吃完,就收拾碗筷告辞了。盛毅继续处理公务,却见程怀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就坐在沙发上,用眼神轮他。 盛毅丢下手上的东西,蹙眉问道:“干嘛?” 程怀有点不满:“七哥,你是不是喜欢陶媛媛啊?” “你在胡说什么?我跟媛媛是朋友。” “朋友也不用有求必应吧?” 盛毅无奈地看着他:“媛媛救过我的命,而且珂珂是因为我才早产的,我怎么能丢下她们不管?难道你想让我做忘恩负义的人?” “只是这样?”程怀半信半疑。 “废话!”盛毅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就砸了过去。 程怀一边抱头躲避,一边在心里松了口气。不管陶媛媛对七哥是什么心思,至少七哥这边对她无意,那小夏就还有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陶媛媛一直按时送餐,盛毅没什么反应,程怀却相当怀念夏君笑做的那些吃食,可七哥不开口,他只好有啥吃啥。这天因为上半年的财务报表有几个数据不对,盛毅把几个资深财务叫到了办公室加班。傍晚陶媛媛来送饭的时候,整个办公室正在热火朝天地核对数据。 听到动静,所有人都转过来看着她,她愣了一下,求助似的望向盛毅:“我……我是不是打搅你们了?” 她今天送的是饺子,按照盛毅和程怀的食量,又多加了一点,装了好大一个保温桶,众人此时尽皆饥肠辘辘,见到保温桶,都忍不住咽口水。程怀灵机一动,忽然道:“董事长,要不大家先吃点东西再继续吧?” 盛毅点点头。程怀赶紧走过去:“谢谢陶小姐。”一边说,一边将保温桶接了过来,有机灵的助理赶紧去找了些平时吃外卖剩下的一次性筷子,盛毅带头,大家一起把饺子分了,每个人约莫只吃到了五六个。 陶媛媛心里有点不高兴,但她当然不会表现出来,等大家吃完,非常贤惠地上前收拾东西,并懂事地表示不打搅他们了,随即离开。 加班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众人疲惫不堪,纷纷散去。程怀却精神抖擞地看着盛毅:“七哥,我们吃宵夜吧。” 盛毅头也不抬:“你去买。” “好嘞!”程怀欢天喜地地去了。 盛毅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迷惑不解。 二十分钟后,程怀哼着歌提着一个眼熟的保温桶走进来,热情地招呼他:“七哥,鸡汤小云吞,你值得拥有!” 盛毅没说话,不过眸子里染上了些许暖色。 两人坐下开始吃了起来,程怀深觉自己今天特别机智,却不知道下楼的时候被人跟踪了。陶媛媛虽然不敢靠近,但一看程怀走的方向是公司宿舍,就知道他是去找夏君笑的。而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保温桶,她就更确定他此行的目的了。 这男人可真混蛋,她对他那么好,他却还是站在她情敌那边。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同事小区有人确诊新冠,还有不少同事的健康码变成了黄色,能上班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剩下的人要分担他们的工作,下班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不过不用怕,深圳疫苗已经上市,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第20章 020 九月过去一半,程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和七哥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小夏做的饭了。原因是陶媛媛就在附近的幼儿园工作,而陶珂也在她就职的学校读书,母女俩每天下午都会来公司等盛毅一起回家,而盛毅因为顾着小姑娘要早睡,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狂地加班。 换句话说,七哥的时间全部被工作和陶媛媛母女俩给占了去! 有时候母女俩来时盛毅在忙,她们也不打搅,就呆在外间。陶媛媛陪着小姑娘玩耍、画画,给她讲故事,等秘书助理们有空,也会找她们聊聊天。程怀曾经偷听过,结果她们说的都是些服装、化妆品、家长里短等等他一听就头疼的东西。 他以为不过是女人之间的碎碎念,结果有一天在茶水间听到秘书助理们私下里八卦,竟然称呼陶媛媛为老板娘,他这才悚然一惊。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已经有了这样一种错觉?而他也是这时才发现,这半个月,陶媛媛竟然每天都出现在这里,连周末都不例外,而自己竟然像是习惯了,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 这个女人的本事可真大啊。 她没有任何过激的言辞和行动,平常甚至很少表达自己的意见,可却在潜移默化中误导着他们。而盛毅放任的态度更是被她利用到了极点,这么短的时间内,舆论就完全偏向于她了。他甚至还听到有人讨论她和盛毅什么时候复婚! 而这个过程中,夏君笑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安静如鸡。 程怀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之后,突然发现,在两个女人的交锋中,夏君笑从来都是处于劣势的,而她似乎并没有想过要改变这种局面,每次陶媛媛咄咄逼人,她都步步退让。可是凭什么啊?明明她才是七哥心心念念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啊。 从来没谈过恋爱的程怀怎么都想不通。明明在他的帮助下,七哥和小夏已经有了一点进展,至少七哥这边已经没那么抗拒了,连他主动为他们牵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怎么一下子又回到了起点呢? 终于,九月下旬的时候,陶媛媛带着陶珂去参加同事的生日party,整个周末都不在。程怀特别高兴地给夏君笑发微信,表达自己对她厨艺的深切怀念,以及晚上想去蹭宵夜的迫切愿望。 夏君笑的态度一如既往,既不热情,也没有拒绝,只回了一个“嗯”字。 程怀跑去找盛毅:“七哥,晚上我们吃小夏做的宵夜,好不好?” 他家七哥同样没有任何表情,只回了个“嗯”字。 他暗自吐槽,这俩还真是一家人。 结果到了晚上,他正准备去夏君笑那里拿宵夜,盛毅忽然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啊?哦……”程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里惊讶不已,七哥这是开窍了,决定主动出击?还是说……他悚然一惊,这段日子以来七哥跟陶媛媛母女貌似很和谐,他不会是去找小夏摊牌的吧? 可人家小夏既没缠着他,也没表达出任何对他余情未了的意思,这样拒绝人家太过分了吧? 他一路走,一路纠结。眼看着到了宿舍楼下,他鼓起勇气拽住盛毅:“七哥,要不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去拿就行了。” 盛毅低头看着他的手,他哆嗦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勇敢地没有松开。盛毅收回目光,望着黑暗中的宿舍楼,半晌,才轻声道:“我就是突然想去看看。” 看看她。 程怀虽然没get到他家七哥的点,但听他语气十分温柔,尤其是在这夜色里,几乎能听出一股深情来。他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七哥那么爱小夏,怎么可能因为陶媛媛母女天天刷存在感就变心呢? 这栋宿舍楼共五层,单元很多,但入住的人并不太多,时间又很晚了,所以没什么人走动。盛毅抬头望去,夏君笑的宿舍在三楼拐角,周围几间都黑着灯,唯有她那间还亮着,暖黄的灯光透过窗户射出来,尽管隔着窗帘,仍可依稀见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在走动。 程怀见他一动不动,颇有站成望妻石的架势,小声嘀咕道:“好饿啊。” “走吧。”盛毅率先迈步。 夏君笑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盛毅会来。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关于“董事长和前妻很有可能复婚”的消息,她倒是听了不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但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个事情,就连袁芳都饶有兴味地跟她提起过几次。 她以为盛毅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们两个除了工作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可他忽然出现在这里,还是在深夜,让她有些猜不透。不过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很快便将门打开,招呼道:“董事长,程特助,请进。” 他们来之前,她本来在打包夜宵,两碟刚蒸好的凤爪没来得及装进保温饭盒,还放在桌子上,凤爪粉粉软软的,旁边衬着两片脆木耳,看起来十分诱人。厨房的两个小砂锅里,一个煮着艇仔粥,一个煮着皮蛋瘦肉粥,开着小火,咕噜咕噜轻微地冒着泡,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飘。 程怀差点流口水。他出身北方,又在军营了呆了很多年,虽然后来来了穗城,但跟着个工作狂老板,饱一顿饥一顿的,很少能吃上这么精致的吃食,只觉能认识夏君笑真是太幸福了。 夏君笑把保温饭盒里的烧卖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拿了碗筷给两人:“你们先吃着,我去拿粥出来。” “我去吧。”盛毅道。 “我去就行了,你们——”夏君笑话还没说完,就被盛毅打断了,“烫。” 夏君笑:“……那你去吧。” 吃食全部上桌,烧卖、蒸凤爪、两种口味的粥,还有一碟椒丝腐乳空心菜,摆了一桌子。程怀拿出手机,对盛毅道:“先别吃,我要拍照发朋友圈!” “不行。”盛毅想都不想就否决了,“不准发。” 他才不想别人知道她这么贤惠,更不想别人有机会尝到她精心做的吃食。 程怀很委屈:“为什么啊?” “不行就是不行,哪儿那么多废话?不吃就滚!” “……” 程怀独自悲愤了片刻,忽然想起他家七哥有独吞小云吞的前科,赶紧收起情绪,坐下吃了起来。 他们吃得很快,在军营多年养成的习惯,每顿饭吃多长时间都是有规定的,想要多吃就得吃快点。夏君笑做的宵夜种类多,份量则刚刚好够两人吃饱。他们吃的时候,夏君笑就坐在旁边安静地玩手机,等他们吃完,她起身去收拾碗筷。 等洗完碗回来,两人竟然还没走,而是双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扭头看了一下,是军事频道,心里忽然有点难受。盛毅喜欢的还是军营吧,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应该仍旧是一名热血军人,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执行任务,默默地保家卫国。 都是她害了他。 两人坐了很久,程怀数次用眼神询问盛毅什么时候走,盛毅都无动于衷。程怀暗想七哥莫不是想留下来过夜?那他怎么办?主动离开,还是等七哥下达指示? 还在纠结,军事节目已经播完了,盛毅总算站起身:“我们先走了。” “好。”夏君笑也起身,走到门口送两人,“路上小心。” 门关上了,盛毅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稀露出点不舍的情绪来。程怀正想说要不我先回去,七哥你再跟小夏培养培养感情,盛毅已经转身走了。 他伸出一只尔康手,却到底没有出声。 两人沿着原路往回走,盛毅刻意放慢了脚步,他赶紧追上去,叫道:“七哥。” 盛毅问:“你发现没?” “发现什么?” “她屋里都没添置什么家具。” 上次来的时候,他喝醉了,第二天早上虽然留下来吃了早餐,但因为当时心神不宁,并没有多看,今晚才发现她房里的摆设很简单,基本都是公司给配置的,只有厨房添了一些厨具和碗筷,但也并不太多。 他给她涨了工资,配了宿舍,她怎么还这么省呢?虽说夏政国所有财产都被查封,没留下什么遗产,但她独身一人,又没有任何人需要负担,盛夏的工资虽然支撑不起她过去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不至于如此拮据。 程怀被问得一愣一愣的,他每次过来,注意力都放在吃的上面,从来也没留意过屋里的摆设,听盛毅这么一说,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他转头看盛毅:“小夏很缺钱吗?” 之前没搬到宿舍之前,她甚至住在脏乱差的城中村,那场大火着起来的时候,要不是她出去买东西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不是跟那个什么芳关系很好吗?你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不过要小心,不能让她知道。”盛毅吩咐。 “好的,七哥。” 第21章 021 七哥吩咐的事,程怀当然不敢怠慢,何况他也很好奇,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到大都没有在钱这方面受过一丁点儿委屈的大小姐,怎么会变得如此节俭。 他先是从袁芳那边着手。夏君笑平时不大与人交往,在公司也就跟袁芳比较谈得来。袁芳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姑娘,程怀略一试探,她便什么都告诉他了。不过在她这里并没有什么收获,这姑娘比他还马大哈,去夏君笑那里吃了那么多次饭,都没有注意过她屋里有什么摆设。 没办法,程怀只好用了些非常途径去查,结果这一查不得了,夏君笑的钱除了用于日常开支,基本都转给了两个账户,而这两个账户的户主是一样的,是个叫做顾山泉的男人,男人! 要是告诉七哥,小夏苛待自己、勤俭节约,就是为了养别的男人,一定会气死吧!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盛毅,资料压在手里好几天了,一直没有交上去。谁知忽然飞来横祸,网上竟然传出一个消息,说盛夏地产董事长潜规则女员工,还放了照片,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去找了照片来看,发现是那天晚上他和盛毅去夏君笑那里吃宵夜的时候被偷拍的。 照片里,暖黄的灯光下,夏君笑和盛毅隔着一道门站着。照片右下角记录着拍摄时间,是夜里十二点。虽然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但光是这个时间就够暧昧的了。 程怀大吃一惊。那天他们是十点多去的夏君笑那里,吃了宵夜,又看了会儿电视,七哥磨磨蹭蹭不肯走,后来实在太晚了,才不得不离开。是不是十二点他不记得了,但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就站在盛毅旁边。只是他想多给两人留点空间,于是缩到了门的阴影里。照片不像是P过的,那摄影师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技巧,竟然把他的存在完全抹杀了。 桃色新闻一向都是吃瓜群众津津乐道的,何况男主角还是风头鼎盛的盛夏地产的董事长。公关团队来请示盛毅怎么处理,盛毅直接下了不惜一切代价删除消息和照片的指令。 这次的对手跟先前地王事件的始作俑者明显不是同一拨人,非常好对付,盛夏这边关系一到位,钱一砸下去,所有消息就被封杀掉了。 只是网上虽然没有了,但公司里却依旧在传小道消息。程怀就偶然听到有人在偷偷问陶媛媛,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陶媛媛当时特别斩钉截铁地把这个消息否决了,她说:“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我相信一定是有人造谣。” 小助理A:“可是网上有照片诶,那照片你看了没有?” 陶媛媛:“一定是P的。” 小助理B:“万一董事长真的看上小夏呢,毕竟小夏长得那么漂亮。” 陶媛媛:“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我相信他,毕竟他是珂珂的爸爸。” 众人恍然大悟:“哦——” 说了半天,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呗。看来陶媛媛对于两人复婚这件事深信不疑、志在必得。不过也是,两人青梅竹马,又连孩子都有了,看董事长对她的态度也是自然又随意,复婚是人之常情。 男人嘛,见到漂亮姑娘起了色心,随便玩玩很正常,又不是玩过就要娶回家。尤其是盛毅这样又帅又有钱的男人,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对他们来说是常态。 程怀把先前查到的资料暂时压下,跑去找盛毅:“七哥,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他问的当然不是从公司层面怎么处理,那个已经处理好了,他问的是怎么对夏君笑交代。这种事大家说起来,都觉男人风流天经地义,虽然有错但情有可原,而女人则没有这种“免死”光环。再加上陶媛媛有意无意的一席话,夏君笑几乎已经被钉死在了小三的耻辱柱上,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吧? 盛毅狠狠捻着眉心。被偷拍这种事,他原本可以察觉的,可当时他对着夏君笑,心神不宁,老是去想过去的种种,以至于根本没有发觉。现在这个局面,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在公关问题上他可以当机立断,可在感情问题上,却异常笨拙。 “这段时间先不要跟她有任何接触了。”最后他说道。 程怀不敢置信:“就这样?” 盛毅心头起火:“那你说要怎样?” 程怀顶着他吃人的目光,不要命地说道:“至少去向人家解释一下吧?” “怎么解释?” “呃……” 盛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那些传闻也不全是虚言,他对她的确还有那么点心思,否则又怎会那么晚过去,还赖到半夜才走? 最后他把问题丢给了程怀:“那天是你提议去吃宵夜的,这件事你去解决!” 程怀辩解:“我说的明明是我去拿宵夜……”而不是我俩一起过去! 盛毅一个眼刀甩过来:“你以为你去的话就不会被偷拍?你觉得董事长特助潜规则小员工就不会被人议论?” 程怀:“……” 他悲愤地转身就走,却又被盛毅叫住:“她微信是用上次你给我的那个手机号申请的吗?” . 下午陶媛媛照例带着陶珂来送饭,因为“潜规则”事件,办公室众人看陶媛媛的眼光都带了些同情。当然,当初夏君笑的救命之恩他们并没有忘记,但当着陶媛媛的面,自然是要站在她那边的——毕竟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他们未来的老板娘,而且她也的确很会做人,在董事长办公室一直口碑不错。 今天盛毅可能有太多公事需要处理,过了晚饭的点还没出来,办公室的其他人在请示了程怀以后,都已经下班了,陶媛媛也没急,先照顾陶珂吃了饭,自己则等着盛毅一起吃。 时间越来越晚,后来连程怀都下班了。陶珂一个人在角落玩着玩具,陶媛媛望了望里间。里面安静了一下午,也不知道盛毅在做什么。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在门口轻声叫道:“七哥,先吃饭再工作吧?” 过了一会儿,盛毅走过来打开门。 原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跟她说,谁知盛毅就那样盯着她看,俊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让她忍不住有些忐忑:“七哥?” 盛毅总算开口:“最近公司事情太多,经常全员加班,你跟珂珂就不要过来了,回家好好休息,晚上睡觉前记得关好门窗。” 这是不让她过来,自己也不会回去的意思。 陶媛媛只觉心都凉了。 “吃饭吧。”盛毅点到即止。 “哦,好。”她勉强维持住面上的笑容。 两人沉默地吃了一顿饭,陶媛媛将饭盒收拾好,不敢继续呆在这里,把陶珂叫了过来:“珂珂,我们回家了,跟爸爸说再见。” 陶珂两手还拿着玩具,闻言迷惑地望向盛毅:“爸爸不回家吗?” 盛毅面对她的时候,神色缓和了很多,柔声道:“爸爸还有工作要做,珂珂乖,跟妈妈回家去。” 陶珂哪里懂得大人间的暗潮汹涌,只记得妈妈一而再再而三地教自己,在爸爸面前一定要乖,于是答道:“好的,爸爸你要早点下班哦。” “嗯。”盛毅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亲了亲,又将母女俩送到电梯口。 若是往常,他亲自送,陶媛媛会很开心,可此时怎么都觉得他是怕自己继续赖在那里,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逼她走。她偷偷抬头瞅他的脸色,盛毅的厉色早就收了起来,看起来跟平常无异。她的心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同时也后悔自己太草率了,不该跟那些助理秘书嘀咕,不该去试探他。 电梯门合上,盛毅转身回到了办公室,此时整层楼都没人了,他把窗帘拉开,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前方的珠江。 夜幕中,他仿佛看到了十八岁的夏紫桐。她背着奶白色的双肩包,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青春逼人。在此之前,他只是见过她的照片,即使是个直男,他也由衷觉得这个女孩很清纯很漂亮。然而及至见到真人,才知道照片带给人的震撼不足真人的万分之一。 那个美丽灵动的女孩,成了他这辈子的劫。 他拿起电话打给程怀:“帮我个忙。” . 夏君笑是在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收到那缸鱼的。鱼缸很大,鱼却不多,只有三五条,大大小小的,中间还夹杂着一只水母,正游得欢快。 她站在门里,看程怀捧着大鱼缸,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是?” “七哥让我送来的。”程怀有点紧张,暗暗祈祷她千万别拒绝,不然他可没办法向七哥交差。 好在夏君笑神色复杂地盯着那缸鱼一会儿,让开门,放他进去了。程怀瞅了瞅客厅的布置,最后将鱼缸放到了玄关柜上,问:“放这里可以吗?” “嗯。”夏君笑点头。 程怀调整好鱼缸的位置,回头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说:“其实这件事,七哥他——” “我要上班了。”夏君笑打断他,显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程怀叹口气,这缸鱼明显诚意不够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对面小区出现了一个密接,明天我们全员要进行核酸检测,希望大家都没事。 第22章 022 夏君笑一整个上午都在想那缸鱼。 最近因为“潜规则”事件,同事们都有意无意地避着她,尤其是跟她一个项目组的,以往因为她是新人,总是使唤她做这做那,这几天也少了很多。毕竟,董事长并没有对内表态,他们不好站队啊。 人闲下来,就容易想事情。 她想起第一次跟盛毅闹别扭,是在系里一次郊游的时候。那时盛毅已经被派到她身边三个月了。夏政国的命令是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离她不得超过一百米的距离,但是又不能打搅她的正常生活。所以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现过身,无论在什么环境,他总能找到方法隐藏自己。 他像个影子似的,跟着她上课下课逛街看电影……她知道他就在身边,却总也找不到他,打电话要他现身,他也总是不理。大小姐于是闹起了脾气,给他发了条信息,称他如果半个小时内不现身,她就跳到旁边那条河里去。 系里选择的郊游地点是在邻市,为的就是那条河风景优美,可以在河边野炊。河□□,当时又是初春,刚停暖气的时节,春寒料峭,要是真的跳进去,后果不堪设想。她原以为这次盛毅肯定会妥协,谁知他却无动于衷。她等得没了耐心,一气之下真的跳进了河里。 她虽然身体还算强健,但架不住起了自虐的心思,在水里也堵着气,后来想要挣扎着游上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她为了逼盛毅现身,还刻意避开了同学…… 她是在医院醒来的,班长和团支部书记在旁边守着,他们告诉她,是一位“见义勇为”的好心人把她救上来的。她当然这个所谓的好心人是谁,差点没气死。 后来夏政国把她转去了私人医院,她知道盛毅肯定会挨骂。为了报复他,她假装受冻,在医院呆了足足一周,把夏政国心疼得不行,于是更加严厉地责骂了盛毅。 大小姐心里舒服了,这一茬也就揭过了,却没想到,等她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小阳台上竟然多了一个鱼缸,里面是两条很土的鱼,就是河里常见的那种,正在游来游去,看上去傻兮兮的。 她突然笑了。 也不知道是夏政国的责骂起了作用,还是她因为跳河而生病触动了男人的怜香惜玉之心,从那以后,他虽然仍旧是个影子,但总会时不时让她见到,或是校园小路上看似偶然的擦肩而过,或是人声鼎沸的食堂的远远一望,或是阶梯教室后排轻轻的翻书声…… 其实他是不适合担任保镖一职的,那张脸太出众,太不容易隐藏,可他偏偏就是能做到悄无声息地陪伴和保护。他在她身边三年,她的老师同学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就连察觉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都不曾。 那两条鱼她养了很久,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寿终正寝,反正是死了,她还哭了很久。夏政国从小宠她,她要什么他都给,或许正是因为得到得太容易,反而没什么感觉。而那两条鱼却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宠爱,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可她仍旧念念不忘。 “小夏,小夏!”耳旁传来袁芳的呼叫,她浑身一激灵,从记忆中剥离出来,茫然地看着袁芳。 “去吃午饭了,你还不饿吗?” 原来已经是午饭的点了,她站起身,跟袁芳一起去食堂。两人各自点了一份饭,找了位置坐下,袁芳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最近大家都在议论她和董事长的事,说好听点是她被潜规则,更多的则是觉得她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故意勾引董事长。虽然她们不至于当着她的面议论,但她肯定有听到,当然会不开心。 夏君笑摇摇头:“没事。” 袁芳安慰她:“别管那些长舌妇说什么!我相信董事长只是被你的美食吸引,才过去吃宵夜的。” 肯定是特助经常带饭回去,董事长吃了以后回味无穷,觉得带过来吃不能完全体会其美味,必须去现场吃才更完美,所以才这么做的。 好朋友这样维护自己,夏君笑心里暖暖的,但又忍不住有些好笑:“那万一我趁机勾引董事长呢?” “那不可能!”袁芳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虽然董事长又有钱又帅,但我还是觉得,如果你们俩之间真的有点什么,一定是他主动追你。因为你实在是太太太太漂亮了,作为女人,我都差点被你迷住。” 夏君笑:“……” 其实当初是她追他的,而且追了很久。 不过这些事她自然不会对袁芳提起,两人吃完饭,回到办公室,不一会儿,突然接到通知要开会。 城南的项目前期一切顺利,政府已经审批通过,谁知突然遇到阻滞。五户原本已经谈好的拆迁户突然反口,拒绝签订拆迁协议,并向公司索要原来议定价格双倍的拆迁款。 项目组多次派人去协商,对方死活不松口,甚至还跟项目组发生了肢体冲突,双方都有人受伤。现在对方对协商抗拒得很,一见到项目组的人过去,就开始操武器准备干架,根本没办法再谈。 拆迁有专人负责,夏君笑并没有参与这一部分,只是听说进展有些不顺利,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韩君十分着急上火。地王项目和城南项目都是他上任后启动的,结果两个项目都不顺,上面肯定会质疑他的工作能力。为了尽快解决拆迁的问题,他剑走偏锋,把开发部的大部分女员工都调了过来,分成五个小组,分别去找那五户拆迁户商谈。 他的理由是,这些女员工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什么攻击性,应该不会引起拆迁户的反感和暴力抗击。 袁芳也被调了过来,跟夏君笑分到了一组。韩君下了死命令,半个月之内必须搞定所有拆迁合同。 临时小组的女员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对方对公司敌意很大,还曾动过武,副总竟然让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上门去商谈,那不是给对方送人头吗? 开完会回办公室的时候,袁芳偷偷跟夏君笑说:“副总这是让我们去送死啊,要不我们跟特助说说,让他跟董事长反应反应,撤销这个计划?” 夏君笑看着她:“越级打小报告,你以后还想不想在开发部混了?” 袁芳快哭了:“那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呜呜。” 夏君笑忍不住摇摇头,袁芳还是太单纯。韩君上任后一直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两个大项目都遇到麻烦,他怎么可能再让这些女员工去送死?那样的话,她可以肯定他的乌纱帽绝对不保。他这样做,明显是想用女员工的美色去达成目的——看看他选的都是姿色上乘的便可以知道。 “明天先去看看再说。”夏君笑安慰她,“只要我们先别透露身份,人家哪知道我们是去谈拆迁的,总不会凡是经过的人都当作敌人吧?” 袁芳现在有点六神无主,完全把夏君笑当成了主心骨,她说没事,她也便放了一点点心。 . 鱼送过去了,小夏那边却毫无反应,程怀在担心的同时,又觉得他家七哥情商有点低,送礼物都送不到点子上,亏两人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连人家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正在心里吐槽,盛毅忽然叫他,他以为七哥有了新的主意,讨小夏欢心,结果盛毅跟他说的是:“去家政公司帮我找个靠谱的阿姨。” 他很是不解:“阿姨?” “嗯,要粗壮点的。”盛毅补充。 程怀惊恐:“七哥你想做什么?你别乱来啊!” 盛毅奇怪地看着他:“什么乱来?” “你是不是想找人套麻袋绑架小夏?我跟你说现在不流行这种霸道总裁范了,女人得哄!” 盛毅:“……” 他招手让程怀过去,程怀疑惑地走到他身边,下一刻,被他按住脑袋抵在沙发上:“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阿姨是给媛媛和珂珂找的,我不在家住,原来那个阿姨又瘦弱,所以我想多找个阿姨过去保障他们的安全,你把我想成了什么人!” “七哥我错了,饶命!” 盛毅平时虽然对他时不时暴虐,但很少有如此气急败坏的时候,程怀心想小夏果然是七哥的逆鳞,提都不能提的。 盛毅狠狠收拾了他一顿,才将他放开,程怀嗖地一下蹿到离他最远的地方躲着,一边揉着自己受伤的脑袋,一边悲愤地控诉:“七哥,你再这样打我,我会变成傻子的!” 盛毅坐到椅子上,盯着他:“在你变成傻子前,先给我想个主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小天使们,打滚卖萌求,篮球排球足球各种球~~ 第23章 023 城南属于老城区,随着穗城旧城改造的力度不断加大,已经被拆了一大片,唯一保存完整的是云和村。村里保留着抗战时期的几座碉楼,被政府化为了红色革命村,作为穗城的一处旅游景点。 而盛夏地产开发的是云和村隔壁的西和村,因为拆迁补偿款比较丰厚,所以大部分人早就签了合同,拿了钱走人了,剩下的五户分散在村子的各处。夏君笑和袁芳分到的这一户在村口。 从拿到的资料来看,这一户姓何,上面是一对年过七旬的老人,下面有一个明年高考的儿子,家里的经济支柱是四十六岁的家主何鑫,他早年丧妻,如今在附近一家木材厂工作,月收入大概三千块左右。 在穗城这样的一线城市,三千块的月收入只够一家四口的日常生活。两位老人有慢性病,儿子上学也要钱,生活过得紧巴巴的,何鑫想多拿点拆迁补偿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夏君笑和袁芳在村外会和。 袁芳一到就东张西望的:“有没有被人盯上,有没有人被人盯上?” 夏君笑吓她:“你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一进去就会被人拿着棍子追。” 袁芳一下缩到她身后:“那怎么办?” “镇定点。你忘了我们今天不是来谈拆迁的,而是去云和村旅游,途经这里。”夏君笑叮嘱她,“记住,等下必须说普通话,不可以讲方言。” “可我怕……怕一急就会飙方言,毕竟那是本能啊。” “那你就别说话,由我来说!” “好的吧。”袁芳可怜兮兮地挽住她的手臂。 两人往村里走去,刚走到村口,就听到一阵抑扬顿挫的男声:“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 那声音十分醇厚、悦耳,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个男孩拿着一本书,正站在河涌前朗诵。 夏君笑和袁芳对望一眼,今天是周六,不用上学,这个男孩恐怕就是何家那个刚上高三的孩子了。夏君笑看了一下他手中的书名,心中暗喜,想不到运气还蛮好。 袁芳没听懂他在念什么,只觉得拗口,转头问夏君笑:“小夏,他在念什么经?” 夏君笑笑了笑,用那男孩能听到的音量说:“他呀不是在念经,是在练声。” 那男孩闻声望了过来,见到她,眼睛忽地瞪大,随即察觉到自己的不礼貌,红着脸别过了头。夏君笑索性走过去,问道:“这是哪个学校的学弟啊?我大学时也是学播音的。” 袁芳惊讶地看着她,她是学播音的?怪不得平时说话口齿那么清晰,发音那么标准,她还以为北方人说话都那样呢。 男孩听她这么说,顿时眼睛一亮:“我才高三呢,想报考京城传媒大学的播音系,明年年初参加艺考。” “哦,传媒大学啊,那可是广电行业的招牌学校,很多有名的主播都是那里毕业的。”夏君笑道。 男孩见她外形气质都相当出众,谈吐又如此不俗,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是哪个电视台的主播啊?” 夏君笑笑着摇摇头:“不是,我现在不做这行,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和指导。” 虽然她现在的简历是北方一所三流学校毕业,其实她正是那所传媒大学的学生,不过只上到了大四,并没有毕业,而她当时学的便是播音专业。 “太好了!”男孩说道,不过转头想到什么,又道,“姐姐你们是过来干什么的,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我跟朋友来这边参观碉楼,不过不熟悉地形,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你知道在哪里吗?” “哦,碉楼啊,就在隔壁村子,我可以带你们过去,走路只需要二十分钟。” “这样啊,那不急。”夏君笑道,“时间还早呢,咱们可以先聊聊,能遇到个同专业的学弟也是有缘。” 男孩的脸又红了:“我还不一定能考上呢。” 夏君笑指着不远处的房子:“那是你家吗?我们能不能过去喝口茶?” “可以可以。”男孩抱着书在前面引路,一边冲房子喊道,“爸,有客人,泡茶!” 一个中年男人应声走了出来,见儿子带着两个姑娘过来,疑惑地问:“这两位是?” 男孩道:“这两位姐姐要去参观碉楼,路过这里。”他指着夏君笑,“这位姐姐是播音专业的,我请她过来聊聊。” 中年男人打量了夏君笑几眼,大概也把她当成了主播,热情地请她们过去坐,又泡了茶出来。看得出他对儿子期望很高,两人说话的时候,他也没去做别的,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夏君笑虽然大学没毕业,但在播音方面确实很专业,给了男孩不少好的建议。两人聊着聊着就中午了,袁芳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术语,一个人蹲在墙角画圈圈,画得都快生蘑菇了,两人还没有停止的迹象。虽说打感情牌对她们的工作有利,但她在这里呆得越久,心里就越是不安,生怕对方突然发现她们的目的,继而把她俩一起灭了。 “小夏——”她轻轻扯她的衣襟。 夏君笑转头看了看她,收住话题,说:“我们也该走了。” 男孩自然是舍不得,正要挽留,被父亲阻止了:“家敏,别耽误人家的事儿。” 男孩抿了抿唇,想到虽然跟这个姐姐谈得来,但毕竟今天才认识,双方算起来还是陌生人,自然不好太耽误人家时间,只得罢了。 夏君笑见他那样,掏出了手机:“不如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微信联系。” 男孩顿时高兴起来:“好啊!” 两人扫码加上了微信,这么半天了,才终于知道对方的名字。男孩叫做何家敏,微信昵称是醉卧沙场,看到夏君笑名字的那一刻,他高兴坏了:“姐姐,我们好有缘啊。” 醉卧沙场君莫笑。 夏君笑含笑点头。 何家敏给她们指了碉楼的位置,又送出去好远,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家。袁芳见他走远,终于放松下来,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吓死我了。小夏你好厉害啊,这么快就跟他们套上近乎了。” 夏君笑自己也意外:“我以为会比较难。” 袁芳问:“你是学播音的啊,那你怎么不去当主播?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出镜真是太浪费了。” 夏君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袁芳见她有意回避,也不好探寻别人的隐私,于是没再问。两人装模作样地去碉楼参观了一圈,袁芳肚子饿了,见到前面有卖吃食的小店,赶紧拉着夏君笑过去。 夏君笑看了看餐牌上的价格,因为是旅游景点,所以比外面贵了30%以上,一碗牛腩粉都要三十多块。她拽住袁芳:“不如我们回去做饭吧,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我煮的番茄牛肉面吗?我觉得我做的比这里的好吃。” 袁芳看看摊位上略显粗糙的米粉,再想想夏君笑的手艺,毅然拉起她:“走,我们回去吃,我还能再忍忍!” 夏君笑微微一笑,又能省几十块了。 第二天两人没有再去西和村,夏君笑告诉袁芳,要是连着上门,对方可能会察觉到不对。不过虽然没有去现场,但她和何家敏在微信上倒是聊了很多。虽然接近何家敏是有目的的,但她也是真心想帮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利用他而内疚,还是想起了自己失落的那个梦。 其他四个组陆陆续续传来好消息,也不知道那些女同事用了什么方法,总之是成功劝服了钉子户们签约。夏君笑却一连好几天按兵不动。袁芳有点慌,她现在不怕别人打她了,她怕完不成任务会被炒鱿鱼,毕竟这个月还有一万多的信用卡要还呢! 夏君笑冲她扬扬手机:“你看,这不是快成了吗?” 袁芳接过来一看,屏幕上是她和何家敏的对话。何家敏对未来很担心,一是怕自己考不上,二来播音系学费比较贵,而且京城消费也不低,家里本身经济压力就大,他觉得自己不但不能帮父亲,反而还要给他增加负担,内疚得很。 还提到家里面临拆迁,原本父亲已经同意了,可是想到学播音出来不一定好找工作,想多给儿子留点钱,于是临时反悔。 这孩子完全把夏君笑当作了知心姐姐。 经济问题夏君笑帮不上忙,她自己都特别缺钱,比何家还缺。她只能鼓励他去追寻自己的梦想,未来总是有风险的,端看他怎么去努力了。当然她也没有忘记正事,从第三者的角度分析了目前的形势,建议他们尽快跟开发商达成协议,否则既影响他准备艺考,拖久了也容易让开发商采取激烈的措施。 何家敏跟父亲商量了两天后,采纳了她的建议。夏君笑把事情汇报给韩君,希望由其他人出面去跟何家签约——她要是出现在那里,对何家敏和他的家人来说是一种伤害。 韩君眉开眼笑。其他几个组虽然也完成了任务,但都或多或少使了些不太光明的手段,只有夏君笑这一组是打感情牌成功的。他当即派了其他人去西河村,再次跟何家协商拆迁事宜,并同意了夏君笑提出的给何家多5%补偿款的请求。 事情办得顺利,夏君笑也松了口气。第二天一早她便收到了何家敏的消息,说合同已经签好了,他准备全力备战艺考。又说父亲很感谢她的帮忙,想请她过去吃顿饭。 她想了想,答应了。 那时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踏上了一条凶险至极的路,而那个纯良的男孩,差点变成了恶魔。 接到消息的时候,盛毅正在跟外省分公司的管理层开视频会议,程怀直接冲了进来,也不顾对面正在讲话,就急急喊道:“七哥,出事了!西和村的拆迁户绑架了小夏!”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求收藏的一天~~ 第24章 024 盛毅放在笔记本电脑上的手一抖,视频连线倏地断开,他静了一下,没有去理会分公司的人,而是看向程怀,声音沉沉的:“怎么回事?” 程怀摇头:“目前还不清楚。只知道西河村最后一户拆迁户是小夏和袁芳在跟,户主昨天下午已经签了合同,今天却突然约了小夏过去,小夏对他们没什么防备,一到何家就被父子俩绑了起来。” “去开车。”他镇定地说道。 程怀见到他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神情,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其实解救人质这种事,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是没有做过,有一次盛毅甚至带领他们在恐布分子手中把人质平安救了出来,可这次被绑架的是夏君笑,是盛毅心尖尖上的人,他以为他肯定会慌乱,起码会短暂的着急一下,结果他并没有。 他不知道,这其实已经不是夏君笑第一次被绑架了。上一次是七年前,那时她在职业杀手的手里。而她爱上他,或许正是从那次英雄救美开始的吧。 程怀跑去开车,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盛毅正从抽屉里拿东西。俊脸沉肃,整个人都显得很稳,就像以往每次带他们在枪林弹雨中执行任务时那样。 他的心突然安定下来,没事的,小夏一定会没事的。 两人赶到何家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堆人,警察已经到场了,正试图跟何家父子谈判。夏君笑被他们绑在一把椅子上,何父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神情还算平静,何家敏则非常激动,一直在控诉夏君笑的“罪行”。 盛毅刚一靠近,就听到他喊:“为什么要骗我?我那么相信你,以为你是真的想帮我,谁知你是为了钱才接近我的!” 夏君笑柔声道:“家敏,你别听别人挑拨,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你还骗我!”何家敏上前狠狠地踢了一下凳子,差点将凳子踢翻,何父及时扶了一把,夏君笑这才没有连人带椅子摔下去。 何家敏吼道:“开发商的底线明明是350万,你却骗我们签下合同,只拿到263万,剩下的钱不是被你私吞了是什么?我那么喜欢你,你却欺骗我的感情,你这条美女蛇!” 盛毅原本正拨开人群往里走,听到“我那么喜欢你”这句时,脚步顿了顿。旁边的程怀暗暗抹了把冷汗,这小鬼看样子应该还在上中学,就敢跟他家七哥抢女孩,怕不是找死? 夏君笑被绑在这里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起初她不明白何家父子为什么突然翻脸,后来从何家敏断断续续的“控诉”中听明白了: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让他们误以为盛夏给他们的补偿款是350万,而自己为了贪那多余的几十万,昧着良心接近他们,用美人计迷惑他们,最后成功骗他们签下了263万的合同。 她可真比窦娥还冤!补偿款是统一按照面积和人头计算的,何家原本的补偿款只有250万,现在拿到的263万还是她为他们争取的呢。 “谁告诉你补偿款原本是350万?”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身为开发商的董事长,我怎么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夏君笑原本正低头想办法安抚何家敏,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盛毅那双鹰目。目光短暂相接,两人同时转开了。 何家父子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他的个子比周围的人都高出一截,上身着浅蓝色衬衣,下身是黑色西装裤和皮鞋,身姿笔直,随意往那儿一站,就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你是谁?”何家敏问道。 刚挤进来的程怀赶紧道:“这是我们盛夏地产的董事长。”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你可以看看其他人的合同,按照现在的行情,你们的补偿款只有250万。之所以能拿到263万,是因为被你们绑住的那位小姐向上面申请的。” 那份文件还是刚刚他听到何家敏的话后,从韩君那里拿过来的。 最近因为拆迁的事,韩君一个头两个大,不得已逼女员工出马,最后总算搞定了。谁知刚舒心了一天,就发生女员工被绑架的事。他得到消息后立马就赶过来了,搞明白状况后就让手下去把资料拿了过来,以防万一。程怀问他要资料的时候,他不由得暗呼侥幸。 说起来他也是挺倒霉的,上任后就没遇到过一件好事。这次事件上头肯定要追究问责,这一关不好过哪,只能暗暗祈祷夏君笑能被安全解救下来,不然他的责任可大了。 何家敏看了看程怀,又转头看了看夏君笑。夏君笑的神情一直都很镇定,见他看向自己,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温和地落在他的身上。尽管她并没有做出任何柔弱之姿,但这样一个大美女被绑在椅子上,本身就很让人怜惜了。何家敏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很喜欢,所以得知被欺骗的时候才会这样激动,此时见她温柔地望着自己,那颗心忍不住就软下来了。 只是,他脑子里随即又想起那人的声音:“夏君笑惯会使用美人计,你可千万要稳住,别被她迷惑了。”那人还说了许许多多她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达成目的,将那些男人骗得团团转的事例,他还说,“你想想自己,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她?是不是对她说的一切深信不疑?这个女人就是有这种本事迷惑别人,你可要清醒一点。” 想到自己少男初恋,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竟然这样对自己,何家敏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人也再次激动起来:“你别想再勾引我了,我不会再被你骗到!” 夏君笑紧张地望了一眼盛毅。她从来没有勾引过任何人,何况对方还是个上高中的孩子! 盛毅的眼神晦涩难明,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夏君笑的动作程怀看到了,也看明白了。这种境地,弱女子小夏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反而担心七哥有没有误会她勾引别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七哥的信任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 盛毅往前走了两步,何父立刻喊道:“停步,再不停我就杀了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菜刀架在了夏君笑的脖子上。 警察赶紧叫道:“那位同志你快停步,人质的安全要紧。” 盛毅并没有停。他在几秒钟内便评估出了何家父子的武力值,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把夏君笑毫发无伤地救下来。他不打算向这父子俩做任何妥协,至于原因,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句“我那么喜欢你”,还是那句“你别想再勾引我”。 他一边缓缓往前,一边看了夏君笑一眼。那似乎是很不经意的一眼,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做任何停留,但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年盛毅母亲过世,夏政国虽然不放心女儿,但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于是放了盛毅回家奔丧,谁知盛毅刚走,夏君笑就出事了。 从小被父亲耳提面命,她其实是个很惜命的人,尤其是政斗激烈的那段时间,夏政国常常严厉告诫她不许乱跑,担忧溢于言表。所以盛毅不在,她决定哪里也不去,每天就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反正出了校门就有司机来接,敌人应该没有机会伤害她。她没想到,那个杀手那么大胆,竟敢跑到学校来劫人。 她更没想到,已经上了高铁的盛毅得到消息后,竟然中途跳车回来救她。 当时她已经被劫持到京郊的一个地下室,盛毅出现的时候,杀手显然也吃了一惊,不过毕竟是职业杀手,很快便镇定下来。两人对峙半晌,盛毅率先有了动作,他不急不缓地,一步一步往夏君笑走去。 当时他便这么看了她一眼。 那次他受了很重的伤。敌人处心积虑绑架夏君笑,不是为了伤害她本人,而是用来威胁夏政国的,当然不可能只出动一个杀手。那座地下室早就被包围了,这点盛毅其实早就知道,但他还是一个人去了。 后来在医院里,他全身都缠着绷带,她守在病床前等他醒来。夏政国在场时,她的情绪还算收敛,等夏政国一走,她的眼泪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 其实他本来不用受那么重的伤,都是为了保护她,才处处受制。最后他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而她只是手脚被蹭破了一些皮。 那时她责怪他不该那么束手束脚,他怎么说来着? “你疼痛敏感,我不想你受伤。” ------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下班回来已经十一点多了,特别累,于是我随便找了期《快乐大本营》看,听到里面唱《有点甜》这首歌,我就用酷狗放出来,然后问Lee先生(我老公):我好喜欢这首歌啊,你喜欢吗? Lee先生:这不是那什么歌吗? 我:对呀,就是—— Lee先生:我想起来了,我们一起学猫叫,喵喵喵猫喵喵喵。 我一听,旋律还真有些像! 然后我一边听,他就一边在旁边喵喵喵喵喵,最后被我家-暴了一顿,老实了。然而我的脑子里整晚都是喵喵喵,抓狂!!! 第25章 025 当年面对杀手他尚且没有妥协,何况是何家父子?凭父子俩的武力值,连他一招都挡不住。只要她点点头,几秒钟之内就可以被平安救下来。 可是这样的话,何家父子就没有退路了。其实他们并非歹人,只是被生活所迫的父亲和想为父亲分忧的儿子。她不是圣母,可她能理解他们。 “七哥等一下!”她喊道。 她的语速很急很快,周围的人,包括何家父子在内,根本没人听清她叫的是谁,只有盛毅和程怀听明白了。 这是两人重遇以来,她第二次叫他七哥。第一次是在医院,她认出他,几乎本能地便叫了一声,不过他没有应,直接视她于无物。后来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都礼貌又疏远地称呼他为董事长,就连在程怀面前提起时也不例外。 这声七哥叫得盛毅心里痛极了。那些记忆不止是她的,也是他的。整整三年的时间,他们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从保镖到恋人,再到…… 他停住了脚步。 夏君笑松了口气,赶紧朝何家敏道:“家敏,这件事是误会,你们放了我,咱们私下里和解,好吗?你看这都十月了,离艺考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该好好准备了。” 何家敏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少年的感情和自尊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被心中的愤恨支撑着,对她的温言软语无动于衷。但何父却被惊醒了。 他选择做钉子户,争取更高的补偿款,不就是为了儿子的将来吗?要是继续闹下去,绑架事件说不定会给儿子留下案底,就算没有案底,也肯定会影响接下来的艺考。他这是在干什么?事情是怎么演变到这一步的? 他如梦初醒般将菜刀丢下,开始解夏君笑身上的绳子。劫持夏君笑的时候,父子俩满腔恨意,绳子勒得特别紧,解起来也就很慢。 现场一时之间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望着何父,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在跳动。绳子终于解开了,眼看着就要从夏君笑身上取下来,这时异变陡生,何家敏突然扑过去捡起那把菜刀,就往夏君笑砍去。 他刚才一直静静地在旁边站着,几分钟的时间,完全一点动作都没有,谁也没想到他会暴起伤人,包括夏君笑在内。那刀眼看着就要落到夏君笑身上,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虎口稳稳地卡在了刀刃上。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竟然真的有人敢用手去接刀刃! 何家敏使劲挣了挣,少年带着一股蛮力,刀刃将盛毅的虎口划破,但刀却是无法再前进半点。盛毅没跟他废话,手往下一沉,脱离刀刃,随后右移两寸,对着何家敏的胳膊一用力,菜刀便脱手而出,哐当一声跌在地上。他跟着往前,左手卡在何家敏的脖子上,周身戾气暴涨。 何家敏虽说出身温饱家庭,但从小也没怎么见识过社会的险恶,此刻接触到他死神一般的目光,心都颤了。本来还打算说几句硬话的,可是嘴唇直哆嗦,根本说不出话来。 其实盛毅并没有太用劲,单只那股气势,就已经将他吓破了胆。 程怀一看事情要糟,赶紧冲过来,正准备劝盛毅,也被他的戾气吓到。他认识盛毅这么多年,两人还曾一起出生入死,可他从来没见盛毅发过这么大火——他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程怀感觉得到他是真的怒了。 盛毅回头看了眼夏君笑,她刚才为了躲避菜刀,不小心跌到了地上。这里周围都拆迁了,遍地是砖块,她刚好碰在了砖块的硬角上,光裸的小腿淤青了好大一块。他的目光落在那块淤青上,薄唇一抿,转过去对着何家敏,手上就要用劲。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按在他的手背上。手指白皙纤细,根根均匀如同葱管,掌心紧贴着他的手背,带着女人特有的柔软。 “我没事。”夏君笑在他耳边低低地说。 盛毅没有理会,稍作停顿之后,手上的动作反而加大了。 而那只柔软的小手也将他握得更紧了,低如蚊呐的声音里带着祈求:“七哥……” 全场再次静默,良久之后,盛毅放开了何家敏。现场的警察仿佛才醒过来,赶紧上前将何家父子制住,防止他们再暴起伤人——虽然到目前为止也没伤着谁吧,但万一呢? 盛毅低头看了一眼,夏君笑立刻缩回手,韩君这个时候也跑上前,殷勤地问道:“董事长,你没事吧?” 盛毅的目光从自己手上转到旁边的夏君笑身上,那个刚被他救下来的小女子缩成一团,努力跟他保持着距离,看得他心头一阵火起,而韩君正好撞在了枪口上。盛毅冷冷道:“开发部最近的工作让我很失望,无论是领导层还是员工。” 韩君吓得胆战心惊,再不敢说半个字,眼睁睁看着盛毅甩手而去。他的右手被菜刀刀刃割伤,还在流血,这一甩,血滴甩在地上,触目惊心。 程怀对夏君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苦兮兮地追着盛毅而去。 盛毅直接上了车,程怀随后赶到,看他手上还在流血,小心翼翼地问:“七哥,要不先去医院看看吧?” 盛毅闭上双目,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才道:“嗯。” 程怀生怕他家七哥在路上就流血而亡,几乎把小车当成了火箭来开,十分钟后便到达了附近一家三甲医院。医生检查伤口的时候,程怀才发现他的伤口很深。当时他可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出了医院,程怀看着盛毅手上的纱布,说:“七哥,要不最近先住我那里?” 他这个样子,怕是连洗澡都困难。 盛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开车。” 盛毅走后,警察将何家父子带回了派出所,夏君笑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也要前往。韩君望了望远去的盛毅,再望了望被警察带走的一行人,犹豫了片刻,向警察追去。刚才盛毅那句责怪开发部的话吓到他了,他怕夏君笑处理不好,到时候又惹董事长生气。 果然,一到派出所,夏君笑就替何家父子向警察求情,又以受害者的身份表示这只是一场误会,她跟何家敏是好朋友,不会追究这件事。 韩君赶紧向夏君笑使眼色,告诫她不可以就这么算了。这个女人是圣母吗?刚才要不是董事长帮她挡了一刀,她都不知道伤成啥样了,万一那刀砍在她脸上呢?自己的花容月貌一点都不珍惜,简直暴殄天物! 而且刚才董事长明显是生气了,她不可能看不出来,一个小员工,非要违逆董事长,是不是不想混了! 夏君笑却对他的小动作视若无睹,完全没有改口的迹象。基层派出所的民警,跟自己片区的居民都很熟,对何家的情况知之甚详,主观上还是比较同情他们的,见受害者一个不追究,另一个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于是沉着脸把父子俩狠狠教育了一顿,便放他们走了。 出了派出所,夏君笑本来还想跟何家敏谈谈,结果就听到一声断喝:“夏君笑,跟我回公司!” . 盛毅虽然受了伤,但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公司处理公务。程怀见他脸色阴沉,不敢再劝,只得在旁边陪着。盛毅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过了午饭的点也没停下来。程怀饿得头晕眼花,才听到他开恩:“去买饭。” 等他买完饭回来,见到两个秘书正在小声嘀咕,虽然声音不大,但他听力很好,听了个清清楚楚。 秘书一:“听说是韩副总强制分配下去的任务,开发部也太可怕了吧。” 秘书二:“是啊,这不是摆明了要女员工去出卖色相吗?” 秘书一:“夏君笑被强迫出卖色相,又被绑架,已经够惨了,还要挨董事长的骂。哎她跟董事长是不是八字犯克啊,怎么老是撞在董事长的枪口上?” 程怀:??? 董事长什么时候骂她了?熟归熟,你们可别胡说,不然一样告你们诽谤! 两人的议论还没停。 秘书二:“刚才吃饭的时候我遇到开发部的秘书,听说韩君把夏君笑叫到办公室,整整骂了半个小时呢。唉,真的太惨了。” 程怀:??? 大胆韩君,敢骂七哥的心上人,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正在愤懑,秘书之一转头看到了他,立刻噤声,脸上堆起职业的微笑:“程特助,还没吃饭呢?” 程怀收起内心OS,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冲她们点了点头,提着外卖袋去了里间。 吃饭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打了小报告:“听说小夏被韩副总骂得很惨呢。” 盛毅头也不抬:“该骂。” 程怀不服:“就算该骂,那也只能七哥你来骂。” 韩君算什么东西,老板娘也是他能骂的?没看到“盛夏地产”的第二个字是什么吗? 盛毅没再说话,专心吃着饭。他右手受伤,是用左手拿勺子舀的,因此吃得比较慢。等他吃完,程怀收拾饭盒拿出去扔,转身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轻轻“嗯”了一声。 程怀愣了一下,才想起这应该是回答他刚才的话。 他心中一喜:“七哥——” 七哥又不理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细纲我已经全部撸完啦,正准备变身码字机,下周开始周末可能会加更。 请小天使们支持下我的下一本,点击专栏可以收藏,么么哒。 纠结了很久,下一本是写成现言还是幻言,最后还是决定放飞一下自我,写个好玩的幻言,书名终于定了下来,叫《我有一技之长傍身》(就是之前的《神棍少女》),文案也改了,但原文案的梗会全部写进去,跪求收藏~~ —————— 唐小碗身高不足160,体重只有90斤,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学历止于大学肄业,技术活对她来说同样是难题。 总体来说约等于一个废物。 可她有一项特殊技能:只要是活物,她就能通过接触,短暂地变身成对方的样子,并获得对方的全部技能。 于是,她的生活是这样的—— 压马路遇到歹徒持刀伤人,她变成路边花坛里的仙人球,扎得凶徒头破血流; 走深巷遭遇猥琐男跟踪,她变成墙角挠人的野猫,挠得猥琐男嗷嗷大叫; 坑蒙拐骗被城管追,她转头变成人家的妈,趾高气昂对“不孝子”训话…… 唐小碗的三大人生准则: 1,能哔哔绝不动手;2,你非要动手,那我就报警;3,如果警察来得晚,那我就变成你,让你自己打自己。 第26章 026 盛毅带伤工作,一直到晚上七点还不休息,倒是撵程怀下班。程怀不放心:“七哥,要不要给你买饭?” 盛毅盯着电脑:“不用。” “人总得吃饭呀。”程怀苦口婆心。 盛毅继续看电脑,程怀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七哥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勇敢地走过去,用手挡住电脑屏幕:“七哥,人是铁饭是钢。” 盛毅轻轻吐出一口气:“她一般什么时候做饭?” “谁?”程怀没明白。 盛毅没回答,他自己反应过来了:“哦你说小夏啊,我也不知道,以往都是我发消息告诉她几点过去拿饭,她提前准备的。七哥你想吃她做的饭啦?那我发个微信给她。” “不用了。”盛毅站起身,“你下班吧,我过去看看。” “去哪里?去小夏宿舍?”程怀大惊,“还是别了吧?要是被人发现,对小夏多不好。” “我自有分寸,你赶紧滚。”盛毅冷冷道。上次是他疏忽了,没想到会有人盯着她,才没有注意隐蔽,否则凭他的身手,别说晚上了,就算是白天也没人能发现他。 程怀欲言又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盛毅把电脑关了,在办公室又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下楼。自从上次被人偷拍,他们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面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去找她,跟她说点什么——虽然走到宿舍楼下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他在大楼的阴影里来回踱步,一刻钟后,才踏上了楼梯。这个点宿舍的人气还算旺,很多房间都亮着灯,不过自然难不倒这个曾经的特种兵,他轻易躲过所有的视线,来到了夏君笑的宿舍附近,然后就看到她门前站着一个男人,确切地说是一个男孩,就是上午绑架她的那个何家敏。 他眉头一皱,没有按照原定计划上前,而是绕了一圈,从后面攀上了夏君笑的阳台。 夏君笑正在厨房做饭,食物的香味在一室一厅的房子里蔓延,原本没有食欲的盛毅不由得有些饥肠辘辘。过了一会儿,厨房的门开了,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客厅的全貌,只见夏君笑左右手分别端着一个盘子,往餐桌走去。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她怔了一下,跟着快走两步,将盘子放到桌上,一边解围裙一边走到门口。看到门外的人,她惊讶道:“家敏?” 何家敏怯怯地看着她:“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经历了绑架事件,夏君笑对何家敏当然还是有戒心的。虽说他们是一时冲动,但谁会对伤害过自己的人毫无芥蒂呢?白天在派出所,她之所以替何家敏求情,是因为想起了自己大学没毕业的遗憾,不忍心他的前途就此蒙上阴影。 “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她淡淡说道。 何家敏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这才看清他背上背着一捆细长的荆条,足足有十几根之多。 何家敏带着哭腔道:“姐姐,是我不对,我不该听别人挑拨误会你,我来给你负荆请罪了,你打我吧。”说完他便俯下身。 透过猫眼,夏君笑只能看到他瘦弱的背脊,那捆荆条正对着她。 “你快起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一套!” 何家敏倔强地跪着:“对不起,我害你受惊吓,还差点砍伤你,要不是那个人救你……我真该死!听说你还被狗领导骂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缩在阳台上·救人但没骂人·狗领导盛毅:“……” 夏君笑听到隔壁的门响,怕影响不好,只好打开门,把何家敏拽了进来。谁知门一关,他再次跪倒在她面前,还拼命掌掴自己。 夏君笑看着他原本白皙的脸被打得红肿,终究还是心软,上前扶他。谁知扶了几次,何家敏都不肯起来,只好故作严厉道:“再不起来我就不理你了,你来我这里是道歉,还是给我添堵?” 何家敏抖抖索索地瞅了她一眼,见她的确是生气了,赶紧爬起来:“姐姐,你会原谅我吗?” “你以后好好读书,凡事三思而后行,我就考虑是否原谅你。” 何家敏喜极而泣:“谢谢姐姐。” 夏君笑将他背上绑着的荆条取了下来,扔到垃圾桶里,回头问:“吃饭了吗?” 何家敏不好意思地道:“没有。” “那你先坐着,我再去弄点吃的,等下一起吃。”夏君笑说着就去了厨房。 盛毅隔着阳台的窗户盯着何家敏,呵,这小子还真敢留下来吃饭。吃她亲手做的饭,你配吗?他起身跳下阳台,又绕回正面,按门铃。 夏君笑刚打开火,门铃又响了,她朝客厅喊:“家敏,帮忙看看是谁。” 何家敏通过猫眼看过去,立刻就认出了盛毅,他吓得一哆嗦,轻手轻脚地跑去厨房:“姐姐,骂你的那个狗领导来了。” 夏君笑以为他说的是韩君,挺奇怪的,不过人家是领导,总不好把人家拒之门外。她把火关上,准备去开门,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你躲在厨房不要出去。” 韩君对何家敏敌意很大,不管他来有什么目的,看到何家敏总是不太好。 何家敏点点头,缩到了碗柜旁边,厨房门一关,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夏君笑走去开门,不曾想外面站着的竟然是盛毅,他左手插在裤兜里,缠着绷带的右手垂在裤缝,姿势落拓不羁,但压迫感仍旧很强。她的脑子一时有点空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盛毅等了一会儿,见她没让自己进去,心里冒出了一团火,不过面色倒是没有显露,只是声音冷了些:“可以进去吗?” 夏君笑这才惊醒,赶紧打开门:“请进。” 盛毅踏进门,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何家敏的身影,知道他肯定是藏起来了。原本他只是责怪夏君笑让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进门,何家敏这一藏,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如果两人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不敢让他看到? 他故意道:“我还没吃晚饭,能煮点东西给我吃吗?” 夏君笑略一迟疑:“好。” 她只迟疑了不到一秒钟,但盛毅还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夏君笑没有直接去厨房,而是给他倒了杯水:“先坐一下,很快就好。” “嗯。”盛毅冷淡地一点头。 夏君笑转身去厨房,并把门关上。躲在碗柜旁边的何家敏小声问:“姐姐,他不走了吗?” 夏君笑盛了一碗饭给他。她今晚做的是两菜一汤,两个菜刚才已经端出去了,只剩下一个西洋菜炖陈肾汤,只能让他就着汤吃点饭填填肚子,还得非常小心,不能发出太大声音,怕惊动盛毅——她可是很清楚,这个男人的耳目有多厉害。 何家敏缩到角落里吃东西,夏君笑定了定神,开始揉面,准备包点云吞给盛毅吃。他以前就很喜欢吃云吞,所以她着意学了很久,每次看着他吃自己包的云吞,心里就很满足。 云吞还没包完,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夏君笑和何家敏同时一惊。夏君笑率先反应过来,赶紧走到门边,问:“是不是饿了?很快就好。” 门外传来盛毅低沉的声音:“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夏君笑故作镇定:“没事,不用帮忙,你的手受伤了,要注意别碰水。” 外面静了一会儿,厨房里的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出。其实夏君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她好像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可她就是怕。 门外终于传来盛毅的声音:“嗯。”脚步声响起,他走回了客厅。 夏君笑跟何家敏同时舒了一大口气,何家敏饭也不敢吃了,小声问:“姐姐,我能从这窗户爬出去吗?” “不行,这里是三楼,要是掉下去会摔残你。” 何家敏快哭了。 夏君笑没空去安抚他,赶紧把云吞包完,煮好,端了出去,又立马回头去拿碗筷,生怕盛毅进厨房。 等东西全部上桌,两人一个吃着饭,一个吃着云吞,盛毅吃东西很认真,连汤水都不会浪费一点,有种一丝不苟的美感。夏君笑则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在想厨房里的何家敏怎么办。 走神之际,突然听到盛毅问她:“那是什么?” “啊?”她抬起头来,才发现盛毅已经吃完了,正望着垃圾桶里的那一捆荆条。 “那个啊,那个是……是……隔壁同事乱丢垃圾,我本来想拿去扔掉,可是已经过了定点投放的时间,所以先捡回来放这里,明天早上再拿出去扔掉。” 盛毅唇角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她心里咚咚咚地敲起鼓来,好在他并没有追问,而是把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夏君笑本来就没有什么食欲,再顶着这样的目光,更难下咽。但她不敢当着盛毅的面浪费粮食,只得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往嘴里硬塞。 盛毅却忽然伸手过来,将她的碗夺了过去:“吃不下就别吃了。” 他将碗放在桌上,站起身:“我先走了。” 夏君笑心里这才一松:“好的。” 她起身送他到门口,盛毅忽然瓮声瓮气道:“我今天没骂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广州大部分区域都禁止堂食了,写着吃的我有点馋…… 第27章 027 说完他也不看夏君笑的反应,直接拉开门走了。夏君笑愣住在门口,他今晚过来,就是为了跟她说这句话么?她呆了一会儿,想起厨房里还有个何家敏,赶紧回头去看他。 何家敏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料想盛毅已经走了,可他仍旧不敢出来。夏君笑来到厨房,见他缩成一团,将他拉起来,柔声问:“再吃点东西吧,然后我送你下去坐车,别太晚回去,你爸爸会担心。” 何家敏东张西望了半晌,确定盛毅是真的走了,这才能正常说话:“姐姐,刚才那个汤好好喝,再给我喝一碗好吗?饭就不吃了。” “好,你去外面坐着,我给你盛汤。” 两人自顾自说着话,却不知道一切都落入阳台上的盛毅眼中。看着何家敏喝着自己没喝到的汤,一副很馋的样子,他的眸色沉得跟外面的黑夜一样。 何家敏喝完汤,还有点恋恋不舍,夏君笑看看时间实在是晚了,催他:“走了,送你下去。” 何家敏期期艾艾地问:“姐姐,你煲的汤好好喝,我以后还能到你这里吃饭吗?” “等你通过了艺考再说。好了,回去好好看书,准备考试。”夏君笑不由分说拉着他走向门口,何家敏挣扎了一下,手臂摆动幅度太大,一不小心碰到了玄关柜上的鱼缸。鱼缸猛地往外一翻,夏君笑脸一白,直接拽住他往后一甩,整个人扑过去将鱼缸抱住,总算没有让鱼缸摔到地上。 何家敏没料到她力气这么大,直接被甩出去好几米远,他吸着气爬起来,看看夏君笑,再看看那缸鱼,他问:“姐姐,这鱼……”一定是你的宝贝吧,所以你才那么紧张。 他的话没说完,但夏君笑显然是明白了,她一点头:“对,是我喜欢的人送给我的。” 何家敏瞪大眼睛,眼神从惊讶逐渐转为失落,低声说:“原来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对她的那点小心思,夏君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情窦初开,喜欢一个漂亮的姐姐是很正常的,可是这种感情并不能持久,等他上了大学、踏进社会,会遇到许许多多又漂亮又优秀又跟他年纪相当的女孩子,那些才是他应该选择的。 所以此时面对他的失落,她一点都没有心软:“是的,喜欢很多年了。” “那……他也喜欢你吗?”何家敏问完,紧张地看着她。 隐在阳台上的那双眼睛也望着夏君笑,像是要把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清楚,以判断她接下来有没有撒谎。 夏君笑却并没有犹豫,直接点头:“嗯,他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 何家敏的嘴扁了,阳台上的那双眼却弯了弯。 . 程怀第二天早早地就来到了办公室,却见他家七哥比他还早,手上仍旧缠着绷带,衣着跟往常也并无不同,但整个人无端透出一股神清气爽来。他甩了甩脑袋,怀疑自己眼花了,明明七哥还是那个七哥,难道去了小夏那里一趟就整个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他一震,卧槽,去了小夏那里一趟就整个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那他们昨晚…… 他贼兮兮地跑过去:“七哥,昨晚真去小夏那里了?” 盛毅斜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但程怀就是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盛毅说:“嗯。” 程怀靠得更近了些:“那你们……那啥了?” “那啥?” “就是那啥。” 盛毅勾了勾手指,程怀赶紧把耳朵凑过去,下一刻就长长地嘶了一声——盛毅揪住他的耳朵,将他甩到了沙发上! “多管闲事。” 程怀捂着耳朵缩在沙发里,委屈极了,他为七哥七嫂操碎了心,结果七哥竟然过河拆迁,对他如此残忍无情。男人,呵! 盛毅没再理他,专心工作,最近公司事务繁多,地王项目和城南项目几经周折终于走上了正轨,但是过程中一系列事件的影响并没有完全消除,尤其是昨天才发生的绑架事件。虽然后续事宜有公关团队负责处理,但他也不能做甩手掌柜。 加上已经快到年底,明年的开发计划也将提上日程,他才没空去过问自己特助的小心思。 就这样平静地到了下班时分,程怀过来问:“七哥,今天加班吗?想吃哪家的饭菜?” 盛毅:“加班,不吃。” 程怀惊讶:“你老人家要升仙?” 盛毅将手中的文件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尽管是左手,可也让程怀吓得一哆嗦,不过他接下来倒是没有发火的迹象,只是声音稍微冷了一点:“今天放你早下班,滚吧。” 程怀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他的动作表情都理解得很透彻,知道他这只是嘴上发火,略一思索,心里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对于这种事他当然是乐见其成的,于是乐颠颠地下班去了。 . 袁芳好久没在夏君笑这里吃饭了,昨天绑架事件发生的时候,她并不知情,还是后来听说夏君笑被韩君骂了,一问缘由,才知道事情的经过,当时可吓坏了,想找夏君笑询问的,可她从韩君办公室出来后就回宿舍了。发微信过去,她回说想休息一下,她也不好打搅。 今天在办公室见到,她赶紧拉着夏君笑上看下看,发现她只是小腿上淤青了一块,其他地方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对于她的关心,夏君笑是很感动的,想起两人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于是提出晚上去她那里。 拆迁补偿合同全部敲定后,城南项目如期开工,所以夏君笑又短暂地闲了下来,袁芳那边工作也不赶,两人五点半便按时下班,一起去买了菜回宿舍。夏君笑做饭,袁芳就给她打下手,顺便聊天。等到吃完饭,已经七点多了,袁芳最近被家里逼着相亲,不大想走,赖了好一会儿,甚至想在这里留宿。 都是女孩子,留宿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夏君笑便答应了。谁知袁芳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韩君亲自打来的,说她跟的那个项目组资料有问题,让她回去加班。袁芳没办法,只好哭兮兮地走了。 夏君笑送她出门,回头喂了鱼,正准备去洗澡,门铃又响了。以为是袁芳去而复返,谁知门外竟然是盛毅。她看了看楼下,袁芳还没走出视线范围,这突如其来的加班显然有猫腻。 盛毅知道她发现了,不过并不在意,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他的五官本就深邃,又正对着灯光,看起来愈发锋利俊朗。夏君笑被短暂地迷惑了一下,随即想起他站在这里太招风了,赶紧让开一步放他进来。 盛毅进门后,看了一眼玄关柜上的鱼缸。几条鱼被照顾得很好,此时正在水草间欢乐地游来游去,他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等夏君笑关了门,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淡漠,问她:“我还没吃晚饭,能煮点东西给我吃吗?” 这话跟昨晚那句一模一样,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变,而夏君笑的回答也如出一辙:“好。” 她走进厨房看了看。今晚袁芳声称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她淘米的时候,袁芳又多打了一杯过来,结果饭做好了,她却只顾着吃菜,导致饭还剩下很多,够盛毅吃了。 菜几乎都没了,好在食材还有一些,她翻了冰箱,决定做个糖醋排骨,炒个蒜蓉菜心,最近天气很热,再弄一碟拍黄瓜下饭应该不错。至于汤,就不是短时间能弄好的了,只好随便弄个紫菜蛋花汤对付。 盛毅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到她做好饭菜,打开厨房的门,他起身走过去,很自然地将菜端出去。夏君笑看着他的背影,恍惚了一下,这样的场景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三菜一汤加两碗饭,盛毅吃得干干净净,吃完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夏君笑看着,竟然没有阻止。很快厨房便传出了哗哗的水声,还有碗碟碰撞的轻微声响。不一会儿,盛毅走了出来,一手插兜,缠着纱布的手依旧垂着,夏君笑这才想起他手受伤不能碰水,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洗的碗…… 盛毅没看她,只轻声说:“我走了。” “嗯。”她也没敢看他。 盛毅走到门口,拉开里面那道门,却没有动。夏君笑非常有默契地走过去。两人的距离有点近,屋里又很安静,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静默了一会儿,盛毅的左手突然伸进裤兜,掏了个瓶子出来,塞在她的手里,然后拉开铁门,头也不回地去了。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一股仓惶的味道。 夏君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低头去看手里的瓶子,才发觉是一瓶活血化瘀的药。那瓶子十分小巧可爱,估计是他特地选的。她把瓶子紧紧握在手中,目光下移,看着自己小腿上那块淤青。一时之间,心里有点甜蜜,又有点忧伤。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不要养肥了!这不是逼我加更吗!!! 第28章 028 又是周一,上周末完全没加班,程怀美美地睡了两天。这些年别说双休了,单休都很少,他真有些不习惯,所以周一早上很早便来上班了,谁知盛毅更早,他到的时候,他已经工作了半个小时。 程怀偷偷观察。他家七哥最近虽然仍旧神情淡漠,但眼神中偶尔也会露出一些暖意,知道他跟小夏应该是有进展,他贼兮兮地缠着问:“七哥,你跟小夏到哪一步了?” 盛毅一把将他拍开,低斥:“多管闲事。” 程怀一边躲,一边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们现在是什么状况嘛,好心没好报!” 盛毅没再理他,继续处理公文。等程怀出去,他却放下了文件,转头望着窗外。外面车水马龙,这座城市正是早高峰的拥堵时节,但很奇异的,当他望着那堵得水泄不通的主干道时,竟然并没有一丝烦躁的感觉。 只是,他和夏君笑现在属于什么状况,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一个星期,他每晚都悄悄去她宿舍吃饭,两人非常有默契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他会准时到达,她会特意等他,两人之间只有简单的交谈,有时甚至整晚都不说话,但却并不觉得尴尬。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一切伤痛都还没发生的过往,他们朝夕相处,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逐渐融入了对方的血脉。 如果刻意回避能让彼此都好过,那就刻意回避。 他走回座位,静下心来,开始一天的工作。中间起身去倒水,接近门口的时候,听到程怀正在跟外面的助理秘书们聊天。程怀这家伙性格外向,经常跟下面的人打成一片,在公司的人缘非常好。这点他倒是没意见,自己扮了黑脸,总得有个人扮白脸才行。 这次他们聊的是手链。盛毅对这个当然是没兴趣的,接了水就准备回去,却忽然听到那条手链的牌子。那是一款全球限量版的手链,一共只有五十条,以前夏君笑也有过一条,是夏政国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后来高中毕业旅游的时候,不慎丢失了。他听她说起过几次,很遗憾的口吻,显然非常喜欢那条手链。 过两天穗城有个珠宝拍卖会,拍卖品中便有同款的另一条手链,起拍价二十万。 他走回座位,开始搜索拍卖会的相关信息。 下班的时候,程怀敷衍地问了一句:“七哥加班吗?” 结果他家七哥没有无视他,反而道:“周五陪我去一趟秦周会馆的拍卖会。” 程怀奇怪:“那个拍卖会卖的都是珠宝首饰,我们去干嘛?” “买首饰。” “咦——” 程怀跑到盛毅身边:“七哥你不会是要买戒指吧,你要求婚了吗?” “别瞎说。”盛毅将他拍开,眼里却带了一丝笑意。 程怀由此坚信他家七哥是真的开窍了,要向小夏求婚了。想到他们经历了那么多血与泪的挫折,如今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作为好兄弟简直要喜极而泣。 所以,拍卖会当天,当盛毅对那些世界名家设计的婚戒无动于衷,却要花一百万拍下一条手链的时候,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七哥,你看小夏现在生活简朴,家里连点新家具都不舍得买,你却花一百万买这么一条破手链,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心疼死。”他劝道。 盛毅举牌的手一顿:“对了,她到底为什么缺钱,你查了那么久,查到什么了?” 程怀:“……” 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说啊。”盛毅盯着他。 他故作镇定:“事情是这样的,小夏的钱呢,她存起来了。” 盛毅没有放过他:“存起来干什么?” 他忽然福至心灵:“存起来准备娶七哥过门。” 这个回答显然取悦了盛毅,他拍了他一下,手里的牌子却再次举了起来,并最终以一百二十万的价格把那条手链拍了下来。 拍卖会结束,手链到手,盛毅带着程怀准备回公司,却忽然接到了陶媛媛的电话。 先前因为陶媛媛有引导公司舆论的嫌疑,他直接将她和陶珂都冷落了,母女俩虽然住在他的房子里,他却再也没有回去看过她们。陶媛媛知道惹他生气了,这段时间都非常乖,就连电话和短信也不敢有,此时忽然打电话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她,盛毅其实是很心软的。当初他重伤差点死去,是她救了他。那段时间她怀着孕,还要照顾他,又要为了医疗费而奔忙,等他渡过了危险期,她的孩子却早产了。虽然后来他一直想方设法给陶珂补身体,但她比起同龄的孩子来,总是弱了些。 他对她们母女是感恩和愧疚的,所以很多时候都忍不住去迁就。 他把电话接了起来,对面却不是陶媛媛,而是陶珂。陶珂说:“爸爸,老师说今天下午可以带爸爸妈妈来学校跟小朋友一起上课,你可不可以过来呀?” 孩子天真无邪,单纯地渴望父爱,盛毅无法拒绝。看了眼时间,才上午十一点,他柔声问:“老师说几点可以过去?” “三点。”陶珂再次问道,“爸爸,你过来吗?” “好。”盛毅答应了。 陶珂顿时很高兴,在电话那头亲了他一口,又说:“爸爸,我好久没看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爸爸也想珂珂。”盛毅的声音越发温柔,“爸爸下午给你带小蛋糕,好不好?” “好啊好啊,谢谢爸爸!” 挂了电话,转头瞥见程怀在扁嘴,他问:“干嘛?” “七哥,如果你跟小夏复合,那陶媛媛和珂珂……”程怀道,“女人都小心眼的,你不怕小夏吃醋啊?” 原本以为七哥又要拍他,他都已经把头护住了,却听盛毅道:“还……没到那一步。”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犹疑,程怀这才知道他对这段感情也是充满了不自信。五年过去了,当初那些伤口虽然结了痂,但疤痕还在,而他们却不知道彼此的心是否还如当初那般坚定。这个男人铁骨铮铮,曾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眼都不眨,可他也有弱点,那颗男儿心早就失落在了那个叫紫桐的女孩身上。凤栖于梧,他只有在她那里才能找到安定。 程怀小声提醒:“那也得早作准备,不然到了最后,她们都会受伤的。” 盛毅轻轻“嗯”了一声。 他把手链带回办公室,锁在了抽屉里。现在还不是送礼物的时机,两人的关系才刚刚好转,一点儿都不稳固,他不能操之过急。 两点半,他出发去陶珂的幼儿园。幼儿园离盛夏地产很近,走路只要十五分钟,他便没有开车,直接走过去。陶珂正和小朋友在操场上做操,却是很不专心,一直在左顾右盼,见到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刚好操做完,她立刻飞奔过去扑到他的怀中:“爸爸!” 盛毅伸手搂住她,问道:“妈妈呢?” 陶珂伸手指了个方向,他望过去,见陶媛媛正在和老师说话,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转过头来,见到盛毅,冲他微微笑了笑。 盛毅抱着陶珂走过去,原来那个是陶珂的班主任。陶媛媛介绍:“陈老师,这是珂珂的爸爸。” 陈老师很热情:“原来是珂珂爸爸。珂珂常常跟小朋友提起你,说自己爸爸是超人,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陈老师是个姑娘,年纪不大,看盛毅的目光稍微有那么一点越界,不过她毕竟还是有师德的,很快便收起了那点不该有的心思,跟两人谈起陶珂在学校的表现,并着重强调了一下父亲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重要性,希望珂珂爸爸无论工作多忙,都要抽出时间来陪陪孩子。 之后便是父母跟孩子一起去上课,一群大人坐在小朋友们用的小板凳上,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很多家长都坐得有些不耐烦,盛毅倒是很专注,并没有别的情绪,腰背一直都是挺直的。 陶媛媛偷偷瞅他,这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那么鹤立鸡群,怎能让人不心动? 四点半的时候,幼儿园放学,盛毅给陶珂带了小蛋糕,小姑娘缠着要他一起回家。他想着好久没回去过,便答应了。这套房子环境非常好,而且是江景房,大约三百多平。房子是复式的,一共三层,虽然请了两个阿姨,但还是显得很空旷。 陶珂有自己的游戏室和读书室,小姑娘缠着盛毅读故事,盛毅问她想听什么,她自己搬了凳子,去书橱里找书。 陶媛媛原本想去帮忙,被盛毅阻止了:“让她自己找,孩子总是要长大的。” 陶媛媛便停住了脚步。 小姑娘在书橱里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小人书,欢快地举着书跳下凳子,不妨脚下不稳,直接跌了下去。盛毅赶紧上前去接她,陶媛媛也是同样的反应,盛毅将小姑娘扯到怀中,陶媛媛却因为用力过猛撞到了书橱门上,一堆书籍哗啦啦掉到了地上。 盛毅将小姑娘放下,安抚了几句,上前帮忙收拾,忽然看到一本书里夹着一张看着像是从杂志上撕下来的书页。他无意中打开一看,入目便是夏君笑和一个男人的亲密照片,那个男人右手揽在她的腰间,正偏头跟她说话,眉目含情,眼神十分温柔。 下面是醒目的标题:明浩集团太子爷抱得美人归。 ------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邻居是精分》,求收藏: 一栋人员稀少的楼里发生命案,可能的目击者只有一个独居的女孩,而这个女孩还不肯讲出真相。 为了破案,刑侦支队长搬到了女孩隔壁,从此他就常常梦到这个女孩。梦里的女孩乖巧听话,对他温柔似水;现实中的女孩刁钻古怪,事事跟他作对。 于是,他一边在梦里跟她相爱,一边在现实和她相杀。 别问,问就是精分。 阅读指南: 1、女主会变身,但只能变成活物; 2、女主的猫只会说一句话,总体来说交流全靠意会。 —————— 存稿文《冒牌货》求收藏: 安好集团总裁周丛天和妻子安晴的婚姻,一直是圈内童话,结婚八年依旧蜜里调油。 有一天,忽然有人爆料:现在的周太太根本不是安晴,安晴早在八年前就死了! 吃瓜群众:怎么死的? 爆料人:看了不该看的豪门秘辛,被灭口的。 第29章 029 明浩集团是酒店起家的,曾经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商业巨头,五年前却突然被查封,具体原因不明,新闻报道只说是涉嫌非法交易、洗钱等。前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代巨头就此陨落。 盛毅盯着照片上的两个人,夏君笑背对着镜头,看不到表情,但他当然认得出是她。至于那位明浩的太子爷,他总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肯定印象不深,因为脑子里并没有清晰的图像。 旁边陶珂在叫:“爸爸,陪我读书。” 他不动声色地把那张纸塞了回去。陶媛媛还在捡其他的书,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他看了一眼那个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女人,眼神晦涩。 两人一起把书全部收拾好,放到书柜里。陶媛媛道:“我去做饭。”盛毅点点头,自己走去陪陶珂读书。等到吃完饭,给陶珂洗完澡,哄她睡着,盛毅走出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陶媛媛走过去,坐到他身边,轻声问:“累吗?” 盛毅转头看着她:“媛媛,你和珂珂就像我的亲人一样。” 陶媛媛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种话,愣了一下,才点头:“嗯。” “紫桐跟明浩太子爷怎么回事?” “啊……”陶媛媛神色有点不自然,“我也……不是太清楚。” 盛毅将手臂搭在沙发上,他的手刚拆线不久,还可以看到明显的伤疤。他就着这个动作看着她,语气冷淡:“你故意让我看到那张照片,不就是想告诉我他们之间的事吗?” 陶媛媛知道他生气了,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试探自己。可她也没办法,夏紫桐不在的这五年,她就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可她总觉得,只要没有别的女人入他的眼,那么也就相当于他是她一个人的了。 谁曾想,夏紫桐突然出现,盛毅那颗原本埋在灰里的心又开始复活。尽管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可她知道夏紫桐这个人对他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的初恋,是他这辈子唯一倾心爱过的女人,是他的弱点、软肋、逆鳞,是他所有不理智、不冷静、无法自持的源头。 夏紫桐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沦落为他公司的一名小员工,无论地位如何改变,他还是那样深爱着她。 那她呢?她从小崇拜他、爱慕他,也曾为他付出过很多,甚至昧着良心不折手段,可无论怎么做,始终都无法得到他。而夏紫桐什么都不用做,他的那颗心就扑了过去。这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媛媛。”盛毅加重语气叫她。 她忽然觉得很委屈,瞬间就红了眼眶,不管不顾地说:“你真的想知道?当年你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她就跟明浩太子爷杨恒好上了,我去找她的时候,见到他们两个卿卿我我,我怕你伤心,一个字都不敢提。后来她怀了杨恒的孩子,杨恒却出轨了,她爸爸一怒之下,利用自己的权势,清洗了整个明浩……” “她怀了杨恒的孩子?你亲眼看到的?”盛毅的声音很沉。 陶媛媛有点害怕,但还是咬咬牙,说道:“我也是看八卦杂志上写的。可是我想,如果事情不是这样严重,她爸爸不至于这么狠吧。毕竟那是明浩啊,想要把明浩弄垮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盛毅沉默了。 当年夏政国之所以激烈反对他和夏紫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想女儿嫁给军人,尤其是他这样危险的军种。而杨恒出身商业世家,没有这层顾虑,杨家优渥的家世也可以保障他的宝贝女儿将来仍旧衣食无忧。这么看来,她跟杨恒有过那么一段,倒是顺理成章的。 他的心口十分沉闷。 陶媛媛不敢再多说。 盛毅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临走前他对陶媛媛说:“媛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你和珂珂有亲情也有责任,我不会丢下你们母女。但是,你不要触碰我的底线,还有——” 他拉开门,丢下最后一个字:“她。”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高大的身影被挡住,陶媛媛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颓然坐倒在地。 . 夏君笑揭开汤煲闻了闻,一股鲜香扑鼻而来,火候刚刚好。关了火,取下围裙,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开始把菜一盘一盘地端出去。 过去的一个星期,盛毅每晚八点到八点十分左右会准时来她这里吃饭。原本她一个人的时候,最多也就做两个菜,就算袁芳吵嚷,也最多加到三菜一汤。可盛毅过来吃饭,她总想让他吃得好一点,所以起码四菜一汤,有时甚至五个菜、六个菜。 今晚就是六菜一汤,摆了满满一桌子。可饭菜都快凉了,盛毅还是没有来。她有点坐立不安,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宿舍楼前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她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十一月虽然对于穗城来说还是夏季,但这几天有一股冷空气南下,连着降温好几度,又是夜里,未免有些寒凉。 她走回沙发上坐下,玩了会儿手机,盛毅仍旧没有来,也没有任何消息或者电话。饭菜一点点凉了,九点,十点,十一点…… 夜里十二点半,她终于站起身,把凉透底的饭菜用保鲜膜一盘一盘蒙起来,放到了冰箱里,然后洗澡睡觉。 这一晚她总觉得有风在吹,明明窗口并没有风铃,可是却有滴灵滴灵的声音,清脆地响了一个晚上。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回到了京城那所自己出生和长大的房子里,被褥床单带着熟悉的洗衣液的清香,她翻了个身,懒懒地望向窗外,窗棂上挂着一串风铃,那些可爱的小铃铛,在微风的吹拂下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窗台上,几盆迎春花迎风绽放,一簇簇黄色的花朵欢快地摇曳着。她缓缓坐起身,探头往外看,阳台角落的那盆绿植后面,隐约可见一个挺拔的身影。他隐在阳光和阴影之间,看不真切,可她知道他就那里。 她忽然高兴起来,从床上一跃而起,又轻轻下床,开门,从客厅绕过去,想要抓他。谁知等她走到那盆绿植面前,却见那里空空如也,仿佛刚才那个身影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愕然,赶紧回头去找,然而偌大的房子里,每一个角落都是空的。她着急起来,喊道:“凤七,七哥,你在哪里?” 风将她的声音送出很远,可她自始至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 程怀原以为盛毅连礼物都买了,他跟夏君笑应该已经有了、或者即将会有实质性的进展,谁知等了好久都没见到盛毅有所行动,旁敲侧击问了几回,盛毅根本理都不理他。 他想了想,给夏君笑发微信:小夏,你跟七哥吵架啦? 结果夏君笑也没理他。 他越发事情不同寻常,这两人肯定是在冷战。而从他对七哥的了解来看,多半是这个直男做错了什么送命题,才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作为好兄弟,他不能看着他家七哥就这样“送命”。可他从来没谈过恋爱,甚至连女孩子都没追过,万一帮了倒忙,毁了七哥一生的幸福,那可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他用“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头,把这件事编成一个故事,去请教那些助理秘书们,最后大家一直建议——在两人的同一个朋友圈子里,搞一个集体活动,然后给他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程怀觉得不错。至于活动也很简单,盛夏地产每年下半年都会组织员工去休疗,正好就在下个月,他可以好好筹划一番了。 休疗是分批的,毕竟盛夏光总公司就有一千多人,不过既然他有心安排,自然能让董事长办公室跟开发部在同一批。可是去哪里呢?他想啊想,最后决定去泡温泉!想想到时候两人轻装上阵(衣衫不整),多容易擦出火花! 就这么办! 在董事长特助的亲自过问下,休疗的事情安排得快且顺利。时间定在下个星期,总共两天一夜,周六早上出发,周日下午回来,地点在穗城郊区的一座温泉山庄。之前的五年,每一次盛毅都没有参加,这次却破天荒地出现在名单上,好多人都沸腾了,尤其是女同事。 那可是所有女同胞心目中的钻石王老五!无论颜值、气质还是财富,都是人中龙凤。哪个灰姑娘不想做天选之女呢? 休疗的前一天,程怀偷偷找到袁芳:“明天你跟小夏上我的车。” 袁芳有点不好意思:“这不好吧?” 跟程怀一辆车,那就意味着跟盛毅一辆车,虽然她对董事长也有那么一丁点儿心思,但这样也太明目张胆,太招仇恨了,何况她也知道凭自己的资质,董事长看上自己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程怀偷偷跟她分析:“你看啊,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董事长对小夏的印象不是很好。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时候,让小夏在董事长面前刷点好感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 第30章 030 所谓这样那样的原因,当然是程怀找不到托辞,临时胡诌的。但的确在公司其他人眼里,盛毅很看不惯夏君笑,比如那次让她写检讨,再比如上次在西河村“骂人”——甭管他有没有真的骂,反正坊间传言是那样的,就连何家敏都称他为“骂人的狗领导”。 听了程怀的话,袁芳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的。虽然也没见董事长给小夏小鞋穿,不过得罪了公司最高领导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能化解当然最好。 程怀见她意动,立刻趁热打铁:“我可是看在吃了小夏那么多爱心餐的份上,这才冒着生命危险帮忙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要是董事长知道了,我的年终奖可就泡汤了。” 袁芳本就是单纯的人,闻言立刻举手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就连小夏也不能说。” “啊?”她不明白了,“为什么?” “不告诉她,才能让这场‘偶遇’更自然更逼真啊。” “有道理!” 程怀凑近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袁芳连连点头。 周六早上八点前,董事长办公室和开发部的人陆陆续续到了公司门口,两个部门总共有一百多人,分了四辆大巴。夏君笑是七点五十到的,在人群中搜索袁芳,却没见到她人,掏出手机给她发了微信,也半天没回。 公司定的出发时间是八点半,眼看着大家都已经上车,袁芳依旧不见踪影,她着急起来,直接拨了她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对面传来袁芳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夏,我睡过头了,正在赶过来,你等我啊!” “你快点!马上就要开车了!”夏君笑催促。 “我已经用尽体内的洪荒之力了!”袁芳在对面吼了一声,“师傅,麻烦你开快点!” 显然是在出租车上。 司机很淡定:“年轻人稳重点,再快就超速了,要是被警察抓了,更耽误你的事。” 袁芳只好又对着电话喊:“小夏你一定要等我啊,我不想一个人去,呜呜。” 夏君笑也无奈了:“好吧,你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咱俩自己过去。” “嗯!小夏你真好!” 大巴上有开发部的人在喊:“小夏,你还不上车?” 夏君笑挥挥手:“我等芳芳呢。” 说话间,出发时间已到,这边袁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总不能一百多人都等她,夏君笑只好眼睁睁看着四辆大巴缓缓开出自己的视线。 二十分钟后,袁芳终于到了,夏君笑迎上去,袁芳扑到她怀中:“谢谢你小夏,你最好了。” 夏君笑叹口气,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从这里打车过去很贵诶,要三百多块,咱们去客运站坐大巴吧,只要三十块钱一个人,下一趟是半个小时后。” “好。” 两人各自提着自己的旅行包,准备去客运站。刚走到马路上,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鸣笛声,一辆黑色宾利驶了过来,驾驶座有人探出头来,却是程怀。 程怀喊道:“你俩怎么还在这儿呢?” 袁芳哭兮兮道:“我睡过头了,错过了公司的车。” 程怀把车停下,招呼:“那跟我们一起走吧。” 袁芳眼睛一亮:“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程怀下了车,将车尾箱打开,接过两人的行李,放了进去。 袁芳拉了夏君笑一把:“我们坐特助的车吧。” 夏君笑看着后座的位置,车窗玻璃是单面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她知道盛毅肯定在里面。两人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也没有任何联系,有时她会恍惚觉得,之前他每晚去她宿舍吃饭,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是积累了五年的思念导致她出现了幻觉。 “小夏?”袁芳见她发呆,叫道。 “啊?哦,好。”她回过神来。其实不应该再靠近他的,可明知他近在咫尺,又怎能做到若无其事? 那边程怀已经回到了驾驶座,回头叫袁芳:“小袁,你是本地人吧?来来来,你给我指路。” 夏君笑看了程怀一眼,程怀冲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两人心照不宣,这是特意给她和盛毅创造机会呢。 袁芳见她一直呆呆站着,喊道:“小夏,快上车啊。”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不出所料,盛毅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像是在看文件,听到动静,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转了回去。 夏君笑上了车。 程怀在前面喊:“大家系好安全带,出发咯!” 从公司到温泉山庄,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时候。车子驶出城区以后,视野逐渐开阔起来,穗城是一个几乎没有冬天的地方,即使已经十二月初,气温仍旧是夏末,入眼一片郁郁葱葱,让人心境也不由得开阔起来。 虽然后座并不宽敞,但盛毅和夏君笑之间有一条明显的鸿沟。盛毅一直在低头看平板,夏君笑自然也不会去看他,而是转头看向了窗外。 为了活跃气氛,程怀一上车就跟袁芳聊开了,因为之前的“饭友之谊”,袁芳在他面前并不拘谨。一路只听到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盛毅不由得捻了捻眉心,倒不是因为他们太吵,事实上再嘈杂的环境他也能专心做自己的事,但身旁隐约传来女人的香味,令他有些神思不属。 夏君笑其实不爱用香水,哪怕是从前还是大小姐的时候,她身上的香味也多来自沐浴露和洗发水,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工作是彻底进行不下去了,盛毅略微抬头,眼角余光瞟到夏君笑的侧影,后者正专心地看着窗外。窗玻璃映出她模糊的面容,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他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向他告白,也是在车上。 那天是清明假期,她去给母亲扫墓,他自然陪同。路上她闹着要自己开车,那时她还没拿到驾照,他不许,她便闹起了别扭,全程扭头看着窗外,不理他。他只好一路沉默地开着车。 快到公墓的时候,她忽然转过头来,一双美目盯着他,气呼呼道:“你为什么不哄我?” 他老实回答:“不会。” 她更气了,伸手捶他。虽然她那点力道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可是看到她不高兴,他就忍不住想要纵容,于是使劲想办法,可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开心,只好道:“我可以做一件能让你高兴的事。” 她立刻停下了拳头,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真的?” 那眼神太清澈,太无害,他差点陷了下去,好在他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及时回过神来,点头:“嗯。” 她非要再确认一遍:“只要我高兴,你做什么都行?” 他顺着她又回答了一遍:“嗯。” 她眼眉一挑,那神情就像是中了大奖,跟着整个人便扑了过来,攀住他的胳膊,将红唇凑到他耳边:“那你跟我在一起吧。” 他没听明白,他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见他不回答,大小姐又生气了:“喂!” 他将车停下,疑惑地看着她。夏君笑明白过来,合着这直男-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她独自气了一会儿,没办法,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你做我男朋友吧。” 他吓了一跳:“什么?” 夏君笑对他的神情很不满:“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是真的吓到了,那时她才十八岁,刚成年,而他已经二十五了。而且她父亲的身份摆在那里,要是放在古代,她起码得是个郡主,而他却只是一介布衣。于是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夏君笑倔强地看着他,“你不喜欢我吗?” 他不回答。她便不停地问,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最后他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的神色松了一点,依旧撅着嘴:“那你好好想想。” 他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转过身启动了车子。那天后来下起了小雨,夏君笑拜祭母亲的时候,他就站在大树后,看她撑着伞,小声跟母亲说话。烟雨中,那个窈窕的身影就像笼着一层薄纱,又美又飘渺。 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第一次见到她,他的心就失落在了她的身上。 可他们不应该在一起的。她还那么年轻,分不清喜欢和爱,而且身边只有他一个异性,又扮演的是护花使者的角色,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对他有好感在所难免。但他得保持清醒,不能让她这么小就陷入感情的漩涡,更不能毁了她对爱情的憧憬和向往。 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要控制住对她的感情,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就如此时。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更,看到的小天使,先返回去看上一章~ 第31章 031 车子到达温泉山庄,先到的人早已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入住。程怀帮两个女孩子提着行李,来到前台办理手续。 因为人多,温泉山庄被他们包了场。程怀事先已经联系好,留了两个挨着的房间,一间给他和盛毅,一间给夏君笑和袁芳。不过他当然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自己事先安排好的,拿到房卡后,还假装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两个房间竟然是挨着的,也算是缘分了,晚上来我们这里打牌啊。” 袁芳拍手:“好啊好啊。” 盛毅和夏君笑继续杵在旁边当木头人。 程怀招呼:“先去放行李吧。” 仍旧只有袁芳答应他,盛夏二人像是打定主意不开口,进了电梯,一个看门,一个看地,单纯如袁芳都察觉出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用手碰了碰程怀,比着嘴型问他怎么回事。 程怀哪敢说这是情侣吵架?故作严肃地小声道:“看来两人之间积怨甚深,我们必须更加努力。” 袁芳握了握拳头:“嗯!” 这两个房间跟其他员工的不在同一层,是程怀单独安排的。一来盛毅就算出来休疗,也一定会继续工作,避免受到打搅;二来,这样才能给盛毅和夏君笑创造机会不是? 两个房间都在走廊尽头,正好在对面。因为温泉山庄是建在山上的,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苍翠的群山,空气非常清新,让人心情舒畅。 程怀和袁芳商量了一下,没去问那两个木头人的意见,程怀去了左边,袁芳去了右边,两个木头人默默地跟在自己同伴后面。 程怀进了门,放好东西,回头再看时,只见他家七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目光直直的,手指半天都没动一下,显然没在工作状态。他坐到他身边,故意说:“小夏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呢。” 盛毅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带着警告的意味。 程怀嘟囔了一句:“直男!”起身去烧水泡茶。 此时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山庄提供自助餐,这是包含在门票费用里的,还有个特色餐厅可以点菜 ,这个要自费。程怀自作主张地选择去特色餐厅,他早就打听好了,这餐厅的京城风味做得不错,到时候他就说是七哥为了迁就小夏的口味选的,小夏一定会感动。 他给袁芳发了条微信,问她们那边收拾好没有,好了的话就一起去吃饭。袁芳回答好了。他便招呼盛毅:“七哥,去吃饭吧?” “嗯。”盛毅将手中的平板丢在了沙发上,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 开门的时候,袁芳和夏君笑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程怀道:“小袁,小夏,我们今天去吃京城菜怎么样?” 袁芳有点迷惑地望着他,他故意压低声音,却又让大家都能听到:“是董事长想吃。”一边说一边给袁芳使了个眼色,袁芳配合地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董事长以前在京城生活过好几年。”他继续用欲盖弥彰的音量说,“听说他最爱的女人就是京城人,爱屋及乌嘛,你懂的。” 袁芳也用同样的音量,“偷偷摸摸”道:“我懂!” 其实她没懂,他们明明是来调解董事长跟小夏之间的矛盾的,怎么突然提到董事长心爱的女人。 但她必须装懂。 那两个木头人仍旧不说话。 到了餐厅,服务员送上菜谱,程怀主动帮袁芳烫了餐具,然后拿着菜谱跟她嘀咕,把那两人晾在那里。袁芳总觉得不太好,毕竟一个是董事长,是决定她们工资待遇的人,另一个是她的好朋友,是可以说悄悄话的闺蜜。 程怀非常坚决地摇头,让她不要理。 终于,在小食送上来的时候,盛毅动了。他起身将夏君笑身前的餐盘拿过去,用热水细细烫了一遍,然后又放回她面前,跟着才烫自己的。 袁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董事长竟然亲自给一个小员工服务诶,而且这个小员工还是他一直看不上眼的。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转头去看程怀,却见他对眼前发生的事视而不见,专心地在喝茶。她心想:“特助可真淡定,我也要学学人家。”又努力给这件事寻找合理的解释,“董事长毕竟是个有风度的男人,在非工作场合,不会让女士难堪。” 然而吃饭的时候,她发现了更让人惊讶的事。她给夏君笑裹了一块烤鸭递过去,夏君笑还没接,盛毅先接了过去,把里面的葱抽了出来,这才把烤鸭放到夏君笑的餐盘里。 她去夏君笑那里吃了那么多次饭,都不知道她不吃葱,董事长怎么知道的! 她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想找“盟友”问一问,谁知这个时候程怀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一副不问世事的清冷模样。她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老实地吃起饭来,也不敢再给夏君笑裹烤鸭了。 一顿饭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程怀见那两人虽然依旧扮演哑巴,但刚才盛毅主动给夏君笑挑葱,而夏君笑也没有拒绝,至少也是一个进步,只要自己和袁芳多多助力,一定能让他们的关系破冰! 从餐厅出来,程怀提议去外面走走,一来观景,二来消食。袁芳无异议,那两人沉默,就当默认,于是四人一起出了山庄。 程怀找了个借口将袁芳拘在自己身边,给那两个哑巴留下独处的空间。袁芳心里的疑问终于爆发,急急问道:“特助,董事长和小夏之间是不是……” 程怀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我也不瞒你了,其实小夏是董事长的初恋。” “啊——”袁芳低低惊呼,“董事长不是有个前妻吗?” 她记得他跟前妻还生了个女儿。 “是有个前妻,那时候董事长和小夏已经分手了。” 袁芳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消息,又问:“他们为什么分手啊?郎才女貌,那么般配。” 其实两人从恋爱到分手的经过,程怀知道的并不多,盛毅以往跟他讲起,只是提一些细节,那些伤痛都被他轻描淡写地略过了。但是分手的根源他还是知道的:“是因为家长的反对。” 袁芳立马露出义愤填膺的神情:“那些豪门恶婆婆真是太可恶了!咱们小夏虽然家世一般,但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好,绝对是个贤妻良母!” 程怀:“……” 为什么一提到家长反对,就想到豪门恶婆婆呢,就不能是官门恶岳父吗? 袁芳没察觉他的异常,犹自发挥:“有这样的妈,怪不得董事长谈一个吹一个。哎特助,董事长前妻是不是因为没生出儿子,所以被逼着离婚?” 程怀:“……” 女人的想象力真是可怕。 袁芳没听到回答,转头看过来,这才察觉他神情有点古怪。她挺不解的:“怎么了?” 程怀有点无奈:“我们还是说董事长和小夏吧。” 袁芳替夏君笑难受:“董事长怎么能做妈宝,放弃小夏那么好的女孩呢?” 程怀赶紧打断她:“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家长的障碍已经不存在了,两个人又都是单身,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们之间还有情,所以我们要帮他们复合。” 袁芳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说:“可是特助,我觉得董事长配不上小夏诶。”她分析道,“你看啊,初恋的时候,他选择了妈妈,放弃了小夏,这已经够渣了;之后竟然还娶了别人,又生了孩子,都没有为小夏守身如玉;现在吧,还整天欺负小夏。” 程怀:“???” “董事长哪里欺负小夏了?”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袁芳疑惑地看着他:“董事长之前因为小夏要辞职就让她写检讨,后面又因为绑架的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她,你不知道吗?如果他们只是上下级关系也就罢了,明明曾经是情侣,董事长这样做,还不算欺负啊?我觉得他有点渣。” 程怀:“……” 董事长没有因为绑架的事骂小夏,骂人的是韩君,韩君,韩君!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董事长和小夏之间,那是误会,误会!你回头看看那两人,男的玉树临风,女的貌若天仙,他们站在一起是不是金童玉女,是不是?”程怀痛心疾首,“袁芳同志,难道你忍心看着神仙般的两个人分道扬镳?你不觉得这是对‘美好’和‘爱情’这两个词的破坏吗?” 袁芳被他吼得晕乎乎的:“啊?” 程怀总结陈词:“所以我们必须要帮助他们和好,小袁,这事不仅关乎他们的终身幸福,还关系着我们每一个人。” 袁芳不解:“什么?” 程怀轻咳一声,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身为公司的一员,你要有这个觉悟,只有董事长好了,我们才能好。”又扔下一记重磅炸弹,“还有一个月就要发年终奖了!” 袁芳被炸醒:“啊!那我们要怎么做?” 程怀凑到她耳边:“今晚我们如此这般。” ------ 作者有话要说: 袁芳: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我先存稿,过两天看看能不能双更。 台风来了,广东的朋友们注意安全。 第32章 032 盛毅和夏君笑像是商量过似的,远远地落在程袁二人身后。周围静得很,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盛毅的步伐非常稳,而且每一步之间的距离,每一次落脚的间隔都几乎一模一样。 夏君笑听着那钟表一样精确的脚步,忍不住抬头望了望那个青松一样挺拔的身影。望着望着,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悲伤。 多么想扑上去抱住他,在他怀中低泣,告诉他自己这些年的苦与痛。一个人的时候,她咬着牙逼自己坚强,可如今他就在两步远的地方,她却仍旧不能靠近他。 她低头揉了揉眼眶,谁知越揉眼泪越多,几乎要控制不住哽咽了,赶紧深呼吸几口,勉强把那阵悲伤压下去。这一低头,便没看路,等再抬起来的时候,直接撞到了盛毅身上。 男人浑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疼痛令她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住了脚步。她赶紧转头,拼命擦眼睛,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掉,仿佛要把这些年受过的苦全部流出来。 盛毅有点手足无措。刚才他只是察觉她没有跟上,所以停下来等她,谁知她却撞了上来,还给撞哭了,现下该怎么办?哄吗?可他不会哄人啊。 远处正在听程怀面授机宜的袁芳无意中一回头,见到两人的情形,低声惊呼:“哎呀,董事长又在欺负小夏了,都把小夏弄哭了!” 说着她便往那边冲,想去救夏君笑。程怀一看要坏事,赶紧去拉她。好在他身手利落,袁芳只跑出一步,就被拽了回去。 袁芳跺脚:“我知道了,你和董事长是一伙的!你们当官的就知道欺负我们小员工!” 程怀蓦然间背了这么大一口锅,简直目瞪口呆,现在的女孩子不但想象力丰富,还这么不讲理吗? 袁芳又喊:“你看,小夏一直哭个不停,肯定是董事长骂她了!啊啊啊,你快放开我,我要去谴责那些铁石心肠的领导!” 程怀一边紧紧拽着她,一边往那边看,果然见到夏君笑一直在抹眼泪。美人垂泪,看得他心都要碎了。再看看旁边杵着的盛毅,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真的铁石心肠! 程怀也义愤填膺起来,正要过去解救美人于水火之中,突然发现一件事:这俩人啥时候挨得这么近了?简直是零距离接触嘛。难道说…… 一定是这样! 他低声对袁芳道:“你再看看,小夏跟董事长现在啥姿势?” 袁芳看了看,没明白:“啥姿势?” “你傻啊!”程怀放开她,比划了两下,“你看董事长要是抬手,不就将小夏搂在怀里了吗?你再看小夏要是抬手,那不就是捶董事长胸口吗?”他学着女人的语气,“你好坏,你好坏!” 袁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不过仔细一看,他倒的确说得在理。那两人此时的距离十分暧昧,如果夏君笑的手不是在抹眼泪,而是在捧脸,就是一出妥妥的两情相悦戏码了。 “走吧,别看了。”程怀拽着袁芳拐过一个弯,彻底看不到两人了。 盛毅看着眼前低头抹泪的人儿,压抑的啜泣令她瘦弱的肩膀不住发抖,他闭上眼,努力将有关她和明浩太子爷的事摒弃在外,片刻后,突然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夏君笑的哭泣骤然停止,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她还在震惊,盛毅已经低下头,凑到她颈边。男人的唇有点凉,呼出的气却是热的,吹得她痒痒的。那些关于彼此身体的记忆,被这温热的呼吸逐渐唤醒,夏君笑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劲瘦的腰。 盛毅激灵了一下,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去他妈的,先亲了再说! . 盛毅傍晚时分才回到房间,一进门,就见到程怀坐在沙发上贼兮兮地看着他。他被看得很不舒服,沉下脸,问:“干嘛?” 程怀打量了他一番,目光着重关照了他的重点部位,然后看了看表:“七哥,你可以啊。” 盛毅顺手拿起旁边的遥控器砸了过去:“滚!” 程怀将遥控器接在手里:“艾玛,赞美你的‘雄风’也不行,真难伺候!” 盛毅坐到他身边:“倒水。” 他赶紧跑去倒了一大杯水:“七哥快补充一点水分,刚才一定累坏了。” 盛毅作势要打他,他立马改口:“没累坏,没累坏,七哥一夜九次郎,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盛毅一巴掌将他拍在沙发上。 程怀虽然挨了打,但从力度可以看出,他家七哥心情还算不错。偷偷觑了下,发现盛毅眼角眉梢都很柔和,甚至不经意间露出一点春意来。 他心里便有了底。 既然有了进展,那晚饭也就不用安排特色餐厅了——毕竟他和袁芳都不想吃狗粮,所以四个人去了自助餐厅。虽说是四人同行,但程怀和袁芳都刻意跟那两人保持了距离,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 自从知道了两人之间的过往,袁芳看夏君笑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昨晚夏君笑回来后,嘴唇可疑地肿着,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她仍旧看出来了,只是对方既然从不提起,她只好假作不知。何况之前她数次在夏君笑面前花痴盛毅,现在想起来未免十分不好意思,自然更不好提。 不过她不好意思,其他人可不会。 盛毅和夏君笑取了吃的回去,盛毅看了看桌面,发现没有蒸凤爪,夏君笑一向喜欢这个,他便转身去拿。结果刚走到取凤爪的地方,就遇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员工。 十二月的天,空气有些凉,那女员工却穿着吊带裙,裙子的长度只到大腿根部,浑身能露的地方全都露出来了,再多一点就要走光。 不过身材是真的好,前凸后翘、汹涌澎湃,眉目间风情万种,声音也很娇嗲:“董事长,早。” 盛毅的反应很直接——他直接从那女员工身边走了过去,仿佛根本没看到这个人。 远处的程怀和袁芳一直偷偷注意着这边,见那女员工吃瘪,袁芳觉得很解气:“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有我们小夏那样的美女在,董事长眼里还能看得到谁!” 程怀附和:“就是,咱们小夏甩她十八条街!” 袁芳冷哼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瞪眼:“小夏怎么变成你家的了?” 程怀还没回答,她又道:“特助,你的思想可别跑歪,小夏可是未来的董事长夫人,你休想染指。” 程怀:“……” 在不知道夏君笑和盛毅关系的时候,他的确曾对她有过那么一丢丢的心思,可是现在,借他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好吗! 袁芳还在瞪他,仿佛要看出他的狼子野心来,他赶紧想办法转移火力。目光瞟到盛毅已经取完食物往回走,赶紧拽了袁芳一把:“过去他们那桌!” 袁芳不解:“为什么啊?” 程怀简单解释:“董事长跟小夏单独坐一起,容易给小夏招仇恨,他们的感情还不稳固,万一其他人搞什么幺蛾子,把他俩又搞散了怎么办?” 袁芳:“有道理!” 盛毅回到座位的时候,就发现两条人影嗖地蹿了过来。他放下手中的餐盘,望着程怀,显然是在等他解释,为什么要来当电灯泡。 程怀觍着脸道:“上次吃蒸凤爪还在是小夏那里,真是太好吃了,不知道这山庄的味道怎么样呢。”一边说,一边夹了一个,吃完,故意皱眉,“比小夏做得差远了。” 盛毅显然很吃这一套,瞪了他一眼,没有再深究。 吃完饭,程怀提议:“我们休息一会儿就去泡温泉吧。” 袁芳自是没有异议,盛毅则看向夏君笑,夏军点点头,他这才“嗯”了一声。程怀心里啧啧两声,心想以后两人要是结了婚,七哥怕不是个妻管严吧。 谁知回了房间,他刚找出泳装准备换,手机就响了起来,抓过来一看,是盛毅发来的微信。他疑惑地点开,原来是一条通知,语气非常官方。 盛毅:程特助,公司女员工过于暴露的着装风格,让我十分震惊,而你身为特助,知情不报,实在是失职。为了整顿员工作风以及渎职问题,你这个月将被扣掉一半的奖金,以儆效尤。希望你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尽职尽责,给其他员工做一个好的表率。 程怀:“……” 这尼玛真是六月飞霜、飞来横祸啊! 跟七哥是没办法讲道理的,但这个罪不能他一个人受。想了想,他把盛毅的消息截图发给了开发部的头儿韩君,后面附了个大哭的表情,一个字都没有,但意思很明显:你们开发部连累我了,你看着办! 韩君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从盛毅的消息中大概也能猜到一二,回头一打听,自然抓到了始作俑者。 夏君笑换好衣服出来,就见袁芳笑得前仰后合,她奇怪地问:“芳芳,你怎么了?” 袁芳扬了扬手机:“韩副总在工作群里骂人呢。” 夏君笑接过她的手机一看,韩君正在骂一魏姓女员工,说她有伤风化,这个月奖金全部扣光,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云云。 夏君笑不解:“怎么突然扯到有伤风化了?” 那女员工勾引盛毅的一幕,她并没有看到,自是不明所以。袁芳添油加醋地把当时的情形讲了一遍,末了说道:“董事长真是个正人君子啊,那么‘波涛汹涌’都不为所动。” 夏君笑轻轻一笑,眼神暖暖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上晕了,都忘记昨天是端午节了,说一句迟到的端午快乐。 走过路过的小天使们留个爪印,领端午红包咯~~ 第33章 033 四人约着去了一个叫做“小鱼咬咬”的汤池,袁芳虽然是个开放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跟两个男人“共浴”。她偷偷瞥了瞥那两人,哇,身材真的超棒! 盛毅身高一米八八,劲瘦健美,浑身肌肉紧绷,既不偾张,又恰到好处地充满力量感。典型的穿衣有肉、脱衣显瘦。 这也就罢了,毕竟盛毅一向都是全公司女员工心目中的男神,她没想到,那个平常嘻嘻哈哈,一点都不严肃的程特助,竟然也是这个类型,虽然比起董事长来还是差了一些,但也比目下很多男模身材好了。 男色-诱人啊。 她咽了口口水,不敢再多看。 这附近的几个池子,是山庄专门为盛毅安排的。先前程怀敲打了韩君,这种职场老狐狸,自然密切关注着盛毅一行人的行踪,知道他出发泡温泉,赶紧打听他的去向,并亲自坐镇,将其他人远远地赶开。 所以这边无人打搅。 盛毅和夏君笑依旧不说话,只有程怀和袁芳吧啦吧啦,正说着,程怀忽然感觉自己的大腿被“咬”了一下,忍不住“啊”了一声。袁芳赶紧问道:“特助,你怎么了?” 程怀低头去看被“咬”的地方,因为光线暗淡,他只看到一个疑似手掌的东西,在离自己大腿半寸的地方候着,像是随时要伸过来掐自己。程特助虽然当了好几年兵,在部队也接受过高等教育,理智上坚信鬼神一说纯属荒诞,内心却一直疑神疑鬼。此时见到这只可怖的大手,直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特助?”袁芳奇怪极了,聊天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羊癫疯了? 旁边的盛毅冷冷道:“程特助怕鱼。” 袁芳:“……”几厘米长的小鱼而已啊。 程怀这时已经意会过来,刚才是他家七哥对他下了毒手,这是嫌他和袁芳在这里碍事,他懂! 他委曲求全道:“是啊,我有点怕小鱼。小袁,要不你陪我去那边的池子吧?” 袁芳第一次见到有人连这么小的鱼都怕,看看特助那伟岸的身躯,再看看那些游来游去的小鱼,突然觉得这男人有种反差萌。 “好啊,我陪你过去。” 两人一走,盛毅立刻在水下伸手,将夏君笑拽到了自己怀里。夏君笑的泳衣很保守,是吊带衫带短裤的款式。但再保守也是泳衣,隔着薄薄的衣料,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好身材。 盛毅作为一个成熟的、正常的男人,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如今看得见摸得着,哪里还能忍得住?反正他是一定会负责的,直接吃了她也没关系。 夏君笑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说话,但姿势明显是顺从的。盛毅微微一笑,对她这份小女人的温顺很是受用。从前她还是大小姐的时候,在他面前也是如此温柔。他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他虽然比她大了七岁,但毫无经验,就像个毛头小子,她一疼,他便急得满头大汗。两人试了很多次都没成功,最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笑了。 在这件事上,他们既是同学,又是对方的老师,一同摸索着去取悦对方,从青涩到熟练,再到愉悦,那记忆深刻到他们只认彼此,再也无法接受其他任何人。 夏君笑的身体越来越软,柔若无骨地缩在盛毅怀中。周围静谧无人,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池子旁边的路灯昏黄暧昧,映得树木影影绰绰。无数尾小鱼在两人之间游来游去,欢快又自由。 夏君笑从未做过如此胆大包天的事,竟然跟情郎在露天的池子里激情拥吻。小鱼从身上游过,痒痒的,男人低低地笑了声,用力抱住了她…… 周围安静得很,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夏君笑莫名想起了偷吃禁果的亚当和夏娃,一时有点羞耻,又有点甜蜜。 时间应该已经很晚了,两人又温存了一阵,盛毅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嗯。” 汤池不远处便有专供客人歇息的凉亭,两人上了岸,在凉亭里各自取了一条大毛巾裹住自己,往酒店走去。到了房间,盛毅见到自己的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程怀潦草的字迹:七哥,我去跟韩副总聊女员工的着装问题,很可能要秉烛夜谈,今晚就不回来了哈。 很显然,因为前两次的“不知趣”造成的精神以及经济上的损失,程特助已经学乖了,主动流放了自己。 盛毅看向夏君笑,后者的脸倏地红了,赶紧转身按了自己那边的门铃。袁芳还没睡,很快出来开了门,见到她很是惊讶:“咦,你没有被董事长吃掉吗?” 盛毅轻咳一声,袁芳这才发现他还在场,尴尬地笑了笑。 夏君笑没看盛毅,一步踏进去,随手就将门关上了。袁芳见她脸上泛着可疑的潮红,心下明了,故意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小夏,你今晚可要好好休息哦。” 说完她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留夏君笑一个人在客厅脸红。 . 程怀昨晚另外去开了间房,早上故意拖延了很久才回来,先去敲了袁芳的门,想打听一下昨晚那两人的动静,谁知来开门的竟然是夏君笑。 “小夏?”他疑惑地看看她,又转头看看对面的房门,疑心自己走错了地方。 “程特助,早啊。”夏君笑微笑着打招呼。她刚起床不久,头发还没梳,看上去乱乱的,但颊边浅浅的酒窝又衬得她整个人恬静美好。 程怀的心怦怦跳了两下,赶紧压下来,念经一样地默念几句:这是七嫂,这是七嫂…… “你昨晚在这边睡的?”他问。 “嗯。” “七哥呢?” 夏君笑指了指对面:“在他自己房里啊。” 程怀:“……” 所以他昨晚出去流浪,是浪了个寂寞吗? 他不死心地问:“昨晚你们没那啥啊?” 夏君笑伸手推他:“去问你七哥。”说完便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粗暴的反应有点出乎程怀的意料。在他的印象中,夏君笑一直温温吞吞的,就连跟陶媛媛这个情敌正面交锋,她都是处处退让。不过细想了一下她变粗暴的原因,又觉get到了重点,喜滋滋地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原以为他家七哥昨晚吃饱餍足,今天肯定是精神奕奕,没想到盛毅正懒散地靠坐在沙发上,眼神里竟然带着几分迷茫。 他奇怪极了,走上前问道:“七哥,你怎么了?” 盛毅看向他:“没有。”语气沉沉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抑郁。 程怀疑惑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听说有些人那个之后会有短暂的抑郁期,看来他家七哥就是这种类型了,毕竟他和小夏已经接近六年没有亲热过了。 男人的忧郁时刻,他懂! “七哥,今天有漂流活动,你去不?” 山庄依山而建,山里有一条溪流,从山顶蜿蜒而下,大约有几公里长,是漂流的好去处,一般人来这里都不会错过。 盛毅捻捻眉心:“你们先去,我等下来。” 程怀想到要给这轻度抑郁的男人恢复的时间和空间,收拾了下自己之后,就去敲对面的门了。 盛毅看着他出门,自己却没起身,脑子里不停闪过昨晚那一幕。夏君笑腹部有一道疑似伤疤的痕迹,尽管很淡,但仍旧感觉得到。从那个部位判断,应该是手术后留下的疤痕。 约莫又坐了一刻钟,他才起身出去。 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漂流的起-点时,大家正挤在一起,闹哄哄地分组。漂流船可以坐两个人,开发部女员工比较少,董事长办公室的比例虽然高一些,但基数小。两个部门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十个,男女比例3:1,女员工都成了香饽饽。 所以,当袁芳提出要跟夏君笑一组的时候,立马被包括程怀在内的所有人拒绝了。两个美女一组简直是暴殄天物,他们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但美女跟谁组队呢?尤其是夏君笑这样的极品美女,谁不想近距离接触? 大家商量后决定抽签配对,最后是开发部的头儿韩君获得了跟夏君笑同乘一船的殊荣。 韩君虽然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但当然也不可能抗拒美女,美滋滋地走到夏君笑身边排队。正排着,人群突然一阵鼓噪,循声望去,只见盛毅走了过来。 原本嘈杂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韩君主动上前打招呼:“董事长。”盛毅冲他点点头,也没理会其他人,径直朝夏君笑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还有一章,但还没写完,争取中午能搞定~~ 第34章 034 原本排队的时候,韩君是站在夏君笑身边的,他上前迎接盛毅,刚好把位置空了出来。盛毅很自然地走到夏君笑旁边,轻声问:“在等什么?” 夏君笑没想到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跟自己站一起,心里有点不安,又有点甜蜜,小声说:“在排队,两人一组坐船漂流。” 盛毅点头:“那刚好。” 夏君笑察觉好多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各种各样的都有。先前两人就有绯闻,此时盛毅的举动无疑是将绯闻坐实了,简直是现实版的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众人羡慕嫉妒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夏君笑“沐浴”着那些目光,忽然想到,当年盛毅还是军人的时候,跟军方高层的独生女儿谈恋爱,还是在对方父亲极力反对的情况下,是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正想着,工作人员过来招呼他们上船。从排队的地方到上船点,是一条狭窄的山道,如果两人并肩而行,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溪里。夏君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走盛毅的前面还后面,正想着,盛毅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带着她往登船点走去。 那船是两人面对面坐的,工作人员帮他们系好安全带,两人个子都高,长腿缩在船里委委屈屈的。但漂流船都是统一规格,不可能为了他俩重新造一艘,只得就这么漂出去了。 因为是集体活动,船与船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不时听到前后的同事因为石头撞击而起的尖叫声。夏君笑抓着船沿上的锁扣,盛毅问她:“怕吗?” 她见左右无人,故意撒娇:“怕。” 盛毅“哦”了一声,没下文了。夏君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戏弄自己,气得松开锁扣,捶了他的腿一下。盛毅笑着任她捶。她气鼓鼓地看着他,漂流船的高度只有二十公分左右,但他就是能坐得像青松一样直,反观她,则像是一棵藤蔓,软塌塌地攀着那并不高的船沿。 这样的他和她,跟过去的他们慢慢重合在一起。 当年那个孩子没了以后,夏政国威胁,说他们如果再不分手,下一个没的就是盛毅。她知道夏政国这次是来真的了,为了保住盛毅,只好提出分手。谁知夏政国到底也没放过他。 夏政国杀了他的亲骨肉,又差点杀了他,他们之间隔着血债,她怎么敢再靠近他呢? 所以当初陶媛媛让她走,她真的走了;所以重逢后,他愿意给她宠爱,她便接受,他不愿意了,她也不怨怼。她从来没有奢求过他们能和好,只想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他好,她便好了。 “其实……”她开了个头,却又说不下去了。 “怎么?”盛毅望着她,目光带着温度。 她咬咬牙:“其实昨晚的事,我不需要你负责的。” 盛毅的声音冷了下去:“夏紫桐,我凤七你在你眼里就是个拔X无情的渣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她着急地解释,“你不用因为昨晚,逼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盛毅冷笑:“所谓‘我不愿意做的事’,指的是什么?” 她低下了头。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的意思盛毅肯定懂,再说下去徒然惹他生气罢了。 接下来的漂流,两个人再也没有任何交流。山间空气清新,像是个天然的大氧吧,溪流两旁都是原始的山貌,十分美丽怡人,但两人都无心观赏。 漂流船无惊无险地到了终点,工作人员过来帮两人解开安全带。夏君笑扶着船沿,慢慢站起身,正准备上岸,盛毅忽然掠了过来,揽住她的腰,直接将人带了上去。 漂流终点附近是一个小型集市,村民们摆了很多地摊卖当地特产,大家都去逛集市买东西,盛毅则带着夏君笑走上另一条路,远离了人群。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停了下来,轻轻放开她。 两人的距离很近,夏君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盛毅身上的戾气消了很多,刚才放开她的动作,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紫桐——”盛毅叫她。 “七哥。”她答。 “我是不是让你很没有安全感?”盛毅转了个角度,面对着她。 “不是的,是我自己……”夏君笑不知道该怎么说。从盛毅在6月13号那天的表现,便可以知道他对过去的事根本没释怀,无论她说什么,都会在他伤口上撒盐。 盛毅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的烦闷更重了些。 两人僵持着,空寂的山间只有风声和鸟鸣声,就在这难言的时刻,夏君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是她为顾山泉专门设置的铃声。顾山泉平时极少打电话给她,除非有非打不可的理由。 她心里有点着急,可盛毅就在旁边,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她不敢在这种时刻掏手机。 铃声响了一会儿,停了,跟着又响了起来,反反复复好几次。盛毅突然道:“接吧。” 她心下一横,把手机掏了出来,接通,小声叫道:“山泉哥。” 盛毅往远处走去。 电话那头,顾山泉的声音有点急:“妹子,我在银行工作的朋友告诉我,有个人在偷偷查我的账户,你说会不会是那边的人?” 夏君笑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朋友说大概是一个多月前,但他是最近才无意中得知的。我得到消息后,赶紧打电话给你。你看看这个怎么处理?”顾山泉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夏君笑定了定神,问:“你朋友有没有说对方是通过什么途径查的?” 公民的账户是受法律保护的,除了公检法,其他人没有权力查别人的账户。 “他说看着像是军方的手段,所以我才这么担心。” 夏君笑的心一凉,不过为了不让顾山泉担心,还是强作镇定:“查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行动,我想应该没事了。那笔钱我会尽快补上的,山泉哥,你别担心。” “那么大一笔数目,哪里是说补上就能补上的?妹子,不行咱把民宿卖了,先帮你把钱凑上,啊?你别跟大哥客气,我和妈都当你是自家人。” “嗯,我有分寸的。我这边先想想办法,如果不行,再找你帮忙。” “那你自己要保重,有事的话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好。” 挂了电话,夏君笑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在原地吐了好几口气,这才转身去看盛毅。 盛毅见她收起手机,显然是打完了,这才走了过来。她主动说道:“是几年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打来的。”又补充,“男的。” 盛毅见她主动交代,连性别也没有隐瞒,神色好看了一些,不过语气仍旧严肃:“夏紫桐,从此刻起,你就是我女朋友,别做跟这个身份不符的事。” 她抿抿唇:“好。” 盛毅这才上前牵她的手,两人在寂静的林间散步。女人的手小而软,盛毅的心也跟着软了。夏君笑因为家世和美貌,从小就众星捧月般长大,可两人正式在一起后,她对他一直温柔体贴,再不把自己当大小姐,而只是他的小女人。 不管过去受过多少伤,有过多少隔阂,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还爱她,还想要她,这就够了。 走了好一会儿,看看差不多是饭点了,于是转头去餐厅。两人刚确定关系,盛毅不想有人打搅,带着夏君笑往特色餐厅走去。特色餐厅和自助餐厅其实在同一栋楼,自助在一楼,特色在三楼。 两人在大门口遇到了程怀和袁芳,袁芳一脸的忿忿之色。夏君笑关切地问:“芳芳,你怎么啦?” 袁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盛毅,没说话。程怀赶紧打哈哈:“没事没事,就是刚才买东西的时候跟村民起了点小争执,过去了过去了。” 袁芳扁了扁嘴,不过也没否认程怀这番说辞。但盛毅和夏君笑都不是傻子,大概也能猜到肯定是有人私下里说夏君笑坏话,被袁芳听到了,所以才这么愤愤不平。夏君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说道:“我们去楼上餐厅吧,今天董事长请客。” 程怀故意逗她:“哟,还董事长呢?” 夏君笑的脸一红,盛毅立马护犊子:“程特助,我看你那另一半奖金也不想要了。” 程怀啧啧两下,不出声了。 夏君笑去拉袁芳:“走吧。” 袁芳还有点不舒服,神情别别扭扭的,被夏君笑拽着上了楼。 吃完饭,夏君笑看袁芳还没恢复过来,提议再去漂流一次。袁芳见她丝毫也没受到影响,不忍败她的兴致,答应了。至于两个男人,盛毅自然是顺着夏君笑的,程怀则没有发言权。 四人连着漂流了两次,差不多是该回去的时间了。收拾好东西,程怀去开车,盛毅却道:“你带袁芳回去,我跟紫桐去坐大巴。” 袁芳满头问号,程怀却瞬间get到了他家七哥的点:这是要正大光明秀恩爱,让那些八公八婆闭嘴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程特助:顾山泉的账户其实是我查的! 这是今天第二章 ,小天使们别漏了上一章哦~ 第35章 035 他都get到了,夏君笑自然也get到了,但她真的不想去争这口气。在她看来,别人说什么都无关紧要,只要盛毅的心在她身上就够了。 她拉了拉盛毅:“我不舒服,我们坐小车吧。” 盛毅看不得她这副诸事忍让的模样,可又不愿意当着程怀和袁芳的面发作,只好脸色阴沉地望着她。她轻声道:“我坐董事长的车回去,别人就该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用刀光剑影地和他们拼。”她加重了语气,“我喜欢兵不血刃。” 盛毅无奈地捏了下她的手,算是默许了。 程怀开车,仍旧是来时的原班人马,但盛夏二人的心境却大不相同。盛毅将夏君笑拖过来抱在怀里,什么也没做,就安静地抱着。不过前排的程怀可不认为他家七哥是吃素的人,非常识趣地把挡板升了起来。 盛毅没理会他,柔声问夏君笑:“累吗?” 夏君笑点点头。 他换了个姿势,让她躺在自己腿上:“那你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好。”夏君笑闭上了眼睛。 她心里藏着事,原本以为睡不着的,没想到被熟悉的男人气息环绕着,竟然很快便进入了梦乡,而且并没有做梦。 盛毅静静地看着她甜美的睡颜。他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十七岁,他见证了她从少女到女人的全过程,她把最美好的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了他。 后来他们分开了,整整五年没有见过面,甚至没有对方的任何消息。 五年的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尽管她容颜依旧,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可那股义无反顾的神情不见了,她变得恬静温婉,却又怯弱退让。 换句话说,她已经没有勇气再主动追寻,而只是被动接受。 分开的五年,他在人前毫无异常,可那是用强大的意志力伪装出来的,其实他的心一直都不安宁——既恨她,又迫切地渴望再次见到她,那夹杂着爱和恨的感情每天都在折磨他。 如今看来,这五年她也一定过得不好,夏政国用二十年宠出来的天之骄女,在五年间迅速蜕变成了一个逆来顺受的普通白领。 诚然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对她的爱都不会变,可他更想看到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夏紫桐。 他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车子进入城区,程怀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董事长,回公司吗?” 盛毅将挡板降下,回答他:“先送袁芳回家,再去宿舍吧。” “好嘞——” 等到了宿舍楼下,已经是傍晚了,夏君笑竟然还没醒来。程怀看向盛毅,目光里含着询问。盛毅将夏君笑从车里抱了下来,轻声说:“你先回去吧。” 程怀看了看熟睡的夏君笑,冒死谏了一句:“七哥,小夏好像很累,晚上悠着点哦。” 盛毅脸一沉,他立马坐回驾驶座,踩下油门跑了。 这个点,宿舍的人挺多,盛毅也没在意,抱着夏君笑就往她的宿舍走。这个社会传播最快的就是流言,白天他在两个部门的人面前,毫无顾忌地跟夏君笑站一起,此时估计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间公司,见到他们的人都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情,只是礼貌地同他打招呼。 到了夏君笑的门口,他才想起她的包还在车上,估计钥匙也在里面。皱了皱眉,抱着她靠在墙壁上,将自己的钥匙包掏出来,单手在门锁上捣鼓了一会儿,门开了,他抱着夏君笑走了进去。 夏君笑这时才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神还有些迷茫:“七哥?” “饿不饿?” “不饿,想睡觉。” “那你睡。” 盛毅将她抱到卧室,轻轻放在床上。夏君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困,大概是这些日子来一直黯然神伤,每晚都睡不好,欠了很多睡眠债? 盛毅帮她脱了鞋,拉过被子盖住,她迷迷糊糊地想起他还没吃晚饭,嘟囔了一句:“七哥你去买点菜,等我醒了给你做饭。”就又睡过去了。 盛毅好笑地看了她半晌,低斥:“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 夏君笑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十点,终于被饿醒了。她开了灯,人还有点迷糊,望了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想起盛毅没吃饭这回事,赶紧下床,准备去做饭。 刚到客厅,便看到桌子上摆满了菜,用透明罩子罩住,上面贴着一张纸条。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小懒猫,我回去了,记得吃饭。 她望望厨房的方向,那边的门半开着,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 自从疗养之后,盛毅和夏君笑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盛毅每天都会去夏君笑那里吃晚饭,虽然两人并没有太多话,但气氛却温馨和谐,久违的默契又回来了。 程怀有时候死皮赖脸地拉着袁芳一起去蹭饭,盛毅竟然也没嫌弃这两只巨大的电灯泡,只不过说话比较耐人寻味,比如:“这个菜的味道比某某酒店的要正宗。” 程怀起先没在意,后面慢慢品出味来了,合着他家七哥不是不嫌弃他们,只不过是想有观众在场,趁机炫耀七嫂的厨艺啊。 真·心机boy! 时光如流水般划过,转眼就是一月了。这天两个电灯泡没来,晚饭时只有盛毅和夏君笑。夏君笑正在厨房看火,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盛毅将手中的碗筷放下,拿起手机准备给她送去,却见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何家敏。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么久了,两人竟然还没有断绝往来。 他改变了主意,把手机丢回了茶几。厨房里抽油烟机还没关,夏君笑并没有听到手机铃声,等她抱着汤煲出来,手机已经不响了。 这一晚,盛毅一直赖着不肯走,夏君笑自然要迁就他,最后两人关了灯,在客厅缠绵了半夜,夏君笑累得睡着了,盛毅才放过她。 等夏君笑第二天醒来,想起查看手机的时候,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音了,屏幕上全是盛毅的未接来电,占了满屏,她往下拉了拉,没拉到尾,就赶紧回了过去。 盛毅那边却又没什么事,只说给她打电话没人接,担心她,所以才一连打了那么多次。夏君笑很内疚:“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按了静音,对不起啊。” 盛毅笑骂:“傻瓜!没事就好。” 可怜何家敏的未接来电,就这样被压在了无人知的最底层。 盛毅一整天心情都很好,下班的时候见到程怀还坐在座位上,专注地看着电脑,甚至说了一句:“程特助这个月表现很好啊,给你加点奖金吧。” 程怀来不及高兴,把耳机取下来递了一只给盛毅:“七哥,你听听,这是不是小夏的声音?” 盛毅挂好耳机,侧身去看,屏幕上一个偌大的唱片在转圈,原来是一出广播剧。耳机里传来一个悦耳动听的女声,咬字特别清晰,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儿,不是夏君笑是谁? 程怀看他的神情,知道确是夏君笑无疑了,解释道:“这是最近很火的一部小说改编的广播剧。” 话音刚落,耳机里传来稍显稚嫩的男声,字正腔圆的,却是何家敏。 盛毅的脸彻底黑下去了。 程怀本想夸夏君笑配音很专业,看他这个样子,赶紧把话咽了下去。说不定他家七哥只想独占七嫂,不想别人也领略到她的美呢。男人嘛,有独占欲很正常。 他不知道何家敏来电的事,也不知道盛毅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发现昨晚并不是夏何二人第一次联系,自以为get到了他家七哥生气的点,冒死劝了一句:“我听袁芳说七嫂以前是学播音的,或许是真的喜欢做这个呢。” 盛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丢下耳机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问夏君笑:“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夏君笑疑惑地望着他:“没有啊。” “你是学播音的,现在的工作跟你的专业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关系啊,播音竞争大,出名挺难的,现在这样就很好。” 盛毅又问:“那你是不是很缺钱?” 夏君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放下筷子,问:“你怎么了?” 盛毅的目光落在屋内的摆设上,这么久了,除了他添置的那些,基本上什么都没变过。她现在的工资是税前12000+,扣除五险一金,到手也有好几千块,而房租只要1000,也不见她买新衣服、化妆品,如今还接了配音的活儿,那她的钱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 程怀那句“她把钱存起来准备迎娶七哥”虽然听着舒服,但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她肯定有事瞒着他。看来是时候对程怀严刑逼供了。 “七哥?”夏君笑唤他。 他收起思绪,转移了话题:“下个月过年,我要回老家一趟,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夏君笑愣住。 “去吗?”盛毅又问。 夏君笑有点慌乱,结结巴巴道:“我……我就不去了吧,我还没……没做好准备。”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个重要人物出场~~ 第36章 036 盛毅埋头吃饭,沉闷的气氛迅速在屋内蔓延。夏君笑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 吃完饭,盛毅主动起身收拾了碗筷,夏君笑看着瞬间空了的饭桌,有点手足无措。往常都是两个人一起洗碗的,可今晚她突然不敢去厨房了。 盛毅很快洗完碗出来,对她道:“我走了。” “嗯。”她小声答。 盛毅的脸色很不好,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转身叫她:“紫桐。” 夏君笑赶紧走到他身边:“七哥,我在。” “陶珂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女人。”盛毅说完,没等夏君笑反应过来,拉开门就走了。 夏君笑在门口怔了好久。 . 程怀敏感地察觉到他家七哥最近心情不好,猜想又是跟七嫂吵架了。他不由得叹气,看七嫂那温柔体贴的性子,多半是七哥在单方面闹脾气。那么man的一个人,谈起恋爱来竟然是个撒娇精,要人哄的? 他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冷不丁听盛毅问了一句:“回家的机票订了吗?” 他家在京城北郊,春节去往京城的机票比较火爆,所以盛毅有此一问。 他停住手上的动作,像个小孩子似的,赌气道:“不回去了!” 盛毅奇怪地望着他:“怎么?” “听我发小说,家里给我安排了七个相亲对象,假期一共就七天,还给我整个天天不重样,我回去干嘛?”程怀很气,“我今年才二十九。俗话说男人三十一枝花,我还是个花骨朵呢,相亲?太掉价了。” 盛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正当他以为要被损的时候,盛毅忽然道:“那你过年去我家吧。” 程怀:“???” 你们情侣回家过年,我跟着算是个什么事? 盛毅猜到了他的心思,说:“紫桐不去。” 程怀恍然大悟,怪不得七哥心情不好,原来是七嫂不愿意跟他回家过年。那自己跟去的话,会不会成为七哥的出气筒? “到时候你开车。”盛毅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程怀:“……” 合着你老人家只是缺个司机呗。 春节假期前一天,盛毅问夏君笑:“你过年去哪里?” 夏君笑回答:“听说穗城过年的节目不少,我就留在这里感受一下吧。” “嗯。”盛毅没再吭声。 夏君笑知道,他心里还因为她不肯一起回家过年而生气,可她有苦衷,真的没办法迁就他,只好默不作声。盛毅吃完饭就走了,临走前说:“我明天就回乡下,晚上你自己吃好点。” “好。”她点头。 原以为要年后才能再见面了,没想到除夕中午盛毅和程怀一起过来了,两人手里大包小包的,全是年货。 程怀帮着盛毅把春联、年画、窗花全部贴好,整个宿舍顿时焕然一新,看着就有过年的气氛。程怀还冲夏君笑喊:“七嫂,给我俩包顿饺子呗。” 夏君笑赶紧去厨房忙活。 等吃完饺子,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从穗城城区到盛毅的老家,开车需要四个小时,夏君笑怕迟了赶不上晚饭,让老人家等就不好了,可是又不敢开口催促,只得偷偷对程怀使眼色。 程怀接收到她的暗示,却会错意了,以为两人还闹着别扭,而七嫂不想看到七哥了。虽然同情七哥,但想想他自己造的孽,跪着也要承担。大过年的,他可不能让两人再闹别扭,于是拖着盛毅离开了。 四个小时的车程,盛毅沉默了一路。程怀数次找话题聊天,都被他无视,只好老实闭嘴。 接近晚上七点,车子到了盛毅的家乡古水镇。 这是一座美丽的小镇,一条宽阔的大河分隔两岸,东边的村子叫做上水村,西边的村子叫做下水村,盛毅的家就在上水村。 因为地处偏僻,两个村子曾是出了名的穷地方,后来政府开始推行美丽乡村工程,瞅准了这里环境优美,投了大笔资金修路、搞基建,又扶助村民发展各种旅游相关的产业,如今这里已经是有名的旅游胜地了。 程怀多年前跟着盛毅来过一次,当初这里还是人工摆渡,如今已经建起了一座跨河大桥,夕阳斜照,桥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他将车开了上去,一边问盛毅:“七哥,接下来怎么走?” 这里变化太大了,而他并不是过目不忘的人。 盛毅给他指了路。车子很快开到了上水村的地界,盛毅的家在村东头。他母亲几年前过世,如今家里只剩下年过六旬的老父亲。他提过很多次将父亲接到穗城一起生活,可是老人家不肯,说习惯了乡下的开阔,不想去城里住“牢笼”。而且老伴葬在这,他要陪着她。 盛毅想重新建房子,父亲也拒绝了,说这里到处都是他母亲生活的痕迹,不能推倒,最多翻新一下。他感念父亲对母亲的一片痴心,也就随他自己安排了。 七点半,他们到了家。天色已经黑了,老父亲独自站在门口的小溪旁张望,显然是在盼着儿子回家。盛毅心头一热,下车快步走过去,叫道:“爸!” “哎,回来了!”凤永兵迎了上来。 程怀停好车,走过去,叫道:“叔叔。” 凤永兵依稀还记得他:“你是……阿怀?” 程怀点头:“嗯嗯,是我,叔叔你还好吗?” “好好好。”凤永兵转身让路,“饿了吧?赶紧进屋,饭菜已经好了。” 凤永兵有一大爱好就是做饭,可惜儿子早早入伍,妻子又过世,家里只剩下他一个,没有人分享他的手艺,简直寂寞如雪。如今儿子回家过年,自然要大显身手。 程怀看到那硕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荤素结合,卖相绝佳,简直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满汉全席。他的口水差点流出来了。 凤永兵道:“你们先去洗手,我去热一热饭菜。” 一顿大餐吃得程怀心满意足,差点要认凤永兵做干爹。饭后他被盛毅眼神逼迫着去洗碗,等洗完出来,发现那父子俩在院子里摆了很多烟花。乡下不禁烟花爆竹,老人家又有守岁的习惯,索性买了一大堆,准备放到午夜十二点。 程怀很少放烟花,可兴奋了。凤永兵点了根香给他,他便开心地放了起来。盛毅则陪凤永兵坐在摇椅上,父子俩说些日常。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脆生生的童音:“凤爷爷!” 凤永兵立马站起身:“哎,小七——” 盛毅以为是在叫自己,正要答应,院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了进来,对着凤永兵作了个揖:“凤爷爷,过年好,小七给你拜年啦!” “哎,好好好,小七真乖。”凤永兵从兜里掏了个红包递给小男孩,一边问,“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爸爸呢?” 小男孩指了指外面:“我爸爸在那儿呢。” 盛毅顺着小男孩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个男人站在院门口,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闻言叫道:“凤叔。” “快进来坐!”凤永兵很热情。 “不啦,我妈还等我们吃饭呢。”他冲小男孩招手,让他过来,又对凤永兵解释道,“刚从他表姑家回来,小七闹着要给你拜年,打搅你啦凤叔。” “不打搅,不打搅。那你们有空再过来玩。” “好的。我们走啦,小七,跟凤爷爷说再见。” 小男孩特别乖巧:“凤爷爷再见喽!” 适逢程怀放了个巨大的烟花上空,照得院子里一片敞亮。盛毅盯着男人怀里的小男孩,他有一双特别大特别好看的眼睛,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他可以肯定,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 父子俩很快走了。盛毅问凤永兵:“爸,他们是谁啊?” 凤永兵道:“是顾家父子俩,他们家本来在下水村,后来在咱们村里开了一家民宿,就在村口的位置,生意还算红火。那孩子大名我也不清楚,小名就叫顾小七,听说是因为他七月七号出生。” 凤永兵叹了口气:“我每次看到这个孩子,都会想起你小时候,转眼之间你就这么大了。这时间啊,过得可真快。” 盛毅听他语气里有点伤感,知道他不止是因为这个孩子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心里顿时有点难受,叫了声:“爸。” 凤永兵抹了抹眼角:“当初你寄你和那姑娘的照片给我,我看着特别喜欢,还跑去你妈坟前跟她说了大半天。那姑娘是真的好,要是你妈在世,想必也是欢喜的。” 盛毅没说话。 那时他想着等局势稳定,夏君笑安全了,就带她回来见父亲,谁知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夏君笑提出了分手,而他差点死在夏政国手上。 那年他伤好后,就再也没有对父亲提起过夏君笑,而凤永兵也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此时聊到别人家的孩子,凤永兵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连声音都哽咽了:“当年那个孩子要是还在,应该比顾小七还要大半岁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小七:大家好啊! 第37章 037 程怀放烟花放得兴高采烈,偶一回头,发现凤家父子俩沉默地坐着,脸色都不大好,他有些疑惑:“七哥?” 盛毅站起身,轻轻丢下一句:“爸,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跑去拿了烟花,跟程怀一起放了起来。 这一晚他们守到十二点半才去睡觉,村里到处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一直吵到凌晨三点左右才逐渐弱了下去。第二天早上程怀根本不想起床,但又想到在别人家里赖床不好,这才勉强爬起来。 早餐的时候,凤永兵和盛毅分别给他发了一个大红包,他的精神又来了。他是北方人,没有见识过南方乡下过年的热闹,觍着脸求盛毅:“七哥,带我去逛逛呗。” 凤永兵已经开始择菜准备午餐,举着大葱朝儿子挥挥手:“去吧去吧。” 这几年旅游产业发展势头迅猛,大年初一已经有不少游客,吵吵嚷嚷的。盛毅不爱热闹,本来不想出门,可程怀跃跃欲试,他总不好把他也关在家里。 两人沿着村道往前走,程怀就像是了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路上指指点点,问这问那,盛毅不搭理他,他也能自言自语半天。 走着走着,便到了村口。结果又遇到了昨晚那个叫顾小七的小男孩,他正拿着一个皮球在路边拍,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抱着球看过来,大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不怕生。 程怀“哎哟”了一声:“这孩子的眼睛好漂亮啊,应该算是我这辈子见到的第二漂亮的了。” 盛毅奇怪:“那第一漂亮的是谁?” “小夏啊。”程怀理所当然地说道,“诶七哥你看,这孩子的眼睛跟小夏还有点像呢。” 盛毅看向顾小七,眼神里带着震惊。昨晚他就觉得这孩子看着面熟,只不过对方是个男孩,他就没往别的地方想,此时程怀这么一说,他顿时醒悟过来。 何止是有点像,是非常像才对!而且五官也依稀有夏君笑的影子。 陶媛媛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她怀了杨恒的孩子,杨恒却出轨了。” 他走上前,弯腰看着小男孩,问:“小七,你妈妈呢?” 顾小七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回答他:“妈妈走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等我长大才会回来。” 盛毅心中疑窦更甚,正想继续套话,那边有人喊:“小七,不要乱跑,快回来!”原来是他爸爸。 盛毅打量着那个男人,他的年纪约莫在三十五岁上下,皮肤黝黑黝黑的,身材很结实,像是做惯农活的那种。这个形象跟陶媛媛口中的“明浩太子爷”实在相差太远,不过盛毅的疑虑并没有打消,谁知道明浩破产以后,杨恒有什么际遇呢? 顾小七扑到男人怀中,男人抱着他走进了附近的一家民宿。民宿叫做“山里人家”,招牌做得蛮有野趣,此时店里已经有客人了。 有人喊:“山泉,这边点菜!” “山泉”两个字让盛毅的神色一凝。那天在温泉山庄,夏君笑在林间接的那个电话,就称呼对方为“山泉哥”。 那父子俩已经进屋,连人影都看不到了,盛毅回头,见程怀若有所思地盯着民宿的招牌,顿时知道他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是不是想吃乡下的小吃?”他若无其事地问道,“那就进去看看呗。” 程怀迅速回过神来,打着哈哈道:“不用不用,我还得留着肚子,中午吃凤叔做的大餐呢。七哥,我们去那边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盛毅貌似不经意地问:“有没有觉得这个顾山泉有点怪?” “啊?哪里怪?”程怀心虚,根本不敢看他。 “我看着你俩像是认识的。”盛毅道。 程怀吓了一大跳:“那怎么可能!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盛毅冷冷道:“没见过就没见过,你激动什么?” 程怀:“……” 盛毅停下脚步,连名带姓地叫他:“程怀,你要是敢有事瞒着我,你知道后果。” 程怀快哭了:“七哥……” 盛毅厉声:“说!” 程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我告诉你了,你别骂小夏。” 盛毅反问:“我为什么要骂她?她出轨了?” 程怀欲言又止。 盛毅掏出手机:“既然你不说,那我自己问她。” “别!”程怀赶紧将手机抢下,狠了狠心,说,“之前你不是让我查小夏的经济状况嘛,我查到她的钱都转给一个叫做顾山泉的人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顾山泉,或许是巧合呢。你看你和小夏都改名了,或许那个顾山泉只是她曾经的一个化名。你不是说过吗,夏政国那么有本事,想给女儿弄几套不同的档案,还不是信手拈来……” 盛毅被他哔哔得头疼,喝道:“你闭嘴吧!” 如果没有见到顾小七,或许他还会相信程怀的这一番说辞,可是那个孩子一定跟夏君笑有关系,说不定正是当年她和杨恒生的,因为杨恒出轨,所以才放到乡下,找个人帮她养着。 他握紧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站在夏君笑的立场去想问题。可是一想到他们的孩子没了,她却留下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就气得发抖。 程怀见他的样子很不对劲,有点被吓到,战战兢兢地叫:“七哥?” 盛毅闭上眼睛,再睁开,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这件事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程怀本来还想偷偷把事情告诉夏君笑,好让她有个准备,听盛毅这么说,不敢多嘴了。感情的事需要他们自己去解决,外人只能助力,不能过多干涉,否则很容易弄巧成拙。 他只能轻轻劝一句:“七哥,这么多年,你跟小夏不容易啊。” 盛毅吸了口气:“嗯。” 程怀说得对,他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不能因为那些已经过去的人和事,就把这段感情毁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她才不敢把孩子的事告诉他。只要他一直对她好,她一定会慢慢打消疑虑,把事情和盘托出。 . 明天就开始上班了,夏君笑望望窗外,已经是夜里八点,盛毅应该不会来了。整个春节假期,他没有给她发过一条微信,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虽说他本就不是粘乎的人,但在两人有了矛盾后,如此冷处理,就透着一股赌气的意味了。 当然,夏君笑也没有主动联系他。她心底对这段感情其实并没有信心——并非因为盛毅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而是因为她在他面前隐藏了太多。 开工第一天,按照公司的惯例,各级领导会给下属发红包,这些红包都是公司经费出的,人人有份;还有就是领导的私人红包,这个是见面有份的,当然得见到领导本人才行。 穗城还有个习俗,就是过年的时候,已婚的人要给身边未婚的人发红包表示祝福。所以同事之间,自然又是各种讨红包。 闹哄哄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下午五点半,准时下班。夏君笑正在收拾东西,突然听到一阵尖叫,一群人瞬间往门口冲去。她有些不明所以,前面的袁芳跑过来拉她:“快点,董事长来了,我们去要红包!” 夏君笑:“……” 两人冷战了一整个春节假期,猝不及防再见面,她有点手足无措,就像个木头人似的,被袁芳拖着到了门口。 盛毅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垓心,好在他早有准备,手里捏着一大把红包,挨个分发。拿到红包的纷纷说着吉利话退散,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袁芳和夏君笑。 袁芳开口讨红包,盛毅给她和夏君笑一人发了两个。这时听到消息的韩君赶了过来,想看看大老板驾临意欲何为,谁知刚到门口,盛毅就冲他摆手:“我只是来接女朋友下班,没别的事,不用紧张。” 众人:“……” 就连夏君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住了。 袁芳先反应过来,笑嘻嘻地把夏君笑往盛毅一推,调侃道:“艾玛这狗粮饱得,我都吃不下晚饭了。” 夏君笑没防备她会推自己,一个趔趄就跌入了盛毅怀中。盛毅接住她,对韩君笑笑,也不理其他人,径直搂着她往电梯走去。 夏君笑本来觉得这样不大好,可是两人刚经历了一场冷战,现在盛毅主动示好,她要是不接这个台阶,未免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到了楼下,盛毅问:“回宿舍吗?” 她轻轻“嗯”了一声。 盛毅松开她的腰,改为牵起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往宿舍走去。一路上自然遭遇了各种各样的目光,盛毅走得非常坦然,完全没受到那些目光的影响。 夏君笑偷偷瞥他,男人的侧脸英俊刚毅,线条完美。她突然想起,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在外面手牵手。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起初他是个影子一样的保镖,后来确定了关系,也差不多是地下恋情,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牵过手。 盛毅察觉到她在偷看自己,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初春时节,天气还有些凉,但男人的手却暖暖的,那温度一直传到了夏君笑的心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五年前的事会慢慢揭开的哈,不要急,么么哒大家~~ 第38章 038 自从第一次“接女朋友事件”发生后,盛毅就常常在下班的钟点出现在开发部的办公室,很快整个公司都知道了,开发部的夏君笑已经成功上位,成了董事长公开承认的女朋友。 那些说她是小三的流言,也逐渐平息下来。毕竟陶媛媛已经不再在公司出现,而且她和盛毅早在夏君笑进公司前就离婚了,这么算来,只能说是两个女人竞争同一个男人,而夏君笑笑到了最后。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说性格,不看人品,什么别的条件都不评论,光是论颜值,十个男人就得有九个选择夏君笑,剩下的那个是瞎子。 夏君笑看着办公室门口的男人,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初恋的甜蜜时刻,一切顾虑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三月初的时候,何家敏打来电话,说自己已经通过了艺考,想请她吃饭。夏君笑本想婉拒的——她可没忘记盛毅对何家敏非常反感,谁知何家敏说上次的广播剧很受欢迎,虽然他们两个只是配角,但是也被人注意到了,另一个广播剧组邀请他们加入,而且夏君笑的角色是女二。 那个剧夏君笑听说过,是一本红了很久的小说改编的,女二的戏份挺重。照理这么有名的剧是不会找她这种无名小卒的。 “家敏,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她可不是无知的小女孩。 谁知何家敏也是一脸迷茫:“我也不清楚啊,人家在电话里是这么跟我说的,还说如果接的话,这周六去他们工作室签约。姐,要不咱们过去看看再说?” 工作室挺有名的,地址在网上一查就知,跟何家敏收到的地址是一样的。刚好盛毅周末出差,夏君笑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何家敏过去看了下。结果竟然是真的,工作室的负责人是个很和蔼的中年女人,直言就是喜欢夏君笑的嗓音,并且当场就跟他们签订了合同,片酬不菲。 离开工作室的时候,负责人还亲自送他们出去。夏君笑礼貌道谢,余光却瞟到走廊尽头有个人在盯着自己,她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男人走进了尽头的那个房间。那身影看上去有点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心头涌起一阵不安,总觉得整件事都透着一股诡异。等到出了大厦,她问何家敏:“刚才走廊尽头有个人盯着我们,你看到他长什么样了吗?” 何家敏懵比:“啊?啥时候?” 夏君笑现在对他也不是很信任了,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带着警告意味说道:“家敏,我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 何家敏大概没有get到她的点,还重重点了下头:“一定会的!” 两人分开后,夏君笑便坐车回去了。已经是晌午时分,她去了附近的菜市场买菜。盛毅不在,她的三餐都比较简单,能省则省。买好了菜,出来的时候,竟然遇到了陶媛媛。 这几个月来,她们没有任何交集,此时见到,陶媛媛一脸讽刺:“恭喜你啊,夏紫桐。” 夏君笑不欲跟她纠缠,假装没听到,转身就走。陶媛媛却追了上来,将她拦住:“你真是有本事,当年都那样了,七哥还能再接受你。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做人别太绝,你这样霸占着七哥,是想他做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吗?” 夏君笑看着她,这女人竟然能这么不要脸。 陶媛媛却犹自不知,继续咄咄逼人:“就算七哥不要我,也不可能不要自己的亲骨肉,你真的想给我的孩子当后妈?是不是那个孩子没了以后,你就不能生了?” 夏君笑的脸一沉。 陶媛媛见自己成功戳到了对方的痛脚,得意道:“七哥有多喜欢小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有珂珂在,他永远都不会跟我断绝关系。对于我们母女,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膈应吗?” 夏君笑看了她一眼,突然欺近,在她耳边低声说:“陶珂不是你跟七哥生的,他早就告诉我了。陶媛媛,别再做跳梁小丑。” 陶媛媛整个人都呆住了。当初盛毅说过,会永远把陶珂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偶尔试探,他的态度也从来没变过。她以为,凭他对她们母女的愧疚,一定会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让陶珂健康快乐地成长。没想到夏君笑出现才没多久,他就把真相告诉她了。 她愈发恨眼前这个女人。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陶媛媛忽然笑了:“那你呢?你有没有告诉他,当年他身受重伤的时候,是你以夏政国的名义挪用公款,才租到那套德国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将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如愿看到夏君笑的脸色转白,她又加了一句:“对了,忘了告诉你,那笔钱其实并没有用完,剩下的那些我全都给了我爸,我爸用来开了一家地产中介,就是盛夏地产的前身。所以啊,七哥和整个盛夏地产都不干净。” “这些秘密我想你应该不会说出去的哦。”她的声音像魔鬼一样瘆人,“你一定不会让七哥光辉高大的形象沾上任何污点的,毕竟,你那么爱他。” 夏君笑定了定神。那笔钱的确是她挪用的,不过当年她就没打算过要告诉盛毅,现在更加不会。她会拼命赚钱,把那笔钱偷偷补上,这个秘密将烂在她的肚子里。 她不再理会陶媛媛,提着菜往宿舍走。 陶媛媛在后面高喊:“夏紫桐,你还记得杨恒吗?他好像也在穗城呢。” 夏君笑像是被冻住了,半天挪不动脚步。 . 盛毅是周二傍晚才回到穗城的,丢下东西就去夏君笑那里,要吃她做的饭。他的行程一早就向夏君笑汇报过,所以迎接他的,除了心心念念的女朋友,还有满桌可口的饭菜。 男人吃饱喝足,心情十分舒畅。夏君笑洗了碗出来,见他翘着腿在看电视,于是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盛毅看的仍旧是军事频道,夏君笑陪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想当兵吗?” 盛毅偏头看她。客厅的灯在电视和沙发之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夏君笑的五官清晰明朗。暖黄的灯光落在雪白的肌肤上,像是上了釉,那双大眼里映着水光,美丽极了。 他摇头:“不了,从前想要保家卫国,如今只想保卫你一个人。” 夏君笑挪了挪,靠在他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又接了个配音的活儿,每周六要去录音棚。是跟家敏一起的,我是女二,他是龙套。” 盛毅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这是通知我,还是征求我的意见?” 夏君笑嘶了一声,想往旁边躲,被他抓了回来:“夏小姐,男人也有送命题,请你认真回答。” 夏君笑被迫道:“是征求你的意见,你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嗯,那我不同意。”盛毅干脆地答道,不过停了停又来了个转折,“除非——” “除非什么?” 盛毅凑到她耳边:“除非你先配一场床-戏给我听。” 夏君笑:“……臭流氓!” 盛毅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两人很是缠绵了一番,事后夏君笑躺在他怀里,认真地说道:“我想去。” 盛毅用手捻起她的秀发,任发丝从指尖滑落,一边道:“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每次都得由我接送。” 夏君笑没想到他的条件这么简单,愣住了。盛毅就着手拽了她的头发一下,她回过神来:“就这?” “怎么,你嫌不够?”盛毅笑,“哦,那再伺候我一次。” 夏君笑捶他。 到了周六,一向加班的工作狂男人准时在楼下等她。夏君笑有点内疚:“有没有耽误你的工作?” 盛毅给她打开车门:“有。所以你完事儿就立刻出来,不准私自逗留。” 夏君笑乖顺地答道:“好。” 其实盛毅并不是这么霸道的人,也就嘴上说说而已,所以夏君笑也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何况她本来也不是招蜂引蝶的人,在这方面完全不怕他查。 那天在工作室外见到的那个人影,让她不安了好几周,但配音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那个人影也一直没再出现,她慢慢也便放松了警惕。 到了四月中旬,工作全部结束。何家敏因为戏份太少,早就杀青了,此时正全力备战高考。夏君笑离开工作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留恋。她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专业,如果当初能毕业就好了。 惆怅了片刻,她收回目光,往电梯走去,却听到身后有人叫:“紫桐。” 尽管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可她对声音很敏感,一下就听出了是谁——那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人。 杨恒见到她变了脸色,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仿佛老朋友见面似的问道:“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夏君笑没说话,面对杨恒,连假惺惺的寒暄都是浪费时间。 杨恒见她不理自己,也不恼,探身望了望窗外,说:“下面等你的那个男人,就是当初你拼命保护的那个吗?不是说是个特种兵么,怎么变成商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正在努力存稿,准备加更~~ 第39章 039 盛毅看了看表,已经超过收工时间半个小时了,夏君笑竟然还没下来。他上次说的“不准私自逗留”只是给她提个醒,并没有限制她的意思,没想到她还真的“违规”了。 她在他面前一向都很乖,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夏君笑的身影总算出现在视野中。她从电梯里走出来,用平常的步伐走向他。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后,令到她的面容有些模糊。明明看不清楚,可盛毅就是觉得,她很消沉。 夏君笑很快走到车子旁边,盛毅探身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她坐了进来,冲他微微一笑,解释道:“今天工作全部结束,有一些手尾需要收拾,所以耽误了。” 她的嗓音有点哑,自己都察觉到了,于是又解释了一句:“今天配得有点多。” 说完,她从中控台取了一瓶水,拧开喝了几口。 盛毅总感觉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但是看她的表现又无懈可击。他没有马上追问,只是不动声色地提醒她系好安全带,随即发动了车子。 回到宿舍,因为盛毅早上过来的时候已经买好了菜,夏君笑便径直去了厨房忙碌。两人平平常常地吃了一顿饭,饭桌上盛毅道:“我下周一去特区出差,可能要十天左右才回来。” 夏君笑轻轻“嗯”了一声。 这次盛毅没有带上程怀。程怀开车送他去机场,下车前,他叮嘱:“好好看着公司,还有紫桐。” 那天夏君笑从工作室离开时的神情,总让他心里不安,他不在的日子,他怕她会出什么事。 谁知程怀却把他的话理解为了,要防备着公司里那些想追夏君笑的人趁虚而入。盛毅刚走,他就给袁芳发微信,说要趁着董事长不在,去夏君笑那里蹭饭,享受美食。当然,顺便监视七嫂的动态这个意图,他没敢提。 自从盛夏二人公开关系,他和袁芳就很少再去夏君笑那里蹭饭了。想起夏君笑的美食,袁芳口水都快流出来,当即欢呼雀跃地同意了。 对此,夏君笑并无异议。 午饭自然是在食堂吃,袁芳一边用勺子挖饭,一边眉飞色舞地点着晚上的菜,夏君笑用筷子敲了敲她的餐盘:“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袁芳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什么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自从我的胃被你养娇之后,别说食堂的饭菜了,就是我妈做的,我都觉得不好吃了。”她嘟着嘴,“董事长真讨厌,把你整个都霸占了,他就不能天天出差吗!” 夏君笑哭笑不得。 两人吃完饭,一起回办公室,结果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对方手里捧着一大捧红玫瑰,粗略估计起码有一百多朵,身上穿的是工作服,上面印着某花店的字样。 “请问,夏君笑夏小姐是在这里工作吗?”送花的人问。 袁芳长长地“哦”了一声,心想董事长还真是秀,人不在,就用花来表达爱意。她轻轻推了夏君笑一把,说:“这位就是夏小姐。” 工作人员递了纸和笔过来:“夏小姐,你的花,请签收。” 此时办公室里的人虽然不齐,但也并不少,见夏君笑收了这么一大捧花,羡慕嫉妒者都有。不过人家是董事长的女朋友,送个花算什么?众人也就心里想一想,表面上都很淡定。 夏君笑捧着花,走到工位上放下,袁芳凑过来,好奇道:“董事长有留言吗?写的是什么?” 夏君笑也很想知道这种不会说情话的直男,会给她留什么言。她抽出花束中的卡片,还没打开就被袁芳抢了去。袁芳兴奋地念了起来,念着念着声音就小了下去,最后完全没声了。 夏君笑奇怪:“怎么了?” 袁芳左右看了看,好在大家知道董事长不喜欢八卦的人,所以没有来围观。她把卡片递回给夏君笑,小声说:“不是董事长送的。” 夏君笑打开卡片一看,上面的字迹非常飘逸俊秀,竟然是手写的。一大堆字她也没看进去,目光移到右下角的署名处,上面是两个字:杨恒。 她的手一抖,卡片直接落到了地上。 袁芳帮她捡起来,一抬头看到她脸色白得像纸,猜想这个送花的恐怕不是什么善茬。她在心里把那个名字默念了几遍,以免忘记。 “小夏,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道。 夏君笑勉强摇摇头:“没事。” “那这花要怎么处置?” 如今大家都以为这花是董事长送的,如果直接扔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肯定会大作文章。可也不能一直放在办公室或者带回宿舍,那样不等于明着给董事长戴绿帽子吗? 可真棘手。 夏君笑一时也没有主意,只是把手伸到桌下,将卡片撕得粉碎,跟着丢进了废纸篓里。她低声道:“我再想想吧。这件事先别告诉其他人,包括程特助在内。” 袁芳担忧地看着她:“小夏,送花的是什么人啊?” 夏君笑咬牙切齿:“是个人渣。” 袁芳被她冰冷的语气一激,不敢再问了,回到自己的工位,皱眉想起办法来。 两人想了一下午,什么好主意都没想出来。最后只能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将花瓣一片一片撕下来,装了好几个袋子,拿去洗手间,冲进了马桶。 听着抽水马桶的声音,袁芳松了口气,夏君笑心里却丝毫都轻松不起来。当年明浩集团因为她而败落,杨恒做为继承人,对她恨之入骨。如今卷土重来,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第二天中午,红玫瑰再次出现在夏君笑的办公桌上。 夏君笑和袁芳如法炮制地把花处理了。然而第三天、第四天……每天中午,红玫瑰都如约而至。送一次花是浪漫,送两次花是深情,一直送花,众人的感觉就是:来秀恩爱的。 星期五的时候,消息终于传到了程怀的耳朵里。大家都以为是盛毅送的,他收到的消息自然也是这个版本。所以在向盛毅汇报工作的时候,就顺便提了一句:“七哥,没想到你是这么浪漫的人,竟然天天给小夏送花。” 电话那头传来盛毅疑惑的声音:“你说什么?” 他察觉到事情不对,赶紧改口:“哦那个啊,我说这个星期公司一切正常。” 盛毅显然没那么好糊弄:“谁给她送花?天天都送?” 程怀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赶紧打哈哈:“只是大家传说的而已,或许没那么夸张呢?小夏长得那么漂亮,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人送花也是人之常情嘛。七哥,要不你弄个戒指把小夏套住吧,这样那些不长眼的人就不敢再打她主意了。” 盛毅没理会他的“解释”,下了死命令:“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知道事情的经过,还有送花人的信息。”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剩下程怀暗暗叫苦。 七哥的幸福比天大,他当即微信把袁芳召了出来。两人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水吧。袁芳起先还想着隐瞒的,但她那单纯的性子,哪里是程怀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诈出了实话。 程怀头秃:“这个杨恒是什么来头?” 袁芳很无辜:“我也不知道啊,小夏只说他是个人渣,其他再也不肯透露了,我也不好去戳人家的心窝吧?” 那倒也是。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夏君笑本人身上。如果她不肯配合,这件事就很难查。可她要是肯配合,估计早就把事情向盛毅坦白了,怎么会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袁芳深感担忧:“特助,你说小夏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那个杨恒手中啊?不然她干嘛不直接拒绝?这不是故意惹董事长生气吗?” 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对另一个男人态度暧昧呢? 程怀道:“那我们来分析一下,小夏她上无老,下无小,除了董事长,没有任何别的弱点,别人拿什么来威胁她?绑架董事长吗?” 袁芳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啊?是我猜错了方向吗?” 程怀却又肯定了她的想法:“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想不出小夏有什么可被威胁的。小袁,你站在女性的角度想一想,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妥协?” 袁芳托着腮想了很久,这才不是很确定地说道:“小夏会不会有什么裸-照之类的在那个男人手里?” 程怀:“……” 袁芳见他没有表示赞同,更加没自信了:“那他们以前是不是谈过恋爱,所以小夏不想董事长知道这个人?小夏和董事长不是分开了好几年么?” “这个倒是有可能。”程怀接话。他想起之前在乡下遇到那个叫做顾山泉的男人时,盛毅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是他认识盛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他失控。 夏君笑想必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敢把杨恒的事告诉他。 他自以为他们分析得很到位了,所以第二天盛毅打电话来询问结果的时候,他便如实把送花者叫杨恒的事说了一遍,还没来得及深入分析,就听盛毅那边传来震惊的声音:“你确定是杨恒?” 他一脸蒙逼,这个杨恒难道还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十点多才下班回来,太累了,没码太多,争取明天加更~~ 第40章 040 红玫瑰一直送到了第二个周三,周四就是盛毅从特区回来的日子,夏君笑一上午都坐立不安,生怕杨恒的花和盛毅撞在一起。谁知杨恒今天并没有送花来,中午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不是花店的工作人员,而是盛毅。 夏君笑见到他的时候,还是紧张的。送花事件持续了这么多天,消息不可能不传到盛毅耳朵里,隐瞒是没用的,关键是如何向他交代。 她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压抑着心里的慌张,微笑着道:“你回来啦。” 盛毅点点头:“我刚下飞机,陪我去吃午饭吧。” “好,我去拿包。” 盛毅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最后停在了她的格子间。夏君笑的桌子非常整洁,电脑旁摆着一盆小小的仙人掌,旁边是水杯和资料夹。没有鲜花。 他特地掐着点过来,就是想见识下杨恒的手段,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想象得要高明,而且对他的行程知之甚详,在他回来的时候,及时收了手。 夏君笑拿了包出来,盛毅问:“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那去附近的港式茶餐厅?” “好。” 到了茶餐厅,盛毅将菜单递了一份给她,自己也拿起一份,开始点餐。夏君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菜单上,却听他貌似不经意地问:“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她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说道:“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大。” “哦,什么事?”盛毅一边在菜单上勾勾画画,一边问。 “就是……一个以前的追求者,最近老是给我送花,然后别人以为是你送的。” 虽然她没有点出杨恒的名字,而是用“以前的追求者”代替,但站在她的角度,也不算完全隐瞒。盛毅的心里舒服了一些。不管她跟杨恒过去怎么样,哪怕她真的给杨恒生了个儿子,只要她的现在和将来是属于他的,就够了。 他点完餐,将铅笔和菜单放下,看着她:“那些花怎么处置的?” 夏君笑仍然低着头:“我和芳芳把花瓣摘了,全部冲进马桶了。”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我都不喜欢红玫瑰的。” “哦?那意思是如果对方送的是你喜欢的花,你就会抱回家了?”盛毅的语气里透着危险的信号。 夏君笑暗暗吐槽,现在的男人送命题怎么这么多,不过还是谨慎地回答:“那不会,只有你送我的花,我才会抱回家。” 盛毅漫不经心道:“哦,那等下吃完饭去逛花店。” 夏君笑怔了一下,赶紧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有那个意思。” “……” 吃完饭,盛毅果真拽着她去逛花店。一刻钟后,夏君笑怀里抱着一捧粉色满天星,在花店工作人员诡异的目光中,跟盛毅一起走了出去。 盛毅道:“送你回宿舍吧?” “嗯?”夏君笑疑惑。 “把花抱回去放着。我可不想别人知道你喜欢什么花,然后讨你欢心。” 夏君笑知道尽管自己“坦白从宽”,但盛毅心里还是因为杨恒送花这件事不开心,赶紧帮他顺毛:“能讨我欢心的不是花,是人。” 盛毅这才满意。不过到底还是先回了宿舍,将花放下,这才一道回公司。 . 盛毅出差回来后,一连好多天,杨恒都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彻底消失,又仿佛从未出现,但夏君笑心里并没有放松。杨恒绝不会只是送花给她添一下堵,他一定还有后招。 四月的最后一天,盛毅忽然对夏君笑道:“后天吃蛋糕,好不好?” 当时是晚上九点,两人正在江边散步,夏君笑停住脚步,没说话。 盛毅神情认真:“如果妈妈还在,一定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紫桐,试着过一次生日,好吗?” 夏君笑的生日就是母亲的祭日。夏政国不想委屈女儿,每年都热热闹闹给她过生日。那时她懵懂无知,只觉有蛋糕有礼物就很开心。直到八岁那年,她在生日宴会上玩得太累,早早就睡了,半夜口渴起来喝水,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于是蹑手蹑脚走过去,扒着门缝偷看,发现父亲捧着母亲的遗像在喃喃私语,一向铁汉一般的男人,眼里竟隐隐有泪光。那时她才知道,她的生日对父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肯过生日了,从九岁一直到今年二十六岁,一次都没有过。 “还是不了。”她摇头。 身为人女,在母亲的忌日庆祝,实在是太不孝了。 “紫桐,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盛毅语气沉沉。 夏君笑知道他是想起了他们的那个孩子。当年得知她怀孕的时候,他高兴坏了,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那时他们都以为,夏政国看在孩子的份上,应该不会再反对了,谁知…… 夏君笑握住他的手,那个孩子一直是他们之间的心结,如今他肯放下,她又怎能不配合? 她深吸一口气:“好,今年过生日。” 她在穗城没什么朋友,比较熟的也就袁芳和程怀两人。盛毅为了热闹一点,把董事长办公室的人全部叫上了。他选了一家低调的餐厅,包了一整层,提前跟程怀、袁芳一起布置了会场,忙了一晚上加一上午,总算搞定。 生日宴会下午五点开始,因为夏君笑正是那个时间段出生的。她踏进宴会厅的时候,竟然有点怯场。上一次过生日是十八年前,记忆早已模糊,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别人的祝福,又该怎么去回应。 好在有程怀这个暖场的人在,现场的气氛热烈欢快,并没有因为她这个主角的无所适从而受到影响。程怀和袁芳设计了好几个小游戏,众人嘻嘻哈哈闹作一团,夏君笑慢慢也就放开了。 到了六点多,程怀推了个四层的蛋糕出来,上面插着一根大蜡烛,八根小蜡烛,他喊:“祝老板娘十八岁生日快乐!” 袁芳笑着推了夏君笑一把,夏君笑被推到蛋糕前,她深吸一口气,一下子把蜡烛全部吹灭了。大家都鼓起掌来,盛毅踏着掌声走到她面前,将一个盒子递给她:“生日快乐。” 她接过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条铂金手链。她看了一眼手链,又迅速地看了一眼盛毅,大眼里闪着水光。 有秘书惊呼:“啊,那不是去年秦周会馆拍卖的某家的限量版手链吗?听说最后是一百二十万拍出去的!” 大家小声讨论起来。程怀看着那手链,心里是个大写的“卧槽”,七哥可真能忍啊,买了那么久才送! 盛毅见夏君笑呆呆地望着自己,那样子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傻极了。他将手链从盒子里取出来,戴在她的左手上,心形的铂金片在灯光下闪亮着,就像一个个小星星,里面盛着她少女时期的梦。 之后便是切蛋糕了,作为宴会的男主人,盛毅亲自操刀。他的刀法非常稳,切出来的蛋糕大小均匀,切口平滑,连上面的水果都是一样多的,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蛋糕太大,现场又只有十几个人,只吃掉了最上面的那一层,下面三层被大家用作武器,像扔雪球一样砸开了。夏君笑是今天的主角,理所当然受到了最热情的“招呼”,虽然盛毅第一时间就扑过去护住她,然而双拳难敌十多双手,夏君笑身上还是沾了不少蛋糕。 等大家闹完,服务员进来收拾了现场,又搬来两张大圆桌,众人入座,开始上菜。 夏君笑看了看衣服上的污渍,小声对旁边的盛毅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盛毅站起身:“我陪你去。” 夏君笑赶紧道:“不用了,去个洗手间而已。”一个大男人陪她去女洗手间,算是什么事儿? 盛毅见她态度坚决,只好坐下:“那你快点回来。” “嗯。”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过去还得再拐一个弯,路程挺远。因为这一层已经被盛毅包下来了,所以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进了洗手间,她将被弄脏的衣服脱下来,从包里拿出一件小碎花的连衣裙换上。好在袁芳一早知道有砸蛋糕这个环节,所以提前告知她要多带一件衣服。 换好衣服,对着镜子补了妆,原本披散的头发被她用皮筋扎了起来,整个人显得青春又靓丽。她盯着镜子短暂地发了会儿呆,拿起包出去。 外面竟然有人,还跟她打招呼:“Hi,紫桐。” 她的心一紧:“你在这里干什么?” 杨恒冲她轻轻一笑。他原本就长得好看,这一笑愈发显得风度翩翩:“今天有一件大喜事,是关于你一位故友的,我怕你不知道,所以特地来告诉你。你看,我对你多好。” 夏君笑知道来者不善,故作镇定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杨恒走近两步:“秦雄又升官啦。短短五年,他就连升了两级,前途真是不可限量。”他的语气非常轻柔,“紫桐,当年你挪用公款,是他帮你遮掩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第二更,么么哒大家~~ 第41章 041 夏君笑去洗手间好一会儿了,都没有回来。盛毅皱了皱眉,起身出去找她,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她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低着头,却又不像是在看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甚至快走到面前了,都没发现他。 盛毅伸手拽了她一把,她浑身一震,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待看清是他,这才放松下来:“七哥?” “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补了下妆。” 盛毅盯着她看,果然见到她的妆浓了不少。她天生丽质,平常基本都是素颜或者淡妆,极少有画浓妆的时候。他不动神色地说:“不补也好看。” 夏君笑冲他一笑:“我们进去吧。” “好。” 盛毅搂着她进去,大家还在等她。夏君笑向大家道歉,众人自是表示不介意,之后便其乐融融地开了席。席间夏君笑被多人敬酒,盛毅由着她喝了几口,之后的全部由他接了过来。 生日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夏君笑虽然没喝多少酒,但看起来精神却不太好。宴会散了以后,盛毅开车送她回去,一进门她就开始打哈欠,澡都来不及洗,就睡过去了。 五月天时,穗城的气温已经是三十度以上,晚上也并不低。盛毅给她开了空调,调好温度,这才关上门离开。 夏君笑听到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爬起来趴在窗口,只见盛毅的车子开了出去,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她跌倒在床上,双腿僵硬,仿佛血液已经不流通了,用力捶打都感觉不到疼痛。身体里仿佛有一个暴躁的小人在来回蹦跶,她捏紧拳头跟它对抗,却始终无法战胜。 最后,她放弃似的翻身下床,找了钥匙,将那个一直上锁的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盒药,倒出一把,胡乱塞进了嘴里,这才去找水喝。 而这一切,都被去而复返,躲在窗外的盛毅看在眼里。 她从洗手间回来后,整个人都显得不对劲,虽然她极力掩饰,但能瞒过其他人,又怎能瞒得过盛毅?所以刚才他假装离开,把车停到外面的马路上,又悄悄折了回来,结果就看到夏君笑像是犯病一样地找药吃。 夏君笑吃了药之后,似乎好了很多,人也变得平静了。过了一会儿,她关了灯,卧室静悄悄的,连翻身的声音都听不到,显然是睡过去了。 那药虽然看不清名字,但都是胶囊,而且剂量很大,不像是安眠药——除非夏君笑想自杀。 这一晚睡得还好,早上醒来的时候,夏君笑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虽然心里还是沉甸甸地压着块石头,但至少身体的不舒服已经缓解了许多。 她照常洗漱上班。 就在她到达办公室后不久,盛毅轻易撬开她的门锁,进了卧室。那抽屉自然也拦不住他,很快就被打开,里面摆着好几盒药,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抗抑郁的。 她得了抑郁症? 从昨晚她的表现来看,倒的确像是。抑郁症不仅是精神上的,也会引起身体的不舒服,那是无法单纯用意志克服的,必须结合药物治疗才行。 她来盛夏地产已经一年多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来她这里吃过很多次饭,有时甚至还会留宿,竟没发现她有抑郁症。她的演技没那么好,就算有,在他面前也不顶用。那么说明她应该治愈了一段时间,只是最近又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她,才会再次犯病。 她的异常反应是从那天离开工作室的时候开始的,然后就是昨晚。 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他,或者认为他不能解决的? . 程怀对于盛毅的迟到已经很淡定了,想想昨晚两人肯定是干柴烈火,七哥今天还能爬起来上班,已经是意志力惊人了。 盛毅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他汇报工作的时候,一连说了三次,他都没听进去,只好停下来,问:“七哥,你没事吧?” 盛毅干脆放下工作,反问:“最近紫桐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程怀没听懂:“啊?” “就是让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盛毅的语气不大好。 “没有啊。”程怀很茫然。 “你去向袁芳打听一下,自己也注意着,如果看出有什么不对,立刻通知我。”盛毅吩咐。 程怀瞅了他一眼,这是在怀疑七嫂,所以要监视她? 情况不明,他暂时不敢开口相劝。只是有点纳闷,这两人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谈个恋爱还老是闹别扭呢? 盛毅这边是铁桶,除非他愿意主动开口,否则根本问不出什么。他唯有从夏君笑那边入手。谁知他还没想好怎么打听消息,夏君笑却主动联系了他。 他是下班后收到那条微信的。 “程特助,能把陶媛媛的电话给我吗?”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七嫂这是要撕逼了吗?难道她和七哥又因为陶媛媛闹矛盾了?也是,一个活的前妻,还带着个孩子,老是在眼前晃荡,的确有点膈应人。 他劝了一句:“小夏啊,现在七哥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咱不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哈。” 在他的印象中,陶媛媛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而夏君笑则温柔忍让,这两人要是干起架来,那吃亏的必然是小夏。他怎能让七嫂吃亏? 夏君笑的语气很平静:“别担心,我只是找她说说以前的事。” 她越是平静,程怀就越是担忧。他把心一横,说:“小夏,其实陶珂不是七哥的女儿,是陶媛媛和前男友生的。那时七哥受了伤,陶媛媛跑前跑后照顾他,大概是因为太劳累,孩子早产了。七哥一直觉得愧对她们母女。后来陶珂要上学,却没有户口,七哥为了让陶珂能读书才跟陶媛媛结婚的。等到上了户,两个人就离了。七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别介意陶媛媛母女俩了。” 夏君笑居然还笑了一下:“我没介意啊,这件事七哥早就跟我说过了。我真的是因为以前的事找陶媛媛,你把她的电话给我吧。” “小夏啊……” “好吧,那我去找别人要。” “哎你别——”程怀赶紧道,“我给你,我给你!” 原本还只是他们三个人的事,要是其他人插进来,指不定整个公司都要翻。 不过他虽然把电话给了夏君笑,但立刻就向盛毅汇报了。这件事责任太大,他可不敢自己扛,七哥揍起人来,可不是好受的。 . 陶媛媛早就料到夏君笑会来找自己,所以接到电话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 夏君笑在电话里说:“我们聊聊。” 她一口答应:“行,你说个地方。” “绿茵咖啡厅。” “哦?”陶媛媛有点吃惊,“离盛夏地产那么近,你不怕七哥知道?” “我不怕,你怕不怕?” “我当然不怕!” “那就好,晚上六点,不见不散。” 电话挂断了。 陶媛媛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心里蹭地冒起一团火,那女人竟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她倒要看看,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嚣张的资本! 七点,她准时到达绿茵咖啡厅,夏君笑也刚好走到门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有服务员过来引她们进去,两人各自点了一杯咖啡。陶媛媛没有说话,她在等对方沉不住气先开口。 夏君笑没跟她玩这种“谁先说话谁就输”的游戏,开门见山道:“我挪用公款的事,是你告诉杨恒的吧?” 陶媛媛大方承认:“是我。” 夏君笑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对七哥产生什么影响?” 陶媛媛看不得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冷笑:“夏紫桐,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忘了自己当初是多么低声下气,就差跪下来求我了吗?怎么,现在七哥给你几分颜色,你又当自己是过去那个大小姐了?” 夏君笑没理会她的嘲讽:“杨恒不是好人,你跟他合作,是与虎谋皮。” 陶媛媛觉得太好笑了:“杨恒不是好人,难道你就是?” “你恨的是我,可你如果执迷不悟,伤害的不止是我,还有七哥。” “那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是我的男人。” 夏君笑低头喝了两口咖啡,陶媛媛则双手抱胸看着她。 “当初那笔钱的详情,除了我和你,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包括七哥自己在内。如果上面追查,我会一力承担,把你们都摘干净。” “呵!”陶媛媛讽刺,“怎么一力承担?那笔钱都够你坐牢了。” “那就坐牢。”夏君笑平静地说道。 “你……”陶媛媛一时语塞,“杨恒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不会放过他。”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更,小天使们别漏了上一章哦~~ 第42章 042 盛毅足足在车里呆了一个小时,才看到夏君笑和陶媛媛从咖啡厅里走了出来。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他看都没看陶媛媛一眼,下车跟在了夏君笑身后。 夏君笑完全没发觉自己被跟踪,径直去了附近的一家银行。她走到柜员机前,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看了看上面的用户名:GUSHANQUAN,然后插了进去。 这几年她除了日常开支和定期给顾山泉寄的生活费,其他的钱都存在这里了。可卡上的余额仍旧不足七位数,离她挪用的那笔公款还差得很远很远。 她把卡退了出来,放好。转身往江边走,一边拨通了顾山泉的电话。 寒暄了两句,她便直奔主题:“山泉哥,之前我有一些首饰放在你那里,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妹子你现在要吗?我给你寄过去?” “不用,你能帮我放网上卖掉吗?” “啊?”顾山泉不解:“为什么啊?那些不都是你爸爸买给你的吗?” 夏君笑故作轻松:“我又没用,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卖点钱呢。” 顾山泉小心翼翼地问:“妹子,你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是急用钱的话,我这里可以凑一点。” 当初她说过,那些首饰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希望他能妥善保管。现在竟然要卖掉,肯定是出事了。 “山泉哥,你不懂,女人的东西啊,过时了就没人要了,越贵的越是这样。我先把它们卖了,以后想要的时候再买最新款的。” 顾山泉是不懂女人的东西,可他也不是傻子。 “妹子,你别把我当外人。”他说。 “我没有。”夏君笑答道。 “那你就跟我说实话。” 夏君笑沉默了一会儿,说:“那笔钱我还是想早点还上,拖久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顾山泉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我帮你放网上卖。你放心,我现在上网溜得很。” “好,谢谢山泉哥。” 顾山泉又叮嘱了几句,快要结束通话的时候,夏君笑忽然道:“山泉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我失去了联系,请你把小七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永远不要把身世告诉他。” “妹子你……”顾山泉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咱们一起面对,啊?” 夏君笑握住话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真没事。就是前几天下班路上,亲眼目睹了一出车祸,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就没了。再想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忍不住就有些感慨,总觉得世事无常,人要未雨绸缪,在能安排的时候,尽量把未来的事情都安排好,这样才能安心过好当下的日子。” 她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顾山泉一时疑心自己是不是多虑了,夏君笑趁机转移话题,等到挂了电话,他才反应过来,先前是为啥担心来着? 盛毅一直在不远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打完电话后,就靠着江边的栏杆吹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从前她在他面前除了那些小女儿的心思,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是分别五年,她变了很多,什么事都压在心底,再也不信任他了。 正想着,手机忽然滴滴两声,他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夏君笑发来的:今晚过来吃饭吗? 他抬头望了望她的身影,低头回了一个字:来。 夏君笑收到他的回复之后,就立刻掉头往回走。他则故意在外面晃荡了一个多小时,这才装作刚下班,去了她的宿舍。 他来的时机刚刚好,饭菜已经全部做好。夏君笑给他开了门,说:“你先换鞋洗手,我去端菜。” 等他洗完手回来,见桌上摆着六菜一汤,都是他爱吃的。夏君笑将怀中的电饭煲放到桌角,拿过勺子给他盛饭。 一切都跟平常并无不同,但他总觉得夏君笑的神情不对,有种强颜欢笑的感觉。他忍不住说道:“紫桐,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夏君笑勉强一笑:“是有点事,吃完饭我跟你说。” 盛毅见她肯开口,心里的石头总算松了一些。他点点头:“好。” 两人沉默地把饭吃完,夏君笑起身收拾碗筷,盛毅在一旁帮忙。等东西全部收拾好,两人坐到沙发上,夏君笑却又久久都不肯开口。 盛毅靠近了点,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有什么事就直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夏君笑没看他,一直低着头,又过了很久很久,才道:“七哥,我们……分手吧。” 盛毅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话说出口,夏君笑心里反而定了下来,她极轻极快地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盛毅猛地甩开她的手:“夏紫桐,当年你提分手,我已经原谅了你一次,你竟然还来第二次?” “七哥,我是认真的,我……”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盛毅发起怒来,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就往地上砸去,遥控器被摔成了好多片,蹦跳着散落一地。 夏君笑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双目赤红,浑身的戾气几乎肉眼可见,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困兽。这样的他,只在那个孩子没了的时候才出现过,她忽然有点胆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盛毅盯着她,恶狠狠地说道:“夏紫桐,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三天之内向我认错,说你不该开这种过分的玩笑。” 说完他便摔门而去。 他去取了车,将车窗打开,踩下油门,漫无目的地往前开着。此时早已过了下班高峰期,主干道上车辆并不太多,他将车速提到极限,听着耳旁呼呼刮过的风声,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她怎么敢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说出这种话来? 这一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开了多久,最后车子终于没油了。他把小车丢在路边,给程怀发了条微信让他第二天去取,自己则打了辆出租车,往公寓而去。 那公寓先前给了陶媛媛母女俩居住,他就很少再回去,此时是后半夜了,陶媛媛没想到他会突然上门,惊讶道:“七哥?” 盛毅看了看卧室,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陶珂已经睡着了。他回身关了门,忽然一把拽住陶媛媛,将她摔到了沙发上。 陶媛媛被他吓到,颤声道:“七哥,你做什么?” 盛毅一步一步逼近她,压低声音道:“陶媛媛,我上次就警告过你,不要碰我的底线,也不要碰她。看来我的话在你这里一点都不管用。” 陶媛媛委屈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盛毅上前拽住她的衣领:“你今天在咖啡厅跟紫桐说了什么?” 陶媛媛眼神闪烁:“没……没说什么啊,她约我喝……喝咖啡,我就去了。” 盛毅手上加大了力度,陶媛媛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听盛毅冷冰冰地问:“你没说什么?那她为什么向我提分手?” 陶媛媛的眼泪流了出来,一边伸手去掰他,一边艰难地说:“你就那么相信……相信夏紫桐,觉得一切都是我……我的错?” 盛毅松开手,陶媛媛跌坐在沙发上,喘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来。她抬头看着盛毅,忽然笑了:“你真的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吗?” “陶媛媛,你别想再耍什么花招。” 陶媛媛无视了他的威胁:“好,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希望你知道真相后,还是那么相信她,爱她。” 她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盛毅轻哼了一声,没有接她的话。 她站起身:“你等着,我去拿‘答案’。” 她转身去了卧室,片刻之后拿着手机走了出来,点开手机里的录音,放到盛毅面前:“今天她突然约我在咖啡厅见面,我怕要是跟她发生什么冲突,你会误会我,所以提前留了个心眼,录了音。” 她按下了播放键,两人的对话传了出来。 先是陶媛媛冷漠的声音:“你找我什么事,直说吧。” 夏君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陶媛媛,你爱七哥吗?” 陶媛媛有点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夏紫桐,你没必要特地到我面前来炫耀。” 夏君笑再次沉默,约莫一分钟后才开口:“我没你想的那么爱七哥。” 陶媛媛:“你想说什么?” 夏君笑缓缓道:“当年我跟七哥分开后,有了新欢,那个人我很喜欢,不过后来因为误会分了手。前不久,我偶然间遇到他,原来我们对彼此都还有情。” 陶媛媛没说话,夏君笑接着道:“前段时间,有人天天往我办公室送花,这件事你应该听说了吧?别人都以为是七哥送的,其实不是,是他送的。那时我还没有下定决心告诉七哥,所以一直拖着,但是昨天他让我做选择,我想了很久,我还是想跟他在一起。我对不起七哥……” 后面的话盛毅没有再听下去,他按了停止键。 陶媛媛小声道:“她说的那个人是杨恒。她之前去配音的那家工作室的老板,就是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夏要孤身打怪了! 第43章 043 程怀发现自家七哥又成了工作狂。每天早上八点,当他到达办公室的时候,他已经在埋头苦干;每天晚上八点,当他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他仍然在埋头苦干。 早餐不知道有没有吃,午餐和晚餐吃的都是他买的外卖,看他吃饭时机械的样子,可能根本不知道扒到嘴里的是什么东西。而且如非工作需要,根本不开口,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这状态,简直比夏君笑不在的那五年还要糟糕得多。 程怀试着问了一下,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盛毅压根儿不理他。他只好从夏君笑那里找突破口,拍了一张盛毅伏案工作的照片发给她,并配了一大段凄凄惨惨的文字,讲述他家七哥是如何不要命地工作。 结果夏君笑只回了他几个字:哦,那你劝他要注意身体。 连一向温柔体贴的七嫂都变成这样,看来两人这次的矛盾很深。程怀把袁芳约了出来,问她夏君笑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袁芳想了想,说:“好像是有点不对劲,经常跟她说着话,她就开始发呆。” 程怀赶紧问:“那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 袁芳不解:“什么?” “就是感情方面的事。” “没有啊。” 程怀有点恨铁不成钢:“她不说,你就不能自己问吗?” 袁芳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程怀找她并不是单纯的聊天:“特助,发生什么事了?” 程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董事长和小夏已经冷战很多天啦。” 袁芳瞪大眼睛:“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对这神经比自己还大条的姑娘,程怀是真的无语:“你旁敲侧击地问下小夏呗,总要知道症结所在,咱们才能对症下药。” 袁芳长时间被程怀身体力行地灌输“要做董事长和小夏的爱情信使”这个思想,已经全然不觉得为两人服务是分外之事,当即跟程怀合计起来。 这一天她都偷偷盯着夏君笑,不过后者好像很忙,不是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就是在手机上按来按去,就连午饭都只啃了几片饼干,她不好去打搅人家工作,只好先忍着。 到了下午,夏君笑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她打了个哈欠,拿起杯子往茶水间走去。袁芳赶紧也假装打水,跟了上去。 接水的时候,她闲聊似的问夏君笑:“小夏,最近怎么没见到董事长来接你了?” 两人关系一向很好,她这样问并不突兀,夏君笑也显得很平静,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袁芳吓了一跳。 她说:“我跟董事长已经分手了。” 袁芳没忍住,声音大了起来:“为什么啊?” “因为一些解决不了的矛盾。”夏君笑接完水,“我先过去干活了。” “哎小夏——”袁芳正要追上去,忽然见到茶水间门口站着两个女同事,两人的神情都很不自然,显然听到了她们刚才的对话。 还没到下班时间,整个开发部都知道盛毅跟夏君笑分手了。 袁芳很内疚,偷偷给夏君笑发微信:对不起啊小夏,我不该在公司问你的。 夏君笑很淡然:没事,分手而已,没什么丢人的。 她这个态度,显然早就接受了分手的事实,袁芳赶紧把情况向程怀做了汇报。程怀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两人竟然已经分手,怪不得七哥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袁芳很感慨:从前大家就说董事长很渣,我还以为他对小夏会有不同,没想到还是抛弃了小夏,这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程怀:??? 袁芳:你不觉得他渣吗?! 程怀:为什么你觉得是董事长抛弃了小夏,而不是小夏抛弃了董事长? 袁芳:因为小夏不渣啊! 程怀:…… 女人的逻辑真是可怕。 八卦的传播速度一向很快,这边程袁二人还在争论是谁抛弃谁,那边两人分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甚至连扫地的阿姨都知道了。程怀去洗手间的时候,就听到两个保洁阿姨在走廊的角落嘀嘀咕咕地议论。 谁抛弃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赶紧让他们和好! 程怀和袁芳放弃了工作,一起合计,可两人都想不出办法来,程怀着急道:“哎你们女生不是最擅长这种事吗,怎么你一点主意都没有?” 袁芳小声且带点委屈地道:“我最擅长的只有吃。” “吃?”程怀忽然有了灵感,“那就从吃上下功夫!” 午饭时分,盛毅被程怀从电脑桌前拽了起来,后者胆大包天地说道:“七哥,你要是舍不得小夏,就去把她追回来;要是放弃她了,就好好对自己。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真没出息!” 这么低级的激将法,盛毅当然不可能听不出来,程怀原本做好了会被胖揍一顿的准备,谁知盛毅不但没有揍他,还伸手把电脑关了,说:“去吃饭。” 他反而有点发愣:“啊?” 眼看着盛毅已经往平常放外卖的地方走去,他才如梦初醒般伸出尔康手:“七哥,我没买饭,要不去食堂吃吧?” “嗯。” 两人来到食堂。因为是饭点,人头涌涌。买饭的时候,盛毅本来想说打包,程怀忽然指了指角落:“那边还有位置,我们吃了回去吧?” 周围人声嘈杂,盛毅忽然不想回那个寂静的办公室。这些天他一直逼着自己忙碌,可脑子里总还是忍不住去想夏君笑。或许他不应该继续独处。 两人打了饭,一起往那边的空位走去。谁知刚走到,就见袁芳拽着夏君笑走了过来,嘴里还在说着:“哎那边有位置,我们快过去!” 那是一个四人座,袁芳拉夏君笑坐下,两人放好餐盘,她这才“偶然间”看到了盛毅和程怀,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叫道:“董事长,程特助。” 程怀热情地打招呼:“真巧啊。”一边说,一边在她们对面坐了下来。 转头见到盛毅站在原地不动,他赶紧起身将他的餐盘抢了过来,放到桌上:“董事长,坐。” 盛毅没有坐下,他直勾勾地盯着夏君笑。从双方见面开始,她就一个字都没说,此时正默默地低着头,用勺子将饭一勺一勺送进嘴里,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关心。 他气得脑袋疼。这个女人怎么就能狠心绝情到这种地步,把他伤得体无完肤后,竟然还能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地吃饭? 她到底有没有心? 程怀和袁芳都感受到了盛毅身上发出的强烈的戾气,甚至连附近几桌的员工都有所察觉,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盛毅一直盯着夏君笑,夏君笑却始终没什么反应,仍旧不紧不慢地吃着饭。 程怀偷偷拽了拽盛毅的衣襟,希望他能坐下来,不要把气氛搞得太僵。谁知他不拽还好,一拽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线,盛毅猛地甩开他,转头就走。可怜他被甩得往旁边一扑,赶紧伸手去攀桌沿,却不防把盛毅的餐盘按翻,哐当一声巨响,吸引了整个食堂的注意。 那些离得远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到老板带着一身戾气走了出去。不过很快就有人告知他们原委:董事长这是看前女友不顺眼呢,连跟她同处一个空间都受不了! 程怀好不容易坐稳身子,跟袁芳对视了一眼,两人望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食盘中餐”的夏君笑,欲哭无泪。 出师不利,还帮了倒忙。不过程怀和袁芳并没有气馁,更没有放弃。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快下班的时候,袁芳把已经做好的工作表格复制粘贴到别的盘,跟着把原文件胡乱改了一通,跑去夏君笑面前哭:“小夏,怎么办啊,我刚才误操作,把表格全部搞乱了,现在怎么撤回都没用,明天就要交了,我要完蛋了,呜呜……” 夏君笑起身去她的电脑看了看,的确挺棘手的,她安慰道:“别着急,我跟你一起弄吧。” 袁芳含泪道:“谢谢你小夏,你真好!” 两人一起整理数据,重新做表格,等到做完,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了。袁芳很内疚:“都怪我,连累你搞到这么晚,小夏,我请你吃饭吧。这个点,再回去做饭的话实在太晚了。” 夏君笑想了想:“好。” 大概是因为想到吃的,袁芳的元气恢复了一些,问道:“这附近有个大排档,有麻辣小龙虾卖诶,去不去?” 夏君笑点头:“我都可以。” 两人收拾好东西,关了电脑,又熄了灯,一起下楼。大排档就在公司附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两人便步行过去。 而此时,程怀正在办公室游说盛毅:“七哥,人是铁饭是钢,你中午就没吃了,晚上怎么能继续不吃?就算你是想饿病了让小夏心疼,总也得当着她的面饿才行啊,现在人家都不在,你一直饿着算是什么事儿?” 盛毅冷冷道:“谁要她心疼了,她配吗?” “哦,既然不是为了让她心疼,那咱们去吃饭吧。”他赶紧趁热打铁。 其实他这些小伎俩,盛毅根本不放在眼里,但他就像是跟自己较劲似的,起身道:“去哪里吃?”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好不容易轮休,早上本来要去做核酸的,结果广州下暴雨,我想着睡个回笼觉再去,结果醒来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完美错过,心痛…… 第44章 044 夜晚的大排档人多得要命,小龙虾的味道充斥着鼻腔,烧烤摊烟熏火燎,满满的尘世烟火气,盛毅反而感觉好受了些。 两人先去找座位。程怀故意带着盛毅在人群中穿插,最后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有人要走了,我们去那里吧。” 盛毅心不在焉,自然也不在意坐哪里。 两人走到的时候,原先的客人刚好起身离开,旁边有服务员过来收拾。那是一张四人的桌子,对面还坐着两个姑娘,听到动静,两人同时抬起头来。 气氛一瞬间有点凝固。 程怀生怕盛毅二话不说,直接甩手而去——中午才有过先例,赶紧将他按坐在凳子上,一边对对面的夏君笑和袁芳道:“小夏,小袁,真巧啊,你们怎么也来吃夜宵?” 袁芳看了看黑口黑面的董事长,语音有点发颤:“今天加班,我们还没吃晚饭,所以过来吃点东西。” “我们也是。”程怀拿起服务员送来的菜单递给盛毅。盛毅却没理会,他若无其事地把手缩了回来,随便点了几个菜。 点完,转头见到他家七哥正望着别的地方,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再看夏君笑,她一直低着头在吃手中的烧烤,完全没有抬头看一眼盛毅的意思。 这两人可真是…… 为了缓解气氛,程怀开始跟袁芳聊天,可无论他们聊得多欢快,旁边的两人都像是没听到似的,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袁芳眼神询问程怀接下来该怎么办。 程怀心一横,你们想逼我来狠的是吧?那我就来狠的! 他心里有两个方案。一是把旁边的七哥连人带椅子摔翻,二是把对面小夏面前的食盘掀翻。他暗暗评估了一下,前者实施的难度大——他在盛毅面前,武力值是负的;而后者的风险大,要是不小心伤到了夏君笑,盛毅能把他手撕了。 正犹豫不决,旁边那桌的人忽然打了起来。桌子与桌子之间的距离很近,这一打立刻波及到了他们这一桌。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直接撞了过来,其时夏君笑正把烤串往嘴里送,被撞之后,那铁钎直直地就往她咽喉戳去。 变起仓促,程怀脑子慢了半拍,等他想去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袁芳明明是离夏君笑最近的人,可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吓得在旁边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忽然伸过来,挡在夏君笑的咽喉处。铁钎来势不减,直直地扎进了手掌当中,看着都疼。 夏君笑抬起头,目光从那受伤的手掌缓缓移到其主人脸上。 盛毅却没有看她,另一只手将铁钎拔了下来,也不管伤口还在流血。一把拽住正在打架的两人,手一挥,两人摔倒在了远处的空地上。 动静太大,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打架的两人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爬起来后,想要冲过来打盛毅,结果一接触到他阴鸷的目光,立刻被吓住了。 那目光简直太可怕了,就像是死神在看垂死挣扎的囚徒。两人吓得双腿发软,心中的斗志早已飞到了爪哇国,对望一眼,双双逃跑了。 程怀和袁芳见危险彻底解除,这才转头去看盛夏二人。结果见到夏君笑拖着盛毅的手,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扑簌簌落在他的掌心。 滚烫的泪水不仅灼着男人的手掌,也灼着他的心。 这个女人总是能让他屈服,总是能将他一直坚持的原则一一击溃,可他能怎么办呢?只要她肯回头,他仍旧是要她的,哪怕她曾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甚至为了那个男人放弃他。 只要你肯回来,我还是如当初那般爱你。 “紫桐。”他叫她。 夏君笑没有答应,眼泪却更加汹涌了。 他将掌心合了起来,把她的小手紧紧裹在其中,期期艾艾地问道:“你错了吗?” 夏君笑提出分手的时候,他曾说过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让她三天之内去向他认错,说分手是在开玩笑。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她却一点要认错的意思都没有。 没关系,只要你现在说一声你错了,过去的那些我都不追究了。 程怀和袁芳不知道两人之间有这么一段,只以为夏君笑做错了什么事,惹盛毅生气,两人才分手的。刚才盛毅那样奋不顾身地救她,而她也因为盛毅受伤而落泪,可见两人还是很相爱的,只要她肯放下身段认个错,他们就能和好了。 三个人都望着夏君笑。 夏君笑哭了一会儿,将脸伏在盛毅的拳头上,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他的指间,冲刷着还没完全止血的伤口,一片殷红滴答、滴答,落到地上。 然而,她最终说出的话却是:“对不起。” 盛毅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他都这样了,她竟还不肯回头。 他猛地放开她的手,缓缓地、却又决绝地说道:“分手这件事得双方达成共识才行,之前我一直没同意,夏紫桐——”他看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此时里面满是泪水,他看不清她的眼神,也不想再看了,他接着说道,“现在我同意了,我们从这一刻开始正式分手,再不回头。” 说完,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将受伤的右手插入裤袋,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 程怀看看失魂落魄的夏君笑,再看看远去的落寞的人影,对袁芳使了个眼神,往盛毅追去。 盛毅穿过大排档,一直往前走。夜风吹起他的衣襟,男人就那样孤独地行走在夜色中,浑身上下带着说不出的悲伤。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很难想象,一个在枪林弹雨中都从不退缩的人,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刻。 程怀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这一次,对于七哥和小夏的感情,连他也没有信心了。 盛毅一直走。程怀怕他出事,也不敢停。两人穿过了大半个穗城。凌晨三点,这座号称不夜城的城市也陷入了沉睡当中,只有昏黄的路灯仍旧不知疲惫地照着那个失意的男人。 盛毅终于停了下来,坐到路边的花基上,脸埋在膝盖中,身子在颤抖。 程怀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家七哥这是在哭。 他不敢靠近,愕然望着那个原本钢铁一样的男人,在寂静的夜空中悼念自己失去的爱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盛毅终于抬起头来,黑暗中,他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他轻声说:“我没事,早就该死心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程怀却听出来了,那是一种心如死灰的决绝。 他和小夏,再也没有可能和好了。 . 自从那晚以后,盛毅就恢复了正常——这个正常不是说他像其他人一样按时上下班,空闲时间就干点自己喜欢的事,他仍旧忙起来就废寝忘食,可神色间再没有异常波动了,已经从行尸走肉的状态中完全恢复回来,成了一个纯粹的工作狂。 而夏君笑那边也很平静,无视了所有人或探究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每天过着宿舍和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 他们两个好像达成了共识,再也不去打搅对方的生活。 公司的流言蜚语也逐渐平静下来。说起来两人的分手也在情理之中,这世间原本就没有那么多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像盛毅那样的男人,贪图新鲜交个女朋友,玩腻了就分手,甚至连渣男都称不上——人家在男女关系上还是很清楚的,并没有同时脚踏两条船,至于分手后再找,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只有程怀知道,他家七哥虽然放弃了这段感情,却并没有放下那些伤痛。他翻着手中的资料,情理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看到了那个名字:杨恒。 他还记得这个人,当初趁着盛毅出差,曾给夏君笑连着送了十天的红玫瑰。却在盛毅回来的当天,及时收手。那时他便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不过他只以为两人是单纯的情敌,没想到在更早的时候,他便参与了对盛夏地产的狙击。 换句话说,在盛毅还不知道有这个情敌存在的时候,这个情敌已经在行动,联合了盛夏地产的竞争对手,制造了地王流血事件,想要置他和他的公司于死地。 资料再往前,原来杨恒竟是五年前被清洗的明浩集团的太子爷,而且曾经跟夏君笑有过一段正式的交往,而那个时候,盛毅正生死未知地躺在病床上。 明浩集团曾是国内响当当的连锁酒店巨头,一朝被清洗,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程怀理所当然地想到是夏君笑的父亲夏政国。当年他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旦下决心要清洗,就算是明浩也在劫难逃。 可是为什么呢? 他曾从盛毅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夏政国反对他和夏君笑恋爱,主要因为他是个军人。一个父亲想要女儿生活安稳,虽然手段有点不近人情,但也无可厚非,照理杨恒应该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婿人选才对,他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高考专题,才发现好多地方都可以查成绩了,不知道小天使们有没有参加今年高考的?今年广州的考生太不容易了。 第45章 045 韩君下班之前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面是个年轻男人,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并约他见面,声称有一笔赚钱的大生意要跟他商量。 韩君暗暗啐了一口,心想现在的骗子也太不敬业了,在这个全民反电信诈骗的年代,竟然还有如此简单粗暴的骗术,是觉得这个世界傻子太多吗? 他正想挂断电话,并顺手标记一下这个电话号码,对方却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轻轻笑了一声,说:“韩副总,如果你还想保住手里盛夏地产的股份,最好乖乖来一趟。” 韩君一惊。去年地王事件发生之后,他趁着公司股价大跌,调集资金收购了一些,但当时另一股势力也在暗中收购 ,他一来财力不够,二来怕露馅,赶紧收了手,不过还是抢到了近2%的股份。 对于盛夏地产这种大型上市公司,只要他不沾黄赌毒,这些股份够他一世无忧了。 这件事非常隐秘,他也并不是用自己的名义收购的,对方竟然知道,并且还用来威胁。来者不善,韩君心里有些发颤。 他答应了见面。 . 五月下旬,盛夏高层遇袭案终审判决,所有涉案人员都是当地的小混混,“因财起意”进而杀人的主犯因为投案自首等悔罪情节,被判处无期徒刑,其他从犯各自被判处三到十五年有期徒刑不等。 这个结果在盛毅和程怀意料之中。 程怀翻着手中的资料,向盛毅汇报这半个月来的调查结果:“如今对方手中掌握着10%的股份,暂时还构不成威胁。可万一他们故意低价抛售——” “没关系,那我们正好趁机把它收购回来。”盛毅漫不经心道。 “可咱们并没有足够的资金吃下这么多股份。” “有。” 程怀翻资料的动作停了一停,他看向盛毅,后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原来当初盛夏地产股价大跌,杨恒等人趁机收购,盛毅也调集了资金,收购那几家公司的股份。半个月的时间,盛夏的股价跌到谷底,那几家却水涨船高,盛毅掐着点再将那些股份卖出去,一来一回,赚了一大笔。 “今年是公司上市三周年,嘉年华搞得隆重一点。”盛毅道。 嘉年华是公司一年一度的盛事,不过以往盛毅基本不亲自参加,因为六月对他来说并不是一段好过的日子。可是今年,却突然传出他要出席的消息。 夏君笑听着身边的同事议论这件事,自己却发呆望着窗外。半晌,她酸涩又欣慰地笑了笑,他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真好,这样她就不用一直牵挂着他,可以放心去做自己的事了。 袁芳跑过来,偷偷问:“小夏,嘉年华你参加吗?” 那晚大排档的事情发生后,她又找过程怀一次,想继续帮盛毅和夏君笑,没想到程怀却叹着气说算了,顺其自然吧。她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夏君笑好像已经从失恋中走了出来,也不好再干涉。 不过自那以后,两个人就很少在一起聊天,主要是夏君笑特别忙。其实她的工作仍旧和往常一样,甚至没有太多需要加班的地方,可每次她回头往她的格子间看,都会看到她在忙碌的敲键盘,或者托着腮在思考什么,神情沉肃。 这次的嘉年华听说董事长也会参加,嘉年华最后是酒会,如果两人在酒会上遇到,说不定还能和好呢——袁芳始终抱着一线希望。 夏君笑点点头:“参加。”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怎么可能缺席? 袁芳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偷偷给程怀发微信,告知这个消息。程怀知道她的心思,可同时也知道盛毅这边是没什么希望了,只回道:唉,看着吧。 嘉年华如期举行。 第一个项目是董事长讲话。往年都是程怀代替盛毅发言的,每次都得先找秘书写个长长的演讲稿,然后背熟。对于程怀这种当兵的汉子来说,背书其实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可七哥已经撂挑子了,他总不能跟着撂。所以今年,当盛毅告诉他,自己会亲自讲话的时候,他高兴地差点跪地谢恩。 盛毅的讲话跟程怀的背书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他只是简短地通报了一下公司这一年来的利润,并宣布接下来公司将会有哪些增加福利的措施,整个发言就结束了。既没有慷慨陈词,也没有着意煽情,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夏君笑望着那个离开舞台的身影,英俊挺拔,高高在上,再加上那层成功人士的光环,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男神。 他这辈子所有的劫难、狼狈、困境、危险、失意……全都与她有关,只有跟她断绝关系,他才会活得更好,活成光鲜的模样。 她的留恋和不甘,对他来说是毒-药。 盛毅离开后,又有好几个环节,副总讲话啊,抽奖啊之类的。夏君笑什么也没抽到,倒是袁芳运气不错,抽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高兴了好久。 之后便是酒会了。 夏君笑原本打算直接走的,却被袁芳拽住了。酒会上好吃的东西太多,袁芳这个吃货怎么能放弃呢?夏君笑看着好友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心下一软,被她拖着去了。 袁芳去取食物了,她没什么胃口,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不远处有几个男同事偷偷打量着她,神情有点跃跃欲试,不过最后还是没有上前。 先前她跟盛毅的事闹得众人皆知,虽然两人分手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大家总还是有所顾忌的。 夏君笑心不在焉,更无暇去理会那些男同事的心思。袁芳仍旧欢快地流连在食物架前,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她正准备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小夏?” 她转头望去,见到是韩君,起身叫道:“韩副总。” 韩君手里举着两杯香槟,递了一杯到她面前,说:“这香槟不错,你尝尝。” 夏君笑看看那酒杯,又看看韩君,男人脸上笑意盈盈,眼神里却带着强烈的侵犯之意,赤-裸-裸的,让她很不舒服。她婉拒道:“谢谢韩副总好意,我有点不舒服,不能喝酒。” 韩君的手并没有缩回去。僵持片刻,夏君笑将香槟接了过来,放在身前的圆几上。 韩君顺势坐到她的身边,空出来的那只手搭在她的身后,姿态十分亲密。夏君笑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韩君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清楚得很。 韩君虽是她的直属领导,但她在盛夏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其实不必搭理他的。但当她准备站起来走人的时候,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两个身影,是盛毅和程怀。 此时他们离得不太远,如果这边闹出什么动静,大概率会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夏君笑只好暂时放弃走人的打算,跟韩君周旋起来。 韩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角余光却是注意着越来越近的盛毅和程怀。他将圆几上的香槟拿了起来,再次递到夏君笑面前,说:“陪我喝。” “韩副总——” “喝。” 夏君笑深吸一口气,柔声道:“我不大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了,对不起。” 说完她便站起身,准备离开。谁知刚转身,就听到韩君在身后说:“小夏,你的包。”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包没拿,回过头去,还来不及看包在哪里,迎面便泼来一丛浅褐色的液体——韩君把她不肯喝的那杯香槟全部泼到了她的脸上。 她的鬓发被打湿,睫毛上也留下了细碎的水珠,视线朦胧中,她看到盛毅和程怀同时停住了脚步,望着她的方向。 周围十分安静,香槟滴滴答答从她头发和脸颊滚落,将她的衣衫打湿,她狼狈地站在众人视线的中心,面对着自己最爱的男人。 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盛毅几乎条件反射便要向她走去,就在这时,一个女声传来:“小夏——” 原来是去取食物的袁芳回来了,她见到这副情形,尖叫了一声,等反应过来,赶紧上前,用身体挡着夏君笑被泼湿的胸口,护着她往出口走去。 现场后来发生的事,她一无所知,但袁芳却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只是怕她难过,所以没在她面前提起。 韩君泼她香槟的时候,其实盛毅和程怀就在离他们二十米远的地方。亲眼见到前女友被人泼香槟,盛毅却并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表现得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只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就跟程怀一道离开了。 众人心里都明白了,对于这位前女友,董事长是真的一点余情都没有了。 韩君望着盛毅离开的背影,暗自抹了把冷汗。 主角虽然已经离场,但周围的议论声依旧不断,这个小插曲很有可能是未来一段时间的八卦谈资,大家都在猜测夏君笑可能很快就会被开除了,尤其是开发部的那些人更是坚信不疑。毕竟,他们很清楚自己的顶头上司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小人物哪有挣扎的空间呢? 众人都在等夏君笑被开除的通知,谁知等来的结果却完全相反。第二天上午,所有人都收到了一封来自人事科的邮件通报,称开发部副总韩君在去年高层遇袭事件之后,浑水摸鱼低价收购公司股份,即刻起被开除出公司。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竟然发现有姓桃的,好好听,我立马决定把我下一本的女主改姓桃,哈哈~~ 第46章 046 杨恒在工作室见到夏君笑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好心情地让秘书给她泡了杯咖啡,不过夏君笑没有喝。 杨恒看了看那杯咖啡,对夏君笑的反应丝毫不以为忤,温柔地叫她的名字:“紫桐,你来了。” “当然。”夏君笑淡淡道,“毕竟我的片酬还没有到帐。” 杨恒深深地看了她几眼,跟着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神情十分放松,他笑了笑:“你这是急着还那笔公款吗?可是数目那么大,这点片酬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夏君笑完全没有被激怒,平静地说道:“有一点儿是一点儿。” 杨恒招来秘书,写了张支票给她。夏君笑将支票收起来,站起身:“那就不打搅了。” 杨恒拦住她:“听说你的七哥因为你,把自己的副总炒了。” 夏君笑静静地看着他。 杨恒终于绷不住,露出了讽刺的一笑:“他还真是爱你啊。” 夏君笑轻声说:“对呀,我也很爱他啊。我们一直两情相悦,你不知道吗?” “可是他的前途就要因为那笔钱而毁了。”杨恒冷笑,“还有秦雄,也会因为你而官途受阻。夏紫桐,你还真是个祸水。” 夏君笑仍旧淡定:“是啊,不然当初怎么能让你们偌大一个明浩集团彻底土崩瓦解呢?” 她轻声笑起来,眉眼弯弯,大眼里闪着水光,笑得倾国倾城。 杨恒被她戳到痛脚:“夏紫桐,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夏君笑柔声道:“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们走着瞧。”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工作室。杨恒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拿起那杯她一口都没碰过的咖啡,砰的一声将杯子摔碎在地上。 夏君笑离开工作室以后,给程怀打了个电话,约他见面。 程怀以为那天他家七哥冲冠一怒为红颜,终于感动了夏君笑,后者来找他帮忙,要跟盛毅和解。谁知到了约定地点,夏君笑却递过来两个信封,说一个是给他的,另一个给盛毅。 他把给自己的那个打开,里面却是一封辞职信。他愕然望着夏君笑:“你要走?” 夏君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捏了捏盛毅的那个信封,里面是一条手链。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她生日的时候,盛毅当众送给她的那条。 程怀有点慌:“小夏,你跟七哥之间,真的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夏君笑点头:“是的。” “为什么?”程怀始终不相信两人之间能有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 然而夏君笑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劈得三魂出窍:“因为我出轨了,给七哥戴了绿帽子。” “怎么可能!” “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七哥。”夏君笑伸手拨了拨耳边长发,良久才抬起头来,问,“程特助,七哥现在住哪里啊?” “你……想做什么?”程怀摸不透她的心思。 “没想做什么,就是去看看他。”夏君笑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以后都看不到了呢。” 虽然不是当事人,但程怀还是有点感同身受的伤心:“等下我把地址发到你微信。” “谢谢你。”夏君笑诚恳地道谢,“那我先回去了。” 程怀欲言又止,夏君笑道:“不用挽留啦,我是真的要走了。” “好吧。”他终于放弃。 两人分开后,程怀便径直回了公司,他犹豫了很久,等办公室所有人都下班了,直至盛毅也从里间走了出来,准备回家,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将信封递给盛毅:“小夏让我给你的。” 盛毅盯着那信封看了半晌,接过来,随手一捏,便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他一个字都没说,只是一扬手,信封便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程怀:“……” 等盛毅一走,他赶紧跑过去,把信封捡起来。好在今天没人喝奶茶,垃圾桶里只有一些废纸,信封没有被弄脏。他把信封藏在了自己办公桌抽屉的最底层。 盛毅去停车场取了车,开出公司,上了马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嘉年华那晚,程怀曾劝过他不要那么冲动。韩君私下里的动作,他们一年前就掌握了,之所以一直没动他,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如今好不容易布置到了最后关头,如果突然发难,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但盛毅坚持要炒了韩君。哪怕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一点都不行。 可是你看,那个女人多么狠心,不但没有丝毫感激,反而如此决绝。 忘了吧。你早已不是凤七,而她也不再是夏紫桐了。 半夜十二点,他开车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的房产不少,但常住的只有两处,一处已经给了陶媛媛母女俩,这里是另一处,房子比那边的小一些。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他探身出去刷了卡,门禁开启。往前开了二十来米,随即左转。他的单元就在拐角的那一栋,十三楼。 夜里很安静,很多住户都睡下了,小区里没有人走动,只有路灯和监控摄像头还在勤劳地工作着。他正准备关上车窗,忽然看到路边的大树下,一个长发的女孩抱膝坐在地上,仰着头,望着对面拐角处的那栋楼,整个人安静得像幽灵。 车速缓了一缓,随即又加快了。盛毅紧紧握着方向盘,专注地看着前方,径直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他停好车,将头伏在方向盘上,久久都没有抬起来。 这个可恶的女人究竟想干什么!都已经分手了,就不能好聚好散,非要来打搅他吗? 一股怒火从心头升起,他狠狠地甩开方向盘,下车,坐电梯直到十三层自己的单元。开了门,他的手放在电灯开关上,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将手放了下来。关上门,摸黑走过客厅,来到窗边,向下望去。夏君笑仍旧坐在树下,不过已经低下了头。她是北方姑娘的身材,身高腿长,可是从十三楼望下去,却只是小小的一团,孤零零的,就像随时都会被黑暗吞没。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抬起头来,望着他的方向。两人在黑夜中,隔着十三层楼对视着,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却都固执地不肯转开。 夜越来越深了,凉风吹过,空气里带着点雨意。夏君笑仍旧维持着那个仰望的动作,就像脖子不会酸疼似的。 盛毅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将窗帘拉上,打开了客厅的灯。 他换了鞋,换了衣服,洗了澡,来到卧室,开了灯,又关掉,跟着赌气似的躺到了床上。 他告诫自己,要狠心,不可以再让那个女人左右自己的心情。可那团小小的身影总是时不时出现在脑海中,扰乱他的思绪。 不一会儿,外面开始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地落在窗棂上。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去想楼下那个可恶的女人。 十分钟后,他狠狠地将空调被掀开,下床,换衣服。 黑暗里忽然亮起了一束灯光,雨滴在灯光中清晰可见,夏君笑转头望去。一辆黑色小车无声地滑到她面前停下,副驾驶座的门打开,低沉的男声响起:“上车。” 她兀自没有反应过来,一双大眼茫然地望着那束光。雨已经有些大了,她的长发被打湿,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越发显得身形瘦弱。正对着车灯的那张脸上全是水,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盛毅的心脏尖锐地疼了一下。 他摔门下车,上前将她拎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扔到副驾驶座上。又去车尾箱找了条干毛巾,扔到她怀里,这才发动了车子,往公司宿舍开去。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夏君笑将毛巾握在手里,也不擦一擦身上的水渍,只是失神地望着窗外,更没有对自己的来意做任何说明。 而盛毅也固执地不肯询问。 其实他的心早已经软了,只要夏君笑开口说一句求和的话,哪怕只是叫一声七哥,他都可以立刻放下自尊和骄傲,再次毫无保留地接受她。 可她一直沉默。 从他的住处到公司宿舍,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雨打在车顶,激起一阵密集的滴答声,雨刷刷刷刷响着,车厢里却静得可怕,若非眼角余光能看到彼此的身影,甚至会怀疑对方是否还存在。 盛毅等了一路,夏君笑始终没有开口。他那颗心也变得冰凉,就像裸露在雨帘下,一直被冷雨冲刷着。 车子终于拐过了最后一个弯,前面就是宿舍了。盛毅将车开到楼下,停住,不发一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君笑轻轻将手里的毛巾放在中控台上,解下了身上的安全带,她的手放在车门上,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她说:“七哥。” 盛毅没有应声。 她一直等着。 雨越来越大,盛毅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她却已经推门走了下去。瘦弱的身影立在雨中,背对着他,轻轻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她没再看他一眼,踉跄着跑进了大楼。 ------ 作者有话要说: 广州的中高风险地区全部清零啦,发红包庆祝一下,走路路过的小天使留个爪印吧~~ 第47章 047 这晚盛毅一直没回去,就坐在车里,沉默地望着夏君笑宿舍的方向。雨越下越大,他却没有关上窗户,狂风吹着雨滴砸到他身上,很快浑身便湿透了。 即使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第二天早上程怀一走进办公室,便听到他在轻声咳嗽。 “七哥,你感冒了?”他关切地问道。 盛毅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昨天她把东西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 程怀用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夏君笑要辞职的事告诉他。这一犹豫,盛毅立马看出端倪,眼底厉色一闪:“说。” 程怀想了下,夏君笑要走已成定局,与其让七哥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说,不如自己主动告诉他。他把夏君笑的辞职信找出来,递给盛毅。 辞职信写得非常公式化,其实就是从OA上下载模板填的。 程怀见盛毅盯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把它撕得粉碎。谁知盛毅看了一会儿,又将它交回给程怀。 程怀摸不透他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问:“七哥?” “批了。”盛毅说完又咳了几声。 程怀赶紧道:“我去给你买点药吧。” “嗯。” 程怀把辞职信装好。盛夏地产的员工辞职其实并不需要打印辞职信,直接在OA上就可以跑完所有流程,夏君笑之所以打印出来,主要还是为了告诉他。 他不知道昨晚夏君笑去找盛毅的事,想起上一次她要辞职,盛毅坚决不许,这一次却轻描淡写就答应了,看来真的是覆水难收。 唉,以后再也吃不到小夏做的美食了。 . 京城,某军区大院。 秦雄的车到了门口,警卫员敬了个礼:“首长好。” 秦雄和蔼地冲他点点头,正准备开进去,警卫员忽然道:“首长,刚才有个姑娘找您。” 秦雄觉得奇怪,这大院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警卫员也不是新来的,就算有人来打听,也不可能告诉别人他住在这里。 他皱眉问:“是谁?” 警卫员道:“她说是夏政国的女儿夏紫桐。” 尽管那起震惊全国的案子已经过了好几年,但夏政国这个名字,在军中仍旧人人皆知。当年他死在狱中,唯一的女儿就此下落不明,如今突然出现,难怪警卫员冒着风险也要上报。 秦雄怔住:“她在哪里?” “她给您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警卫员递过来一张纸。 秦雄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他把纸叠好,放进口袋,对警卫员点了点头,这才将车开了进去。 回到家,老伴迎了上来:“饭已经好了,洗手准备吃饭吧。” “你先吃,我还有点事。”秦雄说着便去了书房。 老伴早已习惯了他的风格,独自去客厅看电视,打算等他做完事再一起吃。 秦雄关上书房的门,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照着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秦伯伯?” “紫桐,真的是你。”秦雄道,“你回来干嘛!” 那边沉默了片刻,说:“秦伯伯,我不想躲了。这几年我存了一些钱,麻烦你帮我交上去。至于剩下的,该怎么量刑就怎么量刑吧。” 秦雄低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疯了?” “秦伯伯,我遇到七哥了。”夏君笑轻声说,“还有杨恒。” 她没有提杨恒如何用他和盛毅威胁她,但秦雄是什么人?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其中的症结所在。 “你别怕,咱们再从长计议,或许还有办法。” “不了,秦伯伯。”夏君笑拒绝,“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惩罚,我想堂堂正正做人,做夏紫桐,而不是夏君笑。” “紫桐啊,你先别冲动,那笔钱我可以给你,咱们先把坑填上,等你以后有了钱再慢慢还我。”秦雄仍旧试图劝说,“你还年轻,这一生还很长,不能把自己的前途毁了。” “秦伯伯,我心意已决。”夏君笑态度很坚决。 秦雄一生都很廉洁清明,要一下子拿出那么一大笔钱不容易,说不定还得卖车卖房才够。何况,就算他能拿出来,她也不能要,她不可以让秦雄跟自己再扯上任何关系,那样会影响他的仕途。 秦雄和盛毅都是铁骨铮铮的军人,她不能让他们身上染上任何污点。 秦雄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明早过来找我,我带你去自首。” 挂了电话,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他跟夏家从前是没有任何交情的,他和夏政国不是同一个派系,跟夏君笑认识,还是因为盛毅——当年盛毅是他手下第一精英。夏政国来要人的时候,他是坚决不同意的,可惜那时夏政国一手遮天,事情根本轮不到他做主。 当初盛毅伤好后,他本来想把真相告诉他,可惜盛毅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什么都不想听,只是请求换个身份继续生活。鉴于他过去在部队的表现,上面准了他的所求,然后他变成了盛毅。 秦雄想,作为旁观者,他还是尊重当事人的意见吧。 . 六年不见,夏君笑的容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可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从前秦雄一直觉得她身上有种义无反顾的孤勇,可现在没有了,她很平静淡然,仿佛能接受命运为自己安排的一切。 然而她又明明做着那样勇敢的事。 秦雄原本还想叮嘱几句的,可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面对审讯人员的时候都非常镇定。她将自己犯下的罪行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包括如何模仿夏政国的笔迹,如何骗过他的副手等等,全程都非常流利顺畅,只有在审讯人员问“这笔钱你用在了哪里”时,稍微卡了一下壳。 审讯人员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几个人的眼睛全部盯着夏君笑。 夏君笑深吸一口气:“我忘了。” 审讯人员:“忘了?” “是的,忘了。”夏君笑道,“我爸爸死后,我得了抑郁症,那段时间过得非常混乱,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你不是医生,怎么确定自己得了抑郁症?要知道抑郁症可不等于忧郁、焦虑等等负面情绪。” “我有医生确诊。”夏君笑递上自己的病例。 几个审讯人员互相看了几眼,当然没这么容易就相信“失忆”的说辞,不过这件事牵涉到夏政国,挪用的公款数额又比较大,不是一两次审讯就能完事的,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调查。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夏紫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审讯人员例行式询问。 “有。” “请讲。” “我要举报原明浩集团董事长杨毅的独生儿子杨恒。” 审讯人员意外:“举报他什么?” 夏君笑:“破坏军婚。” “破坏谁的军婚?” “我和我丈夫。” 审讯人员面面相觑。当年夏政国的案子震惊全国,他的家庭关系也被扒了个底朝天,都知道他有个当年刚满二十岁的女儿,却不知道这个女儿竟然已经结婚,而且嫁的还是军人。 “你接着说。”回过神来的审讯人员道。 “我于2014年5月2日,与时任京都军区某集团军特种部队野狼中队中队长凤七,于京城西城区民政局登记结婚。”夏君笑从包里翻出那本珍藏了多年的结婚证递上去,“婚后不久,凤七被派去执行任务,我则独自留在家中。这段时间,杨恒屡屡上门,对我实施性-骚扰。后来甚至在我丈夫凤七因公牺牲时,意图强-奸我。” “有证据吗?” “有。”夏君笑拿出一个优盘,“这里面有当时杨恒试图强-奸我时拍下的视频。” “杨恒在对你实施性-骚扰和意图强-奸的时候,是否知道你和凤七的婚姻关系?” 这点是判断破坏军婚罪的关键,夏君笑当然是清楚的。 “知道。我曾向他展示过我的结婚证,他甚至差点将结婚证撕毁,上面应该还留着他的指纹。” 几位审讯员低声合计了一会儿,其中一位说道:“关于你挪用公款和杨恒破坏军婚两个案子,我们接下来会深入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会被一直关押在看守所。” 夏君笑点点头。 秦雄在审讯室外等着,刚才他虽然没进去,但一直都在外面旁听,夏君笑交代的那些,他全都听到了。见她出来,秦雄迎了上去,对押解她的人道:“我想跟她说几句话,可以吗?” 凭秦雄的地位,说几句话当然是没问题的,押解人员退到了一边。 秦雄看着夏君笑,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良久,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如果有一天凤七知道了,一定会怪我。” 夏君笑摇摇头:“我会申请审讯不公开,他不会知道的。” “可他有权利知道。” “秦伯伯,凤七已经死了,就让盛毅开始新的生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陶媛媛:大家都是前任,你有什么可以嚣张的? 夏君笑:不好意思,我有结婚证的,我是现任。 第48章 048 最近地产市场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地震,短短半个月,就相继有三家大地产公司被爆出偷税漏税、操纵证券交易价格、上市过程中行贿受贿等等,闹得整个行业人心惶惶。 而在那三家凄凄惨惨戚戚的时候,盛夏地产的城南项目则如期对外开放。正值暑假,作为穗城最大的水上游乐场,迎来了大批游客。 竞争对手岌岌可危,自家公司却蒸蒸日上,如此令人振奋的时刻,程怀却忧心忡忡——他家七哥的感冒倒是好了,可咳嗽一直止不住,眼看着就要咳成肺炎了。他多次劝盛毅放下工作,好好养病,可盛毅就是不听,每天都像一台永动机,你能看到他的时候永远都在工作。 虽说准备了一年,但其实不用这么快就把那几家公司扳倒的,可盛毅就像是不能停下来似的,原本半年的计划,他半个月就给全部搞定了。 程怀当然知道症结所在,但他不敢提。夏紫桐这个名字,在盛毅这里彻底成了禁忌。 “七哥,杨恒那边……”他小心提了一句。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袁芳的口中,那时杨恒趁着盛毅出差,天天给夏君笑送花,他们猜测夏君笑曾经跟杨恒谈过恋爱,所以盛毅才会对他心有芥蒂。谁知后来更进一步,查到原来杨恒在很早的时候,就勾结盛夏的竞争对手,高层遇袭事件也参与其中,盛毅自然不客气地开战了。 后来,盛毅和夏君笑分手,夏君笑说道自己出轨,程怀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杨恒。而夏君笑辞职以后,盛毅虽然没有再提起过她,但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他们决裂应该跟杨恒有关。 如今几个竞争对手都陷入了水深火热中,杨恒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盛毅不可能不报这横刀夺爱之仇,一定会有狠辣的手段对付他。 谁知盛毅沉默了半晌,却道:“算了。” 他对杨恒恨之入骨,可夏君笑选择了他,伤害杨恒就等于是伤害夏君笑,他下不了手。 程怀起先没想明白,后来终于懂了。他看了看那个铁一般坚硬的男人,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小夏,你失去了这辈子最值得你珍惜的人。” . 这些天杨恒一直过得焦头烂额。 当年明浩被清洗之后,杨家就垮了,好在杨毅早年给独生儿子设立了一个成长基金,所以他才有报仇的资本。可是夏政国死了,夏君笑不知所踪,他的仇恨只能落在盛毅身上。 但当初盛毅被派去保护夏君笑,身份一直很隐秘,除了秦雄和夏政国父女,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后来两人相恋,夏政国激烈反对,数次收拾两人,这样的“家丑”当然更不会外扬。所以杨恒只知道夏君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一个特种兵,至于其他信息就查不到了。 “或许已经死了吧。”他想。 夏政国那么狠的人,可以因为他非礼他女儿就把整个明浩集团清洗了,对盛毅下狠手也在情理之中。 没有报仇对象,虽然有点落寞,但他是杨毅唯一的儿子,家族复兴的希望就在他的身上,所以他很快便振作起来,开始在事业上发展。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盟了一家地产公司,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个非常有雄心壮志的人,公司发展得也很好,几乎占了行内一小半的市场份额。谁知半路突然杀出一匹黑马,盛夏地产在短短几年间就从一家小地产中介,发展成为可以和他们匹敌的上市公司,这能忍? 那块地王,他们公司也拍了,不过最后却被盛夏地产抢到了手,老板一怒之下,铤而走险,跟杨恒一起设计了袭击事件。 而袭击事件过后不久,有个女人来找杨恒,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他找了好几年的夏君笑就在盛夏地产,而盛夏地产的董事长就是当初跟她有过纠葛的那个特种兵。不仅如此,对方还告诉了他一些很机密的事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报仇这件事上,杨恒其实是很沉得住气的,他最喜欢给对手施加心理压力,一想到对方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他就很得意。所以他并没有急着把当年的事抖出来,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给夏君笑制造恐慌。 他成功了,夏君笑和盛毅彻底分了手。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自己的战果,盛毅就突然出击,跟他合作的地产公司以及两家盟友立刻中招。对方准备非常充分,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老板甚至直接被证监局请去喝茶了。 不过他并不慌张,他手里还握着一张底牌,就是当初夏君笑挪用的那笔公款。盛夏地产可不是干净的。 然而事情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正当他想去找夏君笑再行威胁的时候,竟然有警察找上门来。 “杨恒先生,你涉嫌破坏军婚,请跟我们回京城接受调查。”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破坏谁的军婚了?” 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怎么可能去动军人的老婆? 但警察并没有跟他多说,破坏军婚本来影响就很恶劣,何况受害人已经去世?杨恒就这样被带回了京城。 审讯室里,审讯员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杨恒先生,一位叫做夏紫桐的军嫂举报,在2014年,你曾多次对她进行性-骚扰,并试图强-奸她,你可承认?” 杨恒这才知道自己是被夏君笑暗算了,不过反而镇定了下来,心里甚至很是不屑。夏紫桐是不是有毛病,破坏军婚有严格认定的,她以为自己空口白牙就能栽赃他? “我不承认。”他说,“我没有性-骚扰她,更不用说强-奸了。” “夏紫桐提交了一段视频,视频中你正对她用强。你还是老实交代吧,须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狡辩无济于事。” 杨恒一惊,他的确曾经试图强-奸夏君笑,但并没有成功,她竟然拍了视频?莫非这一切都是她事先设计好的? “我可以看看视频吗?” “可以。” 视频中,他将夏君笑扑倒在沙发上,夏君笑挣扎,两人一起翻到了地上。视频的角度只比沙发高一点,两人在地上的时候,只能拍到半身,只听到夏君笑“啊啊”惨叫了两声,跟着带着哭腔道:“杨恒你这个禽兽,我要杀了你!” 杨恒暗呼不好,他当时根本没有得逞——那个女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竟然学过功夫,最后反而将他刺伤。他一时胆怯,逃跑了。 可是视频只拍到夏君笑说要杀他就截止了,当时两人被沙发挡住,他究竟做了什么,根本看不出来,但夏君笑的反应实在是太像被他强-奸了。 审讯员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见他脸色突变,立刻趁热打铁:“证据确凿,你还不承认?” 杨恒被吼得浑身一震,立刻想起当初夏政国的铁血手段,虽然夏政国已经不在了,但余威犹存。军方是惹不起的,这个念头已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如果破坏军婚的罪名落到自己头上,那…… 他总算找到了词为自己辩解:“夏紫桐是个法盲吧,破坏军婚的条件是她已经跟军人结婚,不是谈恋爱或者订婚就可以算军嫂的!” 审讯员的语气很平淡:“夏紫桐不是法盲,在你对他实施强-奸之前,她已经和当时的现役军人领了结婚证。而且,那本结婚证上有你的指纹,说明你是在明知她是军嫂的情况下,还想强-奸她,主观犯罪意图非常明显。” 杨恒:“……” 他简直不敢相信。当初夏政国那么强烈地反对女儿跟前男友,就是因为前男友是个军人,他怎么可能允许女儿跟军人领证? “这不可能。”他喃喃地说道,“她没有跟军人结婚,那本结婚证一定是她伪造的,麻烦你们查清楚。” “结婚证早就经过检验,的确是真的,而且在民政局的系统中,也有她的婚姻记录。杨恒,我劝你还是早点交代自己的罪行,争取宽大处理。” “我不是法盲,你们别想诈我。”杨恒怒道,“我承认自己强-奸……未遂,但我没有破坏军婚,我根本不知道她跟军人结婚了。当时我跟她是恋爱关系,我们是在她父亲的安排下相亲的!” 审讯人员冷漠地看着他:“你确实是个法盲。破坏军婚罪的量刑是三年以下,而强-奸罪则至少在三到十年。而且,如果强-奸的是军嫂,影响恶劣,十年以上都有可能。” 杨恒:“……” 视频、结婚证、指纹……夏君笑明显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想要把他拖下水,说不定连他情急之下会承认自己强-奸都计算好了,这女人竟如此厉害? “我真的没有强-奸她,那天她最终打伤了我,我有点害怕,就跑了。”他把语气放缓,试图博取审讯员的信任,“夏紫桐出身军人世家,她学过武功,要强-奸她没那么容易。而且视频里也并没有拍到我强-奸她,对不对?” 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年,除了视频,其他痕迹早就没有了,夏君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把他钉死。 “这个就要看到时候法官怎么判了。”审讯员冷冷地说道。 杨恒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个女人为了报复他,连跟盛毅分手都肯,自己这次恐怕不容易脱身了。不过就算不能脱身,也要拉着她一起死! “我要举报夏紫桐,她曾经冒充她父亲的名义,挪用大笔公款!” “早在她举报你之前,就已经对自己挪用公款的事供认不讳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夏君笑:鱼死网破吧! 盛毅:不可以! 第49章 049 看守所关押的是还未过堂或者刑期不足半年的人,管理不如监狱严格,但也并不松,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因为秦雄的关照,夏君笑被单独关押,没有人骚扰,日子过得还算平静,未来的铁窗生涯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杨恒也被关押在这里,偶尔吃饭或者放风的时候遇到,杨恒都是一副眼里要冒出火来的模样,夏君笑也不去理会。虽然她提供的视频不能把杨恒钉死在强-奸犯的柱子上,但杨恒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强-奸她。上了法庭,还是要看法官偏向于哪方,强-奸罪成立不是没有机会的。 何况,就算强-奸罪不成立,那他破坏军婚也是铁板钉钉。 众星捧月的大少爷要是坐了牢,想必会羞愤不已。哪怕刑期并不长,可这段经历必定会在他心里留下永恒的阴影,夏君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当年若不是他在夏政国面前嚼舌根,说她因为盛毅而不接受他,夏政国又何至于对盛毅赶尽杀绝?这个仇她一定要报,哪怕赔上自己的前程也在所不惜。 如此过了约莫半个月,这天放风的时候,夏君笑照例在角落里发呆,却忽然看到两个狱警带着杨恒往外走,身边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几人。杨恒很快看到了她,停住脚步,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跟着便见他朝她走了过来。夏君笑暗自戒备,防备着他搞什么幺蛾子。 两个狱警跟在杨恒身后,杨恒在离夏君笑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夏君笑冷冷地看着他。杨恒忽而一笑:“夏紫桐,我被取保候审,这就要出去了。在开庭之前,我都是自由身喽。” 夏君笑早就有心理准备,想过会有人来保释他,闻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顶着烈士遗孀的名头,除非杨恒的靠山能像当初的夏政国那样一手遮天,否则他绝对脱不了罪。 杨恒见她神色平静,不由得又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当年那个孩子,想必你不舍得打掉,我出去以后一定会找到他,并且帮你好好照顾的。” 夏君笑脑子里霎时间一片空白,等到意识回归,已经冲上去掐住了杨恒的脖子:“你敢!” 她原本就跟着盛毅学过武,此时又惊又怒又怕,手上下了死力。杨恒一来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二来没想到她动作这么迅速,瞬间受制,被掐得满面通红,喘不过气来。 两个狱警赶紧上前,想要把夏君笑拉开,但夏君笑根本不肯松手,一副要将杨恒当场掐死的架势。最后狱警只得动用警棍,将她击晕,这才把杨恒解救出来。 杨恒看着她被狱警拖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掐痕,心里的恨意如毒蛇吐信一般呼之欲出。 . 夏君笑因为伤人被关了禁闭。她在禁闭室拼命哭求狱警放她出去,狱警当然不会答应。按照看守所的规定,她至少要在禁闭室呆上一天一夜。 不过,狱警对这个长得好看,平时又十分温柔的女人印象很好,而且她伤人也情有可原——据说那男人曾经意图强-奸她,因此一直在外面耐心劝说,让她冷静。因为她越是表现得暴躁冲动,越是会延长自己受罚的期限。 可是夏君笑根本冷静不下来。她就像一头被困在囚笼里的野兽,面对走投无路的绝境,唯有咆哮和歇斯底里。 狱警看得心疼,却也毫无办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吼得累了,夏君笑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狱警松了口气,想要上前再劝劝,谁知里面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他赶紧透过门上的小窗口望过去,只见夏君笑正在以头撞墙,就这几下,雪白的墙面已经染上了鲜血,触目惊心。 “夏紫桐,你冷静一点!”狱警赶紧大声劝阻。 但夏君笑就像听不到他的声音似的,继续撞墙。 狱警赶紧通过对讲机向上面汇报情况。五分钟后,所长亲自带着医生来了,让打开禁闭室的门。夏君笑一直在撞墙,听到动静也没有停止,医生赶紧上前拉她,狱警帮忙,一起将她按到椅子上坐着。 她的额头上都是血,血迹顺着脸颊往下,已经流到了胸口,看起来特别可怕。医生给她处理伤口时,她兀自挣扎,最后没办法,只好先给她打了镇定剂。 所长在一旁看得脸色发白,偏偏狱警还火上浇油:“所长,夏紫桐好像有抑郁症……” 所长生生打了个冷颤,赶紧道:“先带去医务室。” 如果夏君笑因为被关禁闭,抑郁症发作,自杀了,那可是他的罪过。 夏君笑打了镇定剂以后就睡过去了,所长指挥狱警将她双手拷在病床上,这才走出去给秦雄打电话。上次秦雄亲自打电话来关照夏君笑,言明如果她出什么事,务必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秦雄赶来的时候,夏君笑刚刚醒,额头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眼神空洞。看到秦雄,她猛地想要坐起身,结果被双手的手铐扯了回去。 “紫桐,你别急!”秦雄赶紧走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夏君笑就像看到救星,哭着说道:“秦伯伯,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 这一周的工作异常顺利,周五下午,程怀竟然有点无所事事的感觉,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半,他跑去里间找盛毅,想跟他打声招呼,然后就下班。 盛毅将手里的最后一份文件签完,将签字笔丢在桌上,看着他道:“那间宿舍分配给别人了吗?” 程怀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说:“没有。” 夏君笑走后,他就去人事科打招呼了,那间宿舍先留着,不要再行分配。为的是给他家七哥留一个能缅怀的地方,毕竟那里曾留下他和夏君笑的美好回忆。 “七哥,你要过去看看吗?”他问。 盛毅沉默了一会儿,却又道:“不去了。” 那缸鱼应该已经死透了吧。 他站起身:“下班吧。” 程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虽然按时下班,但一定不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夏君笑才走了不到一个月,他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七哥,一起去吃饭吧。”他巴巴地望着盛毅。 盛毅没有辜负他的苦心:“走吧,我请客,想去哪里吃?” “我想去黑天鹅宾馆吃自助餐!” “嗯。” 两人收拾东西下楼,刚到大堂,就听到一个男人在喊:“求求你告诉我夏君笑在哪里,我真的找她有急事,她家里人出事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正靠在前台,对着值班的小姑娘作揖。 盛毅和程怀对望一眼,同时走了过去。小姑娘见到他俩,简直喜极而泣:“董事长,程特助!” “发生什么事了?”程怀问。 前台小姑娘说:“这位大哥非要找开发部的夏君笑,可是夏君笑一个月前就辞职了,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我跟他说了,他不信,非要缠着我追问。” 盛毅转头去看那男人,待看清他的面容,忍不住皱眉:“顾山泉?” 此人正是他过年时在乡下遇到过的顾山泉。 顾山泉却不记得他了,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继而眼里涌起希望:“你认识我?那你也认识夏君笑对不对?求你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找她。” 盛毅不动神色地问:“据我所知她父母双亡,早就没有家人了,你刚才说她家里人出事,这个‘家里人’指的是谁?” 顾山泉噎了一下,见他严厉地盯着自己,嗫嚅了半晌,才道:“是她的……她的侄子。” “你说的是顾小七吗?”盛毅问。 听到顾小七的名字,顾山泉立刻起了戒备之心,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程怀立刻上前拦住他:“把话说清楚再走。” 此时他也认出了顾山泉,想起夏君笑曾把自己所有的钱都寄给他,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现在他莫名其妙地跑来找夏君笑,还说她家里人出事,实在古怪。 凡是跟小夏有关的事都得搞清楚! 顾山泉试着想闯出去,可惜并不是程怀的对手。程怀好歹是在军营里混过好几年的人,身手虽然不如盛毅,但徒手制服几个成年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何况顾山泉根本不会武功? 顾山泉见对方不放自己走,心里涌起不好的想法——这些人跟他们是一伙的,自己这是闯进了贼窝! 此时是下班时分,又是在大堂,闹起来影响非常恶劣。盛毅给程怀使了个眼色,程怀会意,不动声色地挟持住顾山泉,低声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你最好听话一点,否则后果自负。” 顾山泉挣扎了几下,挣不脱。此时夏君笑失踪,他更不敢意气用事,万一夏君笑在对方手中…… 程怀将顾山泉拽了出去,却又不知道去哪里。好在盛毅立刻跟了上来,说了声:“去我家。” ------ 作者有话要说: 七哥慢慢会知道所有事情的~~ 第50章 050 顾山泉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打定主意不开口。 程怀本想拿眼神轮他的,可是转头见到他家七哥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又觉得自己应该稳重一点,于是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学着他家七哥装高冷。 良久,盛毅终于开口:“你不用戒备,也不用掩饰,我知道顾小七是夏紫桐的儿子。” 顾山泉:“……” 他不禁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第一个感觉是挺拔,个子高是一方面,坐姿还特别正;第二个感觉是好看,哪怕以男人的审美来看,盛毅的长相都是无可挑剔的。相貌无任何硬伤,五官全是加分项,再加上那凌然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你是谁?”他犹豫着问道。 程怀顾不得惊讶顾小七竟然是夏君笑的儿子,赶紧说道:“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愿意为了夏紫桐以身犯险,那就是我们家七哥了。” “七哥?”顾山泉念了几遍,“你就是她的七哥?” 其实夏君笑并没有对他提起过盛毅,但是当年她难产,迷迷糊糊一直在叫着“七哥”。当然,他虽没见过太大的世面,但也并非无脑的人,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别人,可是仔细看看眼前的男人,又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夏君笑。何况,他叫她“紫桐”,也知道小七是她的儿子…… “说吧,顾小七到底怎么了?”盛毅问。 顾山泉实在有点走投无路了,狠了狠心,决定赌一把:“小七被绑架了。” “对方要多少钱?” “不是要钱。” 程怀忍不住插嘴:“那要什么?” “什么也没要。”顾山泉说。 原来今早民宿的生意比较忙,顾小七又有奶奶照顾,顾山泉便没太注意他,结果忙完发现奶奶一直在后院给菜地松土,顾小七则不知所踪。两个大人着急起来,满村子找,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顾小七。顾山泉正想报警,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声称顾小七在对方手上,却又并不要钱,只让他找到夏君笑,让她好好考虑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可他联系不上夏君笑,夏君笑的手机号已经变成了空号,他没办法,只好来穗城碰碰运气。 “你们是什么时候失去联系的?”盛毅问。 “大概一两个月前吧。”顾山泉回忆了一下。 “她的儿子养在你家里,你们却长时间不联系?”盛毅怀疑地看着他,“那她多久去看望孩子一次?” 顾山泉犹豫了一下,才道:“自从小七满月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程怀奇道:“为什么啊?” “她不能见到这个孩子,一见就要犯病。” 程怀和盛毅面面相觑,盛毅不动声色道:“什么病?” “抑郁症。” 程怀再也忍不住:“孩子的父亲是谁?” 他原以为,夏君笑辞职只是因为跟盛毅分手,现在听顾山泉说来,其中似乎有很多隐情,而夏君笑以往实在隐瞒了太多。 谁知顾山泉却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没告诉我。” 程怀怀疑地看着他,觉得这个男人肯定没说实话。他跟夏君笑非亲非故,夏君笑就敢把刚满月的孩子托付给他,而他都不清楚人家的底细,就贸然把这么大一个拖油瓶收下,还养了好几年。骗鬼呢? 程怀正要揭穿,盛毅忽然起身去了卧室,片刻后重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挂件——小女生喜欢挂在包包或者手机上的那种,其实就是条链子,上面挂了个心形的吊坠。盛毅将吊坠掰开,丢到顾山泉怀里。顾山泉拿起来一看,里面是盛毅和夏君笑的合影。 挂件已经很旧了,表面的金属光泽都被磨得不剩多少。那张合影非常小,也就是个大头贴的规模,边角都起了毛,像是被摩挲了很多遍。 除了挂件的磨损程度,从照片上也可以看出应该是好几年前拍的了,夏君笑扎着马尾辫,约莫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笑容灿烂。她一手勾着盛毅的脖子,两人的姿态十分亲密。 顾山泉盯着照片,心里琢磨着。当年他认识夏君笑的时候,她也才二十一岁,这个男人真的很有可能就是她口中的“七哥”。 他偷偷瞥了瞥沙发上端坐的男人,对方大概以为小七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提出要帮忙? 可据他所知,小七并不是“七哥”的儿子。因为夏君笑坐月子的时候,他偶然听到她跟顾母聊天,说道以前有过一个感情很好的男朋友,不过已经分手一年多了,按照时间线来看,这个孩子是他们分手后才怀上的,那应该就跟“七哥”没关系。 如果“七哥”知道真相,不肯救,或者中途出尔反尔怎么办? 程怀见他磨磨唧唧,半天不肯说实话,有点急了,想上前恐吓几句,却被盛毅阻止。盛毅挥手让他退开,自己却对顾山泉道:“我知道顾小七不是我的孩子,但如果你实话实说,我会救他。” 话音一落,顾山泉和程怀双双抬头望着他。 . 京城一座四合院,杨恒恭敬地为上首的老者斟茶。 说老者其实不太确切,因为此人虽然两鬓有些斑白,但年纪也就五十五。他叫李劲松,是军方高层,在他之上的不过寥寥数人。当初便是他和夏政国争夺如今的位置,最后夏政国胜利,而他败北。没想到的是,夏政国上位没多久就被人举报,那份举报材料实在太详实,尽管他手眼通天,仍旧成了阶下之囚。 后来,夏政国死在了狱中,而他那一派也随之失势。 其实李劲松挺欣赏夏政国的,后者的确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只可惜跟他政见相悖,否则强强联手,必定无敌。 “那个孩子真的是夏紫桐的亲骨肉?”他问杨恒。 杨恒赶紧点头:“是的。您要是见到就知道了,母子俩长得挺像的。” “那带来我看看。”李劲松对这个孩子挺有兴趣。当年夏紫桐可是高干圈中公认的第一美女,若非两派是死敌,他甚至想跟夏家联姻——实在是觊觎夏紫桐的基因。 “是。”杨恒恭敬地答应,并立刻打了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顾小七被带到了四合院。这孩子才五岁半,可是被绑架后不哭也不闹,只是神情十分戒备。他偷偷观察着自己接触到的每一个人,漆黑的眼珠子时不时滴溜溜转,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杨恒起初也曾担心过,不过想到就算夏君笑的基因再优秀,生出个神童来,毕竟只有五岁半,而且还是在乡下养大的,没有接受过任何特殊训练和教育,应该不足为虑。 李劲松打量着这个孩子。其实他的五官除了那双眼,跟夏君笑并不是特别像,但依稀能看出夏君笑的影子。他轻轻招手:“小朋友,来爷爷这里。” 顾小七站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动,只有眼珠子在转,目光一直在李劲松和杨恒之间来回逡巡,机灵的模样实在是讨人喜欢。 李劲松转头对杨恒道:“这孩子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杨恒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拿不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附和道:“您说的是。” “要不先把这孩子留在我这里?”李劲松又道。 “但凭您做主。” 李劲松再次对顾小七道:“孩子,过来。” 顾小七眼珠子转了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周围的环境,这才缓缓走到李劲松面前。李劲松指了指桌上的糕点:“吃吗?” 顾小七低头去看,那些糕点分装在一个个骨瓷碟子中,精致又诱人。他的喉咙咕噜响了一下,李劲松以为小孩子终究是败在了糕点之下,没想到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李劲松越发觉得这孩子不简单。他看看旁边的杨恒:“离开庭还有几天,你先回去吧。” 杨恒知趣地站起身:“那我先告退了。” 等他离开,李劲松和蔼地对顾小七道:“爷爷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啊?” 顾小七警惕地看了一眼。他从小就没有妈妈,爸爸告诉他,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要等他长大才能回来。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这么做,但还是很热切地盼望自己快点长大,这样就能见到妈妈了。 孩子天性中总是渴望母爱的,李劲松是老狐狸,最善于抓别人的心理。顾小七毕竟是小孩子,哪里是他的对手?忍不住便露出了几分渴望的神色。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答应,爸爸教过他,陌生人如果故意接近自己,多半都是骗子,可不能轻易相信。 李劲松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爷爷不骗你,真的带你去找妈妈。” 顾小七终于说了被绑架后的第一句话:“我爸爸呢?” 李劲松微微一笑:“等找到妈妈,爸爸就会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庆祝建党一百周年,我工作比较忙,抱歉暂时不能加更~ 第51章 051 杨恒离开四合院以后,就径直开车回家。明浩集团是在京城发家的,虽然后来破产了,但老宅还在。他是取保候审,不能离开京城,于是便暂住在老宅。 想想当初明浩集团多么风光,如今却烟消云散,他就忍不住更恨夏君笑父女。他跟夏君笑之间的仇怨这辈子都化解不了,可惜他们都不是当初的大小姐、太子爷了,谁能无法置对方于死地,于是他千方百计搭上了李劲松这条线。 李劲松跟夏政国是死敌,对于他的女儿和外孙,想必不会手下留情。他嘿嘿一笑,夏紫桐,咱们走着瞧! 杨家老宅在京郊,是带院子的别墅,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老管家还没走。杨恒停好车,跟老管家打了招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扯下领带随手一抛,正准备换衣服,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寒意。那感觉太可怕了,就像有一双眼睛在看不到的地方盯着他,而他的每一处要害都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莫名其妙的杀气就像有实质一般萦绕在周围,伺机往他的毛孔里钻,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他伸手扶住旁边的衣帽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房里空荡荡的,除了他连个鬼影都没有,但那可怕的感觉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厉害了些。 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从小没有经历过什么惊险的时刻,最恐怖的记忆也就是去欢乐谷蹦极,此时被这可怕的感觉攫住,哪里还能冷静? 他霍地拉开门,准备逃出去,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个东西,砰地一声砸在门上,刚拉开的门又合上了。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坐下,我们谈谈。” 他循声望去,只见桌子前面坐着一个黑衣男人,因为没有开灯,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满屋弥漫的杀气像是倏然合拢,汇聚到了男人的身上。 他握紧拳头,极力止住身体的颤抖,可是根本做不到——刚才他明明检查过,桌子旁边根本没有人! 这个男人是鬼魅吗? 灯忽然亮了,他的视线却模糊一片,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能聚焦,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是谁。 “盛董。”他故作镇定地叫道,“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盛毅右手拿着一把瑞士军刀,随手把玩着,闻言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我以为我们应该心照不宣的。” 杨恒额头冷汗直冒。从前他只听过盛毅的传说,却从来没有跟这个男人打过交道——他跟夏君笑在一起的时候,盛毅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此时近距离接触,尽管对方并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来威胁他,他却忍不住胆寒。 尽管在气势上已经一败涂地,但他还是色厉内荏道:“你要是动我,顾小七就没命了。” 盛毅眯着眼,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要怎样的丧心病狂,才能用自己的亲骨肉来威胁孩子的妈妈?” 杨恒被他说得一愣,脑子里一阵迷茫,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明白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顾小七是我的儿子?” 盛毅从他的神情变化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那双鹰目紧紧盯着他。 杨恒哈哈大笑:“所以夏紫桐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她为你生了个儿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盛毅脸色微变。 “我说,顾小七是你和夏紫桐的儿子。”杨恒笑得前仰后合,“你真是伟大,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前女友,哦不,前前妻和别人的儿子?” 盛毅上前捉住他的衣领:“你把话说清楚。” 杨恒还想笑的,下一秒,便察觉脖子上一凉,锃亮的刀片已经抵在了他喉间,将他还没溢出来的笑全部堵了回去。 濒死的可怕感觉再次袭来,他这才惊觉自己太过得意忘形,眼前的男人可不是善茬,那是举手抬足就能取人性命的主。 他的声音都颤抖了:“当年你们分手后不久,夏紫桐就发觉自己怀孕了,之所以答应夏政国跟我交往,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 盛毅觉得很不可思议,当年他们的孩子刚成形,夏君笑就被夏政国强制拉到医院,堕了胎。夏政国还将他也绑了去,全程围观手术过程。那个孩子的的确确是没了,他亲眼所见。 他将刀片挺了挺,杨恒的皮肤立刻被割破,淡淡的血腥味溢出,他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惊呼:“我说的都是真的!” 盛毅没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赶紧道:“那个孩子的确是你的种!夏紫桐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她知道夏政国容不下这个孩子,所以才找我当背锅侠。可我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容忍这种事?就算让我背锅,起码也要让我有名有实吧。可她根本不让我碰,连牵个手都勉强得很,更别说其他亲密的行为了。”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见盛毅还是毫无反应,而脖子上的刀片仍旧抵得他发慌,只好接着说下去:“后来我威胁她,说她再不肯献身,我就把她怀孕的事告诉夏政国。没想到她先下手为强,跑去跟夏政国说我意图强-奸她。夏政国有多宝贝这个女儿,你应该比我清楚,一怒之下就把整个明浩集团都清洗了。” 盛毅仍旧面无表情,思绪却有点混乱。顾小七怎么会是他的孩子?当初那个孩子明明没了,而且是个女孩。那之后夏君笑休养了三个月,他们连面都没见过,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三个月后,夏君笑一见到他就扑了过来,在他怀里哭了很久,然后他们…… 难道那一次有了顾小七? 可她那天明明是来跟他分手的,两人亲热完以后,她说了很多绝情的话,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哪怕后来他差点死在夏政国的人手上,她也没有再来看过他一眼。 无论她在夏政国面前表现得多乖,可一旦知道她怀孕,夏政国肯定不会容忍,那顾小七又是如何保全下来的?她又为何在顾小七满月时就把他丢给顾山泉?她是何时、因何原因得了抑郁症? 当年她又为何要挪用那笔公款? 谜团实在太多,他一时想不明白,只是直觉事情并没有杨恒说得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隐情。 “顾小七现在在哪里?”他沉声问道。 杨恒说了一大通,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这个男人,心中不由得惴惴。此时刀片横在脖子上,只要盛毅稍微一用力,自己就呜呼哀哉了。 “我知道你可以杀人毁尸一条龙,但你要是杀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儿子了。”他不太有底气地威胁。见盛毅没有反应,他又加了一句:“到时候夏紫桐恨你一辈子!” 察觉到男人的手稍微松了一点,他差点抬手去抹自己的冷汗。盛毅果然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辞,对“儿子”还没多少感情,但夏紫桐却是他一辈子的软肋。 盛毅放开他,再次坐到椅子上。杨恒刚松了口气,就察觉耳旁一阵风声,跟着笃一声,有什么东西插到了门上。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薄薄的刀片正嵌在门上,纹丝不动。余光却瞟到自己的一撮头发落了下去。 他吓得肝胆俱裂,那刀片要是往左偏一寸,就能把他耳朵割了去。 盛毅冷冷道:“杀人毁尸?你是哪里来的错觉,我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 夏君笑失神地躺在床上,她额头上的伤还没好,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死气沉沉的。还有三天就是杨恒破坏军婚案开庭的日子,可是秦雄到现在也没查到顾小七的下落。 凭秦雄如今的地位,如果连他都查不到,只能说明有更大的势力介入了。 难道真的要让杨恒逃脱吗?她不甘心。可是再不甘心,她也不能拿顾小七的命去赌。这个孩子从满月起,她就再也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如今更是因为她的考虑不周而受苦,一想起来,她就忍不住要流泪。 “夏紫桐,有客来访。”狱警在病房门口叫道。 她以为是秦雄来了,挣扎着坐起身,却见到进来的是个陌生男人。男人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但腰杆笔直,浑身气势凌然。夏君笑的心一凛,这人的气势跟当初的夏政国差不多,绝对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她静静地看着那人不说话。 狱警给来人搬了把椅子,恭敬地说道:“首长,您请坐。” 来人坐下,狱警退了出去,将门掩上,留他们两个单独相处。来人望着夏君笑,问道:“你认得我吗?” 夏君笑摇头。 “也难怪,你爸爸一向对你保护得很好,不让你牵涉到勾心斗角当中。”来人微微一笑,“我是李劲松。” 一般人向陌生人介绍自己,都会说“我叫某某”,直接说“我是某某”的,要么这人自大,要么就是他真的很有名。而李劲松显然是后者。 夏君笑虽然对当初两派争斗的情形并不清楚,但李劲松她还是知道的,就算当初不知道,如今这个名字还能有几个人没听过? 李劲松觑着她苍白却依旧好看的脸,说:“顾小七在我手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快半夜才下班,累瘫了,周末估计可以休息,到时候争取加更~~ 第52章 052 虽然夏君笑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听到李劲松这么说,还是觉得恐慌。李劲松是夏政国的死敌,如今他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如果想要对付她,她根本没办法。 李劲松知道她在想什么,和蔼地说道:“你放心,你父亲跟我的恩怨,我不会强加到你的身上。” 夏君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当初他跟夏政国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还败在了夏政国的手上,若非夏政国突然入狱,说不定现在他们整个派系都倒了。这仇怨可不是一般的大。 再说,如果他真有自己说的那么光明磊落,为什么要绑架顾小七? 李劲松是老狐狸,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再强调自己并不想害她,而是直接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我之所以参与这件事,并不是跟杨恒有什么交情,我看中的是你和凤七。”他缓缓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嫁给我儿子,二是让凤七归顺我。无论你选哪一个,我都会把顾小七毫发无伤地还给你。而且,你挪用公款的事,我会帮你摆平。” 夏君笑怀疑地看着他。照理,两派政斗,她属于其中一派的“余孽”,没有被“清理”,已经是对方大度了,竟然还会被招揽?而且,嫁给他的儿子? “李……”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最后还是用了“首长”两个字,“我六年前就跟凤七结婚了,顾小七是我和他的孩子。” “我知道。” 夏君笑更不明白了。凭他如今的地位,李公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诚然她是长得不错,可是嫁过人还拖着个孩子,哪里配得上李公子? 要说这门婚事对他或者李公子的仕途有什么助力,那就更扯淡了。 李劲松显然不是来打机锋的,直言道:“我是看上了你的基因,想李家有优秀的下一代而已。” 夏君笑默然。原来对方并不是真的看上了她,只是想她给李家生个孩子。 李劲松接着道:“其实我倒是更希望你选择第二个。” “不行。”夏君笑一口拒绝。 她不能再把盛毅拖下水,不能把他的后半生也毁了。 李劲松打量着她。因为受伤的缘故,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一副病西施的面容,柔弱且憔悴。可她说这话的时候却斩钉截铁,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不如听听他本人的意见?”李劲松淡淡道,“当初你们能在夏政国激烈反对的情况下,领到结婚证,一定有人暗中帮你们吧?让我来猜猜这个人是谁。” 夏君笑将被角攥成了一团。 当年她意外怀了第一个孩子,自然是舍不得打掉的,可夏政国早就警告过她跟盛毅一刀两断,两人只能是保镖和大小姐的关系,当然不可能同意他们结婚。好在当时她已经二十岁,盛毅去求秦雄帮两人遮掩,他们领了结婚证,却没有在夏君笑的户口本上盖章,由此瞒过了夏政国。 秦雄是个特别惜才的人,跟盛毅私交甚好,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听李劲松的口气,如果她再“不识抬举”,就要动秦雄了。 李劲松是个特别会抓对手弱点的人。她虽然如今孑然一身,但顾小七、盛毅、秦雄都是她的软肋。到最后,她所能支配的便只有自己。 可她不愿意嫁给李公子,她的身和心都只属于盛毅一个人。 “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给你三天考虑时间。”李劲松站起身,幽幽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我能理解,但有时候原则也要为更重要的东西让步,你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 夏君笑点点头。 李劲松离开看守所后,上了自己的车,警卫员上前请示:“首长,有个陌生号码打电话给您,自称凤七,您要接吗?” 李劲松唇角带笑:“接。” 盛毅到达那家隐在闹市里的清幽茶馆时,李劲松的茶已经喝过一轮了。他看着眼前挺拔的年轻男人,说:“请坐。” 盛毅也没客气,在下首坐了。 李劲松一边示意手下给他上茶,一边道:“那小子在我这里住了两天,我看着挺欢喜。虽然样子长得像妈妈,但性格倒是跟你很像。” 盛毅是从杨恒那里得知顾小七在李劲松手里的,此时听他毫不避忌地提起孩子,一时也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李劲松拿起茶杯,轻啐了一口,一边等着盛毅回话。 他第一次见到盛毅,约莫是八-九年前去京城军区视察的时候,那天刚好遇到特种部队实战演练,他在指挥室里亲眼目睹盛毅是如何在重重包围下,单枪匹马闯五关斩六将,将人质毫发无伤地解救出来。 那时他便有意招揽盛毅,不过盛毅隔天就被派往国外执行秘密任务,两年后才回来。他正要下手,却又被夏政国捷足先登。从那以后,要打听到他的动向就很难,他也就收手了。 然而三年后,却忽然传来凤七因公牺牲的消息,虽然追封了烈士,他仍旧觉得太可惜。却没曾想,原来凤七并没有死,而是脱离了军队,换了个身份继续活着。 他便又打起了他的主意。 他虽然向夏君笑提出了两个条件,但他知道,就算夏君笑同意第一个条件,盛毅也不可能答应,所以其实他们并没有别的选择。 盛毅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首长有什么条件?” 他不信杨恒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李劲松这样地位的人为他效劳,那么很有可能,是李劲松自己有所图。 李劲松没有回答他这问题,反而说起了别的:“夏紫桐因为挪用公款的事,被关在看守所,下个月开庭,你知道吧?” 盛毅原本是不知道的。当初夏君笑跟陶媛媛演了那么一出戏,让他误以为她是放弃他,跟杨恒在一起了。他伤心之下,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她的任何消息,而她也像人间蒸发一样。要不是这次顾小七被绑架,他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来找李劲松之前,他已经跟秦雄见过面,但时间仓促,他并没有把事情全部查清楚,脑子里还有一堆谜团没解决。 但他不能露怯,于是冲李劲松点点头。 李劲松道:“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挪用公款?” 当初的事知情的人本来就不多,有些细节连秦雄都不知道,何况秦雄也答应了夏君笑不把真相告诉盛毅,所以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李劲松看他的神情就知道答案了,他把茶杯轻轻放下,说:“其实我也不清楚。但她挪用公款和你‘因公牺牲’,在时间线上是差不多重合的,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其实很多事在当年就有端倪的,只是他那时伤心过度,不愿意多想——他是被夏政国的人伤的,凭夏政国当时的地位,除了夏君笑这个亲生女儿,谁敢出手救他? 而且他伤得那么重,也不是想救就能救的,当时一直陪在他身边跑前跑后的陶媛媛,出身工薪家族,无论财力还是手段,都很难在那种情况下力挽狂澜。 答案呼之欲出。 李劲松点到即止,优哉游哉地又喝了几口茶,这才接着道:“我上午刚见过夏紫桐,她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 盛毅一言不发,等待他的下文。 李劲松道:“我给了她两个选择。”他把先前对夏君笑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说道,“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感情,但我想你应该不会同意她选第一个。” 这话相当于把自己的目的明明白白说出来了,盛毅沉吟片刻,道:“首长,我已经离开部队六年了。” 虽说他一直都有坚持锻炼,但这六年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身体机能和状态都比当年差了很多。如果李劲松的目的真的是他,那必定还有别的要求。 李劲松饶有意味地打量着他。 他接着道:“何况,我是夏政国的女婿,首长用着我,想必也不会完全放心。既然这样,何必呢?” “夏政国可没有承认过你。” “但夏政国的女儿是我的合法妻子。” 李劲松盯着他,两人对峙半晌,李劲松忽然笑了:“其实我只是欣赏你的能力,并没有打算让你为我冲锋陷阵。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条件,多半也是帮我训练新人。不过——”他顿了顿,这才接着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我给你第三个选择。” 侍者上来添茶,李劲松等侍者走了,这才继续说下去:“这几天顾小七就跟我一起呆在军区大院,如果你能将他救出去,我就帮夏紫桐洗清罪名,不管你们以后用什么身份生活,我都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不过,因为你们否决了我的前两个提议,我要给你们增加一点难度。”他补充。 “首长请讲。” “你还有个女儿叫陶珂,对吧?” 盛毅眉心一跳,不过仍旧答道:“是。” “那就让两个小家伙作伴吧。”李劲松道,“虽说不是亲姐弟,毕竟都叫你爸爸。”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正在努力码字,争取中午再更新一章~~ 第53章 053 盛毅看着桌子对面的女人。她头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拆了纱布,但疤痕还在。囚衣挂在身上飘飘荡荡的,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型。 因为之前伤人的前科,她双手都戴着手铐,十指交叉放在膝上,指头苍白瘦削。 盛毅心里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人沉默了很久,他才终于开口:“怎么这么傻?” 夏君笑一直盯着自己的手,闻言也并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委屈。 她生命的前十七年,都被夏政国捧在手心里;后来盛毅到了她身边,更是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除了当初因为夏政国的反对,她拼命隐藏跟盛毅之间的感情外,几乎没有受过其他挫折。她不知道原来生活这么艰难,更不知道原来有些人真的能只手遮天,而她只能按照别人安排好的剧情走下去。 她以为,只要足够坚强和独立,就可以让自己爱的人都好好活下去。然而现实却残忍地告诉她,她的隐忍毫无意义,她想保护的人一个都护不住。 “我不是故意连累你们的。”她的声音很低。 盛毅的一腔柔情和满腹的怜惜霎时间飞到了爪哇国,他心里蹭地冒起一团火来:“夏紫桐,你是煞笔吗!” 当年为了救他挪用公款,还把功劳全让陶媛媛抢了去;九死一生生下他们的骨肉,却偷偷养在乡下,死活不肯告诉他;被杨恒威胁,宁可再次跟他分手、独自坐牢,也不愿意透露半分真相。 在她眼里,他就这么没用?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需要她一个弱女子去冲锋陷阵?这女人是不是欠收拾? 夏君笑被他骂得一怔,终于抬起头来。她虽然没有哭,但眼里湿答答的,模样既傻又可怜。盛毅接下来的话便全卡在了喉咙里。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最后还是盛毅先反应过来,他站起身,右手越过桌子,替她擦了擦眼角,柔声道:“我一定会把小七救回来的。你别胡思乱想,等我来接你回家。” 夏君笑见他要走,惶惑地叫道:“七哥……” 盛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有空不如好好想一下,要怎么向我解释那些事。夏紫桐,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你最好给我充足的理由,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 原本就安保严密的大院,这两天安保力量陡然增加了一倍,别说人了,就算是进来一只蚊子,也能立刻被消灭。 李德浩看着沙发上气定神闲的父亲,问道:“爸,你说凤七真的能闯进来吗?” 这种地方,先别说有多少厉害的人把守,光是擅闯,就可以直接将他击毙的。哪怕盛毅真的非常厉害,但又不是三头六臂,以一敌多哪有那么容易?如果这里都能闯进来,那军方高层的安危可就让人担忧了。 李劲松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对夏紫桐还有念想?” 李德浩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面对自己亲爹,还是说了实话:“我们这个圈子里,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谁不迷恋她呢?” “哪怕她曾嫁人生子,一旦自由,你还想娶她?”李劲松问。 李德浩点头:“对。” 李劲松叹口气:“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没可能的。” 李德浩皱眉:“您对凤七真的这么有信心?” “我看上凤七的不仅是他的身手,还有他的智谋。你以为,他真的会上当吗?” “可是他知道您对他志在必得,会不会冒险赌您不会对他下杀手?” “傻孩子。如果他真敢闯这大院,就算我有心放他一马,难道那些保镖就不怕他别有用心吗?我的命重要,还是我看上的人重要?”李劲松摇摇头,“你呀,还得多学学人家。” 这要是别人,李德浩心里肯定不服,可对方是凤七,他不服也得服——光是人家几年前的功勋,他就可能一辈子都拿不到。 他只能跟着叹了口气。 父子俩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李德浩进屋换了军装,准备回部队。凤七夏紫桐的事,本来跟他毫无关系,只不过李劲松给了夏紫桐一个做自己儿媳妇的选择,让李德浩短暂地幻想了一下。幻想结束,他该干嘛还干嘛。 临出门的时候,李劲松问了一句:“周末回来吃饭吗?” 李德浩见父亲神色之间没有半点担忧,知道他心里已有计较,故意撒了个娇:“不了!有空我还是多去找找艳遇,免得到了三十岁还是条光棍,说出去也丢您的脸不是?” 李劲松被他气笑,在他脑门狠狠拍了一巴掌:“在你老子面前耍心机,找抽呢。” 李德浩一边躲,一边非常配合地认错,给足了他亲爹面子,这才拉开门准备离开。谁知门一开,就见到他娘站在外面,脸上还带着迷茫的神色。 李夫人是个退休教师,虽然丈夫儿子都是军人,但对军方的事完全不懂,也不怎么感兴趣,李劲松自然没有把跟凤七的赌约告诉她。 “妈,你怎么了?”李德浩见母亲这副神情,关切地问道。 李夫人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李德浩简直比窦娥还冤:“我又做错了什么?” 李夫人进了门,一边换鞋,一边道:“下午在老干中心,老钱突然问我,你家里那两孙儿在哪里上学?你说我听到这话气不气?我家里就一个光棍儿子,哪里来的孙儿,还两个!” 老人家年纪大了,对儿女的婚事操心得不行,接下来的话题又要千篇一律往“某某家的闺女不错”发展。换作是以往,李德浩肯定要立马逃窜,可是此时却忍不住心惊,并望向了他爹。 他爹跟他对视一眼,父子俩心里同时说道:“狗日的凤七,果然没上当!” 为了演得逼真,李劲松曾把两个孩子带回来过,不过为了防备不必要的麻烦,特地避开了李夫人,选了她跟老姐妹喝下午茶的时间。这是李劲松特地为盛毅放的烟幕弹,没多久,两个孩子就被秘密送走。 结果人家根本没跳坑,只略施小计,就打听到了两个孩子并不在这里。 “你自己弄饭吃,我要出门一趟。”李劲松对老伴说道。 李夫人早已习惯了他来去如风的德性,挥挥手:“赶紧滚!” 父子俩一起出了门,李德浩忽然不想回部队了:“爸,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个凤七到底有多神。” 李劲松想了想,让儿子输得心服口服也好,便点了头。父子俩上了车,还没开出大院,李劲松就接到电话:“首长,凤七到了。” 李劲松暗暗心惊,他这边除了在大院布烟幕弹,还做了很多别的布置,目的就是迷惑盛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摸到了地方。他沉声道:“我现在过去,务必给我拦住他。” 对面的人语气有点悲壮:“是!” 第一个拦截盛毅的苦逼叫做梁晨,是京都军区某集团军特种部队野狼中队的现任副中队长。 挂了电话,他将手机丢进兜里,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盛毅的打扮非常低调,普通T恤加运动裤,脚上是一双方便走山路的靴子。若非那张脸太过英俊,可能擦肩而过也不会注意到他。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座山脚下。 盛毅虽然已经离开野狼中队很久,但野狼中队还留着他的传说。本来呢,他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个肉-体凡胎,但随着他的“牺牲”,那些传说就逐渐向着神话的方向发展。比如他曾参加某次海外撤侨,以一敌十,从恐怖分子手里将一小姑娘救出,就变成了以一敌百,如入无人之境,硬是用一把冲锋-枪加一梭子弹击毙了八十多个敌人…… 理智上都知道这太夸张了,但跟过盛毅的人都服他,都当他是神一样,所以对于越来越神乎的传说不仅没有制止,反而推波助澜。 于是到了梁晨这里,“凤七”这两个字就像是一座永远都无法翻越的大山。 这次任务,李劲松的命令是不惜一切拦住盛毅,甚至给他们配备了麻醉-枪,而盛毅却不可能有这样的装备,在武器上他们完胜盛毅。梁晨深吸一口气,对盛毅恭敬地说道:“七哥,请。” 他话音刚落,便觉眼前一片黑影袭来,盛毅竟然已经从几米外扑到了眼前。他大骇,好在他反应也不慢,赶紧侧身避开。盛毅得理不饶人,近身搏斗又是好手,几招便逼得梁晨手忙脚乱。 他好容易才稳住心神,拿出自己最强的状态与盛毅周旋。盛毅今年已经三十三了,而他才二十五,从身体机能来说,比盛毅好很多。何况他每天都在认真训练,盛毅这六年却日日加班,此消彼长,他的状态比盛毅好太多了。 心神一定,发挥便也稳定了起来,竟开始能跟盛毅势均力敌了。梁晨心中喜悦,出招也越发平稳,而盛毅反而逐渐露出疲态,似乎力有不逮。正当他想寻找盛毅的破绽,一举破了这个“神话”的时候,盛毅忽然停手,迅速后退,目光往他腰间一瞥。他直觉不好,一低头,果然,李劲松给他们配的枪不见了。 那枪虽然不会致人死命,但药效却很强,一旦中招,很快就会全身麻痹。 枪当然失不得,他提气往前,正要再斗,却不料盛毅出手比他还快,他刚到盛毅身前,颈间忽然一痛,人也随之失去了知觉。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跟李劲松父子俩出奇的一致:狗日的凤七! 扮、猪、吃、老、虎!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第二章 ,小天使们不要漏了上一章哦~~ 第54章 054 有了枪,盛毅这一路闯关更是容易。闯到最后一个关口的时候,李劲松父子俩堪堪赶到,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最后一关的守将是李劲松的保镖罗一龙。能胜任李劲松这种大人物的保镖,当然不是庸手。 罗一龙见他这么快就闯到了这里,心情十分凝重。这次“闯关”,李劲松对他们明说是想招揽盛毅,所以他们都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没曾想仍旧被盛毅轻易闯到了最后一关。 如果他再失败,一帮安保人员都得跟着灰头土脸。 盛毅见李劲松父子俩选好了观战位置,也没废话,径直冲了过来。罗一龙想给他来个下马威,迅速举起了枪。他枪法相当准,如此近距离下,几乎能达到百发百中的地步。他也不求能直接击败盛毅,但只要他能中上一两枪,接下来的战斗中就会诸多受制。 枪响不断,盛毅的攻势当然也被阻了一下,但他只是小幅度的转动身体躲避子弹,前进的速度仍旧快得惊人,转眼便到了罗一龙的面前。 子弹全部落空! 罗一龙眼看枪是制不住他了,随手往腰间一别,赤手空拳迎了上去。两人都是好手,此时短兵相接,霎时间交手数十个回合,看得李劲松父子和其他安保人员眼花缭乱。 这是李德浩第一次见到盛毅出手,不由得暗惊。他跟罗一龙关系不错,私下里曾多次切磋,都被罗一龙压制,此时却见状态下滑厉害的盛毅跟罗一龙斗了个旗鼓相当,那他全盛时期得多厉害? 他心惊,罗一龙更加心惊。表面上看两人打了个平手,事实上他越来越力不从心,而对手却依旧气定神闲。而且在对上他之前,盛毅已经连闯了五关,他算是以逸待劳,却仍旧收拾不下对方,首长还在一旁看着,实在是…… 为了自己的前程,他将斗志提到了极限。他这边提速,盛毅自然也要跟着提。原想自己年轻,体力比盛毅好,很快就能结束战斗。谁知几次提速,盛毅都能轻松跟上,反而是他自己很快到了极限,再加上心理压力不断增大,手上不由得慢了下来。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那股气劲没了,后面就是勉力挣扎了。反观盛毅,一直都在跟着他的节奏,却一直游刃有余,等他到了极限,也没有抢攻,完全不给他抓漏洞的机会。 两人又斗了一会儿,李劲松忽然道:“一龙,你退下吧。” 李劲松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把好手,自然看得出其实盛毅一直占着上风,之所以没有对罗一龙下狠手,是想给他留个面子,他又怎能不接这个台阶呢? “凤七,你跟我来。”他说着便转身带路。 一刻钟后,盛毅终于看到了两个孩子,心下却不由得一紧。 只见一道横木跨在悬崖两端,顶上十字架着另一道横木,两个孩子分别坐在横木两端,相距有五六米远。横木就像一个跷跷板,用两个孩子的体重保持着平衡,一旦一个被救走,另一个立刻就会掉下去。悬崖不算太深,但也有五六层楼高,摔下去的话,生死难料。 陶珂一见到他,就哭着喊:“爸爸,救我!” 小姑娘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受到惊吓在所难免,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实在太可怜。盛毅柔声安慰:“珂珂,别怕,爸爸很快就来救你。” 他转头再看了看顾小七,小家伙薄唇紧抿,一张小脸紧绷着,看神情是很害怕的,却又极力不想表现出来。见盛毅看自己,他的小嘴扁了扁,不过并没有说话。 他和盛毅只在乡下的时候见过一面,小孩子忘性大,早就认不出他了。而对面的小姑娘却叫盛毅爸爸,那盛毅会救谁不言而喻,他就算开口也没用。 李劲松等盛毅看完形势,这才说道:“两个孩子你只能救一个。” 陶珂和顾小七相距太远,没办法同时救两个。 盛毅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顾小七。这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竟然在他五岁的时候才知道,而刚知道这件事,就面临着如此两难的局面。 “小子,你怕不怕?”他问道。 顾小七吸了吸鼻子,看样子马上就能哭出来,不过他还是维护了小男子汉的尊严:“不……不怕。” 尽管声音都在发抖,但他爹还是很欣慰:“好孩子。” “叔叔,你会救我吗?”顾小七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盛毅肯定地点头:“会。”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有人叫道:“七哥——” 他回头一看,只见陶媛媛正站在李劲松父子身后,神色凄然地望着他。 过去的五年,她一直用当初的“救命之恩”和陶珂早产两件事,挟恩图报。盛毅未必不知道她的心思,但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所以这些年一直待她们母女如亲人,对陶珂也是真的疼爱,虽然没有太多时间陪她,但只要小姑娘主动提要求,他都是有求必应的。 可顾小七是他的亲儿子,是他跟最爱的女人生的,份量比陶珂重太多了。 “七哥,珂珂也是你的女儿。”她徒然哀求着。 “媛媛,是不是你告诉杨恒紫桐的行踪,是不是你告诉他紫桐为了救我挪用公款?”盛毅问道。 陶媛媛肝都颤了:“七哥……” “回答我。” 陶媛媛看着横木上哭哭啼啼的女儿,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七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珂珂是无辜的,求你救救她,求你了。你要我怎样向夏紫桐赔罪都可以,只求你救救珂珂……” 陶媛媛本来就生得柔弱,平时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哭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李德浩在李劲松耳边嘟囔了一句:“夏紫桐不在场,真的太吃亏了。” 现在的形势,就是陶媛媛母女俩对阵顾小七一个。虽然顾小七是盛毅的亲儿子,但父子俩不曾相认,而盛毅跟陶珂却有快六年的父女情,再加上陶媛媛在一旁梨花一枝春带雨,哪个男人不心软呢? 李劲松不动声色道:“人都不是你的,你打什么抱不平呢?” 李德浩轻咳一声,掩饰自己:“我就是纯粹的觉得不公平。” 他只比夏君笑大三四岁,不那么严格的话,也算得上是同龄人。夏君笑从小就美得像花儿一样,他们这些在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孩子,谁不把她当女神呢?现在看到女神因为缺席,被情敌抢了主场,心里当然不平衡。 盛毅却没有再看陶媛媛一眼,目光又回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陶珂已经哭得小脸都花了,浑身也因为哭泣而颤抖。这一抖,小姑娘更是害怕,见爸爸一直没过来救自己,哭得更凄惨了。一边哭,一边俯下-身,用双臂紧紧抱住横木,防备自己摔下去。 李劲松道:“我看这小姑娘坚持不了多久了,凤七,你可要快点做决定。” 陶珂的确快不行了,横木虽然并不光滑,但上面也没有任何可以抓的东西。陶珂现在整个人都伏在上面,一旦哭脱了力,抱不住,很可能会跌下去。而她一跌下去,顾小七必然也会因为横木失衡而跌落。那样的话,两个孩子一个都救不回来。 如果他们年纪再大一点,胆子再大一点,可以让他们慢慢往中间爬,只要注意维持好平衡,就不会掉下去。可他们一个六岁,一个五岁半,陶珂胆子又那么小,一说话就哭,别说爬到中间了,就是挪动一步她都可能掉下去。 盛毅对形势显然比其他人更清楚,他轻声叫道:“小七。” 顾小七看向他,忍着没哭出来:“叔叔?” “像姐姐一样抱住横木。”盛毅温柔地说,“坚强一点,不会掉下去的,我马上就来救你。” 陶媛媛听到他这话,整个人都崩溃了,从地上爬起来就想往前冲,被罗一龙一把薅住,拽了回去。她兀自挣扎:“让我去救我女儿!” 盛毅没有因为陶媛媛而受到丝毫影响,仍旧在指导顾小七:“很好,抱稳,上面有什么突起的地方可以抠住吗?” 顾小七哆哆嗦嗦地在横木上摸索了一会儿,说:“有一个小洞洞。” “用指头抠住洞洞。” 顾小七的余光瞥到悬崖下面,终于流出了第一滴眼泪,但是他仍旧没哭出声,只是带着哭腔道:“好的。” 盛毅一边跟他说话,一边脱下自己的T恤,用刀割成布条,快速结成绳,在末端绑了个约莫20cm长的木头,往顾小七掷去。 木条啪嗒一声砸在横木上,盛毅道:“小七,抓住。” 顾小七战战兢兢地伸出一只手,拽住了木条。盛毅将布条缠在自己左手,扯了扯,顾小七手滑,木条一下就掉了出去。盛毅第二次将木条掷过去,严肃地说道:“小七,你要是抓不紧,我就救不了你了。” 顾小七又怕又不敢说出来,只好再次抓住了木条,这次盛毅再扯,他抓得很紧,木条只滑出了一小段。 “注意,我要来救你了。”盛毅说。 所有人都不觉得意外,只有陶媛媛尖叫了一声:“七哥!”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见盛毅飞身而起,往陶珂扑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咦,小天使们都跑光了吗? 第55章 055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盛毅已经将陶柯抱在怀中,横木顿时失去平衡,顾小七一下就被甩了出去。盛毅将陶柯往崖边的草丛里一抛,转身踏上横木的一端,面对着顾小七,左手使劲往上一拽,顾小七被扯得腾空飞起,啪的一声又回到了横木上。 他后退一步,横木堪堪保持着平衡。 顾小七吓得整张小脸煞白,一只手还抱着木条,一只手死死抱住横木,浑身都在发抖。 “小七——”盛毅柔声唤他,“你能往前爬一点吗?” 顾小七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叔……叔叔,我不能。” “你可以的。”盛毅哄他,“来,往中间爬,别怕,不会掉下去的,我拽着你。” 顾小七摇头,一动也不敢动。 “小七,你慢慢爬过来,爬过来我就带你去见妈妈。” 顾小七听到“妈妈”两个字,努力抬头去看盛毅。村里别的小孩都有妈妈,就他没有。他看了看眼前长长的横木,只要爬过去,自己就是个勇敢的孩子了吗?妈妈真的就回来了吗? “叔叔,你会不会骗我?”他抽着鼻子问。 “不会,我从来不骗人。”盛毅肯定地说道。 他又在原地趴了一会儿,这才试着往前爬。但他本来就在横木上呆了很久,刚才又经历了差点掉下去的惊吓,此时手脚无力,扑腾了几下,竟然原地不动。 “叔叔,我爬不动。”他可怜兮兮地叫道。 “你再试试,我在这里等你。” 顾小七没办法,只好继续爬,这次终于挪动了一点。 “小七真棒!”盛毅立刻称赞。 顾小七其实不想这么棒,但他真的很想见到妈妈,只好鼓起勇气往前爬。盛毅一直盯着他的位置,并随着他的前进小幅度挪动,以保持横木平衡。 顾小七用了很长时间才爬了不到两米多的位置,离盛毅大约还有一米,他实在爬不动了,喊盛毅:“叔叔,你能抱我吗?” 围观的一群军人看到这小孩努力战胜恐惧,独自爬了那么久,都觉得已经相当优秀了,简直可以当作“别人家的孩子”的典范,用来教育自己家的熊孩子。 此时两人的距离那么近,盛毅要救他已经很容易,这场戏应该也就到这里了。 谁知盛毅偏不按大家的剧本走,非常残忍无情地说:“不能。小七,你要自己爬过来。等你爬到我脚下,我才能抱你。” 众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狼爸”吧! 之前顾小七不在盛毅的保护范围之内,盛毅一直都是柔声鼓励,如今轻易就可以救他,便抓住机会磨练这孩子的心性。但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见到和蔼的叔叔突然变得这么冷酷无情,他又累又怕又委屈,终于哭了出来:“叔叔,我真的爬不动了。” 盛毅厉声道:“不准哭!你是男孩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再哭等下我不救你了!” 顾小七只好把眼泪又憋了回去,拼尽全力往前爬,一米的距离,他足足爬了半个小时才到。等他终于摸到盛毅的鞋子,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断了,手再也扒不住横木,身子一歪就往下跌去,被盛毅眼明手快拽住,提着他跳到了崖上。 那边陶珂早已经在陶媛媛的安抚下,安静了下来,此时正从母亲的身后探出头来,去看那个靠自己从横木上爬过来的弟弟。 顾小七已经脱力了,不过还是挣扎着问盛毅:“叔叔,我能见到妈妈了吗?” 盛毅看着勇敢的儿子,既心酸又欣慰,他肯定地说道:“能,我很快就带你去见妈妈。” 顾小七很开心,用最后的力气说:“谢谢叔叔。” 李德浩叹气:“真是个勇敢又懂礼貌的小朋友啊。” 李劲松瞪了他一眼。 盛毅抱着顾小七走到李劲松面前,说:“首长,我先带孩子回去了。紫桐那边……” 李劲松点头:“放心吧,我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明天就让你儿子见到他妈妈。” “谢谢首长。” 盛毅说完,便抱着顾小七准备下山,陶媛媛出声唤他:“七哥——” 盛毅装作没听见,往前走去。陶媛媛赶紧示意陶珂,小姑娘叫道:“爸爸!” 盛毅停住了脚步。陶媛媛推了陶珂一把,陶珂跑过去,抱住盛毅的大腿:“爸爸,你不回家吗?” 盛毅抱着顾小七蹲下身,柔声道:“珂珂乖,爸爸先带这个弟弟去找妈妈,等忙完了再回去看你,好不好?” 陶珂不知道大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平时盛毅也不是经常回家,她已经习惯了,此时听了盛毅的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好的,爸爸,那你要快点回来看我哦。” “好。”盛毅摸了摸她的头,带着顾小七去了。 等父子俩的身影消失,李劲松唤来一个手下,让他将陶媛媛母女带走。陶媛媛当初是因为嫉恨夏君笑,才跟杨恒合作,谁知到了最后,自己和女儿遭了个无妄之灾不说,跟盛毅的关系还闹僵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凄凄惨惨戚戚地去了。 李德浩问李劲松:“爸,你真的就这样放过凤七一家三口啊?” 李劲松反问:“不然呢?让我做言而无信的小人吗?” 李德浩被问得哑口无言,可他总觉得,凭李劲松的性格,没可能这么轻易收手。 李劲松给了他一个爆栗:“我当然要遵守承诺放过他们,可我又没承诺过帮他们把其他麻烦也一起解决了。” 李德浩明白了。李劲松只是答应帮夏君笑洗脱挪用公款的罪名——只是不用上庭,也不用坐牢而已,其实凭盛毅过去的功勋,他要是不惜一切代价护着夏君笑,上面估计也能答应。 挪用公款只是经济犯罪,夏君笑主动自首,而且那笔钱也是用来救曾经的功臣凤七的,只要把钱补上,其实不是非要坐牢。在这件事上,李劲松并不需要花太大力气。 至于夏君笑和杨恒之间的仇怨,李劲松可没有说过要一并帮忙。 李德浩暗自吐槽,自家亲爹可真是只老狐狸。他布下这个局,能收服凤七固然好,就算收服不了,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再往深一步想,当初他跟夏政国是死敌,如今却放了夏政国的女儿一马,传了出去,可真是个好名声。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 杨恒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疯了:“你说什么?李劲松让凤七把他儿子带走了?” 明天就要开庭了,而他唯一能要挟夏君笑的筹码没有了,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放过他?当初他之所以千方百计跟李劲松搭上线,就是为了多一道保险,毕竟李劲松跟夏君笑的亲爹是死敌,谁知竟适得其反。 现在该怎么办? 他当然不敢去质问李劲松,那纯属自己找死。在屋里团团转了好久,他心里忽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难道李劲松根本没想过跟他合作,而只是对盛毅感兴趣? 小丑竟是他自己? 他有点恐慌。明浩集团早已经破产,他如今所有的作为都靠当年杨毅给他存的成长基金。原本投资到地产公司的部分,随着那家公司的老总被证监会请去喝茶而严重缩水。再加上之前投资工作室、找关系跟李劲松搭线等等,他手里的钱已经不多了。 没钱就办不了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更可怕的是,夏君笑对他恨之入骨,上了庭肯定会咬死他。哪怕是从前明浩集团还在鼎盛时期,想要洗脱“破坏军婚”和“强-奸”两项罪名,也是非常困难的,何况现在还有盛毅帮她,盛夏地产的财力摆在那里,盛毅的狠辣也摆在那里。 他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凶多吉少。 他太不甘心了。当年的事,他明明从头到尾是个受害者! 他是经人介绍跟夏君笑相亲的,第一次见面,他就跟所有正常男人一样,对她惊为天人。那一刻,所有跟他有过纠葛的女人,都变成了过眼云烟,他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这个女人,只要她一个。 夏政国对他是很满意的,他无论是相貌、学识,还是家世,都是夏政国理想的女婿人选。而整个过程中,夏君笑也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抗拒,他每一次邀请,她都会赴约,看起来是在按部就班地跟他培养感情。 然而这场美梦仅仅持续了两个月,就破灭了。因为他发现夏君笑怀孕了,孩子已经三个月大。 那时他还很傻,他对她说,只要把孩子打掉,他什么都不会问,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可她根本不肯!他起初想不明白,后来终于懂了,她之所以跟他在一起,根本就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想让他当冤大头! 盛怒的杨大公子用尽手段,终于查到她曾经跟一个特种兵谈恋爱,而且遭到夏政国的激烈反对。至于其他信息,因为属于军方机密,他完全查不到。 但是这点也够了! 他装作不经意间对夏政国提起,非常语焉不详。但盛毅原本就是夏政国的一块心病,夏政国对这个人非常敏感,一下就听出来了。后面从一些蛛丝马迹看出来,盛毅应该是被夏政国收拾了。 那时他没想到,夏政国对盛毅下了杀手,更没想到夏君笑知道了这件事,从此对他恨之入骨。而他被嫉妒疯狂折磨着,终于踏出了无可挽救的一步。 第56章 056 盛毅没有直接带顾小七去见夏君笑。他还记得顾山泉的话,夏君笑见到这个孩子就会抑郁症发作。在他没有搞清楚病根之前,不会贸然行动。 “叔叔,我妈妈呢?”顾小七问他。 “妈妈在很远的地方工作,要坐很多天火车才能回来。”他随口哄道。 结果他儿子并不上当:“那为什么不坐飞机呢?” 盛毅的声音冷了下来:“因为她没有钱买机票。” 顾小七急切地想见妈妈,虽然见到这个叔叔又开始变凶,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我爸爸可以给妈妈买,我也可以把压岁钱全部给妈妈,这样她就有钱了。” 他亲·爸爸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他,就像是要找个地方下手,把他狠狠揍一顿。顾小七小朋友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危机,伸手捂住嘴巴,不敢说话了。 “带你去见你爸爸。”盛毅说,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顾小七紧绷着小脸看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放开他的手。 盛毅将他带到一家酒店,顾山泉早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很久,焦急得就快原地打转了。见到顾小七,他胸中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小七!” “爸爸!”顾小七这几天的经历可以说是他五岁人生中最可怕的,在别人面前,他一直强撑着,此时见到爸爸,小孩子的脆弱全都露了出来,哭着扑到了顾山泉怀中。 “乖,没事了,没事了。”顾山泉不会安慰人,也不太会哄小孩子,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顾小七尽情哭了一会儿,突然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他抬起一双泪眼望过去,就见到盛毅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他一激灵,这个叔叔好像不喜欢小孩子哭,他会不会打他? 他赶紧往顾山泉怀里缩了缩。 顾山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也回头看了一眼,见盛毅神色不善,也有点心虚——这可是顾小七的亲爹啊,自己这个养父跟孩子如此亲近,却把人家亲爹晾在一边,好像不是很好? 他拍了拍顾小七的背,将他放在了沙发上,转头对盛毅道:“盛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你指示。” “紫桐真的不能见这个孩子?”盛毅问。 顾山泉点点头。 “那还是你带着吧,我去看守所见紫桐一趟。”盛毅说完,走到顾小七面前。顾小七有点怕他,赶紧伸手把眼角的泪擦干,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男子汉,不能哭,知道吗?”盛毅严肃地说,“爱哭的小孩子没本事,保护不了妈妈。” 顾山泉原本想说,不用对小孩子这么严厉,可转念一想,人家亲爹要怎么教育孩子,他一个外人不好干涉,便没有开口。 顾小七见顾山泉一点也没有来解救自己的意思,有点委屈,小嘴扁了扁,像是又要哭出来。 盛毅立刻道:“我刚才跟你说过什么?不许哭!” 顾小七求助地看向顾山泉,没曾想顾山泉也道:“听话。” 顾小七只好把眼泪忍了回去。 盛毅见他没有再哭的趋势,跟顾山泉打了声招呼便走了。等他一走,顾小七就抱住顾山泉的大腿,抽抽噎噎的:“爸爸,那个叔叔好凶。” 顾山泉蹲下身,视线跟他平齐,过了一会儿,才道:“小七,那个叔叔才是你爸爸。” 顾小七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显然没听明白。 . 再次在看守所见面,夏君笑见盛毅独自前来,整个人差点崩溃:“七哥,小七呢?” 盛毅将手机递过去,上面是一张照片,一群小朋友在游乐场的五彩池里玩耍。夏君笑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抬头迷茫地问道:“哪个是小七?” 盛毅将手机收了回来,冷冷道:“哪个都不是。夏紫桐,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 夏君笑的眼神瞬间黯了下去。 “告诉我,小七为什么会让你得抑郁症。”盛毅盯着她,那目光简直让她无处可逃。 夏君笑低头避开,小声说:“就是……普通的产后抑郁。” 盛毅站起身:“行,那就此别过吧。” 夏君笑见他真的要走,失声叫道:“七哥——” 盛毅背对着她:“既然我们父子俩在你心里无足轻重,那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自保重。” 原以为话说到这份上,不管有什么秘密,夏君笑也该交代了,没想到她竟然轻声说:“好。” 盛毅气得青筋都要爆出来了,狠狠道:“夏紫桐,从此刻起,我们恩断义绝!” 说完他再也没有停留。夏君笑捂着嘴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直到那背影再也看不到了,这才哽咽出声。 盛毅没有回酒店,他去了一家酒吧买醉。这是他三十三年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从小就是个自律的人,哪怕当年那个孩子没了、夏君笑跟着提出分手、不久后他被夏政国的人打成重伤,他都没有如此颓废过。 那年三月,他初次体验到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可惜这个美梦很快就破灭了——夏君笑鼓起勇气告诉夏政国自己怀孕,希望夏政国能接受盛毅,没曾想夏政国听完后暴怒,直接将她绑到医院,做了堕胎手术。 不过那时他根本没顾上伤心,他担心夏君笑,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想一直陪着她,度过那些艰难的时刻。但夏君笑当天就被夏政国接回去休养了,夏政国为了分开他俩,调了很多人过来,他根本没机会接近她。他每天都在想办法传递消息,比如给夏君笑发邮件、在夏家订阅的报纸杂志上做记号等等,可夏君笑那边一直都没有任何回应,明显是被夏政国控制起来了。 直到三个月后,他们才终于见面。夏君笑打电话给他,约他见面,他怕她被夏政国抓回去,很紧张,两人偷偷摸摸去了一家又小又破的旅馆。一见面,夏君笑就扑到他怀中,一个字没说,疯狂地吻住他。 原本他还顾忌着她的身体,谁知她的攻势太猛,两人就像一对干柴烈火,很快便滚到了床上。 后来她躺在他的怀里,一直在哭。他以为是自己太粗暴,弄疼了她,没想到她哭了半晌,最后却说:“我们分手吧。” 他的脑子有一刹那的空白,似乎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直到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才问:“理由呢?” 他一开口,夏君笑哭得更厉害了,抖抖索索地说道:“我爸爸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就他一个亲人……” 两句话,把他浇了个透心凉。可是看她哭得浑身颤抖,他什么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再转念一想,她从小跟夏政国相依为命,夏政国也是真的疼她,一边是二十年的父女情,一边是相恋才一年多的男人,孰轻孰重不难判断。 何况,她刚经历了失子的痛苦,他怎能再雪上加霜? 那天分别的时候,他紧紧搂着她,搂了很久很久。夏君笑一直伏在他胸膛哭,滚烫的眼泪灼着他的心和肺。他知道她没办法狠心,所以他做了那个狠心人,一把将她推开,头也不回地离去。 从那天开始,之后的五年内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分手后,他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时而体谅夏君笑的选择,时而怨恨她放弃自己,生活过得十分混乱。秦雄知道后,狠狠敲打了他一顿,又给他放了长假,让他休息。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振作,就遇到了夏政国派来的人。 那时他一直不明白,他们都分手了,为何夏政国还对他痛下杀手,他就不怕女儿恨他一辈子吗?直到六年后才知道,原来当初是杨恒在使坏。 那时毫不知情的他,重伤后仍旧奋力反抗,夏政国的人毕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终究还是被他逃脱。可他没逃多远,就晕倒了,原以为自己已然无幸,谁知竟能捡回一条命。 他是一个星期后才从昏迷中醒来的,入眼一片雪白,而自己身上插着许多管子,头还被罩在氧气罩里。他混沌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忍不住狂喜——当时那种情况下,只有夏君笑有胆子救他,也只有夏君笑能救他。夏政国的人绝不敢伤害这位大小姐。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他看到挺着大肚子的陶媛媛走了进来。 陶媛媛告诉他,当时她刚好经过他遇袭的地方,追杀他的人见她是孕妇,所以不敢上前,她不敢送他去公立医院,于是打了私立医院的电话,将他送去抢救。 至于哪里来的钱,陶媛媛的说法是,她把刚买的房子转手了,还把她妈妈留给她的金银首饰也卖了,租了那套德国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这才能勉强下床。而陶媛媛因为筹钱奔走和日夜照顾他,动了胎气,他伤还没好,陶珂就早产了。 第57章 057 关于陶珂,陶媛媛没有说太多,只说是前男友的孩子,前男友是个渣,他们已经分手半年了,可她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所以留了下来。 陶珂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四斤,在保温箱里呆了一个星期才出来。盛毅一直觉得自己欠她们母女俩太多,所以陶媛媛提出假结婚,好让陶珂能上个户口,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秦雄问他还回不回部队,他拒绝了。他觉得自己的过去像是一场梦,大起大落、轰轰烈烈、九死一生,这些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而到了最后,他一无所有。 秦雄大概知道一点他和夏君笑的事,叹息之余,满足了他的愿望。然后凤七变成了烈士,盛毅横空出世。 起初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陶媛媛一直陪着他。她出月子后身体一直不大好,却坚持照顾他。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要女人照顾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于是强行把夏君笑塞在心底,开始过起了新的生活。 他告诉自己,要报恩,要让陶媛媛母女俩过上好日子。 那时陶清河在老家穗城经营着一家半死不活的地产中介公司,他自己不善经营,还懒,没钱就回家冲陶媛媛吼,陶媛媛那点工资还不够他喝酒的,整天气得哭。他便主动将公司接手了过来,那时只是想帮陶媛媛分担一点压力,没曾想原来他在商业方面天赋还行,公司在他的改革下,很快就开始盈利。陶清河有了酒钱也不闹了,陶媛媛心情好,身体也跟着好了起来。 那时他想,就守着这小公司,平平凡凡把这辈子过完吧。然而世事总是出乎意料,不久之后就传来夏政国被抓的消息,那件案子当年震惊了全国,不管他多不想听到夏家父女的消息,都不可避免地知道了。 那时刚好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他立马抓住,公司很快就从地产中介成功转型为开发商,他给新公司取名盛夏地产,想着等做出一点成绩,就回京城去找夏君笑。既然这公司是为了夏君笑开的,那肯定要把归属划分好,所以他从陶清河那里将公司买断了。 陶清河掌权的时候,公司一直入不敷出,自然乐得有一大笔进账,加上那时盛毅和陶媛媛还是夫妻关系——他不知道两人是为了孩子的户口假结婚,那女婿的钱将来也是外孙女的,他有什么舍不得呢?于是爽快地签了转让合同。 再后来,夏政国自杀了。这个消息还是秦雄告诉他的,当时他就有股冲动,要马上回去找夏君笑,不过他忍住了,因为他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好。于是他去找了陶媛媛,希望马上跟她离婚,陶媛媛的神情挺难过的,不过还是答应了。 两人火速离了婚,盛毅立马买了飞京城的机票,然而夏君笑不见了。哪怕他用了一些非法手段,也没有查到她的下落,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后来他想明白了。夏政国肯定给她安排了别的身份,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她不要他了。 自此他才彻底死心。回到穗城以后,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刚好程怀退伍,到了他身边帮忙。都说情场失意,商场得意,这句话放在他身上是相当确切的,两年时间他便让盛夏地产上了市,这匹黑马起步之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迅速成为了各大同行的眼中钉、肉中刺。 繁忙的工作占去了他所有胡思乱想的时间,虽然午夜梦回时,那个叫夏紫桐的女孩总是缠绕不休,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克服,可以戒掉这个毒瘾。 谁知,这个毒瘾过了五年,竟会再次出现,还变成了他的员工。 他怨恨过、犹豫过、挣扎过,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没能敌过对她的爱,他还是想要她。后来夏君笑又成了他的女朋友,他以为自己总算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甚至还有种初恋重来的错觉,然而她再次离开了他。 他真的不明白,夏政国已经死了几年了,李劲松也答应放过他们,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障碍,她为何仍旧不愿意回到他身边?他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以至于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他想不通,也不想再去深思了,只是一瓶接着一瓶喝酒。 等他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顾小七早已睡着了,顾山泉却还在客厅等他的消息。见他满身酒气、跌跌撞撞地进来,顾山泉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他:“盛先生,你怎么了?” 盛毅睁着一双醉眼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似的,过了好久才道:“你是顾山泉。” “是我,盛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盛毅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顾山泉是个惯于照顾人的,赶紧去拧了热毛巾来给他擦脸。盛毅迷迷糊糊地任他摆布。顾山泉将毛巾丢下,扶他去房间,他也乖乖地没有反抗。 好在顾山泉身强体壮,平时做惯了活计,否则还真不容易把他这么个大个子弄到床上去。此时是十月底,京城已经有些冷了,他拉过被子将盛毅盖住,正准备关灯离开,盛毅却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襟:“别走……” 顾山泉低头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他:“盛先生,你还需要什么吗?” 盛毅的声音像呢喃:“别走,给我讲讲紫桐这几年的事。” 顾山泉虽然看着像是个糙汉子,但其实是个蛮细心的人。从刚才盛毅进门起,他就猜到肯定跟夏君笑有关。想想当年初遇夏君笑的时候,她是多么艰难,他不由得感慨,情之累人啊。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那是六年前了。那时上水村和下水村之间还没有架桥,是人工摆渡的。那天正好摆渡的老乡不大舒服,就托我帮忙顶一天,我就是那天遇到妹子的。” 他抬头望了望窗外,六年前的往事透过时光扑面而来。 夏君笑是那天的最后一位客人,当时她挺着个大肚子,又是个外地人,顾山泉本来不想撑她过河的——那摆渡船非常窄,而且撑到对岸起码得一刻钟时间,万一这女人坐不稳,掉进河里怎么办?她看起来娇滴滴的,不像会水的样子,何况还大着肚子,出了事他可负不起责任。 他劝她不要过河了,河中央水流很湍急,万一掉下去可就凶多吉少。但夏君笑异常固执,坚持要过去。顾山泉见她不听劝,不大想理她,拿起木浆就准备离开。谁知他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哭声。 他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姑娘,我没碰过你吧?” 想碰瓷咋滴? 夏君笑哭着说道:“大哥,求你撑我过去吧,我今晚要是不到下水村,我会死的。” 顾山泉觉得莫名其妙,头一次听说有人过不了河就会死。不过他这个人最怕女人哭,夏君笑的眼泪攻势下,他没办法,只好答应撑她过去。 结果就真的出事了。船刚到河中央,夏君笑突然起了严重的妊娠反应,哇哇哇地大吐起来,哪里还能稳得住身子?吐了没几下就一头栽进了河里。 顾山泉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跳下去救她。饶是他水性好,可是把夏君笑拖到岸边时,也出了一身冷汗。夏君笑生命力倒是挺强,竟然没有晕过去,只是大口大口地吐着水。 但顾山泉还是怕惹上麻烦,这女人的肚子看着得有五六个月了,万一出事可不得了。可是他的手机早在下河的时候就进水了,没办法打120,一时有点踟蹰。 夏君笑可能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喘着气说:“大哥,我没事,这村里有没有什么民宿之类的,你把我带去就行。” 几年前,古水镇还是个无名小镇,旅游资源完全没开发,哪里有什么民宿? 顾山泉据实相告。夏君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估计是在评估这个男人是不是个禽兽,最后一咬牙:“那你家有多余的房间吗,可不可以租一间给我?或者你先回去问问嫂子也行。” 一直打光棍儿的顾山泉:“……我家没有嫂子!” 夏君笑快坚持不住了,看看周围都没有可以求助的人,自己和孩子的生死只能指望这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她索性往地上一躺:“大哥,我今天就赖着你了,你看着办吧。” 顾山泉:“……” 这个朴实的汉子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无赖,可他还真就没办法把她丢下。一来,人是坐他的船落水的;二来,就算是毫无瓜葛,他也不能把一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孕妇丢在岸边。最后没办法,他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他家里就他和老母亲两个人。顾母见他带回来一个湿淋淋的大肚子女人,大惊:“山泉,这是谁?” 顾山泉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正在想词,夏君笑竟然直接来了一句:“妈。” 母子俩都被吓成了木鸡。 第58章 058 顾山泉活了二十多年,连恋爱都没谈过,忽然从路边捡了个“媳妇儿”回来,而且还是个“带崽”的。 顾母疑心他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把人家姑娘糟蹋了,逼问了几轮。顾山泉那个冤啊:“亲娘诶,你看看人姑娘长什么样,再看看你儿子长什么样,你觉得人家看得上我吗?” 顾母很严肃:“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用强,逼迫人家!” 顾山泉举手发誓:“真没有!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她。” 他把这女人赖着要坐他的船,不让坐就哭,结果船刚到河心她就掉下去了的事,原原本本给顾母讲了一遍。顾母是个心善的人,当即就说:“我看这姑娘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所以才躲到咱们这穷乡僻壤来,既然这样,那就先留她在咱们家住着吧。她这个身子,没人照顾的话可就危险了。” 就这样,夏君笑在顾家住下了。顾母怕节外生枝,对外只说是远房亲戚。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夏君笑给的说法是,孩子的父亲不在了,古水镇是孩子父亲的家乡,所以她想让孩子在这里出生。顾母怜惜她孤儿寡母,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她是过来人,知道怎么照顾孕妇,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顾山泉看得出来,起初夏君笑对他们母子俩还是存着很重的戒心的。不过一天天的相处下去,她终究还是在顾母的照顾下放下了戒心。顾山泉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两个女人聊天,才知道孩子的父亲不是死了,而是跟她分手了。她舍不得打掉亲骨肉,这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 那时他觉得这姑娘太不容易了,怜香惜玉之心暴涨,把夏君笑当作自己亲妹子来对待。要说他是否有过非分之想,那是真没有。夏君笑这样资质的美女,不是他一个乡下汉子能肖想的,他压根儿连那念头都没起过。 夏君笑的月份越来越大,妊娠反应一直没停,胃口和精神也越来越差,有时候甚至偷偷躲在被窝里哭。顾山泉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她患有抑郁症,而且跟这孩子有很大的关系。还知道她曾挪用过大笔公款,并且一直没有还上。 后来有一天,她的羊水突然破了,但胎位却不正,小镇交通又不方便,差点一尸两命,还是顾母壮着胆子,凭着经验扶正胎位,她这才艰难地将顾小七生下来。 生完孩子之后,她的抑郁症更加严重了,一看到孩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顾家母子俩没办法,只好把孩子跟她分开养。好在顾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但乡下自建的住房,房间多,这才勉强熬到夏君笑出月子。 顾母见她的病情丝毫没有好转,担心得很,只好对她说:“闺女,你去看病吧,孩子有阿姨和大哥先帮你养着,等你好了再回来接他。” 夏君笑流着泪给顾小七喂了第一顿,也是唯一一顿母乳,就离开了下水村。 …… 顾山泉讲完,发现盛毅一动不动,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起身离开,盛毅却忽然出声:“她得抑郁症,是因为恨我,还是恨小七?” 一个做母亲的,因为亲生儿子得了抑郁症,在他看来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恨孩子的父亲,二是恨孩子拖累了自己。 虽然杨恒说她是因为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这才跟他结仇,可如今威胁她们母子的因素已经全都不存在了,他有能力保护她们,她却死活不肯跟他和好,他只能认为她是恨他们两个,根本想不到别的原因。 夏君笑虽然在顾家住了有小半年,但关于她和盛毅的一切都没提起过,除了那次偷听到的关于“孩子是已经分手的男朋友的”,顾山泉只在她难产痛到神智迷糊的时候,听她叫过“七哥”,猜测孩子的父亲可能就是那个“七哥”。 所以盛毅问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糟糕,只得避重就轻道:“怎么可能呢?肯定是因为别的事,她一直惦记着你和小七的,虽然离开了下水村,但每个月都会给孩子寄生活费。不信的话,我可以把这些年来的转账记录发给你看。” 他的话不但没有安慰到盛毅,反而起了反作用——顾小七都五岁半了,她一次都没有回去看过他,只给钱,半点母爱都不给,这么不负责任,还说不是恨他们父子? 他冷笑一声,没再说什么,翻身背对着顾山泉,闭上了眼睛。 顾山泉等了一会儿,见他再也没有说话,以为他醉得睡过去了,于是熄了灯,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盛毅订的是两室一厅的套房,他和顾小七住在另外一间。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顾小七正坐在床上,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他。 “怎么了,小七?”他问道。 “爸爸——”顾小七小声说,“那个叔叔真的是我爸爸吗?” 顾山泉坐起身,摸了摸他的头:“是的。” 虽然他和顾小七有五年多的父子情,他一直对这孩子视如己出,可他不能这么自私,不让人家亲生父子团聚,所以昨天他就把顾小七的身世告诉了他。而这消息对顾小七来说,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也不为过。 从出生起就是爸爸的爸爸不是爸爸了,第一次见面就很凶还吓唬小孩子的叔叔变成了爸爸,传说中在很远地方工作很快就会回来的妈妈一直都没有回来…… 五岁半小朋友的整个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顾小七很害怕,他想哭,但是又记起“爸爸”说过不许他哭,只好带着哭腔问顾山泉:“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顾山泉见他这个样子,心里疼得一抽一抽的。当年夏君笑离开,他一个光棍、糙汉子,接过了抚养顾小七的责任。起初他根本连抱都不敢抱他,生怕自己抱不好会伤到他,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多容易受伤啊。 后来在顾母的指导下,他慢慢学会了抱孩子、哄孩子、喂奶粉、换尿布……他在顾小七身上花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这个孩子就跟他亲生的一样,蓦然要分别,他也很舍不得。 他把顾小七搂在怀里:“爸爸永远都是你的爸爸,不过现在有另一个爸爸疼你,你要乖,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顾小七暂时理解不了那么多,可是昨天顾山泉跟他说了,只有跟着那个爸爸,妈妈才会回来,他太想见到妈妈了。 “好了,起床吧。你跟着那个爸爸回家,我以后会经常来看到你的,你平时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啊。”顾山泉把他的衣服拿过来,递给他,“昨天你也看到了,那个爸爸很厉害,对不对?你跟着他学功夫,也可以变得那么厉害,以后就可以保护妈妈啦。” 最后这点显然打动了顾小七,那双天真的大眼里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顾山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无论他怎么疼爱这个孩子,都不如他亲爹亲妈好,所以就算再怎么不舍得,也得把孩子还给盛毅。 顾小七飞快地穿上衣服,两人走出房间,发现盛毅已经在客厅了。桌上摆着早餐,还是热气腾腾的。 顾小七见到盛毅,忍不住又有些胆怯。顾山泉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鼓起勇气,慢慢走到盛毅面前,叫道:“爸爸。” 盛毅转头看着他,神情惊讶,显然没料到孩子会突然认自己。昨天他把顾小七带回来之后,就去找夏君笑了,当时并没有想好怎么跟他提起身世,孩子五岁多了,一直在顾山泉身边长大,突然冒出来一个爸爸,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而且他也得考虑顾山泉和顾母的感受,不能因为自己是亲爹,就直接把孩子抢走。 这一声“爸爸”叫得他既惊喜又心酸。 顾小七见他没有反应,更加忐忑了,忍不住去看顾山泉。顾山泉轻咳了一声,将盛毅的魂拽了回来。他伸手将顾小七拉入怀中,紧紧搂着,声音都有点变调:“乖儿子。” 他箍得很紧,顾小七有点不适,但或许是父子连心,他感觉得到这个爸爸是真的爱自己,于是不但没有挣扎,反而主动伸手搂住了盛毅的脖子。 盛毅的眼里闪了点泪花,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顾山泉见状,赶紧招呼:“吃早餐吧。” 盛毅这才把顾小七放开,牵着他的手走到桌前,顾小七看了看满桌的早餐,回头问:“爸爸,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拿。” 盛毅的心快要被这孝顺的儿子暖化了:“爸爸不挑食,小七先选。” “我也不挑食。”顾小七说。 顾山泉帮腔:“这孩子是真不挑食,前几年家里条件不好的时候,他跟着我们吃白饭也吃得津津有味。” 古水镇的旅游业是这两年才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发展起来的,顾家的生活条件这才得到本质的改善。顾山泉说着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顾小七的亲爹可是地产公司的董事长,要是一早跟着他,生活肯定会更好。 盛毅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男孩子多吃点苦才好。小七,顾爸爸和顾奶奶把你养这么大,你要一辈子记得他们的恩情,知道吗?” 顾小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盛毅将筷子递到他手里:“吃早餐吧。” 顾小七这才吃了起来。 盛毅看着顾山泉道:“顾先生,麻烦你带着小七,我要出门一趟。” 第59章 059 杨恒涉嫌破坏军婚、强-奸军嫂一案,如期开庭,夏君笑作为受害人自然要出庭。 至于她自己挪用公款的案子,盛毅已经将剩下的数目全部补齐了,又向上面打了报告,以当初那笔钱是为了救他为由,用自己所有的功勋做抵,请求对夏君笑从轻发落。 有李劲松从中斡旋,夏君笑肯定是不用坐牢的,最多就是批评教育,交点罚金。 而杨恒就没这么幸运了。虽然强-奸夏君笑的视频证据稍显不足,但夏君笑是军嫂,法官还是偏向她的。最后一审判决他强-奸罪成立,因为对烈士遗孀下手,影响恶劣,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 杨恒当庭表示要上诉,案子将由上级人民法院择日开庭审理。 杨恒被押走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夏君笑一眼,眼神怨毒。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竟会再次翻船,栽在这个女人身上。六年前,明浩集体因为她而破产;六年后,明浩曾经的继承人因为她而身陷囹圄。这个女人仿佛是他们杨家上一世的债主,专门来讨债的! 他一定不会放过她,就算自己终审被判刑,也一定要她和她爱的男人好看! 夏君笑没理会他,她的全副心思都在盛毅身上。 刚才在旁听席看到盛毅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恍惚了,甚至连律师问她问题,都差点没回过神来。 盛毅从头到尾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整个人都冷冰冰的。她心里有点忐忑。其实昨天她想多问几句顾小七的情况的,可盛毅并没有给她机会,直接撂下了狠话。 她爱他,也爱他们的孩子,可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在抑郁症没有治好之前,她不敢去见顾小七,她怕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了。 她低着头,缓缓走出法院,一边想着盛毅是直接走了,还是在外面等她。结果一抬头,就见到他站在路边。这个时节,京城已经开始冷了,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风吹起衣摆,活生生的“玉树临风”。 她的脚步突然沉重起来。他大概还没死心,所以来找她,再一次确认她是否真的要离开他们父子。可她能给他什么答案呢? 这段路不算长,尽管她走得很慢,终究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盛毅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却把手伸了过来。夏君笑看着那只大手,只要她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他们之间痛苦的过去、隔阂和猜忌,都会统统烟消云散,他仍旧是全世界最爱她的那个男人。 可是她不能。 “对不起。”她低声说。 似乎自从重逢以来,她就一直在对他说这三个字。易地而处,她也会恼火,盛毅生气是天经地义的。 盛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手缩了回去,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打算带小七回穗城,给他改名。你是希望他姓凤还是姓盛?” 从怀孕开始,夏君笑一边拼命保护这个孩子,一边却又下意识地避免去想任何跟孩子有关的东西,包括名字在内。“顾小七”这个名字还是顾山泉取的,因为孩子出生在七月七日,又因为曾听到她迷糊时一直叫“七哥”。 她的这一生,似乎跟“七”这个数字缠绕不清——爱的男人叫凤七,儿子被取名顾小七,而七月七日既是儿子的生日,又是父亲的祭日…… “七哥,你做主吧,我没有意见。”她轻声说。 “是没有意见,还是压根儿不在乎儿子叫什么,所以懒得费心思?”盛毅讽刺。 夏君笑有冤无处诉,只得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盛毅的心就像落入了冰窖。其实仔细回想起来,重逢以来,她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从不主动,被他“逼迫”的时候,就敷衍地应付一下,大事小事全都瞒着,就连自首也打算永远不告诉他。 是他自作多情了吧,五年的岁月让她改变了太多,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痴爱他的夏紫桐了。 “好,既然你没有意见,那我就全权做主了。”盛毅无情地说道,“麻烦你签一份放弃小七抚养权的声明,并且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搅他,哪怕他有了后妈。” 夏君笑一怔:“你要给他找后妈?” 盛毅冷笑:“跟你有关系?” “七哥——” “好了,我还有事,稍后我会让律师联系你。” 盛毅说完就转身离开。她一次又一次地将他的感情和自尊踩在脚下,他却执迷不悟,一次又一次来找她,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他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 夏君笑看着他大步往前,心脏骤然抽疼,在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冲过去拽住了盛毅的胳膊。 盛毅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这些日子她又瘦了不少,那手指细得像是营养不良,原本的白皙水润也变成了病态的苍白,看着让人难受得紧。 他暗暗吸了口气,问:“你还想干嘛?” “七哥,你可以等我吗?”夏君笑用自己最大的勇气说道。 她的抑郁症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其实自己也没有信心能否治好,先前一直觉得让他等太自私,可他真的要跟她一刀两断,要给儿子找后妈的时候,她又不愿意放手了。 他们父子俩,是她在这世间最后的牵绊了。 “不等。”盛毅冷冷地说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既伤心又无奈,手指不由得松了。 就在她堪堪放开盛毅的时候,后者却猛地将她的手抓住,她愕然抬头,盛毅恶狠狠道:“夏紫桐,你这个无耻的女人,既然放弃了我们父子,为什么不能干脆一点?” 夏君笑被他攥得生疼,她一时无话可说,嗫嚅了半晌,最后说道:“我喜欢小七姓盛。” “凤七”这个名字,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的苦难,她希望儿子能有一个崭新的未来。 “名字呢?”盛毅问。 “名字……七哥你来取吧。” “哦,那就叫盛无名吧。” “……” 眼看着盛毅是非要她取个名,否则不肯罢休,夏君笑只得绞尽脑汁去想,半晌道:“叫安夏好不好?” “不好。”盛毅一口否决,“太像女孩子了。” 夏君笑一时有些自暴自弃:“那不如叫盛金刚好了,这名字一听就是男孩子。” “行。”盛毅居然一口答应。 夏君笑:“……” 那还不如盛无名呢。 盛毅见她皱着眉头,一时不忍,说道:“那就安夏吧。” 他看着夏君笑,心底深处多么希望她能放弃自己的打算,跟他一起回家,一家三口团聚。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无论她有什么苦衷,他都可以陪她一起度过。 夏君笑的确有那么一刻是动摇的,可是心里那块石头一直压着她,她不想让盛毅看到自己抑郁症犯了时的样子,她希望自己在他心里永远是最美丽的形象。 她始终不肯说话,盛毅逐渐从期待到失望,最后丢下一句“我走了”,便径直离开。 夏君笑知道他生气了,但也知道他一定会等他。等她调整好,再好好向他赔罪,好好补偿儿子,幸福虽然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 跟盛毅分开后,她去了一趟京郊的公墓。 这里她一次也没来过,还是秦雄告诉她地址的。当年夏政国自杀之日,正是顾小七出生之时,她的抑郁症就是在那个时候到了最严重的程度。 宿命仿佛永远也逃不脱——她的生日是她母亲的死忌,她儿子的生日是她父亲的死忌。 除了夏政国在她出生时就为她准备好的第二份档案,她拒绝一切跟父亲有关的东西,仿佛这样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离开京城六年了,曾经的家已经被查封拍卖,过去的痕迹被一扫而空。曾经只手遮天的军方高层,最后孤零零地躺在京郊那座破败的墓地。 夏君笑是坐公交过去的,路上天色已经阴了下来,刚下车,天空就飘起了毛毛细雨。她没有带伞,冒着雨,踩着青石板路上山。 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来到目的地,她将手里的那把小雏菊放在墓前,蹲下身。墓碑上镶着一张照片,在风吹日晒下已经半旧,照片上的男人眉目英挺,嘴角依稀带着点薄薄的笑意。 她忽然想起,这张照片还是她拍的。那年她刚考上大学,夏政国送她去学校,临走时她猛然叫住他,夏政国回头,她立刻按下了单反的快门,将那一刻永恒地定格在了底片上。 她伸出手,刮了刮照片上男人的鼻子。一阵山风吹来,顽皮地将几缕发丝拨到她嘴边,她伸手拂开,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悲恸。良久,才轻声说:“爸爸,你杀了我的孩子,让我爱的男人九死一生,最后又被我害死,我们之间的这笔账,到底该怎么算呢?” 如果说儿女都是债,那为何这辈子要做父女? 没有人回答。照片上的男人沉默地望着她,眼神慈爱。 小雨淅淅沥沥,山风将她的话吹散,消失在雨幕中。 第60章 060 盛毅打算带顾小七回穗城,顾山泉虽然舍不得跟孩子分开,但也没有理由阻止人家父子团聚。不过接下来谁来带孩子,倒是令人头疼。 顾小七已经五岁多了,正上幼儿园中班,在穗城重新进一家幼儿园倒是没问题,但孩子太小,肯定得有专人带着才行。如今家政服务虽然兴盛,但短时间内要找个好的保姆也并不容易,若是找了个不靠谱的,虐待小朋友的那种,他得后悔死。 最后他想了两种方案:一是把凤永兵接过来带孩子。自从老伴过世,凤永兵就一直独居在乡下,如果有个孙子承欢膝下,倒是省得老来寂寞。只是他曾经说过,因为妻子葬在家乡,所以他要在那里陪她,倒不一定肯来穗城。 第二个方案是请顾母暂时代为照顾。顾小七从出生开始就是顾母在带,小朋友已经习惯了奶奶的照顾,如果顾母肯过来帮忙,对顾小七适应新环境是非常有帮助的。只是,顾母跟他们非亲非故,又已经帮了五年多的忙,再麻烦人家有点说不过去。 最后还是顾山泉主动提出,先让顾母来穗城住一段时间。五年多的祖孙情,别说顾小七舍不得跟顾母分开,顾母也舍不得这个可爱的孩子。 人选定下来,接着就是去哪里上学的问题。顾小七之前上的是古水镇的公立幼儿园,虽然这几年古水镇发展得不错,但毕竟是乡下,教育资源比起穗城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而且乡下不像城里竞争那么激烈,顾山泉和顾母也没有“孩子要赢在起跑线上”的观点,都是由着他快乐玩耍。而盛毅则想要好好培养儿子,所以要选一所优质幼儿园才行。 不仅是幼儿园,还得各种兴趣班给他报一遍,看他对什么感兴趣、在什么方面有天赋,最后还得看孩子自己的意愿…… 这是他第一次全方位的操心和负责一个孩子。从前虽然有陶珂这个女儿,但她的一切都是陶媛媛自己安排的,他最多只是陪伴,如今夏君笑不在,顾小七的一切都得他来操心,蓦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 他这边还没挑好幼儿园,那边陶媛媛就带着陶珂上门了。 盛毅见到她,脸色不是很好,但陶珂在场,他也不好当面发作。陶珂小姑娘跟顾小七一起经历了“悬崖横木”的惊魂时刻,莫名产生了友谊,一见到顾小七,就亲热地叫:“弟弟。” 顾小七原本就是活泼的孩子,只是因为有点怕盛毅,所以在他面前比较拘谨,此时见到差不多同龄的小姐姐,顿时眼睛一亮。 盛毅见状,说道:“小七,你带姐姐去楼上玩。” 两个孩子上楼去了,盛毅坐到沙发上,看着陶媛媛,语气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陶媛媛小心地觑了觑他的神色,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轻声说:“七哥,对不起。” 盛毅冷笑:“对不起?我以为你会不好意思说出这三个字的。看来这么多年来,我并没有真正了解过你。” “不是的,七哥——”陶媛媛急道。 盛毅盯着她:“你明知道明浩集团是被夏政国清洗的,杨恒跟紫桐之间是死敌,你把紫桐的行踪告诉他,把挪用公款的事告诉他,他会放过紫桐吗?陶媛媛,你这是想害死紫桐!” 陶媛媛捂住脸,哭了起来:“我当时看到你对她余情未了,我怕你再陷进去,所以才那么做的。七哥,你不知道当年我看到你躺在血泊中,心里有多害怕,多难受……” 盛毅打断她:“算了吧,媛媛。当年你之所以能赶来救我,也是紫桐通知你的吧?你的救命之恩,中间夹杂着多少私心?我原本就在奇怪,陶清河那么烂赌的人,哪来的钱开公司?那笔钱应该是紫桐给你的救命钱的一部分吧?你用她的钱救我、给你爸开公司,在我这里刷足了好感度,却对她反咬一口。陶媛媛,你还有良心吗?” “七哥……” “珂珂真的是早产的吗?” 陶珂出生的时候,盛毅还没出院,陶媛媛告诉他陶珂早产,在保温箱里呆了一个星期才出来,他对她们母女俩的歉疚也达到了顶点。可是忽然之间,过去的一切都被揭开,他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她的谎言之中。 陶媛媛没回答。 盛毅接着道:“不管当初你出于什么原因救我,我重伤住院的时候,的确是你在照顾我,你对我是有恩的,这份恩情可以让我容忍你很多事情。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伤害紫桐,她是我这辈子绝对不能逾越的底线。” 陶媛媛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生气。其实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了不是吗?可她想着他一直疼爱陶珂,也许女儿能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然而陶珂跟夏紫桐比起来,份量实在太轻了。 “你有了亲儿子,就不要养女了吗?”她哀哀地问道。 她在赌,赌这个男人的最后一丝怜悯。 “我会负担珂珂的抚养费,将来我的遗产也会留一部分给她,但是——”盛毅冷酷无情地说道,“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你也不见珂珂了吗?” “你可以把珂珂放在我这里养,我会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但你必须签放弃抚养权的声明,以后没经过我同意,你不得来探望她。你自己选吧,是让她跟着妈妈,还是跟着爸爸。” 那么小的孩子,跟着妈妈当然是最好的,何况陶珂本来就是陶媛媛带大的,盛毅虽然疼她,但对于抚养这件事并没有花多大的心思。 他以为,这样说了以后,陶媛媛肯定会带陶珂离开。他其实对陶珂没有那么绝情,孩子是无辜的,就算陶媛媛做错,也不该牵连孩子。他会遵守承诺,给陶珂足够的抚养费,让她比大多数孩子都过得好。而如果她们母女俩够乖,他也不是真的永远不见她们,在陶珂需要父亲出场的时候,他也会配合。 谁知,陶媛媛接下来的话,让他觉得彻底看错了这个女人。 她说:“那……珂珂还是跟着你吧。” 盛毅像是打量陌生人一样打量着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五年又经常来往,可他竟没发现这个女人如此冷血无情,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不要。 “我跟紫桐终究是要在一起的,你不怕她苛待你女儿?”他问。 “有你在,我相信你不会的。”陶媛媛低声说。 “我对紫桐是无条件迁就的,如果她介意这个养女,我会把珂珂送去别的地方。”盛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唤醒这个女人的良知,“你知道我有多爱紫桐,你真的放心把珂珂交给我?” 陶媛媛忽而一笑:“以前我告诉过你,珂珂的爸爸是我前男友,但我没跟你说过,那个男人有多混蛋。我们本来定好了婚期,我已经怀了珂珂,可他却跟别的女人勾搭上了。我正准备去堕胎的时候,夏紫桐来找我……没错,我就是想利用珂珂留住你,就算留不住,有她在的话,你也不可能不管我。” 盛毅简直无话可说。 陶媛媛像是自暴自弃似的:“我其实挺恨珂珂的,她跟着我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你就当……在路边捡了个孩子,做好事吧。” 说完她便站起身,盛毅看着她,明明面容还是那么熟悉,可整个人却又陌生得很,她甚至都没有往楼上看一眼,就转身走了。 出了小区,陶媛媛沿着大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这几年的往事一幕一幕从脑海里划过。当初夏君笑求她救盛毅的时候,她心里第一反应其实不是担心盛毅,而是嫉妒。 她从小就暗恋盛毅,可惜在盛毅眼里他只是邻家妹妹,对她半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后来盛毅去当兵,而她去了外地上大学,两人就很少联系,可她还是忘不了他,甚至还找了个跟他长得有点像的男人做男朋友,谁知那个男人却是个渣男,这让她更加怀念盛毅的好。 原本以为盛毅是她这辈子的“求而不得”,谁知上天竟然给了她一个机会,做他的“救命恩人”。为了彻底让盛毅和夏君笑断绝关系,她提出了苛刻的要求:她可以救盛毅,但夏君笑以后都不可以出现在盛毅面前,也不可以以任何途径告诉他,真正救他的人是谁。 夏君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遵守了自己的承诺,整整消失了五年,可是阴差阳错的,她又成了盛毅的员工。眼看着两人的感情逐渐回暖,陶媛媛愤恨不已,先是找人偷拍盛毅深夜从夏君笑宿舍出来的照片,污蔑夏君笑是小三,跟着又撺掇何家敏父子绑架夏君笑。 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越走越近,颇有旧情复燃的趋势,而这时上天再次帮了她一把,她竟然在穗城遇到了杨恒。 当年明浩被清洗的事闹得很大,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因此认得杨恒,于是两个都想夏君笑去死的人一拍即合。她把夏君笑挪用公款的事告诉了杨恒,而杨恒则分享了当初夏君笑怀了盛毅的孩子,却想让自己做冤大头的事。 两人分头行动。夏君笑的软肋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他们一击即中,两人果然分手。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夏君笑为了不让盛毅受到任何影响,竟然跑去自首,更没想到她竟然也有后招,将杨恒拖下了水。 如今杨恒身陷囹圄,陶媛媛自然不会去管他。至于她自己,虽然刚才在盛毅面前把自己黑了个底掉,但是没关系,只要陶珂在盛毅身边,她就有翻盘的机会。 夏君笑再大度,应该也不会愿意帮仇人养孩子吧。 第61章 061 盛毅在京城多留了三天,原以为陶媛媛只是一时气话,没想到她真的把陶珂扔给了他,不但不管不问,甚至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他又气又无奈。如今陶家就剩下陶清河和陶媛媛,陶媛媛不要孩子了,陶清河当然更指望不上,这个跟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孩子,很有可能以后都得跟着他了。 他自己倒是并不介意,毕竟不管陶媛媛做了多少坏事,陶珂是无辜的,而且陶珂叫了他六年爸爸,他对这个孩子是有感情的。可是在他心里,夏君笑迟早都会回来,到时候他该怎么向她交代呢?我要把你仇人的女儿养大,就跟养我们的孩子一样? 这话光是一听,就觉得是渣男才能说出口的。 可他暂时又没办法,总不能把陶珂一个人丢下,只能先一起带回穗城,之后再慢慢想办法。 离开京城之前,他去见了一趟秦雄,带着顾小七去的。陶珂则留在酒店,由顾山泉临时照看。 秦雄见到顾小七,立时眉花眼笑。他现在这个年纪,正是盼孙子的时候,因此见到小孩子就特别喜欢。顾小七在盛毅的示意下,叫了声“爷爷”,秦雄立刻高声答应,还摸了摸他的头:“小七真乖。” 两个大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秦雄叫老伴给顾小七拿糖,老伴过来牵着顾小七去了。秦雄对盛毅道:“虽然经历了许多磨难,但一家三口总算是团聚了,也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盛毅轻轻叹了口气:“紫桐不愿意跟我回去。” 秦雄惊讶:“为什么?” 盛毅摇头:“我也不知道,据小七的养父说,她一看到这个孩子,抑郁症就会发作。” 秦雄皱着眉头,道:“是不是跟她爸爸的死有关?” 盛毅倏然抬头望着他:“秦叔,这是什么意思?” 秦雄沉吟片刻,这才道:“当年夏政国一手遮天,就算有人举报,哪那么容易就落马?这些年我依稀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说那份检举材料是紫桐交上去的。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毕竟紫桐就夏政国一个亲人,而且夏政国从小那么疼她,她真的会因为他拆散你们,就举报亲生父亲吗?” 盛毅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明白了。” “怎么?” “她一半是为了我,另一半应该是为了小七。” 夏政国死活不让女儿嫁给一个军人,当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被夏政国强迫打掉的,夏君笑怀了顾小七之后,怕这个孩子也保不住,而她又没有能力跟父亲对抗,那么把父亲拉下马也是一个办法。 可是正如秦雄所说,夏政国是她唯一的亲人,从小疼她疼到了骨子里,她为了孩子把父亲送进了监狱,后来父亲还在监狱里自杀了,她的内疚和痛苦可想而知,由此得了抑郁症,不敢见顾小七,也是人之常情。 “是我误会她了。”盛毅自责。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爱人和孩子,对于夏君笑来说,或许根本分不清孰轻孰重。当年她走投无路,潜意识里选择了伤害相对小的做法,用父亲下狱来保全儿子,谁知父亲竟然自杀,那就等于是用父亲的命换了儿子的命。 她固然因为父亲强势干涉他们的事而怨恨,但远远没到想要父亲死的地步,所以夏政国之死对她来说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想起她这些年独自一人对抗抑郁症,还要挣孩子的抚养费和补那笔公款的亏空,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盛毅的心就被内疚填满了。 跟秦雄分开后,他立刻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拨了夏君笑的电话。既然知道了症结所在,那么他更不能放她走,他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和她一起面对。 结果——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盛毅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没忍住把手机扔了。很好,这些女人一个两个地都玩失踪,都把孩子扔给他一个大男人。 他带着顾小七和陶珂,加上顾山泉,四人一起飞回了穗城。 程怀来接机。京城发生的事,盛毅已经粗略地给他讲了一遍,所以看到顾小七的时候他并不惊讶,但是却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这个孩子的相貌不像盛毅,严格说来除了那双大眼,五官也不是很像夏君笑,只是轮廓相似,大体能看出来是她的儿子。 但这个孩子无疑是非常好看的,不是那种孩童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小年纪面貌已经有棱有角,见到程怀这个陌生人,面色不由得沉肃下来,小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这神情跟他爹简直神似。 绝了! 程怀故意逗他:“小七,叔叔抱你好不好?” 顾小七摇头。 程怀:“为什么?” 顾小七面对他的时候,比面对自家亲爹的时候轻松得多:“你不够高。” 程怀:“???” 他的确不是太高,但也有178cm,这小鬼估计只有125cm,竟然嫌他不够高? 他正要恐吓小孩,却见顾小七偷偷瞥了眼盛毅,眼神里都是崇拜。他算是明白了,合着是拿他爹作比较呢。程怀气结,这可跟谁说理去! 短暂的插曲过去,几人往停车场走去。程怀开了一辆七座的商务车,盛毅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后座,车子往市区开去。 顾山泉忽然开口:“麻烦送我去省汽车客运站。” 盛毅道:“不在穗城多留几天吗?” 顾山泉摇头:“民宿离不得人的,我离开这么多天,估计我妈已经忙疯了,我得回去看着才行。再说我回去以后,才能换我妈过来照顾小七。” 盛毅歉然道:“对不起,麻烦你们了,我会尽快找保姆的。” 顾山泉赶紧摆手:“没事没事,我妈也想小七了,不麻烦。” 程怀见盛毅没反对,于是把车开到了省汽车客运站。顾山泉下了车,朝顾小七挥手:“小七,我走了。” 顾小七抿着唇看着他,大眼里闪着泪花,显然不舍得跟他分开,但盛毅就在旁边,他不敢表现得婆婆妈妈,更不敢哭,甚至都不敢叫顾山泉一声爸爸。 盛毅开口:“小七,跟爸爸再见。” 他这才敢说话:“爸爸再见。” 顾山泉原本想叮嘱几句的,又想到人家亲爹无论哪方面都比自己强,若是多话,倒显得自己多管闲事,于是只叮嘱了一句“听话”,就离开了。 顾小七的目光追随着顾山泉,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恋恋不舍地回过头。又怕自己对顾山泉的不舍会引起盛毅不满,紧张地偷觑了盛毅一眼,发现他正闭目养神,这才放松下来。 旁边的陶珂疑惑地问道:“弟弟,你很怕爸爸吗?” 在她眼里,爸爸是天底下最和蔼的人,无论她想要什么,爸爸都会给她,无论她想做什么,爸爸都会答应。怎么这个弟弟每次看到爸爸都这么紧张呢? 顾小七不愿在一个小女生面前表现出软弱来,只得闭紧嘴巴,无意中装了个高冷。 陶珂小姑娘没有得到回答,还想再问,谁知闭着眼睛的盛毅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把她薅到了自己的另一边,用身体将两个小朋友分隔开来,一边低声道:“别吵,爸爸困了,想睡觉。” “哦。”陶珂乖乖闭了嘴。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达了盛毅的住处。这次去京城,他没带多少东西,而顾小七和陶珂都是被绑架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行李,三人总共也就两个小包。程怀提着包,盛毅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进了电梯。 程怀看着两个小豆丁,心里暗自替盛毅头疼。两个孩子倒是没什么,可两个孩子的妈现在已经水火不容了吧?陶媛媛是不可能上位的了,那等小夏回来,看到这个局面,会是什么心情呢? 我被情敌迫害了,还得帮情敌养孩子? 除非是圣母,否则谁接受得了啊?何况小夏还患有抑郁症,看到陶珂,指不定会更严重。 但陶珂又做错了什么呢?投错胎能怪她吗?现在亲爹亲妈都不管她了,盛毅要是再丢下她,良心上肯定过不去。唉,这可真是个难解的困局。 因为顾母暂时还没过来,又刚好是周末,陶珂不用去上学,盛毅唯有自己先带着孩子。好在两个孩子已经过了吃喝拉撒都需要照顾的年龄,而且可以互相作伴。盛毅看着他们一起玩玩具,自己则打开ipad开始给顾小七找学校。 他想好好培养儿子,所以把整个穗城所有资源好的幼儿园都翻了个遍,基本都是双语教学的。他本来是很果断的人,可毕竟是第一次真正为人父,第一次操心孩子的学习和未来,一时有点无所适从。 他捻了捻眉心,靠坐在沙发上,想先休息一会儿再接着看。门口却忽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他知道是两个孩子进来了,却没有睁开眼睛。 片刻之后,一双小手覆到了他的太阳穴,是陶珂轻轻地在帮他揉。 他心里忽然一酸,如果陶珂是他和夏君笑的女儿该多好。 第62章 062 顾母是周日中午到的,盛毅去车站接她,没想到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跟凤永兵一起。原来凤永兵听儿子说了顾小七的事,知道那是自己的亲孙子,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丢下”老伴,跟着顾母跑来了穗城。 盛毅原本就想着让凤永兵帮忙带孩子的,但是又不想勉强老父亲,此时老父亲主动来,当然是大喜过望。他带着两位老人家到了住处,临时看管员程怀领着两个孩子在门口迎接,凤永兵和顾母一看有两个孩子,都傻眼了。 当初盛毅和陶媛媛结婚,只是为了陶珂能有个户口,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凤永兵,更没有告诉他有个“便宜孙女”。而陶媛媛抛弃女儿,夏君笑联系不上,他被迫“儿女双全”的事,发生得太快,前因后果又太乱,他自然也不可能拿这些事给老父亲添烦恼。 至于顾母,那就更不知情了。 顾小七见到顾母,高兴地扑了上去,叫道:“奶奶!”又转头对凤永兵道,“凤爷爷好!” 陶珂跟他已经很熟了,也跟着叫:“奶奶好,凤爷爷好。” 盛毅顶着他爹吃人的目光,歉然对顾母道:“伯母,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您带两个孩子去楼上玩一会儿吗?” 顾母知道他是要就目前的情况给凤永兵一个交代,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当然不好干涉,于是点了点头,带着两个孩子上了楼。 等看不到三人的身影了,盛毅对程怀道:“你回家去吧。” 程怀给他使了个隐晦的眼色,大概意思是“需不需要我帮你拉着老爷子”,盛毅用眼神拒绝了,程怀虽然担心,但还是走了。 这下只剩下了凤家父子。凤永兵再也忍不住,声音都有点颤抖:“这小姑娘就是当初那个吗?” 盛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当初被打掉的那个孩子,苦笑摇头:“不是。” 凤永兵的眼神瞬间就黯了下去。也是他老糊涂了,两个孩子相差才半岁,怎么可能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他问道:“那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 盛毅大概把陶媛媛母女俩的事讲了一遍,不过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只说当初陶媛媛因为救他导致陶珂早产,他为了陶珂能上学才跟陶媛媛结婚,上了户口之后就离了。如今陶媛媛突然失踪,把孩子丢给了他,他没办法,只好带着陶珂。 陶媛媛原本出生在古水镇,也算是凤永兵看着长大的,不过她上了大学之后,就举家搬迁了,这么多年也没回去过,凤永兵哪里想得到这姑娘竟然跟儿子又扯上了关系,还是这么狗血的剧情。这位经历了六十多年风雨的老人也不禁唏嘘,半晌才道:“那紫桐呢?” 夏紫桐是儿子这辈子唯一以“儿媳”身份向他提起过的人,他作为公公最关心的自然还是她们母子。 盛毅不好说夏紫桐为了你儿子,挪用公款不说,还把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了,只能说她病了,在京城治疗,等好了才回来。 凤永兵一听还没见过面的儿媳病了,心疼得不得了,详细询问什么病,在什么医院,谁在身边照顾等等。盛毅面不改色地现场编了一套说辞来诓他亲爹,凤永兵完全没察觉出不对,简直滴水不漏。 问完儿媳的病情,凤永兵接着问道:“等她回来你们就领证?” 盛毅轻咳一声:“这个问题比较复杂。” 凤永兵瞪他:“什么复杂不复杂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还不抓紧时间补证?” “事情是这样的,爸,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盛毅稍微坐远了一点,“当初我跟紫桐是领过结婚证的,用的是凤七这个名字,但现在改名了,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凤永兵不敢相信地看着儿子:“也就是说,你跟紫桐领了证,然后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又跟陶媛媛结婚?你犯重婚罪了知道吗?” 盛毅:“……” 凤永兵补了一刀:“如果紫桐去告你,你要坐牢的。” 盛毅:“……” 凤永兵仍旧没放过他:“不仅重婚,还整了个女儿出来,这就是你们年轻人说的那个啥来着,渣男?” 盛毅:“……”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亲爹这么黑,他简直哑口无言。 凤永兵见儿子半晌不说话,问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难的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安排陶珂?别告诉我,你想一直留她在身边。” 凤永兵不是心狠的人,陶珂也的确很可怜,可是如果留下这个孩子会让盛毅和夏君笑之间产生芥蒂,那么他还是选择让儿子把陶珂送走。 “爸,我还没想好。”盛毅实话实说。 凤永兵的顾虑他很清楚,因为那也是他的顾虑。他知道自己如果坚持留下陶珂,夏君笑应该也会大度接受,而且也会把陶珂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对待。可她的心呢? 爱情是自私的,这世间很多东西都可以分享,但男人不行。 陶媛媛指不定就是打的利用陶珂离间他和夏君笑的主意,他怎么能让她得逞? 凤永兵叹了口气,这件事的确难办,只能慢慢再想办法了。好在现在夏君笑不在,他们还有时间。 至于孩子上学的问题,凤永兵的意见是,顾小七跟陶珂不能在一起上学。这位善良的老人家,在儿子的幸福面前,赫然变成了一个极度护儿媳的人,他的想法是,万一陶媛媛打着看陶珂的幌子,跟顾小七也见了面,然后给小朋友灌输一些不好的思想,那不是影响他们家庭和睦吗? 盛毅心底深处觉得陶媛媛没那么坏,可他不能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他和夏君笑经历了生离死别,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希望,他得在夏君笑回来之前,把那些“不安全”的因素统统排除掉。 父子俩合计半晌,最终选定了一所军事化管理的双语幼儿园。私立幼儿园不用像公立那样在规定时间内摇号,盛毅交了一笔赞助费之后,顾小七就顺利入学。 经过商量后,他们是这样安排的:顾母负责接送顾小七,凤永兵负责接送陶珂。 顾小七是顾母从小带到大的,如今只是换了个环境,连磨合期都不需要。盛毅担心的是陶珂,凤永兵从来没带过孩子——当然不是说他就不会带,毕竟他自己就是凤永兵带大的,只是陶珂如今已经六岁多,小姑娘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忽然换了个以前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带,恐怕会不适应。而且凤永兵心里对陶珂是有芥蒂的,小姑娘都敏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有矛盾……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凤永兵再怎么不待见陶媛媛,再怎么不希望陶珂留在盛毅身边,也不会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表现出来,他就像照顾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照顾陶珂,陶珂也很喜欢这位爷爷。 这个临时凑成的家庭——爷爷、奶奶、爸爸和两个孩子,竟然奇异的和谐。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穗城仍旧是短袖时节,京城却已经飘起了雪花。夏君笑一个人从心理诊所出来,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赶紧裹紧了大衣。 她看的是京城非常有名的心理医生,光是排队就排了将近一个月,今天是第二次去。在诊所呆了两个小时,貌似没什么效果,不过也跟她没能对医生敞开心扉有关。 她往公交车站走去。 自从十月跟盛毅在京城分开,她就换了手机号,租了个便宜的房子居住,又随便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盛毅联系不上她,但是发现她以前在盛夏地产入职时办的工资卡并没有注销,于是往里面打了五百万。这笔钱夏君笑没有乱花,只用来付治疗费,日常生活则是靠工资,能省则省。 刚走出几步,她就接到了律师的电话,通知她杨恒的案子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已经终审完毕,最终判处罪名成立,但刑期减了一点,变成了十年。 对于这个结果,夏君笑其实已经很满意了。 虽然当初夏政国对盛毅痛下杀手,她和夏政国父女相残,是杨恒种的因,但平心而论,他只是个导火线。而从法律上来说,他对她犯下的罪行,十年刑期已经算是重判了。 对她来说,他们恩怨已了,她现在的重点都放在治疗抑郁症上面。不管曾经多么惨痛,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必须从那些阴影中走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跟盛毅和顾小七一家三口团聚。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穿过凝结成的白雾,大踏步往前走去。 “夏紫桐——”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她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只见陶媛媛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小小的身子缩在里面,显得楚楚可怜。 夏君笑冷冷地看着她。 陶媛媛缓缓朝她走了两步,夏君笑戒备地后退。虽然她会一些功夫,单打独斗的话,陶媛媛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但这个女人城府很深,焉知她不会有什么歹毒的阴谋? 陶媛媛见她那样,噗嗤笑了一声,跟着说道:“你很怕我?” 夏君笑毫不客气地回击:“毒蛇谁不怕啊?” “可是这条毒蛇有些内幕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不想。” “是关于你爸爸的死。”陶媛媛温柔地望着她,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己的情敌,而是相交多年的好姐妹。 夏君笑原本后退的脚步一顿。 第63章 063 那辆车撞过来的时候,夏君笑其实已经反应过来,可是她被陶媛媛拖住了。陶媛媛一脸怨毒,死死地拽住她,大有功归于尽的架势。 夏君笑不想死,可挡不住陶媛媛那不要命的劲头。两人连体婴一样地往马路中间踉跄过去。那辆车也不知道是偶然路过,还是陶媛媛安排的,没有任何减速就往两人撞了过来。 夏君笑的身体已经碰到了车前盖,就在那一瞬间,另一辆车从侧面撞了过来。那是一辆军车,车体很高,只一下,就把那辆车撞出了护栏。 而原本拉扯的两人也跟着被拖了过去,陶媛媛直接飞了出去,夏君笑因为角度问题,没受太重的伤,千钧一发之际,她伸手抓了护栏一把,缓冲了一下,这才跌入了护栏外的河中。 河水没顶,可怕的感觉从心头升起,她拼命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很快,她便停止了扑腾,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有意识,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地面不平,铬得背有点疼。眼前是一张男人的脸,距离很近,看不太清。她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人已经低下头,往她嘴里吹气。 “这是在做人工呼吸。”她心想,“哦对,我掉河里去了。” 男人吹一口气,就开始按压心脏,做心肺复苏,等到第二次准备吹气的时候,才发现夏君笑睁开了眼睛。他的身子顿时一僵。 夏君笑这才看清了他的相貌,浓眉大眼,挺英俊的,身上穿的是军装,一身正气。 “我被解放军救了。”夏君笑心想,“解放军都是好人。” 男人先反应过来,立刻从她身上下去了,讪讪地说了声:“你醒了。” 夏君笑挣扎着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军大衣,她道谢:“谢谢解放军同志。” 男人:“……” 夏君笑左右看了看,不远处有一堆警察,正从河里拉东西上来,那东西慢慢露出了头,她认出正是撞自己的那辆车,对着她的那一侧车门紧闭,也不知道司机还在没在里面。 她忽然想起陶媛媛,问:“跟我一起落水的那个女人呢?” 男人看了看河心,冷漠地说道:“这么久都没救上来,估计已经死了吧。” 夏君笑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男人转头看着她:“那个女人要杀你,你还担心她能不能活着上来?夏紫桐,你是圣母吗?” 夏君笑一惊:“你认识我?” 男人非常坦荡地承认:“不仅认识,还曾对你有过非分之想。” 夏君笑:“……” “我叫李德浩,你可能没听说过我。”男人盯着她,“我爸是李劲松。” 夏君笑:“……原来是李公子,谢谢你救我。” “按照大众剧情,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吗?”李德浩打趣。 夏君笑的脸一红:“李公子说笑了。”刚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 今天是京城这个冬天最冷的一天,虽然她落水后没多久就被救起,而李德浩也把自己的大衣给了她,但她里面的衣服湿透了,贴着身子,实在太冷了。 李德浩立马肃容:“先去我车上,把衣服脱了。” 先前他偶然路过,见到陶媛媛拉着夏君笑去撞车,立刻用自己的军车将那辆车撞了出去。他长期开车,力度拿捏得很好,夏君笑没怎么受伤,军车也险险地停在了路边,没有冲出围栏。 去一个陌生男人车上脱衣服——还是贴身衣服,脱了之后还没得换,哪怕对方是解放军,她也觉得不大可行。何况这位解放军刚才还曾坦言,自己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李德浩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叹口气:“你放心吧,我就算对你有过什么想法,也只停留在想的阶段,否则当初我爸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你和凤七。我李德浩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勉强也可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做事还是对得起身上这套军装的。” 夏君笑被他说得有点羞愧。 “走吧。”李德浩指了指仍旧停在路上、半边已经冲出护栏的军车。 其实从撞车到夏君笑被救起,时间并不长,交警甚至没来得及去查看军车,而是先去救水里的那辆。李德浩走过去,对交警道:“警察同志,听那位落水的小姐说,当时还有一位小姐也落水了。” 几个交警终于将那辆车拉了上来,而120救护车也于此时赶到,交警们正要松口气,就被李德浩的话搞得面无人色。两个反应快的,连衣服都没脱,便直接跳进了河里。 李德浩没再理会现场的事,转身快步往夏君笑追去。 要从河岸上到公路,得从远处绕行,夏君笑虽然没受太大的伤,但受了惊吓,又挨冻,因此走得很慢,李德浩很快便追上她。上台阶的时候,夏君笑有点腿软,李德浩蹲下身:“来,我背你。” 夏君笑立马拒绝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等你走上去,人都冻成冰棍了,别废话!”李德浩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背上,“洪灾的时候,我不知道救过多少年轻姑娘,没有一个像你这么扭捏的。夏君笑,你可真丢‘军二代’的脸!” 夏君笑:“……”她放弃治疗了。 李德浩将她背到车前,打开车门,往里一丢,又将空调温度调高。跟着绕到车尾箱,取了一条毛巾和一件自己的衬衣——勉强可以充当贴身衣物。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一个姑娘,里面什么都不穿会不好意思,所以就大大方方将衣服递给了夏君笑。 夏君笑原本觉得非常不适,但见对方坦坦荡荡,自己若是扭捏,未免显得自作多情,于是低头接过。李德浩送了东西,就直接把车门关上了。那车的玻璃是单面的,门一关,里面做什么都没人看到了。 夏君笑小心地将湿衣服脱下来,用毛巾大略擦了一下。车里暖气开得大,冷热交替,她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赶紧将衬衣穿上,外面再裹上李德浩的军大衣,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窗户笃笃地响了起来,她裹紧大衣,拉开车门,只见两个交警正站在外面,其中一个说道:“小姐,我们想了解一下事发经过。” 夏君笑点点头,把陶媛媛如何拽住她去撞车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交警问:“你和那位小姐有什么仇怨吗?” 夏君笑犹豫了一下,说:“我们是情敌。” “之前发生过冲突吗?” “有。” 交警又问了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末了说道:“这件事我们可能会转到刑侦那边跟进,如果有需要,会再请你协助调查。” “好。” 交警收拾好笔记,正准备离开,夏君笑叫道:“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吗?” “她……就是拽我撞车的那个,现在怎么样了?” “救上岸时,已经没有多少生命体征,医生说不太乐观。”交警委婉地说道。 夏君笑透过另一边的窗户,望了望她们落水的位置。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陶媛媛拽着她往那辆车撞去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一瞬间,浮现在她脑海的并非她内疚了那么多年的夏政国,而是盛毅和还没见过面的顾小七——尽管只是个模糊的影子,但她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儿子。 “那女人已经死了。”李德浩的声音忽然响起。 原来刚才他就在不远处接受其他交警的询问,交警走后,他见到夏君笑在发呆,而车门并没有关上,于是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已经破损的包,是她被撞的时候掉在地上的。 夏君笑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去看过。”李德浩一边把包递给她,一边说,“溺水的人我救过很多,一看就知道已经没气了。当然,也许有奇迹发生呢。不过那种心肠歹毒的女人,我想上天应该不会站在她那边的。” 夏君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德浩道:“冒昧地问一句,她是怎么能轻易接近你的?难道你对她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若是以往,面对一个不熟的人,夏君笑是不可能提起自己私事的,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她的心好像忽然豁开了一个口子。再加上李德浩和李劲松父子对于过去的事都知之甚详,她也便没有隐瞒:“她说有关于我爸爸之死的内幕消息要告诉我。” 李德浩挑眉:“她怎么会有内幕消息?骗人的吧。” “应该是吧。”夏君笑垂下眉目,望着自己的膝盖。 当年夏政国死的时候,她正在难产,还是生下顾小七之后,跟秦雄联系,才知道父亲已经死了。秦雄从狱警那里得到的消息,说夏政国是自杀的,不过因为当时这个案子比较敏感,而秦雄又得罪不起夏政国的死对头李劲松,所以并不敢多打听。 这件事一直是夏君笑心里的疙瘩,这么多年来,无论她如何宽慰、欺骗自己,总是无法摆脱自己害死父亲的阴影,所以明知陶媛媛恨自己,还是忍不住上了钩。 “你爸爸是死于心肌梗塞,死因无可疑,你别听其他人胡说八道了。”李德浩说。 “你说什么?”夏君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我爸爸死于心肌梗塞?他不是自杀的吗?” 第64章 064 这下换李德浩惊讶:“怎么?你一直以为你爸爸是自杀的?” 照理一个人在狱中死亡,肯定是要通知家人的。但那时夏君笑已经换了身份,离开京城大半年了。两套档案的事,不是一般人能查到的,她“夏紫桐”这个身份,等于是失踪了。 她所有关于夏政国之死的消息,都是来源于秦雄,而秦雄因为不敢深入调查,也被小道消息骗过,导致她这么多年都以为父亲是自杀的。而他为什么会自杀?除了想留个清白名声,让女儿余生不受影响,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此时得知父亲的死可能另有隐情,她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啊。”李德浩有点莫名其妙,“当初你爸爸跟我爸爸斗得你死我活,我们怎么可能连你爸爸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那……有没有诸如死亡报告之类的东西?”夏君笑紧张地问。 “应该有吧。”李德浩道,“那时你爸爸都没有宣判,被关押在看守所。他虽然职务被撤了,但军衔还在,看守所对于他的身体状况还是很紧张的。突然死亡,肯定会有详细的调查,虽然这些资料不会对外开放,但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应该可以拿到。” 夏君笑早在自首的时候,就恢复了夏紫桐的身份,也补办了身份证,完全可以直接去看守所。困扰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她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了了,当即从车上走了下来。 “李公子,谢谢你救我,麻烦你留个地址给我,衣服我洗干净了给你寄过去。” 李德浩故作嘲讽的一笑:“我救了你的命,你说一声‘谢谢’就行了?起码要亲自还衣服,请我吃顿饭吧?” 夏君笑有点窘迫:“这个……我毕竟是有夫之妇。” “有夫之妇就可以忘恩负义吗?” “呃……” 李德浩噗嗤一声笑出来:“逗你玩而已,看把你吓的,看来凤七肯定是个醋缸子。” 夏君笑:“……” 他从车里找出一支笔,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地址和电话给她,说:“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夏紫桐,我先前说的对你有非分之想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的确暗恋过你,也不止我一个,你去问问军区大院里长大的那些男孩子,有哪个没喜欢过你?但那只是男人对美女正常的想法,其实我和你并不合适。” 夏君笑来了兴趣:“哦?哪里不合适?” “咱们两家是死敌啊,怎么,你还以为人人都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李德浩笑道,“不过恩怨已经过去了,你要是愿意,咱们可以做普通朋友;要是不愿意,那我就是偶然路过,救了你的解放军哥哥。好了,快回去换衣服吧,这么冷的天,要是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夏君笑不由得打量了他几眼。李德浩的长相算不得特别英俊,但一脸正气,加上那身军装,看起来是个特别可靠的人。两人这是第一次接触,但他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没有让夏君笑有一丁点儿不舒服的地方,与她想象中的“李劲松的儿子”完全不同。 她也便没有扭捏,将那张纸放到包里,再次道谢后,打了辆车,往自己住的地方而去。 李德浩看着出租车消失,又在原地站了会儿,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上了车。 . 盛毅接到电话的时候,以为自己听错了:“陶媛媛死了?” 对面是个温柔的女警:“是的盛先生,我知道你们离婚了,但是我们联系不上她的父亲,只好联系您。麻烦您来京城认一下尸,并领取她的遗物。” “她……是怎么死的?”盛毅还没太回过神来。 “是溺死的。详情我们还未完全调查清楚,不过通过调取事发时的监控录像,发现她涉嫌谋杀一名叫做夏紫桐的女子。” “什么?!” 女警被他吓了一跳:“先……先生?” “夏紫桐现在怎么样了?”盛毅握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抖。 “她没事。”女警似乎没缓过来,“当时有个军人经过,把她救了起来。” “麻烦给我地址,我马上过来。”盛毅道。 今天是周五,幼儿园放学得早,陶珂的老师布置了一个手工作业,她不太会做,顾小七自告奋勇帮忙,此时两个孩子正在游戏室一起捣鼓。顾母和凤永兵则在客厅煮茶,他们原本在乡下就认识,在穗城又相处了一个多月,此时已经像是一家人了。 盛毅挂了电话,两位老人家都看着他,刚才他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因为还不了解事发经过,盛毅也没办法跟他们解释,他急着赶去京城,因此只随便交代了几句,又打电话让程怀这几天住他这里——家里两个老人,两个孩子,他放心不下,跟着便订了机票,飞去京城。 他到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一下飞机就联系了给自己打电话的女警,女警说道自己已经下班了,请他第二天去公安局。 这一晚自然是睡不着的,他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放在床头,希望能接到夏君笑的电话,可那个狠心绝情的女人愣是没有半点消息,让他既恼怒又恐慌。 第二天一早,他便去了公安局。女警把案情详细给他讲了一遍。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疑,监控明明白白地拍下了整个案发过程:陶媛媛如何扯住夏君笑一起撞车,军车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车撞出了护栏。之后是李德浩背着夏君笑出现在军车前,交警来录口供,李德浩和夏君笑交谈,最后夏君笑一个人打车离开。 盛毅看到李德浩,顿时心生怀疑,指着视频问:“这个人真的是救人?” 女警奇怪地看着他:“是啊,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从监控的确看不出任何不对,但一想到那是李德浩,是夏政国死敌的儿子,盛毅就没办法放心。可是在警察面前,又不能空口无凭说这个人可能正是幕后黑手,他只得把话压了下去,问道:“请问有夏紫桐和这位英雄的电话吗?” 女警道:“有是有,不过我们不能随便把公民的电话给不相干的人。” 这是规矩,盛毅没办法强人所难,只好道:“那能帮忙给他们打个电话,把我的号码给他们,让他们来找我吗?” 他长得英俊,女警第一眼看到就暗地里喜欢,因此对他很热情:“当然可以,不过他们是否会给你回电话,我不敢保证。” “这样就够了,谢谢你。” 他把电话写给女警。女警跟着带他去殡仪馆认了尸,他尝试联系陶清河,还是联系不上,没办法,只好签字火化。 夏君笑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倒是李德浩给他打了个电话:“凤七,听说你找我?” 盛毅没有拐弯抹角:“陶媛媛谋杀紫桐的事,你有没有参与?” 李德浩心里卧了个大槽:“凤七,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你这样说,我仍然很生气。” “这么说跟你无关?你真的只是偶然路过,然后英雄救美?” “废话!”李德浩爆了粗口,“你个狗日的,老子救了你的女人,你倒好,反过来怀疑我!” 盛毅放了一半的心,语气也缓和了:“这你不能怪我,毕竟两家是死敌,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你。” “你妹!”李德浩气道。 “紫桐现在在哪里?”盛毅问。 “不知道。”李德浩干脆地回答。 “你会不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不知道?” “紫桐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救了她,她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一个给你?”盛毅不信。 李德浩冷笑:“那还不是拜你这个人渣所赐。我要她请我吃饭,她给我来个她是有夫之妇,呵呵。” 盛毅忍不住唇角一弯:“哦,那要不我请你?” “你给老子滚!”李德浩愤怒地挂了电话。 虽然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但联系不上夏君笑,仍旧让盛毅很烦闷。他一个人在寒风凛冽的大街上走了半日,最后靠在护城河边,找到上午那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通了,对面传来李德浩不耐烦的声音:“凤七,你丫想干嘛?” “夏政国葬在哪里?”盛毅问。 “那是你老丈人,又不是我老丈人,老子怎么知道他葬在哪里!”李德浩吼道。 如此恶劣的态度,盛毅全然不为所动,冷静地说道:“你肯定知道,就算不知道,肯定也能查到。” “老子凭什么帮你!” “凭你曾经觊觎我老婆。”盛毅不紧不慢道,“当初你爹对紫桐提了两个条件,其中之一就是做他儿媳妇,李德浩,你敢说你没对紫桐动过心?” 李德浩有点恼羞成怒:“动过心又怎样?我做小三了吗?别拿这个压老子!” 盛毅像哄小孩子一样哄道:“好了好了,你没有,你是正人君子,现在告诉我,紫桐的父亲葬在哪里,乖。” “乖你妹!”李德浩骂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后台显示上一章的评论被删除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是有人投诉吗? 第65章 065 盛毅来到墓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前几天才下过一场大雪,此时正是化雪期,再加上今天有风,寒气刮得人生疼生疼的。 此时不是清明,整个墓地空荡荡的,除了墓碑还是墓碑。盛毅按照李德浩说的,上了山之后右拐,一直走到头,这才看到夏政国的墓。 一团小小的人影靠在墓碑上,一动不动,一头青丝被风吹得飘起,而她本人却像是无知无觉,就那么静静地扒着墓碑。 盛毅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拳头渐渐握紧。夏君笑大概是小时候从保姆嘴里听过太多鬼故事,所以非常怕鬼,此时天色已经晚了,周围都是墓碑,按照常理,她早就自己吓自己,吓成鹌鹑了,怎么会独自呆到这么晚? 难道是感冒发烧,烧晕过去了? 想到这里,他快步走过去,不出所料见到夏君笑双眼紧闭。他蹲下身,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发现体温正常,再细看,她呼吸也很平稳,竟然是睡着了。 夏君笑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冰冷的石头和墓碑,比高床暖枕还让人安眠,她甚至做起了梦。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童话故事,夏政国则在一旁慈祥地看着她。 她时不时抬头问他问题,夏政国每次都非常和蔼地给她解答,不管那问题有多么刁钻古怪,多么让人哑口无言,他都尽力想一些小朋友能理解的说辞来回答。 窗外飘着大雪,室内温暖如春。 “紫桐,该睡觉了。”夏政国走到她身边,“爸爸抱你好不好?” “好呀。”她调皮地说道:“不过我要公主抱!” “好好好,那就公主抱,紫桐永远是爸爸的小公主。”夏政国将她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卧室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到床边,夏君笑抬头去看父亲,却发现他的面容已经变了,变得冷峻又深邃,那是另一张熟悉的脸。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也已经从六岁的孩童变成了大人。 男人笑着叫她:“紫桐,你爸爸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 她下意识地望向门口,只见夏政国正站在那里,笑看着他们:“紫桐,爸爸把你交给你爱的人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的。爸爸走了。” “爸爸,你要去哪里?”她急道。 “去找你妈妈。”夏政国说着,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爸爸!爸爸!”夏君笑把自己叫醒了过来,一睁眼,便见到盛毅英俊的脸近在眼前,她的神思还没从梦里脱离,忍不住叫道,“七哥,爸爸走了。” 盛毅上前紧紧抱住她:“别怕,爸爸走了,还有我保护你。” 夏君笑被迫缩在他的怀中,过了片刻,忽然察觉颈间湿湿的,她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盛毅在哭。 她十七岁就认识盛毅,起初的三年他们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互相之间的距离没有超过100米,盛毅在她眼中心中一直是个流血不流泪的铮铮男儿,何曾见过他哭? 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颤声叫道:“七哥……” 盛毅过了好久才回应,声音喑哑:“夏紫桐,你个渣女,你差点吓死我了。” 天知道当他接到警察的电话,说陶媛媛试图谋杀她的时候,有多么害怕。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就像失去了全世界。他可以接受她爱上别人,抛弃他和顾小七,可他无法接受她出意外。 所以刚才见到她好端端地坐在墓前,那失而复得的狂喜夹杂着还未曾消逝的恐慌,情绪复杂得这个铁血汉子也忍不住流出了热泪。 夏君笑伸手环住他。 盛毅深吸了一口气,将悲声收了起来。他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表现出脆弱,她已经没有了父亲这个保护者,以后只有他能保护她,他必须做最强大的那个人,给妻儿遮风挡雨。 “紫桐,跟我回家。”他轻声说。 夏君笑转头看了看父亲的墓碑,夏政国在照片上慈爱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夏政国的眼神里带着释然。 “爸爸——”她柔声叫道,“我们和好,好吗?” 山风呼啸,没有人应声,她盯着照片:“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她伸出手,在照片上刮了一下。旁边的盛毅说道:“爸爸,紫桐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叫夏政国“爸爸”。从前他想叫的时候,夏政国总是不许,如今他再叫,夏政国却已经听不到了。 夏君笑倒在他怀中,眼泪肆意地流下。 . 两人回穗城之前,约李德浩出来,说是要请他吃饭,多谢他的救命之恩。李德浩爽快地答应了。 地点是李德浩指定的,就在军区大院附近,说辞是离他家近,这样他不用太赶。但真正的原因盛毅和夏君笑都心知肚明——那家饭店是以前夏君笑最喜欢的。 夏君笑从小就有一大堆追求者,她的喜好早就被人扒得底都不剩,李德浩作为暗恋者之一,知道她中意的饭店不足为奇。 盛毅和李德浩都是军人,军人对时间的要求精确到秒,所以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席间,李德浩痛斥了夏君笑的“忘恩负义”和盛毅的“卑鄙无耻”,这次盛毅没有怼他,而是非常真诚地道谢和道歉,反倒搞得李德浩很不好意思。原本就没什么龃龉的几个人,就此和解。 盛毅和李德浩都喝了不少酒,两个热血汉子越聊越投机,差点聊成了生死之交。最后互相留了电话,加了微信,约定下次再战三百杯。 夏君笑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神情温婉。 离开饭店的时候,两个男人都有点脚步虚浮。盛毅和夏君笑是打车来的,自然也是打车走,倒是没什么影响。李德浩却是自己开车来的。夏君笑关切地说道:“叫个代驾吧。” 李德浩人还是很清醒的,当然不会酒后驾车,不过他却没有马上叫代驾,反而说:“你们跟我去一趟停车场,我有东西给紫桐。” “什么东西?”夏君笑好奇地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 三人一起去了停车场,李德浩打开车尾箱,只见里面放着两个大箱子。他今天开的是一辆SUV,车尾箱空间很大,但依然显得很逼仄,可见两个箱子有多大。 他费力将箱子从车尾箱拖了出来,扔在地上:“东西交给你了,我不管了。” 说完他便打了个电话,短短三分钟,就有人过来开车——原来他一早就叫了战友来接。 盛毅和夏君笑看着车子扬长而去,再看看地上两个巨大的箱子,面面相觑。 夏君笑租的地方太小,摆不下,他们只好将两个箱子送到盛毅居住的酒店。夏君笑迫不及待地找服务员要了剪刀,将胶条剪开。原来箱子里放的是杂物。 最上面摆着一个信封,拆开,上面是两行遒劲有力的字迹:这是你爸爸的遗物,保存完好,现物归原主。后面的落款是李德浩。 当初夏政国突然被捕,他留在部队和家里的东西全部被查抄,这两箱装的都是检查组眼里无关紧要的东西,调查完之后,就被封存了。最近,李德浩通过李劲松的关系,将两个箱子取了出来,趁着今晚吃饭的机会交给了夏君笑。 箱子里的东西很杂:父女俩的合照,夏君笑小时候做的手工,夏政国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送给夏振国的父亲节礼物,还有她一两岁时的涂鸦、歪歪扭扭的写字本…… 她和夏政国的生活痕迹,她的成长轨迹,大多能在箱子里找到。 这两个箱子,是她和夏政国父女情的见证,是她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过程中,最宝贵的记录和财富。 夏君笑捂着嘴,眼泪从指缝间滑落。 盛毅走上前,抱住她,她哽咽着说道:“他们都不是坏人。” 不管是夏政国,还是李劲松父子。 “是的,他们都不是坏人。”盛毅说道,“只是政见不同罢了。” 夏政国虽然手段毒辣,但对付的都是自己的政敌,除了盛毅,他没有迫害过其他不相干的人。至于明浩,那是因为杨恒欺负他的女儿,而明浩也的确不干净,所以才会被查封。 他的前半生为国家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只是后半生被权势迷了眼,盲目地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最好的,于是疯狂排除异己。 “你还怪他吗?”夏君笑睁着一双泪眼,问盛毅。 当初夏政国激烈反对女儿跟军人谈恋爱,甚至残忍地打掉了自己的亲孙女。在两人分手后,又因为杨恒的一番话,而对盛毅痛下杀手。照理,盛毅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才是。 可他同时也知道,他最后之所以能被夏君笑救回来,肯定是夏政国默许的。否则在那种情况下,夏君笑一个空有名头的大小姐,哪里救得了他? 说不定,连顾小七的存在他都是知道的。 他生养了夏君笑,让他能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妻子,如今一家三口可以团聚,他又何必执着于那些仇怨呢?何况,哪怕在他最恨夏政国的时候,也舍不得不要夏君笑。 “我不怪他了。”他紧紧抱住夏君笑。 第66章 066 夏君笑租的出租屋比她在穗城租的城中村条件还差,盛毅一看那简陋的锁,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虽说京城治安好,但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还不注意保护自己,安全意识实在太差。 有心想要把夏君笑好好训一顿,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两人才刚重逢和好,他舍不得训,只好阴沉着脸去收拾东西。夏君笑当然猜得到他的心思,从身后环住他劲瘦的腰,柔声道:“别生气,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盛毅转过身看着她:“你要说话算数才好。” 夏君笑举手发誓:“一定!” 盛毅的脸色这才好转。 夏君笑的东西不多,很快便收拾好了。盛毅道:“走吧,带你吃顿好的,坐下午的飞机回去。” “好。”夏君笑点了一家饭店。 临出门前,盛毅忽然道:“紫桐,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商量。” 他的神色非常严肃,夏君笑奇怪:“什么事?” “是关于珂珂的。”盛毅把陶媛媛如何将陶柯丢给他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现在媛媛不在了,陶清河又联系不上——就算能联系上,我也不能把珂珂交给他,我怕他转头就将珂珂卖给人贩子,可是我又……” 又不能让害过你的仇人的女儿一直留在我们的家里,让你每天都不舒服。 夏君笑握住他的手,坐在沙发上,柔声道:“没关系的,七哥。我虽然恨陶媛媛屡次害我,可孩子是无辜的,以后陶珂就跟在我们身边,我们好好教育她,不要让她走上母亲的老路。” 盛毅不赞成:“我知道你很善良,但如果我们把珂珂抚养长大,她知道生母是因你而死的,万一怀恨在心呢?我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如果我们现在抛弃她,不是更容易让她心灵扭曲吗?那些报复社会的人,很多都是小时候被抛弃或者被虐待,留下了心理阴影,又没有及时疏导,长大后才会走上绝路,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夏君笑靠在他肩膀,“陶珂不知道你们只是法律上的父女关系,她一直都把你当亲生父亲,这么多年,你对她应该也有感情吧,又怎么狠得下心来抛弃她?” “紫桐,你不用因为我……” “七哥,我不是圣母。”夏君笑道,“但是你想想,我跟陶媛媛结仇已经成为事实,就算把陶珂送给别人抚养,也抹不平这些恩怨。而你又因为我而抛弃她,那她将来如果知道了真相,难道不会来找我报仇吗?你要是想万无一失,保证她永远不会找我报仇,我想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你直接把她杀了,斩草除根。” “……” 夏君笑往他怀里缩了缩:“不是所有经历过伤痛的人都会变成危险人物,关键是看你怎么教育她。我们可以在她开始懂事以后,慢慢地把真相告诉她,如果到时候她觉得不能与我共存,那我们再把她送走,而不是在她还不能理解大人恩怨的时候,就剥夺她选择的权利。” 盛毅终于被说服了。 如果陶珂怨恨夏君笑这件事无可避免,那的确是留在他们身边,由他们抚养长大,更容易化解。 事情说定,盛毅也算是暂时放下了心事,两人一起出门吃饭。夏君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并不是她虐待自己,而是被抑郁症折磨,根本没胃口。盛毅看她比一个多月前又瘦了许多,自然心疼,一口气点了一大桌子菜。夏君笑虽然饭量不大,但为了哄他高兴,仍旧努力吃了很多。 吃完两人沿着马路散步消食。盛毅将夏君笑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揣到衣兜里,尽管寒风凛冽,但夏君笑一点都不觉得冷。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享受这难得的安宁,谁知盛毅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本来不想接,但夏君笑怕他有什么紧急公事,帮忙把手机掏了出来,一看屏幕,竟是李德浩打来的。 盛毅皱了皱眉,将电话接了起来,李德浩说:“紫桐被陶媛媛袭击的事,我查到了一些,是杨恒和一个叫做韩君的人干的,你们小心点。” 盛毅神色一凝。他最近的心思一直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加上杨恒二审判决已经下来,他该是在服劳役了,所以对他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他人在狱中,还能遥控指挥陶媛媛谋杀夏君笑。 而韩君自从被他炒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此人是那种有点野心,但贼胆不是太大的人,他虽然有留意,却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 总归还是他大意了,好在这次夏君笑没有出什么大事,从此刻起,他再也不会让她们母子受到任何伤害了。 “李德浩找你什么事?”盛毅刚挂了电话,夏君笑就问道。 “问我那两箱东西有没有遗漏。”盛毅随便编了个借口,“他本来想找你的,可是没你的号码,只好打给我。但我不想你跟她说话,所以就把他打发了。” 夏君笑原本将信将疑,但听到盛毅的最后一句话,立刻知趣地闭了嘴——要是不小心把醋缸子打翻了,那可就惨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去机场了,于是打道回府。 从京城到穗城,飞机只需要三个小时。夏君笑自从上了飞机后就开始烦躁不安,盛毅当然知道她在慌什么,伸手握住她:“别紧张,小七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可是我把他丢下那么多年……” “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又不懂,还以为你真的是去外地工作了。” 夏君笑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你这样对你儿子,良心不会痛吗?” 盛毅果断摇头:“不会。”他给她分析,“你看啊,他人生的前五年都不在我身边,少挨了不知道多少打,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吗?” 夏君笑:“……” 那么小的孩子,你都下得了手? “你们大院里长大的男孩子,谁不是从小被打到大的呢?”盛毅耸了耸肩膀,“要不你去问问李德浩?” 夏君笑:“……”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从小到大,她不知道在大院里看到过多少次,那些男孩子被大人拿着皮带和鸡毛掸子追打,鬼哭狼嚎的。 她这个在溺爱里长大的人,好像没资格对孩子的教育问题发表什么意见。 不过经过盛毅这么一说,她心里那股惶惶不安的情绪倒是消散了不少。 盛毅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行了,那小讨债鬼还要烦你很多年呢,你还是忧心以后吧,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她就得了抑郁症。当初但凡她能有什么办法,都决不会离开他半步,既然非人力所能及,那哪有什么对不起呢?何况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她的余生肯定没有一天能不为这个孩子操心,若真的要算,肯定也是孩子欠母亲的。 飞机抵达穗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这一趟回来,盛毅没有提前通知家里的老人孩子,所以当凤永兵打开门,看到儿子和一姑娘并肩而立,儿子的手还不老实地环在人姑娘的腰间,顿时有点傻眼。 不过他的目光只在夏君笑脸上停留片刻,就认出了这是自家亲儿媳妇——尽管比他在照片上看的成熟了些,但那出众的相貌实在是特别好认。 他转头朝客厅喊了一声:“小七,你妈妈回来了!” 顾小七正在帮陶珂砌乐高,听到这话,愣住了。旁边的陶珂见他仍旧傻坐着,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不去找妈妈呀?” 他这才如梦方醒般站起身,跑到凤永兵身边,仰头看着门外的夏君笑。 母子俩分开的时候,顾小七还是个刚满月的婴儿,脸都没长开,也看不大出像谁,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儿子的长相,原来他长得不像爸爸啊。 而在顾小七眼里,妈妈好美,比幼儿园里所有的小姑娘、所有的女老师,还有电视上的、书上的,比所有人都好看,甚至比旁边的爸爸都好看。 小家伙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夏君笑,试探着叫了一声:“妈妈?” 夏君笑这么多年来夹杂着怨恨的内疚,这一路带着点惊慌失措的忐忑不安,在这一声“妈妈”面前都化作了飞灰,她强忍住差点滑出眼眶的泪水,俯身将顾小七抱了起来,声音哽咽:“嗯,小七乖。” 大概是母子天性,尽管是第一次见面,但顾小七却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夏君笑的脖子,小大人似的说:“妈妈,你怎么哭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夏君笑原本还能强忍着,被孩子这暖心的话一说,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随即想到凤永兵就在眼前,自己当着公公的面哭,实在有失礼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先哄儿子,还是先擦眼泪。 盛毅对凤永兵使了个眼色,老父亲会意地往后一退,将母子俩让了进来。 陶珂见到他,欢快地扑了过来:“爸爸!” 盛毅丢下行李,将她抱在怀中,陶珂问道:“爸爸,妈妈呢?” 第67章 067 原本抱着顾小七往客厅走的夏君笑,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盛毅。 盛毅神色无异,抱着陶珂坐到沙发上,柔声道:“珂珂,爸爸有些话要跟你说,是关于你妈妈的。” 他说到这里,夏君笑以为他会编出一套诸如之前顾山泉用来哄顾小七的,“你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之类,谁知道他接下来说的却是:“可是你现在太小了,爸爸说了,你可能会听不懂。等你做好准备,爸爸再告诉你。” 陶珂已经六岁多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于人情世故当然不是太懂,但也并非懵然无知。而且小姑娘一般比男孩子早熟一点,她从盛毅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妥,联想起上次母亲忽然离开,至今不见人影,不安顿时攫住了这个小姑娘。 “爸爸,妈妈她……”她带着点哭腔问,“死了吗?” 几个大人,包括刚做好饭,从厨房里出来的顾母,听到这话都愣住了。唯有盛毅像是没意识到眼前只是个六岁的孩子,竟然点了点头:“是的,以后由爸爸和阿姨照顾你。” 陶珂乍然听到噩耗,小小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悲痛。其实她还不太明白“死了”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妈妈再也不会出现了,而她将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先前在幼儿园,别的孩子就因为她“没有爸爸”而欺负过她,但那只是因为爸爸不在身边,不是真的没有爸爸,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回骂那些坏孩子。而此时,她却是真的没有妈妈了。 夏君笑见她小小的胸脯急剧起伏,面色也开始变得潮红,知道不妥,赶紧放下顾小七,扑过去抱住她:“珂珂,你哭出来,你别憋在心里。” 陶珂根本不知道“憋在心里”是什么意思,她是真的哭不出来。 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看到她难过成这样,夏君笑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她和陶媛媛之间所有仇恨的来源,就是盛毅——两个女人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而她得到了盛毅的爱。换作是别人,或许会放弃这个男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可陶媛媛性格太偏激了,根本放不开。 她费尽心机要得到盛毅,为了到达目的,连女儿都可以利用,可最终还是失败了,这种失败让她无法承受,她找不到人生的第二个出口,所以选择了一条不归路——要么她死,要么夏君笑死,要么她们两个一起死。 如今她倒是解脱了,却留下个只有六岁的孩子。陶珂从此就是彻彻底底的孤儿了——她那个混账爹还不知道在哪里,就算能找到,想必也不会承担抚养责任。 夏君笑难过极了,大人之间的恩怨,关小孩子什么事呢? 她望向盛毅,希望他能安慰安慰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盛毅从她手中将陶柯接了过去,先拍了拍她的背脊,等陶柯把那口气缓过来,他望着她的眼睛,说:“珂珂,没有妈妈这件事让你很难过吗?” 夏君笑:“……”这问的是什么废话! 陶珂似乎也没料到他会这样问,一时有些发愣,只听盛毅冷酷无情地说道:“你看看这屋里的人,爷爷没有妈妈,奶奶没有妈妈,我没有妈妈,阿姨也没有妈妈,我们不是也好好的吗?” 众人:“……” 陶珂六岁的小脑瓜根本跟不上盛毅的思路,被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她环顾四周,目光从大人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顾小七身上。 顾小七有妈妈! 盛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哦对,小七有妈妈,可小七也是今天才有妈妈的。如果你愿意,他的妈妈也可以是你的妈妈,你要这个妈妈吗?” 陶珂抬头望了夏君笑一眼。这个阿姨——最初她还是叫姐姐的,长得特别好看,不仅符合大人的审美,在她们小朋友眼里也是一样,而且人也很温柔,刚才还抱着自己,那怀抱真的像妈妈一样。 可是不行,她有自己的妈妈,如果让这个阿姨当妈妈,她自己的妈妈一定会伤心的。 于是她摇了摇头。 盛毅一点都没勉强她:“那阿姨照顾你,就像照顾弟弟一样,可以吗?” 小姑娘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应该不算背叛妈妈,赶紧点点头。 “好了,那吃饭吧。”盛毅说。 夏君笑盯着陶珂看了一会儿,发现小姑娘身上那浓重的悲伤已经淡了很多。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没有大人那样切肤的疼痛,再加上有盛毅关爱和引导,应该很快就没事了吧。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盛毅将陶柯抱到餐桌旁坐下,顾小七则跑去厨房帮顾母拿碗筷。夏君笑见到顾母,轻声叫道:“妈。” 当年她第一次见到顾母,就赖皮地叫人家妈,后来却是真心实意地把这个关心疼爱自己的老人当作了妈妈。 顾母心中百感交集,不过看到她还好好的,如今又母子相认,一家三口团聚,还是欣慰多过心酸,擦了擦眼角,说:“回来就好。” 饭菜全部上齐,六口人齐齐举筷。陶珂还因为妈妈死了有点伤心,顾小七像个大人似的帮她夹菜、盛汤,四个大人则各有感慨。 顾母老伴死得早,一直跟儿子相依为命,就算加上当初的夏君笑,或者后来的顾小七,也就一家三口而已;凤永兵也不必说,儿子十八岁就离家当兵,老伴几年后也撒手归西,这几年他都是独居;夏君笑家同样是这种情况,从小就只有她和夏政国相依为命,如今夏正国已经不在,她连个娘家亲戚都没有。 而此时,家里却有这么多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女儿、儿子,看上去就是幸福的一家六口,三代同堂。 就连盛毅,都有点动容。 饭后,两个孩子分别去洗澡,他们的年纪已经可以自己洗了,唯一需要照顾的就是陶珂得有人帮她吹头发。最近都是顾母在做这项工作,顾母和蔼又耐心,陶珂非常喜欢这位奶奶。不过头发还没吹好,小姑娘就困了,她今天乍闻母亲去世的噩耗,心情大起大落,非常疲惫。 盛毅亲自带她去睡觉,小姑娘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的了,他将她放到小床上,盖好被子,关了灯,正要离开,忽然察觉衣襟被拽住了,回头一看,陶珂眯着眼睛:“爸爸,别走。” 他只好又坐回床边,柔声哄道:“爸爸不走。” 陶珂这才闭上眼睛,可还是不放心地说了一句:“爸爸,会不会我醒来你就不见了啊?” 盛毅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在她说这句话之前,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过问题,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夏君笑身上,考虑的最多的,是如果把陶珂放在身边养,她长大得知真相后,会不会报复夏君笑。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只是个六岁大的、需要人呵护的小姑娘。 而这个小姑娘,她刚刚失去了母亲。 他握住陶珂的手,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不会,爸爸一直在你身边。” 陶珂这才像是终于放了心,头一歪,睡过去了。 盛毅在床边又坐了很久,回想起这六年来的种种。六年中,尽管他和陶珂母女并没有住在一起,但相处的日子也算不少,陶珂一直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在他面前总是不哭不闹,只是偶尔撒撒娇,提一些并不过分的要求,比如要爸爸给她讲故事,陪她看小人书之类的。 这孩子对他毫无戒心,他又怎能因为她将来可能会对夏君笑不利,而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开始防备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白眼狼?很多后来变坏的人,本性都是善良的,只是中途走上了歧路,没有人将他们从悬崖上往回拉,这才会酿成悲剧。 等他从陶珂房里出来,客厅里只有夏君笑一个,顾母、凤永兵和顾小七都已经睡了。他走过去,坐到夏君笑身边,忍不住伸手捻了捻眉心。 夏君笑将他的手扯下来,自己伸手帮他按,一边柔声道:“累吗?” 盛毅这是老毛病了,这几年他所有的时间基本都给了工作,吃得随意,睡得不好,所以有了头疼的毛病,只有捻眉心才会缓解。 他握住夏君笑的手:“不累。” 以后他不会再这样拼命地工作,会把时间和精力多放在家庭上,也会保重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保护好她们。 夏君笑望了望陶珂的房间,说:“陶媛媛的骨灰,你打算……” “陶清河不知所踪,她在这世间就只有珂珂一个亲人,我想下葬的时候,还是带珂珂一起吧。”盛毅看着她,“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该这样,就是怕小姑娘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夏君笑幽幽叹了口气。 她自己就是没有母亲的孩子,虽然从小到大夏政国都宠着她,但心底深处始终存着对母爱的渴望。不过她到底从来没得到过,也就无所谓失去的剧痛,而陶柯却是在享受了六年的母爱之后,一朝忽然失去,伤痛可想而知。 “人的一生要面临很多挫折,既然发生了,就得坚强面对。或许,这就是珂珂人生的第一课吧。”盛毅道。 第68章 068 盛毅在穗城郊区的公墓给陶媛媛买了墓地,又选了个黄道吉日下葬。他自己是不信风水的,不过凤永兵坚持要这样,那毕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也不能让她草草下葬。老人家固执起来是不能违抗的,盛毅也便由得老父亲做主。 下葬当天,陶珂和顾小七都没有去上学,一行六人在凤永兵的主持下,给陶媛媛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夏君笑看着墓碑上镶嵌的照片,年轻的陶媛媛在上面笑靥如花,她忽然想起夏政国,心里顿时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夏政国和陶媛媛都做了坏事,最后都没落得好下场,可是作为子女,无论父母多么罪大恶极,都还是爱他们的。 临走的时候,陶珂扭头去看那张照片,傻傻地问盛毅:“爸爸,以后妈妈就住在这里了吗?” 盛毅将她抱了起来:“嗯。” “她一个人会不会害怕呀?” “她是大人,不怕。” 小姑娘有点不放心:“她要是想我了怎么办?” “那爸爸就带珂珂来看她。” 陶珂依依不舍地走了。结果当天半夜,心绪不宁的夏君笑就听到她在客厅哭,赶紧跑出去看她。刚打开卧室的门,陶珂就跑过来了,一边跑一边喊:“妈妈,我怕,陪我睡觉。”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角落的地灯亮着,灯光非常暗,也不知道小姑娘是怎么摸过来的。夏君笑赶紧蹲下身抱住她,柔声哄道:“珂珂不怕,阿姨陪你睡,好不好?” 陶珂哭道:“我要妈妈……” 夏君笑没办法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说出“你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之类的话,只能紧紧抱住她:“妈妈累了,不能陪你睡觉,珂珂也不想让妈妈那么累,对不对?” 陶珂不想妈妈那么累,哭声小了一点。头顶上忽然有个男声响起:“珂珂,妈妈要休息,所以让阿姨来照顾你,你跟阿姨睡,好不好?白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妈妈住在郊外,我们有空就去看她。” 陶珂懵懵懂懂地看了看盛毅,又看了看夏君笑。这个阿姨又好看,又温柔,小孩子是能感受到大人是否真心对自己好的,她从夏君笑的眼神里看到了疼惜,犹犹豫豫地扑到她怀里。夏君笑赶紧将她抱了起来。 小姑娘的卧室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夏君笑将陶柯放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伸手揽住她,在昏暗的夜灯光中,轻声哼起小时候从父亲那里听来的童谣。 这个时间段,对于孩子来说,本就是深度睡眠阶段,陶珂虽被噩梦惊醒,但还是困倦得很,在夏君笑温柔的怀抱中,心里安定了下来,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盛毅轻轻走进来,矗立在床头,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陪着她,你先回去睡吧。”夏君笑轻声说。 盛毅却坐到床头,握住她的手:“紫桐……” 当初若不是李德浩机缘巧合下将她救起,她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杀身之仇不可谓不大,而陶柯是陶媛媛的亲生女儿。 “七哥,她还是个孩子。”夏君笑说。 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了五个字:“紫桐,谢谢你。” “傻瓜。” . 这晚陶珂睡得很不安稳,几次醒来,每次都去摸身旁的位置。夏君笑一直握着她的手,她一动,她便轻声道:“珂珂,阿姨在这里。” 那比她亲娘还温柔的声音,和淡淡的沐浴露混合着洗发水的香味,一直萦绕着小姑娘,逐渐将她的不安消除,几经折腾后,她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孩子睡眠好,这一觉睡到了早上九点多。陶珂一睁眼,就见到身旁的夏君笑,那一刻,她就像刚从蛋壳里蹦出来的小鸡,直接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认作了自己的妈妈。一声“妈妈”差点出口,这才想起自己的妈妈已经死了,这个是顾小七的妈妈。 “珂珂,你醒了?饿不饿?”夏君笑问道。 这世间大概没有谁能拒绝一个温柔又好看的人,尤其是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陶珂几乎本能地便想得到这个阿姨的爱。可是,“我有自己的妈妈”和“如果我抢顾小七的妈妈,他一定会不开心”这两个念头同时袭上心头,小姑娘脆弱得想哭。 夏君笑见她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奖她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其实她这辈子都没哄过孩子,包括她的亲生儿子在内,但或许这就是母亲的天性,她们天生就会安抚惊惶的小孩子,而孩子也会折服在这无私的母爱之下。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门外另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妈妈!” 陶珂刚咽下去的哽咽,又在这一声中冒出了芽。小姑娘觉得可耻极了,自己竟然抢小伙伴的妈妈! 夏君笑虽然天生母性,始终没带过孩子,一时没搞明白小姑娘这千回百转的心思,听到儿子叫自己,当即答应道:“小七,妈妈在这里。” 顾小七轻轻推开门,露出一个小脑袋,目光在夏君笑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她怀里的陶珂身上。尽管那眼神十分清澈,但陶珂还是觉得他是来谴责自己抢他妈妈的。小姑娘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可又舍不得夏君笑的怀抱,纠结之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顾小七年纪毕竟还小,猝不及防被陶珂“碰瓷”,一脸迷茫。 “姐姐?”他疑惑地叫道。 这一叫,陶珂哭得更厉害了。自己身为“姐姐”,是大孩子,却去抢“弟弟”的妈妈,实在是太坏了。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夏君笑母子俩面面相觑,完全不得要领。夏君笑只好让顾小七先出去,自己留下来柔声哄陶珂。 满心凄惶的小朋友根本扛不住这温柔的母爱,她伸手抱住夏君笑,眼泪使劲抹在她的睡衣上。 夏君笑被她搞得有点不知所措,疑心自己不会带孩子,这才适得其反,正在懊恼,盛毅走了进来。见陶珂像个八爪鱼一样扒着夏君笑,还哭个不停,他心里竟有几分醋意,心想:老子还没这样扒过她呢。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竟然跟一个小女娃争起宠来? “珂珂,你怎么了?”他问道。 陶珂见到他,那无处发泄的委屈和羞耻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缺口,她丢下夏君笑,起身扑到盛毅怀里,叫道:“爸爸!” 盛毅有些莫名其妙地接住她,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陶珂搂住他的脖子,浑身绷得紧紧的,却是一个字也不肯说。盛毅只好先抱她出去,回头对夏君笑道:“起床吃饭了。” 盛毅将陶柯抱去了盥洗室,陶珂见左右无人,这才小声道:“爸爸,我不是故意抢小七的妈妈,我……我就是想妈妈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盛毅怔了一下,不过想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便猜到了小姑娘的心思。他低下头,跟她视线平齐,说:“珂珂喜欢阿姨吗?” 陶珂点点头。 “那珂珂也可以把阿姨当作自己的妈妈。” 陶珂咬了咬手指:“可是阿姨是小七的妈妈呀。” 盛毅问:“那爸爸是不是也是小七的爸爸?” 陶珂望着他:“是啊。” “既然一个爸爸可以有两个孩子,那一个妈妈也可以有两个孩子。”盛毅总结陈词,“以后你就叫阿姨妈妈吧。” 陶珂瞪大眼睛:“可以吗?” “可以。” “那小七……” “小七不会生气的。” 正说着,夏君笑也过来洗漱,陶珂看到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叫道:“妈妈。” 夏君笑愣住了,直到盛毅捅了捅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答应:“哎!” 陶珂这才放下了心事,被盛毅带出去吃早餐了。 今天是周末,两个孩子不用去上学,等她吃了早餐,顾小七过来叫她一起砌积木,她扭扭捏捏地去了。夏君笑洗了碗出来,刚好出门喝早茶的顾母和凤永兵回来了。 她上前给他们拿拖鞋,唤道:“爸,妈。” 凤永兵是越看这个儿媳妇越满意,忍不住便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原本夏君笑用夏紫桐的身份,跟盛毅的凤七这个身份结了婚的,不过现在凤七还是“牺牲”的状态,而夏君笑对盛毅表达过不希望他恢复那个身份的意思,而夏紫桐跟盛毅,是没有证的。 没听到回答,凤永兵不高兴地望了儿子几眼:“你的户口本上,还是光棍一条吧?” 夏君笑的户口在京城,顾小七的在下水村,陶珂的在陶媛媛名下,盛毅的户口本还真就只有他自己。如今既然诸事已定,肯定要把夏顾陶三人的户口迁过来,而且两个孩子也要改姓。 他看向夏君笑,当着两个老人家的面,仿佛问“吃饭了吗”一样的说道:“紫桐,再嫁给我一次呗。” 凤永兵扶额,这不解风情的混账儿子! 第69章 终章 原以为儿子肯定要吃瘪了,没想到夏君笑竟然干脆地一点头:“好啊。” 凤永兵惊讶地望着夏君笑。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曾是天之骄女,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如今虽然家道中落,但也不至于被儿子一句话就敷衍过去。谁知事情出乎意外,夏君笑偏偏就答应了。 作为男方的家长,他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紫桐啊,该有的聘礼仪式什么的,爸不会少你的。” 夏君笑摇头:“爸,不用聘礼,也不用什么仪式了。我跟七哥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如今孩子都快上小学了,还整那些虚的干嘛?您老人家给我们选个黄道吉日,我们去把证领了,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我就算你们家的人了。” 凤永兵还想挣扎一下:“紫桐啊,俗话说——”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他亲儿子打断了:“爸,白捡个儿媳妇儿您还不满意,还想怎样啊?” 父亲的权威被挑战,凤永兵气得差点跳起来,左右看了一会儿,蹭蹭蹭走到窗边,抽出顾母早上打扫的时候顺手插在那里的鸡毛掸子,就朝他儿子身上抽去:“你这混球,看把你能的,今天老子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盛毅站在原地没动,凤永兵下手很重,但他愣是硬扛着,一声不吭,也不躲开。 这老子教训儿子的戏码,夏君笑作为儿媳自然是不好干涉的,因此心疼归心疼,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还是顾母上前,将凤永兵劝住了。 顾母柔声劝道:“儿子儿媳感情好,这是福分啊。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还有什么比他们自己愿意更重要呢?” 凤永兵一愣。他一直觉得自家儿子配不上夏君笑,哪怕如今两人身份颠倒,儿子做了董事长,仍旧不能跟那个高贵的公主相提并论。所以他才想要给夏君笑一个隆重的婚礼,弥补当年匆匆领证的遗憾,谁知夏君笑并不在意这些,而那个混账儿子竟也想就这么蒙混过关。 此时听到顾母的话,他才如梦初醒。那些愧疚和纠结,只是他一个人的执念,对儿子儿媳来说都是些虚礼,他们要的是彼此,而此时已经得到了。 “行吧,你们说了算。”他终于妥协。 领证的前一天晚上,顾母和凤永兵早早地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了,给盛毅和夏君笑留下独处的空间。 夏君笑心里挺平静的。如果说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么他们在一起就是其中之一。她十七岁就认识他,如今已经快十年了,虽然其中分开了五年,但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对方。他们早已血脉相连,结婚只不过是法律要求的一道手续,对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最大的影响也不过就是她持证上岗,以后可以以董事长夫人的身份出现在公司。仅此而已。 夏君笑把登记结婚需要的材料检查了一遍,一个一个收起来,放在文件袋里。等她收完,盛毅却又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给你的。” 她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份转让协议。再往下看时,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什么时候准备的?” 盛毅坐在床边,看着她:“杨恒入狱的时候。” 那份转让协议,一方是盛毅,另一方则是当初她去兼职过的工作室的负责人。杨恒官司缠身,撤了资,工作室的合伙人也不想搞下去了,盛毅便趁机接了手——他知道夏君笑有多么喜欢自己的专业。 夏君笑拿着文件的手有些颤抖,她就着这样的姿势抬起头,大眼湿答答地望着盛毅。盛毅一把将她扯到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问:“这份聘礼还喜欢吗?” “嗯。”夏君笑答道,“可是我没有嫁妆。” “哦,那你以后在我们家地位可要低了。”盛毅故意道,“结婚以后要谨记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知道吗?” 夏君笑捶他:“记得你个头!” 盛毅笑着将她制服,忽然像是放下万般心事般,重重吐出一口气:“紫桐,你以后是我的了。” 夏君笑靠在他怀中:“早就是你的了。” . 李德浩接到盛毅电话的时候,稍稍有些意外,他按下接通键,对面便传来那死男人欠扁的声音:“李德浩,我明天要跟紫桐去领证了。” 李德浩咬牙:“这种事,你非要给老子报备一遍,是什么毛病?难道你还想请老子参加你的婚礼?” “那当然不会。”盛毅愉快地说道。 别说他们没打算举行婚礼,就是有婚礼,他也不请这情敌来参加——并不是针对情敌,只是他和夏君笑都已经告别过去的种种,不想再跟军方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李德浩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从牙缝里蹦出来一个“滚”字。 盛毅也只是通知他一声,没想过要从他嘴里听到什么祝福的话,通知完便想挂电话,却被李德浩叫住了:“等等。” “干嘛?”盛毅不耐烦地问道,语气里却又带着几分得意洋洋。 李德浩暗骂了一句“王八蛋”,这才道:“我有一样礼物送给你们。” “礼物?”盛毅奇道。 那天夏君笑答应嫁给他,凤永兵选定了良辰吉日,他虽然觉得水到渠成,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一股压不住的欢喜,他立马就想通知两个人,一个是程怀,一个便是李德浩。 他和程怀是多年的好兄弟,程怀几乎见证了他和夏君笑的情感历程,而且对他们复合帮助良多;至于李德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通知他——他还不至于轻浮到要去情敌面前炫耀自己抱得美人归,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大概是因为李德浩跟他爱着同一个人。 李德浩比夏君笑大着几岁,可以说是看着夏君笑长大的,他从少年时期就爱慕着那个美丽的女孩,他知道她有多美,多迷人。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能对得到夏君笑这件事的狂喜感同身受,那么应该就是李德浩了。 换句话说,他们既是情敌,在某一方面又是知己。 谁能想到李德浩还会送他们礼物! 李德浩看着坐自己对面的人,挥了挥手:“韩先生,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这话没有避着盛毅,盛毅皱眉一思索,问:“你跟韩君在一起?” 先前他便说过,陶媛媛设计谋杀夏君笑,跟杨恒和韩君有关,刚才提到送他们结婚礼物,又称那人“韩先生”,他便想到了韩君。 说起来,韩君除了当初在公司危难之时,趁机发财,购进公司股份,倒是没有别的劣迹,他开除他,主要还是因为他冒犯了夏君笑。事情过去了,他原也没想着要追究,谁知韩君竟然跟着杨恒,为虎作伥,他便打算等家里安定下来,再去找他们算账。 李德浩道:“是他。” “你把他怎么了?”盛毅问。 “没怎么,就是请他吃了顿饭,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都不会以任何方式骚扰你和夏紫桐。” 对于这番鬼话,盛毅当然是不信的,要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能解决问题,那也不用李公子亲自出马了。 “你不会只跟韩君一人‘聊天’了吧。”盛毅问。 “那当然不会,韩君就是个小卒子而已,我下午还去了一趟监狱,跟杨公子谈了会儿心。杨公子表示以后会洗心革面、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人。”李德浩道。 杨恒原本是个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富家公子,后来遇到夏君笑,惊为天人,谁知却发现夏君笑只是把他当挡箭牌、冤大头,一怒之下向夏政国告密,差点害死了盛毅,而自己也被夏君笑报复,明浩集团因此败落。 他从大少爷跌落到尘埃里,落差太大,心理也跟着扭曲了。 后来他靠着父亲的基金卷土重来,发现曾经的大小姐比自己还惨,他高兴极了,一步一步逼迫夏君笑,像猫捉老鼠一样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却没想到,夏君笑拼着自己坐牢,也要拉着他同归于尽。更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搭上李劲松这条线,结果人家看上的却是凤七。 最后,夏君笑安然脱身,跟凤七双宿双飞,自己却身陷囹圄,面临着长达十年的刑期。那是男人最如日中天的十年,他却只能在铁窗里度过,等他出狱,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而他身无长处,到时该如何立足? 他不像夏君笑,夏君笑从众星捧月到跌落“神坛”,并没有什么失落感。无论是大小姐也好,小职员也罢,她都坦然接受。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地位、财富,而是爱情和家庭。而杨恒,他不甘心明浩集团就这么散了,他要重整雄风,然而他并没有这种能力,只好剑走偏锋,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这样的人,他会甘心吗?当然不会! 他恨透了夏君笑,恨透了盛毅,这种恨会支撑着他度过漫长的铁窗生涯,在出狱后给盛毅一家带来灾祸。但凡一个人成了亡命之徒,那么不管他曾经多么怯弱,都一定会带来极大的破坏力。盛毅虽然厉害,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不可能一辈子防备他。 所以李德浩出了手,帮他们解决这个麻烦。 不过他并没有像盛毅想象的那样,用了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他是真的跟杨恒谈心,把杨恒面临的和即将面临的状况都给他分析了一遍,让他明白,他已经跌了这么大的两个跟头,将自己的前半生都折进去了,如果再执迷不悟,只会把后半生也一起毁掉。他甚至给杨恒请了个心理医生,定期给他进行心理辅导。 当然,杨恒现在还不是很能接受,不过没关系,在未来十年的牢狱之中,他终究会想明白的。 挂了电话,盛毅走到窗前,外面夜色深沉,几点星子缀在天边,其下是霓虹璀璨的不夜城。他心里一片平安喜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勾起一个迷人的微笑。 今晚是旧时光的终点,而明天,是新生活的开端。 The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全结束啦,好像有点平淡,不过夏君笑和盛毅经历了那么多,最后能一家平安就是最好的结局啦。 感谢这两个月来小天使们的陪伴,走过路过的小天使麻烦留个足印,给大家发个完结红包,么么哒~~ 离开晋江两年,回来发现完全不会写文了,这篇文写废了十几万字,开头写了几个月才定下来,有很多很多不足的地方,感谢大家不离不弃,后面还有两三篇番外,爱你们~~ . 接下来我打算写《邻居是精分》,感兴趣的话麻烦收藏一下,我坑品很好的啦,感谢大家! 一栋人员稀少的楼里发生命案,可能的目击者只有一个独居的女孩,而这个女孩还不肯讲出真相。 为了破案,刑侦支队长搬到了女孩隔壁,从此他就常常梦到这个女孩。梦里的女孩乖巧听话,对他温柔似水;现实中的女孩刁钻古怪,事事跟他作对。 于是,他一边在梦里跟她相爱,一边在现实和她相杀。 别问,问就是精分。 阅读指南: 1、女主会变身,但只能变成活物; 2、女主的猫只会说一句话,总体来说交流全靠意会。 —————— 存稿文《冒牌货》求收藏: 安好集团总裁周丛天和妻子安晴的婚姻,一直是圈内童话,结婚八年依旧蜜里调油。 有一天,忽然有人爆料:现在的周太太根本不是安晴,安晴早在八年前就死了! 吃瓜群众:怎么死的? 爆料人:看了不该看的豪门秘辛,被灭口的。 第70章 番外:夏君笑的结婚礼物 盛毅和夏君笑的婚结得特别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对婚戒,两本结婚证。 原本盼望着做伴郎伴娘的程怀和袁芳,在得知两人已经成为合法夫妻,并且根本没打算举行婚礼的时候,都十分失望。 为了弥补他们,夏君笑将两人请到家里吃饭。她现在已经不在盛夏地产上班了,专心打理工作室,偶尔也会亲自接一些配音,在工作上跟程怀和袁芳是完全没有接触了,倒是跟何家敏有一些合作。 何家敏如今已是京城传媒大学的学生,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他拒绝了父亲的钱,学费和生活费都靠自己兼职赚取。夏君笑时不时帮他接一些配音的活,让他不至于养不活自己。 起初盛毅是很不高兴的。当初何家敏绑架过夏君笑,他对何家敏一直心存芥蒂,何况这小子还喜欢夏君笑,这能忍? 夏君笑知道自家老公的心病,为了避嫌,她从不跟何家敏见面,每次都是公事公办地交代完,连朋友间的寒暄都没有。而何家敏早在第一次去夏君笑宿舍,看到那缸鱼的时候,就知道她心有所属,差不多已经死心了。后来得知夏君笑的心上人就是那个凶巴巴的“狗领导”,哪里还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所以盛毅也就忍了下来,默许了他的存在。 夏君笑领证没几天,恰好有一个特别适合何家敏的活,她跟何家敏沟通后,随意提了一句自己已经跟盛毅结婚。何家敏听了以后,沉默了片刻,很快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男人的轻咳,立刻知道盛毅就在夏君笑旁边,赶紧把心中那一丢丢惆怅收了起来,知趣地祝他俩百年好合。 夏君笑看了看盛毅的脸色,把要请何家敏一起来家里吃饭的话咽了回去。 所以到了最后,就只有程怀和袁芳两个客人。 虽然夏君笑和盛毅并不太在意结婚这个仪式,但那两人十分重视,声称一定要做大餐,才对得起这种人生大事。夏君笑想着他们是客人,就依他们一次,于是逮着盛毅去买了一大堆菜。盛毅看着那足以开菜市场的一袋袋食材,心酸地想,自己有生以来还没吃过这种程度的“大餐”呢。 董事长很不高兴。 他不高兴了,铁定要给自己的员工找点不痛快,于是程特助在“赴宴”的前一天晚上收到了来自上司的微信,明示他和袁芳要是不送上能让他或者夏君笑满意的礼物,那今年的年终奖就泡汤了。 那两个二百五原本想着既然没有婚礼,那也不必送什么礼物了,就想着白吃一顿大餐,谁知关键时刻理想破灭,如今只剩下一晚加上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去哪里买礼物,还得是让盛毅或者夏君笑满意的礼物? 可愁死了。 两人在微信上合计了半晌,程怀一狠心:就这么办吧! 袁芳虽然心里忐忑,但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点头。 于是,第二天门铃响起,董事长大人去开门的时候,就见到两人抬着一个巨大的鱼缸站在门口,里面起码几十条各种各样的鱼儿欢快地游着,看上去还蛮可爱。 盛毅挑眉望着程怀:“你好样的。” 不但将他当初送鱼哄夏君笑的事泄露出去,竟然还敢效仿,看来是活腻了。 程怀立刻道:“七哥你听我说,这是小袁的礼物,我还有别的送给七嫂!” 盛毅这才让开,两人哼哧哼哧地把鱼缸抬了进来。 两个小朋友上学去了,顾母和凤永兵照例出去喝茶,家里就盛毅和夏君笑两个人。夏君笑一大早就开始在厨房忙碌,等她忙完,一边解围裙一边往客厅走,还没看到程怀和袁芳,先看到了那巨大的鱼缸。 她疑惑地望向厅里的三个人,袁芳嗖地一下跑到她身边:“小夏,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喜欢吗?” 夏君笑偷偷瞥了盛毅一眼,后者面无表情,搞得她也有点忐忑,不过看着袁芳那双无辜的眼睛,她还是坚强地点了点头:“喜欢。” 袁芳立刻松了一大口气,年终奖保住了! 盛毅原本也没打算跟个小女生计较,他主要是想收拾程怀,因此目光不由得转到了程怀身上。程怀顶着那压迫性极强的目光,威武不能屈地说道:“小夏,可以吃饭了吗?” 夏君笑赶紧道:“可以了,你们先去洗手。” 等大家洗好手,饭菜已经全部上桌,足足有十个菜,两个汤,偌大的桌子差点没摆下! 夏君笑最后落座,做了这么一桌大餐,她也有点饿了,准备等盛毅一宣布开席就开吃。谁知盛毅却迟迟不开口,她奇怪地转头看去,发现他正在用眼神轮他们家特助。 夏君笑:“???” 程怀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从包里掏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夏君笑:“小夏,新婚快乐。” 夏君笑这下可算是知道自家老公为什么迟迟不肯开席了,合着是在逼程特助送礼物呢。堂堂董事长,从下属身上刮油,可真是…… 不过,在盛毅面前,她也是个怂货,比程怀强点有限,自然是不敢发表意见的。赶紧把首饰盒接了过来,放到一边,然后说:“开始吃?” 盛毅斜眼看了看那首饰盒,上面的logo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牌子,心想虽然礼物送得俗气,不过到底也是下了重本,那就放过他一次吧。 “吃吧。”他开恩。 这顿饭吃得程怀和袁芳满足极了,吃完正餐,竟然还有糖水。袁芳好想一直留在这里蹭饭,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要是她一直赖着夏君笑,董事长非手撕了她不可。不过就算不能一直蹭饭,那多坐一会儿,多喝几碗糖水也是好的嘛。 谁知刚喝了一碗,程怀就在桌子底下踢她。 她有点不明所以,不过这是他们来之前就约好的“撤退”信号,她没理由临阵反水,只好不情不愿地告辞了。 盛毅看着程怀那逃命似的表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转头去拿程怀先前送的那个首饰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条非常眼熟的手链——正是他当初在拍卖会上以120万拍下来的那条! 那条手链原本已经送给了夏君笑,后来夏君笑提出分手,并把手链装在信封里,托程怀带给他,他那时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把手链丢进了垃圾桶。第二天冷静下来,再去找的时候,早就不见了。他以为是被当垃圾清理掉了,没想到竟然在程怀那里。 这混蛋,竟然一分钱不花,一点心思不费,就跑到他家吃白食! ------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番外还没写完,争取中午能发出来~ 第71章 番外:杨恒出狱陶珂长大1 陶珂双手靠在椅背上,望着前面的珠江,神情懒懒的。今天是周五,不用急着回家写作业,所以她拖着小七一起来吃雪糕。小七作为弟弟,买雪糕这种跑腿的活自然义不容辞。 雪糕还没买来,身旁来了个陌生人。这些椅子是公共设施,又是大白天的,她也没太在意。却不料,旁边忽然掉出来一样东西,飘飘忽忽落到了她怀里。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照片,刚好正对着她。 这一看,她不由得浑身一僵。照片上一共三个人,左边是一个老人,右边是陶媛媛,中间是她!她只有四五岁的光景,本来不大认得出,但她家相册里,有她同样发型和衣服的其他照片。 “你是谁?”她霍地站起身,走开几步远,戒备地盯着那人。 那是个长相还不错的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打扮蛮低调的。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弯弯的,看上去还挺和蔼。 “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吗?”男人问。 陶珂紧抿双唇。她已经十六岁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对方很明显来者不善,她还没傻到会上对方的当。 男人见她不回答,自顾自说道:“那个女人是你妈妈。” 陶珂当然知道那是自己的亲妈,不过亲妈早在十年前就过世了,现在的妈妈是弟弟小七的亲生母亲。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厉声问道。 男人悲悯地看着她:“夏紫桐是不是对你很好?你是不是把她当作亲妈?傻孩子,你亲妈是被夏紫桐害死的啊。不过也不能怪她,谁叫你妈是小三,破坏她和你爸爸呢。” 陶珂的脸色变得铁青:“我不知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但是你想挑拨离间的话,趁早收手。我妈妈对我怎么样,我比你清楚。我们母女之间的感情,用不着外人来评论。” 这些年,盛毅曾有意无意地给她说过些亲妈的事,她知道亲妈当初伤害过夏君笑,但夏君笑并没有迁怒她,反而一直对她视如己出。盛毅是严父,夏君笑则是慈母。她关心她、照顾她,同时也理解她,不仅担当着母亲的职责,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有什么心事都愿意告诉她,甚至连喜欢上班里哪个男同学都不例外。 这么好的妈妈,她才不会受外人挑拨呢! “小姑娘,不要急。你亲妈虽然不在世了,但你外公还在呢。我带你去见你外公,他会告诉你真相的。”男人说着就猛地扑了过来,陶珂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一时不察,着了他的道,被他制住。 可恨她刚才为了清静,找了个偏僻的地儿,这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想求助都无门。 小七买好雪糕过来,没见到陶珂的身影,他奇怪,刚才不是着急要吃吗,怎么人不见了?他掏出手机打给陶珂,接电话的却是个男人:“陶珂在我手上。” 对方报了个地名,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诸如“你一个人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你姐”之类的话。 那个地方就在这附近,小七一边赶过去,一边给盛毅打电话。盛毅正在外地出差,一时赶不回来,赶紧打给夏君笑,让她立刻报警,又叮嘱她保护好自己和小七,不要跟绑匪硬来。 夏君笑一听陶珂被人绑架,紧张得很,不过并没有按照盛毅说的立刻报警——万一刺激到绑匪,对方直接撕票怎么办? 但她也不敢孤身前往。她对自己的武力值门儿清,也就仅限于不会被色狼骚扰的程度,对付绑匪是绝不可能的,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也陷进去,到时候不是给盛毅找麻烦吗? 她正在烦恼,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夏紫桐——” . 小七赶到那间废弃仓库时,陶珂已经被五花大绑,正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小七打量了那男人几眼,是从来没见过的。他迅速评估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虽然对方是大人,但文文弱弱的,一看就不像是练武的人,而他则从小在盛毅的督促下练功,随便制服几个大人应该没问题。 男人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忽然掏出一把匕首,横在陶珂的脖子上:“小子,你可别冲动,否则我不保证我的手会不会抖。” 小七沉着脸望着他:“放开我姐!” 男人哈哈笑了两声:“你俩相差半岁,她是你哪门子的姐?” “我姐的身世我们全家人都知道,你别想挑拨离间。” “哦?那盛毅和夏紫桐是怎么告诉你们的呢?同父异母?”男人笑得停不住,“也就是说,盛毅在半年的时间里,分别跟两个女人发生关系,并留下了种,他是渣男吗?” 姐弟俩同时一怔。 “来让我告诉你们真相。”男人缓缓说道,“陶珂根本不是盛毅的女儿,她跟你们家里所有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你胡说!”姐弟俩异口同声。 “别激动。”男人柔声道,“不信你们可以去问盛毅或者夏紫桐。当初陶珂的亲妈陶媛媛怀了别的男人的种,明知盛毅心里只有夏紫桐,还是趁着两人分开,死皮赖脸地用‘给孩子上户口’这样的理由,求盛毅跟她结婚,所以陶珂才会成为盛毅法律上的女儿。” 小七趁着他说话分神,正准备上前,谁知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匕首一挺:“别动!好好听叔叔讲故事。” 陶珂的脖子上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小七顿时不敢动了。 男人接着道:“后来盛毅和夏紫桐和好,陶媛媛不忿,想谋杀夏紫桐,谁知害人终害己,把自己给作死了。陶珂父亲不详,母亲又死了,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盛毅和夏紫桐一方面觉得那么小的孩子,没爹没妈很可怜,另一方面也防着陶珂长大后会因为母亲惨死而报仇,所以才把她放在身边养。” “故事讲得这么好,你怎么不去说书呢?”小七冷冷地说道,“再说我们一家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男人重重叹了口气:“唉,小子,你可真傻。这些事是瞒不过去的,早晚有一天陶珂会发现真相,我只不过是提前告诉你们而已。你觉得你这位便宜姐姐,在得知自己真实的身世后,还会继续把你们当一家人吗?” 小七望向陶珂,陶珂很淡定:“我才不会信这种鬼话。” “信不信由你,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以后还会对盛毅和夏紫桐心无芥蒂吗?” “爸爸妈妈把我养大,就算不是我的亲爹亲妈又怎样,难道我会做白眼狼吗?”陶珂啐了一口。 “你不想做白眼狼,却不知道盛毅就是一只白眼狼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突然从旁边的一道门里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陶珂面前,盯着她,说道,“盛夏地产的前身是一家地产中介,而那家中介是我创建的。盛毅通过跟你亲妈结婚,把公司骗去了,他的确有本事,把公司搞得很好,可是后来上市,我们陶家却没有拿到任何股份。你说,他是不是白眼狼?” “你是谁?”陶珂问。她已经认出,此人正是那张照片上的老人。 “我是你外公陶清河。” “我外公早就死了,你是哪里冒出来,呸!” “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去做DNA检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谁才是你的亲人了。”陶清河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小七冷笑:“你哔哔这么多,什么我爸爸抢了你的公司之类,说白了就是想要钱呗。”他转向那绑架陶珂的男人,“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男人轻笑,“我就想揭穿那夫妻俩道貌岸然的嘴脸。” “道貌岸然?杨恒,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屋里的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夏君笑正站在仓库大门口。 杨恒见到她,不但不紧张,神色竟比之前还放松了不少,像老朋友打招呼一样说道:“夏紫桐,好久不见。” “放开我女儿!”夏君笑喝道。 “哦?你女儿不是早就打掉了吗,哪里来的女儿?”杨恒笑。 陶珂望着夏君笑,带着哭腔叫道:“妈妈!” “珂珂别怕,那个懦夫不敢把你怎样。”夏君笑一边说,一边往陶珂走去。 杨恒也不阻止,只是将手里的匕首紧了紧,陶珂的脖子被割破了一层皮,她本能地想要尖叫,可是随即想到不能在坏人面前表现出软弱来,又生生把尖叫吞了下去。 夏君笑见状,停住了脚步:“杨恒,你恨的是我,你也知道珂珂跟我没有血缘关系,那你伤害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杨恒笑道:“我当然没你的七哥英雄,你不用拿话挤兑我,我杨恒活到这把年纪,难道还会被你这小小的激将法激到?” “那你想怎样?”夏君笑问。 杨恒看着她,十年过去,她的容貌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仍旧年轻貌美。反观自己,经历了十年的牢狱之灾,头上已经冒出了白发,再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爷了。 他笑了笑,说:“这小丫头不相信你间接害死了她亲妈,不如你来告诉她,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陶珂虽然一向信任夏君笑,但闻言还是紧张地抬起头来。 第72章 番外:杨恒出狱陶珂长大2 一时之间,仓库里静得落针可闻。小七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拦在夏君笑身前。 “怎么,不敢回答吗?”杨恒道,“你把仇人的女儿放在身边养了十年,看起来母女感情还不错,没想过她会反咬你一口吗?” 夏君笑来得晚,但杨恒既然这么说,显然在她来之前,已经把过去的事都告诉了陶珂。 “没有。”她终于开口,“珂珂虽然跟我和七哥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是我们都认可的盛家的女儿。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我相信她也不会。” “好一个圣母!”杨恒冷笑,“当年你差点死在陶媛媛手中,心里真的一点怨恨都没有?” “就算有怨恨,那也是怨陶媛媛,跟珂珂有什么关系。”夏君笑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一人做事一人当,株连九族那一套早就不兴了。杨恒,大清都亡了几百年了,你醒醒吧。” “站住!”眼看着夏君笑即将踏入让他不安的距离,他赶紧喝道。喝完,立马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针筒,对着陶珂的颈部扎了下去,满满一管药水瞬间便被打到了陶珂的体内。 “你给她打的是什么?”夏君笑的声音在发颤。 “毒-药。不过你不用担心,暂时发作不了,你还有一小会儿的时间来展示你的母爱。”杨恒丢下针管,冲门外喊道,“李德浩,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外面。” 几个全部武装的人出现在门口,为首的正是李德浩。先前夏君笑接到盛毅的电话,得知陶珂被绑架,正在犹豫是否报警,就遇到了来穗城公干的李德浩。李德浩听说了这件事,建议她先不要报警,而是由他带着人偷偷埋伏在仓库外面,却不料被杨恒发觉了。 李德浩冲杨恒道:“杨恒,十年不见,你更没出息了,竟然欺负一个小姑娘。” 杨恒对他的嘲讽并不在意,仍旧看着夏君笑:“既然你是真心实意对陶珂好,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他对旁边的陶清河使了个眼色,陶清河转身出去,很快便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走了进来。 “夏紫桐,你害我坐了十年牢,如果你肯砍自己的手十刀,我就放了陶珂,解药也给你们。怎么样?” 陶清河将水果刀朝夏君笑丢去,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了几下,雪亮的刀光晃得人眼花。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夏君笑身上,只见她缓缓走过去,将水果刀捡了起来。 “妈妈,不可以!”小七立刻上前阻止,并且对杨恒道,“你要是男人的话,就不要为难女人。不就是十刀吗,我来!” 杨恒啧啧两声:“不愧是凤七的儿子,有乃父之风。不过这是我跟夏紫桐之间的恩怨,你刚才没听她说吗,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虽然是她的亲生儿子,可是这恩怨也转移不到你头上。” 夏君笑回头看着小七:“你在原地呆着。” “妈!”小七急道。 陶珂快哭了:“妈妈,你别听这个坏人的,他就是来挑拨离间的,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夏君笑伸手摸了摸水果刀的刀刃,柔声道:“珂珂,他说的是真的。你的生母的确跟我有仇,当初蓄意谋杀,差点害死我,是那位叔叔——”她回头指了指李德浩,“是他救了我。这件事在公安系统有存档,并不是他编造的。” 陶珂虽然知道亲妈伤害过夏君笑,但没想到是这样的生死大仇,她含着泪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留我在身边,还对我那么好?好到好像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一样。” “你当时才六岁,大人之间的恩怨跟你没有关系。珂珂,不是只有血缘关系才能产生亲情,你是我的女儿,法律上是,感情上也是,这辈子都不会变。”说着,她便将刀举了起来。 小七立刻抢上前,将刀柄握住:“不行,妈妈,你不能这么做。爸爸不在,应该由我来保护你和姐姐。” “小七,你和珂珂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看着你们任何一个受伤。”她将小七的手从刀下扯下来,“退开!” 小七不肯退,试图去夺那把刀,被李德浩制住带到了一边。 “妈妈,不要!”陶珂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杨恒立刻警告地在她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 夏君笑转向李德浩:“李公子,如果等会儿杨恒不守承诺,麻烦帮我照顾这两个孩子。” “行。”李德浩很干脆地答应了。 小七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子,老实点。” 夏君笑举起手中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左手砍去。 陶珂和小七齐齐惊叫:“妈!” 千钧一发之际,杨恒忽然将手中的匕首掷出,去打那把刀。不过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匕首迟了片刻,水果刀已经落到了夏君笑的手上,只是被匕首砸偏了一些,失了准心。锋利的刀刃划开了她的手臂,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水果刀和匕首哐当掉在了地上。陶珂再也忍不住,也不管杨恒会不会伤害自己,冲上去叫道:“妈妈!” 小七比她晚了一步,上前将两把刀往李德浩那边踢。他仔细查看了夏君笑的伤势,冷静地说:“妈妈,先去医院吧。” 一边说,一边用身体将杨恒隔在一边,以防止他再伤害她们母女俩。 夏君笑捂住流血的手臂,说:“还没拿到解药。” 小七猛地冲上前,揪住杨恒的脖子:“把解药拿出来!” 杨恒不为所动,任他推搡自己。李德浩上前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小七,说:“送你妈妈去医院,解药的事叔叔帮你搞定。” 小七看看夏君笑,又看看陶珂,一时拿不定主意。 “快去!”李德浩厉声道,“你觉得你妈妈能有多少血,能一直这样流!” 俗话说事有轻重缓急,小七一咬牙,将夏君笑背了起来。夏君笑喊道:“小七,等等——” “夏紫桐,你赶紧滚吧,我保证把你女儿毫发无损地送回去。”李德浩道。 小七见夏君笑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触目惊心,暂时顾不了陶珂,往门外飞奔而去。 陶珂望着母子俩的背影消失,忽然发疯一般地冲过去踢杨恒:“要是我妈妈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这个坏蛋,你给我等着!” 杨恒看着她,眼神里竟然有几分迷茫:“你真的那么爱夏紫桐?” “废话,那是我妈妈!”陶珂继续对他拳打脚踢,“你去死,去死,去死!!!” 杨恒好像终于回过神来,问道:“可是你亲妈是因她而死的,你们是仇人。” “你有病吧!”陶珂骂道,“你也说是我亲妈想害她,结果把自己害死了,那关我妈妈什么事?我妈妈也是受害者!” 陶清河走了过来:“那盛毅私吞我的公司呢,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陶珂小时候就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几次,此时更认不出他来,骂道:“私吞你大爷!如果我爸爸真的私吞你的公司,你当初怎么不去告他?还不是看我爸爸的公司越来越大,想占便宜,你滚开!” 陶清河赖着性子:“珂珂,你冷静一点。我是你外公,我才是你的亲人,盛毅和夏紫桐跟你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陶珂这个时候已经有点冷静了,她冷冷地看着陶清河:“外公?当年我亲妈死了,我没人要的时候,你在哪里?要不是我爸我妈,我早就成孤儿了,血缘关系算个屁!” 想起这些年盛毅和夏君笑给她的关爱,尤其是夏君笑的温柔包容,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才会觉得她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就会跟父母反目为仇! 李德浩在一旁啧啧两声:“这小丫头真是个小辣椒。” 他走到杨恒身边:“把解药交出来吧。” 杨恒整个人都颓丧得很,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杨恒,杨恒打开,里面是三片白色的药片,他检查过之后,递给陶珂,说:“吃下去。” 陶珂此时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她看着那药片,心想鬼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才不要乱吃药! 李德浩见她不接,也不恼,将药片又包了起来,塞到她衣兜,跟着解开了她的身上的绳子,说:“杨恒,陶清河,跟我走一趟吧。” 他的人上来,将杨陶二人押走。 李德浩对陶珂道:“小姑娘,你真的那么爱你的养父养母吗?” 陶珂先前见夏君笑将自己和小七托付给他,原本猜想这应该是妈妈的朋友,此时听他这样问,顿时起了戒心:“当然。” “那你可要一直这么爱他们。”李德浩说完,没等她回答,就径直走了。 等陶珂回过神来,追出去的时候,李德浩和他带来的人全都不见了,现场只剩下她一个,若非地上还有夏君笑的血,她几乎要以为刚才只是一场梦。 车上,李德浩对杨恒道:“你亲眼看到了,不是所有人都执着于血缘和仇恨。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只有放开它,才能有新的生活。” 杨恒靠在座椅上,叹了口气:“其实这些年在狱中,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我都放开了,不过到底还是不甘心,想亲自验证一下。夏紫桐是个好人,我跟她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李德浩转头看向陶清河:“你呢?” 当年陶媛媛身故,陶清河却没出现,是因为他那时已经被抓了。他因为赌钱跟别人发生冲突,一怒之下将别人打成重伤,最后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机缘巧合之下,跟杨恒在同一所监狱服刑。 当年李德浩为了化解杨恒和夏君笑的恩怨,为杨恒请了个心理医生,自己也定期去看他。杨恒便把陶清河的事告诉了他。他好事做到底,给陶清河也请了个心理医生。 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心中的怨恨其实已经不剩下什么了,不过为了稳妥,李德浩还是设计了今天这一出,一来是看看这两人是否真的对过去释怀,另一方面也是想知道陶珂是不是个白眼狼。 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上次辛姨介绍的那个女孩子,麻烦帮我安排一下,一起吃个饭吧。” 电话那头传来老母亲喜极而泣的声音:“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放下电话,他望向窗外。从十几岁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就暗恋夏紫桐,二十多年过去,这场暗恋终于圆满结束了。 番外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感谢小天使们不离不弃,爱你们~~ 接下来我可能要休息几天,然后准备新文的大纲,每次开头几章我都写写改改,速度很慢,所以估计下一篇文要八月份才能开,希望到时候还能看到小天使们的身影,么么哒。 P.S.台风查帕卡来了,广东沿海地区的小天使们注意安全哦。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