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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离》作者：站着写文
    文案
    你的白月光就是我。
    高瑛：今天也没有江先生的电话？
    秘书：没有，不过今天有一份您的快递，是从江先生的公司寄出来的。
    高瑛：是什么？
    秘书：还是您自己看吧？
    高瑛：离！婚！协！议！书！
    高瑛和江雪青结婚十年，婚后两人相敬如“冰”。
    高瑛身边的莺莺燕燕就没断过，开始江雪青为了顾及身份还会提醒他注意分寸，
    只是次数多了，那点耐心也被磨完了。
    高瑛祖父去世，江雪青没了牵绊，一纸离婚协议递给高瑛。
    恰好江雪青的白月光归国，高瑛恨得咬牙切齿。
    高瑛：你想离开我，门都没有。
    江雪青：没有门，我用梯子，爬也要从你高家爬出去！
    *******************************************************
    全文背景地名架空。
    高瑛X江雪青
    基本上这就是一个做了很多蠢事的伪渣想尽办法把暗恋已久的白月光（他老公）追回来的故事。
    第一章 决定
    医院的病房，高老太爷细瘦苍老的手握着身边男人的手臂，浑浊无神的双眼盯着江雪青，哆嗦的双唇上下开合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雪青按着高老太爷瘦骨嶙峋的手背，“爷爷，您好好休息，您的意思我都明白。”
    高老太爷闭上眼，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斑驳的皱纹淌下来。江雪青替老人家盖好被子，出了病房。
    病房的沙发上是一本八卦杂志，杂志封面其中一个主角，江雪青熟得不能再熟，他身边的男男女女，这么多年了没有重样的。
    门口，高老太爷的主治医生摇了摇头，江雪青转着手腕上的腕表，“明白了，我会尽快通知高瑛。”
    手机响了，江雪青看着来显上的名字，犹豫了一下，对着医生点了点头拐进了相对安静的楼梯间。
    电话接通前，江雪青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接听叫了一声大哥。
    电话里头江雪松的声音还是一贯的老成，只是今天这声音里头还有江雪青熟悉的不忿。
    其实细细算来，他和高瑛在一起这么多年，每次他大哥打电话过来，有哪一次是高兴的。
    “你上次与我说，你要送高老爷子最后一程，你向来重情义我不拦你。只是今后的日子你也要早做打算，你是时候回来了。”
    江雪松的声音冷硬，江雪青靠在一边的墙上，低头看着地面，铮亮的皮鞋上头一层不染。
    “我知道的，大哥你放心。”
    “我放心个屁！”电话那头的江雪松提高了声调。遇上江雪青和高瑛的破事，江雪松这几十年的好涵养全都喂了狗。
    “高老爷子都进医院了，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他还在外头花天酒地，你没看那些个花边杂志把他写得多难听。	你这些年背地里头给他擦了多少屁股，需要我提醒你吗？你是要被高瑛拖着一辈子，毁了你一生吗？”
    紧接着江雪松那头传来器皿碎裂的声音，江雪青单手撑着额头，后脑勺靠着坚硬的墙壁，“大哥，这么多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江家。等爷爷的葬礼一完，我就回来，我和高瑛……是该做个了结了。”
    高瑛烦躁的敲着办公桌，“还是没有消息？”这话刚说完，又忍不住拿起几分钟前被他倒扣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江雪青那一栏还是只有三个月前他最后的一条消息，关于他爷爷病重入院，让他抽时间去看望老人家。
    高瑛将手机扣了回去，抬头看向秘尴尬的扯着嘴角，高瑛眉毛拧在一处，“谁让你笑了！”
    秘书赶紧绷起脸，“没有江先生的任何消息。”
    高瑛拿过桌上的杂志，“没道理啊，新闻都满天飞了，我就不相信他看不到。”
    秘书喉头发紧，抓紧了捧在胸前的文件，“其实……江先生两年前就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了。”
    秘书说完，皮鞋里头的脚趾头扣紧了，有些话他本可以不说，可是他有些忍不了。他一个做秘书的，拿着老板的工资，谁给钱就给谁做事。只是老板这几年行事确实越来越过分，江先生这么好真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还要事事刺激他。
    “你懂个屁！”
    高瑛抓过桌子上的手机又看了一眼，“不在意他还能跟在后头给我收拾烂摊子！”
    怎么还没有消息呢，难道是他做得还不够过分！
    “老板，高老先生进医院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没去看过，外头有些话说得也不好听，您是不是找个机会去看看。”
    高瑛哼了一声，他倒是想去，可也要自家老头子愿意啊。他都去了几回了，每次都被人打出来。他爷爷身边的那些个保镖以前是做什么的，他老人家又不是不清楚，他就是故意的，去一次身上青一次，真怀疑老头子就是借故打他。
    “外头想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外人哪里知道什么真假，我有必要和一些不相干的人掰扯吗？”
    可说的人多了，假的也成真了，就是因为外人不知道内情，才更容易被蒙蔽。
    这话秘书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可不敢说出来。
    手机铃声响起，高瑛手里的手机差点拿不稳，看着来显，高瑛脸上起了喜色。
    清了清喉咙，单手撑着办公桌，心想自己还是得装装样子，不能表现得太兴奋了，谁让你这么久都不理我。
    “喂。”高瑛沉着声音。
    电话那头，江雪青的声音一贯冷冷清清，“爷爷快不行了，你赶紧来一趟医院。”
    高瑛赶去医院，高老太爷的病房前围了一圈人，个个眼圈通红。高瑛收紧双手，打开病房门进去，江雪青坐在病床前正转头看着他。
    他，瘦了一些，是这段时间照顾爷爷累的吧。
    高瑛关上门，走过去。江雪青站起来，将位子让给他，两人擦肩而过，闻到江雪青身上淡淡的茶香味，高瑛忍不住多吸了几口。这味道他有多久没有闻到了，半年，还是一年……
    江雪青带上病房的门，坐在病房外头的椅子上，手机里头进来一条讯息，是律师的。
    “江先生，您需要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高老太爷看着高瑛，费力撑起手，挥在他脸上，可惜老爷子久病这一掌没什么威力，软绵绵的拂在高瑛的脸上倒像在摸他。
    高瑛站起来，跪在他爷爷的病床前，早没有在外头的那一副桀骜不驯。
    以前他爷爷没少打他，每次打一顿他就得在床上躺半个月。他从来没想过他爷爷也会虚弱到如此的地步。
    “我知道您生气，可也不能不见我。”
    高老太爷眼里含着泪，软绵绵的拳头，一拳一拳的打在高瑛的肩膀上，嘴里哆嗦着，许久才含糊的说了一句不孝子。
    高瑛握住他爷爷的拳头，“爷爷，我自己打，您别生气。”
    说完，抡起手照着自己脸上就是狠狠两巴掌。
    声音之大，让病房外头的人都忍不住看过去，唯有江雪青淡定看着手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回复律师的界面。
    高老太爷别过脸，该说的他早年间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他是真的心力交瘁也管不起了。
    他哆嗦着指着高瑛，嘴里念着，“保证……保证……”
    高瑛一愣，心里瞬间涌起一阵酸意。当年他决心要和江雪青在一起，也是如今天一般跪在他爷爷跟前，写了一份保证书。
    高瑛偏过头，“我没忘记。”
    高老太爷用了全身的力气，“好……好……对他。雪青……好……孩子。”
    高瑛脸憋得发青，看着高老太爷渐渐没了起伏的胸膛。
    狠狠地将涌到眼角的泪水憋了回去，爷爷从小就不喜欢他哭，他不能哭。
    高瑛自小亲缘单薄，没有了父母，爷爷将他养大。从小到大，高瑛没有忤逆过他，只在江雪青身上对着爷爷任性了一回。
    当年，他爷爷说过，既然千方百计把人家骗进来，就要好好对他。
    可惜他似乎没有做到。
    第二章 离婚
    高老太爷的丧仪，江雪青办得很用心。时隔多年，他和高瑛再次同框，面对记者，江雪青少了年轻时的无措，多的是对闪光灯的漠然。
    江雪青心想，这是最后一回了，办完爷爷的葬礼，他和高瑛就这么算了吧。
    江雪青给高老爷子守夜，高瑛倒了一杯水碰了碰他的手臂，江雪青转身看了一眼，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
    高瑛皱着眉头，看着他单薄的身形，“你去休息一会，这里我来。”
    江雪青将杯子放在地上，动了动膝盖，“这是我最后能为爷爷做的了，今后想来看他也没那么容易了。”
    这时候，高瑛还有些想不明白，怎么就不容易了，高家你想来就来，一向是进出自由的。
    高瑛想和江雪青好好谈一谈，他和江雪青闹了这么多年，他承认自己糊涂事做了不少，可越界的事情他从来没做过。
    爷爷走了，人的一生也就如此，他和江雪青没有更多的十年可以蹉跎了。
    “我……”高瑛跪在江雪青的身边，两人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高瑛有些紧张，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他跪下来的时候，江雪青往另一边挪了挪。
    “我们……”
    高瑛侧头看着江雪青颤动着的睫毛，十多年过去了，跟前的男人还跟刚认识时一样，清清爽爽的就像是一杯清茶。
    “守夜，安静一些。”江雪青知道高瑛在看自己，他低垂着眉眼，看着垫在膝盖下头青色的蒲团。
    身边的高瑛悻悻的转过头，真是冷淡。想起刚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江雪青虽然严肃，可也会对自己笑，后来他笑的时候越来越少……
    高瑛努力在脑子里回想，上次看见他笑是什么时候呢?
    高瑛看着高老太爷的遗像，近几年他老人家身子不太好，都是江雪青在照顾，不是他不想尽孝，实在是他爷爷看见他心烦不让他近身。高瑛心想，当初他和江雪青在一起，老头子是不答应的，不是他不喜欢江雪青，而是他们高家和江家门不当户不对，老头子觉得自家孙子配不上江雪青。
    事实证明，当年他配不上，现在也还是配不上，爷爷对江雪青比对自己还好，有时候他都怀疑到底谁才是他的亲孙子。
    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江雪青对于高家真是尽了心，高家上下，跟了他多年的兄弟朋友没有一个人说江雪青不好。
    可有什么用呢，他们这些年是越走越远了。
    想到这里，高瑛又忍不住转头看向江雪青，恰好江雪青抬头，两人的视线刚好撞在一起，江雪青那双深邃的眸子一下子撞进了高瑛心里，江雪青没有躲，目光清冷，高瑛心里刚起的那点热度瞬间冻住了。
    这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出去一下。”江雪青单手撑着地要起来，高瑛下意识伸手去扶，江雪青躲了一下，说了一句谢谢。
    稳稳起身，转身离去。
    高瑛伸着手，缓缓放下去，双手握拳放在蒲团上。
    江雪青走到外头，他的贴身秘书将手机交给他，“您的电话。”
    江雪青接过电话叫了声大哥。
    江雪松问他都决定好了吗？江雪青盯着手臂上的黑纱，“都已经委托给洪律师了，我和他之间没有财产纠葛，应该很快就能解决。他也不会拖着不签字的。”
    江雪松有些不屑，“他敢拖着试试。当初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动他。今后你和他就没关系了，如果他再敢来纠缠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明天的葬礼，我派了人过来接你。高家那种地方，你多待一分钟我都心疼。”
    江雪青笑笑，“都听你的。我先挂了，还要守夜。”
    电话挂断，江雪青将手机交给秘书，回身看着白色灯笼上大大的高字。抬起手，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这戒指戴了太久，无名指上都有了一圈淡淡的痕迹，将戒指放进西装口袋里。
    江雪青想，当真是一点留念都没有了。
    高老太爷的葬礼很隆重，江雪松的秘书也替江家前来吊唁。江雪松不喜欢高瑛，但对高老太爷还是敬重的，一码归一码，还是要分清楚。
    高瑛和江雪青站在家属的位置，对前来吊唁的宾客致谢。两人明明站得很近，但那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疏离感骗不了人。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谁不知道这两人感情不好，看着江雪青的神情充满了同情。当年两人要在一起，两家闹得不可开交，还以为江雪青在高瑛心里有多重要。可惜了，这深情再深也没熬过一年。高瑛这些年的情人真是数也数不过来，想到这里对于江雪青的惋惜是越来越浓。
    江家这个优秀的二儿子如果不是和高瑛在一起明明还有更好的前途。
    送了高老太爷上山，亲朋宾客散去。山头就剩下高瑛和江雪青两人。江雪青在高老爷子墓碑前跪下来磕了一个头。随即站起来，走到高瑛身侧说了一句我走了。
    高瑛快步跟上他，“我和你一起……一起回家。”
    说到家字，他刻意说得重一些。
    江雪青抬头，山风吹着他手臂黑纱上的白花凌乱得像要飘走。
    “我要回家，但不是和你。”
    高瑛一愣，不远处走过来一群黑衣保镖。高瑛看向江雪青，脸冷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雪青平静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我该回家了。”
    这个家不是高家。
    猛烈的山风吹得高瑛脸色雪白，心里一阵钝痛，“那你就别回来了。”心里不是这么想，但话一出口就成了伤人的利剑。
    江雪青点点头，“你保重。”
    淡淡的茶香随着江雪青的远去，渐渐消失。高瑛看着前方挺拔的背影湮没在一堆训练精良的保镖里头。
    就像初见时，江雪青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他就算再怎么垫着脚尖都够不到他。
    一阵心慌，仿佛他这一走真的就不再回来了。
    “你回来。”高瑛开口，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江雪青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从开始到现在他永远不会回头看一眼一直在身后看着他的自己。
    江雪青下了山，上了车。给律师打了一个电话，“文件可以寄出去了，今后的相关事宜就由你全权负责，至于高瑛，能不见我就不见了吧。”
    挂了电话，交给坐在副驾的秘书。
    秘书回头，“先生接下来怎么安排？”
    江雪青伸着手，在起了水雾的车玻璃上头画了好几个叉，“出国休息一段吧。”
    高瑛在外头喝了三天酒，喝了三天就醉了三天。他在外头有好几个家，可有江雪青的那个家，他从前想回不敢回，现在他能回却不想回了。江雪青不在那个家里，他说要回江家，就真的没再回来过。
    高瑛在心里头骂了无数次江雪青狠心，拿起手机看着熟悉的号码，手指头伸出去又放下，就是不敢按拨打。
    等到终于恢复正常，回公司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秘书一见他出现在办公室，赶紧将手里头的文件递过去。
    高瑛扯着领带，脑袋还因为宿醉疼着，挥着手让秘书走远一些 。
    秘书抽出其中一份文件，“这份是以江先生的名义寄过来的。”
    话落，手里的文件已经被高瑛抽走了。
    迫不及待的打开文件，高瑛心想，看吧这么多年了江雪青不会轻易说走就走的。
    抽出文件袋里的薄纸，离婚协议书几个字让高瑛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他不相信的又来回看了好几遍。
    没错，就是离婚协议！
    手里的薄纸被拧成一团，高瑛一拳狠狠砸在办公桌上。
    想离婚，不可能！
    第三章 不离
    高瑛赶去江雪青的公司。他的公司，高瑛都忘记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隐约记得是三年前？还是五年前？！
    幸而公司的前台接待没换人，高瑛那张脸也是够有辨识度。
    前台接待很有礼貌的告知高瑛，他们老板不在。高瑛拉下脸上的墨镜，墨镜腿抵着太阳穴，一脸不耐烦，“那你告诉我，你们老板去哪里了？”
    前台接待笑笑，“老板的私人行程，不方便对外公开。”
    高瑛额角紧绷得直跳，“在我这不是对外。”
    前台脸上的笑意更大了，“除了我们老板都是对外。”
    高瑛指着她，戴上墨镜转身出去。高瑛一走，前台的肩膀一垮，后头有人拍着她肩膀，“不错啊你，这都被你扛下来了。”
    前台呼了一口气，“刚才高总那样子是真的吓人。这多少年没来了，今天怎么想起我们老板了？”
    前台觉得后背凉，这才发现出了一身汗，招呼着同事去上班，给江雪青的秘书去了一个电话，“按照您的吩咐，高总已经回去了。陈秘，下次高总再来该怎么办？可不能像今天这般容易打发了。”
    陈秘在机场，刚送江雪青上飞机，握着手机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这你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对着一边冷着一张脸的江雪松掬了一躬，江雪松面无表情对他嗯了一声。
    江雪松身边的助理拿着手机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江雪松看着手机上的来显，一脸厌恶，“要不是看在雪青的面子上，我早就让那小子消失了。现在知道慌了？早干嘛去了，打！让他继续打。雪青为了他受了这么多年苦，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高瑛看着暗下去的手机，江雪松还是没接。他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到给江雪松打电话，江雪松一直不喜欢他。这个弟控，当年他和江雪青在一起，差点没被他咬死。江雪青要和他分开，江雪松怕是要放鞭炮庆祝。
    江雪青要瞒着他做点事情其实很容易。
    这么多年他刻意的忽视江家的地位和影响力。从一开始和江雪青在一起，他就知道两家在地位上的不对等，这么多年他假装不在意。
    他只能这样，一旦不能收紧脑子里的那根弦，就会想起当年他千方百计将人留在身边，江雪青的不情愿，人是他骗回来。
    不管他如今多有钱，有多高的社会地位，他始终配不上江雪青。
    高瑛趴在方向盘上，往西装口袋里摸了摸，找烟。摸了半天没找着，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惊起了停车场边上树丛里的一只鸟。
    高瑛摘了墨镜，眼底布满了因为休息不足而起的红血丝。
    江雪青不喜欢烟味，这烟他戒了很久了。只是这些年他和江雪青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想让他注意到自己为了他戒烟，简直是不可能。
    拿起手机，重播那个熟悉的号码，还是关机。高瑛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看着熟悉的名字后头一百多个拨出记录，全身慌得发冷。
    为什么要离婚？终于忍不住了？不想和我再耗下去了？高瑛额头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果然偷来的东西终究要还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高瑛浑身一激灵，猛地弹起来，动作过大膝盖敲到了车门，痛得咬牙切齿，但抵不过心里那点迫切，拿起手机看着来显，心里头那点小火苗灭得一干二净。
    膝盖上的疼痛被放大，高瑛恼怒的按了接听，“你干什么！正烦着，没事别烦我!”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轻佻的笑声，“我知道你烦什么？你家那位江二公子抛下你，出国了吧？”
    高瑛坐直身体，“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有人看见告诉我的呗。来来来，出来喝一杯，出去了总会回来的，你急也没用，让我这个知心大哥哥好好安慰你。”
    高瑛切了一声，将手机往后座一扔，手机在真皮座椅上弹了几下。
    出国了？双手插进浓密的发里，戴上墨镜，发动车子。想起来，江雪青最近一次出国还是他们毕业时的游学。
    的确这么多年了，他在自己身边从没走远过。
    高瑛烦，很烦，解了安全带伸长手臂又把手机拿了回来，万一雪青回了电话过来呢。
    高瑛走进包厢，里头懒洋洋躺着一个人，两个美女左拥右抱。高瑛一进去，马上有个打扮妖娆的小男孩凑上去。
    高瑛拉下墨镜瞪了他一眼，男孩手还没碰到他的身体，就已经吓得腿软了。
    半躺在沙发上的佟桉笑着亲了亲身边的女孩，在她们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引得两个女孩子掩嘴偷笑，起身走了。佟桉拍了一把女孩的屁股，获得美女回眸一笑香吻一枚。
    那两女孩走到门边对着高瑛抛了个媚眼，高瑛切了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佟桉倒了酒，“瞧你像个贞洁烈妇，那你搞那些玩意干嘛？终于把人气走了吧。”
    高瑛坐在沙发上，接过酒杯一口干了。“少说风凉话。”
    佟桉靠在他肩膀上，“兄弟，你玩脱了！”
    高瑛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喝完，干脆拿起酒瓶子就往嘴里灌。
    佟桉也不拦他，“阿瑛啊，江雪青不是你身边那些逢场作戏的莺莺燕燕，他不需要依附你生活。他想走，没人拦得住。这些年，你是做得越来越过分，我劝过你，你没听啊。说实话，这些年他对你，对高家真是仁至义尽了，你在外头多荒唐，他可是一句话没有全给你善后了。要不是我这一路看下来，真不敢相信他还是当年那个清冷高傲的江雪青。”
    淡黄的液体顺着高瑛的嘴角淌下来落在突起的喉结上，酒瓶子被重重的放下。
    “在你们看来，他和我在一起都是他付出的多一些是吗？”
    佟桉搂着他的肩膀叹息道，“十年了，你……哎……”
    高瑛双手捂着脸，“他好多年没有对我笑过了。前两年他对我在外头做的那些事情还能说两句，让我为了两家的面子顾忌一些，到了后来他连说都不说了。我在外头玩得多厉害，杂志写得多难听他都不会主动问我一句。我不想这样的，他就是骂我一句都比不管不问的强。这么多年了，我努力爬到今天的地位，为了谁！我知道你们怎么想，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现在整个江家都是江雪青的，哪里还有他混账弟弟蹦跶的份。我看不得他委屈，这么多年我这么拼命就是想把他失去的补给他，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呢。”
    佟桉看着好友失落，心里也不好受，当年高瑛执意要和江雪青在一起，他也劝过，劝不住，这两个人从性格到家世通通都不合适，奈何高瑛就是一个死认理的人，认准了江雪青就不回头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真离了？”
    高瑛往后一仰，脖子上青筋暴起，“不可能！”
    第四章 不接
    江雪青不知道这是他今天拒绝的第几杯酒了，离他不远处金发碧眼的男人可惜的对他耸耸肩。江雪青回过头，戴上墨镜继续晒太阳，上方突然有了一丝压迫感，江雪青警觉地张开眼，看着跟前的人，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是你啊。”
    秦菲看着不远处那老外看着江雪青的不舍，对着他飞了一个媚眼，“看不上？”
    江雪青笑笑，“别开玩笑了。”
    秦菲坐在他身边，“你说我和你有没有缘，我出来度个假都能碰上你，你说这么多的海岛，这海岛上这么多的酒店，我们怎么偏偏就去了同一个岛，住同一家酒店。缘分啊，我看你也别和高瑛那没良心的过了，来姐姐的怀抱，姐姐疼你。”
    江雪青笑着将手上的毛巾甩在秦菲脸上，他只想出来散散心，地方也是随便选的，没想到办入住的时候竟然遇上了秦菲。
    “我说，你这次怎么舍得你家高瑛出来了？换做平时，我们约你出来喝趟酒都不好约。”
    秦菲这话说得一点不夸张，刚结婚那几年还好，江雪青还能和几个相熟的朋友出来喝喝茶，后来那几年他逐渐出来的少了，不是没时间而是不想出来碰上记者，被问一些糟心的问题。
    “想出来就出来了。”江雪青拿过一边的高脚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秦菲见他显然不想多谈，呵呵一笑。
    “隔壁那男人看你很久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呢？”
    江雪青淡然道，“别拿这个开玩笑了，你知道的，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秦菲悻悻道，“是啊，你只对高瑛感兴趣。”话落，仔细打量着他消瘦的下巴，江雪青又瘦了，人也憔悴了许多。
    这么多年他脸上的郁色是越来越浓，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换来和高瑛在一起，真的值得吗？
    高瑛的那些花边新闻，她看了都生气，偏偏江雪青无动于衷，是不是真的毫无感觉只有他自己清楚。
    “我要结婚了。”秦菲想换个话题。
    江雪青头动了动，摘了脸上的墨镜，“结婚？你？”
    秦菲撩了一把及腰的大波浪，“怎么的？我还不能结婚了？这是我单身的最后一次旅行，今后再出来就是拖家带口了。刚好我们在这里遇上了，请帖我也不发了，记得下个月12号准时参加。”
    江雪青慢慢坐起来，“真要结婚？”还是有些不相信。
    秦菲假装生气道，“你那什么眼神，我还比你大两岁呢，怎么就不能结婚了，再不结我孩子还生不生了。不管了，你可一定要来，我请帖都发出去了，目前给我的回复，基本上我们高中同学都会来，也好，借着这个机会就当开同学会了。你记得和高瑛说一声，他那份请帖我也省了，反正你们也一起嘛。”
    江雪青说了一句恭喜，随后道，“你还是给他单独发一份吧。”
    秦菲啊了一声，看江雪青的神情不像开玩笑，一句你们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差点脱口而出。
    转念一想，秦菲笑道，“好呢，我单独给他发一份。”
    抬手搂住江雪青，“有事一定要和我说。”江雪青好笑的点点头。
    秦菲往江雪青身边靠了靠，对他眨眨眼，“现在我先帮你把那老外打发了，让他知道你已经有主了。”
    随即扯起江雪青，挽着他的手臂从那男人身前走过，眼看着那男人的眼神从惋惜变成失望。
    江雪青一声轻叹，“你还是这么调皮。”
    秦菲揽着江雪青的腰，“走，今晚我们好好喝几杯庆祝姐姐即将结束单身生活。”
    高瑛看着手机，江雪青还是没来一个电话，连个消息都没有。高瑛很烦，只知道他出国，却不知道他去了那个国家，不然给点蛛丝马迹他也能飞出去把人劫回来不是。
    焦躁地用笔点着膝盖上的文件，一个用力笔帽甩了出去，甩在车玻璃上。坐在前头的秘书小心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老板，您手里的资料看了吗？都是今天拍卖会上要拍的展品。”
    高瑛随手翻了两下，没什么心情，“你看着拍吧。”不就是变着名头捐钱，拍哪个不是拍。
    秘书转身，头靠在椅背上，“您可以看看第二页。”
    高瑛满是戾气，看了秘飞快回过头。高瑛低头翻开第二页，眼睛停留在上面的一幅图上，“今天想尽办法都要把这幅画拍下来。”
    高瑛一进拍卖会场就遇上一个讨人嫌的家伙。江雪桢看见高瑛，见高瑛不理他赶紧走到他跟前，“高总，这段时间可是难得看见你啊，怎么，我二哥都出国了，你还有心思来参加拍卖会啊。”
    高瑛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推开他，“一边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江雪桢抬着头，高瑛真是一如既往地惹人讨厌，他就做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和江雪青结婚，不然他怎么能干过那位优秀的二哥。
    “你今天是为了那副画来的吧？想拍回去讨好我二哥？怎么的，看着我大哥最近风头正盛，急着来抱大腿？”
    高瑛听不下去了，对身边的秘书使了眼色，身后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围上来，将江雪桢隔开。
    江雪桢气得牙痒，“我们好歹是亲戚，多少顾些脸面吧。”
    高瑛面无表情的回头，“脸面，这东西你也配！”
    “你！”江雪桢还想上前，被前头壮如山的保镖挡着，扯了扯西装，神气什么？我可不会让你如意！
    高瑛坐到座位上，忍不住骂了一声白痴。江雪青这个弟弟，向来和他不对付。江雪松常年不在家，江雪桢没机会也不敢在他身上找不痛快，尽找江雪青的麻烦。
    头几年，高瑛还私下让人揍了这臭小子几顿，后来被江雪青知道了，他还有些害怕江雪青会不高兴。
    没想到江雪青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这小子就是欠教训，并且嘱咐他今后不要这么冲动，就完了。
    高瑛在脑子里回想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手机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是个群消息。
    高瑛点开，群里秦菲发了一张图片，并发了一句话：你们看，我碰到谁了？
    图里是带着浅浅笑意的江雪青。
    高瑛脑子一下就炸了，也没多想快速发了一条消息：你们在哪？
    秦菲看着弹出来的消息，没回。将手机塞进包里，这个群是好久之前建的同学群，她拉群的时候忘记把江雪青拉进去了，所以江雪青不在这个群里。她发照片的时候忘记了，江雪青不在可高瑛在啊。
    她这记性真是没救了。看高瑛发的那消息，江雪青真是一个人出来的，高瑛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这张图发得不是时候。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不断，秦菲有些心虚，不多会她的手机响了。秦菲拉开包，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高瑛。
    江雪青转头看着她，看她拿着手机犯难，问她怎么了？
    秦菲将手机递到他跟前，一脸的抱歉。江雪青晃着手里的酒杯，“你接吧。”
    秦菲很为难，“你们真没事？”
    江雪青喝了一口酒，对着她笑了笑，“我和他离婚了。”
    第五章 回来
    秦菲的手机迟迟没人接，高瑛坐不住了，拿着手机站起来就往外走。秘书赶紧站起来，“老板，拍卖会快开始了。”
    高瑛神色冷峻，“那副画不论用什么办法，多少钱都要拍下来，没办成你直接拿着辞呈来见我！”
    秘书颓了，步走出会场，这什么破事都往我身上招呼，年底奖金能涨一涨不。
    江雪青和秦菲从包厢转战到室外，两人吹着海风许久没有说话。秦菲的手机都快被打没电了。江雪青听着那惊天动地的震动声，“接吧？”
    不知道是不是秦菲听错了，江雪青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不是深夜寂静的空间里听着海浪声让人心底的那层孤单再也无法掩饰，秦菲心里有些难过。
    “怎么就走到了这步？”
    秦菲握着口袋里的手机，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江雪青转过头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是啊，怎么就走到这步……
    秦菲接了电话，电话里高瑛冷硬的声音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秦菲哼道，“你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急了，有个屁用！”
    高瑛一下没声了，过了一会，“他和你说了？”
    秦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雪青，拿着电话往里走了走，“他早就该跟你分了，你们男人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高瑛拿着手机在走廊里头焦急的踱着步，“他在你身边吗？让他接电话。”
    一说完，才觉得不对，现在那头是半夜，他们孤男寡女的怎么可能还在一起。
    秦菲翻着白眼，“我懒得理你，雪青做这个决定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让我帮你，做梦去吧！”
    秦菲想按了电话，高瑛赶紧说了一句，“那你就帮我带句话成吗？就一句！”
    “不带。”秦菲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回来我让佟桉请你吃饭，行吗？”高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急，喉头却止不住的发紧，领带早就被扯了，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可胸口还是闷得难受。
    秦菲瞪着眼，“老娘是那种被美色所诱的人吗？”
    “一句话，你答不答应。”
    “成交，让佟桉给我电话。”秦菲吸着被海风吹出来的鼻涕，“要带什么话？”
    秦菲挂了电话，出去找江雪青，将回屋特意拿的毛毯分了一条给他。江雪青笑着看她，“说完了？”
    秦菲点了一根烟，“竟然还拿佟桉引诱老娘，我是那种人吗？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
    江雪青拿过她手里的烟，“女人烟抽多了不好。你和佟桉，真的不再试试？”
    秦菲双手托着腮，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我可不敢。不说这些倒胃口的了，高瑛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就算你再生气，也把手机开了不要不接他的电话。”
    江雪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晃了晃，“我手机一直都开着，只是他不知道我这个号码？”
    秦菲赶紧拿出手机，“快，把你的新号码给我。你不会通信账户也有两个吧，赶紧给我，我们加好友。”
    秦菲一阵忙，忙完了一阵感慨，“你和他在一起都十年了，他竟然不知道你有另一个号码和通信账号。”
    江雪青盯着手里的半支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有些事情说了他也不一定用心记。”
    江雪青回了房间，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手机，拿起来登录常用的通信账号。
    一登上去，显示着高瑛名字的头像上红色的数字很是醒目，江雪青点开粗粗看了几条，全是问他去了哪里？赶紧接电话一类的。江雪青将毛巾扔在床上，将高瑛的名字拉进了黑名单。
    高瑛坐在车里抽烟，里头烟雾缭绕看不清楚他的脸。拍卖会结束，秘书回来打开车门的时候被浓重的烟味熏得差点晕倒。
    “老板，拍下来了。江家三少爷故意把价格抬高，这画拿下来比预计的价格高了不少。”
    高瑛的眼睛被烟熏得血红，秘书的话他是半点没听进去。刚才他给江雪青发信息，发不进去了，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江雪青，你真要做得这么绝吗？
    江雪松在开会间隙，问秘书今天拍卖会的那副画是不是拍下来了。秘书说被高瑛拍走了，三少爷从中作梗价格比预期高了不少。
    江雪松一脸的嘲讽，“想用这幅画去拍雪青的马屁，晚咯。要不是当初，他做出那样的丑事，带着女人出去花天酒地出了车祸，雪青急着从拍卖会现场赶去医院，这画早就是雪青的了。想拿这个去拍马屁，是要拍在马腿上了。”
    今天的拍卖会，江雪松也派了人想把这幅画拍下来送给江雪青，没想到高瑛这个冤大头也在。不管他，反正这臭小子脑袋里装的都是馊水，口袋里就是钱多。
    “二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秘书道，“昨天刚联系了二少爷，说是后天回来。已经安排人去接了。”
    江雪松想了想，“派去接机的人好好选选，指不定高瑛闻着味就来了，他身边那些个保镖不是一般人。”
    秘书应了，“您放心。”
    江雪青和秦菲坐同一班飞机回来，她的未婚夫来接机。江雪青第一次见到了秦菲传说中的未婚夫，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只是看向他的眼神过于热情了。
    “您就是江先生吧？我听菲菲提起过您，今天见到您真是有缘，这是我的名片。”
    江雪青接过，瞟了一眼，一家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公司。莫名的他有些不喜欢眼前的男人。
    礼节性的点点头，秦菲的未婚夫还想和江雪青搭话，秦菲赶紧拖着他，“雪青累了，你就别打扰人家了。雪青，我们先走了。”
    说完抬起手，在耳边做了个手势，示意电话联系。
    江雪青看着两人的背影，秦菲的未婚夫还在念叨，“多难得啊，江二少啊，你怎么也不让我和他多说几句话。”
    秦菲有些不高兴，“你也不注意下场合。以后有的是机会！”
    秦菲的未婚夫有些不高兴，丢开秦菲自顾自的往前走，秦菲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后面追。
    江雪青眉头微蹙，一转身就看见来接他的人。
    一看那阵仗就知道是他大哥安排的，松了行李箱往前走，后头的人很自觉的接过，跟在江雪青的后头。
    江雪青揉着隐痛的太阳穴，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他出去这半个月，高瑛是不是瘦了？
    这个问题，江雪青没有心思多想，目不斜视的往门口走，高瑛赶紧跟上来，抓住他的手臂。江雪青身后的保镖上前要将他隔开，江雪青冷冷一眼扫过去，“退后。”
    随后转过身盯着高瑛握住自己的手，“放开，公共场合这样不好。”
    高瑛见到他时的欣喜和激动都被他的冷淡冲跑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把我拉黑？”
    江雪青晃了一下手臂，没甩开，看向高瑛，“我们离婚了。”
    清清淡淡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就把过去十多年给抹杀了。
    高瑛心下钝痛，都快滴血了。
    狠着心，忍着疼，“我不同意！”
    第六章 不愿
    江雪青晃了晃手臂，“你先松开。”高瑛咬着牙，不舍得，但也松了手。
    江雪青看着他，神情淡淡，“你为什么不同意？”
    高瑛瞪着他，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些，但现在看来有些困难，江雪青的态度很坚决。认识他这么多年，高瑛对他很了解，他表现得不在意真的就是不在意，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坚持下来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和他离婚？他努力这么多年，江雪青还是看不上他。
    高瑛心里头的难过失望一层叠过一层，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他真的很想问问江雪青，真的不行吗？真的不能有一点喜欢他吗？
    他不敢，十年前不敢，现在他即将要离开，高瑛还是不敢。
    高瑛自认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但对上江雪青他的勇气和信心早就在设计和他结婚的那刻全部用完了。
    为什么不同意？因为喜欢啊，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怎么舍得让你走。
    这话高瑛在心里默念千百次，就是说不出口。
    江雪青见他神情难测，心里头的无力感和着长途飞行的劳累让他越发有些心灰意冷，
    “好聚好散，不好吗？”
    “不好！”几乎是脱口而出，高瑛向前一步，江雪青退后一步，脸上结了一层霜。
    “那你想怎么样？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告诉我，只要你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我不离婚！”
    高瑛想上前拉住江雪青，被他的保镖拦住。
    江雪青推开身前的保镖，“你想要那块地是吗？我可以帮你，和我大哥说……”
    “江雪青，你到现在还认为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你江家的权势吗？”
    高瑛忍不住一声暴吼，过往的人群里有人回头张望，还有人偷偷拿出手机。
    江雪青不想沦为别人的笑柄，他很累，想回家了。
    “不然，你图我什么？”
    绝情又冷淡的话语，高瑛握紧着拳，真想一拳挥出去。
    江雪青转过身，一众保镖簇拥着他离开。
    你图我什么？
    高瑛看着江雪青离开心如刀绞，这么多年了原来你和其他人想的一样。
    高瑛身后的秘书小声道，“江先生走了，我们……”
    “你给我滚！”一个一个字，咬牙切齿。秘书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手机在大衣里头震动，掏出来看了一眼，伸长手臂朝高瑛递过去，“老……老板……佟先生的电……电话……”
    佟桉进了包厢，脱了大衣，看着坐在里头宛如一条死狗的高瑛，解开衬衣袖子挽起来，“怎么了？破产了？”
    高瑛不理他。佟桉看了看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够丰富，可惜全都是江雪青爱吃的。
    “现在装痴情来不及了。”佟桉拿起筷子，吃了好几口菜。
    “你都把我卖给秦菲了，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我还得抽时间请她吃饭？你别发呆了，你真不想离婚？”
    “我离个屁！”
    高瑛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面前小盅里的汤洒出来大半。佟桉故意按着胸口，“哎哟，我好怕。那你在这里装死狗有什么屁用，想办法把他追回来啊。当初你为了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你的勇气去哪里了？”
    “用完了。”高瑛没好声气。
    佟桉满嘴的菜差点喷出来，“你还真实在，你当初气他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别和我提以前！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离婚？厌了，烦了，过不下去了？”
    高瑛捂着头，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佟桉给自己盛了一碗鲍鱼炒饭，“我老婆要是一天到晚爆绯闻，还要我给她收拾残局，我也离婚。”
    高瑛抢过他手里的碗，吃了一大口里头的炒饭，“你明明知道我没有。”
    佟桉只能又拿了一口碗，给自己盛了一碗，“那你做这些蠢事？挺聪明一人，到了江雪青身上就满脑子浆糊。”
    “我就是想让他多在乎我一点。”高瑛放下碗，这炒饭吃进嘴里怎么是苦的。
    “你没救了？博眼球是这么博的吗？把你那点好感都败光了你高兴了？我大哥回来都和我说了，这几天开会遇上江雪松，人家心情可好了。你这颗蛀虫终于从他的宝贝弟弟身边挪走了，可不得普天同庆。”
    高瑛狠狠一个眼神扫过去，“你够了！这里头我没少给你擦屁股！那些女人，有多少是我给你善后来着！”
    佟桉赶紧抱住自己，“你的锅可别乱扣啊。你要是真的想挽回，那就好好追呗。”
    “我拿什么追？”高瑛将空了的碗递过去。
    佟桉靠了一声，“你这吃得也太快了，你现在不是应该伤心欲绝毫无胃口吗？”
    “吃饱了才有力气追。”天知道，江雪青出国这几天，高瑛有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还真有这么点道理，佟桉认命的给他盛炒饭去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佟桉拿出来看了一眼，原来是秦菲拉的那个同学群有了消息，她发了举行婚礼酒店的地址定位。
    佟桉晃着手机，“秦菲的婚礼你要去吧？”
    高瑛嗯了一声，秦菲的婚礼江雪青会去，江雪青去他就去，虽然他也不是很想见那些老同学。
    秦菲这条信息一发，炸出群里不少恭喜的。
    佟桉眼睛亮，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佟桉叫了一声高瑛，高瑛不满的瞪了一眼，“干嘛？”
    “乔琛回国了，还要来参加秦菲的婚礼。”
    没说完，佟桉的手机已经被高瑛抢了过去，果然那个让高瑛恨了这么多年的名字，正在群里发了一个笑脸表情包。
    气得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佟桉看着躺在地上寿终正寝的手机，一阵心疼，“这是我手机。”
    “我陪你一家手机厂！”
    高瑛生气的踢了椅子好几脚，“我就说这个时候要和我离婚，原来是老相好要回国了，想旧情复燃门都没有！”
    高瑛披上外套，打开包厢出去，门摔得震天响。
    佟桉淡定的舀了一碗汤，有好戏看了。下意识的去摸手机，才想起来手机“死”在地上了。
    忍不住回头对着门口大喊，“高瑛，赔我手机！”
    江雪青回到家，打开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是他大哥的。给江雪松发了信息报了平安，江雪青将手机放在床上，准备洗澡。
    他这个家还是上大学前，他大哥送给他的，他回来前吩咐秘书找人打扫过了，也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和衣物。
    他的东西大多都放在和高瑛的家里。
    他是不想回去拿了，既然要断，那过去的一切他都不想要了。
    江雪青进了浴室，放在床上的手机亮了。
    进来一条信息，信息id就一个乔字。
    留了一句话：雪青，我回来了！
    第七章 情敌
    江雪青对着餐厅门口的侍应生报了一个名字，侍应生将他引到包厢门口。
    江雪青打开门，里头的男人站起身，对着江雪青走过来，伸开双臂抱了抱他，“我可想死你了，雪青。”
    江雪青笑着在他胸口打了两下，“真要想我，就不会出国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我了。”
    乔琛揽着他的肩膀，“我这不是忙吗？”江雪青摇了摇头，“你可真忙。”
    两人面对面坐下，乔琛看着江雪青，人还是很清瘦，但样子看上去比五年前他回国时轻松了不少，眉间的郁色淡了许多。
    乔琛给他倒了水，“最近有什么好事？我看你气色好多了。”
    江雪青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我离婚了。”
    乔琛正给自己倒水呢，闻言一愣，水从杯子里流出来还不自知，“你说什么？你！离婚？”
    佟桉按着约定约了秦菲出来吃饭，带着她去包厢的路上，突然发现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女人，正在一包厢门口张望，佟桉拉着她的包带，“你在干什么？”秦菲把佟桉拉到一边，“我好像看到雪青了，他对面那个男人看着眼熟呢？”
    佟桉不理她，“你眼神是有多好？门开了这么一点縫你也能看明白？”秦菲踩着高跟鞋在后头追着佟桉，“真的是雪青，他对面那个是，是……对了！乔琛，就是乔琛！乔琛在群里说要回来，这么快就回国了！哎哟，我的鼻子！”
    佟桉突然停下来，秦菲一下子撞上他的后背，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这鼻子又不是假的怕什么？”
    佟桉按着秦菲的肩膀，“你真没看错？”
    秦菲捂着鼻子，“怎么可能看错？我和雪青什么交情，以前他们两个人关系那么好，好得像连体婴，我天天看着，想不清楚都难。哎，你干什么？给谁打电话呢？”
    佟桉拿出手机，“打给高瑛啊，他情敌都来了，作为他的好哥们，喂……你……”
    秦菲突然往上一跳倒扣住佟桉的脖子，一手按着他的手臂把他往包厢里拖，“不能打电话，高瑛那个炸药桶子被他知道了还得了。”
    佟桉被卡着脖子差点喘不过来气，你这个女人真是怪力，尽然还能嫁出去也是神了。
    被秦菲拖到包厢，手机也被秦菲抢过去了，佟桉扶着椅子喘着气，“你……你……”
    秦菲抛过去一嫌弃的眼神，“一看你就是玩女人太多玩虚了，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能轻松把你拖走。”
    佟桉差点吐血，你还手无缚鸡之力？你对这个词没有理解透彻吧。
    “你真想看着他们两个离婚啊。”
    佟桉捂着脖子坐下来，秦菲已经拿起菜单准备点菜了，“离了挺好。雪青和乔琛多配啊。”
    “你信不信，这话被高瑛知道，他能把你脖子给拧了。”佟桉好心提醒她。
    秦菲一下子觉得脖子发凉，赶紧倒了一杯热水暖暖自己。
    “你也不想想，高瑛闹出来的那些事情，以前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为什么那时候雪青不提离婚，偏偏要等高老太爷去世了才提？”
    佟桉伸着脖子，“为什么？”
    秦菲一摊手，“我也不知道。”佟桉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算起来你和高瑛认识的时间可比江雪青长，你怎么老站在江雪青那一边。”
    侍应生端了菜进来，秦菲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因为我打不过他啊。你以为他像你一样是只白斩鸡啊。”
    这话佟桉不乐意了，“我？白斩鸡，要不要现在就给你看看我腹肌。”
    说完就要去拉皮带，秦菲故意捂着眼，“我真没脸看。”
    佟桉坐下来，“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你和高瑛以前关系挺好的，你怎么就这么看不上他。”
    秦菲单手撑着下巴，“那你为什么要帮坏事做尽的高瑛？”
    “你！”佟桉指着她，抿着嘴，“阿瑛喜欢他很多年了。”
    秦菲切了一声，撕了前头鸡腿上一块嫩肉塞进嘴里，“这话我都不信，你以为雪青会信？”
    江雪青和乔琛吃完饭从包厢出来，乔琛手里拿着江雪青的外套，“这次回来，我要待挺长一段，你要有时间就找我，我的空余时间永远对你开放。”
    “谢谢你！”江雪青看着多年好友，以前也是这样，乔琛就是能让他心安，他的秘密乔琛都知道，并一直守口如瓶。
    两人下了电梯到了大门口，乔琛将大衣披在江雪青身上，趴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一切都会过去的。”
    江雪青点点头，神情淡然。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熟悉声音，江雪青还来不及回头，手臂猛地一疼，他就被一股蛮力拉了出来，江雪青闭了闭眼，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无力感。
    高瑛将江雪青拖到身后，凌厉的眼神盯着不远处始终带着淡笑的男人。乔琛，你回来的可真快。
    乔琛眉眼一弯，脸上的笑意更浓，“好久不见啊，高瑛。”
    这么多年，高瑛一看见这男人的样子心里就无来由的讨厌，你那副和谁都亲的样子装给谁看！
    高瑛上前两步，对着乔琛一拳挥出去，乔琛没躲，他前头却突然站了一个人，高瑛的拳头狠狠刹住，看着挡在乔琛跟前面无表情的脸，高瑛伤了。
    “你维护他？”高瑛指着乔琛，江雪青忍着怒意，“你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我幼稚？你要和我离婚，就是为了他？”
    高瑛高抬的手臂都发抖了。
    乔琛往前走了两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高瑛抡着拳头又要冲上去，“你离他远点！”
    啪的一声脆响，高瑛愣了，刚从酒店出来还在拌嘴的佟桉和秦菲愣了。
    高瑛脸上一阵火辣，“你为了他打我？”
    声音低沉可怕，他是真的动怒了。
    “高瑛，请你注意场合，你不要脸我还要！”
    江雪青从他身边走过，高瑛拉住他，“我让你丢脸了？”
    乌黑发亮的眸子里，全都是江雪青，江雪青漠然抬起头，“你让我丟的脸还少吗？”
    抓着江雪青的手慢慢松开，“这是你的心里话？”高瑛的太阳穴直突突，手指甲扣着手心，他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愤怒。
    江雪青看了一眼正要围上来的保镖，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转头很是郑重的看着他，“你想听我的心里话？那我今天告诉你，那张离婚协议就是我的心里话，还有，这么多年我受够你了！”
    江雪青转过身，向自己的保镖走去，没有再回头。
    高瑛失神的站在原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他想追上去，想问他，你说的都不是真的对吗？
    被身后的佟桉紧紧抱住，“够了，阿瑛，你现在上去没有任何的作用，先回去冷静一下。”
    高瑛转身，甩开佟桉。一双阴鹜的眼睛瞪着乔琛，秦菲站在乔琛跟前挡着，奈何身高太矮没有气势。
    赶紧拉着乔琛往停车场走。
    乔琛被秦菲拉着，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高瑛对我总有敌意？”
    秦菲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你们这些优等生，在这些方面是不是都有些迟钝，高瑛把你当成情敌，已经很多年了。”
    乔琛睁大眼，“蛤！？”
    第八章 原来
    秦菲带着乔琛去新开发的古镇喝茶。乔琛对这处很是喜欢，“没想到这里还有这般能静心的地方。”
    秦菲将分门别类的几盘坚果推到乔琛面前，“你这是长久不回来了，这边一带都在开发旅游度假区，有好几处都不错，有时间我带你四处走走。”
    乔琛靠坐在藤编的椅子上，舒服的伸长双腿，“等我把工作忙完一定来找你，就是不知道你的新婚老公会不会介意。”
    秦菲翘着涂着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剥了一颗开心果扔嘴里，“他才不会介意呢，他要是知道我除了认识江家二少，还认识乔家小少爷，怕是恨不得我三天两头不回家，找你们拉关系套近乎呢。”
    乔琛从口袋里拿出烟，摸了摸没有打火机，秦菲把自己的打火机给他，乔琛说了声谢谢，点了烟，“我以为你会和佟桉在一起。”秦菲拍了拍手上的坚果灰，“谁都知道我喜欢他，就他这傻子看不出来。不管了，我今年都36了，等不起了。”
    秦菲指着自己的眼角，“你看都有皱纹了。”乔琛吐出一个烟圈，那精致的五官在烟雾里显得似幻似真，“你永远都是小公主。”
    秦菲指着自己，“还小公主呢，都成老太婆了。不说我了，这次回来你不走了吧？”
    乔琛双指夹着烟，这人啊生来就不公平，人乔琛抽根烟都跟仙似的，她秦菲抽烟就跟街边摆摊大妈似的。
    “看雪青这样，我先多留一段。”
    一提起江雪青，秦菲没了开玩笑的心情，“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这么多年了说离婚就离婚。要我说，都是高瑛的错，雪青那是真伤心了。”
    乔琛翻转着手里的打火机，“他对我的误会可大了，难怪今天见了我会这么生气。”
    秦菲笑笑，“你也不想想，你以前和雪青好得跟连体婴似的，想让人不怀疑都难，何况高瑛。”
    乔琛将手里的打火机按在桌子上，“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秦菲眉头一挑，“你不知道高瑛闹出来的那些事情啊。”
    乔琛低头一想，“知道一些。”
    “换成你，你能忍？”秦菲撇撇嘴。
    “可雪青一直喜欢高瑛。”
    秦菲被水呛住了，红着眼瞪着乔琛，“你们一个两个都当今天是愚人节吗？这种事情也好拿出来骗人？”
    乔琛坐直身体，“还有谁和你说雪青喜欢高瑛了？”
    秦菲摆摆手，“今天吃饭的时候佟桉告诉我高瑛喜欢雪青，你说好不好笑。”
    说完还很配合的笑了两声，只是到了后来秦菲也严肃了，“你没骗我？”
    乔琛笑笑，“我从不骗人。”
    秦菲低声骂道，“那这两人搞什么呢？离婚闹着玩啊？”
    河边传来乌篷船船头的铃铛声，乔琛不由得看过去，“这两人互相都不知道吧？你还记得吗，他们高中认识的第一天就打了一架，从那以后高瑛就处处找雪青的麻烦。要不是刚才听你说，高瑛喜欢雪青的话是从佟桉嘴里出来的，我还真不敢相信。”
    秦菲捂着脑袋，“你让我缓缓。雪青喜欢高瑛这怎么可能呢?”
    乔琛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当年江家会那么容易就答应雪青和高瑛在一起。他付出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了。”
    江雪青回了家，他爷爷给他打了电话让他立马回去。江雪青本来都已经到家楼下了，又赶紧上了车去了江家。
    江雪青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他和高瑛在一起，他爷爷一直生气不准他回来。今天他爷爷肯主动打电话，一定是他大哥说了什么。
    江雪青下了车进了江宅，跟了他爷爷几十年的老管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江雪青对着老管家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去，一进去熟悉的香味充斥了他的鼻尖，他爷爷喜欢点香，这个爱好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没有变过。
    站在他爷爷的书房门口，江雪青敲了敲门，打开门走进去。里头昏暗的光线让他有一些不适应，眯着眼往里走，书桌边没有人。
    被厚重的窗帘遮了一半的落地窗前坐了一个人，江雪青走过去，在老人面前半跪下来，“爷爷，我来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侧过脸，满是皱纹的手抬起来碰了碰江雪青的脸颊，“来了就好，来了就别走了。”
    江雪青将脸埋在老人的膝盖上，“对不起。”
    一双温凉的手盖在他的头顶，“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不适合你。可你性子倔，不把自己撞得遍体鳞伤不知道疼。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永远是我最骄傲的孙子。”
    高瑛不到半天就后悔了，他要找江雪青说清楚。在江雪青家楼下蹲了一个晚上，江雪青都没回来，脚下一堆烟头，高瑛眼底青黑。一夜没回来，到底去了哪里？
    狠狠将脚下的烟头踩扁，江雪青不是一个会随便外宿的人，他有些轻微的洁癖，每次出差住酒店都要自己带床单被套。既然他不在这个家里，那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江家老宅。
    高瑛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车里，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说今天不去公司了。秘书说今天还有好几个重要会议，你不出面不行。
    “江雪青都要和我离婚了，我赚这么多钱还有什么用！”
    挂断电话，高瑛发动车子，转弯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江家老宅对于他来说，真不是有美好回忆的地方。
    江雪青睡了个好觉，起来梳洗后准时下来饭厅吃饭。住在老宅的除了他爷爷还有他继母和弟弟江雪桢。
    江雪青下楼，饭厅里他继母正在给他盛粥，一见到他立马笑了，“我就知道你这个点会下来，刚熬好的粥，你最喜欢的，加了桂花干趁热吃。”
    江雪青面前穿着浅绿色旗袍的女人，这十多年就没有变过，他爸刚把她带进门的第一天，他见到这个女人就感觉，她像一朵娇弱的花，随便风一刮就能吹落枝头。
    这种女人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江雪青走到餐桌边，没有接过继母递过来的碗，而是亲手又盛了一碗白粥坐下来吃了起来，他继母也不觉得尴尬，很自如的收回手将碗放到自己跟前，坐下来。
    温柔如水的脸始终挂着笑，“高瑛没和你一起回来？”
    江雪青夹起一筷子白菜，今天初一，要吃素。
    “你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
    纤细白皙的双手优雅的拿着碗，“你也是我的孩子。”
    江雪青吞下嘴里温软的粥，“我妈早死了。”
    第九章 喜欢
    江家偌大的饭厅，空气瞬间冻结。江雪青的继母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眼眶瞬间红了，委屈的样子仿佛一个眨眼就要落下泪来。江雪青根本就没用正眼看他，他继母抹了抹眼角，刚要说话，楼梯上就传来江老爷子威严的声音，“一大早的，把你的眼泪收起来，平白给我江家找晦气。”
    江雪青的继母赶紧将快要出眼眶的眼泪收回去，“父亲，您下来啦？”
    江老爷子没理她，走到江雪青身边，声音瞬间降了几个度，“昨晚睡得习惯吗？我已经让人去你家拿行李了。你先休息一段，等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就去公司上班。你的那个小公司，是留着还是并进来都随你。”
    江雪青的继母挂在脸上的笑容一僵，“雪青要回公司了？”
    江老爷子看了她一眼，“哪有你一个女人说话的份。”这话说得不重，却让江雪青的继母瞬间白了脸，尴尬的起身，“我去厨房看看，您的药也该熬好了。”
    她一走，江老爷子一声哼，慈爱的看着江雪青，“不用理她。当初要不是她肚子里已经有了雪桢，我是不可能让她进门的。当初你父亲做的那些事，让你哥彻底寒了心，葬礼都没出席。这个家他是不想要了，在我心里江家的孙子只有你和雪松。不论如何，江家都是要交在你手里的，也是你该得的，本来就是母亲的东西。”
    江雪青起身，站到江老爷子身后揉着他的肩膀，“我懂的。”
    江老爷子按着给他揉肩的手，“前几年，你不在公司，雪桢那孩子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本性不坏只是摊上了那一个妈。你们毕竟是亲兄弟，拉一把他。”
    江雪青道，“您放心。”江老爷子松了手，肩膀上适宜的力道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
    雪青这孩子，他从小就寄予厚望，也最疼他，要不是出了高瑛那档子事，怎么会狠心将他推出江家。幸好，雪青终于想明白了，分了，分了就好。
    老爷子正欢喜着呢，门口进来一个保镖打扮的人，“高总来了，在门口嚷着要进来找二少爷。”
    江老爷子睁开眼，脸上浮起一层怒气，“他还敢来，打出去。”
    肩膀上按摩的手停下了动作，“爷爷，我出去和他说两句，打是打不走的。”
    江雪青整了整衣服，走到江老爷子跟前，将他腿上的毯子盖好，“爷爷，不用担心。”
    说完，跟着保镖走了出去。
    江老爷子让老管家将他推到窗边，这扇窗子正对着大门口，下头高瑛被几个保镖围在中间，脸色十分不好。
    江老爷子摸着下巴，“你说这小子除了长得好一些，哪里有可取的地方，雪青怎么就看中他了？”
    老管家笑道，“老爷，您就别担心了，二少爷会处理好的。”
    江老爷子心里头有些怅然，他要是能处理好就不会处了十年到头来还是离婚收场。
    江雪青走出去，对着围在高瑛身边的保镖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先离开。
    高瑛一见江雪青就如饿狼见了肉，凶狠。又因为心里有些委屈，还带了点可怜。
    江雪青走上前，“你何必呢？闹成这样我们大家都不好看。”
    高瑛沉着脸，自己现在肯定满脸憔悴看起来很落魄，他也不想以这种样子出现在江雪青面前，可他没办法等了，没办法先回去收拾好自己再来找他，他急需一个答案。
    “为什么和我离婚？”
    江雪青有些无力，也没心思想为什么江雪青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
    “我们的关系，这十年处得怎样你心知肚明，还用我说？”
    高瑛上前一步，挺直的鼻梁直怼着江雪青的脸，“关系？我想处，你给我机会了吗？”
    江雪青往后退了一步，这种呼吸交缠的场面他很不适应。
    “我们在一起耗了十年，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高瑛紧跟上去，抓紧他的双臂，“既然都浪费了十年，为什么不再继续耗下去？我要听实话。”
    江雪青对上高瑛的眼睛，那对精亮乌黑的眼珠子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我答应了你爷爷，只要他在的一天我就不离开高家。”
    爷爷，为了他爷爷？所以才在他身边坚持了这么久。现在他爷爷不在了，那么他这个费尽心思将他绑在身边的卑鄙小人也可以下线了？
    高瑛晃着他的身体，“所以你不要我了？”
    江雪青眉头微皱，双臂上灼热的痛感袭来，余光看见周围的保镖已经围了上来，他使劲挣脱开高瑛的桎梏。
    “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不愿意离婚。这些年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时时刻刻在向我透露你想离婚的讯息，现在如你所愿，你又在坚持什么？”
    江雪青披在外头的羊绒披肩上，左右两边有手指印。
    他刚才不小心下了死力气，一定是把他弄疼了。
    “对不起，我刚才……”高瑛想解释。江雪青却往边上一闪，这个举动让高瑛伸出去想要拉他的手落了空，心里也空了。
    江雪青回过头看到二楼落地窗前坐在轮椅上的江老爷子，转过身对高瑛说，“你回去吧，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离婚协议你签好字交给律师就可以。我和你结婚前做过财产公证，这方面并没有什么纠葛，我和你之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里不是我的家，在江家没有人会顾忌你的身份，等我爷爷出手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江雪青一口气说完，看着还呆愣的高瑛，转身想走。
    身后的高瑛对着他决然的背影喊道，“我们之间真的能算得明白吗？”
    “江雪青，我对不起你，我错了，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江雪青停下来，侧过身，清晨的阳光打在他鼻尖，“如果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选择从来不认识你。”
    彭的一声，高瑛的心碎了。
    “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江雪青。”高瑛低声说着，最后忍不住高声喊道，“我喜欢你，江雪青！”
    他有预感，这句话他今天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江雪青背影一顿，抬头看着落地窗边脸色越发凝重的江老爷子，漠然的回过身，“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高瑛还要上前，被身后的保镖擒住手脚，高瑛不能反抗，他知道江老爷子就在楼上看着，他一反抗他在老爷子心里就更没好感了。
    江老爷子摸着下巴下头灰白的胡渣，“这小子倒是比当年沉稳多了。老陈，还记得他第一次到江家来，一口气撂倒我六个保镖的事情吗？”
    身后的老陈陪着笑脸，“记得，怒气冲冲的像只小豹子。”
    江老爷子做了个手势，老陈推着他离了窗边，江老爷子瞟了一眼隐在墙边的一点绿色裙角，人心不足啊，是时候让有些痴心妄想的人看清楚现实了。
    “二少爷的事情，我们不管了？”
    江老爷子摸着手腕上的手串，“有什么好管的。当年雪青的心在那小子身上，这才难办。现在，该急的是那小子，都是他自己作的，就该让他吃点教训，以为我江家这么好进？进来了就得守规矩！”
    墙角的那片绿色裙角消失了。
    江老爷子挥挥手，“走吧，去花园看我养的那些小花们，这可比这个家里吃干饭的有些人讨人喜欢多了。”
    第十章 帮忙
    江家被保镖围得和铁桶一般，高瑛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冲过人墙去找江雪青，他进不去可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干脆就在江家门口坐下了。
    高瑛不是没带人，一个个只能站在离江家大门口几百米远的地方干着急，老大吩咐了没有他的示意谁都不能靠近。
    这回老大和江先生是闹大了，江先生要是下了狠心，江家是能随便惹的吗？老大这回是有麻烦了。
    这边高瑛的手下替老大着急，那头高瑛看着跟前的一堵人墙心里也闷，我就这么耗下去了，你要是真的对我狠得下心，就眼看着我在你家门口耗死。
    江雪青当然没有那么狠心，他是不想惹麻烦。好聚好散，没必要撕破脸，再说了他这么死皮赖脸的惹恼了爷爷那就不好了。
    江雪青给佟桉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大概说了下，让他把江雪青给劝回去。
    佟桉不多会就来了，看着盘坐在江家门口，一脸阴沉的高瑛真想在自己头上套个麻袋假装不认识他。
    嫌弃的走到他身边，抬了一个手指头戳着他的后背，“我说，够了啊。难看了啊，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混混，要点脸吧。”
    说完，对着跟前脸黑的保镖笑了笑，保镖的手按了按耳边的耳机，四下散了。
    高瑛垂着头，使劲扣着地砖间的缝隙，揪着里头的可怜小草。佟桉蹲**，也顾不上会不会弄皱身上的一身西装，他待会还要赶去开会。高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
    “我早和你说过了，慢慢来，不要着急，你这么不经大脑的向前冲对你们之间问题的解决没有任何的帮助。”
    “你这么赖在人家大门口有用吗？人江老爷子一个不高兴，抬抬手指头就能让你缺胳膊少腿的你信吗？”
    佟桉想将高瑛拉起来，扯了一下没动，“你要再这样，我也不管你了啊。给雪青一点时间，离婚协议不是还没签吗？想挽回就好好想想对策。”
    高瑛突然指着缝隙里的一点绿，“佟桉，是我一开始就错了，本就是杂草却妄想攀上大树。”
    高瑛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江家那古朴典雅气派非凡的宅子。
    他想起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十年前，他头破血流的站在江老爷子跟前说会一辈子善待江雪青。
    那时候江雪青虽然冷淡，但看着他的眼里还有些暖意。
    十年后他再次踏进这里，他说喜欢江雪青，江雪青却再也不愿意相信了，眼底的冰凉让他疼得刺骨。
    佟桉单手插着腰，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高瑛，毕竟他之前做的那些事……
    “你一直很努力，能做到现在这样，阿瑛，你真的尽力了。”
    高瑛垂着手，黯然转过身，抹了一下眼角。
    佟桉看着他走向不远处的车，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二楼的落地玻璃窗前站着一个人影，佟桉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站在玻璃窗前的人接了起来。
    “雪青，真的没有办法了？”
    江雪青拿着手机转过身，“我对他向来没有办法，也许是我惯坏他了。”
    这之后，高瑛一直没有来找他。江雪青休整了一下，决定去公司上班。这期间，江雪桢一直没回家，这个弟弟在外头乱七八糟的事情做得可不比高瑛少，高瑛至少还留了分寸。江雪桢这些年被他妈惯得简直无法无天，爷爷的顾虑也有道理。不管怎样，江家的脸还要，江雪桢是江家血脉，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还是要救一救。
    江雪青上班第一天，还没出门，他的司机就一脸惶恐来找他，说是他的车突然没油了，明明昨天他检查过一切正常。
    江雪青想，也只有江雪桢这个单细胞生物，直肠脑子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幼稚可笑。
    司机问他是不是帮他准备别的车，江雪青说不用了，打了个电话让他的秘书现在开到江家来接， 余下的时间他再回去喝杯咖啡，看会资料。
    花房里，江老爷子早就得了消息，他正在给一个盆栽修剪枝芽，“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教出来的孩子，就这点德行！不管，就让雪青整整那小子的骨头，让他知道这个家将来是谁当家作主，他要抱紧的到底是谁的大腿。”
    江雪青看着资料，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接起来。里头传来秦菲的声音，还有隐约医院叫号的声音。
    “这个点，你要上班了吧？”江雪青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正在往身上套白大褂的秦菲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快了，我这不是提醒你一声，记得后天参加我婚礼。”
    看了看办公桌上的日历，时间过得真快。
    “不会忘记的，放心。”
    秦菲扣上扣子，拿过手机，“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见。”
    手机一挂，秦菲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没说。外头已经催她上班了，算了，午休的时候再去个电话。
    江雪青笑着按了手机，又看了一眼日历，离他寄出离婚协议的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了。
    江雪青看着日历上的一排数字，看得久了有些迷眼睛。打开抽屉，空旷的抽屉里头只有一颗材质普通的白色扣子。
    江雪青拿起来，放在手心，这颗扣子也该扔了。
    高瑛最近气压低沉，脾气极度暴躁。几个秘书简直想抱头痛哭，辞职信早就打好了，可一看到自家老板那张好比阎罗的脸，就怂了。跟着倒霉的的还有跟了他几年的兄弟，高瑛有火啊，发不出来怎么办，拉着他们打拳。
    这一拳拳下去，谁受得了。
    打趴了一圈，唯有高瑛还像打了鸡血，叫着再来。
    大家叫苦不迭，觉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怎么办，打电话让佟先生救火啊，现在也就他能止住这头蛮牛了。电话打得多了，佟桉也怕了，一个个的都给拉黑，这个节骨眼他不要上去做炮灰。
    事情的转折是秦菲的婚礼，收到秦菲婚礼请帖的当天，高瑛安静了。在办公室里静坐了半小时，拿着西装外套出去了。
    老板一走，几个秘书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是什么这么灵，老板一下就不闹了？
    高瑛去了医院，妇产科。
    上班时间秦主任哪里那么好见，高瑛只能临时买了一个黄牛号，秦菲在诊间里看见高瑛，脸上的严肃正经挂不住了，嘴角直抽，半天问了一句，“你有了？”
    高瑛一屁股坐在她跟前，“我要是有了就好了，就能指着肚子让雪青回头了。”
    秦菲耷拉着眼，“治不孕不育是我专业，但你这个超纲了啊。”
    高瑛将脸凑到她跟前，“不要开玩笑了，我都火烧眉毛了！”
    秦菲敲着手里的圆珠笔，“你火烧眉毛管我什么事？你不是外头男男女女很多吗？高总，你现在要什么人没有啊，少在我跟前装可怜。雪青离了你多好，正经的娶个老婆生孩子，我还能做干妈。”
    秦菲挺着腰，自己的好朋友不挺，挺谁？
    高瑛脸一沉，刚他在诊室门口跟着一堆挺着大小肚子的女人排队就够尴尬了，好不容易进来秦菲还不留脸面的就是一顿阴阳怪气。
    心里头有火，可也得憋着，这不是有求于人吗。
    “我错了，我真错了。”
    秦菲夸张的瞪着眼，“你高总也会主动认错？”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幼稚，我愚钝，我就是一个傻X……”
    高瑛狠了心，怎么狠怎么往自己身上说。
    秦菲赶紧让他打住，“好了，没事你早点出去，我这后头还一大堆病人。你这些话和我说没用。”
    “雪青不听我说。”
    秦菲颓了，“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要不是那天乔琛告诉他雪青喜欢高瑛，秦菲才不要理他。
    秦菲松了口，高瑛长舒一口气，“让我做你伴郎。”
    第十一章 火锅
    江雪青在中午接到了秦菲的电话，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公司的几位大股东，拿着手机拐进了他新装潢好的办公室。
    “怎么了？”江雪青接了电话，秦菲那头也是声音吵杂听起来像在食堂。
    “雪青，忘记和你说了。我结婚那天你来给我当伴郎呗。啊，阿姨，给我多打两块红烧肉!”
    江雪青往里走了两步，坐在沙发上，确定自己没听错，“伴郎？”秦菲应道，“对啊，伴郎！你来吧。”
    江雪青用手示意刚打开门要进来的秘书，让他先在外头等着。
    “你应该找伴娘。”
    秦菲那头吵得厉害，“我这里太吵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谢谢你啊，雪青。”
    电话挂断，江雪青看着黑下去的屏幕，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要去当伴郎了。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秘书进来，江雪青吩咐他将后天白天的行程空出来。秘书一边忙着记录一边说道，“先生遇上什么事了？”
    这位秘书跟了江雪青很多年，江雪青又向来脾气好，待人很是随和，秘书没有一般人对他那般拘谨，有时候也开开玩笑。
    “要去当伴郎。”江雪青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戴上眼镜开始看资料。秘书一愣，“伴郎？最近没听说有哪家公子要举行婚礼啊。”
    在秘书的思维里，以老板这样的身份，能出动他去当伴郎的一定是他们圈子里的人。
    江雪青笑着没说话，发给了秘书一个定位，“后天把我送到这里，没事你也回家休息吧，放你一天假。”
    秘书看着，心里头琢磨，酒店很普通，不像是……
    “是我高中同学的婚礼。”江雪青见秘书一副诧异，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好心解了他的困惑。
    秘书一想，难怪……
    “我会安排好的，先生。”
    佟桉正和客户打完高尔夫，出了球场就接到高瑛的电话。佟桉将背在身上的球杆交给一边的助理，“你说什么？让我去给秦菲当伴郎？你没搞错吧，我什么身份，她那野鸭子老公什么身份 ？不是给她老公？是给秦菲？那就更不对了，秦菲混了这么多年连个能给她当伴娘的面子姐妹都没有，她真该回老家种地了。”
    高瑛正坐在车里，车对面就是江雪青的公司，现在是下班的时间，他在等江雪青。
    佟桉示意司机下车，自己跳上了驾驶室，“你又在搞什么花头呢？秦菲是怎么被你收买的。”
    高瑛双手点着方向盘，“你这话说得真难听，我和秦菲本来关系就不错。”
    “不错个屁，自从你和江雪青在一起，秦菲看你那眼神都不对了，我有一段时间还怀疑秦菲是不是喜欢江雪青。”
    高瑛眉毛一挑，“怎么可能。”她一直喜欢你，这么多年了，谁都知道就你这个傻子还蒙在鼓里。
    “你在哪呢？一起出来吃个饭?”
    佟桉发动车子，高瑛没想就拒绝了，“没空，我在雪青公司楼下呢。”
    佟桉一想，“哪个公司？雪青回江家了，你不知道？今天报纸，新闻，网络上都快翻天了。喂，你怎么挂电话也不说一声啊？”
    高瑛挂了电话，点开新闻，果然江雪青那清清淡淡的笑脸占据了各大头条。
    还有不少娱乐小报评论，江雪青回江家，和高瑛十年的婚姻怕是有变。高瑛看不下去，紧握着手机。
    不要急，高瑛，千万沉住气。
    秦菲拉了一个饭局，在她家吃火锅。
    佟桉是第一个到的，门打开，看着围着花围裙没化妆的秦菲，一脸的痛心疾首，“拜托，你以后没化妆不要出来吓人了。”
    秦菲将手上的锅铲挥上去，“我打爆你的狗头，相不相信拿你这只白斩鸡炖汤。”
    佟桉这个恨，就讨厌别人说他白斩鸡，恶狠狠脱了鞋，换上早就在门口摆好的拖鞋，看着小小的两居室，一脸不屑，“都说了我去预约个包厢，再不济高瑛前段日子刚开的那酒店，难吃是难吃了点，总比你这小鸡窝强。”
    秦菲在厨房里炒火锅料，“我这鸡窝不正好配你这只草鸡吗？”佟桉甘拜下风，和这个女人斗嘴，他就没赢过。
    “你们一窝蜂出去，目标太大。高瑛和雪青碰一起，那些记者能放过他们吗。还是我这小破地方清净，再说了你们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是该下凡来接接地气了。”
    秦菲关了火，招呼佟桉把电磁炉拿出去，佟桉靠在厨房门口，“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这么帮高瑛？快说你有什么阴谋？”
    秦菲端着一大捧白菜出去，“瞧你这心眼，动动你那鸡脑子！”
    “唉你……有完没完了？”
    门铃声响了，秦菲白了他一眼开门去了。
    门口江雪青提着水果，“我来晚了？”秦菲笑着给他找拖鞋，“不晚，不晚。你这双拖鞋新的啊，知道你有些点小洁癖，快进来。”
    江雪青脱了鞋进来，对着佟桉笑了笑，佟桉回了一个微笑，去厨房拿电磁炉去了。
    江雪青刚进门，秦菲要去关门，门缝里伸进来一只脚，是高瑛。秦菲吓了一跳，“你们俩前后脚，踩着点来的吗？”
    高瑛探头看了看正在脱外套的江雪青，可不是踩着点来的。这几天事情堆得多，他天天加班到深夜，今天还开着会呢，一看见秦菲的消息立马就来了。
    在楼下看见江雪青的车，还特地等了等，等他上去才下车上楼。
    秦菲让他进去，挽着袖子进了厨房。
    那头江雪青也挽起袖子正打算去帮忙，被秦菲拦下了，“江少爷，您一边休息着，这种粗活让皮糙肉厚的来。高瑛，进来炸丸子。”
    高瑛已经脱了外套，接过秦菲手里的围裙，经过江雪青身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坐着休息会，看你挺累的。”
    江雪青倒没有刻意回避他，闻着他身上那浓重的烟味忍不住皱眉，看起来你可比我累多了，脸色也不好。
    高瑛以为是江雪青闻到自己身上的烟味不高兴了，赶紧解释，“不是我抽的，我手下几个兄弟都是老烟枪，我……很久没抽烟了。”
    江雪青笑笑，什么也没说，离了厨房去了客厅。
    高瑛见他气色不错，心里既高兴又心酸，果然离了他，雪青快乐了许多。
    他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全进了厨房里头还在抬杠的秦菲和佟桉眼里。秦菲将佟桉打发出去，将高瑛拖进来关上厨房的门。
    “喂，机会啊，你别错过了。”
    高瑛用筷子绞着肉馅，“谢谢你，秦菲。”
    秦菲双手抱着手臂猛搓，“少肉麻了。高瑛啊，你人不坏，在外头看你做事挺正常，可你一遇上雪青就尽做蠢事。你别把雪青看得太高，一直仰着头看，看久了谁都会累，放平心态，做回你自己就好了。”
    高瑛拌肉馅的动作停下来，“佟桉和你说了？”
    秦菲试了试油温，差不多了，让高瑛往里放肉丸子。
    “我和你认识二十年了，你这人虽然脑子不好使。”
    高瑛沉了脸，“你说谁脑子不好使？”
    “脾气也差，凡事只知道用武力解决，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你够了。”高瑛举着铲子。
    秦菲垫着脚尖趴在他肩膀上，“你不是一个会随便找人麻烦的人。可高中时，你怎么就偏偏对刚转学来的江雪青看不顺眼，处处找他麻烦，最后两人打架打进教导处。”
    高瑛一个愣神，手里的丸子不小心一脱手，差点被热油溅到。
    秦菲靠在料理台上，“你那时候就喜欢他了吧？”
    第十二章 开始
    佟桉嚼着牛毛肚，不得不承认秦菲这女人，嘴巴毒，样子长得也不好看，还是个矮冬瓜，但这个火锅料炒得是真好吃。
    连着吃了好几筷子，满头大汗之余，看了看对面略显尴尬的两人。江雪青喝着温水，秦菲往他碗里夹着菜，江雪青不吃辣，秦菲特意做了鸳鸯锅。
    秦菲夹了一个香菜丸子往江雪青碗里放，高瑛说了一句，“他不吃香菜。”
    秦菲放回去了，又捞了一点虾滑要递过去，高瑛又说了一句，“他不吃虾。”
    秦菲额角在跳，夹了一筷子茼蒿，高瑛又道，“他不吃……”
    秦菲怒了，“你这么了解，你来！”
    说完，将勺子递给他，高瑛看了一眼江雪青，见他也没说不愿意，赶紧接过来，正要去捞他喜欢的菜。
    只见江雪青，伸了筷子，将秦菲夹在小盘子里的香菜丸子，虾滑茼蒿全给吃了。
    秦菲在桌子下头踩了一脚佟桉，佟桉忍着疼瞪了她一眼。
    高瑛拿着勺子的手缩了回来，“你……”
    江雪青嚼着嘴里的香菜丸子，“我以前是不吃香菜，可你爷爷喜欢。我陪他的日子多了，也不觉得这气味难闻了。我不喜欢吃虾是不喜欢剥虾壳，虾滑我还是吃的。至于茼蒿，以前不喜欢不代表今后也不喜欢，我也得多试试。”
    江雪青神色淡然的看着高瑛，“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你要向前看。”
    高瑛愣了，视线从江雪青脸上移开，紧抿着嘴。秦菲怕他一生气把桌子给掀翻了，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佟桉一脚，佟桉疼得跳起来。
    “你怎么了?”江雪青看着佟桉，佟桉忍着疼，咬着牙，“没事没事，坐久了起来活动一下。”
    侧过脸对着秦菲嘶哑咧嘴，秦菲当没看见。
    “你说你好歹混得也不算太差，连个给你当伴娘的人都没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婚礼现场，两边一字排开全都是伴郎，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秦菲夹了一筷子鸭肠，“我怕什么？没伴娘怎么了？有谁见过我这么有排场的，也不看看给我当伴郎的都有谁？再说了，我家那位听说你们要来高兴得好几个晚上没睡着。”
    佟桉切了一声，秦菲的未婚夫，不喜欢。
    江雪青放下筷子，“这里没有外人，都是和你认识十多年的朋友，我就直说了，你其实值得更好的。”
    秦菲嚼着嘴里的鸭肠，“就我这条件，能找到他这样的已经不错了。”
    佟桉斜着眼，“说实话，你大饼脸，矮冬瓜，还平胸。的确条件不怎样，再使劲找找也不是不能找到更好的。”
    秦菲拿起桌上的空盘子往他脸上呼，“我打死你这只白斩鸡。”
    佟桉赶紧跑到高瑛身后，“你有本事打高瑛试试。”
    秦菲悻悻的放下盘子，“打不过。”
    高瑛看了看江雪青，又看了看秦菲，英挺的眉心动了动，“我手下看见你未婚夫带着一个女人进了我的会所。”
    一时间，空气都凝住了，只听见火锅的噗噗声。秦菲扯着僵硬的嘴角，努力动了动，“一定是你手下看错了。”
    高瑛嗯了一声，夹了一筷子的白菜放进江雪青的碗里，“应该是看错了。”
    江雪青对放进碗里的白菜视而不见，看着秦菲，“现在还来得及，不要将来后悔。”
    高瑛心蹬的一下，这话江雪青对着秦菲说，听在他耳朵里就变了味道，不要将来后悔，说的是江雪青自己吧，现在他也后悔了吗？
    秦菲家的阳台上，秦菲点着烟，拢着羽绒服。她这小区有些年头了，下头就是菜市场，吵得很。其实以她现在的收入完全可以找一个条件更好的小区，江雪青和她提了多次。只要她愿意，江雪青可以内部价卖给她一套。
    秦菲拒绝了，她不能住太好的房子，不然她那一大家子以为她赚了多少钱，会闻着钱的味道过来把她身上的血吸干。
    对于她的家庭，江雪青了解得不多，秦菲这么多年其实一直过得不容易。
    “出来单干，比你在医院里熬着强。”江雪青拿过她指尖里的烟，摁灭在一边的花盆里。里头不知道种了什么，因为主人疏于打理，早就枯死了。
    “我的性格不适合去伺候那些权贵，这样更好，在医院我可以帮助更多的普通人。”
    江雪青无言的笑笑，秦菲将头靠在他的身侧，“雪青，人这一生会遇上形形色色的许多人，可遇上一个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的，相伴一生却不是易事。不是谁都能有选择的自由。”
    江雪青伸手揽过秦菲瘦弱的肩膀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有委屈别忍着。”
    屋里佟桉和高瑛看着阳台外头靠在一起的两人，碰了碰高瑛的手臂，“刚才你就那么讲出来了，秦菲面子上多挂不住。”
    高瑛绷着脸，“宁愿她现在没了面子，也不想见她将来哭。”
    高瑛转过身，看着餐桌上没吃完的香菜丸子发呆。佟桉走到他身边，没啥力气的挂在他身上，“你对秦菲倒是真好。这要换成别人，你可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她那未婚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秦菲看上他什么。前段日子我还听说他打着认识江家二少爷的旗号给自己那小破公司拉投资。这事情你家雪青肯定知道，只是没说出来，这才提醒秦菲再考虑考虑。”
    高瑛看了他一眼，“你也是个没心的？”
    佟桉被高瑛说的莫名巧妙，他怎么就成没心的了？他又哪里招着高瑛了。
    三人从秦菲家出来，楼下三辆车，三人各上各车，各回各家。
    这要是换成以前，高瑛一定想尽办法把江雪青的车弄坏了。
    现在他不敢了。
    高瑛和佟桉将江雪青送上车，佟桉靠在副驾的车门上，“慢慢开，你家离这里远，今天还有点下雨，路上小心。”
    江雪青系上安全带对他笑笑，“你们也赶紧回吧。”
    发动车子，对着站在另一头的高瑛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黑色的轿车开了出去，高瑛浓密的黑发被绵绵的细雨弄湿了，他快速的走回自己的车边，打开车门，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留下佟桉艺人吃着尾气，感觉有些心酸。
    这一个两个都结婚了，高瑛结了又快离了，他是不是也该结婚了。
    高瑛的车缓缓跟在江雪青的车后头，看着江雪青车的尾灯，对自己此时的行为有些好笑。
    就如当年，他也是这般一天一天跟在江雪青的身后，护送他回家。这么多年过去了，高瑛显少将这段记忆拿出来回想，只是今天同样的事情他又用不同的方式做了一遍，心中突然有些感慨。
    前头江雪青的车突然打了转向灯，靠在路边停了下来，江雪青这是发现他了。高瑛紧跟着他靠边停车，打开车门下车小跑到江雪青的车边，驾驶室的车窗半降，江雪青看着他，“不用跟着我。”
    高瑛单手插进裤子里，外头看不见，里头的手指头早就紧紧拧在了一起，“下雨天视线不好。”
    江雪青见他脸色青白，黑眼圈厚重，这家伙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我开慢一些就是了，你比我更需要休息。高瑛，我们之前可能有些不愉快，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并不认为我们要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做朋友还是可以的。”
    雨水打在高瑛的脸颊上，高瑛抬手抹了一把，“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江雪青回头，看着前方，“你总是这么倔。别跟着了，爷爷这段时间一直派人跟着我，你这样的行为会让他误会，你对我纠缠不放，会给你带来麻烦。我爷爷的手段，不需要我和你强调了吧。”
    江雪青升起车窗，高瑛伸手一挡，“我们重新开始，行吗？”
    江雪青盯着卡在车玻璃和车窗间的手，忽然笑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过呢？”
    第十三章 别闹
    距到秦菲家吃火锅过了一天，江雪青的那句话就如鼓棒一般不断地在高瑛的脑子里敲打，这话把他伤得不轻，原来在江雪青心里，他们从来就没有开始过，那这十年他们又算什么呢？有合法手续的同居人？
    办公室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满了出来，高瑛往后一仰，半个脑袋挂在椅背后头，这烟戒了许久，突然抽这么多头有些疼。
    高瑛有些自暴自弃了。秘书凑在门缝里头看着宛如一条死鱼的老板，回头看看手里拿着辞职信的几位，“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刺激老板了。”
    话落，身后几个飞也似的散了。
    秘书认命的敲了敲门，推开门进去，“老板，您是不是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您不是要去当伴郎吗？”
    高瑛抬起头，一眼扫过去，那眼神让秘书赶紧往身上摸了摸是不是被扫出来一个洞了。
    起身走到秘笑道，“老板还是这么丰神俊朗，哈哈……哈……哈。”
    秘书自动闭了嘴，高瑛眯着眼，面部线条僵硬，抿着嘴的时候嘴角两边有两条淡淡的纹路。
    明明天生一副好相貌，可惜是个炭火脾气。
    一生气，脸一绷，再好的相貌也打了折扣。
    高瑛走出办公室，经过秘书室，一片寂静。
    等到高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秘书的脚步声一响，几个人突然从工位上起来围到秘书跟前，上下打量他，“你竟然安全出来了，不合常理啊。”
    秘书握紧公文包，推开跟前的人，“老板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这话一出口，怎么心里有点虚呢。
    秦菲婚礼当天，江雪青按着点去了酒店。秦菲本来还请了乔琛，可惜乔琛实验室有事来不了。秦菲暗自庆幸了一下，还好来不了。她发消息的时候，把高瑛还把乔琛当成情敌的这件事情给忘记了，消息发出去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撤回都来不及了。
    还好乔琛有事来不了，不然她这婚还结不结了？
    江雪青进到新娘准备室，秦菲一见他，提着婚纱就起来了，在江雪青跟前转了两圈，“怎么样，好看吗？姐姐是不是很美。”
    江雪青拿起手中的盒子递给她，“美，可美了。”
    秦菲打开盒子，看着里头的项链，不是顶贵的却是她一直想要的。去年她看上了这个牌子的项链，想买，却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让她汇钱。这项链没买成，她把这件事情开玩笑一般的和江雪青提过，没想到他一直没忘记。
    江雪青一直都是这样，送东西总是很合她的心意，也不会送特别贵重的让她尴尬，很照顾她那有些别扭的自尊心。
    江雪青就是一个这么稳妥的人，从他们认识以来，他就从来没有做错过事，除了……
    秦菲高兴的说了一声谢谢，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高瑛怎么还没来。这点子是他想的，这个始作俑者这么不积极？
    正想着呢，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高瑛出现在门口。秦菲兴奋的吹了一声口哨，“你这样，我就不高兴了啊。你这是抢了新郎官的风头。”
    高瑛盯着秦菲身后一直带着笑意的江雪青，低头清了清喉咙，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脸，“长得太好，我的错？我都没怎么用力凹造型。”
    秦菲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刚好门被推开，佟桉一进来嘴里就犯贱，“你有啦？”
    秦菲抓起一边的捧花就要扔过去，江雪青笑着抓着她的手臂，“你可别扔坏了。”
    秦菲伸回手对着佟桉挥了挥拳头，佟桉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没想到，男人婆你打扮起来也能看啊。”
    秦菲感觉心里的暴戾之气无法压制了，“你信不信，我打死你这只白斩鸡。”
    “你试试！”
    好吧，这两人又成功怼起来了。
    江雪青看得好笑，抱着手臂离“案发现场”远一些，余光一闪见高瑛一直在看他。江雪青也不躲他，指了指一边的小圆桌，“要不要喝茶。”高瑛双腿一僵，也就隔了一天，那句无情的话似乎是他的幻觉。江雪青收起了他身上的刺，还是一贯的温文尔雅，笑起来都找不到半点错。
    高瑛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他此时的笑，让他想起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少年江雪青的脸上也是这样的神情，差不多的笑容，他当时就一个感觉，笑得真假，他想把这个人脸戴着的面具给撕下来。
    这边高瑛还没将自己茶杯里的茶倒满，那一边等待室的门就开了。一个个子不高，满脸带笑的男人走进来，要不是看着他胸口戴着胸花，这里头的三个男人哪一个都比他更像新郎。
    佟桉一脸不屑，背对着门口对着秦菲道，“你这不为优生优育考虑啊，你们俩都这么矮，影响下一代啊。”
    秦菲瞪了他一眼，绕过他走到那男人身边。
    高瑛眼见着秦菲的老公走过来，见他一直盯着江雪青心里有些不高兴。
    佟桉站在一边，点着脚尖，一来就往最精贵的那个去了 ，也不知道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真蠢，比当年的高瑛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兄弟当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佟桉觉得脸上有些热，果然人高瑛一脸不满的正看着他，佟桉心虚的转过身，呀，这这花插得可真不错。
    秦菲的未婚夫还没走到江雪青跟前，一句江先生还没出口，跟前就堵了一个人，高瑛低着头看着那有些早秃迹象的头顶，往前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够了。”
    秦菲未婚夫一愣，一见高瑛那张冷脸，心里一哆嗦，这人谁，面熟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秦菲赶紧打圆场，“雪青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
    秦菲未婚夫明白了，这是江雪青保镖啊，这年头保镖也是看脸选的？
    江雪青怕高瑛这臭脾气会坏事，将他推到一边，
    “你好，我们在机场有一面之缘。”
    秦菲未婚夫往前走了一步，“江先生，您能参加我和秦菲的婚礼真是荣幸，我……”
    “让你别靠太近，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江雪青侧过头，见高瑛皱着眉头，伸手抵在高瑛胸前，“高瑛，别闹。”
    这话一落，别说高瑛就是不远处假装欣赏花的佟桉也惊讶的回过头。
    高瑛更是诧异的一把握住江雪青的手，“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这都多少年了，江雪青多久没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了。闹，闹是什么东西，我这就把自己的嘴封上。
    江雪青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挣开紧握着他的手，只能任由高瑛握着。
    秦菲的未婚夫瞠目结舌，高……瑛？
    这不是江雪青的……难怪觉得面熟，前段时间的新闻……
    “我就说呢，您看着这么面熟，前段时间还在杂志上见过您。”
    佟桉忍不住笑出来，秦菲啊，这人你哪里找的？来搞笑的？就这智商，踩着地雷了，等着爆炸吧。
    秦菲一听这话，赶紧拉着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
    可惜来不急了……
    高瑛沉着脸，“你说什么？”
    第十四章 倒贴
    这个时候在高瑛面前提杂志的事情，简直就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秦菲的未婚夫看他脸色飞快的阴沉下来，惊觉说错了话。江雪青和高瑛两个人感情不和，在上流圈子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他这样的身份自然是接触不到那个圈子的人，仅有的一些消息也是从八卦杂志上得知的。
    可这话一出口，也收不回了啊。秦菲未婚夫听说过，高瑛什么出生，那可是流氓头子……
    这一想，赶紧看向一边的秦菲，秦菲被他气得不轻，这人平时看上去挺聪明，这个时候怎么犯浑了，那些八卦杂志怎么能在当事人的面说。
    秦菲别过头不想理，一时间气氛极其尴尬。
    江雪青在高瑛手心里捏了一下，“时间快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去准备一下了。”
    秦菲感激的看了江雪青一眼，赶紧将身边的男人拉了出去。
    高瑛被江雪青手心这么一捏，哪里还有半点不高兴，拉着他的手更紧了。
    江雪青回过身，“什么场合？有火也憋着，等仪式完了再说。还有，放手！”
    高瑛哪里敢不听，连忙松了手，脸上却有些喜滋滋，“我知道，我知道，忍着，我忍着。你不让我说话，我就不说话。”
    江雪青没时间理他，推开门出去了。
    佟桉指着高瑛，嘴里直嘘，“看你那傻样。真像我家那只蠢狗，你说你之前要是也能这么听话，不和雪青对着来，你现在能这么惨吗？”
    高瑛收了脸上的笑意，“想吃拳头吗？”
    佟桉往后一退，将边上的花盆拿起来挡在胸前，“不想。”
    佟桉跟着高瑛出去，往主桌上一看，拉着高瑛的胳膊，“不是吧，男人婆家来的亲戚都凑不了一桌。”
    高瑛看过去，偌大的圆桌上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其中一个正在左右张望的女人，高瑛认得是秦菲的母亲。
    穿着一身看上去身价不菲的衣服，可惜这人配不上这衣服的贵气，倒像是野鸡插了孔雀羽毛，不伦不类。
    佟桉道，“她不是有两个弟弟在国外吗？姐姐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不回来？”
    高瑛将视线收回来，放到不远处跟在秦菲身边的江雪青身上。这一放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回来干嘛，这来回的机票钱还不是要秦菲出。这一来一回，秦菲半年的奖金没了。”
    高瑛看着前头有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被秦菲的未婚夫带过来应该是介绍给江雪青的。
    都是生面孔，一看就不入流。偏偏江雪青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一直笑脸盈盈，耐心极好。江雪青多年的好口碑不是大风刮来的，好的涵养是刻在骨子里的。
    佟桉不解，“机票钱也要姐姐报销，不是吧？”
    佟桉唯一一个对秦菲的家世一无所知的人。
    高瑛突然转过身看着佟桉，那眼神看得他直发毛，“你怎么这么看我？我说错了？”
    “秦菲的家人都是靠她一人养活。不然，以她的收入还能一直住在那破房子里。除了医院里的工作，她还得出去接私活供养她两个弟弟，现在你知道了？”
    眼见着围着江雪青的人越来越多，高瑛忍不住了，丢下佟桉朝着江雪青的方向走过去。
    佟桉站在原地还在回味高瑛的话，想了半天得出一结论，这一家可真是吸血鬼。
    江雪青面上不显，却也有些不高兴。秦菲在一边委婉的提醒了很多遍，但他那个未婚夫根本不听她的，江雪青不能落了秦菲的面子，婚礼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菲要是出了丑，她以后在婆家的日子怎么过。
    刚才他过来，见到了秦菲的准婆婆，老太太一看就是个精明女人，对他很是亲善，看着秦菲就不是了，眼底的鄙视，仿佛能嫁给他儿子是她上辈子烧高香了。
    放在平时，想见他一面的人，排队预约都不一定见得上，更别说是这些他根本听都没听过的杂牌小公司的老板。看着那一张张谄媚的脸，江雪青真是怀疑，他们到底是借故来看他的，还是来参加婚礼的。
    很明显，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根本没看出来秦菲的尴尬和愤怒，借着他江雪青的名字显摆，满脸的得意。
    江雪青面上笑意不减，心里却冷脸看着。
    这时，秦菲的婆婆突然拉着一个女人，挤到江雪青的跟前，“江先生，这是我侄女，今年刚大学毕业，您看……”
    秦菲忍不住了，“妈，你不要这样，雪青他……”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秦菲的婆婆突然变脸，秦菲抓着婚纱蕾丝花边的手发着抖，江雪青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秦菲满脸的抱歉，她觉得很羞愧。
    而坐在不远处她所谓的家人，对她现在的处境无动于衷。
    “没有她说话的份，我总有吧。你又是哪里出来的老太婆，你身后是谁啊？你家女人都这么愁嫁，你儿子婚礼上呢，留点脸不好吗？”
    高瑛不知道何时走到江雪青身后，秦菲的婆婆一愣，“你又是谁？对着长辈出言不逊，你有没有家教？”
    高瑛看了看江雪青，见他没拦着自己，侧过身子将他半个身子挡住，“家教这个东西也要看对谁？”这话一落，跟在他身后的佟桉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太太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被人捧惯了，生了个儿子名校毕业，工作也体面，在老家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好话听得多了，心也高了。要不是儿子说秦菲认识几个上流圈里的公子，对他的事业有帮助，这种学历一般，家世普通的老女人她怎么可能同意她嫁进来。
    老太太被高瑛驳了面子，脸上挂不住，见他带着伴郎的胸花，怒火瞬间转到了秦菲身上，“你带来的都是什么人，脸都被你丢尽了。”
    秦菲将手里的捧花往地上一扔，“他是谁？让你宝贝儿子告诉你。”
    秦菲的未婚夫拉了拉老太太，“妈，别说了。”
    “他有什么了不起，还不能说了？”老太太心想，秦菲认识一个江家就够不错了，还能认识什么大人物不成。
    秦菲未婚夫那个急，周围本来围在江雪青身边的人退了一大半，还有人搞不清楚状况的，还留在原地。被几个相熟的拉下来，“快点，别围着了，不知道那是谁？高瑛，高瑛啊，你不想活了。”
    老太太见自家儿子脸色变了，觉得有些不对，看看高瑛那姿容出色的脸，长成这样难道是这江家二少爷的相好？
    “不就是个出来卖的。”老太太还在嘴硬，秦菲的未婚夫腿都快软了，一看四周，看着他的眼睛从开始的羡慕都成了鄙夷。
    秦菲未婚夫一脸惊恐，高瑛一脸漠然，江雪青忍不住了，压着笑，“这老太太，说你出来卖的。”
    高瑛一见江雪青对自己笑，心都软了，“我就卖给你，不，我倒贴。”
    第十五章 婚礼
    江雪青一听这话，转过身。高瑛见他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信。心里头犹如千百只爪子挠着，他也只能装没事。
    佟桉抵抵高瑛的后腰，“喂，就这样的人家，秦菲嫁进去还能有好？”高瑛一下拍掉后头一直在戳戳戳的手指，“她自己不说，谁都不能替她做决定。”
    这时候门口一阵骚乱，有人往这里来了。江雪青默默地往秦菲身后退了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走到秦菲未婚夫面前一来就是一个巴掌，“你这个死东西，孩子都快出生了，你竟然和别的女人结婚！”
    不大的结婚会场一片哗然。
    秦菲未婚夫被这突然的一掌给打懵了，“你怎么来这里了？”
    老太太见这情况，赶紧拉着他儿子的手，指着那女人高耸的肚子，“这是怎么回事？真是你的孩子？”
    高瑛看着站在秦菲身后的江雪青，和秦菲离着两步的距离，那双深邃的眼睛直盯着秦菲的后背，周边的吵闹丝毫不能影响他。高瑛有些明白了。
    那女人捧着肚子突然转向秦菲，“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你就不能把他让给我？”
    秦菲一直没说话，这时才抬头看向那女人，再看向她今天的新郎。
    “真是你的孩子？”秦菲声音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脸上的表情太过镇定，镇定得有些不像真的。
    她未婚夫想去拉她的手，“你听我解释，我……”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甩在男人脸上。
    男人有些不可置信，和秦菲交往这两年以来她不说百依百顺，也一直对他好言好语，这一巴掌也把他的火气打出来了。
    老太太挡在他儿子跟前，“你打他，你敢打他？你凭什么打他，就你这样的条件，能嫁进我们家是你几辈子修来的。既然孩子都有了，你就大方一点，等孩子生下来，就接进来，我……”
    秦菲一把扯掉头纱，“不就是想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
    这话说得轻，听到的人不多，高瑛几个可都听见了。
    秦菲往前走了两步，抬着头，挺着胸膛，“我以为我睁只眼闭只眼，努力对你好，你能收敛一些。没想到你以为我眼瞎，你们一家人当我心也瞎了吗？能嫁进你们家是我修来的？你吃我的穿我的，还背着我在外头搞女人，你这种男人，还有你那眼高手低的高贵母亲全都打哪来回哪去？今后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秦菲这话说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在场的宾客全都听得明明白白。秦菲的未婚夫气得脸都白了，“你……你看看你的样子，要不是因为你还有点用，我怎么会看上你！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我要啊。”佟桉从高瑛身后出来，走到秦菲身边揽着她的肩膀，“你不要，我要啊。”
    秦菲在抖，佟桉的手揽上来的那刻，她所有的坚强全都垮了。佟桉感受到她的颤抖，握紧她的肩头。
    那老太太见儿子吃亏，指着佟桉的就骂，“你又是什么东西？”
    佟桉摸了摸鬓角，“我没什么了不起，当然不能和你们这种要修几辈子才能嫁进来的人家比。”佟桉低头看着秦菲，“我家大门打开欢迎你，你来我家吧。”
    秦菲转过身，一颗眼泪啪嗒落在地上，刚好落在她身后江雪青的眼里。高瑛退到江雪青的身边，“人你找来的？”
    江雪青没有回答他，转身往旁边退了退，见他不想说，高瑛也没继续问。
    佟桉回头揽着秦菲往外头走，她未婚夫哪里肯罢休，在脚底踩烂的面子，怎么也要捡点回来。
    “你到底是谁？你不能就这么把秦菲带走。”
    佟桉转身，摸了摸鼻根，“我是谁？你公司租的那一层，整栋写字楼都是我的，你去打听打听我是谁！” 秦菲未婚夫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高瑛，江雪青和佟桉三人在新娘准备室门口，里头的声音一块厚门板都堵不住。夹杂着熟悉的外地口音，江雪青安静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拿出手机看邮件。
    佟桉听了几句，大概能听明白，意思是秦菲让他们在亲戚朋友前丢了脸，让亲戚大老远过来花了钱不说，脸也丢没了。佟桉有些听不下去，“这要不是事先知道是亲生女儿，我真以为秦菲是他们家捡的。还报销亲戚的路费？才来了几个亲戚，丢了脸？女儿都被羞辱成那样了，自家人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下到好，骂起自己女儿来了。这都什么人家。喂，你刚才怎么那么冷静，一般这种情况你早就拳头挥上去了。”
    高瑛示意他闭嘴，吵死了。
    佟桉插着腰，“这女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婚礼时候来，你说巧不巧。”
    高瑛看着打着电话，一直有条不紊分配事情的江雪青，突然说了一句，“以前那么多年，真是对我手下留情了。”
    这一句不着头尾的话，佟桉听不明白。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无坚不摧的男人婆，背后竟然这么惨。刚才自己搂着她，那极力压制的颤抖可把他惊着了，这还是他认识的秦菲吗？
    等待室的门打开，换下婚纱，裹着羽绒服的秦菲眼睛微红出现在门口。江雪青放下手机起身走到她面前，“走吗？”
    秦菲木然的点点头，江雪青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走前看了高瑛一眼，“不要乱来。”
    高瑛本来半靠在墙边的身子立马站直了，“不敢不敢，你不说我哪里敢乱来。”
    江雪青带着秦菲走了，佟桉鄙夷的看着高瑛，“难怪，原来是上头有雪青压着呢，你才这么听话。”
    高瑛抽了领带，摘了胸口那碍眼的花，“我是答应了不乱来，可没说不让我用正经路子啊，让他在这里混不下去，我有的是办法。”
    江雪青带着秦菲去了停车场，一坐上车，秦菲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坐在副驾，弯着背弓着身体，将自己卷成小小的一坨。
    江雪青半开了车窗，地下停车场的空气不好，江雪青又关上，车窗上头起了水雾。
    江雪青拿出一块手帕递给秦菲，“哭过就好了，会过去的。”
    秦菲接过手帕，狠狠擦着鼻涕，“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派人查他了。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
    江雪青摸着她的头发，抹着浓浓发胶的新娘头现在看起来有些讽刺。
    “不逼你，你永远在自己的壳里不出来。自欺欺人，受伤的是你自己。”
    秦菲握紧江雪青的手，“我只想有个家，怎么就这么难！”
    第十六章 秦菲
    突然来了这么一场变故，伤心归伤心，日子不能停摆了不向前，饭还是要吃的，不吃饱怎么有力气伤心。
    况且为了那么一个臭男人，伤心不值得。秦菲趴在桌子上，跟前几个酒瓶子七倒八歪。江雪青放下电话，交代了一些公司里的事。看着脸色通红，明显醉得脑子不太清楚的秦菲，鼻尖轻出一口气，期间秦菲的手机就没停下来过，全是同学的信息。
    还好事情发生的时侯宾客没来齐，同学也来了没几个，但坏事向来传千里，一个同学知道了，二个，三个更多的都知道了。问得最多的不是秦菲现在怎么样了，而是秦菲什么时候和佟桉在一起了。
    江雪青将秦菲手机关了机，不一会自己的手机响了。看了下来显的名字接了起来。
    “雪青，怎么回事？秦菲的手机打不通，看群里她婚礼出事了？要不要我帮忙？”
    打电话来的是乔琛，今天他刚下实验室，手机一开机就看见同学群里都快炸了，乔琛翻看了两条，越看越不对，打了秦菲的手机，没人接这才找了江雪青。
    江雪青说秦菲有他看着没事。乔琛道，“你在总是放心的。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江雪青挂了手机，只见刚才似乎睡过去的人，半抬着头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他，一脸的傻笑，“雪青，你真好看。”
    江雪青让服务员拿了一块温毛巾盖在秦菲的脑门上，“醒醒神。”
    秦菲拿着那块毛巾，又痴痴的看着江雪青，“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好看。好贵气，你的贵气，是刻在骨子里的，吃饭的时候好看，上课的时候好看，就是和高瑛打架的时候都好看。和我不一样，我很羡慕你，雪青。”
    江雪青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擦着她的额头，“你喝醉了，听话，醒一醒，我送你回家。”
    秦菲抓住他的手，“雪青，这几年我真的很累。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我不是生在那样的家庭，我现在会不会就是另一个样子。我喜欢读书，可我爸妈不让，说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要不是村委找人协调，我可能连书都没法念。晚了两年，比同班的同学足足大了两岁，我很自卑。可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自怨自艾，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我要好好把握，只有念书才是我的出路。念书的那段日子，我不敢生病，不敢有一点小差错，我只有靠奖学金，没有奖学金我就不能继续念下去。我知道高中的时候你们背地里都叫我什么，说我是钱奴，背着老师在学校卖东西，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想办法去争取。”
    眼泪从眼角涌出来，江雪青拍着秦菲的背，“哭吧，哭出来舒服一些。”
    秦菲抱着江雪青，“当年要不是你替我瞒过老师，我在学校卖东西的事情被揭发，我这一辈子都完了。他们都在背地里笑我，只有你不是，只有你和高瑛真心的把我当朋友。高瑛，别看他那么凶，一天到晚打架不消停，连老师都怕他。可就是他，看着吃咸菜馒头的我，偷偷的把面包放进我的课桌里。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秦菲什么都没有，你们什么也不缺，可能一辈子都不用我这样的人帮忙。可我真心把你们当朋友，真心的。”
    江雪青拍着她的背，“我知道的，回去好好睡一觉好吗？什么都别想了。”
    秦菲晃着脑袋抓着江雪青的肩膀，“雪青，我其实很佩服高瑛。当年，那么难，他都敢去拼。不论后来他对你如何，他当年的勇气我真的很佩服。我是喜欢佟桉，很喜欢。我从那个小地方考进大学，因为你和高瑛认识他，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欢。可喜欢有什么用呢，我拿什么追？一个乡下种地出生的女人，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弟弟的生活费学费包括将来娶老婆买房子一切的压力都压在我身上，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去追。”
    秦菲抹着脸上的眼泪，“这么多年了，从女孩到女人，但凡我喜欢的东西没有一样真正的得到过，我不知道我为了什么活着，也许我存在的意义只是家里的提款机。等到我这台机器坏了，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价值了。我为什么找了那么个凤凰男，条件差的负担不了我这样的家庭，一听就跑了。条件好的看不上我这个人，我能怎么办？我知道他和我一起看上的是我背后和你们的关系，我又如何分辨不出他其实对我没有一点真感情。可我太想要一个家了，雪青，你们都有家，可是我的家在哪里呢？你告诉我啊。”
    江雪青面色沉重，怀里的秦菲渐渐安静下来，在他怀里打着嗝。江雪青将她扶起来，给她穿上外套，扶出门口的时候，看见外头站着高瑛还有呆若木鸡的佟桉。
    高瑛伸手将江雪青手里的秦菲接过去，江雪青拒绝了，“不用了，我亲自送她回去。”
    虽然他们三个是多年的朋友，可看见秦菲这么亲密的靠在江雪青怀里，高瑛还是有些不舒服。
    将秦菲拽过来，扔进佟桉怀里，“我们两个都没有佟桉有资格送。”
    佟桉接着怀里直冒酒气的秦菲，很是头疼。刚才秦菲在里头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好尴尬怎么办。
    秦菲被这一推一拉的，人醒过来一些，一看见佟桉立马伸手捏着他的脸，“你是谁？长得这么像佟桉那个混蛋。”
    佟桉扯着她的手，“我怎么又成混蛋了。”
    秦菲眯着眼，“我告诉你，我和你那些DFE前任不能比，可我也有B好吗，B!不信，你看看！”
    已经伸手去解自己羽绒服的秦菲把佟桉吓了个半死，赶紧搂着她，“我先把她送回去，喝醉了这么吓人！”
    闹闹嚷嚷的两个人进了电梯，包厢走廊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江雪青理了理手腕上的大衣，对高瑛点了点头，刚想走就被高瑛拉住了。
    “以前那么难都过来了，为什么要放弃。以前是我太幼稚，这几天我真的反省了，我会改，对不起。”
    高瑛说得很郑重。
    江雪青停下脚步站在他对面，“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开始就是错的。不应该开始，不应该相互浪费对方那么多年。高瑛，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单方面的原因，我也有错。与其去纠正多年前我们犯下的错误，不如仔细想想我们这段关系是不是还需要继续下去。离婚协议是我思考下来最后的决定，我希望你也能好好考虑。”
    高瑛低着头，眼角有些红，大拇指和食指不安的相互搓着。
    “我有很多错，我都能改。可我唯一不想改的就是你。这辈子改不掉，忘不了。如果否定和你在一起的那十年，那我这么多年又算什么。”
    第十七章 错了
    那天之后，江雪青有一个星期没有接到秦菲的电话。倒是乔琛约他出去吃了两次饭。
    这段日子高瑛也没了消息，那天两人分开时，高瑛的情绪很是低落。
    江雪青盯着桌上的文件，密密麻麻的字母让他有些晃神。手中的笔滑落在桌上，突然地声响让他怔了一下。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江雪青收回心神，接了起来。
    “雪青，院长良心发现终于给我批假了，我要回一趟老家。”
    江雪青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你不是不喜欢回去吗？”秦菲那头笑了两声，光听声音已经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了，“只是突然想回去看看，你不是特别喜欢我老家的枣子吗，我给你带一些回来。你再想想，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秦菲的老家，那个他上了不到一年高中的地方。江雪青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地方了。
    那里有什么？脏脏乱乱乱的小街道，杂乱的早餐摊，里头的早点却出奇的好吃。一到冬天就格外阴冷，特别是下雨天，那种阴冷现在想起来连骨头缝都觉得咯咯作响。
    江雪青还记得，那时候他小叔和小婶婶是不让他吃外头的早点的，怕不干净坏了他的肚子。可那时候年轻的自己总是经不住路边小摊诱人的香味，想吃，却又因为自己多年来的教养迈不出那一步，光是那油腻的凳子他就坐不下来。
    可那条小巷是他上学的必经之路，经过那里他总会放慢步子，那油腻腻的炸油条的香气飘进他的鼻孔里，他会下意识的吞口水。
    直到有一天，有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在早自习开始前扔了一个油腻腻的塑料袋在他桌上……
    “雪青？雪青，你怎么不说话了？”
    江雪青眼睛看着地面，扯着眼角，笑了，“你玩得开心一些。有事给我打电话。”
    佟桉约了高瑛打球，高瑛迟到了半个小时。佟桉挥着球杆，盯着明显没什么兴致的高瑛，“喂，你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你这状态可不行啊？”
    高瑛摘了头上的鸭舌帽，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眼，离他不远处的一个拐角露出来一个镜头，高瑛伸手指了指，一个保镖打扮的人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我听说，最近秦菲的那个负心汉，被你搞得混不下去回老家了？”佟桉看着高瑛的保镖，抓小鸡似的从拐角里抓出来一个小报记者。高瑛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兴趣，“你呢，那天送秦菲回去，我打了你那么久的电话你都没接，最后还关机了，你又在干什么？”
    高瑛打量佟桉，佟桉拉低帽子，“哎哟，今天这天可真热。”
    高瑛见他有些心虚，忍不住提醒他，“她可是雪青的好朋友，你要是乱来，我第一个先把你办了。”
    佟桉苦着脸，“我乱来，对她？她对我乱来还差不多，你就别操那心了，想想你自己怎么办吧？就这么耗下去啊。”
    高瑛戴上帽子，帽檐拉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
    佟桉将球杆交给一边的球童，“你以前都是故意被他们拍到的吧？你身边那些保镖很警觉，近你身不容易，要不是有你授意……”
    佟桉坐在他身边，“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图什么呢？”
    “那天，他和我说，我们一开始就是错的。这话我竟然想了好几天，错在哪里呢？错在我的强求？”
    高瑛撑着额头，后背弓着，这个姿势看在佟桉眼底有些心酸，“你……”
    “一开始，我也想好好珍惜这段关系，既然开始得那么糟糕，那我尽量对他好，时间长了我们之间多少也能产生一些感情。可他根本没有给我机会，我在他面前不管做什么都是错。他因为我，被他弟弟奚落，我想办法给他出气，反过来又被他指责一通。他不喜欢我原先的那些兄弟，说江湖气太重，行，我开了一家保全公司把他们都归到一起，不在他跟前晃悠，不让他心烦，他还是不高兴。他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总不能让他们全都滚蛋吧。他早上喜欢喝牛奶，我天天早上陪他喝牛奶，我乳糖不耐受这事你知道吧，喝完上厕所还得偷偷背着他，不敢让他知道，我事事顺着他，赔小心，他还是不高兴。”
    佟桉有些无语了，他和江雪青之间的私事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你说我和他好歹也是正经合法的关系，刚开始我们也在一间房里睡，睡一张床，难道真的盖着棉被纯聊天吗。试了几次，不是说不成功，而是我觉得他不喜欢，每次事后那皱着眉头的样子，我总觉得是我哪里又做得不好了，既然他不喜欢那我就不做了。毕竟他也不是天生就能接受男人，有排斥也正常。谁知道这一退，就是好几年，你能相信我和他结婚这么多年，在同一张床上的次数不超过十个手指头吗？”
    佟桉很没有风度的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赶紧拧上瓶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迹，“这事情，你可从来没说过。”
    高瑛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我哪里有脸说。后来我想，我努力做出一番成绩，也让他看看我高瑛也没有他们认为的那般一无是处。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再努力又如何，钱再多又怎样。这天底下有钱人多了去，有地位背景深厚的才是人上人，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流氓出身上不来台面靠着江家二少爷出头的混子。我后来也是有些自暴自弃，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他对我还是那么冷淡，我有一天也是生气，和兄弟们出去多喝了几杯，他们叫了几个小姐陪喝酒，我也没拦。出去的时候被人拍了，隔天新闻发了，我以为他还会像平时一般当做没看见。没想到他主动到了我公司，提醒我为了两家的颜面收敛一些。你知道那之前我们已经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吗？三个月。”
    高瑛转过头，嘴唇抿着，因为抿得太紧微微发着抖，“你说，我在他江雪青眼里究竟是什么？他对我们家里种花的王伯都比对我亲切。他应该是恨我的，把他绑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用着婚姻的幌子，他是不快乐的。是我错了，佟桉，都是我的错。”
    江雪青下了会，秘书将手机给他说是江老爷子在他会议期间来了电话叮嘱他今天早点回家吃饭。
    江雪松也来了电话，说是午休时间他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想和他通个视频。
    江雪青拿着手机进了办公室，翻了翻信息，发现三天前回了老家的秦菲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
    他点开来，只见照片里是秦菲的一张自拍和几张景物图，配了一段文字，问他还记不记得这里。
    江雪青点开那一张一张图片，怎么能不记得，这里是教室，操场还有实验楼。学校马上就要拆了，看起来有些凌乱破败，但江雪青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每一张图片对应的地点。
    在那里生活的一年，是他难得快乐的一段日子，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人，一个他喜欢的男人。
    第十八章 从前
    高三那年，江雪青跟着调任的小叔叔转学到了南方一个小县城。小婶婶为了迎接江家这个最精贵的孙子可是没少花功夫。
    江雪青一直都是江老太爷带在身边教养大的，当成江家的接班人培养，这次竟然会答应江雪青跟着他们来到这个小县城，夫妻两个谁都没想到。
    可后来，两人想明白了。大嫂去世不到一个月，大哥就把外头的女人和孩子带了进来，那养在外头的孩子都十三岁了。江老爷子差点没气晕过去，让人带着那孩子做了好几次亲子鉴定。可惜铁证面前，江老爷子就是想否认都难，又不能让江家的骨血流落在外头，只能允许那女人带着孩子进门。
    江雪松早就自立，不在江家居住。他向来性子古怪，不亲近人，唯有对江雪青这个亲弟弟关爱有加，江老爷子向来对他无可奈何。江雪松想把江雪青接出去，江老爷子自然不愿意。江雪松问江雪青是不是愿意和那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江雪青平静无波的看了他一眼，只淡淡一句，“小叔叔要调任了，我想跟他走。”
    这一句，让江老爷子痛心疾首。江雪青和他母亲关系亲厚，自己儿子做出这等无耻的事情，江老爷子也是无颜面对这个最疼爱的小孙子。
    也好，在这老宅子里触景生情，不如跟着他小叔叔换个环境。江老爷子一拍板，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江雪青就如一尊金佛，让他小叔叔一家诚惶诚恐，小心翼翼让他跟着自己去了那偏僻的小县城。
    “雪青，这房间还喜欢吗？你要是有哪里不中意的，和小婶婶说我去改。”
    小婶婶叫乔月眉，乔家这辈的小女儿，和江雪青的小叔叔是大学同学，也算是门当户对。大学刚毕业就结婚了，现在还没孩子。
    江雪青站在衣柜前，将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整齐的收拾进衣柜里，“谢谢小婶婶，挺好的。”
    乔月梅眉眼一弯，说了一声好。却不急着走，倚在门口看着半蹲在地上的江雪青，17岁的少年，身量已经很高了，清清瘦瘦的一个人。江雪青的母亲是混血，到了江雪青这那双深邃的眼睛随了她，鼻子又高又挺，是很清爽的长相，乍一看不会特别惊艳，看久了自然觉得有一种难言的韵味。
    怎么说呢，也许就是骨子里头带出来的一股贵气，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觉得这人一定出身不凡，教养极好。
    “小婶婶，你放心。我有什么不习惯，不喜欢都会告诉你。”
    江雪青侧过头，对着乔月梅笑了笑，乔月梅点点头，“那就好，你先休息着，明天我就带你去办转学手续。”
    江雪青点着头，看着关上的房门。他起身，环视着这间不大的屋子。小叔叔本来要把主卧让给他，江雪青拒绝了。他知道，对于他的到来小叔叔一家都有些惶恐，毕竟他这个身份到哪里都是个负担，一个不好还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不知道临行前爷爷单独和小叔叔说了什么，小叔叔出来时额头都出汗了。江雪青鼻间出了一口气，走到窗子前，推出去，一股潮湿带着冷意的空气扑面而来，江雪青打了一个寒颤，有些不舒服，赶紧关上窗子。这里是个老小区，不新，安保却挺好。小叔叔找这个地方花了不少心思。
    江雪青看着放在床上还套着防尘袋的校服，伸手拨了拨透明的塑料袋。放在书桌上的手机亮了亮，有几条信息。江雪青没看，关了机，将手机放进了抽屉里。
    第二天，江雪青去学校报道，此时离正式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乔月眉帮江雪青办手续，校长亲自将江雪青送到教室，交到了班主任手里。
    班主任一早就知道今天班里会来一个转学生，只听说是新来县长的侄子。今天一见这孩子，一身校服穿得一丝不苟，学校这普通的白衬衣灰裤子，平时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怎么一穿到这孩子身上就不一样了呢。
    班主任将江雪青领进教室，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今天班上来了一个新同学，大家要互相帮助……”
    江雪青站在讲台前，下头有几十双眼睛盯着自己，身边的老师说了什么江雪青根本没听进去，他笔直的站在上头，心却是放空的。他只想从江家出来喘口气，至于这个喘气的地是哪里，他根本不介意。
    “啊，江同学，你就坐在班长后头的那张桌子上吧。”
    班主任话落，一个留着短头发的女孩站了起来，江雪青朝她走过去，那女孩看着他傻乐，“你叫江雪青是吧？我叫秦菲，是班长，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江雪青望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孩，无言的放下背上的背包，拉开椅子。还没坐下去，教室的后门就被一股蛮力撞开，彭的一声，教室里三十几个同学却都见怪不怪的。
    秦菲对着江雪青笑笑，露出两排不怎么整齐的牙齿，“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不过我提醒你，在这个班里或者说是这个学校里你都不要惹他。”
    “他？是谁？”江雪青话落。
    讲台上班主任有些无可奈何的提高了声音，“高瑛，你又迟到！”
    班级里头瞬间安静了，没人窃窃私语，翻，拿笔的拿笔。过了一会后头才传来懒洋洋的声音，“知道了。”
    江雪青被这略显沙哑明显没睡醒的声音吸引着转过头，这一转头都还没坐下的两个人，视线刚好对上了。
    贴着头皮的板寸，凌厉如刀削一般的五官，半垂着微微上挑的细长双眼，一脸的桀骜不驯。
    已经有很久，没有人敢这样看他了。
    江雪青收回视线，坐下来。从本，可惜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高瑛嚼着嘴里的口香糖，在老师的呵斥下坐了下来，刚才那个男生，转学生吧？
    那张脸一看就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虽然看着你，却像是透过身体看向别处，看着挺温和，其实谁都没进他的眼里。
    高瑛切了一声，吐掉嘴里的口香糖，双手往课桌上一趴，关我什么事，一个新来的转学生罢了。
    第十九章 高枝
    放学后，江雪青走学校的侧门经过操场，坐在他前头的小个子班长，正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她对面的女生，女生从口袋里摸出钱递过去。江雪青摸摸背包带，不关他的事情。单手插着口袋往侧门走，侧门那里，司机已经等着他了。
    这是他爷爷派给他的司机，他小叔叔的身份不宜做事情太高调。他爷爷就从他母亲家里调了一个司机，运了一辆车过来，专门负责他的接送，这是他爷爷最后的让步了，江雪青不能拒绝。
    司机下来给他开车门，江雪青拿下背包往里头一扔，坐进去关上了车门。司机走到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江雪青，二少爷看上去气色还不错，看来第一天的转学生活还可以，老太爷也能放心一些了。
    司机发动车子，江雪青靠在车窗边，突然看见侧门口靠着一个高挑的身影，对面站着一个没有穿校服的女生，两人站着的姿势十分暧昧。
    江雪青笑笑，收回视线，坐直身体，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剃板寸这么好看的男生。
    第二天午餐时间江雪青在食堂被秦菲堵在门口，秦菲笑眯眯的晃着手里头的面包，“请你吃。”江雪青看着面前假装镇定，眼里却透露出一丝慌乱的女孩，接过她手里的面包，“你有事对我说？”
    秦菲带着江雪青去了操场角落，“昨天你看见了是吗？”秦菲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双手搓着磨损的校服袖子。这校服一年一换，要自己出钱买，秦菲这件已经旧了，裤脚短了一截，露着脚踝上的袜子，袜筒上不知道勾到了什么，破了一个洞。
    江雪青道，“我不会说。”
    秦菲一怔，却见江雪青将一直握在手里的面包递给她，“你在学校里卖东西不是长久的办法，我不说，难保别人不会说，高三吃了处分不值得。”
    面包秦菲没接，“我给你的，你收下吧。”秦菲搓着裤边有些尴尬，江雪青也没有坚持，收回了手。
    “我会记得你的。在这里你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秦菲脸有些红，搓着裤边的手越来越快，“我知道，你有背景，也许用不上我这样的人，总之……总之……”
    小小的女孩子脸孔爆红，小心看了江雪青一眼跑了。
    江雪青拿起手里的面包，学校便利店买的，看上去就不怎么好吃。他撕了外头的包装，放在鼻尖闻了闻。以前，陌生人的东西江雪青是不碰的。
    可这个坐在他前头的女孩，这段日子他从未见过她买过面包，在食堂也大多吃的馒头就咸菜。这个面包，对于她来说应该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撕开包装袋，微微张着嘴，面包凑近嘴边，还没来得及咬，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江雪青无意偷听，将面包包好。往外走，刚出去，就见到外头楼梯上，一个女生垫着脚尖在亲一个男生。江雪青眯着眼，淡然的收回视线，双手插进校服裤袋里走了。
    高瑛看着逐渐走远的高挑背影，那淡淡的一眼就像羽毛在你皮肤上轻拂了一下，弄得你心痒痒。
    高瑛很仔细的想了想，那人叫什么来着？
    那天之后，江雪青和秦菲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两人时不时聊几句，秦菲才知道江雪青早就完成了高中课程。秦菲问他那干嘛还要到他们这个小地方来念一年高三，直接出国就好了呀。
    江雪青没回答她，不是觉得他俩认识的时间不长，还不至于聊到这步。而是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母亲不在了，家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家了，没有任何留恋为什么还不走呢。
    “哇，又是家里带来的饭啊，我发现你从来不吃外头的东西。上回我给你的面包不会被你扔了吧？”
    秦菲咬着馒头，看着对面江雪青从保温饭盒里拿出精致的三菜一汤，原本她觉得馒头也不错，可一看前头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顿时馒头卡在喉咙咽不下去了。
    江雪青没有解释，夹了一筷子红烧肉，余下的推到秦菲跟前，“家里阿姨做的，味道还不错。”
    秦菲从他那里蹭吃的习惯了，也不客气，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江雪青挑了一口白米饭塞进嘴里，秦菲嘴里的肉还没吞下去，眼睛都看直了，“没见过吃饭还能吃得这么好看的，跟你比起来我简直比难民还不如。”
    江雪青笑笑，没接话。食堂入口处，有些骚动，进来一群人。走在前头的那个高个子，双手插在裤袋里浑身懒洋洋的走进来，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前停下来。对着还没吃好的小男生挥挥手，那男孩端着餐盘连忙起身走了。一大张桌子被他们五个人占了，起来两个人看样子是去打饭了，高瑛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一个转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江雪青和秦菲的桌子上。
    那双泛着邪气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江雪青，江雪青从容的收回视线。秦菲赶紧起身坐到江雪青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高瑛的视线。
    高瑛无趣的转过头，秦菲也有维护人的时候，真是难得。
    秦菲小声对着江雪青说道，“在这里，千万别惹高瑛。”
    江雪青喝光碗里的汤，“高瑛？”
    秦菲急了，“就是班里坐后门口那个板寸。要想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一年，千万别和他扯上关系。”
    江雪青指指桌上的红烧肉，“你吃好了？”
    秦菲一愣,“没有。”赶紧伸出筷子，夹了好几块放进碗里，“我说真的，你别不当一回事。我知道你背景肯定不一般，可强龙难压地头蛇，我……”
    江雪青指指前头的饭盒，“不再夹一点？我收起来了。”
    秦菲着急，“你怎么听不进去呢？最近高瑛老看你，你不是哪里惹到他了吧？”
    江雪青将一层一层的饭盒叠好，惹到他，没有吧。
    秦菲扒拉着碗里的饭，这红烧肉可真香，吐出来几块骨头。江雪青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指指她的嘴角。拿着饭盒起身走了，秦菲拿着餐盘飞快跟着他出去。
    高瑛戳着餐盘里的饭，单手撑着下巴看着提着饭盒走出食堂的背影。
    “老大，饭不合胃口？”
    高瑛悻悻转过头，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秦菲这个财迷最近和新来的转学生走得真近，不是想攀高枝吧？”
    “高枝？那个转学生什么来头？”
    “我听说，他刚来那天校长亲自把人送进来的，说是新来的县长的侄子。”
    高瑛嚼着嘴里淡而无味的饭菜，那天他在学校的侧门看见的那辆车，那牌照，可不是一个县长侄子那么简单吧。
    第二十章 来头
    秦菲腿短，江雪青一步，她得两步才能跟上去，“我是说真的。”她拽住江雪青，“你别不当一回事好不好，换成别人我才不这么多嘴呢。”
    江雪青放慢步子，“那你说吧，他有什么问题？”
    秦菲往他身边靠了靠，“你知道他家做什么的吗？”江雪青笑笑，“做什么的？”
    秦菲黑脸，“你还笑得出来。他家以前是这处最大的流氓头子，说流氓还是好听了，其实就是……”
    秦菲对着江雪青招招手，江雪青弯下腰，秦菲靠近他耳边说了几句，江雪青眉眼微动。
    秦菲放下踮起的脚尖，“他家在蓉北市势力也很大，虽说现在漂白了，开始做正当生意，但是仇家太多，高瑛他爷爷才把孙子接回了老家。”
    江雪青提着饭盒向前走，秦菲见他神情自若，和之前相比表情没什么变化，这一般人听到这里总该给个反应吧，比如害怕之类？这江雪青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雪青就是蓉北来的，说实话他没听说有什么实力强大的高姓人家。就算真有，这样的出身就算势力再大也进不来他的圈子，他不知道也不奇怪。
    他虽然出身名门世家，一出生接触的人就非富即贵，但他其实不太介意他人的出身。
    出身不好，却能挤进他的圈子和他攀关系的不说能不能进来，就算真的能进来也是有真本事，这样的人他倒是想见见。可惜至今还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他被爷爷保护得太好，一切针对他的小动作都在他爷爷的掌握中，有些还没有露出苗头就被他爷爷扼杀了。
    江雪青伸出手，这个气候潮湿，闷热多雨的南边小城又开始下雨了。雨点打在江雪青的手心里，那微妙的触感，让江雪青沉稳了十几年的心有了一点点小微澜。
    他不喜欢这里，阴冷潮湿浸透到了骨头里，但在这里他却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那些从来就不可能和他有交集的人或事物，因为他的一个决定就这么意外的来到了他的生命中。
    江雪青伸出手出神的样子，清冷独立，明明秦菲离他这么近，却感觉此时在细雨里的江雪青看上去那么不真实。
    秦菲突然就有些自惭形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转学到这里。秦菲心里很清楚，她这一辈子，若不是操场上的意外，她送出去的面包，意外的和江雪青交了心，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
    秦菲不安的搓着手，却见江雪青突然伸出手挡在她的头上，“快走吧，雨越下越大了，女孩子不能淋雨。”
    秦菲放学一直走学校侧门，那里离她家近。回去晚了，来不及烧晚饭给她两个弟弟，她妈回家又要一顿骂。
    秦菲走到门口，一个小石子准确的扔进她的衣领里，秦菲恼火的抬起头，只见高瑛坐在围墙头正看着她。
    秦菲把手伸进后背掏了半天，没掏出来，“高瑛，你一天到晚能干点人事吗？”
    高瑛晃着手里头的小石子，往秦菲脚边一扔，“我哪天不干人事了？”从围墙上跳下来，运动裤的裤脚向上卷曲着露出半截白皙的脚踝，一截醒目的纹身晃着秦菲的眼睛，秦菲抡着背包就往高瑛身上打，“你这混蛋，怎么还没被开除。”
    秦菲个子小，垫着脚尖一顿乱打，高瑛身体灵活，秦菲打了半天一下没打到，自己累半死。
    秦菲半蹲在地上喘着气，“你……你……我是个女生！你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
    高瑛弯下腰，手搭在秦菲肩膀上，“风度？我没有谁有？那个你紧跟在屁股后头来头不小的转学生？怎么？找到新的靠山了？”
    秦菲拍开高瑛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给我站远点。”
    高瑛直起身子，懒洋洋的将双手插进运动裤口袋里，“你今天和那小白脸离得也不远啊。”
    秦菲指着他，“你果然盯上江雪青了，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捉弄谁，看谁不顺眼都行，就是别去招惹他。”
    高瑛仰着脖子，哦了一声，“你看上他了？”
    秦菲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就我这样，看上了有用吗？我说认真的，他来这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上次跟他说我要靠奖学金付学费，上个月月考，他算着分数没考过我。他那试卷我看过，特意空了几道题，算着分数考的。他从来不吃外头的东西，上学下学都有人接送，看他那样子就不是一般人。你可别犯浑！”
    高瑛摸了摸眉毛，“还说对他没意思！”
    秦菲拿着手里的雨伞朝他抡过去，“我这是为你好！你爸把你放到这乡下地方不就是为了你能安生一些。你爷爷年纪大了，别搞事情让他担心了！不管你了，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高瑛勾住她的衣领，“这几天没挨打吧？”
    秦菲一愣，低下头，“好多了。可你也不该找人去打我弟弟。”
    高瑛松了手，“你放心吧，打不坏你家的两个宝贝。只是让他们管住嘴巴，别一天到晚在你妈面前无事生非，给你这个亲姐姐找事情。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忍，忍能解决问题吗？只能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秦菲往前头走了一步，回过头看着他，“那你呢，就这么继续混日子？”
    高瑛转过身，摆着手，一摇一晃的走了。
    秦菲气得跺脚，你怎么就是这么不上进呢！
    半夜，高瑛从窗子里爬进来，还没来得及掸掉膝盖上的灰，啪一声眼前一片光亮，眼睛还没适应突然的光亮，耳朵已经被揪了起来。
    沉着脸的高老爷子一手揪着高瑛的耳朵，一手抓着鸡毛掸子，“你小子终于野回来了，你这个星期几天没回来了？又到哪里惹事去了？我也不用等你死在外头了，我先一掸子送你上天。”
    高瑛双手举高，“爷爷，我错了。”
    高老爷子一掸子呼在他的小腿上，高瑛一跳，疼得脸都白了，“爷爷，你真打啊。高家可就我这一根独苗，你把我打死了，谁给你养老送终！哎，你还打！”
    高老爷子朝两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高瑛被人锁住手脚，高老爷子挽起袖子，“我迟早被你气死，再被你气死前，我先把你打死！”
    鸡毛掸子落下的声音和高瑛惨叫的声音，惊得高家院子里养的鸡都慌了，这每个月总要来这一出，什么时候是个头。
    高瑛趴在床上，老佣人给他上药，高瑛疼得嘶哑咧嘴，“爷爷，你还真下得去手。”
    高老爷子拄着拐杖，冷哼道，“这段日子，给我安生一些，好好去学校。下次要是再给我考个5分回来，我就把你的腿打断了!还有，你学校新来的那个转学生，你不准去找人家麻烦，听到了没有。”
    高瑛抬起头，“一个转学生而已，您老人家还特意叮嘱我？什么来头？”
    高老爷子起身，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高瑛一声惨叫，“爷爷，有话好好说！”
    高老爷子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给我记住了，江家的那位小少爷，你离他远远的！”
    第二十一章 外套
    江家老宅，老管家给江老爷子捶着腿。江老爷子刚挂了电话，江雪青跟着他小叔叔过得还不错，江老爷子心放了大半。虽说是个小地方，没有蓉北这么复杂，但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的下层抽出一本通信录，找到一个名字按着上头的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没人接听，江老爷子放下听筒。示意老管家先出去，书房门关上，电话铃声响起。江老爷子拿起听筒，里头是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伴随着几声鸡叫声，江老爷子摸着唇上半白的胡须，“你在老家过起了养鸡钓鱼的日子了？”
    高老爷子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调侃，“怎么的？你羡慕啊？我这鸡啊，鱼啊，可比人单纯多了，处起来不废脑子。你这突然想起我，我还有些惶恐，怎么的，不嫌弃我这个粗俗，无礼的流氓头子了？”
    江老爷子心想你还真记仇，当年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倒是记了这么多年。
    “这回有事情请你帮忙。”
    高老爷子逗着院子里的鸡，洒着鸡食，“你这手眼通天的老头子，还用得着我帮忙，你可太客气了，说吧。”
    “我孙子在你那呢？我就托给你了。”
    高老爷子洒光了手里的鸡食，“你哪个孙子？你派几个人过来不就完了，你手下的人哪个不比我的人好用?”
    江老爷子拨弄着眼前的香盒，“还有哪个孙子，雪青。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家老小刚到你那处任职行事还是要低调一些。所以还是得麻烦你这地头蛇。”
    高老爷子一听江雪青的名字，乐了，“你也舍得？明白了，你大儿子把那女人和孩子带回来了吧，真是子女债。我知道了，在哪个学校？”
    江老爷子说了一个名字，高老爷子一拍铮亮的光头，“和我家那臭小子一个学校，放心吧，我这地界能闹事的就我家那霸王了，你家小子，我给你看着。”
    江雪青放下碗筷，将筷子整齐的摆好，“小婶婶，我吃好了。”乔月眉放下喝了一半的粥，“今天吃得不多，是不是没有胃口？还是阿姨做的你不喜欢？你可一定要说，想吃什么给你做。”
    江雪青双手放在膝盖上，对着乔月眉笑笑，“没有，很好吃。只是今天早上有个小测验，我得早点去。”
    乔月眉起身拿起他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这几天天气冷了，多穿一些不要感冒了。”
    江雪青接过外套，拿上背包说了一声谢谢，开门出去了。江雪青一走，乔月眉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还是把自己当成外人。从小到大被人捧着长大，性子却一点没有骄纵，温和优雅，待人谦和优秀得没有一个人不说他好。可就是太好了，总觉得这孩子身上少了一些同龄人的鲜活，小小年纪总觉着已经把后来几十年都过完了。
    乔月眉让阿姨收拾碗筷，她也背上包准备上班去了，前几天乔琛给她来了一个电话，说要转学过来。她刚开始还有些不同意，但现在想想，是不是让乔琛过来和雪青做个伴，他们俩的感情向来不错，乔琛来了，也许雪青会开心一些。
    江雪青下了楼，楼下司机已经等着了。江雪青没上车让他先开车到前面的巷子口。江雪青住的小区不远处有条巷子，一到早上巷子里全都是卖早点的。
    江雪青走到巷子口，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了炸油条的味道，里头忙忙碌碌的人群穿梭在窄小的巷子里，一天为了生计的奔波从这条小巷子里开始了。嘈杂的人声，脏乱的环境让江雪青身上沾染了一些烟火味。
    江雪青转过身没有走进那条小巷子，沿着大路绕过了这条小巷。
    “老大，这站在巷子口半天也没见他进去，这巷子有什么好看的？”高瑛的小弟咬了一口油腻腻的油条。高瑛嘴里嚼着口香糖，揉着身下小弟草窝一样的头发，“进去给我买个烧饼。”
    “哎，我这就去。”
    小弟走了，高瑛看着前头穿着黑色外套消失在转弯口的背影，高瑛侧头看了一眼巷子口，这个蓉北来的少爷怕不是脑子有病，这么个脏乱差的小巷子有什么好看的。
    高瑛嘶了一声，揉着被他爷爷打青的屁股。老头子让我离他远点，我还就偏不。我就要看看这个江雪青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上心。
    一早的随堂小测，老师收了卷子。走到高瑛的位子，他正趴在课桌上睡觉，前头一张空白的卷子比他的脸还干净。
    秦菲帮着老师将他跟前的卷子拿过来，递给老师。帮他在姓名那处写上他的名字。
    秦菲收完卷子走到高瑛身边推了推，这人纹丝不动睡得可真好。秦菲也懒得管他了，走回自己的位子。江雪青瞟了一眼趴在桌上睡得昏天暗地的高瑛，“你对他挺好的。”
    秦菲转过身，双手抵在江雪青的课桌上，“他人其实不坏，别看他这样，他转学来那一年成绩可好了，我第一的位置差点就被他抢走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没过多久就成这样了。”
    秦菲压低声音，拢着嘴，“听说是他家里出事了。”
    江雪青对别人的八卦不感兴趣，秦菲也是点到即止没再往下说。
    下午下雨，体育课临时取消了，转到教室自习。这绵绵的阴雨，潮湿的气候让身体一向健康的江雪青难得有些小感冒，吃了药有些昏昏欲睡。怎么睡着的，江雪青不知道。
    醒来时，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身上盖了一件外套，江雪青掀开外套的领子看了看，没有写名字，看大小不像是秦菲的。江雪青起身将外套叠好，放在课桌上，拿起背包走出了教室。
    教室走廊的拐角，高瑛斜斜的靠在墙上，晃着走进教室走到江雪青的位置上。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就像他的人一样，规规矩矩没有一点差错。
    高瑛拎着外套的领子向上一提，往背上一放，单手插着运动裤袋，走了两步停下来，这衣服上头有股淡淡的茶香味。高瑛眉头一皱，随手将外套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今天体育课改自习，江雪青竟然睡着了，高瑛托着下巴在后头盯了他半天。下课了，人还没醒，秦菲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临走前想把江雪青叫醒，高瑛叫了她一声，“你就让他睡吧。”
    秦菲不放心，“他有些感冒，这么睡加重了就不好了。”高瑛从抽屉里掏出一件外套扔给她，秦菲瞪了他一眼把外套小心盖在他的背上，“你帮我看着啊，我去去就回来。”
    秦菲走了，教室里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走到秦菲的座位上，两条大长腿跨坐在椅子上，下巴靠着椅背，爷爷让我不要靠近你，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特别。
    高瑛伸长脖子，江雪青侧着脸睡得很安静。
    高瑛看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细皮嫩肉的，长得也没他好看啊。
    高瑛弯下腰，探出头侧着脸正对着江雪青的侧颜，睫毛好长，眼窝比一般人深一些，鼻梁也高。高瑛伸出一根手指头，刚要碰到江雪青的鼻梁，触电般的收回手，我在干嘛？
    另一只手狠狠拍了一下这根手指头 ，高瑛你脱线了！一个男人的鼻子有什么好看的。
    高瑛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小心挪动了椅子，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高瑛赶紧将椅子稳住，低头看了看江雪青，呼吸平稳并没有要醒的意思，睡得可真熟。
    高瑛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口香糖，撕了包装纸扔进嘴里。走出教室前，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阳光照在江雪青半边脸上，皮肤就如透明一般，短短的一层绒毛被光照得整个晕开了。
    高瑛转头哼了几声，长腿一跨将窗帘拉上。
    装作不经意的回过头，今天这脸怎么有点热，真是奇怪了。
    第二十二章 侧门
    江雪青发烧了。他身体再好也没扛过这里阴冷潮湿的天气，乔月眉替他请了假，要求他在家好好休息。
    乔月眉难得对他态度强硬，江雪青也知道自己突然的到来给小叔叔一家添了不少麻烦，要是自己的病情加重，爷爷那边肯定不好交代。
    吃了药，躺在床上不多会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他看见自家小叔叔在他床边看他，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
    “怎么就病了呢。还是有些水土不服，得多注意了。”小叔叔嘱咐乔月眉，乔月眉拍着他的手臂，“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雪青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你这次出差也要注意身体。”
    小叔叔回头看了一眼脸烧得通红的江雪青，“唉，大嫂走了，我们得替她多照看一些。雪青从小就懂事，越懂事就越让人心疼。大哥这次事情真是做错了，雪青该有多伤心才会来我们这，他只是不说罢了。”
    乔月眉拉着小叔叔出去，“好了，别让雪青听到了。我已经在办乔琛的转学手续了，下星期他就能过来。他们自小就感情好，有他陪着雪青，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两人的说话声逐渐远去，江雪青微微睁着眼，眼皮子很重不一会又闭上了。
    梦里，他妈妈坐在江家老宅二楼的落地窗边晒着太阳织着毛衣，太阳照着她温柔的轮廓，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微微一笑，“雪青，天气冷了，记得加衣服。”
    画面一转，一件深蓝色的校服外套，上头没有姓名。是谁的？谁披在我的身上，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给我个机会说声谢谢。
    教室里头，高瑛走到秦菲身边，踢了踢桌子腿，“喂，你前头的人呢？两天没来了。”
    秦菲不耐烦的抬起头，“你烦不烦，请假了。”说完，低下头继续和试卷奋战。
    高瑛挠着嘴角，生病了？切，这少爷就是体弱。
    走到自己的课桌前，趴下来准备继续睡觉。秦菲咬着笔杆，转头看了他一眼，“喂，你校服呢?今天要检查，你怎么没穿。”
    高瑛脸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的，“扔了。”
    “扔了？”秦菲傻眼，“你这学期都扣了多少分了，你还要不要毕业了！”
    高瑛抬起头，“你怎么这么啰嗦，你是我女朋友？”
    咦……秦菲一阵恶寒，“算我啰嗦，你自求多福。”
    福没有求来，震怒的班主任让高瑛去教室门口罚站。高瑛靠在教室门口，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歪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脚尖点着水泥地。走廊外头，不时走过几个女生，忍不住往高瑛的脸上瞧，高瑛懒洋洋的盯着她们，“看屁啊。”
    几个女生脸一白，再不敢说话，低头散了。
    高瑛摸着那近乎于光头的板寸，最近真是太无聊了。
    整个人晃了晃，一回头看见走廊楼梯转角上来一个人，高瑛一看不正是江雪青吗？
    奇了怪了，这丑得吓人的校服一穿到他的身上怎么就变好看了。
    胡思乱想什么呢，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好看。高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可惜掐的狠了，没控制力道真把自己给疼到了。
    咧着嘴，揉着大腿，鼻尖飘过一阵淡淡的茶香。高瑛揉腿的动作停下来，抬起头，本来已经走过去的江雪青又折了回来。高瑛半弯着腰，江雪青视线向下，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
    高瑛第一次近距离看江雪青的眼睛，眼窝深邃，眼珠子有些淡淡的灰，非常的漂亮。高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喉结滑动，突然被自己这个动作吓着了。
    我靠！看着一男生的眼睛吞什么口水，高瑛，你醒醒啊喂！
    “你的校服外套呢？”
    江雪青盯着高瑛身上深黑色的外套，这个点站在门口一定是被罚了。
    高瑛啊了一声，教室门口班主任突然出来，看见江雪青脸上有些惊讶，“江同学你怎么来了？在家多休息几天，把病养好了再来也行。”
    江雪青对着班主任说道，“老师，我已经好了。”
    班主任点点头，对江雪青很满意，本来以为又来了一个麻烦，没想到竟是一个如此优秀的孩子。
    这么一想，站在教室门口没正行的高瑛就越发看不顺眼了。
    “高瑛，好好站着，站不好不准进教室。江同学，进来吧，准备上课了。”
    高瑛拍了拍肩头的墙灰，根本不在意好吗。
    江雪青见他又懒懒的靠了回去，轻轻道，“那件外套是你的？谢谢。”
    高瑛不自在的缩了一下肩膀，刚想否认江雪青已经进了教室。高瑛后脑勺抵在白墙上，摸着脑门，他怎么知道的？
    高瑛的脸又发热了，他想，自己是不是也该看医生了。
    江雪青和秦菲在学校门口分开，秦菲着急要回家做晚饭。江雪青不知道原因，见她每次放学都匆忙回家，想着她家里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他也不多问，他向来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
    司机和车离学校侧门还有些距离，上回江雪青有司机接送的事情被班里好几个同学看到了，多少有些闲话。
    江雪青让司机将车停得稍微远一些，他步行一段走过去。这断路不远，尽头就是大马路，侧门走的人不多，今天人格外的少。江雪青拢紧外套，拿出皮手套刚要戴上，突然从前面拐角飞出来一个人，摔落在他脚边。江雪青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的人头破血流，倒在地上没了声响。江雪青盯着运动鞋上溅起来的几滴泥，眉心收紧，绕过躺在地上的人，往前走了一步，拐角又飞出来一个人直直就往他身上撞过来。江雪青一躲，那人狠狠摔在地上，捂着肚子朝着拐角处大喊，“高瑛，你等着！”
    江雪青往拐角一看，砖头围墙包起来的小空间里，高个子的男生单手拎着一个耷拉着脑袋的男生，目测是昏过去了。
    左腿裤脚一片应该是刚才打架的时候被人撕掉了，修长结实的长腿上是一片斑驳的刺青，高瑛伸出舌头舔着出血的嘴角，那双泛着邪气的眼睛瞪着围墙边的江雪青。
    “你看什么呢？”高瑛手一松，男人疲软的倒在了地上。
    江雪青盯着他嘴角的那处伤口，刚才猩红的舌尖轻轻舔过，江雪青在皮手套里的手一紧，心头像被羽毛拂过，留下微微麻痒。
    他问我在看什么？江雪青心想，我在看你啊。
    “你流血了。”出口的话却一贯清冷没什么感情。
    第二十三章 美玉
    高瑛一摸额头，果然流血了，估计头上破了个小口子，问题不大。高瑛上前两步，见江雪青一直盯着他的腿，高瑛低头看过去，裤脚在刚才打架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了一块，腿上的纹身露了出来。高瑛莫名的有些不自在，拉了拉裤脚，可惜破口太大，再怎么往下拉都不能遮住，再往下拉裤子就要掉下来了。
    高瑛黑着脸，这蓉北来的小少爷不会是看到自己刚才跟人打架，又看见自己腿上这一片纹身，吓傻了吧。
    高瑛清了清喉咙，“我……”
    “很漂亮。”清清淡淡的语气说出这三个字有些违和。
    啊！？漂亮？
    高瑛纳闷了，是说自己吗？说我漂亮？高瑛嘴角绷起，有些不高兴。再抬头看去，江雪青已经神情自若转身准备走了。高瑛喊住他，“喂，你？不害怕？”
    江雪青微微侧过身，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了他一会，突然嘴角扯起一抹笑，转身离开了。
    留下怔愣的高瑛，刚才是在对他笑吗？他捂着胸口，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他在胸口捶了两拳，没什么效果。胸口剧烈的心脏跳动声就像是装了扩音器在他身上无限的放大。
    一滴血顺着他的鼻梁落进嘴角，高瑛回过神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笑什么？老子有这么好笑吗？
    江雪青走到和司机约定的地点，司机已经下车准备打电话了。看见江雪青立马收了手机跑上来，江雪青比平时晚了一些，司机有些担心正准备给江老爷子打电话。
    “二少爷，您……”司机突然看见江雪青雪白的运动鞋上沾染的血迹，江雪青打开车门，“放心，不是我的。今天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没有什么大事，不用和爷爷报备了。”
    “是。”司机赶紧拉开驾驶室的门。
    江雪青单手撑着车窗，这个小县城又开始下雨了，雨滴打在车窗玻璃上，江雪青的手指头抵在玻璃上，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围墙里的高瑛，那条结实的腿上斑斓的纹身刺的是什么呢？江雪青突然很想知道。高瑛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就是一副脾气不好的样子，可刚才那一副傻傻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好笑。
    江雪青垂头盯着身上的校服外套，用手抿了抿。外表看上去是个小豹子，危险不好靠近，内里却不是一个冷漠的人。高瑛，你在我跟前这幅蠢蠢的样子，在别人跟前也会展示出来吗？
    想到这里，江雪青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可爱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就可惜了。
    司机悄悄的打量着江雪青，二少爷的样子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今天遇上什么高兴的事情了。自从夫人去世以后，二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今天他鞋上的血迹，二少爷说不要和老爷提起，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担待不起。
    这件事情不论如何还是要上报上去。
    江雪青的车子一离开，拐角里出来几个人，“老大，今天这事情要不要告诉高爷。”
    为首的穿着皮夹克的男人转身在他头上呼了一下，“你傻啊。高爷让我们暗中保护这个蓉北来的小少爷。既然他没事我们就闭紧嘴，如实报告，那小高爷和人打架这事就瞒不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把高爷交代给我们的事情做好了就成了。”
    他身后的手下捂着脑袋，“小高爷那头，那几个不知死活的我带人去端了他们老窝。”
    脑袋上又无情的挨了一掌，“端!端你个头，我们现在是正经人！你赶紧把你身上的那身江湖习气给改改。小高爷的事情我们别乱插手，高爷自有安排。”
    高瑛头上的伤不严重，他随便消毒了一下，简单包了包就回家去了。今天是初一，他要回家陪爷爷吃素。初一十五，无论人在哪里都要回家，这是高家雷打不动的规矩。
    高瑛这脚刚踏进院子，他爷爷养的那几只老母鸡被他惊得扑腾了好几下，抖落了好几根羽毛。
    高老爷子背后别着一根棍子早就等着他了。高瑛这脚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他爷爷跟前，跪下来。故意撩开头上的伤口，“爷爷，我受伤了，你打得轻一些。”
    说完闭上眼，等着棍子上身。可惜过了好久，熟悉的疼痛没有来。高瑛眯着眼微微抬着头，他爷爷正戏谑的看着他，“被人打出血了还好意思说出来，在门口跪足一个小时再进来吃饭。”
    高老爷子晃着手里的棍子，哼着小曲进屋去了。高瑛奇怪了，今天爷爷竟然没生气，也没打他，遇上什么喜事了？
    饭桌上，爷孙两个默默地吃着菜，高瑛对面的位置上没人，却也摆了一副碗筷。高瑛扒拉着碗里的白饭，高老爷子斜了他一眼，“吃菜啊，净吃白米饭是什么意思，我亏待你了。”
    高瑛赶紧夹了一筷子豆腐，放进碗里。高老爷子喝着碗里的汤，“多大的人了，衣衫不整的，也不知道去换身衣服。”
    高瑛被自家爷爷怼得快没了脾气，让我跪一个小时的是您，让我跪完赶紧来吃饭的也是您，我哪里有时间去换衣服。
    高老爷子哪里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正在吐槽自己。
    “你打架归打架，我们先不论你打架这件事情。你怎么胡闹都不能把江雪青给扯进来。”
    高瑛伸出舌头卷走了嘴边的饭粒，“爷爷，我对天发誓，今天是他无意遇上我的。”
    高老爷子向后伸了伸手，年迈的老佣人递了湿毛巾上来，高老爷子擦了擦手，“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江雪青你离他远远的。你自己身上还一堆麻烦事情，要是和他走得近牵扯到他，我把你身上这层花皮给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他外套的事情！”
    高瑛拿在手里的饭碗差点拿不住，脸却很诡异的红了，“爷爷，你……”
    高老爷子接过身后老佣人递过来的小茶壶，“江家门第太高，这个江家二少爷说是江老头子的掌上明玉都不为过。江守心那个死老头子养出来的孩子可不是简单人。就你这直肠子脑袋根本就不够人家心思一转的。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真的惹了什么祸事是关于江雪青的，就是豁出去你爷爷这张老脸都摆不平。我高家可就剩你这一个了。”
    高老爷子说完端着小茶壶起身，视线落在那空了的座位上。走到高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会让老陈好好看看你头上的伤。”
    高瑛嗯了一声，有些气闷的低下头，刚好看见腿上那破了一片的裤脚。
    斑驳的纹身映入眼中，脑子里突然闪过江雪青的那句“很漂亮”。
    他莫不是说的是自己腿上的纹身？漂亮？
    高瑛往嘴里送了一口饭，掌上明玉？被人捧着长大的。
    可不是美玉一样，温温润润。这么了不起的家世为什么要来这个破地方，爷爷，你这么一说我反而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江雪青，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呢？
    第二十四章 等级
    江雪青吃完晚饭，被乔月眉带去医院，确定他的身体真的已经康复无碍了以后，乔月眉才真正放下心来。带着江雪青回了家，给他热了牛奶，嘱咐他喝了牛奶好好的休息。江雪青接过杯子对乔月眉说了一声谢谢进了房间。
    将装满牛奶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江雪青拉开抽屉拿出手机开了机。一开机，铺天盖地的短信提示一窝蜂的涌进来，手机卡了。等了一会，江雪青翻了一下通话记录，江雪松打了好几个，还有几个是他父亲。江雪青看了看时间，给他大哥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打过去，通了没人接。过了一会，有电话打进来，江雪青接起来，“大哥。”
    江雪松的声音一贯的低沉没有感情，他们这两兄弟一母同胞，其实长得并不十分相似，只有这说话的语气一个模子刻出来。
    “最近过得好吗？”江雪松顿了一下。江雪青嗯了一声，“挺好的。大哥你在忙？”
    江雪松那头有杯盏相碰的声音，应该是有应酬。
    江雪青这话一落，江雪松那头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杂音少了许多，“还好。”
    江雪青的食指摩擦着冰冷的手机后盖，“大哥，真的决定弃商从政？”
    “我们两个里头，有一个能继承母亲的事业就够了。雪青，爷爷不能护着你一辈子，我只有走这条路今后才能成为你坚强的后盾。”
    “哥！”江雪青喊了一声，之后的话却再没说出口。江雪松比自己大了十多岁，他刚出生时江雪松已经成年，江雪松对于他来说是兄如父，兄弟两人向来感情很深。江雪松会做这样的决定江雪青不奇怪。
    “雪青，哥哥一直都在。”江雪松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连日疲累工作的后遗症。
    “哥，注意休息。”江雪青盯着桌上的牛奶，已经不再冒着热气。
    江雪松轻轻嗯着，“你要是在小叔叔那待得开心，就再住一段。要是想回来了，和哥哥说一声，我派人来接你。”
    江雪青挂了电话，看着满满的收件箱，没有想翻动的欲望，将手机重新关机扔进抽屉里，拿起桌上早就冰冷的牛奶灌进了嘴里。
    在这里待得开心吗？江雪青抹去嘴唇上的牛奶渍，倒是遇上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第二天，随堂小测结束后秦菲收卷子，江雪青发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秦菲把卷子交给老师，回到坐位上，身后的江雪青在后头问了一句,“你的脚怎么了？”秦菲肩膀一缩，回头对着江雪青笑道，“没什么，今早起来不小心滑了一跤，有些扭到了。”
    秦菲是个不擅于说谎的人，江雪青也不多问。午休时间去校医务室拿了药油准备给她，结果在教室后走廊看见了秦菲和高瑛。
    高瑛指着秦菲的腿，“你爸又打你了？”秦菲背靠在墙上，“你别管。”高瑛嘴里叼着烟，“你爸一喝醉就打人这事，你们村里谁不知道。我说你就不会躲啊，这都第几回了，万一哪天把你打死呢。”
    秦菲双手抱着胸，“那就死了算了。”高瑛咬着烟屁股，“我才不信呢。你不是说过最大的心愿就是走出这个小破县城，去蓉北上大学吗？拜托，你好歹保护好自己，坚持到上大学 那天。你那酒鬼爸，我……”
    秦菲低下头，脚下的运动鞋也不知道是几年前买的，外头的皮早就脱落了，“他好歹生了我，你别对他下手。”
    高瑛仰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学校食堂的充值卡，“给你，拿去用。”秦菲伸手推了回去，“不要你可怜我。”
    高瑛将卡放进她的校服口袋里，“谁可怜你了！要还的！等你将来考了好大学，有了好工作，再还我。拿着吧，天天馒头咸菜，人都吃得跟个豆芽菜似的。你看看别的女生像你这个年纪，那胸口都鼓鼓的，再看看你，全身上下哪里有肉！哎哟，你踩我干嘛！”
    高瑛单腿捧起自己的脚，秦菲这个子小小哪里来的力气，疼死了。
    秦菲手伸进校服口袋里，紧紧握着那张饭卡，“正经不过三秒说的就是你。”
    甩了甩短发跑到走廊拐角，突然转头对着高瑛喊道，“谢谢你！”
    高瑛摸着板寸，觉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是不习惯秦菲好好说谢谢的样子。
    高瑛双手插着兜，叼着烟摇头晃脑的走了。走廊另一边的拐角，江雪青站在那里，手里的药油瓶子已经被握得温热了。
    下午的课间跑操，秦菲腿受了伤，跑不了只能站在教室走廊前头休息。不知什么时候高瑛走到她的身边，双手撑在栏杆上，秦菲一回头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走路都没声音的，你下午第一节课又没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学期分都快扣光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想毕业了？喂，高瑛，你有听我说话吗？高瑛，高瑛！”
    高瑛没理身边的秦菲，那双眼睛盯着楼下正在跑操的江雪青。大家都跑步，没道理江雪青就跑得比别人好看一些吧。
    秦菲见高瑛不理他，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你在看什么呢？看得入神了。”
    高瑛堵着一边耳朵，“你说话声音能小点吗？我又没聋！”
    “谁让你不理我的，我以为你没听清楚。”秦菲朝天一个白眼，你到底在看谁呢。
    “你说，江雪青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高瑛突然地一句话，惊得刚要说话的秦菲差点咬了舌头。
    “你怎么问这么诡异的问题。你要对他做什么？”
    高瑛转过身，靠在栏杆上，“我能做什么？我现在被困在这个小县城里还能做什么？”
    秦菲跟着他转过来，“你今后迟早要回蓉北的。”
    高瑛摸摸鼻子，没说话，“他也在蓉北。”
    他？说的是江雪青吗？
    “我听说江家在蓉北是个惹不起的大家族。你这么注意他，不会是想攀关系吧。”
    高瑛歪着头，伸出手指头点着她的额头，“傻丫头，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
    高瑛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晃着进了教室。
    秦菲挠着头，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这是什么意思呢？
    多年后，秦菲再想起这句话才明白，当年的高瑛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仰着头看着江雪青了。
    第二十五章 有人
    江雪青又停在那条满是油腻香味的小巷子口，从巷子口进出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在江雪青身边擦身而过，因为匆忙多少有些身体接触，这个时候江雪青就会下意识的往身侧退。脸上没有什么厌恶的表情，只是从这个动作里就能看出来他不喜欢和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
    人越来越多，小巷子越来越热闹，江雪青转身拐进了马路，躲在他身后绿化带小灌木里的高瑛直起身子。
    他跟着江雪青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里江雪青每天早上都会停在这个巷子口，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要说想进去买早饭，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想吃的样子，这个小少爷脑子里头到底想些什么？一个脏又油腻的小巷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高瑛拍掉身上的叶子，他小弟跑过来手里拎着一根油腻腻的油条，“老大，尝尝，刚炸出来的可香了。”
    高瑛接过油腻腻的纸袋子，秦菲说他从来不吃外头的东西。想想也是就江雪青的家世，家教一定极严，外头这些小摊上的东西估计他在蓉北就没见过，难道真的是想吃？又甩不开面子进去买？
    高瑛拉出油条，狠狠咬了一口，别说还真的挺香挺脆，要不明天给他带一条？
    秦菲还在做卷子，她前头突然出现了一个药瓶。她抬头，江雪青指指那药瓶，“这个效果很好，你拿去用。”
    秦菲看着瓶身上头的外文，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好东西，“谢谢你。”江雪青走到座位上坐下，“不客气。”
    秦菲拿过小药瓶放进抽屉里。江雪青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书本，抽出笔。这一系列动作下来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江雪青转过身，看着教室后门的位置，万年迟到的高瑛今天竟然准时进了教室。江雪青转过身，老师进了教室，准备上课。
    这一节课下来，江雪青身后那灼热的视线一直就没有离开，江雪青摇着手里的笔，扯着嘴角笑笑，并没放在心上。
    下午的自习，秦菲约江雪青去图书馆，江雪青答应了。两人在图书馆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秦菲问了江雪青几道题，江雪青说完，秦菲看他的飞出星星来了。
    “雪青，你在这里待一年真的不觉得浪费时间？”秦菲压低声音。江雪青放下手里的笔，“只是想换个环境，一直在蓉北待着。我看见的和别人想让我看见的都是我不想看见的。”
    秦菲被这句话绕晕了，什么想看见又不想看见，江雪青再说什么？
    “我就很想去蓉北，想去那里上大学，以后我想当医生。”秦菲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只是这笑里头夹着些许苦涩。
    “你可以的。”江雪青在白纸上写了几个数字，没写完最后还是撕下来揉成一团。
    他不确定秦菲现在是不是需要他的帮助，有的时候突然的善意只会增加当事人的困扰，而且他和秦菲认识的时间还太短，他……
    江雪青打断了此时他脑子里不断涌出来的念头，这里不是蓉北，秦菲也不是你以前接触的那些人，也许可以不用这么小心。
    秦菲还要在图，江雪青先回了教室。这个时间点，教室里头空荡荡的，他坐在座位上，干脆趴下来。乔月眉在他的背包里头放了一块薄薄的羊绒毯，江雪青拿出来盖在膝盖上。手轻轻的拂过羊绒毯光滑的表面，小婶婶一向是细心的，对他一直很上心。如果她能有孩子，她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可惜他和小叔叔结婚十几年一直没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他爷爷两个儿子，性格却南辕北辙。
    江雪青的父亲是江家老大，和他母亲的结合只有利益，没有多少感情。利益维系的关系总是凉薄的，他们私下并没有多少交流。母亲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余下的一点给了他和哥哥。
    小时候的江雪青一直以为，所谓夫妻间相处的模式就和他的父母一样。直到小叔叔结婚，小婶婶进了江家，恩恩爱爱其乐融融的样子，让江雪青第一次觉得他的家里冷冰冰的。
    再大一点，他认识了乔琛，第一次去他的家。被他领着去了房间，乔琛打开衣柜告诉他里头的毛衣都是他母亲织的。
    那天回家后，江雪青等母亲到了深夜，见到完成工作回家的母亲，江雪青问她，可以为他织一件毛衣吗。
    那时候母亲的表情，江雪青一直记得，先是错愕，再来母亲难得的眼睛红了，摸着他的脑袋说他长大了。
    江雪青在回忆中睡着了，教室的后门进来一个人，走到他的身边，坐在秦菲的位置上。高瑛看着江雪青的发顶，发质可真好。脸微微下移，出现在他眼里的是江雪青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微微翘起的嘴唇，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竟然笑了。
    高瑛弯着腰，脸越靠越近，他能感觉到江雪青的呼吸，淡淡的拂在他的鼻尖。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又来了。高瑛一愣，眼前是江雪青挺翘的睫毛，密密麻麻颜色有些淡淡的泛灰，伸出手指，高瑛轻轻拨动了一下。睡梦中的人皱起了眉头，高瑛吓得赶紧往身后一挪，心跳得更快了。高瑛猛地站起来，拍着自己的脑门，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裆，飞也似的跑出了教室。
    放学时，高瑛没再跟着江雪青。小弟见老大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高瑛抽着烟，突然回过头，“前段时间老来找我的那个女人呢？”
    小弟赶紧跑上来，“老大，你不是说不喜欢，让她别靠近你吗？我们就给打发了？怎么了，老大，想女人了？”
    高瑛夹着烟，揉着鬓角，没道理啊，一定是哪里错了。
    “走，今晚我们去喝酒。”
    江雪青回到家，阿姨刚做好饭。乔月眉已经下班在家。
    她接过江雪青的背包，“雪青啊，乔琛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过几天就能过来。你们也能有个伴。”
    江雪青有些意外，这件事情乔月眉没有向他透露过，现在告诉他已经连乔琛的转学手续都办好了。
    “其实不必如此。乔琛早一年出国也是好的。”
    乔月眉笑弯了眼，“那孩子就喜欢和你待在一起。这几年除了你，他也没交别的朋友。出国也不着急这一年，你们俩在一处也能说说话。”
    乔月眉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江雪青再说就显得生分了。
    吃了晚饭回了房间，外头又下雨了，路灯下头，灯光下的雨丝都带着光晕。带去学校的羊绒薄毯此时安静的躺在床上。
    今天他在教室又睡过去了，醒过来时教室空无一人。
    但在睡梦中，他恍惚间总感觉身边有人，一直在看他。
    第二十六章 逃跑
    高瑛坐在酒吧小包间里头发呆，原本待在里头的男男女女早就被他赶出去了。长腿架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头，头扬着，嘴里叼着点燃的烟。包厢门口，几个小弟相互推搡着，都不敢进去。说要来喝酒的是老大，突然发火的也是老大。难道是找来的几个姑娘不合老大的心意，所以老大一生气就把他们都给赶出来了？
    “你说老大最近是怎么了？这么暴躁。而且行为有些有反常，以前都不愿意去学校，现在不要太积极。而且他最近一直跟着蓉北的转学生，你说老大不会要对他下手吧。”
    “住嘴吧。现在城里谁不知道江雪青是高爷罩着的，老大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散了，都散了，围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围在门口的三四个人四散开去，已经转身离开的小弟，有些不放心的又回头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可惜外头的音乐声实在太大，什么都听不清楚。
    高瑛郁闷的抽完一根烟，没道理啊，对着女人他还是有反应啊，可为什么他对江雪青也能有反应，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高瑛捂着脑袋坐起来，一定是这几天一天到晚跟着他，产生幻觉了，一定是这样的。高瑛端起前头茶几上的酒杯，一口喝干净了，这个江雪青果然如爷爷说的一般，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高瑛打开包厢的门，嘈杂的音乐声刺得耳膜生疼，扯着嗓子叫着小弟的名字，过了许久也没见人过来，高瑛走出门口，心想人都去哪了。走到走廊边临近洗手间的拐角，一个头破血流的人跌落在他面前，高瑛低头一看，这不是经常给他带油条的小弟吗。高瑛拳头一握，走廊两边的拐角分别走过来两队人，领头的头上还包着纱布，“高瑛，我看你今天往哪里跑？”
    高瑛握着拳头，骨头间咯咯作响，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偏偏你们这群**送上门，今天就算是被爷爷罚跪也要痛痛快快打一架了。
    晚上，乔月眉带着江雪青去超市买东西，置办一些生活用品。江雪青没让司机跟着，乔月眉开车带着他去了超市。
    在超市买完东西，乔月眉让他在超市门口等会，她去停车场取车。江雪青站在超市门口，晚上这个小城很安静，路上行人不多，车也很少。江雪青抬头看看路灯，低头时发现对面的绿化带上有只小猫，回头看了看江雪青，随后拐了个弯往巷子里去了。
    江雪青抬手腕看了看时间，夜晚的小城街道很安静，耳边传来几声猫叫，江雪青看着那条巷子，抬了抬脚往那个方向去了。
    江雪青一直很喜欢有毛的小动物，可惜爷爷一直不让养。江雪青穿过马路，拐进箱子里，巷子口有一盏昏暗的路灯，照不到巷子的尽头。
    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巷子里的确有人。更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和一只猫。里头的人弯着腰，垂着手臂，那只野猫就站在他的对面，感觉对他并不陌生。
    巷子里的人转过头看见江雪青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是高瑛。
    潮湿的空气中隐隐飘来一丝血腥味，江雪青鼻头微皱，他又受伤了。巷子尽头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夹着棍棒的声音，高瑛直起身子飞快的朝江雪青的方向跑过来，跑过他的身边抓起他的手臂带着他往外跑，“快，高瑛在那里，赶紧追。”
    江雪青的手臂被高瑛牢牢抓住，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他想不明白，你逃命抓着我干嘛？还有，我为什么也跟着你一起跑了。
    喧闹过后的小巷子恢复了平静，躲在墙根的野猫走到巷子中间，轻轻的喵了一声，它对面是已经被打翻踩烂的猫粮。
    江雪青被高瑛带着跑，七弯八拐全是小路，晕头转向不说，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幸而他江雪青也不是弱鸡，不然就这么跑不累死才怪。
    身后的叫骂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听不见了，高瑛带着他跑到了一个小公园里终于停了下来。
    两人弯着腰，扶着膝盖喘着气，缓过来一些。高瑛盯着身后的江雪青，“你……体力还不错嘛，很少有人能跟着我跑这么久。”
    江雪青平复了一下呼吸，看了看黑暗的四周，看了看手表，眉心一皱，“你有带手机吗？”高瑛啊了一声，往口袋里摸了摸，手机刚才逃跑的时候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幸而口袋里还有一张电话卡，递给江雪青。江雪青看前方不远处有个电话亭，接过电话卡往公用电话亭走去，给乔月眉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乔月眉的声音很慌张，“雪青，你在哪里？可吓死我了。我过来接你，还是让你小叔叔……”
    “小婶婶，我没事。待会我自己回去。”
    乔月眉不放心，“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乔月眉语气坚定，江雪青只能捂着电话问一边的高瑛，“这是哪里？”
    高瑛说了一个地名，江雪青告诉乔月眉。乔月眉让他在原地等着，她派人来接。
    电话挂断，江雪青看着鼻青脸肿的高瑛，心想似乎每次见到他，他都是这幅狼狈样子。
    “我要在这里等人来接。”
    高瑛嗯了一声，往草坪边的水泥板上一坐，“你可真听话。”
    江雪青将电话卡还给他，“我如果不及时打电话，全城都会被惊动，没那个必要。”
    高瑛吹了一声口哨，很是轻佻的看了他一眼，“蓉北江家二少爷。被我带着绕城跑了一圈，我是不是可以炫耀很久了。”
    江雪青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擦，头上又流血了。”
    前几天的伤也不知道好了没有，头上又被开瓢了，这高瑛真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高瑛接过那带着淡淡茶香的纸巾，嘴一抿，嘴边两条淡淡的纹路化解了一些他身上的顽劣之气。
    “你怎么愿意被我带着跑？”
    抽了一张出来随意的按在头顶的伤口上。
    江雪青往他身边一坐，高瑛哎呦一声，“大少爷，您就这么席地而坐不太符合身份啊。”
    江雪青没理他的调侃，“都已经被你拉着跑了，不是同伙也成同伙了，我要是半路挣脱开，我怕是也脱不了干系。落单，不是明智的选择，我不想惹麻烦。”
    高瑛抛着纸巾，纸巾在空中弯了一个弧度又回到他的手里，“你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这么冷静的分析问题？”
    “你一天到晚打架寻事，有意义吗？”
    两个人分别问了一个问题，谁都没有回答谁。高瑛吸吸鼻子，不远处传来人声。江雪青站起来，“他们来了，我先过去。别让他们看见你，你也赶紧回去处理伤口，不要随便糊弄，会发炎。”
    高瑛跟着站起来，手里捏着那包纸巾，“这个你没带走。”
    江雪青没回头，“你留着吧。”
    高瑛悻悻收回手，那股淡淡的茶香被夜里的凉风一吹，缓缓散去。
    江雪青见到乔月眉，乔月眉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捂着心口脸色终于好了一些。江雪青说了一声对不起，乔月眉紧紧握着他的手，“以后可不能随便就这么跑了，吓死我了。我得赶紧打个电话和你小叔叔说一声，他不用连夜赶回来了。”
    江雪青扫了一眼乔月眉身后的一群人，动了动眉心。
    高瑛站在公园的路边，看着载着江雪青的车离去，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那包纸巾，紧紧握住塞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第二十七章 颜色
    高瑛天快亮了才回家，身子一半还没进家门，就从里头飞出来一只拖鞋快准狠的扔在他的脸上，高瑛一声惨叫捂着鼻子，客厅里的灯打开，高老爷子坐在客厅中间，声音中气十足，“你还敢回来。”
    高瑛捂着被打出鼻血的脸，跪在他爷爷跟前，“爷爷，我……哎……疼，爷爷你轻点！”
    高老爷子拧着他的耳朵，“和你说了多少遍，离江雪青远一点，你是聋了还是傻了？还是我的话在你这里已经不起作用了？你被人追，你带着江雪青跑什么？要不是我的人跟着，帮你善后了，要是江雪青出了什么事情，你小子还想不想活了？”
    高瑛正奇怪后头追着他的人怎么追着追着就不见了，原来是被爷爷料理了。若只有他一个人，除非他快被打死了不然他爷爷才不会出面救他。
    “真的是偶遇，不骗你！”高瑛举着手，有点小委屈。高老爷子气得脸发白，“你这一次两次全是偶然，你当我真的老了，脑子不清楚了是不是！高瑛！为什么让你从蓉北回来，为什么让你窝在这个小地方，你到现在还不懂吗？”
    高瑛放下高举的手捶在身体两侧，双手成拳低垂着眉眼，“我明白。”
    高老爷子一声叹息，“我已经死了一个儿子，现在就想保下你。我高家身后还一堆麻烦事情，那江家身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可比我们高家麻烦得多。高家好不容易从蓉北退出来，我绝不允许你和蓉北的任何人再扯上关系！”
    高瑛抬起头，那张桀骜不逊的脸上少有的没了轻浮，“仇就不报了？我爸就白死了？”
    高老爷子盯着高瑛的眼睛，这孩子气得在发抖。
    “怎么报？高家花了这么多年漂白，走到这步不容易。报仇，说得容易，一旦下手几十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他也是我儿子，他死了我能不心痛？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想给你一份清白的产业，让你的身上不再有颜色！你要是走报仇的路子，他就真的白死了！阿瑛，听爷爷的，不要惹事，时间最能让人遗忘一切，等过个十年八年，风头过去，你想回蓉北或是出国，我都不会拦着你。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下这条命，爷爷老了，受不了打击了。”
    高老爷子背过身体，不想让高瑛看见他眼底的沉痛。高瑛低着头，沉默不语，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将那包纸巾握得紧紧的。
    江雪青一回家，他爷爷的电话就来了。乔月眉让他来客厅接电话，脸色不好应该是被他爷爷训斥了。江雪青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乔月眉拂去他外套上的灰，对他笑笑示意没事。
    江雪青接过电话，江老爷子的话语间带着浓浓的不满，“雪青，你不懂事了！今天这件事情，万一你出了事会有多少人因为你而受罚。”
    江雪青握紧听筒，“爷爷，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个。你离开蓉北时间不长，就对自己懈怠了？这不是你作为我江家继承人应该有的表现，你好好想想。至于今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
    “爷爷，和他没有关系！”江老爷子那头沉默了一会，“你不是一个不懂礼貌的孩子，打断长辈的话不是你会做的事情。看来你倒是挺喜欢高瑛。”
    江雪揪着电话线，爷爷早就知道了。
    “今天是意外。”
    江老爷子一声冷哼，“不管是不是意外，高瑛你还是少接触的好。高家的底子不干净。他家的黑就算是再过个十几年都白不起来。高瑛要是个普通人到还好，我也不拦着你，可他不行。你不可能和这种人有牵扯，江雪青要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污点，这就是你作为江家继承人的本分。叫秦菲的女孩子，我查过了，她底子干净，你喜欢她，愿意帮她和她交往都随你的意，只有高瑛，绝对不可以！”
    江雪青放下电话，乔月眉刚给他热好牛奶，递给他，“喝了快去睡吧？”
    “对不起了，小婶婶。”
    乔月眉抵着他的背将他推进房间，“说什么呢。你爷爷也是关心你，被他说两句就说两句，我又不是没被他说过。倒是你，今天和你一起的真是高瑛？”
    江雪青点着头，“小婶婶，你也知道高家？”
    乔月眉心想难怪了，老爷子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听你爷爷的，高家的确有些复杂。”
    “我从来没听说过，蓉北高家。”既然说开了，江雪青也不打算瞒着，干脆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乔月眉道，“高家的背景你应该也知道一点了。这样的人家不该和我们江家有牵扯，你不知道也不奇怪。不要多问了，听你爷爷的。”
    乔月眉不愿意多说，江雪青也不多问，端着牛奶进了房间。脱**上的外套，发现领子上头有丝血迹，应该是从高瑛身上沾染过来的。江雪青盯着领子上的血红点子。
    爷爷的话还在脑子里围绕，不要和高家有任何的牵扯，特别是高瑛。江雪青将手里的外套扔进了放脏衣服的篓子里。
    作为江家的继承人他的身上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江雪青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抚上自己的脸，作为江家未来的门面，他就应该活得如同标杆一般，而这一切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江雪青打开水龙头，凉水呼在脸上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激灵。为什么会把视线放在高瑛的身上，为什么会不自觉的被他吸引，或许就是因为他和自己的不一样。
    江雪青藏在心底的叛逆外人不可得知，他藏得太好了，应该说他演得一直都不错。
    在高瑛的身上他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所有的想做而不敢做都在高瑛的身上体现得淋漓精致。
    江雪青也想如他一般，活得自由。
    第二天在学校，江雪青没有见到高瑛，之后连着几天都没看见他。江雪青放学离开教室前经过后门他的位置总会停一下。
    是那天头上的伤严重了吗？江雪青掉转头离开教室，高瑛几天没来学校并没有在这个毕业班里引起过多的关注，他在这个班里就像是一个隐形人，多一个不多，少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江雪青背着包经过走廊，下了楼梯，高瑛这个人既然爷爷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他是不能再接近了，不然麻烦的就是高瑛。
    江雪青下到一楼，经过一楼拐角的走廊，一个老人半蹲在地上，神情十分的痛苦。
    江雪青走过去，“您没事吧？”
    老人吃力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江家
    医院急诊室，江雪青跟着护士办完了手续交了费，在走廊上遇上了匆忙赶来的高瑛。
    高瑛远远看见他，朝他的方向跑过来，“我爷爷呢？”江雪青指着走廊里头的一间病房，“在那里，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你爷爷的手下在里面陪着。”
    高瑛松了一口气，“谢谢你。”江雪青将手上的单据还有卡交给他，“手续都已经办完了，我先走了，你进去看看你爷爷。”
    高瑛接过来，欲言又止。江雪青却指着他的头，“伤口好了吗？”
    高瑛的喉头如同被堵住，此时的心境有些难言，江雪青也没想等到他的答案。
    “你爷爷年纪大了，还有心脏病，少惹事让他省点心。”
    江雪青走了，医院里头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也盖不住他身上那股茶香。等高瑛回过神，急诊室嘈杂的走廊上已经没有了那抹清淡的身影。高瑛握紧手里的单据飞快的跑进了病房。
    医院门口，江雪青的司机已经等着了，“二少爷，蓉北来了电话，让您赶紧回去。”
    江雪青道，“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司机摇头，“只说请您尽快回去，飞机票已经定好了，我现在就送您去机场。”
    高瑛进病房的时候，高老爷子还没醒过来。病床边围绕着老爷子的亲信，一见到高瑛纷纷让开。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到他跟前，“小高爷。”
    高瑛沉着脸，紧盯着病床上沉睡的老人，“怎么回事？”
    那中年人微微弯着腰，“今天，高爷去学校谈赞助的事情，没让他们跟着。高爷年纪大了，兄弟几个也不放心，悄悄跟后头。又怕跟得近了被高爷发现惹他不高兴，就在学校外头等着。没想到高爷进去不久，就看见江家二少爷背着高爷就到了校门口，是他打了急救，陪着把高爷送进了医院。这一路进来办手续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刚他出去还把医生说的和注意事项和我交代了一遍。真没看出来，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性子能这么沉稳。”
    高瑛将手里的单子递给他，让他们先出去。等人走了，高瑛坐到病床边，握着他爷爷温凉的手。
    接到江雪青电话的时候，高瑛都没来得及细想为什么爷爷进医院了是他给自己打电话。挂了手机就往医院跑，这一路上过来心都到了嗓子眼。脑子里头无缘无故的就闪现出他爸死在他面前的画面，这个画面他努力的深埋在心里，已经许久没有想起来了。听到爷爷进了医院，他瞬间手脚冰凉，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如果爷爷再……他不敢往下想。
    在医院看见江雪青的那一刻，高瑛纷乱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这种感觉很莫名。那么清冷淡漠的人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叠单据，明明和他一样的年纪却有种不属于少年人的沉稳，他就这么诡异的在江雪青身上感觉到了信任。
    病床上的高老爷子缓缓张开眼，高瑛连忙直起身子，“爷爷，我在这里。”
    高老爷子低垂的手指轻轻碰触着高瑛的手背，“我……就是……放不下你。”
    高老爷子说完又无力的闭上眼，再也没有开口。高瑛额头抵在高老爷子的手臂上，“爷爷，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江雪青上了飞机，随行的还有乔月眉。听说在外地出差的小叔叔已经坐当地的航班飞回蓉北了。
    江雪青神情淡然的靠在椅背上，乔月眉心疼他，问空姐要了毛毯盖在他的膝盖上。
    江雪青转过头，乔月眉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恍惚，这双眼长得真像大嫂。
    “我不会见他。”江雪青的神情实在太平静，仿佛在千里之外生命垂危的那个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乔月眉叫了一声雪青，他终究是你的父亲这句话，她说不出口。
    “妈妈死的时候，他没回来。我和大哥对他而言，只是他对江家的交代。”
    乔月眉一声轻叹，大哥在外头的风流她不愿意多说，目前看来，这对父子之间的隔阂连生死都不能化解。
    “你必须回去。你是江家的继承人。”
    乔月眉一直收紧的肩膀隐隐作疼，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大吃一惊，一向身体强健的大哥突然病危，得知原因后乔月眉也是久久无语，被送去抢救前，他还躺在女人的床上。这件事情乔月眉没有告诉江雪青，江雪青知道真想，怕是根本不会答应回蓉北。
    “我愿不愿意做这个继承人，你们问过我吗？”
    “什么？”乔月眉以为自己听错了，“雪青，你怎么了？”
    江雪青将毯子往上拉，盖在肚子上，没再说话。乔月眉靠在椅背上，额头一阵闷痛。
    下了飞机，江老爷子早就派人等在机场，江雪青直接去了医院。来接的人是江老爷子身边的秘书，手臂上带着黑纱和白花。
    “二少爷，您父亲还是没能熬过去。”
    江雪青看着窗外，只转头淡淡看他一眼，“我大哥呢？”
    赶到医院，江雪青见到了病房门口的江雪松，两兄弟一对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还是江老爷子身边的秘书看不下去，问江雪青是不是进去看最后一眼。
    江雪松一声冷笑，“有什么好见的，里头有那一对母子哭丧就够了。”
    江雪松拉着江雪青的手出了走廊，进了电梯。
    狭小的电梯间里，兄弟两人并排站着，江雪松突然伸出手将江雪青揽过来靠在自己肩头，“放心，还有大哥。”
    江雪青轻声嗯着，对于他父亲的突然去世，他内心说不上有多难过，只觉得在这世上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又少了一个。
    他突然想起了在千里之外的小县城里，那对爷孙。高瑛也只有一个爷爷，万一那天高老爷子没有遇见他，那这世上高瑛就得孤身一人了。
    突然有些庆幸，他遇上了高老爷子。
    “爷爷还好吗？”
    江雪松今年35岁了，身姿挺拔，板正严肃的一张脸，和江雪青比起来他更像是江家人。
    “回去休息了，王医生已经赶过去了。”
    电梯门打开，江雪松抓着江雪青的手臂，“你不愿意，就是爷爷也不能逼你。等丧事了了，你就出国，不要回来了。”
    江雪青没有回答，直到司机将车开来停在兄弟俩面前，“我不能逃避，留下你一个人。从来，在我面前就没有选择。”
    高瑛在家照顾他爷爷，一个星期后他回学校，却发现江雪青不见了。高瑛问秦菲江雪青去了哪里，秦菲说他回了蓉北。
    回蓉北了。那他还会回来吗？
    高瑛将手别在背后，手里是一个油腻腻的纸袋子，里头是刚出锅的油条。
    第二十九章 去留
    高瑛去医院看爷爷，今早买的油条忘记扔，一起带到了病房。高老爷子见他精神不好，也不知道又在哪里受气了。转眼一看他手里油乎乎的东西，心中有丝疑惑，“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些油腻的东西吗？”
    高瑛将油条扔进一边的垃圾桶，抽了纸巾擦着手上的油渍，“突然觉得这玩意还挺香。”
    高老爷子当然不信，什么香不香的肯定不是给自己吃的。
    “你今天去学校了？既然去了，为什么不好好的呆上一天，又逃课！”
    高瑛拖着椅子，两条修长的腿挂在椅子上，“放心不下你，还是来医院陪你来得安心。”
    高老爷子心想，我信你才怪呢。
    “是去找江雪青的吧，别去了，回蓉北了。”
    高瑛瞬间来了精神，“爷爷，你怎么知道的？”高老爷子差点气得吹胡子，你倒是再装一装啊，这么快就破功了！
    高老爷子清清嗓子，从病床上坐起来，“那孩子是个好的。一样都是孙子，你看看你，和人家一点能比的都没有。”高老爷子戳着高瑛的额头，戳得高瑛叫苦不迭，“爷爷，我都成年了，你这个动作合适吗？”
    高老爷子一点都不心疼高瑛被他大力戳红的额头，“我倒是少有看见你对谁有亲近的心思，觉得他还不错？”
    高瑛别扭的别过头，“谁说的，谁说我觉得他还不错，那种冷冷淡淡的样子谁会喜欢。”
    还不承认？高老爷子笑着说，“看来是我会错意了，本来江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应着我和高家那老头子的私交，怎么也该打通电话。还想着到时候让你和江雪青说两句的，看起来没必要了。”
    哐当！高瑛动作太猛，将身下的椅子带倒了，高老爷子瞪着眼，只见高瑛慌忙的将凳子扶正，“江家出什么事了？”
    江雪青站在江老爷子对面，爷孙两人已经静立了许久。江雪青自回到江家以来一直很平静，该他做的，该他出面的，他一人应付得没有一丝错，在外人面前他还是那个无懈可击的江家二少爷。
    “你还是对他心中有怨。”
    江老爷子最近因为儿子的丧事，人憔悴了不少。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悲痛事。
    两个儿子中，大儿子的能力最为出众，可惜性子太不安分，到头来死得也这么不光彩。
    “不敢。”江雪青动了动微麻的腿。
    这孩子越大越是看不明白了。
    “你出国去吧。蓉北有他们母子在你定然不会自在。放心，爷爷会看着他们，不会翻起什么浪。别在那小地方浪费时间了，早些出去，早些回来。”
    江老爷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江雪青向前扶了他一把，
    “你到底如何决定，趁早给我一个答案。”
    江雪青看着老管家将江老爷子扶出去，沉重的木门关上的那刻，江雪青的眼底透着一丝嘲讽。
    早些出去，早些回来？
    你尽早出国，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两个他最亲近的人，一个爷爷，一个哥哥。他们对江雪青的爱不用怀疑，但他们从没有问过江雪青到底想要什么。
    江雪青解开手臂上的黑纱白花，揉皱在手心里。
    “江家出什么事了？”高瑛不想让爷爷看出他的在意，又怕他爷爷不告诉他，矛盾的心情下越发心焦。
    顽猴一般的孙子突然安静如鸡，高老爷子有些不适应，“你刚不是说不喜欢江雪青吗？你不喜欢要问得这么明白干嘛？”
    “同学嘛，互相关心一下也很正常。”
    高瑛咳嗽了几声，原本只想掩饰下尴尬，没想到真的被口水呛住了，一顿猛咳，看在高老爷子眼里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孙子跟人家没法比。
    “他父亲没了。我已经让留在蓉北的人送了花圈。”
    高老爷子的话成功的让高瑛止了咳嗽，父亲没了，那江雪青一定很难受。
    回头一想，江雪青难不难受关他什么事情。
    “那他还回来吗？”心里想的和嘴里说出来的天差地别，嘴倒是比心来的诚实。
    高瑛真想砸自己的脑袋，当着爷爷的面又丢不起这脸。高老爷子一个没忍住，指着高瑛，手指头摇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高老爷子让他去一边，让来医院照顾的老佣人给江家去了电话。电话通了，是江老爷子身边的老管家接的。
    没过一会，江老爷子接了电话。
    “安慰的话就不用说了。”
    高老爷子看了看身边伸着脖子，却又刻意想表现得不在意的高瑛，嫌弃的皱着眉头，“你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吧？”
    江老爷子一声轻笑，“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还没出院？花圈我看见了，有心了。”
    高老爷子道，“我们都是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这次捡回这条老命多亏了你家雪青，可惜了没来得急当面道声谢。”
    江老爷子眉眼一挑，单手握着小香炉，“谢就不用了，你是长辈哪里有跟个小辈道谢的道理，他应该做的。”
    高老爷子早就猜到这老头子会拒绝，
    “我这可没有你江家那么多的规矩，这次要不是遇上你们家雪青，我这把老骨头估计早就成灰了。怎么的，怕我这个老流氓污了你家小孙子的耳朵？”
    “你这老头子！”
    江老爷子对着站在门边的老管家道，“把雪青叫过来。”
    江雪青进了书房，他爷爷递出话筒示意让他接，江雪青不解，江老爷子道，“找你的。”
    江雪青接过听筒，说了一声你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孩子，那天你救了我，我在这里向你道声谢了。”
    江雪青这才反应过来是高瑛的爷爷。江雪青看了一眼在一边擦拭着香炉的江老爷子，“您客气了。”
    高老爷子对着高瑛挥手，示意他过来，“高瑛想和你说两句。”
    将手机递给高瑛，高瑛接过往窗子边挪了两步，“江……江雪青，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高瑛这话一出，高老爷子捂着额头，听不下去了。
    江雪青没想到高瑛会接电话，更没想到他会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高瑛见他没回答，料想他说话一定不方便，“谢谢你，那天要不是你……总之就是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回来，我罩着你。”
    江雪青嘴角轻抿，眉间松了一些，“您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江雪青对着江老爷子微微弯着要，“爷爷，没事我先出去了。”
    江雪青转过身，江老爷子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你似乎对高瑛特别在意。”
    江雪青停下来，转过身，“爷爷会错意了。”
    江老爷子将手里的帕子一扔，“高家背后牵扯势力太多。想要洗白不是一朝一夕，高家就这么个独子，他想独善其身很难，时间早晚的问题。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能和高家有太多的牵扯，会影响雪松的仕途。你身为江家继承人，有多少眼睛背后看着你，你不能有一点错，哪怕只是一次不小心，你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你心里应当有数。”
    江雪青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知道。
    第三十章 早餐
    半个月后，江雪青跟着乔月眉回了小县城。他走那天，江老爷子什么也没说。
    江雪青走后，江老爷子身边的老管家问要不要找人跟着.
    “不必了。高嵩那老头子是个有分寸的，他比我更怕高瑛和雪青交好，再等等吧。”
    江雪青去机场，江雪松匆匆赶来。江雪青闻着他身上浓重烟味忍不住道，“少抽一点烟，对身体不好。”
    江雪松凝视着他，这个弟弟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看他从一点点的小萝卜头长成如今和他个头相差无几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那地方就这么好？”
    江雪青笑笑，“不好。可能让人静下心。 ”
    江雪松不再问，“你长大了，进去吧。”江雪松想伸出手像小时候一般摸摸江雪青的脑袋，手伸了一半又硬生生给收了回来，雪青大了，这样的亲昵行为似乎已经不太合适了。
    “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哥哥都在，你……别怕。”
    江雪青低下头，一声轻嗯，转身离开了。
    江雪松看着他的身影湮没在人流中，转过身，“查到了吗？”
    他身边的秘书道，“查到了。叫高瑛，高建荣的儿子，高嵩的孙子。”
    高建荣的儿子？这事情有些麻烦。
    江雪青靠在椅背上，他不知道决定留下来这个决定对不对。他和爷爷说的时候，爷爷只看了他一眼，说你决定了就好。
    只这一眼，江雪青觉得在他爷爷面前他就如一个脱了精光的孩童，什么都没瞒住。
    没有接到高瑛那通电话前，江雪青对于去留还没有下定决心。
    高瑛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这话就如一个秤砣，让他摇摆的心意重重的下坠，落了地。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从高瑛简短的几句话里听出了期盼。真是好笑，明明相识时间不长，为什么？
    江雪青闭上眼，乔月眉以为他最近事多精神疲累，也不打扰他，静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江雪青虽然面上平静，心里却思量万千。有好感吗，应该是的。
    为什么？高瑛和他周边的人都不一样的，没有规矩束缚，过得很恣意。看上去很顽劣，但其实有颗不易被察觉温柔的心。
    高瑛的身上有他一直向往的样子。
    也许就是太不一样所以才会被吸引，江雪青张开眼，那微微泛着灰的瞳孔蒙着一丝水汽。
    高老爷子出院了，高瑛也被踢回了学校。老爷子进了一次医院可把高瑛吓坏了，哪里还敢忤逆他。乖乖去上学，只是看着江雪青空了的位置，心里总不是滋味。
    秦菲忍不住问他，“你那眼神能收敛一些吗？都有人在谈论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高瑛赖得理她，“你想多了。”
    秦菲将新考的卷子飞在他脸上，“看看你的分数！明明努把力就能上去的成绩，你是故意的吧?”
    高瑛不想听她唠叨，干脆用外套蒙着头打算继续睡觉。秦菲在他背上打了一下，抱着卷子走了。
    放学，高瑛拐到侧门，一直跟着他的小弟飞快地跑过来，“老大，江雪青回来了。你让我在他家门口守着，我今天看见他……老大……老大你去哪里啊。”
    高瑛跑到江雪青家楼下，果然一直紧闭的3楼卧室窗户开着。高瑛扶着腰喘着气，拍着自己的脑袋，他这么积极的跑过来干什么？
    啊，对！道谢。江雪青救了他爷爷，不论如何都要当面说一声谢谢才行。
    可这小区别看着老，安保还是挺严的，他想进去还真有些不容易。刚想爬墙，想想还是算了，要是被抓住，也太丢脸了。
    高瑛挠着后脑勺在想办法，打开的窗户边闪过一个人影。高瑛仰着脖子喊了一声江雪青。
    没反应，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人没叫回来高瑛有些急，“江……”
    江雪青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窗边，高瑛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你回来啦？”
    江雪青嗯了一声，“你有事？”
    高瑛微张着嘴，“我来道谢啊。”
    江雪青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那天在电话里，你已经道过谢了。快回去吧，要下雨了。”
    见江雪青要走，高瑛急了，“你别走啊，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江雪青盯着楼下那张明显带着喜悦怎么都掩盖不住的脸，连带着自己的心情都好了一些。
    “明天吧，你快走吧。”
    “你总要给个机会，让我好好报答你吧。你说你喜欢什么，只要是你说的，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带来，我高瑛说到做到！”
    乔月眉在江雪青房间外喊他，让他出去吃饭。江雪青应了一声说马上就来。门口乔月眉的脚步声远去。
    江雪青回过头，“你爷爷应该不想看到你和我走得近。”
    高瑛仰着头，后脖子早就酸了，“那你呢？你愿意和我走得近吗？”高瑛问得很认真，江雪青关上窗户，没有回答。楼下高瑛喊道，“你不说，我就自己看着办了啊。江雪青，你人不错，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啊？”
    江雪青靠在窗边的墙上，忍不住笑了，你果然和别人不太一样。
    隔天一早，江雪青出门照例经过那条小巷，在巷子口停下来。停了大概五六分钟随后离开。
    “老大，你说这江雪青是不是自己不好意思进去买，所以才在巷子口看着，这些个少爷毛病真多！”
    高瑛敲着他的脑袋，“快，你进去把所有好吃的都买一遍，快点！”
    啊！？
    高瑛让手下买了东西，抄小路跑进学校。来得早，学校里人也不多。高瑛将一袋子早点放在江雪青的书桌上，随后出了教室。
    江雪青进教室，课桌上是一袋不知名的东西，挑开袋口看了看，一股熟悉的油腻香味，江雪青往身后一看，并没有人。
    “难得，雪青你竟然会在外头买东西。可你也买太多了吧？你吃得完吗？”
    秦菲从前门进来，一眼就看见许久没见的江雪青，江雪青道，“你吃了吗？”
    秦菲也不客气，接过袋子，选了自己喜欢的就吃了起来，“不是你买的？那是谁？这么好？”
    江雪青放下背包，昨天说看着办，今天就开始了。随手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高瑛，你跟着我多久了？
    第三十一章 扯平
    一连几天，江雪青来教室前，他的课桌上都会出现一大袋吃的，从烧饼油条到豆腐脑馄饨，样数是越来越多。到最后，秦菲也撑不住了，“送东西这人也太浪费了，就是有十个我也吃不了这么多的东西啊。不会是哪个小女生看上你了，对你示好吧？”
    秦菲嘴里吸着豆腐脑，突然感觉到后门有股哀怨的视线，赶紧吞下去。只见高瑛靠在后门正望着她，那眼神冷飕飕的。秦菲心想我最近也没惹他啊，这霸王怎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低头看着一次性打包盒里吃了一半的豆腐脑，不是吧？这些东西，高瑛送的？
    下课，秦菲走到后门将高瑛拉出去，“你要干什么？那些东西你买的？”高瑛掏着耳朵算是默认了，秦菲忍不住笑出来，“想和人家交朋友直说好了，不用这样。买那么多东西，江雪青又不吃，太浪费了。你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高瑛按着她的头顶，秦菲个子小被他压得不好动弹，气急败坏，“你干嘛呢，快放开！不就吃了你几天烧饼油条至于用那杀人的眼神看我吗？”
    高瑛松开手，“我和他的事情，你少管。”
    秦菲捂着头顶，“你以为我想管啊。还不是怕你使什么坏心眼，江雪青人不错。”
    高瑛摸着头顶，伸着懒腰晃着身子拐进了走廊。秦菲在后头气得直跺脚，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放学，江雪青走侧门，经过那条小路停顿了一下，随后拐进了一边的围墙。果然，狭小的空间里高瑛蹲在地上抽烟，一见江雪青连忙将手里的烟摁灭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来。
    江雪青看了看手表，还有点时间。
    “以后那些东西不用买了。”说完转身要走，高瑛快走两步，挡在他跟前，“你不是喜欢吗?我见你在巷子口不进去，你嫌里头嘈杂，那我给你买了呗。”
    江雪青平静的望着高瑛，他有一张很出色的脸。对于一个男生来说有些过于秀气了，偏偏这样的一张脸下头是一点就着的炭火脾气。
    他说话直接，这是承认他跟着自己了。
    江雪青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头，“这就是你说的报答？”
    高瑛扶着后脑勺，仰着头，“当然还不够，只是现在我想到的只有这个。你什么都不缺，想要给你办事的后头一大把，也轮不到我。”
    想得倒是很明白。
    江雪青笑了笑，“够了，这几天的早点就当报答了。”江雪青绕过他，两人擦身而过间，高瑛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茶香。高瑛下意识退了一步，“雪青，是一种茶吧？”
    江雪青停下步子，这人思维还真是跳跃。
    “对，是一种茶。”江雪青看着前方，眼里的笑意慢慢的掩去，不远处来了一队人，手里提着棍棒。
    不知道是他的运气不好，还是高瑛惹的事情太多，怎么两个人每一次碰面都是这种情况。
    江雪青无奈，这回想走也不容易了。
    “他们又是来找你的？”江雪青指指前头。高瑛皱着眉头，怎么又来了，没完没了！
    “你先走，这里我解决！”
    江雪青没有要走的意思，“人挺多的，你一个人打？”高瑛活动着拳头，“啊，不然呢？你快走吧，要是不小心碰伤了你，我爷爷得打死我。”
    江雪青看了看四周，“你的那些小弟呢。”高瑛尴尬的呵呵，都被他打发走了，他原本就是在侧门准备堵江雪青的。
    江雪青突然拉着他的手臂，“回学校，他们不敢进来。”
    高瑛被江雪青这个动作有些弄懵了，“我打得过！”江雪青心想，打得过你每次弄得头破血流。
    “高瑛！痛快点，我们之间要有个了断！”
    对面混混里头为首的那个头上还绑着绷带，手还打着石膏，样子莫明滑稽。
    高瑛将江雪青拉到身后，“我都说了，我没动你女人。她要往我身上扑，你来找我？你怎么没把狗链子拴紧，把你家母狗放出来乱咬人！”
    这话一说完，高瑛心想是不是太粗俗了，赶紧回头看了江雪青一眼，只见人江二少一直很淡定，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真没动他女人。”高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江雪青说这个。江雪青也被他突然地这句弄懵了，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但面上还是很从容，“没动就没动吧。”
    对面的混混见这两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还聊上了，也是气。高瑛身后那个男生，好几回了次次都跟高瑛一起，看来两个人关系不错。高瑛，你动我女人，那我也拿你身边人开刀。
    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对付江雪青。
    棒子挥过来带了风，高瑛身子一侧把江雪青往后一推，“快点进学校。快啊，你愣着干嘛？”
    更多的人围上来，江雪青轻呼了一口气，身后有人靠近，棒子快要近身的那刻，被人围住的高瑛不知怎么冲出来，在江雪青身后挡了一下，一声闷响，江雪青见着高瑛的脸憋红了。还没来得及问一下，身后的棒子再次压下来，江雪青敏捷的抬起手一把抓住身后人的手腕，骨头的咯吱声随着一声惨叫，棒子落地。
    突然传来口哨声，带头闹事的一群人赶紧四处逃窜，学校的保安从侧门出来，身后跟着教导主任。
    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刚好遇上了。两人狼狈的样子看进教导主任眼里，“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跟我进教导处！”
    教导处里，教导主任端起茶杯吹了口热气，“我再问一遍，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打架？”
    高瑛的后背早就肿了，硬是忍着疼一声不吭。教导主任重重的盖上杯盖，“江雪青！你呢?你进校以来一直表现很好，你说实话，是不是高瑛找你麻烦！”
    高瑛吸着嘴角，刚想把事情认下来。江雪青抢前一步，“只是一点小摩擦，两人起了口角，是我先动的手。”
    教导主任不信，“这是要受处分的！江雪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不是高瑛找你麻烦！”
    “是我先动的手。”江雪青回了一句，高瑛惊讶的看着他，也不顾这是在教导处，“你疯了？”
    教导主任气得刚想起来训斥，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没说几句，看着江雪青的眼神越来越复杂，随后连连说了几声好。
    两人出了教导处，天已经黑了。接江雪青的车子早就在校门口等了，高瑛忍不住，“为什么不说实话。我……”
    江雪青先让司机上车，“说实话，你和校外社会人士打架，你会受处分，和我打架你也会受处分。时间不多了，你好歹得毕业，背上的伤记得看医生。我先走了！”
    江雪青打开车门，高瑛也顾不上背上的疼，抓着车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给你挡一次处分，你帮我挡了一棍子，我们扯平了。”
    江雪青将高瑛放在车门上的手拿开，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
    高瑛被汽车尾气喷了一脸，突然就傻傻的笑了。
    第三十二章 乔琛
    隔天早上，江雪青到了学校，桌上的东西一点没少，还比平常多了。江雪青扯了扯塑料袋，果然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
    秦菲从教室前门进来，直奔江雪青，“昨天你和高瑛打架了？”秦菲四下将江雪青好好打量了一番，看上去没有受伤，谢天谢地。
    江雪青拉出凳子，将背包挂在书桌边的挂钩上，“你怎么知道的？”
    秦菲扒拉着江雪青桌子上的塑料袋，“今天我一来学校就被叫去办公室了，说是让我做做你们两个人的思想工作。你们怎么打起来的？高瑛这个混球怎么能对你出手呢。可看他这阵子的表现，不像是要对你出手的样子啊。”
    江雪青从包里拿出书，“你和他很熟？”
    秦菲抹着紧贴在脖子上的发尾，“也不算很熟，不过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他之前不是一直在蓉北吗？”反正也问出口了，干脆就问个明白。
    秦菲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包子，“他老家是这里的。我和他是在很小的时候他回乡祭祖的时候认识的。高瑛很小就跟着他妈妈出国了，一直生活在国外，后来他妈妈去世才回国，跟着他爸在蓉北。后来他爸……”
    自习的铃声响了，秦菲两三口把嘴里的包子吞了，江雪青看她毫无形象的样子，到觉着有股不一样的率真。
    “你跟我说他的这些私密事，这么信我？”
    秦菲乐了，摸了摸油乎乎的嘴巴，“直觉，女人的直觉。哈哈，高瑛挺喜欢你的。认识他这么久了，他不是一个会主动亲近人的，他也没什么朋友，更别说主动对人示好了。江雪青，你身上有股魔力，你自己也许不知道，你虽然冷淡，看着清高不好接近，其实你有一颗比任何人都柔软的心。”
    说完，秦菲转过身，老师刚好走进教室。
    江雪青回过头，教室后门的座位空着。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柔软吗？这可要不得。秦菲，你是没见到我另外的样子，如果你见到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课桌上油腻腻的早餐味道还没有散去，江雪青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这里不是蓉北，偶尔柔软一下也许也没那么糟糕。
    高瑛又被罚了，被他爷爷禁足。可禁足又怎样，他可以逃啊，从窗子里爬出去，掉在院子里的鸡窝附近，压碎了几个鸡蛋。去小巷子买完早餐，送去学校，让小弟在教室门口看着不让人随便动。随后又跑回家，继续跪着。
    这事情，高瑛也不去猜他爷爷到底知不知道，反正自家老头子精得很，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他。
    果然，高瑛前脚从窗子里跳下去，后脚高老爷子就知道了。手下问要不要追过去把小高爷抓回来，高老爷子坐下来，让老佣人拿了一块布擦着拐杖，“不用管他了，这次抓回来下次他又能想办法逃出去，随他吧！”
    高瑛从窗子里爬进来，脚刚落地，看见坐在前头喝茶的爷爷，一个踉跄差点把脚给歪了。
    “爷爷，你起得好早！”说完，连忙将双手举到头顶。
    高老爷子吹着浮在茶汤上头的茶叶，“没你早。你这么早上哪里去了？”
    高瑛想用笑掩盖过去，高老爷子站起来一掌拍在高瑛的背上，高瑛忍不住叫出来，“疼！爷爷！我……你不是知道吗？”
    高老爷子收回手掌，“你倒是和我说说，江雪青有什么好的，你这上赶着示好。你还是我孙子高瑛吗？”
    高瑛揉着肿起来的后背，“他好看啊。”
    站在高老爷子后头的手下忍不住笑了出来，高老爷子一个眼神扔过去，手下连忙捂着嘴打开门出去了。
    “说实话！”
    高瑛连忙起来拿起茶杯给老爷子送了上去，“你不是也挺喜欢他吗？”
    “你……”老爷子一把夺过杯子。
    “我不管你了。我也管不了你，反正江雪青迟早要回蓉北，你想和他交朋友我也不反对了。可你倒是和我说说，怎么你们每次遇上都有人寻事？清河街的于家小子为什么就是和你过不去？”
    高瑛揉着膝盖，“他硬说我碰了他女人。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对别人的女人动手。他就是借机寻事，看我不顺眼罢了。”
    高老爷子将杯子重重放下，“这是看我不出声就蹬鼻子上脸了。这事情你别管，我来出面。事情没完没了的，牵扯到江雪青就麻烦了。你也是，既然想和人家交朋友就把你的臭脾气好好收一收。”
    “爷爷，你这是同意了？”高瑛面露喜色，爷爷终于松口了。
    “我还不知道你，拦着有用吗？没用！只会给我找麻烦，既然你天天跟着人家，那保护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高瑛起身将他爷爷扶起来，“昨天，他把清河街的手下手腕给废了。”
    高老爷子将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那又如何，不管怎样你都得好好的护着。江老头子交给我的事情，我不能办砸了。”
    说起蓉北的江家，高瑛有些好奇，“爷爷，你和江雪青的爷爷认识？怎么认识的？你说江家那样的人家看不上我们，我看着你们的关系也不差啊。”
    “你小子懂什么？给我闭上嘴！”
    “哎哟，你怎么又打我。我身上还有伤呢。”
    “这点小伤，你会在意？”
    “哎呀，爷爷你别按，疼！疼死我了！”
    高瑛一天没在学校出现，江雪青背上背包，出了教室。走了几步，只见走廊尽头过来一个人，江雪青眼底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深蓝色的上衣深灰色的裤子，和自己一样的校服。
    那人越走越近，直到在江雪青的面前站定，走廊边吹过来一阵穿堂风，江雪青望着对面男生的眼睛，“你来了？”
    乔琛伸出双手，在他胳膊两边碰了碰，“我来晚了。”
    江雪青伸开双臂抱了抱乔琛，“谢谢你。”
    乔琛拍着他的后背，“我们之间说什么谢谢。”
    走廊的拐角，双手提着两大袋东西隐在昏暗光线里的高瑛看着前方举止亲密的两人。
    他身边的小弟挠着头，“老大，那人是谁啊？看校服是你们学校的，看着面生啊，重点是他好像和江少爷关系很好。蓉北来的人怎么都长得这么好看……”
    小弟在一边嘟嘟喃喃说了半天，高瑛根本没听进去。
    眼里只有江雪青嘴边的笑，那笑绝对是发自真心的。塑料袋太重，在他的手心里头勒出了红印。
    那人是谁？江雪青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第三十三章 重要
    高瑛跨坐在学校的围墙上，底下的小弟吃力地仰着脖子和他说话，“老大，上次你看见的那个男生，是新从蓉北转学过来的，转到你们隔壁班了，叫乔琛。”
    高瑛嚼着嘴里的口香糖，吹了一个干瘪的泡泡，“这些我都知道？没有其他的消息了？”
    小弟揉着酸痛的脖子，真不明白老大为什么那么喜欢坐在围墙上头，累死他了，“还有。就是他来了以后，你校草的位置怕是不保了，这几天悄悄到他们班后门的女生是越来越多了。”
    高瑛一口吐了嘴里的口香糖，落在小弟的脚边，“说重点！”小弟扶着后脖子，“他和江雪青住在一个小区。”
    晃动的双腿猛地停住，高瑛双腿一侧，从围墙上跳下来，“让在蓉北的人查查，那个新来的转学生什么来头。”
    小弟可怜的脖子终于得救了，“老大，高爷不让你联系蓉北的人，这要是被他知道了，我这脑袋……”
    高瑛在墙根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边，“你不做，现在你的脑子就能开瓢，你自己选吧？”
    高瑛迈着大步往前走，自从叫乔琛的来了以后，江雪青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起来，常常课间看不到人。
    高瑛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我这可不是有多在意江雪青，爷爷让我保护他，他周围的人我总得查清楚了。
    高瑛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可每次无意间看见江雪青和乔琛在一起的画面，江雪青那始终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容，高瑛心里就是不舒服。你可从来没有对着我这般笑过。
    食堂里，秦菲拿着卷子一脸崇拜的看着对面的乔琛，“这题还能这么解，你好厉害啊。”
    乔琛拿出笔，“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解法。”只见两个学痴马上要把食堂变成教室，江雪青哼了一声，秦菲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先吃饭吧，我可不能耽误你吃饭。”
    乔琛丝毫不介意的在卷子上刷刷写了另一种解法，“不耽误。”
    秦菲双手撑着下巴，盯着乔琛的脸，性格可真好，又温和又有礼貌，重点是长得太帅了有没有，秦菲快看痴了。
    江雪青拿着筷子在她跟前晃了晃，秦菲吸了一口口水，“你在蓉北肯定有许多女孩子喜欢。”
    乔琛写完，将笔收好，“真没有。和我相处一段你就知道了，我是个很无趣的人。”
    秦菲一脸花痴，“怎么会无趣，看着你的脸我都满足了。”
    秦菲这话成功的逗笑了江雪青，“你快吃吧，都凉了。”
    秦菲这才赶紧低下头吃饭，“你们感情一定很好，不然乔琛怎么为了你转学过来了。”
    江雪青拿出自己的专属饭盒，拿出荤菜的那一层，夹了几块肉，其余的都推到了秦菲跟前。
    秦菲嘴里含着饭，双颊鼓鼓的，大口吞下去，“遇见你以后，我都胖了。乔琛，你怎么也用学校的餐盘啊，我还以为你会和雪青这样自己带饭呢。”
    乔琛看了江雪青一眼，“他有些小洁癖，吃不了外头的东西。”
    秦菲哦了一声，“我记住了。”
    江雪青侧头看了乔琛一眼，夹起一个肉圆子塞进嘴里。
    离三人不远的一张桌子上，高瑛撑着下巴紧盯着江雪青和乔琛，前头的饭菜是一点没动。小弟坐在他身边不敢说话，只觉得老大的眼神有些奇怪，哪里奇怪呢？他不敢说，那眼神就像在看出轨的女朋友？
    什么鬼？赶紧吃口饭压压惊。
    吃个饭也眉来眼去的，搞什么呢。高瑛皱着眉头，前头餐盘里的饭被他狠狠的戳出了一个洞，小弟有些坐不下去了，总感觉老大随时会暴走。
    乔琛突然伸出手，拿掉了江雪青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黏上去的小纸片。高瑛突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小弟嘴里的饭还没吞下去，惊恐的抬起眼看着他，“老……老……”
    高瑛将盘子一推，发出巨大的声响，走出了食堂。
    乔琛被这声响惊到了，本能的回过头，没看到人。秦菲将餐盘里的饭吃了个干净，“这个高瑛又发什么神经！”
    江雪青淡然的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他最近倒是消停了，也没再送东西，这样……挺好的。
    今天最后一节体育课上完，乔琛被堵了，堵他的人是高瑛。乔琛虽然是个学痴，但脑子不傻，看着对面的架势，他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他到这里半个月不到，到底哪里惹了眼前人。
    “你找我？”乔琛打量跟前的男孩，个子挺高的，脸也……挺好的长相怎么就看着这么邪性。
    “你和江雪青什么关系？”高瑛直接就问了。
    乔琛心想，雪青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的人，看着就像是不良少年。
    “这和你有关系吗？”
    高瑛看着他的样子就来气，乔琛的确样子好，气质好，和江雪青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高瑛上拎着他的衣领子，“我问你什么，你就好好回答。”
    乔琛眼底没什么波澜的看着他，“和你无关。”
    “你……”高瑛抡起拳头就要揍上去，他身后的小弟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去拦，“老大，你可不能打架了，你身上的处分，再来你就得被开除了。高爷那里……”
    高瑛紧握着拳头，被他拎起来的乔琛一直很从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高瑛越看越来气，这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高瑛回过头，江雪青正看着他，视线落在他的拳头上，看着有些不高兴。
    高瑛松了手，乔琛整理着被抓皱的领子，越过高瑛看向江雪青，“你认识？”
    江雪青点头。
    高瑛刚下去一些的怒火又上来了。这两人隔着他眉目传情，当他不存在吗？
    “你在干什么？”江雪青往前两步，高瑛别过脸，“看他不顺眼，怎么了？”
    高瑛是不愿意在江雪青面前承认自己有些嫉妒江雪青和乔琛。他们之间的互动太和谐了。自己费了大力气，还是没能让江雪青松口，到现在他和江雪青到底是不是朋友都不能确定。
    高瑛心里这股莫名的戾气，他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就是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他急需一个发泄口。
    “你不能动他。”江雪青站在高瑛面前。
    高瑛紧咬着牙根，“他是你什么人？很重要？”
    江雪青眼底没了以往的淡然，“很重要。”
    高瑛的拳头咯吱作响，“那我要看看，到底有多重要！”
    第三十四章 想要
    高瑛抓住江雪青的肩膀往旁边一拨，没推开。
    “你让开，我要是伤了你，别怪我！”
    高瑛这一推，其实也没下全力，他怕伤了江雪青，可看着江雪青维护乔琛的样子，他心里又不痛快。
    乔琛见势头不对，“雪青，有什么误会讲清楚就好，不要起冲突。”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高瑛越过江雪青的肩头对着乔琛吼道。乔琛本意是怕两人打起来，想说两句缓解一下，可看现在的情况他还不如不说呢，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这么这么大的怨气呢。
    “高瑛，你不要无理取闹。”江雪青单手抵着高瑛的胸膛，高瑛往前两步，“我无理取闹，爷爷让我保护你，我总得知道你身边的人对你有没有威胁吧。”
    乔琛真是哭笑不得，威胁？他对雪青能有什么威胁？
    高瑛一见乔琛在笑，又不高兴了，“你笑什么？”越过江雪青的肩膀伸出手就要挥过去，江雪青抓住他的手，“高瑛！够了！”这一抓也是使了力气，高瑛手腕上一阵钻心的疼，疼归疼没有心里涌出来的酸涩难受。
    “我今天就是和他不对付了，你要怎样？”高瑛是个不服输的个性，你刚我能比你更刚。江雪青也是头疼，今天这人是吃错什么药了。
    “乔琛，你先回去。”江雪青转头对乔琛说道。
    乔琛指指他和高瑛，“你确定没事？”
    “确定。”江雪青语气笃定，乔琛也知道自己留下去只怕会更不好，转身走了。
    见乔琛要走，高瑛不愿意了，对手下吩咐，“把他拦下来！”
    下头小弟刚要出手，江雪青举起高瑛的手腕，“真要逼我出手是吗？”两人双眼对视，皆是互不相让，“你动一个试试！”
    江雪青真是有些动怒了，“不想和你打架，再打，你这个学期都念不完。高瑛，凡事动点脑子，冲动迟早有一天害了你。”
    甩开高瑛的手，一边的小弟见老大脸色铁青，不敢说话也不敢真的为难乔琛。
    高瑛双拳紧握，手腕处还有些闷疼，“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冲动凡事不过脑子的混子！”
    江雪青觉得他今天情绪不对，说再多都没用。转身要走，身后的高瑛盯着他的背影，“我们是朋友吗？江雪青！”
    还在原地的乔琛，有些惊讶，看了江雪青一眼，认识多年的直觉告诉他，江雪青有些不高兴了。
    “我们是不是朋友很重要吗？”江雪青紧盯着脚底的草坪。
    “对，很重要!”高瑛憋红了脸。
    江雪青一声轻笑，“不是。不论你做再多的努力，我们都不能成为朋友，我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话落，拉着乔琛走了。
    留下来的高瑛，气得浑身发抖，对着脚下的草坪狠狠踢了两脚，蹲**子，一拳砸下去。他很少被人拒绝，因为他很少有真正想要的东西，这回他尝到了被人拒绝的滋味，原来这么难受！
    乔琛被江雪青拉着，三步并两步差点跌倒，“你走那么急干什么？你刚才那话说得也太狠了，不像你的为人。”
    江雪青停下来，“怎样才算我的为人？”
    乔琛笑道，“你要是真的不想搭理他就不会说那么多了。你喜欢他吧？真是难得，我都多久没见你有想结交的人了。他是谁啊？”
    江雪青心想，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高瑛。”
    乔琛双手交叠放在脑后，“高瑛？有什么来历吗？”
    “蓉北姓高的人家，你知道吗？”江雪青也不瞒着他。乔琛细细一想，“不会是我想的高家吧？他是高建荣的儿子？”
    江雪青眼角不着痕迹的轻颤了一下，“原来你知道。”
    乔琛道，“你忘了我姐夫在哪里工作了？我多少有听过一些。难怪你说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家那样的背景，你们的确不适合交往。”
    江雪青仰着头吸了一口空气，好潮湿。
    “我不是一个看中出身的人。”
    乔琛揽着他的肩，“我当然知道，你只看中人嘛？可你爷爷能答应？”
    江雪青转头看着他，“和我在一起会给他惹麻烦。”
    乔琛点点头，明白了。
    “看来你的确很喜欢他。和我说说，他什么地方吸引了你，好凶的一个人啊，可惜了那张脸，长得是真好。”
    被吸引了吗？
    “也许是他长得好。”
    乔琛一愣，随即笑出声。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问了。
    “快回去吧，要下雨了。要是把你淋着了，我又要被姑姑唠叨了，姑姑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江雪青被乔琛拉着，回头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没有了高瑛的身影，看着那片空地，心里头有些失落。
    你，还是和我远一些的好，和我一起会给你带来麻烦。
    “乔琛，高瑛的父亲还在蓉北吗？”
    乔琛回头看他的目光有些探究，但也只一会，眼神又恢复了坦然。
    “他父亲死了有好几年了。”
    死了……
    秦菲说过，高瑛刚转来这个学校成绩一直很好，他变成这样难道和他父亲的死有关系？
    “怎么死的？”
    乔琛抿了抿嘴，“车祸。但据说是被仇家追杀，找到尸体的时候头部中了一枪。当时那辆车里头不只高建荣一个人，还有他儿子。”
    江雪青将手伸进运动裤口袋里，“高建荣有几个儿子？”
    乔琛想，你明明就挺担心人家的，怎么说出口的话那么伤人？这样真的好吗？
    “高家三代单传，你说有几个儿子？”
    口袋里原本紧握的手突然放松了。
    高瑛是被老爷子的手下拖回家的。一回家，老爷子的拐杖就收不住了，要不是老佣人拦着早就呼在高瑛背上了。
    “你联络蓉北的人干什么？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和蓉北的人联系，你就是不听，嫌自己的命长了是不是！”
    老佣人拦着老爷子，“高爷，不要动怒。医生说了，您可不能再情绪激动了。”
    高老爷子喘着气，“乔家，乔家是谁都能查的吗？你又搞什么？牵扯了一个江雪青还不够，你还要动乔琛！你！你……”
    老爷子头一阵发晕，吓得高瑛赶紧站起来，“爷爷，你别生气，快把爷爷送去医院。”
    高老爷子捂着胸口，“你到底怎么回事？这段日子实在反常。你以前是不听话，可不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
    高瑛不敢再说什么浑话刺激高老爷子了，“就是看他不顺眼罢了。”
    高老爷子指着他的额头，“那你就绕着他走！”
    高老爷子猛地咳嗽，高瑛赶紧拍着他爷爷的后背，“你走，你赶紧走。出国去，到你舅舅那处去。看着你母亲的面子，他会收留你，你别待在国内了。”
    “我不去!”高瑛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了。
    高老爷子的拐杖狠狠地敲着地板，“那你想怎样？留在国内，我看着你闯祸？”
    “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有想要的东西，现在我有了，我绝对不出国！”
    高瑛咬着牙，气得高老爷子又要举拐杖打下去，“你要什么？臭小子！”
    “江雪青!”
    老爷子的拐杖落在地上，“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江雪青！”高瑛闭着眼，吼了出来。
    一时间，满屋寂静。
    第三十五章 爬楼
    高老爷子揉着耳垂，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次？”	这话一出口高瑛自己也愣住了，高老爷子将他拽起来，“你要什么？你清清楚楚的再说一遍，你要什么？”
    “我……”高瑛说不出口。高老爷子松了紧揪着他衣裳的手，“你今天脑子不清楚，我不和你谈，你冷静一晚上，明天我再来问你一次。”
    高老爷子拄着拐杖出了门，脚步有些不稳，高瑛跪在地上，脑子一直嗡嗡地，为什么他会说出那样的话，没经过脑子脱口就说出来了。高瑛抬手砸着脑袋，到底是怎么了呢！
    乔琛和江雪青陪着乔月眉吃饭。江雪青的小叔叔下乡视察去了，家里就他们三个人。今天乔月眉有兴致亲自下厨做了不少好菜，乔琛吃了不少，对面的江雪青就不如他这般有好胃口了。乔月眉进厨房看汤锅去了，乔琛放下筷子，“怎么不吃？没胃口？不舒服？”
    江雪青摇了摇头，“没有，我向来吃饭吃得慢，你知道的。”
    乔琛笑道，“还不如在学校食堂和秦菲一起吃得多一些。我能看出来你对那姑娘挺上心的，这也好多交些朋友我也能放心。”
    江雪青划拉着面前的米饭，这要是在江家被爷爷看见又要被训斥了，“我向来不需要你担心。”
    乔琛用公筷为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是是是，我们江家二少爷绝对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是我瞎操心来着。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有多一些的朋友，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独了，交一些性子洒脱开朗一些的朋友能互补。”
    这时候乔月眉端着汤出来了，“快来，这汤我今天炖了好久，你们俩赶紧吃，我再进去炒一个蔬菜。”
    乔月眉把汤放下又进了厨房。
    乔琛揭开砂锅的盖子，满满的香味溢出来，赶紧盛了一碗放在江雪青的跟前。
    “赶紧趁热喝吧。”
    江雪青将碗接过来，“你出国的手续都办好了吧？什么时候走？”
    乔琛给自己盛了一碗，美美喝了一口，“那你什么时候回蓉北。我来的时候，多少有些风声吹到我耳朵里。你那继母和弟弟可是借着江家的名义结识了不少人。你那弟弟我倒不担心，看起来不太聪明。”说到这里，乔琛忍不住笑了。他不是随便背后说人是非的性子，可江雪青这个异母弟弟实在是太奇葩。
    “你那继母可不是省油的灯。虽说有江爷爷看着，但毕竟是江家血脉也不能打压得太狠。如今你大哥已经逐渐有了一些形式，他走仕途已经没什么悬念了。你母亲留下来的遗产，你那继母可不能保证不会动歪心思。”
    “她不敢，也没那能力。”江雪青吹凉了碗里的汤，小口小口喝起来。
    “难保她不会为了那个傻儿子搏一搏。能跟在你父亲这么多年还能生下孩子，手段就不简单。”
    乔琛也是担心江雪青，他江家看着风光，其实要在这样的家族里头生存下来也是不容易。要不然江雪青这个年纪也不会如此老成，一点鲜活的感觉都没有。
    “我以为你脑子里只有书呢，我看错你了。”江雪青忍不住取笑。乔琛知道江雪青是说他一门心思只在乎读书。
    “我上头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乔家不用我继承，我就喜欢读书。那种揣摩人心，尔虞我诈的生活还是让他们去蹦跶吧。”
    乔琛的父母是少有的模范夫妻，感情好一直很恩爱，家里四个兄弟姐妹也一直很团结。
    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我也不想过那样的生活，但我不能选。”江雪青放下碗。乔琛是明白江雪青的，他离开蓉北一是不想看见继母和她那儿子，二也是想从江家封闭的生活里出来透口气。
    “乔琛，你有为了什么人或事情豁出去过吗？”
    乔琛努力想了想，努力地豁出去吗？还真没有。他父母一直以来都是由他自己，还真没有需要他去抗争的事情。
    转念一想，江雪青这么问一定有原因。
    “江爷爷是不是不愿意你和高瑛有往来。雪青，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很乖，也不曾违逆过江爷爷的意思。但你骨子里一直在嘲笑这样的自己，你把不安分的心思藏在了心底。高瑛是你的发泄口，越是不让你靠近，你就越想去了解。他身上的某些东西，是你多年来一直想要却没法实现的，是这样吗？”
    “是。”江雪青收紧了肩膀，“我以为你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乔琛看了看厨房紧闭的拉门，“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让我假装不知道可比说出来难多了。”
    “你觉得我和他相交没错？”
    乔琛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你看上的人一定没有错。姑姑在厨房里可够久了，可别闷坏了。”
    “姑姑，你的菜要是再不端出来，我和雪青可就吃饱了。”
    厨房的拉门打开，乔月眉端着菜出来，“催什么催，来了。”将一盘绿油油的小青菜放在江雪青的面前，“雪青喜欢，多吃一些。”
    晚饭过后，乔琛要回去了。他们不住在一处，乔月眉帮他在同个小区里又租了一套房子。乔月眉送他回去，路上乔琛问她干嘛故意躲在厨房里不出来。
    乔月眉挽着他的手臂，“我看你们要说话，有我在不方便。雪青也就和你一起能说说真心话，我在不方便。”
    “高瑛的事情，你也知道？”
    乔月眉拧着他的耳朵，“你这小子越大越没规矩了，这么和你姑姑说话！活腻歪了。”
    乔琛赶紧弯下腰，“我可不敢，姑姑你可饶了我吧。”
    乔月眉收回手，独断专行是江老爷子一贯的行事作风，进江家这么多年她是了解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多帮着照顾雪青一些，那孩子太懂事了，我倒希望有时候他能任性一些。赶紧走吧，外头怪冷的。”
    乔月眉拉着乔琛往他那一栋楼去了。
    江雪青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走到窗子边想拉窗帘。楼下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对着他的窗户。
    江雪青打开窗子看下去，高瑛正仰着头看上来。
    “你怎么来了？”
    夜晚的小区很安静，江雪青这一问，声音响在耳边特别的清晰。
    “我有话对你说。”
    高瑛在楼下的时间不短了，整个人冻得发僵。
    江雪青头发半干，被吹入的风激得打了一个喷嚏，“太晚了。你先回去。”
    高瑛看了看沿着小区墙壁的下水管道，“那我爬上来。”
    江雪青：“……”
    第三十六章 私会
    高瑛拍了拍手上的铁锈，打量着江雪青的房间，看起来和他的人一般有些无趣。
    江雪青关了窗子，抓起书桌上的毛巾继续擦着头发，“你来干嘛？”高瑛往他床上一坐，江雪青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拉出书桌边的椅子，坐上去，“你这样做很危险知道吗？”
    高瑛双手撑着床向下按了，还挺硬的，没有想象中的松软。
    “我在家里想了半天，总觉得今天你说的不是真心话。你其实不讨厌我吧，你不是还夸我腿上的纹身好看来着。”
    擦头的动作停下来，“什么时候？”
    高瑛吸吸鼻子，“我打架被你看见的那天，你说了一句很漂亮。”江雪青将毛巾扔在书桌上，“那又怎样？”
    高瑛笑眯眯地看着他，“如果你真是连骨子里都是循规蹈矩的大少爷，怎么会夸我的纹身漂亮？其实你想看，我脱了给你看呗。”说着就要站起来。
    江雪青伸出手，“我不想看，说你今天的来意，等我婶婶回来要是发现你，事情就不好办了。”
    高瑛走到他跟前，低下头看着江雪青，睡衣的领子宽大，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也许是混血的关系，江雪青从小就比一般人白一些。
    高瑛将视线移开，“你其实是想和我交朋友的吧，但又怕这件事情被你爷爷知道了，会找我麻烦？”
    江雪青仰起头，“你既然知道，今天还爬上来做什么？”
    高瑛俯**子，双手撑在椅子两边的把手上，“那我们可以私下偷偷的做朋友啊。”
    两人一深一浅两双眸子对视，高瑛紧盯着江雪青眸子里自己的倒影，他来的时候特意换了身衣服简单捯饬了一下，也不知道刚才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弄乱发型，现在看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太狼狈。高瑛不自在的哼了一声，直起身子抬起手拂了一下鬓角。
    江雪青忍不住笑了，“你倒真是个怪人。”
    高瑛见他笑了，原本忐忑的心情也松了大半，“我倒是第一次看见你这般笑，不像个假人。”
    “那我平常看起来像个假人？”江雪青看着他。
    高瑛在宽敞的房间里有些局促的晃着脚，“你看着对谁都好，其实是不是真心的只有自己知道。我观察你有一阵子了，你其实挺想进那小巷子看看的，可你一直没进去，就在巷子口看着，因为你多年的教养不允许。可那接地气的生活又在时时刻刻的吸引着你，你心里很矛盾。江雪青，你其实很想抛掉江家二少爷的身份，肆无忌惮的活一回吧？”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脚步声。江雪青赶紧起身关了灯，脚步声在他门口停下，乔月眉轻声叫了一声雪青。乌黑房间里的两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乔月眉见没人回应，转身走了。
    门外恢复了平静，高瑛猛吸了一口气，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紧张过。
    “等我婶婶睡着了，你走门吧。”
    高瑛不在意地坐在江雪青的床上，“我不急，待会从窗子爬下去就成了。你放心，我常爬，技术很好的。”
    江雪青失笑，没见过谁能把爬水管说得这么得意的。
    “听你这么说，我们两个到像是私会。”
    江雪青这话本意是调侃，却把高瑛的脸说红了。
    “私……会，私……”越说越心虚，越说脸越红。
    江雪青没想到高瑛会是这个反应，看起来厚脸皮的人竟然这么不经逗？这个反差也太大了吧。
    “为什么你要和我做朋友，我就一定要答应呢？”
    话落，高瑛脸上的红退去，脸色逐渐的严肃起来，“你要是不愿意，就不会让我上来了。”
    江雪青打量了他一会，微微吸了一口气，“在学校不要和我太亲近。”
    高瑛一怔，随即脸露喜色，“那你是答应了？”
    江雪青指指窗户，“快走吧，太晚了。”高瑛差点兴奋地从床上跳起来，“那好，我以后晚上过来找你，你有手机吗？我来之前给你发消息。”
    江雪青指指书桌上头的一个招财猫装饰，“我把这个放在窗台上，就说明你能来。”
    高瑛一个响指，“明白了。那我先走了，爷爷要是发现我不见了，我又要跪大厅了。”
    高瑛起身走到窗边，随后又仿佛要再确定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高瑛，你为何要对我们能否成为朋友这件事情如此执着？”
    江雪青见他停在窗边，忍不住问道。
    高瑛想了想，“我没什么朋友，也不想交朋友。可是遇上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能和你成为朋友会是件不错的事情。”
    高家，高老爷子看着空荡荡的大厅，这狗崽子又跑了！手下问他要不要去找小高爷，高老爷子挥着手，“不用了！孩子大了，管不住了，由着他吧。”
    第二天，江雪青到了学校，秦菲转过头问他是不是昨天高瑛找乔琛的麻烦了。江雪青问她为什么这么问，秦菲说，“高瑛今天一来学校就被叫进办公室了，听说他昨天拦乔琛的时候被好几个人看见了，就给报了上去，高瑛一向人缘不好，大家对他是又怕又恨的。要不是他爷爷每年给学校捐那么多钱，高瑛早就被开除了。”
    江雪青拿出书本，“他们没事。”
    秦菲松了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许多，真要惹出什么事情可不好收场。最近快期末了，学校查得严。”
    “那你呢，最近还卖东西，不怕被学校查到？”
    秦菲放低了声音，“都是老主顾，我小心一些不会出事的。”
    江雪青叮嘱她，“刚自己都说了期末查得严，你自己小心，别在这时候出事。”
    话落，高瑛摇摇晃晃走进教室。秦菲赶紧起来，“你没事吧？”高瑛掏着耳朵，“我能有什么事？”说完，白了江雪青一眼往后头座位上去了。秦菲哎了半天，“你这什么态度，人家雪青招你惹你了，你翻个大白眼的。”
    江雪青拿出卷子，写了名字，刚才那个白眼翻得真经典。嘴角忍不住扬起。
    “哎，雪青，吃了白眼还这么高兴？真是怪了！”
    秦菲挠着头，这两人怎么就这儿不对付呢，雪青也是，这也能笑出来！
    第三十七章 背锅
    放学时，乔琛来找江雪青一起回去。在他们班门口等了一会，高瑛还没走，一直在打量他，那眼神不太友善。乔琛真是欲哭无泪，他和高瑛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就让他看不顺眼了。乔琛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这么不讨人喜欢。
    江雪青收拾好东西，叫了一声乔琛，乔琛应着，对着高瑛笑笑，和江雪青一道走了。
    高瑛嘴里叼着笔帽，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老子又不是女的，不吃你这套！
    江雪青和乔琛经过侧门，乔琛刚想问江雪青他和高瑛的关系怎么样了。话没问出口，江雪青停下步子看着围墙处的角落，秦菲又在卖东西。乔琛也跟着看过去，“这……被抓到了可不好收场，你也不劝劝她?”
    江雪青向前走，只当没看见。“各人有各人的隐衷，外人能帮的毕竟有限。”
    乔琛赶紧跟上去，“听你这么说，你是知道什么？得了，我也不问了，只希望她不要出事才好，这姑娘的性子我还挺喜欢的。”
    江雪青笑笑不再说。
    两人回了家，吃了晚饭，乔琛先回去了。江雪青进浴室洗澡，临走前将窗子打开。
    从浴室里出来时，高瑛已经靠在床边了，手里捧着一个一次性餐盒，看着是炒面。
    江雪青摸了摸半干的头发，“你的动作倒是快。”高瑛三两下吃了餐盒里的面，正四下寻找垃圾桶。江雪青拉开椅子，将下头的垃圾桶踢过去。
    高瑛扔了盒子，看着江雪青床上新换的床单，昨天来好像不是这一床吧。
    “你和乔琛关系很好。”
    江雪青扔了纸巾盒过去，高瑛一把接住了。
    “我们家是世交。”
    高瑛抽了一张纸擦着嘴，“门当户对！”这话多多少少有些酸意。江雪青只当不知道。
    “秦菲卖东西的事情，你得提醒她，万一被抓了不好。”
    高瑛将手里的纸团准确地扔进垃圾桶里，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江雪青的床上。江雪青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算了，大不了再换一床。
    “我干嘛要提醒她。我说了，她只会嫌我多管闲事。她不卖，复习资料的钱哪里来。这女人梦里都想考到蓉北去。”
    “你们不是认识了很多年，关系不错嘛？”江雪青见他很不把这件事情当回事，有些不明白。
    “是认识很多年，至于关系是不是不错就不知道了。”高瑛没承认。江雪青心想，如果不好你会给她食堂的充值卡，让她吃点好的。你这人倒是别扭，对人好也要藏着。
    “秦菲是个不错的姑娘。”江雪青走到房门边将门反锁了，今天乔月眉有事出去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锁上的好。
    高瑛脱口道，“你喜欢姑娘？”原话是你喜欢这样的姑娘？出口的时候不知怎的跑了几个字。
    江雪青皱着眉头，“那不然呢？”虽然目前他也没具体喜欢上过什么人，可高瑛这个问题问得也着实古怪。
    惊觉自己说错话的高瑛，想说两句弥补一下，“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能喜欢姑娘。”
    江雪青：……
    高瑛捂着额头，得了，说多错多干脆不说。
    “你以后别去找乔琛的麻烦。”江雪青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高瑛一听他到乔琛的名字，那点尴尬全飞了，“你还真是维护他。”
    江雪青无奈，“我只是不希望你惹麻烦。”
    江雪青这话一出口，高瑛高兴了，“那你是关心我咯。”
    这笑起来的样子真有些傻，江雪青转过头，这性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不管如何，秦菲的事情你多看着点吧。她过得不容易，别让她在这时候出事。”
    既然江雪青都开口了，高瑛自然答应。可惜他还没有任何动作，秦菲就出事了，她在学校买东西的事情被举报了。
    江雪青是在中午的时候知道这件事，高瑛将他叫到门外，“这丫头想钱想疯了，做了几个不熟的人，被人卖了。现在被叫进去，我看是难咯。”
    江雪青问，“当场被抓的？”
    高瑛靠在墙上，似没有骨头一般，“那倒没有，被人举报了，无风不起浪，被这浪拍过，不死也拍地上爬不起来了。”
    江雪青想了想转身往办公室去了，高瑛一把拉住他，“你去哪里？”江雪青挣开他的手，“去办公室。”
    江雪青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里头喊了一声进来。江雪青走进去，里头的秦菲耷拉着脑袋，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也能猜到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十分不好。
    江雪青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神色平静，“这件事情不关她的事，东西是我的。”
    江雪青和秦菲从办公室出来，秦菲跟在他身后两人走了一段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到教室附近，秦菲叫了一声江雪青，江雪青回头，秦菲眼里带着眼泪，“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江雪青道，“只要你不承认，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人来收尾，是我也好，你也好。至于我卖东西这件事情，是否合理都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校方不傻，这件事情我出面拦下来他们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秦菲很内疚，“可是你的声誉。”
    “声誉？他们不会相信，只会帮我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秦菲，人人平等只在书里。”
    秦菲哭了，一向倔强的她终于是忍不住了。江雪青从外套袋子里掏出手帕递给她，秦菲没接，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江雪青走上前擦去她的泪水。
    “秦菲，不要拒绝别人的帮助，你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你没向生活中的苦难低头，也别拒绝想拉你一把的手。现在的你，能做的还太少。”
    秦菲接过手帕捂着眼睛，教室后门出现高瑛的身影，一晃就消失了。
    侧门，高瑛的小弟跑上来，“老大，查到了，知道是谁在背后告的秘了，要不要找几个人教训一顿。”
    高瑛从围墙上跳下来，“找几个人吓一吓就完事了，别把事情闹大了。”
    小弟应了一声，又跑走了。高瑛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矮小身影，“我觉得今天江雪青说的话没错。”
    秦菲抬起头，“你听见了？”
    高瑛嗯了一声，秦菲绞着磨损严重的书包带，“你借我的钱，可能没法这么快还你了。”
    高瑛切了一声，“还不了，用你的人来抵咯！”
    秦菲抡起拳头就砸上去，“高瑛，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正经人话！明明就是关心，从你嘴里出来能把人活活气死。”
    高瑛往后退了两步，“走吧，我送你回去，有我在，你爸不敢打你。”
    第三十八章 做到
    高瑛说送秦菲回去，当然不是亲自送。他让小弟把他爷爷下边的人叫来了，让他把秦菲送回去。这个偏僻的小县城，他爷爷的名字可赛过各种妖魔鬼怪。这么说似乎不太好，可也是实情。
    如果不让人送秦菲回去，秦菲今天肯定逃不过她爸的一顿打。学校肯定把秦菲在学校卖东西的事情通知她家里了。秦菲那个爸，不喝酒的时候就不像个人，喝了酒那就不是人，这种恶人也只有以恶制恶才有点效果了。
    高瑛回家陪他爷爷吃了晚饭，接着哼着小曲上楼洗澡去了。高老爷子摸着锃光瓦亮的光头盯着高瑛嘚瑟的小样子，瞧他乐的，看来这下水管爬得还挺开心。
    高老爷子拐进院子里看他几只老母鸡去了，可别太嘚瑟，哪天不小心摔下来咯。
    高瑛偷偷地出了家门，跑到江雪青的楼下，见窗子关着，窗台上也没有招财猫的摆件。高瑛有些失望，在路灯下头踌躇了一会，今天见不到了？也不知道他遇上什么事情了。
    江雪青再接他爷爷的电话，今天学校的事情江老爷子知道了，打电话来问他事情的原委。江雪青不认为爷爷会为了这点小事情如此上心，果然他爷爷旁敲侧击说了一通，最后才切入正题，问他是不是看上那小丫头了。
    也不怪江老爷子会疑惑，这个小孙子长到这般年纪可不是一个会轻易给人出头的，更别说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江雪青听出他爷爷的疑惑，也不知道是否该笑，说了一句没有。江老爷子听完后只说了一个好，然后接了句毕竟你的身份将来身边人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下来。
    江雪青轻声嗯着，手指头紧紧抠着电话线。祖孙两人通话结束，江雪青挂了电话，乔月眉从厨房端了一盘水果出来朝着江雪青道，“雪青，来吃水果。”
    江雪青吃完水果，回了房间，才想起来因为和爷爷的电话，今天忘记把窗户打开放摆件了。
    心想高瑛也不是那般傻，见自己窗子关着应该就走了。江雪青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还是不由自主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就在打开窗子的瞬间，前头钻出来一个人头，就算是一直淡定的江雪青也被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可不就是刚才他还觉得不是太傻的高瑛。
    高瑛趴着窗子，“你让让，让我进去。我这屁股一直把着力气都快抽筋了。”
    高瑛爬进来，怀里掏出一袋糖草栗子，递给江雪青，“快吃，还热着呢。我特地跑了两条街买的，这破地方就这家的糖炒栗子最好吃。我怕凉了一直揣在怀里，你快尝尝。”
    江雪青接过还带着暖意的纸袋子，突然心中五味杂陈，“高瑛，你对每个朋友都这么好吗？”
    高瑛一屁股坐在地上，忘了这屁股刚才还抽着筋，幸好江雪青房间里的地毯软，“我没有什么朋友。真要算，除了你，秦菲勉勉强强算一个。”
    高瑛为什么坐地上，他也不是真傻，次数多了，自己每来一次江雪青就换一次床单，只要自己坐过就换，高瑛心想着这少爷还真有些洁癖。那之后，来了就直接坐地上了，没再往床上去了。
    江雪青展开纸袋子，从里头拿出一颗温温的板栗，开着的口里露着橙黄黄的板栗肉，很香，但江雪青从来没吃过。
    高瑛见他看着板栗愣神，“你没吃过？”这不应该吧。
    江雪青道，“放在菜里的见过，这么吃的没吃过。”高瑛起身接过纸袋拿出一颗将板栗肉剥出来递给江雪青。江雪青没接，高瑛反应过来，他上来的时候还没洗手呢。悻悻的收回去，扔进自己嘴里，江雪青慢慢剥开手里的板栗犹豫了一下放进嘴里。高瑛嘿嘿一笑，“怎么样？好吃吧。”
    江雪青嘴里嚼着，“味道还不错。”高瑛向前倾着身体，“其实你可以多试试，外头的这些小吃味道都不错。你就是被你爷爷保护得太好了，你没听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啊。你这样时时刻刻都端着，不累吗？”
    江雪青觉得高瑛难得的一本正经一下还有些可爱，“你认为我一旦回了蓉北，能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吗？”
    高瑛道，“我可以给你带啊。”这话一落，两人都沉默了，在这个小县城尚且交往要偷偷摸摸，不用说回蓉北了。
    “蓉北我迟早都要回去。你，还是待在这里安全一些。”
    高瑛诧异，“你知道我家的事情？”江雪青朝他伸出手，高瑛连忙将手里的板栗递给他。
    “想知道你家的事情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江雪青拿出一个板梯剥了放进嘴里。
    高瑛盘起腿，“其实你这人挺怪的。我在蓉北的时间不长，算起来可能一年都不到，我爸就死了。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也接触过一些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江雪青也盘起腿，“哪里不一样？比他们好看一点？”
    高瑛一顿，想笑又不能笑出声，只能捂住嘴，“你还会开玩笑？”
    江雪青伸长手将书桌下头的垃圾桶拉过来，手里的板栗壳往里一扔，“你意思是我长得不好看。”
    “怎么可能？”高瑛赶紧放下手，过了一会可能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不好意思了。
    “我这个样子，刚开始其实没少被人说，我妈是混血，我多少有些遗传了她。明里不敢说，背地里说，我也只当不知道。人前背后各一套，我已经习惯了。”
    江雪青说得很不以为意，高瑛却说，“你其实很厌烦这种生活，对吗？我一直跟着我妈生活在国外，刚回来那阵我也不习惯。听人说一句还得在自己肚子里转一转，想想背后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太累！”
    “你可以再出国。”江雪青看向他。
    高瑛揪着地毯上的毛，“我妈都不在了，我出去干嘛。再说了我舅舅一家不喜欢我爸，也不喜欢我，他们一直认为我妈是被我爸害死的。我爷爷不想我回蓉北，是怕我给我爸报仇。我怕我爷爷伤心，没告诉他，我爸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让我发誓有生之年都不能为他报仇。”
    说到这里，高瑛突然抬起头定眼看着江雪青，“我爸就死在我跟前，喷出来的血溅了我满脸，那时候我看什么都是红的。我当然恨，恨死了害我爸的人，可我答应他不报仇。我高瑛也许其他没什么能耐，但我答应下来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第三十九章 分别
    寒假，江雪青回了蓉北，秦菲塞给他两大袋的枣子。也是有一天，无意之中秦菲带了枣子来学校，分了江雪青一些，没想到江雪青竟然还挺爱吃。秦菲就记在心上了，知道江雪青要回蓉北，特意让他带回去。
    江雪青走的那天，高瑛没去送。陪爷爷在家待了一天，等到晚上老时间又准备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江雪青已经回蓉北了。
    高瑛站在电线杆下头，嘴里叼着烟看着黑暗的三楼，你走了，我还真有些寂寞，又没人能说话了。
    江雪青一下飞机接机的人就来了。江雪青临上车前吩咐来接他的人，有两袋枣子记得替他带回江家。
    载着江雪青的车一开进江家，早得了消息的江老爷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江雪青从车上下来，叫了一声爷爷。江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进去，江雪青跟在他身后没走几步，一个球飞过来砸到他身上。江雪青回过头，花园方向有个小胖子正探头探脑的看过来，不用说这个球一定是他扔的。见江雪青发现了自己，那小胖子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江雪青转过头，连身上被球砸出来的污迹也没拍，跟着江老爷子进了门。
    进了江老爷子的书房，老爷子看见他身上显眼的污迹也没多说什么，“那孩子本性不坏，可惜摊上了那样一个妈。”
    江雪青没接话在江老爷子面前坐下。
    “安心在家住着，那女人不会到你跟前惹你心烦。至于雪桢，毕竟是你弟弟，血脉至亲，你有时间也多管管，那女人不敢说什么。”
    老爷子又在捯饬香炉，江雪青应了一句明白。老爷子说，“你出去吧，有时间给你大哥去个电话，让他回来吃顿饭。”
    江雪青出了书房，还没走几步就看见走廊拐角处站了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湖蓝色的旗袍，怯生生地看着他。
    江雪青转身调转了一个方向，身后传来那女人的声音，“雪青。”柔柔媚媚，真是一听就让人生了怜惜。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
    江雪青淡然回头，“想听我一声谢谢？”那女人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
    江雪青回过身，“一家人？”一声轻笑，大步离开。
    江雪青走了，站在他身后的女人脸上笑容不减，那湖蓝的旗袍侧摆，金贵的丝绸已经被抓得不能看了。
    江雪青回了他的房间，打开衣柜，角落里头挂着一件黑色的手工织的毛衣。老管家站立在门口，“二少爷，您的衣柜没让夫人动。”江雪青说了一声谢，将柜子门关上，“我想先休息一会。”
    老管家退到门外头，“二少爷您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门关上，江雪青泄了力气坐在床边，一回到江家那股窒息感又来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了机。
    江雪青将手机扔在床上，进浴室洗澡了。
    高瑛陪着他爷爷在院子里喂鸡，这鸡喂得十分的不走心，鸡
    食洒得一坨一坨的。
    高老爷子见他那死样子，这还不如出去鬼混去呢。这放假了，怎么倒像是没了魂一样。
    “你要是不想陪我喂鸡，你就一边待着去，别在这里裹乱了。”
    高瑛单手端着装着鸡食的盆子，另一只手往裤袋里摸出手机，看着上头仍然空空如也的信息，耷拉着脑袋将盆子往边上一放。
    “那我走了啊。”
    高老爷子头也没回，“走走走，赶紧走，别在我跟前碍眼了。记得早点回家吃晚饭。”
    一转头，高瑛已经跑得没影了。
    高老爷子拿起盆子，继续喂鸡，骂了一声臭小子，骂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高瑛去找秦菲了，在她家外头敲了半天门，秦菲才出来，后头跟着那两个拖油瓶弟弟。
    “你这还拖家带口的，方便吗？”
    秦菲身后的两个小孩对着高瑛做鬼脸，高瑛伸出手，“一边玩去，我找你姐有事。”
    秦菲奇了，“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两人坐在田埂上，发呆。
    秦菲实在忍不住了，“你说的有事，就是让我陪你一起发呆？我时间有限，你再不说到底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
    秦菲作势要起来，被高瑛拉了下来，“就是闲得无聊，我在这也没什么朋友。”
    秦菲乐了，“我什么时候成你朋友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高瑛一声哼，“你够了啊。”
    秦菲揪着身边的野草，“你也会觉得无聊，以前这个时候你不是早就跟你那帮小弟疯玩去了，怎么今年转性了？”
    高瑛两手往身后一撑，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你说，现在江雪青在干什么？”
    秦菲：啊？！
    江雪青从浴室出来，手机响了，是乔琛，约他明天吃饭。江雪青答应了 ，挂了电话才发现有好几条信息，点开看了几条有广告，还有几条是高瑛发的，都是问他到了没有。
    江雪青回复了，接着去了浴室吹头发。
    秦菲被高瑛这话惊得傻了，良久才道，“你这是想他了？”
    高瑛刚看完手机还是没有信息，不免有些垂头丧气，秦菲的话也不想理。
    秦菲见他一直低头看手机，忍不住提醒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一直看手机，我这里信号不好，你要是有事……哎，你走这么快干嘛？”
    秦菲看着跑远的高瑛，这人到底是干嘛来的？
    高瑛一边跑一边想，难怪一直没有江雪青的消息，原来是信号的关系，他得赶紧回去，不，或者现在就打个电话。
    高瑛停下来，在村子里伸长手晃荡了半天找信号，终于被他找到了一处，想了想终于按下了熟记在心的号码。
    江雪青吹干了头发，拉上窗帘，就上床闷头睡了，调了静音的手机亮了好一会，终于在主人平稳的呼吸声中暗了下去。
    高瑛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是打通了可就是没人接通，心里的一点雀跃也慢慢的没了。
    连带着整个人也没了精神，离下学期开学还有好长一段时间，高瑛握紧手里的手机，脑子里头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要不亲自飞一趟蓉北？
    第四十章 高兴
    江雪青一觉睡到天黑，直到老管家来敲门，江雪青才醒过来。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房门说洗漱一下就下去。老管家应声离开。江雪青关上房门，揉着脸，看了看时间，已经到这个点了，他这一觉睡得还真的有些长。
    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临下楼前江雪青看了一眼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高瑛的，江雪青回了过去，却显示关机。江雪青心想，这么多的电话找自己是有什么急事吗？
    爷爷还在楼下等着自己吃饭，没有时间多想，江雪青只能先下楼去。
    这时候，高瑛已经坐上了去蓉北的航班。
    高瑛向来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赶到机场庆幸还有票，买的是当天最晚的一班航班，送机的小弟已经吓得双腿发软了。
    “老大，这要是被高爷知道您回蓉北，我这小命也到头了，您看要不再考虑考虑？”
    高瑛一脚踹在他腿弯上，“你说什么废话呢，我明天就回来，又不多待，你放心吧，出了事情我自己担着，保证落不到你头上！”
    小弟都快哭了，您可是高爷的心头肉，就算他再生气也不会真拿您开刀，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跟班。
    这头高瑛坐在飞机上沉浸在马上能见到江雪青的喜悦里，江雪青那头这餐饭吃得却并不怎么愉快。
    江家的饭桌上向来很安静，江雪青嚼着嘴里的米饭有些索然无味，竟然有些想念秦菲吃饭时的聒噪，还有……高瑛的糖炒栗子。
    这饭吃得越发没了滋味，江雪青对面坐着江雪桢，正用勺子舀着碗里的汤，动作大了些，发出一些声响，江老爷子眉头一挑有些不高兴。江雪青的继母赶紧在他亲儿子的腿上捏了一把，示意他轻一些。江雪桢毕竟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被自个亲妈捏得狠了，差点痛得叫出来，眼睛里头立马有了眼泪。
    可他害怕江老爷子就像老鼠见了猫，自然不敢哭出声。看着对面淡然吃饭的江雪青，越发的心里不高兴。平时就没少听爷爷夸他，什么都优秀，处处将他比下去，他这一回来自己在这个家里越发没了地位。越想越生气，瞪着江雪青的眼神越发狠了。
    江雪青撇了他一眼，“你用眼睛吃饭？”不轻不重一句话，江老爷子停了手里的动作朝着江雪桢看过去。
    江雪青继母惊得赶紧放下筷子，惊慌说道，“你这孩子，还不快点向二哥道歉。”
    江雪桢噘着嘴，“凭什么道歉！”江雪青继母抬手作势要打，江老爷子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搁，“这里还轮不到你训斥！”
    江雪青继母赶紧缩回手，红着眼“是。”
    “平时不好好教导，好好吃餐饭你到演上戏了！被你败了胃口！”江老爷子起身，饭桌上的其他三人立马都站了起来。
    “江雪桢，你去书房把江家家规抄十遍，好好想想什么叫做尊敬兄长！你要明白今后这个家是谁来当！”
    江老爷子一番话，三人听在耳中各有一番滋味。
    “雪青，跟我来书房。江雪桢，家规今晚抄完！”
    江雪桢胖胖的脸立马皱成一团，声音里头带了哭腔，“爷爷，明天不行……”
    话没说完已经被他妈捂住了嘴，江老爷子一眼都没看母子俩，带着江雪青上了楼。
    江雪桢揪开他妈的手，“妈，你干嘛？不帮我说话就算了，你就看着江雪青那么欺负我!”
    江雪青的继母抓着自家儿子的手，“现在还不是时候，在江家只要有江雪青在的一天，你就出不了头！乖儿子，有点耐心，我们好好等等，但凡是人就一定有弱点，他江雪青也不例外！”
    江雪青从他爷爷的书房出来，老管家就在门口等着了，说是江雪松打他的手机没人接就打到了江家。
    江雪青用座机给江雪松回过去，好一会江雪松才接起来。兄弟两人互相问了一下近况，江雪青把爷爷吩咐的事情和江雪松说了，江雪松没答应也没拒绝，直说要看时间安排，时间上允许就回家。江雪青明白，江雪松是不想回来的。
    “大哥，你家里的门锁还没换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一趟你家。”江雪松不愿意回来，他们兄弟两人还是要见面的。
    江雪松应了一声好，兄弟两人都挂了电话。
    回来不到一天，江雪青已经感觉非常疲惫了，果然在小县城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一回来都有些不习惯了。
    江雪青回了房间，刚好听见手机铃声响了最后一声，就停了。江雪青过去刚想看，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江雪青翻开手机，看着上头的来显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高瑛的声音被嘈杂的背景影响有些听不清，高瑛连说了好几句，江雪青都没回应。
    高瑛干脆对着听筒喊道，“江雪青，我来蓉北了！我们在哪里见个面？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去！”
    冰凉的手机靠着江雪青莫名有些发热的耳侧，高瑛……来蓉北了？
    江雪青要出门，时间已经不早了，老管家问要不要派车。江雪青说不用，就在家附近走走。老管家也没多问，眼见着江雪青披上外套出了大厅。
    突然出现在走廊拐角的老爷子差点吓着老管家，老管家快步走到江老爷子身边，“您看这……”
    江老爷子摆摆手，“随他去，你派人把那母子俩盯好就成了，省得给我惹麻烦。那女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高瑛叫了车，报了地址给司机。
    这地址是江雪青给的。
    高瑛下飞机，时间已经不早了，司机本来不想接他这单子，主要是他要去的这地方有些远，回来接不到客。高瑛付了他双倍的价钱，司机才同意。
    司机将他放在路边，还有些不放心，这孩子看上去还不到20吧，这大晚上的来这么个偏僻地方，还要求把他放在路边，可别出什么事情。
    高瑛早就兴奋的直跺脚了，虽然他不想承认他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冷，蓉北可比那个小县城冷多了，他出来急也没多加衣服，被这夜风一吹，还真有些上头。
    在路边连蹦带跳的哆嗦半天，终于看见前头空旷的道路上慢慢下来一个人，等着那人走近，可不就是江雪青。
    高瑛朝那人影跑过去。
    江雪青看着在他跟前越来越清晰的人脸，忍不住叹气，真没见过这么任性的人。
    高瑛却兴奋地从怀里掏出一袋糖炒板栗，“拦车的时候刚好看见有家店，也不知道有没有我上次带给你的好吃，还没有冷透，你赶紧吃。除了我，还有谁能给你买这个！”
    江雪青瞪着高瑛冻得通红的脸，接过那纸袋子，从脖子上摘下围巾递给他，“戴上吧。”
    高瑛一愣，随后高兴地接过来，胡乱的往脖子上一套，“江雪青，你看见我，高兴吗？”
    高瑛的脸本就小，这围巾上去就剩下半张脸了，那眼睛笑得就剩一条线了，在这样的高瑛面前，江雪青说不了假话也装不下去了。
    握紧手里的纸袋子，“高兴。”
    第四十一章 任性
    两人并排站着往回走，高瑛看着前方的路，晚上天黑，路灯光线也不强，一眼过去看不见尽头。
    “江雪青，你从家里出来？很远吧？”
    他们走的一段路是上坡，越走越往上，江雪青指着高处的那点光亮，“我从那里下来。”
    高瑛心想，这江家也奇怪把家安在这么偏僻一地方。
    “那在你家附近等就好了，何必走这么久的路下来，我上去找你就成 。”
    江雪青停下来，“再往前走个四五百米，全是我家的保镖，你走不到我家附近。就在这儿说会话吧。”
    高瑛一看四周，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说话？这也太寒酸了。
    江雪青将他带到路边，“这里平时没人上来，很安静。”江雪青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铺在地上，坐了上去。高瑛围着江雪青带着茶香的围巾打了一个喷嚏，赶紧在江雪青身边坐下。
    江雪青看着他，“很冷？”高瑛当然不会在他跟前承认，虽说真的是挺冷的。
    “没有。”这句话刚说完，又一个喷嚏震天响。高瑛赶紧捂住嘴，他这样子成功的逗笑了江雪青。
    江雪青脱**上的羽绒服递给高瑛，“给你。”高瑛吸着鼻子，“那你冻着了怎么办？”
    “我没事，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江雪青伸着手，没有收回去的打算。高瑛接过来，抖开羽绒服，往江雪青身边靠了靠，“那要不一起披着吧。”
    江雪青盯着抖开的羽绒服，高瑛鼻子冻得通红。他有些心软，身体往高瑛身侧挪了挪，“那就一起吧。”
    两人坐在路边，靠在一起披着一件羽绒服吃了小半袋板栗。高瑛拍着手指尖上的板栗毛毛，“没有我上次带给你的好吃 。”
    江雪青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高瑛盯着他的侧脸，见他神情安定，但眉宇间总有一层郁色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都回家了，怎么看起来还这么不开心？”
    冷冽的夜风吹着江雪青，此时他无比的清醒。
    “你一个人跑到蓉北，被你爷爷知道了，你要受罚，他要生气。你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再受刺激了。”
    高瑛吸了吸鼻子，“我知道，返程的机票我都买好了，明天一早我就走。”
    江雪青嗯了一声，“你胆子挺大的，说做就做，虽说冲动了一些但我挺羡慕你这样的性子。”
    高瑛诧异，羡慕我这样的性子？我爷爷都快把你夸上天了，说你性子沉稳，小小年纪就堪大用，我和你简直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你还羡慕我？
    “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高瑛想了想，说了这句话。
    他是真的觉着江雪青这样挺好的，安安静静，光是看着就挺舒服。真正相处起来，他也不像外表看着那么冷淡，其实对人挺好的。
    “明年我回小叔叔家不会待太长的时间，不论是回蓉北还是出国对于我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高瑛的下巴陷进柔软的羊绒围巾里，“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应该不能。”江雪青这话说得直接，高瑛低下头，两条修长的腿盘着有些不舒服，动了动身体，羽绒服跟着起了摩擦的声音。
    窸窸窣窣间，高瑛伸长双腿动作大了些不小心踢到了江雪青，高瑛刚要去拍他裤腿上被自己蹭上的污迹，江雪青腿一缩，“不用了，没事。我不能出来太久，待会会有人来接你，你跟着他走，你的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会送你上飞机。”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
    “不想让你爷爷担心，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你最好还是给你爷爷去个电话，让他放心。”
    江雪青起来，羽绒服掉了一半在地上，高瑛跟着从地上起来，“江雪青，你把手机带在身上，我回去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话落，将手里的羽绒服递给他，江雪青看着不远处的车辆灯光，“不用了，你穿回去吧，他来了，你快走。”
    江雪青没有回头再看高瑛一眼，沿着上坡往上走，高瑛盯着江雪青逐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声，“江雪青！”
    江雪青停下来。
    高瑛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对自己好一点。人这一生就这么一回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高兴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你为自己活一活吧，偶然任性一回也不错！”
    江雪青垂下眼，扯了扯嘴角。再抬起头来时，脸上还是一贯的清冷，他抬起手，挥了挥，继续往上坡走没再停下来。
    江雪青回了江家，刚好遇见他的继母。也许没想到会和他打照面，这女人有些心虚。
    “我刚给你端了一杯牛奶上去，见你不在，刚下来。”这么晚出去，身上也没加件厚衣服，江雪青这是上哪了。
    江雪青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仰头将牛奶喝了，随后上了楼。
    江雪青继母盯着手里的空杯子，总觉得这次回来，江雪青有些不一样了，是遇上了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雪青回了房间，手机就响了，是他大哥。
    江雪松问他是不是高瑛来了。
    江雪青靠在落地窗前，“大哥，你也要劝我离他远一些吗？”
    来接高瑛的是江雪松的人，江雪青出去见高瑛前给他哥哥的秘书打了电话，让他安排了人。
    江雪松沉默了，江雪青也没说话，兄弟两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只要你喜欢，我没意见。虽然高家的背景是麻烦一些，但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支持你。你不是一个轻易开口向我寻求帮助的人。我只是好奇，他什么地方吸引了你。”
    江雪青手插在裤袋里头，摸出了一个板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的，怎么会掉进他的裤袋里。摸着手里圆乎乎的板栗，“哥，我也想任性一回。”
    高瑛回去了，上飞机前给他爷爷去了个电话。老爷子没有想象中的怒火，挂了电话，高瑛还觉着奇怪，爷爷今天怎么没骂自己。
    下了飞机，出了机场已经有人来接了。高瑛上了车才看见里头坐着他爷爷。高瑛这时候下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高举双手，“我错了。”
    高老爷子吩咐司机开车，也没看他一眼。可老爷子越平静，高瑛这心里就越慌，不知道爷爷心里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车上了高速，高瑛的心一直挂着，沉默了一路的高老爷子终于开了金口，“你说说你，要不是我知道那孩子是个男的，我都以为你这愣小子这一股蛮劲是追姑娘去的。你这脑子到底怎么想的？要不是雪青那孩子……”
    高老爷子后头说了啥，高瑛都没听进去，满脑子就三个字，追姑娘……
    第四十二章 惦念
    高老爷子说完，身边高瑛瞬间安静了，安静下来的狭小空间里弥漫着一丝难掩的尴尬。高老爷子一惊，转身看着高瑛，这小子脸色怎么这么白。老爷子心里直突突，不是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你……”
    高瑛紧张地打断高老爷子的话，“爷爷，你说什么呢，姑娘？追姑娘？江雪青和姑娘哪里有半点关系，你有见过一下子把人手腕弄断的姑娘吗？哈……哈哈，爷爷，你开什么玩笑？”
    高瑛的尬笑让这本来就十分尴尬的气氛莫名朝着一个更诡异的方向发展。高老爷子看着他僵硬的脸颊，沉下了脸，这小子真要完！
    江雪松和江雪青通完电话一直在抽烟，秘书敲了好几次门，江雪松都没理。秘书握着手里头的文件也是急得快上天，大着胆子再次敲了敲门，里头终于喊了一声进来。
    秘书推门进去，恭敬地将要交代的事情说完，汇报了十几分钟，江雪松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这时候，秘书的手机响了。秘书赶紧接了起来，是送高瑛的人打来的，高瑛已经安置好了。
    秘书挂了电话，本来背对着他的江雪松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看着他，“人都安置好了。”
    秘书赶紧道，“您放心，都妥当了。”
    江雪松的手指头在办公桌上轻轻点动着，刚才电话里他对江雪青说的一半真一半假。
    他支持江雪青的选择，可高瑛的身份的确是个问题。他不会阻止雪青和高瑛接触，可也没说他不会私下里动手脚。
    高建荣的儿子，高家的继承人这个身份本身就是个麻烦。
    他不怕雪青和高瑛有私交而影响自己的仕途，他江雪松从来就没怕过，再难的事情他总能有办法解决。
    他唯一要考虑的是高瑛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让一向稳重顺从的弟弟说出想任性一回，他倒是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江老爷子在书房里擦着手里的小香炉，老管家进来说二少爷已经回来了。老爷子手里的动作没停，“来接的是雪松的人？”
    老管家静立在一边，说了一声是。江老爷子停下来，叹气道，“这孩子还是最相信他哥哥。我将这对母子接回家，雪青表面不显心里对我还是有一丝怨气的。我再打压他和高家那小子的关系，这孩子怕是会与我越走越远。也罢了，雪松既然知道这件事情，我就先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吧。江家的几个孩子，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老管家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您也是时候休息了。”
    江老爷子起身，老管家去扶，“休息，我倒是想。可你看看这一大家子几个小辈，有哪个能让我放心的。雪青不错，可这孩子从小太独，遇事着实太冷静。”
    “二少爷沉稳的性子像您！”
    江老爷子轻哼道，“那是他没遇上自己在乎的人和事。清清静静十几年，要是真遇上能让他上心的，这把火收不住对他来说是福是祸就未可知了。”
    老管家安慰道，“您是担心高家那位少爷吧。其实，也没您告诫二少爷的那般严重。当年您和高家那位私交不错，多少也有些闲言碎语不也被您压下来了。”
    江老爷子眯着眼，“现在和当年可不能比了。我那时候要上位，必须要借高家老头子的力。而现在雪青和雪松一路顺遂，并不需要如我当年一般铤而走险。人老了，总是忍不住要为儿孙后辈多考虑一些。”
    “您的用心，少爷们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书房外头，江雪青的继母端着给老爷子的茶水站在门前。江雪青和高瑛？这两个人怎么会搭在一起？抓着托盘的手收紧，江雪青的继母转身，柔媚的眼角扯出一抹弧线，似乎有好戏看了。
    高瑛回了家，躲在房间里头两天没出来。高老爷子也是郁闷，以前是愁他一天到晚在外头野，不着家怕他闯祸，现在好了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头哪里也不去，老爷子也发愁。
    高老爷子在孙子门口徘徊了好几个来回，看得老佣人眼睛直发昏，“高爷，少爷两天没吃饭了，要不要我进去劝劝。”
    高老爷子一挥手，“劝什么呢，这小子就是害了相思病，没用！等他自己想明白。”
    老佣人不明白了，相思病？小高爷思上谁了？
    把自己锁屋子里头认认真真想了两天的高瑛，终于在第三天饿得受不了出来吃饭了。
    高老爷子看见在厨房端着面条吃得起劲的自家孙子忍不住调侃道，“你这是悟出来了，放自己出山了？还是吃完了继续回房间里头想明白？”
    高瑛端着碗，“悟什么？爷爷你说什么呢？怪里怪气的。吃完了，我出去了，约了人打台球，晚饭不用等我了！”
    高瑛将碗往水槽里一放，一抹嘴出去了。
    高老爷子摸摸光头，你就扛着吧，我等着你和我说实话的那天。
    高瑛出了家门，下雨了。将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就往外走，侯在外头的小弟一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老大，我们去哪呢？”
    高瑛仰起头，雨水刚好落进他的眼睛里，刺得他眯上了眼。高瑛没说话，小弟只能跟在他后头走。
    高瑛在小县城里头逛了逛，因为快要过年了，这个冷清的小地方也终于热闹了一些，人们都到城区里头置办年货来了。高瑛逛到那家卖糖炒栗子的小店，买了一袋糖炒栗子，一边走一边吃。可不知为什么，同样的店同样的栗子今天吃在嘴里怎么就不香了呢。
    小雨淅淅沥沥，高瑛外头的皮夹克已经湿透了。天气不好，也没减少人们上街采办年货的热情，人还是挺多的。一堆小情侣手挽着手从他身侧走过，高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小弟见他回头，以为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赶紧走上前去，“老大有事？”
    高瑛掂着手里的板栗，“你说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小弟转念一想，老大怎么问这个问题？是不是素得太久了，想女人了？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心里常惦念，看见她欢喜自己也欢喜。天天想见，时时惦念吗，我暗恋我对象那会就这样，老大，你喜欢上谁了？”
    天天想见，时时惦念……
    高瑛将手里头的板栗纸袋子搓成一团，想了两天，答案早就有了，只是没敢面对。
    高瑛紧抿着嘴角，不就是喜欢吗，有什么不敢的！
    第四十三章 反应
    江雪青和乔琛回了蓉北以后就没见过。新年的第一面是在乔家举办的新年聚会上。老爷子年纪大了，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面，就派了江雪青过来，顺带着让他带着江雪桢出来见见世面。
    江雪桢对这个二哥是极其的不对付，可毕竟年纪小第一次来这种大场合终究是有些怯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跟在江雪青后头。
    乔琛叫来了自家的小侄子，把江雪桢带到一边去了，他想和江雪青说话，这个小胖子在场可不好。
    乔琛盯着小胖子圆鼓鼓的小身体，忍不住笑道，“你这弟弟可真不像江家人，你也是好脾气，真就把他带在身边？”
    江雪青轻声咳嗽了一声，这几天嗓子有些不舒服，“爷爷说得是，不论如何他是我亲弟弟，大人的纠葛，孩子是无辜的。”
    乔琛耸耸肩，将他带到露台，“露过脸就成了，我们在这里躲躲清净。”话落，江雪青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江雪青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高瑛的。他回了信息，将手机放回裤袋里。
    一抬头，乔琛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在和谁发消息呢？哪家姑娘？”
    “姑娘？”江雪青失笑，“你这几天被几个姐姐拉着，姑娘见多了吧。”
    乔琛指着他，“不是姑娘是谁？一边回消息，一边还在笑，你可很少这样。这不是恋爱中的人才有的样子吗？”
    “你像谈过似的。”江雪青两手撑在护栏上。乔琛背靠着护栏，头向后仰着，“你不会是在和高瑛发消息吧？不怪我这么想，能让你每条信息都回的地步，这样的朋友除了我，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江雪青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乔琛转过身，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放假了还一直有联系？”江雪青呼了一口气，“前段日子，他来了一趟蓉北……看我。”
    那天高瑛走了以后，两三天都没有消息。到了第四天，高瑛才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刚回家有些事情要处理，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半个多小时才挂电话。那之后，高瑛每天总能给自己发几条消息，还是定点的早中晚，比他上学还准时。
    乔琛默默地听完，江雪青和高瑛见面的经过，良久没说话。露台的玻璃门没有关紧，还漏了一丝縫，外头的嘈杂人声传进来，乔琛伸手将门盖严实了。
    “其实我很好奇，高瑛这个人哪里吸引你？我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他这人似乎脾气不是很好，做事情也有些荒唐，我是真的想不到你会和他成为朋友。”
    江雪青的手指抠着护栏冰冷的金属，“他腿上的纹身很漂亮！”
    啊……乔琛还想仔细的剖析一下江雪青的心理，被他突然这一句弄得没了思路。
    “纹……身？”乔琛心想这是什么神转折。
    “很想看看完整的长什么样？”江雪青说得很认真，乔琛膝盖一弯，不敢相信，“就这样？你……”
    乔琛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猜测，“雪青，你是不是喜欢他？”
    江雪青抠护栏的手指停顿下来，“应该是吧。”
    乔琛飞快别过头，深吸两口气，“你知道我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吧？”
    江雪青点头，“我知道。”
    乔琛摸着耳垂，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每当紧张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摸耳垂。
    这个习惯，江雪青是知道的。
    “你紧张什么？”
    乔琛顿住，他是没想到江雪青会回答得这么干脆。
    “我以为，就算喜欢男人你也该喜欢我这样的吧。”乔琛想开个玩笑弥补一下自己的失态。
    “我不喜欢男人。”
    江雪青一句话又成功的把话堵死了，玻璃门上传来响动，是乔琛的姐姐，这是叫他们出去了。
    乔琛觉得他急需要理一理思路，江雪青对着门外的乔家二姐笑了笑，揽着乔琛的肩膀，“我们出去吧。你别想了，喜欢也没结果。在江家，喜欢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乔琛心中一紧，无话可说。
    年后，江雪青和乔琛回了小县城。江雪青的小叔叔身体有些不好，乔月眉陪着他在蓉北看病，江雪青一个人先回来，幸好家里有阿姨，日常生活没有什么问题。本以为，爷爷会以无人照顾为理由让江雪青留下来，出人意料的是老爷子什么都没说就放江雪青走了，唯有他的继母热情的将他送到门口，嘱咐他早些回来。
    回了小县城的家里，阿姨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刚做好了晚饭。江雪青和乔琛两人吃了饭就各自散了。本来这段时间家里没人，乔月眉让乔琛住在家里，能和江雪青有个伴，被乔琛拒绝了。
    “雪青也需要自己的空间，你们别把他当孩子。”
    这话堵得乔月眉歇了心思。
    江雪青回房间收拾了一下行李，没收拾几下窗户玻璃上传来熟悉的敲打声。
    江雪青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眼就看见高瑛放大的笑脸，“好久不见。”
    江雪青往边上让了让，“这个点，阿姨已经回去了，这几天家里没人你走门吧。”
    高瑛拍拍身上的灰尘，“麻烦，进小区还要登记，乱七八糟问一通，有这时间我都不知道爬了几个来回了。”
    江雪青走到柜子边继续收拾行李，也没回头，“角落里那袋东西是给你的。”
    “给我的？”高瑛有些不相信，但脸上的笑意早就出卖他了，走到墙边拿起袋子，拉开一看是手工做的米糕。
    “我母亲那边过年的习俗，你拿去吃吧。”
    高瑛将袋子口系好，“你特意给我带的？”
    江雪青将衣服一件件叠得有棱有角，“不喜欢吃，留下就行，不用勉强。”
    “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高瑛赶紧将那袋子抱进怀里，那样子就怕有人把他怀里的东西抢走了。
    “带回家，热一热再吃。”江雪青叠好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衣柜里。一转身才发现他这句话说得太晚了，高瑛已经将冰冷的米糕塞进嘴里。
    江雪青无奈，“吃了会肚子疼。”
    高瑛嘴里嚼着，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江雪青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高瑛没接，江雪青只得上前两步，用纸巾抹去他嘴角的米糕沫。
    只这一个动作，高瑛愣了，眼前是江雪青那双泛着灰的眼睛。江雪青问，“怎么了？”
    高瑛吞下嘴里的米糕，脸突然爆红。江雪青被他这样子惊到了，“咽住了？”下意识要去拍高瑛的背，手刚碰上高瑛的背，仿佛一阵电流顺着那双手传到了高瑛的身体，高瑛全身发麻。
    等不及江雪青再说话，高瑛突然往后退，钻出了窗子。江雪青看着地上装着米糕的袋子，手还伸着没收回来，江雪青皱着眉头，只是碰一下，反应就这么大？
    第四十四章 痛苦
    离开学过去了一个多月，日子过得很快，周围的人还是老样子。秦菲还是埋在卷子堆里头，身上还是偶尔会有伤，她不说，江雪青也不问。每个人总有不想被外人知道的痛，她既然不说，作为她的朋友就只能保持沉默。
    高瑛还是和从前一样混日子，时不时的看乔琛不顺眼，每次乔琛来找他总要有意无意的说两句，连带着也要挤兑江雪青。外人只当他们关系不好，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乔月眉却一直没有回来，江雪青打过电话回江家，问过小叔叔的情况，乔月眉总说没事，放心。可江雪青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那天照常在上课，突然教室的门被敲响，校长亲自来了叫江雪青出去。高瑛望着他离开教室的背影，心底有些发慌。
    小叔叔没了。
    江雪青在校长室接的电话，给他打电话的是江雪松。江雪青握着听筒的手太过用力，直到放下电话，整只手都在隐隐作痛。他木然地走出校长办公室，脑子里难得的一片空白，他用力的闭了闭眼，心里一阵钝痛。消息来得太突然，小叔叔就这么走了……
    江雪青靠在校长办公室对面的墙上，双脚像灌了铅，走不动了。
    他的亲生父亲死的时候，江雪青都没现在这般难过。可是小叔叔，他不一样。没有孩子的夫妻两人一直把他当成儿子一般照顾，母亲死的时候，照顾他的是小婶婶，半夜来他房间为他盖被子的是小叔叔。小时候，他的父亲很少看他，在江家老宅那个寂静孤单能把人吞噬的巨大笼子里，唯一能让他感受到一点亲情的就是小叔叔，然而，他走了……
    身边有人靠近，是高瑛。
    高瑛心里头不安，逃课出来找江雪青，看见他的样子，脸色惨白，高瑛也是吓到了。何时见过江雪青如此无措的样子。
    “你怎么了？”高瑛问得小心，江雪青转头看他一眼，再难过他面上还是一贯的清冷。
    “我要回去了，今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话落，江雪青直起身子从高瑛身边走过。
    不回来了？高瑛抓住他的手臂，“为什么不回来？”江雪青垂着头，“我小叔叔死了，我已经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了。”高瑛抓着他的手缓缓放下，“江雪青，你别难过。”
    自己的亲叔叔死了，从江雪青嘴里说出来也是一贯平静的语调，可高瑛就是能感觉出来江雪青平静下的哀痛。
    “他是真心对我的人。高瑛，我看着很风光，但很缺真心，这两个字多少权势金钱都换不来。”
    江雪青走了，高瑛紧抿着嘴，“江雪青，我有话对你说。”
    江雪青步子没停，“现在什么都不要说。”
    走廊尽头，接他的人来了。高瑛看着江雪青被黑衣的保镖包围，紧握着拳头。那一刻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江雪青的孤独，他过得并不好。
    刚才他本想对江雪青说，我对你也是真心的。可惜江雪青没有给他机会，而这样的机会在江雪青回蓉北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高瑛的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高瑛突然跑回家吓得正在喂鸡的高老爷子手里的鸡食撒了一地，“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出什么事情了？”
    高瑛对着高老爷子喊道，“爷爷，我要回蓉北！”
    高老爷子手里头的鸡食盆子落地，鸡窝里头的几只老母鸡纷纷逃窜，“你……你说什么？”
    老爷子举着颤抖的手，“你再说一遍？”
    高瑛在高老爷子跟前跪下，“爷爷，我要回蓉北。我喜欢江雪青，我要和他在一起。”
    高老爷子觉得脑壳一阵闷疼，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伸手抓着一边的矮墙，“你先等等，让我缓缓！”
    江雪青当天深夜回了蓉北。去看了爷爷，江老爷子短时间连去了两个儿子，终于是心力不支倒下了。
    从江老爷子那处出来，江雪青见了乔月眉。乔月眉精神看着不太好，见到江雪青第一句话反而安慰他不要太难过，只是这句话说完，乔月眉终于也是忍不住哭了。
    江雪青搂着小婶婶的肩膀，一时无语。
    江雪松和江雪青差不多时间到的家，看见他在门口抽烟，江雪青走过去，“从殡仪馆过来的？”
    江雪松抽出了嘴里的香烟，转身看着他。身边的秘书赶紧拿过来一个烟灰缸，江雪松将烟摁灭了，雪青不喜欢烟味。
    “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江雪松拧着眉，接过秘书递过来的大衣，他接下来还有行程不能久待。
    江雪青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鼻尖有些酸涩，“哥……”
    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江雪松是否听见。江雪松本来要跨出去的腿猛地收回，转身两步抱住江雪青。
    江雪松的外套上有浓浓的烟草味。小时候他看哥哥像一座山，现如今他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江雪松像小时候一般拍着他的背，“雪青，现在的情况，你估计出不了国了。可不论在哪里，我永远在你背后。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哥哥答应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想尽办法都会帮你得到。你想任性就任性，不论发生什么，哥都给你兜着。”
    江雪青在房间里头坐到天亮，一晚上没睡，眼睛酸涩难当。走到小阳台，一阵冷风过来，身子一缩打了一个寒颤。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响了许久，才接通。
    “喂……”高瑛的声音从听筒里头传出来，“怎么不说话？雪青？江雪青！”
    见江雪青一直没说话，高瑛有些急。也顾不得跟前瞪着双眼像要把他给吃了的高老爷子，捧着手机就出去了。
    “江雪青，你没事吧？这还不到5点，你一晚上没睡？你怎么了，喂！江雪青，你说话啊，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许是这最后一句胆子小，江雪青一丝 微弱的笑声传过来，高瑛被拽得老高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
    江雪青说，“我没事。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了，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
    高瑛刚刚放下来一点的心犹如被紧紧抓住，喉咙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鸡，差点喘不过来气，“为什么？”
    江雪青道，“我本身就是个**烦，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高瑛，出国去吧，国内不适合你。”
    话落，江雪青挂了电话，将高瑛的号码拉入黑名单，随后关了机。
    高瑛被这突然的一句不联系打得措手不及，回拨过去已经打不通了。高瑛握着手机，下了一个决定。
    刚往外头走，就被自家老爷子拉住了后衣领，“你去哪里？”
    高老爷子很生气，高瑛被揪住衣领子也不敢使大力气挣脱，“爷爷，你让我出去，我去一趟蓉北，保证很快就回来。”
    高老爷子一把将他拉到跟前，反手就是一巴掌，“我打醒你这个臭小子，为了把你从蓉北带出来，我花了多少力气！你还要回去送死，别以为我上次不和你计较，你就能蹬鼻子上脸，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也趁早死了对江雪青的那门心思，但凡你那点心思被江家人知道一点，你这骨头连点灰都留不下来！”
    高瑛的左边脸颊通红，“我要去！”
    这三个字从牙间蹦出来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真是个牛脾气！爷孙俩对峙了一晚上谁都不肯服输，真不知道高瑛着了什么魔了。
    以前是担心他乱搞男女关系，现在好了，不喜欢女的换成男的了，普通一男的还好，高老爷子不是老古董。可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江雪青！高老爷子觉得自己血压又上来了。
    “我总要试一试，爷爷！”
    高瑛蹲在高老爷子跟前抱着头，“你知道，我爸死前和我说什么吗?他说不让我报仇，让我好好活着！可你知道吗，爷爷，看着他死在我跟前，我知道是谁害死他，却不能报仇的那种心情，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这么多年了，我现在还梦见他满身是血的样子，我忘不了。我不想这么麻木的活下去，不想再压抑我自己了。我喜欢江雪青，我知道不可以，我知道我和他交往身后全是麻烦，可我不想放弃！爷爷，这种痛苦的感觉我不想再尝试了！”
    最后一句，高瑛几乎是用吼的。
    高老爷子愣在当场，快要挥出去的手生生收了回来，这一巴掌他打不下去。
    第四十五章 酒店
    小叔叔的葬礼过后，江雪青陪着乔月眉回了乔家。江雪青从乔家出来准备回去的时候遇上了乔琛。
    乔琛对他说，他出国的日子已经选定了，今年四月份就走，问江雪青有什么打算。
    江雪青道，“我是出不去了。爷爷身体不好，在国内上大学方便照顾。我已经交了入学申请，应该很快就能批下来。下半年入学，上半年就在家陪我爷爷。”
    这是乔琛意料之中的结果，“你决定了就好。这段日子我也在蓉北，你有时间都可以来找我。”
    乔琛轻按了两下江雪青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江雪青打开车门，副驾上坐着一个生面孔，这是江老爷子特意拨过来的人，保护江雪青的。
    这段日子江家大事小事不断，就怕有人起了心思钻空子，老爷子虽然身体倒下了，脑子还清醒着。特意把自己亲信调过来，保护江雪青。江雪青对司机说了一句回家，闭上眼让自己有些纷乱的心绪能够平静下来。
    乔家离江家路程不远，这一段路不长。车子平稳的行驶在江家那条长长的上坡道上，突然司机一个急刹车。江雪青睁开眼，副驾上老爷子派来的人已经打开车门下去，江雪青往车窗外看过去，只见外头有两人在对峙，那醒目的板寸，满身长刺恨不得见谁都咬一口的不正是高瑛。
    江雪青打开车门下车，“陈秘书，我认识他！”江雪青这一喊，面色不好的两个人同时转过来看着他，江雪青对着陈秘书说道，“我认识，您放心。”
    陈秘书当然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高瑛，高瑛回瞪他，满眼的不屑。陈秘书不禁心想，二少爷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
    江雪青和高瑛在前头走着，车子在后头跟着，江雪青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你怎么来了？你爷爷他……”
    “我爷爷他知道。”高瑛压低声音。江雪青这才发现，高瑛的腿有些瘸，走路的姿势不太正常。
    “出来的时候被爷爷的拐杖敲的，有些肿，没伤到骨头，我还能走。”
    高瑛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脚没事，还特意跳了两下。
    可惜脸上疼痛的表情出卖了他，江雪青心里头叹气，“别跳了。你来干什么？”
    高瑛挠着被风吹得冰凉的脸，他已经在这里蹲了江雪青一天了，刚还在想要是等不到，他是不是要去闯一闯江家。
    “我不认为你是个麻烦。我自己就是个麻烦，两个麻烦在一起，刚好就不麻烦别人了。”这话越说越轻，到后头变成了支支吾吾，但江雪青还是听明白了，他看着高瑛通红的耳朵，“你住哪里？”
    啊!?原本以为江雪青会反驳自己，高瑛准备的一肚子说辞竟然什么都没用上。
    高瑛随便报了一个地址，江雪青回头对陈秘书道，“先送他回去。”
    高瑛这一来，都还没来得及找住的地方，又不好意思让江雪青知道自己等了他这么久，他哪有时间在酒店订房间，都是假的。江雪青要送自己过去，还不是要穿帮。
    “不用了，我……我自己回去就成。”
    江雪青没理他，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上车，高瑛想挣扎，被转头看他的江雪青的眼神给吓着了。
    江雪青将他塞进车里，关上车门，从另一头上了车。
    “现在我问你答。”江雪青瞪着他，高瑛不自主吞了口口水，“你问。”
    “你是一个人来的？”
    “没有，跟着我来的人都在下头等着，我没让他们上来。”
    江雪青松了一口气。
    “你没订酒店是不是？”
    “是。”高瑛不敢撒谎了，只能老实回答。
    “你在这等我多久了？”
    高瑛被江雪青身上淡淡的茶香味熏得脑子发晕，手紧紧的扒在车子坐垫上。
    “一早就在了……”
    老天啊，求你别再那么看我了，再看……我就……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高瑛的求助，江雪青终于不再盯着他死瞧了，紧迫感消失，高瑛也松了一口气。
    “你这么追着我，到底为什么？”
    江雪青这一问，又把高瑛的心紧紧提了起来。高瑛的后背紧贴椅背，完了，该怎么回答？为了什么？直说嘛？说因为我喜欢你！老天，现在可不能说，说了可能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高瑛你要沉住气，不能说。
    “我……”高瑛正在想各种蹩脚的理由蒙混过去，只见身边的江雪青突然抱住他的头将他压进自己的怀里。扑面而来的温暖，让高瑛全身僵硬，一股热流直往身下涌，我靠！我不能在这时候晚节不保。
    江雪青死死按着他的脑袋，“别动！”
    高瑛很听话的定住了，缓下心神才发觉江雪青的声音不对。
    这时候车已经离江家有些距离了，坐在副驾的陈秘书回过头，“二少爷，有人跟着。”
    “我知道。”江雪青绷着额角，压着高瑛脑袋的手却没有松，“你来蓉北只有你爷爷知道吗？”
    高瑛这么大的个子缩在江雪青怀里，很是不自在，“只有他知道。但不能保证蓉北的那些人不会有察觉。”
    江雪青叹了一声，“高瑛，你回蓉北很危险知道吗？”
    高瑛的脸紧贴在江雪青的大腿根上，“我知道，可我总要回蓉北的，危险迟早都要面对，躲不过去的。”
    江雪青不再压着他，高瑛也不好意思再趴在他腿上，起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前头陈秘书不怎么友善的眼神。
    “刚才有人跟着，不知道那人的目标是谁，总不外乎是我和你。去我的酒店住吧。”
    江雪青吩咐司机调头，高瑛摸着头，“你……的酒店？”
    江雪青没理他，对着陈秘书说道，“今天的事情，你如实向爷爷汇报就好，不用顾及我。”
    陈秘书说了一声是，就端正的坐在副驾上，这一路再没有变换过姿势。
    到了酒店，江雪青带着高瑛上去。刷卡进了房间， “你如果不急着回去，这段日子就住在这里吧。你的人也可以安排住进来，我给你安排。但我的建议，你还是尽快回去。”
    说完，江雪青将门卡交给他，就要走。高瑛拉住他，“你刚才说目标不外乎是你我，你怎么了？”
    江雪青揉着眉心，“不要多问。好好休息吧。”
    高瑛从外套里头掏出来一小包东西放进他的外套口袋里，“你带在路上吃。”
    江雪青也不问是什么，“那我先走了。”高瑛松了手，“我怎么联系你，你把我拉黑了。”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委屈在里头，江雪青没说话，拉紧外套的拉链走了。
    高瑛有些失落的靠在门边，你明明就挺关心我的。
    江雪青上了车，掏出外套里头那袋东西，果然是糖炒栗子。其实江雪青并不爱吃，就高瑛这个傻子每次来都带。
    拿出一颗放在手里捏着，靠在椅背上，疲惫了几天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高瑛躺倒在酒店的沙发上，正在发愁，说走就走也没说会不会把他从黑名单里头拉出来，真是愁死他了，难道明天还要再去江家蹲点。
    这时候，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高瑛以为又是什么广告，懒得看，干脆整个人趴在沙发上，这么一动作不小心将手机摔到了地上，高瑛极不耐烦的将手机捡起来，一看，上头有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这是我在蓉北的号码。
    高瑛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就知道江雪青没那么狠心。高瑛抱着手机转了一个圈，将头埋进沙发里头，房间里头都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真没有江雪青身上的味道好闻。
    高瑛蜷缩着身子，拿出手机给江雪青发了一条消息：明天，我们出去玩吧。
    江家，江雪青站在江老爷子书房门口，面无表情对着紧闭的门。
    二少爷这是被老爷罚了。
    老管家有些担心，二少爷自回家以来，就被老爷叫到门口站着，都快凌晨三点了，少爷还没吃晚饭呢。
    老管家叹着气，厨房里还温着少爷的饭菜，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能消气。
    江家没人敢替江雪青求情，倒是他的继母，在老爷子跟前流了几滴眼泪，说是饭菜凉了，雪青也该吃饭了。被老爷子轰了出来，江雪青继母出来时，脸上挂了泪，看着江雪青满脸的忧色。话到了嘴边，被江雪青那轻蔑的眼神给堵回去了。
    江雪桢埋怨他妈这个时候还去做什么老好人，江雪青继母戳着小胖子的脑门，“你懂什么！整天就知道吃，你要有江雪青一半的脑子，我哪里要花这么多的功夫。”
    江雪青口袋里的手机，短信提示音隔一段时间来一下，江雪青也没拿出来看。这次爷爷是生气了，就让他站在书房门口，人来人往的让大家看，这是在敲打他，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让他自己想清楚了。
    紧闭的房门里头隐约传出来几声咳嗽，爷爷也一直没睡，他们爷孙骨子里一个样，都是不会轻易服输的。
    江雪青敲了敲门，“爷爷，您身体不好，还是要早些休息。不要因为我气坏了身体。”
    咳嗽声戛然而止，江雪青打开门进去，一个小小的香炉迎面飞过来，江雪青没躲，不偏不倚砸在他的脑门上。
    一阵钝痛，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几滴血落在地上，江雪青看着前方有些后悔的老爷子，“爷爷，消气了吗？”
    第四十六章 不愁
    血顺着江雪青的鼻梁流下来，渗进他的嘴角里，随后流到了下巴上。江老爷子拿起桌边的笔洗摔在江雪青的脚边，“你就这么倔！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万一是高家的仇家，你和高家那小子在一处要是被他牵连了，你该怎么办！”
    “不会的。”江雪青抬起手背在嘴角一擦，“正是因为和我在一起他们才不会动手，他们不敢得罪江家。”
    江老爷子气得手发抖，“你……你这是要用自己护高瑛。你是着了什么魔，你……你……”
    江雪青上前，从桌前拿起茶壶给他爷爷倒了一杯水，走到他爷爷跟前把茶杯递上去，江老爷子一把将他手里的茶杯打翻，心里头愤怒心疼交织在一起，老爷子简直要气疯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眼睛盯着你。你父亲和小叔叔都没了，唯一有继承资格的江家孩子只有你了。多少人盼着你出一点错，外人不说，就是你那继母，明里暗里醒着睡着都想把你拉下来，把他的儿子顶上去。当年你太爷爷有那么多的儿子，我花了多少心血才坐上今天这个位置，保住我们这一脉的荣耀有多么的不容易，雪青，你可别在这个时候蒙了心，犯了糊涂啊！”
    老爷子捂着额头，站立不稳，江雪青扶住他，“爷爷，您从小就教我，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谈条件。现在的我还不够强，手里还没有足够的筹码，可我也不能一辈子被您护着，如果我顺着您的心意得到了一切，循规蹈矩的过完我这一生，平平稳稳的按着你的意思去走，您满意了，整个江家满意了，可爷爷，您有问过我，这样的日子是我想要的吗？”
    江老爷子盯着脚下被茶水浸湿的红地毯，江雪青一直在他身边长大，越大他越是看不明白，他刚才的一番话是彻底让老爷子惊到了。
    江雪青将江老爷子扶到沙发边，“爷爷，您休息吧。”头上的血流下来越发的多，迷住了他的眼睛，伤口已经疼得麻木了。
    “我叫管家过来照顾您。”江雪青对着江老爷子掬了一躬，转身走向门口。江老爷子盯着自己发抖的手，握拳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膝盖上。江雪青，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吧！
    江雪青出了老爷子的书房，在外头候着的老管家看见他满脸的血，吓得赶紧叫人找医生。江雪青抬手抹着湿滑的额头，“没事，头上破了个口子。”管家道，“二少爷，您知道老爷子脾气不好，您就顺着他一些，何必弄成这样。伤了您的身体，心疼的还不是老爷，哎！”
    这时的江雪青，才觉得头有些发晕，手在裤袋里头摸索着拿出了手机，里头大多都是高瑛的消息。
    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江雪青刚打了一个“不”字，就停了下来。删除打了一个“好。”
    将手机放回裤袋里，突然眼前一黑，赶紧扶住一边的墙，老管家担心的叫了一声“二少爷。”
    江雪青撑着墙，直起腰，缓缓走着出了走廊。
    另一头的拐角，江雪青的继母转着手腕上碧绿的翡翠镯子，转身隐没在幽暗的灯光里。
    江雪青头上的伤不重，医生处理了伤口，让他休息一天，少走动。那边老管家刚送走了医生，这边江雪青就穿了外套准备出门了，老管家劝不住，又不敢和江老爷子说，怕他再气出个好歹，只得给江雪松打了电话，把情况告知。
    江雪青敲开高瑛房间的门，门开了，高瑛一句江雪青还没叫出口，就被他头上的伤给怔住了。
    “你头怎么了？”
    江雪青推开他，进了房间，脱了外套，“你早饭吃了吗？”高瑛愣愣的说没有。江雪青拿起电话叫了客房服务。高瑛在他跟前蹲下来，“你爷爷打你了？”
    江雪青撑着下巴靠在沙发上，“你怎么知道是我爷爷打的。”
    高瑛心里心疼得要死，还得忍着不表现出来，全身上下都泛着尴尬。
    “这还用说，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爷爷。不过，你爷爷比我爷爷狠多了，我爷爷再生气也从来不打我脸，怕打破相了我娶不到媳妇。”
    江雪青笑了，“是你爷爷会说的话。”
    见他神情没刚来时候的严肃，高瑛松了一口气，起身坐在沙发对面的床上，“我爷爷很喜欢你。”
    江雪青放松了身体往后仰，“这不奇怪，长辈都喜欢我这样的，懂事，有礼貌，从来不给家里惹麻烦，标准的乖孩子。”
    江雪青一晚上没睡，脸上带着疲态，加上头上的绷带看在高瑛眼里就是一副贵公子落魄的样子，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真想伸手摸摸他头上的伤口，可惜不敢。
    “你这夸起自己来真是一点都不心虚。”
    传来敲门声，高瑛打开门，服务生送了餐点过来。高瑛 给了小费将餐车推进来，想叫江雪青起来一起吃，发现人已经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高瑛从床上拉了一条毯子，盖在江雪青身上，真不知道这一个晚上他都经历了什么，看上去筋疲力尽。
    要真是为了他被打了，那么今天他又为什么要来赴约呢，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他担心江雪青，但心里头还是高兴的，被他爷爷打了还要出来见他，这是不是表示他在江雪青心里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被自己这一联想弄得心情大好的高瑛，胃口大开的将一餐车的食物都给吃完了。
    江雪青躺在沙发上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高瑛怕他睡得不舒服，想将他挪到床上去。
    高瑛刚伸手揽住他的腰，睡梦中也皱着眉头的江雪青眼睛动了动，高瑛以为他要醒过来，惊得脚底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这一压，江雪青彻底的醒了，高瑛的脸和他的脸紧挨着，就快贴上了，江雪青一张眼，睫毛拂过高瑛的嘴角，这微微的触感让高瑛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紧贴着身体的两人，彼此的体温渗透，高瑛有些上头。江雪青还有些迷糊，为什么一张眼看见的就是一张嘴，而且这嘴长得还挺好看。
    江雪青伸手在那丰润还带着水光的嘴唇上头摸了一下，高瑛触电一般的往后弹，后腰撞在床上，差点岔气，痛得眼睛都憋红了。
    江雪青坐正了身体，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了？”
    高瑛揉着酸疼的后腰，我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江雪青这一觉睡到了中午。两人打算出去吃饭，临出门前，高瑛在自己随身带的行李袋里，找出来一顶帽子，递给江雪青。是一顶黑色的针织帽，江雪青也没犹豫，往头上套刚好可以挡住绷带。
    江雪青问高瑛去哪里玩，高瑛晃着手里头的机车钥匙，“本来是想带你去兜风的，你头都伤成这样了，还是稳妥一些，我们坐公交吧，或者地铁也行。”
    公交和地铁，这两种交通工具，江雪青都没坐过。
    “也行。”
    见江雪青同意了，高瑛拉着江雪青，“往右边走一段就有最近的地铁口。”
    江雪青动了动被他紧紧拉住的胳膊，没挣脱开，只能放弃。
    “你怎么知道的？”
    高瑛得意道，“我好歹也在蓉北住过一段时间。”
    其实他昨天晚上连夜搜了攻略，把这一带的交通都给摸了一遍，是他主动邀请人家出来玩，总不能到时候一问三不知吧。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还是挺招人眼的，毕竟两个身高腿长，长得都还不错的男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特别是高瑛。
    这一路过来，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偷偷看他。江雪青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出门的时候，高瑛还递给他一个口罩。
    走到地铁口，江雪青突然问了一句，“你长得像你父亲还是母亲？”
    高瑛从口袋里头摸出几个硬币，“像我妈多一些吧。”
    “难怪。”江雪青小声接了一句。
    “你说什么？”高瑛没听清，江雪青用咳嗽掩饰尴尬，“没什么。”
    到了站，出了出站口，江雪青跟着高瑛走了一段不短的路，最后在一家路边的小炒店停了下来。江雪青愣在门口，不是要在这里吃饭吧？江雪青有些不想进去。
    高瑛和老板打了声招呼，见江雪青迟迟没有进来，转身回去一看，人还在门口迟疑。高瑛将他拉进来，“你放心吧，看着不怎么样，但真的很好吃。”
    我是在担心这个吗？我只是对这卫生状况表示有些不满意。
    江雪青侧着身子尽量不要碰到挂在包厢入口处有些污迹的塑料挂条。进了小包厢，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只见高瑛从口袋里头拿出纸巾，将江雪青即将要坐的那张椅子仔仔细细擦了好几个来回。又将一次性餐具拆了，拿出去洗了好几遍，又用开水烫了好几遍才放到江雪青跟前，“可以了，比我脸洗得都干净。”
    江雪青看他这一番动作，真是好笑又无奈，这是把他看成一个多难伺候和挑剔的人。
    “你要是对你将来的对象也能这么体贴，你爷爷一点都不用担心你娶不到媳妇。”
    高瑛拿着纸巾擦着桌子，“这样就能娶进来，我一定一辈子都供着他。”
    江雪青嗯道，“那她可真幸运。”
    高瑛抬起头看着江雪青，江雪青也在看他。只见高瑛嘴角微抿，神情郑重，“我喜欢的人，我一定努力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四十七章 秘密
    这里的家常小菜竟然意外的好吃，江雪青难得多吃了小半碗饭，高瑛看在眼里，心里暗喜，“怎么样，我没有推荐错吧。多吃一点，我看刚才那玉米烙挺合你胃口的，要不要叫老板多做一份给你打包带回去。”
    江雪青放下筷子，吃得有些撑，悄咪咪用手揉了揉胃，“不用了，很饱。”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这突然地声响，江雪青愣了，高瑛笑了出来，“哈哈，江雪青，你这样真好玩，虽然你清冷贵公子的人设也不错，但还是现在这样看得顺眼。哈哈哈，像一只偷吃小鱼干不小心吃多的小猫。”
    江雪青有些尴尬，低头咳嗽了一声，看见价值不菲的鞋踩在满是油污发黑的地上，特别的显眼。早一年前，江雪青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高瑛的笑就像是水龙头开了阀门止不住了。
    被这笑声感染，江雪青也没觉得尴尬了，大大方方揉着胃轻笑了起来。
    江雪青一笑，反而高瑛不笑了。
    他看着江雪青翘起的嘴角，笑意直达眼底，整个人温和明净。
    “江雪青，见你笑起来，我都不敢笑了。我从来没见过比你笑得还好看的人。”
    江雪青站起来，脚底在黏滑的地板上挪了挪，“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费了这么多的心思，你有心了。”
    高瑛跟着起来，还想解释几句，“不是的，我真的对这一带很熟。”江雪青也不继续拆穿他，从小餐馆出来，高瑛付了钱，江雪青心想，这可能是他出生到现在吃得最便宜的一餐饭。
    高瑛跟在他身后，揪着口袋，“其实……其实，是我的手下告诉我的，他们说这家菜不错，所以就……我不是故意骗你，江雪青。”
    快走了两步跟上去，和他并肩。
    江雪青问他，“你的人呢？没跟着？”高瑛双手插在裤袋里，“可能就在附近吧。”
    “你和你爷爷说了什么？他愿意让你回蓉北。”
    这个小餐馆在蓉北的市郊，在一个隐蔽的小巷子里，只有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还十分不好，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坑。
    江雪青这话问出口，高瑛就紧张地踩进了坑底，江雪青拉了他一把，才不至于让他跌倒得太狼狈。高瑛很郁闷，为什么每次在江雪青跟前他总是在丢脸，不是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就是爬水管爬得灰头土脸，明明他长得不错，身材也不错，每次总是弄得像头土狗似的。高瑛懊恼地将踩进坑里的脚给拔出来。
    “被他打了一顿，就同意我来蓉北了。”
    高瑛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被打是真，可他对爷爷说的那番话他可没脸说。
    江雪青知道他没说实话，既然他来蓉北还有人保护，那高老爷子一定是知道的，至于里头还有什么来龙去脉，高瑛既然不方便说，他自然也不能多问。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出去，对面就是大马路，江雪青出来，突然身侧一辆车飞驰过去，也没踩刹车。高瑛手快拉住江雪青就往自己怀里带，“这人怎么开车的，没看见两个大活人！”
    这话说完，只见已经开出去的车子，突然掉头再次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高瑛操了一声，这不对劲。
    同样感觉到不对劲的江雪青将高瑛拉进小巷子里，车在小巷子口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一群人。
    高瑛拉着江雪青往里头跑，呼呼的风声直往江雪青的耳朵里灌，“高瑛，这些人可能是冲着我来的，我们分开走,我……”
    高瑛回过头，“我怎么可能扔下你，这次谁的麻烦还不一定呢。江雪青，要是奔着你来的，我会保护你，要是冲我来的，我也不会牵连你。高瑛说出口的话，就一定做到，让我不管你，我做不到！”
    那是江雪青第一次看见高瑛身上的担当，坚定的眼神让他的心突地一下漏了一拍。
    很多年以后，江雪青回想当年，总会想起高瑛那坚定地眼神。要说什么时候正真动心，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跑出小巷，只有左边一条路，高瑛拉着江雪青跑进去，才发现里面是条死路，一扇铁门封住了他们的去路，上头锁着铁链子。高瑛气恼地踹了一脚铁门，将江雪青拉到自己身后。
    江雪青夹在铁门和高瑛之间，“我们翻过去。”
    高瑛抓着他手臂的手又紧了几分，“来不及了。”话落，人已经追上来。高瑛看着他们，“哪条道上的？”
    领头的指着他后头，“不关你的事情，我要你身后的人。”
    高瑛漫不经心道，“那就麻烦了，只要和我身后的人有关就都是我的事。”
    说话间高瑛微微侧过头，“待会我上去把人拖住，你赶紧翻过去。”
    江雪青抓着他的手臂，“那你呢？”t
    高瑛没有回答他，猛地向前两步，江雪青的手一松，眼见着高瑛一脚踹向对面带头的那人身上，江雪青手心一紧。
    场面乱了，江雪青背靠着铁门，高瑛抬手挡下迎面而来的一棍子，回头朝江雪青喊道，“愣着干什么？你快走啊！”
    江雪青深吸了一口气，往前两步，拉开了高瑛身后的人，高瑛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有些急了，你干什么啊？”
    江雪青紧抿着嘴角，脸色十分不好，“把你扔下我自己走，这种事情我也做不到！”
    高瑛快被他气死了，又舍不得骂，只能尽量将他护在自己周围，按着刚才那车冲过来的势头，可绝不是只想吓唬一下江雪青那么简单，这是想要他的命。高瑛是差点死过一回的人了，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高瑛余光一瞟，果然有人已经掏出了匕首，混乱间，锋利的刀锋直直就朝江雪青的方向去了，对方人多，高瑛和江雪青只有两个人，势单力薄，难免有些顾忌不到。避不开，高瑛只能用自己去挡，一个用力把江雪青推开，江雪青撞在铁门上，发出巨大的刺耳声音。
    高瑛一脚踢开那人手里的刀，却防不住他身后还有一人，刀锋刺进他的后背，高瑛当时没来得及感觉疼，只是赶紧回头看江雪青是不是没事。
    眼见着他米白色的羽绒服上血快速地晕开，江雪青失声叫道，“高瑛！”
    混乱间，高瑛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们，场面得到控制。江雪青冲进人群里将高瑛拖出来，“我们先走，惊动了江家人，这件事情就不好处理了，可能还会连累到你。”
    高瑛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只想把江雪青看个遍，“你有没有受伤？”
    江雪青将他架起来，“别说话，省点力气！”
    路上，江雪青给乔琛打了电话，他二姐夫是医生，有一家私人诊所，带着高瑛去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乔琛赶紧联系他二姐夫，安排人手，随后赶到医院。等看见满身是血的江雪青的时，差点吓死。
    江雪青背靠在医院走廊上，“不是我的血。”乔琛快步走到他身前，“你的头怎么回事？”
    “我爷爷砸的。”江雪青紧盯着急救室的大门，他的心慌了。乔琛没再说话，和江雪青一起并排靠在墙上。
    平复了呼吸，乔琛转头看着江雪青，“认识他以后，你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唉，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江雪青有些疲累的低下头，“谁都不比谁省心！”
    “我可以帮你什么？”乔琛很认真的问他。
    江雪青道：“这件事情，如果你二姐夫问起来，就替我瞒下吧。”
    乔琛有些心忧，“好。”
    高瑛背上的伤没有伤到要害，但他不肯在诊所待下去。乔琛的二姐夫劝不住，只能来找江雪青。
    江雪青进了急诊室，高瑛正在穿衣服，露在外头裹着纱布的背上是一片斑斓的纹身。
    江雪青带上门，脸色苍白的高瑛转过头。江雪青动了动干燥的嘴唇，“不想在这里？”
    高瑛忍着疼，“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江雪青道，“我知道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高速公路上，高瑛恹恹地靠在副驾上，“你有驾照？”江雪青熟练的转动着方向盘，车子拐进另一条路，“没有，没到年龄。”
    高瑛一愣突然大笑起来，这一笑牵扯到背后的伤口，“无证驾驶？你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江二少，你不乖哦。”
    江雪青没理他，“偶尔疯一下，也挺好。”
    高瑛问他，“带我去哪里？”落日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江雪青半边脸上。
    “去一个，没那么快被人找到的地方。”
    两个多小时的高速，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小路，车子终于在一间靠海的小别墅前停下来。江雪青扶着高瑛下车，高瑛因为失血，头有些晕，“这是哪里？”
    江雪青带着他走到门口，用指纹开了锁，“我妈留给我的秘密基地。”
    高瑛没什么力气靠在江雪青身上，可又怕自己压坏了他，不敢全身靠上去，这么一来姿势别扭，身体还做着劲，背后的伤口一阵发疼。江雪青从背后揽过他，“靠在我身上。”
    高瑛半闭着眼，“带我来，那你的秘密基地不就被我知道了？”
    江雪青打开室内的灯，扑面而来的一股长久无人居住的味道，江雪青转头在他耳边说道，“那你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和你两人的秘密。”
    第四十八章 同居
    这座别墅，江雪青已经许久没来了。16岁那年，他母亲将这间别墅的密码交给了他，将房子的产权过户。当时母亲说了什么，江雪青只隐约记得一些，可有一句他印象深刻。
    雪青，你想一个人独处，或者想在压抑的生活中找一个宣泄口，就到这里来吧。
    江雪青没想到，母亲去世以后，他再一次来到这个房子是带着高瑛。
    江雪青将暖气打开，房间里头还有一些阴冷。他将高瑛带到二楼房间，让他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去了厨房。
    长久无人居住的房子，想要在厨房找到一些能吃的东西是不可能的，江雪青记得这附近有个小超市，应该能买到一些吃的。
    他准备出门，却发现高瑛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江雪青停下穿鞋的动作，“你怎么下来了？不继续休息？”
    高瑛耸着鼻子，“楼上房间的暖气好像坏了。睡不着，冷得很，你要去哪里？”
    江雪青道，“我去买东西。”
    高瑛鼻子通红，脸色惨白，江雪青从没见过他这般虚弱的样子。留他一个人在这，有些不放心。
    “跟着我一起来吧。”t
    两人上了车，高瑛记上安全带，“还是车里暖和。”说完很应景的打了一个喷嚏。
    江雪青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这房子知道的人不多，没有找专人看护，有些线路老化了也没有及时被发现。你现在身上有伤这里的确不太合适，要不我送你回去。”
    高瑛拢紧身上的外套，缩了缩身体，“我没事，我要是一回去，肯定立马被我爷爷抓回去。”这样就见不到你了，这句话高瑛忍着没说出口。
    江雪青没再说下去，开着车子去了小超市。很幸运，记忆中的小超市还开着，虽然东西不多，但几包泡面和香肠还是有的。江雪青又买了挂面和几个生鸡蛋，临走前突然想起来问老板娘有没有热水袋。老板娘说只有灌热水的，江雪青道，“都给我吧。”
    两人买好东西，按着原路开回去。幸好楼上的暖气虽然坏了，楼下大厅的没坏。江雪青将高瑛安顿在沙发上，进了厨房开始烧水，煮面。
    其实，江雪青也不会煮，高瑛是个伤员，总不能让他吃泡面，那就煮个挂面吧。
    江雪青拿着挂面和水壶，面是不是要和水一起下锅？从小各方面优秀的江雪青，第一次在煮挂面上犯了难。
    身后有人靠进，带着消毒水的味道。高瑛拿过他手里的水壶和挂面，“你去等着，我来吧。”
    江雪青没松手，脸有些红，“你说，我照着做，你身上有伤，少动！”
    高瑛站在江雪青背后，两手向前抓住他手里的挂面和水壶，看上去就像江雪青整个人都被高瑛搂在怀里。高瑛有些不舍得松开了，这样抱着也挺好的。
    高瑛拖了一张椅子坐在江雪青的身侧，教他怎么下面条，煎荷包蛋。二十分钟以后，两碗面出锅了，竟然看起来还不错。
    高瑛感慨，“难怪大家都喜欢聪明人，一点就通，江雪青你真厉害。”
    江雪青端了一碗面条放在他跟前，“吃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安静吃着面条。静谧的空气让高瑛有些许紧张，吃面条也不敢大声吸溜了。
    “你妈为什么留这么一座大别墅给你，还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江雪青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碗里的面还有半碗，这可不是他平时的吃饭速度。
    “她想给我留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空间，在这里我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做我自己。我烧得不好吃？”
    唉！？高瑛赶紧快速扒拉了几下碗里的面条。
    “你妈还真特别……”高瑛想，他那亲娘，才不会有这么细腻的想法，真是别人家的妈妈。
    “她这一生活得不快乐，希望我不要如她一般。她最希望的就是做自己，可惜到死了都没实现。她这一生为了荣誉，为了家族活得很累。”
    江雪青放下筷子，他吃不下了。
    “你做得很好了。”高瑛想安慰一下他，虽然知道他的安慰并没有什么作用。
    “我妈就很任性。我小时候被我爸的仇家绑架过一回，救回来以后，她一气之下带着我就出了国，我爸追出去好几回都没把她劝回来。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是吵架，我妈吵得上头的时候还能抄着家伙和我爸对打。我一直都以为他们两人感情不好，后来我妈为了我爸挡抢死了，我舅舅连我妈的葬礼都没让我爸参加，我爸只能半夜进墓园看我妈，搂着墓碑像个神经病。”
    高瑛笑了起来，“是不是很傻。”
    江雪青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指指他的眼下，高瑛抬手一抹才发现流泪了。
    “你和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江雪青起身收碗，高瑛还在用纸巾擦着眼睛，“江雪青，你也可以的。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这么好一定可以遇上一个一辈子对你好，理解你，温暖你的人。”
    江雪青将碗放在水槽里，“你现在说的真像恶俗言情剧里的台词。”
    江雪青从楼下抱了铺盖和被子下来。楼上的暖气坏了，只能在一楼大厅里睡。江雪青将被子铺好，买来的两个热水袋都灌满了热水放进被窝里头。将高瑛摇醒，脱了他的外衣，拉开被子让他躺进去。
    高瑛抓着被窝里头的热水袋，“你什么时候买的？我都没注意。”江雪青脱了外衣，掀开他身边另一床被子，躺了进去，“快睡吧。”
    被子有股长久没见太阳的霉味，闻起来很不舒服。高瑛的被窝里头暖暖的，他后背有伤不能躺着，只能侧着身体对着江雪青。
    江雪青连睡觉也是规规矩矩的，睡得很板正。高瑛盯着他的侧颜，“睡了吗？”
    江雪青嗯了一声。高瑛的脸被暖意熏得发红，“刚才困得要死，现在反而睡不着了，我们聊聊天？”
    等了许久，江雪青那头也没传来声音，高瑛扛不住睡了过去。此时，江雪青张开眼，转过头，高瑛睡熟了，呼吸很平稳。
    不得不说，高瑛的身体素质真是不错，背上的伤不轻，流了不少血，他还能抗到现在。
    从被窝里头起来，从扔在沙发上的外套里拿出手机，开了机。忽略蜂拥而至的信息，拨了一个号码。
    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你在哪里？”
    江雪青走到一楼靠近后花园的那扇门边，“我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江雪松的呼吸声逐渐变沉，得知江雪青失踪，他一直在等消息，接到他的电话，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头却越发焦躁，“你和高瑛在一起？”
    江雪青道，“对。”江雪松吸了一口烟，“你想干什么，江雪青？我有些搞不懂你了。爷爷为了你发那么大的火。从小到大，他哪里舍得动你一根头发。你究竟怎么想的，告诉我，我也能想办法兜着。”
    “哥，这件事情你可能兜不下来了。”
    江雪松一怔，“什么意思？”江雪青挂了电话，关了手机，走回客厅。蹲在高瑛的身边低头看着他，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脸蛋，睡得真熟。
    对着别人像只暴躁的小豹子，宁愿让所有人都误会你，以为你粗鲁无礼，没心没肺，其实你是个内心温柔心怀善意的人。循规蹈矩的人能少吃一些亏，你虽然行为乖张但比那些里外不一的人好了太多。假如我只能有一次任性的机会，那这个机会我能不能用在你的身上。
    “在海边的别墅里？除了二少爷还有谁？”江老爷子站在二楼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管家敲门进来，说是有电话找。江老爷子让屋里的人等着，进了书房。
    高管家在他身边轻声说，“是高嵩。”
    江老爷子拿起听筒，“你这是来道歉的还是来问罪的。”
    高老爷子气得直摸光头，“你个老头子，我孙子哪里去了？”江老爷子没好声气，“你孙子到我这里来找，你找错地方了吧！”
    “都这个时候了，我们还争什么对错。你告诉我在哪里，我派人把他带回去！”江老爷子挥着手，让老管家出去，“雪青是要继承江家的，你家小子老缠着他是怎么回事？”
    高老爷子不乐意了，“要是我的消息没错，这回要不是我家高瑛，你家雪青可没那么容易逃出来，你自己家的后院没打扫干净，你不自己检讨，竟然还怪我家高瑛，你这老头子越活心肠越歹毒了！”
    “你！”江老爷子气得差点拍桌子，“话给你放这了，你家小子再缠着我家雪青，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你可少来吧！你想让雪青活得跟你一样，怪物一般，孤家寡人一辈子！你可不能这么自私！”
    高瑛醒过来时，觉着身上有些重，张开眼不耐烦地推了推，等看清楚跟前的人是谁，他不敢动了。
    江雪青半身趴在他的腿上还没醒。
    高瑛奇怪了，他睡着前江雪青都好好睡在被窝里头，现在怎么会睡在他的腿上。
    看他的样子似乎睡得很好，不敢乱动吵醒他。只能姿势僵硬多躺了半个小时，等到江雪青醒过来，高瑛早就半边身体麻木了。
    江雪青从高瑛腿上起来，揉着有些翘起来的头发，迷怔怔看着高瑛，高瑛鲜少看见他这幅迷糊样子，突然很想逗逗他，指着自己问道，“我是谁？”
    “高瑛。”
    高瑛乐了，“给我当媳妇好不好？”
    江雪青捂着额头，“你嫁给我可行。”
    高瑛切了一声，“迷糊的时候也不肯被人占便宜！”
    江雪青捂着额头的手掌下，一双清明的双眼，微微起了一个弧度。
    第四十九章 跪下
    两人合力将客厅的被褥收拾好，高瑛身后的伤需要换药，江雪青说带他去医院，高瑛不肯，硬说这点小伤自己缓缓就可以了。
    小伤……江雪青将车钥匙放进兜里，也许是你理解的小伤和我理解的小伤不一样吧。
    “那让我看看你的后背，再做决定去不去医院行不行。”江雪青决定退一步，高瑛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的让步，顺着他的话就接道，“行。”伸手就要去脱卫衣，手一伸牵扯到伤口，嘶了半天，江雪青只得帮他将身上的卫衣脱下来，昨天只是瞟了一眼看得并不真切，现在屋内光线明亮，高瑛光裸的上身一接触到室内的空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虽说是有暖气，但也还是冷。
    江雪青看着他的后背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高瑛等了半天，江雪青都没动静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不会伤口崩了又出血了，可是我感觉还好啊……”
    后背肩膀上温凉的手指头轻轻碰触着裸露在外头年轻富有弹性的肌肤，高瑛身子一缩，浑身的毛孔都立了起来。
    江雪青被他背后满满一片纹身给惊艳了，虽然裹着纱布不能看见全貌，但能见的部分已然十分艳丽，纹路一直延伸到高瑛的尾椎骨，应该还要向下延伸，想起来初见时高瑛脚踝处的纹身……
    “你……身后……”
    江雪青不知道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了。高瑛赶紧拿起扔在一边的卫衣想要套上去，忘了自己身上这一大片了，江雪青肯定被吓到了！
    越是着急的想套上去，越是套不上，又牵扯到伤口差点疼得叫出来。
    “你听我说，这是我那时候……我……我……”高瑛想解释，可惜脑子短路了，急得都结巴了。江雪青回过神，眼见着高瑛因为紧张脸都给憋红了，这股红蔓延到脖子，眼见着这人就要奔着煮熟的虾去了。
    江雪青拿过他手里的卫衣，帮他套了上去，“你慌什么？”
    “我没慌！”高瑛急着掩饰从床上站起来，脚底一个不小心被地毯绊住朝着江雪青的方向倒过去，江雪青将人接住，两人身体挨在一起，高瑛的脸憋得更加红了，急着要自己站好，越是急越是不得要领，高瑛心里暗骂今天的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江雪青撑着他的身体站好，“很漂亮。”
    诶！？漂亮。
    江雪青见他呆愣的傻样子，转身拿起外套，“我说你身上的纹身很漂亮，走吧，我们出去。”
    坐上车的高瑛还没从江雪青的这句漂亮中回过神，“我以为你会不喜欢。”江雪青发动了车子，“那么大一片，肯定很疼。”
    高瑛耷拉着脑袋抵在车窗上，“我妈拿来练手的，我没和你说过吧，她是个纹身师。她和我爸就是纹身的时候认识的，听说是一见钟情，一钟情就把我给搞出来了，当时我妈家里不同意，死活不肯让他们在一起。据我妈说她当时一时脑子热就和我爸私奔了，以至于后来我出生，我舅舅他们见到我妈还是黑脸。”
    “你妈妈真舍得找你练手？”
    高瑛吸着鼻子，“用她的话说，男孩子这点痛怕什么，忍着！”
    江雪青笑了笑，没再说。高瑛小心的看他，“你真的不在意？”
    “这没什么好在意的。”江雪青看了一眼指示牌，“我们去换药。”高瑛扒着车门，“你认真的啊，我觉着我们只要一回去保准暴露行踪。”
    江雪青指指后视镜，“早就暴露了。”
    高瑛往上一看，果然几辆车一直在他们车后头不疾不徐跟着。
    到了诊所，江雪青让高瑛先进去换药，他站在门口，看着尾随的车上下来一个人，是江雪松的秘书。
    “二少爷，大少爷怕老爷在气头上伤了您，所以把我派过来了。您看现在是不是和我们回去。”
    江雪青道，“等我进去看一眼，就跟你走。”
    江雪青进了诊所，遇上了乔琛的二姐夫，将车钥匙递给他，让他转交给乔琛，顺便问了一下高瑛的伤势。
    进了诊间，高瑛已经换好了药，护士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高瑛手臂向后弯着想将外套拉上来，江雪青上前替他搭了一把手，“我要回去了。你爷爷接你的人一会就到了。”
    高瑛转过头，“回去？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你爷爷会不会罚你？要不我……”
    “你好好养伤。”江雪青打断他的话，“赶紧跟着你爷爷的人回去。”江雪青静立着，看了他一会，随即转身，高瑛在后头喊住他，“江雪青，如果以后别人说起高瑛，不再戴着有色眼镜，我们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江雪青后槽牙紧紧的贴在一起，“这条路太辛苦，你别走！就如你爷爷希望的那般，平凡安稳的度过这一生就好了。”
    伸手打开门，江雪青出去了。高瑛有些落寞的抬头，诊间窗户上投过来几缕阳光，投在他的脸上，高瑛眯着眼，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江雪松的秘书松送江雪青回了江家，路上，秘书说江雪松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叮嘱江雪青不要和老爷子硬来。江雪青一直看着车窗不发一语。
    此时的江家比以往的江家还要更加安静，佣人们皆是屏气凝神，看见江雪青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老管家早就守在门口了，说老爷子在花园等他。江雪青先去楼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两天一直穿着一身带着血污的外套。梳洗干净，穿着整齐的去了花园，江老爷子在修剪盆栽，江雪青站在他身后，叫了一声爷爷。江老爷子没理他，江雪青就站在他身后不出声，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过了半小时。
    等江老爷子终于放下手里的小剪子。
    老管家来报，说是江雪松来了。江老爷子擦着手，“你大哥来了，刚好我也想听听他要怎么为你求情。”
    老管家前脚说完话，后脚江雪松就进了花园，视线在江雪青帮着绷带的额头上停顿了一下，“雪青头上还有伤，站在这处吹风是不是不太合适，”
    江老爷子道，“你来了，爷爷也不叫！别以为你现在正风光，就可以目中无人！江雪青这几天脑子不清楚，刚好吹吹冷风，能让人清醒一些。”
    江雪青笔直站着纹丝不动，这爷孙两个又杠上了。
    “你大哥也来了，当着你大哥的面，你倒是说说这段日子以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跟着姓高的那小子乱跑，你心里头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次也是多亏了高家那孩子。与其现在责怪雪青，找出幕后主使才是关键。”江雪松发了话。
    江老爷子背着手，“这个不用你操心。比起这些我更担心你弟弟。是不是要我对高家出手，你才会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江雪青神情坦然，“我喜欢高瑛。”
    这话不轻不重，却是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惊了一身汗。
    “江雪青，想清楚了再说！”江雪松提高了声音。
    江老爷子满眼的不可置信，江雪青喉间干涩，心跳也加快了，他抬头，眼睛直视江老爷子，“爷爷，有什么你都冲着我来，不要找他麻烦。不要逼我，不然，江家我也不要了！”
    江雪青一走，高瑛在诊所也呆不下去了，从诊所出来刚好遇上了来接他的人。来人叫了一声小高爷，随后指着车里，“高爷也来了。”
    高瑛赶紧走进车里，刚打开门，高老爷子手里的拐杖就招呼上来，要不是车内空间小，高瑛又得遭殃。
    高瑛转身就想走，被身后的保镖压着硬往车里塞，高瑛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爷爷，我身上还有伤，你怎么一见面就打呢。”
    高老爷子指着他的脸，“打得就是你这个不省心的！”
    高瑛捂着疼痛不已的后背，“这次我没惹祸！”
    “事情不是你挑起来的，可你带着江雪青去了哪里？那少爷精贵着，你闯祸了！”
    “我知道他精贵，我这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会害他！”
    高老爷子简直没脸看，“你这死小子，小声一点！别废话了，赶紧跟我回去！”
    “我不回！我要见江雪青。我们家早就不做那档子事生意了，我怎么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我去江家，找他爷爷理论！”
    高瑛说着伸手就要开车门，被高老爷子抓着衣领拽回来，“你给我消停一点！理论？你在那老头子眼里根本就不够看！你要是碍着他孙子的路，他能让你悄无声息就归西你信不信！高瑛啊，你喜欢男人我认了。你就是喜欢路边的阿猫阿狗我都随你，可你怎么偏偏挑上了江雪青！他不行！绝对不行！”
    高瑛捂着脑袋，“爷爷！除了他我谁都不想喜欢！江家看不上我们不就是因为门第不般配吗。我努力，还不行吗！我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他还不行吗！”
    江家，江老爷子从震怒中回神，抓起刚修剪好的盆栽扔在他的脚边，你再说一遍！”
    江雪青刚想开口，江雪松已经挡在他跟前，“爷爷，你让他冷静一下！”“我很冷静。”江雪青的声音很镇定，江老爷子厉声道，“你给我跪下！”江雪青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江雪松额角绷着，他知道江雪青的脾气，难怪当时他说出那样的话。兜不住，谁都兜不住！
    第五十章 逼的
    高瑛最后还是被高老爷子抓上了飞机，几个保镖压着才成功将他拽上去。高老爷子捂着心口直喘气，高瑛见他爷爷脸色不好也不敢再胡闹，“爷爷，你让我再和他说句话也好啊。”
    高老爷子气得真想给他一巴掌，可惜气过头了，手上没什么力气，这小子平时看着挺机灵，到了江雪青身上，脑子比它养的那几只老母鸡还要蠢！
    “现在江家老头子正在气头上，你没脑子的往枪口上撞，能讨到好？”
    高瑛抓着头，可惜头发太短抓不起来，“要是江雪青被罚了怎么办？我好歹也能帮他说说情！”
    高老爷子气得想翻白眼，这孩子和他那个死鬼老爹真是一个样，一谈恋爱脑子就成浆糊了！
    “江家那老头子就算再怎么生气，都不会把你的宝贝江雪青怎么样的。可你不一样，老头子气不能出在自家宝贝身上，你送上门去还想全须全尾的出来！长点脑子吧！”
    高瑛头抵着前头的椅背，“我就是不甘心！我一不偷二不抢，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我……”
    “清清白白！”高老爷子低头看着高瑛那懊恼的样子，心疼在心，嘴上却不能说出口，“高建荣的儿子，高嵩的孙子，高家的继承人，你这一辈子怕是和清清白白沾不上边了。高家从你太爷爷那代开始就已经做正经生意，几十年几代人的努力就是想给后代一个安稳。可就算这样，不论将来我高家能走多远多高，高家的出身永远是洗不掉的污点。你想和江雪青在一起，家世就是一道难过的坎。再者，你这臭小子都没搞清楚人家是不是对你也有意思，就拼了命的去送人头，万一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呢。你和江雪青说了？说你喜欢他？”
    高瑛苦着脸，“没有。”
    这小子真是比他那死鬼老爹还不如，刚才说他俩像真是抬举他了。
    “你回去以后，好好闭门思过！”
    江家的花园里，江雪青已经跪了许久了。江雪松站在他身边抽着烟，脚边全都是烟蒂。
    “大哥，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这一路跪下来，江雪青的脊背就没弯过，情绪也一直很平稳，仿佛根本就不是在受罚。
    江雪松弯下腰，将手里吸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蹍灭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还是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江雪松呼出一口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爷爷一怒之下，继承人位子不保，或者还有更严重的被江家除名。”
    “你都知道，还敢当着爷爷的面说出来!”江雪松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大哥，你事情忙，回去吧。”
    江雪青的眼睛一直盯着前头的花房，膝盖以下早就麻木了。
    “你以为,你豁出去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吗？你喜欢他，那小子呢？江雪青，你脑子放清醒一点，两个男人在一起放在普通人家尚且困难，更别说是放在江家，你想被人戳断脊梁骨吗？你能豁出去，我可不舍得唯一的弟弟为了其他人受这份罪！你镇定，你有底气，不就是看在爷爷看重你，江家现在没人了，他不会轻易把你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拉下来！可你想想，高家什么背景，你……”
    “哥哥，也要劝我？”江雪青抬头看着江雪松，两兄弟四目相对，最终还是江雪松败下阵来，“早知道离开蓉北会出这样的事情，我当初就不该支持你。那你想怎么做，要和那小子在一起？你知道他的心意吗？他心里有你吗？”
    “谁说喜欢就要在一起。”这话出口，就连江雪青自己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大哥的还是说给他自己的。
    江雪松眉间皱纹紧锁，从口袋里拿出烟，才发现烟盒早就空了，一个用力将烟盒捏成一团。
    “要是喜欢，不管怎样就抢过来。你有什
    么配不上他的，能被你喜欢是他烧了几辈子的高香，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江雪松按了按他的肩膀离开了花园。
    花园边闪出两个人影，小胖子江雪桢扯着他妈的裙子，“江雪青犯什么事情了，都跪了许久了。”这话里头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江雪青继母揉着自己儿子的脑瓜子，“傻小子，你出头的日子就要来了！”
    江雪松去了江老爷子的书房，一进去就看见地毯上散落了大大小小一地的香炉，江老爷子背着手站在窗户前一动不动的。
    江雪松往前两步，“您也气够了，总不能让雪青一直跪着，被外人看见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心思。”
    “气够了？他刚才说的那是什么混账话！他发昏，你跟着也不清楚了吗！”
    江老爷子转过身，骂道，“你就是这样当大哥的！”
    “我就他这么一个弟弟，从小护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只要他喜欢的，他想要的，我都会帮他！”
    “江雪松，你疯了！”江老爷子气得脸发红。
    “您把那对母子带回江家的时候，您有顾忌我和雪青的感受吗？您怕江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怎么就没想过，雪青在这个家里，见到那两母子，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的亲生父亲背叛了家庭，他有多难受！”
    “你！你真是翅膀**，敢这么对我说话！”
    “这都是您逼的，我不变强怎么护着雪青。这次的事情，要不是有高瑛，雪青要是出了意外谁最得利！您不让我调查，又想护住谁！凭什么谁都要求江雪青必须循规蹈矩成为江家的典范，他做得够好了，不应当成为别人的靶子，可把他逼到这步的不就是您吗？你把那对母子接进江家，不就是变相给了他们希望吗？别忘了，雪青他也是人！不是您像世人炫耀的物件！”
    “你放肆!”江老爷子气得眼睛血红，双手颤抖。
    “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出手！”
    江雪松往后一退，微微弯了弯腰，“也许在以前，您还真的会对我出手，可是现在，您舍不得。毕竟在您的眼里，权利就是一切！”
    “你……”江老爷子指着江雪松，捂着胸口，一口气上不来生生被他气晕了过去。
    半夜，江家老宅医生进出。江雪青也因为江老爷子的突然晕倒而免除了罚跪。
    江雪青站在江老爷子房门口，紧盯着进出的医生，他继母抹着眼泪，看起来快要哭晕过去了。
    “爷爷还没死，省着你的眼泪。”
    江雪青的继母，一听这话，眼泪掉得更加勤快了，
    “雪青，你这话真是误会我了，我就是担心，万一父亲有个三长两短，我和雪桢……我们……”
    江雪青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对着管家说道，“夫人伤心，你把她扶回房间休息吧。”
    “雪青，我……”
    “夫人还是听二少爷的，回房休息去吧，不要伤了身体。”
    江雪青的继母被管家半拖着带走了，医生开了门，说江老爷子醒了，让他进去。
    江雪青走到老爷子床边，跪了下来，“爷爷。”
    江老爷子叹了一声，“你对我心里还有怨气？”
    江雪青低垂着眉眼，“不敢。”江老爷子闭上眼，“你出去吧。”
    江雪青起来，却没想走，“我陪您。”江老爷子别过头，不再看他，也没再让他走。
    江雪青守了老爷子一夜，一早管家敲门让他去休息，江雪青出了老爷子房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头安安静静的没有高瑛的任何信息。
    这一晚上，江雪青一直想着江雪松的那句话，你知道他的心意吗？他心里有你吗？
    江雪青快步下了楼，走出了江家。
    高瑛一下飞机，手机就被高老爷子收走了，卡也被没收了，倒是没把他真的锁在家里。出门被人跟着，高瑛郁闷，他很想和江雪青联系，想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受罚！可惜手机收走了，卡也没了，身上就10元不到的现金，高瑛郁闷了。
    他这满肚子的话没人说，在家待得要奔溃。在这里，能和他说说话的也就只有秦菲了，高瑛去了秦菲家。
    去时，秦菲正被他妈骂，两个弟弟附和的声音在门外头都听得见，高瑛用力捶着门，“秦菲呢，让她出来！”
    屋子里头立马安静了，过了一会秦菲打开门出来，嘴角肿着，“你怎么来了？”
    高瑛双手抱胸半靠在门上，“又被打了?”
    秦菲拽着他往外头走，“我妈不让我念大学，想让我出去打工供两个弟弟。”
    风吹着她凌乱的头发，小小的身体在冷风中透着无奈。
    高瑛道，“我听说保送通知下来了。”
    秦菲愁得直往天上瞅，“学费还没着落呢，我爸妈是不会出这个钱的。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干嘛？”
    高瑛挠着头，“在家闷得慌，找你说说话。”
    “你说用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我才能去蓉北？”
    高瑛把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的情况和秦菲说了，秦菲想，你这大少爷也终于知道没钱的滋味了。
    “你考上蓉北的大学不就能名正言顺的去了。你爷爷再怎么生你的气，也不能阻止你上进吧，你不是说你爷爷以前很看中你的学业吗？”
    高瑛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呢！那这样，你给我补习，我给你钱，这样你学费也不用愁了，双赢！”
    秦菲心想你刚还说自己没钱。
    “你放心，只要考上大学，我爷爷一高兴就会把卡还给我了。”
    “不是我看不起你，就剩下这么点时间了，想补上去太难了！”秦菲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高瑛你都荒废学业多久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秦菲奇怪，“你吃错什么药了？受刺激了？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不考大学的吗？”
    高瑛双手插在口袋里，“为了找一个能去蓉北的理由，这样离他就能更近一点了。”
    高瑛这话，秦菲摸不着头脑，他？他是谁？
    第五十一章 找人
    江雪青下了飞机，出了机场，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南方口音，他有一丝怔然。竟然一个冲动就真的来了，什么都没带就飞过来。江雪青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抬手拦了一辆车。
    高瑛从秦菲家回来，高老爷子在家门口晃荡着，手里拿着一个小茶壶。高瑛双手插着口袋一步两晃荡的走到老爷子跟前，“爷爷，下着雨呢，您这么有兴致淋着雨在外头喝茶呢！”
    “你去哪里了？这个时候才回来！”高老爷子招呼着后头的老佣人打伞，顺便给他拿了块毛巾擦着身上的雨水。
    高瑛摸着鼻根，“就随便逛逛。”
    “进去换身衣服，今天带你去见个人。”高老爷子嫌弃的看着高瑛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高瑛皱着眉头，“见谁啊。”
    高老爷子给了他一脚，“废什么话，赶紧进去换衣服，时间要到了！”
    高瑛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进去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高老爷子还不满意，又让他进去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这才满意的将他拖上车。
    “到底是去见谁？让我穿成这样!”说着很不自在的扯着衬衫领子。老爷子拍掉他不安分的手，“到了就知道了，你给我安分一点啊，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走！”
    高瑛的手背被老爷子打得发红了，做什么这么狠！
    高瑛到了目的地，是这个小县城里最高档的酒店了，高老爷子将他拽进里头的包厢，一看里头坐着的人，高瑛心里只想骂娘，这他妈是给他相亲！
    江雪青到了高瑛家门口，按了好一会的门铃，里头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问他找谁
    “您好，我找高瑛。”江雪青有些紧张地握了一下手。
    老佣人道，“小高爷和高爷出去了，不在家里。要不您进来等吧，外头还下着雨呢。”
    江雪青有些失望，“不用了谢谢。”
    老佣人挽留了几句，见面前的年轻人态度很坚决，也不继续劝，只得关门进去了。江雪青在门口停了一会，看了看时间，转身走了一段路，停下来，最后又折了回来，既然来了，总要见他一面再走。
    高瑛这餐饭吃得简直如坐针毡，坐在他对面的小姑娘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看着他脸红红的。高瑛端起碗，恨不得扣在脸上，别看，你他妈别看我！
    高老爷子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几脚，高瑛紧咬着牙忍着。高老爷子喝着杯里的酒，看了他一眼，“吃完饭，你们年轻人一起走走。”
    坐在高瑛对面的姑娘脸更红了，高瑛心里早就骂开了，走，走你妹啊！
    饭没吃完，高瑛就被赶出来，带着那姑娘出了酒店，高瑛不耐烦地说道，“这破地方没什么好看的，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那姑娘小心翼翼往他身边靠了靠，“听高爷爷说，你家里花园种了许多花，我能去看看吗？”
    花！什么狗屁花，爷爷真能扯！原来是有那么几朵野花不是早就给那几只鸡给啄了吗？我带她去哪里看花。
    “行吗?”那姑娘脸又红了。这要不是刚才临出门前，老爷子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将他带出来警告他，这姑娘的父亲可是跟了高家好多年的老部下了，千万要好好待着，高瑛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双手插着腰，“走吧。”你要看那个荒废的花园那我就带你去看，也能让你死心。
    这一路上，雨下得越发大了，两人出来没带伞，高瑛只得去便利店买了一把伞，将伞给姑娘，自己插着上衣口袋走到一边。姑娘撑起伞往他身边靠过去，“我们一起撑吧，你衣服都湿了。”
    高瑛不想接，可想起爷爷的话，还是忍了，人家姑娘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只能接过伞，那姑娘紧贴在他身侧，低下头忍不住笑了，“你其实挺好说话的，不像传言中那么脾气不好。”
    高瑛浑身不自在起来，“我脾气是不好，你可千万别对我有好感。”
    姑娘脸色一白，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走到高瑛家附近，“你要看，我就带你进去，我和你说实话，我家里没有花园，更没什么花。”
    姑娘绞着裙摆，“你就这么讨厌我。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今后还可以……”
    “没有今后，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可能喜欢你。”高瑛的话比天空中飘下来的雨还要冷，姑娘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你……”
    高瑛觉得自己的耐心就要耗尽了，突然对面岔道口冲出来一辆摩托车，应该是下雨天打滑，直直就朝站在他对面的姑娘撞过来。高瑛伸手一拉，将那姑娘拉想向自己。姑娘吓了一跳，裙子上全都是淤泥，摩托车上下来一个人赶紧道歉，高瑛检查了一下，姑娘没受伤。因为这意外，姑娘身上的裙子算是废了。高瑛懊恼的摸着头，“去我家给你找件能穿的衣服，跟我来。”
    姑娘红着眼睛，跟在高瑛后头进了大门。
    摩托车司机扶起倒在地上的车子，跨坐上去开走了。
    对面电线杠出来一个人，江雪青浑身湿透的看着消失在大门口的两人。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
    江雪青扯着僵硬的嘴角，浑身冒着冷气。转身进了雨幕里，经过路边的垃圾桶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板栗，纸袋子已经湿透了，江雪青将那一袋子板栗扔进垃圾桶里。
    一辆出租车刚好经过，江雪青伸手将车拦了下来，坐上去，司机问他去哪里？江雪青低着头没说话，司机又问了他一句，江雪青道，“机场附近的宾馆。”
    车子向前行进，江雪青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街道。他轻笑了一声，“这样也挺好的。”
    高瑛让佣人给姑娘找一身能穿的衣服，自己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老佣人端了一杯参茶，“小高爷，今天下午有个年轻人来找你。”
    高瑛喝着温热的姜茶，“年轻人，长什么样？”
    老佣人回想了一下，“看着像是混血，不像是这里人，看着出身金贵的样子，少爷！你去哪里啊？少爷，外头下着大雨呢。”
    高瑛冲出了家门，骑上摩托车就走，江雪青，绝对是江雪青，他来了！
    高瑛心里一阵狂喜，江雪青来了，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和自己见一面再走。
    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江雪青用房卡开了门，机场附近的酒店环境都不怎么好。江雪青没带换洗的衣物，整个人湿透了浑身不舒服，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拿出手机开了机。没过一会，手机就响了。江雪青接了起来，“大哥。”江雪松问他在哪里。
    江雪青说了地点，江雪松沉默了，过了一会，“得到你要的答案了吗？”
    江雪青进了洗手间，洗手台前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吓人。
    “我不该把他拖下来，娶妻生子也许更合适他。”
    江雪松长叹一声，“我让人过来接你，你不要住在那处了。”
    “大哥，我没那么精贵。”江雪青拿着手机靠在门上，江雪松无奈的软了语气，“雪青，听话。”
    江雪松沙哑的声音，一声听话，江雪青终于忍不住蹲**子，绷直了一天的后背终于是垮了。
    “我很喜欢他。大哥，很喜欢。”
    江雪松心疼，可对着这个弟弟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要你一句话，大哥绑也给你绑回来。”
    江雪青合上手机，起身打开水龙头，冰凉的冷水扑在脸上，心口翻涌的难受压下去一些。
    镜子里头紧抿着双唇脸色难看的江雪青连他自己都觉着陌生。江雪青，你不该是这个样子，拿得起放得下才是你原本该有的体面。
    高瑛骑着摩托车飞奔着去了江雪青原来住的小区，灯黑着根本就没人。江雪青不在这里，会去哪里？这么晚了没有飞蓉北的航班了，他会在哪里过夜呢。
    高瑛将皮夹克的拉链一拉到底，去机场附近的宾馆找找。
    高瑛到了机场附近已经快半夜了，这么多的宾馆，也不知道江雪青住在哪里，只能一间一间的问过去。找了好几间都没找到，高瑛有些着急，他这洁癖性子，哪里睡得习惯这些小旅馆，想起来就一阵心疼。
    高瑛插着腰，往前跑了几步，前头还有一家宾馆，去那里问问。跑过去时，刚好和一辆黑色轿车擦身而过。
    车里江雪青坐在后座，从外套里掏出一颗板栗，一定是那袋子破了漏在他口袋里了。
    江雪青拿起来看了一会，打开车窗，将那圆滚滚的板栗扔了下去。板栗滚了不远，被一辆飞驰而过的车压碎了。
    高瑛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找到江雪青，又冷又饿，心情差到极点。
    高瑛坐在清晨的马路边，等来了找他的人。
    “小高爷，总算找到你了，您怎么一个人跑了这么远，快跟我们回去吧，高爷担心得一晚上没睡。”
    都是爷爷，无缘无故的相什么亲，这下好了，和江雪青就这么错过了！
    “不回去！说好的不干涉我的事情，倒给我相起亲来，你们回去告诉老头，找不到江雪青我死都不回去！”
    老爷子的几个手下，尴尬对视着，“那我们只好对不起了。”
    出来的时候，高爷吩咐了，高瑛要是不合作，就是打晕了也要把人扛回去。
    高瑛站起来，“要来硬的是吧，把我打趴下再说！”
    第五十二章 决定
    老爷子的手下哪里敢真的对高瑛下重手，只能边打边躲给他递台阶，“小高爷，您先回去，有话好好说。这个小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找个人还是不容易的，您回去给高爷说两句好话，让高爷派人帮您找，也总比您这样无头苍蝇的乱撞强。”
    高瑛喘着粗气，看着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一帮人，靴子踩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一段水花，挡开前头的人，跨上摩托车，直到摩托车的轰鸣声响起，老爷子的手下皆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个小祖宗给劝回去了！
    江雪青坐早班机回了蓉北。老爷子还躺着休息，江雪青去老爷子房间瞧了一眼，安静的退了出来。老管家来找他，说是乔琛来了。江雪青下了楼，乔琛站在楼梯角望着他笑，“回来了？”江雪青轻嗯了一声，瞄了一眼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小胖子江雪桢，揽着乔琛的肩膀，“我们出去说。”
    乔琛点头，“干脆出去喝杯咖啡吧，你刚回来，会不会太累？”江雪青摇了摇头，“我不累，就去喝咖啡吧。”
    两人进了咖啡馆已经坐了半个小时了，江雪青撑着下巴望着二楼的玻璃窗，乔琛坐在他对面看书，已经看了快小半本了。
    “能陪我静静坐着的，又能忍住一声不问的也就只有你了。”江雪青叫来侍应生，续了一杯咖啡。
    乔琛合上书，“我在等你自己开口啊。”江雪青往后一靠，眼里透着疲惫，“一想起以后按部就班的生活，我有些提不起兴趣。作为江家的继承人我还是欠缺了，装了十几年已经快装不下去了。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几十年如一日活得就像模板一样，而我已经对这样的生活厌烦透顶了。”
    侍应生拿了续杯的咖啡过来，乔琛笑着接过来放在江雪青面前，“你回去找高瑛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雪青手指摩擦着咖啡杯光洁的釉面，“我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看起来很和谐很好。”
    乔琛**巧克力慕斯里的小叉子停了一下，“所以你放弃了。”
    “对。”江雪青笑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笑意有些牵强，这不像是一个开心的人会有的笑容。
    “不论是你还是他，凭良心讲，的确是各过各的来的要轻松，可话又说回来，哪有一帆风顺的路，我们这样的，遇上一个喜欢的不容易，不过我尊重你的决定。”
    乔琛将自己跟前的巧克力慕斯分了一半放在江雪青跟前的小碟子里，“吃点甜的，能开心一些。”
    浓浓的巧克力香味，江雪青低头看着，“就怕我只尝得出苦味。”
    傍晚，江雪青回了江家，去了老爷子的房间，老爷子正在吃药，看见他进来也没正眼看他。
    江雪青叫了一声爷爷，江老爷子嗯了一声。“有话说？”
    江雪青往后退了一步，“上大学期间，我会慢慢接管我妈留下来的产业，我会按着您的意思走。”
    江老爷子起身，“你想清楚了。”
    江雪青扶着他的手臂，“想清楚了。我还有件事情求爷爷，这次的事情高瑛并不知情，他也不知道我的心思，请你不要为难他。”
    老爷子挣开他的手，本来以为这是件难办的事情，没想到雪青竟然自己想通了？他回去找高瑛的事情，江老爷子是知道的，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雪青的态度一下就变了？。
    “你没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江老爷子还在试探。江雪青微微一笑，“那爷爷就把江家继承人的位置给江雪桢吧。”
    高家，高瑛和高老爷子两人像斗鸡一样对视许久了，一老一小谁都不肯服输。
    “你这臭小子，真是要翻天了。昨天晚上把人家姑娘气成那样，扔在家里就不管了，你让我怎么和她爸交代，我这老脸都被你败光了，你到底要干嘛？”
    高瑛脱了皮夹克扔在地上，“要不是你无缘无故给我相亲，我怎么会错过雪青，这下好了，人也找不到了。我才要问你，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幼稚。江雪青不行，你随便给我塞一个女的就行了吗？我愿意吗，你问过我了吗。爷爷，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很开明吗，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头这么老顽固。我就跟您直说了，这辈子除了江雪青我谁都不要！您要是逼我，我就出家做和尚去！”
    “你……”高老爷子差点气得背过去。
    “你真是来讨债的，我是为你好啊，臭小子！你去找，我把手机给你，你给江雪青打电话，看他会不会接！把他的手机给我拿来！”
    老佣人拿了高瑛的手机过来，高老爷子扔在他面前，“给你！”
    高瑛赶紧拿起来，开了机，拨了熟悉的号码，一连拨了好几个，通了但是没人接。
    高瑛不相信，又接着打了几个。高老爷子气得抓起小茶壶往嘴里猛灌了好几口水。
    高瑛从地上站起来，“你把他家的号码给我！”高老爷子恨不得把手上的小茶壶磕他脑袋上，“还不明白呢？江雪青早就回江家了，他不接你的电话，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这个傻小子怎么就是不开窍呢。江家二少爷玩得起，你小子玩不起啊。”
    高老爷子捂着额头，江家那老头子是什么人，打交道了这么多年他能不清楚？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现在还没动静，一定是江雪青那头答应了他什么。
    真是造孽，你喜欢谁不好，要喜欢江雪青。
    高老爷子按了按自家傻小子的头，“别打了，洗洗去吃饭，过好你自己的日子。”
    高瑛紧盯着手机，他不相信，江雪青会不理他，他回来一定有什么事情想对他说，高瑛狠狠一拳砸在地板上，他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秦菲手里抓着烧饼啃得衣服上都是饼屑，“你这题错了啊。我看你还是趁早放弃吧，这都剩下一个月不到了，希望渺茫。”
    高瑛耳朵上别了一支笔，嘴里咬着一只，手里拿了一支，划去卷子上做错的题目，捂着头往后仰去，力道太大，椅子往后挪了半步发出巨大的声响。
    秦菲捂着耳朵，“高瑛，你变了。”
    “变个屁！”高瑛将卷子往桌子上一扔，“你有和江雪青联系吗？”
    秦菲抹着嘴角的饼屑，“有啊，前段日子他还给我写了一封信。”
    “写信？”
    秦菲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不然呢，我家没电话，我也没手机，我们靠意念沟通啊！”
    高瑛来了精神，“我给你买只手机，话费我给你交，你多打听一些他的消息给我。”
    秦菲手里的半张饼扔在高瑛的脸上，“想得美！你又想打什么歪主意，我告诉你，雪青是我好朋友，不准你欺负他！”
    高瑛无语了，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一声不说就消失的人到底是谁！
    这年，高瑛在忽上忽下，晦暗不明的心境中过了一个夏天。秦菲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特意跑到高瑛家。
    “高瑛，你收到通知了吗？”
    高瑛指着桌上，“自己看。”秦菲赶紧跑过去，打开来，“不错啊，能考上这间大学也不错，反正我们两家大学挨着，我们可以常见面。”
    高瑛坐在门口也不知道想什么，心事重重的，秦菲以为他是没考上目标大学心里不高兴。
    “不错了，已经是奇迹了。你别哭丧着脸，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和雪青在同一家大学呢。”
    蓉北最好的大学，以江雪青的能力毫无悬念。他给江雪青打了无数的电话，永远是接通没人接听，他很烦。
    “我们离得不远，以后可以常常见面，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能欺负雪青知道吗？高瑛，喂！高瑛！你发什么呆！”
    高瑛在鸡窝边抽烟，高老爷子拿着录取通知书走过来，“你可别把我的鸡窝烧了！”
    高瑛狠狠吸了一口烟，“爷爷，我怀疑这几只鸡才是你的孙子。”
    “这鸡可比你讨人喜欢！这学校去不去念啊？。”
    高瑛一把抢过老爷子手里的通知书，“当然去，好不容易考上的。”
    “决定了？这一去就是四年。念完大学以后呢？出国？回来？还是？”
    “我要留在蓉北！”高瑛指头轻点，弹着烟灰。高老爷子别过手在他身边走了几个来回。
    “你知道这个决定代表什么？”
    “我想继续我爸没完成的事情。爷爷，我不想躲着了，不想被人笑话我高瑛胆小，我要拿回属于我的，属于高家的。”
    高老爷子叹道，“你确定不是为了江雪青。”
    “大部分都是为了他。”
    高老爷子没忍住，一掌呼在他后脖子上，“这个时候你倒是坦白了！”
    “你真的想好了？决定了就不能回头了。”
    高瑛一脚踢在篱笆上，惊到了里头的鸡，“决定了。”
    高老爷子真是没啥心力管了，“别的没什么吩咐你的，只一句，不要强迫人家。”
    背着手，离了院子，孩子大了，管不住咯。
    第五十三章 拒绝
    不长不短的两个月，高瑛起身去了蓉北。去学校报到，行李都没放下就急着去了江雪青所在的大学。同在一所大学城却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高瑛没进校门已经等不及给秦菲打了电话。秦菲比高瑛早半个月来了蓉北，接到他的电话急匆匆的就跑来校门接他。
    蓉大的北门，沿着主干道两边种满了梧桐树，秦菲站在一颗梧桐树下，正朝着他招手。高瑛将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这个点你不会报完到就来了吧？你可真着急。就这么想见我？”秦菲看着他鼻尖的细汗忍不住想调侃他。高瑛不想跟她计较，“江雪青在哪里？”
    秦菲白了他一眼，“我和他不在一个学院，这个点估计在北区的食堂吧，我带你过去。你可得和我保证了，见到他可不能板着脸。”
    高瑛急得抓肝挠心只是面上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天知道这两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被他爷爷死盯着，早一天都不愿意他来蓉北。
    今天在飞机上，他的心早就不在自己心上了，现如今他和江雪青同处在一个校园里，他哪里能忍得了。
    秦菲见他也不像要惹事的样子，带着他往前走，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奇怪，高瑛什么时候和江雪青的关系这么好了，一来蓉北就想见江雪青。
    秦菲向来性子大条也没深想，带着高瑛来了北区的食堂，这个点刚好是饭点，学生挺多的。
    “江雪青也来食堂吃饭？”高瑛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禁有些怀疑，秦菲刚想说平时也不怎么来，只是今天刚好乔琛来了，想吃蓉大食堂鼎鼎大名的猪蹄面，江雪青这才来了食堂。
    这话刚想出口，秦菲生生忍了下去，她诡异的觉得高瑛不会愿意听到乔琛的名字。
    秦菲想问他是不是也进去吃个饭，人这么多也不好找。可惜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令人措手不及，秦菲眼见着高瑛眼里的狂喜变成阴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食堂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正拿着手帕擦着另一人的嘴角，很不巧的一个正是高瑛心心念念的江雪青，还有一个是秦菲觉得现在最好不出现的乔琛。
    秦菲觉着他身边的这个人气场有些不对，伸出手就想抓高瑛的手臂，可惜高瑛的动作比她更快，已经转眼朝着食堂门口走去了。秦菲连忙喊了一句，“高瑛，你可别乱来！”
    可惜现在的高瑛哪里还听得进去。
    两三步走到两人中间，对着乔琛挥手就是一拳。乔琛没有防备生生被他打倒在地上，江雪青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了，转过头看到青着脸的高瑛，心里涌上来的那点惊讶被恼怒掩盖了过去。
    “你干什么？”江雪青的声音里泛着冷气，高瑛想要去拉乔琛的动作随着江雪青的这句话停了下来，他看着江雪青的眼底有些愤怒有些不甘，还有一些只有江雪青看得懂的忧伤。
    “我在干什么？他靠你这么近，还摸你，你问我在干什么？”高瑛的话语间有些颤抖。乔琛从地上爬起来，周围的人停下步子朝这边看过来，乔琛的嘴角被高瑛打破了，疼得很。
    “高瑛，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里人多，我们找别的地方再说！”
    高瑛死死的盯着他，“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高瑛，你不要太过分！”江雪青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乔琛，乔琛的嘴角红肿着还有血，江雪青闭了闭眼，“我们走！”
    高瑛向前一步抓住他的手，“江雪青！”三个字刚说出口，手就被重重的甩开了，江雪青冷漠的留了一句话，“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请你赶紧离开这里！”
    江雪青拉着乔琛的手在抖，乔琛在心里叹道，这两人真是说不清理还乱。
    高瑛却因为江雪青的这句话本来就不好的脸色越发的吓人，“你什么意思，什么没关系，你知道我为了你……”
    “你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高瑛，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江雪青的话就如一把把刀子插在高瑛的心上，刀刀见血让人痛不欲生。
    “你说什么？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江雪青，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明明对你……”
    高瑛的视线落在江雪青和乔琛紧靠的身体上，这幅景象刺得他的眼睛生疼，胸口一阵闷痛。
    江雪青慢慢回过头，脸上的漠然让高瑛觉得眼前的他很陌生，就算是当初两人关系不好的时候，江雪青都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高瑛，我以为你还算是个聪明人，我和你断了联系，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决定。人，从来就分三六九等，我只是回到了我的位置。”
    说完，江雪青拉着乔琛快速离开，留下呆愣的高瑛还有同样不知所措的秦菲。秦菲觉得喉咙酸涩难当，她想问高瑛到底怎么回事，也奇怪一向温和的江雪青为何突然说话如此刻薄。只是她还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在她身边的高瑛突然抱着头痛苦的蹲了下去。
    秦菲头疼的揉着太阳穴，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江雪青拉着乔琛走了很远，突然停下来。乔琛捂着嘴走到他身前，只见江雪青脸色雪白，死死咬着的下唇一排深深的齿痕，乔琛吸着嘴满心的无奈，“这里没有你爷爷的人，雪青，别装了！”
    江雪青挺直的脊背已经僵**，整个人因为做劲浑身都在发抖，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然而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越过乔琛一直往前走。乔琛看着他的背影，看来他今天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原本想出国前见雪青一面，谁想到竟然碰见了高瑛，不知道高瑛为何一直对自己充满了敌意，今天他似乎令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了。
    乔琛想起江雪青刚才的表情，他有些担心。
    秦菲拎着手里的快餐盒在高瑛面前晃荡着，“吃不吃，猪脚饭，我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专门给你买的，你都在这发呆许久了，要是不吃，你就先回去吧。”
    秦菲看着眼前怎么都劝不回去的高瑛有些急，这人怎么一副魔障了的样子，自从和江雪青见了面，他就丢了魂。
    “我真是有些看不懂了。可是今天这事你确实做得不对，你怎么能无缘无故的打乔琛呢，我真不明白乔琛哪里惹你了。不过，雪青今天这话也就是气话，你退一退，不要紧紧逼上去对你没好处，等雪青不生气了，你再找他好好谈谈不行吗？”
    “等不了！”沉默许久的高瑛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吓得秦菲手一松，手里的饭盒掉在了地上，饭撒了出来。
    “你去哪里！”秦菲还没来得及心疼地上的猪蹄饭，高瑛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这人又跑到哪里去了？
    江家的饭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江老爷子放下手里的筷子一声咳嗽，江雪青的继母赶紧放下手中的碗，拉着江雪桢离开了饭桌，江雪桢扭着肥胖的小身体一脸的不愿意，“妈，我还没吃饱呢，唔……”江雪青的继母捂着他的嘴将他拉了下去，江雪青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偌大的饭厅里只留下他和江老爷子。
    “爷爷，你要问什么？”江雪青神色平静的看向江老爷子，江老爷子盯着他，“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江雪青拿过一边的毛巾擦了擦嘴，“我已经和高瑛说得很清楚了，爷爷你放心。”
    江老爷子指头不着痕迹的点着桌面，刚想说话只见老管家快速的走到他跟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江老爷子微微挑着眉头挥手让老管家下去，视线放在江雪青的身上，“可惜高瑛不这么想，他来了。”
    江雪青握着毛巾的手紧了一下，看向江老爷子。江老爷子往后一退椅子站了起来，“你处理，还是我处理？”
    江雪青悄悄将手别在身后，“爷爷，我来处理。”
    江老爷子有意无意的轻咳了一声，转身离了饭厅。
    江老爷子一走，江雪青别在身后的手心里早就一片狼藉，一排深红色的指甲印。
    江雪青走到了二楼的落地窗前，这个位置往下看过去可以看见正门口的那道坡，一群人围着一个人。保卫科的负责人已经走到他身后，“二少爷，这个？”
    江雪青转过身，“不要伤害他，但也别让他再靠近了！”
    高瑛的指骨间破皮流血了，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要见江雪青！”他今天一定要见到他，他要亲口从他嘴里听到他今天白天说的那番话不是真的。
    “你回去吧，我们二少爷不会见你的。”保镖也很为难，二少爷说不要伤害跟前的人，可谁也没想到他这么能打，已经撂倒好几个人，二少爷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你让他出来，我有话问他！”高瑛抬手抹去嘴角的一点血沫，眼神看着十分的渗人，犹如一只被激怒要拼死一搏的小豹子，看着年纪不大，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二少爷不会出来见你的。不过他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从来就没有真心，是你会错意了。”
    话落，高瑛一声怒吼，“我不信！”
    周围几个保镖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怜悯，天边响起一道雷，围在高瑛身边的人撤了下去，关紧了大门。
    高瑛直愣愣站在原地，突然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灯光，三层楼的建筑，江雪青你在哪里，你真的能这么狠心！
    高瑛的眼睛模糊了，酸疼的厉害，他紧咬着牙关，跑到大门前抓着铁栏杆疯狂的摇晃着，“江雪青！你出来！我不信！你骗我的是不是！”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豆大的雨点打在高瑛的身上，很快倾盆大雨将高瑛的衣服淋得透湿。
    江雪青隔着窗户，雨水洗刷着玻璃已经根本看不清楚外头的景象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快要碰触到玻璃的时候快速的收回手。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雪青没有回头，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了一下，最后调转了方向离开了。
    江雪青拿出手机给江雪松打了电话，“哥，帮我一个忙。”
    第五十四章 佟桉
    突然的阵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高瑛被雨淋得人有些发飘，眼睛跟本张不开，可他不想走，二楼的灯一直亮着，他直觉江雪青一定就在那里看着自己。
    高瑛咽了一口口水，和着渗进嘴里的雨水，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一把黑色的雨伞撑在高瑛的头上，高瑛警觉的转过头，是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男人，“高先生吗？我家先生要见你。”
    高瑛紧抿着嘴角，眼角紧绷着，一副戒备的状态，江雪松的秘书扶了扶眼镜，“我家先生是江二少的大哥。”
    高瑛挡开他手中靠过来的雨伞，“江雪松派你来的？”
    “二少爷，高瑛已经上车走了。”老管家在江雪青说道，江雪青点了点了，“我知道了，你也下去休息吧，不早了。”
    老管家对着他微微弯了弯腰，江雪青身子一侧靠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双手捂着脸，将头埋在膝盖上，深吸了一口气。吸得太猛，呛着了猛地一阵咳嗽，咳得满脸通红，眼角挤出了一点泪水。江雪青伸出手指头抹去眼角的一点水迹，随后站起来神色如常的离开了二楼。
    拐角处，江雪青的继母双手抱胸，嘴角扯着不怀好意的笑，门口的人是谁，闹成这样江老爷子都没出手，江雪青的样子也有些反常，我们的江家二少爷，不会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吧。
    江雪松的秘书将高瑛带到了江雪青的住所。江雪松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专门回来想见见高瑛。这个让雪青两次出手求他帮忙的男人，他早就想见见了。
    江雪青见到湿淋淋的高瑛，神情是十分不悦的，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秘书，秘书赶紧道，“已经给高先生安排了换洗的衣服，可是他……”江雪松抬起手，示意他不用再说。
    他一进屋，高瑛就转过身一直看着他，这就是江雪青的大哥，果然如他说的，两人长得实在不像，江雪松那张脸严肃正经得孩子半夜看了都能吓哭。
    江雪松也在看他，眼前的高瑛，浑身湿透，脸上还有水痕，一双细长的双眼死死盯着他，充满了戒备，胆子挺大，竟然一点都不怕他，江雪松有些意外。
    江雪松走到高瑛对面坐下，“你是在这里住一晚还是我派人送你回去？”
    高瑛看着对面已经点起香烟的男人，“要是想送我回去，你就不会把我带到这里来了？你想见我？雪青和你说过什么？”
    江雪松将打火机扔在茶几上，“我要是你，这个时候就该闭嘴。你这样的身份不该和雪青有太多的牵扯。”
    江雪松吸着烟，眼里透着一丝狠厉，“我想让你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不是难事。”
    高瑛扯着嘴角，“我不是被吓大的，我要见江雪青。”江雪松轻请弹了弹手里的烟，“你小子还在梦里没醒吗？”
    隔天一早，高瑛的小弟在高瑛大学宿舍下头晃荡了许久，近中午才看见高瑛朝这边走过来。小弟赶紧跑上去，“老大，你这一晚上去哪里了？哎，你的脸怎么了？和谁打架了，高爷可是下了死命令你可千万不能打架。”
    高瑛挡开他，“别说话，烦！”
    转身进了楼道，却不小心和迎面走来的男生撞在一起。被撞的男生显然也是个脾气暴躁的，
    “你没长眼睛啊，往哪里看呢？”气势汹汹的叫喊，让高瑛身后的小弟捏了一把汗，完了，就老大这暴脾气……
    高瑛抬眼扫过去，他今天没心情打架，擦着男生的肩膀上了楼梯。被扫了一眼的男生后背一凉，这眼神有够吓人的。
    不过这张脸长得真不错，啧啧，可惜比自己还是差点！
    男生出了楼，没走几步，手机就响了，看了看来显，接了电话，“雪青？你到了，我们老地方见。”
    江雪青收了手机，将跟前的果汁推到秦菲跟前，“喝吧。”秦菲今天来找江雪青是想给高瑛说几句好话。见面没说几句，还没把话题引到高瑛的身上，江雪青就把她带到了这间咖啡馆，说今天要见一个人。秦菲说那就改天再约，不打扰他和人见面，江雪青说没事，他人挺好的，可以介绍认识，多一个朋友也好。
    就是这样，秦菲在咖啡馆里第一次见到了佟桉。
    佟桉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坐在江雪青的跟前，顺便看了一眼坐在江雪青身边的女人，那眼睛都看直了，佟桉有些得意，谁让自己长得这么帅，不过这又土又丑的女人和雪青什么关系。
    “你的肩膀怎么了？”江雪青见他不停的揉着肩膀忍不住问道。
    佟桉喝干了杯子里的水，“出来的时候被一个神经病撞了一下。”说完佟桉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江雪青，“我奶奶让我交给你爷爷的。你说这老太太好不好笑，一听说你入学了，眼巴巴的就让我和你套近乎，就这么个破东西她就不能自己给你爷爷。谁不知道他们两个每周三下午都要一起喝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搞黄昏恋！”
    江雪青将佟桉递过来的小盒子收好，“你敢当着你奶奶的面说这话吗？”这话成功的让佟桉闭嘴了，他瞟了一眼秦菲，眼神和他一对视，这女人的脸立马红了，佟桉有些嫌弃，“你身边这谁啊？”
    江雪青笑了笑，“介绍一下，他是秦菲，我的朋友。”
    秦菲咬了一下下唇，舌头都打结了，“你……你好，我……我……我是……我……”
    佟桉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停，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刚进来还有点怀疑，你会不会是雪青的女朋友，现在看来完全没可能！”
    秦菲脸上的红晕飞快的退了下去。
    江雪青皱了皱眉头，“佟桉！”
    佟桉撩了把头发，“任务完成，我走了，有空联系了！”
    佟桉走了，留下浓郁的香水味，秦菲低着头，绞着手指，江雪青拍着她的肩膀，“你别往心里去，他这人说话就这样。”
    秦菲眼角有些发红，藏在裤袋里的手紧紧握着，紧抿着嘴再也没说话。
    接下来的半个月，高瑛没有再去找过江雪青。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上课吃饭，也不许手下跟着，高老爷子派过去的人只能暗地里关注他，也不敢做得太显眼，就怕一个不小心惹这祖宗不高兴。
    这天高瑛在楼道里又撞见了那天的男人，只见跟前花孔雀一般的男人皱着一张脸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自己，“怎么又是你？没长眼睛是不是！要不要我带你去洗洗！”
    高瑛仿佛听见自己的指骨在咯咯作响，“想打架吗？”
    那天佟桉被高瑛皱得鼻青脸肿，气得好几天没有睡着觉，心里想了几百个干倒高瑛的方法，等到准备好的那天佟桉带人堵在高瑛的教室门口，高瑛将手里的背包往肩上一甩，眉眼都没抬一下，“又来找打？”
    养尊处优惯了的佟少爷再一次被激怒了，再一次被高瑛放倒后，佟桉朝着地上吐着带血的唾沫，“在蓉北真找不到比你胆子还大的，你不知道我是谁？”
    高瑛沉脸，拍了拍身上的灰，“你是谁？”佟桉差点气得吐血。
    “你是从哪个乡下出来的？在蓉北就没人不知道我佟桉的！你知不知道……”
    高瑛动作一停，一双冷情的眸子突然定定的看着他，看得佟桉全身发毛。
    “你认识江雪青吗？”
    秦菲这个星期已经连着三天来找高瑛，高瑛扒拉着餐盘里的饭，见着坐在他对面的秦菲明显不在状态。
    放下勺子，“佟桉回家了，你来了也见不到！”
    秦菲被饭咽住了，捂着胸口不断咳嗽，“你……你……”
    高瑛收拾好餐盘站起来，“别喜欢他，那小子不是个会认真的人。”
    秦菲拿着勺子的手有些不稳，“我没有。”
    高瑛不再说，端着餐盘离开了。
    出了食堂没走几步，手机就响了，是佟桉的短信：真是无聊，还以为老太太叫我回家是想我了，没想到是想让我把表妹介绍给江雪青，我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江家的姻缘是这么好攀的吗？晚上出去喝酒？
    高瑛盯着手机屏幕，站了许久，直到身后传来自行车的铃声，他才反应过来他站在路中间。
    他按着手机键盘，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
    最后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一行字：吃饭可以，把江雪青约出来。
    佟桉被家里几个女人围着，他妈和奶奶每次见他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耳朵都要听得起老茧了，趁她们不注意偷偷玩起了手机。
    看到高瑛的手机，佟桉咦了一声，这一声成功的引起了家里几个女人的注意。佟桉赶紧将手机往沙发下一藏，脸上堆满了笑，“妈。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佟桉没遇见高瑛之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和打他的人成为朋友。不打不相识，从小趾高气扬扬着下巴看人的佟公子第一次踢到铁板，并且对这块铁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有意无意的接近，高瑛很警觉，在几次佟桉的接近下，忍无可忍的高瑛差点又对他动起拳头，佟桉赶紧抱着头，“我就想和你做个朋友，你这人挺有趣的，你上次不是问我江雪青吗？我和他很熟，你想知道他可以来问我啊！”
    高瑛放下拳头，佟桉笑起来，“走，带你去喝酒。”
    那天两人喝得烂醉，佟桉抱着酒瓶子，“喂，你干嘛对江雪青那么上心，他那冰冷的性子一点都不惹人喜欢。”
    “我喜欢。”含糊的一声回答，佟桉不确定的抬起头，“喜欢，你喜欢谁！”
    高瑛眼睛因为酒精变得通红，他仰着头靠在沙发上，抬手捂着眼睛，“我喜欢他，很喜欢！我喜欢江雪青！”
    哐哐哐，几声酒瓶子落地的碎裂声，碎片的边上是受了惊吓的佟桉。
    第五十五章 开始
    江雪青推开酒吧的门，迎面而来的嘈杂音乐声让他皱了眉头，穿过群魔乱舞的人流，江雪青走到包厢门前，推门进去的时候，抓着门把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了。
    佟桉站起来向他打了一个招呼，“雪青，来了？”
    江雪青缓缓收回握着门把的手，对上里头高瑛的眼睛，笑了笑走进包厢随手带上门。
    这气氛有些尴尬，佟桉看了看沉着脸的高瑛，尴尬的都快笑不出来了。这不是你想见人家嘛？都帮你约出来了，你怎么还黑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血海深仇。
    江雪青解开外套的扣子，坐在佟桉的身边，“你没说还有别人。”
    这话清清淡淡，没啥起伏，听在佟桉心里直咯噔，江雪青这是不高兴了。完了，他这阴差阳错的插了一脚在这两人里头，怕是做错了。佟桉急忙站起来，“啊，没酒了，我出去拿。”说完飞也似的跑了，包厢里头只留下高瑛和江雪青两人。
    高瑛抬头看过去，江雪青看着门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瘦了一些，人也清冷多了。
    高瑛的喉咙像被人扼住，他一时冲动就给佟桉发了那条短信，说是冲动，其实是心理真实的渴望，没想到佟桉真的把人约出来了。他看着江雪青的方向失了神，那天江雪松的话犹在耳边。
    “你是什么身份吗？雪青是要继承江家的，他不可能跟你有牵扯。一旦和你有了关系，他原本顺遂的人生就会变得很艰难。”
    “你对他的那点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高家身后的麻烦事情都还没有料理清楚，就想招惹雪青，你配吗？”
    “老实一点，不要再去打扰他。不然不等老爷子下手，我也能让你不好过。”
    高瑛从回忆中惊醒，紧盯着不远处的江雪青，嘴唇抖着却说不出半句话。
    “雪青迟早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的，而你终究只是他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过客。”
    江雪松说的话如同磨刀石时时刻刻在磨着他的心，无比残酷却又无比的现实。
    佟桉说家里要他表妹介绍给江雪青，高瑛炸了，脑子空了。
    江雪青抬手看了看时间，佟桉出去十分钟了，还不回来。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敢回头看高瑛，他站起身，正准备走，手臂就被高瑛握住了。江雪青漠然的回过身，“有事？”高瑛紧盯着他的双眼，江雪青没看他，眼神始终飘着没落在一个地方，他在逃避自己的眼神。高瑛的心揪紧了，“我……”心里千般句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江雪青挣脱了一下，“我先回去。”高瑛松了手，江雪青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动了门把出去了。
    门被关上的那刻，高瑛身子一顿，蹲下来抱住了脑袋，佟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高瑛这幅痛苦的样子，“你怎么了？人都给你约出来了。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了？高瑛啊，下次再想约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你想清楚！”
    话落，高瑛猛地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却见江雪青折了回来，神色有些不好，高瑛上前问他，“怎么了？”江雪青低着头，“外头有记者，别跟着我，不要让他们拍到你。”
    高瑛紧跟在他的身后，“我带你出去，这里有后门。”江雪青转过身， “高瑛，你听不懂是不是！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想跟你再有牵连了！一遇上你，全都是麻烦，我……”
    高瑛突然脱了身上的外套蒙在江雪青的头上，将他还未说出口的更加残忍的话语堵了回去。
    “他们进来了，其他的以后再说，我先带着你出去。”
    高瑛将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带，江雪青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搂着自己的手臂使了力，江雪青闭上眼，生气恼怒尴尬全涌上心头，闻到高瑛身上熟悉的味道，他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佟桉看着紧挨着的两人，心想刚还水火不容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高瑛指着后头，“有记者。”佟桉秒懂，“我知道了，你带着雪青往后门走，这里我拖着。”
    高瑛带着江雪青去了后门，后门在一条不起眼的后巷，巷子里有几个人在抽烟，还有几对男女搂抱着。江雪青挣开高瑛，“我们在这里分开。”将外套递给高瑛，高瑛没接，“为什么会有记者，你最近怎么了？你家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江雪青推着他往前走，“和你没有关系。”
    高瑛愣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怎么可能解决，上次他救下江雪青，那些想害他的人可是下了狠手。
    江雪青刚到巷子口，突然脚步往后一挪，整个人往后一躲。
    几个人往这边来了。
    “怎么就跟丢了？盯了这么多天，总算等到江雪青一个人出来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跟丢了。”
    “都说江家要和佟家联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能拍到江雪青这个点来酒吧，我们明天头版也不会空了。赶紧的，再找找！这么大个人不可能凭空就消失了。”
    江雪青再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到了一个坚实的肉墙，江雪青没回头，嘴巴就被人捂住了。高瑛在他耳边轻声说，“跟我走。”
    江雪青摘了头盔，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建筑物。高瑛开了门对他招手，“进来吧。”江雪青垂下拿着头盔的手，心下喟叹跟着他走了进去。外头看着挺不起眼的房子，里头竟然布置得非常的典雅，有个不小的花园，里头有小池塘，还有暖房。江雪青看着高瑛，高瑛甩了甩凌乱的头发，“这是我家。”
    江雪青这才发现，高瑛的头发变长了，这个样子的高瑛不再像一块冷硬的石头，就像一块原本满是棱角的石头，将自己的硬刺藏了起来。
    “进来吧。”
    高瑛将大厅的灯开起来，江雪青跟着他进去，“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什么是明智的选择？把你扔在那里，不管你就是明智的选择了?又或者说，像你一样不说一声，连一个理由都不给我就将我拉进了黑名单？江雪青，你所谓的明智，对我是不是公平，你有认真想过吗？”
    江雪青沉默了，他坐在沙发上，屋外花园里的水塘里，有鱼游到水面吐了一个水泡。
    “你今天就在这里睡吧。二楼左转第二个房间，明天我送你回去，或者你现在打电话让人到这里来接你，都随便你。”
    高瑛咬着牙，江雪青的沉默令他的心越发沉重，他认定江雪青绝对会留下来。
    江雪青静默的起身，擦过高瑛的肩膀上了楼。高瑛呼了一口气，江雪青你明明就很在乎我，为什么要装得如此狠厉！
    江雪青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房间很大也很安静，江雪青坐在床尾，双手抱着头，今天佟桉约他，他答应出来，下意识里也许也想从他那里知道一些关于高瑛的消息。
    在蓉北是没有秘密的，佟桉和高瑛成为朋友这件事情江雪青早就知道了，秦菲每次对他提起佟桉，声音里那不自觉的喜悦，江雪青明白那是什么。每次秦菲说佟桉和高瑛两个人是臭味相投的时候，江雪青总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样也挺好。
    只是今天，他不知道高瑛也在。
    江雪青躺倒在床上，按着发疼的额头，事情总是不按自己的意愿走，让人措不及防。
    门口传来脚步声，在他的门前停下。江雪青从床上坐起来，等了许久门口也没传来其他的声响。当江雪青以为门口的人已经离开了，门外传来高瑛的声音，“那天你来找我，想对我说什么？”
    江雪青轻轻走到门前，隔着一道门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高瑛一声叹息，他有些累了，一直单方面的示好令他疲惫不堪。
    “一切如你所愿！”
    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江雪青低垂着头，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江雪青拿出来看了一眼来显，始终没有接起来。
    第二天一早，江雪青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从门外进来的高瑛，手里拎着纸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起吃？”
    江雪青摇了摇头，“不了。我已经通知人过来接了。”高瑛嗯了一声，没再阻拦。
    江雪青走出大门，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保重。”
    江雪青出去时，来接他的车子还没来，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足够一起吃顿早饭的时间，可江雪青在那个有高瑛气息的空间里已经待不下去了。
    一件外套披在他的身上，“外面风大。”江雪青想让他进去，却突然听见闪光灯的声音，抬眼看过去已经晚了。
    江老爷子讲几本杂志甩在江雪青的脸上，锋利的页面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有什么要说的？”
    江雪青蹲**子将杂志捡起来，看到封面上姿势暧昧的两个人，真会找角度，高瑛给自己披件衣服，从照片上看起来就像是他整个人被高瑛搂在怀里。
    江雪青将杂志捡起来，“没有要说的！”
    江老爷子气得差点晕过去，“你糊涂啊！”书房的外头传来几声轻微的说话声，江老爷子愤怒的打开门，看见江雪青的继母还有几个本家的亲戚，江雪青的继母一看见老爷子，脸色一变，“爸……爸……他们非要进来见你，我这不是拦……拦着。”
    老爷子扬起手一掌甩在她脸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的那点小动作。我当初就不该引狼入室，我这一世英明就败在你这个愚蠢的女人身上，给我滚！”
    江老爷子一声怒吼，江雪青的继母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留下几位本家的亲戚个个面面相觑，原本带着兴师问罪的心思想来落井下石踩几脚，这下谁都不敢说话了。
    江老爷子凌厉的视线扫了一圈，“热闹看过了，就都回去吧。我还没死呢！”转身重重甩上了书房的门。
    高瑛的手机快爆了，可他一点想接的心思都没有。坐这发呆已经半天了。同寝室的见他这样哪里还敢在一处待，全都出去了。
    佟桉推了门进来，“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在你家门口被拍？你带人离开的时候不是再三确定过没有人跟着吗?那些记者怎么会跟着去了你家？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高瑛，你知道这有多严重，你有想过怎么办吗？要不发个声明？算了，发声明也没用，你都被拍得那么清楚，你的背景早就被挖出来了，就算你们不是暧昧关系，光是江雪青和你交往密切这一点，也会被人大做文章。都是我，就不该答应你约江雪青出来，明知道……哎!”佟桉快后悔死了。
    高瑛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漠然的看着佟桉干着急。突然他站起来，“我要去江家。”
    佟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现在？去江家？你嫌自己的命不够长是吗？”
    高瑛打开宿舍的门，却在开门的瞬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高老爷子。
    高瑛叫了一声爷爷，高老爷子举起手里的拐杖重重砸在高瑛的背上，“跪下！”高瑛被这一拐杖砸的一个踉跄，却倔强的不愿意下跪。
    “我会向您认错，但不是现在，爷爷，我要去江家。”
    江雪青跪在江老爷子面前，江老爷子指着他，“江雪青，只要你承认高瑛是为了不纯的目的接近你，发个声明把所有的问题都推给他，你……”
    “我不会发这种不切实际的声明。”江雪青的拒绝再次激怒了江老爷子，“把我的鞭子拿来！”
    老管家跪下来，“二少爷可是您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啊。”江老爷子在气头上哪里还听得进去，挥手就要打过去。书房的门被甩开，江雪松大步走进来一把挡下江老爷子的手，“爷爷，你是要把最后的这点亲情也打散了吗？”
    江老爷子盯着江雪松，手腕被他捏得发疼，“你放肆！江雪松，你翅膀**是不是，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江雪松走到江雪青身边想将他扶起来，江雪青不肯起来。江雪松送了手，“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老爷子寒了心，“他想怎么样，他是被那高家小子蒙了心。你们才多大，现在一时半刻的喜欢能代表什么？你……”
    书房有人急匆匆的进来在老管家耳边说了几句，老管家赶紧走到老爷子身边，“高瑛来了！”
    “他还敢来！”江老爷子转身出了书房，江雪青还在地上跪着，江雪松在他身边蹲下来，“现在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要把干系推掉也不难，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心底到底是什么想的？”
    江雪青从地上起来，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下头冲进来的高瑛，脸上有好几处血痕，江雪青闭上眼，手紧紧握拳。
    “大哥，我不是你们心里的乖孩子，一直都不是。”
    江老爷子下了楼，头一眼看见的就是豹子一样的高瑛，就是这个臭小子把自己孙子搞成现在这副德性！
    江老爷子真是后悔死了，他就不该将那对母子接回来，不该让雪青跟着他叔叔离开蓉北，这孩子的轨道就不会偏。
    “我会对江雪青好的。”隔着一圈人，高瑛停住步子对着江老爷子的方向跪下来。江老爷子被这话气得气血上涌，差点厥过去。老管家赶紧吩咐人去叫医生，江老爷子扶着额头，“你这狗崽子，你到底哪里配得上我的雪青！哪里配得上！”江老爷子一个不稳，往后一退，幸亏老管家在后头扶着。
    高瑛双手放在膝盖上抓着上头的布料，“只要您同意，让我做什么都行！”
    江老爷子看着不远处的高老爷子，高老爷子满脸疲态一脸的无可奈何。江老爷子回头看了一眼二楼，他这一辈子总觉得万事都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是这回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心慌了。
    两家长辈单独聊了许久，高瑛也不知道去了那里。
    这两天，江雪青的脑子都是懵的，直到江老爷子将他叫到书房。
    江雪青从书房出来，江雪松跟在他后头，“为了那小子值得吗？”江雪青笑笑，“大哥，你觉得什么是值得？”江雪松被他这一问，问住了，看着弟弟逐渐远去的背影，江雪松觉得这个弟弟真的长大了，江雪松深吸了一口气，希望高家那小子不要辜负了雪青。
    江雪青经过长长的走廊，走进大厅，高瑛就在那里。江雪青对着他走过去，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这只是权宜的办法，你不愿意，可以拒绝。”
    高瑛盯着他眼下的乌青，“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江雪青笑笑，“回去吧。”高瑛忍不住问道，“你爷爷为难你了吗？”江雪青摇着头，指着他脸上的伤，“你脸上的伤好好处理一下。”高瑛点着头，他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江雪青。
    “我们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见面了。”高瑛心绪复杂。
    江雪青点点头。
    一个星期后，江家对江雪青绯闻的冷处理似乎是坐实了高瑛和江雪青的关系。
    说什么的都有，江雪青对于这些根本不在乎。
    大二，他从江家出来创立了一家小公司，之后在高瑛毕业的那年，两个人签了结婚协议。
    没有婚宴，没有仪式，没有证婚人。两人签了字，吃了一顿饭，回到了两个人的家。
    江雪青还记得他踏进这个家对高瑛说的第一句话：你后悔吗？
    第五十六章 变化
    秦菲急急从家里赶过来，在原来的高中校门口看见了江雪青。秦菲双手插着腰在他面前直喘气，“你怎么一声不响就来了。急得我脸也没洗就跑出来了。”
    江雪青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了你发给我的照片，就让秘书定了机票。登上了飞机的时候，才觉着这个决定有些草率了。”
    秦菲拉着他的胳膊，“既然来了，就当放假，江家没了你也不会倒。走，姐带你去吃夜宵。”
    江雪青好脾气的任由着秦菲抓着他往前走，“吃什么？”秦菲回头对他笑，“放心吧，不是什么脏乱差的小摊子，这几年这里发展的不错，夜市规范化了。别端着了，这里没多少人认得你是江雪青。”
    江雪青停下来，秦菲无奈，“又怎么了？”江雪青指着她脚上两双不一样的居家拖鞋，“你确定要这样带我去吃夜宵？”
    夜市里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秦菲招呼着江雪青坐在一处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避开了嘈杂的人群，拿着菜单做主点了一桌子的菜。老板点了单，临走前忍不住多看了江雪青两眼，秦菲对着江雪青直眨眼，“老板娘被你迷住了，待会我问问看能不能打折。”
    江雪青递给秦菲一双一次性的筷子，秦菲接过来，“酒店定了吗？要是还没定，住我家。”
    江雪青问，“你家？”秦菲去拿了两瓶啤酒，“不是有我爸妈的那个家。我工作以后给他们买了一套房子，我后来把老房子翻修了一下，我有时候回来就住老房子。”
    江雪青将桌上的两瓶酒放到地上，“已经定了酒店。你还是别喝了，你喝醉的样子我见过一次就好了。”
    秦菲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喝就不喝，我去拿饮料。”
    菜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江雪青本来没什么食欲，可也被菜的卖相吸引了，夹了几筷子，味道竟然挺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秦菲眯着眼笑，“不错吧，多吃点。你是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小店吃饭？”
    “很久之前吃过。”
    秦菲好奇，“和谁？肯定不是乔琛。”
    “和高瑛。”江雪青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勺玉米羹。
    秦菲啃着鸡翅的动作瞬间僵**，咀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哈哈，还有这事，哈哈……”
    余光一直盯着江雪青的脸，江雪青很淡然，“不用那么看我，有什么想问的，直说。”
    秦菲将嘴里的鸡肉吞下去，“你们到底为什么会搞成这样。高瑛为了你，一直很努力。你还记得你们没结婚前的那几年，那小子就像魔怔了一样，你也知道，他这人有多不喜欢念书。那阵子，那认真的劲就连我都比不上。”
    秦菲见江雪青没有不高兴，索性继续说下去，“其实当年他真的很难，那时候有多少人说他对你另有所图，为了和你在一起连自己都可以出卖。他打进你的圈子不容易，多少人明里给江家 面子，暗里给他捅刀子。他那暴脾气，这么多年不知道 怎么给忍下来的。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放弃了，我有时候见他都在问自己，这还是我认识的高瑛吗，不会是变了一个人吧。后来想想，高瑛还是那个高瑛，只不过曾经的刺头把自己身上的刺都给拔了，然后想办法掩饰起来。可拔了刺伤口还在，看着坚强其实特别容易受伤。至于后头他做的那些糊涂事情，我有段日子一直觉着他是压抑过头爆发了。”
    秦菲喝了一口饮料，“其实佟桉和我说，高瑛闹归闹，出格的事情真的没做。”
    江雪青放下筷子，“我知道。”
    秦菲嗯了一声，突然抬起头，“你知道？”
    江雪青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很惊讶吗？”秦菲猛点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
    江雪青看着放在桌上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痕迹，那是长年戴戒指留下来的。
    “也许就是想宠着他吧，看着他发泄似的无理取闹。因为我他所承受的所有压力我都明白，和我在一起本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而我能做的就是为他善后。”
    秦菲大张着嘴，“你……，你这也……你们就不能好好说清楚！”
    江雪青揉着有些酸疼的肩膀，“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绕成了一堆乱麻，这么多年已经解不开了，硬要去理清楚，层层抽丝剥茧，难免动了皮肉多少都会有些疼。”
    秦菲愣住了，“我不明白，你们之间有这么复杂？”
    江雪青笑笑，看了看手表，“快吃吧，吃完了赶紧回去，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江雪青送秦菲回了家，打车去了酒店。秦菲抽出家里的钥匙，钥匙刚**锁眼里，动作突然停下来，拿出手机给高瑛去了一个电话，“喂，雪青回你老家了，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隔天一早，江雪青和秦菲相约去了学校。学校要拆了，多少看着有些萧条，两人从侧门进去，进了操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还记得我们的教室吗？”对着江雪青挤挤眼睛,江雪青凭着记忆上了楼，在一间教室门口停下，里头还留着几组课桌椅，摆得有些凌乱，江雪青从后门进去停在原本高瑛的位置上，课桌椅已经没有了，地上有浅浅的桌角痕迹。秦菲叫了一声雪青，江雪青没有应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秦菲悄悄走出去接电话。
    “喂，你们在哪？”高瑛的声音有些喘。秦菲将手机拿开，看了看时间，“这么早，你不会到了吧？”
    “我在你家。”脚步声停下来，高瑛已经走到了秦菲家门口。秦菲捂着后脑勺，“我不在家。”
    高瑛放下按门铃的手，“那你在哪里？”
    秦菲收了电话，往教室里头走，刚才站在教室的江雪青没了踪影，秦菲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秦菲奇了，人到哪里去了？
    江雪青在教室里头发了会呆，手机响了，他没看见秦菲，拿了手机边走边打电话。
    电话是秘书打来的，问他是不是按照老时间回去。江雪青和他确认了时间，刚挂了电话，江雪松的电话就来了，问他在哪里。
    江雪青无奈，“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在我身上按了追踪器，我一有动静，你总能最快时间找到我。大哥，最近你很闲吗？”
    江雪松咳嗽了几声，“你一个人不声不响的跑到那个小地方干什么？是不是高瑛，他又耍什么鬼主意？”
    江雪青单指戳着眉角，“大哥似乎习惯性什么问题都往他身上推。”
    江雪松一愣，“怎么的？你在为他说话？离婚协议还没签吗？要不要我找人……”
    “大哥，这么多年你给他找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音，江雪松从办公桌后头起身，“那又如何?”
    “我不说并不等于我不知道。大哥，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这么多年你和爷爷暗里动了什么手脚我不想再提，我和他今天走到这一步，是我想了很久的慎重决定，我心里有数，你们别管。”
    门外，秘书敲了敲门示意开会的时间快到了，江雪松沉着脸挥手让他出去。
    “你是真的放下了？”
    一声轻笑，“我想把自由还给他。”
    江雪青挂断电话，秦菲的电话很快打进来，问他在哪里。江雪青四处看了看，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1楼的后走廊。说了自己的方位，江雪青靠坐在走廊的石栏杆上，用手机查看邮箱里的邮件。
    不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江雪青抬头看过去，只见秦菲走路带风的过来。许是在校园里头，江雪青脑海里突然就闪现出秦菲学生时代的样子，那个如豆芽菜一般的土气女生，谁想到她会长成现如今的样子。
    “你怎么跑这来了？”秦菲瞪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不听话乱跑的小孩子。江雪青起身，“走吧。”
    秦菲啊了一声，“现在就走？不是下午的飞机吗？”江雪青嗯了一声，“改时间了，有些事要回去处理。”
    “可是，高……”秦菲嘴快差点就要说出来。
    江雪青没听明白，“什么？”
    “没什么？我送你。”秦菲挽着江雪青的手，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些隐隐着急，这两人不会就这么错过了吧。
    “你怎么了？为什么在抖？”江雪青轻轻碰了下秦菲的手背，有些凉，刚想把外套脱下来，不远处跑过来一个人。
    看见江雪青和秦菲停下来顿了一下，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高瑛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喘着气。江雪青看了秦菲一眼，秦菲心虚的别过头，“那什么，我有事先回去了。那个……我就不送你了，让高瑛送吧。”
    秦菲落荒而逃，江雪青将手放进大衣口袋里，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油腻香味。
    转过身，高瑛有些拘谨的抬高手臂，“要吃吗？我来的时候特意去买的，这么多年了，油条小摊也有店面了。”
    江雪青接过那油腻腻的纸袋子，连油条包装也换了。也是，这么多年了，连油条都变了，何况是人。
    第五十七章 关心
    江雪青从油腻的纸袋子里抽出油条，咬了一口，“还是温的。”高瑛将纸杯递给他，“找原先的油条摊花了点时间，问了附近的人才知道改成店面了。不然还能更热一些。”
    高瑛在解释，语气里还有些赔小心，江雪青喝了一口豆浆，“受累了。”高瑛吞了口口水，后背在这有些阴冷的操场边竟然发了细汗。
    “不累，我就是想，你应该会喜欢。”
    江雪青默默地吃了半根油条，实在吃不下去后半根，塞回了纸袋子里，“我其实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高瑛哦了一声，突然回过神，怔然地看着他，随后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对不起，这么多年了连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没搞清楚。”接过江雪青吃了一半的油条，闷闷塞进嘴里。江雪青的手机一直在响，秘书打来好几个电话，接他的车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了，再不出发去机场怕是要误点了。
    江雪青按了手机，看向高瑛刚想开口，高瑛悻悻道，“你要走了？”江雪青嗯了一声，侧过头仔细的打量起他，胡子拉渣，领带也歪着，头发凌乱，像是从哪里急急匆匆过来的。眼底布满了睡眠不足引起的红血丝，看着格外的憔悴。江雪青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和他在一起以来，高瑛总是整洁光鲜的，他倒是有些怀念高瑛少年时期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那才是他最真实的状态吧。
    高瑛这人其实没什么事业心，骨子里懒散，他要是出国这辈子都不可能规规矩矩打领带坐办公室，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他在十几年间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你是怎么过来的？”江雪青给秘书发了一个消息，让他改航班时间。
    高瑛将手里的油纸袋用塑料袋包好打了一个结，“开车过来的。”
    难怪，从南到北将近十个小时连夜开车。一定是秦菲把自己在这的消息告诉了他，高瑛就赶过来了。
    江雪青站起来，“那我先走了，我在蓉北还有事。”高瑛抹了一把脸，“我送你。”江雪青想拒绝，高瑛已经拿出了车钥匙，“不是连我送你一程也不愿意吧？”
    江雪青双手**上衣的口袋里，笑了笑，“走吧。”
    江雪青跟着高瑛出了学校大门，学校门口停着好几辆车，车前头站着人，包括自己的秘书。
    高瑛的秘书见高瑛带着江雪青走过来，连忙让了让，“江先生好。”江雪青微笑着对他点点头，“你好。”
    “你带着人先回去吧，我送雪青去机场。”
    高瑛的秘书忙道，“要不您也一起坐飞机回去吧，我现在给您看看有没有航班。江先生，您是哪班？”
    江雪青看向自己的秘书，江雪青的秘书小跑着过来，“老板。”高瑛的秘书赶紧拉过他，“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我有话对你说。”江雪青的秘书被强势拖走。
    高瑛已经为他打开了车门。江雪青无声的叹了一声，坐上了副驾。
    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江雪青闭眼养神，昨晚他一直没睡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来了这里，他总是想起以前的事，似睡非睡的不知道是梦里还是现实。
    车在服务区停下来，高瑛下车从后备箱拿了一条毯子盖在江雪青的腿上。接着进去买了一杯热咖啡，打开车门江雪青正张着眼看他。高瑛心里突地掉了一拍，将手里的咖啡递过去，江雪青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放在一边并没有喝。
    高瑛眼神一黯，上了车发动车子。车内安静得令人窒息，高瑛盯着前头的路有些晃神，直到后头车辆的喇叭声把车内的两人都吓了一跳，一辆车从超车道开过去。江雪青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多年了，上一次两人在一个如此密闭的空间里独处是多久以前 ，他已经不记得了。手不自觉的往身边的咖啡杯摸过去，本来温热的咖啡已经变得冰凉，一只手伸过来，挡开他放在嘴边的杯子，“凉了，别喝!”
    江雪青转头看过去，高瑛也在看他，江雪青飞快的别过头注视着前方。高瑛的眼里有一丝失落。
    “不是你不去了解，而是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了解。”没想到江雪青突然这么说，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
    江雪青的手指扣着手里的纸杯，“你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里。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为那天对你说的那番话道歉。认真说来，你和我在一起，是你失去的更多一些，也更累一些。我记得结婚那天我问过你，你会不会后悔。”
    高瑛笑了笑，“我说我不后悔。”江雪青点点头，“今天我还想问你，你后悔吗？”
    高瑛脸上的笑褪去，少有的严肃正经，“后悔。”没有任何犹豫的两个字，让江雪青愣了一下，扣着纸杯的手指头不自觉的加重了。
    “后悔没有早点对你说我喜欢你。”
    彭的一声，纸杯爆开，咖啡杯被江雪青捏爆了，咖啡溅到江雪青腿上的羊绒毯上，污了一大片。江雪青愣愣地看着咖啡渍被腿上的羊绒毯子吸走。
    兜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高瑛将纸巾盒递给他，江雪青没有接，拿出手机，是江老爷子。
    “爷爷。”江雪青接起来，江老爷子沉声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今天的公司例会临时改了时间。
    江雪青揉着鼻根，“有些事情要处理。”江老爷子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高瑛那小子也跟去了吧，这个时候你可不要心软了！”
    江雪青无奈，“和他没关系，我也没和他在一起。”话落，高瑛已经抽了纸巾按在他的腿上，“我给擦擦。”江雪青皱着眉头，“专心开车。”
    电话另一头的江老爷子，嘴角直抽抽，这还叫没在一起？
    “你自己心里有数！”江老爷子撂下这句话，挂了电话。江雪青看着手机，眉心更痛了“你故意的吧？”
    高瑛啊了一声，有点委屈，“没有。”江雪青侧过头没再理他，临下高速，高瑛突然叹息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江雪青的眼皮跳动了两下，并没有说话。
    到了机场，高瑛送江雪青进去，秘书给他发了一个消息说是机票已经定了，和江雪青是同一班。
    高瑛给他发了一个干得好的表情随手给他发了好几个红包。高瑛秘书看着一串的红包面露惊恐，跟着高瑛的时间也不短了，什么时候见他给自己发过红包。
    江雪青的秘书探头看了一眼，“怎么不收？”高瑛的秘书苦着脸，“不敢，谁知道收了这次，下次的奖金会不会又莫名其妙的没了。”
    江雪青的秘书脸露同情，“你也不容易。”
    上了飞机，江雪青和秘书坐在同一排，高瑛和他的秘书和他们隔了两排。高瑛指着江雪青的方向，“去，换个位置。”高瑛的秘书小声道，“老板，为了打听出江先生的航班，我已经刷尽了我的老脸，我可真不好意思再往上头贴了，要不您去试试？”
    高瑛斜着眼，“刚才的红包白发了。”秘书心想，还好没收，不然这下还不知道怎么被挤兑呢。
    高瑛起身走到江雪青的位置那排，对着他的秘书道，“换个位置。”江雪青的秘书为难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雪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在这个时候空姐过来，提醒高瑛飞机快要起飞了请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高瑛指着江雪青秘书的位置，“我的位置在这里。”
    江雪青的秘书起身，“先生，我在后面，有事情叫我。”江雪青的秘书走了，高瑛如愿坐在江雪青身边，江雪青带上眼罩，眼不见为净。三个小时的路程，江雪青打算就这么睡过去。
    高瑛盯着他的侧脸，眼罩也挡不住江雪青出众的脸部线条，高瑛就这么看着，伸出手放在江雪青的手背上。手背下的手一僵，往后一缩，逃了。高瑛紧跟了上去，一把紧紧握住。江雪青嘴角抿起，甩了几下，没甩开，那人得寸进尺地越握越紧。江雪青拉下眼罩，“公共场合，你注意一点！”
    高瑛若无其事的不放手，“你都说了是公共场合，小声一点。”随即闭上眼，嘴边带着笑，把江雪青的手又握紧了一些。江雪青用力地甩了甩，甩不掉。闭上眼，一脸镇定的人说话了，“别用力，弄疼了我会心疼。”江雪青气笑了，这人的脸皮真不是一般厚。
    下了飞机，出口处，江雪青快步走在前头，高瑛在后头紧跟着。江雪青知道他在后头，故意加快脚步，突然前头遇上一个熟人。
    “二少，这么巧？”来人的年纪和江雪青差不多，祖上和江家关系颇好，两人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江雪青不好给人甩脸，只得停下来，“你好，这么巧。”
    男人笑道，“二少这是从哪里回来，今天这么巧，不如赏个脸一起吃个饭？”
    “我们有约了。”高瑛从后头上来，揽着江雪青的肩膀。对面的男人有些诧异， “我说呢，高总也在啊。那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约。”
    男人对着高瑛颔首，拖着行李箱走了。
    江雪青回头，“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啊。我要回公司。”
    高瑛笑道，“我也回公司。我车就在停车场，我送你去。”
    他们的公司，在相反的方向，把他送去公司，自己再回去。江雪青盯着高瑛疲惫的脸，莫名有股火气。
    “我可不想半路上出事故。让你秘书开车吧，我不用你送。”
    刚好，江雪青的秘书拖了行李出来朝他的方向走来。
    “你在关心我？”高瑛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惨，可他不在乎，越惨越好，这样江雪青才会心疼。
    “谁要关心你。”江雪青叫了一声秘书的名字，转身大步出了机场。高瑛单手插着腰，一手捂着额头，长舒了一口气，这一趟也不是没白来。
    第五十八章 放了
    高瑛从机场去了公司。刚进办公室就被告知佟桉已经在会客室等他许久了。高瑛挥手说不见，办公室的门刚好被推开，“你可真有义气，我等你好久了！”
    高瑛脱了外套，揉着眉心，“我没义气，我没义气给你背那么多锅，你没事就别来烦我，累得很！”
    “你以为我想来找你啊。哎，你这次回去见到秦菲了吗？”佟桉双手撑在高瑛的办公桌前，高瑛皱着眉头，“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你说实话，那天晚上你们到底怎么了？”
    佟桉赶紧收回手，“什么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佟桉扯了扯领带，高瑛眯起眼，“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秦菲的事，雪青要拿你开刀，我只会递刀。”
    “你这见色忘友的家伙！”佟桉不忿，“你真没见过她？”
    高瑛摇着头，“你要真有正经事找她，给她打电话就是了。”
    “她不接啊！”佟桉也急了。
    高瑛当着他的面给秦菲去了电话，秦菲很快接了起来，“到了？这么快！是不是要谢谢我给你创造的机会，你说吧，怎么谢我？”
    高瑛将手机递给佟桉，佟桉接过刚喂了一声，对方就挂断了，再打回去已经关机了。
    高瑛指着他，“你们有问题，坦白从宽，我可能还能救你一命。”
    江雪青下了会，秘书通知江老爷子来了。江雪青说知道了，去了办公室。开门进去，江老爷子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正看着他，“你回来了？”
    江雪青笑着说，“爷爷，您来了。”老爷子也不多说，递给他一封邀请函。“后天晚上你有时间吧？别跟我说没有，你的行程表我手上有一份。我约了陈家的三女儿，借着这次你们好好见见。”
    江雪青接过 那封通红的邀请函，“爷爷，您是不是太急了一些。”江老爷子瞟了他一眼，“你年纪也不小了，哪里急了，要是早几年你想通了，我都有曾孙了。你记得后天晚上一定要参加，这是死命令不能拒绝。”
    江老爷子一走，江雪青将邀请函扔进抽屉里，“我们公司里有老爷子的眼线。”秘书给他倒了一杯咖啡，“老爷子的眼线何止一个。江总不就是吗？您改例会时间这件事情，一定是他说的。”
    江雪青在文件上签了一个字，将文件递给秘书，“傻人有傻福。江雪桢做了什么，让爷爷开心了？”
    “前阵子拍卖会上和高总抢一幅画，价格抬高了不少，听说高总那边有些不高兴。这件事情老爷子知道了，还夸了他。”
    江雪青摸摸嘴角，“后天去参加宴会的衣服你去准备，把江雪桢也带上。”
    秘书笑笑，带上门出去了。
    江雪青端起咖啡杯，杯子放到唇边，突然停下来，他想到高瑛了。放下杯子，座机响了，江雪青拿起话筒，“喂。”
    “回来了？”是乔琛。
    “你出实验室了？”江雪青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乔琛道，“后天你是不是要参加一个宴会？”
    江雪青挑眉，“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要去啊。我姐说，让我多认识认识姑娘，搞不好就有看对眼的，我好不容易留在国内的时间长一些，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解决我的婚姻问题。”乔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情愿。
    江雪青忍不住笑道，“看来你姐和我爷爷都是同一个目的。”
    乔琛靠在实验室的走廊上，“你不会也是去相亲的吧？你和高瑛的事情解决了？”
    “还没有。”
    乔琛道，“我劝你还是想想清楚，人和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十年。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对你对高瑛都没有好处。”
    乔琛刚说完，有个年轻人走过来，“教授，今天一起吃晚饭吧。”
    江雪青道，“那你先忙，我挂了。”
    江雪青挂了电话，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江雪青的秘书进来，“高总来了电话，说想和您约晚饭。您的电话他打不进来，通信软件也被您拉进了黑名单，只得往我这边打。他说，您能不能看在油条的份上，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他不会随便骚扰您的。”
    这回学聪明了，知道往他秘书这打电话了。拿出手机将高瑛拉出黑名单，给他去了一个电话，
    “我秘书很忙，你不要骚扰他。还有，今天的晚饭不约。”
    不等高瑛回话，江雪青已经挂了。
    高瑛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大楼，晚了，他已经在江雪青公司楼下了。
    晚上八点，江雪青出了办公室，揉着有些酸疼的肩膀。“你回去吧，我自己开车，这几天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你可以晚一点来公司。”
    秘书有些不放心，“我还是先把您送回去。”江雪青从他手里抽走了车钥匙，“回去吧。”
    江雪青下了电梯到地下停车场，电梯刚开，就见到了外头的高瑛。江雪青的脚始终没有跨出去，电梯门又缓缓关上，高瑛赶紧按开，“一起去吃饭？”
    江雪青走出电梯，也没看他，朝着自己的车走去，高瑛紧跟在他后头，“我订好地方了。”江雪青没理他，高瑛干脆快走两步挡在他前头，“你总不能不吃饭吧。”
    江雪青无语，“你想干什么。还想让我把你拉进黑名单吗？”
    “我们现在是连饭都不能约的关系吗？”高瑛很坚决。
    江雪青无奈，“我很累，想回去睡觉。”
    “吃了再睡。”高瑛拽过江雪青的手臂往自己的车上带，脚步快得江雪青脚下踉跄。
    “我叫保安了！”江雪青怒了。
    “我们要在这里打一架吗？赢了你跟我走，输了我跟你走。”高瑛开始耍无赖。
    江雪青被气笑了，“你还是中学生吗？有事没事打一架解决问题？”
    “那我们不打架，我们好好吃饭！”高瑛回头突然张开双臂拦住他，“雪青，我们好好的，你不生气，我也不闹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江雪青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搞得有些措手不及，抬脚对着他的腿根就是一踹，高瑛叫了一声，捂着腿根，“你……你……很疼啊。”
    “疼，才能让你记住！”
    “所以你放着好好的浪漫晚餐不吃，到我家蹭泡面？”乔琛坐在桌边忍不住调侃道，江雪青挑着碗里的面，“谁知道你家里只有泡面，我以为好歹也有包速冻饺子。”
    “有区别吗?”乔琛摊开手，“我看高瑛认错态度挺好的，你真的这么绝情？”
    “你可以去睡觉了，我会把碗洗好。”江雪青在赶人。乔琛笑着起身，“这好像是我家。好了，碗不用你洗了，吃完了早点回去。没看见我楼下那辆车停了多久了。你要再不走，待会人就得上来把我揍一顿了。”
    乔琛走到窗边挑开窗帘，果然楼下的车还在，窗子半开着，隔着这么老远都能感觉车里头那人的哀怨。
    摇了摇头，进了卧室。这两人的事情，外人管不了，他们走到今天这步，各中的缘由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江雪青洗了手，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挂在臂弯上，走到窗边一看，人还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高瑛快两个晚上没合眼了。
    江雪青转身出了乔琛家，乘着电梯下到一楼。江雪青走到高瑛的车前，车门打开，高瑛从里头出来。
    眉头微微皱着，一副欲言又止却又极力忍耐的样子。
    “你到底要怎么样？”江雪青额头闷痛，身体很疲累还要面对步步紧逼的高瑛。
    “我只想送你回家。”高瑛极力扯出一抹不在意的笑。
    “我回老宅住了。”
    “我知道。”高瑛的脸在夜风的吹拂下变得惨白隐隐有些泛着青。
    “江家你进不去，也许你签了离婚协议，我们还能像普通朋友一般来往。”江雪青藏在外套的手紧紧交握着。
    高瑛摸了一把脸，“我不会签，我不想和你离婚。为什么要和我深爱的人分开？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雪青，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当年在我家门口的记者，是我透了消息把他们引过来的。我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把你骗到我身边，当年我向爷爷保证我会好好的待你，可是这么多年我错待了你，我……是我太幼稚。你说的没错，在你面前我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仗着你的包容为所欲为。可我难受啊，不论以前还是现在，我始终抓不住你。你站得太高了，雪青，我想爬到你的位置，站在你的身边，太难太难。我知道我比不上乔琛，他比我了解你，你遇上事情宁愿和他说，也不会向我透露半分。”
    高瑛的语气越来越颓废，江雪青不解，“你说什么？”
    “还记得三年前，你的公司被江雪桢那小子搅黄了一个单子，损失了不少钱，这件事情你半点没对我说，反而给远在国外的乔琛打了电话，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不是吗？为什么在你有困难的时候，不是第一个向我倾诉，是你觉得我没有能力替你解决问题吗？”
    江雪青有些惊讶，这件事情他原本以为高瑛不知情，三年前，是高瑛闹得最凶的时候。他的确被江雪桢搅黄了一个单子，赔了不少钱，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个。当时他和高瑛的关系降到了冰点，高老爷子的身体也不好，他对这段关系感到疲累万分，有些话他只能对知情的乔琛说。没想到，高瑛竟然知道了，还如此的定义，完全曲解了，他认为自己一直轻看他。难怪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高瑛几乎驻扎在公司了。他这十年来，一直都在不断地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高瑛一直仰着头看他。
    “我从来没这样想过。高瑛，我和你之间一直是平等的。”
    高瑛往前一步，直逼江雪青的脸，“那你告诉我，当年你明知道记者是我叫来的，为什么不揭穿我，为什么还要维护我，答应和我结婚？结婚前的那几年，你完全有机会将我一脚踢开，为什么你没有？江雪青，你告诉我，你也在乎我，对不对？”
    避无可避，对上高瑛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江雪青心口紧缩，一阵焦躁过后，夜风吹着他冰凉的脑门。他瞬间清醒了，眼底的慌乱慢慢散去。
    “曾经在乎过，可那样又如何。现在我连试一试的想法都没有了，高瑛，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第五十九章 宴会
    江雪青去机场接回了秦菲，秦菲将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喘了口气上了副驾。
    “你还专门来接我，真是不好意思。”秦菲笑道。江雪青发动车子，“你还会不好意思？”秦菲往他身边一靠，“不是生气了吧，我承认把你的行踪透露给高瑛有些不厚道，我错了，绝对没有下次。”
    江雪青故意绷着脸，“系好安全带！”秦菲赶紧坐正身体，系上安全带。“明天就回去上班？”
    秦菲点头，“今天下午就回去销假了，我们科室本来就忙，能给我批这么几天假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必须鞠躬尽瘁，舍生忘死报答我们主任和院长大恩大德……”
    江雪青听着她面不改色胡说八道，“佟桉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刚还说得眉飞色舞的人，突然就蹦跶不起来了。
    秦菲单手撑着下巴，“他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我和他又不熟！”江雪青见她耳朵根有些红，猜到她肯定瞒了一些事情。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告诉我。只要你不愿意，就是佟桉逼你也不行。”
    秦菲笑得有些苦涩“想多了，我和他十年前不可能，现在更加不可能。我有分寸的，雪青不要担心。晚上去我家吃火锅吧，我晚点去趟超市把材料都买回来，叫上乔琛一起，他最近应该没那么忙了。”
    “今天不行，我晚上还有事，下次吧。”
    秦菲也不强求，“好。那就约下次。不过今天周日，你晚上能有什么事，不会是约会吧？”
    秦菲这话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江雪青回了一句，“不是约会，算是变相的相亲吧。”
    秦菲瞪着眼，“不会吧，这么快！”
    晚上的宴会，江雪青带着江雪桢一同去了。江雪桢本来不愿意，可他妈硬让他跟去，江雪青对结识名媛的机会不在乎，可江雪桢不一样，要是真能遇上一个家世好，背景好的女人，自己儿子也算是多了一些助力。她心里的小算盘，江雪桢却不清楚，只要是跟在江雪青的身边，他就是浑身不自在，和他一对比他江雪桢就什么都不是，谁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只因为身边的人实在太优秀。
    这种场合，江雪青就是拉着自己去当陪衬的。现在江雪青回了江家，自己继承人的身份是不保了，外人指不定怎么笑话他。
    可爷爷都说了，以后江雪青让自己干什么，他必须要服从，不然这个家他也不用待了。江雪桢自小看见爷爷就像老鼠见猫，他说的话就是给他几个胆子都不敢违背。
    跟着江雪青去了宴会，果然他就成了透明人。江雪青见他神情焦躁，让他可以不用跟着自己。江雪桢呼了一口气，刚端着杯子转过身，就看见了高瑛。
    江雪桢拿着酒杯的手一哆嗦，转身就想走，身子还没动呢，就被高瑛抓着领子往外拖，“走，我们谈谈！”
    江雪桢慌乱道，“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啊 。哎，你别拉，你！你要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敢……你……你……我最近真没找我二哥麻烦，你……哎哟！”
    高瑛将他往前一推，江雪桢撞到装饰墙上，“你干什么，你这个野蛮人！你……”
    高瑛拽着他的衣领，“你二哥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这次竟然会出席？为了什么？”
    江雪桢被他揪得难受，要说起来，这世上能让他低头的除了他爷爷和两个哥哥，高瑛也算一个。
    他是被高瑛打怕了。
    自从江雪青出了江家，江雪桢就没少给他二哥找麻烦，只可惜每次他花了心思找他二哥不痛快，总能被他二哥轻巧的带过去，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反而闹得自己不得劲。后来高瑛就找上门来了，这个他二哥合法的伴侣，被江家不待见的存在，江雪桢是看不上他的。流氓出身，误打误撞的竟然和他二哥搭在一起，从此乌鸡变凤凰。
    只可惜他错了，高瑛不是乌鸡是只斗鸡，啄得他措手不及。他下手对付江雪青，高瑛就下手对付他，一次比一次狠。江雪桢后来是真怕了，恨不得见到他就绕道走。
    上次拍卖会，多少仗着江老爷子的胆，就怕高瑛还记着上次的事情，报仇来了。
    “你和江雪青不是离婚了吗？他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江雪桢扬着脖子，这还在外头呢，可不能丢了脸面，自己丢脸是小，丢了江家的脸，他爷爷非把他扔出江家不可。
    “离不了！”高瑛松手放了他的衣领，江雪桢抚平了被拉皱的领子。
    “离不了？那你自己去问他。”江雪桢作势要走，被高瑛拦下来。江雪桢下意识往后一退，“你到底要干嘛？我把上次拍卖会你多出的钱还你总行了吧？”
    “钱我有的是，你哥到底干什么来的？”
    江雪桢面前的高瑛衣冠楚楚，一副社会名流的样子，骨子里还是那副流氓性子，他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江雪桢一回头，透过玻璃看见江雪青正和一个女人聊天，高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眉头皱了起来。
    江雪桢撇了撇嘴，“现在知道了吧。没了你，他江雪青有的是人要。”
    高瑛将江雪桢拨到一边，朝着江雪青的方向走去。
    江雪青跟前的女人就是他爷爷要求他接触的女人。一个出身背景都很符合江家标准的女人。
    两人一见面均是一笑，“你好。”江雪青先开了口。
    那女人伸出手，“久仰大名，你离婚的消息一传出来，可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你看我怎么样？”
    一点都不意外对面人的直接，对于他们来说婚姻的结合只不过是利益的另一组重组的方式。
    “我不喜欢女人。”江雪青还是一贯的温文尔雅伸出了手握住女人的手。
    女人笑道，“喜欢不喜欢什么的不重要。你看我长得也不差，不至于令你看了倒胃口吧。再说了，你身边的位置空出来，迟早要找人填进去，你看我怎么样，乖巧听话又不粘人。”
    江雪青的抽回手，“江家不只我一个儿子，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考虑一下其他人。”
    女人刚要开口，身边突然一阵疾风，一个高大的背影拦在她和江雪青之间，“雪青，你在这里，让我好找。”说完，高瑛揽着他的肩膀，有不少人的探究的眼神聚集过来。
    江雪青对面的女人有些惊讶，“这是……”
    高瑛揽着江雪青，故意靠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话，暧昧的举止让整个会场的气氛都不同了。
    江雪青往边上站了站，公共场合他不能推开高瑛徒增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只能以小小动作以示警告，没想到他一往外挪，高瑛立马就贴上来。
    “不要太过分。”江雪青压低声音。高瑛嘴边带着笑嘴唇近得就要挨上他的耳垂。
    “你跟我走，不然更过分的事情我都做得出来。”
    高瑛搂着江雪青走了，女人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又和好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身后走上来一个男人，“我看你就别花心思了，前几天我还看见两人在机场，看来是一起出去度假，哪里有要离婚的样子。真要离婚，早几年就离了，还会等到现在？赶紧找下家吧。”
    女人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可惜了。”
    高瑛带着江雪青出来，江雪青的保镖一见他和高瑛在一起，立马警觉起来，可见他们举止亲密，一时间真不知道是拦着好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江雪青停下来，推了高瑛一把，“够了。”
    高瑛笑笑，“我只是帮你，我看你很无聊。”江雪青气笑了，“你想明天我们成为别人眼里的笑柄吗？”
    “不离婚。我只想让他们知道，我和你分不开，让那些对你有心思的人都乘早死心吧。”
    高瑛拉过他的手臂，“我们去吃饭。”
    动作之自然让江雪青咋舌。
    “不吃。”
    “我给你做。”高瑛不放手，江雪青的眉头越皱越深。
    急着追出来的江雪桢，一看拉扯的两人，赶紧拿出手机，拍了照片发给江老爷子。
    陆续有人从会场出来，江雪青不想在这里和高瑛理论，“有话别在这里说。”
    “雪青，你怎么在这里？”乔琛从门口进来，他今天实验室有事来晚了，本想不来的，他姐一个一个电话的炮轰，没办法只能过来露个脸。一想雪青也在，自己也不至于太无聊。
    乔琛走过去，“你们这是？”
    高瑛往江雪青身边靠了靠，“和你没关系！”
    乔琛一笑，“那你们慢慢聊，我先进去了。”进去前还给了江雪青一个鼓励的眼神。
    看在高瑛眼里突然就变味了。
    揽着江雪青就走。江雪青的保镖拦在他跟前，“高先生，您不能带走先生。”
    高瑛冷道，“滚!”
    江雪青的保镖不肯退，高瑛的人从后面跟上来，两队人对峙，场面十分的壮观。
    江雪青觉得头越发的疼了，“你们都散开！什么地方，注意场合！”
    转头对着高瑛，“让你的人散了，我跟你走！”
    第六十章 往事
    车里只剩下高瑛和江雪青两人，高瑛的脸彻底垮下来，“你去相亲吗？”江雪青懒得解释，刚才高瑛半强迫的行为令他很不开心。
    “和你有关系？”江雪青一把扯了领带。
    “怎么没关系。江雪青，我们还是合法的婚姻关系，你想重婚？”高瑛心里堵着一口气，语气也忍不住加重了，看见那女人握着江雪青的手，他快气炸了。
    “婚内先出轨的难道不是你吗？”
    高瑛板着他的肩膀，“你明知道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江雪青发怒了，自从他提离婚以来，江雪青对着他一直很平静，他善于隐藏情绪，今天难道是为了那个女人？
    “我就算真的要和其他女人结婚，你又能拿我怎么样？”高瑛的步步紧逼真的快把他逼到底线了。
    “那我就跟你一起死！”高瑛将头凑过去，吻住江雪青。
    车外传来闪光灯的声音，江雪青一把推开他，扬手一个耳光，“十年前的把戏，你还要再来一次！高瑛，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高瑛被打蒙了，有记者，被拍照了……
    他喃喃道，“我没有……”
    江老爷子点着桌子上的照片，“这怎么回事？”江雪青捂着闷疼的胃，“意外。”
    “你这个意外来得真是时候。你的相亲算是毁了，现在大家都在传你和高瑛要复合了。记者不会又是那小子安排的吧，毕竟这事情也不是他第一次干了。”
    江雪青冷着脸，“不会。”
    江老爷子冷哼，“还在维护他！离婚协议他还没签?你任他这么拖下去？其实你可以申请强制执行。”
    “我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已经人尽皆知了。现在多少人等着看你们的好戏？雪青，这么下去你以后怎么找合适的女人结婚。”
    江老爷子想在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我不会结婚。”
    “你说什么？”江老爷子绷起脸，“在说什么傻话！当年走错的路，现在改回来还来得急，高瑛再来纠缠你，你交给我。虽然这小子现在混得不错，想要把他清干净没有当年那么容易，但也不是不行。”
    “爷爷，这件事情请你不要插手。”江雪青的胃越发的闷胀，他这几天没睡好，也没什么食欲，精神压力过大，脾胃有些失合。
    “一遇到高瑛，你就没有以往的果断。他是你的软肋，当年我就应该除了他，不该让他祸害你这么多年！”
    江老爷子拍着桌子，“你也出去，看见就心烦。”
    江雪青往后退了两步，“爷爷，那我先去公司了。”
    江雪青一走，江老爷子叫来老管家，“你给高瑛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吩咐警卫，给他放行！”
    此时的高瑛办公室，站着赶来看热闹的佟桉。
    “现在都传开了，说你和江雪青和好了，是真的吗？”佟桉看着他肿起来的半边脸憋着笑。
    “你很闲？”高瑛将手上的文件扔过去。佟桉顺手接住，“喂，到底怎么回事？你小子想霸王硬上弓？”
    高瑛正烦着呢，那天以后他和江雪青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难道真是他太着急了，可他能不着急吗？再不急，江雪青就要被抢走了。
    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高瑛的秘书进来，“老板，江家来电话了，说让您过去一趟。”随后接了一句，“要通知下面准备人手吗？”
    高瑛挥手让他出去，低头沉默了一会，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准备出去。
    佟桉道，“江家找你，是江雪松还是江老爷子？江雪松最近不在国内，那就是江老爷子。肯定是为了照片的事情，要不要我去找找我家老太太，给你说说情？”
    高瑛打断他“你就别添乱了！”
    办公室的门重重甩上，佟桉插着腰，“有火你有本事朝江雪青发去啊，就知道怼我，当我好欺负!绝交，绝对要绝交！”
    高瑛的车开上了江家，大门自动为他打开。隔了多少年了，他再次踏进了江家的大门。高瑛停下车子，打开车门。老管家侯在门口，“您来了，老爷在楼上等你。”
    高瑛整了整衣领跟着管家进去。经过长长的走廊。沉重压抑的气息扑面，多年前，他第一次走过这条走廊的时候就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把窗帘拉开，阴暗的空间有些诡异，不知道小时候的江雪青走过这条走廊的时候会不会害怕。
    走到书房门口，管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高瑛敲了两下门，随后推开，多年前的记忆就如开了闸的水，涌进他的脑海里。
    当年十几岁的高瑛也是在这个书房里，见到了江老爷子了。这个在蓉北地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一般人想见一面都不可能。那时候，高瑛凭着一股蛮劲，豁出去了要为自己和江雪青挣一个未来。
    那天他第一次见江老爷子，怕吗？当然怕。可一想起江雪青，就不容他退缩。
    江老爷子瞧着他的眼神，让高瑛心里发慌，心里的那点心虚和害怕在他跟前仿佛都无所遁形。
    他记得很清楚，江老爷子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要是雪青知道是你对记者放了消息，他还会坚持维护你吗？”
    这个问题高瑛回答不了。
    “你们终有一天会为了今天做的决定后悔的。”
    “杵在门口干什么，进来！”江老爷子威严厚重的声音惊醒了高瑛。高瑛带上门，走到老爷子跟前。
    老爷子半抬着眼看了看他，“现如今你也是个人物了。”高瑛将手别在身后，手握成拳。
    “是您教导有方。”
    老爷子把玩香炉的手停下来，“离开雪青。不然你这么多年辛苦得到的都将失去。”
    高瑛笑笑，“十年前我就不怕，您以为我现在还会怕吗？”
    “十年前你什么都没有，现在不同，身份地位金钱这些东西一旦拥有过，就会害怕失去的滋味。”
    江老爷子慢慢走到高瑛跟前，明明比高瑛矮了许多，气势上却完全不输，带着审视的眼光将高瑛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我站在他身边十年，我拥有他，不可能再放他走。如您所说曾经拥有才会害怕失去。我今天得到的，都是为了他，如果失去了他，我现在拥有的都将失去意义。”
    书房里头很安静，江老爷子绕到他身后，眼神飘到书房门口，本来紧闭的房门微微开了一条缝。江老爷子双手负在身后交握着，“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会善待雪青，现在看来你没做到啊。高瑛啊，当年可不是我逼你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我也没想到，当初的小流氓能混到现在的地位，可不管你怎么努力，你和雪青都不可能站在对等的位置。你这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雪青和江家的阴影之下，你甘心？你这几年做的这些荒唐事情，不是变相的对江家的报复？雪青为了你，可是丢尽了脸面，你对得起他？他为了你没了江家继承人的位置！”
    江雪青离开公司前接到了秦菲的电话。
    “来我家吃火锅 ，今天我把料都准备好了。”江雪青看了看时间，“今天得回家，陪我爷爷吃饭。”
    秦菲有些失望，“买了那么多的材料可惜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江雪青听见秦菲那头传来门铃的声音，秦菲拿着手机，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门锁打开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秦菲的声音有些不悦。
    “你干嘛躲着我。”
    入耳的男声像是佟桉的声音，“雪青，我再给你打电话。”秦菲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这两个人，自从上次以后就怪怪的，一个躲，一个追……
    江雪青回了江家，看见停在门口的车，熟悉的车牌是高瑛常开的那辆。
    江雪青径直上了二楼，管家拿着托盘刚好走过来，“您回来了？”江雪青盯着紧闭的书房门，“他在里面？”
    说着就要推门进去，管家忙阻拦道，“您现在不方便进去，还是先等等吧。”
    江雪青收回手，深邃的眼底有丝隐忧，“进去多久了？
    “您放心，高先生在里头挺好。”
    老管家说完，往后退了退，弯着腰离开了。
    江雪青回身，深吸一口气，他没想到爷爷的动作竟然这么快。江雪青手握住门把，想往下按，细细一想现在进去也许只能适得其反。江雪青刚想收回手，隐约听见“十年前……”江雪青的手往下一按，书房的门开了，门开了一丝小縫，里头两人谈话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
    “当年你跪在我跟前求我答应你和雪青在一起。我当年提的条件，以为你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江老爷子不动声色的转过身。
    “毕竟要把当年高家的资产翻倍，并不是件易事。”
    门外的江雪青微垂的眼角颤动着，突然抬起头。
    高瑛很镇定，的确这就是当年江老爷子对他的要求之一。他当时为了江雪青什么都肯答应，等到冷静下来，真的下定决定去做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情原来这样难。
    他要回高家重新掌权这件事情本来就困难重重，他父亲的死就是因为他想要洗白动了内部各派系的利益链。他想在高家重新开始，就必须重整，将高家整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重新洗牌。
    而当年他还不满20岁，手下只有高老爷子和他父亲生前的一些旧部，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甚至在他回蓉北以后，人身安全都不能完全保障。
    那时候所经历的一切高瑛根本不想去回想。刚开始那几年，他一门心思想获得江老爷子的承认，明知是个无底洞，一旦下去就再没有抽身的机会，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结婚前几年他忙得几乎每个月只能见江雪青一两面，江雪青也忙，两人碰面的次数少得匪夷所思。以至于在关系基本确立的当时，两个人反而比刚认识那会还要生疏、。
    那时候高瑛天天睡不着，一张开眼就开始数日子。江老爷子给的期限，他和江雪青的未来，压力紧紧的扣着他的脖子。
    以至于大学毕业那天，江雪青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去做结婚登记，高瑛宛若在梦里，久久不能做出回应。
    第六十一章 回家
    “那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同意你和雪青结婚？那时是你最麻烦的时候，只要一公布你和江雪青正式在一起的消息，就算我不承认，别人也会自动将我江家视作你的靠山。”江老爷子无视高瑛越发青白的脸色和僵硬的身体。
    “依着雪青的性子，他肯定不会对你透漏半个字，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江老爷子嘴角有一丝轻蔑，“当年，他就跪在这里。为了和你在一起，他放弃了江家继承人的位置。我一心培养起来的孩子我怎么会轻易放弃，外人都以为是我不满意你和雪青在一起将他赶出江家。其实在他的眼里，整个江家都比不过你一个高瑛。”
    书房的门被推开，江雪青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爷爷，眼里有丝惊慌。高瑛转头看过去，眼里有着惊诧，隐隐还有点水意，他张了张嘴，无声的叫着江雪青的名字。
    “这么多年，这些事情你早就该让他知道了。如果他知道了实情，知道你为了他做的，他还有脸对你死缠烂打？”江老爷子冷哼着。
    “你在高家动荡不安的时候执意要和高瑛结婚不就是为了帮他，借江家的势帮他夺权。后来你自己出去开了小公司一点一点从头做起，难道不是为他？为了不让他活在你的光环下，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后来你把公司做大做强，还是为了他。只有自己变强，你才能在后面护着他，为他善后。江雪青，还要我继续说吗？你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帮了他多少？你和一个男人结婚，毁了名誉，丢了身份，你从来就不欠他高瑛的，他要是还有脸，就不该继续纠缠你。”
    “爷爷，别说了！”
    江雪青嘴唇抖着，太阳穴处嗡嗡的，仿佛被人打了一拳。这些事情他从来就没想过让高瑛知道，一种惊慌难堪的情绪猛地涌了上来。
    高瑛怔然地看着他，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随后加快了步伐，最后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高瑛紧抿着嘴，嘴唇发白没了血色。
    江雪青越过他，“爷爷，我先带他出去。”
    面无表情的对着高瑛，“你跟我出去。”
    高瑛定在原地，没有回应。江雪青拉过他的手臂将他拽出了书房，江老爷子皱着眉头却也没有开口阻止。
    江雪青将高瑛拉到三楼，转身对着他，“你答应了爷爷什么？”却在看见高瑛的瞬间愣住了，高瑛的眼眶红着。整个人看着憔悴，眼睛红着越发没了原来的气势。
    “我问你，你答应了爷爷什么？”江雪青高声又问了一遍。
    而高瑛只是怔然的看着他，有些不相信的问了他一句，“你喜欢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江雪青！”
    江雪青乱了思绪，今天挡在他和高瑛面前朦胧的纱被揭开，两人坦诚相见，一点小心思都藏不住，瞒不下。
    “你回答我的问题！高瑛！”
    接下来的话，全都被挡在高瑛的怀里。高瑛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是喜欢的，如果不是喜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江雪青的身体瞬间僵硬，他能感受到高瑛的战栗，紧贴的身体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江雪青突然放松下来，垂下头，下巴靠在高瑛的肩头许久没有说话。
    江家今晚的餐桌前，江老爷子望着江雪青空着的位置，咳嗽了一声。江雪桢吓得赶紧将伸向筷子的手放下来。站起来，手紧贴着裤腿两边，动也不敢动。
    江老爷子说了一句倒胃口离了餐厅。江雪桢瞪着满桌子的菜咽了口口水，爷爷这话到底是在说他还是在说江雪青。
    老管家已经吩咐佣人开始收拾餐桌，江雪桢悻悻的往后退了两步，老管家朝他笑笑，“三少爷，要不要给您送到房间。”
    今天他妈不在家，他正愁要单独面对两个鬼见愁，现在好了，饭也不用吃了，他江雪桢去哪里都能吃上一口饭。
    双手插着口袋，吹着口哨往门口去了。他今天心情挺好，看来江雪青和高瑛这回又把爷爷惹怒了，他们这婚估计一时半会离不了。他们不离婚，对于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闹吧，闹得越厉害越好，江雪桢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哼起了歌。
    江老爷子在楼上书房看着他得意的背影，一声冷哼。门外老管家端着饭菜上来，“您还是多少吃点。今晚二少爷应该不会回来了。”
    江老爷子冷眼扫过去，“端下去！”老管家道，“那您什么时候想吃了吩咐我一声。”
    门关上，江老爷子心烦的摩搓着手里的小香炉，选谁不好，非得选高瑛这只杂毛狗！
    而此时的江雪青和高瑛正在治安管理处下属的办事点，高瑛黑着脸给佟桉签了字带他出来。要不是佟桉大晚上的给他来电话，他和雪青也不会在这里。
    本是借着暧昧的气氛正是说开的好时候，偏偏佟桉给他来了电话，让自己去担保他，为了什么还不肯说。恰好江雪青也接到了秦菲的电话，两人急忙赶过去，只见佟桉一个眼圈乌青着，秦菲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这两人难道是打了一架？
    江雪青一来，秦菲眼眶就红了，江雪青转身盯着佟桉，眼神十分的可怕。佟桉摆着手，“我真没对她做什么，我就想和她好好谈谈，谁知道她一见到我就给了我一拳，我哪里敢还手，只能躲。都是私事，你闹到这里来，是想明天上报纸吗？”
    秦菲红着眼，“你上的报纸还少吗？还会怕？你最好离我远远的，我不想看见你！”
    佟桉也急了，火气忍不住往上冒，“好好说你怎么就不听呢！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要不是……我才不会……”
    高瑛赶紧捂住他的嘴，因为他看见江雪青的眼底已经结了一层寒霜。佟桉挣扎着，被高瑛往外拖。
    江雪青揽住秦菲的肩膀，“到底怎么回事？”
    秦菲紧闭着嘴，明显不想说。
    江雪青缓了神色，“你要是真的不想看见他，我能想办法帮你打发了。只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秦菲。”
    秦菲双手捂着脸，颓然地蹲下来。
    高瑛递了烟过去，佟桉烦躁的推开，“不抽。”高瑛自己抽了一根，叼在嘴里刚想点火，突然拿开放回烟盒里。雪青不喜欢烟味。
    “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佟桉揉着凌乱的发，“这女人脾气真是拧，我和她的事情被我奶奶知道了。”
    高瑛不解，“你和谁？秦菲？你和她有什么事情？”
    “那天她喝醉，我送她回家，我……我和她上床了。”
    高瑛不信的问了一声，“你和谁？”
    佟桉揪着头发，“这事被我奶奶知道了！老太太今年盯我盯得紧，催着我结婚。我一晚上没回家，和谁在一起逃不过老太太那双眼睛。她调查秦菲了，也许是这回她觉得我终于找了一个有正经职业的女人，非要我把秦菲带回家。”
    高瑛差点笑出声，“你也有今天。”
    “你还笑得出来，赶紧想个办法吧。你也知道我家老太太，我要是不把人给她弄回去，她非把我头拧下来不成。”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你就把她娶回家吧。男未婚女未嫁刚好。”
    佟桉惊恐，“结……结婚我从来没想过。”
    江雪青将秦菲送回家，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江雪青将车停下，“我送你上去。”秦菲愣愣的坐在副驾上，“其实我一个人也挺好的，男人啊，婚姻啊我都不想要了。”
    “别说傻话。”
    秦菲搓着脸，笑了笑，“今天麻烦你了。雪青，明天还要上班，我先上去了。”
    江雪青点头，“早点休息，有事给我电话。”
    目送着秦菲离开，江雪青回到车里，手机响了。
    “我……我没开车。佟桉……被他家接走了。”是高瑛，手机那头的风声很大，高瑛的声音有些颤音。
    江雪青也不问他为什么不打车，“给我发个定位，我来接你。”
    试探的语气立马变得雀跃，高瑛应了一句好，江雪青挂了电话。很快就收到了一个定位，江雪青单指抵着太阳穴，突然低头无声的笑了。
    江雪青跟着导航爬了半个小时的坡，停在高瑛面前瞪着脸色冻得青白的他，“佟桉把你带到这里，没想着把你带回去？”
    高瑛吸着鼻子，打开副驾的门，赶紧坐进去。哪里是佟桉不愿意，是他硬把佟桉撵走的，跟着佟桉走了，江雪青就不会来接他，肯定各回各家，那今晚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江雪青调转了方向，问他回哪里。高瑛报了一个地名，江雪青握着方向盘的手中指使劲地扣了一下。
    高瑛报的地方是他们最开始结婚住的地方。
    江雪青一直专注地注视着前方，车里的密封性太好，安静得有些尴尬。高瑛单手握拳抵在嘴边，另一只伸向江雪青垂在一侧的手试探性的往他的手背放过去，手还没碰到那温凉的皮肤……
    “我在开车。”江雪青目不斜视，高瑛飞快地收回手不敢有其它的动作。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车在熟悉的院子里停下来。车停稳了，高瑛却一直没有开门下车的动作。江雪青也不催他，两人在车里坐了十来分钟，高瑛忍不住咳嗽了一下，“那个……很晚了……要不进去睡？你的东西都还在，房间我一直都有整理，那个……”
    只见江雪青转过头看着他，高瑛怕他要拒绝，赶紧堵了他的话，“我没别的意思，这么晚了你开车回去我不放心，我……”
    只见江雪青转头熄了火，打开车门。高瑛被他的动作吓住了，一时间也不敢动。江雪青站在车边，见高瑛还在车里傻坐着，皱着眉头弯下腰看着他，“还不下来？在车里过夜？”
    第六十二章 注定
    江雪青开门进去，打开一边的鞋柜，果然他的拖鞋还在老位置。将拖鞋拿出来扔在地上，套了上去，高瑛紧跟在他后面。江雪青看着空旷的客厅，跟他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就连茶几上瓶子里的花都还是他走之前的百合，这百合当然不是他走的时候留的那几朵，看起来是一直按着当时的样子插回去的。
    江雪青绕着茶几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东西倒是储备得挺多的，拿出一瓶牛奶看了看，是他喜欢的牌子，可惜过期了。高瑛见江雪青盯着保质期皱眉头赶紧解释道，“这几天太忙了，忘记换了。”
    江雪青将牛奶盒子扔进一边的垃圾桶，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半夜一点多了，转头看着高瑛，“你饿吗？”
    高瑛啊了一声，“听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感觉有点饿，要不我叫个外卖吧？”江雪青打开冰箱，“不用了，就用现有的做一点吧。”高瑛赶紧走到他身边，探头往冰箱里看，“我记得上回阿姨做了饺子还冰了一些，要不我们吃饺子吧？”
    江雪青拉出下格的冷冻柜，里头果然放着包好的饺子。“你去烧水。”高瑛赶紧去拿锅，江雪青拿了几个饺子出来，突然说道，“上次阿姨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多星期前吧。”高瑛往锅里放水。江雪青有些惊讶，“这段日子你一直住在这里？”
    高瑛打了火，“是啊，怎么了？”江雪青没再说话，高瑛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个家说起来他住的日子还没江雪青多，以前一个星期能住上一天就不错了，“这个家里还有你的气息，我在这里比较安心。”
    说完，又觉得这话太过暧昧，高瑛有些耳热，打开锅盖，水蒸气蒙了眼睛，用扑面的热气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江雪青靠在一边看着高瑛下饺子，又见他在碗里准备调料。高瑛拿了两口碗，在一口碗里倒了一点醋，接着想往另一口碗里也倒一点，江雪青打断他的动作，“我不吃醋。”高瑛赶紧收回手，随后接了一句，“我会记住的。”
    江雪青转身离了厨房，走到客厅上了二楼。走到他的房间门口，打开门，原以为里面也会像楼下这般整齐，没想到有些乱……被子也没叠，床上还扔着睡衣，还不是他的睡衣。江雪青走进去，拎起衣领子看了看，这个码子是高瑛的。打开衣柜，里头除了自己的衣服还有高瑛的。他这段日子一直住在这间房间？
    江雪青出了房间，走到高瑛的房间。打开往里看，里头干净得就像样板房的卧室，打开衣柜里头果然都空了。
    江雪青靠在柜子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先是在他卧室门口停了一下，随后脚步快了，朝着这里走过来。
    高瑛惊慌尴尬的面孔出现在门口，刚好和里头靠在柜子上的江雪青对视上，
    “你……可以吃了。”
    江雪青挺直身体，嗯了一声朝他走过来两人并排走在走廊上，高瑛想解释，“那个……那个你的房间……我……”
    “先吃吧。”江雪青快步下了楼梯，高瑛盯着他的背影心想糟了，我卧室被他搞成这样，他肯定不高兴了。这几天他心情不佳，压力大一回来就窝在江雪青的卧室里才能心安一些，从老家回来他就一直住在公司没怎么回来，这里还是他去老家之前的样子。家里一直有阿姨在打扫，江雪青的房间他是不让人进的，江雪青有洁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高瑛也不愿意他的房间里有其他人的气息，江雪青走了以后，他的卧室一直是高瑛自己在打扫。
    今天急着把江雪青留下来，却不记得卧室还没有整理，高瑛快后悔死了。
    江雪青坐在桌边拿起勺子吃起了饺子，当初这张餐桌也不知道是谁挑的，也太大了。他和江雪青隔得那么远，一点吃饭的气氛都没有。
    江雪青嚼着嘴里的素馅饺子，“阿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高瑛差点被饺子烫了嘴赶紧道，“我马上给她涨工资。”江雪青喝了一口汤，淡淡道，“爷爷还在的时候，我已经给她加过一次了。她说想回家带孙子，已经和我提了很多次。我怕一时间换了人，你回来会不习惯，就拜托她多待些日子，留点时间给你再去找个阿姨。”
    高瑛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和做家务的阿姨也已经许久没有碰见了，“不找了，以后我做。”
    高瑛说完打量江雪青，江雪青安静的吃完一碗饺子，起身拿起碗放在水槽里，挽起衬衣的袖子就要开始洗。高瑛赶紧将碗里的饺子塞进嘴里，起身挡开江雪青的手，“我来，你去休息吧。”
    说完才反应过来，江雪青的卧室现在可全是他的东西，他应该不会去住了。“要不睡我的房间？”
    这话听着也有些不对，高瑛心里想着事，一不小心挤了一大堆的洗洁精在洗碗布上。江雪青瞟了一眼，就两口碗，你挤得也太多了。
    “你为什么睡在我的房间里。”江雪青问他，高瑛搓着手里的洗碗巾，熟悉又陌生的热度再次爬上耳廓。
    江雪青侧靠在水槽边等着他的回答，高瑛打开水笼头，流水冲走了他手背上的泡沫。
    “那里有你的气息，我能安心。这么多年，我因为忙事业，陪你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对不起。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故意惹出绯闻还不知收敛，对不起。这么多年，没有坦诚的对你说一句喜欢你，对不起。当年我逼你，把你逼到我身边却没有好好珍惜你，对不起。”
    水顺着高瑛的手滴答滴答的往下淌，江雪青看着他，“你答应爷爷要把高家的资产翻倍。你还记得十年前高家的资产是多少吗？”
    高瑛直视着江雪青的眼睛说了一个数字。
    “短短三年，要达到这个要求根本不可能。”江雪青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手。
    “当时没想什么可能不可能，想着只要能和你一起，不论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当时，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亲自将你我推出去，如果不行，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我没得选也不想选，在我面前只有一个叫江雪青的选项。”
    江雪青默默地听着，“你还答应了我爷爷什么，肯定不止这一个条件。”
    高瑛沉默了，“我不想说。”
    高瑛不想说，这个条件一定非常苛刻，以江雪青对他爷爷的了解一定是想让高瑛知难而退的。
    江雪青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他，“擦擦手吧。”高瑛接过来，“当年你爷爷同意我们结婚登记，我以为是我的努力打动了他，当时我还是太年轻，想事情太简单。你又为什么要那么做，或者说江雪青，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这话高瑛一路上早就想问了，可他问不出口，他到现在还有不敢相信，为了他放弃江家继承人的位置，不在乎他，不喜欢他又是为了什么？高瑛想不出别的理由。
    其实当年江雪青答应和自己在一起，高瑛有过一瞬间的猜测，江雪青是不是喜欢自己，可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也许就像雪青说的，只是权宜之计，是他亲手将江雪青推上风口浪尖，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江雪青的名誉也会受损。可他没想过，江雪青其实完全可以把责任都推在他的身上，可他没这么做，难道真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可为了朋友真的能做到这步？与其说当年的高瑛没想到，不如说是他不愿意去深想，自责内疚自卑各种情绪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再加上江家和高家的压力，年纪轻轻的高瑛根本就没办法处理。
    多年以后，高瑛回想起来就算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也已经不敢去求证了，那时他和江雪青的关系已经到了冰点，一个月都见不上一两面的两人，走到这步再去纠结当年，求一个为什么实在太过可笑。可就是这样回避着，谁都不说，才使两人越走越远，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要不是江雪青提出离婚，高瑛从麻木心冷的生活中惊觉过来，他和江雪青可能还会继续如行尸走肉一样的过下去。
    江雪青将双手 **裤袋里，不知为何觉得手有些凉，指尖摩搓着才发觉是出汗了，紧张得出汗了。江雪青很想嘲笑一下自己，原来你也这么胆小。
    “高瑛，我想吃糖炒栗子。”
    意外的话语，高瑛一怔，下意识的反应却是去拿外套，拿了钱包准备出去买。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开着的店……”
    弯下腰穿鞋的高瑛突然觉得后背一暖，江雪青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就像视频按了暂停，画面静止。直到高瑛反应过来，想转头却听见后背一声不要。
    江雪青哭了。
    高瑛慌了，想回头却被死死抱住，他急了，“雪青，你怎么了？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好吗，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了，我真的不求了，你不要这样，雪青。”
    身体猛地被板正过来，一个带着咸湿的吻落在高瑛的唇上，高瑛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谢谢你，喜欢我。”江雪青低下头。高瑛捧起他的脸，用指尖抹去他眼角的水迹。
    “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再一次好不好？”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佟桉有些吃惊，吃惊过后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过了一个晚上，高瑛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满脸喜气，走路带风，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热烈得让周围的人有些受不了。
    高瑛晃着手里的高脚杯，“不用羡慕我，羡慕不来的。”佟桉切了一声，说实话，他心里有点酸。高瑛和江雪青和好了，作为朋友他当然开心，可想想自己……秦菲那个心狠的女人，是真的打算和他划清界限了。他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一回来他奶奶看他那眼神，他浑身都要冒火。
    “那你们性生活不和谐的问题解决了？”
    噗……高瑛一口酒喷出来，佟桉得意的递了纸巾过去，“看来你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啊。”
    “我昨晚和雪青聊完天都亮了，你这人脑子怎么尽是这些东西，不怪秦菲不理你，我也嫌弃你了！”
    佟桉很伤心，高瑛啊高瑛，你自己的事情搞定了，兄弟有难就忘记在脑袋后头了。
    佟桉窝在沙发里，“不过当初江爷爷给你的第二个条件到底是什么？这么多年了不管我怎么问你都不肯告诉我。现在你和雪青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你是时候告诉我了吧。”
    高瑛看了看时间，到点要回去了，雪青今天会早点回家约好了一起吃饭。
    起身对他摆摆手，“做人不要那么好奇，我先回去了。给你找好代驾了，我城区还空了一套房子，你去住吧，密码是雪青的生日。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去我家里躲躲。我走了！”
    佟桉生气的用手指着他，临走了还要喂他一嘴狗粮！
    高瑛出了包厢，手机上进来一条消息，江雪青说他已经回家了。高瑛笑了起来，刚要回消息，一个电话进来。高瑛看着上头的号码，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
    接起来喂了一声，那头传来江雪松冷冷的声音，“来老地方，我们见个面。”
    江雪青削着黄瓜皮，虽说高瑛让他别动等他回家再处理，江雪青还是闲不住。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江雪青甩了甩手上的水，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拿出手机，上头是一条高瑛的消息：公司还有事，我晚一些回来。
    江雪青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拿起削了一半的黄瓜继续未完的活。过了一会，手机又响了，江雪青眉头微皱，拿出手机是佟桉打来的。
    “雪青啊，你替我和秦菲说说，我实在被我奶奶逼得没办法了。她就是配合我演一场戏也好啊。”
    江雪青脸瞬间冷了下来，“演戏？你把秦菲当成什么了？如果你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动心思了。”
    佟桉简直是有苦说不出，“你们一个两个都要逼死我！那你们说我怎么办？难道真的把秦菲娶回家，我从来没想过结婚！”
    江雪青想挂了电话，电话那头佟桉道，“你和高瑛不能和好了，就把我扔一边吧，说起来他应该回家了，和我喝酒喝了一半就急着回家给你做饭，我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他之前和你一起喝酒？他没在公司？”江雪青觉得有些不对。
    “今天他很早就从公司出来了，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和好了，向我炫耀了一路，我他妈狗粮都吃撑了，他人呢，在厨房里头当煮夫吗？”
    江雪青道，“下次再说。”飞快的挂了电话，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今天爷爷找过我？”
    秘书道，“没有。不过，大少回来了，他的秘书今天来了公司，不过您已经回家了。”
    “我知道了。”江雪青挂了电话，解下围裙，放下袖子，拿起外套。出门前给高瑛打了一个电话，能通但是没人接。
    江雪青只能给江雪松打电话。江雪松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只有江雪青。电话响了好一会终于被接了起来。
    江雪松喂了一声，江雪青叫了一声大哥，无奈中透着一丝焦急，“高瑛在你那？”
    江雪松沉默，不一会传来打火机的声音，“你跟得还真紧，怎么的？怕我把他扔海里？瞧你那点出息！”
    江雪青打开车门，“大哥你在哪？我过来！”
    江雪松眯着眼，眼神飘到对面的高瑛身上，“这是我和这小子之间的事情，你少来凑热闹！”
    说完挂断了电话。
    江雪青单手托着额头，又给高瑛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江雪青发动车子，刚才他隐约听见海浪的声音。江雪青系上安全带，希望在他到之前，高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江雪松指着对面的沙发，“你坐吧。”高瑛没动，“您今天如果是劝我离开雪青，还是不要白废功夫。”
    高瑛不卑不吭的看着江雪松，江雪松摸摸下巴，下巴的胡渣粗糙，他一回来就听说自己的宝贝弟弟又和高瑛搅合一起了。气得他赶紧给高瑛去了电话。
    等到人来了，江雪松反而平静了，这么多年了他没少在暗里整高瑛，可这小子就像是打不死的苍蝇，死死跟在江雪青的身边。这样都折腾不掉，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和江雪青离婚，当时离婚的事情一拖再拖他就知道要出变数，果然……
    江雪松点了烟，抽了一口，“我就想看看你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迷了雪青的心智，怎么都打不散你们！”
    高瑛笑笑，“托您的福，磨难越多越是坚定了我的决心。”江雪松将半根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说话的语气可比前几年有底气多了，看来你和雪青互通心意了。”
    高瑛一点也不奇怪，“原来您知道。”
    江雪松暗想，你小子很得意吧，什么原来你也知道。真的看这个小子很不爽，不知道雪青看上他哪里。
    “你以后要是敢做对不起雪青的事情，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高瑛神情郑重，“今后我要是让雪青难过了，我第一个不饶过自己。”
    门口传来江雪松秘书的声音，“二少，您怎么来了？哎，您别进去，您……”
    门打开，江雪青的呼吸有些重，看着屋内的两个人，江雪松两道英挺的眉拧在一起，这才分开多长时间，这就追过来了。
    江雪青见高瑛没事，放心了一些。
    “雪青，我……”高瑛的心里有些忐忑，他没和雪青说实话，雪青会不会不高兴。江雪青走到两人中间，转头问高瑛，“为什么不接电话？”
    高瑛一愣，随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知怎么的调了静音。一看才看见那么多的未接。
    “我，对不起！”高瑛赶紧去拉江雪青的手，江雪松一声咳嗽。高瑛停下动作，江雪青突然向前一步握住高瑛的手，“大哥，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江雪松看着他们紧紧握着的双手，要不是亲眼看见，真没想到自己想来冷情的弟弟还有这一面。
    “我只是和他交代几句，你担心什么？看着你们两个就闹心，走，赶紧走！”
    江雪松的眼角在抽，这两人的关系他到现在还不想承认，可有什么办法，不承认也不反对他不想让雪青伤心，就这样吧。
    感情的事半点不由人，随他们去吧。
    江雪青和高瑛出来，高瑛拽了一下他的手，“雪青，我不是故意……”走廊边江雪松的保镖，恭敬的对着江雪青行礼。江雪青一直没说话，高瑛急了，不会真的生气了吧。等出了门，高瑛终于忍不住了，“我错了，我不该说……”
    话没说完，江雪青突然转过身将高瑛抱住，高瑛惊讶得差点咬了舌头。“雪青……”
    “没事，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江雪青靠在他肩头呼出一口气，高瑛突然就心疼了，心口猛抽，“是我不好，我应该检查好的。让你担心了。”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和我大哥私下里见面？他和你说什么了？”
    高瑛拍着他的背，“都过去了，我们都忘了吧。”
    “对不起，这么多年你一定很累。”
    高瑛笑了，眼里却有些湿润，“谁让我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江雪青，累一些我心甘情愿。”
    两人没再言语，站在海边的别墅门口无言的拥抱着，伴随他们的只有海边阵阵的海浪声。
    江雪青和高瑛回了家，高瑛在厨房看见凌乱的盘子还有散乱在水槽里的食材，江雪青一定很着急，不然以他的个性绝不会放任厨房这幅凌乱的样子就出门。
    高瑛拿过一边的围裙，有些心疼，“不是和你说了，等我回来再处理，你的手是用来拿锅碗瓢盆的吗？”
    江雪青走到他身后替他将围裙绑好，“那我的手应该拿来做什么？”
    “你的手，只要放在我的身上就好了。”
    江雪青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高瑛让他出去，怕油烟熏了他，江雪青没走就靠在门口，高瑛见他不听就任由着了，只是被这么盯着，他有些紧张怕发挥不好。
    江雪青望着他微微弓着的高大背影，“高瑛，我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
    此时的高瑛正在杀鱼，手一滑，血飞到了脸上。高瑛抬手抹了几下都没找到地方，身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拿着纸巾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去。
    高瑛笑道，“什么委屈，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算委屈。只是我怕因为我，你和你爷爷的关系……我爷爷死了以后，我常梦见他，不过每次都在梦里骂我，说我没有好好对你。其实我真的希望我爷爷能像梦里一样再骂我一次。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爷爷我陪你们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江雪青垂下眼，突然向前靠在高瑛的身上。高瑛赶紧开了水龙头将手上的血冲干净。擦干手，刚想去抱他，江雪青已经抬起头，“别烧了，出去吃吧。”
    高瑛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你不喜欢在外面吃东西。没事，我手脚麻利很快就能吃了。”
    江雪青摇了摇头，“不想你做，你也累一天了。走吧。”
    高瑛看了他一会，嘴边起了一个幸福的弧度，“好，都听你的。”
    高瑛带着江雪青去吃饭，这家店他有些股份。本来是佟桉追女人，为了那女人开了这店，问高瑛要不要搭股，那时候他正被家里老太太经济制裁，正缺钱。高瑛不差那点钱，就搭了股，后来佟桉和那女人掰了，这店佟桉要了回来却又不想经营就丢给了高瑛。高瑛忙的要死，自然没有精力管，就丢给了秘书让他随便派个人，亏了赚了都随便。没想到这个谁都不想要的孩子竟然茁壮成长，意外的还成了网红店。
    江雪青进了店里，一眼扫过去，上座率还挺高。高瑛拉着他，“我们走，我已经让经理预留包厢了。”
    江雪青道，“大厅也挺好的。这处的灯很漂亮。”
    高瑛有些惊讶，“这里人多嘈杂我怕你会不喜欢。还是包厢里头安静，这里毕竟不是什么会员制的会所，人比较杂。万一有个磕碰，我可舍不得。”
    江雪青好笑，“我是陶瓷做的，一碰就碎。”
    高瑛揽着他，“你在我眼里那就是金子做的，不，金子也比不上你，你是无价的宝贝，必须藏在我的怀里。不行，藏在怀里还怕把你热着呢。”
    江雪青忍不住了，“你这人，你这嘴，真是对你好一些，你就开始胡说八道。”
    高瑛拿着江雪青的手压在胸口，“我说的句句肺腑之言。不信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江雪青手掌心能够感觉到高瑛的心跳声，一声声有力的心跳，越来越快。江雪青没有将手收回来。只是对着高瑛扯着嘴角，高瑛看着他隐隐带着笑的样子，如同春风化雪，忍不住就想亲上去。
    这么好的气氛，偏偏是在这里。
    高瑛正惋惜，突然看见靠窗的一对男女有些眼熟，果然，只见那女人拿着一盆菜就往对面的男人头上扣。引得周围的人一片哗然，纷纷朝他们的方向看过去。
    高瑛问江雪青，“我没看错吧，那人是秦菲吧？”
    江雪青顺着高瑛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脸气得通红的不就是秦菲。
    包厢里，四个人面对面坐着。高瑛给江雪青夹着菜，“你赶紧吃，别管他们，这脸丢的都捡不回来了。”
    秦菲背过脸，佟桉一脸狼狈，身上一股菜汤的味道，简直敢怒不敢言。
    “到底怎么回事？”江雪青挡着高瑛给他夹菜的手。高瑛皱着眉头，“你操什么心，这两人自己都没搞清楚，你别管！吃完了，我们就回去，让他们闹去。”
    佟桉大声道，“你还算朋友啊，你没看见你兄弟都被人糟蹋成什么样了！”
    高瑛满不在乎，“糟蹋。那我问你，你说了你没想过结婚，那你缠着秦菲干什么，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这种行为，我要是支持你，那才是助纣为虐，天理不容！”
    佟桉差点被气死，他满腹的委屈无处说，这段时间他真的憋闷死了。
    “我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你知道我奶奶都去她医院看她去了，我家传给媳妇的戒指都给她了。我就让她配合我演一场戏，她又没有损失！”
    秦菲往地上呸了一声，“你真是无可救药。戒指我已经还给你了，我对你对佟家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还是找别人陪你演戏吧。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佟桉！”
    佟桉气死了，猛地站起来，“你以为我稀罕你！没了你，老子多的是女人！”
    说完摔门出去，人一走，秦菲没了刚才的强势，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江雪青递给她手帕，“还是放不下？”
    “我都已经放弃了，他怎么还是不放过我。佟桉到底有没有心，他以为我和他以前的女人一样吗？”
    江雪青没什么好脸色的盯着高瑛，高瑛连忙摆手，“别这么看我，我和佟桉不一样，我对你一心一意，连看都没看过别人一眼，虽然我做了糊涂事，可我真的连那些女人的名字都没记清楚。”
    “我去一趟佟家，把这件事情和佟老太太说清楚，你放心。”
    秦菲趴在桌子上，哭的双肩颤抖。
    “我去吧，我和佟老太太还算谈得来，你别搅合进来，我明天就去。”高瑛连忙接话。
    江雪青也没拒绝，“我先把你送回去。你放心，你还有我们。”
    一声我们，让高瑛乐开了花，恨不得现在就去佟家。
    江雪青将秦菲送回家，坐回车里手机响了，是乔琛。
    江雪青接起来，“出实验室了？”乔琛笑道，“是啊，一出来就给你打电话了，这么晚了，我还怕你睡了。我下周就要回去了，什么时候大家叫出来吃一顿饭。”
    江雪青有些惋惜，“这么快。不再多留一段时间？”
    “国内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到时候把高瑛也叫过来，这么多年我这情敌的名号也该摘了吧。”
    江雪青看了看高瑛，果然这人一脸的不高兴，连掩饰都不掩饰。手机拿开一些对高瑛说，“乔琛约我们吃饭，去吗！”
    高瑛紧握方向盘，“去!怎么不去！”
    江雪青好笑，和乔琛约好了时间地点随后挂了电话。
    “我和他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一会才传来高瑛闷闷的声音，“反正你有困难的时候只记得他，都不肯告诉我。”
    原来这一趴还没过去呢……
    “那时候乔琛就像是一个出口，一个可以让我喘口气卸下压力的地方。说白了，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也会有承受不住的时候。你已经够不容易了，我不想把我的压力转加给你。乔琛作为一个局外人，他看得比在局中的我要明白，而且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在没有认识你的日子里，他是唯一能懂我的人。”
    高瑛压着心里的酸意，“我还是有些不舒服，我知道你和乔琛没什么，可我只要一想起来你在我之前先找了他，我就……”
    一只手突然摸上高瑛的发顶，高瑛心理那点不舒服突然就顺着那掌心的重量散了。
    “有些想念你寸头的样子。”江雪青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高瑛伸出一只手握住江雪青的手，“我明天就去剃。”
    “现在这样挺好的。20岁的高瑛和34 岁的高瑛，不论过了多久在我的心里都是一样的。”
    高瑛忍不住了，打了转向灯靠边将车停下来，车刚停稳，人已经不由自主的转到副驾，抱过江雪青。江雪青无奈，“好歹让我把安全带解了，勒！”
    高瑛赶紧将他放开，解开安全带忍不住吻了上去。
    刚开始江雪青还有些被动，被高瑛激得开始主动回应，两人吻得浑天暗地。
    突然，车窗被敲响，高瑛不满的看着窗外，放下车窗，一个交通巡逻队打扮的人开了一张罚单从窗户伸进来，“先生请出示驾照，违章停车这是你的罚单。”
    高瑛低声骂了一声，却见江雪青低着头，肩头忍不住抽着，高瑛以为他怎么了，弯下腰一看，江雪青憋笑憋得脸通红。高瑛郁闷了，又在雪青跟前丢人了，再想想，自己也乐了。
    第二天的头条，是江雪青和高瑛车内拥吻的照片。亲热到违章停车，这么大的标题，气得江老爷子差点犯了高血压。
    想给江雪青打电话，又生生忍了下来。这个高瑛，给他点颜色，这头就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以为我不管，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没门！
    高瑛去了佟家，当着佟老太太和佟桉的面将秦菲和佟桉的事情说开了。佟老太太一点不意外，安静听高瑛说完，佟桉脸上阴晴不定的，看了好几眼他奶奶的脸色，老太太对着高瑛一直和颜悦色，到了佟桉身上立马就冷了脸。
    “那姑娘不错，你就不争取争取？”老太太发话了，佟桉颓了，“奶娘，人家看不上我，您就别管我了行不行。”
    佟老太太甩了他一眼，“我就知道，就你这德行，指望你成家立业简直做梦！你既然这么不争气，佟家交到你的手里也是作孽，还不如捐了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佟桉举着手往老太太身边挪，“奶奶，您真舍得啊。可别啊！”佟老太太推开他，“我还能活几年，还能护你几年？你要是像高瑛那样有能力有毅力，我还愁什么！滚滚滚！别让我看见你，三十好几的人就没一天让人省心的！就你这狗样子，哪个正经人家的女人能看上你！”
    佟桉被老太太踢出了家门，佟桉的屁股结实的挨了一脚，揉着屁股不服气的在门口拦着高瑛，“我真怀疑你才是我奶奶的亲孙子，什么叫我哪哪都比不上你，他是没见过你以前的样子，混混流氓头子，也就现在装模作样的，芯子里全是黑的。”
    高瑛不在意的揉揉耳朵，“你说完了？说完我回去了，还要和雪青一起吃完饭。”
    “你就不管我啦？”
    高瑛奇怪，“我管什么？已经向你奶奶解释清楚了，你和秦菲没关系，你奶奶也不会再逼你了，你也不用缠着秦菲了，皆大欢喜，不好吗？”
    佟桉摸着头，烦躁的挠了两下，“话说的没错，可我这心里怎么空拉拉的？”
    高瑛打开车门，“那得问你自己！”
    高瑛回了公司，刚回秘书就来了，说江老爷子来了，在会客室等了一会了。高瑛心想，这尊大佛今天是吹了什么风，来了他这个小庙。
    果然……
    高瑛一进去，江老爷子那如刀子的眼神把他全身上下刺了一遍，高瑛见他跟前没有茶水，责怪秘书道，“你怎么没有准备茶水？”秘书一脸尴尬，低着声音道，“老板，老爷子嫌我们这里的茶不上档次。”
    高瑛的眉角抖动了两下，还真像老头子会说的话。
    江老爷子冷着脸，“不用了，你这里的茶水我喝不惯，你这处的装修和你的人一样，处处都透着浮夸。”
    高瑛让秘书出去，“您有什么事吗？”
    江老爷子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雪青既然放不下你，我也不做那坏人，寒他的心。只是他毕竟是江家的继承人，代表的是我们江家的脸面，行为上也要懂得收敛，毕竟两个男人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高瑛明白了，这是来敲打他的。
    “我并不认为和男人在一起是不光彩的事情。我和雪青在一起已经十几年了，我和他要怎么生活不需要和其他人报备。”
    江老爷子专制惯了，这突然来了一个反驳他的，且反驳他的人还是他极不喜欢的高瑛，江老爷子心想要不是为了江雪青，他真是杀了这小子的心都有。
    偏偏极少与他联系的江雪松亲自回了一趟江家，说既然雪青决定了，那他就没理由反对，只要高瑛一心一意对雪青。
    明里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其实是告诉老爷子少在背后使手段了，真把雪青惹急了，他是不会和江老爷子站一头的。
    可江老爷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又不能找江雪青，这孩子好不容易自己回来了，可不能再走了。只能来找高瑛，结果这人自从和雪青说开了，越发有些刀枪不入的势头，江老爷子心里这口气怕是下不去了！
    眼不见为净，反正雪青回了江家，他算是能正式退休了，看不得那他就不看，你们折腾去吧！
    高瑛送走了老爷子，不一会江雪青的电话就来了。
    高瑛好笑，“你在我的公司有眼线？不然你的消息怎么来的这么快！”
    江雪青刚下了会，扯着领带端起咖啡，“有，你想怎样？”
    高瑛坐在办公桌上，“给他加工资啊，眼线当得不错！”
    江雪青笑了，“爷爷没找你麻烦？他说什么了。”
    高瑛突然有种自己成了娇花被小心呵护的感觉。
    “雪青，除了你没人能给我委屈受，你放心。”
    江雪青的秘书推门进来，提醒下场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江雪青喝空了咖啡，对秘书说知道了。
    “晚上的饭局别忘记了。我今天的下会会比较晚，你先把秦菲接了一起过去。”
    高瑛应了，嘱咐他不要太累，两人又说了几句，随后挂了电话。
    江雪青打好领带推开办公室的门，秘书抱着文件在门口笑着看他，“先生看着心情很好，早该这样了。”
    闻言，江雪青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着很高兴的样子？”秘书道，“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感觉，感觉您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了。我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外人不了解您，我还是知道的，先生的内心最柔软不过，只是这份柔软您只给在乎的人看。”
    江雪青笑笑，没再搭话，柔软这个东西他也是遇见高瑛以后才有的。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重新来过他会不会选择离开蓉北去那个小县城。
    江雪青也曾问过自己后不后悔，只是每次快要出答案的时候，江雪青就会打断自己，哪有什么如果，只有当下。
    晚上，江雪青赶到的时候，早来的几个都快续第二摊了。江雪青将脱下来的外衣交给迎上来的高瑛。
    “不好意思，来晚了。”
    高瑛给他拉开椅子，随后出去让服务员上菜，单独给江雪青留的，就怕他吃不上一口热的。秦菲夸张的抱着手臂，“啧啧啧，羡慕死一群单身狗。”
    江雪青没理会她的调侃，“不好意思，今天有些事耽搁了。”
    乔琛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没事，我们都是闲人。我的项目完了，这几天休假，我们秦主任今天休息，还有那边那个现在是无业游民，我们几个什么都不多，就是时间多。”说完，高瑛进了包厢，见乔琛给江雪青倒水，连忙接过水壶，“我来。”
    乔琛笑着面向江雪青，“看来我以后连给你倒水的机会都没有了。”
    江雪青面向高瑛，高瑛坐下来。见江雪青在看他，秒懂他的意思，“放心，我今天态度很好，不信你问！”
    乔琛忙接嘴，“态度是很好，一见面那手握得我现在手指头还在疼。”
    江雪青垂下手，在高瑛的腿上轻轻点了点，高瑛赶紧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挠了挠。
    江雪青挣脱了一下，高瑛不放。
    “你还让我吃饭吗？”话落，在场的三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高瑛也是脸皮厚，“吃，我喂你吃。”
    秦菲忍不住，做呕吐状，“你这恶心样子赶紧收起来，我晚饭吃太饱，快吐了。”
    她对着的方向刚好坐着佟桉，佟桉看过去，秦菲猛地坐直身体往乔琛身边挪了挪。
    这两人还别扭着呢，谁也不理谁。
    乔琛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以往见面总要怼上两句的人，一见面就冷场，搞得他怪不习惯的。
    只能举起酒杯缓和气氛，“这次我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们几个都是认识十多年的朋友了，不容易，大家都要好好的。”
    秦菲有些伤感，“才刚见面又要分开了。你这个大忙人，想要联系你也不容易，等我存够了假就去找你，到时候记得全程陪玩啊。”
    “别想了，你们主任恨不得你的时间掰成两份用，哪里舍得放你走！”“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一听到佟桉的声音，秦菲炸毛了。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江雪青站起来走到乔琛身边，伸开手抱了抱他，“常联系，你走的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高瑛跟着他站起来，说实话见他们抱在一起，心里犹如小爪子再挠，不断的告诉自己是朋友，他们是好朋友，重点是乔琛要走了，自己要大方一点。
    没错，大方不过三秒的高瑛已经忍不住走上去，将两人分开。只见他伸出手，紧紧抱着乔琛，乔琛诧异，瞪着眼睛看着江雪青，江雪青也是愕然，但很快就明白了，笑着在一边看着。
    高瑛低声说，“你可千万别常回来。”
    大家在酒店门口告别，高瑛和江雪青都喝了一点酒，江雪青打电话给秘书，被高瑛拦下来，“别开车了，我们走回去。这里离家也不远。”
    江雪青收回手机，说了一声好。
    两人走在夜晚的街上，10点多的大街还很热闹，两人肩并肩走着，高瑛突然问江雪青，“上次你逛街是什么时候。”
    江雪青道，“我不逛街。”
    高瑛拉住他的手放进大衣口袋里，两个男人的手在口袋里有些挤，过往的行人忍不住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高瑛怕江雪青不喜欢，手松了松，没想到被江雪青紧紧抓住，高瑛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突然高瑛看见前方有家小店，高瑛眼睛一亮，“我们去那里。”
    是一家买糖炒栗子的店，高瑛买了一斤，把还冒着热气的纸袋子塞进江雪青的手里，“没想到闹市区里还有这个，你吃吃，有没有当年我爬楼给你带的好吃。”
    江雪青打开纸袋子，热气扑面。闻着那股熟悉的香气，想起那个怀里兜着板栗的男孩，心底有股暖流泛着淡淡的酸。
    高瑛伸出手拂过他的眉角，“你还没告诉我，那年你来找我，要和我说什么？”
    江雪青剥了一颗栗子塞进高瑛的嘴里。高瑛咬着那橙黄色的果肉，揽着江雪青的肩膀。
    没关系就算他一辈子不知道这个答案，也没关系，他已经很满足了。
    突然，他身边的人停下来，高瑛疑惑的低下头，江雪青抬起头很认真的告诉他，“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虽然很困难但我想试试。”
    高瑛愣了有些不敢相信，随后是深深的悔意，如果当时他在家，那么他们之间就不会有这蹉跎的十年。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我们因为什么错过，兜了多少圈子，我们都不会离开彼此。”
    两人交握的手上，两枚指环闪亮。
    “是啊，因为我们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