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小饭馆》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百年小饭馆》作者:元月月半 文案: 贺清溪自小魂魄不全,浑浑噩噩,身体虚弱,就把家中祖业“百年小饭馆”交给仆人打理。 三十岁那年,贺清溪魂魄归位,身康体健,接手小饭馆,老虎来管账,白蛇当厨子,狐狸精来应聘………贺清溪望着一屋子埋头大吃的妖怪,严重怀疑他们只是想找个人养。 这是一个假厨子和一群真妖怪的故事。 微博名:元月月半 一句话简介:假厨子和真妖怪一起开店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美食 市井生活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清溪 ┃ 配角:小猫,小羊,大白 ┃ 其它:家长里短,美食,玄学 第1章 休妻 宽阔的朱雀大街最东端,往南十余丈,便是长安城最繁华地段——东市。 东市是长安城东唯一可以买卖东西的地方,商铺鳞次栉比,货物种类繁多,珍奇异宝应有尽有,以至于无论阴天下雨,刮风打雷,或艳阳高照,各家店里的客人都络绎不绝。 位于东市的一家名为“百年小饭馆”的饭馆也不例外。 据说这家饭馆有仙人庇护,神鬼不扰。 据说这家小饭馆有一本祖传食谱,拿出来可以养活全天下的厨子。 据说这家小饭馆的掌柜魂魄不全,还有一双阴阳眼。 据说这家小饭馆的掌柜被他妻子失手打死了…… 贺清溪望着隐隐带有紫气,用小篆书写的“百年小饭馆”五个字,裹足不前,担心又一次落空。 贺清溪本是修士,渡劫飞升时惨遭同门暗算,身体化为灰烬,魂魄被冲散,幸而有灵宝护体,历经三十载,他聚齐了两魂五魄,还差一魂俩魄。 前日贺清溪推算出那一魂俩魄在长安,可是长安城人口众多,贺清溪的法力还未恢复,无法再推算隐匿其中的魂魄,只能挨家挨户的寻。 今早寻到东市,听人说百年小饭馆的掌柜贺清溪被他妻子打晕过去,贺清溪莫名很慌,像是他要死了一样。 匆匆赶来,看到小饭馆上空泛着功德金光,贺清溪惊得停在门外。回过神发现“百年小饭馆”五个字是帝王御笔书写,贺清溪不确定了。盖因他同凡间帝王没有一丝关系,他讨厌五谷杂粮,更厌恶烟火气,他的魂魄不可能藏匿其中。 贺清溪犹豫片刻,决定找个僻静之所,休养一段时日再寻。 转过身,望着人头攒动的景象,贺清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何时才能找到剩下的一魂俩魄凝成实体,像人一样活着啊。 “爹爹,爹爹……呜呜,哥哥,爹爹为何还不醒?” 带着哭腔的童音传进来,贺清溪下意识驻足,扭头往里看一眼。 “小羊,别哭,爹爹会醒的。” “你刚才就这样讲,爹爹怎么不醒?你就是个大骗子。” “我不是!” “就是!就是!” “我不是!大白说的,不信你问大白!” “大白不在,你就是!” “二位公子,大白的原话是,主人危在旦夕,那不知飘到哪儿去的两魂五魄要是能及时赶过来,主人就会醒来。反之……” 小饭馆的掌柜贺清溪魂魄不全是真的啊。 贺清溪大步进去,看到地上躺着一身材高大,瘦长脸,面如傅粉的男子。再仔细看,男子鼻梁挺直,浓眉薄唇,隐隐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 在哪儿见过呢。 贺清溪拧眉,陡然瞪大双目,这不就是他本人么。 贺清溪慌忙跑过去,眼前一黑,不禁呻/吟出声。 “爹爹!” 惊喜不已的声音传入贺清溪耳中,贺清溪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清凉的空气传入鼻孔,进入腹部,贺清溪不禁握紧拳头,他又活过来了! 贺清溪正想睁眼,脑海里多出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或者说他那一魂两魄的记忆。 记忆中他还叫贺清溪,二十二岁成婚,娶妻周家桂香,次年得一子,时隔一年又得一子,又两年父亲和母亲先后病逝,他接手家中祖业——百年小饭馆。 母亲弥留之际给他留下两段话,前一段是菜谱,他利用菜谱让小饭馆的生意更上一层楼,也引来妻舅的羡慕嫉妒,撺掇他妻周桂香,让他教授其厨艺。 他以厨艺只传仁义厚道的子孙后代为由拒绝了。周桂香认为他吝啬,就偷偷把家中钱财给她兄长,助其做买卖。 他发现后命周桂香要回来,周桂香不同意,他和周桂香发生争执,周桂香用擀面杖砸死他之后,吓得跑回娘家,剩下的事贺清溪就都知道了。 他先前少了两魂五魄,身体极其虚弱,要不是祖宗庇佑,还有一只装猫的小老虎护着,根本撑不到他找来,就消失于天地间了。 哪能经得起周桂香一擀面杖。 贺清溪从记忆中得知他这具身体的妻周桂香小肚鸡肠,里外不分,心肠歹毒,暗暗下个决定。 睁开眼入目的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和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贺清溪观其身量有七八岁,“小猫?” “爹爹,是我。爹爹,头痛不痛?爹爹,我给你吹吹。” “大公子,不可以吹。” 贺清溪循着声音看到一位四十左右,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男子,“张魁?” “主人不认识小的了?” 贺清溪的三魂七魄归位,知道谁是张魁,他只是想确定一下,“我脑袋有些晕,眼有点花,担心看错了。” “爹爹!”小孩神色大变,满眼恐惧。 贺清溪吓一跳,“爹爹没事。”话音落下,听到一阵抽噎声。贺清溪转过头,发现他的手被一双小手攥住,循着小手看过去,一个更小的孩子坐在地上,“小羊?” “爹爹。”小孩扑上去。 “不可!”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三个人? 还有谁啊。 贺清溪撑着地坐起来,注意到另一边跪着一个身量矮小,黑得像炭一样的昆仑奴。看到昆仑奴眼底的担忧,贺清溪脑海里又多了一点记忆。 贺家以前只有一个仆人,便是他幼年捡到的一弃儿——张魁。 贺清溪今年三十周岁,张魁比他大五岁,三十有五。他母亲心善,张魁还未弱冠,就给其张罗对象,怎奈张魁又黑又矮,贺家多出些银钱,也没姑娘愿意嫁他。 八年前,他娶周桂香的前一年,他母亲给张魁买了一个女昆仑奴。昆仑奴虽和张魁一样矮小,但其力气大,同张魁合力倒是可以把他抬到床上。 张魁见他额头冒血,慌得去医馆找大夫,昆仑奴一人没办法,就把放在地上。担心他着凉,病情加重,还给他盖条被褥。 贺清溪弄清楚这些,笑道,“我没事,扶我起来。” 张魁:“大夫说主人伤的是脑袋,有可能晕眩呕吐,得好生歇一会儿,不晕不吐方可起身。” “我真没事。”贺清溪说着,掀开被褥把泪眼模糊的幼儿抱到怀里,看向他的长子,“小猫,爹爹想和你说件事。关于你母亲的。” “我知道爹爹要说什么。” 贺清溪剑眉一挑,“爹爹还没说。” “爹爹昏过去的时候张魁说,爹爹醒来就要爹爹休妻。”小孩看一眼张魁,“母亲对我和小羊有生育之恩,父亲对我们有养育之恩,你们是我和小羊的至亲,少了哪个我和小羊都会很难过。 “父亲不休母亲,张魁说母亲早晚会打死父亲。父亲休了母亲,母亲无性命之忧,孩儿和小羊想念母亲,还可以再见到母亲。不然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孩儿听爹爹的。” 不愧是他儿子,聪慧懂事。 贺清溪心里满意,面上不显,“小猫知不知道休妻对你母亲意味什么?” “儿知道。”小孩认真道,“父亲以前从未想过休妻,是母亲过分了。母亲找父亲要做菜的方子,父亲不给,是因为父亲要靠那个赚钱,送儿和弟弟去私塾。 “母亲把钱借给舅舅,父亲叫母亲要回来,是因为那笔钱是儿明年的束修。这点是张魁告诉儿的。张魁还说父亲有想过把祖传的食谱挖出来,挑两三个交给舅父。”顿了顿,“是母亲太心急了。” 贺清溪想想,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母亲弥留之际跟他说的另一段是,放食谱的盒子里除了食谱,还有许多珍珠,不可让周桂香知道。 周桂香耳根子软,听信娘家人的话,他担心她什么都讲,便想等周桂香回娘家的时候再把食谱找出来。然而,周桂香走了,也带走了她大儿子明年的束修。 周桂香虽把他打昏过去,险些害得他剩下的魂飞魄散,也间接帮了他一把。 贺清溪身为修士,不可杀无辜之人。周桂香歹毒,然罪不至死,他想为自己报仇,也不能弄死她。何况他灵魂不稳,额上有伤,想惩治周桂香一番也得等些日子。贺清溪便打算休妻。 周桂香失手把他砸倒在地,街坊四邻皆可作证。贺清溪想休妻,一封休书足矣。可周桂香不止是他的肉身娶的妻,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两个孩子是他的至亲,贺清溪不得不为孩子多考虑一些。不然孩子长歪了,三天两头和他闹,他也别想安生。 贺清溪看着浓眉大眼瘦长脸,和他极为相似的小孩,“小猫问过弟弟了?” “我要爹爹。”小羊起身抱住贺清溪的脖子。 头疼不已,反应比往日慢了许多的贺清溪猝不及防,被撞的往后一趔趄。 张魁和小猫同时伸手扶着贺清溪,温热的手宛如一股暖流,流进贺清溪心中,温暖了贺清溪那颗遭同门背叛而冰冷的心。 笑意直达眼底,贺清溪抱住幼儿,让其站在他腿上,“爹爹就当你答应了。张魁,拿笔墨,你和你妻子一同送去周家。周家不依就去报官。” “好的,主人。”张魁冲女昆仑奴使个眼色,女昆仑奴过去扶着贺清溪,张魁去拿笔墨。 贺清溪左手抱着幼子,右手接过张魁递来的笔墨就打算写休书。毛笔落下,贺清溪停下来。 “爹爹怎么了?”七岁的小猫勾头看了看贺清溪,他爹爹后悔了? 贺清溪苦笑,“没写过休书,不知该如何下笔。容我想想。” 贺清溪的字如他的人,狂放不羁。他这具身体的字中规中矩,如同忘记前尘往事,被诚实守信的善心人教养长大的魂魄,老实的近似于木讷。 长子小猫五岁进私塾,今年七岁,跟夫子学两年已能写出一手似模似样的字。他这具身体闲暇时曾教过小猫写字,贺清溪不想被聪明的长子发现就得模仿他以前的字。 贺清溪说话间回忆一番,活动一下手指,再次落笔。 片刻,一篇实实在在有理有据的休书完成,墨迹干透,张魁就和昆仑奴去周家。 贺清溪把幼子放在地上,就对长子说,“小猫,关上门领弟弟在屋里玩,爹爹去后院歇一会儿。” “爹爹去吧。”小猫拉住小羊的手,“孩儿和小羊在这里玩儿,顺便跟客人讲,爹爹受伤了,今日不卖饭。” 小猫看似老成,也只有七岁,成年男子抬手就抱走了。贺清溪运功疗伤时需全神贯注,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可不敢把孩子放在外面。 “小猫,听话,门关上别让爹爹担心。”贺清溪严肃道。 小猫见状,面露犹豫,“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贺清溪疑惑不解,“你担心张魁进不来?他有钥匙可以从侧门进。” “爹爹,大白还没回来。”小羊突然开口。 贺清溪下意识想问大白是谁。忽然想起先前在门外听到的那番话,他家有只不会喵喵喵,只会嗷嗷嗷的“猫儿”。 那只“猫儿”并不是贺家人捡的或买的。小猫出生那日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他母亲见它瘦瘦弱弱很是可怜,给它些吃的,那只“猫儿”就不走了。 小猫满月那日该起名了,他母亲的意思贱名好养活,看到“猫儿”想起猫有九条命,就把孩子的乳名定为小猫。 大白起初没名字,贺家人唤它都是喊“喵喵喵”。“大白”二字是小猫起的。 方才他还纳闷贺家人起初不知道大白是老虎,随着大白吃胖,额头上的王字越发明显,贺家人知道它是老虎,为何都不怕他。 贺清溪从他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得知长安也有妖怪,有些人甚至见到过,想不明白的事就全通了。 周桂香拿擀面杖砸他的时候大白还在柜台上坐着当招财猫,“大白去哪儿了?” “大白要把母亲偷走的钱拿回来。”小猫说着,极为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贺清溪,“爹爹,大白是为我们好,别怪大白好不好?” 贺清溪见他满脸不安,半真半假道,“爹爹没怪你,也没怪它。我以前不准大白乱跑,是担心捉妖师把它抓走。大白有没有说何时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 贺清溪看一下门口的阴影,快午时了。 “大白——” “大白!” 小羊突然开口。贺清溪吓一跳,顺着他的小手看到门外站着一只纯白色,约有一尺长,胖乎乎,头顶上还有个金黄色王字的大猫。 大猫嘴里叼个荷包,眼睛瞪得滴流圆,打量着贺清溪,像是在确定他是何人。 “大白,在哪儿作甚?”贺清溪笑看着它,“多了两魂五魄就不认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打算十四号开文,但村里出不去,城里进不去,昨晚写好一章,干脆今天发了得了。文案还没搞好,大家别吐槽,我今天就想 第2章 大白偷钱 大白张开嘴,荷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纵身跳到小猫身边,冲小猫嗷呜一声。 “大白,爹爹都知道啦。”小猫弯腰抱起它,贺清溪正想拦着,那是老虎,别碰它。小猫转过身直面贺清溪,撸一下大白的毛,“别担心,爹爹没有怪你。” 大白趴在小猫怀里扭头打量贺清溪。 贺清溪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脸坦荡,由它看个够,“看出来了?” “小清溪?” 软糯的童音响起,贺清溪想问何人,发现小老虎的嘴巴动了一下,“是你在喊我?” 小老虎给他一记白眼,从小猫身上跳下来就晃悠着尾巴往后院走。 贺清溪愣住。 有以前的记忆,贺清溪知道大白会讲话,但他从未跟大白说过话。 周桂香藏不住话,他担心周桂香知道后告诉她娘家人,偶然得知大白口吐人语,就趁周桂香回娘家的时候,交代大白防着点周桂香。 在周桂香面前大白就是一个很像老虎的猫儿,导致周桂香至今不能确定它是小老虎还是大猫。 大白把自己藏得很好,贺清溪反倒没藏好,一时大意,家中余钱全被周桂香拿走了。 思及此,贺清溪站起来。 “爹爹小心!”小猫伸手抓住贺清溪的胳膊。 贺清溪条件反射般挣扎,看到一张和自己极为相似,写满关心的小脸,卸下防备,“爹爹没事。爹爹是想看看荷包里还有多少银钱。” “爹爹,给你。”小羊跑过去把荷包拿过来。 贺清溪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就忍不住皱眉。 “爹爹?”小猫扒着贺清溪的胳膊,想知道还剩多少。 贺清溪递给他。 小猫接过去,小眉头皱的比贺清溪还紧,“只剩三个了?” 长安城最好的学堂是官学,比如太学。官学只收官家子弟,小猫进不去。他将将七岁,人家也不收这么小的孩子。 贺清溪的母亲活着的时候常讲,即便小猫和小羊喜欢做菜,也要送他俩去私塾上几年学,不然祖宗留下的食谱都认不全。 母亲交代的话贺清溪牢记于心,就给小猫找一家最好的私塾,束修自是最贵的,一年需十两银子。 小猫懂事,贺清溪不想孩子为了钱分心,除夕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守岁,贺清溪跟小猫讲他后年的束修够了,是十块银角子,还拿给小猫看过。 小猫当时很开心,靠着贺清溪睡着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意。 如今看到孩子苦着小脸,贺清溪在心里把周桂香骂一顿,面上不以为意,“三个就三个,当破财免灾了。” “爹爹,我去找娘?”小猫仰头望着贺清溪。 贺清溪微微摇头,“找她也没用。钱早被你舅父用了。” “可是我——” 贺清溪打断他的话,“还未出正月,离你下次交束修还有十个月,爹爹一个月赚一两也够了。” 贺家食谱上的吃食非常多,长安物贵,随便挑一个城中没有的,一个月便能赚十两银子。 贺清溪家以前没卖过,只卖城中有的家常小菜,就是担心树大招风。谁曾想他小心谨慎好几年,还是惹来妻舅的妒忌,还险些丢了性命。 如今贺清溪成了真正的贺清溪,应对凡人的手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小心眼的周桂香也滚了,贺清溪便决定把食谱找出来,什么东西简单易做且能赚到钱就改卖什么。 这些贺清溪是不会跟小猫说的,不然孩子又得跟着操心。 “还有,咱家不止这十两银子。”贺清溪看一眼小猫手中的荷包说道。 小猫惊讶道,“爹爹还会藏私房钱?!” 贺清溪:“什么钱?” “私房钱啊。”小猫说出来就意识到自己错了,有点失落,“不是呀?” 贺清溪笑道,“不是!你祖母留给我们以备不时之需的。爹爹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没想到……” “都怪舅舅。”小猫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贺清溪伸手抚平他的眉,“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及舅舅活着,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爹爹倒是很庆幸这一天来得这么早。看清楚你母亲的真面目了,我的两魂五魄也回来了。” “对啊。”小猫只顾担心贺清溪的身体,都把这件事给忘了,“爹爹的头还疼不疼?” “爹爹,我给你吹吹。”小羊抓住贺清溪的手。 贺清溪微微摇头,“还有一点点。关上门,你俩去院里玩,我回屋歇一会儿。” “好的,爹爹。”小猫关上大门,跑到贺清溪另一边,拉住他的手,“爹爹,我扶你。” 贺清溪的额头火辣辣的痛,分别多年的灵魂碰到一起极为不舒服,不想再说话,由着孩子把他搀扶到卧室。 贺清溪盘腿坐在床上,小猫轻轻带上门,就拉着小羊出去。 贺清溪睁开眼,揉揉发酸的腿,就发现屋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寻到放火折子的地方,点着油灯,贺清溪险些吓掉魂,离床不远的小方几上趴着两个小孩正呼呼大睡。 正月底的天很冷,贺清溪扔下油灯把俩孩子抱到床上,又把父子三人的外衣和鞋脱掉,贺清溪就搂着俩小孩睡觉。 卧室有脂粉香,还有周桂香的味道,贺清溪本想醒来就把卧室收拾一下,发现两小儿的手冰凉,贺清溪也没心情管香不香的了。 翌日,贺清溪睁开眼摸摸俩孩子的额头没发热,放心下来就出去喊张魁。 “主人,相公买菜去了。”女昆仑奴,张魁的妻子张惠从灶房里出来说道。 贺清溪以前身体不好,买菜这种体力活都是张魁去。张魁把菜买回来,给自己起名张惠的女昆仑奴洗和切。贺清溪只需炒一会儿,放一点调料便可。然而,每次贺清溪都累得气喘吁吁。 小饭馆的生意不死不活的时候,周桂香名曰她得带孩子,都不进前面的灶房。小饭馆赚到钱,周桂香以店里生意好,担心累着贺清溪为由,提出帮贺清溪炒菜。 以前的贺清溪认为周桂香心向娘家人,也不会把属于儿子的小饭馆以及食谱给娘家人,便教周桂香炒菜。 周桂香不是把菜炒咸了,就是把菜炒淡了。有时油多的像炸菜,有时油少的粘锅。几次下来,贺清溪还没开口,周桂香就先放弃了。 贺清溪身体不好,不知可以活多久,周桂香不行,他就教张魁,从煮粥开始。日后他一病不起,张魁和女昆仑奴张惠也能撑起小饭馆。 周桂香发现贺清溪教张魁,就让贺清溪教她兄长做菜。 张魁和昆仑奴张惠是贺家私产,贺清溪不怕二人学成后跑了,才敢教他们。他妻舅好吃懒做,贺清溪教会他,他极有可能转手把做法卖了,贺清溪纵然有十本食谱,也不会教那种人。 贺清溪想到食谱,转身回屋。 到门口贺清溪脚步一顿,朝东边喊,“大白!” “大白还在睡觉,主人。”张惠答道。 贺清溪眉头微皱,“还在睡?” 真把自己当成猫了,昼伏夜出。 “你把它抱过来。”贺清溪道。 张惠:“奴婢不敢。它只让两位公子抱。” “那你做饭去吧。我去叫它。” 贺清溪家的房子坐北朝南,后院正房宽三间,中间堂屋,西边是贺清溪和周桂香的卧室,东边是他父母的房子。父母病逝后,那间房就改成了小猫和小羊的卧室。 张魁给大白做个房子模样的小屋,放在小猫和小羊床边,大白很喜欢,春秋冬三季都睡在那个窝里。 贺清溪刚刚以为食谱在他房中,想到在儿子房里,便推开东边卧室的门,“大白,起了。” 室内一片寂静。 贺清溪走到床边蹲下去,拉开小房子的门,就看到大白把整个脑袋藏在腹部,“大白,帮我把食谱拿出来。” “别吵!” 带有浓重鼻音的童音响起。贺清溪想笑,“埋在床下木板底下,你不帮我取出来,我得把木板拆开哦。木板拆开,屋里乌烟瘴气的,你可就没法再装睡喽。” “人家没有装睡。”脑袋动一下,大白翻个身背对着贺清溪。 贺清溪莫名想起他师傅养的灵宠,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胖成球的狸猫,“小猫的束修还差七两,笔墨纸砚每月需一两,加上咱们一家六口的花销,从现在到十一月,我每月都得赚三两。没有食谱,我每月至多赚二两。” 大白动了一下。 “是净赚,大白。”贺清溪补充一句。 大白翻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毛茸茸的小脸上全是怨气。 “红烧肉吃不吃?”贺清溪从记忆中得知大白最爱红烧肉,还是加了一点点糖的红烧肉,“你应当也看出来了,我的魂魄不凡,小小的法术就可以把猪肉皮上的毛清理的干干净净,也能掌握好火候,一定能把红烧肉做的肥而不腻,软而不柴。” 大白站起来,“人家不会隔空取物啊。” “不会?”贺清溪惊讶,“你都会说话,怎么连隔空取物都不会?” 大白瘪瘪嘴,“你又没教我。” “我——”贺清溪想说什么,见它一脸委屈,跟个孩子似的,“你会什么?” 大白:“我会把木板砸碎啊。” 贺清溪噎了一下,“……我也会。” “那你还叫人家——” “主人,相公回来了。” 张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贺清溪站起来,指着大白,“不准睡。我去看看张魁买的什么。”到门外,旁边伸出一只乌黑的手,贺清溪心中一凛,闻到油烟味,眉头微皱,转过身,果然是张惠,“我没事。”不待她开口,“我的魂魄都回来了,以后身体会越来越好。” 张惠打量他一番,脸不红心也不砰砰跳,额头上也没有虚汗,把手缩回去,“主人,相公没买到猪肉。” “买的什么?”贺清溪转向东边的灶房。 张魁从灶房里出来,面带愧疚,“主人,小人去晚了,到那边张屠夫家的猪肉都卖光了。小人见旁边有一卖鹅的,还给杀好,两只只需二十文,小人就买了两只大鹅。” “鹅?那个鹅鹅叫的鹅?”贺清溪皱眉,“我不会做啊。再说张屠夫不是每日杀两头猪么?怎么这么快就卖光了?你几时到的?” 张魁:“小人担心主人,巳时才到。” 那时城门刚开没多久,城外的百姓极有可能还没张魁先到,而张屠夫家的猪肉有三成是卖给城外的百姓,不可能卖光啊。 城中百姓有谁家办喜事需要猪肉,都会先找屠夫定。屠夫把猪杀好送过去,再去西市出摊卖猪肉,“谁买的?” 张魁面露惊讶。 贺清溪福至心灵,“周桂香?!”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营养液和地雷我有看到,手机更文多有不便,就不一一感谢了,在此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章 铁锅炖大鹅 “娘?娘买肉做什么啊?” 软软的童音从身侧传来,贺清溪转过身,看到小猫一手揉眼睛,一手拉着满脸睡痕的小羊晃晃悠悠往这边来。 “昨晚几时睡的?”贺清溪走过去问。 小猫摇摇头,不记得了。 贺清溪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小羊的,都不是很烫,“张惠,打水给他俩洗脸。” “爹爹还没说娘买那么多猪肉做什么。”小猫放下手,仰头望着贺清溪,太阳刺眼,又不禁抬手挡住。 贺清溪:“你娘跟我学过做红烧肉。” 小猫惊的张大嘴,“娘也要开饭馆?!” “主人!”张惠满脸紧张。 贺清溪见状,莫名觉得普通人也很有趣, “不是她,是你大舅周桂林。”贺清溪转向张魁,眼神询问,我猜的对不对? 贺清溪以前魂魄不全,人有些呆呆的,张魁没想到他能猜到,也没打算告诉他,担心他气晕过去。见他猜到了,好像都没把周家兄妹放在眼里,张魁又打量一番贺清溪,脸色比昨日好多了,张魁才敢点头。 “张屠夫每日都会给我们留十斤五花肉,他也是个极为守信之人,今日为何会卖给周桂香?”贺清溪问出心中疑惑。 张屠夫的猪肉铺在西市,西市位于长安城西南,东市位于长安城东南,中间相隔甚远,并不知道贺清溪昨日把周桂香休了。 张魁便说:“张屠夫误以为小人有别的事要忙,主人就让周氏去他那儿拿肉,他才把肉给周氏。” 贺清溪闻言看了看地上的两只大鹅,沉吟片刻,“我们往日去张屠夫那儿拿猪肉,是因为他的猪肉皮干净。我的两魂五魄四处游荡时跟仙人学了一点点法术,可以用法术把猪毛收拾干净,以后就在东市买,别去他那儿了。” “大白说的是真的?!”几人异口同声。 贺清溪楞了一下,“什么真的?” “大白说爹爹不是凡人啊。”小猫想找大白,往四周看看没找到,就转向贺清溪,“爹爹是仙人?” “对啊,主人。”张魁接道。 贺清溪笑道:“会点小法术就是仙人,那长安城的仙人得多如狗。” “不是?”张魁问。 贺清溪:“别看大白会说话,它想成仙也得再修炼几千年。可是它的寿命没那么长,也就是说它等不到自己成仙就死了。我和大白与你们不同,也不过是比你们寿命长点。以后教你们一些修身养性的法子,你们活不到两百岁,也能活一百岁。” “太好啦!”小猫第一次知道他爹爹不是凡人,很担心他爹爹成仙。长大一点发现贺清溪身体很弱,又担心他爹爹早逝。如今两种担心都没了,高兴的抱住贺清溪的胳膊,“爹爹可以教孩儿吗?” “爹爹,还有我,还有我。”小羊不甘其后。 贺清溪笑道,“可以。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猫想问何事,注意到大鹅,一下子全想起来了。 红烧肉是小饭馆的招牌菜,没有之一。张魁没买到干净的猪肉,此时再去东市买也来不及了。盖因好的肉早被达官贵人家的奴仆挑光了。 没有红烧肉,客人少一半,今日恐怕连买鹅的钱都赚不回来。 聪明的小猫儿想到这些,不禁抓紧贺清溪的胳膊,“怎么办?爹爹。” “张魁,我隐隐记得母亲以前做过鹅肉,你还记得母亲是怎么做的吗?”贺清溪问。 贺清溪以前身体弱,有时精神也不大好,今天发生的事明天都能忘。张魁比贺清溪大五岁,身体好,记性好,儿时发生的事至今一清二楚,“小人记得。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贺清溪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张魁面露难色,“小人先前忘了,经主人一说小人才想到鹅毛难拔。小人买的时候以为它跟鸡一样,用热水烫一下就能收拾的一干二净。” “这点交给我。”贺清溪笑道,“你知道怎么做的就成。我们先去用饭。” 饭毕,让张魁准备配菜,贺清溪稍稍歇一会儿,让小猫领着小羊去找大白玩儿,他拎着鹅去东边灶房。 “主人,给奴婢。”张惠见状,慌慌张张跑过来。 两只鹅很大,还是公的老鹅,贺清溪的身体毕竟虚了几十年,也没逞强。随张惠到灶房,贺清溪就让张惠把鹅放洗菜的大盆里。 “主人,鹅身上脏,不可以放在这儿。”张惠出言提醒。 贺清溪:“我知道。你去拿个布口袋来。” 张惠看向正在泡木耳、干蘑菇等物的张魁。 “听主人的。”张魁道。 张惠背着贺清溪横他一眼,才去粮食房找布口袋。 贺清溪家的房子不宽,但很长,院子足足有六间那么长。 贺家人口简单,用不着那么多房屋,贺清溪的母亲嫁到贺家,就把西边的偏房拆了改成菜地,在东边,也就是沿街的那边盖五间偏房。 离堂屋只有一丈宽的那间是灶房。挨着灶房的是杂物房。最中间的偏房其实是过道,推开门就是街巷。过道另一边就是张惠和张魁的房子。最南端离前面的商铺有一丈宽的是粮食房。布口袋便放在粮食房中。 粮食房和灶房中间也就隔了三间房,张惠片刻就回来了。 贺清溪命她撑着口袋,即捻决。张魁和张惠只觉得眼前一花,布口袋里多了半袋鹅毛,两只大鹅光秃秃的,干净的不见一丝毫毛。 张魁和张惠吓呆了。 二人回过神转向贺清溪,“主人——”见他脸色煞白,大惊失色,“主人,主人,怎么了?”张惠扔下口袋,张魁扔下木耳,夫妻二人齐齐跑过去。 贺清溪虚弱地笑笑,“无碍。” “主人,先别说话,张惠,快快去搬张椅子。” 张惠风一般跑出去,风一阵跑进来,贺清溪身边多了一张躺椅。 “主人,坐。”张魁催促道。 贺清溪见他满脸焦急,坐下缓口气,脸上有些血色就说,“还不习惯,多练几次就好了。” “这些够了,够了。”张魁道。 贺清溪忍不住笑了,“你把鹅肚子剁开收拾一下,我们就去前面做菜。” “主人,小人知道。”张魁连忙倒杯热水,“喝点水歇歇,小人来做。” 贺清溪接过水杯,“你掌握不好火候,也不知该放多少油盐酱料。听我的先收拾干净。”转向张惠,“去把剁排骨的大刀拿过来。” “这把刀可以。”张魁拿起平日里切菜的大刀说道。 贺清溪微微摇头,“听我的。外面有太阳,你俩抬我去院里歇会儿。” 这点没问题。 夫妻二人把贺清溪抬到没有风且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方一个去端鹅一个去端菜,到井边剖鹅洗菜。 张惠嫁给张魁之前都没吃过最便宜的猪肉,更别说做起来很费事的鸡鸭鹅。张惠不会收拾,便去洗菜。张魁拿着砍刀切开鹅的肚子,就要把鹅的五脏六腑拽出来,手探下去才发现没剁开。 掰开鹅胸口的肉,里面的骨头完好无损。 贺清溪没吃过鹅肉,拎鹅的时候发现鹅的骨头硬,先前才让张魁用大砍刀。 张魁面上听他的,心里并不信他这个从未亲自动手剁过肉的人,所以也没用太大力,就像平时切鸡肉一样。 “怎么了?”贺清溪明知故问。 张魁转过头,见他嘴角含笑,顿时神色窘迫,“主人……” “用点力。鹅肉不好做,午时前必须下锅。” 城里人早饭用的晚,巳时左右才用饭。晌午饭通常是未时三刻左右。张魁隐隐记得老鹅得炖一个半时辰,“主人,让张惠烧火。” “你先收拾。”贺清溪道,“收拾干净再说。” 贺家小饭馆宽三间,最东边的一间一分为二,靠近街道那边的是柜台,另一半是灶房。灶上有两口铁锅,旁边还有一个小火炉。 平日里贺家先把红烧肉做好,开门前把小火炉点着,红烧肉放上面温着。两口铁锅,一口蒸米饭和馒头,一口留着客人点菜时贺清溪做菜。 张魁误以为今日和往常一样,他切贺清溪做,做好移到炉子上。 鹅肚子里的东西扒出来,鹅洗干净,张魁拎着鹅用脚踢开门就要剁鹅肉,贺清溪伸手拿走砍刀。 张魁面露不解。 贺清溪指着身后,张魁后退两步,眼前一花,案板上多出一堆乍一看大小均匀的鹅肉。 张魁目瞪口呆。 贺清溪放下刀,身体一晃。 张魁惊叫道,“主人!?” “没事。” 稍稍有些红润的脸色再次白的吓人,张魁慌忙扶着他坐下,“主人别再动手了。” “好了。”贺清溪缓一口气,指着鹅肉,“用水焯一遍再喊我。别擅自做主。” 张魁不敢惹他动怒,“小人听主人的。” 一魂两魄做了多年菜,导致贺清溪没有以往那么讨厌做饭和油烟味,也不想在这边等着张魁焯好,便往北指一下。 张魁扶着他到院里,贺清溪喊俩儿子出来晒太阳。 “爹爹,我在教弟弟认字。”小猫打开门大声说。 贺清溪:“屋里不冷?” “我们在床上,还有大白。”小猫往里面指一下。 贺清溪:“学一会儿就歇歇。” “我知道的,爹爹。”小猫关上门就喊,“小羊,过来,我教你下棋。” 贺清溪无声地笑笑,躺下去,闭目养神。 大约一炷香,贺清溪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他身边消失。贺清溪睁开眼,看到张魁满脸犹豫,像是在思索要不要把他叫醒。 “好了?”贺清溪开口问。 张魁的身体抖了一下,对上贺清溪的视线,连连点头,“锅刷干净了,炖鹅的香料也包好了。” “主人,鹅肠怎么做?”张惠突然开口道。 贺清溪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张魁会收拾。你来烧火。” “主人,面该好了,小人想先蒸炊饼。”张魁道。 小饭馆的主食是拳头大小形似枕头的炊饼和米饭。最近米贵,主食改成炊饼,张魁每日早上都会和一盆面做炊饼。 以往贺清溪精力不济,这等小事张魁从不同他说。 贺清溪:“先把鹅肠放那儿。炊饼上锅了,你再收拾。” 张魁也是这样想的,闻言就伸手扶着贺清溪。 铁锅里已有半锅清水,贺清溪回想一下,炖鸡肉需要这么多水。鹅肉比鸡肉难做,“再加一瓢。”说着把香料扔进去。 张魁添了水,肉倒进去就要盖锅盖。 贺清溪拦住,往里面撒一把盐,“煮一个时辰再把你们洗的干菜倒进去。” “主人,要不要刷个大陶罐?”张魁问,“鹅肉太多,盛红烧肉的小陶罐怕是盛不完。” 贺清溪:“放锅里。我的头有些痛,今日就不炒菜了。把写有红烧肉价钱的那块木片取下,在背面写,要长寿,吃鹅肉。十文一碗。” “一碗?”张魁惊呼,一只鹅才十文。 贺清溪指着橱柜上面用来盛菜的大陶碗,“那个碗。” 张魁心想,就算是那个碗,光鹅肉也能盛五六碗,“主人,是鹅肉和菜一起十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喜欢就收藏哈~~ 第4章 开门迎客 贺清溪命张魁准备许多配菜,所说的一碗自是肉和菜,“鹅肉块大,十块肉便可盛大半碗。” 贺家红烧肉十文一碗,里面有十块红烧肉,剩下全是菜。然猪肉比鹅肉贵,二者都卖十文,张魁担心卖不出去,“主人,多盛点汤,足矣盛二十碗。” 贺清溪点头,“我知道。鹅难清洗,算上木柴和配菜值这个价。没人吃就留我们自己吃。” 两只鹅二十文,他们一家平时买菜回来自己做也得这个钱。 张魁搁心里算一下,“听主人的,小人去和面。” 贺清溪回后院卧房歇息。 半个时辰后,小猫和小羊过来,就看到贺清溪坐在床上,和昨晚一模一样像是睡着了似的。两小孩已知他爹爹这样是在练功,便悄悄关上门去前面。 小猫拉着小羊到店里,弥漫在院子里的香味更浓,“张魁,在做什么?” “小人在擦桌子。” 昨日周桂香和贺清溪大闹,把店里的桌椅板凳扔的到处都是。张魁只顾担心贺清溪,也没顾得整理。刚刚把鹅的五脏六腑收拾好扔锅里,就拿着抹布擦桌子擦板凳,未时一刻好开门迎客。 “我是说锅里。”小猫指着冒着白烟的木锅盖。 小羊吸吸鼻子,“好香啊。” “好香!”离贺家有五六丈远的绸缎庄的掌柜咽口口水,就问站在门外迎客的伙计,“谁家在做什么?” 伙计走到街上往四周看看,只有“百年小饭馆”那边冒着青烟,“好像是贺家。” “贺掌柜昨日都被姓周的那娘们打晕过去了,还可以做饭?”掌柜的小跑出来,往东一看,“还真是。”吸吸鼻子,“今日不是红烧肉?” 伙计:“小的开门的时候见张魁那个老小子买了两只鹅,说他们家今日做鹅。鹅肉这么香?” “鹅肉?”绸缎庄对面卖文房四宝的掌柜走出来听到这句话,“鹅肉那么难——”一股浓郁的香味钻入鼻孔,“小贺手艺好,鹅肉难吃到他手里也能变成佳肴。”不待旁人开口,扭头冲里面喊,“孙平,跟小贺掌柜说一声,给我留一碗。” “李顺,你也去跟贺掌柜说一声,给我留一碗。”绸缎庄的掌柜紧接着道。 “都不知道好不好吃,就叫贺掌柜给你们留一碗,几年没吃过东西了啊。” 几人同时转头,看到说话之人是旁边茶馆掌柜,绸缎庄的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面上笑容可掬,“就冲这个香味,不好吃我也认了。” 文房四宝店的掌柜紧随其后,“我也认了。孙平,快去。” “李顺,快去!” “张魁,你说什么?”小猫惊叫道,“这里是鹅肉?!不是你后来买的猪肉啊。” 张魁:“小人没买肉。” “鹅肉这么香啊?”小猫话音落下,听到砰砰砰拍门声,扭头就说,“还没开门,半个时辰后再来。” “贺大公子,小的是李顺。” “小的是孙平。” “我们家掌柜的说,无论公子家今日做什么,都给我们掌柜的留一碗。” 两人异口同声。 小猫惊讶,“你们怎知我家做饭啦?” “香味都飘到宫里了。” 孙平的声音传进来。 小猫转向张魁,“真的啊?” “夸大。”张魁过去打开一扇门,门口多出两个脑袋,张魁吓一跳,不禁后退一步。 两人同时吸吸鼻子,“真香!” 小猫挤开张魁,“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贺大公子不信出来一看便知。” 小猫走到街上,往东看,东边有好多人,冲他家这边指指点点。转向西,西边也有好多人,冲他指指点点。 “这下信了吧?”孙平开口问。 小猫连忙跑屋里,“信了,信了。可是我们做红烧肉的时候比这次还香,怎么都不见你们掌柜的这么急?” “红烧肉天天有,鹅肉第一次。”孙平说着话勾头往里看,“是不是你早上买的鹅?”看一下张魁,又往里瞅。 张魁移步挡住他的视线,“一个时辰后再来,那时味道最好。我家主人说的。” 一个时辰? 孙平忍不住咽口口水,“还要这么久?” 张魁:“半个时辰也行。” 孙平听出他潜意思,味道不好不要怪我们。 “你忙,我去告诉掌柜的。”孙平告辞,李顺跟着他离开。 张魁抬手把门关严实,隔断了浓郁的香味。然而,后面的门没关,浓郁的香味传到院里,飘至四面八方。 半个时辰后,张魁把配菜倒进去。张惠烧一炷香,张魁就把后门关上,前面可以活动的门拆掉,香味瞬间全飘到街上,路上的行人同时驻足,循着香味,透过柜台看到浓浓白烟,忍不住咽口口水。 小猫看到这一幕,眼珠转了转,搬个板凳站在上面,把他写的木板挂在柜台后面的墙上就大声吆喝,“走过路过莫错过,新鲜的鹅肉,十文一碗——” 众人瞪大眼,齐声道:“十文?!” 小猫吓一跳,想找他爹爹,看到大白晃晃悠悠走过来,坐在柜台上钱罐子旁边装招财猫,胆子大起来,一本正经道,“我爹爹说,要长寿,吃鹅肉,还可以续汤,十文一点也不贵。” “一只鹅才十文。” 小猫:“那,那——” “大公子饿了吧。”张魁端着一碗鹅肝鹅心和鹅腿肉放在柜台下面的的方几上,“你和二公子先吃。”递给他一个炊饼,递给小羊两双筷子,出了柜台才说,“这位客官所言不差,鹅便宜,但鹅毛难收拾,三个人收拾半个时辰还收拾不干净是也不是?” 方才说话的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吃过。” 张魁心说,不知道你还这么多话,“我家主人用祖传的法子把鹅毛收拾的干干净净,保你吃了还想吃。” “可以吃了?” 张魁循声转过头,看清来人,“冯掌柜?您怎么来了?” “还有我。” 张魁踮起脚,“陈掌柜,你们二位这是?” “本想让李顺来拿,这会儿店里没客人,干脆我自己过来,还能吃上热乎的。”陈掌柜说着就往里走。 张魁连忙侧开身,“陈掌柜您请。冯掌柜里面坐。” 文房四宝和绫罗绸缎面对的客人多是有钱的贵人,文房四宝店的冯掌柜和绸缎庄的陈掌柜自是不差钱。 这两家店的后院是库房和伙计的卧室以及灶房,冯掌柜和陈掌柜的家人不住这边,不想同伙计一起用饭,俩人就去小饭馆解决。 两人喜欢老实木讷的贺清溪,不喜欢好吃懒做的周桂香,不想看到周桂香时,就命自家伙计来买饭菜。 周桂香被贺清溪赶走,要说这条街上谁最高兴,非冯陈二人莫属。 冯陈二人乃人精中的人精,不曾在贺清溪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张魁不知内情,误以为他们是被鹅肉的香味勾过来的,给两人倒一碗热腾腾的开水,就去拿炊饼、盛菜。 冯陈二人是常客,张魁分别给两人盛两块鹅腿肉、两块鹅翅、两块鹅脖子以及一块鹅掌和三块鹅胸肉,在上面加点菜,就拿个碗反过来把菜扣到下面,肉全在上面。 冯掌柜看到张魁的动作,乐了,“你平日里都是这样盛菜?” “主人说上面全是肉客人高兴。”贺清溪没说过,张魁为了让客人高兴,自己琢磨出来的。稍后浇些鹅汤,接过张惠递来的碗,就把两碗菜端过去。 冯掌柜忍不住往四周看一下,“小贺呢?” “主人额头还有些痛,在后面歇息。”张魁道。 陈掌柜关心道,“没事吧?” “过两日就好了。”张魁指一下菜,“我家主人说要趁热吃。” 冯掌柜拿起筷子,“是得先尝尝。”夹起鹅腿肉,看向对面的陈掌柜,“小贺都可以做菜了。” “也是。病得重也无法做菜。”陈掌柜夹起一块鹅脖子,“张魁,你家今日怎想起来做鹅肉?做红烧肉不是更为方便么。” 张魁下意识往后面看一下,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又往外看一眼。 “还有什么隐情?”冯掌柜不禁问。 “小张,今日做什么吃的?” 张魁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抬头看去,惊讶道,“程爷?秦爷?二位今日怎有空过来?” “我老程没想来,是你家的肉太香了。”胖乎乎,年近不惑的男人大马金刀的坐下,就冲张魁招手,“锅里煮的什么?我离你这边六七丈就闻着香味了。” 张魁:“鹅肉。” “鹅肉?!”脸色蜡黄,看起来病歪歪,话一出口中气十足的男子惊讶道,“那个拧人可以拧死人的大鹅?” 张魁:“是嘞,是嘞。” “快盛一碗给我老程尝尝。咦,小贺呢?”胖乎乎的男子道。 “又累着了?”脸蜡黄的男子问道,“那个周桂香呢?也不知道帮一把,是想累死小贺不成。” “两位爷有所不知,周氏被小贺休了。”冯掌柜忍不住开口道。 胖乎乎的程爷大惊,“休了?何时的事?昨日?太好了!给我拿瓶酒,我要和老秦庆贺一番。” “哥哥,母亲很坏吗?”小羊小声问。 小猫想说什么,想到西边有好多客人,冲小羊招招手,小声问,“母亲以前不坏,现在坏。弟弟,你是不是想母亲啦?”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啊啊啊 第5章 无冤无仇 小羊不禁攥紧筷子,“我,想娘……我我,我不要爹爹死。” 小猫想说爹爹不会死,昨日周桂香拿擀面杖砸贺清溪的一幕浮现在小猫眼前,小猫哆嗦了一下,“我也不想爹爹死。” “那我,我不想娘了,哥哥。” 小猫点一下头,“我也不想。”给他夹块鹅腿肉,“弟弟,吃这个。” “这俩孩子真懂事。”秦爷往柜台方向努一下嘴。 小猫和小羊以为他们声音很小,然小饭馆不大,秦程二人离柜台近,又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就把两小孩说的话听了个遍。 胖乎乎的程爷道,“像小贺。”抬头看到柜台上的“招财猫”,冲“猫儿”招招手,“来吃点。” “嗷呜!”大白张开嘴,咬你。 程爷乐了,“小张,你们家大白饿了。” “大公子吃好就喂它。”张魁见又有客人进来,过去把客人带到离秦程二人较远的地方,“大白不让小人碰。” 秦爷瞥一眼大白,“惯的。” “嗷呜!”大白张大嘴,咬你。 冯掌柜忍不住问,“张魁,你们家这个是老虎还是猫儿?” “虎猫。” “噗!”程爷嘴里的肉全喷到地上。 冯掌柜看他一眼,转向张魁,“逗我玩呢。” “小人也说不准。说它是虎,这么多年没长过。说它是猫,又不会喵喵叫。”张魁一脸抱歉,“我家主人说,它是老虎和猫的后代。” 大白扭头瞪一眼张魁,人家才不是猫和老虎的后代。 张魁假装没看见,盛碗菜端给刚来的客人,发现秦程二人桌上的炊饼没了,用盘子端两个炊饼过去,又盛一勺汤加两人碗中。 “掌柜的,听说你这里的汤不要钱?” 如老僧入定般坐在柜台上的大白猛然起身。 从外面进来一满脸络腮胡,蓬头垢面,眉毛杂乱,眼神不善,穿着短打的汉子。 张魁脸上的笑容消失,“小人是跑堂的,不是掌柜。菜吃光了续的汤不收钱。” 汉子脚步一顿,“菜多少钱?” “十文一碗。”张魁道。 汉子往离他最近的桌上一看,抬手指着桌上的碗,“那么点要十文?你抢钱!” 张魁呼吸一窒,“小店,小店都是——” “都什么?” “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吱呀一声门打开,清朗的声音传进来。 屋里静下来,众人扭头看去,一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穿着青色长袍的男子走进来。 “你谁呀?”络腮胡开口问。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歇过乏的贺清溪。 “不才在下正是此间饭馆的主人。”看到坐在柜台旁的两人满身杀气,头顶上方一团功德金光,贺清溪眉头一挑,走过去弯腰道,“程爷,秦爷。”直起身往旁边移两步,拱手道,“冯掌柜,陈掌柜。”放下手,直面络腮胡,“客官,有何吩咐?” “来一碗肉?” 众人脸色微变,冯陈二人眼中尽是担忧。程爷就想起来,秦爷先一步按住他的胳膊,微微摇头,不急,先看看。 贺清溪面带微笑,不气不恼,正想说没有,瞳孔紧缩,络腮胡身上有煞气?! 贺清溪心中一凛,敛下眉眼看一下程秦二人,络腮胡身上的和二人在战场上沾染的杀气完全不同。 贺清溪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指,打开天眼,嘴角溢出一丝笑,“稍等。” 络腮胡愣住,显然没料到犹豫不决的贺清溪一出口是这两个字。 “一碗不成?”贺清溪再次开口。 张魁张了张嘴,贺清溪扭头横他一眼,张魁退至灶台旁。 络腮胡打量贺清溪一番,揣摩他话里的真假。 贺清溪见状,笑着问,“两碗?” 络腮胡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正当贺清溪要开口,络腮胡转身走到窗台边坐下,就往街上瞅。 贺清溪眼中堆满笑意,“张魁,给这位客官盛一碗。” “主人……”张魁冲贺清溪招招手,“主人来看看盛哪边的。” 贺清溪愣了愣神,见他一个劲冲自己使眼色,顿时明白,张魁怕他上当受骗。 “张魁,今日的我不是昨天的我。”贺清溪提醒他。 张魁醍醐灌顶,朝自己脑袋上一巴掌,“小人忘了。”拿起勺子,盛一碗鹅肠和鹅汤端过去。 贺清溪上前一步挡住张魁的去路,同时伸出手。 张魁想拒绝。贺清溪一瞪眼,张魁把碗递过去,“烫手,主人小心。”脸上尽是担忧。 贺清溪乐了,“你主子我又不是弱病西施。” 此言一出,店内的客人皆露出惊讶之色。程爷抬脚朝秦爷腿上一下,冲贺清溪努一下嘴,这是小贺么。 “先看看。”秦爷无声地说出来,冲窗台那边努嘴。 程爷转过身,贺清溪走到络腮胡身侧,右手碗换左手,右脚绕到络腮胡身后,踩在络腮胡背后另一张桌子旁边的椅子上。 程爷面露疑惑,冲秦爷使眼色,小贺这是干嘛呢。 “客官,请用。”贺清溪把碗递到络腮胡手中。 冯陈二人放下炊饼和筷子。 常来小饭馆的人都晓得,贺清溪只管炒菜,迎客待客以及上酒菜都是张魁和张惠的活儿。 贺清溪今日非但亲自迎客,还亲自上菜,他这是要做什么呢。 贺清溪的手抖了一下,汤洒出来,络腮胡“哎呦”一声,伸出左手去接。贺清溪往后一步,右腿用力,长长的板凳霍然翘起,贺清溪抓起来就朝络腮胡背上砸。 “小贺?” “贺掌柜!?” “主人!” 络腮胡轰然倒地。 贺清溪的身体晃了一下,啪嗒!板凳落在地上。 “爹爹?” 张魁一个箭步过去,“主人!” “爹爹……”小猫和小羊同时跑过来。 贺清溪抬手挡住要扑上来的俩孩子,“我没事。” “伤着没?主人。”张魁说着就撸他的衣袖。 贺清溪连忙攥住他的胳膊,缓口气,松开他的胳膊站稳,“我真没事。找个绳子把他绑了。” “小贺,我认为你应当先跟我老程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贺清溪想问解释什么,继而一想两人身上的杀气和功德光芒,很是懊恼,他怎么把这二位大爷给忘了啊。 贺清溪想给自己一巴掌,“程爷,秦爷。”转过身,面露难色,“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你就先说说,他和你什么仇什么怨。”胖乎乎的程爷严肃道。 贺清溪:“无仇无怨。” “你——” 秦爷攥住程爷的胳膊,“方才你同张魁说,今日的你不是昨天的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贺清溪愣了愣,意识到他说什么,有些意外。他还是他,脸色依然不甚好,身体和往日一样,没料到跟他不甚熟的秦爷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贺清溪装出一副不好意思又很开心的模样,道,“您看出来了?我的病好了。” “好了?”冯陈二人齐呼。 贺清溪笑着点点头,看到张惠拿着麻绳过来,“绑桌子上。”接着就问,“关于我的传说,不知诸位知道多少?” “你家有仙人庇佑?梁上君子进你家,被仙人打了。”程爷指着柜台上的大白,“实则是它。这个除外,还有别的传说?” 绸缎庄的陈掌柜道,“你家有本食谱?”贺清溪摇头,“那就是你有双阴阳眼?可你的两个眼一模一样,没有一阴一阳啊。”说着就看贺清溪的眼睛。 贺清溪笑道:“就是这个。”指着自己的眼睛,“道行高的妖魔鬼怪我看不出来,不敢伤人的小鬼小妖瞒不过我这双眼。” “这是只妖?”冯掌柜看一眼地上的人,慌得跳到陈掌柜身后。 陈掌柜吓一跳,“你干嘛?” “妖,妖啊。”冯掌柜哆嗦着手,指着地上的人。 众人齐叹气。 “不是?”冯掌柜看了看众人。 “哪有这么弱的妖。”陈掌柜白了他一眼,“就是只小妖,我们看不出贺掌柜跟你我有何不同,他也看不出来?他能看出来就不是只小妖,就不可能这么弱。” “不是啊?早说么。”冯掌柜松了一口气,心又提到嗓子眼,“那他,他不是妖怪,是什么?小贺,他醒来——” 贺清溪怕他问个没完,打断他的话,“这人身上杀气很重,虽然他刻意收敛了,还是被我看出来了。我所料不差,他手上应该有人命。对了,那边就有只鬼。”抬手指着冯掌柜。 “啊!”冯掌柜尖叫一声。 众人吓一跳。 程爷怒吼,“冯书画!” 冯掌柜慌忙捂住嘴,退到柜台旁。 贺清溪耳朵清净了,就对张魁说,“去报官。”转向程爷等人,“到这边来,我和那只鬼聊聊。 程爷等人立即到贺清溪身后。 大白一只小老虎能口吐人语,又跟小猫和小羊说过贺清溪不是普通人。以至于两小孩听到贺清溪这样讲,眼皮不带眨一下的,还往四周看了看。 没找到鬼,小羊歪着脑袋看着贺清溪,满脸好奇,“爹爹,鬼在哪儿呢?” 鬼影动了一下。 贺清溪顿时明白那只鬼听得懂人话,伸手把俩孩子拽到身边,“是不是他杀了你?我听不见你说话,是你就晃一下,不是就晃三下。” “晃了没?”冯掌柜扒着贺清溪的肩膀就问。 程爷瞪他一眼,冯掌柜连忙放下手。 贺清溪扭头冲程爷点一下头,再次转向那个若隐若现,看不清脸和躯体的鬼影,“有程爷和秦爷在,他插翅也难逃,明年的秋天必是他的忌日,你可以放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更新时间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真是村中无岁月啊。 第6章 江洋大盗 窗户咣当一声。 众人心跳骤停。 贺清溪笑了,这只鬼真好哄。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他。 贺清溪不禁打量一下自己,没什么不妥,“怎么了?” “小贺变了。”程爷开口道。 一语惊醒吓懵的人。 冯掌柜连连点头,“对对,变得不像你了。” “那是因为我以前三魂七魄缺一半。”贺清溪道。 冯掌柜:“那个关于你的传说是真的?” 其他客人纷纷看向他,好奇什么传说。 “传言贺掌柜能看到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就是因为魂魄不稳,经常灵魂出窍。”冯掌柜打量一番贺清溪,“我一直认为是以讹传讹,没想到真有此事。” 贺清溪点头:“确有此事。” “这么说来小贺的身体会越来越好?”绸缎庄的陈掌柜见他点头,“以后能不能多做几个菜?天天红烧肉,我们爱吃也吃腻了。” 鬼影刚走,逃犯在侧,他想到的竟然是吃。 贺清溪乐了,“承蒙你们不嫌弃,天天照顾我的生意,明日做羊肉,后天**肉,过两日做烤鸭。” “不是逗你老哥哥吧?”冯掌柜看了看贺清溪,愣是没看出他是说笑,还是认真的,“真的就给我留一份。” 陈掌柜紧随其后,“也给我留一份。” 程爷给秦爷一胳膊肘子。 “我们明日有事。”秦爷开口,“再说了,小贺的身体还很虚弱。小贺,方才说此人身上杀气重,你的意思不止一条人命?” 众人同时把视线移到窗户边。 小猫拉着小羊往前一步。 贺清溪伸手拨一下小猫和小羊的脑袋。 张惠立即把俩孩子拽到众人身后。 贺清溪:“即便只有一条人命,也干了不少缺德事。” “那——”陈掌柜抬眼看到巡行的差役,“让他们来看看此人是不是朝廷缉拿的要犯。”转向程秦二人。 秦爷到窗台边就喊差役。 街坊四邻跑进来,“出什么事了?”看到地上的人,唬一跳,“这人是谁?小贺,他怎么坐在地上?” 贺清溪:“没大事。就是个逃犯。” “逃犯?!”众人惊呼。 程爷皱眉,面露不快,众人连忙闭嘴,往后退给差役让出路。 两名差役挤过去,掰起络腮胡的脑袋,络腮胡突然睁开眼。 扑通! 两名差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众人跟着吓一跳。 “爹爹,他醒啦。” 小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贺清溪看过去,络腮胡神情呆滞,像是还没清醒,“胡须剔掉应当认得出。” 络腮胡陡然清醒,下意识起身,桌子被扯的咣当一下。程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秦爷过去一巴掌,刚刚清醒的人再次昏过去。 贺清溪见状又想笑,俩人不愧是尸山血海里打过滚的将军,这动作连他都比下去了。 “张惠,给我把剪刀。”贺清溪开口道。 面前多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贺清溪转过头,秦爷道,“用这个。” 贺清溪弯腰抓住络腮胡的胡须,紧贴着皮肤割掉。 贺清溪的刀工很差,然他剑法不错,手头很准,转瞬间就把络腮胡的胡须全剔掉,还没伤到他的皮肤。 络腮胡被秦爷扇昏死过去,还有程爷和两位差役在,贺清溪无需担心他醒来逃跑,就把绳子松开,把他放到地上让差役辨认。 凌乱的头发压在脑后,挡着脸的胡须消失,两名差役仔细看看,就不禁瞪大双目。 冯掌柜忙问,“是朝廷缉拿的要犯?” 两名差役连连点头,“是的。” “那快把人带走。”程爷道,“别误了我老程用饭。” 两名差役闻言脸色微变,不禁看一眼程爷的肚子。 相对细心的秦爷开口,“回去只管说人是我和老程打的。” “小人知道。只是……”两名差役转向贺清溪,“贺掌柜得跟小的走一趟。” 程爷:“跟他有何关系?就因为人是在他店里抓到的?” 年长的差役忙解释,“不全是。还得随小人去领赏。发现此人的踪迹赏一百铢,抓到此人赏十两白银。” 众人愣住。 贺清溪险些没反应过来,“……多谢。但我这边有客人,走不开,就让张惠——咦,张魁来了,张魁行吗?” “没什么不行,就张魁了。”程爷开口。 两名差役没意见,即便有也得憋回去。又见张魁带来四个同僚,两名差役无需担心络腮胡半路逃脱,把络腮胡铐起来,抬着就走。 贺清溪扶起被撞歪的桌椅,就发现陈掌柜脸色煞白。 “你怎么了?”贺清溪很奇怪,“认识那厮?” 众人转向陈掌柜,陈掌柜不禁后退一步,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苦笑道,“程爷和秦爷日理万机,贺掌柜呆在屋里,冯掌柜每日坐轿前来,你们一定都没看到刑部贴在城门口的缉文。” 贺清溪明白了,络腮胡干的事不小,“所以?” 陈掌柜:“那人是江洋大盗。以前带着手下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手下人被抓,他跑了还不安生,听说,我也是听说,还玷污了礼部侍郎家的一堂小姐。” 众人惊得张大嘴。 程爷回过神,戳一下秦爷。 秦爷摇头,“没听说过。” “这等事遮掩还来不及,哪能让您听说啊。”陈掌柜道。 秦爷好奇,“你又是从何得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说是礼部侍郎家的厨娘说的,有人说是他亲眼所见,还有人说这次赏钱这么高,就是礼部侍郎家出的。”陈掌柜说着摇摇头,“真相如何,小人就不得而知了。”看向冯掌柜,“你昨日不还说这几日街上的差役比往日多么。 “我仔细看过,以往半个时辰来一趟,这几日一炷香就巡查一番。我早上还在想是不是为了抓那人,没想到刚刚就碰到了。还就坐在你我身侧。”指一下自己的脖子,“鬼门关走一遭,你们不怕啊?” 贺清溪摇摇头,“不知者无畏。” 陈掌柜噎住。 秦爷笑喷。 程爷也乐了,朝贺清溪肩上一巴掌,“小贺病好了,人也有趣了。” 贺清溪倒抽一口气。 “主人?”张惠担忧道,“怎么了?” 秦爷拽一把程爷,“小贺的病刚好,经不起你这一巴掌。小贺,菜凉了,给我们热一下。” “热什么啊。”贺清溪想摸摸自己的肩膀,见程爷面露尴尬,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丝笑,“张惠,给诸位爷添半勺菜。” 秦爷为了缓解老友的尴尬,笑道:“半勺可不够我吃的。” “那就添满。”贺清溪道。 “我们呢?贺掌柜。”方才进来看热闹,闻到肉香,打算在小饭馆解决晌午饭的人开口道。 贺清溪:“有,都有。” 冯掌柜故意说,“小贺,我的快吃完了。半勺不行,得一碗。” “您还吃得下去,我也给你添满。”贺清溪挑眉道。 冯掌柜笑着连连摆手,“你饶了我吧。”摸摸肚子,“再吃都熟了。” “你害怕瓜熟蒂落?”陈掌柜打趣道,“我看你是怕嫂夫人知道后骂你。” 冯掌柜瞪他一眼,“都没你知道的多。” “冯掌柜,再不吃真凉了。”张惠端着一碗菜和汤过来,给他一半,给陈掌柜一半。 冯掌柜坐下,夹起冒着热气的木耳,“咦,这个比刚才的软?” “此时最好吃。”贺清溪发现俩孩子手拉手站在灶台边,“小猫,小羊,还没吃饱?” 小猫扭头说,“吃饱啦。” “站在那儿做什么?”贺清溪走过去。 小猫指着灶台。贺清溪顺着他的小手看过去,不知何时张惠把他给络腮胡的那碗鹅肠端过来了,此时便放在灶台上。 “丢了吧。”贺清溪道。 小猫皱了皱眉,脸上尽是不赞同。 “张魁领赏钱去了。”贺清溪潜意思,他家现在不差钱。 小猫指着碗,“那个人没吃。这个是爹爹辛苦做的。” 程爷见小孩脸上全是可惜,瞥一眼柜台上的大白,笑道,“这个好办,给你们家大猫吃。” 大白张嘴嗷呜一声,怒瞪着程爷,我真咬你哦。 “这个主意好。”贺清溪笑着端过去。 大白扭头给他个后脑勺。 冯陈二人和程秦二人喜欢来小饭馆,不止是饭馆掌柜贺清溪为人实在,菜香肉嫩味道好,还有便是小饭馆有只通人性的“猫儿”。 程爷方才那样讲就想看看大白的反应。 程爷见状,放下酒杯,“大白说你小气,那么大一锅肉不给吃,给他逃犯吃的鹅肠,懒得理你。” “不,我觉得它是不饿。”贺清溪见又有客人登门,“张惠,招呼客人。”瞥一眼大白,“不吃也好。再吃就胖成蹴鞠,可以宰了做烤乳猫了。” “爹爹,不可以吃猫!” 小猫一下跑过来。 贺清溪被他吓一跳,见他神色认真,乐了,“又不是吃你这只猫儿。”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 “我知道。我说的也是大白。”小猫担心贺清溪又调侃他,很认真很认真的说,“爹爹,大白是我们的家人,家人不可以吃。大白以前还是野生的,也不可以吃。所以大白是不可以吃加不可以吃。” 贺清溪乐了,“我都被你绕晕了。”但他也听明白了,“谁跟你说野生的不可以吃?” 第7章 管家大白 “夫子。夫子还说野生的什么都吃,要是它们肚子里有块毒药,它吃着没事,毒药留在它肉里,我们不知道,把它做了吃掉,人会死的。”小猫一脸的担忧,“爹爹,可不可以不吃野生的?” 冯掌柜忍不开口,“哪个夫子说的?照他那样说,猎户往后也不用打猎了。” “那就去种地啊。”小猫想也没想,“还可以养鸡鸭鹅。” 冯掌柜:“那多麻烦。” “吃饭也麻烦。”小猫脱口而出。 冯掌柜噎住。 秦程二人乐不可支。 “猫儿,不得无礼。”贺清溪捏捏他的小脸,“旁人爹爹管不着,但爹爹答应你,往后咱家不卖野生的东西。” 小猫仰头看着贺清溪,贺清溪点了点头。 小猫伸手抱住贺清溪的大腿,“爹爹真好。” 贺清溪摸摸他的小脑袋,“和弟弟玩去。”转向众人,“即便寻常大米,我也能做成美味。” “这么说来明日不止有羊肉,还有别样的米饭?”陈掌柜问。 贺清溪语塞。 众人愣了愣神,反应过来,拍桌狂笑。 贺清溪苦笑,“陈掌柜,您碗里的肉还未吃完。” “今天的饭管不到明日。”陈掌柜道。 贺清溪无言以对。 程爷看热闹不嫌事大,“小贺,是这个理。” 贺清溪叹气,“儿时吃过几次蛋炒饭,是用冷饭炒的,陈掌柜想吃,我这就命张惠蒸饭。明日早上蒸,晌午炒怕是来不及。” 程爷又踢一下秦爷。 “不成!”秦爷看一眼贺清溪,“小贺又不会跑,你想吃还怕吃不到。” 程爷转向贺清溪,笑眯眯看着他。 贺清溪言不由衷道:“正好我最近也想吃,大概会天天做。” “爹爹,我也想吃。”小猫忍不住开口。 贺清溪:“嗯,那爹爹明日做,后天也做,让你和小羊吃个够。” “爹爹你真好。”小猫使劲蹭蹭他的腿。 贺清溪捏捏他的小脸,“昨晚睡得晚,领弟弟回屋睡会儿吧。” 小猫冲小羊伸出手,“弟弟,我牵你。” 小羊把手递给他。 哥俩手拉着手,推开后门就往后院去。 冯掌柜左右看看,除了秦程二人,在店内用饭的都是街坊,都和他一样很关心贺清溪,便问出心中的疑惑,“今日怎么没做红烧肉?我问张魁,看他的表情似有隐情。” 长安城东高西低,造就城中达官贵人偏爱城东置产,东市的东西也多是只有达官贵人买得起,比如绫罗绸缎,金银玉器。 穷人在城西安家,西市的东西也多是普通人需要的针头线脑以及自己打的各种野味。 东西二市相隔甚远,又泾渭分明,合该彼此陌生才对。实则东市的成衣店想不出城就买到合适的针线,就要去西市。东市的饭馆酒肆想买野味,也必须得去西市。 东西二市有来有往,有些东西市的商户彼此熟悉的就跟邻居似的,哪怕贺清溪一个字不说,周桂香在西市卖红烧肉一事也瞒不过街坊四邻。 贺清溪:“周桂香利用张屠夫不知她已被我休了,今日把我要的肉全买走了。她也要卖红烧肉。” “啊?”冯掌柜惊呆了。 程爷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何时的事?”秦爷开口道。 程爷:“老秦傻了吧?必是今日之事。” 秦爷没搭理他,转向贺清溪,等他说。 “有些日子了。”贺清溪回想一下,“她兄长见我家生意好,就要在西市开家饭馆,还叫我教他做菜。我没答应,周桂香就打起家里的钱的主意。” “她还偷你的钱?”程爷不禁问。 绸缎庄的陈掌柜点头,“这事我知道。也是昨日贺掌柜跟那娘们吵架的时候,我猜到的。” 周桂香娘家在城西贫民窟,没钱开饭馆,估计见贺清溪都不愿意教她兄长做菜,更不可能借钱给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先斩后奏,直接把钱给她兄长。日后她兄长赚到钱,再悄无声息地放回去。 那笔钱不是小猫的束修,贺清溪顶多跟她吵吵几句。偏偏是,偏偏还让贺清溪发现了,两人才会大打出手。 陈掌柜把他的猜测说出来,就问贺清溪,“是不是?” “是的。以我对她娘家人的了解,家当全卖了,也租不起铺子。”贺清溪想想,“周桂香应当是拿到钱就去租铺子了。” 冯掌柜接道,“然后回来跟你学做红烧肉,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可是也不对,她不会做,买肉又有何用?” “以前跟我学过。”贺清溪说着,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笑了,“没学会。” 冯掌柜:“你家食谱不是只传儿孙?” “我以前身体不好。她乐意学,我只有高兴啊。”贺清溪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了。 程爷生来爱热闹,受不了这种氛围,哪怕片刻。 “你手把手教,也没能学会?”程爷开口问。 贺清溪笑道,“柴米油盐看似简单,也需要几分天赋。即便极有天赋,想做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周桂香没天赋没耐心,她的红烧肉卖得出去,除非老天开眼。” “她会不会来找你闹?”冯掌柜话音落下,众人转向贺清溪,脸上的担忧毫不掩饰。 贺清溪想想,“也许会,也许不会。无论来不来,她都没理由再同我闹。”往后面看一眼,见东边卧室的门关着,俩孩子听不见,“再敢砸我就报官。” “别让孩子知道。”冯掌柜看到他的小动作,“娘再坏都是娘。” 陈掌柜点头,“姓周的那娘们以前挺疼俩孩子的。” “我知道。”贺清溪还想再说什么,看到张魁回来,手里拿个小包,像抱宝贝一样,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纷纷拱手道,“恭喜啊,贺掌柜。” “托大家的福,今日的饭菜我请了。”贺清溪朗声道。 此话一出,店内再次安静下来。 贺清溪:“不信?” “主人忘了问大白。”张魁进来就把银子递给贺清溪。 贺清溪没接,“你以前还问它?”看向又变成招财猫的虎崽子。 以前贺清溪身体弱,炒好菜就回后院歇息,迎来送往的事交给张魁,如今的贺清溪潜意识认为收钱的是张魁。 张魁摇摇头,“小人不敢碰。” “可以啊,大白。”贺清溪朝它身上撸一把,“今日天降横财,我的病好了,周桂香赔了,可谓三喜临门,合该好好庆贺一番。” 大白转向面前的鹅肠。 “这个给张魁吃。”贺清溪转向张魁,“你吃不吃?” 张魁敢说不,大白就敢挠他,“多谢主人,小人最爱吃鹅肠。” 大白转头坐好,抬起头,目视前方再次变成招财猫。 众人乐不可支。 “小贺,你家大白成精了?”程爷问,“说实话啊。” 贺清溪朝大白脑袋上撸一把,“有机缘的话,再修炼个千八百年或许能变身成人。” 程爷掐指一算,“咱们都变成一抔黄土啦。” “它寿命没这么长。”贺清溪又撸一把大白,“张惠,给大白盛碗肉。” 张惠摇摇头,就往锅里指。 贺清溪疑惑不解,走过去一看,楞了一下,瞥到除了秦程二人那张桌子,其他桌上都坐满了人,险些笑喷。 大白直觉不好,一步跳到灶台上,锅里干干净净的连滴汤都不剩,冲张惠嗷呜一声。 张惠吓得躲到张魁身后,不禁庆幸自己刚刚没开口。不然大白非得给她一巴掌——打她不知道给它留点。 贺清溪抱起大白,“我还没吃。张魁,炒个青菜留咱们吃。” “小人给主人炒个鸡蛋吧。”贺清溪身体弱,脾胃也弱,张魁担心他吃鹅肠不消化,“我和张惠吃鹅肠就成了。” 贺清溪想一下,“那就打六个鸡蛋,我来炒。” 张惠去后院掐一把小葱叶,洗洗切碎放入蛋液里就去烧火。 贺清溪系上围裙,快速做两盘小葱炒蛋。 炒蛋出锅,众人深吸一口气。 正往外掏钱的冯掌柜停下来,“小贺,明日给我加份炒蛋。” “三文一份?”贺清溪笑着问。 一个铜板可以买三个鸡蛋,算上油盐葱木柴,一份炒蛋至少得两文。 贺清溪身体弱,给络腮胡一下险些累晕过去,让他够本卖,他乐意干,冯掌柜也不好意思欺负一个带着俩稚儿的病秧子。 三文钱一份又有点贵。 冯掌柜犹豫片刻,看到比人还精的大白张大嘴,一口吃掉半份炒蛋,“三文一份,这是你说的。” “那明日就在这里添一份。”贺清溪指一下挂着各种菜价的木片的墙壁说道。 程爷接道,“添一份,我来你家吃。”冲秦爷努一下嘴,“我觉得比你家厨子做的好吃。” 秦爷府上有个擅长炒鸡蛋的厨子,是皇上送他的。秦爷闻言不信,可他见大白吃完就盯着贺清溪的鸡蛋,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我的手艺可没法跟秦爷府上的大厨比。”贺清溪笑道。 程爷走过去,“给我切点。” 贺清溪愣住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又指着被自己咬了两口的鸡蛋,“来点?” 程爷:“以前穷的时候逮住什么吃什么,都喝过生鸡蛋。” 贺清溪拿一双干净的筷子,划掉一小块就把筷子递给程爷。 程爷放入口中,冲秦爷伸出大拇指,“比你家厨子做的好。”转向冯掌柜,“凭小贺这个手艺,四文钱一份都不贵。” 观望的众人脸色微变,担心他顺势涨价。 贺清溪忙说:“四文太贵了。” 冯掌柜笑了,往大白身旁的钱罐子里丢十一个铜板,冲贺清溪点一下头就转身告辞。 陈掌柜站起来,“贺掌柜,明日给我准备一份。”往钱罐子里放十二个铜板,就想撸大白一把。 大白猛然扭头,陈掌柜连忙把手缩回去。 贺清溪朝大白脑门上弹一下。 大白抬起爪子,看清调/戏它的人是贺清溪,张大嘴嗷呜一声,挥挥爪子,趁其不备,抓走他碟子里的鸡蛋。 余下的客人大乐。 大白抬起头瞪一眼众人,哼一声,叼着鸡蛋就往后院跑。 “大白,钱不要了?”程爷大声问。 第8章 和气生财 大白哧溜爬到梁上,吃着炒蛋盯着下方。 程爷好奇地问,“小贺,我少给一枚,大白能看出来吗?” “程爷您试试。”贺清溪道。 程爷抬头看看虎视眈眈的“胖猫”,摇摇头,“明日还得上朝,顶着一张大花脸过去,我得被皇上笑死。” “那您就别试了。张魁敢让它收钱,想来它是知道的。” 张魁点头,“大白知道。” “给我们算一下吧。”秦爷起身道。 张魁拿起算盘,秦爷往钱罐子里丢钱。放到一半,秦爷抬起头,对上大白圆溜溜的眼睛和张大的嘴巴吓得踉跄了一下,忙把剩下的钱放进去。 程爷乐了,“瞧你这点出息。” “你出息,下次你结账。每次都让我请。”秦爷瞪一眼老友,冲贺清溪点一下头就往外走。 程爷晃悠悠跟上去,“等等我,走那么快做甚。” “做事。”秦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贺清溪笑道,“这俩感情真好。” “相识几十年,一起打天下,亲兄弟也不过如此。”还在用饭的客人道。 贺清溪想想是这个理,“你们慢用,我去后院歇会儿。” “你不吃了?贺掌柜。” 贺清溪的那份炒蛋程爷吃一小块,大白吃个大半,他顶多吃一个鸡蛋。说话的人看一下贺清溪的身体,“这点饭量可不行,贺掌柜。” “我去煮点米粥。”贺清溪笑道。 张惠接道:“奴婢去。” 小饭馆做菜烧木柴,木柴虽没多少灰尘,当着好几桌客人的面一直烧火也不雅。贺清溪便指一下后院。 张惠去后院灶房煮粥顺便蒸明日需要的米饭,贺清溪转去东边卧室,给俩孩子掖一下被褥,就打量床下的地板。 贺清溪前后左右看一圈,发现以他现今的灵力想隔空取物堪比登天还难,就撑着地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回自己屋。 到卧室贺清溪打开衣柜,把周桂香的东西全拿出来。 张惠端着软糯的白米粥进来,差点被扔的遍地都是的衣裳绊倒。 “主人,这是在做什么?”张惠放下粥问道。 贺清溪指着花里胡哨的衣裳,“剪了纳鞋底。” “这些都是好布。”纳鞋底可惜了。 贺清溪:“可以做什么?” 张惠想说可以改小给两个小主子穿,一想地上的衣裳都是女人的,不能给他俩穿,自己身量矮小撑不起,放着又碍眼,“好像唯有做鞋……” “收起来吧。”贺清溪拉张椅子坐下,指着不远处的梳妆台,“胭脂水粉扔了。她的鞋,就扔门外吧。” 张惠:“等不到明日就得被人捡走。” 贺清溪点点头,“就是让人捡走。都是好鞋,丢了可惜。” 以前的贺清溪觉得可惜,张魁和张惠比以前的他还会过日子,他现今说扔锅底下烧火,俩人必然会像看怪物一样打量他。 以免被俩人追问怀疑,贺清溪才这样说。 张惠闻言果真什么都没说。衣裳放杂物房中,胭脂水粉扔盛赃物的桶里,把鞋扔到侧门外,就拎半桶温水给贺清溪擦拭桌椅板凳。 冬天日短,贺清溪房里没了女人香,只剩下清风凉气时,天也快黑了。 贺清溪以前胃口不好,晚上都不用饭。可就像今天那位客人所言,他身体弱,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修炼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他当前必须养好身体。 贺清溪打开门窗透透气,就命张魁炒菜。 饭毕,一家六口各回各屋。 翌日,贺清溪醒来,张魁已去买菜。 张魁跟贺清溪一同用饭,贺清溪等他把东西放店里,才叫张惠把饭菜盛出来。 早饭后,贺清溪就命张魁煮羊肉汤。 “不是红烧?”张魁问道。 贺清溪:“红烧吃了不暖和。”抬头看一下天,“今日阴天,还有北风,哪怕陈掌柜足不出屋,穿着大氅,也想喝点热乎的。” “小人懂了。”贺清溪家有白菜,年前买的,张魁会做羊肉汤,和张惠两人一个半时辰就把羊肉汤做好了。 未时一刻张魁打开店门,贺清溪才去前院炒米饭。 张惠烧火炖羊肉的时候,张魁蒸了一屉子炊饼。贺清溪考虑到长安人爱吃面食,便只炒三碗米饭。 陈掌柜循着香味过来,贺清溪正好把加了小葱和鸡蛋的蛋炒饭盛出来。 陈掌柜不爱米饭,可他昨日已答应贺清溪,见贺清溪信守承诺,便让张魁给他盛一碗。 随后而来的冯掌柜看到就问,“味道如何?” “不像米饭。”第一次吃蛋炒饭,陈掌柜形容不上来,吃第一口觉得寡而无味,第二口觉得米香蛋也香。吃上第三口就更香了,很奇怪,“不过挺好吃的。” 冯掌柜见灶台上还有两碗,“给我一碗。” 张魁端过去。 贺清溪冲俩孩子招招手,把饭给小猫,汤匙给小羊,让俩孩子去柜台后面吃。 “没了?” 贺清溪扭头看去,是跟他家隔了一条胡同的茶馆掌柜,四十左右,留着山羊胡的钱有良。 钱有良的茶馆和小饭馆一样大,宽三间,两间迎客,一间分两半,沿街的是柜台,靠里面是烧茶冲茶的地方。茶馆和小饭馆不同的是,小饭馆是贺清溪家中祖业,茶馆是钱有良租的,且只租前面,想烧饭也只能在店里烧。 在店里做饭不合适,钱有良平时就叫伙计来小饭馆买饭。偶尔也自己过来,前提陈冯二人不在。 钱有良和冯陈二人不对付。 此时店里只有冯陈二人,他还进来。贺清溪险些以为看错了。 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 贺清溪确定是他,就笑着走过去,“还有。蛋炒饭要随吃随做。钱掌柜想吃,我现在就做。” “给我来一份。”钱掌柜见冯陈二人坐到最里面,西北角靠墙的位子,便直接在柜台对面,南边沿街的位子坐下,和冯陈二人呈两个极端。 陈掌柜凉凉道,“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就吃,几年没吃过饭了啊。” 钱掌柜转过头。 “慢点吃,陈掌柜。”陈掌柜对面的冯掌柜开口道。 到嘴边的话被憋回去,钱掌柜瞪一眼陈掌柜,“贺掌柜,快点。” “下锅了,一会儿就好。”贺清溪道,“米饭干,要不要再来碗羊肉汤?” 钱掌柜想说不,回去喝茶,一股冷风进来,“来一碗吧。” 贺清溪给张魁使个眼色,又冲钱掌柜那边努一下嘴,张魁给他多盛几块羊肉。 钱掌柜拿起勺舀汤,舀出一块羊肉。羊肉倒里面,勺子往旁边移一下,又舀到白菜。钱掌柜用勺子搅一下,见里面有不少羊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钱掌柜在小饭馆吃一肚子气,他日想喝他家羊肉汤,吃他家蛋炒饭,见冯陈二人过来,都不会再来。 现今高兴了,即便见贺清溪和冯陈二人热聊,都不会因此恨上贺清溪。 这点贺清溪懂,整日迎来送往的张魁也懂,回到灶台边就一直留意钱掌柜的反应,“高兴了。”小声说。 “送过去吧。”贺清溪加一把小葱,翻炒两下就把蛋炒饭盛出来。 张魁端过去,又有两位客人进门,看到碗里的东西就嚷嚷,“今日是米饭和羊肉汤?” “还有炊饼。”张魁认识两人,无面不欢,“这个是用鸡蛋炒的,不是没盐没油的白米饭。” 正想离开的俩人停下来,“老钱,味道如何?” “挺好吃的。”钱掌柜咽下嘴里的饭,“担心不好吃,俩人要一份得了。最贵也不过三四文。”转向贺清溪。 贺清溪笑道:“第一次做,也不常做,两个铜板让我裹住本就行了。” “那给我们来两碗。”两人在钱掌柜对面坐下,钱掌柜把放在中间的羊肉汤往自己身边拉一下。 冯掌柜戳一下陈掌柜的胳膊。 陈掌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小声说,“我敢打赌,张魁那老小子给他盛了不少肉。否则他不可能这样。” “还不是你多嘴。”冯掌柜瞥他一眼,“让人家小贺难做。” 陈掌柜:“我是——” “掌柜的,要不要野味?” 陈掌柜和冯掌柜循声看去,钱掌柜身后,柜台旁边多了一中年男子,挑着担子,穿着短打,腰间还系着一块皮毛。两人相视一眼,就看贺清溪。 柜台上多出一个小脑袋:“不要!” “我问你家大人,没问你。”来人看向贺清溪,“掌柜的,要不要?今日刚打的,别提多新鲜了。” 第9章 狐狸精 “我问你家大人。”来人看向贺清溪,“掌柜的,要不要?今日刚打的,别提多新鲜了。” “说了不要就不要,没听见啊?”小猫大声道。 男子眉头紧皱,“小孩——” “不要。”贺清溪抓一大把葱花扔锅里,锅铲递给张魁,擦擦手走过去,“我家不卖野味。” 男人往里看一眼,见桌上有肉汤,“那你卖的什么?是不是担心价贵?我给你算便宜点。” “爹爹!”小猫大叫道。 贺清溪隔着柜台朝他脑袋上胡撸一把,转向卖野味的男子,“那是羊肉。我们家只卖家养的。” “我这个真不贵。”男人放下扁担,拎起箩筐,“你不卖野味,这个卖你,剥了做衣裳。” 贺清溪:“什么?” 男人打开盖子,拎出一只绑住四肢的火红狐狸。 “救命……” 虚弱的声音传入贺清溪耳中。 贺清溪下意识往四周看,对上火红的狐狸,神情一滞,是这只狐狸?? “这位壮士,这只——” “多少钱?”绸缎庄的陈掌柜高声问。 小猫转向他,“你要买?” 陈掌柜:“我——”看到小孩眼中的愤怒,莫名觉得脸热,“我看看,看看,没见过这么红的狐狸。” 男人看明白了,他们不是不要,是担心小孩闹。 “小孩,这东西做衣裳可暖和了。”男人说着晃悠一下手中的火狐。 小猫不假思索道:“暖和我们也不买,我们有衣裳。” “要了。”贺清溪道。 小猫愣住,反应过来转向贺清溪,难以置信,“爹爹!” 贺清溪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 啪! 小猫朝他手上一巴掌。 贺清溪痛的倒抽一口气,“猫儿?!” “你不是我爹爹!”小猫抬手指着他,“你不守信,我不喜欢你了。”转身就走。 贺清溪拉住他。 “放开我!”小猫说着就掰他的手指。 贺清溪皱眉,“别闹!”拔高声音,小猫老实下来。贺清溪指着猎户手中的狐狸,“这只太小,顶多做两个围脖。”又指了指狐狸的腿,“上面全是血,伤的挺重,今日卖不掉,夜里死了,明日就更不值钱了。” 男人道:“说个价吧。” “五百钱。”贺清溪道。 男人惊叫:“五百?!”直接转向陈掌柜,“这位官人要不要?” 陈掌柜和贺清溪相识多年,虽然贺清溪不常出来,这么多年下来也足够陈掌柜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贺清溪答应他的事都能办到,又怎会让孩子伤心。 陈掌柜笑道:“贺掌柜要我就不要了。” 男人又转向贺清溪,“五百不行。” “多谢陈掌柜成全。”贺清溪笑道,“你说多少合适?” 小猫很生气,“爹爹!” “等爹爹一会儿。”贺清溪指一下小猫,“你也看到了,他再闹,你不要钱给我都不敢要。” 男人看看小猫又看了看贺清溪,总觉得这两父子一个唱黑脸一个扮白脸故意压价。 “我不卖了。”男人转身就走。 “救命!” 急促的声音传入贺清溪耳中,大白站起来,贺清溪忙喊:“等等,六百!” 男人停下来,“一两银子,不二价。”背对着他,大有贺清溪说一个“不”字,他就挑担子走人。 “爹爹,不要买!” 贺清溪转向张魁,给钱。 张魁不禁看一眼小猫。 “不准给!”小猫掰开贺清溪的手就抓张魁。 贺清溪伸手拽住小猫的胳膊,“张魁!” 张魁跑去后院拿钱。 “爹爹!”小猫怒瞪着贺清溪,“我讨厌你!” 贺清溪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啪! 贺清溪手背上又挨一巴掌,抬头看去,小羊瞪着眼睛看着他。 “小羊?”贺清溪疑惑不解,“你又怎么了?” 小羊指着贺清溪,“你不守信,是坏爹爹。” 贺清溪乐了。 小猫睁大眼睛,“你还笑?你还是不是我爹爹?” “主人?”张魁小跑进来。 贺清溪努一下嘴。 张魁把银块递过去。小羊伸手就抓。 贺清溪抓住小羊的胳膊,小羊低头就咬。 “噗!”陈掌柜笑喷。 男人拿着银子,抓起扁担拎着筐子就跑,端是怕慢一点小孩咬他。 贺清溪苦笑,“人都被你俩吓走了,可以松开我了吗?” “它没走。”小猫指着张魁手里的狐狸。 贺清溪:“我的手在小羊嘴里,它还不是任由你处置。” 小猫愣住。 “傻孩子,你爹不买,那人依旧可以把狐狸卖给旁人。”冯掌柜开口道,“你爹爹买下来,是杀是剐,是养是放,还不凭你做主。” 小猫睁大双目,“爹爹!”又惊又喜,“真的?” 贺清溪苦笑。 “弟弟,弟弟,别咬,别咬了,爹爹没变坏。”小猫松开贺清溪,就去拉小羊。 小羊松开嘴,“爹爹的手好咸啊。”仰起头,皱着小眉头,“爹爹,你该洗手啦。” 贺清溪抬手给他一记爆栗,“都把你爹的手咬出血了。”放下手,“自己看。不咸才怪!” 小羊看过去,贺清溪手上有六个血珠,“流血了?”惊讶道。 “主人!”张魁连忙走过来。 贺清溪:“没事。给我。” 张魁把狐狸递过去。 “这只狐狸有问题?”陈掌柜一口喝掉剩下的羊肉汤,就走过去问。 冯掌柜:“能有什——”见贺清溪点头,福至心灵,“妖怪?” 贺清溪手里的狐狸僵住,浑身的毛竖起来。 大白忍不住嗷呜一声。 “真的?”陈掌柜忙问。 今日天冷,适合喝羊肉汤,张魁炖羊肉的时候香味飘出来,街坊四邻就打算来他家喝羊肉汤。方才猎户和贺清溪谈价的时候,店里又来几个人,此时都坐满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贺清溪敢点头,他明日便会成为东市,乃至长安城的传奇,“和大白一样。” “只是通人性啊?”冯掌柜很失望。 贺清溪胡诌道,“我刚才看到它哭了。” “爹爹真好。”小猫咧嘴笑道。 贺清溪笑看着他,“我好我知道。除了这点呢?” 小猫想问还有什么,见他爹一副意有所指的模样,小脸瞬间红的跟狐狸毛似的,“对不起啦,爹爹。”拉一下小羊,“弟弟,给爹爹道歉。”指一下贺清溪垂下的手。 “爹爹,对不起。”小羊仰头说,“爹爹,你不是坏爹爹,我不咬你啦。” 这意思他不好还继续咬啊。 贺清溪气笑了,“吃饱了没?张惠,给他俩盛碗羊肉汤。” “它怎么办啊?”小猫指一下火狐,“还有爹爹的手。” 贺清溪的手没大碍,狐狸伤的很重,等不起,“张魁,去医馆买些刀伤的药。张惠,给我拿个洗菜盆。” 张惠把先前盛白菜的盆递过来。 陈掌柜把饭钱放钱罐子里,看到贺清溪的动作,“把它放盆里做什么?” “身上全是血啊。”冯掌柜跟着把他的那份钱放罐子里,就打量奄奄一息的火红狐狸,“还能救活吗?” 贺清溪:“救是能救活,只是后腿得养三五个月。” “人伤筋断骨一百天,它也是?”冯掌柜道。 贺清溪:“它的骨头和人的骨头差不多。”伸手撸一把狐狸。 小狐狸整个狐身僵住,一股暖流直达伤处,不禁抬起头,看到一金光闪闪的人,小狐狸猛然睁大眼,她见到佛爷了?! 贺清溪把它翻过来,就拉它的腿。 小狐狸痛的哆嗦了一下。 “贺掌柜还会接骨?”打算离去的陈掌柜又停下来。 贺掌柜很早很早以前给他师尊的猫接过骨,也给他的马接过骨,有信心能治好小狐狸。 可以前的贺掌柜没干过,“给大白接过。它和大白一样浑身毛,用四个爪子走路,想来骨骼不会差太多。” 陈掌柜看看大白又看看小狐狸,“差不多。” 大白扭头瞪一眼陈掌柜,差多了! 陈掌柜笑笑和冯掌柜一同离开。贺清溪就叫张惠打水。 蒸炊饼的锅里有许多热水,饭点过去不会再有人来用饭,张惠把盛炊饼的屉子拿下来,舀半盆热水,就去找块干净的抹布。 贺清溪拿着抹布沾点热水给小狐狸洗洗伤口,就命张惠砍根竹竿。 准备离去的客人闻言停下来,“用竹子给它绑个假腿?” 贺清溪摇摇头,扒开小狐狸身上的毛,看清里面的伤口,整个人愣住。 “怎么了?贺掌柜。” 贺清溪一直想不通,它一个通人性的狐狸怎么会被凡夫俗子抓住。看到伤口像是被雷击过,贺清溪顿时明了,小狐狸不是做太多伤天害理的事,便是渡劫失败,撞到猎户手里。 贺清溪倾向后者,“那个猎户太缺德了。”不能说真话,便让他看狐狸身上的伤口,“狐狸聪慧狡猾,这只小狐狸又通人性,很不好抓,那个猎户极有可能是把它的洞点着,把它熏出来,来个瓮中捉鳖。所以它身上有刀伤也有烧伤。” “怪不得管你要一两银子。这个皮毛要是完好的,少说也得二两。” “是呀。”贺清溪见张惠拿着竹竿过来,用刀把竹竿劈开,把小狐狸的腿固定住,“这样绑着两三个月能恢复如初。”看似对围观的客人说的,其实是说给小狐狸听的。 贺清溪此言一出,小狐狸不再挣扎,老实的跟又装招财猫的大白似的。 围观的客人忍不住说,“果真通人性。贺掌柜,等你把它治好,能不能卖给我?我给你五两银子。”一见小猫瞪他,“让它看家,就像你家大白一样。” 小猫闻言转向贺清溪。 “这种东西有灵性,它愿意你只管拿去。它不乐意,拴也拴不住它。”贺清溪道。 客人犹豫起来,“那等它好了再说。告辞,贺掌柜。” “糖葫芦,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爹爹。”小羊扯一下贺清溪。 贺清溪笑道:“想吃?很酸的。” “才不是。”小猫开口,“很甜的。” 小羊:“哥哥吃过?” “小的时候爹爹给我买过。”小猫想想,“你小的时候也吃过。” 第10章 白素贞 张魁往前一趔趄,慌的扶住门框,“大公子,你小的时候是多小?” “三四岁啊。”小猫道。 张魁:“二公子呢?”说着把药递给贺清溪。 “一两岁啊。”小猫面露狐疑,“怎么啦?张魁。” 张魁无言以对,“……小人忘了。” “因为爹爹没给你买过。”小猫道。 小羊扒着贺清溪的胳膊,“爹爹,爹爹,卖糖葫芦的快走了。” 贺清溪从钱罐子里拿三个铜板,“哥哥一个,你一个,大白一个。” 大白转向贺清溪,还有我的啊。 “有你的。”贺清溪摸摸大白的脑袋,就给小狐狸上药。 小狐狸不禁抖了一下,半瓶药洒到盆里。 贺清溪按住它的身体,“不想死别乱动。” 小狐狸顿时老实下来。 贺清溪把两瓶药倒它身上,就让张惠把它放后院灶房里。 “不喂些吃的?”张惠问, 贺清溪觉得小狐狸吸收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就够了。可又担心它像自己一样,身上灵气极少,吸收的那些都不够滋养魂魄的,“煮点粥,给它舀点米汤。张魁,锅里还有没有菜?” “还有两碗多羊肉汤。”张魁掀开锅盖,“炊饼还有十来个,米饭四五碗。主人想吃哪个?” 贺清溪哪个都不想吃,怎奈他现在的身体一顿不吃饿得慌。 “这里收拾一下。”贺清溪指着盛小狐狸的盆,以及用光的药瓶和沾满血迹的抹布,“我来炒米饭。”挽起袖子就去洗手。 “掌柜的,还有没有吃的?” 贺清溪转过头,看清来人是昨日秦爷喊的俩差役张明和赵伟,倍感意外,“衙门今日没管饭?” 年龄大一点的张明道,“有饭,我俩吃不下去。”一见贺清溪面露惊讶,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你昨日抓的那人今天砍了,我——” “砍了?”张魁惊呼道,“这么快?” 张明点头,“人证物证俱在,那人又罪大恶极,大人担心夜长梦多,今日便把那人推到西市菜市口砍了。 “我和赵伟送过去的。看到那人头落地,血留了一地,龙肝凤髓我俩也没胃口啊。可是这个天儿,越饿越冷,我觉得这会儿呼出的气都是冰的。刚刚听人说你家今日做的是羊肉汤,快给我们盛两碗。” “巧了,正好两碗。不过肉不多,算你们一半钱吧。”贺清溪话音落下,张魁就把羊肉汤端过去。 贺清溪把米饭倒锅里,“炊饼有点凉,要不来点米饭?加个鸡蛋,一碗两文。” 贺家的纯白面炊饼一个还要一文。 两名差役想一下,就决定吃米饭。 饭毕,两人离开,贺清溪命张魁把门关上,就把锅盖掀开,指着里面的米饭,“你和张惠吃,我喝粥。” “主人怎不吃?”张魁好奇地问。 贺清溪:“我脾胃弱,这个米饭太硬。小猫,小羊,你俩还吃不吃?” “不吃!”两小孩异口同声。 贺清溪看过去,俩孩子不知何时移到了桌子上,大白坐在桌子正中央,面对着小猫,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糖葫芦。 “小猫,大白的呢?”贺清溪问。 小猫抬起左手,“在这里啊。” “给大白。”贺清溪道,“别逗他。当心给你一爪子。” 小羊:“哥哥没有逗大白。哥哥给大白糖葫芦,大白不要,要吃哥哥的。” 店门关了,不会再有人来,而粥还得好一会儿,刷锅洗碗抹桌子都是张魁和张惠的活儿,没贺清溪什么事,贺清溪便走过来问,“大白的不好吃?” “粘手。” 软糯的童音响起。 贺清溪险些没反应过来,低头看去,大白仰起头,一脸委屈。 “所以不是想吃他的,是想让小猫喂你?”贺清溪忍着笑问。 “是嘞。” 夹杂着委屈的童音再次响起,贺清溪差点笑喷,“那你该叫他俩去后院。前面人来人往不便开口,到后院就无需顾忌了。” “狐狸精。” 大白提醒贺清溪,后面有只妖。 贺清溪摸摸它的小脑袋,“不足为惧。” 大白低下头又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贺清溪,怀疑他吹牛,“老狐狸精。” “不足为惧。”贺清溪再次开口。 大白跳下桌子,“小猫儿,小羊羊,走啦,走啦。”扭着胖乎乎的身子往后院去。 “爹爹?”小猫看向贺清溪。 贺清溪微微颔首,“那只狐狸不敢伤你们。” “弟弟,我们走。”小猫拿着两串糖葫芦跟上大白。 小羊咬一口糖葫芦跟上去。 贺清溪忍不住说:“慢点,别摔倒了。” “不会的,爹爹。”小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张魁目送他们仨进卧室才开口,“主人,老狐狸精是大妖怪吧?” “现在是小妖。”贺清溪往东偏房看一眼,“不是大白的对手。” 张魁和张惠放心了。 饭毕,两人把里里外外收拾一下,又查查家里的菜,把缺的东西记下来就去找贺清溪。 贺清溪得了十两赏银,买小狐狸精花去一两,算上大白拿回来的,他家还有十二两。其中十两被贺清溪藏在他衣柜里,剩下二两便和这两日卖的钱放一处。 贺清溪见需要买干木耳、香菇,还要买米面,就拿出一两给张魁,“明日和你媳妇一起推着板车去,把两个米缸和面缸填满。再买四只公鸡,一块瘦肉和一把韭菜,剩下的你看着买。” 张魁算一下,再买点一两银子就花光了。 “可着这些钱买?” 贺清溪点头。 “面容易生虫,米脱掉壳三个月就不好吃了。” 贺清溪闻言,心中一动,“你的意思米店的那些米都是随卖随脱壳?” “也不是。提前几日吧。”张魁道。 贺清溪:“那就买没脱壳的,以备不时之需。” “咱家有啊。”张魁道。 “有?在哪儿?” 张魁想说,您不知道么。话到嘴边想到他主子以前什么都不管,便指向他房间旁边的粮食房。 贺清溪过去便看到粮食房里有四口大缸,每一口都能盛几石。贺清溪打开缸盖,满满两缸没脱壳的大米和两缸小麦。 “那就照我先前说的买。”贺清溪道。 张魁指着对面的地窖,“里面还有许多菜。” “明日起我开始炒菜。”贺清溪转向张魁,“再让你媳妇蒸点米饭,还卖蛋炒饭。对了,再买个小火炉烧点青菜鸡蛋汤。” 张魁担忧道,“主人身体好了再做吧。” “我不会逞强的。”贺清溪看似虚弱,其实比以前好多了。不用灵力,他可以炒二三十份蛋炒饭,“再说了,你也会做蛋炒饭,我不成就换你好了。” 张魁闻言这才放心。 翌日上午,三人各忙各的,未时一到,张魁打开店门,在院里关半天的小猫和小羊跑到外面,隔壁的钱有良看见就问,“猫儿,你爹做的什么这么香?” “冬笋烧鸡啊。还有青菜蛋汤、炊饼和蛋炒饭,你要吃吗?”小猫歪着头问。 钱有良:“蛋炒饭还是两文一份?” “是的呀。”小猫道。 钱有良立即从屋里出来,“贺掌柜,给我炒份蛋炒饭,我等一下来吃。” “好嘞。”张魁应一声就去灶房,“我来炒,主人。” 贺清溪摇头,“我来就好了。”不待他开口,“试试我一次能炒多少。” “这……”张魁看着他主子瘦弱的身子,“不行别硬撑。” 贺清溪笑道:“我知道。” “贺掌柜,单买蛋炒饭你卖不?” 贺清溪循声看去,是对面卖胭脂水粉的掌柜,“卖啊。你要?” “卖就给我来两份。” “两份?”小猫伸出两个指头,“你吃这么多啊?” 贺清溪:“猫儿,过来。” “我家可不止我一个人,小猫儿。”胭脂水粉店的男掌柜身体不好,常年用药,家里的老人上了年纪,饭都做不好,顶多在店里帮忙看着别有人偷东西。所以胭脂水粉店的生意很好,女掌柜也不敢乱花钱,再忙都是自己做着吃——便宜。 小饭馆这几日天天炖肉,导致胭脂水粉店的俩孩子一看对面开门,就眼巴巴盯着对面。 女掌柜今日买了两斤猪肉,可孩子一听蛋炒饭三个字,又眼巴巴望着对面。女掌柜看着心疼,才要买两份给孩子吃。 小猫儿不知真相,直接问出心中疑惑,“可是你家六个人啊。两碗饭怎么吃呀?” “小猫!”贺清溪拔高声音。 三十来岁,面容消瘦的女掌柜笑道,“谢谢小猫儿提醒,我忘了。贺掌柜,给我炒六碗。” “米饭干又硬,你家那口子能吃吗?”张魁问道。 女掌柜:“吃一点没事。” 张魁看向贺清溪,接还是不接。 “那我这就给你做。小猫,路上人多,和弟弟回屋。”贺清溪担心他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不听话爹爹就生气了。” 半天没能见到外人,小猫不想进去,“爹爹,我不乱跑,就在这里。” “贺掌柜,让孩子在这边玩吧。”胭脂水粉店的女掌柜开口道。 贺清溪见她没生气,给张魁使个眼色,盯着点。随即去炒蛋炒饭。 小饭馆的铁锅大,锅铲也大,贺清溪担心不入味,没敢一次炒七份。先炒三份给对面送去,后炒四份,让张魁盛出来,贺清溪就忍不住揉手腕。 “主人,没事吧?”张惠见状忙问。 贺清溪摇摇头,“没事。” “贺掌柜,给我来四份蛋炒饭,再来四碗鸡肉和四份鸡蛋汤。” 贺清溪抬头看去,是他斜对面卖金银玉器店的蔡掌柜,“现在要?” “没了?”在屋里忙半天的蔡掌柜在路中央边活动筋骨边问。 张魁:“有是有。我家主人刚做七份,怕是得歇一会儿,还望蔡掌柜谅解。” “我——” “我来做吧。” 小饭馆门口突然多出一身着白衣,瓜子脸,凤眼柳眉,二八年华的女子。 众人愣住。 大白嗷呜一声。 众人回过神。 张魁忙问,“你,你你是?” “青城山下白素贞!” 第11章 救命之恩 张魁:“什么真?” “白素贞,我的名。你便是张魁吧?日后喊我小白,或者——” “嗷呜!” 大白纵身跳到张魁肩上。 张魁吓一跳,“大白,怎么了?” “嗷呜!” 大白仰头望着对面的人。 “你——”张魁正想说你别嗷呜,说人话。一见街上全是人,一个比一个脸色复杂,像看怪物一样。连忙找贺清溪,“主人!” 贺清溪方才误以为张惠在说话,发现不是她,就听到大白在叫“坏人”。 贺清溪走出来,看着站在门外的白衣女子,仔细回想一下,确定他不认识对方,便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手痛就歇着,我来做。”白衣女子道。 众人转向贺清溪,眼中尽是好奇,他和白衣女子什么关系。 贺清溪比他们更好奇,指着自己,怀疑他的耳朵出现幻觉,“你帮我?” “我会做蛋炒饭,请你相信我。” “不,不,这不是相不相信的事吧。”贺清溪皱了皱眉,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一不认识你,二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帮我?” “你不认识我,你的先祖认识我。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你是妖?!”蔡掌柜惊呼一声,众人瞬间把视线移到白衣女子身上。 白衣女子点点头,“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 “我,我们——”蔡掌柜张张嘴,想说我们是见过,但没见过像你这么大胆,敢当众承认的妖,“先别管我们,你的意思你是来报恩的?” 白衣女子道,“是的。” “据我所知这边并没有青城山。”闻着香味而来的冯掌柜接道,“贺家和小贺外祖一家都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他们怎会对你有救命之恩?” 白衣女子笑了,“这个啊。因为我并不是青城山人氏。‘青城山下白素贞’是贺掌柜的祖宗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在很早很早以前,长安城南有一座无名山,那座山上什么东西都产,比如红薯、土豆、辣椒、葡萄等物。山里的飞禽走兽也极有灵性。 “我来自那座山,大白的爹爹也是。我和大白不同的是,我身体好了就走了,大白一直跟着你先祖。”看向贺清溪,“你祖先就住在那座山下的村落里。他们去世后,大白才离开。大白吃惯了人类的美味佳肴,回到山里什么都吃不惯,才把自己饿的瘦了吧唧,跟个野猫似的。” 大白嗷呜一声,人家才不是野猫。 “大白,这位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冯掌柜忍不住问。 大白使劲晃晃脑袋,不是! “大白说他不知道。”白衣女子道,“你是不知道,贺掌柜的先祖救我的时候还没你呢。打那以后我就没在人前现过形。” “你的原形是什么?”冯掌柜顺嘴问。 白衣女子微微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天机不可泄露。” 贺清溪打开天眼,看到一条小白蛇,只比他家筷子粗点长点。按照妖龄来算,她就一妖族小孩。正常变幻成人,也就一十岁左右的孩子。 再看她一副活了几千几万年,人老成精的样儿,贺清溪莫名想笑,“谢谢,不用了。大白刚才说的是没这回事。即便我先祖救过你,也是举手之劳,没想要你报答。你还是回山修炼去吧。” “那座山已不再了。”白衣女子道。 贺清溪:“那就去别的山。天大地大,总能找到一处洞天福地。” “我走了,就没人帮你了。”白衣女子提醒道。 张魁站出来,“还有我。我也会炒。蔡掌柜,我来给你炒?” 很少有妖害人,大多数妖也不敢在人前现身,所以长安城的人并不怕妖。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固然不害怕,也不想跟妖来往,哪怕一漂亮柔弱的女妖。 蔡掌柜便说,“你炒也行,贺掌柜歇一会儿也行。我们还不甚饿。” “好的。那您先屋里坐。”张魁立即做个请的手势。 蔡掌柜抬脚进屋。 张魁立即说,“冯掌柜,陈掌柜,钱掌柜,里面请。” 三人进去。 贺清溪冲俩孩子招招手。 小猫和小羊跑过来。 贺清溪拉着俩孩子回屋。 大白一步跳到柜台上,再次变成招财猫。 白衣女子抬脚跟上去。 贺清溪脚下一顿,转过头。 白衣女子不禁停下来,“我,我真是来报恩的。” “不需要!” 白衣女子噎了一下,“我,可你现在很需要我啊。” “我需要的是人。”贺清溪不想给她希望,便冷着脸说。 白衣女子指着自己,“我现在就是人。” “事实上你并不是。”蔡掌柜等人还等着吃蛋炒饭,贺清溪不想再同她废话,“人妖殊途,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句话。你真想报恩,就请你马上离开。” 白衣女子脸色骤变,“你,你这人怎这般,这般,这般迂腐!” “你是想说我不知好歹吧?”贺清溪道,“对你是这样。”说完转身就走。 张魁立即伸出手,“姑娘,请吧。” “我就不请。”白衣女子哼一声,跨过门槛。 “嗷呜!”大白抡起爪子,滚蛋! 白衣女子抬手朝大白脑袋上一巴掌,自己往后一趔趄,难以置信。 大白的爪子僵在半空,蔡掌柜等人楞了一下,就看大白。 “是我。”贺清溪可不想街坊四邻把大白当成活神仙,放下刚刚拿起的锅铲,“我让鬼影帮的我。” “有鬼?!”冯掌柜惊叫道。 陈掌柜不禁叹气,“你这么怕鬼?” “你不怕?”冯掌柜反问。 “陈掌柜不怕。”贺清溪开口道,“陈掌柜为人正直,身体好阳气足,鬼见着他都绕道走。冯掌柜身体不如陈掌柜,但你乐善好施,有功德金光护体,鬼也不敢靠近你。这就是你怕鬼,却从未见过鬼的原因。”转向白衣女子,“我虽是一凡人,但对付你的法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望你适可而止。” 嗷呜! 大白挥挥爪子,听见没有?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白衣女子张了张口,贺清溪看她一眼。白衣女子连忙闭嘴。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刺的她往后趔趄那一下不是大白所为,也不是所谓的鬼影,是贺清溪干的。 他不是什么凡人?? “大白。”白衣女子转向大白。 大白目视前方,像个假猫似的。 白衣女子看一眼贺清溪,满身金光,还是以前那个贺清溪,便传音给大白,“他为何会法术?你教的?” 大白抬起右爪子扒着钱罐子,左爪子放在左耳旁,做个招手的手势就定住不动。 这样一来更像招财猫了。 白衣女子扬起巴掌。 大白小嘴巴一张,“嗷呜!” 贺清溪扭头看过来,白衣女子慌忙放下手。 “噗!”先前胆小的冯掌柜见她进来,面上镇定,心里怕得要命。看到这一幕,顿时只想笑,妖怪也不过如此,“姑娘就别为难贺掌柜了。” “我哪有为难他?我只是想帮他做饭,又不是以身相许。” 咣当! “咳咳!” 贺清溪的锅铲掉在锅里,陈掌柜的汤匙掉在地上,钱掌柜被鸡肉呛得连忙捂住嘴。 冯掌柜震惊,“你还想嫁给他?” 陈掌柜捡起勺子递给张魁,就看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连忙说,“没有,没有。是你们人的话本里写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那是,那是因为救人的是才子,且是美男子。”蔡掌柜道,“如果是,是张魁这样的,被救的佳人只会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恩公。” “啊?”白衣女子惊得张大嘴,“还可以这样?” 张魁点头,“就是这样。我和主人去买东西,主人不小心碰到别人,不道歉都没事。我作揖又赔礼,还被骂不长眼。”说着忍不住看一眼贺清溪,一脸幽怨。 贺清溪好笑,“怪我喽?” “怪小的。”张魁把鸡肉放下,就对蔡掌柜说,“蛋炒饭快好了,小的去喊您店里的伙计,还是您自个去?” 蔡掌柜抬抬手。 张魁跑出去。 白衣女子直直地往灶台走去。 众人下意识绷紧神经。 “还有事?”贺清溪撩起眼皮睨了她一下。 白衣女子端起灶台上的蛋炒饭就走。 “你——”贺清溪一见她放在蔡掌柜面前,把余下的话咽回去,“姑娘,你无需这样。” “别喊我姑娘,怪生分的,以后就叫我小白好了。”小白道,“我不这样也行,你让我留下来。” “你这不是难为人么。”蔡掌柜忍不住开口。 小白:“他这不是难为妖吗?” 蔡掌柜噎住,转向贺清溪,“贺掌柜,看来老夫也帮不了你了。不如你就——” “贺清溪!” 贺清溪下意识问,“谁——”看到门口穿着短打,挽着头发,二十四五岁,身形微胖的女子,“你——周桂香?怎么是你?” “就是我!”周桂香瞪着眼走进来。 小猫和小羊下意识挡在贺清溪身前。 贺清溪按住俩小孩的肩,看向周桂香,“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算账。我的钱是不是你偷走的?还有,你竟然骗我说红烧肉里要放糖,老娘照你说的做,一锅肉全毁了。你还我钱,赔我肉。否则,否则——” “否则要怎样?”小白三两步到周桂香面前。 周桂香:“你谁呀你?” “你谁呀你?”小白学她瞪着眼问。 周桂香:“我是他孩子的娘,他前妻。” “巧了,我是他孩子未来的娘,他未婚妻。” 第12章 一劳永逸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 众人一脸惊愕。 “嗷呜!” 大白瞪着小白,不准胡说! 众人回过神,就看贺清溪,包括张魁、张惠、小猫和小羊。 贺清溪苦笑,这叫什么事啊。 “小白,你——” “贺清溪!”周桂香打断贺清溪的话,“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不知?” 小白:“今天的事。你已被清溪休了,不知道很正常。还有别的问题吗?没了滚蛋,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我没跟你说。”周桂香抬手拨开小白,“滚一边去。”小白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周桂香疼的倒抽一口气,“你你,你——” “你什么?”小白手上用力,哼笑一声,周桂香顿时比大白还老实,“刚才的问题我来回答你。迎来送往的是张魁,烧火洗菜的是张惠,收钱的是大白,做菜的是清溪。清溪家的钱都是他们几个赚的。别说以清溪的人品不可能拿你的,就算拿了,那也是他自己的钱。”扭头看一眼俩孩子,“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娘这些年没少接济娘家人。不是你爹爹赚钱,你舅父的几个孩子早饿死了。” 小猫转身抓住贺清溪的手,仰头说,“爹爹,我知道。” “爹爹,我也知道。”小羊伸手拉住贺清溪的另一只手,“爹爹,我保护你,你别怕哈。” 贺清溪忍不住笑了,“爹爹知道,谢谢小羊。” “不用谢谢,爹爹。”小羊转向他母亲,“不准再打我爹爹,不然,我我,我咬你!” 周桂香:“你个——” “我还没说完。”小白打断她的话,“红烧肉放糖是真是假,你自己清楚。” “是的。”给张惠使个眼色,张惠过来护着小猫和小羊,贺清溪走过去,“周桂香,我额头上的伤还没好,正想找你算账。既然你来了,就先把这笔账算清楚,再算钱和红烧肉的事。” “出什么事了?”程爷远远看到小饭店门口围满人,还以为贺清溪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走到跟前听到“周桂香”三个字,程爷立即明白周桂香把菜做坏了,来找贺清溪闹,“咦,这不是小贺的前妻?来做什么?看小贺死没死,还是来向小贺赔罪?” 周桂香心中一凛,转过头,看清来人当真是跟着当今陛下一起打天下的程将军,不禁后退一步,“程,程爷。” “我猜是来看小贺死没死。”秦爷拨开挡在门口的人,走进去就转身面对众人,“你们也是来看小贺死没死?” “哪能啊。”站在最前面的人连连打哈哈,“小人是来吃饭的。” “草民是来帮忙的。上次他们打起来,草民不知道,怪不好意思的。贺掌柜,有需要尽管说啊。” 秦爷笑道:“这还差不多。”转过身,敛起笑容,“周桂香,回答我的问题。” 周桂香脸色变了又变,暗恨今日出门忘了看黄历。 “都不是。”周桂香老老实实说。 秦爷故意问,“那你是来看孩子?你把小猫儿的束修给你兄长的时候,可没为孩子想过。” 小猫不禁攥紧张惠的手。 张惠连忙摸摸她家大公子的脑袋,小声说,“不怕。” “我不怕。”小猫使劲摇摇头。 周桂香正想提俩孩子,听到这话就硬着头皮说,“我是来拿衣裳的。我给他贺家生俩孩子,又把孩子带这么大,没功劳也有苦劳。用他赚的钱做几件衣裳不过分吧?秦爷。” 这个理由秦爷无法反驳。 “张魁。”秦爷帮他出头,贺清溪不好让人难做,“给她拿过来。” 周桂香立即说,“我自己收拾。” “主人收拾好了,正打算命小人给你送过去。”张魁道,“稍等片刻。”跑到杂物房拖出一麻袋。 周桂香脸色大变,“你就用这个给我装衣裳?” 张魁心想,你晚来一天这就是一堆破布了。你知足吧你。 “不用这个用什么?”贺清溪笑着问,“金丝楠木还是紫檀香木?还是像迎娶你那次,抬着送到你手里?你嫁到我贺家这些年,我贺清溪没打过你一巴掌,你是怎么对我的?”指着自己的额头,“不是我命大,给你的就不是这麻袋衣裳,是刑部的狱服!” 周桂香张了张口,不敢相信说话都大喘气的人一口气说这么多,“你——你是谁?你不是贺清溪。” “小贺的病好了。”冯掌柜接道,“一次做好几份菜,不会像以前一样累得脸色发白,满头虚汗,说话也比以往利索了。” 周桂香惊讶,“好了?!” 小白猛然转向贺清溪,“何时的事?” “你不知道?”贺清溪见她说那么多,以为她一直藏在周家某个梁头上,或老鼠洞里,“那你怎知她时常接济她娘家人?” 贺清溪出生那年,小白来看过,只看出他身体虚弱活不长。小白还没厉害到给人逆天改命的地步,就打算等贺清溪的母亲给他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时候再过来。 小白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第二次过来,正好赶上贺清溪大婚。那时小白看出贺清溪灵魂不全也没现身,在贺家待几天,确定贺清溪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去给贺清溪找丢失的魂魄。 忙了几年没找到,悄悄回到小饭馆,看到周桂香买一堆东西回娘家,那架势恨不得把贺家搬空,小白就想收拾她。 俩孩子还小,小白担心把周桂香吓出个好歹,贺清溪再一命呜呼,俩孩子成了孤儿,小白就没动手。 小白在贺家待几天,看不惯周桂香的做派,又走了——继续给贺清溪找魂魄。 找了几年依然没找到,小白打算来看看贺清溪死没死,没死就继续找。没想到她刚进长安城就听人说,贺掌柜把周桂香休了。 小白第一反应是同名同姓。随后想想不可能这么巧,就现身找人打听一番。确定周桂香滚蛋了,小白先前才现身——完成她的报恩伟业。 小白不想贺清溪知道她无能,这么多年连他流落在外的魂魄都没找到,“我是妖,又不是神,哪能什么都知道。” “你以后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做顿饭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周桂香突然开口。 贺清溪笑道:“是的。后悔了?” “后悔也晚了。”小白快速接道,“清溪现在是我的人。拿着你的东西,哪来的回哪去。别等我撵你。” 周桂香:“你凭什么撵我?就算你是他的未婚妻,又不是他的妻,这里是贺家,不是你家,还轮不到你说话。” “不信?”小白抄起板凳就砸。 “爹爹!” “小白!” “白素贞!” 周桂香愣了愣,回过神转身就跑。 贺清溪夺走她手里的板凳,小白原地蹦跶几脚,周桂香奋力狂奔。 “哈哈,哈哈……”小白停下来就忍不住大笑。 众人松了一口气。 贺清溪很无语,“你吓唬她做什么?” “我不吓唬她,留着她跟你闹啊?”小白瞥一眼贺清溪,“你要像我今天这样,她别说来闹,你把钱送她手里,她都不敢要。” 贺清溪:“她,我……算了,你也是为我好。” “这还像句人话。”小白哼一声,“既然知道我为你好,那我是不是可以留下来了?” 贺清溪:“留下来?” “对啊。”小白就想为自己找个理由,看到贺清溪眉头微蹙,忽然发现贺清溪长得不差,还识文断字,有一份家业,做菜的手艺极好,家中还有俩奴仆,性子不错,就算他病歪歪的,也不愁没人喜欢。 现今病还好了,小饭馆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俩孩子也大了,无需女主人背着抱着,日后上门求娶的姑娘只会越来越多。 贺清溪会法术,不是凡人,不大可能娶凡人。先前给自己那一下,假托鬼影,估计也不想人知道他会法术,以后更不可能跟上门求娶的姑娘说他要修仙之类的。 小白:“今日有周桂香,明日就有可能有郑桂香,吴桂香。周桂香是你前妻,你可以赶出去。郑桂香或者吴桂香登门,你又当如何?” “什么郑桂香吴桂香?”贺清溪没听明白。 其他人听明白了。 程爷笑道:“这位姑娘的意思,小贺你有家有院,一表人才,厨艺了得,回头周桂香被休一事传开了,媒婆能踏平你家门槛。有她在一劳永逸。” “是的,是的。”小白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贺清溪好笑,“我又不是一块香饽饽,哪来那么多桂香。” “你有两孩子,这点不香。但你的长相、脾气以及这个小饭馆真香。”秦爷笑看着他,“要不咱打个赌?我赌一个月之内必有媒婆登门。我赢了,我这一年的饭菜你包了。” 贺清溪:“我——” “还有我,还有我。”程爷连忙说。 “那也算我一个。”钱掌柜忍不住说。 冯陈二人接道,“还有我们。” 贺清溪苦笑,“你们就别——” “什么事啊这么热闹?” 银铃般的声音传进来。 店内一静,众人扭头看过去,门口多了一位身着鹅黄色襦裙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位身着绿色衣衫,像是丫鬟模样的小姑娘。 “客官里面请。”张魁小跑迎上去。 “不好意思,我不是来吃饭的。”黄裙女子转过身道。 众人这才看清楚,女子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鹅蛋脸,如杏核般的眼眸中尽是好奇,“请问你家掌柜的在吗?” 第13章 永无宁日 “噗!” 程爷口中的水全喷到秦爷脸上。 秦爷皱着眉抹一把脸,瞪他一眼,转向贺清溪,发现旁人也在看他。秦爷乐了,“贺掌柜,你当如何?” 贺清溪头疼,这都是什么事啊。 “你是贺掌柜?”黄裙女子顺着秦爷的视线看到灶台边站着一身材高大,面色红润,剑眉星目的男子,很是意外。 她来之前听人说贺掌柜三十岁,体弱多病,还是个厨子,便以为贺清溪是个面黄肌瘦,风一吹就倒,满身药味和油烟味的病秧子,“我想请你帮个忙,贺掌柜。” “没空!”小白一个箭步过去,挡住女子的视线。 黄裙女子眉头微蹙,“你是何人?” “我是他未婚妻,小饭馆的女主人,小饭馆的大事小事都得经过我同意。”小白扭头看一眼贺清溪,“他身体虚弱,饭馆里的事就够他忙的了,也没精力帮你。” “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靠近柜台的绿衣丫鬟开口道。 小白:“皇帝家的公主?” “那,那倒不是。”绿衣丫鬟结结巴巴道。 小白瞥了她一眼,“既然不是,那我没必要知道。我得去招呼客人了。”转身向秦程二人走去,“两位爷,今日想吃点什么?” “蛋炒饭,竹笋烧鸡和鸡蛋汤。”秦爷开口道,“老程和我一样。” 小白笑道:“好嘞。您稍等。清溪,再加两碗蛋炒饭。” 黄裙女子脸色微变,“这位姑娘——” “你可以喊我小白。”小白扭头道,“求人帮忙出门右转。吃饭里面请。” 黄裙女子转向贺清溪,“贺掌柜,我——” “她不是我未婚妻,但她有一句话说的对,我没空。”贺清溪讨厌麻烦,更讨厌麻烦找上门,便看一眼秦爷和程爷,“你的事比他两位的肚子重要,我就听你说下去。” 黄裙女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两位四十出头的男子,相较年轻的那位胖乎乎的,头发有些凌乱,穿的很好,但仪态不好,很像穷人乍富。较为年长的那位瘦瘦的,病歪歪的,随时能一命呜呼的模样。 不论从哪儿看,都看不出两人的肚子比她的事当紧。 二人的表情又称不上好,其他人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黄裙女子皱了皱眉,总有种她敢强求,这群人就敢打她一顿的感觉,“我等贺掌柜给他们做好。” “清溪做好就得回后院歇息。”小白开口道。 黄裙女子面露不快,“你——” “我?我要是你就把手放下。”小白把菜放程爷和秦爷面前,转向黄裙女子,冷笑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儿。 “我现在不是他未婚妻,日后也会是。你有求于我家清溪,还拿手指我,我家清溪想答应你也不敢。除非他不想跟我好了。” “咳!”秦爷连忙别过脸,“小白,少说两句。”再说就把他呛死了,“那位姑娘,找小贺何事?” “你管我们找贺掌柜什么事。”靠近柜台的绿衣丫鬟再次开口。 程爷面色不渝,低声交谈的客人倏然住嘴,皆看向主仆三人。 黄裙女子心中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闭嘴!”扭头呵斥丫鬟一声,就转向秦爷,“这位官人,婢子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家弟这两日晚上总是梦游,以前从未有过。我们以为他病了,大夫说他身体没事,倒像是撞邪了。还跟我们说小饭馆的贺掌柜有双慧眼,能看清世间一切妖魔鬼怪。所以我就想请贺掌柜去给家弟看看。” “看看?”程爷用筷子轻轻剥掉鸡腿肉上的骨头,睨了她一眼,“去你家?” 黄裙女子微笑道,“是的。” “哼!”小白冷笑,“你们人还真好笑。有求于人不把人带来,还叫我们家清溪亲自前往?我们家清溪就这么下贱啊?不去!” 黄裙女子深吸一口气,“这位姑娘,我找的是贺掌柜,不是你。” “清溪是我家的,你找他就是找我。”小白见蛋炒饭好了,送到秦程二人面前,笑着问,“两位爷,我说的对吗?” 秦爷忍不住笑道,“小贺,我建议你考虑考虑她。” “我正在考虑。”贺清溪撤掉围裙笑道。 小白一步冲到贺清溪面前,“掌柜的——” 贺清溪抬手拨开她,走向黄裙女子,“你信我就把人带过来。”转向张魁,“什么时辰了?” “未时两刻。”张魁道。 贺清溪实话实说:“我们平时申时两刻关店,最迟酉时。” 黄裙女子张了张口。贺清溪转身回到灶台旁,给小猫盛一碗鸡肉。 小猫领着弟弟去柜台后面用饭。贺清溪就盛一碗汤,拿着勺子,向吃鸡肉和炊饼人走去,给他们添些汤汁。 黄裙女子见状,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我弟弟是当朝礼部侍郎的侄子。” “咳咳!”程爷别过脸。 秦爷连忙喝口汤把嘴里的饭咽下去。 “怕了吧?”靠近柜台的绿衣丫鬟见状,扬起下巴,很是得意。 小白翻了个白眼,“怕了,怕了。”装作一副怕怕的模样,冷声道,“怕我不是在王侯遍地走的长安城,而是一下到了天高皇帝远的乡旮旯里。” 黄裙女子的脸色顿时白了红,红了黑,煞是瘆人。 程爷不禁咽口口水,顺顺气,“小白姑娘,你可闭嘴吧。” “就是,别给你家掌柜的惹事了。”秦爷嘴上这样讲,手下动作不停,夹一块软嫩的鸡肉放入口中,“这位姑娘,未时三刻了。你再说下去,我们吃饱走人,小贺可就关门谢客了。” 黄裙女子看了看秦爷,又看了看他对面的程爷,两人都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心中的不安更甚,“多谢这位官人提醒,小女子这就回去把家弟带过来。”说着转身就走。 小白不禁说:“这就走了?” “还不是你提醒他们。”蔡掌柜放下碗筷,“你别说王侯遍地走,她能把贺掌柜绑了。” 小白指着自己,“我的问题?” “是你的。”程爷放下筷子,端起汤,“我老程哪天死了,也是被你给呛死的。” 小白摇摇头,“秦爷有可能,你不可能。你只会笑死。” “什么?”程爷没听清楚。 小白:“你太爱笑。刚才呛着也是因为笑。”说着走到贺清溪身边,仰头望着他,“小清溪,我没说错吧。你很需要我。” “你喊我什么?”贺清溪看向她。 小白下意识说:“小,小贺掌柜,掌柜的,你留下我,我不但能帮你劝退女人,还能帮你接送猫儿和小羊羊上下学。张魁,有了我,你和你媳妇每日只需买菜洗菜给客人上菜就行了。” 店里有个会说话的大白,后院还有个老狐狸精,自家主子生来特殊,以至于张魁不怕妖,哪怕小白来历不明,牙尖嘴利。 张魁想让小白留下,但小饭馆姓贺,而且没有贺家也没有他张魁,“我听主人的。” “我也没问你。”没担当的男人。小白瞪他一眼,扭身往柜台走去,“大白,你看咱俩这么有缘都姓白,你以前的主人还是我恩人,七百年前是一家,就让我留下好不好?” “嗷呜!” 大白横她一眼,不好! “你说什么?”小白扬起巴掌。 “嗷呜!” 小清溪! 大白转向贺清溪。 小白悻悻放下手,朝它脑门上弹一下,勾头朝里面喊,“猫儿,小羊羊,有了我,你们无需担心你娘再来闹,也无需担心你们的爹给你们找个后娘。有后娘就有后爹噢。有了我,你爹也无需像今日这么累。有了我——” “有了你,我家将永无宁日。”小猫放下筷子,老气横秋道。 小白愣了愣,“怎么会?” “你话太多。”小猫道。 小白噎住。 程爷又险些呛着,见鸡蛋汤里只剩汤,便放下碗,拿着汗巾擦擦嘴,“老秦,咱赶紧走吧。” “下午无事,急什么。”秦爷放下筷子,冲张魁招招手。张魁把碗筷撤下去,给他们上一壶清水和两个杯子。 秦爷倒杯水,“小白姑娘,怎么不说话了?”明知故问。 “无言以对了。”程爷坐回去,看热闹不嫌事大,“小白姑娘,小饭馆六口,最好说话的是三个大人。” 小白转向贺清溪,见他坐在灶台后面发呆,仿佛没听见这边的话,不禁看一眼程爷,你没骗我? 程爷冲贺清溪那边努一下嘴,试试呗。 小白飘过去,搬个小木墩坐到他身边,“贺掌柜,我就实话跟你说吧。前些年我修炼遇到瓶颈,本以为机缘未到,来到你家才知道,是因为我还有一桩事未了,便是你先祖对我的救命之恩。 “以前我想报恩也没法报,就像大白现在这样。后来我变身成人,你先祖却已走了几百年,再想报恩只能找他的后代。可是几百年足矣使沧海变桑田,高山变河流,彼时的长安变成一堆黄土。 “此时的长安城对我来说不大,可长安的人对我来说很多。我找了许久才找到你家。发现你灵魂不全,不敢有片刻耽搁,就去给你找魂魄。你不看在先祖的分上,看我辛辛苦苦为你东奔西走,你也应当让我留下来。贺掌柜。” 报恩这种事贺清溪以前见过,他独独没见过要赖在恩人家中报恩的。对于小白的话,贺清溪一个字不信,“你给我一笔金银珠宝吧。” “啊?”小白张大嘴。 贺清溪:“你不是想报恩?我给你机会。” 小白张了张口,是可以这样报恩。可是用这么敷衍的法子报恩,她全无好处啊。 贺清溪身上的功德金光多的都快把他变成金人了,能帮到他这样的人,她就算分不到一点,日后渡劫飞升时也会轻松许多。 “你不差钱啊。”小白想了想,“报恩得诚心,你需要的不是钱,是帮你做菜,我会做,却给你钱,我良心不安啊。” 程爷闻言,不禁问,“你不会是喜欢上小贺了吧?” 第14章 众人猛然转向小白。 小白吓得摇头又摆手,“没有,没有,人妖殊途!” 众人松了一口气。 贺清溪:“你既知人妖殊途,还——” 小白知道他想说什么,忙打断他的话,“我说的人妖殊途是人和妖谈情说爱。我又不想嫁给你,也不想给你生崽崽,更不想跟你一夜风流,所以我留下来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贺掌柜?” “说实话。”贺清溪起身道。 “实话?” 小白疑惑不解。 “报恩的法子有千万种。”贺清溪居高临下看着她,“我拒绝,你可以报到小猫和小羊身上,不一定非得是我。” 秦爷点头,“是这个理。小白姑娘,你不诚实啊。” 小白挠头,这个贺清溪,年龄不大,懂得倒不少。 “我说实话,你就让我留下?”小白打量他一番,怀疑他又套自己的话。 贺清溪:“是的。”瞥她一眼,“你可以选择不说。” “我说,我说还不行么。”小白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人怎么比他祖宗还难缠,“你是有福之人,前世做了很多善事,帮你我有福报啊。猫儿和小羊羊没你做的善事多。” 这点贺清溪信。 贺清溪此生的母亲和外祖父那边做了许多善事,加上他以前做的,积到他现在这具身体上都快把他变成小金人了,“小猫和小羊还小。” “你小时候比他俩多多了。”小白说着,一顿,“还有个法子。你对天起誓,身上的功德全给小猫和小羊,我就不找你。” “我不要!”小猫霍然起身。 “爹爹,我也不要。”小羊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听他哥哥这样讲,也跟着说,“我要爹爹。” 小白笑了,“乖孩子。”转向贺清溪,“贺掌柜,你不同意我就现出原形,在你家梁头上抱窝。”抬手指一下上面的梁头。 “原来你的原形是鸡啊。”小猫不禁说。 小白转向他,“你说什么?!” “你自己说的啊。你抱窝。你不是鸡,那你是鸟吗?”小猫好奇地问。 小白张了张口,“……我啥都不是。” “那你是啥啊?”小猫更好奇了。 小白:“我——我跟你个孩子说这么多做什么。贺掌柜,同不同意?” “我——”贺清溪看到从窗户边一闪而过的几人,笑道,“看来此事得过会儿再说。” 小白下意识问:“为何?”感觉身后暗下来,扭头看去,是刚刚去而复返的黄裙女子,身后还有一顶轿子,“你弟弟来了?” 黄裙女子越过她,对贺清溪说,“贺掌柜,家弟在外面。” 店里的客人齐刷刷往外看,真的假的? “大白,过去看看。”贺清溪一动未动。 大白跳下柜台。 “我去!”小白不待贺清溪和大白有所反应,大步往外走,掀开轿帘,大白走过去,冲她嗷呜一声,滚蛋! 小白弯腰抓住它的脖子。 大白伸出爪子就抓。 贺清溪头疼,“小白,放开他。大白,过来。” “你同意了?”抬手把大白扔柜台上,小白就看贺清溪。 贺清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贺,看来这个小白是赖上你了。”蔡掌柜站起来,把饭钱放钱罐子里,笑着说,“她怕你,就不敢伤害你们和大白,你就把她收了吧。” 贺清溪撩起眼皮看他一下,“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 蔡掌柜不气不恼,“是的。”冲他挥挥手,转身往外走。经过小白身边停下来,“小白姑娘,我看好你哟。” “我也看好我自己。”小白笑嘻嘻道,“您慢走,明儿再来哈。” 蔡掌柜笑道:“好的,好的。”脚下一点也不慢,仿佛慢一点,小白就要去他家梁上抱窝一样。 贺清溪看到这一幕很是无语,又忍不住叹了一气。 黄裙女子不禁开口,“贺掌柜,家弟……” 贺清溪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我贺清溪轻易不答应别人什么事,答应就会做到。” “多谢贺掌柜。”黄裙女子道,“你若是能把家弟的梦游症治好,我一定会——” 小白忙问:“报答?不用,不用,小事一桩,无需我家清溪出面,我就能把你弟弟的病治好。” 黄裙女子恍若未闻,只拿眼睛看贺清溪。 小白不禁皱眉,“你啥意思?” “看出来了?”贺清溪开口道。 “还没。”小白转向青布小轿,里面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眼底乌青,并不是一两日梦游所能造成的。 小白在人世间待过几十年,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事都见过。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少年的梦游症至少有半个月了。 可哪怕一个月没睡好,也不该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睡这么沉,像昏死过去一样。 小白弯腰探探他的鼻息,有呼吸。小白就调动周身灵气打开天眼,不见妖魔鬼怪,也不见魑魅魍魉,“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贺清溪走到她身侧。 小白指着轿子里的少年,“街上这么热闹都没能把他吵醒,就像——”瞥到黄裙女子在贺清溪另一边,便给他传音,“像死了一样。” 贺清溪打开天眼往四周看一下,除了人只有一条小白蛇,“是不正常。” “不是中邪?”秦爷把饭钱递给大白,和程爷走出来便问。 贺清溪点头,“他身体很好,也不像有疾。” “不会是怕你,半道上溜了吧?”程爷开口道。 贺清溪猛然转向他,“溜了?” “对,你自己说的。”冯掌柜走出来,“我和陈掌柜没见过鬼,是鬼不敢靠近我们。你家有你,还有通人性的大白,还有这个小白,不说小鬼小怪,就算是老妖怪,见着你们也得绕道走。哪会在这里等着你们抓啊。” 贺清溪想想,有点道理。 “跑去我家了?”黄裙女子忙问。 贺清溪:“有可能。” “那,贺掌柜你——” 小白打断他的话,“不用。张魁,抱着大白去她家走一遭。多大点事,就让清溪亲自出面。”瞥一眼黄裙女子,哼哼道,“清溪是小饭馆的掌柜,不是捉鬼师。以后再遇到这事,劳烦你去找捉鬼师,别来烦我们家清溪。找不到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 “小白,少说两句。”贺清溪瞪她一眼,一条蛇只会嘶嘶嘶的蛇,哪来这么多话。 小白倏然闭嘴。 黄裙女子别过脸,抿嘴笑笑。 小白瞪她一眼,掉头往屋里去。见大白还装招财猫,拎起他朝张魁扔去。 张魁连忙伸手接住,“小白姑娘,你——” “没事。掉在地上也摔不着他。精着呢。”小白看一眼大白,“真有危险,早像先前我想打他那次,扯开嗓子嗷嗷叫你主子救他了。” 大白挥挥爪子,冲她“嗷呜”一声,就在张魁怀里找个舒服的位子躺好。 张魁低头看到它闭上眼,忍不住笑了,“是很精。”就问贺清溪,“主人,现在就去?” 贺清溪点点头,转向黄裙女子,“信我就让张魁跟你走一遭。” 黄裙女主不信大白一只大肥猫能做什么。它要是只能辟邪的黑猫,黄裙女子倒愿一试。 “贺掌柜不想救我弟弟直说便是,犯不着拿只猫来搪塞我。”黄裙女子敛起笑容,很不客气地说。 贺清溪皱眉,“我——” “你就是太好心。”小白插嘴,“有事求你,不说自己姓氏名谁,也不说自己家在何方,进来就让你随她走一趟,我要是你,早把她打出去了。 “可你呢,还叫你家大管家抱着账房先生去她家,真不知道你是不是面团做的。”瞪一眼贺清溪,转向黄裙女子,“你认为贺清溪不想救你弟弟,那我替他说了,他就是不想。请回吧。” 黄裙女子张了张口,“你——” “程将军,秦将军!” 黄裙女子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转头,“爹爹?您怎么来了?我不是同你说了,去去就回。” “你弟弟的身体如此反常,你不叫我去找捉鬼师,非要找开饭馆的掌柜,我哪放心的下。”四十来岁,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走到跟前,拱手道,“下官拜年程将军,秦将军。” 黄裙女子顺着她爹的视线看去,“将军?” “以前是将军。”脸色蜡黄,一脸病容的秦爷笑眯眯说出来,语气不见一丝虚弱疲态。 黄裙女子先前想不通的事瞬间全通了,为何病歪歪的人说话中气十足,为何小白底气十足,为何小饭馆的那些客人听到她是礼部侍郎的侄女不见害怕,只有幸灾乐祸。 黄裙女子脸色变来变去,“秦,秦将军,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 “求我别跟你计较?”秦爷接道,“一句不懂事不知道,就想得到旁人的谅解?姑娘,你想的真好。”陡然板起脸,“姑娘,我把小白先前说的话送给你,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儿。” 黄裙女子脸色爆红,“秦,将军,小女子知道错了。” “什么错了?”女子的父亲一头雾水,“秦将军,小女这是……冲撞了您?”不该啊。他闺女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不可能这般不懂事。 程爷接道,“是什么你回去再问她。还有,你儿子这事就不该来找小贺,他就一厨子。”转向小白,“你说你认识捉鬼师,不是诓她?” “当然不是。我长安城南白素贞,一个吐沫一个钉!”小白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右转走到头,再右转就是长安城中最好的捉鬼师的家。” 黄裙女子的父亲忙说:“多谢这位姑娘。真能治好小儿,鄙人必有重谢。” “不用谢。以后来就吃饭,要不就别来。”小白双手环胸,瞥一眼黄裙女子。 黄裙女子不禁低下头。 男子见他闺女这样,感觉里面的事不小,不敢逗留下去,命家丁抬起轿子,拱手道,“程将军,秦将军,下官先行一步。” 秦爷微微颔首,男子拽着他闺女就走。 小白冷笑一声,转向贺清溪,“小贺掌柜,你——” “开店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贺清溪道。 小白嗤一声,“你先祖不这样认为。” “他?不是农夫么?”贺清溪皱眉道,难道他刚才听错了。 小白点头,“他是农夫。”才有可能救她这条蛇。换成猎户,她早变成一碗蛇羹,“他说过只要手艺好,哪怕对客人不假辞色,客人照样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贺清溪没干过厨子,没做过生意,以前的贺清溪和这周围的掌柜怎么做,他便怎么做。现今听小白这样讲,贺清溪总觉得她糊弄自己,“程爷,秦爷,是这样?” “你认为自己无可替代,便可听她的。”秦爷道。 贺清溪明白了,“多谢秦爷。” “客气了。”秦爷笑笑,“忙你的去吧。我和老程也该回了。” 贺清溪拱手道:“慢走。”随后转身回屋。 “哎,等等。” 贺清溪转过身,“你还有事?” 小白:“你都不谢谢我?” “谢你什么?”贺清溪下意识问。 小白:“我帮你吓退周桂香,气走第二个周桂香啊。” “不是你应该做的么?”正往外掏钱的钱掌柜开口道。 小白没能理解,“该?” “你是来报恩的?恩人遇到麻烦,你出手相助,不是理所应当?”钱有良钱掌柜问,“还是报恩只是随口说说?” 小白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说着,心中忽然一动,“贺清溪,不,不对,贺掌柜,你同意我留下来了?” “我同不同意重要吗?”贺清溪问。 小白:“当然!你同意我就光明正大的留下来,你不同意我就躲起来呗。” 贺清溪不禁白了她一眼。 小白笑了,“我就当你同意了啊。”挽起袖子,“还有没有人想吃炒米饭?” “你先等等。你留下来可以,不过得约法三章。”贺清溪道。 小白皱眉,“还要三章?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正准备离去的钱掌柜停下来,“就说刚才的事,你冲礼部侍郎家的侄小姐那么一通,得亏秦爷和程爷在。不然——” “不然怎样?”小白问。 钱掌柜:“明日托户部的同僚来收税,后天命巡行的差役来查你们的饭菜是否干净,有没有乱丢乱扔,有没有欺行霸市,你们家还要不要开店做生意?” “他敢!?”小白怒道。 钱掌柜眼角笑出褶子,“他不敢动你。贺掌柜有你护着,他们也不敢动。你们家小猫儿,小羊,张魁和张惠都是普通人。小猫儿过几日要去私塾,张魁每日都要出去买菜,路上遇到点意外,你就算能找到搞事的人也晚了。 “小白姑娘不喜欢礼部侍郎家的侄小姐,担心贺掌柜帮了她,她赖上贺掌柜,完全可以跟她解释,贺掌柜能看见鬼怪,但他不会抓妖捉鬼。她不信,秦爷和程爷可以给贺掌柜作证。有秦爷和程爷证明,她心中有气,也不会像先前那般生气。” 小白不禁看贺清溪。 贺清溪叹气,这个钱有良,干什么跟她说这些,由着她误会不是挺好的么。 “贺掌柜,我错啦?”小白弱弱地问。 第15章 狐狸跑了 “不能全怪你。”贺清溪见事已至此,“也怪我没跟你说。” 小白:“那你咋不说?” “因为我也不喜欢那名女子和她的丫鬟。”贺清溪不待她开口,“周桂香那种过来都不知道问问小猫和小羊好不好,就嚷嚷着要我赔肉的,你可以随便挤兑。对旁人,以后说话前先用用脑子。” 小白皱眉,“我说话不长脑子?” “我没这样讲。”贺清溪转向柜台,“猫儿,小羊,吃饱了没?” 小白追过去,“你就是这样想的。” “是的。”贺清溪扭头看向她,“今天还只是个开始。” 小白张嘴就想说,我不伺候了。话到嘴边心中忽然一动,“激将法对我没用。”冲贺清溪挤眉弄眼一番,“都是我玩剩下的。” 钱掌柜想说,贺掌柜没用激将法,他心中就是那样想的。眼角余光瞥到小白跑到灶台后面炒米饭,跟在自己家一样,立即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这种小妖,就得贺清溪收拾。 “贺掌柜明日做什么?”钱掌柜问。 贺清溪想想,“红烧肉吧。这个时节也没什么吃的。” “有啊。”小白突然开口道。 正打算离去和正在用饭的人同时看向她。 “豆腐啊。家常豆腐,生煎豆腐,豆皮汤,豆腐脑,豆腐乳,豆腐包子等等,啥不可以吃啊。”小白说着发现不对,店里安静极了,“你们,没吃过?” 有人摇头有人点头。 小白:“那是吃过还是没吃过啊?” 钱掌柜:“有的吃过,有的没吃过。” “那明日就做豆腐宴。我帮你磨豆腐。”小白转向贺清溪,“你去泡豆子。对了,多泡点,做豆腐可费豆子了。” 贺清溪笑了,无声地笑了。 “咋了?笑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小白奇怪。 钱掌柜也乐了,“他是谁?小白姑娘。” “贺掌柜。”小白脱口而出。 钱掌柜:“让你家掌柜的去泡豆子,你在这儿给自己做蛋炒饭啊。” “我……”小白看了看碗里的鸡蛋,又看看锅里的米饭,“我,我我是给客人做的。” 钱掌柜:“你家掌柜的一碗米饭一个鸡蛋,两文钱将将裹住本。你一碗米饭三个蛋,你家掌柜的有万贯家财,也得把自己赔进去。” “一个鸡蛋?”小白惊讶道,“你先祖——” 贺清溪:“我先祖是农夫,做了自己吃,只要吃得起,放十个鸡蛋都成。” 小白想想,不禁眨了眨眼睛,“是哦。那,怎办是好?” 贺清溪给张魁使个眼色。 张魁打开盛放凉米饭的陶盆,见里面还有两三碗,全倒进去,“炒吧。” “油少。”小白道。 贺清溪:“我们自己吃。” “我再加俩鸡蛋。”小白脱口道。 店内忽然安静下来。 小白看了看客人,又看看贺清溪,最后转向张魁,“我又说错啦?掌柜的说的,吃得起放十个都成。” 贺清溪顿时觉得心好累。 钱掌柜拍拍他的肩膀,“贺掌柜,保重。” 贺清溪瞪他一眼,钱有良拔腿走人。 “我真错了?”小白再次开口。 贺清溪:“小猫和小羊吃过了,只有我和张魁张惠没吃,三碗米饭三个鸡蛋刚好,你放那么多做什么?” “刚好?可是我也想吃啊。” 店内的客人乐了。 “你们笑什么?”小白疑惑不解。 贺清溪:“你说你比大白吃的还少。大白一顿半碗米饭。” “半碗?!”小白惊呼,“你咋吃这么少?”看向大白,像看怪物一样。 大白一动不动,像个假猫。 锅铲塞给张魁,“大白,我和你说话呢。”走到大白前面,抬手戳一下他的脑门。 嗷呜! 别碰我! 大白瞪她一眼。 小白又朝他脑门上戳一下,“就碰!” “你以为大白一顿吃多少?”贺清溪担心一蛇一虎待会儿打起来,便开口问道。 小白:“他爹一顿得半盆肉,或者三四碗米饭。”视线移到大白肚子上,“你真是大白?” 嗷呜! 我不需要吃五谷杂粮。 稚嫩的童音传进小白脑海里,小白正想说什么,突然想到自己也不需要。她现今想吃只因以前蛇身不敢吃,担心把贺清溪的先祖吓死过去。 “那你还吃?”小白小声回他一句。 大白瞥她一眼。 “啥意思?”小白没看懂。 嗷呜! 你也无需吃五谷杂粮,为何还想吃? 大白看着小白。 小白想也没想就说,“当然是人类的饭好吃。”话一出口,小白僵住。大白的意思她明白了,好吃浅尝便可,犯不着放开肚皮吃。 那种吃法,贺清溪也养不起。 “你说得对。”小白朝大白脑袋上撸一把。 大白抡起胳膊给她一爪子。 食客们吓一跳,见大白收回爪子,还瞪着眼睛看小白,不禁庆幸以前没有试图撸他一把。否则,手不肿也得青。 贺清溪能听懂兽语,便故意问,“小白还吃不吃?” “给我半碗。”小白说着,犹豫一下,“加两块鸡肉?” 贺清溪微微颔首。 “掌柜的你真好。”小白一步跳到贺清溪身侧,抱住他的胳膊。 贺清溪吓一跳,打算结账的食客吓得往后一趔趄,险些撞翻板凳,贺清溪翻手抓住小白的胳膊,“再乱蹦乱跳没个稳重样,明日就给我回去。” “稳重,稳重,我稳重。”小白瞬间老实的像根柱子。 贺清溪瞥她一眼,走到柜台后面,“你俩吃饱了没?” “饱了。爹爹,我想喝水。”小猫道。 张惠立刻把水壶拎过来。 贺清溪接过去倒一杯,“你俩喝。”随即问张魁,“还剩多少菜?” “鸡肉没几块了。炊饼还有四五个。汤只剩水,鸡蛋和青菜都没了。”张魁把米饭盛出来,打开锅盖看一下,“主人,可以关门了。” 贺清溪冲张惠努一下嘴。小白想问什么意思。张惠拿个牌子挂在外面。 小白跟出去,看到上面写着“饭菜售空”四个大字,不禁竖起大拇指,“这个法子好。” “进来吃饭。”贺清溪道。 小白跑进来,看到大白面前有个碗,碗里有几块鸡肉,“张魁,你把我的也给他了?” 张魁指一下灶台上的碗。 小白想飘过去,看见贺清溪,连忙停下来,蹑手蹑脚过去,“你真实在。我说两块就给我两块啊。” “主人没得吃。”张魁瞥她一眼,你就知足吧。 小白往贺清溪碗里看一下,只有米饭,端起碗就走。端是怕慢一点,贺清溪抢她的。 贺清溪见她这幅样子,都想给她一大耳刮子。可一想她还小,无奈地摇摇头,放下碗筷,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主人,没吃饱小的再做点。”张魁等客人走远就说。 小白猛然看向张魁,做什么好吃的啊。 “不用了。”贺清溪想到今日开门时,小猫和小羊恨不得飞出去,“我等一下领他俩出去转转,顺便买些吃的。小白留下来帮张魁和张惠刷锅洗碗扫地擦桌子。” 小白不乐意,可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白便使劲点点头,“有我在,你放心玩吧。” 贺清溪笑笑,喝点剩的青菜鸡蛋汤,漱漱口,装一荷包铜钱,就领俩小孩出去。 大白纵身跳到贺清溪肩膀上。 “你干什么去呀?大白。”小白喊道。 大白“嗷呜”一声,抓紧贺清溪的衣裳。 “别抓。”贺清溪拿开它的爪子,“叫小猫抱着你。街上人多,等会儿看着点小羊。” 大白跳到小猫肩膀上。小猫伸手把它抓到怀里。 “掌柜的……”小白凑过来。 贺清溪:“我以前身体不好,大白又不跟张魁,自我父母离世,它就没出去过。”指着柜台,“日日在那儿收钱。” “那啥,你们好好玩。”小白后退一步,“我去帮张惠。” 大白乐了,在小猫怀里打个滚。 小猫捏住它的脖子,调皮的虎崽子安分下来。 贺清溪忍俊不禁,“走吧。” “主人,等等。” 跨到门外的脚收回来,贺清溪回头问,“怎么了?” “您昨日救的小狐狸不见了。”张惠跑进来。 贺清溪:“不见了?” “什么狐狸?”小白好奇。 贺清溪没理她,“何时不见的?” 张惠回想一番,“主人炒鸡肉,奴婢来给主人烧火的时候它还在。奴婢刚刚把碗筷放井边,准备去灶房里拿水桶才发现它不见了。” “我去看看。”贺清溪大步往后院走。 小白跟上去,眉头紧皱,“好臭啊。” “什么臭?”张惠下意识问。 小白想也没想,“狐臭。” 贺清溪:“狐臭?” “你没闻到?”小白指着东边第一间偏房,“那儿最浓。” 张惠:“那就是灶房。它先前一直呆在那儿。” “你能闻到狐臭,是不是说它还未走远?”贺清溪问,“能不能凭狐臭味追到它?” 小白摇头。 “笨蛋!” 稚嫩的童音从身后传来。 小白转过身,“再说一遍!”指着窝在小猫怀里的大白。 “笨蛋小白蛇。”大白翻身面对小白,“笨蛋小白蛇,笨蛋小白蛇。” “你是蛇啊?” 小猫和小羊异口同声。 小白神情一滞,意识到他俩说什么,脸色骤变,“我打死你个熊孩子!”伸手就抓大白。 第16章 无所不知 大白跐溜窜到贺清溪怀里。 贺清溪抓住小白的胳膊,“正事当紧。”手上用力,小白痛的疾呼,“好好好……”贺清溪松手,小白不禁揉揉胳膊,“病歪歪的手劲咋这么大啊。” “我是男人。比你矮小的男人力气都比你大。”何况贺清溪比她高半头,体内还有些许灵气,“别废话,赶紧说。” “再说我也没办法。”小白担心他不信,“这里狐臭味浓,除了它在这儿呆了一天,还有就是你院里除了果树和青菜,没别的东西。”看一下干净的院落,“到外面风一吹散了,再被肉香油香遮掩一下,想靠狐臭找到它难如登天。对了,找它干什么?” 贺清溪:“它伤的很重。死了一了百了,不死起了歪念就麻烦了。” “它吃过人?!” 张魁等人满脸紧张,眼中即惊又怕。 贺清溪忙说,“没有。它渡劫失败撞到猎户手里,险些变成狐皮围脖,我担心它经此一事性情大变。” “还是只老狐狸?” 贺清溪点头,“一朝被打回原形了。” 小白松了一口气。 贺清溪:“你怕它?” “它倘若害人,会有捉妖师抓它,以后渡劫的时候雷也会往死里打它。但它害妖就没人管了。”小白指着自己,“别看我也活了上千年,对上快飞升的老妖精只有死路一条。”猛然看向贺清溪,“掌柜的——” 贺清溪:“知道你想说什么,在我家保你无恙。” “不愧是我恩人的后代。”小白咧嘴笑道,“我帮你刷锅洗碗,你带他们玩去吧。” 贺清溪转向俩孩子就伸出手。 “爹爹今日做那么多饭很累吧。”小猫很想出去玩,但他没忘记他爹爹做蛋炒饭的时候说过手疼,“弟弟,改日再去好不好?” 小羊吃得饱饱的,对街上的吃食不感兴趣,而他又想和贺清溪待在一起,贺清溪要是不去,小羊宁愿在家呆着。 “爹爹,我陪你睡觉吧。”小羊道。 贺清溪看向小猫。 “我也困了。”小猫立刻说。 贺清溪笑道:“那我们去睡觉。” 俩孩子抓住他的手就往卧室拽。 翌日,云层很厚,遮住了太阳,到晌午还刮起大风,仿佛要在一天之内进入寒冬腊月。 民间有种说法,立春日阴天下雨,待天晴就暖和了。立春日天气好,后面还会冷。贺清溪从张魁口中得知今年立春那日天气好,就怀疑要下雪。 未时一到,张魁拆开店门,冯掌柜进来就说:“看这天儿明日要下雪啊。” “我问过小鬼,他也说明日有雪。”贺清溪道。 冯掌柜浑身紧绷,看到小白,“在店里问的?” “不是。”贺清溪笑道,“早上在那儿问的。”指一下东边的侧门,“有小白在,小鬼不敢来我们家。” 冯掌柜脸上有了些许笑意,“雪大不大?” “大我回头就让伙计把大氅都拿出来。”陈掌柜坐下说道。 贺清溪方才只算出明日有雪,天寒地冻,以他现在的法力还算不出雪大不大,“会结冰。” “这就行了。”陈掌柜道,“给我来份羊肉汤。” 冯掌柜抬抬手,意思他也一样。 贺清溪昨日跟食客讲,今日做红烧肉,早上见天色不对,就让张魁少买些猪肉,多买些羊肉。今日便炖一锅羊肉汤,蒸两屉子炊饼。 炊饼好了,贺清溪才做红烧肉。 方才给俩孩子盛一碗,给小白和大白盛一碗,此时锅里也就七八碗不愁卖,二人要羊肉汤,张魁也没特意推荐红烧肉。 事实上不出张魁所料,羊肉汤还没卖一半,红烧肉就卖光了。 羊肉汤喝着暖和,待店里空无一人,羊肉汤也光了。 张惠回后院煮粥,贺清溪切一点年前腌的咸肉炒冬笋,一家人吃饱,贺清溪就命张魁洗白菜。 小饭馆用的油都是自家熬的猪油。猪油快用光了,猪油渣一点也没少,贺清溪就教张惠把猪油渣切碎,和切碎的白菜帮子拌在一起包饺子。 饺子这东西贺清溪前世没吃过,今生经常吃,贺清溪记忆中这东西味道不错,就叫张惠和张魁多包点。 小白见数她最闲,就挽起袖子,“我擀饺子皮。” “你会?”张魁怀疑。 小白:“你主子他老祖宗三天两头做,看也看会了。不信问大白。” 大白嗷呜一声。 张魁把小擀面杖给她,“别逞能。” “知道。知道。”小白嘴上这样说,擀出的饺子皮不是椭圆形就是菱形,张魁和张惠的眉毛因此夹的越来越紧。 贺清溪抄着手在旁边看着他俩快忍不住了才开口,“不让她学,她永远学不会。” “小人听主人的。”张魁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随后面包完,张魁就把他早几日买的柴火搬灶房里。贺清溪见状,想起明天极有可能下雪,就让他和张惠去买只羊。 张魁:“一只?活的?” “是的。回头让小白杀。”贺清溪道。 坐在果树上,晃悠着双腿,悠闲自在的小白连连摆手,“我不会。” “我教你。”贺清溪道,“千年老妖只会一个变身术也不嫌丢人。”瞥她一眼,“下来!” “下来!” 稚嫩的童音紧接着响起。 小白循声看去,小猫和小羊趴在廊檐下的石桌上下棋,大白坐在石桌一角往这边看,“又是你?我要不揍你,我就不姓白!” “你不姓白。”大白接道。 小白瞬间飘到它面前。 “清溪,救我!” 小猫伸手把它抱入怀中。 “小猫,给我。”小白道。 贺清溪叹气,“你们能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儿?” 小白的手僵在半空中。 “闲着没事就来跟我学适合你们的功法。”贺清溪道。 小白跳过去,“真的假的?” “我在外面飘了三十年,什么地方都去过什么东西都见过,你说真的假的?”贺清溪反问,“或者明日一早跟他们几个一起?我家猫儿和小羊聪慧,一点就通。到时候只有你不会,丢人不?” 小白想说它也一点就通。可修炼了一千年才化成人形,又学了十多年才学会飞,真不见得比俩孩子聪慧。 “明日教猫儿和小羊弟弟啊。那我和大白就不跟着掺和了。”小白一脸的讨好,“多谢掌柜的啥事都想着我和大白。我准备好啦。” 贺清溪轻笑一声,“我直接传给你们,自己领悟。” “啊?”小白张大嘴,“都不讲解一下?” 贺清溪:“你们禽和兽的东西,我看不懂。” “你是怎么记下来的?”小白好奇。 俩孩子转向贺清溪,贺清溪指着自己的脑袋,“我感觉有用就记下了。就像我被周桂香砸昏过去,感觉身体不对,循着感觉找过来一样。” “那你这个感觉真好。”小白也相信自己的直觉,“等等,周桂香,她今日竟然没来。还有那个比我这个妖还不懂礼数的姑娘也没来,她弟弟的病好了?” 贺清溪:“这事不急,明日找人问问就知道了。”说着把两套适合动物的修炼功法传给它俩。 小白身体一晃,大白倒在小猫胳膊上。 “爹爹!”小猫大惊失色,“爹爹!” 贺清溪忙说:“没事。东西太多,它承受不住晕过去了。睡一觉就好了。” 小猫放心下来,抱紧大白,“爹爹,我想把它送它屋里去?” “去吧。”贺清溪说着,见张魁欲言又止,“有事?” 张魁:“小白昨日也闹着要大白那样的房子。” “那你再买两块木板。”贺清溪道,“张惠,跟他一起去。要是有剩余就买匹布,自己做两身衣裳。”。 张惠想也没想:“奴婢有衣裳。” “去年的了。”贺清溪深知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的道理,“现在买布,过些天做好正好天暖和了穿。” 张惠露出一口白牙,“哎!谢谢主人!” 贺清溪摆摆手,就回自己屋歇息。 次日,贺清溪打开门险些被雪白的白雪闪瞎了眼。 眯着眼好一会儿,贺清溪才适应过来,“张魁,晌午做羊肉汤和炊饼。年前腌的雪里蕻拿出两颗,切碎和肥猪肉猪油渣一起炒,所有食客每人送一小份。” 前面店里有几十个小猫掌心那么大的碟子,用来盛酱料的。最近做的都是炖菜,用不着酱料,那些碟子就没用。 贺清溪找出来就给小白,“用我昨日教你的法子清洗干净,然后把羊收拾干净。” 小白不爱干活,但洗碟子杀羊可以练习法术,接过去就说,“瞧好吧您嘞。” “小心点。”贺清溪道。 小白挥挥手,碟子放盆里,往里面倒一盆水,又在旁边放一干净的盆,张魁和张惠就见水盆里的碟子飘到另一个盆中。 张魁呆了一下,回过神走过去拿起碟子,比他擦的还干净,不禁学着小白伸出大拇指,“真厉害!” “这算什么。”小白嘴上谦虚,表情很是得意,“等一下才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厉害。”飘到屋里拿个盆,用灵力把羊吊起来,随后羊血流到盆里,羊皮掉在地上。 张魁和张惠再次看直了眼。 “掌柜的,切好放哪儿?”小白开口道。 张魁和张惠清醒过来。 贺清溪:“我来切。你的手不稳,灵力运用的还不甚熟练。” 小白张了张口很想反驳。 贺清溪瞪她一眼,小白闭上嘴。贺清溪把羊解剖好,切成块分类放入盆中,小白眼中尽是佩服。 小白又看一眼大小均匀的羊排,忍不住问,“您练了多久?” 贺清溪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张魁,羊腿骨炖汤,羊排红烧,我在旁边指点你。” 张魁会做,但他不敢做,闻言立即端着羊肉去前院,张惠收拾羊的五脏六腑。 羊肉烧好放小火炉上温着,张惠也收拾好了。夫妻二人一个烧火,一个做发面炊饼。 未时一刻,小白拆开店门,看到斜对面金银珠宝店的蔡掌柜大步走来,满脸喜色,就顺嘴问,“啥事这么高兴?” “好事。”蔡掌柜笑呵呵道,“还是关于你家贺掌柜的。” 小白一脸警惕,“又来个桂香?” 蔡掌柜脚下一踉跄,“哪有这么多桂香。不过,我要说的事还真跟桂香有关。” “周桂香又咋了?”小白眉头紧锁,“因为我没骂她,她觉得我们好欺负,又来找掌柜的要钱?” 第17章 活学活用 蔡掌柜闻言想到周桂香被小白气走的一幕,不由得笑了,“不是。小猫儿和小羊羊呢?”说着往四周看看。 “他俩嫌冷,吃过饭就回屋了。”小白道。 蔡掌柜立即说:“贺掌柜,你家以前那个桂香的小饭馆开不下去了。” “贺掌柜,大事不妙!咦,贺掌柜呢?”钱有良进来就往北边灶台那边瞅。 “在这儿。” 钱有良循声转向柜台,“贺掌柜怎么在这儿?大白呢?” “嫌上面风大。”贺清溪把窝在柜台里面的大白揪出来,“什么不妙?” 钱掌柜:“我哪知——瞧我这记性。昨儿下午来我家喝茶的客人说,你前妻把红烧肉的做法卖了。” “卖了?!”几人大惊。 贺清溪:“卖给谁了?” “你,都不紧张?”钱有良见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小饭馆的招牌啊。” 贺清溪见他比自己还着急,感动之余又想笑,“我一直以为小饭馆的招牌是羊肉汤。” “羊肉——”钱有良一顿,在冷冷的冬日羊肉汤比红烧肉受欢迎,夏天红烧肉无人问津,春天人乏更喜欢酸辣口,秋日蔬菜瓜果多,人的选择多,红烧肉依然不是最受欢迎的那位,“还是贺掌柜看得明白。” 贺清溪:“我是开饭馆的,还是个厨子。你要问我雨前的茶和雨后的茶哪个好,我把你家的茶喝光也喝不出来。” “是的。”钱有良笑了,“那就不管她?” 贺清溪点头,“好吃懒做,有万贯家财也不够她用的。别说她卖红烧肉,就算把我小饭馆的菜全卖了,也用不到明年今日。” “是这个理。”钱有良点头,见蔡掌柜也一个劲点头,“隐隐听你说周桂香把她的小饭馆卖了,你又是听谁说的?” 蔡掌柜:“来我家买金簪的一位西域客商看到贺掌柜的小饭馆,顺嘴说西市也有一家小饭馆,跟贺掌柜家的很像,无论门窗还是桌椅颜色,可惜开一天就开不下去了。” “活该!”钱掌柜脱口而出,注意到贺清溪,连忙解释,“我说你前妻。” 贺清溪笑道:“我知道,是活该。”不想再聊她,便说,“天冷我担心没人吃蛋炒饭,昨儿就没蒸米饭。有羊肉汤和炊饼,来点不?” 蔡掌柜见状,笑呵呵道,“正好我不想吃油腻的。”说完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下。 今日街上的人比昨日少了许多,茶馆的人不多,钱掌柜打算自己煮点面条,可他闻到羊肉味,看到锅里冒着白烟,犹豫片刻就在蔡掌柜对面坐下。 大白菜十分便宜,张魁发现钱掌柜犹豫,又见店里就他和蔡掌柜两人,便给他们多盛些白菜。 蔡掌柜经常过来喝羊肉白菜汤,用勺子搅一下便可看出这次和以往有何不同。 “贺掌柜真是个厚道人。”蔡掌柜小声感慨。 钱掌柜点头赞同,“是啊。可惜姓周的那女人……” “你又做什么啦?”小白扯一下贺清溪的衣袖,指一下蔡钱二人小声问。 贺清溪:“没做什么。猫儿和小羊还在被窝里?” “要他们出来?”小白问。 “吃点东西就不冷了。” 小白往外看一眼,来客都是这边的街坊,饭菜上的慢快都不会有意见,就去后院把俩小崽子拎出来。然而,这么一会儿,六张桌子就坐满了。 小白看到这一幕,蹭到贺清溪身边,“掌柜的——” “有话直说。”贺清溪盛一大碗羊肉汤放柜台里面的小方几上,给小猫一个炊饼,“和弟弟一人一半。” 小猫给小羊一小半,“弟弟给你。吃完我再去拿。” 小羊点一下头,就抓着筷子夹肉。 “掌柜的,我真有事。”小白跟过去。 贺清溪微微颔首,“听着呢。” “你不觉得这个饭馆小吗?”小白试探道。 贺清溪头也不抬,“小饭馆不小,就是大酒肆了。” “好像,也对。”小白点了点头,“可是,我还是觉得它太小了。” 贺清溪扭头看她一眼,“直接说你想干什么。” 小白指着外面,“你看那俩人,见咱们店里人多,来到门口又走了。那走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那都是钱啊。” 贺清溪的手一抖,炊饼险些掉汤里,“走了不好?回头少刷几个碗。” “我,我是那样的人么?”小白瞪着眼问,“不对,我不是人。别说多一个,就算多十个八个,对我来说也不多。” 贺清溪乐了,这小妖竟比他还爱财。 炊饼放盘子里递给张惠,张惠给客人送过去。贺清溪才问,“想赚钱?” 小白连连点头,“你不想?” 贺清溪想过,但他没想过扩大店面。 “叫张魁教你和面,下午蒸炊饼,明日和张惠炸些东西卖,天黑再关门。”贺清溪道。 小白:“面丸子?” 面丸子并不是由面粉直接制成的。 凉透的发面炊饼掰碎加水泡软,随后把水滤掉,加些盐、调料粉、葱或者萝卜,再加些面粉,搅拌均匀用虎口挤出一块丢入油锅里炸至金黄,便是面丸子。 贺清溪前世没吃过,今生儿时只吃过几次,没想到小白蛇也知道,“我祖宗做过?”说话间盛两小碟咸菜递给张魁。 小白小声说,“是的,别提多香了。可惜那时候我没法吃。” “掌柜的,这个小菜真是送的?” 贺清溪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循声看去,说话之人脸生,穿得不厚,但衣裳布料挺好,不像是出来买东西或者赶路的人,应当是隔壁街的商人。 “是的。怎么了?” “里面还有肉?” 贺清溪:“一点肥猪肉,总共没二两。咸菜家家都有,我想着不好卖,而我身体不好,俩孩子还小,都不能多吃,干脆送诸位得了。” “那能给我盛一碗不?我给钱。” “啊?”贺清溪指着菜,“那个?” “你有所不知,我老娘会过日子,冬日里菜贵,自己不吃菜也不准我们吃。每天就吃这个。我把这个拿回去,我老娘要是知道一碗还没有二两肉,一准让我们吃。” 贺清溪笑了,“行吧。钱你看着给。记得下锅前用温水多洗几次,否则咸的齁心。” “多谢。”说话的男子起身抱拳道,“难怪你这个菜咸淡适宜。” 贺清溪:“喜欢就好。” “贺掌柜,帮我盛两碗羊肉汤。”对面胭脂水粉店的女掌柜拿着盆进来。 张魁伸手接过去,“小的给您盛。”照旧多盛些不值钱的白菜。 女掌柜见满满一盆,回去送来一盒味道不好闻,不好卖但很好用的面脂,“这个抹脸上油腻腻的跟抹了猪油似的,但涂手上极好。” “多谢。”贺清溪接过来就递给小猫。 闲着无所事事的小白趴在柜台上,望着女掌柜走远就忍不住说,“这人挺好。” “能在东市待两年以上的人,不论品性如何,都很会做事。”贺清溪解释道。 小白:“不会做事做人也开不长?” “是的。”贺清溪见方才说话的那人过来了,立即把张惠端过来的菜递给他,“下次把碗捎过来就成了。” 男子不禁问,“你不怕我一去不回?” “一个碗而已。”贺清溪笑道,“我不信你就值这一个碗。” 男子笑了,看到柜台上的大白,眼中尽是好奇。 百年小饭馆的事男人听说过,饭钱要放钱罐子里,否则柜台上的大白猫会挠人。男人把饭钱放进去就看大白。 大白一动未动。 男人又往里面添两个铜板,大白看他一眼就转向贺清溪,见贺清溪没有开口的打算,又扭头坐好。 男人不禁说,“真神了。” “精着呢。”钱掌柜把饭钱给了,就问贺清溪,“这个咸菜是不是先炒肉沫后放咸菜,最后放猪油渣?” 店内陡然安静下来。 世人都知道饭馆最忌讳食客打听饭菜的做法,他们便认为贺清溪也不例外。贺清溪赚钱的门道多,没打算卖咸菜,就笑着点点头。 不少人面露惊讶,钱掌柜一点也不意外,“多谢贺掌柜。” “客气了。不过有句话我得先说,做的不好吃可不能怪我藏私。” 钱有良点头,“这点我知道。贱内虽擅烹饪,我还没指望她能超过贺掌柜。” “这么说我们也可以做?” 贺清溪循声看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身上还披着大氅,“可以啊。你们家孩子要是乐意吃,天天做都成。” 小饭馆的饭菜便宜,是对长安城的富户来说。 在小饭馆用饭,一顿至少五六文。五六个铜板够普通百姓家用一至两天的。再说今日没有蛋炒饭,汤是羊肉汤。一碗汤和一个炊饼就要十一文。所以贺清溪虽不认识他,也能从他的衣着,和面前的汤和红烧肉看出他不差钱。 富裕人家的孩子即便爱吃咸菜,也不过是一两顿,图个新鲜。 说话的中年男子见贺清溪面带微笑,也忍不住笑了,“跟你说笑呢。” “我可没说笑。”贺清溪认真道,“你们谁想做谁做。” 男子抬起手,“算我怕了你了,贺掌柜。” 贺掌柜见好就收,“锅里还有不少汤,谁的汤喝完了,跟张魁说一声,叫张魁给你们添。” “贺掌柜,你整日里这样卖,能裹住本吗?” 贺清溪抬眼看到是他家东边卖染料的掌柜的,“你们天天来捧场,我就能赚到钱。今天来一次,半个月再来一次,我的羊肉汤卖不出,那就……不好说了。” “那我们以后天天来你家用饭。” 贺清溪笑道:“好啊。不过,您还是先把今日的吃完再说,凉了就腥了。” “凉了就叫张魁再给我加点热的。”不待贺清溪开口,就冲张魁招手,“再给我添点。” 贺清溪的羊肉汤并不是羊肉煮的,是用羊骨头煮的。炖出味来,贺清溪再把煮好切成块的羊肉和白菜放汤里。 食客不知真相,误以为放了许多羊肉,以至于一个比一个担心贺清溪亏大了,关门不卖,他们想吃也没地儿吃。 贺清溪以前不是生意人,现在是,还得养一大家子,所以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装不知道。 傍晚,贺清溪歇过乏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张魁和小白各拿一个斧头,面前还放了一堆劈开的木头,“你俩劈的?” “不是。我自己劈的。”小白飞过来,“张魁说我要是能在做饭前把这一堆木柴劈了,就叫张惠给我做碗蒸蛋,和你儿子一样的蒸蛋。” 贺清溪:“用斧头劈的?” “是呀。不然我拿着斧头做什么。”小白道。 贺清溪皱了皱眉,“我怎么没听见劈柴声?” “因为我把声音屏蔽了。”小白很是得意,指着地上,“我在这边画了一个圈,用你教我的办法搞个结界,我和张魁站在里面,只有我俩能听到劈柴声。” 贺清溪看向张魁。张魁点头。贺清溪不禁说,“不错啊,都知道活学活用了。” “那当然。我可是长安城南白——”小白扭头转向侧门,“谁呀?天都黑了还敲——” 贺清溪打断她的抱怨,“开门去!” 第18章 胆小如鼠 小白飞过去,片刻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纸包。 贺清溪:“什么东西?”接过来拆开一看是一包茶叶渣滓,忍不住笑了,“钱掌柜这个人有意思。” “你还笑得出来?”小白睁大眼,“傻了吧你?” 贺清溪递给张魁,“傻的是你。”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明日就知道了。” 翌日,贺清溪起来洗漱一番,就拎着小火炉在院里煮碎成渣的茶叶。 小白起先不懂,随着贺清溪把鸡蛋放入黑褐色的茶汤之中,小白明白过来,“茶叶蛋?” “我祖宗也做过?”贺清溪肯定道。 小白点头,“你那个老祖宗可会吃了。对了,有一年过年,他说他心情好,我觉得是天太冷他不想出去,呆在屋里又无聊,就做一桌鸡蛋宴。据说吃得那天来找他玩的人,有一段日子看到鸡蛋就吐。其中就有这个茶叶蛋。” “冬天?你不冬眠?”贺清溪好奇地问。 小白的脸色为之一微。 “真不用冬眠?” 小白瞪他一眼,“你能不能别总提醒我是条蛇?” “我不说你也是。”贺清溪说着,一顿,“你不会是,在我老祖宗他们家房梁上冬眠吧?” 小白起身就走。 贺清溪乐了,“干什么去?” “拿碗,你说的,给钱掌柜送两个茶叶蛋。” 小白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贺清溪不禁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和好笑。 贺清溪昨晚看到那包茶叶碎渣,总觉得钱掌柜把去年一年的茶叶渣都拿来了。早上小白洗鸡蛋的时候,贺清溪就顺着说句,煮好给钱掌柜送两个。 钱掌柜整日喝茶,肠子里的油都被清茶浓汤刮干净了,导致他很喜欢炒鸡蛋煎鸡蛋,不喜欢寡淡的茶叶蛋。 钱掌柜会过日子,不想吃也没舍得丢,就放柜台之上。 巳时两刻,巡行的差役累了进来歇歇脚,见柜台上有鸡蛋误以为卖的,就问钱掌柜价几何。 钱掌柜便实话实说,贺掌柜送的,他吃不惯,两位差大哥既然喜欢,送他们得了。 两位差役剥开发现和鸡蛋很不一样,还带有茶味,就问钱掌柜怎么不做。 钱掌柜不喜欢,当着客人的面又不能这样讲,就很谦虚地解释他怕做不好。 两位差役经常在这条街上走,知道贺清溪为人厚道,就叫钱掌柜问贺清溪。 钱掌柜不好意思,可这俩差役见着他就问茶叶蛋的事,钱掌柜怕得罪他们,一日下午,贺清溪盯着张惠和小白炸面丸子的时候,钱掌柜凑上去,“贺掌柜,借一步说话。” “你还真能忍。”贺清溪笑道。 钱掌柜一惊,随即就看小白。 小白忙着给街坊四里盛面丸子和偷吃。 钱掌柜觉得不是小白,她没空,“我家的伙计说的?” “那两位差役说的,还问我怎么不做茶叶蛋。”贺清溪笑道,“你家有茶叶,你来做茶叶蛋,一文钱两个都能赚够一天的饭钱。我一文钱一个都不见得能裹住本。” 茶叶要买,炭要买,还费工夫,不把价定高点,他白忙活。 茶叶蛋要是一文钱一个,大多数食客会选择炊饼,或者两文钱一碗的蛋炒饭。 钱有良想到这些便说,“那我明日煮茶叶蛋?” 茶清香蛋美味终归不是饭,而且人饿的时候喝茶吃蛋只会越吃越想念饭菜。 这个道理贺清溪懂,“你煮啊。你家生意更上一层楼,来我家吃饭的人只多不少。” “真能赚到钱,改日送猫儿一支笔。”钱掌柜笑着说。 贺清溪点点头,闻到香味不对,忙喊,“小白别吃了,快把锅里的捞出来。” “你让她炸,都不够她自己吃的。”排队等候的胭脂水粉店的女掌柜忍不住说。 贺清溪转向小白。 小白往嘴里塞一个直接咽下去,“我没有!嗝!” “噗!” 众人笑喷。 “笑什么笑?没见过妖怪打嗝!”小白瞪众人一眼,把碗递过去,“买了就走,别挡道!” “真当自个是小饭馆的女主人啊。” 小白:“不当我也是。” “闭嘴!”贺清溪瞪她一眼,“再不捞出来,锅里的丸子糊了,我让你一个妖吃光。” 众人连忙转向滚烫的油锅,见丸子金黄色,同时松了一口气。 一粗瓷大碗面丸子需五文钱,五文钱对普通百姓来说很多,对东市的商户来说并不多。毕竟是白面和极好的猪油炸至而成的。今日吃不完,明日软了,倒入锅里炒青菜都无需放油。所以自开卖那日起,小饭馆是炸多少卖多少。 贺清溪让张惠和小白做,张惠手快往油锅里丢丸子,小白便看着火和捞丸子。 丸子得炸好一会儿,炸丸子烧的是木柴,偶尔看一下就行了,所以小白很闲。 闲着没事,看到金黄浓香的丸子就想吃。张惠不敢惹她,贺清溪一眼看不见,小白就捏着丸子往嘴里塞。 起初来买丸子的客人还觉得这小妖怪有意思,现在只剩好奇,小白赖在贺家报恩是假,吃穷贺清溪是真吧。 斜对面金银珠宝店的蔡掌柜昨日来买丸子就跟贺清溪说过,幸亏他家大白不像小白。 贺清溪当时没在意,心想她吃又能吃多少。今日留意一下,小白吃的真不少。刚才噎的打嗝还不长记性,一个劲瞄自己,看样子又想偷吃。 “小白,再让我发现你偷吃,明日就让张魁和张惠做。你和大白收钱。” 小白慌忙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我没有吃客人的。” “你吃客人的,我剥了你炖汤。”贺清溪冷声道。 小白哆嗦了一下,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街坊四邻知道小白不吃人,还是有一小部分人怕她。 如今见她吓得缩着肩膀,所有人都不怕了,还觉得好笑,“贺掌柜,你别吓唬她。” “我没吓唬她。”贺清溪瞥一眼小白,“不信就试试。” 小白怕贺清溪,不论真假她都不敢试,“你激我没用,我才不会上当呢。” “你们帮我看着她。”贺清溪对等着买丸子的食客道。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叫好。 小白哼一声,转身去捞丸子。 酉时一刻,天色暗下来,今日的面丸子也卖光了,贺清溪就叫小白把门关上。 张惠把油舀出来就问贺清溪,“明天炸丸子要用的炊饼还没蒸,是晚上做还是明日晌午做?” 贺清溪:“不做。歇半天,后天再做。明天上午做红烧肉,再买些青菜,我给他们炒菜。对了,看看有没有卖土豆的,今天晌午有几个人要吃土豆丝。” 小白忙问:“酸辣土豆丝?” “你吃过?”贺清溪转向她。 小白摇摇头,“没吃过。很早很早以前闻到过,酸酸辣辣的我现在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流口水。” “我严重怀疑你遇到瓶颈不是因为大恩未报,是对美食的怨念太深。”贺清溪看着她说。 小白装作没听见,只问,“给做吗?” 贺清溪白了她一眼,“张魁,多买点。” “好的。”张魁指着油光锃亮的锅,“晚上吃什么?” 贺清溪想一下,“我和面,擀面条吧。”见张惠开柜子,“你歇着。我给你们做。小白,去把院里的咸肉拿过来。” 小白想试试她的法术,手伸出来又担心不行,犹豫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去拿。 贺清溪挽起袖子,看到小猫和小羊从后院进来,“猫儿何时开学?” “后天。”小猫看向贺清溪,“爹爹送我去?” 以往贺清溪身体不好,都是周桂香和张魁送他过来。贺清溪听到这话就知道小猫为何这样问,“是的。晌午叫小白抱着大白去接你。” 小猫咧嘴笑着搬两个小板凳,和小羊坐在灶台对面等着“投喂”。 小白进来看到这一幕,肉递给贺清溪,就学着俩孩子坐下装乖。 翌日早饭后,张魁去买菜,张惠和面蒸炊饼,贺清溪就叫小白把小磨盘拿出来磨豆腐。 小白想念家常豆腐,把磨盘刷干净,就把豆子往磨盘眼里倒。 贺清溪又想揍她,“磨出来放哪儿?” “盆里。”小白脱口而出,低头一看地上空荡荡的。抬头见贺清溪脸色很难看,连忙跑屋里拿盆。 贺清溪哼一声,回屋给小猫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好直接去学堂。 张惠会做豆腐,她把面和好,小白也把豆子磨好了,俩人就在东边灶房里做豆腐。 贺清溪今日除了做红烧肉,还得做别的菜,她俩把豆腐做好,贺清溪就让他们在这边灶房里蒸炊饼,他去店里做红烧肉。 浓郁的肉香飘至街头巷尾,忙碌半天的商客忍不住咽口水。 文房四宝店的冯掌柜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叹气道,“我老冯此生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把店开在‘百年小饭馆’对面。” “此话怎讲?”还未离去的太学生开口道。 伙计孙平接道,“掌柜的上了年纪,又整日呆在店里不动弹,大夫说吃太胖容易得病。可小饭馆天天这么做,别说掌柜的,山珍海味吃着的皇帝也受不了。” “贺家红烧肉就这么好吃?”太学生好奇地问。 孙平:“别家的不知道,小的只知道贺掌柜做的,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软而不烂,尤其配上白米饭,一块肉小的能干掉一碗饭。” “一块肉?”正在整理纸笔的伙计嗤笑一声,“给你一勺汤汁,你都能干掉一碗饭,还需要一块肉啊。” 孙平的脸一红,“别胡说。” “那是谁上次险些把碗都舔干净了?”伙计问。 孙平下意识看客人,见其往小饭馆那边看,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记得了,反正不是我。”担心他又挤兑自己,立即问,“这位客官是不是饿了?” “那个小饭馆几时开门?”太学生开口道。 孙平看一下日头,“还得半个时辰。”指一下小饭馆上空的青烟,“刚炖出味儿,早着呢。” “刚出味儿就这么香?”太学生看向冯掌柜,“难怪你这两年越来越胖。” 冯掌柜叹气道,“所以老朽说此生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便是把店开在这边。”说完就摇头晃脑懊恼不已。 太学生乐了,“我把东西送回家再回来是不是刚刚好?” “差不多。”冯掌柜算一下,“今日小饭馆的伙计买了许多菜,红烧肉应该会有剩余。” 太学生闻言,到家就去找好友。 未时一到,张魁把洗好的菜端到灶台里面的案板上,张惠把蒸好的炊饼搬过来,小白给她和大白,小猫和小羊盛两碗红烧肉。 俩孩子和一虎一蛇吃饱刚好未时一刻,张魁拆开木门,张惠坐到灶台前面,贺清溪一身灰色短打,系着围裙站在灶台边。 又没能忍住的冯掌柜进来看到贺清溪这身打扮,急忙过去,“贺掌柜要炒菜?” “猪油渣炒小青菜,酸辣土豆丝,家常豆腐,还有刚刚好的红烧肉。”贺清溪指着旁边盖的严严实实的锅。 冯掌柜:“家常豆腐和一碗红烧肉,再加一个炊饼。” “好嘞。”张魁给他倒杯水,“您坐。咦,蔡掌柜也来了?里面请。”拎着水壶迎上去。 蔡掌柜笑道:“招呼旁人去吧。贺掌柜,我和冯掌柜一样。” “稍等。”贺清溪随即就喊,“小白,盛菜拿饼。” “正在盛。”小白话音落下,闪到冯蔡二人面前。 蔡掌柜吓一跳,红烧肉和饼落下他才回过神,“小白,你上菜的时候你家掌柜的是怎么说的?” “说什——”“稳住”二字浮现在脑海里,小白尴尬地笑笑,“这不是怕您等急了么。咦,你们也来吃饭?” 贺清溪想数落小白两句,扭头看到是张明和赵伟,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张明坐下就冲张魁招招手,“快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又出事了?”张魁拿两个杯子跑过去。 赵伟:“别提了。阎王的独子丢了。” “阎王?”贺清溪窝着锅铲的手紧了紧。 几人齐刷刷看向两人。 张明忙说:“严家老三严罔。” “时常同西域商人做生意,据传还是西市首富的那个严家?”冯掌柜忙问,“何时的事?怎么都没听人说?” 张明:“昨天晌午。严罔先派家丁去找,找了一个时辰没找到,就抬着一箱白银去刑部,跟我们大人说,要是能找到他儿子,他就再加一箱。 “我们大人哪见过这么多钱,当时就把所有休息的当值的都派出去了,连夜找。”指着自己的脸,“你们没发现?我眼都睁不开了。” “你不说真没发现。”小白道。 张明皱眉,谁呀。抬头看到是她,眼中一亮,霍然起身,“小白姑娘!”上去抓住她的手。 第19章 命不久矣 “干什么!?”小白挣脱掉, 抡起胳膊就要打他。 贺清溪忙说:“不可!” 小白猛的收回灵力。 张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见贺清溪很紧张, 不由自主地松开小白,“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小白姑娘。” “那你干什么抓我的手?”小白指着他, “别以为我是妖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是不是想趁机调/戏我?” 张明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那你是什么?”小白瞪着他问。 贺清溪把豆腐盛出来, “他想让你帮忙找人。” “找, 那个阎王的儿子?”小白皱了皱眉,“我都不知道他是黑是白,上哪儿找去。再说了,就算我属猎狗的,鼻子异于常人, 可长安城七八十万人, 什么味儿都有,我挨个闻得闻到啥时候啊。” 赵伟忙问,“那你有认识的狗妖吗?” 小白下意识摇头。 赵伟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失望。 张明坐下, 就不禁叹了一口气。 冯掌柜戳一下张明的胳膊。 张明转过头,“你——” 冯掌柜拽一下他的衣袖,冲贺清溪努一下嘴。 张明看过去,贺掌柜怎么了?哦, 长袍换短打,“贺掌柜,今日有炒菜?” “咳咳!”蔡掌柜连忙别过脸。 张明:“不是?” “不是。”赵伟看明白了,起身拱手道,“贺掌柜,严罔说只要有他儿子的消息且是真的,就赏银百两。” 小白:“接了!” 张明猛然转向她,“接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行,我是替我们家掌柜的说的。”小白抬手指着忙着炒土豆丝的贺清溪,“我家掌柜的认识的鬼多。” 张明想说什么,一想到早几天抓的那个大盗,“对哦。我怎么把贺掌柜给忘了。贺掌柜,你要是能帮我们找到严罔的儿子,从今往后你让我和赵伟往东,我俩绝不敢往西。你要我俩打人,我俩绝不揍狗。” 贺清溪慢慢悠悠把菜盛出来递给张魁,擦擦手,“我认识鬼,可我听不见鬼说话,怎么帮你们找?再说了,心地善良的鬼离开人的身体就会去投胎。在世间徘徊的多是恶鬼,你们叫我找恶鬼帮——” “恶鬼不可能,我可以。” 沙哑的声音传进来,众人扭头看去,一身火红长袍,二十出头,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身量单薄的女子走进来。 “贺掌柜,我帮你找。” “你谁呀你?”小白窜过去,“我天!好臭!什么这么——”睁大眼,指着面前的女子,不敢置信,“是你?!” “是我。” “你还敢来?”小白扬起巴掌。 女子伸手攥住她的胳膊,小白疼的倒抽一口气。女子手一抖,慌忙松开小白,“你——” “不是我。”小白摇摇头往后跳一步,“不过也不是别人,是我们家掌柜的。”转向贺清溪,“掌柜的,多谢出手相救。” 贺清溪指一下锅,“张惠,刷一下。”大步走过去,“姑娘,吃点什么?” “我,不是来吃饭的。”女子道。 贺清溪明知故问,“那你是来——” “来找你的,以身相许。”蔡掌柜笑着接道。 贺清溪瞪他一眼,佯装生气,“还嫌我这边不够乱。”转向红衣女子,“姑娘,你要想帮忙找人,去严家或者刑部都可以,要是不知道刑部和严家在哪儿,就请两位差役大人带你过去。我想他们二位一定非常乐意。” “是的,是的,现在去都行。”张明道。 红衣女子瞥一眼张明,“你谁呀?” “我叫张明,在刑部当差。”张明道,“现今负责帮严罔严公子找儿子。” 红衣女子:“哦,不认识。” 张明噎住。 小白捂住嘴巴,忍着笑凑到贺清溪身旁,“掌柜的,有何感想?” “我命不久矣。”贺清溪长叹一口气。 小白不禁咳一声。 张伟见状,试探着说,“贺掌柜,这位是——”看一眼红衣女子,“你朋友?” “不是。”贺清溪担心她又语出惊人,“方才是真不认识,听到小白的话,我大概知道她是谁。你也是来报恩的?”不待她开口,指一下大白和小白,“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最不缺人手,真想报恩,就帮我找一下人吧。” 红衣女子指着自己,“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贺清溪点头,“你的腿还好吗?” 红衣女子不禁问,“你真知道?怎么看出来的?” “不用看,你身上太臭,都能飘三里地。”小白道。 红衣女子扬起巴掌,小白转身躲到贺清溪身后。红衣女子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即改指着小白,“给我等着!” “你直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也不怕。我有掌柜的。”小白扒着贺清溪的胳膊,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贺清溪拿下她的爪子,“烧火去,让张惠歇歇。”转向红衣女子,“你不想报恩,那就请回吧。” 红衣女子心生不快,没料到贺清溪这般不给她面子,亏得她还想着贺清溪要是真有几分能耐,就委屈一下自己,伺候他到老。 “听不懂人话啊?”小白开口道。 张魁忍不住说:“小白,哪天你被人炖了,也不要怨天怨地怨旁人。” “那我怨什么?”小白下意识说。 蔡掌柜接道:“怨你这张嘴。” 小白呼吸一窒。 众人忍俊不禁。 小白的脸一下红了,“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妖吃瘪?” “闭嘴!”贺清溪扭头瞪她一眼,小白瞬间飘到灶台后面等着烧火。贺清溪转向红衣女子,“找人就随他们二位去刑部,不想帮他们找,就请您哪来的回哪儿去。” 红衣女子眉头紧皱,“你,你……” “别你了。识相点就听话。惹怒我家掌柜的,对你没好处。”小白指着上方,“看在咱们同为妖的分上,友情提醒你一句——” “妖?”众人惊呼。 小白点头,“程爷和秦爷经常过来用饭,东市谁人不知啊。不是妖,可没人敢来这边闹。”睨了红袍女子一眼,“我们家掌柜的祖上善人多,到他这一代小饭馆上空都是功德金光,你伤他一根指头,至少损百年修为,动手前可要想好啊。” “百年修为?”蔡掌柜轻呼一声,看向一身火红长袍,头发也微微泛红的女子,福至心灵,“那只狐狸?!” 众人转向蔡掌柜,什么狐狸? “野味。”蔡掌柜提醒道。 众人愣了一瞬,齐刷刷看向贺清溪,“她是狐狸精?”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贺清溪点点头,“我买下她的时候她法力尽失,我以为她和大白一样只是通人性,还没成精。你们走后我给她上药,发现她身上的伤痕像是雷劈的,才知道她是渡劫飞升失败的妖。” 小白点头,“她能感应到我的存在,我感应不到她。她大概怕我把她剥了做围脖,发现掌柜的要留下我就跑了。这么几天就把身上的伤治好了?”不禁打量一番火狐。 红袍女子见事已至此,点头道,“是的。” 小白轻笑一声,正想说什么,贺清溪扭头横她一眼,小白立即乖乖坐下。 贺清溪转向红袍女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要真想报恩,就随他们去严家。”看一眼张明赵伟。 “我要是不去呢?”红衣女子指着小白,“像她一样留下?” 贺清溪对小白宽容,只因小白是只看似精明,实则什么都不懂的小妖怪,没比小猫大多少。对火狐这种不知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以往贺清溪见,都是避而远之。 倘若躲不过去,那就一个字——杀! 现今贺清溪体内灵力稀薄,火狐的伤好了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内里没多少灵力,不是他的对手。然而,他并不想跟火狐动手,因为没法跟食客解释。 “可以。住灶房,反正你也住过。”贺清溪道。 火狐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贺清溪笑了,抬抬手,“让开点。” 火狐想问什么,感觉到人的气息,僵了一下,往柜台那边移一下,进来三个人。 “吃点什么?”贺清溪问。 来人看一眼红袍女子,“找你的?不是又来报恩的吧?” “噗!”蔡掌柜连忙捂住嘴。 其他人慌忙别过脸。 三人愣了愣,就转向贺清溪,“还真是?贺掌柜,你,怎么都是女子来找你报恩?还都是你休了周桂香之后?” “因为都想以身相许。”蔡掌柜笑道,“可惜咱们这个贺掌柜是柳下惠,她们的盘算落空,这不正找理由留下呢。” 贺清溪:“你就别调侃我了。三位吃点什么?” “听说有土豆丝和豆腐?每样来一盘,再来一碗红烧肉就差不多了。”三人坐下,方才开口的人说道。 贺清溪转向灶台拿起勺子,看火狐一眼,“还有个主意,白天在我这里,晚上回你自己家。” 火狐正想转身走人,看到小白蛇脸上奸计得逞的笑容,脚下一顿,有个主意,“我还有个办法,在你家西边那片空地上盖一间。” “不可!我这个店是饭馆,你建房弄得尘土飞扬,我这生意就没法做了。”贺清溪抓一把青菜扔滚烫的锅里。 锅里刺啦一声,众人不禁深吸气。 “贺掌柜,你炒的是青菜吗?”蔡掌柜忍不住问。 贺清溪笑道,“这时节的青菜最是美味,清脆爽中还带有点点甜。明日来一盘?” “明日不成,得去拿货。”蔡掌柜摇摇头,一脸的可惜。 贺清溪:“那就——” “贺掌柜,蔡掌柜,你们二位等会儿再聊。”赵伟开口,“先聊聊性命攸关的大事。”冲红袍女子努一下嘴,就看贺清溪。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 张明赵伟虽只是受刑部管辖的衙役,贺清溪也不想为难他们,“姑娘,是走是留?” 第20章 适可而止 “走!”小白接道。 贺清溪转向她, “你是她?” “我闭嘴!”小白闭上嘴巴。 贺清溪瞪她一眼,才转向火狐。 火狐打量一番小白, 心下奇怪,这条小白蛇怎么像是怕她留下来。 小白蛇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她跟贺清溪联手,自己只有死路一条,按理说小白蛇无需担心自己留下来才对。 火狐又看一眼小白蛇, 化形不足百年,不好好修炼来凡尘俗世做什么?可别是呆在善人身边对修为有益。 绝无可能! 火狐心中否决,忽然想起贺清溪把她从猎户手上救下来, 她本奄奄一息, 贺清溪碰她一下,她身上突然多出一股暖流滋养了全身。 火狐瞬间决定,“我听你的。” “我的?”贺清溪道。 火狐道:“是的。先住灶房,待我内伤痊愈就在你家院西盖间房子。一夜便可建成,不会耽误你开门迎客。” 贺清溪颇为意外, 没想到她还有内伤。 小白扬起下巴高傲道, “那也不行。” 火狐抬手指着她,厉声道,“我劝你适可而止。” “你威胁我?掌柜的, 您听见了吧?她要杀了我。呜呜……呜呜呜呜……掌柜的,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掌柜的……”小白伸手抓住贺清溪的胳膊。 “真不知道这里是我家,还是你们家。掌柜的是我爹, 还是你们的爹。” 夹杂着无奈的童音从柜台内侧传出来,假的不能再假的哭声戛然而止。 贺清溪掰开小白的爪子,看向火狐的眼中尽是笑意,“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内伤痊愈就建房。”火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这样还不行?” 贺清溪笑开了,笑的客人摸不着头脑,笑的火狐面露疑惑。贺清溪手指微动,一道红影飞出去,扑通一声,跌落在路中央。 路上行人吓得连连惊呼,被吓愣住的食客回过神就站起来,有的能看见,有的看不见,看得见的移到门口,看不见的攥着筷子端着碗或拿着炊饼就往外跑。 小白慌忙扶住往后趔趄的贺清溪,“掌柜的?” 贺清溪:“给我点灵力。” “好好。”小白不会打架,也不会用灵力烧火,灵力极为充裕,闻言立即传给贺清溪。 “爹爹……”小猫拉着小羊站起来,“出什么事了啊?” 纯粹的灵力入体,仿佛一股暖流让贺清溪煞白的脸有了些许血色。 贺清溪站直,“没事。”抬抬手,“玩你们的。” 小猫见他爹爹没受伤,拉着小羊坐下,继续教小羊下围棋。 小白撤回灵力,压低声音问,“如何解释?” “这个。”贺清溪抬起手,指尖多了一张符。 小白伸手拿过去,“这是什么?” “晚上闲着没事画的小玩意。”贺清溪解释给她听,“用灵力催动符纸,这薄薄的一张堪比削铁如泥的宝剑。” 小白吓一跳,“给你!”连忙塞他手里,“没事别拿——” “贺掌柜,咦,小白,你给贺掌柜的什么?” 贺清溪抬头看去,是蔡掌柜,“能把狐狸精打出去的符纸。你要不要看看?”说着就递过去。 蔡掌柜下意识伸手,伸到一半想起刚才那一幕,继而想到看似不起眼的符一定很珍贵,“我就不看了,我又不会用。贺掌柜,狐狸精吐血了。” “哦……”贺清溪越过灶台往外瞄一眼,“死了没?” 蔡掌柜噎了一下,随即就想笑,“贺掌柜,你真变了。” “我也不想。”贺清溪叹气,一脸的无奈,“怎奈有些东西欺人太甚。我要是还跟以前一样,九条命都不够我死的。” 话虽如此,蔡掌柜还是难以接受。转念一想,贺清溪厉害,作为街坊,还是跟贺清溪关系不错的街坊,往后只有好处全无坏处。 蔡掌柜笑了,“厉害点好。你以前就是太软。那个狐狸精怎办?” “听话留她一命,毕竟是我一两银子买的。”贺清溪加大音量,“不听话有人收拾她。” 蔡掌柜:“谁?” “猎户!”贺清溪道。 蔡掌柜恍然大悟,“对!高贵如凤凰,遭了难也只能任人砍杀。” “不说她了。”贺清溪指着西边的桌子,“饭菜快凉了。” 蔡掌柜点头,“对对,得吃饭,下午还有正事。” 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的人收回视线,跑出去看热闹的食客也纷纷坐回来。 须臾,堵在门口的人散开,贺清溪才看到火狐坐在地上,右手撑着地,左手捂住胸口,脸上尽是不敢相信,她竟被一个凡人打的吐血,而且凡人还只用一招。 凡人见状,笑着问,“姑娘,是走是留?” “留!” 沙哑的声音传进来,满堂哗然。 “贺掌柜,我听到了什么?”蔡掌柜连忙放下水杯。 贺清溪:“你出现了幻觉。”转向小白,“你们妖的脸皮都这么厚?” 小白摇了摇头。 贺清溪松了一口气。 “妖不知道要脸。”小白道。 贺清溪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噎死过去,“小白!”怒声呵斥。 “我没骗你。妖又不讲伦理道德,妖界也没有孔圣人,哪知道什么是无耻下流。”小白道,“我要不是在你祖宗家住了几十年,我也不懂。” 这个解释贺清溪服了,心服口服。 贺清溪叹了一口气,“灶房!” 路中央只剩一滩血,地上的女子消失不见。 靠窗坐的食客看到这一幕,试探着问,“贺掌柜,你家小饭馆这是又多了只狐妖?” “看样子是的。”贺清溪道。 赵伟忍不住开口,“那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帮我们找人了吧?” 众人转向贺清溪,想听他说。 贺清溪老实说:“她不这个样子也找不到。她内伤未愈,法力还不如小白。小白都做不到的事,她更无可能。”转向小白,“待会儿随他们二位去严府看看情况,然后把那孩子的生辰八字拿过来,我给他算一下。” “你能算出来?”张明忙问。 贺清溪摇头,“能算出他是否还活着。” “这,这也行。”张明想一下就说,“我和赵伟吃点东西,咱们就去。”看向小白,“我俩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小白摆摆手,很是无所谓,“你们吃,随便吃,不用管我。”顿了顿,“我去后面灶房看看。” 贺清溪抓住她的胳膊。 小白疑惑不解,“咋了?” “别没事找事,她不可能一直这么弱。”贺清溪指着灶台,“老老实实烧火。” 小白不禁撇撇嘴,一边往里走一边嘟囔,“都快到申时了,谁还来吃饭啊。” “我们。”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白勾头往外看去,忍不住皱眉,“你们咋还没吃饭?” “怎么说话呢?我们可是特意来照顾你们家生意。”胖乎乎的程爷进来见桌上都有人,“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蔡掌柜移到冯掌柜那边,“今日出了点事,小人先前只顾看热闹。” 旁边桌的食客看到蔡掌柜的动作,移到蔡掌柜位子上坐下,瞬间腾出一张空荡荡的桌子。 张魁拿着抹布快速把桌子擦拭干净,大概同秦程二人讲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秦爷听到“严罔”二字,道,“他家的事我也听说了。小贺,上点心,你若能帮他找到儿子,他能送你一处阔六间的小饭馆。” “他儿子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柜台上多出一个小脑袋。 秦爷循声看去,乐了,“问这么多你去找啊?” “我可以让我好朋友打听一下啊。”小猫感觉站在板凳上不舒服,跳下小板凳跑出来,“秦伯伯,您就告诉我吧。” 贺清溪走过去把他提溜起来,塞给张魁,“秦爷,程爷,吃点什么?” “还有没有红烧肉?那就一碗红烧肉。”秦爷看一眼邻桌的菜,“一碟那个黄色的,一碟土豆,青菜呢?” 贺清溪:“青菜不多了,半碗。” 秦爷想一下,“那就给我们煮碗青菜汤吧。” “好嘞。您二位稍等。”贺清溪经过他儿子身边,朝小猫耳朵上拧一下,“和弟弟玩去。” 小猫,“爹爹……” “你要做的是乖乖读书。要让我知道你上课三心二意,我就,我就不喜欢你了。”贺清溪认真道。 小猫瘪瘪嘴,“不管就不管。弟弟,我们玩儿去。”抓住小羊的手,就把他往后院拽。 秦爷见状,觉得好笑,“你这个儿子真好玩。” “将将七岁,整天当自己三十七。”贺清溪往后看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就去给秦程二人炒菜。 他俩的菜上桌,张明赵伟也吃饱了,骑马载着小白直接去严家。 孩子丢了整整十二个时辰,这两日风大,严家又离马路近,人来人往的早把孩子的气息吹散了打乱了。小白这个化形不足百年的小妖面对这种情况,当真束手无策。 小白就把贺清溪交代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严罔。 严罔今年三十有三,膝下只有一子,还是他们严家三代单传,严罔轻易不敢把他儿子的生辰八字给外人,还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厨子。 孩子丢了,严罔无心生意,便要随小白走一趟。 小白无所谓,让张明赵伟给他引路,自己直接飞回去。 贺清溪感觉身边多了一丝妖气,伸手一抓,手里多了一条胳膊。 “啊!” 张魁吓得惊叫一声。 贺清溪眉头微皱,“还不出来?!” 小白现出整个身形,就撇嘴道,“你胆子真小!”睨了张魁一眼。 张魁顿时觉得他三魂七魄归位。 “你胆子大,下次叫主人就露个头出来,不吓死你我尊你为主。”张魁没好气道。 贺清溪松开她,冲张魁招招手,“桌子擦两遍差不多了,去把门上好。”转向小白,“怎么就你一条蛇回来?” 小白顿时觉得自己心好痛,“我现在是人,是人!” “我没见过昨天刚学会隐身术,今天就迫不及待显摆的人。”贺清溪板起脸,“快说!” 小白哼唧一声,“严罔怕你是个神棍,帮他找儿子是假,趁机弄死他儿子是真,非要亲自跟你谈。” “跟我谈什么?有张明赵伟在还不放心?”贺清溪问。 小白摇头,“不放心。不过,我听他的口气,咱们要是帮他找到儿子,他真能送你六间店铺,还是两层高的。” “一定可以!” 沙哑的声音传进来,小白扭头看去,一身火红长袍的女子走进来,这个打扮,小白不看脸都知道是谁,“狐狸精,你是不是又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是贺家,不是你的狐狸窝。” 第21章 感激涕零 贺清溪笑着说:“不是忘了, 她是觉得我脾气太好。” 火狐的脸色为之骤变。 贺清溪对幼儿宽容,不拘人和妖, 是因为幼儿心思单纯,分不清好坏善恶,即便犯下大错也不知道自己错了。 对于成年的人和妖,对方不犯到他跟前,他们日天日地, 贺清溪都能做到当睁眼瞎。 到他面前还不长记性,还想让贺清溪笑脸相迎,一再退让——做梦! 贺清溪敛起笑容, 钱罐子给小白, 冲张魁那边努一下嘴,又冲张惠招招手,指一下柜台上的铜钱,就走出柜台,“姑娘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火狐一脸警惕。 贺清溪没想揍她, 见状便双手环胸, “芳名!” “对哦,你都住下了,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小白打量一番火狐, 好奇地问,“你不会没名字吧?” 火狐生气道:“你才没名字!” “我有啊。掌柜的祖宗给我起的,白素贞。好听吧?好听也不给你。”小白扬起下巴哼一声,钱罐子给张魁,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买菜。” “明日再说。”张魁用桌子抵住西边两道门,独留柜台这边的,就抱着钱罐子回后院。 张惠把柜台上的钱送到贺清溪房里,回来看到这一幕,端着剩炊饼跟上张魁。 店内只剩一人两妖,小白很自然的走到贺清溪身侧,往后退半步,一副听他差遣的模样。 贺清溪看着气得胸口起伏不断,握紧拳头,偏偏不能出手的狐狸,莫名觉得她有些可怜。 转念一想,可怜之妖必有可恨之处。贺清溪收起那点可怜的同情,扬起笑脸,“真没有?那我给你起一个。” “不需要!”火狐瞪一眼小白,“我姓胡,叫胡娘子。” “噗!”小白笑喷。 胡娘子眼中布满杀意,对上一双尽是笑意,好似看透一切的眸子,胡娘子心中一凛,杀意褪去,“要不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再生之情,你求我都不可能留下来。”更别说叫她睡灶房里的麦秸堆。 “所以我要对你感激涕零?”贺清溪轻笑一声,“你是不是还没搞清自己的处境?我想弄死你易如反掌!”陡然拔高声音,吓得胡娘子哆嗦了一下。 小白抓紧贺清溪的胳膊。 贺清溪朝她手背上拍一下,小白把爪子缩回去。 “你和小白同为妖,你也比她虚长几千岁,见多识广,但在我眼里你们都一样,非我族类。”贺清溪冷声道。 小白不禁嘀咕,“别这样说人家啊。” 贺清溪瞪她一眼,小白捂住嘴巴。 “你和小白不同的是小白身上有人气,你没有。”贺清溪指着胡娘子,“小白在我贺家,就是我贺家一员,而你是暂居,请你认清这一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让我发现你对她起了杀念,我绝不留你!” 胡娘子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煞白。 小白张了张口,“杀,杀念?谁——她想杀我?掌柜的,掌柜的,你看吧,我没说错,掌柜的——” “请问贺掌柜在家吗?” 贺清溪瞪一眼小白,闭嘴。 “在的。哪位?”贺清溪转身往外走。 “在下严罔。” 贺清溪循声看过去,一丈外的高头大马上下来一高大健硕的男子,男子眼窝深邃,鼻梁高,唇不厚,肤不黑,不像土生土长的长安人,也不像西域人,倒像是个混血。 贺清溪颇为意外,他以为外号“阎王”的严罔,是个面相凶狠肥头大耳的奸商。熟料竟像个英俊的武将。 “久仰,严公子。”贺清溪跨过门槛,“在下便是贺清溪,小饭馆的主人。” 贺清溪露出全貌,严罔很是吃惊。 往常像“百年小饭馆”这么小的铺子,严罔看到了也不会搁在心上,更不相信小饭馆的主人能帮他找到儿子。 小白飞走后,严罔就问张明赵伟是怎么认识贺清溪的,又怎么知道他会算命云云。 张明赵伟说出秦程二人,严罔打消疑虑,也没抱希望,因为张明赵伟还说,贺清溪是个弱不禁风的厨子。 现今看到并不比他矮,只是比他瘦一些,容貌与他相当,文质彬彬中透着洒脱的贺清溪,严罔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震惊,“久仰大名,贺掌柜。” “彼此彼此。”贺清溪相信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长安城中有贺清溪这号人,“请进,严公子。” 严罔把缰绳扔给仆人,大步进来,猛然停下。 “怎么了?”贺清溪疑惑不解。 严罔后退一步,别过脸,“抱歉,不知您家中还有女眷。” 贺清溪往里面看了看,只有小白和胡娘子。严罔知道小白是妖,那女眷便是胡娘子? “她不是什么女眷。”贺清溪指着旁边的椅子,“严公子请坐。她原形是只狐狸。” 严罔:“狐狸?!” “是的。”贺清溪拿起给大白玩的三个铜板,走到桌子边坐下,“不用理会她。咱们开始吧。” 严罔不是很明白。 贺清溪:“算算令公子是否还活着。” 严罔闻言立即在他对面坐下,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贺清溪,贺清溪打眼一瞧就把纸还给他。 胡娘子飘过去,严罔从仆人手中接过火折子。胡娘子看到火猛然停下来。严罔疑惑不解,“这位,这位狐狸姑娘怎么了?” “怕火。还想帮你找人。”贺清溪瞥一眼火狐,“严公子倘若信得过贺某,就让她看看。” 严罔不信贺清溪,但他信秦程二人,贺清溪倘若是奸佞小人,那两位不可能时不时光顾小饭馆。毕竟东市的大酒肆没有百家也有八十家。 严罔把纸摊开,胡娘子眉头紧锁。 小白咯咯笑个不停。 贺清溪和严罔不约而同地转向她,此事很好笑吗? “她不认识你们人的字啦。”小白说出大实话担心胡娘子给她一大耳刮子,瞬间飘到贺清溪身边。 胡娘子脸色爆红,扬起巴掌就要揍人,小白抬起贺清溪的胳膊。 胡娘子颓然放下手,冷哼一声,转身回后院。 “这,她,没事吧?”严罔看了看胡娘子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贺清溪,眼中尽是担忧。 贺清溪摇头,“没事。”随即拿起铜板,凝神推算。 严罔顿时顾不上管狐狸精有没有生气,立即得屏住呼吸。 片刻,贺清溪撩起眼皮,啪嗒!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掉落下来。 “掌柜的!” “贺掌柜!” 贺清溪撑着小白的胳膊坐直,长舒一口气,“没事。”擦擦额头,“我只算出令郎还活着,且还在长安城内。” “还在城内?”严罔忙问。 贺清溪点头,“是的。我也是父亲,还有俩孩子,不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 “多谢贺掌柜。”严罔站起来,冲他深深一拜。 贺清溪起身扶起他,“无需多礼。我帮你也不是全无好处。” 此话严罔不懂。 小白接道:“给自己积德啊。”指一下贺清溪,“我家掌柜的身上的功德金光多的都快把他自己变成个小金人了。要不是那么多金光护体,就凭我家掌柜的以前那个身体,早投胎去了。” 严罔明白,“那也得谢谢贺掌柜。来人,把我给贺掌柜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候在门外的家丁进来,手里还抱着一檀木盒子。 小白眼中一亮,扒着贺清溪的胳膊,“掌柜的,掌柜的,我闻到了银子的味道。” “咳!”严罔呛着。 贺清溪很是无语,“闭嘴!” 小白飘到柜台后面,离贺清溪远远的,眼巴巴看着家丁手里的小箱子。 严罔不禁又咳一声,示意家丁把盒子放桌子上,“贺掌柜,我此时若行善积德,上苍能否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不知道。”贺清溪实话实说,“倘若是我会尽人事听天命。” 严罔:“尽人事听天命?多谢贺掌柜提醒,严某这就去办。” “办什么?”贺清溪下意识问。 严罔想也没想,“施粥。” “这个时节……青黄不接施粥最好,但你有没有想好在哪儿施粥?”贺清溪担心他关心则乱,反倒惹得那孩子离家越来越远。 严罔想说西市。一想穷苦人家都涌进西市,领了粥高兴了,也妨碍了街坊四邻做生意,他们心生怨恨,还不如不施粥。 “劳烦贺掌柜给严某算一下。”严罔道。 贺清溪拿起铜板,掐指一算,不禁皱眉。 “不好?”严罔忙问。 贺清溪摇了摇头,“不是不好。竟是南方最宜。” “城内城外?” 贺清溪:“东市最南边,最中间那个地方。”又忍不住掐算一下,“没错,是那儿。” “我儿在那儿?”严罔摇头,“不可能。” 孩子是在家门口走丢的,严家住在朱雀大街西边,虽然紧邻朱雀大街,但离东市也有十多里路。一个还未满五周岁的孩子如何能走那么远。 倘若被有心人抓走了,也不该把孩子藏在闹市之中。 贺清溪:“有句话不知严公子是否听说过?” “贺掌柜请讲。” 贺清溪:“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对哦。掌柜的,上次那个大盗要不是你,他从衙役身边过个十次八次,衙役都不一定能认出来。”小白转向严罔,“你信我家掌柜的没错,那个拐走你儿子的坏人一定躲在东市。明日街坊四邻领到你的粥,一起帮你找儿子,我保证不出三天就能帮你找到。” 贺清溪转向小白,“找不到呢?我把你杀了献祭神灵,祈求神灵保佑严家小公子平安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九点见哈~~~ 第22章 打草惊蛇 小白下意识问:“跟我有啥关系?” “我都不能断定的事, 你是如何笃定的?”贺清溪反问。 小白张口结舌,“我, 我信你啊。” “我谢谢你!”贺清溪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转向严罔,“以我之见,严公子令人去施粥就去施粥,别打着施粥的幌子找孩子。” 严罔:“我知道, 以免打草惊蛇。” “是的。”贺清溪说着又瞥一眼小白。 小白缩到柜台里面,小声嘀咕,“看我做什么, 又不是我这条蛇干的。” 严罔的脸上露出笑意, 冲贺清溪抱一下拳,就带家丁离开。 小白嗖一下站起来。 张明赵伟吓一跳,小白也吓一跳,“你俩咋还没走?” “歇会儿。”赵伟指着门外的马,“我俩不歇, 它俩跑了几十里也得歇会儿。” 贺清溪拿起橱柜里的水壶, “水不甚热了。” “不是凉的就成。”张明接道。 水壶递给小白,贺清溪抬手把桌上的铜钱扔给大白。 赵伟:“就这么给它了?” “怎么了?”贺清溪看一眼大白,又看了看赵伟, 见他难以置信,仿佛自己用和田玉碗盛饭,“你当那三个铜钱是宝?不是,就是普通的铜钱。” 小白给他倒杯水, “对,不寻常的是我家掌柜的。” “是我见识浅薄。”赵伟道。 贺清溪笑道:“隔行如隔山。你要问我偷钱被抓关多久,我比你还无知。” 赵伟忍不住笑了,和张明两人把贺家的白开水喝光了才起身告辞,继续给严罔找儿子。盖因这是上台布下的公务。不过,两人没再往南去,免得打草惊蛇。 小白等他俩拐弯,立即关上最后一扇门,抱起箱子,“这么重?!” “百两。”贺清溪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这副样子很是无语。 小白哼一声,飞往后院,“张魁,张惠,猫儿,小羊羊,快出来!” 贺清溪跟上去,大白跳到他肩上。 “出什么事了?”张魁跑出来,见贺清溪从前面回来,“走了?” 贺清溪:“走了。” “你抱的什么啊?”小猫看向小白,“我爹爹给你买的胭脂水粉?” 小白皱眉,“我要那玩意做什么。”放下盒子,暴力拽开盒盖,银光乍现,小猫一下跑过去,“哪来的?” “不是偷的不是抢的,放心吧。”小白拿出一个打量一番,“掌柜的,这一个就是十两?” 贺清溪走到廊檐下看一眼,盒里还有九块,“是的。” “我们明日关门歇业吧。”小白道,“咱们给那个姓严的找儿子去?” 贺清溪笑了。 小白心中一凛,“我开玩笑,开玩笑。咱们的主业是开饭馆,不是找人。食客天天有,找人的活儿不常有,要想天天都有钱赚,就得好好把饭馆做下去。” “真是难为你了。”张魁嗤笑一声,“主人,小的去做饭?” 贺清溪点了点头,“对了,油盐酱醋皂角手纸都该买了。明日你们仨一起去多买点。” “爹爹,我呢?”小猫扯一下贺清溪的衣裳。 贺清溪笑道:“说了送你过去,就送你过去。”转向灶房那边,“你留下来看家。” “你在和谁说话?” 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贺清溪反问,“你说谁?” 灶房里没了声音。 小白撇撇嘴,冲灶房那边扮个鬼脸。 贺清溪朝她脑袋上一巴掌。 小白转过脸,见贺清溪神情严肃,耸耸肩,抱着盒子往东去。 “你去哪儿?”小猫跟上去。 小羊:“哥哥,等等我。” “清溪!” 软糯的童音响起。 贺清溪看到石桌上的大白,“小白不敢乱用。看着她别把钱藏老鼠洞里。” 大白凭空消失,张魁和张惠去做饭,贺清溪回房,调息片刻,再次给严罔的独子测算一遍,结果还是孩子活着,还在城内,机缘在东边。 贺清溪再算,东边人声鼎沸之地。 城东最热闹的地段便是东市。 贺清溪的小饭馆所处的这条街在东市最西边,再往西便是长安居民所住的坊,而这条街上有他,街尽头还有个真捉鬼师,他抓到过大盗,捉鬼师正帮礼部侍郎家做事,在外人看来都有点真本事,宵小绝不敢藏在这条街上。 这条街离达官贵人近,虽不是在东市最中央,热闹度仅次于最中央那条街。不是他这边,那只能是最中央那条。 那条街北端是长安大街,每个巷口都有衙役,歹人要是不敢在那边晃悠,那结果便和贺清溪最初测算出的一模一样。 贺清溪揉揉额角,活动一下手,起身去东卧室。 “你属鬼的?!” 贺清溪抬起头,小白趴在房梁上,“你在哪儿做什么?” “我还没说你,走路咋没声?”小白说着,指着贺清溪,“你,你也会飞?” 仨崽子同时看向贺清溪。 贺清溪瞪一眼小白,“飞你个头。钱藏好了?” “你咋知道我在藏钱?” 贺清溪:“不是忙着藏钱,小羊都听到我的脚步声了,你会听不见?蛇不聋。” “就你聪明。”小白嘀咕一声,抱着盒子飘下来。 小猫不禁问,“不藏了?” “藏啊。我决定藏我屋里。”小白把盒子放张魁给她做的小屋里。 大伯嗤一声。 小猫拉着小羊,“弟弟,我们玩儿去。” “哥哥,我想吃糖葫芦。”以前家里不富裕,小羊想吃也忍着,除非卖糖葫芦的到门口,小羊忍不住了才开口。如今知道家里有这么多钱,小羊说着话就看贺清溪,希望贺清溪能点头。 贺清溪笑道:“卖糖葫芦的都回家了,明日再卖。”见大白爪着三个铜板,抽走两个,“你和哥哥一人一个。” 小羊抿嘴笑了。 “谢谢爹爹。”小猫开口,“弟弟,这个给你。”翻出周桂香给他做的,异常难看的小荷包,“钱放里面,挂脖子上。” 小白看过去,荷包上面还有只小羊羔,“我也要,掌柜的。” “清溪……”大白抬起头。 贺清溪倍感头疼,他明明只有俩儿子,怎么像养了四个孩子。 “都有,都有。明日给你们一人买一个。”贺清溪道。 小白指一下自己的小房子,“不准用那里的。” “用我做菜赚的钱。”贺清溪无奈地说,“行吗?” 小白乐了,冲他挥手,跪安吧。 贺清溪又想给她一大耳刮子。一想她才十来岁,就劝自己,别跟蛇崽子一般见识,别跟蛇崽子一般见识……贺清溪出了东卧室,往前走几步,便看到张惠在和面。 “做什么吃?”贺清溪问。 张惠:“面条。主人不想吃奴婢就改蒸米。可是米不如面汤易消化,主人的胃受得了吗?” “我的脾胃已好了大半。”贺清溪道,“以后晚上蒸米饭,或者煮粥,别做面了。和面擀面忒麻烦。” 张惠喜笑颜开:“奴婢听主人的。” “早上起早点,做好饭你们吃了再去买菜。”贺清溪指一下北面的卧室,“我能照顾好他们几个。” 张惠连连点头,“都听主人的。” “我呢?”变成狐狸窝在麦秸堆里疗伤的胡娘子开口问。 贺清溪看她一下,“你能干什么?连火都不敢生。” 胡娘子沉默下来。 贺清溪转身走人。 张惠扭头看到狐狸孤零零窝在一角,很是可怜,“你别怪我家主人。主人不喜欢太强势的女子。”顿了顿,“他前妻就忒强势,做什么都不知会我家主人。哪怕把主人赚的钱给她娘家兄弟。” “张惠!”张魁瞪她一眼,闭嘴! 张惠张了张口,“多她一双手,主人也能轻松些。” “主人想轻松自会去买奴隶,无需你我操心。”张魁道。 张惠:“不说就不说。” 张魁横她一眼,转向狐狸见她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别听她的,主人也不喜欢娇弱的女子。” “你主人喜欢什么样的?”胡娘子问道。 张魁:“坦坦荡荡的君子。小白和你一样来报恩,主人把她当成家人,把你当初客人,就是主人问什么小白说什么,不曾有半点隐瞒。这点你做不到。” 张魁不懂妖,但他懂人。 迎来送往这么多年,张魁什么人都见过。小白彪悍跳脱,张魁一眼便能看出她没心眼。胡娘子稳重,张魁只觉得她心机深沉。 小白叽叽喳喳的很烦人,而张魁更不喜欢沉默寡言的胡娘子。 先前张魁很担心胡娘子害贺清溪,贺清溪用一张小小的符纸就把胡娘子打吐血,张魁放心下来就直接说,“主人不需要你报恩。你要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些,想帮主人做些事,明日便和我们一起洗菜切菜。” 胡娘子想说她不会,话到嘴边化为一声“嗯”。 翌日清晨,小猫背着书包,贺清溪抱着小羊,肩扛着大白送儿去学堂,小白悄悄跟上去。 小白自认为她做的极隐秘,殊不知到路口就被贺清溪发现,“你来做什么?” 四周很是安静。 贺清溪乐了,“小白,我数三——” “来了,来了。”小白话音落下,出现在贺清溪身边,“掌柜的喊我干啥?人家还得帮张魁推车呢。” 小猫无语,“这话连弟弟都不信。” “对,我不信。”小羊看着小白,“你也要去学堂啊?” 贺清溪:“她想吃糖葫芦。让张魁给你买去。” “他去菜市场,那边没有卖糖葫芦的。我听张魁说,私塾门口不但有糖葫芦,还有卖糖人的,掌柜的……”小白可怜巴巴望着贺清溪。 贺清溪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往东走。 私塾在小饭馆东南方,看似很近,实则有两里路。走到一半,贺清溪就感觉他的胳膊酸,把小羊递给小白。 小白抱着小羊到私塾门口,贺清溪送小猫进去,她立即拉着小羊,拎着大白去买好吃的。 贺清溪从里面出来,三个各拿一串糖葫芦和一个炸果子,“哪来的钱?小白。” “还没给钱。”买炸果子的老汉开口道。 贺清溪叹了一口气,翻出荷包付了钱,小白手里的炸果子没了,没了? “你吃完了?”贺清溪惊讶道。 小白嘿嘿笑笑,“早饭没吃饱。掌柜的,你看……” “我什么也不看,回家。”贺清溪抱起小羊,冲大白道,“走了。” 大白跳到贺清溪肩上,小白揉揉肚子,小声嘀咕,“人家才吃个半饱。” “没吃饱就去领粥啊。” 小白扭头一看是个穿着短打的老妇人,“去哪儿领?” “东边街口。” 小白看向贺清溪,“掌柜的……” “是严公子。”贺清溪道,“想去你自己去,我们回家。” 小白咬一个糖葫芦,砸吧着嘴跟上贺清溪,心里嘀咕,现在不让我去,我晌午和小猫一起去。 午时一到,小白出现在私塾门口,等了片刻,小猫从里面出来。 小白见着他就问,“猫儿,饿不饿?” “还不甚饿。”贺清溪担心他饿,给孩子拿一包绿豆糕。课间休息的时候,小猫跟他好朋友把那包绿豆糕全吃了,“你饿了?” 小白摇头,“我不饿。你不饿咱们就去街上买东西。”摊开手,“你看你爹都把钱给我了。” 小猫不疑有他,“去哪儿?” “我抱着你走的快。”不待小猫开口,抱起孩子就往东边飘。 小猫慌忙搂紧她的脖子,“慢点,小白。” 慢就赶不上热闹了。 小白瞬间飘到施粥的地方。然而,街口排满人,小白还没想往前,就被提醒排队,小白不禁嘀咕,“规矩真多。” “无规矩不成方圆。”小猫也算是明白了,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想看热闹,爹爹根本没让你买东西。你也不会买,回家吧。” 小白踮起脚,只能看到人头,不得不往北去,“明日咱们来早点。” “你不吃早饭啦?”小猫问。 小白蔫了,放下小猫,改牵他的手,“我没骗你,铜板是你爹给我的,还给张魁和张惠十个,让我们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贺清溪大方,小白怕贺清溪,不敢偷钱,小猫倒也没怀疑她,“你想买什么?” “糖葫芦——不不行,你爹和你老祖宗都说过,不能吃太多糖。”小白想了想,“买葡萄干吧。你吃过吗?猫儿。” 小猫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买葡萄干。”抄起小猫就往里跑,“咦,那边也是在施粥?” 小猫撑着小白的肩膀站直,勾头往人声鼎沸处看看,“不是。好像在耍猴。看那些人的口型像是在叫好。” “耍猴?我们去看看。”小白立即往人多的地方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章,明天开始日万 第23章 助纣为虐 小猫:“不买葡萄干啦?” “葡萄干没长腿又不会跑。猴儿有腿, 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小白抬眼发现小猫不信, “好吧, 好吧,其实我想看看是不是猴哥的后代。” 小猫:“猴哥是谁?” “大白的爹爹的朋友,一个比人还精的猴子。”小白道,“他和大白的爹爹, 小狼, 还有懒货白罴以前和你老祖宗的祖宗住一起。 “有一天他们一起消失了, 我问大白他们去哪儿,大白跟我胡诌,去了该去的地方。我才不信!一定是藏起来了。” 小猫还是第一次听说,“是不是成仙了?” “没有。你老祖宗的祖宗是个凡人。”小白说出口又不确定,“也有可能。这事只有大白知道。”停顿一下, “也许大白真不知道。那个小崽子知道不可能放他爹离开。哎,怎么这么多人?” 小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黑压压一片全是人,比施粥的那边人还多,“还看不?” 施粥的热闹没看到,糖葫芦不敢多吃, 葡萄干还没买,这个再看不到小白觉得贺清溪给她做加糖的红烧肉, 或烧牛肉,她也吃不下去。 “猫儿,你想看不?”小白问。 “别问我。”小猫才不上当。 小白抱紧小猫试图挤进去, 然而只能从人裆/下钻,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缝隙还没两条腿之间的空隙大。 “要不咱们先——” “好!” 小白吓一跳,接着又听到一阵鼓掌声叫好声。 “小猫,抱住我。”小白调动灵力,迅速往上窜。 小猫慌忙搂紧她的脖子,“你,这是哪儿?” “醉仙楼楼顶上。别乱动,害得我把瓦弄掉砸到人,你爹能把咱俩吊起来打。”小白急急道。 小猫整个人僵住,“……楼顶?” “是的。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摔着的。”小白拍拍他的背,掰开他的胳膊,让他坐自己怀里,“快看,猴儿给人跪下了。” 小猫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小小的猴儿站起来,前面两个爪子举着托盘,看客正往里面扔赏钱。 有的是铜板,有的是银角子,还有金块?小猫眯上眼仔细看看,“金子?” “是的。”小白咽口口水,“我算了一下,这么一会儿就有一两黄金三两白银和两百多钱。” 小猫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小白,我有一个主意。” “我也有一个主意。”小白扭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咱俩的主意一样。” 小猫:“那我们一起说?”伸出三根手指,放下两个,两个娃儿同时开口,“我们也做!” 小白朝小猫肩膀上一巴掌,“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兄弟!” “你干什么!?”小猫猝不及防往前一趔趄,慌忙抓住她的胳膊。 “上面有人?” “谁在上面?” 小猫和小白相视一眼,小白抱住小猫就遁。 “干什么去了?”贺清溪感觉一股邪风进来,正想出手,定睛一看,一白一灰,一大一小,“怎么才回来?” 小白停下来,放下小猫就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不打算说?”贺清溪睨了小白一眼,就转向小猫。 小猫看向小白,你说还是我说? “张惠歇歇,我来烧火。”小白挤到灶前。 小猫白了她一眼,就她会装乖。 “小猫!”贺清溪放下锅铲,表情郑重而严肃。 小猫:“我说,爹爹。” 贺清溪的身体比前些天好多了,也远不如张魁。小猫担心把他气晕过去,就从他放学说起。 先说小白骗他去买东西。 小白忍不住插嘴,“我没有。” 贺清溪拎起锅铲向她走去。 “有有,猫儿没骗你,是我骗你。”小白抱着脑袋叫嚷。 贺清溪扭头示意小猫继续。 小猫又说去看严家施粥,接着说葡萄干,最后才说躲人屋顶上看耍猴,要不是逃得快就被人发现了,“爹爹,就这些。”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贺清溪看向小白。 小白点头,“有的。我觉得咱们也可以做。” “耍蛇?”贺清溪道,“猴子会作揖,你能干什么?表演九曲十八弯啊。” 小白脸色微变,“瞧您说的。我不行,不是有大白吗。” “没有我。你不嫌丢人,我替你感到丢人。” 软糯的童音突然响起。 小白循声看去,柜台上有个白团子,“凭自己的本事赚钱,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又不是去偷去抢。” “猫儿也是这样认为的?”贺清溪见他点头,笑着问,“猫儿,你说那只猴儿是哪来的?” “哪来的?”小猫被问住了。 张魁开口道:“大少爷,你不让主人卖野生的,可把野生的猴儿训的跟人一样,还不如直接杀了它。你和小白发现有人耍猴,不想办法救它,还去看,这和助纣为虐有何区别啊。” 小猫仔细想想,张魁说得很有道理。 “爹爹——” 贺清溪指着锅,“我得炒菜。” “小白,我们去救它吧。”小猫道。 小白点头,“好啊。”说着就抱起小猫。 “去哪儿?猴儿痛苦,但也是耍猴人辛苦抓的,现在是耍猴人的私产。你用隐身之法把它带回来,耍猴人去官府报案,官府查到咱家,你俩如何解释?”贺清溪问,“猴儿会叫,即便把它藏后院,也瞒不过街坊四邻。” 小白停下来,放下小猫。 “那该怎么办啊?爹爹。”小猫仰头问。 贺清溪指着菜,“先做正事。明日我去看看,那耍猴人对猴儿极好,就,就算了。要是虐待猴儿,我就找个机会当着他的面把那些猴儿放了。对了,有多少?” 小白摇头,“人太多没看清楚。只看到一个猴儿收钱。” 贺清溪点点头表示他已知,锅铲递给张魁,让他把红烧肉盛出来。 张魁把红烧肉放小火炉上,张惠把锅刷干净,又把另一个锅里的羊肉汤盛出来放另一个小火炉上,就拉着胡娘子去后院做炊饼。 炊饼蒸熟,贺清溪给几个小崽子盛肉和汤让他们先吃,随后令张魁开门迎客。 两口可以炒菜的大铁锅全空出来,贺清溪用了这个再用那个。这个刷干净,再用这个,中间不间断,短短半个时辰就炒十多道素菜。 申时一刻,客走店空,贺清溪坐下吃饭,手腕酸的都拿不起筷子。 得亏他体内存了些许灵气,用灵力滋养一会儿,手腕才恢复过来。 贺清溪慢条斯理吃完迟了许久的午饭,伸个懒腰,正打算亲自去接小猫放学,门口多了几匹高头大马。 “张魁,你和张惠去接小猫。”贺清溪看清来人,吩咐下去就往外走,“严公子。” 严罔下马,拱手道,“贺掌柜,打扰了。” “请进。”贺清溪侧身让他进来。 严罔大步进去就问,“贺掌柜可不可以再帮——” “今日清晨我帮令郎算过,还在城里。”贺清溪道。 严罔拱手道:“多谢。来人——” “不用,不用,找到令郎你谢我也不迟。”贺清溪道,“你不会跑,我更不会逃。” 严罔昨日回到家又让家丁查一下,百年小饭馆的掌柜贺清溪为人厚道,险些被前妻打死都没报官。对于这样的人,给他太多谢礼,他不会高兴,只会愁的睡不着。 “那严某就不打扰贺掌柜。”严罔道。 贺清溪把人送到门外,等他走远才让张惠关店门。 回到后院,小羊犯困,贺清溪担心他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就对小羊说,“帮爹爹烧火,爹爹给你做好吃的。” “做什么啊?”小羊揉着眼睛问。 小白脱口而出,“糖糕!” “什么糕?”贺清溪问。 小白道:“面烫一下,包上糖放油锅里炸啊。外面金黄酥脆,里面软而有嚼劲,最里面甜甜的,别提多好吃了。掌柜的,咱们明天下午做糖糕卖吧。” “糖很贵。”贺清溪提醒她。 小白:“甘蔗糖不贵,我们买红色的甘蔗糖。说起这个糖,还是你老祖宗的儿子出生时,你老祖宗的祖宗做出来的。不然他宁愿不吃也不做。” “那时的你只能眼巴巴看着?”贺清溪问。 小白白了他一眼,原地消失。 贺清溪摇头笑了笑,“小羊,我去看看咱家还有没有糖。” “有的,做肉的。”小羊指着前面。 贺清溪想起来了,前面店里还有半罐子糖,是用来做红烧肉的。 “爹爹去拿,你去叫小白,让她跟我说说怎么做的。”贺清溪说着就去拿红糖。 胡娘子看看贺清溪,又看看往东卧室跑的小孩,十分不自在,她还没这么被人忽视过。可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即便不甘也只能忍着,因为她打不过贺清溪。 胡娘子看到贺清溪拿着罐子出来,转身钻进灶房。 贺清溪瞥她一眼,就转向趴在杏树上的大白,她又怎么了? 大白摇了摇尾巴,不知道啊不知道。 贺清溪懒得管,见小白被小羊拽出来,就去挖面粉。 张魁和张惠领着小猫回来,贺清溪刚把糖糕丢滚烫的油锅里。 张惠见状,立即接手剩下的事。 小白担心吃太多糖掉牙,自己吃两块,也指给小猫和小羊两块。贺清溪见她还有懂事的时候,晚上煮粥炒菜的时候就煎四个荷包蛋,四个崽子一人一个。 小白吃得心满意足,饭后都没容贺清溪开口,就乖乖去帮张惠刷锅洗碗。 翌日清晨,贺清溪把糖糕放屉子上热一下,小羊和小白吃两块,贺清溪就把剩下的用纸包起来放小猫书包里。 “爹爹,我吃两块就好啦。”小猫伸出两根指头。 贺清溪把书包递给他,“给你好朋友吃。与人交往,有来有往,有进有出才能长久。” “谢谢爹爹。”小猫拍拍书包,就拉贺清溪的手,“爹爹——” “贺掌柜在家吗?” 小猫眉头微皱,“谁呀?” “小白,开门。”贺清溪道。 小白飘过去,打开大门砰的一声又关上。 “谁?”贺清溪忙问。 小白:“不认识。” “贺掌柜,是我。” 刻意压低的声音传进来,贺清溪乐了,“小白!” “真不认识。”小白嘟囔道。 胡娘子面露疑惑,戳一下对她最友善的张惠,“谁呀?” “家里弟弟撞了邪,找掌柜的过府给他弟弟驱邪的那名女子。”张惠小声说,“她来找掌柜的那日看似很客气,但她的表情总有种我来找你是看得起你的感觉,所以小白很不喜欢她。” 胡娘子指着大门,“不管她?” 贺清溪走过去把门打开,小白哼一声,飘回东卧室。 小猫叹了一口气,“张魁,你送我吧。” “我来的,不是时候?”蒋文静试探着说。 小猫心想,既然知道就赶紧走啊。 蒋文静跨过门槛,立在贺清溪身侧,“贺掌柜,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贺掌柜见谅。”话音落下,冲身后招招手。 当日随蒋文静一起来的丫鬟捧着两个盒子进来。 “蒋小姐这是做什么?”贺清溪明知故问。 蒋文静:“特来向贺掌柜赔罪。” “不是来道谢的?”小白从屋里出来。 小猫拉一下张魁,张魁给张惠使个眼色,张惠去推板车,张魁先送小猫去私塾。 蒋文静见自己挡在门口,走进来就看到小白双手环胸朝她走来,赔笑道:“一盒道歉,一盒致谢。” 小白哼一声,指着自己,“知道我是妖,不是人了?” 蒋文静脸色微变,心生不快,面上笑呵呵的,“听人说过一点,不是很清楚。” 小白瞬间飘到杏树上,“现在清楚了?” 那日蒋文静随父离开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去找捉鬼师。 捉鬼师家和贺家一样,不同的是他和家人住后院,前面沿街的三间租给旁人了。 从外面看捉鬼师家毫不起眼,捉鬼师本人其貌不扬,甚少有人知道他有些真本事,名声更不如同行,便问蒋家父女怎知他会捉鬼。 蒋文静的父亲道出贺清溪。捉鬼师不意外,因为他每每从“百年小饭馆”门口路过,都想趴贺清溪身上咬一口。然而,有大白在,捉鬼师心生歹意的时候都不敢靠近小饭馆。 捉鬼师不奇怪,蒋家父女奇怪了,便问贺清溪是不是他朋友。捉鬼师就实话跟二人讲,贺清溪不是常人,知道他不足为奇。 蒋家父女并不信一家之言,找旁人一问才知道贺清溪当真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还凭此帮助朝廷通缉,且偷过他家东西的大盗。 蒋文静的弟弟病愈,蒋文静的父亲就让她亲自登门道歉。哪怕不能求得贺清溪的原谅,也不能惹得他记恨才是。所以便有了今日之事。 蒋文静的来意,以前的贺清溪或许猜不到,瞒不过如今的贺清溪,“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东西给我就成了。贺某还得洗菜,就不留姑娘了。” “那我就不打扰贺掌柜了。”蒋文静是被她父亲逼来的,还得对令她十分厌恶的小白蛇笑脸相待,闻言立即带着丫鬟离开。 小白跳下来,“没诚意。” “三拜九叩?有意思没意思?”贺清溪问。 小白撇撇嘴,飞回自己窝里化身成蛇睡觉。 贺清溪把东西放堂屋里,出来胡娘子也不见了。贺清溪到灶房,变成狐狸的胡娘子正在疗伤。 用过的锅碗瓢盆还摆在案板或灶台上。贺清溪挽起袖子,把该洗的全放锅里清洗,随即又把地扫干净,就下地窖拿白菜。 小白小孩心性,耐不住寂寞,听到院里叮叮当当不停,悄悄飘到杏树上,发现贺清溪正在洗白菜,惊呼道,“你咋还干这个?” “你不干就得我做啊。”贺清溪道。 小白飘下来,“我来,我来,让张魁知道又得数落我不懂事。” 贺清溪立即起身,“好好洗,洗快点,我们去街上看看。” “你还要买什么?”小白顺嘴问。 贺清溪又想说落她,“你本体是蛇吗?昨日的事今日就能忘。” “昨日有——”昨日还真有事,耍猴。 小白想起来,缩缩肩膀,快速把白菜捞出来,把所需的葱姜蒜和红辣椒收拾干净,就跑去房里把贺清溪昨日给她的十个铜板拿出来。 “掌柜的,我可以买点葡萄干吗?”小白试探着问。 贺清溪看到她手里的铜板,想说那点钱好的葡萄干顶多买二两。话到嘴边点一下头,去屋里拿两块一两大的银角子。 “贺掌柜这是要出去?” 贺清溪关上大门,扭头看去,不是旁人,又是担忧儿子的严罔,“是的。严公子,你儿子还在城内,且无性命之忧。” “我知道。犬子若有不测,贺掌柜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严某。”严罔道。 这下贺清溪不明白了,不是为他儿子而来,那来找他做什么啊。 严罔看出他眼底的疑惑,“贺掌柜是去买东西?贺掌柜可否带上严某?” “你不会是想让我一边买东西一边帮你算吧?严公子,在哪儿算结果都一样。”贺清溪苦笑道。 严罔见被他看出来,也挺不好意思,“那就算了。我,我回去也静不下心,就随贺掌柜随便逛逛吧。” “你不觉得无趣,那就跟着吧。”贺清溪想拒绝,然拒绝的话到喉咙眼里,见严罔眼底乌青,眼中尽是血丝,想来好几日没合眼了,便叹了一口气,“严公子,我认为你当务之急是回家睡觉。” 严罔:“我的身体我知道。” 贺清溪见状,也不再跟他废话,领着小白先去买葡萄干。葡萄干买好,就去买胡麻,也就是芝麻,紧接着又去买四个荷包。 严罔心下好奇,“贺掌柜买这些做什么?” “几个孩子要。”贺清溪转向他,“我还有一事,您还继续跟吗?” 严罔:“何事?” “小白要去看耍猴的。”贺清溪抬头看一下,巳时左右,耍猴的该出来了,“看一会儿耍猴的,她去接小猫放学,我回店里准备晌午要用的菜了。” 到家就忍不住想儿子,严罔不想回家,“我回去也没事。” 贺清溪:“那就一起吧。” 三人直接往南去。走了大约一里路,小白停下来,指给贺清溪看,“就是前面那个路口。” “在路口演的?”贺清溪问。 小白点头,“是呀。路口地方大耍的开。” “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就没人闹?”贺清溪好奇地问。 小白摇了摇头,“那猴儿应该挺精的,昨日我和小猫上醉仙楼的时候,醉仙楼的客人都勾着头往外看。客人高兴,这周围的商户也不好意思把那个耍猴的往外撵不是么。” 贺清溪想想,是这个理。 此时路口上并没有耍猴的,贺清溪估计是因为街上人太少,“严公子,我们去醉仙楼等一会儿。” “我听贺掌柜的。”严罔道。 贺清溪闻言直直地往南去,到路口转向东边,跨进醉仙楼。 “小心!”小白一把拽过贺清溪。 贺清溪往后一歪,险些绊倒严罔。 “小心!”严罔扶住贺清溪的胳膊。 贺清溪站稳,一只羊窜出去。 小白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大白。” “对不起,客官,对不起,里面请,今天的饭菜算我们的。”掌柜的忙不迭跑出来。 贺清溪见状,笑着说,“没事,没事。羊怎么了?”扭头看一眼,伙计抓住绑在羊蹄子上的麻绳猛一拽,羊倒在地上。 “我也不知。昨日还跟生病了似的,蔫蔫的,一天都没吃草。我担心真病了,今日叫伙计把它杀了,它突然就跟疯了一样,谁靠近拿头顶谁。按说它也听不懂人话啊。”掌柜的看一眼还拿头乱撞的羊,使劲摇摇头,“早知道它这样,别说便宜,不要钱我也不买。” 贺清溪:“便宜?” “是呀。昨天早上一人说他要远行,家里的牲口没人喂,问我要不要,可以给我算便宜点。”掌柜的发现贺清溪的气质不像是寻常百姓,严罔气宇轩昂,小白漂亮娇俏,认为他们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依三位客官之见,这羊是不是真疯了?” 严罔摇了摇头,“我不懂。” 掌柜的把视线转向贺清溪。 贺清溪也摇摇头,“我没养过羊。” “养?也对,三位看起来都不像是养过羊的人。”掌柜的失笑道,“是我——” “他俩不懂,我懂。”小白突然开口。 贺清溪转向她,“说话之前先用用脑子。” “我真养过,很早很早以前。”见贺清溪的老祖宗养过。 贺清溪明白了,“那你说这只羊——怎么还咬人?”慌忙往后退一步。 “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是羊。”小白猛然睁大眼,“掌柜,掌柜的,你看那羊,那羊跟你招手?” 醉仙楼的掌柜猛然转过头,“招手?” 拎着羊往里走的伙计不由得停下来。 贺清溪知道小白是叫自己看。小白只看到羊招手,贺清溪离得比她近,还看到羊的眼眶湿了。 “贺掌柜,那只羊不大对劲啊。”严罔移到贺清溪身侧压低声音说。 贺清溪开口道:“伙计,等一下。我虽不曾养过羊,但我有一双能看清世间一切污浊的眼睛。”随即捻决,打开天眼。 贺清溪惊得后退一步。 “怎么了?”小白忙问。 有狐狸精那事在前,贺清溪本以为这次又碰到一小妖精。然而他天眼打开,没看到妖气看到活生生一人,伸出来的爪子变成手,身上的毛变成了灰白色的长袍,如何不震惊。 严罔忍不住开口,“贺掌柜,出什么事了?” “贺掌柜?”醉仙楼的掌柜看看贺清溪,再想想他刚刚的话,“你是百年小饭馆的贺掌柜?贺掌柜,它,这只羊真有病?”不禁走到跟前。 贺清溪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这不是羊。” “那是妖?”百年小饭馆离醉仙楼挺远,然而架不住贺清溪名气大,帮助刑部抓盗贼,礼部侍郎的侄女亲自登门求救。醉仙楼的掌柜这几日无意间就听食客谈论了不下三次,“贺掌柜,他,他是不是羊妖?” 贺清溪抬抬手,稍安勿躁。 掌柜的闭嘴。 “羊放地上。”贺清溪指着伙计。 伙计慌忙把羊放下。羊下意识想起来,怎奈后腿刚才被挣断,站起来扑通一下又趴在地上。 小白呲一声,替羊疼得慌。 贺清溪调动周身灵气,“小白,再借我点。” “好好。”小白退到他身后。 贺清溪感觉到充裕的灵气入体,随便从身上拿一张符抛向羊的同时,另一只手在宽大的衣袖里捻决,符纸落到羊身上燃烧殆尽,羊消失不见,地上多了一个人,二十七八岁的男人。 众人大骇。 小白浑身一僵,上去抓住贺清溪的胳膊,“掌柜的!” “不怕!”贺清溪掰开她的手。 众人回过神来。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醉仙楼的掌柜语无伦次。 严罔转向贺清溪,“贺掌柜,他是人还是妖?” “我是人!”同样被突如其来的变身惊呆住的男子回过神爬到贺清溪跟前,就一个劲磕头,“谢谢贺掌柜,谢谢贺掌柜……” 贺清溪往后退一步,“别急着谢,先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男子抬起头,“我本是太学学生,从贺掌柜你家用过饭——” 贺清溪忙问:“我家?” “是的。你做红烧日那日。” 贺清溪:“怪不得我对你没印象。你要是我家熟客,合该知道我家这几日天天做红烧肉。那后来呢?” “你家饭菜实惠味道美,我那日就吃多了,便跟好友说逛逛再回去。不知不觉逛到东市最东边,发现天色已晚,又离我家甚远,就急忙回家。还没到家就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当时我只觉得脑袋像,像针扎似的一痛,清醒过来就变成了羊。当时我就吓呆住了,待我清醒过来就想跑,那抓住我的人便说,我敢跑就立即杀了我。”男子道,“再然后就把我卖到醉仙楼。” 众人瞠目结舌。 贺清溪微微皱眉,他很早很早以前听说过这种事,不过这等手段都是用在罪大恶极的修仙者身上,极少有人用此对付毫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醉仙楼的掌柜见贺清溪若有所思,“贺掌柜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同刚才落到他身上的符纸一个道理。”贺清溪道,“借用外力把人变成羊,一旦力消失,或者羊被杀死,羊自然就变回人了。”看向男子,“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死都不会忘!” 贺清溪:“这就好。立即把人画出来交给刑部。你既是太学生,想来父辈都是朝廷命官,无需我等陪你一同前往了吧?” “不用。贺掌柜忙您的去吧。他日必登门重谢。”男子郑重地说。 贺清溪笑道:“谢就免了。要谢的人其实是你自己。对了,你的腿得赶紧治。” “我这就去请大夫。”醉仙楼的掌柜忙说,“贺掌柜里面请。” 严罔开口道:“贺掌柜,你觉得我……”扯一下贺清溪的衣袖。 “你什么?”贺清溪没懂。 小白懂了,指一下南边的路口。 贺清溪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掌柜的,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昨日在南边耍猴的那人今日还来吗?我家那个小的昨日没看成,今日一早就跟我闹,早饭都没用。我好说歹说,答应给他买两斤葡萄干,他才不闹。” 掌柜的出来看看日头,回想一下,“再过一刻就该来了。” “那我回去把他送过来。”贺清溪扭头冲两人使个眼色。 严罔到路口就指西边,“我在那里有间铺子。” “无需这么麻烦。”贺清溪转向小白,“灵力能支撑多久?” 小白:“用隐身术?一个时辰没问题。” 贺清溪微微颔首,严罔只觉得小白在空中画个圈,就看到她做个“回去”的手势。 严罔:“这样就成了?同刚才没什么区别啊。” “靠墙走。”贺清溪见他说着话就大步向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小白是妖,能避开横冲直撞的行人,你不能。隐身术其实就是障眼法,并不是把你变成一团气。” 严罔贴着墙移到路口,等了大约一炷香,便看到打南边来了一个人,手里还牵着东西。严罔不由得抓住贺清溪。 贺清溪眉头微皱,他身边的人和妖怎么都喜欢抓他啊。这都是跟谁学的毛病。 “别紧张。倘若是真的,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贺清溪掰开他的手指。 严罔放松下来。 随着耍猴人越来越近,严罔整个人僵住,想抓贺清溪,发现他眉头紧锁,朝自己腿上掐一下,倒抽一口气,瞬间冷静下来。 “掌柜的,让我试试?”小白道。 贺清溪:“你会吗?” “我会。”小白现出身行,打开天眼,不禁咦一声。 严罔忙问:“是不是我儿子?” “不知道,两个女娃一个男娃,全都五六岁大。” 严罔倒在墙上。贺清溪抓住他的胳膊,撤掉周身灵力,耍猴人看到这一幕,脚下一顿,转身就跑。 “怎么办?掌柜的。” 贺清溪大喊:“站住!” 耍猴人跑的更快。 贺清溪就想去追,胳膊被人死死抓住,“小白,抓住他!” “我,怎么追?” 贺清溪:“要你何用!”一把把严罔推给她,拔腿去追。 “掌柜的,我,我忘了我会飞,掌柜的,等等我——” 贺清溪:“照顾孩子。” “哦,对对。”小白拽着严罔向两只小猴子,一只小狐狸跑去。 三只转身就跑。 小白急喊:“别跑,我们是来救你的,我家掌柜的追那个坏人去了。” 三只停下来。 “儿子!”严罔扑过去。 三只眼中尽是恐惧,转身又要跑。 小白慌忙用灵力设一道屏障,三只撞到屏障上,弹得往后一趔趄。 严罔再次扑上去。小白伸手抓住他,“你吓到他们了!” 严罔陡然停下,“小白姑娘,小白姑娘——” “停!”小白指着那三只,“你看着他们,我去帮我家掌柜的。” 严罔这才想到贺清溪身体虚弱,“对!等一下,小白姑娘,你先把他们变回来。” “我我,我只会自己变,不会帮别人变。” 严罔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想学贺清溪怒吼,要你何用! “贺掌柜的那个符纸,你有吗?”严罔问出口,满眼希冀。 小白摇了摇头,更想说那张符纸就是个幌子。如果她方才没看错,那个燃尽的符纸上写的是“有朋自远方来”,笔迹还是小猫的。 “我不会画符,就算有也不会用。”小白老老实实说,“我虽是妖,懂的还没我家掌柜的多。别看我家掌柜的跟个病秧子似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刚才那个隐身术就是他教我的。他灵魂出窍时遇到几个大师,他偷学的。” 严罔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就发现不远处的三只瑟瑟发抖,“你们别怕,我们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是那个坏人把你们变成这样的。等一会儿,就一会儿,贺掌柜回来就把你们变过来。” “他们不是狐狸和猴儿?”行人闻言停下脚步。 严罔点了点头。 “你刚刚说孩子,是小孩?人的孩子?”醉仙楼的掌柜的跑出来。 小白:“是的。还是刚才那事提醒的我们。他儿子丢了。”指一下严罔。 醉仙楼的掌柜脱口道:“严罔!” 严罔突然站起来,“这里没有我儿子。” “你怎知道?”小白看了看不远处的三只,还是狐狸和猴的样子啊。 “是他儿子看见他早扑上来了。”驻足围观的行人开口道。 严罔刚才太紧张太着急,忽视了这一点。醉仙楼的掌柜的喊他的名,三个孩子转向掌柜的,严罔才想到这点,“小白姑娘在这里看着,我去找贺掌柜。” “我来了。”贺清溪话音落下,围观的行人不约而同地往两侧退,让出一条路。 小白飞过去就想扶着他。 贺清溪转身躲开。 小白哼一声,就往后看,“那人呢?” “在后面,衙役看着呢。”贺清溪解释道,“我怕你们等急了。孩子没事吧?” 小白指给他看。 贺清溪见孩子眼中尽是恐惧,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都往后退。闲着没事的去通知刑部,让刑部去通知丢孩子的人家来领。”从荷包里拿出三张符纸,小白走过去,不待站在他们身后的人看清楚,符纸飞出去,落到三只身上燃成灰烬,两只猴儿变成女娃,小狐狸变成男娃。 围观百姓惊呼一声,三个孩子吓得浑身颤抖。 “小白,看着。”贺清溪道。 小白撤回灵力,蹲下一点点移过去,轻声说,“别怕,你们没事了。你们看看自己的手。” 三个孩子伸出小手,毛不见了。三个孩子惊得睁大眼。 “还记得家在哪儿吗?”小白问。 “娘!” 小男孩扑过来。 小白下意识想躲,眼角余光发现贺清溪往这边看,伸手攥住小孩的胳膊,“别哭,别哭,姐姐这就领你去找娘。” “贺掌柜,我儿子……”严罔不敢说下去。 贺清溪指着越来越近的三人,“来了,我问问他。”话音落下,两名徭役押着瘸腿的耍猴人走过来。 严罔上去攥住耍猴人的衣襟,“我儿子在哪儿?把儿子还给我——” “这位公子别急,别急,快松手——” 贺清溪朝他胳膊上一下,严罔猛然松开。随即就不敢置信地看着贺清溪。 “把他勒死了,再想找到你儿子得把长安城翻过来。”贺清溪提醒他。 严罔冷静下来。 贺清溪看向耍猴人,“听说你家不止这三个,其他孩子呢?” “不知道!”耍猴人瞪着贺清溪,眼中尽是怨毒。 严罔的心一下到嗓子眼。 贺清溪笑笑,“你知道万蚁噬骨是什么滋味吗?小白,让他尝尝。” “怎么做啊?”小白抬头问。 贺清溪顿时觉得心好累,“我知道还问你?”随即传音给她。 “我——”小白撇撇嘴,“人家一时忘了,你这么凶做什么啊。”转向一旁,“那位大嫂子,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让他尝尝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走到耍猴人面前,“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接招!” “我招!”耍猴人大叫。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九点见啊。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和营养液,谢谢! 第24章 在劫难逃 小白厉声道:“快说!” “我我, 我忘了……”耍猴人犹犹豫豫说出来, 四周安静下来, 都没想到他被抓个现行还如此顽固。 贺清溪冷笑一声。 众人下意识把视线移向他。 “啊!”耍猴人突然奋力挣开两名衙役, 随之轰然倒在地上, 蜷缩着双手双脚满地打滚,尖叫着, “我招,我招,招, 招……” “快说!”万蚁噬骨这等“高深”的法子小白不会, 她不想也知道是贺清溪干的, 可又不能让大家伙儿知道, 便装作是她做的, “再不说我卸了你的胳膊腿, 让你滚都没法滚。” 贺清溪撤掉灵力, 耍猴人舒服的呻/吟一声。 小白朝他身上踢一脚,“别装死。” “不不, 不装。”耍猴人忙不迭爬起来,“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你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你,你不想知道我也说。” 贺清溪指一下严罔,“他儿子严家小公子是不是你拐走的?” 耍猴人以前不知, 昨日听领到粥的邻居们谈论严家小公子,耍猴人想起他拐的那个小孩身穿锦缎,脚上的鞋里面都是丝织,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拐个大人物。 倘若是胆小之徒,今日不敢出来,也就不会被抓。耍猴之人仗着父子对面不相识,就和往日一样来这边耍猴赚钱。 小白见其眼珠乱转,跟她干下坏事心虚时像极了,“掌柜的,别跟他废话,再让他尝尝万蚁蚀心的滋味。” 耍猴人浑身紧绷,“我说,我说,都在我家。” “带我们过去。”贺清溪道。 耍猴人面露犹豫。 小白扬起巴掌,瞪大眼睛,“又想挨是不是?” “不是,不是,仙姑有所不知,小人家中有个老道,是把小孩变成牲畜的,不是小人。他还在我家四周施了法,没有他的许可连小人都进不去。”耍猴人跪在地上,仰头道,“若有半点虚假,任凭仙姑处置。” 小白:“掌柜的,你看?” “边走边说。”贺清溪转向醉仙楼的掌柜,“这三个孩子先放你这儿,我们去他家。” 醉仙楼的掌柜应道:“放心,我一定照看好他们。”顿了顿,“贺掌柜,多加小心。” “我有小白,哪怕打不过别人,逃跑的手段也无人能及。”贺清溪道。 小白不乐意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无能啊。” “别废话。这两位大人,劳烦你们押着他。”贺清溪对衙役说。 两人点头道,“应该的。都让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跟着了,回头打起来伤着你们,可别怪贺掌柜和这位小白姑娘。” 本想跟上去看热闹的居民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犹犹豫豫,最终自身安危占据上风,歇了看热闹的心思,但也没回家,就在醉仙楼这边路口等他们回来。 教耍猴人用那等下作手段敛财的人绝不是善类。 长安城大,房屋很贵,但对非常人来说买下一处小院并不难,那个老道倘若是借住在耍猴人家中,犯不着教他把人变成牲畜,贺清溪总感觉这里面还有事。 “那老道帮你赚钱,赚到钱之后你俩是怎么分的?”贺清溪开口问。 耍猴人脚下一顿,“你你,怎知道?” “我了解那种人。说说吧。”贺清溪看着他,一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模样。 耍猴人一直存了到家就大喊大叫,给那老道报信的心思。见状顿时知道今日撞到高人手中,在劫难逃,“不分。留够我用的,其余的全用来买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 “那老道受伤了?”贺清溪很是笃定。 耍猴人道,“他说是被人打伤的,我觉得像是雷电击的。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一根明显被雷击过的树下,头发乱糟糟的,衣裳还有被烧焦的痕迹。”看一眼贺清溪,见他还在打量自己,耍猴人忙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本不想救他,他说能帮我赚大钱,我,我才把他带回来。”停顿一下,又瞟一眼贺清溪,见他还没有开口的打算,“早知这样我才不管他死活。” “我相信你。早几日我救了一只渡劫飞升失败的狐狸。”贺清溪道,“那个老道应当是发现有妖渡劫,想趁乱偷点好处,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险些把自己交代了。” 耍猴人心中一凛,暗暗庆幸把自己猜测的说出来,“您信我就好,那我们继续?”胳膊被衙役别到后面,只能用嘴努一下前方。 贺清溪微微颔首,耍猴人边走边说,“那个老道在我家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都放了一张符,那些符纸也不知怎么,并没有贴在墙上,而是飞到了墙里面。这位大人,我觉得那个老道还是有点能耐的。” “符纸是他当着你的面画的?”贺清溪问。 耍猴人摇摇头,“不是。是从他荷包里拿出来的。他那个荷包也挺怪,还没我的手大,不但能装一把符纸,还能装好几件衣服,这位大人——” “修真界的须弥袋。”贺清溪已得到他想要的,就打断他的话,“外表平平无奇,内里令有乾坤。” 小白忙问:“你见过?” 贺清溪胡诌道,“灵魂出窍时见过。那东西他是否随身携带?”问耍猴人。 耍猴人点头,“就放他腰间。” “依你看他的伤还需多久才能痊愈?”贺清溪又问。 耍猴人老老实实说:“毫无起色。真的,大人,我昨日给他买一堆人参,他不但不高兴,还骂我是废物,买的东西都是废物,还说他要好的,有什么灵气的人参。 “您说我一个耍猴的,这辈子只见过两次人参,还是上山找猴子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哪里知道什么样的人参好啊。” “不知道就好。”贺清溪给小白使个眼色,小白抬手画个圈,严罔想问是不是用隐身之法,发现行人并未露出惊讶之色,严罔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一行人到耍猴人家门口,耍猴人就对贺清溪说,“大人,这门上有两张符。” “小白,带我上去。”贺清溪随即小声说,“用屏息敛声之术。” 小白抓住贺清溪的胳膊飞到上空,贺清溪打开天眼,一眼就看出房屋四周的阵法。 “掌柜的,好不好破?”小白好奇地问。 贺清溪笑道,“雕虫小技。西北角有灵气波动,那人应当在里面,我们直接过去。” “阵法!”小白提醒他。 贺清溪:“没事,挡不住你我。” 小白直直地往西北飞去。 耍猴人看到这一幕抖了一下。 严罔冷笑,“怕了?” 耍猴人缩着脖子不吭声,眼中尽是担忧。因为他即便知道小白和贺清溪不是常人,也不敢想两人竟视阵法于无物。 “谁?!” 屋内传出一声苍老的暴呵。 贺清溪抬腿朝门上一脚,啪一声,门倒地上,床上的人站起来。贺清溪脚步一顿,迅速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只有正对门的方向放一张床,此时床前立一人,五十来岁的样子,鹰钩鼻,脸色蜡黄,嘴唇还泛白。看到这一幕,贺清溪相信耍猴人没骗他。 “你祖宗!”贺清溪道。 男人脸色为之骤变,抬起手,手一疼垂下来,不敢置信瞪大眼。 “小白,上!”贺清溪收回手,后退一步。 小白不禁问:“咋上?” “灵气幻想成宝剑砸他。”贺清溪道。 小白点点头,“我知道啦。”即捻决,“去!” 贺清溪脸色一变,抓着她就往外跑。 “干什——” 轰一声,小白僵住。 贺清溪奋力一跃到对面墙头之上,脸色煞白,满头虚汗。 “掌柜的,你,你咋了?”小白发现他身形不稳,连忙扶着他,“是不是那个人干的?你等着,我去给你报仇。” 贺清溪:“闭嘴!” 小白僵住。 “贺掌柜没事吧?屋子怎么突然倒了?”严罔大步跑过来。 贺清溪揉揉额角,“下去!” 小白习惯性想往下跳,发现她还攥着贺清溪的胳膊,连忙拽着贺清溪跳下去。 严罔一个箭步过来,“没事吧?贺掌柜。” 贺清溪靠墙站好,“问她。”睨了小白一眼。 小白伸出食指指着自己,“我?我怎么知道?严罔,你别不信,我和掌柜的下去,掌柜的就叫我把灵力凝成宝剑的样子砸那个老道。我照他的吩咐刚挥出去,他就抓着我往外跑,结果房子就倒了。我还想问他呢。” 几人转向贺清溪。 贺清溪心累,“她劲太大。” 此言一出,全明白了。 小白这只妖的脸色比她的姓还白,一个劲拿眼瞄贺清溪。 贺清溪察觉到瞥她一眼,小白慌忙别过脸。 耍猴人试探着问,“那他,死了?” 贺清溪:“多半成了一堆肉酱。” 耍猴人双腿发软,衙役使劲拽住他。 严罔忙问:“我儿子呢?贺掌柜,我儿子呢?” 贺清溪指着里面,“你们去找,我歇一会儿,随后就到。” 严罔纵身翻过墙头就往屋里跑。衙役拽着耍猴人踢开大门跟进去。 小白蹭到贺清溪身边,跟个小媳妇似的,“掌柜的,我给你点灵力?” 贺清溪扭头打量她一番。 “我就当你同意了。”不待他开口,就往他身上渡灵气。 贺清溪不禁叹气,“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不是,不是,是我欠您的。”小白咧嘴笑笑,满脸讨好,“掌柜的,您看?” 贺清溪唉一声,“以后猪肉皮和鸡鸭鹅羊身上的毛全归你。” “好的,掌柜的,我一定勤学苦练,争取不给您丢人。”贺清溪以前说她手上没个准头能搞出人命,小白还不信。经过刚才那出,小白不但信,还一阵后怕,“掌柜的,我扶你。” 贺清溪抬手,不需要。 小白后退一步,迈着小碎步跟进去,就看到严罔抱着一个猴儿向他们跑来。 贺清溪就想摸符纸,手到腰间空无一物,“小白,按我说的做,别问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很长也很晚,大家别等了,明天早上看吧。 第25章 千刀万剐 “哦, 好。”待小白回过神, 严罔怀里的小猴子已变成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小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神情呆滞, 像傻了一样。 严罔不由得抱紧怀中小孩。 贺清溪见状悄悄捻个决,小孩倒在严罔身上。 严罔吓得疾呼, “贺掌柜!” “别担心, 只是睡着了。”贺清溪指着小孩, “他身上应该还有伤, 去找大夫给他看看。我去里面瞧瞧。” 严罔想让贺清溪跟他一起去, 一想里面还有几个小猴子,“那你快去。我们, 回头再说。” “等一下, 倘若碰到巡逻的衙役叫他们立即过来。”贺清溪道。 严罔点头,“我知道。” 此地只有两名衙役,还得看着那个耍猴人。屋里好几个孩子, 贺清溪身体虚弱, 没法照顾他们, 小白一个小妖也照顾不过来。 严罔到街角就让行人去找衙役或去刑部报案。 行人纷纷往这边跑,以至于贺清溪刚把几个孩子安抚好, 耍猴人门口就已围满人。 贺清溪把耍猴人绑起来,就让小白带他离开。 小白把贺清溪送到小饭馆,就去接小猫。 张魁听到小白的声音,打开门看到贺清溪都想给他跪下, “您总算回来了,主人。” “让你担心了。”贺清溪笑着说。 张魁关上门,“再不回来小的就去报官了。” “这不来了么。”贺清溪洗洗手,系上围裙,“干活,做红烧肉。” 张魁立即去烧火,“主人干什么去了?别说您去买葡萄干——” “葡萄干?”小羊跑进来,“爹爹回来啦?”听到锅铲撞击铁锅的声音,循声看去,“爹爹咋才回来?” 张魁看一眼贺清溪,听见了吧?不是我一个人担心你。 “下次不会了。”贺清溪笑道,“东西在桌上。”指给他看。 小羊爬到板凳上,拆开布包就看到花花亮亮的荷包,“爹爹,我的?” “你们一人一个。”话音落下大白跳进来。贺清溪道,“大白的挂它脖子上。” 大白落到灶台上,“小清溪,胡娘子说东南方有灵气波动,是不是你和小白搞出来的?” “是我们,抓住一个把小孩变成猴的混账。” 随后进来的胡娘子不由得停下来,“是人还是妖?”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道。”贺清溪道。 胡娘子:“老道?鹰钩鼻?在哪儿?快告诉我!” “变成一堆肉酱啦。”店里多出一大一小,正是小白和小猫。小白放下小猫,指着切成块备用的猪肉,“比这个块还小。是我做的,胡娘子,怎么谢我?” 胡娘子瞥她一眼,眼中尽是不屑,“你?”连灵气都不会用,当她是三岁小儿,“掌柜的还差不多。” “是她。正是连自身灵气都用不好,才把那人的身体轰成肉酱。对了,小白,那东西呢?”贺清溪问。 小白摊开左手,“在这儿。我以为会脏的没法看,没想到一尘不染。压在那堆肉下面竟连一滴血都没沾。掌柜的——” “无知小儿!”胡娘子伸手夺走。手哆嗦了一下,纯灰色荷包掉在地上。胡娘子握着右手,看向贺清溪的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小白乐了,捡起来在胡娘子面前晃晃,“要不要?” 胡娘子下意识看贺清溪。 “这个是小白的战利品,别说她嫌弃,丢夜壶里也跟你没关系。”贺清溪冷声道。 胡娘子张张嘴,“你可知这是何物?” “掌柜的不知就不会叫我回去拿了再接小猫。”小白说着就想打开,然而,荷包口就像缝死了一样,“掌柜的,咋回事?” 贺清溪:“上面有禁制。先放你屋里,下午我帮你打开。” “你会?”胡娘子看向贺清溪。 小白接道,“我家掌柜的除了不会生孩子,就没他不会的。”抬手用法术扔北边卧房里。 “爹爹帮严罔找到他儿子啦?”小猫好奇地问。 贺清溪点头。 “不光帮他找到,还帮了许多人。”小白朝他勾勾手,“过来,我跟你讲。”忽然想起一件事,“掌柜的,以后都由我送小猫吧。那个把太学生变成羊的人还没找到。” 贺清溪:“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事。”见张魁和张惠面露疑惑,“想知道什么问小白。” “我从头说吧。”小白直接从严罔来找贺清溪说起。 待小白说得口干舌燥,几人一狐一虎也听得目瞪口呆。 贺清溪看到这一幕也没喊张魁盛肉。他把红烧肉和早已煮好的羊肉汤盛出来,又把两罐肉放炉子上才喊,“张魁刷锅。对了,炊饼做好了吧?” “在后院灶房里。”张惠开口道。 贺清溪见素菜都已收拾好,坐下歇会儿,待张魁和张惠把灶台收拾干净就让小白开门。 小白指着胡娘子,“你去!” 胡娘子被无视好几天,哪怕她很厌恶小白同她说话时颐指气使的,也不想再被忽视。瞪一眼小白,胡娘子就去拆门。 柜台那边的门刚打开,冯掌柜、陈掌柜、钱掌柜和蔡掌柜就跑进来,小白端着碗就喊,“小猫,小羊,我们去后院。” 张惠端着汤跟上去,交代小白照看俩孩子和虎崽子,就回前面店里招揽客人。然而,客人今日没空理他,都围着贺清溪问,严罔的独子是怎么找到的,那个被变成羊的太学生又是怎么一回事。 东市店多客多,好事坏事都能传千里,对于他们这么快就知道了,贺清溪毫不意外,“我跟着小白跑这么一圈,又把肉炖好,这会儿是又累又渴,让张魁说吧,小白刚告诉他和张惠。” “张魁你说。”贺清溪的脸色明显没有昨日好,冯掌柜坐下就冲张惠招手,“倒水!” 张魁笑着问,“诸位不是来吃饭的?” 蔡掌柜想说什么,话到嘴边一想边吃边听岂不更好,“一碗羊肉汤一碗红烧肉,不要炒菜。” “我也一样。”冯掌柜道。 陈掌柜:“给我碗汤和炊饼。” “我和陈掌柜一样。”大事当前,钱掌柜也忘了他很讨厌冯陈二人,“张魁,让张惠和胡娘子盛,你,你坐下跟我好好讲讲。” 张魁无语又好笑,最终还是坐下从严罔来找贺清溪说起。 小白说的时候听众张魁等人不是外人,所以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张魁面对的是客人,边想边说的同时还夹杂一点贺清溪和小白的心理活动。 贺清溪听到他说自己看到羊冲他招手时吓一跳,蔡掌柜等人也跟着吓一跳,都想夸张魁,太会编了。 只是贺清溪想到按他以前的性子的确会被吓到,便装没听见,叫张惠给他盛碗羊肉汤,他也吃饭。 贺清溪算是看明白了,张魁不说完,别说炒菜,红烧肉和羊肉汤都没人吃——忒耽误听故事了。 不出贺清溪所料,张魁说完了,冯掌柜等人还意犹未尽。 贺清溪指着他们桌上的羊肉汤,“都凉了。” “再给我加点热的。”冯掌柜跟张惠说话,眼睛看向贺清溪,“我记得你说过,像我和陈掌柜这种邪祟见了都绕道走,包括那个老道那样的人吗?” 贺清溪:“不包括。” “啊?”冯掌柜张大嘴。 贺清溪点头,“那其实就是一种比较高深的障眼法。像小白这种修炼千年的小妖施法,法术也只能维持十天半个月。” “十天半个月之后障眼法自己就消失了?”蔡掌柜问。 贺清溪:“是的。像今天被小白砸死的那个老道施法,顶多五天人就能变回来。那个把太学生变成羊的更短,只管三天。” “三天也足够羊变成羊肉包子。”冯掌柜道。 贺清溪笑了,“你别担心,那种法子极其伤天害理,会的人不少,敢那么做的人极少。长安城哪怕有十个八个,官府不出面,心怀正义的得到高人也不会放过他们。因为消灭那一个就是大功一件。” 冯掌柜还是不放心,“贺掌柜,倘若他们来这里,我说的不是你家小饭馆,是我那边,他把我变成羊,小白和胡娘子能感觉到吗?” “可以。”胡娘子开口道,“把人变成牲畜有两种法子,一个是像小白灵气充裕,直接催动灵气,一个是用符纸。不论哪种都得用灵气,灵气一动我们就能发现。” 冯掌柜瞬间决定在店里住下,直到那个把太学生变成羊的人抓到为止。 “贺掌柜,那个耍猴人官府打算如何处置?”冯掌柜问。 其他食客转向贺清溪。 贺清溪回想一下,“那些孩子长得都挺好,白白胖胖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哪怕他的罪是砍头,孩子的父辈也得向刑部施压把他千刀万剐。” “依你之见何时行刑?”钱掌柜开口道。 贺清溪:“不可能是秋后。” “这里是百年小饭馆吗?” 贺清溪抬头看去,门口站着一身着褐色长袍,长得很是富态的中年男子。观其面容,贺清溪找不到一丝印象,便没自报家门,“是的。你找哪位?” “我找贺清溪贺掌柜。”中年男子嘴上这样讲,并没有立即进来,“贺掌柜不在?” 众人下意识转向贺清溪,包括站在灶台边的张魁。 男子惊讶道,“您便是贺掌柜?” 为了听故事做好的羊肉汤和红烧肉都没人吃,更别说需要炒的素菜,以至于贺清溪没系围裙也没换衣裳,身上穿的还是早上为了送小猫去私塾特意换的宝蓝色长袍。 贺清溪又在柜台外面站着,来人见他这副打扮误以为贺清溪是食客之一。 贺清溪也知道他此时不像个厨子,不怪旁人惊讶,便笑着说:“是的。请问您是?” 扑通! 男子双膝跪地。 贺清溪吓一跳,大步向前,“这位兄台,你这是做什么?”抓住他的胳膊就往上拉。 男子往下拽,“贺——” “贺掌柜在吗?” 男子和贺清溪同时转过头,来人被他俩看得怀疑自己走错了,抬头看到“百年小饭馆”五个字,“没错,是这儿啊。你们这是做什么?贺掌柜不在?” “我就是贺清溪。你不会也是来向我道谢的吧?”贺清溪开口问。 来人下意识说,“对,他——他也是?”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男子。 “是的。”贺清溪手上用力,男子只觉手臂酸麻,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已被贺清溪拽起来,“我救你们的孩子只是顺手,无需行此大礼。” 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张了张口,一见贺清溪眉头微蹙,忙把到嘴边的感谢咽回去,“事情经过我们都听说了,贺掌柜是帮严家找孩子,顺便救了小儿。可是对我们来说,贺掌柜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是的,是的。”来人连连点头,“孩子再找不到,我老娘就疯了。您这不光是救了小女,还救了我老娘啊。贺掌柜——” “哪个是贺掌柜?” 贺清溪循声看到一年轻男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五官不出奇,但腰间一块和田玉饰暴/露了其身价不一般,贺清溪顿觉头痛,“贺掌柜不在。” “不可能。我刚刚还听人喊贺掌柜。”年轻公子走过来就喊,“贺掌柜,贺掌柜,贺掌柜——” “叫魂呢?” “我——程叔,您怎么在这儿?” 程爷大步走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贺掌柜啊。对了,我听人说你和秦叔三天两头来这儿吃饭,您帮我叫一下贺掌柜,我有事找他。”年轻公子指着里面说。 程爷下意识看贺清溪,“怎么回事?” “您——”年轻公子扭头看到贺清溪满脸苦笑,他身边的俩人也在看他,后知后觉,“你就是贺掌柜?” 程爷:“你不知道?” “我我,我又没见过他。”年公子道。 程爷皱眉,“那你来找小贺做什么?你家招鬼了还是招妖了?” “都不是。我爹没跟您说?我表姐的小闺女昨日丢了,叫刑部的人帮忙找,找一天没找到,谁知是被一个耍猴的变成小狐狸。幸亏遇到这位贺掌柜,不但救下那孩子,听说还把人打死了。是真的吧?我家那些女人得知这事一下全晕了。我爹他们在家照顾她们脱不开身,就命我亲自过来向贺掌柜道谢。”年轻公子拱手道,“谢谢贺掌柜。” 贺清溪:“举手之劳,当不得谢。” 年轻公子不禁抬头打量他。 “真的。其实我今日出去也不是帮严公子找儿子,是几个孩子要荷包,我去给他们买,不巧遇上,正好小白也在,我才敢出手救他们。”贺清溪道,“你们要谢应当感谢小白。” 年轻公子来得匆忙,只知道救他外甥女的是百年小饭馆的掌柜的,并不知道什么小白小黑。 “贺掌柜家的小蛇妖。”程爷开口道,“那个小妖都不会用法术生火,没有小贺从旁指点,人在她面前她也束手无策。小贺,他们诚心来道谢,你就别把人往外推了。” 贺清溪也不想浪费口舌,实则谢礼他已收下,就在他做好红烧肉,坐下歇息的时候,该他的功德一点没少,哪还好意思要别人的东西。 “程爷,我什么样的人,他们不了解,您还不清楚?”贺清溪道。 “依我看你们各退一步吧。”冯掌柜突然开口。 贺掌柜转向他,“各退一步?” “是的。你没想救他们的孩子,或许说就没想过自己出去一趟能救六七个孩子,所以他们对你又跪又拜,你很不好意思。你又确实救了他们的孩子,他们不来道谢心里也不安。”冯掌柜道,“你们把礼物留下,小贺你收下,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们看这样成吗?” 三人想想就同时点头,“可以。” “不行!”贺清溪方才并没注意到礼物,经冯掌柜一说,贺清溪才看到东西两侧不但有装满东西的马车,还有几个箱子,“你们得先说说礼物是什么。别急,我还没说完,金银财宝我不缺,严家给了。也不要奴隶,我这个小饭馆人多的用不完。 “也别试图帮我做媒,我好不容易从周桂香那个坑里出来,暂时不想再娶。我身体特殊,也不能做官。如果是柴米油盐,我可以收,开饭馆需要这个。布料也可以,家里人多,还有两个孩子正长身体,旁的就算了。” 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眉开眼笑,“真巧,我车上啥都有,就没有金银财宝。” “是很巧,我车上也没有你不要的。”另一男子道。 最后来的那位年轻公子犹豫道,“我这边有是有,好在只有一箱金银玉器。贺掌柜不要,就当没有。来人,把东西抬过来。” “等等,先说——” 年轻男公子道:“有了您尽管拿出来,怎么抬回来的我怎么抬回去。程叔,你给我作证。” “先等等。”程爷抬起手,“容我捋捋,你们的孩子丢了,像凭空消失一样,结果被歹人变成了牲畜?小贺难得出去一趟,还碰巧遇到,顺手把他们给救了?小贺不觉得这事过于巧合吗?” 年轻公子皱眉,“程叔,你啥意思啊?” “我没别的意思,小贺是我朋友。”程爷连忙说。 年轻公子点头,“我知道您不会怀疑贺掌柜,我的意思您不会是怀疑我们吧?” 贺清溪:“并不是巧合。程爷,严罔的独子也在其中。严罔叫我帮他算一下他儿子在何处,我只算出机缘在我家东南方。严罔便令家丁在那边施粥,给他儿子祈福,同时也希望领到粥的人能帮他留意一下孩子。 “小白爱热闹,领着小猫去看,可俩不懂事的孩子要插队,被领粥的人教训一顿,他俩不敢往里挤,就拐去看耍猴的。小猫您是知道的,程爷,都不让我卖野生的东西。得知那些猴子是野生的,就要我去救猴子,这才有了后来这些事。” 程爷点点头,“你这样讲就全通了。” “不怀疑我们了?”年轻公子问。 程爷一脸无辜,“我哪有。小贺,还有菜吧?给我老程来一份。”说着就往里面挤。 “程爷,那些东西?”贺清溪拦住他,指着外面的礼物。 程爷停下来,指着跟他熟稔的年轻公子,“我见有四个箱子,除去那箱金银珠宝,另外三箱里面装的什么?” “得知贺掌柜身体虚弱,救我们家那孩子的时候险些晕过去,姨丈就命管家收拾一箱药材。”外面人多,年轻公子也没让家丁打开,“得知贺掌柜家中有两个幼儿,我们几家就凑了一箱笔墨纸砚和书籍。最后那箱是糕点果脯,我一路行来一路买的。” 程爷点头,“抬进去。那辆车呢?” “我这一车是药材和布料。”富态的中年男子道,“小人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布料是贱内给犬子准备的。还望贺掌柜不要嫌弃才好。” 贺清溪苦笑,“你们有心了。这位公子呢?”看向那位叫着老娘险些疯掉的男子。 男子笑道:“听说贺掌柜为人厚道,担心送金银玉器您不收,就给你准备一车米面油盐酱醋茶。” 贺清溪想叹气。 程爷想笑,便笑了,“你们倒是比我还了解小贺。亏得我还担心你们让小贺难做。” “哪能啊。”年轻公子道,“贺掌柜,以后有——你心地善良,自身非同寻常,以后也只能是我们麻烦你,你麻烦不到我们。还望他日来请贺掌柜帮忙,贺掌柜不要像今天这样,这不收那不缺才好。否则,我们哪怕快死了也不敢来请您。” 贺清溪:“公子就别挤兑贺某了。贺某家中是真不缺金银,严公子送的。严公子还没来,等他安顿好娇儿,不拉一车,也得拉半车堵我的门。” “咦,这个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年轻公子眼中一亮。 “你想干什么?”程爷开口。 年轻公子忙说:“没什么,开玩笑。”见程爷夹一块油乎乎的肉,顿时觉得腻得慌,“程叔,您悠着点吧。” “好日子还没三天,我悠什么?没事就滚远点,别打扰我用饭。”程爷不耐烦,“张魁,把他们撵走,碍眼!小贺,过来给我炒个土豆丝。我家厨子说土豆都发芽变青不可以食用,你家的怎么没发芽?” 贺清溪回道:“也有一点。张惠削皮的时候把青的切掉了。” 年轻公子见程爷不像开玩笑,说声告辞,就带着家丁回去了。另外两人见状,命家丁把东西卸下来,就坐车回去。然而,他们还未到家,贺清溪不要金银财宝一事就传遍东市大街小巷。 严罔盯着面前的两车金银珠宝眉头紧锁,犹豫许久,命家丁出去打听打听,别人送的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家丁回来,严罔唉声叹气,贺清溪啥都不缺,他该送什么好呢。 “掌柜的,严罔要是送你两车白银,你还真不要啊?”小白趴在柜台上,望着坐在柜台里面算账的人。 贺清溪头也不抬,“你想要?” “我以前想要钱买好看的衣裳,买名贵药材,还想给猫儿买笔墨纸砚。现今咱家这些都有了,我要钱也没地儿用,暂时不想要。”小白实话说。 贺清溪:“严罔是个精明是的商人,他不想同我交恶,就不可能送来两车金银。” “那他送,送你个大酒肆?”小白问。 贺清溪摇了摇头,“不会的。他哪怕想送,也得亲自来探探我的口风。” “那我就想不出来了。”小白摇头晃脑道。 贺清溪想笑:“谁让你想的?”把明日用来买菜的钱拿出来,剩下的给小白,“放我屋里。” “我帮你存着吧。”小白道。 张魁、张惠、胡娘子以及正在下棋的大白和小羊同时看向她。 小白急忙解释,“我不用!” “你的小屋多大?”贺清溪提醒她,“放一小箱银子,再放一堆铜板,你睡哪儿?” 小白不假思索道:“睡铜钱上啊。” 屋内突然静的吓蛇。 小白不安地问,“不可以啊?” “你不嫌凉?”张魁颇为无语地问。 小白摇了摇头,“不会啊。只要一想到我躺在钱上面,浑身都热乎乎暖洋洋,像是盖了许多层棉被一样。” 张魁看向贺清溪,她是还蛇吗? 贺清溪觉得不是,因为她比人还世俗,“小白,你实话告诉我,你体内是不是有个人的魂魄?” 作者有话要说:  长不长?? 第26章 神魂颠倒 小白很无辜的摇摇头, “没有啊。” “那你怎么这么喜欢钱?”张魁问。 小白:“钱可以买好吃的, 可以买衣裳, 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啊。” 这个答案很实在, 实在的让贺清溪都无法反驳。 一心只想着修炼的胡娘子忍不住开口, “你是条蛇。”还是条有千年修为的蛇,怎么可以跟世俗中人一样啊。 “我现在是人。”小白的蛇身小的跟泥鳅似的, 毫无美感, 还无气势可言, 所以很不喜欢她本体, 很希望自己是个人, “再说了,这些钱也是我赚的。对吧?掌柜的。” 贺清溪笑着点点头, “是的。”没容小白得意的表情出来, 又说,“可惜没你吃的多。” 小白蛇蔫了,蔫头蔫脑, 瞥一眼贺清溪, 眼中尽是委屈, 像是要哭了一样。 “别装了。”贺清溪笑道,“去把粮食房收拾出来, 一半放粮食一半放礼物。” 小白点一下头,默默地往北走。 张惠拉住她的胳膊,“且等等。掌柜的,布料呢?” 贺清溪家虽只有三间正房, 但房屋很大,每间进深都有两丈,宽都有一丈五。哪怕东西两间卧室里都放一张床,两个柜子和一张书桌,依然很空旷。 贺清溪思考片刻,“药材放我屋里,布料放小猫那边。” “奴婢知道该怎么收拾了。”张惠叫走胡娘子,胡娘子先教小白用法术把药材和布料移到卧室,随后叫她把粮食搬出来。 小白疑惑不解,“搬出来干什么?” “她要搬的。”胡娘子也不明白,便指着张惠,叫小白找她。 张惠:“我看看里面有没有老鼠洞。倘若有就找和块泥把老鼠洞堵上。” “老鼠洞?她在这里,老鼠还敢来?”胡娘子看向小白。 小白:“我又不会捉老鼠。” “蛇吃老鼠。”贺清溪走过来解释道。 “啥?你——”小白抬手指着胡娘子,怒道,“我打死你个狐狸精!” 贺清溪抓住她的胳膊,“她说的是实话。田间的老鼠都怕蛇。” “那她也不该当着我的面说。”小白不依,掰开贺清溪的手,就朝胡娘子身上招呼。 胡娘子以前不怕她,自打知道小白把那个在她渡劫时,试图偷袭她的老道轰成肉沫,就不敢跟她硬碰硬。 贺家又只有这么大一点,躲无可躲,胡娘子又不敢找贺清溪,便闪到张惠身后。 小白收回灵力,“你给我出来!”指着她叫嚣。 “别吵!” 软糯的童音传来,小白收手,意识到呵斥她的是大白,瞪眼问,“你跟谁一头的?” “我跟小清溪。”大白跳到杏树上,“小清溪,猫儿快放学了。” 贺清溪看一下太阳,是快了,还有一刻,“大白,你和小白去接小猫。” “我不去!”小白哼一声,就去搬粮食。 贺清溪揉揉额角,“胡娘子的意思老鼠怕蛇,哪怕你不吃老鼠,有你在老鼠也不敢露头。” “我不是三岁小儿,你休想骗我。”小白放下粮食就回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 贺清溪见状顿时知道小白真生气了。 “你要是能找到一只老鼠,以后家里的钱就交你保管。”贺清溪道,“找不到就去接小猫。” 贺清溪体内灵力不多,胡娘子内伤太重,存不住灵气,俩人还做不到无声无息的把老鼠清理干净。可是张惠既然那样讲,说明贺家以前有老鼠。贺清溪表情很是笃定,小白不敢赌了,“我才不跟你赌。这里是你家,你又那么厉害,我在前面找老鼠,你在后面悄悄把老鼠移走了我也不知道。” “我这么厉害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贺清溪笑着问。 小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句是这样用的?”胡娘子忍不住怀疑。 小白白了她一眼,“没跟你说话。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跟张魁一起去接小猫。” “城里不安全。”贺清溪道。 小白的嘴巴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嘟囔一句,“好吧。”飘到大白身边,捞起大白就往东南方向飞。 张惠看看和白云融为一体的小白和大白,收回视线便问,“没有老鼠就不搬了?主人。” “搬出来打扫一下。”贺清溪道,“有些日子没清理,没有老鼠也有老鼠屎。” 张惠想到从腊月半到现在都一个半月了,而小白才来几日,“是的。”随即就喊张魁来帮忙。 一缸米有好几石,他俩哪能抬得动。贺清溪便让胡娘子用移山倒海之法搬运。 胡娘子内伤未愈,打不过一身蛮力的小白,一缸米还难不倒她。胡娘子移一缸歇息片刻再移一缸,一炷香的功夫就把盛满粮食的大缸全移出去。 张魁和张惠把屋里打扫干净,老鼠洞全堵上,小白抱着小猫和大白回来了。 贺清溪命她把粮食搬进去,就让她和胡娘子去整理东卧室里的布料。 小猫和小羊跟过去,粮食房这边有张魁和张惠,贺清溪见离天黑还早,就去他房里整理药材。 今日收到的礼物全部收拾好,太阳也落山了。 一大家子随便吃点,洗漱一番就各回各屋。 翌日,小白和大白把小猫送至学校,回来的路上便发现今日和往常很不一样。两个姓白的相视一眼,直奔北边皇宫的方向而去。 巳时左右,贺清溪正打算去找他们,大白和小白回来了。 “又去哪儿玩了?”贺清溪问。 小白指一下大白空空荡荡的脖子,“我俩连钱都没带,能去哪儿玩呀。” “那你们干什么去了?”贺清溪换个问法。 小白得意地笑了,“想知道?再给我十文。” “你其实是个财迷吧。”贺清溪忍不住说。 小白下意识问:“财迷是啥?” “笨蛋。” 软糯的童音响起,这次小白不想都知道是谁,“大白,过来,我不打你。” 大白跳到小羊怀里,“羊儿,我们去下棋。” 小羊抱着大白往石桌走去。 “大白!”小白大声叫。 贺清溪又觉得头疼,“财迷就是很喜欢钱都迷上了,就像喜欢一个人,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意思。” “我猜到啦。”大白骂她笨蛋,小白就猜出来了,“我没有神魂颠倒。” 张魁接道,“那就来洗菜。” 小白果断摇头,“我话还没说完。”不等贺清溪开口,就主动讲,“我和大白回来的路上看到很多人往宫里去,我俩以为皇帝不行了——” “皇帝才三十岁!”贺清溪打断她的话。 小白:“三十岁咋了?没活过三十岁的皇帝多了去了。” 贺清溪转身走人。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小白跟上去,“我和大白飞到跟前使个隐身术,没想到刚一落地就被人发现,你别担心,不是坏人,是个捉妖师。我和大白现出身形,他见我们没杀过人,就让我们赶紧离开,那儿不是我们该来的地儿。 “我们说是小饭馆的贺掌柜叫我们来看看出什么事了。那人应该是知道你,一听这话就说,皇帝担心把人变成羊的那个混账冲皇子皇女下手,让他们入宫保护皇室之人。掌柜的,实则是去保护皇帝吧?” 贺清溪摇摇头,“不是。皇帝有真龙护体,邪术伤不了他。” “这样啊。那这个皇帝还行,挺疼孩子的。”小白见胡娘子把菜洗好闲下来,就蹭到贺清溪身边,伸头缩颈,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贺清溪见状,抢先道,“又想干什么?” “干啥这样跟人家说好啊。”小白嗔道,“人家好歹也是个姑娘家。” 贺清溪冷笑一声,再次抬脚走人。 “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小白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我想叫胡娘子跟我一起去街上看看。” 胡娘子转向她。贺清溪替胡娘子问,“看什么?” “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混账啊。”小白指着前面,“门口的匾额,就是百年小饭馆那几个字是北朝皇帝写的吧?掌柜的就不想换换?这个皇帝要是诚心给你写一块,咱家小饭馆可真就神鬼不侵啦。” 张魁不禁问,“现在不是?” “当然不是。你忘了那个跟江洋大盗进来的鬼影?”小白提醒他。 张魁想到了,转向贺清溪,“掌柜的,依小的看该换换了。” “换什么换?有她俩在,别说鬼影,恶鬼也不敢靠近。小白的话你也信?她就是想出去玩儿。”贺清溪瞥一眼小白,“你说实话,我还能拦你不成。” “我——”小白意识到他啥意思,眼中一喜,“谢谢掌柜的。”飘到屋里翻出贺清溪给她买的荷包,就冲胡娘子招手,“走啦。” 张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说,“真有她的。出去玩都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爹爹,我也想出去玩儿。”小羊抛下大白跑过来。 贺清溪弯腰抱起他,“回头爹爹有空就领你出去玩儿。怎么不和大白玩了?” “大白想睡觉。”小羊指着廊檐下的石桌。 贺清溪转头看去,大白一瘫在上面。贺清溪摇头笑笑,把大白送屋里,牵着小羊出来,就听到一阵极有规律的敲门声。 凭敲门声贺清溪就能猜到,绝不可能是小白,“哪位?” “在下虞景明,特来拜见贺掌柜。” 贺清溪眉头一挑,顿时知道来者何人,“又道谢啊?”打开门,果然是昨日那个年轻人,“请进!” “掌柜的知道是学生?” 贺清溪笑道,“听声音听出来的。”见他还拄着拐,“怎么不在家多休息几日?” “学生还有事要麻烦掌柜的。”虞景明担心被拒绝,急忙解释,“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家母好像中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第27章 无药可医 张魁忍不住接道, “你母亲都中邪了, 这事还不大?” 虞景明的第一反应是看贺清溪, “这……跟学生的事相比,称不上,称不上大事吧?”迟疑不定地问。 “不大。先进来吧。”贺清溪侧身让出路来,“人来人往的见你站在门外还以为我不让你进。” 虞景明撑着拐杖, “好。对了,学生听说贺掌柜不收金银珠宝,收礼只收柴米油盐, 家父就命人置办了四车柴米油盐。” 张惠跑出来, 就看到虞家家丁拉着四辆车进来, 打头的是一车截成段还未劈开的木头, 紧接着两车上很明显是米和油。因为前者是用麻袋装, 后者是用很大的坛子盛的。 张魁指着最后那车,“这满满一车不会全是盐吧?” “当然不是。这一车盐你们得吃到何年何月啊。一大半是面粉。”虞景明道。 张魁放心下来,见家丁二话不说就往下搬,“搬屋里吧。” 主人家还有事求贺清溪,虞家家丁也没询问虞景明,直接听张魁的把米面油盐卸屋里。 贺清溪吩咐张惠烧水,随即就请虞景明屋里坐。 虞景明一动未动,“我腿脚不方便, 就不进去了。贺掌柜,学生刚才同你说的事,您看?” “我看没用。”贺清溪见他脸色为之一变, 忙解释,“小白和胡娘子出去了。” 虞景明先前来小饭馆用饭,就听人说过贺清溪身体虚弱,而他来这么久都不见那个活泼伶俐的小白姑娘出来,也就没怀疑贺清溪,“那小白姑娘何时能回来?” “最迟未时。”贺清溪看向他,“很着急?” 虞景明:“不是很着急。学生刚才说好像,是家母今日很正常,学生担心她到了晚上或者明日又变得不正常,所以就向请掌柜的去给家母看看。” “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贺清溪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张惠,搬张椅子。虞公子若是不急着走,就跟我说说你母亲的情况。” 虞景明点头道:“好。别喊我虞公子,喊我景明就行了。”见椅子过来,坐下就说,“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从头说起,正好我这会儿没事。”贺清溪看一下太阳,“半个时辰够吗?” 虞景明:“足够。是这样的,从去年,去年夏天,我像往常一样从太学回家。”说到太学,虞景明有些不好意思,“贺掌柜是不是很好奇,我也没比你小多少,怎么还去太学?” 贺清溪摇摇头,“这是你个人的事。” “多谢贺掌柜。”贺清溪倘若想知道,虞景明还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有求于他。听到他这样说,虞景明很是高兴,“那天母亲见我回来,就对我好一顿冷嘲热讽。我当时都懵了。还以为父亲背着母亲在外面养个妾。 “找府里的人打听一下,那天什么事都没有,甚至都没人来拜访母亲,跟她说些不该说的废话。我那时便以为天气炎热,人烦躁,导致母亲心情不好。可自打那之后,母亲三不五时地突然发难,严重时还哭。问她哭什么,她还不说。贺掌柜,您说她是不是中邪了?” 去年到今年,大半年了。 贺清溪:“你母亲身体如何?” “身体极好。” 那就不可能是被邪祟缠身。贺清溪想想问道,“令堂贵庚?” “四十有七。怎么了?是不是要生辰八字?我只知道出生日,时辰还得回去——” 贺清溪连忙打断他的话,“不是的。我大概知道你母亲得了什么病。” “什么病?”虞景明忙问。 贺清溪:“这个该怎么说呢。你母亲这其实也称不上病。你若相信我,就去找郎中,把刚才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全告诉他,他会告诉你母亲怎么了。” “郎中?” 贺清溪点头,“是的。你过去就清楚了。” 虞景明半信半疑,撑着拐杖站起来还面露犹豫,“只是找郎中?不用找捉鬼师?” “不用,去吧。”贺清溪起来活动一下筋骨,“我也该去炖肉做汤了。” 虞景明闻言不敢再打扰高人,“那您忙,我去找郎中问问。”话音落下,家丁就过来搀扶他。 张魁等他上车走远,把门关上才问,“主人,他母亲真不是中邪了?” “当然不是。”贺清溪笑道,“不过是女人家的那个停了。” 张魁:“哪个?” “每月来一次的那个。”贺清溪道,“体内发生很大变化,性情也跟着反复无常。并不是她本意。过几年她回过头看,也会觉得自己跟中邪了一样。” 张魁知道那个是哪个了,“那该怎么治?” “无药可医。只能凡事顺着她。”贺清溪道。 张魁忍不住看张惠。 “我没有,你放心。”张惠连忙说。 张魁松了一口气。 贺清溪乐了,“那个不来想怀孕也难。” “奴婢不要孩子。”张惠喜欢孩子,而她更担心孩子长得跟爹娘一样,又黑又矮,不说将来娶亲,出去做事都没人要。只能给人当奴隶。 贺清溪以前叫张魁领张惠去医馆瞧瞧,郎中啥也没看出来,夫妻俩觉得贺清溪养这一大家子挺难的,就没再去看大夫。 现今贺清溪不差钱,他和张惠生三五个贺清溪也养得起,夫妻俩依然没改变主意,只因不希望看到孩子跟他俩一样,上街都招人鄙视。 两人的心思贺清溪多少知道一点,见张惠态度坚决也没再劝,“那你去蒸炊饼,张魁,咱们去做菜。对了,昨日剩了不少炊饼吧?” “有十几个。”张惠道。 贺清溪:“那你回头把剩的炊饼全泡了,再烫点面,咱们下午做面丸子和糖糕。”说完就领着小羊去店里。 张魁烧火,小羊坐在张魁身边自己跟自己玩儿。 贺清溪见他这么乖,都不敢相信手上的几个牙印出自他口。也许正是孩子乖,轻易不发火也不闹人,生气的时候才会那么愤怒。 “羊儿,困不困?”贺清溪一边切五花肉一边问。 “不困!”小羊摇摇头,放过自己的手指抬起头,“爹爹,我可以不可以吃葡萄干啊?” 贺清溪乐了,“瞧你这话问的。想吃就去拿啊。” “哥哥不准我吃。哥哥说,一天只可以吃这么多。”伸出小手比划给贺清溪看,小羊又问,“爹爹,吃多了牙齿真会被虫吃掉吗?” 贺清溪:“只吃葡萄干不会。如果你下午还吃糖糕,那一定会。” “我不吃啦。”小羊绞着手指,“我想吃糖糕,还想吃炊饼和酸酸的土豆丝。” 贺清溪笑道:“那爹爹给你做。” 红烧肉做好盛陶罐里放小火炉上,贺清溪让张魁做羊肉汤,他去接小猫放学。 私塾大门打开,小猫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像他一样大,比他胖许多,身体圆滚滚,高鼻深目的小男孩。 “小猫,这是你好朋友?” 小猫陡然停下,抬起头,又惊又喜,“爹爹?!怎么是你来接我?”不待贺清溪开口,转身拉一下身后的小孩,“这是我爹爹,小饭馆的贺掌柜,你可以喊我爹爹掌柜的。爹爹,这是我好朋友,慕容大牛。大牛想去咱家,可以让大牛去吗?” 慕容大牛?不愧是他家猫儿的朋友,乳名都这么不像人名。 “可以是可以,只是他爹娘知道吗?”贺清溪问。 小猫点头,“知道的。大牛的爹爹不在长安,去南方进货去啦。大牛的娘知道爹爹,大牛和我说,她娘说大牛去谁家她都不放心,就去咱家她放心。” 乳名大牛的孩子使劲点一下头,“是的,是的,贺掌柜。” 贺清溪伸出手,“那咱们走吧。” “哪里走!?” 小猫和大牛慌忙攥紧贺清溪的手。 贺清溪循声看去,是一个四十来岁,满脸横肉的男子,“你是在和我说话?” “不是你还能有谁。”男子快速抽中手中宝剑,直指贺清溪,“今日我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见多识广的长安百姓睁大眼睛,看清楚他手中的剑是真的,就转向贺清溪,眼中尽是好奇,包括他身边的俩孩子。 贺清溪莫名想笑,“让我后悔?” “看招!”男子扬起宝剑向贺清溪劈来。 贺清溪抱起小孩转身塞给站在私塾门口,等着孩子走完好关门的门房。 男子扑了个空,“别跑!” “我没跑。”贺清溪说话间移到人少的地方。 门房把两小孩塞到身后,就大声问,“贺掌柜,要不要我报官?” “不用。”贺清溪说话间调动灵气,男人追到跟前,贺清溪往后一仰,躲开试图削掉他脑袋的利刃,手指往天空弹了一下。 “掌柜的有危险?” 胡娘子脚下一顿,“谁?” “我看到东南角有灵气波动。”小白使个隐身术,拽着胡娘子飘向上空,“你看那边还有金光。据我所知,东市身上金光多的都往上浮的只有掌柜的。”抬头看一眼太阳,正好午时,“掌柜的一定是去接小猫的时候,撞上了那个把人变成羊的混账。”话音落下,小白双脚落地,“掌柜的,我来也!” 贺清溪的主业是修炼,副业是经营小饭馆和养孩子,暂时没有扩大业务的打算,就不能让人知道他也会用灵气。贺清溪正想找把宝剑,明面上用剑制服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混账,就听到小白的声音。 “来得正好。”贺清溪后退两步,“用我上次教你的那招。” 小白点头道,“好的。” 砰! 贺清溪前方一丈远的地方出现一个深坑。 众人惊得合不拢嘴,皆难以置信。贺清溪只觉得全身无一处不疼,脑袋还发晕,“胡娘子,扶我回去!” 小白转身跑来,“掌柜的,我来——” “我不认识你。”贺清溪甩开她的胳膊,朝胡娘子走去,“小猫,大牛,你们能自己回去吗?爹爹先走一步。” 小白追上来,“掌柜的,你咋了?我——” “别我了,我都不想认识你。”小猫拉着还没回神的大牛走过来,无奈地叹气道。 小白:“为啥?” “为啥?”险些把小猫问傻,“路都这个样了,你还问我为啥?”指着不远处足足有五尺深的深坑。 小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惊讶道,“我弄出来的?” “难道是我啊?”小猫指着自己,“我还没那个坑高呢。” 小白不禁挠头,随即看了看手,不敢置信,“原来上次不是巧合。我真这么厉害啊。” 贺清溪眼前一黑,脚下不稳,胡娘子连忙说,“小心!” “爹爹别气。”小猫拉着大牛跑过去,“爹爹,咱们趁机跟小白断绝关系吧。” 小白飘过来,“凭啥?我又没做错。我只是力气稍微大了一点。再说了,我也是为了帮掌柜的。对了,那个混账哪去了?”说着就往四周看,“跑了?不可能啊。我明明记得是朝他脑袋上劈的,他不可能躲过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很晚很晚还有一章 第28章 防卫过当 贺清溪顿时觉得脑袋更疼了。 “你们怎么都不讲话?”小白看了看小猫, 就看看贺清溪, “掌柜的咋了?”见他揉太阳穴, “是不是累着了?我扶你。” “小白姑娘,那儿。”门房实在看不下去,指一下深坑。 小白:“那儿?他躲那里面去啦?” 门房噎住,严重怀疑她故意的, 可是当他注意到小白脸上尽是好奇,瞬间明白贺清溪为何要揉额角,因为他也想, “躲没躲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真的啊?”小白瞬移过去, 勾头一看, 陡然瞪大双目, “掌柜, 掌柜的,不好了,我砸死人了。掌柜的——” “闭嘴!”贺清溪怒喝一声。 小白立即把嘴闭上,眼中布满了担忧。 贺清溪深呼吸再深呼吸,随后才开口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那个男人!” 小白如梦初醒,“是他?!” “不然呢?”贺清溪反问。 小白松了一口气,“是他就好。”说着, 一顿,“他是什么人啊?” 贺清溪呼吸一窒,险些晕过去。 众人忍俊不禁。 书院门房忍不住开口, “小白姑娘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不知道啊。我必须得知道吗?”小白奇怪的问。 门房不想再同她讲话,担心被她噎死过去。 贺清溪叹气道,“你是不用,但是我得知道。你一下把人砸深坑里,面目全非了吧?我想查他姓氏名谁,家在何处,跟我素不相识,为何一见面就要杀我,都没法查了。” 小白仔细想想,贺清溪的话很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办?对了,他的魂魄——” “被你轰成碎片了。”胡娘子开口道。 小白睁大眼,“真的?我也太厉害了吧。”不敢置信地说。 贺清溪不想去死一死,想抓过她揍一顿,“你给我闭嘴!”转向忍笑忍得很辛苦的众人,“你们有谁擅丹青? “我会,但是我画的不甚好。”从人群中走出来一十七八岁的少年。 贺清溪:“试试。”转向门房,“请你帮我找夫子借套笔墨纸砚。” “好的。”门房说完就往屋里跑。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少年画好两幅,都只有七成像,不过也足够了。因为并非是让普通百姓寻人,而是让擅长追捕的捕快和虞景明辨认一下,那人是否是把虞景明变成羊的那位。 正好在街上巡逻的衙役也赶到了,贺清溪把其中一份画像给衙役,就跟他们解释一下方才发生的事。 衙役得知不远处的深坑里有半坑肉酱,不由得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堆血肉,脸色骤变,异口同声道,“我们知道,不用再说。” 贺清溪见状,忍不住同情他们,“修路的钱我会命张魁亲自送过去。”随即指着画像,“这人我虽不认识,但其面相凶狠,不是什么善类,你们回去仔细排查一下,然后把结果告诉我。倘若他罪不至死,你们也无需担心上面怪罪,因为他日刮风打雷,雷神一定会替你们惩罚小白。” “啊?还有雷神?”小白忙问。 贺清溪无语,“重点是雷神吗?重点是你会遭雷劈。” “那我会不会死啊?”小白又问。 贺清溪都想朝她脑门上一巴掌,“你说呢?” “我不是故意伤他,是防卫过当,应当,不会吧?”小白试探道。 贺清溪懒得同她浪费口舌,直接对衙役说,“我店里还有些事,就先行一步了。” “慢走。”衙役道。 贺清溪点一下头,冲俩孩子招招手,“回家。” “这就回去啦?”小白跟上去。 小猫忍不住说:“不回去留在这儿干嘛?” “那就扔在哪儿?”小白指着不远处的深坑。 她不提这茬贺清溪都不生气,听她提起又想揍她,“那你去把尸骨挖出来。” 小白连连摇头,“我才不挖,那么恶心。” “知道恶心你还把人砸的面目全非?”胡娘子问。 小白心虚,“人家那不是不熟练吗。”声音小了许多。 贺清溪无奈地摇摇头。 “掌柜的,您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我拿,拿你老祖宗的祖宗保证。”小白伸出手指,“再有下次就让他把我炖成蛇羹。” 贺清溪脚下一顿,“你能炖一碗吗?” “我……”炖不了一碗,都不够小羊塞牙缝的。可是小白不能承认,否则胡娘子肯定会嘲笑她,“你盛红烧肉的大碗?那炖不了。” 贺清溪瞥她一眼,收回视线,“小猫,大牛,你俩怕吗?” “不怕。爹爹,我和大牛没看见。”小猫仰头说。 贺清溪:“我是指小白在地上砸个坑的时候。” “不怕的。”大牛扭头说,“贺掌柜,我……”瞅一眼小白,“我觉得一眨眼,地上就多了一个坑,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贺清溪放心了,真怕把正常人家的孩子吓得做噩梦,“大牛吃红烧肉吗?” “我啥肉都吃。我娘说我是长安城中最好养活的小孩。”大牛伸出胖乎乎的指头指向自己,表情十分得意。 贺清溪:“那等到我们家,你就和小猫还有小猫的弟弟小羊去吃饭,我去店里招呼客人。” “我听贺掌柜的。”大牛想也没想就说。 贺清溪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闻言笑意直达眼底,到家就叫张惠在后院看着三个小的用饭,然后盯着他们睡午觉。 贺清溪让胡娘子烧火,张魁帮他刷锅,小白招揽客人。 老顾客进来看到小白手里拿着抹布脱口就问,“张魁惹贺掌柜生气了?” “好好的。”张魁开口道,“是她又闯祸了。主人罚她招呼客人,端茶倒水,上菜和收拾桌子。” 冯掌柜撑着桌子坐下,“犯的错不小吧。” “和昨天差不多。”张魁道。 食客们齐刷刷转向小白,“你是什么妖?” “问这个做什么?”小白心中一凛,满眼警惕。 冯掌柜:“因为我们从未见过像你这么能作的妖。” “那是,那是你见得太少。”小白道。 冯掌柜张张嘴,竟发现他无言以对。因为他这辈子就见过两个妖,其中一个是胡娘子,另一个是小白。 小白见状,放下茶壶,哼一声,转身往灶台走去。 “你哼什么?”贺清溪问,“冯掌柜跟你说他要吃什么了吗?” 小白习惯性想点头,忽然发现并没有,又不得不转身回去,“冯掌柜,照旧?”笑的很是谄媚。 冯掌柜的孙子都快有她大了,懒得跟她计较,瞥她一眼就说,“一碗羊肉汤,两个素菜。贺掌柜,你看着做。” “好的。”贺清溪给他做一盘土豆丝和一碟麻辣豆腐。 土豆丝是酸中带一点辣,酸味开胃,以至于贺清溪刚炒出酸味,其他食客就忍不住咽口水。其中就有极其会过日子,天天都不想来,可是天天都忍不住过来的钱掌柜。 钱掌柜本打算今日就喝羊肉汤吃炊饼,这个酸辣味一出来,钱掌柜忍不住了,“贺掌柜,你怎么天天炒土豆丝?就没有别的菜可做?” “有啊。明日炒笋。”贺清溪看向他,“我记得你很喜欢吃土豆丝啊?怎么,吃够了?” “当然不是。是他没打算吃炒菜,而你偏偏炒他最爱的这口,惹得他多花钱了。”冯掌柜笑着说,“我说的对吧?钱掌柜。” 钱掌柜白了他一眼,转向贺清溪,“贺掌柜,给我做个豆腐,小白,给我拿个炊饼。” 贺清溪闻言把土豆丝盛出来,在另一口铁锅里做麻辣豆腐。 钱掌柜喝着羊肉汤,等着豆腐,心里一个劲骂自己多嘴,又多花一笔钱。然而,豆腐端上来,钱掌柜拿着汤匙咬一点放入口中,顿时庆幸自己要的是豆腐,而不是土豆丝。 钱掌柜是城里人,家中无地,没法自己种土豆。他家有小石磨,可以自己做豆腐。黄豆比土豆便宜不说,豆渣还可以煎着吃,于是就问,“贺掌柜,我回家用油炸点辣椒面炒豆腐能炒成你这样吗?” “没我做的好吃。”贺清溪实话说。 钱掌柜乐了,“不求多好吃,比寡淡的白豆腐好吃就成了。” “那是可以的。”贺清溪道。 冯掌柜忍不住开口,“再在小贺这儿吃三五个月,明年你自己都能开饭馆。” “你也没少盯着贺掌柜做菜,你为何不开?”钱掌柜反问。 冯掌柜:“我不是你。” “你不是我怎知我怎么想的?” 钱掌柜会冲茶泡茶煮茶,开茶馆请一个伙计就成。把茶馆改成饭馆,他得再请个伙计和厨子,有贺清溪在前,还不能把饭菜价定太高,这样一来别说赚钱,不出三月就能把他去年赚的钱赔光。钱掌柜虽然羡慕贺清溪的小饭馆生意好,也从未想过开饭馆,跟贺清溪抢生意。再说了,他也抢不过。 贺清溪也看出这点,上次钱掌柜和陈掌柜闹得不愉快,贺清溪才暗示张魁,多给他盛些羊肉汤。因为跟钱掌柜处好,无需他提醒,钱掌柜都会推荐去他家喝茶的客人来这边用饭。 贺清溪也最不希望看到街坊四邻闹得不愉快,毕竟和气方能生财,“钱掌柜,冯掌柜同你说笑呢。您又不是不了解他,最喜欢看你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怎么又中计了?” “是呀,是呀。”张魁接道,“钱掌柜,这个麻辣豆腐辣不辣?你若是觉得辣,下次主人做的时候,小的提醒他少放点辣椒。”不待钱掌柜开口,又转向冯掌柜,“您呢?” 冯掌柜见人家主仆齐上阵劝和,也不好意思再跟钱掌柜吵吵,“不甚辣。不过正好,太辣我的胃受不了。” “我就担心你们的胃受不了,所以没敢放太多。”贺清溪说着,听到木块敲打地面声越来越近,抬头看去,“虞公子,你怎么来了?” 虞景明一手抓着门框,一手拄着拐杖跨进来,“来吃饭啊。不欢迎?” “哪能啊。来者都是客。”张魁跑过去,“我扶你坐下。” “满了?” 贺清溪下意识说:“是的。”扭头看去,更是惊讶,“严罔?” “是我。一天不见就不认识了?”严罔笑着调侃他一句,大步进来,“真满了?怎么这么快?你今日几时开的门?” 冯掌柜笑道:“严公子有所不知,小贺的这个饭馆开门不出一炷香就能坐满。你再晚一刻,还是全满,不过是第二波。再过半个时辰就是第三波。除非你一个时辰后再来。” “那时他就关门了吧?”严罔问。 贺清溪点头,“是的。所以严公子是来吃饭的,还是找我有什么事?” 第29章 惊为天人 严罔家大业大, 府上奴仆成群, 单单厨子就有七八个, 想吃什么菜吃不到啊。哪怕是小饭馆的红烧肉和羊肉汤,他府上的厨子也会做。至于味道如何,不如贺清溪做的也不会太难吃。 严罔素来认为把时间浪费在穿衣吃饭睡觉这些杂事上,就是浪费金钱。所以以往都是家里的厨子做好, 把饭菜送过去。亲自跑几里路用饭,对严罔来说无可能。 今日为何来了?贺清溪什么都不缺,严罔不知该送什么。上午老友去他家看望他的独子, 严罔同其聊起这事, 对方反问严罔, 对于小饭馆来说什么最重要。 严罔认为是厨子, 对方点头称是。随即又问严罔还有呢。严罔思索片刻才想到客人。 百年小饭馆的客人多是这条街上的商户, 东市西边的居民极少过来,在西市做买卖的人几乎没有,除非来东市买东西,又正好赶上小饭馆开门,才会进来垫垫肚子。 严罔想到这一层,就决定亲自过来看看,贺清溪做菜的手艺要是跟他找人的本领一样厉害,明日就在此地宴请住的离东市比较近的友人。 还未曾尝到饭菜, 严罔便说:“吃饭。” 贺清溪惊讶,食客们也露出吃惊的表情。 “先用饭,后谈事。”严罔解释道, “我下午还有别的事。”担心贺清溪不信,“李大人家过些日子要办喜事,打算全用我店里的东西,而他只有下午有空,所以我得亲自过去一趟。” 李大人?贺清溪只知道一个,“兵部尚书?我怎么记得他家长子才十来岁,难道是我记错了?” “没有。他说的是李靖。”虞景明接道。 严罔循声看去,心中一惊,不禁庆幸他下午真得去李靖府上一趟,虽然约定的时间是申时两刻。 “虞公子也在?”严罔拱手道,“方才拄着拐杖艰难前行的是虞公子?虞公子一个人过来的?” 虞景明看一眼自己的腿,苦笑道,“我也想啊。可惜家父不许。这边人多不好停车,家丁把我送到路口停车去了。”往旁边移一下,“这边有空。” 严罔:“不打扰吧?” “没事。”虞景明随即就问,“张魁,菜呢?” 张魁笑道:“公子嗜酸喜甜还是吃不得辣?” “我,都行吧。等等,红烧肉汤多点,肉可以少点。”虞景明看向严罔,“你呢?” 严罔认识冯掌柜,知道他就是对面卖文房四宝的,见他面前的桌子上有肉,有疑似豆腐的东西和土豆丝,“我和冯掌柜一样。” 虞景明:“那就这些。” “虞公子,小的今日没蒸米饭。”有好多人喜欢用红烧肉汤拌饭,还说汤拌饭比肉好吃,张魁担心他也想尝尝那种吃法,毕竟虞景明以前来过一次,极有可能听其他食客聊过。 虞景明点头,“我知道。对了,再给我留一份,我带走。” “没了。” 虞景明扭头看去,发现说话之人是小白,他的另一个恩人,就想起身一见他的拐杖在严罔那边,就撑着桌子坐直,“这么快就卖光了?” “天暖和没敢做太多。”贺清溪解释,“带回去给令尊尝尝?” 虞景明点头,“我父听程叔提过几次,一直想来,可惜一直不得闲。” “我家就在这儿,十年八载都不可能搬。最近没空,以后有空再来好了。带回去冷了热一遍肥肉就腻了。”贺清溪说着,就给两人炒土豆丝,随后换锅做麻婆豆腐。 虞景明见贺清溪一个人这么忙,就想说怎么不再请个厨子。小白过去端菜,张魁过去刷锅,灶台前后瞬间挤满,虞景明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再请人小饭馆就得变成大酒肆,否则就得在院里盖间灶房。 小饭馆的特色之一便是没有菜单,食客想吃什么亲自去菜点。灶台移出去,食客看不见菜,让他们拿着菜单点,熟客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习惯。 倘若厨子多了,菜多了,也就不能像现今一样让大白收钱。因为菜五花八门的它算不过来。 收钱的由大白换成张魁或张惠,熟客也不乐意。再说了,贺清溪也不差钱,没必要把自己累得直不起腰。 “虞公子看什么呢?”小白把红烧肉送过去,虞景明还呆呆的,小白伸手在他眼前挥两下,“看上我家掌柜的了?” “咳咳,咳咳……”虞景明慌忙别过脸。 贺清溪皱眉,“小白!” “开玩笑,开玩笑,瞧你激动的。”小白拍怕他的背,就向贺清溪跑去,“掌柜的,叫我干啥?”明知故问。 张魁:“揍你!” 小白瞥他一眼,“没问你,刷你的锅!”端着两个炊饼移向严罔和虞景明,“你俩一人一个。” 虞景明喝口水,“小白姑娘——” “最后一次。”小白开口道,“不过我真不是故意的。因为想嫁给我们家掌柜的人太多了。我才来半个月有没有?就帮他打发不下三个。” 虞景明惊呼道:“三个?” 严罔也露出同样吃惊的表情。 小白端着两碗羊肉汤飘过来,“是的。我没骗你,第一个是周桂香。” 两人相视一眼,那不是贺清溪的前妻吗?听说张魁和张惠把休书送过去,周家人非但没闹,都高兴的想放鞭炮,怎么可能是她啊。 “就是她。她以前嫌弃掌柜的是病西施。得知掌柜的病好都惊呆了。要不是我嘴快把她想说话的话堵回去,她能赖在这儿不走。”小白道。 冯掌柜点点头,放下筷子,“是的。那个周桂香以前就嫌贺掌柜身体不好。” “除了她还有谁?”虞景明问出口,不禁看一眼贺清溪。 贺清溪感觉到了,失笑道,“别听她胡说。” “我才没有。还有那个什么杨文静,就是礼部侍郎的侄女。”小白道,“她看我家掌柜的那个眼神,我该怎么形容呢。对了,惊为天人——” “咳!”严罔连忙捂嘴,“天人?!” 小白点头,“是呀。我家掌柜的能看到旁人看不见的东西,不是天人是什么?” 这个回答严罔无法反驳。 “你家掌柜的是天人,你是什么?”虞景明好奇地问。 小白:“天人的,掌柜的,我是你什么人啊?”转向贺清溪。 “把菜端过去。”贺清溪指着灶台上的菜,“快点!” 小白飘过去,“这么凶做什么啊。不想说可以不说。严公子,虞公子,你们漫用。咱们回头聊啊。”飘去后院,她看着仨孩子,换张惠回来跑堂。 小白并不是嫌累想偷懒,她担心一不小心没管住自己,又说一大堆不中听的惹怒贺清溪,又罚她只准干活不准吃饭。 严罔和虞景明不知内情,见小白换成张惠还问,“小白生气了?” “怕贺掌柜揍她。”冯掌柜解释道。 虞景明惊讶道,“你还打她?” “我没打过她。她再嘚啵个没完,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揍她。”贺清溪见他的表情很震惊,很不可思议,“别看她十六岁了,其实在她们妖怪界,她还是个孩子。” 冯掌柜明白了,“难怪她有时候跟个孩子似的。我记得有次还跟小猫抢肉吃,是她吧?” “不是她是谁。小猫要荷包装东西,她也要,还挑个最花最喜庆的。”幸亏小猫懂事,否则分荷包的时候,她和小猫非打起来不可。 冯掌柜:“那她是不是一直这样?” “长相还是性格?以前没人教导,如今留在我家,可能会变稳重些。但长相么,你我这辈子是看不到了。”贺清溪半真半假道。 冯掌柜心生羡慕,随即一想几十年都一个模样又觉得瘆得慌,“那你可得多费心。你——” “贺掌柜!” 冯掌柜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谁呀,这么没眼色,没看到他正和贺掌柜说话。 碗往里推一下,冯掌柜转过身,“张明赵伟?” “我俩吃过饭了。”赵伟看似回答冯掌柜,实则是解释给贺清溪听,“贺掌柜,你们家那个小白呢?” 贺清溪见两人风尘仆仆的,眼神下移发现脚上还沾着湿泥,而这几日又没下雨,瞬间猜到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叫小白随你们去刑部一趟?” “不是。咦,虞公子也在?”张明眼角余光看到坐在东北角的人,“您在这边正好,省得我们兄弟二人再跑一趟。” 虞景明忙问:“有消息了?” “你不知道?”张明楞了一下,就看贺清溪,“没跟他说?” 贺清溪:“还没来得及。刚把虞公子要的菜做好。” “那虞公子先用饭吧。”张明道。 虞景明:“你话说一半,我哪里还能吃的下去。” 贺清溪想想,“那我来说吧。”随即把他去接小猫,被人拦下,左躲右闪之际,小白从天而降,一巴掌把人拍坑里的事大概说一遍。 虞景明以及其他食客全都目瞪口呆,饶是他们昨日就知道是小白把那个老道轰碎房子轰塌,依然久久不能回神。 张明见状,忍不住说,“我就说让他先用饭。这下好了,那么好的饭菜全浪费了。” 虞景明陡然清醒,“是那个人?” “我这里有幅画像。”贺清溪把他塞柜台里面的画像翻出来,走过去递给他,“看看是不是这人。” 虞景明接过去,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一下,严罔关心地问,“没事吧?” 攥着画像的手紧了紧,虞景明单腿站起来,“贺掌柜——” “停!”感谢的话贺清溪这两日都听够了,再听都觉得反胃,“是他最好。我还担心小白个半吊子伤及无辜,这下我能把心放肚子里了。 “不对,既然是他,那小白就没杀错人。”像那种人,即便是朝廷抓到的,要处死他也得请小白这种妖,或者官府供养的捉妖师捉鬼师出手。所以小白杀他不算犯法。再说了,她劲用过了也是着急救贺清溪,“你们来找小白做什么?” 张明看向赵伟,说还是不说? 赵伟看一眼屋里的食客,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小虎崽大白也不是个胆小之徒,“小白把地拍个洞,又正对着私塾大门,得修吧?修就得把那堆血肉捞出来吧?没人捞。” 贺清溪愣了一瞬,意识到没人捞是什么意思,就问,“给钱也没人干?” “一两银子都不好找。”张明解释给他,“家里穷且胆小的不敢下去,好不容易找到个急等着用钱且胆子大的又觉得晦气,担心把人捞上来,他被邪祟缠身,就提出要小白姑娘在旁边看着。否则给再多钱都不干。” 贺清溪:“那我叫小白。” “等等,还有一事。”张明道,“恐怕得劳烦一下胡娘子。” 胡娘子奇怪,“怎么还有我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和营养液,月半回城啦,回城啦??ヽ(°▽°)ノ? 第30章 大打出手 赵伟听她的口气明显误会了, 忙解释, “是请您帮忙。小白姑娘拍出的那个洞离地下水道只有半寸, 长有三尺。我们的工匠看过,由他们动手一动会漏水。 “此时正值晌午,各家各户都在做饭洗菜用水,里面有多少水他们也说不准。水少还好, 水多流的到处都是,影响市容,还影响别人做生意, 沿街的商户肯定不愿意。所以就想请胡娘子用灵力帮我们把外墙砌上。” “这个混账小白!”胡娘子霍然起身, “我去找她。” 贺清溪忍不住说, “她还小——” “我无父无母长于荒野, 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没干过这等事。何况她还跟你老祖宗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胡娘子瞪一眼贺清溪, “别觉得她小就惯着她。”闪身出门就喊,“小白,出来!” 小白爱热闹,前面那么热闹她早就忍不住去看了。又担心贺清溪生气,就坐在窗户边竖起耳朵听。听到胡娘子的那番话,小白眼珠一转,使个隐身术。 “小白!小白?别以为你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 胡娘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贺清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白不在?”张明试探着问。 贺清溪往旁边抓一下。 张明正想问抓什么,听到哎呦一声,贺清溪身边多了一个身着素白长袍的女子, 仔细一看,正是胡娘子遍寻不到的小白。 “你怎么在这儿?”虞景明忍不住问。 贺清溪:“用隐身术跑来的。胡娘子前脚出门,她后脚就到了。隐身术是障眼法,骗得了你们骗不了我。” 众人明白了。 “你这么怕胡娘子?”虞景明很好奇,“她比你厉害?” 小白摇头,“她打不过我。我只是不想搭理她。” “我想搭理你。”话音落下,胡娘子出现在门口,面含薄怒,瞪着眼睛看着小白,“这么有本事,你跟他们去吧。” 小白点头,“好啊。”转向张明赵伟,“咱们走吧。” “你会砌墙?”张明没记错的话,她都不会烧火。 小白不由得停下,因为她都不会和泥,“我家掌柜的会。” “胡娘子,去吧。”贺清溪开口。 小白面露喜色。 胡娘子冲她哼一声,对贺清溪说,“我是给你面子。” 贺清溪点头笑道,“是是,我记下了。” 胡娘子大步往外走。 小白越过她就往东南方向飞。张明赵伟连忙跑出去。 贺清溪忍不住摇头叹气。 “家里有几个这样的是不是忒头疼?”虞景明问。 贺清溪点头,“不过有时也还好,能帮着干不少活儿。再说人都没有完美的,哪能要求妖完美不是么。” “是的。”虞景明想想,他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像你这样被吵的头疼也只是叹气的也很难得。”而不是让她们有多远滚多远。 贺清溪:“生气的时候想想小白接送小猫,还知道帮忙洗菜劈柴就生不起来气了。”发现他和严罔面前的菜少了一半,估计俩人都快吃饱了,“严公子说找我有事,不会就是张明赵伟方才说的那事吧?” “不是。我想明日在贺掌柜这里宴请朋友。不知贺掌柜是否方便?”严罔问。 贺清溪乐了,“严公子想感谢我救了你儿子直接道声谢便可,无需这样做。” “我说的是真的。”严罔道,“他们就住在这附近。” 贺清溪:“这里离醉仙楼不是特别远。” “那也有几里路。”严罔接道。 贺清溪想一下,“前面那条街——” “我吃过,不如贺掌柜的红烧肉美味。”严罔没说谎,前面街上有家大酒肆,他在那边吃过两次,都是别人请他。两次中间相隔半年,都点了招牌菜,竟毫无进步,打那以后,他们再约饭就直接去醉仙楼。 贺清溪也听前街的食客提到过,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清楚他就是想帮自己扩大知名度拉客人,“严公子,我这里没那么多菜。” 严罔心说,我也没那么多朋友。 “算上我四个人,六个菜两个汤足矣。”严罔道。 贺清溪见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好吧。对了,虞公子,令堂的病找郎中看了吗?” “找了。我此番过来便是想跟掌柜的说这事。”虞景明道。 严罔:“令堂病了?” “病了。我以为中邪了,想请贺掌柜给家母看看,贺掌柜说找他没用,得找郎中。我起初还不信,没成想真是病了。”虞景明想起回去的路上还曾怀疑过贺清溪,就有些不好意思。 贺清溪笑道:“你遇到歹人,便以为那种事是寻常。殊不知像你遇到的那种情况,十年也难有一次。今天被小白打死的这个,我们虽都不知道他的年龄姓名以及家在何处,师从何人,但是,有一点我能保证,他和那个老道是认识,且关系很亲密,多半是师兄弟或师徒。” “所以他们都会把人变成牲畜的法术。”严罔接道,“可是老道把犬子变成猴可以赚钱,他把虞公子变成羊又是为哪般?” 贺清溪:“因为他没法把虞公子缩小成猴。不变成羊,就得变成小牛犊,或者小毛驴之类的。” “变成老虎或熊瞎子岂不是能卖到更高的价?”冯掌柜起身问。 贺清溪点头,“是的。有一点你们忘了,活的老虎或者熊瞎子不能进城。死了就变成人了。” 众人全明白了。 牛的价格高,然而杀牛是要砍头的。农家圈养的那些牲口可以进城,而那些东西唯有羊最贵,不怪那人把虞公子变成羊。 虞景明若有所思道,“如果以后怀疑某个牲口是人变的,当着卖牲口的人的面把牲口宰了,他是不是就露馅了?” “十之有九。” 虞景明忙问:“那一呢?” “道法高深的人能彻底把人变成牲口。不过,肉质还是人肉的味儿。”贺清溪此言一出,众人脸上露出惊骇之色,“那样的人也不屑敢这种事。有损修为,一不小心还能变成心魔,渡劫飞升乱了心神,下场最好是胡娘子那样,不好就是形神俱灭。” 众人长舒一口气。 贺清溪莫名想笑,“你们应该听我说完的。” 众人转向虞景明,虞景明低下头,端起碗喝汤。 冯掌柜把饭钱放钱罐子里,步出小饭馆就让伙计给他收拾东西,晚上回家。 冯掌柜东边的商户闻言就问他怎么回家了。冯掌柜把他在小饭馆听到的跟他一说,傍晚,这条街的商户像商量好似的,都早早关门,回去跟家人分享这一好消息。 街上安静了,贺家热闹了。 胡娘子灵力不足,到私塾那边也是她动口,小白动手。小白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的本事令人羡慕,怎奈她悟性不行。 胡娘子说得口干舌燥,小白才把地下水道修好。最后用灵力埋坑的时候,手头不稳还弄胡娘子以及衙役和看热闹的百姓一身一头泥土。泥土中还有腥臭味……胡娘子不由得想起小白弄出的那堆血肉,顿时吐了出来。 胡娘子这些日子没吃过饭,都是喝水就空气,肚里没东西,这一吐险些把胆汁吐出来。 小白见状溜之大吉。溜之前还提醒胡娘子,小猫快放学了,叫她留下接小猫,她回去就不让贺清溪过来了。 胡娘子当时就想弄死她,怎奈她身上冒冷汗,胃难受的要命,一呼吸就能闻到身上的怪味,只能凝神静气挤出一点灵气使个除尘术把自己打理干净。 胡娘子内伤很重,身上干净了,脸色白的更厉害,待她在私塾门房的搀扶下移到书院里缓过来,小猫都已经放学了。 胡娘子领着小猫到家,小白一手拿着糖糕,一手拿着面丸子,吃的正欢畅。胡娘子看到这一幕,又想弄死她,也就没打招呼,松开小猫的手就朝她扑去。 小白愣住,眼看着胡娘子到跟前,慌忙往上飞。 胡娘子扑了个空,指着小白,“给我下来。” “你给我上来!”小白在上空很是嚣张。 胡娘子搬张椅子坐在院里,“有能耐你就一直在上面。” “在上面就在上面。”小白浮在半空中吃完手里的东西。 胡娘子发现这点就对张惠道,“给我盛点糖糕。” 张惠:“糖糕还剩七个,是主人特意给你们留的。” “给我一个,再给我几个面丸子。”腹中空空如也,呕吐时格外难受,胡娘子不敢再嫌弃俗世的东西,“那六个给小猫、小羊和大白。” “大白和小羊吃过了。”小白在上面大声提醒,“再吃牙里会生虫的。” 小羊摇摇头,“我和大白不吃啦。” “小猫,你吃几个?”胡娘子问。 小猫想全吃光,“我吃,三个吧。” “张惠,给我四个。”胡娘子立即说。 张惠想笑,更想劝她别跟小白一般见识。可是见小白还在上面,比猴还跳脱,就把话咽回去,给胡娘子送来一碗面丸子和糖糕。 小白迅速下坠,伸手就去抢。 胡娘子早有防备,碗扔给贺清溪,上去把她抓住。 小白吓一跳,想都没想运足灵力挣开胡娘子,砰一声,胡娘子摔倒在地。 胡娘子懵了,小白脸色骤变,反应过来朝贺清溪跑去,“掌柜的救命!” “给我站住!”胡娘子爬起来就追。 小白再次往上飞。 胡娘子气结,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上空,“下来!我饶你不死!” “别想骗我,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小白居高临下看着她道,“你以为我是小羊,呸!小羊也不会相信你这个狐狸精的鬼话。” 胡娘子顿时大怒,“你说谁是狐狸精?!” 作者有话要说:  很晚很晚还有一章 第31章 收拾小白 小白摇头晃脑, “反正不是我, 我是蛇精。” 胡娘子张了张口, 深吸气,“掌柜的,你还管不管?” “我管也管不住。”贺清溪往上看一眼,“修为不够, 无法御剑飞行,想帮你也只能等她下来。” 胡娘子:“你叫她滚,她就下来了。” “狐狸精, 你说什么?”小白迅速往下落一点, “你是不是忘了掌柜的说的话, 我是贺家一员, 你是客。客人就要有客人的自觉。” 胡娘子咬咬后槽牙, “……我要是没有客人的自觉?你下来撵我走?” “我我——我是不会中计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小白迅速上升。 贺清溪冲小猫、小羊和大白招招手,三个崽子去灶房。贺清溪把饭菜盛出来,指着案板,意思是就在这儿吃。 随后贺清溪把面丸子端过来,见里面还有二十来个的样子,每人分几个,吃完就吃米粥和菜。 胡娘子虽然是坐在院子里, 但是她正好对着灶房,里面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胡娘子见盛面丸子的盆干净了,嘴角溢出一丝笑, 抬起头,“上面舒服吗?” “舒服。想不想上来?想就求我,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小白居高临下,跟个得志的小人一样,胡娘子看在眼里,气得牙根痒痒。随即一想面丸子没了,瞧贺清溪不断给小猫和小羊夹菜的动作,菜也会被他们吃光,心里好受许多。 胡娘子捏个丸子对着西坠的太阳打量一番,就慢悠悠放入口中,“真香。想不想吃?”抬头看去,“想吃就求我,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说着拿出一块糖糕。 小白正想说想得美,忽然发现这话很耳熟,再想想正是她刚刚说过的,“做梦!我求掌柜的都不会求你。” 胡娘子心想,过会儿你就不这样说了。 “那你来求掌柜的啊。”胡娘子冲她勾勾手,圆形的糖糕少了一个缺口。 小白咽口口水,“以为这样我就能中计?你也太小瞧我了。” 张魁指一下越来越少的菜,眼神询问贺清溪,“吃完啊?” 贺清溪点一下头,分别给俩孩子和大白夹一块肉。发现张惠拿炊饼,贺清溪轻咳一声,放下! 张惠端起碗喝一口粥吃两口菜。 张魁看一眼贺清溪,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也不再碰炊饼,专心喝粥吃菜。 张惠和张魁天天做饭,心里有数,每天的饭都做的刚刚好。偶尔一次多了,也不会多太多。 今日做小白的饭了,但是他们不吃炊饼,只是喝粥吃菜,正好能把小白的那份吃光。 胡娘子再次故意挑衅,惹得小白大声说,她不会中计,让胡娘子死心的时候,饭菜光了。灶房里能吃的东西只有干的噎人的炊饼。 张惠和张魁刷锅洗碗,贺清溪领俩孩子和大白崽子出去给他们洗漱。 贺清溪把三个小的伺候好,出来发现胡娘子还搁院里坐着,小白在前面屋顶上坐着,莫名想笑,“你俩打算在这儿坐到什么时候?” 张魁和张惠把杂物房收拾干净以后,胡娘子就住那边。胡娘子便指着杂物房,“她何时下来,我何时回屋。” “她何时回屋,我何时下来。”小白紧接着说。 贺清溪双手环胸,“你还怕她?” “我不怕她。可是我又不能打死她。”小白手上不稳,不敢用法术招呼胡娘子,赤手空拳又打不过胡娘子,只能躲啊。 贺清溪故意问:“为何不能打?” “我把她打死,你不让我滚?”小白看向贺清溪,“我才不信。虽然你不喜欢她,也会看着她死。”为了这点小事就打死人,小白也下不去手。 贺清溪:“看来你也不傻。那你们继续,我去睡觉。”说完转身往西去。 “掌柜的,等等!” 贺清溪脚步一顿,“还有事?” “上面风大,给我找个大氅。”小白大声说。 胡娘子忍不住骂,“蠢货!” “你说谁蠢货?”小白抬手指着胡娘子。 贺清溪叹气,“你不会用灵力设个屏障?” 小白心中一动,对哦,她怎么就没想到啊。 “谢谢掌柜的。”小白咧嘴笑了,“我就知道掌柜的对我最好。” 胡娘子闻言撩起眼皮看她一下,转身回房。 小白愣住,她又想干什么? 胡娘子屋里的门关上了。 “空城计?”小白哼一声,“想骗我,没门!” 胡娘子轻笑一声,化身成狐,倒在张魁用麦秸给她编的窝里,找个舒服的姿势,合上眼就开始调息。 小白托着下巴盯着杂物房,一炷香过去,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万籁俱寂,小白不禁皱眉,真去睡了啊。 小白悄悄飘下来,杂物房还是没动静。小白移到灶房门口,四周依然很安静。小白放松下来,闪进灶房,找出火折子就掀锅盖。 锅盖掀开,小白傻眼了,比她的脸还干净。 小白皱了皱眉,“这个张惠,刷什么锅啊。”嘀咕一句,转向橱柜。 橱柜打开,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小白看一眼早已冷却且变得硬邦邦的炊饼,撇撇嘴,视线下移,里面是今天剩的土豆和洗得干干净净准备明日一早炒的青菜。 小白皱眉,“张魁炒的肉丝哪去了?还有土豆丝,怎么也没了?”难道是她和狐狸精对峙的时候,老鼠进来了,“掌柜的,掌柜的,咱家招贼了!” “亥时了,你把小猫吵醒,小猫明日上课犯困,我不把你剥了做蛇羹,我就跟我娘姓谢!” 清冷的声音传出来,小白猛然停下来,犹豫片刻,蹑手蹑脚到门外,压低声音说,“真的。饭菜全没了。” “没了就没了。” 小白忍不住问:“那我吃什么啊?” “你是妖,一年不吃也饿不死。” 小白呼吸一窒,顿时觉得心痛,“掌柜的,你咋这样说人家啊。我可是你贺家一员,你亲口说的——” “你再说下去,我可就不止说说了。” 小白僵住,“我我,我去睡觉。”飞到屋里,往后一趔趄,“你没睡?”打量一番端坐在床上的小孩,小白揉揉眼,小孩是睁着眼的,“你咋还没睡?” “我也想睡,我睡得着吗?”刚睡着就被吵醒,小猫都想骂人,“大半夜不睡觉,你嚎嚎什么?” 小白心虚气弱,“我也不想,这不是饿么。” “饿?你晚上没吃饭啊?”小猫问出口,清醒过来,小白只吃一个糖糕,“没找到?” 小白摇了摇头,忽然想起这屋里有葡萄干,“小猫,你的葡萄干呢?给我一把。我回头买了还你。” 小猫摇摇头,倒在床上。 “啥意思?别睡啊。”小白跑过去。 “有完没完?!” 烦躁的童音从小白身后响起,小白扭头看去,大白从它的小屋里钻出来,脸上写满我很生气,很想揍蛇。 小白蛇点头,“有完,可是我饿了。” “饿死你活该。整天叽叽喳喳比乌鸦聒噪,上蹿下跳比猴子还能闹。” 小白:“又没闹你。” “你俩别吵了。”小猫忍不住叹气,“爹爹怕我和小羊夜里醒来偷吃,都拿他屋里去了。你想吃就去找爹爹。” 小白张大嘴,“他那儿?我不去,他要把我剥了炖了。哎,猫儿,别睡,你说你爹是吓唬我,还是吓唬我呢?” “我今天吃了面丸子和粥以及菜。张魁和张惠也一样。”小猫道。 小白皱眉,“我说你爹,你跟我说这个干啥?” 大白觉得丢人,跟她一个姓丢人,“没人吃炊饼。” “所以呢?”小白还是不懂。 大白心累,滚回窝里,“小清溪吩咐的。” “掌柜的越来越奇怪,不吃炊饼热什么炊饼?难道故意把炊饼热的很难吃,明天好顺理成章的泡法做面丸子啊。”小白皱了皱眉,心中忽然一动,“大,大白,掌柜的故意的?” 大白不屑地哼一声。 “真的啊?掌柜的为何这对我?掌柜的——” “闭嘴!” 小白猛然闭上嘴巴。 片刻,大白小屋里没了动静,小白飘到床边,扯一下小猫的胳膊。 “你话太多,太不听话,爹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以后做事前多动动脑子吧。”小猫闭着眼说,“今天是把菜吃完,下次就有可能把你关在外面。我爹爹不会用灵气,胡娘子会。你再这么嚣张,等她内伤痊愈,不把你打成菜花蛇,我跟你恩人姓。” 小白坐在床上,“他,他可以直说啊。” “直说你听吗?”小猫反问。 小白想想,她大概不会听。贺清溪表现出很生气,她也有可能觉得贺清溪是在吓唬她。 大白冷哼一声。 小白张嘴就想问,哼什么哼?话到嘴边转个弯,“大白崽子,你也知道啊?” “小清溪以前身体不好,没带过小猫和小羊,周桂香不省事,店里也不省心,也没空照顾小孩,所以他不喜欢让他费心且太闹的人。你听话,别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像小羊儿一样在他手上咬一口,他都不会故意饿你。” 小白:“……你咋不早说?” “你又没问过我。看在你我七百年前是一家的分上,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小白忍不住说:“可是也是第一次啊。” “那你就当第一次好啦。”大白翻个身,抓起张惠给它做的小被子蒙上头。 小猫抓起棉被蒙上头,“吹灯。” “猫儿——” “我明天得上学。” 小白抬手把油灯弹灭,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小白移到门外,望着高悬的月牙儿,叹了一口气,“当人真麻烦。” “那你就去当鬼!” 小白心中一突,猛然抬起头,从前面房顶上飞下来一人。 小白大步迎上去,调动周身灵力,“你是何人?”大声质问。 “要你命的人!看招!” 小白后退一步闪身躲开,银光一闪,看到对方手里拿的是刀,长舒一口气,原来是个凡人,“我可提醒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第32章 将功补过 “少废话!”男人挥剑就劈。 小白运足了灵气, 耳边响起“他不喜欢让他费心且太闹的人”,撤回一点, 前方出现一道屏障,男人被弹回去跌到在地。 男人懵了一瞬, 爬起来不敢置信地问, “你是妖?!” “妖?”很稀奇吗?长安城的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小白疑惑不解, 这人难道不是来给那两个老道报仇的? 小白:“你才是妖!” “你不是妖这是什么?”男人攥紧手中的宝剑,另一手指着面前的屏障。 小白张嘴想说什么,“小猫明日上课犯困, 我不把你剥了做蛇羹, 我就跟我娘姓谢!”浮现在脑海, “你管我是什么!”迅速捻决, 在男人身后和两侧各设一道屏障。 男人看到她的动作下意识后退, 又被弹回来, 才知道她刚才的动作是施法, “以为这样就能捆住我?做梦!”运作力气, 迅速上移。 “你以为就你会轻功?”小白快速飞上去, 朝他脑袋上一巴掌,在上面设了一道屏障, 院内安静下来。 小猫忍不住叹了口气,“终于可以睡觉了。” “你还没睡?”小白立在门外。 小猫:“你再跟他纠缠三百回合,我一夜都不用睡。” 小白的脸一下红了,“我……对不起哈。我设个隔音屏,他在里面喊破嗓子也不会吵到你。我再在咱们屋里设一个。不用担心我, 我灵气够用。我——我今晚不睡了,坐着修炼,顺便盯着别再有人来,你放心睡吧。” “还算有救。” 软糯的童音传出来,小白习惯性反唇相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冲原木色的小房子扮个鬼脸,跳到椅子上坐下。 贺清溪从床上下来,打开天眼,黑夜如同白昼,透过门缝看到一陌生男子原地乱转,还拿着宝剑乱挥,跟个疯子似的,摇头笑笑,回去睡觉。 小白昨夜的声音太大,她喊贺清溪的时候,张魁张惠没醒,她跟人打架的时候,张魁张惠醒了,才知道家里遭贼了,再后来贼被小白困住了。 翌日清晨,张魁起来看到院里躺着一人,不作他想,直接去报官。 东市店多人多热闹,大大小小的事不断,所以东市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巡逻。张魁不消片刻就把衙役带回来。以至于回来的太快,张惠将将穿好衣裳,其他人还没起。 张魁看看东边又看看西边,最终把视线移到杂物房。 “在那儿?不是这个?”巡逻的衙役指着地上的男人问道。 张魁点头,“是这个。只是他被小白困在里面了。” “那就叫她出来把阵法撤了。”今日来的不是张明赵伟,也知道小饭馆有两只妖,因为他们经常在这边巡逻,不止一次听说过小饭馆里的事。 张魁闻言也没问,你咋知道是阵法。 “我家小主子被吵的半夜才睡着,今日还得去学堂,我担心把他吵醒,没精力再去学堂,所以……”张魁给他们个你们懂的眼神,“小白和大白都在他屋里。” 两名衙役相视一眼,年龄大的开口道,“可是我们也不能等她自己醒。我们还得去巡逻。” “那我试试吧。”张魁走到杂物房门口,“胡娘子,醒了没?” 胡娘子早就醒了,听到张魁的话也想去帮忙,可是她也是有身份要面子的妖。张魁不找她,她权当自个没听见。 张魁开了口,胡娘子变幻成人打开门,“何事?” “帮个忙。”张魁指着不远处的人。 胡娘子修炼一晚,身上有些灵气,捻个决就把小白那只能捆住凡人的阵法撤了。 “那我们就把人带走了。”年轻的衙役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个手镣。 张魁点头,“这人可能是那个大盗的同伙,小心他别自尽。” “你怎知道?” 张魁:“他不知道小白是妖。昨天和小白打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下,使的也是轻功,不是我家主人说的御剑飞行。” 那名大盗被处死之前,刑部尚书就怀疑他有同伙,因为他太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去东市最热闹的地方之一用饭。 可是那个大盗不承认,为了安定人心,刑部尚书还是把他斩了。 此时还未到辰时,城门未开,东市内比居民坊还安静,像个空城,除了他们和张魁,没人知道该男子是大盗还是小偷,百姓不会感到惶恐,他们就可以慢慢折磨,哦,不对,慢慢审问了。 “真是那人同伙,可是大功一件。”张魁好心提醒,衙役投桃报李,“你和我们都有赏。” 张魁笑道:“赏不赏是小事,希望大人能审问清楚,别没过几天又来一个。” “这次不会,你们就放心吧。” 张魁并不放心,好在家里有一个老妖怪一个大妖怪还有一个小妖怪,把衙役送到门口,看着他们扬鞭策马前往刑部衙门,就叫张惠和胡娘子做饭,他出去买菜。 辰时一刻,饭菜做好,张惠就去西边,“主人,该起了。” “起了。”贺清溪打开门,“小猫和小羊还没醒?” 张惠点头,“要不今日就别去了?” “不行!”贺清溪断然拒绝,“你把饭菜都盛出来,我去喊他。”到东边发现门上有灵气波动,贺清溪挥手撤掉,打开门,床上的小孩动了一下。 贺清溪走过去。 床上的小孩坐起来,“爹爹?” “小羊?”贺清溪走过去,“你怎么醒了?” “爹爹,我想尿尿。”小羊掀开被褥,贺清溪脸色突变,急切地问,“你哥呢?” 小羊:“哥哥——”低头一看,被子底下空荡荡的,“哥哥呢?”睁大眼睛好奇地问。 贺清溪觉得好笑,“你和哥哥睡一起,哥哥去哪儿了,你问我啊?” 小羊抓抓头发,仔细想想,“爹爹说得对。可是哥哥去哪儿了啊?” “我在这边。” 贺清溪转向东边,那边有个竹制的屏风,屏风后面是恭桶,“小猫你什么时候起的?怎么醒这么早?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爹爹一下问那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个啊。”话音落下,穿着单薄的里衣的小孩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贺清溪没等他回答,拿起昨晚放在床头边的衣裳给他披上,“怎么穿这么薄。” “太着急,没顾上。”平时这个时候小猫早起了。今日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他睡足了,他的肚子闹腾了。要不是他跑的快,都得尿亵裤里面。 “爹爹,我想尿尿。” 小羊略带委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贺清溪一惊,忙抱着幼儿往屏风后面跑。 “爹爹别担心我,我睡饱了。”小猫一边穿衣一边解释,“小白没有。” “她卯时才睡。”大白从它小屋里爬出来。 小猫穿上鞋,随便抓一下头发,“你怎么知道?” “她去睡觉的时候嘀嘀咕咕碎碎念,把我吵醒了。”大白跳到小猫肩膀上,见贺清溪抱着小羊出来,“小清溪,小白再这么嘚啵,我可不会再给你面子。” 贺清溪笑道:“不用给我面子。你把她叫醒。” “小白啊?叫醒干什么?”大白疑惑不解,她刚睡着啊。 贺清溪:“送小猫上学。小猫今日起得晚,由我走着送他一准得迟到。” 在小猫上学迟到和小白睡觉之间,大白果断选择前者。小猫洗漱后,去堂屋吃饭的时候,大白一巴掌把小白拍醒。 小白看清拍她的是大白就想揍她,大白悠悠道,“小猫上学迟到了。” 小白陡然清醒,满身怒气泄的一干二净,惴惴不安,化身成人就蹑着小碎步去找贺清溪。 小猫拎着书包迎面出来。 小白立即转身,“大白,你个熊孩子——” “再多说一个字,小猫真迟到啦。”大白慢悠悠走过来,跟个惬意的大猫似的,“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立即送他去学堂。” 小白下意识看贺清溪,贺清溪面带微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小白打了个激灵,抱起小猫就跑。 胡娘子见她一副仓皇而逃的样子,轻笑一声,“活该!” “你也没比小白好多少。”贺清溪悠悠道。 胡娘子呼吸一窒,“你——我可没把人家的房子轰倒,没把路面砸出个窟窿。” “昨晚那个贼人过来,你就没能及时发现。” 胡娘子张张嘴,竟无言以对。 “你发现了?” 贺清溪瞥她一眼,轻笑一声,牵着小羊,捞起大白往外走。 胡娘子眉头紧皱,抓住打算收拾碗筷的张惠,“你主子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啊。”张惠道。 胡娘子指着越来越远的背影,“他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 胡娘子噎了一下,“……我不是人。我的意思是贺清溪他不是凡人吗?” “我家主子生来就不凡。”凡人三魂七魄少一大半早死了。哪像她主子结婚生子还能开店做饭。 胡娘子想想,她说得对,“不对,我是说贺清溪他,怎么说呢,他修炼到第几层了?” 张惠摇了摇头,不懂。 “凡人修炼分筑基,这是最底层,上面有金丹,元婴等等,最后是渡劫。”胡娘看着她,“就像小猫上学,一年又一年一样。你主子上几年了?” 贺清溪没说过,张惠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穿暖不挨欺负,对修炼什么的不感兴趣,也从没问过张魁和贺清溪,“你觉得他到第几层了?” “那人一开始我是没发现,贺清溪知道,他又曾无声无息地给我一下,至少也是金丹吧?”胡娘子问。 张惠很想说,我不知道什么是金丹。 “厉害不?”张惠问。 胡娘子连连点头,“厉害。倘若他还有灵宝,没受伤前的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打赢胡娘子还得要灵宝帮忙?也不是很厉害啊, 张惠想想,“我觉得是元婴。”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第33章 蜂拥而至 胡娘子惊呼, “元婴!?三十岁就到元婴,他要上天啊?!” “上不了天。”张惠对修炼这事是一点也不懂, 可是她有眼色,见胡娘子这般震惊, 想到小白曾说过越往上越难, “我家主人说, 他想上天还得再修炼几百年。” 胡娘子张大嘴,“……几百年?” “几百年太多?”张惠知道她活了几千年,故意说, “我家主人也觉得多。” 胡娘子张口结舌, “几百年还多?他怎么不去死!” 张惠的脸色为之一变, “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胡娘子听到她语气不对, 转头发现她脸色不渝, “我——”回想一下她说过的话, 顿时明白, “我没有诅咒贺清溪的意思。你——算了, 你知道我多大了吗?四千岁!你说你主子再过几百年就能渡劫飞升, 我不震惊才怪。” “你也不该说我主子怎么不去死。”张惠明白,可是她就是不想听到死这个字。 胡娘子点头, “我错了,我错了行吗?以后再也不说。”不待她开口,“我帮你刷锅洗碗。” 张惠拿起碗筷就去灶房。 胡娘子小跑跟上去。 贺清溪抱着大白,领着小儿到外面透透气,回到家张惠和胡娘子已把屋里收拾干净, 正把张魁买的菜往下搬。 贺清溪走过去,胡娘子立即放下菜,一个劲打量贺清溪。 “怎么了?”贺清溪不禁摸摸自己的脸。 胡娘子从上往下,随即又从下往上,除了一身金光,也没什么特别啊。 贺清溪眉头微蹙,“看什么呢?” “她怀疑主人是元婴修士。”张惠开口道,“只因主人能无声无息地给她一下。” 贺清溪乐了,“因为这点?你还真没见识。” “我——我没见识?”胡娘子伸手指着自己。 贺清溪:“与人交手靠的可不止是修为,还可以拼法宝。隐身符见过没?传音符见过没?有了符纸,哪怕我将将筑基,只要你看不出我的修为,我就能做到深不可测。” “怎么看修为?”小白从房顶上飞下来。 胡娘子吓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早就回来了。”贺清溪瞥一眼小白,“再不吃饭就凉透了。” 小白昨晚没吃,闻言转身去灶房。 “你到底是筑基还是元婴?”胡娘子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贺清溪笑看着她,“很想知道?”眉头一挑,“不告诉你。” 胡娘子噎住,顿时想打她。 张惠赶在她出手前开口,“主人,严公子要六菜两汤,主人是何打算?” 这个时节有小青菜,有白菜、土豆、蒜苗和小葱。还有一些能过冬的菜,比如茼蒿。 茼蒿有蒿之清气,菊之甘香,宫廷御厨爱用其做菜,百姓家也喜欢种。因为茼蒿易成活,随便洒在哪儿都能长一片。 贺家墙角就有一大片。 贺清溪看一眼张魁买的菜,又看一眼院子里的菜地,“醋溜白菜、清炒茼蒿、酸辣土豆丝、蒜叶炒鸭蛋,再加个清蒸排骨和红烧肉,汤就用鱼汤和羊肉汤。买鱼了吧?”看向张魁。 张魁点头,“小人还买了两只鸡。” 鸡鸭鹅很便宜,但是难清洗,骨头还多,不做到香飘十里,卖不出大价钱。所以大酒肆不屑卖,小饭馆的厨子厨艺不精不敢卖。 百年小饭馆有贺清溪,做的好,还能清洗干净,张魁才敢买鸡。 贺清溪正想说什么,见小白从屋里出来,“小白,把鸡收拾干净。张魁,回头把鸡骨头剔出来在这边煮汤。张惠,和点面,晌午用鸡汤给小猫和小羊下鸡汤面条。” “小清溪,还有我呢。”大白跳到贺清溪肩上。 贺清溪朝它身上撸一把,“忘不了你。” “鸡肉剔出来做什么?小人好准备配菜。”张魁道。 贺清溪:“这个我来准备。” “我知道。”小白突然开口道。 贺清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小白连连摇头,“突然忘了。我去帮张惠洗菜。”不待他开口,躲到张惠身侧。 贺清溪轻笑一声,拾阶而上,推开前面店门。 “主人,主食还是炊饼?”张魁跟上去,“或米饭?” 贺清溪想一下,“买的猪肉多不多?” “多吧。”张魁不知多少算多。 贺清溪朝板车走去,拎起他买的猪肉,指着瘦肉多肥肉少的地方,“割掉两斤,泡些香菇,跟香菇一块剁碎。蒸一屉炊饼再蒸一屉肉包子。” 肉包子贺清溪以前帮他母亲做过,父母过世后,周桂香不帮忙,贺清溪再也没做过。 以前店里人手少,张魁和张惠从早忙到晚,贺清溪再做包子饺子之类的,俩人能累得直不起腰。以至于贺清溪从未解释,张魁也知道他为何不做。 现今贺清溪开口,张魁便趁机说,“二公子还没吃过蒸饺,小人和点死面,给两位公子包点饺子一块蒸了?” 贺清溪点头,“嫌累就叫张惠或胡娘子帮你。” “小人知道。”张魁说完就去和发面。 炊饼和羊肉汤在后院做,红烧肉和鱼汤在店里做。做好盛出来放炉子上温着,贺清溪才开始蒸排骨。 排骨上锅蒸,贺清溪闲下来,出去看一下太阳,快午时了,就让胡娘子烧火,小白去接小猫。 小猫回来,贺清溪才开始腌鸡肉,炸已去掉皮的花生。 花生盛出来,贺清溪就做宫保鸡丁。 午时三刻,小饭馆后门关上,前门打开。对面胭脂水粉店的女掌柜忍不住问,“今日怎么这么早?” “今日做的快。”贺清溪话音刚落,就看到严罔带着三个友人往这边来。 三人都比严罔年龄大,且都穿着绸缎,手上还戴着扳指。 贺清溪看到纯白的玉扳指,忍不住笑了笑,还真是贵客。随后给张魁使个眼色。 张魁上前迎客,贺清溪把土豆丝撤下,吩咐张惠,“等一下先上红烧肉,接着上鱼汤,然后上鸡丁和清蒸排骨,再然后上三个素菜,羊肉汤放最后。” 张惠点一下头,就去拿水壶和杯子。 素菜贺清溪还没做,待严罔一行坐下喝点热水,打开酒壶,贺清溪才开始炒素菜。 陈掌柜等人都知道严罔今日要在小饭馆请客,料到贺清溪会做几个他们没吃过的菜,见严罔进来,也都跟进来。 进门往严罔那边瞅一眼,见有花生,立即移到贺清溪身侧,小声说,“贺掌柜,给我也来一碟炒花生。” “那不是炒花生。”贺清溪笑着解释。 蔡掌柜抬抬手,“甭管什么,给我们每人来一份。还有吧?” 贺清溪点一下头,张魁把旁边的锅打开,给每人盛一份宫保鸡丁送过去,提醒他们,“还有鱼汤,不过鱼肉是一块一块的。” 严罔那边是整条鱼,因为四个人吃。蔡掌柜等人都是各吃各的,一条鱼吃不完,贺清溪就把剩下的鱼剁成块煮。 张魁担心他们多想,便给他们提个醒。 蔡掌柜吃够了羊肉汤,正想换换口味,“加点醋,给我来一碗。” “好嘞。您稍等。”张魁转身走人。 冯掌柜眉头微皱。 坐在他对面的陈掌柜见状,小声问,“怎么了?” “这是鸡肉。”冯掌柜极少吃鸡肉,骨头多嫌麻烦。方才菜上桌,他潜意识认为和花生一起炒的是羊肉,“很嫩很香,都不像鸡肉了。” 蔡掌柜还没动筷子,“我尝尝。”放入口中,惊得眨了眨眼睛,“还真是。” 三人转向贺清溪,严罔那边三人看向严罔,指着拇指盖那么大的肉粒,又惊讶又是疑惑,“这个竟然是鸡肉?” “很奇怪?贺掌柜都做过鹅肉。”严罔也没想到贺清溪敢拿鸡肉招待他请来的友人,“听说他炖鹅肉的那天上午,整条街上都弥漫着肉香。你们就住他家后面,没闻到?” 经严罔一提,几人想起来了。 他们是住贺清溪西边,不过中间还隔了几家。 哪怕隔了几家,那日晌午他们回家用饭,还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如今又吃到不像鸡肉的鸡肉,忍不住感慨,“百年小饭馆果真名不虚传。” “徒有其名严某也不敢请你们过来。”严罔笑着说,“不然你们能嘲笑我一辈子。” 三人闻言也忍不住笑了。 冯掌柜见状,小声问,“你说他们会不会跟咱们一样,天天晌午来小贺这里用饭?” “人家的铺子不在这边,想来也抽不出空。”蔡掌柜压低声音,“就好比程爷和秦爷。” “小贺,今日有什么吃的?” 三人俱一惊,扭头看去,不禁感慨,“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贺清溪耳聪目明,闻言险些笑喷一锅口水,“秦爷,程爷,今日不忙?”转过头问。 程爷走过来,“上午忙,下午没事。我听老秦说你又抓个强盗?” “强盗?”冯掌柜等人失色。 严罔忙问:“何时?” “别紧张,别担心,昨天夜里。”贺清溪忙解释,“不是来偷东西的。”看向冯掌柜,“是来找我报仇的。和昨日那个老道一样,他大概是来为那个被我抓住的强盗报仇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小白打趴下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冯掌柜站起来,“秦爷,您可得让刑部那边好好查查。” “刑部已着手在查,你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秦爷瞧见锅里有花生,就叫张魁给他盛两碟,看到贺清溪炒的是茼蒿,“给我们来两份。” 贺清溪:“还剩一份。另一份是严公子订的。” “还可以提前订?”程爷不禁问。 贺清溪:“他说今日和朋友来吃饭,要我准备六菜两汤,菜和汤随便我做,我想着这个时节也没什么可吃的,就把院里种的茼蒿拔了。” 秦爷犹豫片刻,很想跟程爷说,他们以后也提前预定。转而想到他们的时间不是自己的,是皇上和百姓的,“一份就一份吧。有汤吧?给我们盛碗汤。” “今日有羊肉汤和有点酸的鱼汤。”张魁道。 秦爷还从未在小饭馆喝过鱼汤,想也没想就说:“鱼汤。老程,你呢?” “一样。”程爷找张桌子坐下,又进来几人,看到张魁端着一碟花生,花生里面还有肉,立即问贺清溪,“这是新菜?” 贺清溪摇头,“很久很久以前我外祖父做过。” “那给我们盛一,不,两碟。” 贺清溪往锅里看一眼,“还有一碟多一点。” “那就一碟。好吃明日多做点,我们还来。” 贺清溪笑道:“好。明日让张魁多买几只鸡。” “鸡肉?”几人相视一眼,本着对贺清溪的信任,还是让张魁给他们盛一叠。 没有吃到腥味,还没吃到骨头,几人再次决定明日还来。 严罔的三位友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用极小的声音问,“他们都是这边的熟客?” 严罔点了点头,指着自己,实则是他身后,“程爷和秦爷。” 三人一时没明白,等他们反应过来都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那两位?” 严罔颔首,“虞大人的公子也喜欢往这边来。” 三人再看贺清溪眼都直了,“他的菜就这么好吃?” “不全是。稍后你们就知道了。”严罔故作神秘。 三人闻言心中更加好奇。抓心挠肺的用过饭,严罔就冲张魁招手。张魁算一下价格转身就走,三人不禁问严罔,“月结还是年结?” “都不是。”严罔抓起放在桌子上的荷包,掏出一把铜钱数一下就放钱罐子里。 三人这才注意到柜台上有只小老虎。只是小老虎的样子怎么有点像猫啊。 “这是小饭馆的招财猫,也是小饭馆的账房先生。”严罔解释给他们听。 三人轻笑一声,皆露出不信。 “不信?”冯掌柜掏出五个铜板放进去,大白转向他。冯掌柜笑着看着几人,“信了吧?”随即把余下的钱放进去,大白转回去,如同老僧入定。 小饭馆的神奇三人听说过,亲眼看到还是第一次。其中一人就想伸手摸摸大白是真是假,大白朝他手背上一巴掌。 店内笑声此起彼伏,其中数程爷声音最大。 被打之人尴尬之余也想笑,谁让他不信呢。 严罔为了缓解老友的不自在,出言道,“现在信了?” “信了,信了。” 严罔拍拍他的肩膀,转向贺清溪,“贺掌柜,您忙,回见。” “慢走。”贺清溪解下围裙,走出灶台,“诸位慢用,我回后面歇会儿去。” “歇着去吧。” “歇着去吧。” 常来百年小饭馆的人都知道,如今贺清溪的身体比以前好太多太多。为了贺清溪越来越好,真心喜欢来小饭馆的食客都不舍得他太累。 贺清溪感觉到他们的善意,回到后院下一把张惠擀的面条便对小白说,“明日和张魁一起去买菜,买六只鸡和一块羊排,别买猪肉。” 小白刚送小猫回来,正打算去睡觉,闻言停下来,“还做那个鸡丁?我今日都没吃到,明儿能不能给我留一份?” 贺清溪颔首,就端着面去堂屋。 小白欢呼一声,“包在我身上。”拍一下胸口就跳回卧室。 贺清溪摇头笑笑就继续吃面。 翌日上午,贺清溪看着张魁剔出一盆鸡骨头,就让他去煮汤。 “全炖了?”贺清溪点头。张魁看着手里的鸡骨头,难以置信,“咱们得喝到什么时候?” 贺清溪:“没买羊肉吧?今日改**丝蛋汤。” “鸡丝蛋汤?”张魁没吃过,“主人会做?” 小白走过来,“我会。骨头熬烂捞出来,把骨头上面的肉撕碎,然后加些切成丝的木耳和土豆粉煮成浓汤,再打几个鸡蛋进去就成了。”转向贺清溪,“你老祖的祖宗是用滚烫的汤冲鸡蛋,咱们开店做生意,不能这样做对吧?” 贺清溪笑了,“真不容易,知道动脑子了。” “那当然!”小白哼一声,用胳膊肘子戳一下张惠,“我会的可多了。你喊我师傅,我教你。” 张惠往旁边移一点,“教会我,我和张魁也不敢出去单干。” “为啥啊?”小白疑惑不解,“怕掌柜的?” 大白叹了一口气。 小白转向它,“我没招惹你。”潜意思你也别招惹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笨蛋小白蛇,张魁和张惠守不住。”大白从树杈上站起来,“不是有我,小清溪的这个小饭馆早被歹人夺去了。” 贺清溪点头,“大白说得对。别叫张惠跟你学了,你好好跟大白学学吧。张魁,咱们去煮汤。” 小白习惯性想跟过去,脚迈出去又收回来,飘到胡娘子身边,歪着头打量她一番,“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胡娘子道。 小白晕了。正想找贺清溪问个明白,又担心贺清溪烦了饿她三天,“大白崽子,想不想吃糖葫芦啊?” 大白伸出小爪子。 “她啥意思?你告诉我,就给你买。” 大白:“胡娘子没你话多,她不讲,你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即便知道,你也不知道。” “我明白了。”话音落下,原地消失。 小羊拔腿往灶房里跑,“爹爹,爹爹,我也想吃糖葫芦。” 贺清溪:“大白吃不完,你俩一人一半。大白,听见没?”大声问。 小猫和小羊对大白很好,手里有三个葡萄干,都先往大白嘴里塞一个。大白又活了七百年,也不好意思跟俩孩子争嘴,想也没想就说,“好啊。” “听见了?”贺清溪看向小羊。 小羊高兴的跑出去,“大白,我教你下棋。” “我不想下棋。” 小羊想一下,“我们玩蹴鞠?” 蹴鞠?大白想一下,用脚踢的小圆球,“好啊,好啊。小清溪,我要玩蹴鞠。” 贺清溪头疼,“自己去拿,我在忙。” 大白从树上跳下来,冲小羊挥挥爪子,跟我来! 小羊推开贺清溪的房门,大白指着柜子,小羊打开,里面不光有蹴鞠,还有不倒翁等等,因天冷不想玩,而收起来的玩具。 小羊全拿出来,领着大白去东卧室。然而,他俩刚坐到羊毛毯上,小白回来了。看到毯子上的东西就叫大白给她几个。 大白咬掉一个糖葫芦,让她把糖葫芦从中间掰开都给小羊,就叫她去喊贺清溪,让贺清溪来分。 小白闻言,麻溜的滚去灶房帮忙。 大白乐得摇头晃脑,“小羊羊,再给我一个。” 小羊把它那份举到大白面前,大白就着小羊的手吃完,还是弄一爪子黏糊糊的糖。 贺清溪忙,大白不敢找他,就喊胡娘子给它和小羊洗手。 胡娘子尝到被人孤立的滋味,即便她也很忙,还是放下活儿去伺候俩小祖宗。 贺清溪见状,无声地笑笑,就去腌鸡肉。 午时三刻,小饭馆再次提前开门。 昨日没吃到没吃够鸡丁的人蜂拥而至,瞬间把六张在桌子坐满。 张魁忙问贺清溪:“今天的鸡肉够吗?” “不够还有羊排。”羊肉比鸡肉受欢迎,张魁闻言立即过去推荐红烧羊排。 几个人一同过来且不差钱的听到还有羊排,立即改点羊排,只要一盘鸡丁尝尝味儿。 随后张魁又把鸡丝蛋汤所用的食材说一下,比较会过日子的人便要一碗汤和一个炊饼。 汤很浓稠,有些许鸡肉丝和木耳,跟菜汤似的,远远比宫保鸡丁便宜,对面胭脂水粉店的女掌柜也没忍住来买两盆。 钱掌柜看到女掌柜端两盆,命伙计来买一盆汤和两个炊饼。 不舍得来小饭馆用饭的商户看到这一幕,纷纷拿着盆来买汤。以至于羊排和鸡丁还没卖完,汤就卖光了。 食客们乐了,笑着调侃,“贺掌柜,你改卖汤吧。” “不,太麻烦。”贺清溪使劲摇头,“偶尔煮一次还成,天天做这个,张惠的牙都能被柴熏黑。” 此言一出,众人大乐。 昨日随严罔过来用饭的三人进门吓一跳,“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食客摆手。 贺清溪笑道:“说笑呢。你们今日来的有点晚,汤没了。” “那就喝酒吃菜。”三人找个空位坐下,看到旁边的人都不用汤匙,直接端着碗喝,顺嘴问,“你喝的什么啊?” 贺清溪接道:“我刚才说的汤。”想一下,“后天做。你们后天有空,午时四刻准时过来,或许能喝到。” 三人惊呆了,“这么好卖?” “好喝还便宜。我刚才给贺掌柜算一下,不算他和张魁、张惠的工钱,一碗汤顶多赚一文。”坐在角落边啃羊排边喝汤的食客接道。 贺清溪摇头失笑,“你就不怕我骗你,说是用的鸡汤,实则是白开水?” “我虽不常吃鸡肉,鸡汤味还是知道的。” 贺清溪:“依你——” “贺掌柜,先停一下。” 贺清溪循声看去,张明和赵伟走进来,“有结果了?” “老窝端了。”赵伟递给贺清溪一串铜钱,“大人赏的。” 贺清溪接过去,“多谢。吃饭了没?” “没吃你这也没了啊。”赵伟往西看一眼,见连一个空位都没有,不禁在心里感慨,生意真好,“老远就听见你这里的人说,汤没了什么没了的,改日吧。我俩还得回去复命。” 贺清溪把人送到门口,就把钱递给张魁,“你们几个分了。” “爹爹,有我的没?”小猫从柜台里钻出来。 贺清溪愣了愣,反应过来好气又好笑,“没有你不要的。你们和大白一人十文。但是不准乱花。” “谢谢爹爹。”小猫左手拉着小羊,右手拽着张魁,“我们去后院。” 张魁把铜钱递给他,“我还得招呼客人。” “那我来分吧。”小猫接过去就喊小白、胡娘子和张惠。 客人都还在,张惠不敢离开,便拿眼睛看贺清溪。 贺清溪抬抬手,张惠才敢跟上去。 小白抓人,张魁报官,他俩一人二十五文。剩下五十文,他们五个平分。钱分好,小猫就问小羊,“弟弟,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 小羊喝的汤吃的肉,还吃了一点炊饼,都快撑吐了,啥也不想吃。 “哥哥,我想睡觉。”小羊拉住他的手,“哥哥,我们睡觉吧。” 今日休沐,小猫不用去学堂,上午写半天字,下午想叫小白领他去找慕容大牛玩儿,不想睡觉。 “哥哥,你不困吗?”小羊没等到回答,晃晃他的手。 小猫不困,但是这个时候小白也不敢领他出去,因为等一会儿她得帮忙刷锅刷碗收拾桌子,“有一点点,走吧。” 俩孩子一觉睡到申时两刻,再想出去玩,起风了。 贺清溪看了看天色,眉头紧皱,“这是要下雨啊。” “那明日是买猪肉还是羊肉?”张魁问。 贺清溪思索片刻,“都买点,别买太多。雨势不大就再买几只活鸡,后天就不用去了。” 翌日清晨,雨不大,贺清溪把羊肉炖上,准备做红烧肉的时候,雨下大了。 张魁看着已切好的猪肉,又看看门外的瓢泼大雨,“做还是不做?” 今天不做,昨日就得在门口竖个牌子,提醒食客今日关门歇业。可是贺清溪昨日并没有跟食客讲,“做吧。” “卖不掉就坏了。”张魁道,“这几日比早些天热,放一夜可以,放到明日晌午一定会变味。” 全坏了贺清溪也不在乎,但是张魁和张惠心疼。贺清溪想一下,“做一半留一半,用盐腌上。天晴了做成腊肉。改日用来炒蒜苗。” “掌柜的,我认为不用这么麻烦。”胡娘子走过来,“全做了也可以卖光。” 张魁指一下外面,“这么大的雨卖给谁?” 胡娘子看向贺清溪,还没想到? 贺清溪想到了,忍不住笑了,“听胡娘子的,全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 第34章 愿赌服输 张魁看了看胡娘子, 又看看贺清溪, 不知他俩在打什么哑谜, “你们不会想叫小白送菜上门吧?” “我?”小白指着自己, “我没空, 我得接送猫儿上下学。” 贺清溪笑道:“不是。放心吧。张魁,卖不完就让胡娘子全吃了。” 胡娘子脸色微变, 就想拒绝,转念一想能卖完,“对, 我吃了。” 胡娘子不喜欢吃饭, 她说出这样的话, 无异于不让小白吃饭。张魁顿时没什么可担心的。 午时三刻, 小饭馆再一次提前开门, 斜对面的蔡掌柜走到门口, 隔着雨帘高声问, “贺掌柜,做什么吃的?” “红烧肉和羊肉汤。”贺清溪走出来, “来点?” 蔡掌柜很想来点,可是雨下这么大,穿着蓑衣撑着伞都没用, 他怎么去啊。 “有没有食盒?”蔡掌柜不死心不放弃,思索片刻,“我这边有食盒,要不你让小白用法术弄过去, 然后再让她用法术给我送过来。” 贺清溪愣了一瞬,没想到为了吃他连这个都能想出来,“我……我问问小白。” “小白,行吗?”贺清溪扭头问。 小白正和大白、小猫以及小羊吃红烧肉喝羊肉汤,闻言点一下头,“不让我出去淋雨,怎么都成。” “小白说可以。”贺清溪高声喊。 冯掌柜伸出头,“蔡掌孤,食盒借我用一下。” “好的。”蔡掌柜立即命伙计把食盒找出来。 钱掌柜抄着手站在屋檐下,看到对面蔡掌柜店里的伙计擦拭食盒,忍不住说,“你也不嫌费事。” “再费事也不如一点点吃下去费事。”冯掌柜出言道。 钱掌柜白了他一眼,“我没跟你说话。” “我也没跟你说话。”冯掌柜见陈掌柜从屋里出来,“小白用法术给咱们送饭,你要不也来点?” 陈掌柜活动一下筋骨,“她成吗?我记得贺掌柜说她还不能熟练运用灵气,别回头晃晃悠悠的一碗汤晃的只剩半碗。” “我以前不熟,现在熟的都能倒茶。”小白听到陈掌柜竟然怀疑她,扔下筷子,跑到廊檐下,“一滴都不会洒。” 陈掌柜不信她,“你先给蔡掌柜送过去我看看。” “送就送。”小白哼一声,就问斜对面的蔡掌柜,“食盒好了没?” “好了,好了。”蔡掌柜托着食盒,“你拿过去吧。” 小白调出灵力缠住食盒,一下把食盒拉过来,砰一声砸在桌子上。蔡掌柜心惊肉跳,慌忙喊,“小白,小白,不成别勉强,我一顿不吃也没关系。” “第一次不熟练,我练两次就好了。”小白再次用灵力包住食盒给蔡掌柜送过去,食盒缓缓落到柜台上歪了一下。 蔡掌柜又吓一跳,“小白——” “这次就好了。真洒了不要你钱。”小白再次用灵力包住食盒,把食盒拉过来,快到跟前,小白伸手接住,“看吧,没骗你,成了。” 蔡掌柜松了一口气。 张魁给蔡掌柜盛一碗红烧肉,炊饼放肉上,又盛一碗汤,勺放碗里,筷子放碗上,就叫小白送过去。 小白不敢再让食盒自己落下,“蔡掌柜,接着啊。” 蔡掌柜点点头,接住食盒,小白才敢把灵力撤回去。 钱掌柜乐了,“这顿饭真不容易。” “那也好过饿肚子。”小白往隔壁瞥一眼,有墙挡着啥也没看见,“钱掌柜吃不吃?” 茶馆里有不少客人,因为雨太大走不了,进来避避雨顺便喝点茶歇歇脚的。然而,这波客人走了就没了。不像以往,人来人往人不断。 赚不到钱,钱掌柜不舍得吃红烧肉喝羊肉汤,“我想吃贺掌柜做的鸡丝蛋汤。” “鸡丝蛋汤明天有。”小白道。 钱掌柜:“那我明天再吃。” “好吧。”小白见蔡掌柜把饭菜拿出来,“冯掌柜,你和蔡掌柜一样啊?” 冯掌柜点一下头,食盒飞过来,张魁就把菜放进去。 陈掌柜见食盒没歪汤也没洒,才敢让小白给他送。 张魁把菜放进去,闲下来就问,“主人,胡娘子说的就是这事?” 贺清溪摇摇头,“几时了?” “未时。有事?”张魁顺嘴问。 贺清溪摇头,“没事。只是在等人。” “等人?”张魁话音落下,听到哒哒的马蹄声,“谁呀?这么大的雨还出来。” 马蹄声停下来,张魁下意识往外看,穿着蓑衣的车夫下来,手里还拎着一很大的食盒。 张魁惊得张大嘴,“……这也太拼了吧。” “要点什么?”贺清溪迎上去。 车夫把食盒递过去,“四碗红烧肉。” 张魁下意识接过去,车夫转身把钱放钱罐子里。随后拎着食盒就走。 动作太快,张魁忍不住怀疑,“我不是做梦吧?” “是不是看看肉不就知道了。”贺清溪道。 张魁扭头看一下锅,少了一半,“这谁呀?” “贺掌柜,那人谁呀?”店里没生意,闲着无聊盯着雨打发时间的女掌柜人也忍不住问。 钱掌柜倚着门框说,“不是严家就是虞家。” “担心今天雨太大,贺掌柜准备的饭菜卖不出去,就使仆人来买?”胭脂水粉店的女掌柜问。 贺清溪点头,“我觉得是虞公子。” “为何不是严公子?”女掌柜好奇。 贺清溪:“他是家主,财大气粗,既然使仆人来一趟,就不可能只买肉不买汤。” 百年小饭馆的红烧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火候掌控和用料方面都能把宫中御厨比下去。虞景明跟父母住一起,明面上说他发现一家做肉极好的店,想孝敬父母长辈,他父母也不会有所怀疑。 倘若他买汤回去,他爹娘尝过之后发现不是什么琼枝甘露,一定会追问。毕竟外面下这么大雨,还让仆人跑一趟,不是绝味也说不过去啊。 女掌柜闻言,点头赞同,“你说得对。”看一下漏刻,“严公子家的也快了吧?” 话音刚落,女掌柜听到一阵马蹄声,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女掌柜忍不住从柜台里面出来,勾头往外看,马车停下来,停在小饭馆门口。 女掌柜乐了,“不怪贺掌柜今日这么早开门。” “吃饭?”贺清溪明知故问。 穿着蓑衣的车夫点一下头,打开车门,左手拎食盒,右手抱着一坛子,“两碗红烧肉,三碗羊肉汤。” 贺清溪给张魁使个眼色,张魁接过去把食盒和坛子上滴的水擦干净,就给他盛汤盛肉。 待他走远,女掌柜便问,“卖的差不多了吧?” “红烧肉还有两三碗的样子。”贺清溪笑道,“羊肉汤还有不少。” 女掌柜:“那也快了。明日还做吗?” “明日做红烧肉和鸡丝蛋汤。”贺清溪道。 翌日早上女掌柜撑着油纸伞去买菜,就买晚上和明日早上吃的,并没有买晌午的菜。 午时三刻,小饭馆开门,女掌柜拿着两个盆过去买鸡丝蛋汤。 今日小雨,湿哒哒的,街上人不多,小饭馆人不少也没坐满,都是些街坊。贺清溪完全可以少做点,然他考虑到严罔想报恩,便做了一锅红烧肉和一锅汤。 严罔把“欠”他的还完,心里松快了,他也无需担心严罔又领一群人来吃饭,他忙前忙后忙一天。 果不其然,女掌柜端着汤回到对面,她门口多出一辆马车,车夫下车就往小饭馆去,要了三碗红烧肉和三碗汤。 女掌柜乐了,“贺掌柜,虞——”张了张口,“虞公子?!” “虞公子怎么了?”贺清溪下意识问。 女掌柜难以相信,抬手指道,“虞,虞公子来了。” “什么?”贺清溪走出来,严家马车后停着一辆车,车旁边站着三个人,一个穿着蓑衣像车夫,另外两个穿着长袍,正伸出手扶什么人下车。待那人下来,三人转过身,位于最中间的那个不是虞景明还能是哪个。 贺清溪哭笑不得,“你怎么来了?” “我说你家的饭菜好吃,他俩不信。”虞景明撑着拐杖。 贺清溪:“他们没来过?” “上次跟我一起来的不是他们,是我同窗。”虞景明看一眼左右二人,“他们是表兄弟。” 贺清溪做个请的手势,“那快进来。你们今日来巧了,有红烧肉还有鸡丝蛋汤。对了,还有豆腐和土豆丝,原本打算做了我们自己吃的。” “多吗?多就给我们做点。”虞景明道。 贺清溪:“有两盘。” 家里人多,都是用盆盛菜。一盆土豆丝能分两盘。虞景明这么为他着想,贺清溪很乐意把他准备的豆腐和土豆丝分出去一半。不过他又怕虞景明多想,便多说一句,“小猫、小羊和小白吃过了。”其实还可以再吃点。 虞景明颠簸进来,看到每张桌子都有一两个人,脚下一顿,“这么多人?我还以为今天下雨没人来。” “昨天也有人,只是少。”贺清溪道。 虞景明放心下来,“怪不得你阴天下雨都不歇息。” “歇息也得做饭。”贺清溪笑道,“客人不吃,我们也得吃。反正都是做,多做点也省得闲着无聊。今天比昨天冷,先喝点汤吧。” 虞景明点一下头,张惠和张魁端着汤过来。 “尝尝。”虞景明拿起汤匙吐出两个字,就不再管他们。 两人互看一眼,转过头瞪一眼虞景明才拿起汤匙喝汤。 半勺入口,两人眼中都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看起来汤不像汤粥不像粥的东西很香。 其中一人正想开口,桌子上多了三碗油腻腻的红烧肉和三个大炊饼。 另一人眉头紧锁,这么油腻可怎么吃啊。 虞景明掰一半炊饼,夹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塞。 两人看他一下,也掰一半炊饼,夹一点红烧肉放入口中,再次感到意外,因为他们都没想到这么小的饭馆做出的菜丝毫不逊于醉仙楼。 虞景明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才问:“愿赌服输?” “什么愿赌服输?”过来喝汤的钱掌柜忍不住问,“拿贺掌柜的饭菜打赌?” 虞景明笑着点头,“是的。我跟他们说,小饭馆的红烧肉好吃,他们说真好吃到顾客盈门,小饭馆早成大酒肆了。我跟他们讲,有的人就想开小饭馆。他们认为我胡扯。贺掌柜,我是胡扯吗?” “那是因为我以前身体不好,想开个大酒肆也没法打理。”贺清溪笑着说,“你这是欺负你兄弟不了解事实真相啊。” 两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别管原来怎样,你们只管说输没输?”虞景明问。 贺清溪闻言很是好奇,“彩头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很长很长一章 第35章 不遑多让 “对啊, 彩头是什么?”钱掌柜也忍不住问,因为虞景明的样子很像担心他兄弟赖账。 坐在虞景明对面的俩人瞪虞景明一眼,拿出别在腰间的荷包。 “谁输了谁请客?”钱掌柜很失望。 其中一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哼一声, “我巴不得呢。”打开荷包, 拿出里面的东西,“给你!” 虞景明满目含笑, “为兄就不客气了。”伸手接过去。 贺清溪勾头看到一块白如羊脂的玉佩,瞧着纹理好像是狻猊, 另一人拿出来的是只鸟, 也是块白玉, 观其光滑度,应该是经常把玩, 十分喜爱,也不怪不舍。 贺清溪想笑,没想到他的小饭馆能让食客身心满足,还能助食客“敛财”。 “这顿饭钱谁付?”贺清溪故意问。 俩人同时指向虞景明:“他!” “不就一顿饭么。我付就我付。”虞景明把两块玉饰收起来, “够不够?不够再——” 贺清溪忙说:“别再了。我这边的菜还没炒好,吃不完浪费。”土豆丝盛出来,就让张魁送过去。 打开另一口铁锅, 贺清溪做豆腐。 土豆丝切的粗细刚好,火候也刚好, 加了醋还加了一点酱油,有别于他们以往吃到的,菜的颜色不是很好看, 味道却不错。 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难怪你非要来这里吃。” “值吧。”虞景明瞥一眼收拾灶台的贺清溪,“你们要是知道贺掌柜最擅长的不是做菜,而是捉鬼会觉得更值。” “捉鬼?!”两人异口同声。 虞景明指着自己,“我的事姨母没说?” “说了。还说你幸亏遇上一好心的得道高人,否则就变成一桌全羊宴了。” 虞景明朝他脑袋上一巴掌,“你才变全羊宴。” “你打我干什么?打我也改变不了事实。” “等等,等等,救你的那个人就是贺掌柜?可是不是在醉仙楼门口吗?”另一人忙问,“贺掌柜去那儿干什么?” 虞景明不禁皱眉,“姨母怎么跟你们说的?”随即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两人目瞪口呆。 过了许久,两人回过神就转向贺清溪,见其一身短打,还系着围裙,除了高且是个人以外,怎么看都不像个高人。 “你确定是他?” 虞景明抬起手。 二十来岁的男子连忙捂住脑袋,“还来?” “我的救命恩人都能记错,你当我脑袋里是豆腐。”虞景明指着张魁刚刚端上来的豆腐。 贺清溪忍不住开口,“你们哥仨再吵下去,豆腐就凉了。这个豆腐有点麻有点辣,趁热吃才好吃。” 哥仨不好意思再嘚啵,毕竟不是在家。 虞景明知道贺清溪身体还未痊愈,饭毕就带着他俩兄弟离开。 贺清溪等他们出去,就叫张魁收拾桌子,命张惠关店。 托街坊四邻的福,哪怕今天客人比往日少一半,汤也卖光了。红烧肉剩一点,贺清溪炒好土豆和豆腐,把红烧肉热一下,一家人就在店里用饭。 不出贺清溪所料,小白和小羊也拿着筷子围过来。 小羊正长身体,小白吃再多都不胖,贺清溪也没数落他俩。 饭后贺清溪也没让他俩离开,叫小羊把筷子送灶房里,叫小白帮忙刷锅洗碗。 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小猫也快放学了。 没容贺清溪提醒,小白就去接他。贺清溪也没忘他是孩子的爹。天晴了,贺清溪亲自送他去上学,下午亲自去接。晌午得做菜,贺清溪分/身乏术,才让小白去接。 小猫也知道他爹爹很忙,从未说过一句怨言。 贺清溪见孩子这么省心,春暖花开,棉衣脱掉,换上单衣,百年小饭馆停业两天,理由是掌柜的太累,实则是领着孩子郊游。 这种事以前的贺清溪没干过,张魁和张惠照看店里的生意脱不开身,让周桂香一人带俩孩子出去玩——绝无可能。 俩孩子一听能出去,晚上也不睡了,高兴的在床上又蹦又跳。 小白被他俩吵的头痛,趁他俩不备用灵气把他俩弄晕过去,俩孩子才安生下来。 翌日天蒙蒙亮,小猫醒来撒尿想到今天要出去,困意顿消,把小羊拉起来就喊贺清溪。 贺清溪都想给他俩一巴掌,“巳时才出发,你们起这么早做什么?” “我们可以早点出发啊。”小猫理由充分,“这里离城门很远,我打听过。” 贺清溪:“离西边和南边的门远,离东门近。辰时就能到城门口,城门开吗?” 好像不开。 小猫隐隐记得巳时才开。 “外面没有卖吃的,我们得准备吃的啊。”小猫想到这一点,仰头问,“爹爹都准备好啦?” 贺清溪被问住了,“街上什么吃的都有,随便买点好了,准备什么?” 小猫被问住了,眨了眨眼睛,“我——我看书去。弟弟,走了。”抓住小羊就跑。 贺清溪无奈地摇摇头就去洗漱。 张惠和张魁等他俩回屋才去找贺清溪,“主人昨天说的煎饼还做不做?” “做啊。”先前下大雨蔡掌柜用食盒买饭,贺清溪才想到他家没食盒。后来天晴了,贺清溪就让张魁买两个宽大的食盒。 张魁和张惠做饭,贺清溪和胡娘子以及小白做糖糕、鸡蛋煎饼和豆浆。 饭毕,一家人坐上租来的马车直接出城。 贺清溪不会跟小孩子玩,也不想玩,到城外就让小白领着小猫和小羊放风筝,他留下看车马。 以前贺清溪很少陪俩孩子疯闹,俩孩子也习惯了,听到贺清溪的话也没闹。只是他俩怕小白抢他们的风筝,就叫张魁和张惠帮他们放风筝。 小白闻言不乐意,“掌柜的,他俩不听话。” “车里还有。”贺清溪指着张魁和张惠乘坐的那辆车。 小白:“咱俩放?” “我没空。”贺清溪想也没想就拒绝,“叫胡娘子帮你放。” 胡娘子盘腿坐在草地上,“我也没空。” “你们——以后有事别找我。”哼一声,小白就喊大白,“过来给我咬住线,我把风筝送天上去。” 贺清溪险些呛着,“送天上?” “对啊。不然我咋放?”小白反问。 贺清溪指着张魁,“像他那样。” “那你给我拿着线。”小白说着就把线给他。 贺清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小白的手缩回去,递给大白,“拿着。” “微风和煦,阳光正好,我得修炼,没空!”大白摇头晃脑的说完跳到贺清溪腿上。 小白咬咬后槽牙,“你们——你们全都欺负我!我不玩了!” “不玩就不玩。”胡娘子瞥她一眼,“往东边移一下,挡我太阳了。” 小白脸色为之骤变,“掌柜的!” “闭嘴!”贺清溪抬头瞪她一眼,“想玩就等张魁把小猫的风筝放起来,再叫张魁帮你放。不想玩就去车里睡觉。” 小白闭上嘴巴又不甘心,嘀咕道,“凶什么凶啊。” 贺清溪瞪眼,“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去找张魁。”小白拔腿就跑。 胡娘子乐了,“你早该这样。” “她还小,偏偏又认为自己活了上千年无所不知。我一开始对她不假辞色,她会跟我反着来。”实则贺清溪没料到小白这么活泼跳脱,可是他又不能说实话,否则他就不“高深莫测”,以后再吓唬胡娘子就难了,“现在不好了么。”往小白那边努一下嘴。 胡娘子看过去,小白拿着风筝老老实实站在小猫身侧等张魁。 “记吃不记打。”胡娘子嗤一声。 贺清溪嘴巴动了动,想说你也不遑多让。犹豫片刻把话咽回去,抱着大白移到树上乘凉,顺便盯着一大两小别打起来。 两个小的昨晚睡得晚,今早起得早,玩半个时辰就玩不动了。 小羊揉着眼睛移到马车旁就冲张惠伸手。 贺清溪见状,从树上跳下来把他接过去,小羊就睡着了。贺清溪调整一下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点就问磨磨蹭蹭过来的小猫,“困不困?” 小猫张嘴打个哈欠,贺清溪开口道,“小白,抱他上车,咱们回去。” “不吃饭了?”小白忍不住问。 贺清溪:“回家吃。”抬头看一下太阳,到家差不多未时,正好吃晌午饭。 “明日呢?”小白抱着小猫飞上马车。 贺清溪想一下,“明日小猫得上课,哪也不去,在家歇息。” “我可以出去逛逛吗?”小白试探着问。 贺清溪颔首。 小白乐得就想欢呼,看到他怀里的孩子,连忙闭嘴,钻进去把小猫放下,就去接小羊。 贺清溪赶车走在前头,张魁载着胡娘子和张惠走在后面,一路畅通到城门口走不动了。 “主人,出什么事了?”张魁忙拉紧缰绳。 贺清溪侧耳细听,听到锣鼓声,便下来找人问,“前面是不是在办喜事?” “可能吧。” 贺清溪:“可能?” “我们这边没有,应该是路过。” 成婚又称成昏,便是指在黄昏的时候结两姓之好。贺清溪抬头看一下日头,还没到未时,这么早就出嫁,是怕姑娘嫁不出去么。 “不该是傍晚吗?”贺清溪问出心底疑惑。 “谁知道呢。”说话之人扭头看一下贺清溪,“你们赶时间?” 贺清溪摇摇头。 “那就把车靠边再等一会儿。听说这个迎亲的走得很慢,也不知是妆奁多,还是抬轿子的没吃饭,这边堵快有一炷香了。” 小白闻言从车里钻出来,“掌柜的,我过去看看?” “等一下。”贺清溪把马车拉到路边,小声说,“从里面出去,别吓着人。” 东市的人知道小白是妖,能隐身能上天,不表示东市东边的居民也知道。类似的话贺清溪跟小白讲过,小白闻言就钻马车里,施个隐身术窜到天上就往城里去。 须臾,小白出现在马车旁边,贺清溪身侧。 贺清溪感应到,扭头见她一副又惊又喜还难以置信的样子,“别告诉我新娘是妖怪。” 小白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是!” “那是什么?”贺清溪好奇。 张魁张惠和胡娘子走过来。 小白掀开车帘喊一声,“小羊,小猫。” 俩孩子一动未动,还发出鼻鼾声。 贺清溪明白了,小声问,“周桂香?” “就是她!”小白此话一出,张魁和张惠惊得合不拢嘴。 胡娘子忙问,“你看到了?” 小白又往马车里看一眼,俩孩子还在睡,便放下车帘退到墙边,尽可能离马车远一些,“我刚开始听人说迎亲的车队特意从东市穿过,导致东市堵的水泄不通,好多商户都在骂,迎亲的人脑子有病,旁边那么多路不好走,非从东市过。我也觉得那些人有病。 “车帘撩开,我看周桂香坐在里面就全明白了。一定是她让车队从东市过给咱们看。可惜今儿天好,咱们玩去了。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气死她。” 胡娘子不赞同,“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和在店里知道能一样吗?店里那么多人,肯定得追着掌柜的问东问西。哪怕都站在掌柜的这边,你不烦啊?”小白反问。 胡娘子烦。 “那现在呢?”胡娘子看向贺清溪。 贺清溪指着马车,“站在车厢这边,等她走远了,咱们再回去。” “对!”小白点头,“有人问起来,咱们啥都不知道,他们自己就不问了。” 贺清溪乐了,“长进了。” “跟你学的呗。”小白瞥他一眼,“我问你事,你不想说就不理我。我问着问着觉得没意思,就不好再烦你了啊。” 贺清溪轻笑一声,发现锣鼓声近了,“站那边去。”指着车厢。 三人两妖移到车厢旁边,勾头看着迎亲队伍走远,贺清溪才走出来,望着队伍一直往东去,微微吃惊,“这是去乡下?” “东西市谁不知道她好吃懒做,还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往娘家搬。但凡能打听到的,倒贴人家钱,人家也不要她。”小白快言快语道。 贺清溪嗯一声,“回吧。对了,回去别说这事。” “我知道。”小白跳上车,张魁往后走。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车行把车还回去,贺清溪抱着小猫,胡娘子抱着小羊就直接回去。 此时各家都在忙,贺清溪又是从店铺后面那条路回去,从侧门进的,以至于他家生火做饭炊烟升起,街坊四邻才知道他回来了。 翌日,无需开店,贺清溪也没出去,叫小白飞着去送小猫,就把胡麻找出来,淘洗干净用来和面。 小白回来看到这一幕,好奇地问,“传说中的焦叶子?” “传说?”贺清溪乐了。 小白连连点头,“只有你老祖宗的祖宗会做。等等,你也会,他连这个都写食谱上了?” “写没写我不知道,我娘做过。”贺清溪道。 小白:“那就写了。”见胡娘子瞥她,“真的。你没发现?都没人卖这个。” “掌柜的做这个卖?”胡娘子接道。 贺清溪摇了摇头,“这个东西费油,一碗只有几块,卖五文钱勉强裹住本,卖十文太贵。” “我们自己吃?”小白一见他点头,兴奋的跳起来。 小羊看她一下,摇摇头,学着大人模样,老气横秋道,“疯了,疯了。”话锋一转,“大白,我们玩蹴鞠吧。” “好啊。”大白最爱蹴鞠,“我们去胡娘子屋里。” 胡娘子屋里就一个小草窝,空地儿大。 小羊抱起蹴鞠,大白跳到他肩膀上。 小白出来看到这一幕,瞪他俩一眼,转身就说,“掌柜的,我帮你炸。” 胡娘子嗤一声,想多吃点还差不多。 小白当做没听见,把油倒锅里就让张惠烧火。 殊不知她有张良计,贺清溪有过墙梯。快炸好的时候,贺清溪让小白去拿盆,而且还是拿四个。 贺清溪把锅里的焦叶子一分为四,其中一份是张魁和张惠的。一份是他和大白的,一份是小羊和小猫哥俩的,还有一份便是胡娘子和小白的。 小白傻眼了,“掌掌柜的,你啥意思?” “吃完就没了。”贺清溪把他那盆给小羊和大白,“端你们屋里去。” 胡娘子伸手拿走她和小白那份,“这个端我那儿去。” “凭什么?”小白伸手夺。 贺清溪抬抬手,“要打出去打。” 小白停下来,胡娘子转身打开柜子拿个碗,“平半分?” “分就分!”小白抬起下巴,“我来分!” 贺清溪亲自切的,每一块都一样。小白挑了一炷香,没能挑出有什么不一样才老老实实分。 胡娘子不爱吃米面,她那份到手就递给对她最好的张惠,“给你!” “她有。”小白提醒道。 胡娘子:“我乐意。” 小白噎了一下,端着碗就走。 贺清溪再次提醒她,“吃完就没了。” 打算坐屋顶上一下全吃光的小白僵住,转向贺清溪,眼中尽是哀求。 “这次吃完一个月后再做。”贺清溪悠悠道。 小白:“那时天都热了,谁要吃这么油腻的啊。” “那就算了。”贺清溪双手一摊,去儿子房里,看着他和大白别把零嘴当饭吃。 小白忍不住嘀咕,“他现在怎么这样啊。” “以前对你太好你不珍惜。再不珍惜,我都能取代你。”胡娘子笑道,“我的内伤快好了。” 翌日,小白变成小哑巴,只干活不说话,吃饭也不再只挑好吃的吃。 胡娘子见状,就跑到贺清溪面前邀功。 贺清溪没搭理她,因为小白难忍三天。 果不其然,第二天小白就变成以前的小白。 胡娘子想不明白,趁着她送小猫上学的空档问贺清溪,“她怎么又变回来了?”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大白抛下这句,就和小羊去睡午觉。 胡娘子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见贺清溪仿佛没听见,又把话咽回去。反正小白太出格,贺清溪一定会收拾她。自己犯不着在中间当坏人。 如此到了立秋,小白都没再做什么过分的事。也是因为最近没什么大事供她折腾。 八月十六,中秋节第二天,百年小饭馆正常开门。 未时一到,前门打开,六张桌子迅速坐满。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些人坐下不吃饭不点菜,端起水杯就聊天。 贺清溪看到这一幕都乐了,“这里不是茶馆。茶馆在隔壁。” “我们知道。”冯掌柜回一句,对上贺清溪略带疑惑的神情,福至心灵,“瞧我这脑袋,忘了你没事都在家休息,张魁那小子买了菜就回去,不爱跟人闲扯,你肯定还不知道出事了。” 贺清溪:“谁出事了?” “当朝状元。” 贺清溪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去,“虞公子?” “呵!坐满了?怎么这么快?不是才开门?”虞景明大步进来,就立在柜台旁边。 贺清溪指着冯掌柜,“那边还可以再坐一个。你也知道?” “都传遍了。也只有你整日窝在家里不知道。”这半年来虞景明时不时过来,跟贺清溪熟了,而贺清溪又只比他大两岁,同龄人说话也不再用尊称敬语,见冯掌柜那桌坐五个人,干脆倚着柜台,“我就在这儿吃。” “你确定先吃后说?”贺清溪笑着问。 虞景明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也笑了,“我这记性也不行了。”停顿一下,“其实我们都不讲,不出三天你也会知道。” “张魁?”贺清溪转向给食客们添水的张魁道。 冯掌柜摇头,“非也!礼部尚书亲自来告诉你。” 第36章 贺掌柜抓鬼 贺清溪除了会做菜,还会“捉鬼”, 倘若礼部尚书喜欢他做的菜, 直接过来便可,无需告诉贺清溪他是当朝礼部尚书, 更无需跟他聊朝中大事——新科状元出事了。那他过来的目的便只剩一个——捉鬼。 “状元郎中邪了?”贺清溪很是笃定。 虞景明伸出大拇指,“不愧是我救命恩人。” “朝廷供养的捉鬼师呢?都不在长安。”贺清溪好奇地问。 虞景明摇摇头, “非也,非也。状元郎情况有些特别, 或者说很严重, 那个鬼魅跟他的魂魄融到一起了。所以捉鬼师不敢贸然出手。” “贸然出手会怎样?”冯掌柜转过身直面他问。 虞景明回想一下从他父亲那儿听到的, “不死也得变成傻子。” “那么多捉鬼师都没办法, 贺掌柜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都是个病人。”金银玉器店的蔡掌柜忍不住问。 虞景明:“朝廷哪怕知道找贺掌柜没用, 可是不让贺掌柜看看,他们也不死心。”冲贺清溪努一下嘴, “这种情况你灵魂出窍时见过没?” 贺清溪摇了摇头,“没见到人, 我不敢断定。” “礼部尚书想找的其实是胡娘子和小白吧。”冯掌柜突然开口。 虞景明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听我老爹的意思礼部尚书不日就会来找贺掌柜。对了,还是我家老爹向他推荐的你。” 贺清溪猛然转向他, “你爹?” “我爹知道你救了我,后来还知道你会做菜, 还开了个小饭馆,能把店铺扩大,却执意守着祖业,就认为你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虞景明道, “所以就建议状元郎家的人来找你。状元郎还未成亲,父母长辈都不在长安,这事礼部尚书就揽下了。” 贺清溪明白了,“回头见着令尊,请他跟礼部尚书说一声,把状元郎带过来我看看。” “也行。”虞景明应下来,吃饱喝足就直接回家找他父亲。 贺清溪上午得做菜,晌午得开店做生意,虞景明便同他父亲讲,贺清溪只有下午有空。 翌日下午,张魁把前面店门关好,打算和张惠去屋里歇一会儿,侧门被敲响。 昨日贺清溪和虞景明聊天时,张魁就在旁边,而下午又不适合去人家做客,张魁不作他想,“主人,礼部尚书来了。” 贺清溪从卧室里出来,张魁把门打开。贺清溪走到跟前吓一跳。 礼部尚书是来了,但他状元郎不是他领进来的。状元郎被五花大绑,四个人抬进来的。 初秋开学,贺清溪就把小羊扔私塾里,和小猫在同一家私塾。此时家里没孩子,贺清溪就请礼部尚书把人松开。 身着便服的礼部尚书担心,“他这几日病的越发严重,松开他……”礼部尚书看一眼他极为看中的新科状元,眼底乌青,脸色灰白,内心的担忧毫不加掩饰,“我怕他伤着贺掌柜。” “有我们在,伤不了他。”胡娘子从她房里出来。 礼部尚书来之前已详细问过虞景明的父亲小饭馆的情况,见其一身火红长袍,“这位便是胡娘子吧?” 胡娘子颔首,指着站在廊檐下,身着素白长袍的小白,“她是小白。” 礼部尚书见两个大妖都出来了,给随从使个眼色。 随从把绳子解开,把人抬到张魁搬来的椅子上,贺清溪这才看清状元郎的长相,五官普通,眉毛杂乱,鼻梁高但不挺,太阳穴还凹陷……看到这里,贺清溪不禁皱眉,哪怕他很少给人面相,也看得出这不是富贵相。 “贺掌柜,怎么了?”礼部尚书问。 贺清溪摇摇头,“没事。”发现他后脑勺有一张符纸,“这个是?”看向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叹息道,“他像疯了一样见人就咬,见东西就抓,我们不敢靠近他,就请朝廷供养的捉鬼师让他安静下来。捉鬼师说这个符有静心凝神之功效。你看是不是?” 贺清溪绕到状元郎身后,仔细看一遍,点头道,“是的。可这个只能管一时啊。” “贺掌柜不愧是高人。”礼部尚书进门之前还有些不安,担心贺清溪救虞世南只是巧合,“那位捉鬼师说可管两个时辰。” 贺清溪:“他是不是还说过,万万不能把这个碰掉?” 礼部尚书连连点头,贺清溪真是高人,他都没说就猜到了。看来他看中的人才有救了。 贺清溪伸手撕掉。 礼部尚书脸色骤变,“贺掌柜这是作甚?” “大人有所不知,这张符能让他安静下来,也把他身上的邪祟吓得不敢露头。”贺清溪解释给他听,“只有他醒来,邪祟动起来,我们才知道邪祟躲在什么地方,才方便抓他。” 礼部尚书仔细想想,是这个理,“那会不会伤着他?” 贺清溪正想说什么,看到状元郎的眼皮动了一下,“你们都去廊檐下,别在这里。” “小人也去?”张魁忙问。 贺清溪点头:“快点!” 张魁连忙拉着张惠,见礼部尚书不动,顾不上尊卑,上去扯住他的胳膊,“大人,快走!” 礼部尚书踉跄了一下,正想说什么,椅子上的人霍然起身,眼睛还是闭着的……礼部尚书心中一突,连忙往北跑。 贺清溪后退两步,小白闪身飘到贺清溪身边。胡娘子见状,飞到状元郎身后。 状元郎直勾勾看着贺清溪,一动不动,像个假人似的。 小白抓住贺清溪的胳膊,“掌柜的,他傻了?” “你才傻了。”胡娘子开口道,“掌柜的一身功德金光,邪祟最怕这个,不敢靠近而已。” 礼部尚书小声问张魁,“是这样?” 张魁点头,“我家主人祖上善人多,主人自己也做了许多善事。” 礼部尚书不禁感慨,“来对了。” 贺清溪的身体已好了大半,身上也有些许灵气,能暂时把那些耀眼的金光收回去。所以贺清溪便让小白离他远一点,收敛起息变成寻常人。 状元郎的双手抬起来,小白正想过去,贺清溪抬手自制。 小白僵住,状元郎纵身扑向贺清溪。 “主人小心!” 贺清溪后退一大步,眉头紧锁,这人怎么跟僵尸似的。 状元郎见他扑了个空,脸上有些血色。在贺清溪看来是气的,贺清溪便故意气他,冲他招招手,“过来!” 状元郎纵身一跳到贺清溪面前,胡娘子就想出手,贺清溪抬手挡开扑上来的双手,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贺掌柜!”礼部尚书脸色大变,“不可!” 贺清溪点头,“我知道,尽可能别让他受伤。可是不惹怒他,我无法看到他身上的邪祟。”盖因事实和虞景明说的一样,邪祟躲在状元郎魂魄里,或者已经和魂魄融为一体,贺清溪开了天眼也无法看到是妖还是魑魅魍魉。 礼部尚书松了一口气,“那就听贺掌柜的。” 地上的人爬起来,贺清溪抬起手,“胡娘子,给我一个棍。” 小白抬手递给他。 贺清溪拿在手里感觉不对,扭头一看是铁锨,“我要棍!” “这个大。”小白道。 贺清溪抡起铁锨,“打你?!” 小白哆嗦了一下,跳上杏树掰掉一根杏树枝。 贺清溪见状元郎又扑过来,连忙躲开,“快点!” 小白慌忙扔过去。 胡娘子飞过去把铁锨拿走。 贺清溪瞪一眼小白,扬起树枝朝状元郎手上一下。 状元郎陡然停下,礼部尚书别过脸,不舍得看。 状元郎愣住,大概没想到眼前的凡人敢踢打,还敢抽他,回过神顿时大怒,脸色涨红,大吼一声朝贺清溪飞来。 贺清溪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迅速后退,“小白,保护大人。胡娘子,过来!” “怎么了?掌柜的。”小白忙问。 状元郎脸色红的发紫之际,贺清溪看到一团黑气从他身体里出来。可惜他还没恢复如初,没能看到那团黑气是什么。 贺清溪担心他借机攻击朝廷命官,只能这样吩咐,“胡娘子,你的剑借我一用。” “你怎么知道我有剑?”胡娘子惊讶道。 贺清溪:“小白在老道那里捡的须弥袋给你了,后来你消失了一夜,回来须弥袋里就多了许多担心。” 胡娘子看一眼腰间空空荡荡的荷包,“你——”到底是金丹还是元婴?连须弥袋里的东西都能看见。胡娘子瞥到礼部尚书,连忙把话咽回去,“你的这双眼还真厉害,就没你看不到的。”瞪他一眼,解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个针那么大的东西扔过去,到贺清溪手中变成一把宝剑,“青铜剑?” “削铁如泥。”胡娘子道。 贺清溪瞥了她一眼,“不是在始皇陵里盗的吧?” 众人猛然转向胡娘子,只差没明说她不但是妖,还是个盗墓贼。胡娘子慌忙说,“不是!你别胡说,那可是祖龙,给我个胆子也不敢偷他的东西。” 贺清溪拿在手里就知道不是,因为很像商周时期的东西。 “贺掌柜,你们先,先把他身上的邪祟除掉再聊也不迟。”礼部尚书忍不住开口提醒。 贺清溪闪身躲开状元郎的攻击,点头道,“我知道。”可是那个邪祟还藏在状元郎体内,贺清溪想除掉他,必然会伤着状元郎,轻则痴呆,重则丢了性命,所以贺清溪如今能做的便只有激怒他。 贺清溪打定主意,闪到状元郎身后,朝他背上一脚。 力气之大,哪怕是胡娘子,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也会趴在地上。状元郎只是踉跄了一下,稳住身体,转身就朝贺清溪扑去。 贺清溪眉头紧锁,“这不是一般的邪祟吧。大人,这种情况多久了?” “我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是上个月月底感觉他不对劲,以为他生病了,叫他找郎中看看,他答应我说好。谁知越来越重,最初还只是喜怒无常,偶尔胡言乱语,从三天前开始神志不清,人鬼不分。”礼部尚书边回想边说。 贺清溪想一下,“小白,借我点灵气。” “好的。”小白飞到贺清溪身边。 贺清溪用灵气在空中画一张符,“去!”指着状元郎,状元郎浑身僵住,脸色恢复正常。 礼部尚书大喜,“好了?” “早着呢。”贺清溪道。 礼部尚书脚下一顿,指着状元郎,“这不是已经——”定睛一看,脸色和常人一样,可神情呆滞,眼神更是空洞,“这是怎么一回事?” 贺清溪打开天眼,绕着状元郎转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轻笑道,“我大概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第37章 逆天改命 礼部尚书忙问:“是鬼还是妖?” 贺清溪抬手捻个决,状元郎轰然倒在地上。 礼部尚书大步走过去。 贺清溪伸手拦着, “没事。只是昏过去, 和你先前带他来时一样。” “为何把他,弄昏过去?他身上的邪祟不是还没除?” 贺清溪做个请的手势, “去那儿说?”转向廊檐下的石桌。 礼部尚书微微皱眉,犹豫一下走过去, “说吧。” “这事是他自己搞出来的。”贺清溪道。 礼部尚书不由得坐直。 众人转向贺清溪,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自己?你的意思他本是鬼, 不对, 他是妖?”礼部尚书忍不住看一眼新科状元, “可是妖怎会——” 贺清溪打断他的话, “您先等等, 听草民说完。我刚才看了一下他的面相,他该潦倒一生才对。”见礼部尚书还是不明白, “比如大人您五官周正,鼻梁不是特别高, 但又直又挺,眉毛浓且黑, 印堂饱满,哪怕不走仕途, 经商也能一生无忧。” 礼部尚书这下明白了,“他——”指着地上的人,“他逆天改命?” “可以这样说。有句话不知大人是否听说过,命中有时终须有, 命中无时莫强求。”贺清溪看一眼新科状元,“强求必遭天谴。不是他本人,就是他父母长辈妻儿。如今看来是他本人。” 礼部尚书还有一点想不通,“天神降下的惩罚?” 贺清溪摇了摇头,“多行不义必自毙。”停顿一下,“我还是实话说吧,他养小鬼转运,遭到反噬。” “啊?”众人齐声惊呼。 贺清溪点头,“以往是他把鬼当成奴仆,如今他被鬼控制住。虞景明跟我说,朝廷供养的捉鬼师说,他身上的邪祟已和他的魂魄融为一体,实则并没有。但如果把那只鬼杀掉,他不傻也别想和常人一样。” “这么严重?”礼部尚书问出口,还是不敢相信。 贺清溪:“养三五个月没大事,不过是身体虚弱,或减两年寿。可瞧他这样,至少有三五年。”说完就看礼部尚书,等他定夺。 礼部尚书沉吟片刻,道,“他家中仆人已给他爹娘去信,他爹娘不日便会过来。”抬眼看向贺清溪,“到那时再动手呢?” “可以。”贺清溪指着新科状元,“他能睡到晚上。他父母长辈一到,我就叫小白和胡娘子过去。胡娘子,知道该怎么做吗?” 胡娘子点头,“刚才不知道。如今知道附在他身上的是什么东西,我自己就行了。” “我还不想去呢。”小白哼一声。 贺清溪:“你可以,但你能让那只小鬼随风消散吗?他可是在活人身边呆了好几年。” 胡娘子内伤痊愈,也不如小白一身蛮力,一巴掌能把一个老道拍成肉酱。 “我听掌柜的。”胡娘子权衡一番,不敢再逞强。 礼部尚书开口道,“那我把人带走?” 贺清溪点点头,送他到门外,看着礼部尚书一行远走才转身回屋。 “掌柜的,真的吗?”小白走过来。 贺清溪:“养小鬼还是反噬?” “变傻。”小白道。 贺清溪颔首。 “他这一辈子不就完了?”张魁忍不住说,“寒窗十年啊。” 贺清溪闻言笑了,“他不完,像他那种心术不正之人掌权,完的就是百姓。” 张魁心里的那点同情心瞬间消失殆尽,“活该!” “歇息去吧。”贺清溪刚才躲那个状元躲了一身汗,把剑还给胡娘子,就去烧水洗澡。 张魁见状,跟进灶房,“小人烧吧。” “不用。你和张惠睡觉去吧。否则明日干活提不起精神。”贺清溪抬抬手,张魁只觉得身体一轻,回过神来人已到门口。 张魁又惊又喜,“主人,您修炼出灵气了?!” “只有一点。”贺清溪笑道。 张魁打量一番他的脸色,没有像以往那样变得煞白,也没流虚汗,“您的身体快好了?” “还得再过半年。”贺清溪实话实说。 张魁高兴的忍不住转圈,“半年快,半年快,一眨眼就过去了。” “别说我了,想想明天冯掌柜他们问起来,你怎么说吧。”贺清溪笑道。 张魁冷静下来,“还能咋说?实话实说。” 翌日,未时一到,张惠打开门,六张桌子又一次全坐满了。 张魁哭笑不得,“这次是先吃饭还是先听小的说?” “我们吃,你说。”冯掌柜道。 中秋时节,不适合喝羊肉汤,贺清溪今日便做了有点酸,开胃的鱼汤。 张惠给每人盛一碗,送个炊饼过去,张魁就去盛红烧肉,顺便问问有没有人要现炒的素菜。 炒菜的时候咣当咣当耽误听故事,一屋子人闻言同时摇摇头,就一手拿炊饼,一手拿勺子,喝汤吃炊饼,侧耳等故事。 张魁也没故意拖延,待所有饭菜都端上去,就从礼部尚书进门开始说。其间把贺清溪故意气新科状元改成小白故意气他。实则不想让食客们知道贺清溪修炼出灵气。否则,百年小饭馆也不用开了,因为掌柜的兼大厨会被迫变成捉鬼师。 随着张魁说完最后一句,那个新科状元不傻这辈子也活不好,食客手中的勺子掉在碗里,个个呆若木鸡,难以置信。 张魁退到贺清溪身边。贺清溪此时才开口,“鱼汤都凉了。” 众人如梦初醒,不约而同地看向贺清溪,“就没别的法子?” “养小鬼的时候多行善或许能好一点。”贺清溪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便根据他的猜测说,“可是那样的人,你们认为他舍得把钱给佛寺道观或者需要接济的穷人吗?” 食客们同时摇头,不可能。 再说了,真有那么多钱,他就不养鬼,直接用钱捐个官了。 贺清溪见状,便问,“没什么要问的了吧?” “没——等等,还有。”冯掌柜开口,“他靠那等邪术高中状元,尚书大人是何打算?” 贺清溪:“我没问,这也不是我等该关心的事。再说了,圣上圣明,不会让天下学子失望的。” “这一辈子算是到头了?”没容贺清溪回答,冯掌柜又忍不住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贺清溪莫名想起张魁说的那句“寒窗十年啊”,“不是想不开,是想太多。”话锋一转,“鱼汤该凉了吧?叫张惠给你们加点热的。” “加点吧。”冯掌柜把碗往中间推一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贺清溪想笑,“你叹什么气?” “一想到昨日还意气风发的人今日就变成痴儿,忍不住啊。”冯掌柜说着,又忍不住摇摇头,一脸的可惜。 贺清溪不认为他值得同情,“这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冯掌柜张张嘴,“话是这样说,可是……”见张惠拿着勺子端着汤过来,“加半勺就成了。” “够吗?”以往冯掌柜喝一碗汤吃一个炊饼,还得再吃一碗菜,今日可没吃。 冯掌柜点头,“够了。”又忍不住叹口气。 贺清溪见他这样也忍不住了,“你就这么不敢相信?” “也不是不敢。主要是先前骑马游街的时候,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冯掌柜冲对面的陈掌柜努一下嘴,“游街那日我还和陈掌柜还说,难得啊,寒门出贵子。” 陈掌柜点头,“是的。那日我俩还特意抽空看过。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贺清溪闻言乐了,“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真正的寒门可不敢养,也没机会接触到那等邪术。”见他俩没听懂,“养鬼不是捉个鬼养在身边就成了。” “那是怎么养?”冯掌柜顺着问。 贺清溪笑道:“想知道?” 冯掌柜正想点头,一看屋里坐满了人,就算他求贺清溪,贺清溪也不可能讲,“不想,不想,我可不想被鬼缠上。”说着连连摇头,一副很怕的样子。 贺清溪见他脸上没有一丝惧意,胡诌道,“我看你是怕忍不住也养一个,过几年遭反噬还差不多。” “哎,说出来干什么啊。”冯掌柜半真半假道。 贺清溪接道,“说出来再次提醒你啊。”随即转移话题,“你们慢用,我去买些朱砂和纸。” “画符?”冯掌柜问。 贺清溪点点头,“全靠灵力把他身上的邪祟逼出来,很难不伤到他。”转向张魁,“你看着店。” “不用小的和你一起?”张魁问。 贺清溪抬抬手,“不用。这条街上就有卖的。”说完就回后院拿银子。 朱砂和纸买回来,贺清溪就去他房间画符,除了驱鬼的,还有聚灵符。把所有朱砂和纸用光,贺清溪停下来活动一下手腕,听到了小猫和小羊的声音。 贺清溪眉头微蹙,想说什么,抬头一看屋里很暗,“这么晚了?” “爹爹!” 小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贺清溪打开门,俩孩子扑上来,“爹爹!” “什么时辰了?”贺清溪问。 胡娘子走过来说,“酉时三刻。” “饿了吧?”贺清溪低头看着俩孩子。 胡娘子:“晌午剩了不少红烧肉,张魁给他俩热一碗先吃了。” “有没有吃菜?”贺清溪摸摸小羊的脑袋。 小羊不喜欢吃菜,又怕贺清溪数落他,“我想和爹爹一起吃。” 贺清溪乐了,也懒得拆穿他,“走吧。跟爹爹去洗手。”随后到堂屋里,贺清溪让张惠给他拿俩空碗,给俩小孩夹半碗青菜,“吃吧。” 小羊抿抿嘴,看一眼贺清溪,见他嘴角含笑,就直接说,“爹爹,我还小,吃不了这么多。” “是吗?我再夹出来一点。”贺清溪不等他欢呼又说,“明日就吃这么多肉。” 小羊脸色微变,就抓小猫的胳膊。 “听爹爹的话,爹爹还领我们出去玩。”小猫也不想吃,但他知道吃青菜对身体好,就问小羊,“你听不听话?” 小羊把他的碗捞过来,“我听话,爹爹。” “那你快吃。”贺清溪道,“吃好和哥哥在院里玩一会儿,等爹爹吃好就给你们洗澡。” 小羊看一眼小猫,小猫夹一点青菜塞嘴里。小羊犹豫片刻,端起碗把青菜往嘴里扒拉。片刻,小羊吃好了,还忍不住打了个嗝。 贺清溪顿时知道他真饱了,就不再管他。 如此过了二十多天,小羊习惯了吃青菜,贺清溪也从虞景明那里得知状元郎的家人来了。 九月十八,休沐日,晌午一家人吃过饭,胡娘子看着小猫和小羊睡午觉,张惠把后门关上,小白帮着张魁把前门打开,虞景明和他的两个好友摇摇晃晃的进来了。 贺清溪见他们进门往椅子上一坐,还舒服的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状元郎家。”虞景明道。 贺清溪:“去他那儿干什么?” “先前我跟你说,他爹娘找驱鬼师把他身上的邪祟驱走了,无需你出面。你说朝廷供养的驱鬼师都没办法,他爹娘只有找你们。因为道行比胡娘子和小白还要高的人他爹娘请不动,我就怀疑他没好。”虞景明看一下好友,“今日我们过去一看,还真被你说着了。” 贺清溪笑了,“你们也是闲的。” “今日休沐,闲着也是闲着。”虞景明说着,就忍不住问,“他爹娘这是想干什么?不知道的拖得越久,他的病就越严重?” 贺清溪点头,“以前不知,现今亲眼看到肯定知道。” “那还瞒着?有什么意思啊。” 贺清溪:“心存侥幸呗。” 虞景明没听懂,想了一会儿,似乎懂了,“不找你,他们的儿子还有可能恢复正常,找了你就一定会变成痴儿?” 贺清溪点了点头。 虞景明无语,“果然什么样的爹娘能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要不怎么说歹竹出的好笋格外珍贵呢。就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正的情况极少。”贺清溪道,“就像浪子回头金不换。” 虞景明啧一声,端起水杯一口喝光,“等他们来求你的时候,你就说为时已晚,无能为力。” “那我和他父母有何不同?”贺清溪反问。 虞景明噎了一下,扭头见他嘴角含笑,仿佛没把他先前讲的事放在心上,顿时心生佩服,“贺掌柜,您真是为高人。褒义不是贬义。”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贺清溪系上围裙,“吃点什么?” 虞景明勾头看一眼,“你看着做四个吧。”说话间转向他的好友,“够吧?” “足够了。贺掌柜家的饭菜分量足。”其中一人接道。 贺清溪见有新鲜的土豆、还有豆腐、青菜和藕,便做一道小葱炒鸡蛋、醋溜藕片和家常豆腐,最后给他们盛一盆早就做好的红烧肉。 虞景明见汤不是羊肉汤,也不是鱼汤,汤碗里却有几块肉,“这是什么汤?” “鸡汤。很清淡的。”贺清溪道。 虞景明极少喝鸡汤,要是在醉仙楼,他连看都不看。可这里是百年小饭馆,虞景明犹豫一下,拿起汤匙舀一点送入口中,竟没有腥味,还很清淡,不禁看一眼盛鸡汤的大罐子,“贺兄,你那里面是不是只有一只鸡?” 贺清溪不答反问,“你碗里有几块鸡腿肉?” “这是鸡腿肉?”虞景明夹起一块,还真是,往好友碗里看看,他们碗里的肉也都是鸡腿肉,“三五只?” 贺清溪:“六只。” “那怎么会这么清淡?”他明明记得鸡汤很油腻,都赶上排骨汤了。 贺清溪解释道,“做之前我把鸡身上的黄油都割掉了。” “难怪呢。”虞景明端起碗,一口气喝掉半碗,胃里暖和了,就拿起筷子吃菜。 “贺掌柜,你听说了吗?” 虞景明扭头看去,是隔壁茶馆的钱掌柜。见他一副发现重大秘密的模样,虞景明忍不住笑了。 钱掌柜此刻眼中只有贺清溪,并没有发现店里坐了三位贵公子,便盯着贺清溪,等他回答。 贺清溪正在炒菜,哪有空理他,便摇了摇头,把青菜盛出来才问,“出什么事了?” “状元郎的病好了。” “噗!”虞景明连忙别过脸,拿出汗巾擦擦嘴。 钱掌柜吓一跳,扭头看到一个后脑勺,不认识,又转向贺清溪,“不是说朝廷请的驱鬼师都没用吗?他们都不行,这长安城还有比你更厉害的?” 贺清溪摇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或许是街头那个捉鬼师给他看的。” 那个钱掌柜知道,曾治好了礼部侍郎的侄子。 “我起初也以为是他,不过我听说他最近出远门了。”钱掌柜盯着贺清溪,“你真不知道?” 贺清溪再次摇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长安城常住人口有七八十万,找出一两个比我们厉害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容他开口,“您那边不忙?” “忙,忙。”今日天气好,又是休沐,达官贵人和学生都休息,从上午巳时到现在,他茶馆里就没空过,“张魁,给我拿个炊饼,再盛一碗红烧肉,我端过去用。”随即就把钱放钱罐子里。 由于太着急,出去的时候险些撞到冯掌柜。 冯掌柜被他吓得往后一踉跄,就忍不住骂,“赶着投胎去?” “你才赶着投胎去!”钱掌柜瞪他一眼,就往隔壁跑。 冯掌柜扭头看了看他,就抬手指着隔壁,“他这是怎么了?” “来跟我说,他的客人说,新科状元的病好了。”今天早上张魁买菜回来碰见他过来开门,钱掌柜都没说。在店里待半天就知道,贺清溪不想也知道他是听客人讲的。 冯掌柜哦一声,“这事啊。我也听客人说了。我那客人还说,这个消息是状元郎的爹娘故意放出来的。” “这是为何?”随后进来的食客问。 冯掌柜找张桌子坐下,“还说他不是中邪,只是病了。我估计是怕上面把他的状元之名除了。” “礼部尚书亲眼所见,这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吧?”正准备点菜的食客问。 冯掌柜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注意到虞景明也在,“虞公子,令尊那边是怎么说的?” “我们都知道他养鬼,朝廷却不能用这个名头。否则想走捷径的百姓都去养鬼,天下还不得大乱。”虞景明回想一下,“听家父的意思,朝廷想让他们家自己承认病重。” 冯掌柜:“难怪他爹娘敢说他只是生病了。”转向贺清溪,“也没请你?” “没有。”贺清溪把藕片盛出来,“再过一个月,别说请我,大罗金仙过来都没用。” 虞景明的手一抖,青菜掉汤碗里。 “病入膏肓?”冯掌柜替在座的所有人问。 贺清溪想想,“算是吧。因为他吃不好睡不好,身体越来越虚弱,病得起不来,那个小鬼又是寄存在他身上的,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他油尽灯枯,小鬼魂飞魄散?”虞景明接道,“他养的那个那么厉害,就不能去找别人?” 贺清溪:“小鬼只认他一个。” “岂不是连投胎都难?”冯掌柜问。 贺清溪笑了,“那也怨不得别人。” 虞景明不禁啧一声,回到家就把此事告诉他父亲。 虞父心生不忍。 虞景明跟状元郎不熟,虞景明的父亲在朝为官,天天都能见到状元郎,虽然走捷径是他不对,可他也不想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翌日,在宫里碰到礼部尚书,虞父就把他从虞景明那儿听到的告诉对方。礼部尚书从宫里出来就直接去状元郎家。然而,他并没能把状元郎带出来。 礼部尚书看一眼被关在房中大吼大叫,他父母却坚病已经痊愈的人,叹了一口气,就掉头回家。 贺清溪先前跟虞景明等人那样讲,也不过是顺着他们的话说,心里还是相信过不了多久,状元郎的父母就会来找他。 可是都到冬至,状元郎的父母还未出现,贺清溪望着阴暗的天空,不禁叹了一口气。 胡娘子从屋里出来正好听见,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事。“贺清溪摇摇头,就去东边把小猫和小羊叫起来。 小白嫌冷,在屋里设个阵法,以至于贺清溪破了阵进去里面还暖呼呼的。把俩孩子捞起来,俩小孩也没嫌冷。快速穿好衣裳,跑到门口,猛然停下。 贺清溪明知故问,“怎么不走了?” “好冷啊。”小猫哈出一口白气。 贺清溪:“冷了好,再过几日就不用去学堂了。” 小猫闻言,眼中一亮,“是呀。我都忘了,快放假了。爹爹,等我们放假——算了。” “怎么算了?”贺清溪问。 私塾放假,外面只会更冷。那么冷的天,他才不要出去玩呢。 小猫想这样说,又怕天突然变暖,他爹爹也不领他们出去,“我饿了。” 贺清溪知道他要说的不是这个,也懒得拆穿他,谁还没有点小秘密啊。 “走吧。”贺清溪一手拉一个。饭后把孩子送到学堂,贺清溪回来就开始熬羊肉汤。 午时三刻,小饭馆开门,街坊四邻跑进来,顿时感觉屋里猛一暖和。 蔡掌柜就忍不住问,“贺掌柜,你烧几个炉子?” “和昨儿一样,两个。”贺清溪指一下门。 蔡掌柜扭头看去,没看懂。转过身看到柜台,恍然大悟,“难怪里面暖和,这边的两扇门今日没开。” 贺清溪点点头,给他盛一碗羊肉汤,张魁端过去,贺清溪才说:“今日没有红烧肉。排骨炖蘑菇等干菜。” “里面有汤吧?”贺清溪点头,蔡掌柜立即说,“给我盛一碗。”随即又忍不住夸赞,“贺掌柜你真是越来越会看天气做菜。” 贺清溪摇头,“我不想吃油腻的肉,想吃相对清淡些的炖菜,才改做排骨。” “那你——” “贺掌柜!” “贺掌柜!” “哪个是贺掌柜?” 蔡掌柜眉头紧皱,“谁呀?”扭头看去,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满脸焦急,站在柜台旁边正往四周看。 “你是贺掌柜?!”老妇人猛然转向蔡掌柜。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打到城里,只有晚上能静下心来,简直了! 第38章 见死不救 蔡掌柜下意识想说, 我不是。话到嘴边转个弯,不动声色地转身挡住桌上的饭菜, “我是。找我何事?”起身直面老妇人。 “求求你救救我儿,求求你救救我儿, 求求你……”老妇人扑通跪在地上, 一个劲给蔡掌柜磕头。 众人同时看向贺清溪, 无声地问, 这是那个状元郎的母亲? 贺清溪微微颔首, 是她,和她儿子长得有五分像。 “现在怎么办?”蔡掌柜无声地问。 贺清溪摇摇头, 摊摊手,无能为力。 蔡掌柜顿时知道该怎么说, “你求我没用。” 老妇人猛然抬起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真的。”蔡掌柜方才起身时还纳闷, 她怎么会认为自己是贺清溪。原来是儿子快死了, 关心则乱,“就像他们吃过饭,你问他们饿不饿,他们说不饿。到了傍晚,你再问他们饿不饿, 他们说饿一样。三个月前你儿子还有救,不表示现在还有救。” 老妇人摇摇头,“我知道你,长安城最厉害的捉鬼师, 家里还有两个妖,你没办法,她们一定有办法,我求求你,求求你,无论叫我做啥都行,只要你救我儿子。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拿着脑门就往地上撞。 贺清溪冷笑一声,“打听的倒清楚。你就没打听打听,贺掌柜的相貌年纪?” 老妇人停下,循声看到灶台后面站着一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还系个围裙,“你啥意思?” “他是来吃饭的客人。”贺清溪指着自己,“我是贺清溪,这间小饭馆的主人兼厨子。” 老妇人睁大眼睛,“你——你是贺掌柜?”抬手指着贺清溪,猛然转向蔡掌柜,“那你是谁?” 蔡掌柜坐下,把碗拉到自己面前,“来用饭的客人,也是贺掌柜的邻居。你是新科状元郎的母亲吧?尚书大人没跟你说,再拖下去就算大罗金仙来了都没用?” 虞景明的父亲都不忍心看到一个罪不至死的年轻人魂归地府,对他寄予厚望的礼部尚书又何尝忍心。自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跟他父母说了。 老妇人看到贺清溪和蔡掌柜的态度,又岂会承认,“没有。贺掌柜,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不不,不是求,是要怎样才能救我儿子?一命偿一命是不是?你把我的命拿去,把我的命拿去。”爬起来朝贺清溪跑过去。 小白抬起手,老妇人撞到一堵无形的墙上跌倒在地,整个人懵了。 贺清溪放下锅铲走过去,但并未把竖在他和老妇人之间的墙去掉,“我真没办法。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赶快回去见你儿子最后一面。” “你啥意思?”老妇人一使劲双脚蹬地站起来,指着贺清溪,“你诅咒我儿子?” 众人愣了,包括贺清溪,皆不懂他一片好心怎么就成了诅咒。 “我,没有诅咒他的意思。”贺清溪道,“我是从你面相上看的。”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就说,“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你要是不走,请你靠边站,别挡着我做生意。” 老妇人脸色骤变,指着贺清溪的手指不断颤抖,咬咬牙,“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救还是不救?” “恕我无能为力。”贺清溪道。 老妇人点点头,“好!好!”转身就走。 “有病啊。”小白嘀咕一句,撤掉屏障。 贺清溪:“人之常情。” “常情个鬼!早干嘛去了。”小白朝老妇人消失的方向瞪一眼,“这都多久了?那个礼部尚书不知劝了他们多少次,不听还怪人家胡说,把她儿子的名声都毁了。哼!活该!” 贺清溪想笑,“行了。她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别再跟她计较了。” “你大肚能容,宽以待人,可惜有的人不是。”蔡掌柜摇头道。 贺清溪:“什么意思?” “你当她回去见她儿子最后一面?恐怕不是。”蔡掌柜道。 陈掌柜点头,见贺清溪和小白以及胡娘子都不明白,“她大概是把她儿子拉过来,堵在你家门口,你不救也得救。” 贺清溪睁大眼。 “真的!”蔡掌柜重重的点头,“你别不信。醉仙楼以前就遇到过,有人在那里吃了饭,到家死了,郎中诊断说是急症,那家人就说醉仙楼的饭菜有毒,把人毒死了。醉仙楼不认,因为跟他一起用饭的人好好的。那家人就把死者抬到醉仙楼门口,衙役撵他们,他们撒泼打滚,说醉仙楼店大欺客。 “醉仙楼生意多好,无需我说贺掌柜也清楚。他们堵在门口三五天,醉仙楼赚不到钱不说,还得亏一大笔。”备好的瓜果蔬菜等等都得扔,“醉仙楼没办法,只能拿出一百两了事。” 胡娘子忍不住问,“就不能告他们讹诈?” “他们不要钱就要人,怎么告?”陈掌柜接道。 胡娘子:“这,这个强盗有何区别?” “光脚不怕你穿鞋的。”蔡掌柜说着看向贺清溪。 贺清溪点头,“我明白了。小白,速去请礼部尚书。” “没用。”蔡掌柜提醒他,“那次刑部尚书都亲自过去了。” 贺清溪:“那是因为醉仙楼的掌柜的要面子,好说话,才由着他们闹。” 陈掌柜闻言,坐直身体,“你打算怎么办?” “回头你们就知道了。”贺清溪话锋一转,“再不吃菜就凉了。” 新科状元的家离这边不近,来回得一个时辰,众人闻言立即用饭,吃饱了好看戏。 百年小饭馆里的食客吃饱喝足,张魁和张惠把店里收拾干净,去隔壁买几壶茶,给等着看戏,必要时帮贺清溪一把的客人满上,小白和礼部尚书也到了。 礼部尚书来的路上都听小白说了,见贺清溪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不放心,“你当真有办法?” 贺清溪点头,“无需大人出面,大人给草民做个见证就行了。对了,他们是哪儿的?” 礼部尚书看过状元郎的卷宗,知道他家在何处,虽然不知贺清溪要这个何用,还是把详细地址告诉他。 贺清溪算了一下,去屋里画三张符纸,出来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跟菜市口一样。 “来的还真快。”贺清溪轻笑一声,从侧门绕到前面,明知故问,“出什么事了?” 众人循声看过去,惊讶道,“贺掌柜怎么在那儿?” “出来买点东西。”贺清溪指着围在他家门口的人,“这是怎么了?” “她说你见死不救。”众人让出一条道,是想让贺清溪过去。胭脂水粉店的女掌柜也因此看到堵在门口的一家三口,“就是那个女的。” “是我咋了?我说错了?他就是见死不救。”老妇人坐在地上,一手攥着她儿子的手,一手指着贺清溪。 贺清溪眉头微皱,“该说的话我很早以前就说了。你闹也没用。” “你跟谁说的?跟我说的?”老妇人瞪着眼睛看着贺清溪,“我今天之前都不认识你。” 贺清溪气乐了,“你不认识我,我凭什么帮你?” “凭我儿子是状元,凭他是朝廷命官。”老妇人大声道,“凭是尚书大人叫你救的。” 尚书大人眉头紧锁,就要出去,蔡掌柜拦住,压低声音说,“听贺掌柜怎么说。” “不错,三个月前尚书大人来找过我,跟我说等你们来了,就给他驱邪。后来尚书大人去你家,要把你儿子带出来,你是怎么说的?”贺清溪并不想跟她浪费口舌,但他还得在这条街上住几十年,小猫和小羊还小,他可不想俩孩子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大家伙儿可还记得,他们说状元郎只是病了,而且病已经好了。” 经贺清溪提醒,众人想起来了,连连点头。 “那,那时候是好了,现在又病了,我们来求你,你不救,还诅咒我儿子快死了,你还有没有良心?”老妇人指着贺清溪,“就他这样的人开饭馆,你们还来吃,你们不怕被他毒死?”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对面女掌柜忍不住了。 胭脂水粉店和小饭馆就隔了一条路,晌午她店里人少,小饭馆人多。去小饭馆用饭的多是男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以至于她清楚地记得,贺清溪跟客人说,状元郎的爹娘再不来找他,再过些日子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老妇人扭头瞅一下,没能看见就说,“我没跟你说话!” “你儿子什么样,你是真不知,还是想借此讹钱?”贺清溪皱着眉头问。 老妇人不假思索道:“我啥都不知,就知道整个长安城就你能救我儿子!” 陈掌柜碰一下蔡掌柜的胳膊,“还真让我们说着了。” 贺清溪没想到人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他上辈子真是白活了几千年,“我厉害也只是个人。你儿子的灵魂都离体了,还让我怎么救?”其实更想说她儿子的灵魂都被恶鬼吞噬了。可是见她这么大年纪,贺清溪没忍心说出口。 “那就叫你家的两个妖去找阎王爷,让我儿活过来。”老妇人想也没想就说。 贺清溪顿时明白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我如果说不呢?” “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同意。”老妇人盯着贺清溪,不救我儿子,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开店做生意。 贺清溪看向众人,“大家伙儿觉得我该答应吗?” “你们家小白和胡娘说要是能,答应她也行。” 众人齐刷刷循声看去,说话之人连忙说,“我就是随口一说。” “你没听说过,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对面女掌柜忍不住白了说话的人一眼。 说话之人连忙说:“我,我忘了。” 贺清溪指着地上的人,“他养鬼转运都成了这样,你叫我逆天改命,你是觉得我能活到五更,还是胡娘子和小白不会遭天打雷劈?” “我,我真忘了。” 贺清溪冷笑一声,“我看你不是忘了,是跟她一样认为我见死不救。我贺清溪再有能耐,也终归是个凡夫俗子。小白和胡娘子能腾云驾雾,也终归是个妖,被天约束。不得道飞升,谁敢逆天改命,谁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说得好!” 贺清溪转过身,从东边走来一身着道袍,五十来岁的男子。 “你是?”贺清溪开口问。 老道走过来,“我就是街头那个。上次托贺掌柜的福,挣了很大一笔。”走到跟前,转向门口,“这是怎么了?” 贺清溪:“身体都快凉了。” “怎么才死?”老道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大家明天早上看吧 第39章 杀人灭口 老妇人脸色骤变, “你才死!” “我好好的,是你儿子死了。”老道笑眯眯的, 仿佛在谈论今儿天气不错,“你不去凶肆给你儿子置办棺椁, 来小饭馆做什么?”不等她开口, 恍然大悟, “哦, 我知道, 贺掌柜没亲自去你家,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求你让他救你儿子,所以你来找贺掌柜, 说他不尽心,见死不救是不是?” “噗!” 众人笑喷。 老妇人霍然起身。 老道不给她说话且靠近自己的机会, “被我说中, 打算杀人灭口?” “我看像。”贺清溪点头道,“我当初就该带小白和胡娘子过去,把这老两口绑起来,然后救人。” 老妇人脚步一顿,脸色顿时白了红红了紫, 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张口结舌,“你——你们说再多,说再多, 我儿子也是你们害死的!” “呵!” 众人齐呼一声。 “呵啥呵?呵啥呵?”老妇人说着就朝围观人脸上抓, 围观百姓连连后退。 “够了!”贺清溪拔高声音。 老妇人猛然停下,反应过来,转向贺清溪,见其板起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你你,你别以为你是城里人,我就怕你!”说着还蹦跶一下。 小白见她这样,都想给她鼓掌叫好,“是我们怕你。”亏得她一直认为她是长安城最彪的人。万万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真有天,“我替我家掌柜的再问你一句,走还是不走?” 老妇人趾高气扬,“我儿活了我就走。” “所以你打定主意不走了?”贺清溪面无表情问道。 老妇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想她儿子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便挺胸抬头,“是的!” “那我送你走。”贺清溪话音落下,三张纸飘向老妇人一家三口,“小白!” 小白:“来了!”荷包落到已魂飞魄散的新科状元身上,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站一坐一躺的一家三口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不禁惊呼一声。 “怎么回事?” “没了?” “哪去了?” 七嘴八舌问出口,也回过神来,随即转向小白和贺清溪,“贺掌柜,那三人?”是死了,还是怎么着了? 不知真相如何,众人没敢把猜测说出来。 小白接道:“我送他们回家了。”转向北面,“尚书大人,您都看到了吧?我送他们走的时候,还给他们十两银子。以后再来找我们麻烦,你得为我们做主。” 礼部尚书看到荷包,联想到贺清溪之前问他那个状元老家哪儿,就猜到贺清溪的目的,“我看到了。” “那一家离长安不近。”老道开口道。 贺清溪转向他,“你怎知道?他们告诉你的。” 老道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事还得从那对夫妻到长安那日说起。那天我不在家,状元他娘来找我,叫我给她儿子驱邪。我大儿就跟她说,我知道他们家的事,无能为力,叫她来找你。她说你心肠歹毒,要把她儿子弄傻,就是死也不找你。” “那她来干啥?”小白忍不住问。 贺清溪:“没想到真死了。” 老道点头,“她说我能治好礼部侍郎的侄儿,一定能治好他儿子。我大儿说,我真没办法。她就跟我大儿哭诉,她和她老伴儿怎么怎么来的,一路上如何如何辛苦,我大儿心软,就说再问问我。 “我回到家,我大儿让我去看看,我没答应。你有尚书大人作证,她都能说你心肠歹毒,我即便把她儿子治好了,鬼消失了,她儿子的那点才能没了,她还得赖我。” “一定会赖你。”蔡掌柜从屋里出来,“还是你聪明。” 老道笑了,为他的机智而感高兴,“那当然。”瞥到贺清溪,忙说,“贺掌柜也厉害,只是没料到她这么不讲理。” 贺清溪摇头,“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子走歪路,当爹娘的不可能是什么仁厚之人。我料到了,只是没料到她竟然舍得把自己儿子的尸体拉过来逼我。” “因为你太年轻。”蔡掌柜捋一下胡须,“再过十来年到我这把岁数,我们不讲你也能想到。” 老道点头,“是的。不过我也没想到她儿子能撑这么久。” “你认为多久?”贺清溪问。 老道想一下,“我以为最多一个月。对了,刚才说到哪儿,小白姑娘,他们家离长安有上千里路。” “靠灵力我没这么大本事。”小白道,“加上掌柜的画的符,借着上空的风才能把他们吹回老家。” 老道忍不住说:“怪不得。”发现礼部尚书脸色不好,“尚书大人,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转向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摇摇头,“没有。只是不敢相信。”扭头看一眼他看中的人才先前躺的地方,不禁唏嘘,“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因为您不会面相,而且也没想到他能如此大胆。”贺清溪接道,“您把他带过来那天,我起初不也没往那方面想。” 礼部尚书抬抬手,“贺掌柜别安慰老夫了。”顿了顿,抬头看看围观众人,叹气道,“都散了吧。” 人群散开。礼部尚书登上马车,冲贺清溪挥一下手,就让车夫回家。 “这就完了?” 贺清溪扭头看到是小白,“不完还要怎样?” “那个尚书大人还没说要怎么处罚那个状元,怎么就走了?”小白皱着眉头道。 贺清溪:“罚不罚,除不除功名,不是尚书大人能做得了主的。他得写成奏章递给圣上,请圣上示下。” 小白哦了一声。 “明白了?”贺清溪扫她一眼,转向老道,“先生里面坐会儿?” 老道抬脚进去。 蔡掌柜等人想跟进去,贺清溪开口道,“你们店里不忙啊?” “忙忙。”蔡掌柜尴尬地笑笑,就拽一下陈掌柜。 俩人到陈掌柜店门口,蔡掌柜停下来小声问,“那个老道素来深居简出,今日不但出来,还帮贺掌柜一把,他是不是也有事求贺掌柜?” “谁知道呢。贺掌柜素来心善,真有事,能帮贺掌柜肯定帮,更别说刚才还帮他出气。”陈掌柜说完就拐去自家铺子。 蔡掌柜回头看一眼,想到贺清溪家还有俩妖精,那个老道想坑贺清溪也得掂量掂量,便转身回自己家。 老道忍不住笑了,“贺掌柜人缘真好。”往东边看一眼。 他都能听到,贺清溪如何听不见,“他们觉得我年龄小,把我当成弟弟。道长,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贺掌柜真乃直爽之人。那我老头子也就不跟你见外了。你这个小饭馆每天人来人往的,应当知道我前些日子出去了一趟吧?”老道问。 贺清溪点头:“你刚说过那个状元的娘去找你,你不在家。” “对对,我忘了。”老道不好意思的笑笑,“是这样,我有个师弟前些日子从山上回来,第二天醒来,饭菜做好了不说,头天晚上脱下的衣服也都洗干净晾在绳上。 “师弟一人独居,跟街坊四邻不熟,家里也没亲戚,不可能是亲戚邻里帮他做的。他就怀疑山妖跟他一起回来了。 “他晚上想装睡着,看看是什么妖。谁知一躺下就进入梦乡。他不知怎么一回事,就写信请我过去。我到他家什么都没发现,可到晚上也和他一样,就像被人下了药一样,坐下就睡着了。所以想请贺掌柜随我去看看。” 贺清溪:“你刚才说药,你们睡着之前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老道摇了摇头,“要是闻见了,我也不用麻烦贺掌柜。” 贺清溪思考片刻,转向胡娘子,“是不是你们狐狸一族干的?” “迷晕人的手段像,不过狐狸没这么贤惠。”胡娘子说着,转向小白。 小白摆手,“我知道能化形的蛇就我一个。” “那会是什么妖怪?”老道回想一下自己这些年听说过的见过的,“不可能是鬼。寻常的鬼碰不到实物。恶鬼不可能这般好心。” 贺清溪:“你师弟家离这边远不远?” “一百多里路。我说地方你可能不知道,离汉武皇帝的甘泉宫不甚远。”老道说道。 贺清溪:“小白,能过去吗?” “带着他飞啊?”小白想想,“中间得停下来歇一会儿。” 贺清溪转向胡娘子,“跟小白一起去看看。晚饭前能回来吧?” “没什么大事能回来。”小白算一下速度,“现在就去?”看向老道,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能一直哎哎喂喂的喊你吧。” 老道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很是尴尬,“抱歉,忘了。我本名张天一。天一天一,天下第一,我哪压得住。就给自己改名叫张一。你嫌张一绕口,就喊我张道人,或者张老头都行。” “那我喊你张老头,亲切。”小白站起来,“走吗?老头。” 张一看向贺清溪。 贺清溪笑道,“我修为尚浅,到那边也是叫小白和胡娘子找,然后教她们该如何出手。对敌这点我相信张兄比我更有经验。” 张一早年游遍大江南北,跟人动过手,也跟妖交过手,更抓过不少恶鬼,闻言便说,“有劳两位姑娘了。” “帮到你再谢我们也不迟。”小白一手抓一个,胡娘子施个隐身术,三人瞬间消失。 张惠不放心,“她俩能行吗?别再受伤了。” “不放手孩子永远学不会走。”贺清溪说完就回后院。 张惠一时没明白,想了好一会儿才懂,“主人的意思就算受伤了,也是一种成长?” 张魁点头,“关门吧。” 张惠搬着门板把门安好,就用桌子抵着门。随后又把柜子锅碗收拾好,才和张魁回房歇息。 酉时,贺清溪把俩孩子接回来,就叫张魁和张惠盛饭。 胡娘子晚上极少吃饭,但小白得吃,吃过饭张魁和张惠把碗刷了,就把剩下的饭菜放锅里。 贺清溪把俩孩子哄睡着,小白和胡娘子还没回来,便拿出铜钱推演一番。 她俩没事,贺清溪便直接回屋睡觉。 翌日,贺清溪醒来就听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打开门,气笑了。 小白坐在杏树上,一手拿着蒸红薯,一手拿着夹着萝卜干的炊饼吃的正欢。 “昨晚没吃?”贺清溪问。 小白:“我——你咋知道我昨晚吃了?” “因为你回来的时候动静太大,我被你给吵醒了。”贺清溪皱眉道,“你有多饿?” 小白晃悠着双腿,“我正长身体。来点?”冲贺清溪晃一下。 贺清溪白了她一眼,走到灶房门口,问正帮张惠烧火炒菜的胡娘子,“找到了?” 胡娘子点头,见张惠把豆腐盛出来,就把锅底下的木块拿出来,“是个只有三百年道行,刚刚化形的牡丹花。” “花妖?在哪儿找到的?” 胡娘子:“就在张老头他师弟院子里。他们遍寻不着,是因为根本没往园子里找。我和小白过去,那个小花精吓得瑟瑟发抖,枝丫乱颤,没容我们提醒,张老道就发现了。” “后来呢?”贺清溪问,“直接回来不该那么晚。昨晚你们回来的时候快子时了。” 胡娘子:“我们问那个小花,干嘛对老道的师弟那么好。她说是老道的师弟从山上把她移回来的。老道的师弟也会弄聚灵阵,他在家里弄聚灵阵,那边灵气充沛,小花妖才能这么快化身成人。 “她认为老道的师弟是她再生父母,又无以为报,听老道的师弟念叨,没人做饭没人洗衣,又怕老道的师弟知道她是妖赶她走,就偷偷摸摸的给他做饭洗衣。” “那也不该这么晚。”贺清溪看着她,“你们后来又去了哪儿?” 胡娘子抬手指着还坐树上大吃特吃的小白。 “小白!”贺清溪大声喊。 小白连忙把饼吞下去,“我说!我好奇山上还有没有,就叫胡娘子和张老头跟我上山找一会儿,没找到我们就回来了。” “找一两个时辰是一会儿?下次再乱跑,不饿你三天我跟你姓!”贺清溪瞪她一眼,转去卧室喊三个崽子起床。 饭毕,贺清溪把俩孩子送去学堂,就回来做红烧肉,稍后炖鱼汤。 午时三刻,百年小饭馆开门,进来一群人,一半是街坊四邻,一半陌生人,看衣着打扮像是纨绔子弟。 贺清溪心里奇怪,他们不去醉仙楼,来这里做什么,面上不为所动,和往常一样叫张魁过去招呼。 如今贺清溪身体好了,张魁不怕人欺负,底气足了,到跟前就说,“各位公子,小店有炊饼、肉包子、鱼汤、红烧肉,还有酸辣土豆丝,清炒藕片,蒜苗炒鸭蛋,小葱炒鸡蛋,不知几位想吃点什么?” “每样来一份。”面对灶台而坐的公子开口。 贺清溪瞥他一眼,见其身形微胖,二十来岁的样子,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便立即炒菜。 土豆丝和藕片都是切好的,以至于一炷香的功夫,四个菜就先后出锅。然而,先前上的两碗红烧肉没了。 贺清溪挑眉,还真是来吃饭的。不会是虞景明的朋友吧。 “老贺!” 贺清溪乐了,想什么来什么。 “以前喊贺掌柜,现在喊老贺,以后喊什么?”贺清溪转过身,似笑非笑地问。 虞景明摇摇头,“不知道。等以后就知道了。”走进来,睁大双眼,“你们几个怎么在这儿?” 贺清溪:“你朋友?” “那家伙。”虞景明指着面对着灶台而坐的公子,“程叔的长子怀默。” 贺清溪大感意外,因为他没看出来,“程家公子?怎么不早说。张魁,再盛两碗肉。” “再盛?”虞景明勾头看一眼,桌上有两个只有些菜汁的碗,“你们饭桶啊?” 程怀默白了他一眼,咬一口炊饼就夹菜。 “德行!”虞景明好奇,“你们不去醉仙楼,跑这儿来做什么?” “你来这儿干什么?”程怀默反问。 虞景明:“吃饭。” “眼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程怀默说着,夹一块红烧肉塞入口中。 虞景明噎了一下,“是,我哪儿都不好使。那你们还跟我学来这里用饭?” “这是你开的?”程怀默反问。 虞景明又噎住了,“不是我,也是我朋友。” “你认识他早,还是我爹认识他早?”程怀默再问。 虞景明说不出话了。 贺清溪见状,忍着笑问,“就你一人过来?” 虞景明转过身,“是的。” “汤和肉?”贺清溪替他做决定。 虞景明点一下头,朝程怀默走去。 “我们这里没空。”程怀默抢先道。 虞景明拉张椅子坐下,手搭在他肩膀上,“小子,老实交代。否则,我吃过饭就去找你爹聊聊。” “你去啊。”程怀默头也不抬,潜意思我又没拦着你。 虞景明再次败下阵来,“你们真是来吃饭的?” “我们不来吃饭,来跟贺掌柜学捉鬼啊。”坐在程怀默对面的公子开口道。 虞景明:“没问你。” “这位是?”贺清溪很好奇。 虞景明:“尉迟家的。” 贺清溪知道了,“我觉得他们是来吃饭的。” “这里离书院不近。”虞景明提醒贺清溪。 贺清溪:“下午上课晚,我知道。小猫和小羊还在睡觉。”顿了顿,“总不能来请我捉鬼吧。” 虞景明的手还放在程怀默肩上,见他都没动一下,顿时确定他们是来吃饭的。可虞景明还是觉得不对,“你爹喜欢往这边来,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怎么偏巧我来,你们也来了?” “我们先到的。”程怀默白了他一眼,“还有,别太自我感觉良好,我们不知道你会来。” “对!早知道我们才不来。” 虞景明抬手朝另一边人脑袋上一巴掌,“没大没小。” “没尊没卑!”程怀默开口道。 虞景明乐了,“谁尊谁卑?你如今还不是国公爷。”见张魁把菜和汤端过来,就拍拍程怀默的肩膀。 程怀默瞪他一眼,起身往旁边移一下,让出一点空位,就忍不住嘀咕,“你这么大的人,跟我们挤一块干什么啊。” “贺掌柜店里生意好,哪张桌子不坐五六个人,只有你们这边四个。”虞景明说着,拿起筷子,“还是老贺家的红烧肉好吃。” 贺清溪笑了,“好吃就多吃点。” “有钱的老爷,行行好,行行好……” 贺清溪脸上的笑容僵住,扭头看去,七八个衣衫褴褛之人站在门口,眼巴巴盯着桌上的饭菜。贺清溪就想喊张魁,发现这些人全是三十左右的男子,不见老弱也不见妇孺,走出灶台,不动声色地打开天眼。 虞景明见状站起来。 “抱歉,小店的菜和饭都卖的差不多了。”贺清溪到门口,虞景明定住,眉头紧锁。 程怀默等人放下筷子,转向贺清溪,他不是宅心仁厚吗?怎么会说出这番话。难道传言有误。 贺清溪指着东边,“从这里走到头,再往南走一点,你们能看到一个很大的酒肆。他们卖不完的菜都够你们吃三天的。” “多谢老爷。”说话的人咽口口水,身体岿然不动。 贺清溪板起脸,“快去吧!”抓住对方的肩膀。 那人抬起头,对上贺清溪眼底的寒光,哆嗦了一下,转身就走。 “老贺,你——” 贺清溪抬抬手,“小白,报官!” “报官?!”众人惊呼,“那些人是强盗?” 贺清溪摇头,“不知道。但他们手上沾过血。” “我去吧。”胡娘子开口道,“小白,隐身跟上他们。” 小白点一下头,施个隐身术跟上去。 “贺掌柜怎么看出来的?”程怀默好奇地问。 贺清溪:“没听张明赵伟说城外有难民,也没听你父亲说这四周有什么天灾**。”冲虞景明努一下嘴,“他也没提过。” “所以你怀疑那些人不对劲,又观其面相,发现他们杀过人?”虞景明道。 贺清溪摇了摇头,“你没注意到?全是男人,还都是二十五至四十岁的壮年。” 虞景明仔细回想一下,还真是。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虞景明忙问,“是强盗吧?” 贺清溪摇摇头,“也有可能是逃兵。还有可能是哪家的奴仆。具体是什么人,得刑部查过才知道。” “那他们怎么那副打扮?”虞景明奇怪。 贺清溪:“有可能是来查路线,晚上好偷东西,也有可能真是走投无路,只能乞讨。” “反正不是真正的难民就对了。”虞景明接道。 贺清溪点头,“你吃好就回去问问你父亲。还有程公子,你也回去一趟。” “我知道。”程怀默三两口吃完手中的炊饼就喝汤。等他朋友吃完,四人谁回谁家。 贺清溪见虞景明一动不动,“你怎么不回去?” “我爹手上无兵权,人微言轻,想见圣上得经过层层通传。等我爹见到圣上,程叔早把人送刑部了。”虞景明起身把饭钱付了,自己倒杯水,“我在这里等小白回来。” 贺清溪无语,“可是我得走。” “你干什么去?” 贺清溪指一下后院,“小猫和小羊该上学了。” “我跟你一起去。”虞景明犹豫片刻,放下水杯。 贺清溪头疼,“你下午不用去太学?” “我爹说我混日子,不准我再去。”虞景明耸一下肩膀,“明年入朝为圣上分忧。” 贺清溪一点也不意外。 三十而立,再过一年虞景明就三十了,也该立起来。 “你都不意外?”虞景明见他一副理应这样的模样反倒很意外。 贺清溪:“明年还去,我才意外。走吧。说不定半道上还能碰到那群人。” 第40章 贪吃蛇 虞景明跟进后院, “你还想遇上?怕他们不知道是你报的官。” “他们知道。”贺清溪叫醒俩孩子,把书包扔给虞景明,“先前我让他们去醉仙楼,为首的那人不动,我捏他的肩膀他才走。” “你你的意思他们走的时候就知道被你发现了?”虞景明惊叫。 小猫吓一跳,清醒过来揉揉眼, 惊讶道,“你怎么在我家?” “他和我一起送你们去书院。”贺清溪给小羊穿上鞋, “走吧。” 小猫穿上鞋, 见虞景明还在,“你不上学啦?” “不上了。”贺清溪抱着小羊出去, 见大白跑过来, “你和张魁留下来看家。” 大白纵身跳到贺清溪肩上。 “爹爹, 让他去吧。”小猫开口,“大白一天都没出去了。” 大白抓住贺清溪的衣裳。 贺清溪扭头看它一下, 大白刺溜钻进小羊怀里。 “走吧。”贺清溪无奈地笑笑, 就转向虞景明。 虞景明拎着两个书包跟上去, 发现贺清溪抱他走一段就换一下手, 忍不住说,“让小羊下来自己走啊。” “这边离书院远,等他走到就累得不想上课了。”贺清溪道, “快到的时候再让他下来。” 离书院还有三十四丈,贺清溪把小羊放地上,哥俩背着书包, 贺清溪跟在后面,看着门房把他俩接进去,贺清溪才问虞景明,“你是回家还是去我那儿?” 虞景明反问,“你下午还有事?” “下午没事。”贺清溪想想,“有事也是小白和胡娘子说的事。” 虞景明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往四周看了一下,“按理说她俩该回来了。怎么去这么久?” “那些人要是别有目的,极有可能满城转悠。”贺清溪道,“胡娘子领着衙役沿途追,追到天黑都不见得能追到。” 长安城极大,从东到西有七八十里路那么长,沿着城墙根直走都得走半天,更别说在城里转悠着走了。 思及此,虞景明忍不住问,“胡娘子不是会飞吗?” 贺清溪:“是的。但她只能自己飞。”指着回家的路,“去钱掌柜茶馆里坐坐?” 今天之后虞景明就得跟他爹学做官,明年就得和他爹一样,早出晚归,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歇四天。 虞景明觉得他得珍惜,便同意贺清溪的意见,跟他去茶馆。 钱掌柜看到他俩差点以为眼睛出现幻觉,“贺掌柜?虞公子?”迎上去还不敢信,“您二位怎么来了?” “在这里等小白和胡娘子。”贺清溪道,“给我们来壶清茶,再来盘瓜子。” 钱掌柜:“好嘞。”转身就吩咐伙计上茶,“门口风大,您二位里面坐,我在这边帮你们盯着。” 小茶馆布置的和小饭馆一样,也是最东边那间一分为二,沿街的是柜台,靠里面的是煮茶的地方。 小饭馆收钱的是大白,小茶馆管账的是钱掌柜。钱掌柜平时便坐在柜台里面,无需刻意盯着外面,贺清溪闻言就和虞景明里面坐。 一碟瓜子,俩人慢悠悠吃完还不见小白回来,贺清溪坐不住了。拍拍窝在他怀里的大白,“你回家等着。” 大白翻个身,埋头大睡。 虞景明乐了,“小白不会是跑哪儿玩去了吧?” 贺清溪眉头微皱,想到小白的德行,越想越有可能。 “她敢玩,我饿她三天!”贺清溪冷声道。 “那您可要失望了。” 虞景明和贺清溪同时往外看,小白跳进来,身后还跟着个胡娘子。 贺清溪眼中闪过些许惊讶,“官府派人去了?那伙人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他们见到官府的人很心虚,却又没跑,应该不是强盗。”胡娘子回想一下那些人的表情,“要不我和小白隐身过去探探?” 贺清溪摇头,“不用了。只要官府的人找到他们就行了。对了,官府的人是用什么理由把人带走的?” “带他们去安置难民的地方。”胡娘子道。 钱掌柜走出来,“城中有这么个地方,在西市西边。” 贺清溪顿时放心了,打开荷包,面前多了一双手。贺清溪抬眼看去。虞景明笑道,“我请!”随即把荷包递给钱掌柜。 钱掌柜看贺清溪。 “我来吧。再给我包两包葵花籽,你这里炒的挺好吃。”贺清溪好奇地问,“是你自己炒的?” 钱掌柜闻言很高兴,颇有几分得意,“我娘和我妻子炒的。” “不错!”瓜子干净,瓜子仁很香,好像还放了花椒、茴香以及桂皮等物。贺清溪说着注意到小白眼珠子乱转,“你吃不吃?吃就让钱掌柜再包一包。” 钱掌柜的瓜子好,贺清溪不是第一个吃了还外带的,所以他就买了许多纸,用纸来包瓜子。钱掌柜听到贺清溪的话,就又拿一张纸,“小白姑娘?” “那两包给谁?小猫和小羊?”小白问。 贺清溪点头。 小白:“拿给我两包,我和胡娘子一人一包。” “我不要。”胡娘子吃饭都嫌麻烦,让她嗑瓜子,简直是要她的命。 小白见她这么不给面子,瞪她一眼,转向贺清溪肩上的大白,“我和大白一人一包。” 大白冲她“嗷呜”一声,瞪着眼睛看着她,我咋吃? “我给你剥。”小白不待他开口,就对钱掌柜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钱掌柜看一眼贺清溪,贺清溪点头,钱掌柜这才又拿一张纸。 小白注意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嘀咕,“我又不是没钱。” “你的钱还不都是贺掌柜给的。”钱掌柜瞥她一眼,把方才包好的两包递给她。 大白跳到小白身上。 小白吓得险些把瓜子扔出去,看清是它,朝它脑门上弹一下,“欠揍!” 大白伸出爪子夺走一包,跳到胡娘子肩头,显然是让胡娘子给它剥。胡娘子心累,“掌柜的……” “先给他拿着。等小猫和小羊回来,让他们剥。”贺清溪把钱付了,就带他们回去。 虞景明自然是回他自己家,毕竟天色也不早了。 贺清溪到家歇息片刻,就提醒小白去接小猫和小羊。 小猫的好朋友慕容大牛看到小白,很是羡慕,“贺圆,贺方,我也想去你家。” “现在啊?”小猫往西边看一下,“天都快黑了啊。” 冬天不像夏天,太阳落山后半个时辰,天才能暗下来。冬天日短,这边太阳落下去,那边就黑了。 慕容大牛犹豫片刻,“我明天晌午能去你家吗?” “可以啊。”小猫点头,“我叫我爹爹来接我们。” 慕容大牛:“不能叫小白姐姐来接我们吗?”指一下朝他们走来的小白。 小猫恍然大悟,“你是想让小白带你飞啊?” 慕容大牛的小胖脸一下红了。 小猫咧嘴笑了,“你怎么不早说啊。” “你同意啦?”慕容大牛忙问。 小猫小手一挥,“这才多大点事啊。我回去就跟我爹爹说。”来着小羊的手,“我们先走了啊。” “我和你们一起。”慕容大牛跟到门口,看着小白抱着小猫和小羊飞上天,皱了皱眉,“她怎么只有两只手?” “少爷说什么?” 慕容大牛抖了一下,转身看到是他家管家,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踩着小杌子爬上车,“回家,快冻死我了。” “爹爹,好冷!”小羊从小白怀里下来,就朝贺清溪身上扑。 贺清溪弯腰抱起他,“明天穿厚点。” “不是厚。”小羊指着小白,“飞着冷。我不要小白接我了。” 贺清溪看向小白,“你没让他面朝你那边?” 小白点头,“提醒他了。可是在天上,就算再慢,也比上面风大。” “正好,爹爹明天去接小羊。小白去接我和慕容。”小猫随即把慕容大牛也想飞一事说给贺清溪听。 贺清溪没有擅自决定,而是眼神询问小白。 小白想起慕容大牛是谁,连连摇头,“我不要,他太胖了。” “就一次。”小猫伸出一根手指。 小白依然摇头拒绝。 小猫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你明天飞快一点,把慕容冻的打哆嗦,他以后见到你都得绕道走。” “会冻生病吧?”张魁忍不住插嘴。 贺清溪想一下,“明日给他们煮点姜汤。” 翌日,不出小猫所料,慕容大牛双脚沾地就后悔了,抓住小猫的手喊冷。 贺清溪今日把食谱改成了羊肉汤和炖大鹅,他们回来的时候前面还没开门,看着仨孩子喝半碗姜汤,给他们盛半碗羊肉汤和一盆鹅腿,让他们去东边卧室里吃。 以往贺清溪都是等客人先吃,他和张魁等人吃卖剩下的。然而,天冷,贺清溪身有灵气能抗住,张魁和张惠不能穿太厚,耽误上菜收拾碗筷,冻得不是跺脚,就是往火炉旁边钻。 贺清溪注意到这点,就让张魁盛饭,他们先吃。 一家人吃饱,胡娘子看着三个小孩睡午觉,张魁和张惠开店。 今日比昨日还冷,哪怕贺清溪准备了一盆土豆丝,也没有食客要吃。坐下就先喝半碗羊肉汤,身体暖和了,才拿着饼慢慢吃,顺便跟相熟的街坊聊一聊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发生的事。 羊肉汤卖光,鹅肉卖尽,食客们也没提昨日那些不像乞丐的乞丐。 张魁等人走光,就问贺清溪,“那些人真是乞丐?” “不是的!” 张魁下意识扭头,“程爷?”随即就往外看。 “老秦没来。”程爷进来,“我和老秦又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张魁:“那您来是,是有事找我家主人,还是来吃饭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半夜睡不着,心血来潮开了一本**文《听说你比我有钱[娱乐圈]》,文名文案大纲啥都没弄,心不安,这本今天大概只有一章了 第41章 吃力不讨好 程爷含笑不语。 “不是强盗?”程爷依然没开口。贺清溪回想一下, “强盗能拉下脸来乞讨就不抢了。应该也不是叛逃的家丁?” 张魁忍不住说, “那还能是什么人?” 贺清溪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 却又不敢相信, “总不能是番邦人吧?那些人长得可不像。” “他们不可以花钱雇?”程爷反问。 张魁惊讶道,“还真是?哪儿的?” “突厥。” 张魁震惊, “突厥!?” “是的。但他们的目的不是圣上。”店里只有贺清溪主仆几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程爷便直接说, “来看看城内具体情况。” 贺清溪明白, “百姓生活?百姓丰衣足食, 我们就敢跟他们打?他们首领脑子没病吧?即便百姓吃不饱穿不暖, 他们来犯, 我们也不可能不抵抗。” “他们有脑子就不会与咱们为敌了。”程爷道, “此事底下的人还都不知道,我怕你焦心,特意来跟你说一声。说完了, 你收拾吧。”扫一眼灶台上还没刷的碗筷。 贺清溪送他至门外,回来就叮嘱张魁和张惠,“此事谁都不能说, 包括虞景明。” 张魁点头, “小的就当程爷没来过。” 贺清溪放心了,随即就喊几个孩子起床去上课。 小猫和小羊又上了几天,书院就停课了。 停课的第三天,长安下起鹅毛大雪。 天气冷, 肉能放许多天,贺清溪就让张魁买一头羊,再买半扇猪肉。当天晌午小饭馆的菜是红烧肉和羊肉汤。 第二天是炖排骨和羊肉汤。 天气冷,别说连着喝两天羊肉汤,连着七天也没人说喝够了。哪怕不想喝的人,出门就冷的冻耳朵,也想去喝点热乎的。 也是天太冷,自那日虞景明回去就再也没来过。 贺清溪再次见到虞景明,是来年的正月十五。这一天东市内人山人海,别说马车,马都挤不进去,虞景明就和好友走着来小饭馆用饭。 虞家在东市东边,虞景明从家里过,必须得穿过整个东市,或者从东市外边绕。贺清溪见他们热的满脸通红,不想也知道是热的,于是就拿着水壶迎上去,“今天这么多人,你们出来凑什么热闹啊。” 虞景明:“我要说我很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你信不信?” “信!”贺清溪点头,给他和他朋友倒杯水,“今天准备的菜多,吃点什么?” 虞景明想站起来,然而腿酸脚也酸,干脆勾头往灶台那边看,“都有什么?” “鸡鱼肉蛋全都有。”贺清溪说着,想起一件事,“我在院里盖个烤鸭炉,过几日做烤鸭,想吃叫你家仆人骑马来买。” 虞景明:“味道如何?” “小白说不错。”贺清溪往小白那边看一眼,“炉子也是她教我盖的。” 虞景明十分意外,“你还会盖炉子?” “跟他老祖宗的祖宗学的。”小白把红烧肉给客人送过去,“他老祖宗的祖宗还会做酸酸甜甜的鱼,我跟我家掌柜的说过,他说太麻烦——不做!你想不想尝尝?” 虞景明下意识看贺清溪。 贺清溪笑道:“你别看我,我没做过。” “我相信你,做吧。不好吃就给大白吃。”虞景明指一下大白。 大白冲他嗷呜一声,咬死你! 虞景明:“那就给野猫野狗吃,钱我照付。” “不是钱的事。”用张魁的话来说,吃不完浪费。 虞景明没听张魁说过,但他从贺清溪的表情里看出来了,于是转向他的几个好友。搁在以往,几人不敢,如今知道百年小饭馆的掌柜的在厨艺方面极有天赋,便跟着说,“虞兄吃不完,我们吃。” “这可是你们说的。”贺清溪放下水壶往灶台走去,“冬天冷,鱼难打,所以价格不便宜。” 虞景明掏出荷包往桌子上一放,“还怕我不给你钱?” “我怕你一大笔钱买了一条无法入口的鱼,心里堵得慌。还是在今天这么热闹的日子里。”贺清溪提醒道。 虞景明下意识往外看,从外面跑进来一年轻男子,二十来岁,瘦瘦弱弱的,没等虞景明看清他的长相,男人就往最里面钻。 食客们愣住,回过神正想说什么,“抓小偷!”外面传来一声疾呼。 众人恍然大悟,齐声道,“你是小偷?” “我不是,我不是。”男人连连摇头,“我是来吃饭的。” 虞景明乐了,“吃饭不点菜,往里面钻什么?” “抓小偷!咦,跑哪儿去了?” 呼喊声越来越近,男人忍不住往外看一眼。 虞景明笑看着他,“都到跟前了,还说自己不是小偷?非得我把人喊进来,你才承认是不是?” “你喊啊。”男人站起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小偷?” 虞景明遇到过小偷,还没遇到过这么大胆的,都能去当强盗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饭馆。”男人脱口而出。 虞景明抬手指着心无旁骛,专心炸鱼的人,“知道他谁吗?贺清溪。贺清溪没听说过?百年小饭馆,长安城中最会抓鬼的厨子贺掌柜,听说过没?” 男人脸色为之一变,就打量贺清溪。 贺清溪把鱼翻过来,笑着说,“没他说的那么厉害,只会点小把戏,比如给人面相。面相听得懂吧?就是你干了坏事,我能从你脸上看出来。” 男人的脸色宛如白绸。 虞景明仿佛还嫌不够,“去年这个时节,令刑部衙门头疼的江洋大盗,就是贺掌柜靠面相找到的。” 男人拔腿就跑。 “拦住他!”贺清溪开口道。 大白跳起来朝他后颈一巴掌,男人轰然倒地。 游街串巷的行人猛然停下,惊呼一声,所有人都往这边看。 “小偷?!”跑进来一五十来岁的老汉,“他,他怎么了?”抬头忙问。 虞景明等人知道大白厉害,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大白一爪子能把一个成年男子拍倒,以至于男子倒下,众人吓呆了。 老汉一开口,虞景明等人回过神,就转向贺清溪,眼中依然不敢相信。 “大白比我年龄还大。”贺清溪解释。 虞景明下意识看小白。 “你们没听错,是大白。它十年才能长这么一点。”小白伸出小手指比划一下,“别看它跟个猫崽子似的,三只猫也打不过它一个。” 大白冲她嗷呜一声。 虞景明等人不禁坐直。 “他,死了?”老汉颤颤巍巍问。 贺清溪:“晕过去了”还得做生意,懒得好人做到底,就提议,“街头有衙役,你喊几个人进来把他抬送衙役那儿吧。” “我,我谁也不认识,我咋抬。”老汉说着,就看虞景明等人。 虞景明顿时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你不认识,我们也不认识。我们都是来这里吃饭的,又不是这家掌柜的亲戚。” “那你找人抬一下?”老汉就找贺清溪。 贺清溪眼中闪过些许不耐,“你不想报官,就把荷包拿了走吧。” “他呢?”老汉指着地上的人。 贺清溪:“我这里是饭馆,又不是官府,无权扣押他,自然是等他醒了让他走。” “可他是小偷。”老汉道。 贺清溪想笑,“又没偷我的。”把鱼捞出来。 “你这个掌柜的怎么能这样说话?”老汉眉头微皱,一脸的不快,“找人抬一下咋了?” 小白怒道,“滚!” 老汉浑身一抖,“你,你你叫谁滚?” “你!”小白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你以为我们就是开饭馆的?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啊。我数三声,再不想办法把人给我弄出去,我把你扔深山老林里,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家。” 老汉不屑地嗤一声,“看把你个小丫头能耐的。” “那是你不知道这小丫头是谁。”虞景明喝口水,“老头,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看上面匾额?百年小饭馆。” 老汉站起来,“他就是千年小饭馆,也不能这样跟客人说话。” “你算哪门子客人?”小白指着他,“不是我家掌柜的,这小偷早跑了。” 老汉神情一怔,转向贺清溪,见他一手拿盘子一手拿锅铲,身上还系着围裙,“你糊弄谁啊?” “我糊弄鬼,你是吗?”小白瞪眼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老汉大怒,“你说谁是东西?” “我说你,还不如个东西。”小白双手叉腰,“怎么着了?” 老汉张张嘴,“我,我去官府,我去官府告你们!” “官府啊?今儿官府你不能去。主事的休息,衙役除了俩看门的,都在东西市。老汉,我劝你还是把人抬走,把钱拿回来回家吧。” 老汉转过身,看到一长相上佳,气度不凡,身材高大,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门外,一脸笑意,“你又是谁?” “路过!” 贺清溪扭头看清楚男子的相貌,眉头一挑,打开天眼,男子头顶一团紫气。贺清溪眼中精光一闪,“虞兄,你把人扔出去吧。” “我?”虞景明转向贺清溪,指着自己,“他又没偷我钱,我凭什么把人弄出去?” 贺清溪冲外面努一下嘴,“挡着路了。他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我还要不要做生意。” “那你让那老头把人抬出去。咱们好心帮他抓贼,叫他找几个人把人抬出去,他竟然找你。我就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虞景明说完,还哼一声。 贺清溪心说,我也没见过你这么没眼色的。 “快点吧,有客人来了。”贺清溪道。 虞景明:“让他——” “让谁?”满脸笑意的男子跨进来。 虞景明转过身,“谁——”惊得睁大双目,“我,我——” “别我了,赶紧把人抬走吧。”贺清溪打断他的话。 虞景明一个激灵,连忙扯一下好友,“帮忙!快点,别废话!”一手扯一个,就去抬小偷。 男子直直地走到灶台边,“贺掌柜好眼力。” 作者有话要说:  整整五年没碰过**,开文才知道,已是另一片天地 第42章 国舅爷 贺清溪笑着说, “没点眼力劲可对不起虞公子的那番称赞。” 虞景明转过身脚下一顿, 立在门外。 男子轻笑一声,就低头看灶台, “都有什么吃的?” 贺清溪愣住。 “卖完了?”男人抬头问。 贺清溪下意识摇头,“没有。”一顿, “您在这里, 用饭?” “有何不可?”男人反问。 贺清溪点头, 咽口口水,“可, 可, 可是您也看到了, 都是些家常菜。” “是的,是的。”虞景明大步走过来, “公子, 这里的饭菜还都是用粗瓷大碗盛的。” 不如去醉仙楼吧。可惜这句虞景明没敢说出来。 男人反倒听出来了,“我看到了。”不待虞景明和贺清溪开口, 又说, “粗瓷大碗不错。我以前都用竹片吃过饭, 用树叶喝过水。” “看不出啊。”食客见他仪表堂堂,便认为他是世家贵公子。结合虞景明的态度和他的话, 精明的食客顿时猜到他不是商人, 也不是文人,“这位公子是个武将吧。不知在哪位将军麾下?” 男人心中一惊,忙转过身, “你怎知我是武将?” “商人出去不带货物便带银钱,哪怕赶上下雨天,也不敢在荒野露宿。文人赶考都有朝廷发放的银两,还可以住驿站,也不可能用竹筒吃饭,用树叶喝水。”食客看一眼虞景明,“虞公子我们大家都熟,您二人年龄相仿,可他对您很是尊重,那您只能是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的武将。不知小人猜的对不对?” 男人来了兴趣,“看来我今日是来对了。”走过去直接坐下,“你再猜猜。” “再猜猜?”食客下意识看贺清溪。 贺清溪:“这位公子,小饭馆今日有土豆、莲藕、白菜和经历了风霜的青菜,还有鸡鱼肉蛋,敢问公子想吃点什么?” “挑拿手的做。”男人嘴上这样说,眼睛盯着食客,希望他继续说。 食客又忍不住看一下贺清溪。 男子不解,“你看贺掌柜干什么?” 当然是请贺清溪给个暗示。免得他猜错惹怒贵公子,丢了身家性命啊。 “这位公子是个心胸开阔之人。”贺清溪道。 男子明了,“猜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那小人可就猜了。”食客回想一下,“您刚进来的时候,小人以为是柴驸马。您转身面对着小人,小人看到您很年轻,不可能是他。柴驸马今年得有四十了吧。您看起来三十左右,上下不会差五岁。小人斗胆猜测,您不是李将军就是国舅爷。” 男子爽朗大笑,不禁往门外看一眼,“在下正是长孙无忌。” “啊?真的?”食客连忙站起来。 男子抬抬手,“坐坐。你们都能和老程、老秦把酒言欢,见着我这么激动做什么。都坐下。”往四周扫一眼,“景明,你也坐。” 虞景明不敢,他刚才和友人把那个小偷抬出去的时候,好像看到他爹和长孙无忌了。 老子在外面候着,儿子的在里面坐着,回去他娘得打断他的腿。 “您坐,我帮贺掌柜端菜。”虞景明道。 男子乐了,“端菜用得着你?小饭馆我虽是第一次来,可没少听老程和老秦讲,有两个奴仆,有两个小妖,还有一个收钱的大白。”转向柜台,见真有只小老虎,“那便是大白吧?” “大白,给国舅爷打声招呼。”贺清溪道。 大白举起前面两个小爪子抱拳,幸会! “还真懂?”男人起身走过去。 “国舅爷小心!” 立在门外的长孙无忌下意识转身。 虞父扯一下他的衣袖,微微摇头,不是喊你。 “国舅爷”停下来,“怎么了?” “大白挠人。”虞景明提醒道,“别碰它。” “国舅爷”摇摇头,“挠你不挠我,因为我是皇亲国戚。对吧?小大白。”朝大白身上撸一把。 啪! 大白给他一巴掌。 “国舅爷”愣住了,这小家伙可真不给他面子。 食客们摇头叹了一口气。 虞景明吓一跳,反应过来慌忙跑过去,“国,长孙大人,您没事吧?” “连我也打?”“国舅爷”不敢置信,随即转向贺清溪,“你家这只小崽子脾气不小啊。” 贺清溪点头,“除了我和两个孩子,胡娘子和小白要想抱它或者摸摸它,都得先问问它。否则……” “你连妖怪都敢打?”“国舅爷”打量一番大白,“不怕她们把你吃了?” 大白仰头看着他,不怕。 “那我能摸摸你吗?”“国舅爷”又问。 虞景明忍不住说:“大人——咦,大白你,你点头了?大人,它点头了?” “我看到了。”伸手摸摸大白,“那我能抱抱你吗?”“国舅爷”得寸进尺。 食客睁大眼睛,竖起耳朵。 虞景明伸出手。 大白递出去一个小爪子。 “国舅爷”拨开虞景明的胳膊,伸手把大白抱起来,“贺掌柜,除了你们家的人,我是第一个——” 贺清溪摇头,“不是。虞兄,你的菜好了。” 虞景明下意识看“国舅爷”。 “吃你的饭去。”冲虞景明说一句,就抱着大白往灶台走去。 小白往后退两步。 “国舅爷”停下来,想问什么,见她身上穿的是白色长袍,瞬间明白她就是小饭馆的妖怪之一小白。 白衣是办白事的时候穿的,也就是孝衣。以至于街上穿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穿白色的。 哪怕家有白事,出来买东西也得在外面罩一件别样的褙子。所以只有妖怪不在乎这点。 “你怕我?”“国舅爷”好奇地问。 小白摇摇头,又后退一步。 贺清溪见状很是意外,“不怕国舅爷,你退什么?” “他,他……”小白看了看“国舅爷”,又看看贺清溪,犹豫片刻,“我回头再跟你说。”转身就往后院跑。 虞景明睁大眼,“这,这还是小白吗?” “她平时不这样?”“国舅爷”问出口突然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幕,他要是没接话,小白能撸起袖子跟那个老头打起来,“我长得很吓人?”忍不住腾出手摸摸自己的脸,还和早上出门时一样啊。 贺清溪也不懂小白是怎么了,便摇摇头,“您先坐。我回头问问她。” “国舅爷”发现张魁拿着东西等着刷锅,就转身坐到虞景明那桌。 虞景明依然站在一旁。 “国舅爷”乐了,“我让你坐下!” 虞景明连忙坐下。 虞景明的两个好友比他小几岁,还未入朝为官,没见过“国舅爷”,不禁扯一下虞景明的衣角。 什么事?虞景明转过身用眼神询问。 两人往“国舅爷”那边看一下。 虞景明微微摇头,回头再说。 “国舅爷”瞥到了,低下头掩饰笑意。 贺清溪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撇撇嘴,让张魁把做好的糖醋鱼送过去。 张魁给“国舅爷”添了副碗筷,虞景明伸手把鱼拉到他面前。 “国舅爷”抬起头。虞景明连忙把鱼推过去,又想拉回来。 “怎么了?”“国舅爷”疑惑不解。 虞景明期期艾艾道,“这个,这个是贺掌柜第一次做。”说完就看贺清溪,希望他帮自己一把。 “熟了,有油有盐,不甚酸也不甚甜。至于味道如何……”贺清溪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此时的人爱吃鱼生,又称鱼脍,以至于酒肆饭馆甚少有人卖做熟的鱼。当然了,鱼汤除外。 “国舅爷”闻言拿起的筷子又放下来,随后一想这是贺清溪做的,不好吃也得尝尝,难得出来一次,索性又拿起筷子夹一块。 “等等!”虞景明连忙喊。 “国舅爷”看向他,又怎么了? 虞景明快速夹一块放入口中,味道不是很怪,就连连点头,“熟了。” “国舅爷”轻笑一声,吃下去很是意外,外酥里嫩,酸酸甜甜别有一番滋味。 “这个当真是贺掌柜第一次做?”“国舅爷”说着话转向贺清溪。 贺清溪老实回答,“儿时吃过几次。” “只凭吃过就能做成这样,看来老程没有夸大,贺掌柜在厨艺上极有天赋。”“国舅爷”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听闻你这里的红烧肉是东市一绝?” 张魁端着碗过去,“这便是红烧肉。”看到旁边的客人起身,连忙把碗筷收起来。 “国舅爷”的手僵在半空中,因为他怀里的大白一下跳到了柜台之上。 小饭馆不大,但柜台离最近的一张饭桌也有四尺那么宽。 虞景明这张桌子位于小饭馆西边两间房的最中间,离柜台足足有一丈五啊。 “大白也是妖?”“国舅爷”回过神就问。 贺清溪:“称不上妖,因它还不会变形。” “那就是了。难怪它能跳这么远。”“国舅爷”说出来又发现不对,“它过去收钱?” 贺清溪点一下头。 食客把钱放进去,大白端坐到钱罐子旁边。 “国舅爷”眉头一挑,“它不数一下?” “大白能听出来。”虞景明开口道。 “国舅爷”这次倒不意外,因为贺清溪刚才虽然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又打量一番大白,就冲外面喊,“都进来了吧。” 虞景明霍然起身,险些把张魁手里的碗筷弄掉,“你怎么了?虞公子。”张魁很是奇怪。 贺清溪笑了,“没事。赶紧把桌子擦干净。” “我知道。”张魁正想说他等一下就擦,屋里暗下来,扭头看去,进来六个人。打头的两个一个五十来岁,一个三十来岁,后面四个都二十来岁。张魁忍不住看一眼“国舅爷”,“这些都是你朋友?” “国舅爷”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见张魁眼中布满了疑惑,不禁看向贺清溪,“他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我在后台都能看到,谢谢! 第43章 白龙鱼服 张魁下意识问:“知道什么?” “没什么。他以为您自己来的。”贺清溪这句是对“国舅爷”说的。 “国舅爷”闻言顿时明白, 张魁不知道。他本以为掌柜的不凡,家里还有几个妖精, 他纵然很普通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随后“国舅爷”指一下旁边的桌子,“坐吧。”看一眼虞景明, “你也坐。” 虞景明往他爹那边看一眼, 一见他爹瞪眼, 连忙坐下。 饶是虞景明的两个好友迟钝, 此时也知道坐在他们对面的人是谁 他们不是认识国舅, 但他们认识虞景明的父亲。虞父性情刚烈, 能令他表现出恭敬的人,绝不可能是长孙无忌。 两人不由得站起来。 “国舅爷”乐了,“此地没有尊卑,只有食客。” “还有掌柜的和伙计。”贺清溪接道。 “国舅爷”点头赞同, “对!”放下筷子,转向旁边桌的人,“辅机,去看看吃什么。这边没有菜单。”指一下灶台。 名为辅机的男子起身走到灶台边, 又有一桌人起身离开。 贺清溪见状, 立即对张魁说,“牌子拿出去。” “遵命。”张魁此时已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 但饭馆里还有三桌人在用饭, 便啥也没说,拿着“已售空”的牌子立在外面。 “国舅爷”看到这一幕有些意外,没料到贺掌柜这么会做事。 待他要的菜上齐, 店内只还剩两桌客人,便是他这一桌和虞父那一桌。 贺清溪解开围裙走到“国舅爷”面前,拱手道,“草民参见圣上。” “圣上?!”张魁和张惠齐呼。 “国舅爷”故意问,“不像?” 张魁和张惠张口结舌,不是国舅爷吗?怎么会是圣上?主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进门贺掌柜就看出来了吧?”李世民好奇地问。 贺清溪点头,“您和草民年岁相当,草民起初以为您是李将军或长孙大人。可您仪表不凡,面相贵不可言,草民不想往那方面想都不成。” “那我呢?”长孙辅机开口问。 贺清溪:“您是虞公子和圣上告诉我的。”见他好似不明白,“您和李将军差不多大,圣上不说他是李将军,反说自己是您,我就觉得您在外面。”看一眼虞父,“虞大人出现时,虞公子很紧张,而刚才您二位是一同进来的,就说明您极有可能是虞大人的同僚。” “就凭这两点?”长孙辅机开口。 贺清溪笑着点一下头,“天地君亲师。”父亲仅次于君王啊。 此言一出,众人大感意外,包括虞景明。 虞景明忍不住开口,“我以为你是凭面相认出的我父亲。” “一次进来六个,我还在做菜,哪有空来回打量啊。” 虞景明:“全靠猜的?” 贺清溪点头,“圣上先前让你坐下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往外看了一下。我就知道外面有人。听闻圣上武艺高强,可今时不同往日,朝中百官不可能任由圣上独自出来。” “后面必有随从,至少是两个。”李世民笑着接道,“还真让你说着了。昨日我还没试探的问一句,今日东市热闹非常吧,玄成就跟我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贺清溪不知道玄成是谁,终归是看着他长大的某位肱股之臣,“那位大人说得对。圣上,请用饭吧。” “我好了。”李世民喝点汤,对长孙等人说道,“你们吃吧。”起身向柜台走去,“贺掌柜,我如果不给钱,大白会不会像先前一样给我一巴掌?” 长孙无忌的手僵在半空中。 贺清溪瞥到了,佯装没看见,走过去笑着说,“草民请客,它不会的。”随即就对大白说,“今日的饭菜我请了。” 大白一动不动。 李世民好奇,“没听懂?” “它的意思我高兴就好。”贺清溪解释给他听。 李世民伸出手,“大白,让我抱抱啊。”抱起大白,李世民忍不住摸摸它毛,暖暖的柔柔的很舒服,“大白,跟我回家好不好?” 大白充耳不闻。 “这是好还是不好?” 贺清溪猜测,“大概是不可能,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 “我说了句废话啊。”话虽这样讲,李世民并未生气,见他大舅子好像很好奇,转过身面对着他,“没见过这么乖的小老虎吧。” 虞父握紧筷子,“老虎?!不不,不是猫?” “贺掌柜弄个猫做什么?招财啊。”李世民笑着问,“凭他的手艺,但凡他乐意,明日便可把小饭馆改成醉仙楼,还怕没钱啊。” 长孙辅机不禁起身,“真的?” 李世民摸一下大白的额头,“看见没?” 雪白的毛发中隐隐有个金色的王字。 虞父惊得睁大眼,伸出手来想说什么,见大白窝在皇帝怀中一动不动,又把手放下,“主公,臣以为大白更喜欢坐着。” “大白喜欢人抱。”李世民佯装没听出他潜意思,“贺掌柜,那个小白为何怕我?我是人不是妖。” 关于这一点贺清溪也很想知道,便冲后面喊,“小白,过来。” 话音落下后门被推开,小白脚下一顿,“你怎么还没走?” “大胆!”长孙辅机指着小白。 小白吓一跳,扭头看过去,不认识,“我没和你说话。” “小白,不得无礼。”贺清溪开口道。 小白撇撇嘴,转身就想走。 “你是不是怕圣上?”贺清溪忙问。 小白脚下一顿,“我,我没有。”故作逞强。 “你是不敢吧。”贺清溪故意说,“怕别人知道你一个妖怕人。” 小白急切道:“才不是。” “是什么?”贺清溪步步紧逼,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小白脱口而出,“他身上杀气很重!” 室内陡然静下来。 贺清溪明白了,又想给她一巴掌,“圣上善用兵,屡建奇功,他身上没杀气,他就不是圣上了。” “我,我又不知道。”小白结结巴巴道。 贺清溪挑眉,“你不知道?你不是见过汉武大帝?” “谁?”众人一惊。 小白不敢置信瞪大眼,指着贺清溪,“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张魁接道。 小白指着她自己,“我?” “废话。”贺清溪见长孙等人放下筷子,给张惠使个眼色,让她收拾一下桌子,给众人换上白开水,“你说你修炼千年才化身成人。武帝时期距今不过七百多年,你没见过?” 小白想一下,“好像是哦。” 李世民忍俊不禁。 小白疑惑不解,“你笑什么啊?” 笑妖也不过如此。 “你见过他,也应当见过大将军吧?”贺清溪道,“你那时怎不害怕?” 小白摇了摇头,“我怕!” “啊?”众人齐呼。 小白点头,“我都吓得跑走了。还有你老祖宗的祖宗也是。” “杀气?”贺清溪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以前说,你不曾在我老祖宗的祖宗面前现过真身,原来是怕他们啊。” 小白脸色骤变,急急道:“我没有。” “大白,是不是?”贺清溪转向李世民那边。 大白动了一下。 “什么意思?”李世民好奇地问。 贺清溪笑着说:“草民猜对了。” “所以你真见过大将军和冠军侯?”虞景明忙问。 小白摇了摇头,“不知道长啥样。”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贺清溪不忍心说她,“你真怂。” “我又不是你。”话已说到这份上,小白不再装,“一个贵气冲天,一个杀气冲天,再加上你老祖宗身上有杀气和功德金光,我哪敢靠近啊。” 李世民很好奇,“他老祖宗的祖宗?武帝一朝好像没有姓贺的。”看向虞父,“伯施,我记错了?” “没有。他只是一个乡野农夫,而且也不姓贺。确切地说是草民母亲的老祖宗。”贺清溪解释给他听。 李世民:“那他一定和贺掌柜一样是个隐世高人。” 贺清溪往小白那边看一眼。 小白点头,“是个很神奇的人。不过后来去哪儿,就没人知道了。” “那样的高人是不可能让你知道的。”李世民见大白动了一下,“你知道?” 大白从他怀里跳出来。 李世民正想问什么,门再次打开,进来一位身穿火红长袍,容貌姣好的女子。看到李世民,明显停顿一下。 李世民眼中堆满笑意,因为从来只有人怕妖,他还第一次知道妖也会怕人。 “你们在忙?我等会再过来。”胡娘子说完就要走。 李世民抢先道,“不忙。在和贺掌柜聊天。姑娘便是胡娘子吧?请坐。” 胡娘子下意识看贺清溪。 李世民更加想笑,“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胡娘子没有坐,而是移到张惠身边站着。 虞父等人见到小白还挺担心,看到这一幕都放心下来,端起水杯喝水。 贺清溪见外面的人没有上午多了,便问,“圣上不出去逛逛?” 李世民微微摇头,“上午挤半天,不出去了。在你这边歇会儿我们就走。还是贺掌柜有事?” “没事。”贺清溪原计划下午如果不忙,他就试着试做烤鸭。可皇帝在这儿,贺清溪便打算明日再做。 李世民多么精明一人,见他犹豫一下,“贺掌柜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没事,没事。”皇帝白龙鱼服,百年难得一遇,张魁闻言急忙说,“啥事都没有。” 李世民:“是没大事,有小事吧?” 张魁下意识看贺清溪。 贺清溪不禁扶额,他前世只知道修炼,此生只知道做菜,在为人处世上很欠缺,可他不脑子不傻,为啥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傻啊。 李世民见状,又想笑,“贺掌柜有事不妨直说。” “那请圣上移步。”贺清溪看着李世民的眼睛说。 李世民立即让四名侍卫在店里等着,带着长孙和虞家父子跟贺清溪去后院。 贺清溪叹了口气,就让张魁把靠西墙的小房子点着,让小白把厨房里的缸搬出来。 “你不是说得腌两天?”小白问。 贺清溪:“我担心今天客人多,才说腌两天。其实一晚就行了。” “贺掌柜要试做新菜?”虞景明话音落下,小白单手把缸拎出来。 众人都知道她是妖,看到这一幕倒也不意外。只是李世民看到缸里腌的是鸭子,不是鱼肉猪肉之类的,不免有些失望。 贺清溪深知他们不屑吃鸭肉,也没解释,因为他前世也没吃过,所以也不好意思说别人。 今生吃过,只吃过鸭腿,也没吃过烤鸭。 贺清溪便说:“这东西便宜,五六个铜板就能买很大一只,我才敢拿它们试菜。” “现在烤?”李世民点一下头表示知道就问。 贺清溪:“里面有钩子,生着炭火就烤。” 李世民顺嘴问,“多久?”太久他可不在这里等。 “一炷香大概能出味儿。”贺清溪根据烤肉的时间算一下。 一炷香还行。 李世民见廊檐下有石桌,上面还有围棋,就冲他大舅子使个眼色,两人过去下棋。然而,一盘没下完,李世民就闻到浓郁的香味。 扔下棋子走过去,鸭子上方的颜色还没变。再仔细闻闻,不是肉香,是香料的味道。可鸭身光溜溜的。李世民便向先前腌鸭子的大缸走去,果不其然,水的颜色浑浊。 李世民找个调羹舀出来一点,长孙用手指沾点尝尝,就忍不住啧一声,“贺掌柜舍得。打算怎么卖?据我所知一只大鹅才十来文。” “我也愁。”贺清溪指着大缸,又指一下缸旁边的木炭,“一只至少得二十文。可是二十文,人家不如去买猪肉了。” 李世民点头,“是这样。” 肥肉可以熬油,瘦肉可以炒着吃。肥瘦相间做红烧肉,更是美味无穷。如果让十年前的李世民选,他会毫不犹豫地选猪肉。 贺清溪:“草民很少做鹅肉,便是因为这点。” “那你还做这个?”李世民指着封闭的大火炉。 孩子送去学堂,贺清溪闲着无聊,小白又念叨过几次,他老祖宗的祖宗很厉害,自己做小火炉,还做大火炉,还会做蛋糕。 贺清溪得知做蛋糕要把蛋清打发,就让她死了这条心。但烤东西倒是可以一试。烤鸭做不成,还用做烤鸡。 哪天不想炒菜了,就改卖烤鸭。省得街坊四邻抱怨他身体好了,反而比病得时候还懒。 李世民见贺清溪苦笑,大概猜出一点,“我给你出个主意?” “圣上请讲。”贺清溪忙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每天至少更两章 第44章 香飘十里 李世民走到宛如小房子的大火炉旁边, 仔细打量一番里面的鸭子,鸭头很大,鸭脖很长, 思索片刻, 指着鸭子, “分开来卖。” “分开卖?”贺清溪没大明白, “切开?” 李世民:“不是。”指着烤炉里面的鸭,“比如鸭头卖两文, 鸭脖卖两文, 鸭掌可以卖一文,或者三个铜板两个。鸭腹中是空的?你可以把——”转向贺清溪,“鸭肠可以烤吗?” “不可以。可以卤。”贺清溪指着腌鸭子的缸, “用和这个水差不多的香料水煮。” 李世民:“也可以卖?”见他点头,“那这一只去掉头尾的鸭子你就可以卖二十文。或者把一只切两半,半只十一二文的样子, 就没人嫌贵了。” 贺清溪仔细想想, “可以是可以。只怕没人买鸭脖鸭头和鸭掌。” “烤好试试。”一炷香前, 至交好友请他吃, 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现在李世民不这样认为, 还没烤好就这么香,烤好了恐怕得把红烧肉比下去。 大火炉里只有六只鸭子,他们这么多人,卖不出去大不了留着吃。 贺清溪想到这些便说,“草民听圣上的。” “你这个还得好一会儿?”李世民没容他开口, 就转向虞父和他大舅子,“出去逛逛。”说完就往外走。 虞父和长孙慌忙跟上去。 虞景明下意识跟过去,走了一步又停下来,看了看贺清溪,我是去还是不去啊? “怕你父亲?又不敢不去?”贺清溪小声问。 虞景明连连点头,不愧是他大兄弟,懂他。 贺清溪想笑,“那你就跟在圣上的侍卫身边。” 李世民打头,长孙和虞父紧随其后,宫中侍卫走在最后。虞景明想一下,远远的跟着他父亲,不用面对他还成。 “一个时辰?”虞景明问。 贺清溪已把炉门关上,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半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后,李世民一行再次来到小饭馆门口,就发现不论是行人还是左右铺子里的人,都往贺清溪院里瞅,哪怕什么也看不到。 李世民吸一下鼻子,香味更浓,不问也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便示意他大舅子敲门。 “这位公子,小饭馆关门了。” 李世民扭头看去,对面胭脂水粉店门口站着一妇人,“我们是贺掌柜的朋友。”举起怀里的大白。 女掌柜顿时不好意思,“那你们从侧门吧。”指着旁边的巷口,“那个门是开着的。” 李世民转向隔壁,轻轻一推门开了,院里的香味更浓。 紧随其后的长孙忍不住咽口口水,“怎么这么香?” “大概是腌入味了。”李世民猜测。 贺清溪迎上来,“是的。咦,虞公子呢?” “我让他回家去了。”虞父开口道。 贺清溪闻言就改冲李世民伸手,“大白给草民吧。” 大白很乖,身上热乎乎的,抱在怀里比暖手炉还舒服,李世民不舍得,可他又想尝尝烤鸭的味道,最终还是把大白送过去。 “爹爹,谁呀?” 李世民扭头看去,从东边跑出来俩小孩,大的八岁的样子,小的五六岁,“令郎?” “是的。老大叫小猫,老二叫小羊。”贺清溪转向李世民犯难了,“公子……”他该怎么介绍啊。 李世民接道:“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们喊我李叔便可。” “李叔。”小猫拉着小羊喊一声,就忍不住往他身后看。 李世民指着他大舅子,“这是我家管家,这是账房先生。”随即又指一下虞父。 “李叔也是做大买卖的?”小猫轻呼一声。 李世民愣了。 “他有个朋友家是做买卖的,家中就有管家和账房先生。”贺清溪笑道,“西市有个严家,家主严罔和我有些交情,家中也有账房和管家。”看一眼小猫,“不是有管家和账房的就一定是做买卖的。” 小猫好奇,“那是干什么的?” “达官贵人家中都有管家和账房。管家是管家中奴仆的,账房是给奴仆发月钱的。”贺清溪大概说一下。 小猫惊讶道,“还要发月钱?”随即就忍不住看张魁。 张魁笑道,“大公子,要月钱的奴仆是从外面请的。小人是主人养大的,不用给钱。”事实上贺清溪每月都给他们一点零用钱。 小猫明白了,满足了好奇心,就问,“爹爹,烤鸭可以吃了吗?” 小羊眼巴巴望着贺清溪。 贺清溪笑道,“我去看看。”戴上厚厚的棉手套,拉开用铁片做的门,一股浓香扑面而来。饶是尊贵的人间帝王,也忍不住咽口口水,竟然比烤羊肉还香。 贺清溪见鸭子快烤成了酱色,鸭身上油亮油亮的,就冲张魁招招手,“搬过来。” 李世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张魁从东边房里搬出一个像桌子一样的东西,竟累的脸通红。李世民摇头失笑,这个张魁还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砰! 桌子落地,李世民被厚重的撞击声吓一跳,“这么重?” 张魁点头,“槐木做的。” 李世民伸手拉一下,因为手上没用力,桌子竟纹丝不动,“在这上面切?” “不是的。”张惠搬来一个圆圆的木板放桌子上。仔细看去,其实是个两头平整的树墩,因为树皮还在上面。 李世民指着一尺高的树墩,“别告诉我在这上面切烤鸭。” “这个是切肉剁肉的。”贺清溪指着树墩,“这个是柳树,也只有柳树经得起剁。” 李世民生来便是贵公子,后来遭逢战乱,跟在他身边的将军谋士,最年轻的比他大四五岁,多的是比他大十几二十岁。所以都把他当成弟弟乃至儿子疼。比如他先前说用树叶喝水,那也是身边人递到他手里。 李世民都没怎么烤过肉,又哪里知道用什么木头剁肉,“这是为何?” “剁出痕迹来它不会裂开,反而会慢慢合上。”贺清溪用铁棍勾出一只烤鸭,用锅铲按住鸭身,先剁头,接着剁脖子,紧接着剁两个翅膀、两个鸭掌和鸭腿。 小猫看到鸭腿就改盯贺清溪。 李世民注意到这一幕,又见张惠拿来一把筷子和一摞小盘子,就给小猫夹个鸭腿。 虞父的眉头动了一下。 贺清溪转身之际瞥见,险些笑喷,赶在小猫伸手抓鸭腿之前,道,“李兄,鸭翅比较香。” 小猫不禁看一眼鸭翅膀。 正想说他也要的小羊也改盯着鸭翅。 “烤焦了。”贺清溪把翅尖和中翅分开,随即又说,“鸭掌都比鸭腿香。” 小白伸手捏一个鸭掌,快速躲到张惠身后,离李世民远远的。 李世民乐了,“我有这么吓人吗。”没等她回答,便问俩孩子,“你们是吃鸭翅还是吃鸭掌?” 小猫看了看他,又看看他爹,想到他爹永远是他爹,客人等一下就走了,“我吃鸭腿。爹爹,你把鸭腿切开,我和弟弟一人一半。” 贺清溪很是欣慰,切开放碟子里,就让胡娘子把他们领廊檐下慢慢吃。 李世民见状,指一下胡娘子,“她不吃?” “她不喜欢吃东西。”贺清溪想一下,就把鸭身剁开。 小白吞口口水,“要是再来一块薄薄的面饼就好了。” “面饼?”贺清溪转向她。 小白使劲点一下头,“用薄的透亮的面饼包裹着肉,再沾点酱,给我神仙我都不当。” 李世民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你真是妖?” “她是比人还俗气的妖。”整天想着吃,却连面都不会和。贺清溪白了她一眼,“前些日子还暗示严罔给我买个大酒肆。幸亏严罔知道我近几年没有扩大店面的意思,否则真能被她给糊弄了。” 长孙辅机忍不住问:“严罔是你亲戚?” “严罔的儿子和景明有过同样的遭遇。”虞父开口说。 虞景明被人变成羊这事,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听说过。 长孙辅机闻言也明白小白妖为何敢找严罔要酒肆,“爱钱,贪吃,还有什么?” “懒惰。”贺清溪转向张魁,“去拿几个炊饼。” 张魁看一下人,拿了六个。贺清溪把剩下五只鸭子拿出来,就用铁丝穿着炊饼,挂在吊鸭子的铁钩上面,随即关上门。 贺清溪算一下本钱,就挑两个不甚肥的鸭子,依照李世民先前说的切开放盆里面,让张魁端到店门口吆喝一下。 李世民指着剩下三只,“这些都留你吃?” “我们一只就够了。”贺清溪不贪嘴,极好的东西也是吃两三块,“这两只虞大人和长孙大人拿去吧。” 长孙和虞父下意识看李世民。 贺清溪解释道,“这里离宫中甚远,到宫里就凉了。”随即又切开一只鸭子,把烤的外焦里软的炊饼拿出来就递给李世民。 贺清溪对李世民的态度,跟宫中奴婢相比称不上恭敬,但李世民看到他聪慧不圆滑,异于常人又从未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样子,李世民也能理解他的那两位大将为何独独喜欢来这儿用饭。 李世民看到炊饼也没露出一丝嫌弃,掰一块尝尝,就给两位重臣使眼色,“你们也吃尝尝,挺很香。” 七八年前李世民吃过一次烤炊饼,由于那时太饿,过去这么久他依然清楚记得烤炊饼的味道,可是和贺清溪烤的完全不一样,“这里面放了什么?” “什么也没放,是鸭子身上的油滴到炭里,炭火散发出的热气又钻进了饼里。”贺清溪忽然想起一件事,“李兄吃过烤藕片吗?” 贺清溪今日准备的素菜多,因李世民的到来提前关门,还剩了不少切成片的藕。 李世民闻言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天色不早,我们等一下就回去,你别忙活,也吃点吧。”往空碟子里夹一块鸭腿肉。 贺清溪习惯性说:“多谢。” “这是你家的东西。”李世民乐了。 贺清溪:“我——” “主人!”张魁大步跑进来。 贺清溪忙问:“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明记得开文好久了,咋才更四十来章啊 第45章 打起来了 张魁不由得往桌子上看一眼。 贺清溪见状,试着问, “卖光了?” 张魁连连点头, 又忍不住看一下李世民。 “他们还要?”李世民笑着问。 张魁这次没敢点头, 只拿眼睛看贺清溪。 “跟他们说没了, 明日再做。”贺清溪道。 张魁:“多少?” “多少?”贺清溪没听明白, “什么多少?” 虞父反倒明白了,“买的人多?”问张魁。 张魁嗯一声。 贺清溪想想, “十六个吧。” “十六个?为什么不是二十?”张魁很奇怪,也不是十个。 贺清溪指一下炉子,“一次只能烤八个。” 张魁懂了, 随即就往前面去。 贺清溪见李世民去洗手, 便指着烤鸭, “两位大人, 这个我给你们用油纸包起来?” 长孙辅机家离这边比较远,得大半个时辰。虞景明家离这边也不近,但他父亲是骑马来的,两炷香便可到家。 长孙辅机就指一下他同僚, “我就不要你。你给他一个, 这个留你们自己吃。” 贺清溪切的两个他们仨没少吃, 就算家在东市, 长孙也不好再要他的。毕竟张惠、张魁和贺清溪都还没吃。 李世民在这边, 贺清溪不好擅自决定,就看向李世民,由他定夺。 “留着你们吃吧。”李世民擦擦手走过来, 看到油亮的鸭肉,又想夹一块尝尝。可他等会儿得骑马,吃太多颠的难受,就对虞景明的父亲说,“贺掌柜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 虞父很不好意思,拱手道:“多谢贺掌柜。” “就当给虞兄的。”贺清溪话音落下,胡娘子就用法术送来两张油纸,贺清溪包好,又用干净的麻绳系上才递给虞父。 前面街上人多,李世民一行也没从街上走。从贺清溪屋后面绕去寄存牲口的地方。 贺清溪等他们走远才回来,而到院里差点气笑了。 张魁、张魁、小白、大白和俩孩子正围着桌子瓜分那只还未切开的鸭子。 “你们还没吃饱?”贺清溪走过来。 张魁和张惠后退一步,小白一动不动,“我就吃一个鸭掌。” “那你怎么不吃这边的?”贺清溪指着他先前切开的两只鸭子。 小白:“好的都被他们吃了。” “这不好?”其实柳树板上还剩不少鸭胸肉和两个鸭头鸭脖,“这个比鸭腿都好吃。”贺清溪指着鸭脖说。 小白哼一声:“你骗谁啊。这个都是骨头。” “我尝尝。”胡娘子起初不是很想吃,但她刚才听小白一边说她要吃鸭翅一边吸溜嘴,就忍不住走过来,“鸭头也行。” 小白立即把鸭脖夹盘子里,“两个都给你。”亲自送胡娘子手中。 胡娘子白了她一眼,就拿双筷子夹起来。 “好吃吗?”小白勾着头问。 胡娘子想也没想,“不好吃。”说完又咬一口。 小白见状,冷笑道,“不好吃你还吃?”伸手把另一个鸭脖子拿走,咬一大口就忍不住砸吧嘴,“好香啊。” “你连骨头也吃了?”小猫瞪大眼睛问。 小白点头,“骨头比肉香。”递到他面前,“你要不要尝尝?” 小猫一看到骨头上面的口水,慌忙使劲摇头,“你自己吃吧。”看向那个完整的鸭子,“爹爹,我想吃鸭翅。” 贺清溪摇头失笑,“我这就给你们切。”两个鸭翅给他和小羊各一个,“吃完这些该不饿了?那咱们晚上就不做饭了。” 俩孩子一起点头。 炉子里的炭虽然早就着完了,但里面还很热,贺清溪又烤几个炊饼,一家人就着烤鸭吃饱,就洗漱睡觉。 可今天看到油光锃亮的烤鸭,被香味勾半天却没买到的人,吃饱了也觉得心慌,比如金银玉器店的蔡掌柜。 翌日清晨,张魁和胡娘子买菜回来,恰好碰到蔡掌柜去店里,被蔡掌柜拦了下来。 蔡掌柜见车上有四个竹编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四只鸭子就忍不住皱眉,“怎么才这几个?” “我们家炉子一次只能烤八只,而一次要半个时辰。”张魁解释道。 蔡掌柜闻言立即说,“给我留一个,留一个整的。” “整的不知道该怎么卖。”张魁没容他问,“按二十文卖勉强够本,三十文你们肯定嫌贵。所以我主人才把鸭子分开来卖。” 蔡掌柜没吃到,就忍不住说,“不就是用火烤一下?” “当然不是。用很多香料腌半天,然后用炭火烤。不能用木柴,木柴会烤糊的。”张魁解释给他听。 木炭和香料都不便宜,蔡掌柜算一下,点头道,“那我每样都买点。”说完又不放心,“给我留点啊。” “张魁,给我留六个鸭脖。”钱掌柜昨儿买到一个鸭脖,肉不多,但很香,今天就想买几个带回去给孩子尝尝。闻言就从屋里跑出来,“烤好就给我送过来啊。” 张魁点头,“好的。” “还有我,还有我。”冯掌柜正帮伙计拆门,听到这话让伙计干,他解下荷包就往张魁手里塞,“这些钱你先拿着。” 蔡掌柜一看荷包满满的,顿时急了,“老冯,没你这样的,人贺掌柜还没开始做。” “是没我这样的,因为我跟你学的。”冯掌柜转向他,“客人去你家订东西,哪个不是先给钱。” 蔡掌柜张张嘴,“那,那是定金。跟这个不是一回事。” “我这也是。”冯掌柜再次塞给张魁。 张魁不得不收下,一看蔡掌柜要过来抢,连忙说,“您二位先别慌,容小的看看这是多少。”打开荷包,三串铜板,一串得有五十个,“您给小的这么多?” 蔡掌柜伸手就夺,“我看看!” “我的钱你看什么?”冯掌柜抬起胳膊挡开。 胡娘子见状,迅速闪到屋内,“掌柜的!” “怎么了?”书院还没开课,贺清溪便在屋里看着俩孩子练字。看到是胡娘子,瞥她一眼就继续盯着俩孩子。 胡娘子见状,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快跟我走。蔡掌柜和冯掌柜要打起来了。” “什么?”贺清溪连忙起身,“怎么回事?”一见俩孩子起来,“大人的事跟你们无关,好好写字,我回来查看。” 小猫叹了口气,拉着小羊坐下。 贺清溪连走带跑到街上,就看到冯掌柜往蔡掌柜身上招呼。贺清溪脸色为之一变,慌忙喊:“住手!” 一个年过半百和一个年过不惑的人同时停下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来的路上胡娘子都说了,贺清溪不敢相信,哪怕他亲眼看到,“就为了一只烤鸭?” 蔡掌柜忙说,“可不是一只,是五六只。” “五六只?”贺清溪皱眉,“你们要五六只?” 蔡掌柜抬手指着冯掌柜,“他一个人要这么多。贺掌柜,烤鸭是你做的,你最有发言权,你来说说,有他这样的没有?” “我又不是不给钱。”冯掌柜道。 蔡掌柜噎了一下,“这是钱的事?你以为就你有钱?这是,这是——贺掌柜,你说,别我说出来,他又污蔑我胡说八道。” “冯掌柜,我们上午得准备菜,晌午得开店,只有下午有空。”贺清溪道,“申时开始做,到酉时天快黑了,也只能做十六只。 “昨日那两只很少,我知道,所以今日就吩咐张魁买十六只鸭子,做到天黑,让所有街坊都尝尝。您一人要五六只,这钱掌柜,蔡掌柜,还有那边的陈掌柜要是都跟您一样,西边的街坊岂不是又和昨儿一样,只能闻闻味儿吗。” 蔡掌柜点头,“是的。” “是什么是?”冯掌柜瞪他一眼,就转向贺清溪,“我昨儿连味都没闻到。” 蔡掌柜冷笑,“昨儿站在你家店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贺掌柜家的是鬼?” 冯掌柜呼吸一窒。 贺清溪不禁问,“您昨儿吃过了?” “我就吃,就吃一个鸭脖子。”冯掌柜说出来就忍不住后悔,怕鸭子腥味重,肉柴咬不动,就买个鸭脖试一下,也算给贺清溪捧场。谁知他吃了一口,只一口,发现味道不错,想再回去买,张惠都要关门了。 冯掌柜不敢置信,跑到店里面看了又看,也没能找出一块肉。所以,冯掌柜就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得买几只,让他们一家老小都尝尝。 蔡掌柜哼笑一声,“吃个鸭脖还少?我连鸭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 贺清溪连忙喊停,“你们别吵了,我有个主意。张魁,回去叫小猫写个板子,每家限购两只。以后逢单做,逢双不做。”看向冯掌柜和蔡掌柜,“此后每隔一天就能吃到一次,行吗?” 冯掌柜一次要买这么多,就怕贺清溪累了,此后三五天都不再做。如今听他这样讲,冯掌柜冲蔡掌柜伸手,“还我的钱!” 蔡掌柜:“你先说——” “我不说你也得给我。”冯掌柜怒道。 蔡掌柜张了张口。 贺清溪忙说:“给冯掌柜,他答应了,只要两只。” 此话一出,蔡掌柜抬手把荷包扔过去,“谁稀罕你的钱。” 冯掌柜接过去,就指他,“你,你——” “别你了。”贺清溪再次打断他的话,“天不早了,赶紧开门收拾收拾吧。等一下就该来客人了。我们也得回去收拾鸭子,洗菜炖肉。” 冯掌柜抬头看一下太阳,快巳时了,“贺掌柜,你快回去吧。” “对了,今日的鸭子可能没昨日的入味。”贺清溪提醒他们,“昨日的那两只在香料水里跑了一夜,今日的这些,顶多泡两个时辰。” 心心念一夜的蔡掌柜立即说,“不好吃不怪你。” 第46章 羽绒衣服 贺清溪闻言松了一口气, 立即暗示张魁,赶紧回去。 张魁慌忙拉车走人。 贺清溪跟在后面,到院里听到砰一声,循声看去,东边卧室的门晃了一下。 “小猫,小羊, 给我出来!”贺清溪高声道。 小猫跑出来,“爹爹,不是我, 是弟弟要我陪他练剑。” “练剑?”贺清溪拧眉,“练什么剑?” 小猫:“就是胡娘子的剑啊。” “不是。”胡娘子忙说,“我的剑没拿出来过。” 小猫:“剑不是你的, 弟弟要练的剑是你那样的。不过我们没有, 弟弟就拿个小棍代替。”指一下杏树, “在那儿。” 贺清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杏树底下有个两尺长的小棍, “为何要练剑?”转向幼子。 小羊躲到小猫身后。 贺清溪想过去, 抬起脚又停下来, “跟爹爹说,爹爹不怪你。” 小羊眨了眨眼睛, 嘴巴动了动, “……我不想写字。”说完抓住小猫的衣裳,求小猫保护他。 “你喜欢习武甚于读书?”贺清溪问。 小猫摇头,“不是的, 爹爹,弟弟就是不想写字。” “可是练武比写字还累啊。”贺清溪看向小羊,“你是不是想像胡娘子一样厉害?”小羊点点头,“那你拿个棍瞎比划没用。” 小孩张大嘴,“……为什么啊?爹爹。” “练武和你读书一样,要从头学起。你若真喜欢,就让胡娘子教你,从明天开始。先别高兴太早,我说的是明天,今天该干什么干什么。”贺清溪道。 小孩的脸色一变,可怜巴巴望着贺清溪,“可不可以不写?” 贺清溪点头,“可以。烤鸭好吃吗?” 小羊的嘴巴动了一下,看到贺清溪不像故意吓他,拉住小猫的手,“哥哥,我们去写字吧。” 小猫下意识看贺清溪。 贺清溪抬抬手,小猫拉着他弟回屋。 “主人,鸭毛放哪儿?”张魁把鸭笼卸下来,就指粮食房,“里面都满了。” 这一年来贺清溪炖了好几次鹅,而每次鹅毛都留着。昨日做烤鸭,鸭毛也没丢,都装在袋子里,堆在粮食房中。 贺清溪闻言便问,“存多少了?” “三四袋子了吧。”张魁说着打开房门把鸭毛和鹅毛都搬出来,“满满四袋。 贺清溪想想,“小白收拾鸭子。张魁和张惠洗晌午要用的菜,炖羊肉汤和蒸炊饼。胡娘子,把鸭毛和鹅毛拎你房中,你我收拾一下。” 胡娘子:“收拾?” “对!把绒毛和带毛管的分出来。”贺清溪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张魁,去找几个干净的布口袋。 张魁被他这一通话搞糊涂了,“做什么?” “装鹅毛和鸭毛。回头张惠闲了,给小猫和小羊做两件衣裳,用鹅毛和鸭毛做。”贺清溪边思索边说,“再给大白做个小被褥。要是有剩余,再给小白做一身,她冬天怕冷。” 小白:“我不要!” “暖和。”贺清溪看着她,“你确定?鹅可是所有家禽里面最不怕冷的。寒冬腊月都敢蹲在冰面上。” 小白点头,“我知道。可那是鹅毛。” “蚕丝干净还是经过我和胡娘子清理过的鹅毛干净?”贺清溪又问。 小白张了张口,发现无言以对。 “要还是不要?”贺清溪再次问,“不要就给张魁和张惠做。” 小白是蛇,哪怕如今能化成人形,但一到冬天她比人还怕冷。 张魁听到这话便说,“给小白做吧。” 贺清溪盯着小白。 小白想一下,“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为我着想分上,给我做一件吧。” “别勉强。”贺清溪故意说。 小白连连摇头,“一点也不勉强。” 贺清溪白了她一眼,“收拾鸭子去。” 张惠把布口袋找出来,贺清溪和胡娘子到她房里就把房门关上。半个时辰后,一人一妖出来,四袋鸭毛和鹅毛也变成七个半袋。 贺清溪把他手里的递给张惠,“这个给小猫和小羊做衣裳。胡娘子拎的两袋留你们和小白用。门边那一麻袋扔给收污秽的。” “剩下那三袋做什么?”张魁很好奇。 贺清溪:“你们做被褥吧。张惠,缝的时候多缝几道线,否则这些毛会挤到一块的。缝好之后再在外面罩一层布,脏了把外面的布拆掉洗洗就行了。” “奴婢晓得。”张惠到贺家之前都没盖过棉被,嫁给张魁之后,会过日子的张惠担心把被芯弄脏,都在被褥外缝一层粗麻布,用来隔绝灰尘。 贺清溪见状就去腌鸭子。随后把昨日和今日的鸭内脏倒入锅中,放些香料进去炖。 羊肉汤出锅,鸭内脏还没炖好。张魁把要用的素菜全部切好,内脏才炖出味儿。 贺清溪炒一碟茼蒿,就把鸭内脏捞出来,弄点辣椒油、醋和盐拌匀浇在鸭肠鸭心等物上。 “卖?”张魁好奇地问。 贺清溪微微摇头,“我们自己吃。”冲后院喊几个孩子。 “这么多?”张魁看那满满一盆,“不吃炊饼也吃不完吧?” 贺清溪拿双筷子和碟子夹一碟,就让张魁放桌子上。随后舀羊肉汤,又拿几个炊饼。等他和张魁把饭菜摆好,小猫和小羊也洗好手了。 贺清溪给小羊夹个鸭心,“有一点点辣,先咬一小口。” 小羊咬掉一半,咽下去就摇头,“不辣爹爹,好吃。”说着就要自己夹。 “先喝点汤。”贺清溪抬手阻止,“肚子暖和了再吃。”眼角余光注意到小白一次夹两个鸭心,“慢点吃!” 小白的伸出去的手僵住,端起碗喝一口羊肉汤。 贺清溪转向张魁,“吃得完吗?” 张魁没话了,因为他忘了他们家有个饭桶,别说二十二只,就算是四十四只鸭内脏,小白一妖也能吃光。 “我又不是饭桶。”小白发现张魁瞟她一眼,忍不住嘀咕。 贺清溪指一下灶台上的盆,“既然不是,那盆里的就留着卖,一碗五文钱。”看向张魁,“就用吃饭的碗盛。 吃饭的碗比盛菜的碗小一圈,小白立即说,“没人买。” “你看有没有人买。”贺清溪瞥她一眼,从自己碗里夹块羊肉放小羊口中。 小羊正想自己夹鸭心,嘴巴被堵上,不得不把手缩回来。贺清溪见他把肉咽下去,又给他夹点茼蒿。 小羊皱紧了小眉头,仰头看着贺清溪,他不要吃啦。 “还想不想让胡娘子教你武功?”贺清溪开口问。 小羊张大嘴,“好吃!” 众人险些笑喷。 贺清溪忍着笑又给他夹一点,“多吃点。”指着他的半碗羊肉汤,“这个和你手里的炊饼吃完,想吃多少鸭心吃多少。” 小羊大喜,舀一口炊饼喝两口汤。片刻把饼和汤吃完,小羊也打了一个嗝。 贺清溪等人又想笑,赶在自己笑出声之前给小羊夹个鸭心,“吃完别吃了。” “爹爹说话不算话。”小羊大声说。 小猫接道,“爹爹是怕你吃太多,睡觉的时候肚子难受。” “我今天不困。”小羊使劲摇一下头。 小猫:“那你要是打哈欠怎么办?” “我不会打哈欠。”小羊想也没想就说。 小猫伸手把最后一个鸭心放入口中,“那你吃吧。” 小羊看一眼贺清溪,贺清溪点头,小羊欢呼一声,拿起筷子就夹,夹了一根鸭肠。 小孩觉得鸭心好吃,那鸭肠肯定不难吃,放入口中就想吐。 贺清溪抢先道:“咽下去。” 小孩苦着脸咽下去,再拿起筷子翻找,全是鸭肠,“爹爹……” “明天还做。”贺清溪道。 胡娘子下意识问,“不是隔一天做一次?” “我答应街坊四邻逢单做。今日是正月十六。”贺清溪道。 小羊听到这话就放下筷子等着小猫。 一家人吃饱,张惠把碗筷收到后面灶房里,张魁就去开门。 五文钱一小碗鸭内脏起初无人问津。可绸缎庄的陈掌柜喜欢辣一点却又不太辣的东西,见鸭肠上浇了辣油,五文对他来说不贵,就让张魁给他盛一碗。 陈掌柜担心腥味重难吃,就夹一点点鸭肠,发现不臭不腥,才敢挑鸭心。见鸭心划开了,陈掌柜好奇地问,“切开是为了好入味吗?” 张魁把冯掌柜要的茼蒿送过去,看清楚了才回答,“是的!主人说小的今日买的鸭子大,心也大,怕外面香里面腥。” 陈掌柜一听他这样讲,就知道里面不腥,立即放入口中。 冯掌柜忙问:“怎么样?” “吃得下去羊内脏的可以一试。”陈掌柜道。 冯掌柜:“给我来一碗。” “您已要了一碗红烧肉和一碟青菜。”还有一碗羊肉汤。张魁提醒他,“明天还有。” 冯掌柜想说,我又不是不给你钱。转而一想这边生意好,来晚的都没得吃,他吃不完还点很败人品,“那就明天。” 张魁松了口气,就去给陈掌柜盛汤。 其他人见陈掌柜好像很喜欢,就让张魁给他们盛一碗。 本就不是很多,你一碗他一碗,一会儿功夫就没了。 未时两刻,贺清溪让张魁和张惠看着店,他解下围裙就去后院做烤鸭。 张魁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抱着钱罐子到后院就忍不住说,“主人,小的想看看今天赚了多少钱。” “去吧。”贺清溪知道他想知道那盆鸭内脏卖了多少,也没拦着他,打开炉子,翻一下鸭子,香味跟着飘出来。 刚刚吃饱的冯掌柜摸摸越来越大的肚子,望着斜对面愁的唉声叹气。 来买笔墨,等着开学的学子忍不住问,“掌柜的这是怎么了?” “贺掌柜的烤鸭快做好了。”冯掌柜道。 “快好了?” 冯掌柜下意识点头,随即发现声音不对,循声看去,“程爷?这位是?”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令郎?” “对,我家那小子。”程爷点一下头,就指着贺清溪那边,“烟囱都没冒烟,怎么就快好了?” 冯掌柜:“听说是用炉子做的。您这是?” “今日早朝听国舅爷说,小贺的烤鸭比他做的红烧肉还好吃,就带我家小子过来尝尝。”程爷不待他开口,又说,“你忙,我过去瞅瞅。” 冯掌柜忙问:“您是来吃还是来买?” “有什么不一样吗?”程爷停下来,“小贺的鸭子又不是他自己养的,我吃就得买啊。” 冯掌柜尴尬地笑笑,“小人以为程爷就来尝个味。” “尝个味啥时候不能来。不跟你说了。”程爷来过不少次,见正门关上,立即拐去侧门。 到门口程怀默拽住他爹的胳膊,“我觉得刚才那人不对劲。” 程爷脚步一顿,“哪里不对?羡慕嫉妒小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和营养液,月半都有看到,谢谢! 第47章 大受欢迎 程怀默回想一下, 摇摇头,“不像。反正就是不对。” “他还敢算计小贺不成。”程爷没把他放在眼里, 敲敲门,听到“请进”就推门进去,“小贺, 忙什么呢?” 贺清溪看到程家父子着实意外,“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来你家吃烤鸭。好了没?”程爷走过去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就往四周看, “在哪儿烤的?” 贺清溪用个钩子把小铁门拉开, “圣上说的?” “是的。”程爷说着看到面前的小房子实则是个烤炉,惊得睁大双眼,“在这里面?这样能烤熟吗?” 贺清溪指着里面,“先吊起来把鸭身上的水烤出来,然后在放上面的铁屉子上面用里面的热气烘熟。”停顿一下, “还得两炷香。” “不急。”程爷用过饭来的。 张魁搬来两张椅子, “您坐。” 程爷顺势坐下,就跟贺清溪说他儿子刚才讲的事。 贺清溪闻言简直哭笑不得。 “咋了?”程爷好奇又纳闷。 贺清溪:“他不是羡慕嫉妒我,是怕您觉得好吃,连吃带买, 他没得吃。” 程爷嗤笑一声, “怪不得吃得比我老程还胖。就这些吗?”指着火炉。 “那边还有。”贺清溪往缸那边努一下嘴。 程爷看到了,这才指着他儿子说,“我家那小子,见过吧?” “我知道。”贺清溪点头道。 程爷冲他儿子伸出手, 程怀默递给他一张纸。程爷转手递给贺清溪。 贺清溪疑惑不解,“什么?”拆开看到是两个人的八字,“他和他未婚妻的八字?” 程爷微微点一下头,递给他三个铜板。 贺清溪见不远处有个凳子,拉过来坐下,又看一眼八字,装模作样的扔几次铜板就对程爷说,“不错。”实则他现在推算根本不用借助外物。 程爷喜笑颜开,“多谢小贺。” 程怀默闻言拱手道,“多谢贺掌柜。” “小事一桩。”贺清溪抬抬手,示意他无需多礼,“程爷帮我保密就成了。” 程爷点头,“这是一定的,我还想吃小贺做的烤鸭呢。” 要让外人知道贺清溪不但能抓鬼,还会测字算命,那他这个小饭馆就开到头了。 “这算不算泄露天机?”程爷问。 贺清溪点头,“不过这种小事不会像胡娘子一样惨遭雷劈的。” “那我要给你钱吗?”程爷是真担心。 贺清溪晃悠一下手里的三个铜板,“你这不是给了吗。” 程爷愣了愣,反应过来倍感好笑,“怪不得你也不说还给我。” “怎么?程爷连三文钱都不舍得?”贺清溪笑着打趣。 程爷点头,“是呀。我本以为凭你我的交情,一文就成了,没想到你竟然要三文。”摇摇头,一副我真看错你了的样子。 贺清溪忍俊不禁,“您坐。”拿起他自制的大铁夹子就往火炉走去。 “又得翻一下?”程爷跟过去。 贺清溪点头,“里面太热,可着一边烤会把肉烤干的。”拉开铁门,程爷忍不住咽口口水。 “难怪那个冯掌柜那么担心。”程爷颇为感慨道。 贺清溪失笑,“这东西就吃个新鲜。真让他天天吃,他还真吃不下去。” “旁人不行,他可以。”程爷道,“他要不是胃口好,不可能吃那么胖,跟妇人六月怀胎似的。”发现张魁杵在一旁跟个木棍似的,“你怎么不让他烤?” 张魁:“小人也想让主人歇歇,可小人连火候都掌握不好。” “那你还站那么远?”程爷皱眉,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程怀默扯一下他的衣袖。 “什么事?”程爷问。 程怀默指着火炉。 “说话!” 程怀默吞口口水,“您往这儿一站,就把门堵上了。” “有吗?”程爷打量一番自己,又看看张魁,发现他比张魁高一个头,顿时有些尴尬,“你下次再学。” 张魁想笑,连忙转身去拿水壶。 程爷和他儿子喝两杯水,烤鸭好了。 饶是贺清溪盯的仔细,还是有个鸭子的翅膀烤糊了。 贺清溪拿出来,切一个给程家父子尝尝,就让张魁去开店门。 张魁刚一把店门打开,冯掌柜就挤进来。张魁吓得后退一步,忙说,“别慌,还没拿过来。” “还没烤好?”冯掌柜很是失望。 张魁连连点头,“好了,好了,张惠还在切。冯掌柜,您是现在吃,还是拿回家吃?”见蔡掌柜走过来,又问,“蔡掌柜你呢?” “这里头还有什么讲究?”蔡掌柜问。 张魁:“你如果现在吃,这一锅就给你两只。你要是回家吃,那就等下一锅。做好您就可以拿回家。” 蔡掌柜不饿,“那我等下一锅。” 冯掌柜很想尝尝,可他也知道他太胖,不能再吃,就吞口口水,“我也等下一锅。”说完转身回去。 张魁长舒一口气,等着买鸭脖的钱掌柜乐了,“瞧把你吓的。” “我不是怕他们买。”张魁揉揉额头上的虚汗,“我是怕他俩打起来。”话音刚落,张惠端着一盆烤鸭进来。 张魁拿张油纸给钱掌柜包六个鸭脖,给对面胭脂水粉店的女掌柜切半只鸭子和一个鸭脖,给西边邻居半个,转眼间,盆里的鸭肉去掉一半。 大约又过一炷香,七只鸭子就卖光了。 此时程家父子也把鸭身上的个个部位尝个遍。不是用手撕的,是贺清溪剁碎,他们用筷子夹的。 程爷连老鸭汤都没喝过,因为他不屑喝。以至于乍一吃到外酥里嫩,浓香诱人的烤鸭,打心眼里不敢相信鸭子也能这么好吃。 程爷见贺清溪把剩下八个鸭子放进去,又从张魁口中得知蔡掌柜和冯掌柜分别要俩,便对贺清溪说,“剩下四只给我。” “真不能都给您。”贺清溪一脸的抱歉,“前街的几个老熟客晌午过来吃饭的时候特意跟我说,给他们留点。”不待他开口就解释,“我明天还做,让张魁给您送过去?” 程爷不好让贺清溪为难,听他这样讲就说,“明天怀默来拿。” “也行。”贺清溪道,“那今天,两只?” 程爷今天来的目的是给他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合八字,“留着你卖吧。”掏出荷包,指着吃了一半的烤鸭,“这个多少?” “这东西便宜,权当我请了。”贺清溪按住他的胳膊,“真的。这么大一只才七八文。” 七八文还没一碗红烧肉贵,程爷就把荷包收起来,起身告辞。 贺清溪目送他们离开,就把门关上,叫俩孩子和大白出来吃肉。然而,没人回应。 贺清溪到东卧室,看到三个小崽子窝在床上呼呼大睡,无声地笑了,怪不得刚才都没出来。但贺清溪也没给他们留,让张惠、张魁和小白把剩的吃了。 酉时左右,最后八个出来,张魁用油纸给蔡掌柜和冯掌柜包四个,才让张惠把剩下的拿出去卖。 此时天都快黑了,住城外的铺子早已关门,以至于四个鸭子最后还剩半个。胡娘子煮点粥,贺清溪炒个藕片,一家人就着鸭肉吃饱,稍稍休息就去洗漱睡觉。 翌日清晨,贺清溪起来张魁买菜都回来了。 贺清溪见张惠和张魁在做早饭,就去看胡娘子教小羊习武。 同一个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小羊眉头紧锁,却还咬牙坚持,贺清溪不由得对这个儿子高看一眼。一见张魁出来洗手,贺清溪就喊停,让胡娘子领他和小猫去洗手。 饭毕,一家人重复昨天的事,收拾鸭子,洗菜蒸炊饼。 晌午吃过饭,等着时辰一到,开门迎客的空档,贺清溪把钱罐子拿出来,每人给十个铜板。 小猫、小羊和大白一人五个。 胡娘子不懂,“什么意思?” “零用啊。”贺清溪道,“不想要?” 张魁:“你早几天刚给过我们一次。”虽然那次他们五文,俩孩子和大白只有两文。 “以前不给你们,是因为我穷。现在有钱还不给你们,我留着干什么?”贺清溪指一下小猫和小羊,“他们的束修我都准备好了。哪天真没钱,就让,就让小白和胡娘子出去捉鬼,一次赚的够咱们用好几年。” 胡娘子在贺家住一年多,也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需要钱去买,“是的。” “去哪儿捉鬼?”小白好奇地问。 贺清溪:“看哪个有钱人家有鬼,就去哪家抓。” “我——” 贺清溪忙打断她的话,“我不是说现在,我是指以后。” “好吧。”小白忽然想起一件事,“掌柜的,你老祖宗留给你的钱呢?” 贺清溪:“我老祖宗?” “对啊。我隐隐记得你老祖宗的祖宗说过,给后人留珍珠,对,就是珍珠!还是带有灵气的珍珠。我就是被你老祖宗的珍珠救活的。”小白忙问,“被你娘用光了?” 小猫忍不住开口,“我们家没珍珠。” “等等,有。”小白不讲,贺清溪还真忘了。经她一说,贺清溪想到那个装食谱的盒子里还有些珠宝,“在我床底下的地板底下。你和胡娘子谁能隔空取物?” 胡娘子:“我还不行。小白可以。” “我不会。”小白脱口而出。 胡娘子很想送她一记白眼,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妖——不会还说的理所当然。 “我教你!”胡娘子没好气地说。 小白见状,扬起下巴,“我不想学。” “你说什么?”贺清溪问。 小白忙说:“我说等一下再学。时辰到,该开门了。” 贺清溪看一下太阳,“张魁,开门!” 昨日街坊四邻都吃了烤鸭,今日再做红烧肉,他们肯定没胃口。所以今天晌午的菜单是鱼汤和土豆炖鸡。 冯掌柜等人原本想吃青菜喝白开水,得知鱼汤有点酸,立即改喝鱼汤。 陈掌柜昨天下午有事,没吃上烤鸭。可他看到鱼汤,再看到鱼汤旁边的鸭肠等物,就忍不住跟冯掌柜感慨,“贺掌柜有心了。” “贺掌柜心细如发,这点你我不服都不行。”冯掌柜砸一下嘴,又说,“幸亏他开饭馆,要是卖笔墨纸砚,还有我什么事啊。” 贺清溪闻言笑道,“我也只能开饭馆。” “谦虚了。”冯掌柜见他听到了,随即就转移话题。 贺清溪见状,便收拾灶台,或帮忙收拾碗筷。 未时三刻,饭菜卖光,最后一位客人离开,贺清溪就问小白,“学会隔空取物了没?” “大概会了。”小白道。 贺清溪瞪着眼问,“大概?” “会了,会了。”小白忙说,“现在就去?” 贺清溪不信她,转向胡娘子。 胡娘子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吧。” “主人,等等小的。”张魁把门合上大步跟上去。 贺清溪乐了,“不过是一本食谱和几粒珍珠,你又不是没见过,至于吗。” “珍珠小的见过。”斜对面蔡掌柜店里多的是。张魁道,“小的没见过武帝时期的珍珠。” 第48章 祖传食谱 汉武帝时期的珍珠?距今七百年了。 贺清溪有种预感, 那些珍珠早已变成了尘土。 又想起小白说珍珠上有灵气, 贺清溪迟疑片刻,推开房门指着床头, “在那底下。” “小白, 用灵气探一下具体位置。”胡娘子开口道。 灵气犹如一团空气钻到木板下方就遇到一个木盒。 小白瞬间有所感应,“然后呢?” “拿出来。”胡娘子道。 小白:“怎么拿?” 胡娘子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笨。上前抓住她的手, 小白只觉眼前一花, 手上多了一个盒子。 “出来了?”小白又惊又喜, 难以相信如此简单。 对于她这副样子,贺清溪也懒得说她, 无奈地摇摇头拿起盒子,很是吃惊, “金丝楠木?” “皇家用的木料?”张魁听食客们聊过什么木头最是名贵,什么木头做家具极好,“主人的祖宗是皇室中人?” 贺清溪:“我娘姓什么?” 张魁当然知道他恩人姓什么,“这盒子又做何解释?主人。” “大概是汉武帝送他的。”贺清溪把他的猜测说出来。 小白撇一下嘴,“才不是。这个盒子是你老祖宗的祖宗做的。他不但用金丝楠木做盒子,还铺地, 就因为这个汉武帝没少骂你老祖宗的祖宗是个败家玩意。” “铺地?”贺清溪指着脚下的木地板。 小白点头, “是啊。还用乌木做床, 我是没见过他这么能造的。” “你,你说的是我老祖宗的祖宗。”贺清溪拧着眉头,指着自己。 小白:“对啊。” “你知道什么是乌木吗?”胡娘子生于山林, 长于山野,比谁都清楚可以用来铺地做家具的金丝楠木和乌木有多么难寻,“你说的是汉武帝吧?” 小白使劲摇头,“不是。你们不信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指着贺清溪手里的盒子,“你母亲要是没用,里面得有一大把珍珠。个个都跟鹌鹑蛋那么大。” “如果我没记错,你说珍珠上有灵气。”贺清溪打量一番没有任何花纹,甚至连个锁都没有的盒子,“我为何感觉不到?” 小白:“因为被盒子挡住了。” “不会吧?”贺清溪找到盒子缝想掀开。 小白抬手阻止,“不是这样的。这个盒子是盖在上面的,严丝合缝。” 贺清溪走到书桌前坐下,把盒子放书桌上,一手攥住下面,一手捏上面。 啪! 盒子打开。 小猫和小羊爬到椅子上,大白跳桌子上,张魁等人勾头看到一本用针线缝的书。那书比小猫的书还新,浑然不像历经七百年的样子。 “主人,是这个吗?”张魁不想怀疑,却又实在忍不住。 乍一看到书,贺清溪和张魁想的一样,他们都被骗了。 察觉到书本隐隐带着仙气,贺清溪打开天眼看到书本下方灵气窜动,才相信小白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小白所说的珍珠就在书本下方。 贺清溪担心书里面早已风化,轻轻拿起来,书本很实在,底下的珍珠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大的珍珠!”小猫惊呼一声。 贺清溪眼中闪过些许意外。 “现在信了吧。”小白看到张魁目瞪口呆,十分得意,“掌柜的,这个盒子可是我帮你拿出来的。” 贺清溪前世活了几千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别说半盒,哪怕一盒带有浓浓灵气的珍珠,他都不会惊得像小猫一样。 放下食谱,贺清溪看向她,问,“所以?” “你给我一个。”小白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转向她。 小白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这么看我做什么?这么多给我一个都不行?”伸出一根手指。 贺清溪挑个最小的,“给你!” 小白下意识伸手,接过去就皱眉,“这么小?我想要那个黑色的。” “黑色的?”小猫吃惊,“这个黑色的也是珍珠啊?” 小白点头,“里面全是。” “爹爹,珍珠不都是白色的吗?”小猫好奇地问。 “也有黑色的。”贺清溪回答了儿子,就问小白,“你要它做什么?别告诉我是留着吃。” 小白惊了,“你咋知道?” 根据小白先前说的话猜到的。贺清溪没打算解释,“就那一个,爱要不要。”盒子盖上,看到食谱,又打开盒子把食谱放进去。 “主人不看看?”张魁忙问。 贺清溪手一顿,“看食谱?” 张魁点头。 贺清溪想说暂时不需要。一见大人小孩都盯着他手里的食谱,贺清溪犹豫片刻,拿起来。 小猫和小羊爬到桌子上。 贺清溪朝他俩耳朵上拧一下,“看得懂吗?” “我能看懂。”小猫识了不少字,为此很得意。 贺清溪摇头失笑,掀开第一页,看到成书之日乃征和四年五月初八,有一点点意外,他没想到这本书当真传了七百年。 哪怕知道珍珠和盒子特别,贺清溪也以为这本书是后来人重新抄录的。 “怎么了?主人。”张魁见他不说话,“不是食谱?” 贺清溪点头,“是的。”翻开两页,一目十行,“都是些家常菜,咱们暂时用不着。” “用得着,用得着。”小白赶在他把书放回去之前说。 贺清溪歪头看着她,“你要用?” “你看看馓子是怎么做的,咱们做点馓子吧。”小白说着,满脸祈求,“最好再加点胡麻。放油里一过,给我神仙都不当。” 贺清溪顿时想翻白眼,这个吃货! “烤鸭还没做。”贺清溪提醒她。 张魁脸色大变,他忘了生火。连忙拽着张惠去生火、捞鸭子。 胡娘子见状,跟上去帮忙。 小白看了看胡娘子,又看看贺清溪,发现他已把盒子盖上,“那等你闲了再看吧。”不给贺清溪开口的机会,迅速飘出去。 贺清溪这才转向俩儿子,“此事不可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我知道的,爹爹。”小猫回答的很干脆。 贺清溪看着小儿子的眼睛,问,“小羊,如果有人问,你家有没有食谱,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我家没有。”小羊大声说出来,还摇摇头,怕贺清溪不信他又重复一遍,“我家什么都没有。” 贺清溪满意了,把盒子放到衣柜上面。 “爹爹怎么不放柜子里?”小猫不免有些担忧,丢了可怎么办啊。 贺清溪,“我等一下在上面设个阵法。” 小猫放心了,撑着桌子往下爬。 贺清溪看到这一幕,一手拎一个放地上,见大白还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跟睡着了一样,“是不是想你爹了?”抱起大白问。 大白蹭了蹭贺清溪的胸口,把脑袋埋他臂弯里。 贺清溪见状,知道它这是想家了,干脆抱着它教张魁做烤鸭。 张魁虽然很怕把鸭子烤糊了,然而他更想帮贺清溪,所以直到鸭子烤熟,都没让贺清溪动手。 如此过了半个月,小猫和小羊去学堂,无需人盯着,不做烤鸭的时候,贺清溪闲来无事,这才把那本食谱拿出来。 二月二十二日,贺清溪坐在太阳底下,和往常一样研究食谱,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贺清溪不由得循声看去,“张魁?干什么去了?” “丢污秽。”张魁把门关上,“主人,不好了。” 贺清溪:“出什么事了?” “小的刚才出去的时候听到蔡掌柜叮嘱他店里的伙计,晚上别睡太沉。小的问他怎么了,他说西市那边收了一群难民,个个身高马大,性情彪悍,出来乞讨的时候,不给他们就瞪着人家看,瞪到人家给为止。 “蔡掌柜担心他们晚上来这边偷东西,还特意去铁匠铺买了几把菜刀用来防身。”张魁看一眼他们家矮矮的墙头,“主人赶紧教小白弄个阵法什么的。万一半夜摸进来,小白和胡娘子及时发现还好。不能及时发现,吓到小主子就不好了。” 贺清溪皱眉,“朝廷不管他们?” “朝廷管了,按照难民的标准一天管两顿饭,一顿一碗粥和一个炊饼。可那些人特别能吃,一顿得吃三五个炊饼。朝廷的那点饭都不够他们塞牙的。”张魁道,“难民坊那边只有几个管事的衙役,人手不多,他们出来乞讨,衙役不准他们出来,一眼没看见他们就翻墙跑出来。” 贺清溪闻言,道,“这么彪悍是不是从边关逃过来的?” “对!听说是突厥那边。小的听蔡掌柜的意思,今年秋不收拾他,明年也得收拾他。咱们这位圣上可不是文弱书生。那可是尸山血海里爬起来。”张魁道,“不可能任由突厥猖狂下去。” 贺清溪:“什么时候的事?” “有四五天了。”张魁回想一下听到。 贺清溪昨天还奇怪,这些日子不见秦程二位,也不见虞景明过来,合着朝廷要打仗啊。 “朝廷没说怎么安置他们?”贺清溪又问。 张魁:“朝廷有心安置,咱们这边的村民也不敢接收那么彪悍的人。多半是把在边关挑衅的突厥人打趴下,让他们回原籍。” 贺清溪思索片刻,道,“他们在城里住不长。这么不服管教,不出三天就得把他们弄出去由士兵看管。” “还得三天?”张魁惊叫道。 贺清溪:“我打比方。” 底下人跟上台反应,上面递折子,李世民看过再把这事吩咐下去,再给那些人弄帐篷,至少也得三五天。 贺清溪想到这些,就喊,“胡娘子,教小白弄个阵法。” “我饿了。”小白从屋里蹦跶出来。 贺清溪见她双眼亮亮的,脸蛋红彤彤的,精力旺盛的很,“现在还学会威胁我了?” “没有。我是真饿了。”小白很无辜很无辜,“你给我买把馓子就好了。” 张魁皱眉,“整个长安城都没人会做,叫主人上哪儿给你买去?张惠,去给她拿个炊饼。” “我不要吃晌午剩的炊饼。” 贺清溪把食谱给张魁,“放屋里去。”站起来看着小白,“你确定不吃?” “不吃!打死也不吃。”小白使劲摇头。 贺清溪双手背在后面,冲胡娘子努一下嘴,“过来给我烧火。” “你做馓子?”小白忙问。 贺清溪摇头,“炸面丸子,吃不吃?” 小白不禁咽口口水,“……不吃!” 贺清溪挽起袖子。 小白一步退到堂屋门口,“你不能打我。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好男不跟女斗。” “你还不如说好人不跟妖斗。”胡娘子每次看她这副德行都想赏她俩大耳刮子,没见过这么丢人的妖。 贺清溪:“不打你也可以。记得去接小猫和小羊。” “那你给我做馓子。”小白道。 贺清溪指一下天空,“来得及吗?” “来得及,点灯做。” 贺清溪吐出一个字,“滚!” 小白消停了。 贺清溪到灶房里把炊饼切成拇指盖那么大一四方块,裹上鸡蛋液,然后炊饼渣里滚一下,就放油锅里炸。 小白不敢往里面去,趴在门口看到胡娘子捞出一勺子金黄色的小炊饼,忍不住吞口口水,“掌柜的炸的什么呀?怪好看的。我帮你尝尝味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作息极其不正常,我今天早点睡哈。明天争取多更点 第49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贺清溪不说好, 也不说不好, 拿起筷子夹一个晃晃, 似笑非笑地问,“想吃?” “想……我是想呢, 还是不想呢?”小白看着贺清溪的眼睛问。 贺清溪被她噎了一下,“你说想还是不想呢?” 小白吞口口水,扒着门框, 犹豫不决,“我说想, 你给吗?”不给吃,她多没面子啊。 贺清溪的回答是放入口中,就忍不住啧一下, “外酥里软, 还能吃到蛋香, 你还犹豫什么呢?” “我,我想吃!”小白说着跑进去。 贺清溪抬手设个屏障, 小白往后一踉跄,指着贺清溪,大声道,“你说话不算话!” “说话不算话的可不是掌柜的。”胡娘子提醒她。 小白:“怎么不是他?” “要不要我重复一遍,炊饼吃吗?死都不吃!这话是谁说的?”胡娘子问。 小白不自在的摇头晃脑,装傻充愣,道,“谁说的?我不知道。我管她谁说的呢。我都快饿死了。” “时辰到了, 该去接小猫和小羊了。”贺清溪说完,又夹一块放入口中。 小白忍不住咽口口水,“算你狠!”咬着牙指一下贺清溪,掉头就走。 张惠见状,从外面进来,“生气了。” “生个屁气!”贺清溪把锅里的全捞出来,“有好吃的她都能忘记自己姓谁。张惠,和点面,炸点焦叶子。 有干净的芝麻,张惠拿出来倒入面粉中,一炷香就把面片擀好了。 切成菱形的面片放入锅中,小白拉着小猫和小羊回来了。 小羊站稳就往屋里跑,“爹爹,我要吃油炸的炊饼。” 贺清溪让张惠看着锅,端一碗金黄的炊饼块出去,“洗手去。” 张魁打盆水,小猫和小羊过去,小白挤过去,大白跳到张魁怀里,让张魁给它洗手。 看到这一幕,贺清溪顿时觉得自己养了一窝孩子。 可一想小白心智十岁,大白七岁,小猫八岁,小羊六岁,可不就是一窝孩子么。 贺清溪见小猫擦干净手,就把碗递给他,“分着吃。” “爹爹不吃?”小猫下意识问。 贺清溪:“我炒菜,咱们过会儿吃饭。” “那我们去屋里吃?”小猫又问。 贺清溪摆摆手,走到灶房里,转过身就看到小白拉着小猫往屋里跑。 “你就该盯着他们。”胡娘子开口道。 贺清溪:“小猫吃,让小白看着?” 胡娘子点头,她就是这意思。 贺清溪摇头想笑,“那你把须弥袋还给她。” “为什么?”胡娘子不懂。 贺清溪:“收了她的东西,还这样针对她,你好意思吗?” “我……是她不懂事。”胡娘子面色有点尴尬,道,“你这么惯着她,早晚得把她惯坏。” 小白好吃懒做,还不听话,但她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主动惹事,也没仗着自己能飞天遁地会隐身去偷别人的东西,对贺清溪来说就够了。 妖的寿命漫长,小白活了九百多少才化成人形,修炼很枯燥,再像人一样一日三省吾身,那不等她修正成果就疯了。 贺清溪前世谈不上性情乖张,但也经常由着性子来。比如门内所有金丹以上的修士都收徒,独独他到死都没收一个徒弟。所以贺清溪也没打算对她太严厉,只要别走上歧路就成了。 俩孩子也一样,哪怕成为人中之龙,因贪心不足而弑君谋逆,落得个五马分尸诛九族,还不如庸庸碌碌一辈子。 贺清溪这样打算还送俩孩子去私塾,只是怕孩子将来后悔。 学有所成,多个选择,贺清溪也能对得起他家列祖列宗。 但贺清溪没打算跟胡娘子说,他是怎样想的。小白把自己当成他们家人,最崇拜的人是他老祖宗的祖宗,胡娘子可没把自个当成贺家人。 贺清溪相信,哪天他走了,小白会隔三差五的回来看看,胡娘子绝不可能特意回来。 “她一千岁了也没学坏,我惯个几年就学坏了?”贺清溪笑看着她,“你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你们妖?” “就是!” 贺清溪转过身,看到小白站在门外,一脸的怒气,“你什么时候来的?”他竟然没发现。 “刚来。”小白冲胡娘子哼一声,怒气腾腾进来端起灶台上的东西就走。 胡娘子和贺清溪楞了一下,回过神哪还有她的影子。 贺清溪气乐了,高声道,“白小白,给我回来!” “人家不叫白小白,人家叫白素贞。” 小白的声音从卧室那边传过来。 贺清溪:“我数三声。” “来了!”小白再次出现在门口。 贺清溪看过去,两手空空,“东西呢?” “猫儿要吃,我给猫儿啦。”小白歪头看着他,“不行吗?猫儿可是你儿子,掌柜的,你这人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啊。” 贺清溪皱眉,道,“你给我闭嘴!小猫,把东西端过来,等一下吃饭。” “来了,爹爹。”小猫端着碗跑回来。 小白伸手就截。 贺清溪调动灵气,朝她手上一下。 小白的手一痛,慌忙缩回来。 贺清溪伸手接过来,举到她面前,“还吃吗?” 小白咽口口水,“这是零食,又不是饭,我才不吃呢。”转身拉着小猫的胳膊,“我们去洗手。” 小猫看向贺清溪,“爹爹?” “领着弟弟洗洗手上的油。”贺清溪开口。 张惠在小铁锅里煮点粥,贺清溪把焦叶子捞出来,油舀出来就用油锅炒一碟晌午切好没卖完的青菜。因为食客都选择吃红烧肉或他卤的鸭内脏。 饭毕,贺清溪把焦叶子放坛子里盖好,就拿他房里。 小白看到这一幕,小声嘀咕,“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 “那是你见得太少。”贺清溪回她一句,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洗澡睡觉去。” 小白撇撇嘴,就问,“去哪儿洗?” 家里人多,贺清溪在放恭桶的旁边搭了个小屋,“那儿。”指着小屋,“洗好了收拾干净。” “我可以不洗吗?”小白问。 贺清溪点头,“可以。变身成蛇,你一辈子不洗我也不管你。” 小白老老实实去打水,叫张惠帮她烧。 贺清溪还没开口,胡娘子就说,“别理她!” “我又没叫你烧。”小白白了她一眼,对张惠道,“我打的水多,咱俩一块洗。” 张惠笑道:“我昨天刚洗的,我给你烧。” “还是你最好,不像某些人,不对,是某些妖,心眼还没针眼大。”小白撇着嘴上上下下打量胡娘子一番,“你都在这里待一年了,怎么还不走?” 胡娘子:“这里又不是你家,我想待多久待多久,管得着吗你。” “没完了是吧?”贺清溪脑门疼,不怪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闹腾起来比三个小崽子还犯人,“不想睡也给我回房!” 小白钻进灶房里。 胡娘子把门关上。 院里安静下来,贺清溪揉揉额角去睡觉。 转眼过了大半年,小白和胡娘子依旧逮住机会就叨叨,每次都得贺清溪出面,两只妖才休战。 有时候贺清溪被她们吵烦了,让她们去打一架,或者去山里吵,两只妖又不吵了。 贺清溪不知她们什么毛病,也懒得追根究底,反正小白听过就忘,胡娘子不会听,贺清溪也懒得管。 八月十四,晌午,贺清溪让张魁在门口立个牌子,明日只卖烤鸭。 木牌一出,打算买猪肉过节的人们立即去找贺清溪订烤鸭。 八月十五一早,贺清溪就让张魁做烤鸭。张魁做两锅,贺清溪接手做,晌午随便吃点,然后继续做,一直做到日薄西山才停下来。 张魁烧火炖排骨,胡娘子烧火,贺清溪炒菜,张惠用炉子煮粥。 一家人各忙各的,各玩各的,月亮出来,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饭赏月。 饭后,张惠和胡娘子把碗筷收屋里,小白把桌子擦干净,张魁就把钱罐子抱过来。 小白见状,扔下抹布就问,“多少?” “你猜。”张魁咧嘴笑着问。 小白冲贺清溪努一下嘴,道,“你猜。” “不知道。但我知道能赚一贯钱。”贺清溪道。 小白算一下一贯多少,惊得张大嘴,“相当于卖十天的饭菜啊?掌柜的,咱们以后改行卖烤鸭吧。” “对啊,主人,咱们改行卖烤鸭吧。”张魁跟着说。 贺清溪:“你们不嫌累?从早忙到晚,中间连口水都不顾喝。” “这个……”张魁犹豫不定了。 贺清溪接着说,“数一下。真没钱了就叫小白去山上弄两根人参,拿去药材铺卖。” “人参?”张魁转向小白,“你知道哪儿有?” 小白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人参乃天地之精华,我能找到。” “真的?”张魁忙问。 小白:“我虽然一堆毛病,但我白小白,呸!我白素贞从不说谎。” “你说的还少啊。”贺清溪瞥她一眼,看向小猫,“等你十岁,弟弟八岁的时候,咱们再买房。你和弟弟一人一间。等你二十岁,弟弟十八岁的时候,爹爹再买一个,你和弟弟分开住。” 小猫疑惑不解,“为什么啊?” “笨蛋。你该娶妻了啊。”小白指着自己,“我看起来是人,可实际是妖。你不怕,你未来的妻子也怕啊。” 小猫听懂了,又没听懂,“爹爹不和我们住一起?” “当然不!”小白替他回答,“你爹爹生来特别,你白发苍苍,你爹爹还跟现在一样,街坊四邻会把你爹爹当成妖怪的。” 小羊突然开口,“爹爹不是妖怪!” “对!街坊四邻也知道爹爹与众不同,才不会把他当成妖怪。”小猫接道。 贺清溪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别听小白胡说,我会老的。你没发现吗?我眼角都有细纹了。”拿起他的手放在眼角,“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我突然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以前开文都会先想结局。这本开的匆忙,还是在村里写的,根本没想过结局,卧槽! 第50章 白驹过隙 小猫轻轻摸一下, 惊讶道, “还真有欸。爹爹怎么会老啊?” 因为人和妖不一样。妖变幻出人形什么样, 到飞升时候都是什么样。倘若修炼一直徘徊不前,才会慢慢老去。 人想永葆年轻, 就要修炼到丹洗髓伐毛的地步,方能脱胎换骨。 贺清溪便说:“因为我现在还是人。不过我老的比普通人慢。和我同样大的人五十岁了,我看起来顶多四十岁。不说我了, 数数有多少。”最后一句是对张魁说的。 “算上卖卤鸭内脏的钱,两贯还多一点。”张魁道。 贺清溪:“卖完了?” “剩一点被大白、小白和两位公子吃了。” 小白忙不迭道, “我就吃一点。” “我说什么了?”今天一家人都挺忙,他们就算弄只烤鸭来吃,贺清溪也不会数落他们。随即把钱罐子拿过来, 俩孩子各五文, 剩下的每人给二十文, 贺清溪就让他们去洗漱歇息。 小白闻言就问,“这二十文是不是我想买啥就买啥?” 贺清溪点头。 “太好了!猫儿, 我们明日去买葡萄干吧。”小白转向小羊,“你去不去?” 小羊:“我得上学啊。” “下午放学的时候再去。”小白都想好了。 家里生活好了,不缺吃不缺喝,俩孩子并不馋葡萄干。但贺清溪只有下午有空,多半还是他们去上学的时候,所以俩孩子有些日子没出去过了。 贺清溪知道这一点,道:“让大白跟你们一起。” 大白一巴掌能拍死一个成年人,有它跟着, 贺清溪也不用担心小白玩疯了,把俩孩子丢一个。 小白闻言立即站起来,对大白说,“我们去睡觉吧。” “洗脸了吗?”贺清溪问。 小白停下来,可怜巴巴望着他,“我今天很累欸。” “不听话从明天起跟胡娘子睡。”贺清溪冷声道。 小白转身就往灶房跑——烧水洗澡。 胡娘子见状,忍不住嘀咕,“就这么烦我?” 贺清溪:“别理她。” 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贺清溪刚才说等小猫十岁再买房,让他和小羊分开睡,就是考虑到不能再让小白住小猫和小羊屋里。 虽然睡觉的时候小白化身成蛇,可她毕竟是女身,贺清溪不得不为儿子多考虑一些。 两年对旁人来说或许很漫长,对于一天忙到晚的贺家人来说就如白驹过隙。 贺清溪三十三岁,小猫十岁那年,李大将军帅军灭掉突厥之时,贺清溪把他家西边的三间买了过来。 隔壁邻居的儿子不善经营,铺子租给别人,勉强够一家人用的。那家人就想把房子卖了,回老家买地收租当个富家翁。 得知贺清溪想买房,就要卖给贺清溪,哪怕便宜点。毕竟住了小半辈子,不舍得把房子卖给陌生人糟蹋了。 贺清溪来钱的门道多,自然不好意思趁机压价。 一个有心一个仁义,当天谈好,翌日就去衙门过手续。 跟小饭馆隔了一条胡同的钱掌柜得知他把西边的房子买下来,当天下午就去找贺清溪,询问房子的事。 贺清溪不知他来意,试探着问,“你想搬那边去?” “不是。我有个卖茶叶的朋友最近想换房子,我以前听你说不打算扩张,你要想出租,能不能先考虑他?租你的房子,他也不用担心宵小。”钱掌柜不容贺清溪开口,又说,“贵一点都成。他现在的房东就是见他生意好要涨房租,他才想搬。” 贺清溪确实没打算扩大店面,道,“可以。不过要他自己修整,而且不能大改。不过后门和后面的窗户可以用砖封死。” 钱掌柜心中一喜,“行,我现在就去找他。”说着就要走。 “等等,租金比照你的来。”贺清溪叫住他。 钱掌柜连连点头,道,“好!” “主人不是说西边的房子得重修一下,不修了?”张魁等钱掌柜走远才说。 贺清溪冲胡娘子那边努一下嘴,“让她修,一会儿就好了。” “她还会修房子?”小白打量一番胡娘子,怎么也没看出她会修房子。 贺清溪:“你也会。” “我?” 贺清溪点头。 小白摇头嗤笑,“开什么玩笑啊。” “胡娘子晚上教教她。”贺清溪说完,抬头看一眼快到酉时,“今天我去接小猫和小羊。” 小白:“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贺清溪冲她挥挥手,又冲大白招招手,一人一虎直奔书院。 今年除夕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贺清溪曾问过俩孩子,长大了做什么。 小猫要当官,小羊要当将军,贺清溪并没提醒俩孩子,仕途不好走,将军更难当,只是跟俩孩子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稍不努力就得被人挤下去。 俩孩子齐声说好。贺清溪就让俩孩子拜虞景明为师,跟他学做文章。 拜师那天又是磕头又是斟茶,少有这么慎重,俩孩子不自觉重视起来。以往出了书院,俩孩子就想去街上转转。 如今拉着贺清溪的手到家,就去写夫子布置的功课,然后才去吃饭。 哪天没写完,吃过饭就继续写,根本不用贺清溪提醒。 常言道,命越算越薄。所以贺清溪从未给俩孩子算过命。再说了,命这东西一半在天一半在自己手上,先天不好,后天努力都会有所改善。因此贺清溪对俩孩子的态度还跟两年前一样,他们想学什么就让他们学什么,不过多干预。 做人的道理夫子会教。为人处世,贺清溪不刻意说教,俩孩子天天跟在他身边也能学到。 贺清溪的态度看似很不负责任,可他并不认为耳提面命会比耳濡目染更好。 话说回来,饭后俩孩子睡了,贺清溪让胡娘子在墙上凿个五尺宽的洞,改日装上门。 随后贺清溪让小白把砖头移西边院。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胡娘子调动周身灵力,隔壁的房子咯咯作响,大约一炷香,张魁和张惠被吵醒,披着褙子到西院就看到墙边全是尘土。 “主人,出什么事了?”张魁小声问。 贺清溪:“胡娘子把房子修了一下。”指着堂屋,“那边的墙有点裂,胡娘子弄好了。后天下午你和张惠还有小白打扫一下,过些日子就让小猫和小羊搬进去。” 张魁:“分开住?” 贺清溪点头,“小猫住东边,小羊住西边,中间客厅当他俩的书房。” 西边三间和贺家以前的房子很像,东西两边都有三四间偏房。 贺清溪指着东偏房,道,“改日和胡娘子把这几间房拆了,木头留咱们烧火,砖头铺地。你和张惠搬去西边。小白住你那间。” “小猫和小羊现在住的那间呢?”小白忍不住问。 贺清溪:“给大白住。” “我也想住这边。”胡娘子跟张惠要好,她想跟张惠住一起。 贺清溪往西边看一下,有四间房,“张魁和张惠两间,你一间,剩下那一间放杂物。里面随便你们怎么布置,别把房子弄倒就行了。” 贺清溪每月都给张魁和张惠几十文钱,吃喝不用花钱,衣服什么都是贺清溪出钱买,两年下来夫妻二人攒了不少钱,就想换一张大床,再弄几个新柜子。可房子太小,只有一间,两人心里这样想,也没敢置办。 现在听贺清溪这样讲,张魁迫不及待,道,“明天就收拾。” “明天下午得做烤鸭。”贺清溪转向胡娘子,“你和小白慢慢把这边的东偏房拆了再去睡觉。” 胡娘子看向小白,“我拆,你用灵力卷起来慢慢放地上。小猫和小羊明天得上学,这时候把他俩吵醒,明天上课一准得睡觉。” “明天再拆不行啊?”小白睡习惯了,很想去睡觉。 贺清溪:“明天也是晚上。上午得洗菜,下午得做烤鸭。” 烤鸭隔一天做一次,今天下午没做,明天必须得做。 鸭子便宜,而贺清溪每天做多少卖多少,不用担心卖不掉,有些人看了就眼红。可贺家有两个妖,程爷和秦爷经常过去,国舅爷还去他家吃过饭,以至于连公主也不敢动他。 旁人羡慕也只能自己试着做。 烤鸭是做出来了,可味道跟贺清溪家的差了一个东市那么多。所以两年过去,东市还是只有贺清溪一个卖的烤鸭外香里嫩,恨不得连同骨头一起吞下去。 贺清溪答应隔一天做一次,明天敢不做,不说旁人,就这街坊四邻也能念叨晕他。 小白是知道这点,长叹一口气,“好吧,好吧。” “张魁,张惠,你们去睡吧。我看着她们弄。”贺清溪道。 张魁:“主人不睡?” “我一天两天不睡没关系。”贺清溪道。 三年前贺清溪走一步得喘三口气,如今抱着小羊和小猫从书院回来都不带大喘气的,张魁不疑有他,拉着张惠回去。毕竟明天他还得早起买菜,张惠还得做饭。 贺清溪也没熬太晚,两炷香,见她俩把房梁和瓦片弄下来,让大白看着她俩别打起来,他回房睡觉。 翌日清晨,贺清溪起来,板车还在,院里静悄悄的,张魁那边的房门关着,贺清溪不禁庆幸他今儿起得早,否则今天晌午只能歇业。 “张魁,起了。”贺清溪大喊一声。 张魁从屋里窜出来,一看天大亮了,慌忙提上鞋,“小人这就去买菜。” “洗把脸再去。”贺清溪递给他一个荷包,“钱我给你准备好了。别买猪肉,今天做烤鸭,肯定都等着吃烤鸭。” 张魁打点水,胡乱擦擦脸,“小人知道。有鸡买鸡,有鱼就买鱼。” “对!”贺清溪见张惠也起来了,“煮点粥,热几个炊饼,我来炒菜。” 张惠去洗脸,胡娘子到灶房,忍不住打个喷嚏。 “病了?”贺清溪走过去,“你身上的伤不都好了吗?怎么还会生病。” 胡娘子摇摇头,道,“不是。掌柜的没闻到啊?灶房里有一股刺鼻的臭味。” “这是——”贺清溪下意识闻一下,眉头紧皱,“哪是臭味。老鼠骚/味。” 张惠连忙把面巾扔绳上,“进老鼠了?” “应该是过路老鼠。”有小白在,胡娘子就住隔壁,贺清溪不信老鼠还敢来,“你看看柜子里的炊饼还在不在?” 张惠打开橱柜,松了口气,“都还在。” “那就好。”贺清溪出去洗洗脸,就去拿张魁昨日下午买的豆干,“胡娘子,把小锅点着,我炒菜。” 胡娘子烧了两年火,看到贺清溪切好菜,就已经把炒菜锅点着,“好了。” 贺清溪拿着勺子,打开油罐盖子,眉头紧皱,“油怎么没了?” 第51章 老鼠精 “什么油?”张惠顺嘴问。 贺清溪歪一下油罐,让她看得更清楚, “炒菜的猪油。不是你拿的吧?” “奴婢没动过。前面店里还有满满一罐子呢。”张惠说出来意识到不对, “昨晚张魁炒菜的时候奴婢瞄了一眼, 里面还剩大半罐子呢。” 贺清溪拧眉,道,“那怎么一夜之间全没了?”说着看向胡娘子。 “不是我。”她也就吃吃鸭脖,平时连油炸的面丸子都懒得吃。 贺清溪:“我没说是你。我的意思是不是小白昨天晚上吃的。” “主人,小白喜欢吃猪油, 也是把猪油抹在热乎乎的炊饼上面吃。”张惠提醒他,“炊饼没少。” 贺清溪打开天眼往四周看一遍, 没有妖怪的踪迹,“总不能是老鼠吃的。这里面得有四五斤,多大的老鼠能一夜吃光。” “老鼠没那个本事。老鼠精有可能。”胡娘子开口道。 “老鼠精!?” 贺清溪和张惠异口同声。 胡娘子点头,“可是还有一点说不通。我就住隔壁,它是怎么做到瞒着我把这些油吃掉的。” “是呀。”张惠也觉得说不通。 贺清溪从抬抬手,道, “去把店里的油拿过来, 先炒菜。” “哦,好。”张惠连忙去前院。 胡娘子忍不住说,“这里的都没了,前院还能给咱留。” “……不会吧?”贺清溪说着,大步往外走,见张惠抱着罐子跑来,样子很是轻松, “没了?” 张惠脚下一顿,“主人怎么知道?” “……”贺清溪张了张口,“胡娘子猜的!” 胡娘子从屋里飘出来,“真没了?” “什么没了啊?”小白揉着眼从卧室里晃晃悠悠走出来,就忍不住打个哈欠,“钱丢了?” 胡娘子和张惠同时看向贺清溪。 贺清溪咬咬牙,“……回头我就做老鼠夹。” “真成精了,老鼠夹没用。”胡娘子不想泼冷水,然事实是这样。 小白见没人理她,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你们在说什么?” “灶房和前面店里的油都被老鼠吃了。”张惠回答她。 小白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吃了什么意思?” “就是吃了的意思。”张惠道。 小白勾头看一眼她怀里的罐子,“吃光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掌柜的,你不是说有我和胡娘子,老鼠见了都得绕道走吗?” “掌柜的说的是不懂事的老鼠。不是老鼠精。”胡娘子对她又睡懒觉很不满,“动脑子想想,普通的老鼠怎么可能把一罐子油全吃了。” 小白被噎了一下,“我又不知道是满满一罐子。” “你知道什么?”胡娘子反问,“除了吃就是睡。” 贺清溪头疼,“都闭嘴!小白,现在立即飞去猪肉摊买块肥猪肉,回来熬油炒菜。”说着就去房中给她拿钱,随即吩咐胡娘子,“烧水把两个罐子刷干净。” “奴婢这就去烧。”炒菜锅里干干净净的,张惠往里面兑两瓢水才问,“老鼠怎么办?主人。” 胡娘子走到最里面坐下,边烧煮粥的锅边打量贺清溪。 贺清溪前世都忘了老鼠长什么样,今生魂魄归位之后也没见过老鼠,“老鼠”对他来说不是一般的新鲜。 “张惠,跟我说说老鼠的习性。”贺清溪沉吟片刻说道。 张惠仔细想想,才说,“昼伏夜出。鼻子特好使,喜欢吃花生、瓜子之类的东西。跑得快,还特聪明。”说着,又想想,“好像就这些。” “如果是一只老鼠,它一次吃这么多,怕是三五天之内都不会再出来。”胡娘子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要是它就吃一点,剩下的还在它洞里,想要逮住它就更难了。” 贺清溪想想,不禁点了点头。 “你也没办法?”张惠问胡娘子。 胡娘子:“我和小白还有掌柜的抓妖,靠的是灵气波动。抓鬼也差不多。如果那只老鼠就趴在洞里睡觉,也不修炼,那它就和普通老鼠一样。地下水道里面那么多老鼠,想抓住它恐怕得把全城的老鼠全灭了。” “这么难?”张惠吃惊,“不能靠什么气味吗?” 胡娘子:“老鼠身上的味儿太重,都把妖气掩盖住了。”冲贺清溪努一下嘴,“掌柜的刚才不就没闻到。” 贺清溪点头,道:“是的。” “就不管了?十多斤猪油呢。”张惠想想就心疼。 贺清溪正想说什么,感觉到灵气波动,往外看去,小白回来了。 “猪肉给我,去找一下张魁,回来差不多就可以吃饭了。”贺清溪出去接过来,“胡娘子,去喊一下小猫和小羊。”说完舀一点热水洗洗猪肉,就开始切肉。 张惠把热水舀出来,往锅底下塞两根木柴就去刷油罐子。可她一看到油罐子,又忍不住心疼,“主人,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贺清溪一时没反应过来,把肉放锅里,扭头见她盯着手里的罐子,莫名想笑,“办法怎么没有。这不是不急吗。” “不急?”两罐子油都没了,还不急呢。 贺清溪:“当务之急是吃饭,然后把小猫和小羊送去书院。再说了,万一那只老鼠精把整个东市的油全偷走了,然后远走高飞。我就算手段通天,也不见得能抓住它。” “整个东市?”张惠惊得张大嘴。 贺清溪:“我打比方。具体情况还得等一下出去问问。刷好了没?” “哦,快,快好了。”张惠连忙用清水冲一下,又用干净的抹布擦干净递给他。 贺清溪把锅里的猪油盛罐子里,就用猪油渣炒豆腐干。 豆腐干出锅,小白带着张魁回来了。张惠也把另一个罐子刷干净了。 贺清溪看着俩孩子洗漱,然后一家人就去堂屋吃饭。 饭毕,张惠、张魁和胡娘子各做各的事,小白送俩孩子去学堂,贺清溪绕去醉仙楼。 醉仙楼和百年小饭馆一样,都是卖晌午一顿。不同的是醉仙楼有茶点,每日巳时就开门了。 贺清溪到醉仙楼门口,掌柜的迎出来,拱手道,“多日不见,贺掌柜,近来可好?” “托您的福,还行。”贺清溪抬脚进去。 掌柜的立即吩咐,“来人,上茶。” “不用了。”贺清溪抬手拒绝。 掌柜的笑道,“哪能不用。上次您和严爷过来连口水都没喝,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坐下歇歇。” “那都多久的事了啊。”贺清溪失笑。 掌柜的做个请做的手势,道,“三年!可您三年才来一次,更应该坐下喝一杯。” 话音落下,伙计端着茶点上来。 贺清溪见状,也不再推辞,端起杯子抿一小口,放下就说,“我来找掌柜的有点事。” “猜到了。您是大忙人,没事我请您,您也抽不出空来。”掌柜的喝一口水,就笑着说,“什么事?你说。” 贺清溪:“你家的猪油,炒菜用的那个油没丢过吧?” 其实贺清溪更想问有没有丢。又怕醉仙楼的掌柜的觉得他诅咒他们,便换个说辞。可这话把掌柜的问糊涂了。 “我是该说丢过,还是该说没丢过?”掌柜的试探着问。 贺清溪乐了,“丢没丢过,您不知道啊?” “这个怎么说呢。”要说一点没少,肯定不可能。后厨自己做菜吃的时候,恨不得用油炸菜。可要说没人偷油,又不是真话,“您家的油丢了?”说出来就觉得不可能,他家可是有两只妖怪。 贺清溪点头,嗯一声。 “嗯?”掌柜的不禁坐直,“啥意思?” 贺清溪:“店里炒菜用的和我们自己吃的全丢了,一夜之间。” 掌柜的反应过来,“妖怪干的?”霍然起身,“我去后厨看看。” 贺清溪忙跟上。 看到掌柜的掀油罐子,贺清溪勾头看看,里面还有半罐子,雪白雪白的油,“这不是猪油吧?” “羊油。有些客人就爱吃羊油煮的面。”掌柜的说完,重新盖上又掀旁边的。旁边的油有些发黄,贺清溪知道那便是猪油。 贺清溪见他又掀开一罐子,里面还有半罐子,“一点没少?” “没有。”掌柜的盖上盖子,忍不住怀疑,“您家的油怎么会丢?这东西又不是烤鸭,也不是红烧肉,妖怪偷这个做什么?” 贺清溪笑着说,“吃!”见他瞪大双目,“我本以为大家伙儿的都丢了。现在看来还真是可着我一个偷。” “什么妖怪如此大胆?”掌柜的问出口,后厨的人也露出好奇的表情。 贺清溪:“老鼠精。” “啊?”众人齐呼道,“老鼠!?” 贺清溪点了点头,“油罐子上有老鼠毛。你们的没丢就好办了。” “那那只老鼠精会不会是先偷你家,然后从你家开始挨个往我们这边偷?”掌柜的很是担心。 贺清溪眉头微蹙,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你们晚上把油锁柜子里,然后把床搬到柜子旁守着。”贺清溪沉吟片刻说道。 掌柜的还有一个担心,“那个耗子偷不到油,不会杀人吧?” “小妖怪怕人。否则就不会偷了。”贺清溪道。 醉仙楼掌柜的想想也是,否则就明抢了。 “守到何时?”掌柜的又问。 贺清溪:“十天半个月。别全锁柜子里,留一点放灶台上,它若不来,就说明它盯上我了。”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吗。”掌柜的搞不懂,那个老鼠精是怎么想的,偷谁的不好,非偷贺清溪的。 贺清溪也想不明白,“它大概觉得能从小白和胡娘子眼皮子底下偷走油,比较能显出它的本事。” 第52章 蓄谋已久 醉仙楼的掌柜的很是无语, “这有什么好显摆的?哪天撞到小白手上, 都不够她一巴掌拍的。” “昨晚不就成功逃脱了吗。”贺清溪接道。 掌柜的一想也对, 随之而来的是好奇, “它是怎么逃走的?给小白和胡娘子下药了?” “不是。”来之前贺清溪还想不通, 经他这么一问,反倒提醒了贺清溪。“前两日我把我家西边的三间房子买了下来, 可那边太破,昨晚就叫小白和胡娘子用法术固定一下。当时我和大白都在那边院里,它大概是那时候偷的。” 掌柜的不禁说, “这么巧?它蓄谋已久啊。” “蓄谋已久?”贺清溪从未想过这点, “没准真有这个可能。” 醉仙楼的掌柜的担忧道, “那你想抓它可就难了。” “它要是真盯上我,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一定就有第三次。一次让它跑了, 三次还抓不住它, 我们一家趁早也不用在这长安城混了。”贺清溪说出来, 面色极冷。 醉仙楼的掌柜的没少听人说,贺清溪为人厚道, 脾气极好,小白妖上蹿下跳不听话,都不见他生气。 现今看他这个样子, 一点也不想同情那只偷油的老鼠——在太岁头上动土,自取其祸。 “贺掌柜,那就这样说。”醉仙楼的掌柜的开口道。 贺清溪点头,“不打扰你了。” “不打扰, 不打扰。”掌柜的见他往外走,忙不迭跟上去,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拐弯才回去。 贺清溪并不放心,绕到他家前面那条街,又找几家酒肆问一下,人家的油也没少,这才回家。 张魁和张惠已把素菜洗干净,胡娘子也把鱼鳞去掉。张魁正准备剪鱼鳃,见贺清溪回来,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主人,怎么样?” “咱们被那只老鼠精盯上了。”贺清溪道。 张惠忍不住开口,“啥意思?” “人家的没丢。”胡娘子见贺清溪点头,就问,“那只老鼠是不是跟你有仇?” 贺清溪挑眉,道:“有仇?” “对啊。不然怎么旁人不偷只偷你。”胡娘子道。 小白从树上跳下来,“我看不像。” “你知道什么。”胡娘子甩给她一句,就等着贺清溪回答。 小白瞥她一眼,双手环胸,悠悠道,“要说世间事,我知道的不如你多,因为你比我大一两千岁。可关于掌柜的家的事,别说你,就是掌柜的知道的也不如我多。” “你——” “你什么?想说你比我老吗?”牙尖嘴利的小白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放心啦,我不会嫌弃你的,大婶!” 胡娘子抡起胳膊,贺清溪出手拦下,“别闹,说正事!” “你没听见她说什么?掌柜的!”胡娘子尖叫,“她叫我大婶!” 贺清溪:“她叫你大婶你就是大婶了?听不出来她故意气你?再者说了,你打得过她吗?” 胡娘子比小白大一千多岁不假,但她渡劫飞升失败,一切从头开始。哪怕她体内有些许灵气,须弥袋中还有宝剑,可真跟小白打起来,都不够小白一巴掌拍的。 胡娘子闻言也不好说贺清溪偏向小白。 “我给你个面子。”胡娘子放下手。 小白撇嘴笑,道,“你不用——” “还说不说?”贺清溪出言打断她的话。 小白心有不甘,嘀咕一句,“给你个面子。”一见贺清溪瞪眼,连忙说,“那只老鼠别家不偷,只偷咱家,我觉得不是因为跟你有仇,是它误以为咱家的油香。” 贺清溪没听懂,眼神示意她继续。 “咱家的饭菜香,咱家的烤鸭是长安城一绝。”小白道,“你用油炸的面丸子街坊四邻喜欢,炸的焦叶子猫儿和小羊羊当饭吃,那个不懂人事的东西误认为咱家的油比别家的香很正常啊。” 张魁想想,“这样好像也说得通。”看向贺清溪。 “你胡乱猜的?”贺清溪看着小白问道。 小白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很久很久以前你老祖宗的祖宗就养了一只小老虎。”指一下大白,“它爹。听闻它祖母刚生下它爹,就遇到了一只大黑熊。为了保护它爹,他祖母跟黑熊两败俱伤,之后被你老祖宗的祖宗发现,它祖母就求你他收养大白的爹。 “后来有一只瘦骨嶙峋的猴儿,驮着一只还没满月的小黑狼下山觅食,找到你老祖宗的祖宗家中,吃过他做的饭,那只猴儿和小黑狼就赖在他家不走了。再然后一只饿的发慌的白罴摸到他家也赖着不走了。有它们在前,我才敢说那个老鼠偷咱家的油,就是被红烧肉和烤鸭馋的以为咱家的东西都好吃。” “这个故事是你瞎编的吧。”胡娘子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 小白白了她一眼,就喊趴在杏树上睡觉的大白,“你说!” “皇帝和大将军喜欢。” 软糯的童音响起,院里安静下来。 贺清溪最先反应过来,“你是说刘彻和卫青跟他好,也是因为他做饭好吃?不可能吧。宫里什么没有。” “新鲜水果,深海鱼虾没有。”小白开口道。 贺清溪:“他哪来的?” “不知道。皇帝说他是被贬下凡的仙人,那些东西都是他仙府里的。”小白道。 几人同时看向贺清溪,虽然没说,那他们的表情就差没明说,不怪贺清溪生来便与众不同。 “不是的。”小白见状道,“掌柜的老祖宗是那位收养的孩子,不是他的血脉至亲。他一直不乐意成亲,皇帝才怀疑他是下凡历劫的神仙。” 贺清溪很好奇,“依你看他是不是?” “即便不是,也不是寻常老百姓。否则他开出来的珍珠上面不可能有灵气。”小白道。 贺清溪没大明白,“珍珠不是他买的?” “当然不是。是从他那个仙府里拿的,然后让你老祖宗,还有汉武帝他们开着玩的。”小白回想一下,“我当时吃下去的珍珠就米粒那么大。你老祖宗舍得扔给我,就嫌那珍珠太小了。我要不是怕皇帝,吃下去就跑了,他还得再给我几个。” 贺清溪听明白了,心服口服,拿珍珠喂蛇,亏他们想得出。 “那依你之见,那个老鼠还会再来?”贺清溪问。 小白点头,“当然!猪油那么香。” “它不怕小白和胡娘子?”张魁开口问。 小白:“这点……掌柜的,它是怕还是不怕啊?” “怕!”贺清溪道。 小白眼珠一转,“那咱明天下午出去转转?” “张惠说,老鼠昼伏夜出。”贺清溪提醒她。 小白皱了皱眉,道,“那总不能晚上出去吧?被巡逻的衙役看到,误会咱们去捉妖,明天又得解释的口干舌燥。” 贺清溪抬起下巴示意他们往西看。 几人转向西边,看到了菜地和烤鸭炉。 贺清溪见他们面带疑惑,很想叹气,“哪天搬过去的时候,我们在那边多待会儿。” 几人恍然大悟。 “那怎么抓它?”小白忙问。 胡娘子不禁开口,“笨!昨天让它跑了,是咱们粗心大意。下次在墙那边等着,它插翅也难逃。” “就你聪明!”小白忍不住哼一声。 贺清溪:“烧火!我做糖醋鱼。” “我喜欢糖醋鱼。”小白一喜,“我帮你烧。” 贺清溪无奈地摇摇头,就对张魁说,“先收拾一条出来。” “是!”张魁应一声就叫张惠帮忙舀水。 最后一条鱼收拾出来,在灶房里煮的羊肉汤也好了。 贺清溪让张惠把刚出锅的炊饼端出来,就叫张魁去开门。 门一打开,进来一群人,张魁吓一跳,一看来人是冯掌柜、蔡掌柜等人,松了口气,“你们早上没吃饭?” “吃了,吃了。”冯掌柜说着话,晃晃悠悠朝贺清溪走去,见他在炸鱼,不假思索道,“给我来一条。哎,不对,你家的油不是被耗子给吃了吗?” “是呀。怎么还有?”蔡掌柜忙问。 贺清溪大感意外,道,“这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的。”冯掌柜说出来,就问,“那只老鼠什么来路?这么大胆。” 蔡掌柜点头,“对对,什么来头?” “你们听谁说的?”冯掌柜、蔡掌柜等人天天在铺子里。贺清溪便问,“听客人说的?” 冯掌柜道:“对。” “去过醉仙楼喝茶的客人?”贺清溪又问。 蔡掌柜惊讶,道,“你怎知道?” “我只跟醉仙楼的人说过。”贺清溪说着,心中忽然一动,“不会整个东市的人都知道了吧?” 冯掌柜摇了摇头,“那不能。” “老贺!” 贺清溪下意识扭头,看清来人,“虞兄,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家的油被老鼠吃了?”虞景明进来就问。 贺清溪转向冯掌柜等人。 冯掌柜连连摆手,“不是我。我有些日子没见过虞大人了。” “不是他们。我是听我们家管家说的。”虞景明很好奇,“别人不偷只偷你,它是不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贺清溪没听懂,问道,“什么注意?” “就是想让你主动开口收留它啊。这都不懂?”虞景明反问,“你不会被耗子气傻了吧?” “你才被耗子气傻了。”小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虞景明噎住,指着她,“我不跟你说。老贺,咋回事?” “耗子想吃烤鸭没吃到,翻箱倒柜发现了猪油。我估摸着它尝一下觉得味道不错,就全吃了。”没抓到,贺清溪也不知道那只老鼠精怎么想的,只能这样说。 虞景明想一下,道:“有可能。那你回头留只烤鸭,看它还来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感谢! 第53章 自投罗网 “留只烤鸭?”贺清溪重复说道。 虞景明:“对!它既然那么贪吃, 那你就留只烤鸭放灶台上。哪怕它知道是诱饵, 也不见得能忍住。” 贺清溪思索片刻,也不是不行,“我过几日试试。” “干嘛过几日?”虞景明很奇怪, 贺清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你就不怕它今晚再来?” 贺清溪摇头,“它昨天吃了两罐猪油,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来。” “不敢还是吃饱了?”虞景明问。 贺清溪:“都有。” “那就过几天。我觉得它忍不住。” 贺清溪笑着点了点头, 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话锋一转, “你是在这里吃,还是回家?” “在这儿。”虞景明看了一下菜,“鱼、青菜和羊肉汤?” 贺清溪点头,道, “是的。” “你可真够懒省事的。”两年前贺清溪身体不好,虞景明不好意思讲。现今知道他早已痊愈,“令堂就教你这几样?” 贺清溪捞鱼的空档看了他一眼, “你想吃什么?鱼除了煮汤、红烧和油炸,还能怎么做?”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虞景明道。 贺清溪转向冯掌柜等人, 道,“你们也吃够了?” “没有。你做的好吃。”冯掌柜实话实说。 贺清溪闻言反倒不好意思, “那我回头琢磨琢磨。” 虞景明想到离休沐日还有好几天, 足够贺清溪研制新菜的了,便问,“二十四休沐, 你不休息吧?” 贺清溪摇了摇头,“二十四那天是双,不做烤鸭。”不待他开口,又说,“但会做别的。” 虞景明闻言立即说,“那我上午过来。” 自打俩孩子拜虞景明为师,虞景明经常早上吃过饭就来,贺清溪都习惯了,“行!找个位置坐下,我这边快好了。” 虞景明坐下,张魁给他添一杯水,冯掌柜和虞景明的鱼就出锅了。 随后又把其他人要的鱼做好,贺清溪就换另一口锅炒素菜。然而,吃素菜的并不多。大多数人来小饭馆吃饭,就是为了吃他的炊饼和羊肉汤,因为汤可以无限续。 一个或两个炊饼,一份汤就可以吃的打嗝,以至于今日又剩下不少素菜。 贺清溪并没有让张魁去推荐,因为可以留着他们自己吃。 申时左右,最后一位客人虞景明离去,贺清溪就命张魁把门关上。 “恐怕不能关。”张魁突然说。 贺清溪下意识往东西两侧看,“还有客——”看到骑着高头大马,小心避开行人的人,忍不住说,“他不会也知道了吧。” 贺清溪口中的“他”不是旁人,是严罔。 严罔身后跟了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不像是出远门,倒像随处逛逛。贺清溪见状,想安慰自己他不知道,都说不出口。 “严兄!”贺清溪大步迎上去。 严罔跳下马,拱手道:“贺兄。听说你家进老鼠了?” 贺清溪脸上的笑容僵住,因为他有心理准备,也没料到严罔一开口就说这事是,“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么说是真的?”严罔随他进去就问。 贺清溪点头,“是呀。不过严兄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家夫人说的。她是听吏部侍郎的夫人说的。听夫人的意思是昨夜丢的,小白和胡娘子呢?”严罔说着,就往院里看。 贺清溪:“她俩当时不在这边。也不算是夜里,大概亥时左右。那只老鼠精,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会飞,否则就算瞒得过我和胡娘子,也瞒不过小白。” “想好怎么抓了吗?”严罔很关系这点。 贺清溪把虞景明给他出的主意说一遍,“你觉得可行吗?” 严罔想一想,“可以。”忽然想起一件事,“要不要我给你弄快牛肉?” “牛肉?”贺清溪很是吃惊,“你哪来的牛肉?” 严罔连忙说,“我没有。衙门里的人跟我说,牲口行那边收了一头年迈的耕牛,明天不杀后天一定杀,问我要不要,要就给我留一块。你要用得着,回头我命人给你送来。” 私杀耕牛乃死罪。 贺清溪闻言松了口气,“不用。要说引老鼠上钩,还是红烧肉。” 严罔吃过贺清溪做的红烧肉,听他这样很是赞同。又见灶台还没收拾,稍稍坐会儿,严罔便起身告辞。 翌日上午,张魁等人收拾菜,贺清溪和了一盆发面。 未时两刻,贺清溪命张魁看着点,带着小白和胡娘子去后面灶房做馓子。 小白以前只见过贺清溪的老祖宗吃,并不知道怎么做的,待馓子入油锅,小白才知道他做的是馓子,别提多高兴。 好话跟不要钱似的说了一箩筐,贺清溪也没让她先吃。 待他把小猫和小羊接回来,张魁和张惠把店里收拾干净,一家人聚到院里,贺清溪才对他们说,“一人一把,晚上不做饭了。” “啊!”小白张大嘴,“晌午剩的菜怎么办?” 贺清溪挑眉,“你还饿?” “你不知道?不对,食谱上没有写?馓子跟青菜搁一块炒比单吃好吃。”小白道。 贺清溪看到了,没想到她知道,“我怎么觉得你不是躲在我祖宗他家堂屋房梁上,而是躲在他家灶房里呢。” “那你就错了。”小白道,“他家灶房没房梁。大白的爹,还有那只比人还精的猴子天天往灶房里跑,让它们发现,我不死也得脱层皮。” 贺清溪:“让张魁和张惠给你做,我炸半天馓子,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爹爹,我给你揉揉。”小猫开口道。 贺清溪拉张椅子坐下,小羊跑过去,“爹爹,我给你捶捶肩膀。” “行啊。”贺清溪笑着应下来。然而,孩子小,没过多大会儿就没劲了。 贺清溪也没逼孩子,让他们去吃馓子,他眯上眼歇息片刻,闻到青菜香,就去洗手吃饭。 饭毕,贺清溪把他上午买的铁块拿出来,教小白用铁块炼制一个铁笼。 张魁看到了,很是好奇,“主人,做这个干什么?” “抓老鼠。”小白压低声音说。 张魁浑身紧绷,迅速往四周看一眼,小声问,“它来了?” “暂时没有。如果它还在城里,最近必定会来。”贺清溪本打算今日搬家,可他今日着实有些累,便叫张魁把馓子和猪油都拿他屋里去。 翌日天空飘起小雨,贺清溪把酸菜拿出来让张魁清洗,而后用法术固定住鱼,用灵气挥刀削鱼片。 小白见状,很是好奇,“这是做什么啊?” “还有你不知道的?”贺清溪反问。 小白:“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我老祖宗的食谱上的菜。”贺清溪提醒她。 小白点头,“那也有我不知道的。我以前得冬眠。那时候冬天跟现在一样冷,我通常得从十月初睡到二月底。” “你真是条蛇?”胡娘子忍不住打量她一番,“你其实是头猪吧。” 小白脸色为之一变,“你——那也比你个臭狐狸好。” “你说谁臭狐狸?”胡娘子指着她。 小白双手叉腰,“说你怎么了?打我?”扬起下巴,“你敢吗?” 贺清溪咳嗽两声,两只妖精立即休战。 “小白,去接小猫和小羊。你们回来就差不多可以吃饭了。”贺清溪指着他削的鱼片,“先做一盆你们尝尝,好吃今日就做酸菜鱼。” 小白顺嘴问,“不好吃呢?” “我再削的薄如蝉翼,生吃。”贺清溪一顿,“或者裹上浆糊用油过一遍,做成糖醋鱼片。” 小白心中一动,“两样都做吧。” “有句话你肯定没听说过。”贺清溪不等她问,就主动说,“贪心不足蛇吞象。” 小白蔫了,慢慢飘向书院。 贺清溪以前从未听说过酸菜还可以跟鱼一起炖。哪怕食谱写的很清楚。贺清溪按照食谱做出来,也不信酸菜和鱼一起煮会好吃。 小白领着俩孩子回来,贺清溪就先给她盛点酸菜和鱼,“你舌头刁,尝尝味儿。” “真的?”小白大喜。 贺清溪很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小白接过去就夹一片,随之停下来,“没刺吧?” “没有。”贺清溪抬起下巴示意她看盛放污秽的桶,“这个汤是用鱼骨头和鱼刺炖的,炖好之后我就把鱼骨和鱼头扔了。” 小白放入口中,就忍不住吸溜嘴,“好嫩好滑啊。”说出来,又夹一块放入口中。 “停!”贺清溪见状,连忙打断她,“我不想知道有多嫩多滑。” 小白愣了愣,“哦,我忘了。”喝口汤,仔细品品,“咸淡适宜,还有点酸。要是有碗米饭就更好了。” 贺清溪头疼,板起脸,“还有呢?” “还有——”小白缩缩肩膀,夹一块酸菜放入口中,“比汤酸,但大部分人都能接受。” 贺清溪要知道的表示这些,“张魁,把里面的全盛出来,我们吃饭。” “是。”张魁今日早上买八条大鱼,贺清溪担心不好卖,刚才做的时候就把一整条鱼的鱼肉都倒入锅中。导致张魁把酸菜鱼捞出来,入眼看去,不见酸菜全是鱼,而且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胡娘子很少吃晌午饭,看到鱼肉,闻到酸菜的酸味,也忍不住让张惠给她盛半碗米饭。 小白见状,很是得意,“掌柜的,你老祖宗的祖宗会吃吧?” “他大概是食神。”贺清溪回她一句,又忍不住舀些汤,“张魁,咱家还有酸萝卜没?” 张惠接道:“还有几个。” “拿出来切成片,等一下一起炖了。”贺清溪说着,霍然起身。 小白吓一跳,“怎么了?” 贺清溪抬起手,噤声!悄悄往后院走去。 胡娘子立刻放下碗筷,拿出别在腰间的荷包,冲小白使个眼色——跟上。 “来了?”小白无声地问。 胡娘子微微点头。 张魁抱起小羊,张惠搂住小猫。 大白跳到小猫肩膀上。 贺清溪闻到淡淡地狐臭,回头看到胡娘子和小白跟过来,打个手势。胡娘子悄悄倒出须弥袋里宝剑,小白调动周身灵气。 贺清溪一步飘到灶房门口,小白翻身到灶房后面巷口里。胡娘子飞到屋顶。 两妖一人瞬间感觉到眼前一花。 咕咚! 一个东西撞到灶房后面的灵气屏障上,跌到院子正中间,打个滚就往上窜。 扑通! 再次跌倒在地,贺清溪立即出手,“定!” 一道符纸拍在乱蹦跶的东西身上,那东西顿时倒在地上。 小白跳回来,胡娘子缓缓下落,同时问,“死了?” “没有。”贺清溪走过去,冲胡娘子伸出手。 胡娘子把宝剑递过去,“杀了?” 第54章 老鼠耍赖 贺清溪没有回答, 而是用宝剑挑起地上的东西就往铁笼里扔。 “黄鼠狼?”小白惊呼一声。 贺清溪正想说不是,见她的表情好似很震惊,跟遇到熟人一样, “你认识?” 小白连连点头, “对, 你老祖宗家的管家。” “管家?!”贺清溪和胡娘子异口同声, 比她还震惊。 小白再次点头,“你老祖宗的祖宗收养你老祖宗的时候, 他还是个孩子。后来他长大了, 皇帝叫他去太学读书,你老祖宗的祖宗为了你老祖宗上学方便,就搬去城里。自那时起便甚少回村。 “我不讲你也知道, 房子一空就容易招虫鼠。那只黄鼠狼就带着一家老小搬去鸡窝里住,白天捉虫,晚上帮忙抓老鼠。” “可它不是黄鼠狼。”贺清溪指着铁笼子里的那一小坨说道。 小白惊讶万分, “不是?那它, 它的毛怎么是金黄色的?” “谁跟你说黄毛就是黄鼠狼?”胡娘子很是无语, 没见过这么傻的妖, “那是只大老鼠。” 小白:“老鼠?!” “是的。”贺清溪轻微点一下头, “得有两三斤重。” 小白惊得张大嘴,“老鼠精?” “应该是。先不管它。”贺清溪道,“回去吃饭,等会儿开店。” 小白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 见俩人走的异常决绝,犹豫片刻,移到铁笼子旁边,顺手拽掉一根杏树枝,把趴在笼子里的东西翻过来,“呵!还真是老鼠。” “你还吃不吃?”胡娘子从屋里飘出来。 小白抬手把树枝扔了,“吃,吃!” 饭毕,雾蒙蒙的小雨转大,张魁去收拾院里的盆啊桶啊之类的东西,看到笼子里的金毛大鼠还没醒,心底升起一丝丝不安,到店里就小声问,“主人,那只老鼠不会死了吧?” “没死。”贺清溪道,“等它身上的灵符灵力褪去,自己就醒了。 张魁:“要不要把它弄屋里去?” “不用!”贺清溪微微摇头,见张惠已把门打开,“客人该到了,去招呼一下。” 张魁一听正事,连忙擦擦手,走到屋檐下看到冯掌柜在他自家店里缩头缩脑犹豫不决的样子,就大声说,“冯掌柜,我家主人今日做了一道新菜。” 冯掌柜立即走到屋檐下,“啥菜?” “酸菜炖鱼片。酸菜酸脆开胃,鱼片爽滑鲜嫩。你要不要?主人说,最好是现做现吃。”张魁话音落下,对面胭脂水粉店的女掌柜从后院出来。 “多少一碗?”女掌柜走到门口就问。 张魁说了价钱,不待她开口又说,“一碗够两三个人吃的,很下饭。做鱼和酸菜的汤是用鱼头和鱼骨熬的,特别好喝。不过有一点点酸。” 女掌柜原本只是问问,听到“开胃”二字,想到她夫君近日胃口不佳,“劳烦贺掌柜给我做一碗。” “好嘞。”张魁冲屋里说一声,就喊小白,“去把食盒拿出来。” 虽然胭脂水粉店和小饭馆只隔了一条路,但路很宽,有三四丈。雨势很大,张魁披着蓑衣给她送过去,也免不了淋雨。 小白看到雨下大,就已把食盒拿出来。贺清溪把酸菜鱼做好,无需他提醒,小白就把菜放食盒里,用灵力给女掌柜送过去。 冯掌柜闻到酸酸的味道,确实如张魁所言,令人口齿生津,干脆换上雨鞋,撑着油纸伞亲自过来吃。 钱掌柜见状,又听店里唯一的伙计嘀咕,下这么大雨,怎么出去吃饭啊。就让小白给他送一份。哪怕酸菜和鱼不好吃,鱼汤终归好喝。 食客都是街坊四邻,鱼汤不是用鱼头和鱼骨熬制而成的,张魁断不敢那般讲。 酸菜鱼到钱掌柜那儿,钱掌柜找了喝茶的杯子先盛一碗汤,乳白色的汤汁酸而鲜,没让他失望。钱掌柜立即夹鱼片。 鱼片入口,和隔了一条胡同的冯掌柜同时发出一声赞叹,“好吃!” “只有好吃啊?”张魁故意问。 冯掌柜一默,想多说两句,可他要说的话方才都被张魁讲了,索性端起汤碗,冲贺清溪道,“都在汤里了。” 贺清溪愣了愣,反应过来险些笑喷,“多谢冯掌柜捧场。要不要再加点汤?”指着柜台一旁的小缸。 “不用,我一人吃不了那么多。”冯掌柜放下汤碗摆摆手。 蔡掌柜披着蓑衣进来,看到冯掌柜碗里的鱼片,白的晶莹,立即让贺清溪给他来一份。 贺清溪舀几勺鱼汤放锅里,眼角余光注意到对面的女掌柜从屋里出来,便冲张魁使个眼色,去看看。 张魁走到门口,听到女掌柜说,再给她做一份,留着晚上吃。 贺清溪闻言忙说,“鱼肉太薄,热过就不好吃了。” “我知道。我们把鱼肉挑出来,汤和酸菜留着晚上煮面。”女掌柜的相公很喜欢,刚才吃了许多肉和大半碗饭,女掌柜这才决定再买一份。 贺清溪点头,“那行。”随后给她做一份,又另外给她盛一碗鱼汤。 女掌柜顿时不好意思,便问贺清溪鱼汤怎么卖。 贺清溪摆摆手,示意她无需客气。女掌柜隔着马路看到贺清溪埋头做菜,叹了口气,把碗端屋里去。 冯掌柜就坐在灶台旁,清楚地看到贺清溪往食盒里放两大碗,联想到女掌柜说的话,道,“得亏你家的房子不用租金。”否则就照他这样卖,早晚得赔光。 “一碗汤而已。”贺清溪无所谓地笑笑,“再说了,鱼肉少,汤多,我就算不给她,剩了我们也喝不完。” 冯掌柜往盛鱼汤的缸那边看一眼,“还有很多?” “还有半缸呢。”贺清溪道。 冯掌柜想一下,这么一会儿卖了有十来份,“还剩这么多?” “我兑水兑多了。”贺清溪道。 蔡掌柜手一顿,看了看碗里的汤,“那怎么还这么浓?加了蒜瓣。” “对!”贺清溪很早以前提过一次,没想他还记得,“对了,那只老鼠精抓到了,你们以后可以放心了。” 店内的食客惊了一下,同时问,“抓到了?何时?” “半个时辰前吧。”贺清溪往后院努一下嘴,“就在院里。想不想看看?我叫小白拿过来。” 冯掌柜下意识转向北,后面的门关着,看不见院里的情况,但听着哗啦啦的雨声,不禁问,“就在外面放着?” 贺清溪点头。 “不会淋死吧?”蔡掌柜接道。 冯掌柜忍不住说,“那是老鼠精,又不是老鼠。再说了,就算是小老鼠,它也不怕水。”说完转向贺清溪,“我说的对不对?” “对的。”贺清溪笑笑,就叫小白把笼子弄进来。 小白走到门口,使个法术把笼子卷进来,放在灶和桌子中间的过道上。 而铁笼落地,里面的金毛大老鼠动了一下,随后爬起来就往笼子缝里钻。 众人吓一跳,忙喊贺清溪。 贺清溪被他们吓一跳,“怎么了?” “这个老鼠要跑!”冯掌柜大声说。 贺清溪撑着灶台勾头看了看,大老鼠在铁笼里乱蹦跶。 咕咚! 铁笼被撞倒,大老鼠头着地,顿时呆住了。显然没料到铁笼这么结实,它奋力一撞也没能撞开。 贺清溪看到这一幕笑了,“胡娘子,问问它什么来路。” “你直接问不就好了。”胡娘子道。 贺清溪反问,“你觉得它会说话吗?” 胡娘子猛然转向金毛老鼠,见它从醒来就一直叽叽叽,“……不会说话?不会说话还这么大胆?” “大概无知无畏吧。”贺清溪道。 食客们跟着点头,极有可能。 贺清溪无声地笑了。 “你不会兽语?”小白冷不丁开口。 众食客同时转向贺清溪,眼中尽是你还会兽语? “我就算会,也不会说老鼠话啊。”贺清溪道,“何况我不会。” 胡娘子闻言便说,“那我试试。”随即店内响起一阵叽叽咕咕声。 在笼子里发呆的老鼠清醒过来,仰头望着胡娘子。 胡娘子又叽叽咕咕一番,老鼠趴下去,头埋在腹部,一副无赖模样。 众人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蔡掌柜忍不住问,“它什么意思?” “用人的话来说就是,技不如人,活该被擒,要杀要剐,悉听遵命。”胡娘子说着话,看向贺清溪,等他定夺。 贺清溪方才没一剑了结它,便是发现它没吃过人。 这种开了智,而且能飞能跳的小妖怪,杀了它,贺清溪也不过是损失几年修为。可他并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主儿,金毛大鼠又罪不至死,贺清溪便决定把它关起来,听听俩孩子念念《论语》、《道德经》,懂些人事,他日修成正果,他也是大功一件。 万万没料到它这般无所谓。 贺清溪看一眼老鼠,笑着说,“行。那就杀了。” 老鼠一下跳起来,撞到铁笼子上方,懵了一会儿,就冲贺清溪叽叽叽叽一番。 “它说什么?”贺清溪转向胡娘子。 胡娘子:“它说你不能杀它。” “那就对它说,坦白从宽,出来过年。抗拒从严,牢底坐穿。”贺清溪瞥一眼老鼠道。 胡娘子把他说的话翻译给老鼠听,老鼠瞪一眼贺清溪,就挥着爪子冲胡娘子叽叽一通。 胡娘子相信,它要是能出来,非得给贺清溪一大耳刮子不可。 “它说什么?”贺清溪是真听不懂。 胡娘子吞口口水,“它说离过年还有九十天呢。” “不足三个月,很长吗?”贺清溪故意问,“你跟它说,它要是不偷不抢,能把油还回来,我现在就把它放了。还有,我只要油,不要金银珠宝,也不要人参灵芝之类的替代品。” 第55章 忧思过度 金毛大鼠瞬间老实的跟猫儿似的。 店内的众人愣了一瞬, 回过神都转向老鼠,脸上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张魁看到这一幕,小声说, “主人,这有点为难老鼠啊。” “我就是在为难它。”贺清溪瞥一眼呆愣住的大鼠,冷笑道,“这种不通人事的牲畜,不给它点厉害看看, 以为自己能飞天遁地就无敌了。” 老鼠冲胡娘子叽叽一通。 胡娘子吱吱一遍, 老鼠绿豆大的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胡娘子,把它挂杏树上。”贺清溪说话间又瞥一眼老鼠, “跟它说每日半块炊饼。它要是不愿意,就让它一头撞死。” “啊?”胡娘子惊讶的张大嘴。 冯掌柜见贺清溪神色认真, 忍不住问,“贺掌柜你不是在吓唬它吧?” “不是!有句俗语不知诸位可否听说过,小时偷针, 大时偷金。”贺清溪指一下金毛大鼠, “还不会说人话就敢偷油。不一次给它改过来, 大了就敢杀人。” 众人互看一眼,仔细想想,深表赞同。 胡娘子见状, 立即把它挂杏树上,接受风吹雨淋,严寒霜降。 金毛大鼠自是不甘, 不止一次试图逃跑,可它稍微用力,就会跌到在地。每天跌个好几次也没能把铁笼撞开,大鼠渐渐认命了。 贺清溪也说到做到,每天就给它半个炊饼,不饱不饥的吊着它。哪怕期间虞景明来给俩孩子上课,贺清溪给虞景明做酸菜鱼,乳白色的鱼汤喝不完倒掉都不给它喝,只给它清水。 一日虞景明又过来,看到挂在光秃秃杏树上的金毛大鼠蔫了吧唧的,颇为担忧,在贺清溪送他回去的时候,就把贺清溪拉到门外,小声问,“你这么折磨它,就不怕它日后报复?” “不敢!”贺清溪道。 虞景明:“它不敢对你下手,可你家还有俩孩子,你总得为孩子想想吧。” “它也不敢。”贺清溪道,“除非它能保证这辈子都别让我再见到它。” 虞景明闻言,道,“你心里有数就成。” “我心里有数。再说了,我追不上它,还有小白和胡娘子呢。”贺清溪提醒他。 虞景明放心下来,“我听人说,你打算把它关到过年,真的假的?” “真的!”贺清溪点头,“回头就叫它住胡娘子先前住的房中。” 俩孩子和张魁、张惠以及胡娘子搬去西院,这边的房子空出来,小白搬到张魁和张惠房中,胡娘子先前住的房子就没人住了。 虞景明知道这点,听他这样讲,顿时忍不住感慨,“幸亏你把西边买了下来。” “我买的时候做梦都不敢想老鼠还能成精。”贺清溪实话实说。 虞景明:“这个世上的事谁能料到呢。对了,秦将军最近病了,极有可能使家奴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贺清溪疑惑不解。 虞景明:“不知道。我也是听家父说的。他素来不爱管别人家的事,也不是很清楚。” “不会是中邪了吧?”贺清溪把他的猜测说出来。 虞景明微微摇头,“不知道。走了。”冲他抬抬手,就往牲口行去。 贺清溪思索片刻无果,就去西院盯着俩孩子读书习字。 话说回来,经虞景明那么一说,贺清溪本以为秦家家丁第二日便会过来。然而并没用。 十一月初六,下午,贺清溪盯着张魁做馓子的时候,贺家侧门被敲响。 胡娘子烧火,张魁盘馓子,贺清溪盯着张魁别弄错了,张惠炸馓子,所以小白最闲。 小白等着吃馓子炒青菜,以至于听到敲门声都没容贺清溪开口,就抛下她的小伙伴去开门。 见来人是秦爷和程爷,秦爷的脸色还是跟以前一样,蜡黄蜡黄,但这次嘴唇发白,气虚也不对,小白请他们进来就喊,“掌柜的,快来!” 贺清溪见盆里的面不多了,提醒胡娘子一句,小点火。转过身看到程爷,很是意外,难道秦爷的病和他有关? 贺清溪心中疑惑,面上不显,请两人到堂屋,就让小白去烧水拿馓子。 程爷闻言抬手制止,“我们不渴也不饿。” “那您二位这是?”贺清溪看似询问程爷,实则是秦爷。 秦爷知道贺清溪是个实在人,也没同他绕弯子,就直接问,“小贺会不会把脉?” 贺清溪不会,但他可以通过天眼查看。不过贺清溪并不打算讲,因为一旦说出来,传到有心人耳中,他就甭想在这长安城呆了。 “不会。秦爷病了?”贺清溪不待他开口又问,“秦爷是想让我帮您看看?” 秦爷点头,道,“我原本想着你如果会就帮我看看。可你不会,那,那你能不能帮我算一下,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啊?”贺清溪轻呼一声。 程爷忙说,“小贺别惊讶,是这样的,老秦病有些日子了,可是一直不见好转,所以……”给他个你懂得眼神。 “可我观秦爷面相,并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啊。”贺清溪道。 秦爷闻言,眼中一亮,“你的意思我寿命还很长?” “具多长的我不知道,反正三五年之内无恙。”贺清溪实话说。 秦爷顿时觉得整个人轻松多了,笑着说,“无需五年,三年便足矣。” 程爷本来很担心老友,听到这话立即把他的事抛开,“小贺,我呢。给我也看看。” “你?”贺清溪不禁皱眉。 程爷脸色骤变,“我咋了?小贺,你,你别——” “停停停,程爷,您正值壮年,不知还有几十年好活,您看什么啊。”贺清溪疑惑不解。 程爷顿时有些尴尬,倒也没生气,只因那个“几十年”,“听你的意思,我能活到七老八十?” “人道七十古来稀。我可不敢作保。”贺清溪说着打量他一番,“不过瞧您的身子骨,七十应该没问题。但有件事我得提醒您,哪天病得起不来,可别想着逆天改命。您和秦爷都是圣上的肱股之臣,顺应天道,他日不能位列仙班,下辈子也能衣食无忧,平安到老。” 程爷摆摆手,“下辈子没想过,成仙什么的更没想过,还能再活几十年对我来说就够了。” “您心里能这么想,往后别生什么大病的话,那一定能活到七老八十。”贺清溪道。 秦爷不禁问,“此话怎讲?” “如果有人给秦爷算命,说您命不久矣。您天天想着死,说不定都撑不到除夕。如果像我一样跟你说实话,你心情好了,别说三年五载,指不定还能再活十年。”贺清溪看向程爷,“程爷心态极好,不愁不急,一觉到天亮,身子骨想不好也难。反之整日以泪洗面,壮如牛肚,也能把身子骨哭垮。” 秦爷明白了,“我懂了。多谢小贺。” “您太客气了。”贺清溪谦虚道,“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 程爷接道:“可这世上最缺的便是实话实说之人。” “并不缺,只是不敢罢了。”贺清溪不待他发问,就吐一句,“比如圣上。” 程爷不由得苦笑,“圣上乃天下之主,我们,我们……”忍不住摇了摇头,“面对圣上,确实不敢像魏玄成那么直接。” “您畏惧圣上,那底下人如何不怕你们呢。”贺清溪道,“我不怕你们,并不是我正直或实诚,是我生来便与众不同。如果我像街口的张一那样,就一寻常捉鬼师,也不敢跟秦爷说还有三五年好日子。万一五年后,秦爷觉得我诅咒他,那我——” 秦爷忙打断贺清溪的话,“这个不会的。我和你们这代人不同。早年皇帝昏庸无道,纵然我们家境不错,但日子也不好过。所以我和老程早在十年前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今天来找你,只因家里孩子小,有些事还没安排,所以就想让你帮我看看。要是没多少日子,我就先挑重要的交代下去。” “原来如此。”贺清溪笑道,“那我知道你的病根在哪儿了。” 秦爷:“哪儿?” “忧思过度。”贺清溪吐出四个字。 秦爷愣了,而后一想,还真有可能。 刚生病那会儿,他晚上吃了药,通常是一觉到天亮。最近几天睡是能睡着,但整夜整夜做梦,脸色很难看,以至于他和大夫都认为自己的病越来越重,没几天好活的了。 “所以,我要是能放宽心,这病不日便可痊愈?”秦爷试探道。 贺清溪:“观您面相,并不严重。”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秦爷微微点一下头。 贺清溪闻言便转向程爷,“刚出锅的馓子,来点?” “来点,来点。”程爷连声道,“再给我倒杯水。” 贺清溪笑着站起来,道,“好的。”到门口就喊小白把水壶和馓子端过来。 馓子不像烤鸭隔一日做一次。馓子是贺清溪闲得无聊的时候才做,所以这街坊四邻想吃一次并不容易。 程爷和秦爷至今也只吃过一次。 秦爷听了贺清溪的话,不再惶惶不可终日,见小白把馓子端上过,就问,“小贺,这是留你们卖的,还是留你们自家吃的?” “这东西是张魁第三次做,味道不错,但样子不好看,没打算卖。秦爷若想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我让胡娘子给您包两把。”贺清溪道。 程爷接道:“给我们可不成。你这白面、油的不要钱啊。再说了,到家就进肚子里,管它好不好看,好吃就成。” “对!好吃就成了。”秦爷道。 贺清溪笑道:“尊夫人——” “她爱吃不吃。”程爷大手一挥,“小白,去给我们各称两斤。”说着把荷包扔过去。 小白下意识接过去,就看向贺清溪,“掌柜的?” “不用问他。”程爷摆摆手,“快去吧。” 小白哎一声,就往灶房跑。 贺清溪无奈地摇摇头,等他俩吃好喝好,各拎一包馓子出去,就把一家大小叫到堂屋里——开会。 “开什么会?”小白好奇地问。 贺清溪:“秦爷和程爷找我干什么,你们知道吗?” “知道啊,看病。”小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贺清溪反问,“那我是大夫吗?” “不是。”小白摇头。 贺清溪又问,“为何找我?不去医馆。” “因为,因为他觉得掌柜的无所不能呗。”小白想一下说道。 贺清溪:“今天秦爷来找我,我跟秦爷说他还有三五年的好日子,是因为他当真还能再活五六年。他日真有个病入膏肓,且跟秦爷一样的朝中要员找我续命,我是救还是啥不救?” 第56章 倚老卖老 小白脱口道:“你还能给人续命?” 贺清溪噎了一下:“小白!” “啊?干啥?不能啊?”小白忍不住问。 胡娘子又想给她一巴掌, 没好气道:“重点是会不会?重点是救不救。” “那那, 掌柜的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呗。”小白小心翼翼说道。 贺清溪心累, 指一下胡娘子,“你解释给她听。” “你知不知道修士为什么喜欢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炼?”胡娘子看向她, “别说那里清静,没人打扰。” 小白:“难道不是?” “当然不, 不全是。踏上修行之路, 即使无法飞升,也能活一两百年。不说旁人, 就说小猫。”胡娘子指一下站在贺清溪身边的小孩,“五十年后,他白发苍苍,掌柜的却连头发都没白, 猫儿希不希望掌柜的教你修炼?” 小猫摇了摇头,道,“爹爹说我没有慧根。还有,爹爹说我能活百岁。” 胡娘子被他噎了一下, “可你爹爹能活两百岁,你想不想跟你爹爹一样?小羊, 你说。” “我不知道啊。”小羊一副“你不要问我”的模样, 险些把胡娘子呛吐血。 贺清溪忍不住想叹气,“还是我来说吧。小猫,小羊, 圣上如今年富力强,不需要爹爹。假如十年乃至二十年后,圣上疾病缠身,身体虚弱,逼爹爹给他续命,爹爹说不会,他不信,爹爹又该如何是好?” “爹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啊。”小猫不假思索道。 贺清溪:“如果他拿你们威胁我呢?比如把你们抓进大牢,爹爹装不知道,你们会怨恨爹爹吗?” 小猫面露迟疑,“……我也不知道,爹爹。” “你心里还是希望爹爹能救你们对不对?”贺清溪看着他问。 小猫的思索好一会儿,诚实的点点头。 “咱家有小白和胡娘子,不论被关在哪儿,爹爹都能把你们救出来。”贺清溪问他,“救出来之后,就没法呆在城里了,你想过没有?” 小猫从未想过。 “这便是很多修道之人不愿意成家的原因。因为他们不知该如何安置自己的孩子,也不想看到孩子先他一步离开人世。”贺清溪摸摸小儿子的头,“爹爹一直觉得你们还小,没必要跟你们说这么多。可这一天天过得太快,今日秦爷找来,他日就有可能有张爷梁爷等等。 “你们听不懂,爹爹也得说。日后真有人逼爹爹为其改命,你们舍得这繁华都市,爹爹就带你们走。否则——” 小猫上去抓住贺清溪的衣裳,“舍得,爹爹!” “我不要和爹爹分开。”小羊死死攥住贺清溪的手。 贺清溪笑道,“别急,爹爹还没说完。你们就算跟爹爹一起走,爹爹也没法教你们修炼。” “我知道,爹爹以前说过。”小猫忽然想起一件事,“爹爹,如果孩儿只能活到五十岁,您让孩儿活到一百岁,老天爷会不会打雷劈你啊?” 张魁和张惠忙转向贺清溪,神色很是不安,因为贺清溪教俩孩子运气调息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学了一点。 “不会的。不过是多修炼几年。”贺清溪怕俩孩子听不懂,“比如爹爹修炼五年,能一次使出五张符纸。帮了你们,爹爹就要修炼十年或者二十年。但对爹爹来说并不多。你们也不要有压力。因为爹爹的寿命比你们长。” 小猫张了张口,想说他以后都不学了,又想多活几年,“爹爹,我以后听话。” “爹爹,我也听话。”小羊已有八岁,贺清溪说的话他都能听懂,“爹爹去哪儿,我去哪儿。” 贺清溪心说,以后娶妻生子,有个自己的小家就不这样说了。 “爹爹说的是有可能,也不一定要搬。”贺清溪担心俩孩子为此感到不安,“圣上乃明君,不可能拿你们的性命威胁我。圣上不来找我,旁人就不敢。” 小猫懂了,“爹爹的意思是,要做最坏打算?” “是的。”贺清溪道,“现在说清楚,日后我们想走随时可以走,也不用跟你们解释了。” 小猫:“爹爹不用跟我们解释。” 贺清溪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我们去炒菜,待会儿吃饭。” “用馓子炒?”小白忙问。 胡娘子瞪她一眼。 小白哼一声,跟着贺清溪去灶房。 菜盛出来,贺清溪就让张魁和张惠把饭桌搬出来,搁院子里吃。 胡娘子开口提醒,“外面冷。” “没事。汤热,菜刚出锅,等凉了就吃完了。”贺清溪道。 胡娘子:“那也用不着搁外面吃。屋里又不闷。” “笨!”小白吐出一个字,就去拿碗筷。 胡娘子转向她,“再给我说一遍。” “说几遍都不会变,笨笨!跟在掌柜的身边这么多年,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懂,还好意思嫌弃我。”小白白了她一眼,把筷子给小羊,碗给小猫,让他俩拿出来,她端炉子上的鱼汤。 胡娘子:“什么伎俩?”看向贺清溪。 “故意馋那只大鼠。”张魁进来小声说道。 胡娘子愣了愣神,扭头看去,整日趴在笼子里装死的金毛大鼠不知何时抬起头,眼巴巴盯着饭桌。 胡娘子收回视线移向贺清溪,颇为感慨,“你是我见过最表里不一的人。” “你见过几个?”不是贺清溪看不起她,凭她以前整日呆在深山老林里修行,活了两千多年都没在他家三年见的人多。 胡娘子噎住了。而后想反驳,猛地记起贺清溪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能把她说的无地自容。 “椅子齐了没?我去搬椅子。”胡娘子说完就往前面店里去。 张魁见状,忍不住笑了,小声说,“还是主人厉害。” “是她自视甚高。认为这个家数她年龄大,就以为自己无所不知,高人一等。”贺清溪最看不惯胡娘子这点——喜欢倚老卖老。 张魁还想说什么,见她拎着两把椅子飘过来,便出去洗手。 贺清溪把围裙扔掉,到外面见小白已帮他盛汤,“味道如何?” “鲜香。”小白端起碗喝一小口,眯上眼砸吧砸吧嘴,又夹一块鱼肉,“嫩,太嫩了,给我神仙都不换。” 金毛大鼠坐起来,伸出爪子拍铁笼。 贺清溪看它一眼继续夹菜吃饼。 铁笼被拍的咣咣响。 “掌柜的……”胡娘子开口。 贺清溪:“你跟它说,使劲拍,掉下来就在地上睡一晚。” 胡娘子立即给它传音。 金毛大鼠使劲瞪大眼睛,望贺清溪知道,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贺清溪见大白盯着它自个的碗舔嘴角,拿个小碟子夹块鱼肉,把鱼刺挑了递到它面前,“吃吧。” “谢谢小清溪。”大白吃东西快,却又不会用筷子,平时都是谁看见谁给它夹点菜,包括贺清溪。 贺清溪闻言笑道,“不用谢。小猫,小羊,你俩快吃。” “我在吃,爹爹。”小猫咬一块饼,又听到啪嗒啪嗒的响声,不禁往杏树那边看一眼,见铁笼乱晃悠,“别拍啦。你把笼子拍烂也没用。” 金毛大鼠停下来。 小猫转头继续吃菜。 金毛大鼠愣了愣,再次扬起爪子使劲拍! 啪嗒! 连鼠带笼子一起跌到地上。 贺清溪嗤一声,瞥它一眼就给俩儿子夹点菜,“明天想吃什么?” “土豆丝。爹爹,酸辣土豆丝,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吃不腻。”小猫接道。 小羊不甘其后,“我想吃红薯丸子,爹爹。” “我还想吃元宵呢。”小白嘀咕一句。 小猫没听清楚,“什么东西?” “元宵。”小白干净利索的吐出俩字。 小羊开口说,“明天不是元宵节,小白。” “谁规定元宵佳节才能吃?你老祖宗的祖宗就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小白看一下贺清溪,见他慢悠悠的喝汤,仿佛没听见,“掌柜的,我听人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不能被你老祖宗的祖宗比下去啊。” 贺清溪差点呛着,连忙拿出汗巾擦擦嘴,“道可道,非常道,你都记不住,这句怎么就记这么清楚?” “她从来只记对她有用的。”胡娘子接到。 小白白了她一眼,“我没跟你说话。再说了,你就没有想吃的?” “狐狸喜欢烤鸭。”小羊开口说。 小白猛然转向胡娘子,胡娘子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真的?”问贺清溪。 “和你一样。”贺清溪道。 小白想说,我啥都想吃。忽然想起蛇喜欢吃老鼠,“你喜欢吃老鼠?” “我没吃过。”胡娘子道。 小白:“掌柜的说的。” “掌柜的也说你喜欢吃老鼠,现在还吃吗?”贺清溪笑着问。 小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顿了顿,“我也就不懂人事的时候吃过几次。”说出来,明白了,“你很早很早以前吃过?” 胡娘子白了她一眼。 小白顿时觉得自己猜对了,“难怪那只大鼠那么怕你。每次你靠近,它都一动不敢动。合着你才是它的天敌。” 胡娘子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一不高兴就走。哼!”小白撇撇嘴,把碗里的汤喝完,又盛一碗,端到已回过神的大鼠面前,“想不想喝?” 金毛大鼠跳起来,撞到笼子上,把笼子撞歪,它跟着倒在地上。 “你别招惹它。”贺清溪开口道,“小心它出来把你的衣服全咬烂。” “它敢!”小白端着碗回来,“你刚才说的衣裳,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杂物房里都堆六袋鸭毛了。我们不缺衣裳,也不缺鸭绒被,那些东西,您打算怎么处置?” 贺清溪往胡娘子先前住的杂物房看一眼,“你是怎么想的?” 第57章 蛇蝎心肠 小白:“我怎么想的重要吗?” “不重要。”贺清溪慢悠悠吐出三个字。 小白要气死, “那你问我干什么?” “随便一问。”贺清溪道。 小白“啪”一下把筷子拍桌子上, 霍然起身,“我不吃了!” “吃饱了?”贺清溪丝毫不受影响,笑吟吟问道。 小白深呼吸再呼吸,指着他,“你不要以为你是掌柜的,我就不敢打你。” “坐下吃饭。”张惠拉一下她的胳膊, “主人问你话, 你好好回答, 别说什么你重不重要, 主人吃饱了撑的也不会挤兑你。” 小白:“你——你们都欺负我!我真生气了啊。”看着贺清溪。 贺清溪抬抬手,爱哪儿去哪儿去。 小白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坐下吧。”张惠又拽她一下。 小白气咻咻道,“我给你面子。” “嗯, 谢谢你给我面子。”张惠给她挑快鱼, “快吃吧。”跟哄自家孩子似的。 小白高兴了。 贺清溪撩起眼皮看她一下,不过什么也没说。否则她又得拍桌子暴走。 翌日上午, 张魁、张惠和小白收拾晌午要用的菜和肉的时候,贺清溪和胡娘子去杂物房收拾鸭毛。而后就让胡娘子和张惠一起去缝被褥。贺清溪亲自蒸炊饼。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所有鸭毛用光了, 贺清溪让张惠把全黑且没有任何花纹的鸭绒被拿出来。 十一月二十六日, 晌午, 张魁打开店门,小白把客厅的方桌拎出去,张惠和胡娘子把鸭绒被抱出来。 绫罗绸缎庄的陈掌柜跑过来, “贺掌柜,你这是不卖饭,改卖衣裳了?” “不是衣裳,是被褥。”贺清溪指着桌子上的鸭绒被,“我家隔一天杀十六只鸭子,鸭绒多的没地儿放,胡娘子就说她能把鸭绒弄干净。所以我就让张惠用鸭绒做了几条被褥。我试过,挺暖和的,你要不要来一条?” 陈掌柜吃惊:“鸭绒?” 贺清溪点了点头,“是的。” “不会掉出来吗?”陈掌柜很怀疑。 贺清溪:“我们先用棉线织成细网把鸭绒网住,然后用布包裹住缝结实,再用布包一层。最后再在里外各罩一层布,就是现在这样。”随便拿起来一件,“即便出来,也是零星一点。” “三层布,还有一层网?”陈掌柜见他点头,“这个可不便宜。” 贺清溪点了点头,“不便宜。” “什么东西?” 贺清溪下意识想解释,循声看清来人,惊讶道,“长孙大人,您怎么来了?” “今日天气好,出来转转。”李世民笑着说。 贺清溪拱手道:“草民拜见大人。” “无需多礼。”李世民抬抬手,走到跟前,“刚才听你说什么鸭绒做的?就是鸭身上的毛?” 贺清溪点了点头,“是的。这个盖在身上比棉被轻且舒服。” 李世民拿起来掂量一下,比棉被轻多了,“这么薄不冷吗?” “不冷。”贺清溪亲试,“寒冬腊月盖一条足矣。”。 李世民放下鸭绒被:“给我挑两条。” “都一样,您要草民这就找东西包起来。”贺清溪道。 李世民轻微点一下头,“这是盖身上的?” “您若怕冷就铺在床上。”贺清溪道。 李世民有所怀疑,但他相信贺清溪没必要骗他。贺清溪更没必要拿不能用的东西圈钱,因为贺清溪赚钱的门道多。比如他,今日便是给贺清溪送钱来了。 李世民闻言便说,“给我包四条,给夫人两条。夫人畏寒。” “好的。”贺清溪转身想喊胡娘子,见张惠去了,“长孙大人,您先屋里坐,草民给您包好就进去。” 李世民指着候在一旁的张魁,“让他包。” “贺掌柜,这东西盖在身上当真不冷?”真的长孙大人开口道。 李世民接道,“他敢骗你,回头把他的店封了。” “对!您大可把小人的店封了。”贺清溪笑着说。 长孙辅机忍不住笑了,“既然你这么说,也给我包两条。”递给他个荷包,“一起付。” “好的。”贺清溪也没跟他客气,毕竟他不差钱。 陈掌柜见状,忍不住伸手摸摸,“是挺轻的。” “比棉被贵。”贺清溪提醒他。 陈掌柜:“这是肯定的。不说里面塞了鸭绒,凭你这缝了三层布,也得比棉被贵。” “三层?”见这边有热闹可看,慢悠悠晃过来的冯掌柜惊讶,“小贺还真舍得。你就不担心卖不出去?” 贺清溪往李世民那边看一眼,“这不卖出去了吗。” 冯掌柜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李世民的衣着打扮,哑然失笑,“对对,是我忘了。只要是你卖的,哪怕再贵也有人买。” “瞧您这话说的。”贺清溪道,“你真不要?” 冯掌柜拿起一条掂量掂量,“说实话,我这辈子还没用过鸭绒做的被子,很想买一条试试。可这么薄,要是半夜把我冻醒,再把我冻病了,贺掌柜,你给我治?” “我不会。”贺清溪道。 冯掌柜:“你们家小白和胡娘子会啊。” “她俩还会治病?”李世民转向胡娘子和小白。 贺清溪点头,“能治暗伤。不过,伤好利索了,命就有可能变。” 李世民对此很好奇,“比如?” “比如我的腿不舒服,不能走太远。一旦治好了,我到处逛,有可能遭遇横祸。比如被受惊的马撞死,或者被偷东西的人撞伤。”这点并不是胡诌。贺清溪道,“所以哪怕是张魁和张惠,我也没让小白和胡娘子给他们治过。只是让他们多活动活动筋骨,把身体养壮实些。” 李世民:“怪不得他们跟我说,凡事莫强求,要顺其自然。” “此事也有损修为。”贺清溪指一下胡娘子,“她当初惨遭雷劈,然后落到猎户手中,便是强行飞升的缘故。” 李世民听身边人说过胡娘子的事,“她不是好几千岁了吗?” “有些妖修炼了上万年也难成仙。”贺清溪道,“修行一事首先要有灵根,其次要有耐心,悟性不高也不行。说白了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李世民冲贺清溪抬了抬下巴,“你呢?” “小民不行。哪怕会捉鬼,还有功德金光护体,也不过是老的慢点,比常人多活几年。”贺清溪道,“但这也是前面三十年换的。” 李世民想起来了,他前三十年灵魂不全,随时都能一命呜呼,“看来老天爷也是公平的。” “也不是公平。大概是人无完人吧。”贺清溪道,“比如当今圣上,仪表堂堂文采斐然,夫妻和睦,还能领兵打仗,所以在别的地方就有些不顺。” 冯掌柜连连点头,“对!圣上若是太上皇的嫡长子,哪还有后来那么多事啊。” 李世民脸色为之一变。 冯掌柜忙说:“长孙大人,小民没有诋毁圣上的意思。” “我也没有。”贺清溪道,“如果万事如意,就有可能英年早逝。” 李世民闻言笑了,“照你这样说,先前那事对圣上来说只是个必经的坎儿?” 贺清溪没见过他兄长,更没见过太上皇,但太上皇还活着,他身上还有那么多紫气护体,说明他乃真龙天子。 “在草民看来是的。”贺清溪道。 李世民的眼中堆满了笑意,“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凭这点,我是不是该多买几条鸭绒被?” “不用。没人买就送给虞公子。他现今是小猫和小羊的师傅。”贺清溪道,“给他两条,也省得小民准备年礼了。” 李世民:“你即便不送也不愁卖?” “是的。严公子还不知道。”贺清溪笑着接道。 李世民指一下灶台,“那你去给我盛碗汤吧。” “今日有酸菜鱼。”贺清溪道。 李世民没吃过,便接到,“那就做酸菜鱼。” 小白立即去生火,因为这位是大户,回头赚得多了,下午拢账的时候,贺清溪不给她十文,也得给她三五文。 贺清溪倒没想这么多,他误以为小白是看胡娘子和张惠在包被子,张魁在给李世民等人倒热水,所以才跑来烧火。 鱼汤已熬好,贺清溪把洗好的酸菜和切成片的酸萝卜放进去煮好,快出锅的时候再放鱼片。 冯掌柜闻着味儿进来,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真香。贺掌柜,说实话,哪天红烧肉吃腻了,这东西都吃不腻。” “因为酸开胃。”贺清溪把鱼盛出来递给张魁才说话。 冯掌柜点点头,“是的。” “那您今日还吃这个?”贺清溪问。 “对!”冯掌柜找个位子坐下。 李世民拿起筷子夹一块,鱼裂开了。 “长孙大人,这东西得轻轻夹。”冯掌柜见状,提醒他,“太薄太嫩。” 李世民轻轻夹一块放入空中,很是鲜嫩,“这么冷的天儿,还能这么新鲜,是不是小白和胡娘子抓的?” 此言一出,店内店外安静下来。 李世民见状,忍不住问,“我猜对了?” “就今天的鱼是我们抓的,因为我们也想吃。”小白道,“这几条鱼差点没把我冻死。” 冯掌柜:“你还怕冷?” “我最怕冷。”小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李世民心中忽然一动,“你是蛇妖?” 小白目瞪口呆,回过神就找贺清溪,“掌柜的——” “我没说过。”贺清溪道。 李世民乐了,“又被我猜中了?”眼角余光注意到冯掌柜和刚刚进来的食客很惊讶,“你们都不知道?” “我们哪能知道。贺掌柜又没跟我们说。”冯掌柜忍不住站起来,打量一番小白,“再说了,她也不像啊。” 李世民:“怎么不像?” “蛇蝎心肠,蛇蝎心肠,她这个样子哪里像了。”冯掌柜指着小白,“我一直以为她是猪妖。” 小白猛然起身,“你才是猪妖!你们全家都是猪妖!” 第58章 野鸡精 “你——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又没说你蛇蝎心肠。”冯掌柜见她这样很是不解。 小白不敢置信, 指着他,“你说我是猪, 还不许我生气?!” “猪比,比蛇好吧?”冯掌柜犹犹豫豫说出来,就找贺清溪。 贺清溪见状,笑了, “小白理解的猪是吃了睡睡了吃。” “对啊。除了吃和睡啥也不懂, 我哪里像猪,你给我说说。”小白瞪着眼睛看着冯掌柜。 冯掌柜心说, 懒的像猪。可他总觉得他敢说出来,小白就敢把他剁了。 “是我眼拙。”冯掌柜言不由衷道。 小白瞪他一眼, 又哼一声才坐下继续烧火。 冯掌柜忍不住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李世民看到这一幕不禁想笑,“此事该怪贺掌柜, 早告诉我等小白姑娘是蛇妖,我等也不会误会。” “怪不着掌柜的,是小白不让说。”在门口包鸭绒被的胡娘子接道。 小白老大不高兴,“不说话能憋死你?” “能憋死你。”胡娘子从不惯她。 小白再次站起来,“讨打?!” “还烧不烧了?”贺清溪看着她, “不烧去喊小猫。” 早几日下了场大雪, 冻得人手都伸不出来,书院便放假了。 小饭馆每日的饭菜简单,而饭馆不大,也容纳不了太多人, 贺清溪便没让俩孩子过来。再说了,今日若不是要卖鸭绒被,贺清溪也不会让小白过来——碍事还会气人。 小白因此知道贺清溪的那句“喊小猫”绝不是同她开玩笑。可就此坐下又觉得没面儿,小白就故意用不大也不甚小的声音说,“就知道天天欺负我,护着她。” “说这话你亏不亏心?”胡娘子忍不住道。 贺清溪转向她,面色不渝,“谁亏心?” “什么亏心?我不知道。”放在以往,胡娘子一准说小白。然而,在贺清溪手上吃了不少亏,胡娘子学聪明了,随后就指着外面,“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人要鸭绒被。” 不待贺清溪开口,胡娘子就飘到外面。 李世民看到这一幕又想笑,“还是贺掌柜你有办法。” “不假辞色谁都可以。”贺清溪道。 道理李世民都懂,可是实施起来,就不太好做了。 “你倒是狠得下心。”李世民颇为感慨道。 贺清溪:“她们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却不听我的,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李世民想想倒也是,“小白和胡娘子不也帮你做事?” “做的没吃得多。”贺清溪瞥一眼小白,就把给冯掌柜做的酸菜鱼盛出来。 小白眉头紧皱,道,“我还没你吃得多。” “咳!”冯掌柜被水呛着了。 小白伸长脖子,很是不快,“你啥意思?” “酸菜鱼太香,我咽口水不小心被口水呛着了。”冯掌柜忍着笑说,“贺掌柜,明天还做不做酸菜鱼?” 贺清溪瞥一眼小白,“她嫌冷,不愿意去。天冷河面上都结冰了,鱼不好打,张魁能买到就做,买不到就算了。” 这点冯掌柜也知道,想一下道,“要是能买到,让张魁跟我说一声。” “好的。”张魁应一声,见又有客人上门,忙上去招呼。 未时两刻,鱼肉用完,李世民一行就起身往后院去。 贺清溪见状,立即拿下围裙递给张魁。 张魁和他媳妇张惠以及大白留下来招呼还在用饭的客人,贺清溪带着胡娘子和小白去后院。 贺清溪见李世民到堂屋坐下,长孙辅机等人在门外候着,顿时明白他今日出来并不是随便逛逛。 “圣上,出什么事了?” 李世民抬起下巴示意他也坐。 贺清溪坐下。 李世民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粉色绣着蝶恋花的手绢递给贺清溪。 贺清溪接过去,“这是?” “看看上面有没有妖气。”李世民道。 贺清溪的手抖动一下,惊呼道,“妖?您?” 小白怕李世民,胡娘子也有些怯他,李世民最初这样想的时候也觉得他想多了。 “我正是无法确定,才来找先生。” 贺清溪抬手扔给胡娘子,胡娘子调动灵气打开天眼,啥也没看到。放在鼻尖闻一下,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儿。 “没有?”李世民忙问。 小白走过去,道,“我闻闻。”低头嗅嗅,眉头皱了皱。 “还是没有?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小白摇了摇头,“有一点点。” “有?”胡娘子睁大眼。 小白点头,“该怎么说呢,有一点点腥味,但我不能确定是您刚才吃鱼的时候染上的,还是这上面自带的。” “我吃鱼的时候没碰这个手绢。”李世民道。 贺清溪开口道,“圣上别急,小白的意思店里鱼腥味重,即时您没碰,也有可能沾上。你俩无法确定,就让那只金毛大鼠闻一下,它的嗅觉比你们灵。” “大鼠?”李世民忙问,“在哪儿呢?” 贺清溪站起来,李世民出去,顺着他的手指看到杏树上面有个铁笼子。 李世民方才就看到了,他误以为是鸟笼子。 “这怎么像是在坐牢?。”李世民问出心中疑惑。 贺清溪点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错受罚,偷东西就该关起来。” 此话李世民赞同,但他有一点担心,“你把它关起来,它能跟你说实话吗?” “敢骗我,我让它牢底坐穿。”贺清溪转向胡娘子,“给它!” 胡娘子把贺清溪的意思是说出来,大鼠把铁笼拍的啪啪响。 “它让你放它出来?”李世民试探着说。 胡娘子点一下头,证实他的猜测。 贺清溪面无表情,道,“跟它说,我给它一炷香时间。小白,去点香。” “好的。”小白点燃一根香,就移到风口处,随后对铁笼里的大鼠叽里咕噜一通,李世民等人就看到大鼠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地模样看着小白。 小白冲它挤眉弄眼一番,就吹手里的香。 大鼠转向贺清溪,使劲拍铁笼,仿佛让贺清溪管管小白个熊孩子。 长孙辅机等人以前对妖怪是闻之色变,如今看到跟猫一样大的老鼠急的团团转,非但不觉得可怕,还觉得有些好玩儿。 “它这是在向你告状?”长孙辅机问。 贺清溪点头,“应该是。胡娘子,提醒它香快着完了,机会只有一次。” 胡娘子叽叽一通,大鼠停止拍打,一眼不错地盯着贺清溪。 贺清溪一脸的坦荡,任由它打量。 正当李世民担心这招对它没用的时候,看到大鼠抓走手绢,胡须动了动,扔给胡娘子。 “它说什么?”贺清溪问。 胡娘子:“它说这上面有鸡屎味。” “屎?”贺清溪猛然转向李世民。 李世民连忙摆手,“不是。这个是擦嘴的。” “你问它是鸡腥味儿还是鸡屎味,说错了今年就在里面过年。”贺清溪道。 胡娘子把他的话告诉大鼠。 大鼠瞪着豆粒般大的眼睛看贺清溪。 这点要是对贺清溪有用,胡娘子和小白得一天打八架。 “小白,给它看看香还有多少。”贺清溪悠悠道。 小白飘到大鼠旁边,吹一下香才把香举到它面前。 李世民见状都忍不住说,“你们家这个小白真会气人。” “是不是很想打她?”胡娘子接道。 李世民顿时后悔多这句嘴。于是装作没听见,问贺清溪,“真是鸡精作祟,贺掌柜能不能随我进宫一趟?” “手绢的主人在宫中?”贺清溪问。 李世民微微颔首,听到金毛大鼠叽叽几声,就改盯着小白。 小白转过身冲贺清溪点一下头。 “鸡精?”贺清溪问。 小白摇了摇头,道,“野鸡精。” “野鸡?”转向李世民,贺清溪试探道,“她想飞上枝头当凤凰?”见李世民点头,“圣上是怎么发现的?” 李世民回想一下,道,“她的长相我并不喜欢,可我每次见到她,总忍不住想亲近她,偏偏内心深处又有个声音在提醒我,这样是不对的。所以我觉得很奇怪,便找她要一块手绢。” “您没碰她吧?”贺清溪问。 李世民摇摇头,“我没敢碰她,因为我每每碰到她的肌肤,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是恶心不像恶心,说是烦躁也不是烦躁,就跟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似的。” “她十之八/九真是野鸡精。”贺清溪道。 李世民:“我们现在就去?” “她俩过去就行了。”贺清溪指一下小白和胡娘子,“圣上跟她们说一下那只野鸡精在那儿,她俩过去来回最多半个时辰。” 李世民想问什么,忽然想到她俩会飞,“好。我画一下。”找个小棍,在地上把皇宫的外形画一下,就画那只野鸡所在之处。 “直接打死还是我制个笼子把它关起来?”小白问出口,一顿,“不对,她怎么都不怕你?”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想一下,“对啊。贺掌柜,她不怕我。” “因为她是小偷。”贺清溪道,“她想偷您身上的帝王之气。心里怕的要命,也不会表现出来。” 李世民点点头,道,“有可能。那把她关起来吧。” “打回原形,放归山林。”贺清溪解释给李世民听,“她已修炼成人,说明修为颇深。我们关得了一时,关不了一世。难保哪天就出来了。您乃帝王,是明君也是统帅天下兵马的将军,丰功伟绩自有天佑,小白和胡娘子畏惧你,但她俩并不怕太子。哪怕他日太子登上帝位。” 李世民明白,“我听先生的。” “那我们去了。”小白道。 贺清溪微微点头,突然想到一点,“等等,加上隐身术。胡娘子,把你的剑带上。” 第59章 奄奄一息 胡娘子:“一直带在身上。”拍一下腰间和火红衣袍十分不搭的灰色荷包。 而她话音落下,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李世民忙问:“这就走了?” “没有。小白使了个障眼法。”贺清溪说出口, 一阵风拂过。 李世民:“现在走了?” “是的。妖虽厉害, 也没到刀枪不入的地步。比如刚才她们消失的那一瞬间, 陛下扔把剑过去照样能打中她们。”贺清溪道。 李世民有个疑惑,“有没有那种用隐身术的同时还能飞天遁地的妖?” “有的。那种大妖往往离修成正果只有一步之遥, 万不敢随意害人性命。”贺清溪道。 李世民笑了, “这样还好。对了, 之前状元的事你知道的,会不会想有人学他逆天改命,把我取而代之?” “变得和你一模一样?圣上,即便朝中百官, 皇室中人都被他迷惑,没有你的才能,他能当一时,也当不了一辈子皇帝。”贺清溪道, “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权利不是掌握在你手里,是掌握在天下百姓手中。他能想出那等法子, 就说明人品低劣, 那样的人当了皇帝,不出三年就会被百姓推翻。” 李世民想想,深表赞同,“是的。如果我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那百姓就是那些水。水能把我托起来, 也能把我埋下去。” 贺清溪愣了愣,没想到他能这样想,“圣上圣明。” “这不过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李世民摇头笑笑,“不过听你这样一说,精怪也没什么可怕的。” 贺清溪点头,“您别给旁人可乘之机,没人敢动你。就像草民先前说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世间也有它自己的规矩。人过于肆无忌惮,迟早自食恶果。妖任性妄为,必遭天打雷劈。” 李世民:“世间万物?” “是的。比如人过于贪杯,早晚会因饮酒过度而亡。再比如人过度采伐,把山上的土弄松了,下暴雨的时候把泥土冲塌淹没山脚下的房屋庄稼,便是人们常说的山神发怒。”贺清溪道。 这点李世民知道,“所以并没有山神?” “世间哪有什么神仙,不过是些精怪罢了。”贺清溪道。 李世民:“如果出现干旱洪灾,我祈求上苍也没用。” “这要看运气。恰好碰到大妖怪,或者会搬山填海之术的隐士高人,他们被圣上的诚心感动,说不定会帮助圣上。”贺清溪道。 李世民想问贺清溪有没有这等本身。而后一想,他前三十年灵魂都不全,近两年才把身体养好,等贺清溪练成那等法术,他孙子的孙子都变成一抔黄土了。 “我记得你说过胡娘子如今还不如小白,她俩不会受伤吧?”李世民内心深处有一点点担忧。 贺清溪摇头,“她俩要是都打不过,那就是只大妖。大妖不会干那般下作的事儿。” “贺掌柜见过?”长孙辅机问。 贺清溪:“听人说过。因为没必要这样做。圣上乃天子,伤了圣上短时间之内修为大增,但终归逃不过天谴。” 李世民总算明白他为何这般自信,“有没有那种靠邪门歪道上来的大妖怪?” “应该有。我没见过。这世上有精怪,也有许多得道高人,靠邪术化身成人的妖怪很难躲得过高人的耳目。没等他们修成大妖怪,就被高人打回原形了。”贺清溪道。 李世民微微颔首,“就像今天这个野鸡精?” “是的。”贺清溪说着,感觉到一阵冷风袭来,“圣上,外面冷,进屋吧。” 李世民转过身,看到俩孩子趴在西边角门口盯着他看,眼中尽是震惊和好奇,“他俩不知道?” “他们一直认为您是李叔。”贺清溪笑道。 李世民冲俩孩子招招手。小猫和小羊第一反应是看贺清溪。 “不认识了?”贺清溪笑着问。 小猫拉着小羊跑过来,看了看李世民,又看看贺清溪,不知是该作揖还是该磕头。 “喊李叔。”贺清溪道。 俩孩子抱拳道:“李叔。” 李世民笑道,“在你们家我只是李叔。” 俩孩子点一下头,就朝贺清溪走去。 贺清溪:“我送他俩回去。” 这个回去自然是指隔壁。 李世民嗯一声,便转身回堂屋。 贺清溪把俩孩子带到西边,就对他俩说,“圣上在咱们家是李叔,不是当今天子,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比如你们同学的父亲被抓起来,你们也不可以求他。” “我同学的父亲没有被抓。”小羊道。 贺清溪朝他脸上拧一把,“我是打比方,被冤枉也不可以求他。因为这种事我们可以直接找官府。啥事都找他,他以后就不往咱家来了。” 他这样讲小猫就明白了。 “爹爹的意思圣上在咱们家是李叔,不管朝中之事。到了宫里,他就是圣上。将来我参加科考,圣上也不会因为爹爹而偏向我?”小猫问。 贺清溪倍感意外,他没想到十来岁的孩子能想到这点,“圣上是明君,即便他偶尔看走眼,重用奸佞,那奸佞小人也有些真本事。比如能说会道,一张巧嘴骗死人不偿命。” “孩儿懂了。”小猫若有所思道。 贺清溪摸摸他的头,见大白跑过来,“你们在这边玩吧。今日圣上来有正事,你们就别过去了。” “我们知道。”小猫抱着大白,就给小羊使个眼色。 哥俩带着大白崽子去小猫房里玩儿。 李世民见贺清溪回来,便问,“跟他们说了?” “说了。他们说他们不认识圣上,只知道我有个姓李的朋友。”贺清溪道。 李世民倒杯水,看到张魁端着一盘他不认识的东西进来,“这个也是你做的?” “是的。圣上尝尝吧。”贺清溪道。 如果是在旁人家中,哪怕长孙辅机,李世民都得暗示他的贴身侍卫先试毒。但在贺清溪家中,张魁把东西放下,李世民接过张惠递来的湿巾擦擦手,就拿一把。 长孙辅机小心提醒,“圣上,这东西是油炸的。” “偶尔一次无碍。”贺清溪道,“其实像圣上这样的天天吃也没关系。不过四十岁以后要控制。” 李世民:“四十岁以后我就不是我了?” “圣上早年连年征战,身上应该有不少暗伤。如今年富力强察觉不到,到了不惑之年,那些伤病带来的后遗症便会慢慢出现。体力不比从前,还像年轻时一样胡吃海喝,或者劳累过度,身体受不了的。”贺清溪道。 李世民:“如果我修身养性多动动,是不是就有所改善?” “是的。哪怕您多活几十年,上苍也不会怪罪。因为那些寿命是您靠自律换来的。”贺清溪道。 李世民明白,“吃仙丹——” “这世上可没仙丹。”贺清溪连忙打断他的话,“您所说的丹药都是用药草提炼的。是药三分毒,圣上。” 李世民见状,笑了,“瞧你急的,我就是随口一说。” “您说说没关系,千万不要尝试。”贺清溪见张魁和张惠还在旁边候着,“圣上倘若不信大可问他俩,小猫和小羊偶感风寒,我都是让他们先喝姜汤喝开水,没有效果才吃药。” 张魁点了点头,“是的。小人今年一年都没吃过药。” “人参之类的你也没吃过?”李世民看向贺清溪。 贺清溪:“圣上如果说是制成什么人参养荣丸,我是没用过。要是跟鸡一起炖,炖好了就把人参扔了,吃过一次,去年冬天。” 这世上不止贺清溪一个修士,也不止他家这一窝妖怪。李世民要想验证真伪,随便找个道士一问便知。所以贺清溪没必要拿这话骗他。 思及此,李世民笑道:“我听先生的,以后多喝水少吃药,不到快死的时候绝不碰所谓丹药。” “多谢陛下相信草民。”李世民还有几十年好活,贺清溪很怕因为他的出现,导致李世民服用丹药英年早逝。贺清溪还想说什么,感觉到灵气波动,“她们来了。” 李世民起身走到门口,院子里突然多出俩人,一红一白,不是小白和胡娘子,还能是哪个。 “抓到了?”李世民大步走过去。 小白抬手扔出一个东西。 李世民停下来,面前多了一只半死不活的五彩野鸡,“就是她?” “就是她。我和胡娘子刻意收敛了一下气息,她以为我俩是刚化成人形的小妖,也是来找您的,扬言要灭了我和胡娘子,然后被我一巴掌拍出了原型。”小白说起这事颇为得意,“掌柜的,没给你丢人吧。” 贺清溪叹气,道,“你没丢人,可它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把它放归山林?” “直接扔过去就行了啊。”小白道。 贺清溪:“那都不用一刻,就得被飞禽走兽吃掉。” “吃就吃了。还能怎样?掌柜的,你不会是看它的毛好看,想救它吧?”小白不待他开口,“我不同意。” 贺清溪白了她一眼,转向胡娘子,“给它点灵气,能走能跑就行了。你亲自把它送树上,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这多麻烦啊。”小白忍不住说。 贺清溪:“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可能有族人?” “不可能吧。我们蛇就我一个修炼出来,胡娘子的狐族也是她一个,这个鸡——” “我们狐类不止我一个。”胡娘子打断她的话。 小白忙转向她,“还有别人?” “有一些,但就跟那只老鼠一样。至于现在死没死,我就不清楚了。”胡娘子道。 小白偷偷看一眼贺清溪。 贺清溪:“看我干什么?下次还敢不敢这样做?”指着奄奄一息的野鸡精。 小白连连摇头,随即就说,“外面太冷,我回屋了,你们看着办吧。”刷一下跑到屋里就关上门。 李世民忍俊不禁。 贺清溪叹气,“我真是欠她的。” “不是欠,是你惯的。”胡娘子道。 贺清溪:“那你去打死她?” 胡娘子被噎了一下。 “打又打不过,骂她又装听不见,不慢慢教,你能怎么办?”贺清溪问。 胡娘子拎起地上的野鸡,“我送它走!” “等一下,它现在是妖还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野鸡?”李世民问。 胡娘子:“就是只鸡。” 李世民松了一口气,“多谢胡娘子和小白,也多谢先生。” 长孙辅机摘下他腰间的荷包递给贺清溪。 贺清溪伸手接过来,问:“什么?” “几个小金锭,留着给小白玩,或者留她买好吃的吧。”起先冯掌柜说小白是猪妖的时候,李世民也是那样想的,因为他听身边人说,小白贪吃懒惰还喜欢玩儿。 贺清溪:“我就替他们收下了。天色不早,我送送圣上。” 今日天气好,架不住天寒地冻,李世民见事已妥当,就把手里的馓子递给他大舅子,随贺清溪从侧门出去。 送走李世民,贺清溪给小白一个金锭子,胡娘子就回来了。贺清溪给她一个,剩下的放自己房中。 两只妖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见贺清溪把金子收起来,啥也没说,就各回各屋。 如此过了二十多天,离除夕还有几天的时候,天空飘起鹅毛大雪。 张魁见金毛大鼠变成白鼠,忍不住同情它,便趁贺清溪心情好的时候问,“主人,我把它拿屋里吧?” “胡娘子。”贺清溪大声喊。 胡娘子从西院飘过来,“何事?掌柜的。” “问问它知道错了没。”贺清溪往外面瞥一眼。 胡娘子:“那只大鼠?好的。”说完就往外去。 小猫和小羊同时往外看。 “好奇?”贺清溪问。 戴着帽子,抱着暖袖的小猫点点头。 贺清溪家的房子有廊檐,便说,“站廊檐下看。” 俩小孩跑出去,就看到白毛大鼠变回了金毛大鼠,正冲胡娘子叽叽。 小猫见状,立即说,“爹爹,它还不服气。” “骨头够硬啊。”贺清溪走出来。 胡娘子笑道,“猫儿瞎猜的。” “这么说知道错了?”贺清溪问。 胡娘子:“它让我赶紧把它拿屋里去。” “把它身上的雪抖干净再放屋里。不准把它放出来。”贺清溪指着金毛大鼠,“我说关它到过年,一天一个时辰也不能少。” 胡娘子点头,道:“好的。”随后用法术把它身上弄干净,就用法术卷起笼子放杂物房中。 房门关上,只能听到声音,看不见人,第二天金毛大鼠就忍不住拍铁笼。 张魁给它送炊饼的时候,见它急的乱转,把胡娘子叫过来才知道它宁愿呆在外面,也不要呆在黑乎乎的屋里。 贺清溪成心要收拾大鼠,胡娘子可不敢自专,便又去找贺清溪,“掌柜的,您看?” “把门打开。”贺清溪道。 胡娘子过去便对大鼠说,“我们家掌柜的说把门打开,你别闹了。否则得在这笼子里待一辈子。” 金毛大鼠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说话不算话。 “还记得我们前些日子抓的那只野鸡吗?它修为比你还深。做了不该做的事,被小白一巴掌打回原形。”胡娘子说完,金毛大鼠蔫了。 那天贺清溪等人说的话它听不懂,联想到胡娘子让它闻手绢,再结合今天的话,金毛大鼠心声惧意,而后又不甘心,就问她贺清溪什么来头。 “不知道。但他修为深不可测。”胡娘子道。 金毛大鼠老老实实趴在笼子里装乖。 胡娘子见它这个样子很想笑,早这样多好啊。 贺清溪见她面带笑意,“老实了?” “暂时老实了。”胡娘子道。 除夕晚上,贺清溪把大鼠放出来,胡娘子给它送一碗红烧肉,就对它说,“吃完就去睡觉。你敢乱跑或者乱撕这屋里盛鸭毛的袋子,我们家掌柜的一巴掌能拍死你。” 大鼠抬头瞪她一眼,它哪有跑。 “没有就好。”胡娘子把碗放地上,“你乖乖听话,一天三顿,就算没有肉,也有用猪油炒的青菜。” 金毛大鼠把整个脑袋都埋在碗里狂吃。 “你慢点吃。”胡娘子忍不住说。 金毛大鼠抬起头,脸上全是油,都看不见眼了。 胡娘子见状,不禁皱眉,到堂屋就问贺清溪,“我刚才看那只老鼠身上的毛都黏一块了,要不要给它洗洗澡?”指一下杂物房。 “你们烧点水,让它自己洗,别惯着它。”贺清溪道。 小白开口:“我不烧。” “你还洗不洗脸了?”贺清溪问。 小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洗!” “脸不要了?”贺清溪接到。 小白皱眉,道,“我是个姑娘家,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呵!还知道自己是个姑娘?”贺清溪故作稀奇,“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出去打听打听,这东西市哪家姑娘像你一样,早上不想洗脸,晚上不想洗脚,吃饭不想洗手。” 小白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又不跟你睡。”管的也忒宽了。 “不论你跟谁睡,在外面跑一天,都得给我洗脸。胡娘子的被褥盖一月都不会脏,你的半个月就能从白变成黑,你都看不见吗?”贺清溪问。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一天一章,今天换榜单,我编把我轮空了....该说我活该吗?? 第60章 春节过年 小白嘀嘀咕咕道:“又没让你盖我的。” “你说什么?”贺清溪拧着眉头看着她。 小白见状, 立即说:“我现在就去烧水,然后给大老鼠洗澡。” 贺清溪收回视线。小白冲他扮个鬼脸。 小猫拍拍贺清溪的胳膊。 小白拔腿就跑。 贺清溪冷笑一声, “欠揍!” “你倒是打啊。”胡娘子接道。 贺清溪静静地看着她。胡娘子起身说, “我去帮小白烧火。” “不吃了?”张惠忙问。 贺清溪:“别管她们。饿了自己就回来吃了。” 事实上也没让张惠等太久, 一炷香, 一白一红一前一后回来了。 贺清溪吃个八分饱, 见小猫和小羊也不想吃了,就把俩孩子带到灶房,给他们舀热水, 让他们洗脸洗脚。 小白听到灶房里的动静,小声嘀咕,“我烧的水。” “这个菜是谁烧的?”胡娘子反问。 小白看了看碗里的红烧肉, 以及筷子上的鸡肉, 顿时没了言语。 胡娘子见她这样,忍不住说, “掌柜的也是为你好。” 小白自然知道贺清溪是为她好, 可她觉得没必要。一来千年养成的习惯不好改,二来如今在人世间生活,早晚洗漱,一天不知道得洗多少次手,他日搬回山野之中, 想这么讲究也没那个条件。小白就觉得贺清溪简直是多此一举。可惜这话她不敢说。 “我没说他不是为我好。”小白担心贺清溪听见,小声说,“比我娘还唠叨。” 胡娘子:“你有娘?” “废话!”小白白了她一眼。 胡娘子被噎了一下, 张张嘴想骂她,话到嘴边听到脚步声忙咽回去,“我的意思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我又不傻。”话音落下,贺清溪进来。小白连忙抱起碗低头狂吃。 贺清溪瞥她一眼,就拿着擦脸布出去。 小白放下碗,长舒一口气。 “这么怕主人还不听话,你真想挨到身上?”张魁忍不住开口。 小白:“他才不会打我。”见胡娘子不信,“他不打女人。” “但主人打妖怪。”张魁提醒她。 小白瞬间蔫了,老老实实吃饱,就去灶房舀水洗漱。 胡娘子拿着碗筷跟过去,便看到贺清溪从西边院里出来,“他俩睡了?” 立冬后,小羊就跟小猫睡,今天也一样。贺清溪轻微摇一下头,“在床上玩呢。” 明天年初一,无需早起上课,也不用起来练武背书,所以贺清溪也没管他俩,随便他们玩多久。 “大白呢?”贺清溪走到灶房门口就问。 张魁指着烧火坐的板凳,“在那边。” “大白洗不洗?”贺清溪问。 大白跳过来,奶声奶气道,“我要洗手。” 贺清溪弯腰抱起它,就叫张惠舀水,把它的四个爪子洗干净,又把毛擦干净,就把它送小猫房里。 小白看到这一幕,不禁撇嘴,“真够偏心的。” “大白没法自己洗,你也没法自己洗?”胡娘子问。 小白:“我又没说这个。” “那你什么意思?”胡娘子瞪着她问。 张魁担心俩妖再打起来,忙说,“小白的意思大概是主人对大白很温柔,跟她说话恨不得噎死她吧。” “还是张魁了解我。”小白道。 胡娘子还想说什么,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快点,掌柜的来了。”说着,往锅里添点凉水。 小白坐过去烧水,“等一下你给它洗。” 这个它自然是指隔壁那只金毛大鼠。 胡娘子不想洗,又担心那只大鼠不懂事伤了张魁或张惠,而让小白给它洗,肯定洗不干净,她更不敢让贺清溪动手,就只能说,“我洗。” 小白高兴了,热水烧好,认认真真洗好,又把脏水倒了才回房。 贺清溪看到这一幕,就往杂物房走去。 胡娘子端着一盆热水走过去。 “别在这儿洗。”贺清溪开口道。 胡娘子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就问,“那搁哪儿洗?” “下水道旁边,给它冲一遍,然后再把它放盆里面。张惠,把油灯拿出来。”贺清溪开口道。 胡娘子想问为什么,忽然想到那只金毛大鼠身上很脏很脏,把盆放侧门外,就想去拎金毛大鼠。金毛大鼠自己出来了。 胡娘子惊讶,用兽语问,“你怎么来了?” 金毛大鼠往后看一眼。 胡娘子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贺清溪在门边站着。 “早这么听话多好啊。”胡娘子忍不住说。 早它也不知道人类比妖还厉害啊。 金毛大鼠看一下胡娘子就要往盆里跳,胡娘子连忙用法术拦住它。而后在旁边设一个屏障,挡住呼啸的北风,解释给金毛听,“我先给你冲一遍,把你身上的灰尘冲掉再洗。” 金毛瞪大眼睛看着她,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主人说的。”拎着灯过来的张惠接到。 金毛往里面看一眼,没人。随后冲胡娘子叽叽一通。 “他能算出来。”胡娘子道,“不要试图跟他耍小聪明。有些事你觉得他不知道,其实他只是懒得拆穿你。” 金毛不信。 “忘了你是怎么被抓的了?”胡娘子提醒它。 金毛老实下来。 胡娘子从盆里舀半瓢热水,一股北风从她头顶上方呼啸而过。 张惠忍不住说,“真冷!” “看样子要下雪。”胡娘子道。 张惠:“又要下雪?” “去年春节不也下了。”胡娘子提醒她。 张惠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空,真有可能变天,“不知道又得冻死多少人。” “又不是一千年前,没棉花没红薯土豆的。如今家里有两个做事的,都能吃饱穿暖,哪能冻死啊。”胡娘子嫌金毛身上脏,干脆拿个小棍包点布给它搓。 张惠:“要是家里有个生病,钱都不够买药的呢?” “那就死呗。治不好还吃什么药。”胡娘子说出来,感觉张惠呼吸不对,扭头见她面色大好看,“是我就不治了。” 张惠闻言,道,“你经历过死才能这样想。大部分人都没有。” “说什么呢?”贺清溪走过来。 胡娘子:“我说看这天儿晚上可能有雪,她说又不知得冻死多少人。” “冻死?不是饿死?” 胡娘子:“不是啊。” “怎么会冻死?弄点木柴烤火,或者找几个麻袋装些麦秸秆铺床上,上面盖一个薄薄的被子也冻不死。”贺清溪打量一番张惠,“你听谁说的?” 张惠张了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我老家那边的人……” “你老家那边的人肯定不知道用麦秸铺床。就像现在这个风,懂点事的晚上都不会睡太死。只要屋顶不被雪压塌,就冻不死人。”贺清溪道。 张惠:“麦子会不会冻死?” “麦苗冻死了,回头也可以补种红薯。”贺清溪道,“不是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还能把自己冻死或者饿死,十之有九不会过日子。” 张惠想一下,道:“就没有那种借钱交租,然后利滚利越来越多,需要买地的?” “如今吏治清明,天子脚下几乎没有贪官,旁人交得起,他们为何交不起?你说百姓冻死,借钱交租,十年前倒是很常见,因为那时暴君当政,苛捐杂税繁多,百姓民不聊生。如今几乎没有。”贺清溪道,“有些农家粮食多的都能酿酒了。” 张惠不禁问,“主人怎么这么清楚?” “听客人说的吧。”胡娘子道。 贺清溪:“看的。三年前往这边来的还都是些达官贵人,如今十个里面至少有三个乃至四个是百姓。” “我,我都没注意。”张惠喃喃道。 贺清溪笑道,“过几天看看就知道了。要是真有大批乞讨者,那也是从外面来的。” “边关啊。”张惠道。 贺清溪点一下头,就转向胡娘子,“还没洗好?” “还得再来一盆水。”胡娘子放下木棍,摸摸金毛大鼠的毛,确定自己的猜测,“张惠,再帮我打盆水。” 贺清溪:“慢慢洗,必须给它洗干净。”说着,一顿,“回头再给它找个旧的被子,让它睡上面。对了,记得告诉它,不准拉上面,也不准尿上面。身上脏也不准往上面滚。否则我还把它关笼子里。” 胡娘子不禁咽口口水,道,“它现在就是一只老鼠。” “大白还是只小老虎呢。”贺清溪道。 胡娘子噎了一下,“大白都来多久了,它才来几天啊。”这不是为难鼠吗。 “在我家就得守我的规矩。”贺清溪指一下金毛大鼠,“你让它选。它要是不同意,再让我抓到它偷吃,我决不轻饶他。”说完转身就走。 胡娘子见状,道,“我这就问它。”随后把贺清溪说的话润色一遍讲给金毛听,末了又说,“你听他的话,天天都能吃到肉。不是烤鸭就是红烧肉。” 金毛大鼠高昂的头颅低下去。 “不回答就当你默认了。”胡娘子道。 大鼠叽一声,只有一声,而且异常短暂。 胡娘子闻言不禁摇头,用人语说,“又是一个吃货。” “不贪吃也不会被主人抓个正着。”张惠端着陶盆过来,“这些够吗?” 胡娘子看一眼,“差不多。你把灯放地上就回屋吧。” “我回去没事,厨房里都收拾好了。”张惠蹲下去,“相公在洗脚。现在过去也没有盆。” 胡娘子:“让掌柜的再买两个。这一个给它好了。”指一下先前端出来的盆。 “也行。”张惠和张魁是不会用大鼠用过的盆。贺清溪更不可能。小白和胡娘子估计也不会用,所以这个盆不给它也得给它。 可给了它,就少了一个洗脸盆。 张惠想一下,“那我回头跟主人说一声。” 贺清溪父亲那边没什么人,他母亲这边只有他母亲一个还去世多年。所以大年初一,张魁、张惠和俩孩子给贺清溪磕个头,贺清溪把压岁钱发下去,一家人就窝在屋里琢磨晌午吃什么。 在家窝三天,年初四,天儿放晴,贺清溪就带着一家大小直奔醉仙楼。 城里的饭馆都是初五开门,初六正式迎客。贺清溪还带他们往那边去,就是因为醉仙楼旁边空地大,又是东市最繁华的地方,来来往往的客人多,买风筝、糖葫芦等物的喜欢去那儿,以至于他们到那边想买什么都能买到。 贺清溪一行还没到跟前,就听到卖糖葫芦的吆喝,“糖葫芦,糖葫芦,一文钱一串糖葫芦,不甜不要钱喽……” “爹爹!”小羊扒着贺清溪的胳膊。 贺清溪:“叫小白领你去,我在这边等你们。” “爹爹,我也想去。”小猫道。 贺清溪把怀里的大白给他,“快去快回。” “知道。爹爹。”小猫跑过去买三串,回来递给贺清溪一串。 贺清溪惊讶,道,“我也有?” “有!”小猫递给他,“用爹爹给我的压岁钱买的。” 贺清溪笑着接过来,摸摸他的头,“我们家猫儿长大了。” “我早长大了。”小猫说着,发现不对,“小羊和小白呢?” 贺清溪往卖糖葫芦的那边看了看,没找到,转到对胡娘子说,“给他们传音。” 片刻,小白一手拉着小羊一手拿着糖葫芦回来了。 “你怎么不等吃完再回来啊。”贺清溪道。 小白的脸色有些不自在,“我们就看一会儿。” “看什么呢?”贺清溪问。 小羊开口道:“玩蛇的。” “蛇?”贺清溪的视线移向小白。 小白:“是花蛇,不是白蛇。那个玩蛇的人还说他笼子里的蛇都是家养的,特别听话,不会伤人。” “怎么可能有不伤人的蛇。除非成精了。”贺清溪见她不信,“家养的狗温顺不?有的不照样会咬主人。” 小白闻言猛然想到她去年遇到过一只大狗,要不是她会飞,非得被狗撕掉一块肉不可。 “掌柜的,你怀疑那个玩蛇的为了赚钱,故意骗人说他的蛇温顺?”小白往最热闹的地方瞅一眼,“可刚才他把蛇编成花儿,那蛇也没咬他啊。” “啊!” 小白吓一跳,循声看去,不远处的人纷纷后退,“掌掌柜的,不会,不会被您说中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 第61章 横死街头 贺清溪把糖葫芦给小猫, “快去看看。”大步往人群骚/动处跑。 “爹爹小心!”小猫慌忙提醒。 贺清溪脚步一顿,道, “你们别过来。” 胡娘子拽着小白跟上去。 “出什么事了?”贺清溪随手抓一个人问道。 那人踉跄了一下,挥开贺清溪的胳膊就说,“快跑!死人了!” “死了?”贺清溪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就拨开横冲直撞的人们。 小白见状,抓住贺清溪的胳膊, 贺清溪只觉眼前一花, 脚踏实地, 睁开眼就看到面前躺着一人, 四周还有许多条五彩斑斓的蟒蛇蠕动。 贺清溪倒抽一口气,顿时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闭上眼,压下心底的恶心,“小白,快把它们抓起来, 别伤着人。胡娘子, 救人!” “你是小饭馆的贺掌柜?” 贺清溪睁开眼,循声看去,醉仙楼门口站着几人, 面朝他这边,双脚朝反方向,应该是正在逃跑,听到他的话停下来, “我是。” “贺掌柜在这里,贺掌柜在这里,都别跑了。”众人下意识停下来,看他一眼,就继续往外狂奔,“百年小饭馆的掌柜的!” 忙于逃命的众人猛然停来。 贺清溪好生无语,飞快低头瞄一眼,见不远处还有一条大蛇,“小白,赶紧抓起来。” “正在抓。”小白把笼子关上,又掀开一柳树编的笼子,把余下的蛇全扔进去,“好了!” 贺清溪低下头,往四周看了看,松了口气,“怎么会跑出来?” “你问我?”小白指着自己,“我哪知道。” 贺清溪找到刚才挥着手吆喝的男子,只见那人四十来岁,长得富态,衣着华丽,应该是去小饭馆吃过饭或买过烤鸭,“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男人脱口而出。 贺清溪噎了一下,“你不知道跑什么?” “我我,大家伙儿都跑,我看到有蛇往这边来,就——就跟着跑了啊。” 贺清溪有些无语,扫一眼众人,“谁知道怎么回事?这些蛇不是在笼子里的吗?” “是的,是在笼子里的。”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眼珠乱转,确定四周当真没了蛇,才敢走近一点,“这个耍蛇的人换蛇的时候刚把笼子打开。”指着离贺清溪最近的笼子,“就是那个。从里面窜出一条蛇咬住他的脸,旁边的蛇不知怎么像疯了一样乱窜,然后这两个笼子里的蛇就全出来了。” 贺清溪:“你的意思外面就一条蛇?” “不是的。有三五条。”小白回想一下,“我和小羊看的时候,耍蛇的人手里拿一条,脚边趴着一条,两个笼子上面各有一条,跟跳舞似的乱晃悠。” 贺清溪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前世也没抓过蛇,要说跟蛇打交道,就小白一个,“小白,你看看它们是怎么了。”转向胡娘子,“还有没有救?” 胡娘子站起来,摇了摇头,“毒已入五脏六腑。” “这么快?”贺清溪走过去,拿起耍蛇人的手臂,探一下脉搏。而后放下他的手,移到胸口,一片死寂,“小白,那些蛇都是毒蛇?” 小白放下筐子,“是的。” “贺掌柜,这可如何是好?”先前让大家伙儿停下来的中年男子问。 贺清溪哪里知道,他前世不过一修士,今生也就一开饭馆的,“这附近有没有衙役?请衙役过来。” “对对,报官。” 不知谁附和一句,站在外面的人慌忙往四周看,见不远处就有衙役巡逻,连忙大声喊衙役。 刚才这边人群骚/动,衙役已经注意到,见没人找他们,还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一听有人喊他们,连忙跑过来。 看到地上的人,两名衙役脱口而出,“死了?” “是的。等一下,你们怎么知道?”贺清溪忙问。 其中一衙役指着地上的人,“你看他脸色。” 贺清溪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惊得睁大眼,盖因他刚才看的时候还好好的,就这么一会儿,耍蛇人的脸色已变得乌青乌青。 “小白,这是中了蛇毒?”贺清溪忙问。 小白蹲下去,想一下,用灵气幻化出一把小刀,在其胳膊上划一道伤口,用手指捻一点血,放在鼻尖嗅嗅,“是蛇毒,也不是蛇毒。” “此话怎讲?”衙役忙问。 小白站起来,踢一下耍蛇人的腿,“如果只是蛇毒,不可能死这么快。”转身指一下笼子,“那些毒蛇是他用很毒的药材养大的。” 众人惊呼一声。 贺清溪难以置信,“他养的?他为何要养毒蛇?” “不知道。也许是为了卖。”小白思索道,“也许是想用毒蛇杀什么人,结果还没来得及出手,他先死了。具体的只有找到他的家人才知道。” 贺清溪:“魂魄呢?”转向胡娘子。 胡娘子被他问愣住了。 “你没看到?”贺清溪忙问。 胡娘子摇摇头,“没注意。我过来只顾救他了。” “那就是咱们到来之前,他就已经死了。”贺清溪道。 衙役忍不住问,“能不能把他的魂魄召回来?” “不知他姓氏名谁,怎么招啊。”贺清溪更想说,像这种横死的,多半一离开身体就魂飞魄散了。 衙役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便说:“也是。”停顿一下,“我们把人抬回去。这些蛇劳烦小白姑娘处置一下?”看向贺清溪。 贺清溪点了点头,“我再让小白试试能不能从蛇身上查到这人的家人。” “多谢贺掌柜,麻烦小白姑娘了。”衙役拱手道。 贺清溪抬起手,“客气了。” 两名衙役立即把人抬走。 贺清溪转向胡娘子,“把蛇带上,咱们回家。” “爹爹!”小猫和小羊跑过来。 贺清溪拉着俩孩子的胳膊,“没事了。咱们回家吧。”越过人群,便问张魁,“刚才他俩没看到吧?” “没有。大公子垫起脚想看,小人把他的眼睛捂住了。”张魁道。 小猫:“对啊。爹爹,为什么不能看?” “横死的人你看什么?”贺清溪反问。 小猫:“好奇啊。我还没见过。” 贺清溪揪住他的耳朵,“死人很好看?” “不,不好看,爹爹,别拧,疼。”小猫下意识伸手阻止,抬起手一看一手一串糖葫芦,“爹爹,爹爹,你的糖葫芦,再不吃就化了。” 贺清溪松开他,接过糖葫芦,见小白还在吃,忽然想到她抓蛇的时候,以及给耍蛇人放血的时候都在吃,“你就不怕毒死?” “那点毒毒不死我。”小白满不在乎。 贺清溪深呼吸,瞪她一眼,“哪天死了,也是吃死的。” “能把自己吃死也好啊。可惜就怕吃不死。要不掌柜的你回去做点好吃的,撑死我得了。”小白说着,满眼希冀。 贺清溪白了她一眼,“快走!” “爹爹,这些蛇怎么了?”小羊指着胡娘子手里的筐子。 贺清溪看过去,蛇趴在筐子里一动不动,“不会也死了吧?” “没有。我怕它们在里面乱撞,一眼没看见窜出来,就把它们弄晕了。”小白解释道。 贺清溪松了一口气,到家就让张惠和张魁领俩孩子去西院。 小白用法术把通向西院的侧门关上,胡娘子就把蛇倒出来。 趴在杂物房睡觉的金毛窜出来,就冲地上的蛇叽叽叫个不停。 “胡娘子,它说什么?”贺清溪问。 胡娘子皱了皱眉,冲金毛大鼠吱吱几声,金毛大鼠叽叽两声。胡娘子才说,“它说它们怎么在这儿。我问它什么意思,它说它以前见过,还险些被这条最大的蟒蛇吞下去。”指一下最大的花蟒蛇。 贺清溪:“问它在哪儿见到的。” 胡娘子转向金毛大鼠。而后对贺清溪说,“在太乙山。” “长安城南边六七十里路的那座山?”贺清溪问。 胡娘子点头,“那座山上的生灵也多。我老家就在那儿。” “那它们怎么在这儿?”贺清溪指着地上的蛇,“你问问它有没有见过一养蛇人。还有它上次见到它们是何时。” 胡娘子翻译给大鼠听。 大鼠叽叽很长一段,说的时候还看一眼贺清溪。 贺清溪不禁问:“跟我有关?” “跟你没关系,跟我们有关系。”胡娘子道。 贺清溪以为他没听清楚,“你是指你和小白?” “对!”胡娘子指一下金毛,“它说上次见它们是两年前,正好是那个抓蛇的人抓它们的时候。这条蟒蛇有一百多岁了,都快成精了,按理说耍蛇人不可能抓到它。金毛鼠说,耍蛇的人不知用什么药把这条大蟒蛇迷倒了,然后就带走了。它就是跟着那个人一路来到长安。” 贺清溪:“只有这些?它又是怎么知道你和小白的?” “它懂蛇语,那个耍蛇的人也会蛇语,喂蛇毒草药汁的时候,跟蛇聊天,等它们全身沾满剧毒,且毒性无比厉害的时候,就让它们来找我们。”胡娘子道。 贺清溪明白,可他又不明白,“为何不直接来找你们?”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大概跟它有关。”胡娘子指着金毛大鼠,“它偷油都能被我们察觉,那么多蛇进来,想瞒住我们不大可能。抓蛇的人可能是知道小白喜欢看热闹,就打算用耍蛇引小白上钩。或者抓住小猫和小羊,用他俩换我们俩。” 贺清溪:“先不管他的目的。金毛大鼠既然跟到他家,想必知道他家在哪儿,我们去他家看看。” “现在?”胡娘子问。 贺清溪点一下头,“小白,你留下。” “为什么?”小白道,“她带不动你。”指一下胡娘子,“只有我能带你飞。”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一看到和疫情有关的新闻,就想囤点东西,不囤心慌慌。 第62章 斩尽杀绝 院内安静下来。 胡娘子回过神又想揍小白, 有必要说得这么直接吗。虽然她说的是实话。 “胡娘子可以御剑飞行。”贺清溪说着冲胡娘子抬了抬下巴,“别说这么多年还不行。” 小猫今年都十一岁了,胡娘子来小饭馆也有四年,身上的伤早两年就痊愈了,还不能御剑飞行, 贺清溪都看不起她。 胡娘子听出他潜意思,苦笑道,“我可以御剑飞行,但无法使用隐身之法。” “我来。我去画几张符。”贺清溪指一下小白,“不准乱跑, 看着家。” 小白不禁嘀咕, “家有什么好看的。” “掌柜的担心耍蛇的人还有帮手,这只是他们的声东击西。”胡娘子怕她乱跑,耐着性子解释给她听。 小白:“用人命声东击西?” “那人应该没想到自己会死。”胡娘子不待她开口又说, “别管有没有党羽, 你都在家看着,以防万一。” 小白看了看堆在一起的蛇, 犹豫片刻,“好吧。” 贺清溪从屋里出来,分别在他和胡娘子身上贴一张隐身符, 就去拿铁笼, 把金毛大鼠装进去。 “还用这个?”胡娘子指一下铁笼子。 贺清溪:“你抱着它?” 胡娘子顿时没了言语,看到贺清溪往铁笼上贴一张符,就拿出她那把宝剑, 载着贺清溪和金毛大鼠往耍蛇人家中去。 耍蛇人住城外,天气太冷,胡娘子没敢飞太快,一炷香他仨才到耍蛇人家中。 胡娘子收起宝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见贺清溪往里面去,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面对贺清溪的疑惑,胡娘子微微摇头,往堂屋方向努一下嘴。 贺清溪微微颔首,胡娘子蹑手蹑脚进去。 须臾,胡娘子转向偏房,再次出来,脸上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 贺清溪见状,忙问,“怎么了?”拎着金毛大鼠走过去。 胡娘子连忙说,“你最好别进去。” “和这个味儿有关?” 先前贺清溪看到那群四处跑的蟒蛇,浑身起鸡皮疙瘩,脸色异常难看,胡娘子注意到了。 胡娘子担心他吐出来,便说,“堂屋里除了桌椅板凳家里用的那些东西,其余的全是草药。偏房——”深吸一口气,“偏房里全是蛇。” “蛇?”贺清溪惊呼,指着灶房对面两间偏房,“那里面全是?” 胡娘子点点头,想到刚才看到的情形,吞口口水,“有活的有死的。活的就比筷子粗一点,死的都有咱们之前抓到的蛇那么大。” “死的很惨?”贺清溪问。 胡娘子:“有的皮被剥掉了,有的蛇胆被挖出来,有的头被割掉,还有一盆蛇的尸体,我觉得是留着他吃的。因为我往堂屋去的时候,往灶房里看一眼,里面没有米面。堂屋里也没有。”指一下北面的三间堂屋,“那三间是相通的。” 贺清溪:“只有这些,没别的了?” “还有什么?”胡娘子下意识问。 贺清溪:“那个耍蛇的为何针对你和小白?”说着看一眼金毛大鼠,“要不问问它?” “对哦。”胡娘子顿时想起他们来这儿的目的,接过贺清溪手里的铁笼,就问金毛大鼠。 金毛大鼠叽叽一通,胡娘子就要往北去。 贺清溪忙说:“等等。” 胡娘子停下来。 “你把那边两间房子全烧了,然后我和你一起去堂屋找找。”贺清溪听不懂金毛大鼠说的话,但他刚才注意到大鼠往堂屋那边看了一眼,堂屋里面应该有什么。 胡娘子闻言,道,“会不会连同堂屋一块点着?” “你在上方设一道屏障,然后再点火。”贺清溪道。 胡娘子正想说窗户和门也是木头的,扭头看去,放蛇的那两间屋子没有窗户,有木门但可以摘掉。 胡娘子把大鼠放地上,门摘掉扔出来就去里面点火。 随着火苗窜出来,一股浓郁的怪味也飘出来,贺清溪闻到,脸色大变,“不好!” “怎么了?”胡娘子吓一跳。 贺清溪:“气味有毒,赶紧封上。”说完坐下调息,逼出钻入腹部的毒气。 胡娘子见状,慌忙在门口设置一道屏障,一眼不错地盯着里面的情况。 直到里面的毒蛇全变成一把灰,胡娘子都没敢把屏障撤掉。 “掌柜的还好吗?”见贺清溪还在地上坐着,胡娘子忍不住担忧。 贺清溪没能回答她。 又过了片刻,贺清溪站起来,见胡娘子脸色发白,忙拎起金毛,退到堂屋里面,“撤掉屏障来这里。” 胡娘子撤掉偏房里的两道屏障,迅速飘到堂屋,在堂屋门口设一道,从偏里飘出的毒气冉冉上升。 胡娘子的脸色煞白煞白,像随时会晕过去一样。 贺清溪有点后悔没把小白带来,“撤掉!” “撤掉?”胡娘子转向他。 贺清溪:“我封住口鼻。” 胡娘子见状,灵气收回来,撤掉屏障,脸色好了许多。 又过约一炷香,贺清溪快憋不住了,胡娘子走到偏房门口,气味很淡,毒不死人,就提醒贺清溪可以了。 贺清溪长舒一口气,“全烧了?”指着偏房,极为不放心。 胡娘子:“烧光了。墙都变黑了。” “那就好。”贺清溪嘴上这样说,事实上并不放心,用衣袖遮住口鼻到偏房,确定干净的连块蛇皮都没了,这才去堂屋。 到堂屋就示意胡娘子把金毛放出来。 金毛大鼠虽不会说话,但它刚才看到胡娘子和贺清溪的脸色都不对,也知道耍蛇人有些麻烦,所以一出笼子也没叽叽歪歪同贺清溪谈条件,就往衣柜方向跑。 贺清溪到跟前把衣柜打开,金毛大鼠跳到最上层,就冲胡娘子叽叽叫。 “它说什么?”贺清溪开口问。 胡娘子:“它说这上面有本书。”把里面的衣裳被褥拿出来,找到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本书,不过是用布包着的。 胡娘子把布扯掉,发现书本泛黄很是惊讶,“古籍?” “看看上面写的什么。”贺清溪道。 胡娘子识字,但不多,还是跟小猫和小羊学的,于是把书递给贺清溪。 贺清溪翻开一看,眉头紧皱,“修炼的功法?” 胡娘子勾头看到上面的图,“像是。那人是个修士?” “有可能。不过能那么容易被毒死,想必连修炼的门槛都没摸到。”贺清溪说着往后翻,瞳孔紧缩。 胡娘子离得近,感觉不对忙问,“怎么了?” “我知道他为何要养蛇制毒了。” 胡娘子指着泛黄的书,“上面写了?” “这上面说把你们抓起来,喝你们的鲜血,或者把你们炖了吃你们的肉,能提高修为。”贺清溪道。 胡娘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喝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贺清溪转向她,“能不能提高修为?” 胡娘子:“能个屁!” 贺清溪乐了。 胡娘子见他这样不禁问,“你笑什么?” “我笑这人蠢。”贺清溪晃一下手中的书,“也不知哪个闲着没事干的人写的。修炼真这么容易,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保护不了你们。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动脑子想想啊。” 胡娘子:“他大概以为只有他知道这种法子吧。” “有可能。”贺清溪说着,忽然发现不对,“这只老鼠是怎么知道的?” 胡娘子低头问问金毛大鼠,而后告诉贺清溪,“那人跟蛇唠嗑的时候说的。他没家人,又不敢跟旁人说,实在忍不住了就跟蛇念叨。”看一眼大鼠,“它说那个耍蛇的人一天能念叨两三次。” 贺清溪:“这就难怪了。”话音落下,手里的书着了。 胡娘子吓一跳,“你,你怎么烧了?” “不烧留着干什么?再养一群毒蛇出来。”贺清溪问。 胡娘子想想,只有烧了才能永绝后患。 “这个房子呢?”胡娘子往四周看一眼,“还有这些药材,烧了怪可惜的。” 贺清溪思索片刻,“草药放须弥袋里。这些都是毒草,流出一根都能要人命。也不知那人在哪儿弄的。衣物扔到院里,一把火烧了。家具就留屋里。” 耍蛇的人大概怕邻居发现,特意把房子盖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地里。可即便周围没什么人,贺清溪也不舍得把房子烧了,毕竟房子还很新,可供赶路的人歇脚。 胡娘子不知道这些,她听贺清溪这样讲,误以为贺清溪觉得没必要,所以用法术把衣服被褥卷到院里烧完,就和贺清溪回去。 贺清溪到院里就发现家里不对劲,因为地上的蛇没了,连盛蛇的柳树筐子都没了。 “小白!”双脚落地,贺清溪就大声喊。 “这里!” 小白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贺清溪指一下杂物房,胡娘子把金毛大鼠送屋里,就往隔壁去。到隔壁看清院子里的人很是惊讶,“小虞大人,你怎么来了?” “来给我贺兄回拜年。” 贺清溪是虞景明的救命恩人,往年春节虞景明都会来给他拜年。 自打小猫和小羊拜他为师,贺清溪就不再让虞景明过来。可贺清溪又不能去虞家,因为有次过去,虞景明的爹娘让他做主位,还让虞景明的儿子给贺清溪磕头,所以今年过年贺清溪干脆让张魁陪俩儿子去给虞景明拜年,年礼自然是张惠和白娘子做的鸭绒被。 贺清溪料到虞景明还会来给他拜年,但他没想到虞景明年初五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虞景明问。 贺清溪想送他一记白眼,“明天休沐,还是年初六,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 “我今天也没去衙门。” 春节期间早朝停了,但除了除夕和年初一,所有朝廷命官都得照常去衙门报道。 贺清溪知道这点,“请假了?” “我那边不忙。”忙得是刑部衙门。虞景明想到这点,也想到他来的目的,“你家还有没有鸭绒被?” 第63章 心慈手软 贺清溪听得不是很清楚, “什么被?” “鸭绒做的被褥, 你不记得了?”虞景明说出来, 眼中尽是诧异,“你也被毒蛇伤着了?” 贺清溪连连摇头,“没有。我只是纳闷你要鸭绒被做什么。” “用啊。”虞景明道。 贺清溪拧眉,“你用?那日小猫和小羊过去, 不是已给你两床?小猫回来同我说, 你说的你家被褥多用不着。这才过去多久?” 虞景明:“是没多久。我也用不着,因为是我母亲要用。我母亲信你, 说你说鸭绒被暖和,那一定暖和。她晌午睡午觉的时候,命丫鬟拿出来盖一下, 发现又轻又暖和,就想把她和家父床上的被褥全换成鸭绒被。” “令堂吗?”贺清溪再次怀疑他听错了, “蚕丝岂不比鸭绒还要暖和?” “蚕丝?”张魁等人同时转向虞景明,惊呼, “你家用蚕丝做被?” 虞景明吓一跳,忙说:“不是, 棉被。”见他们不信,“真的。蚕丝做被非常昂贵, 我那点俸禄可买不起。” “你那点俸禄怕是连你自己都养不活。你家没有庄子铺子?”贺清溪问。 虞景明点头,道,“有。我家用钱的地方也多。家父家母觉得棉被也很暖和,不过是重了点, 就一直用棉被,从未想过换成蚕丝做的被褥。” “你有没有提醒令堂,鸭绒虽然轻薄暖和,但里面的绒毛很有可能会出来。”贺清溪道。 虞景明点头,“说了。家母又命丫鬟在外面缝一层被罩。即便又加一层,总的来说也比蚕丝被便宜。” “既然如此,我明儿就给你做。”贺清溪转向胡娘子,“杂物房里的鸭绒能做几床?” 胡娘子想一下,“五六条。” “这么多?”虞景明很惊讶。 贺清溪点头,“还是最好的绒。你不信?真的。我们最近没用鸭绒做过东西。以前的鸭绒被我们做成了衣裳和被褥,够我们用三五年的。” “衣裳?”虞景明好奇地问,“还能做衣裳?” 贺清溪点了点头,“我本想让胡娘子和张惠给令郎做几件衣裳,担心他穿不得鸭绒做的衣裳。有些人碰到毛茸茸的东西会呼吸不畅,浑身起痘痘。”怕他不信,解释给他听,“令郎倘若可以穿,赶明儿我就叫张魁买几个大鹅,用鹅绒来做,那个比鸭绒还要暖和。” “我赶明儿买只鹅给他试试。要是可以穿,麻烦你们给他做几件。”虞景明说着,想到他刚才说的话,“你刚才说的衣裳,不会就是小猫身上穿的棉衣吧?” 贺清溪:“上身穿的棉衣,里面的裤子是用鸭绒做的。”走到小猫身边,把外面的长袍拉起来。 虞景明走过去摸一下,比棉裤薄多了,“不冷?” “不冷,很轻。”小猫道。 虞景明闻言忍不住啧一声,抬头打量一番贺清溪,“您幸亏志不在庙堂。” “每个人都有他们所擅长的。”贺清溪笑着说,“你让我做文章,我十天也写不出一百个字。” 这话虞景明相信,贺清溪有这等本事,也不会让小猫和小羊拜他为师。 鸭绒被的事敲定,而天儿又快晌午,虞景明得回家去,便问令他十分好奇的事,“我先前听小白说,你们去耍蛇的人家里找什么东西,找到了没?” “不是找东西,是去他家看看还有没有毒蛇。”贺清溪把先前的事大概说一遍,略过那本修炼的书,而后就问小白,“那些毒蛇呢?” “在我房里。掌柜的要,我现在就拎过来。”小白道。 贺清溪摆摆手,“我不要。虞兄,劳烦您进宫一趟。” “送给圣上?”虞景明问。 贺清溪点头,“那些毒蛇皆是用稀有药材养大的,就这么杀掉烧死甚是可惜。宫中太医甚多,问问他们能不能用。不能用再杀了也不迟。” “我听小白说那些蛇很是厉害,宫中太医皆是凡人,不见得敢碰它们。”虞景明道。 贺清溪想想也是,可要是给朝廷奉养的道士,万一那些人起了不该有的念头,比在耍蛇人手上还危险,“就这么处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虞景明道。 贺清溪沉吟片刻,“胡娘子,你去处置。”说着,一顿,“小白,待胡娘子把蛇杀了,你送去深山老林里。” “我自己弄过去好了。”小白道。 贺清溪闻言,眉头一挑,提醒她,“那些可是蛇。” “那又怎样?不说它们已被耍蛇的人养变了,就是没变,我也敢杀。”小白说着,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 贺清溪呼吸一窒,“……我是为你着想。” “那你想多了。”小白摆摆手,一副“你可别解释了”的模样,“我去了啊。” 贺清溪:“滚!” 小白扭头冲他扮个鬼脸,就往隔壁跑。 虞景明乐了,“这个小白姑娘,性子还是十年如一日。” “她是百年如一日。”贺清溪顺着接道。 虞景明惊得睁大双眼,“百年?那她她,如今岂不是才十岁。” “可不是咋的。”贺清溪道。 虞景明不禁往东边看一眼,不禁唏嘘,“不怪人人都想长生不老。” “这种不是想就有的。”贺清溪也往东院看一眼,“小白说它们蛇一族只有她一个化成人形。” 虞景明愣了愣,意识到他什么意思,难以相信,“世间那么多蛇,只有她一个?” “是的。她知道的也只有她一个。”贺清溪指一下胡娘子,“其他的即便开了智,也没能活到化身成人的那一天。” 虞景明转向胡娘子,“这么难?” “我要是不能赶在寿命结束之前修成正果,也免不了一死。”胡娘子道,“你别觉得能活几百岁或者几千岁是好事,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天天老去,一个接一个死去,心灵稍稍脆弱的妖,不死也得疯。” 这便是胡娘子不爱来尘世,一直生活在人迹罕至深山老林里的原因,没有之一。 虞景明见状,设想一下他亲眼看到儿孙慢慢老去,胸口顿时一痛,“贺兄,你……”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贺清溪笑道,“我的残魂飘荡了几十年,见惯了生生死死世间百态,心态远远比常人要好,虞兄无需为我担心。” “爹爹,我不要你看着我死。”小猫突然开口。 贺清溪摸摸他的头,“不要为爹爹担心。你和弟弟走了,我还有小白、胡娘子和大白呢。它们比爹爹活得久,有它们陪着爹爹,爹爹不会感到孤独的。” 虞景明闻言心里好受多了,“对!我把它们给忘了。” “那爹爹会一直陪着我们吗?”小猫好奇地问。 贺清溪笑道,“你们想让爹爹陪着,爹爹就一直陪着你们,你们不想,爹爹就和他们四处逛逛。爹爹还从未好好看看这万里河山呢。” “你灵魂飘荡的时候没看过?”虞景明不信。 贺清溪摇摇头,半真半假道,“那时候风把我刮到哪儿就去哪儿。偶尔闲下来,就在想我家在何处,为何没有鬼差来寻我去投胎,哪有心情欣赏无限风光啊。” 虞景明代入自己想一下,“要是我非得疯不可。” “我倒是想跟你换换。”贺清溪笑道,“有慈母严父,有健康的身体,半生无忧。” 虞景明一直都很羡慕贺清溪有双天眼,身边还有几个妖怪,可听他说完,顿时不羡慕他,还觉得自己很幸运,“那你就继续羡慕吧。我得回去,家里人等我用饭呢。” “我就不留你了。”贺清溪随他出去,把人送到门外,关上门感觉到一阵灵气波动,“这么快?” “几条蛇还能用多久。”话音落下,小白现出身形。 贺清溪:“是扔在太乙山吗?” “是的。对了,那边山里有个地方很奇怪。” 贺清溪:“碰到妖怪了?” “不是。”小白仔细想想她刚才看到的,“上空雾蒙蒙的,但那个雾不像是妖气,也不是灵气,我觉得——” “你别觉得了。”胡娘子打断她的话。 小白:“你知道?” “你说的应该是太乙山上的温泉。”胡娘子道。 小白惊呼,“温泉?” “对。水不冷不烫,特别适合冬天沐浴。我以前每年冬天都住在那边。”胡娘子道。 小白扯一下贺清溪,“掌柜的,以后咱们就去那儿洗澡好不好?”省得天天烧一大锅热水了。 “你载我们去?”贺清溪问。 小白点一下头,“有何不可。” “胡娘子,那边有几个温泉池?”贺清溪问。 小白:“你管几个呢。” “闭嘴!胡娘子,你说。”贺清溪瞪她一眼。 胡娘子乐了,一见小白瞪她,就更想笑,“别这么看我。掌柜的没给你一巴掌,是念在你如今已是大姑娘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知道什么意思吗?就算你不在乎,还有我和张惠呢。要是只有一个池子,咱们这么多人怎么洗?” “是哦。”小白不禁拍拍脑袋,“我怎么把你们给忘了。” 胡娘子白了她一眼,“有好吃的好玩的,你还能记住谁啊。”眼角余光注意到贺清溪皱眉,忙说,“有三个池子。不过其中两个很浅,最大的那个深,但水很烫。” “回头过去看看能不能改一下。”贺清溪道。 胡娘子想一下那边的地形,“改是可以改,不过很麻烦。” “有我呢。包在我身上。”小白拍拍胸口道。 贺清溪看到她的动作,眉头紧皱,“胡娘子,从明天起教教她男女之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 第64章 大材小用 小白很不高兴, “你说啥?” “男女有别。我说错了?”贺清溪反问。 小白:“我知道你是男人。” “嗯,我也知道。我让胡娘子教你, 是因为你没把自己当成女人。”贺清溪使劲点一下她的脑袋, “张魁,张惠, 洗菜, 我做饭。”挽起衣袖往灶房去。 小白跟上去。 胡娘子伸手拽住她的胳膊,“给我过来!” “干啥?跟我讲三从四德啊。”小白白了她一眼, “哪凉快哪呆着去。” 胡娘子呼吸一窒, 高喊:“掌柜的!” “来了,来了。”小白忙打断她的话,“去哪儿?” 胡娘子瞪她一眼,就往西院去。 小白冲她的背影扮个鬼脸, 小跑跟上去。 “还不如大白乖。”小猫拉着他弟弟到灶房就忍不住说。 贺清溪:“大白是老祖宗养大的, 小白不是。” “她不是说她一直住在老祖宗家里?”小猫说道。 贺清溪笑道:“那时候她还是条白蛇。你老祖宗怎么教?大白那时候虽然不会说话, 但它父亲懂事,它父亲可以教它。”见大白趴在小猫肩膀上, 仿佛睡着了一样,“大白, 是不是?” “是呀。” 软软的童音响起, 大白却一动未动。 贺清溪见它蔫头蔫脑的,忍不住问,“大白你也需要冬眠?” “不冬眠。” 贺清溪走过去,“今日你怎么无精打采?” “我好像要突破啦, 小清溪。” 贺清溪闻言连忙抱过它,“突破会有雷劫吗?” “不知道啊。” 小猫忙问:“以前有没有?” “没有。”大白说完,忍不住挣扎一下。 贺清溪把它放怀里,让它趴在自己胳膊上睡,“突破动静大吗?” “不大,要睡觉。” 贺清溪想一想,“要突破的时候告诉我,我和小白带你去深山老林里。” “好的。”大白说完,丢头就睡。 贺清溪把它递给小猫,“把它送屋里去。吃饭的时候再把它抱过来。” “突破是什么意思?”张魁等小猫和小羊走远才开口问。 贺清溪:“大概会长大一点。” “是不是要化身成人?”张惠好奇地问。 贺清溪摇了摇头,“小白九百多岁才变成人。大白才七百来岁,就算比小白快,也得再过一百多年。” “我们见不到了啊。”张惠道。 贺清溪笑道:“我也一样。” “唉,幸亏还有胡娘子,不然我们都走了,大白又得变成流浪猫。”张魁叹气道。 贺清溪想说他能等到大白化身成人,但这话一说出口,张魁、张惠、小猫和小羊日后肯定会很难过。 人生最苦是生离死别。 贺清溪前世习惯了,可小猫他们没经历过,便顺着张魁的话说,“即便没她们,大白也能照顾好自己。等它突破,大概就跟胡娘子和小白一样,无需再吃五谷杂粮。” “那吃什么?”张魁忙问。 贺清溪:“灵气。不过会瘦。” “肯定的啊。空气哪能跟鸡鱼肉蛋比啊。”张魁说出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贺清溪莫名想笑,“叹什么气?我说的即便没她们。这不是有吗。” “对哦。”张惠恍然大悟,“明儿我就教胡娘子做饭。” 贺清溪:“随便你。” 翌日下午,张魁和张惠以及小白腌鸭子的时候,贺清溪和胡娘子把鸭毛收拾干净。最好的鸭绒用棉纱布包起来,包成被褥那么大。次一点的绒也可以用,张魁、小白以及胡娘子床上铺的都是次一点的绒,且铺很厚很厚。 小白不止一次念叨,躺在上面跟睡在云上似的。 这次贺清溪照样把次一点的鸭绒弄出来,用白纱布裹上。待这些收拾好,贺清溪就命小白去请虞景明。 小白落到虞家,吓得虞家一众抱头鼠窜,闹得人家前院后院鸡飞狗跳。好在虞景明很快出来,虞家人得知她是小饭馆的小白才敢露头,但并不敢靠近。 小白见状忍不住说:“你们家人胆子真小。” “我没跟他们说过。”虞景明的父母和妻儿知道,但他们都不在家。家中奴仆听说过,但都没见过小白,如何不害怕。 小白不是第一次把人吓成这样,撇撇嘴就抓住虞景明的胳膊,“我们家掌柜的找你。” “你等等,等等。”虞景明连忙命家丁去拿大氅,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小白啧一声,“冻不死你。” “我害怕不行啊。”虞景明瞪她一眼,“快点!”话音落下,虞景明身形一晃,疾呼,“小白!” 小白:“摔不死你。” “你你,回头见到贺兄,我就告诉他。” “告诉我什么?” 虞景明心中一惊,扒开斗篷就看到他缓缓下坠,顿时惊得瞠目结舌,“这么,快?” “从你家到这里还能要多久啊。”贺清溪笑着上前拿掉他的斗篷,“鸭绒被芯弄好了,你拿回家让府上的丫鬟做吧。” 虞景明疑惑不解,道,“为何?” “你们想缝成什么样就缝成什么样。”贺清溪说着,做个请的手势。 虞景明随他到堂屋,看到椅子上放有好多白绒绒的被芯,“这些都是?” “都是。今天没有卖鹅的,张魁没买。买了把鹅绒弄出来,我再叫小白去找你。”贺清溪道,“这每条被褥都有八尺宽,你要是觉得太宽,到家让丫鬟叠成两层再缝。” 虞景明点头,“我知道。可我怎么弄回去?” “让家丁来拉。你觉得这样行,我回头都这么弄。”贺清溪道。 虞景明惊叫道:“还有?” “最好的绒都在这里。次一点的绒也能做被褥,只是没有这种柔软。”贺清溪道,“但远比棉被暖和。我明儿试试有没有人要,能卖掉就卖。卖不掉就放起来,留胡娘子和小白以后用。” 虞景明没听懂,“以后?” “三五百年以后。”贺清溪道。 虞景明明白了,又想说能放那么久吗。话到嘴边想到胡娘子和小白会法术,应该有法子,“多少钱?” “这六条给我一两银子就成了。”贺清溪道。 虞景明眉头紧皱,“一两?够买布的吗?” “够了。布是在东边买的,那边按最低价给的。”贺清溪笑道,“这个鸭绒你不要,我卖不出,搁家里也是占地方。” 虞景明还是觉得少,“六条一两,我爹娘知道能打死我。” “你要是这样说,我以后可不敢给你弄鹅绒了。”贺清溪提醒他。 虞景明也知道他来钱的门道多,道,“好吧。小白姑娘,劳烦你再走一趟。”拿过斗篷,再次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片刻,小白回来,递给贺清溪一两银子,就拿着被芯给虞景明送去。 贺清溪见状,很是惊讶,“懂事了?” “懂事什么啊。肯定觉得虞景明家的人来回跑麻烦。”胡娘子道。 贺清溪想想很有可能,干脆不管她,让胡娘子把次一点的鸭绒收起来,明日上午拿出去卖。 翌日,贺清溪和面,张魁和张惠在院里收拾晌午要用的菜的时候,胡娘子和小白站在门口吆喝叫卖。然而,直到小饭馆开门迎客,才只卖出去两条。 胡娘子见贺清溪从后院过来,就说,“掌柜的,咱们自个留着吧。” “隔一天就有一堆鸭绒,留着得留多少?”贺清溪问,“你和小白去西市问问。那边西域人多,他们可能会要。” 小白摇头,“不会的。他们的羊毛毯比咱们这个还暖和。” “那种有味儿。即便洗的很干净。还有,羊毛毯重。”贺清溪道。 小白想想,好像有点道理。 “我们现在去?”小白问。 贺清溪点头,“去严公子店门口。但不可以卖给他。” “知道。要是卖给他,就这几条被芯,他恨不得给你一锭金子。”小白道。 贺清溪乐了,“总算懂事了。” 小白冲他扮个鬼脸,就把被芯抱起来,胡娘子拎着桌子,俩妖怪瞬间消失不见。 食客们见状,都忍不住说,“让她们去卖东西,贺掌柜您不觉得大材小用吗?” “让她们去捉妖?”贺清溪惦着勺子问。 冯掌柜接道,“对啊。” “世上妖怪不少,可该死的妖怪不多。”贺清溪道,“它们没犯什么事,抓过来您帮我养啊。” 冯掌柜语塞,“这这,我忘了。” “这里是百年小饭馆吗?” 众人扭头往外看,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身穿褐色长袍,长得很魁梧,面色焦急,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贺掌柜,来生意了。”冯掌柜笑着开口道。 男子忙说:“我不是来吃饭的。” “我们知道。你是来找贺掌柜捉鬼的。”冯掌柜接道。 男人很是惊讶,“你怎晓得?” “来找他的,除了吃饭就是捉鬼。” 男人道:“那敢问哪个是贺掌柜?” 贺清溪叹了一口气,“我就是。” 男人循声看去,见他站在灶台后面,“您是厨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贺清溪反问。 男人脱口而出,“饭馆。不不,我以为掌柜的无需亲自下厨。” “小饭馆的掌柜和厨子是同一人。”贺清溪把锅里的素菜盛出来,扯掉围裙走出来,示意张惠把锅刷一下,“是你遇到鬼,还是你家人被鬼魅缠上?” 男人闻言忙说:“我家管家被鬼杀了。” “杀了?”贺清溪忙问。 冯掌柜跟着问,“死了?” 男人连连点头,道:“掌柜的,劳烦您随我走一趟,倘若能抓住那厉鬼,我必重谢。” “你是这城里人?”贺清溪一动未动。 男人点头,“我家就在东南边,两炷香就能到。” “那不可能是厉鬼。一般的恶鬼碰不到人,厉鬼入城,我们不可能不知道。”贺清溪道,“即便瞒得过我和城里的道人,也瞒不过胡娘子和小白。” 男人皱眉,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一晃十七年,想想真可怕。我也快老了。 第65章 死有余辜 “人为。”贺清溪转身往灶台走去, 摆摆手, “报官去吧。” 男人想到管家死的很惨, 不像是人为,“倘若不是呢?” “我这个小饭馆送你。”贺清溪回身道。 男人噎住, 脸色有点不大好。 冯掌柜见状,开口说, “你信贺掌柜一准没错。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男人拱手道:“那多谢贺掌柜, 我这就去报官。”随即就往外走。 冯掌柜勾头看一眼, 见他行色匆匆,“这人对他管家倒好。” “也不敢不好。”陈掌柜接道,“今天是管家,明天就有可能轮到他。” 冯掌柜忙问:“什么意思?” “兔死狐悲罢了。”贺清溪接到,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好奇,他为何一口咬定乃厉鬼所为。” “此事我略知一二。” 贺清溪扭头看去, “钱掌柜?你店里的客人说的。” “是的。”刚过完年, 钱掌柜不馋肉, 让贺清溪炒盘茼蒿, 坐下就继续说, “那个管家是死在自己房中的。听人说房门和窗户紧闭, 没人能进得去,而他的死状凄惨,据说肠子都出来了,所以他们家就一致怀疑乃厉鬼所为。” 冯掌柜忍不住吁一声,“贺掌柜, 你怎么看?” “房门紧闭,人进不去,不表示就是厉鬼所为。”贺清溪道。 钱掌柜:“难道是妖?” “妖杀他一个寻常管家做什么。”贺清溪好奇,“还是他有别的身份?” 钱掌柜摇摇头,“这倒没听人提起。可如果不是鬼也不是妖,那人是怎么进去的?” “我不知道。”贺清溪摇摇头,“刑部的人大概能查出来。是人就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钱掌柜:“听说是半夜死的。” “半夜?那他夫人怎么说?”贺清溪又问。 钱掌柜想一下,客人也没说,“不知道。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帮他们查一下?”贺清溪摇头失笑,“用不着我。你们忘了,朝廷也养了许多高人。”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们怎么把他们给忘了啊。” “因为你们天天见我,跟我熟啊。”贺清溪说着,把茼蒿盛出来,“钱掌柜,要不要鸭绒被芯?” 钱掌柜摆摆手,“不要。要裹好几层布,太麻烦了。贺掌柜,你那个东西,只能卖给不差钱的,比如冯掌柜和陈掌柜这种。” “人家用的都是蚕丝被,看不上我的鸭绒被。”贺清溪笑着调侃道。 冯掌柜抬手,“您就别挤兑我了。说实在话,您那个鸭绒被褥不需要裹那么多层布,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那有点难。”贺清溪道。 冯掌柜:“小白会法术,就不能把鸭绒压成坨?” “压成坨盖几次照样会松散。”贺清溪道,“说真的,那个鸭绒被不比蚕丝被差。你们在里面裹两层粗布,外面罩一层绸缎,比蚕丝被便宜多了。” 钱掌柜连忙说:“我们?等等,你刚说说被芯,就是说没缝好?” “没有。你们想缝成什么样就缝成什么样。我今天卖的是次一等的鸭绒,比最好的那种便宜,做成之后得比蚕丝被便宜一半还多。”贺清溪道。 钱掌柜心动了,“在哪儿呢?”往四周看了看,“卖光了?” “卖光了。” 贺清溪正想问谁,扭头看到胡娘子和小白出现在门口,“这么快?” “让您说着了。”小白用法术把桌子送到后面堂屋,“咱们这边的人不喜欢,西域人喜欢。还说卷吧卷吧成一小块,轻便易携带。还问我们有没有,我说没有。他们说等有了给他们留着。掌柜的,这是钱。”说完扔给贺清溪。 贺清溪伸手接过去掂量一下,“没给人便宜点?” “没有。一听比棉花便宜,就直接掏钱,端是怕慢一点我们不卖给他们。”小白道。 冯掌柜忙问:“比棉花便宜?” “对啊。”小白点头,“您不知道?” 冯掌柜知道最好的鸭绒被多少钱,他以为这次便宜也便宜不了多少,“那也不该比棉花便宜。” “我刚才不是都跟你说了,次一点的鸭绒,不是最好的那种。”贺清溪道。 冯掌柜:“如果我们自己缝,最好的那种是不是也很便宜?” 贺清溪点头,“比缝好的便宜一半吧。具体还得看多大多宽。” “如果我们不让你们缝成被芯,只买鸭绒是不是更便宜?”冯掌柜又问。 贺清溪再次点头,“肯定的。毕竟少了一层棉布,也省得张惠一针一线的缝。” “赶明儿给我留点鸭绒。”冯掌柜道,“最好的那种。” 贺清溪:“可以。但咱丑话说在前头,你家丫鬟缝不好,可不能怪我鸭绒不听话。”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冯掌柜道。 贺清溪转向其他人,“你们要不要?” “我们回去问问家里人。”陈掌柜接道。 钱掌柜犹豫片刻,“贺掌柜,回头帮我缝一个鸭绒被芯,我拿回去给夫人看看,她若满意,你们再给我弄几条。” “好的。”贺清溪把锅里的菜盛出来,见茼蒿已用完,扯掉身上的围裙就回后院歇息。 翌日,贺清溪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做烤鸭的时候,张明赵伟找来了。 贺清溪最近没干什么,而这周围只发生一件事,便是那个管家惨死一事,“难道那个管家真是厉鬼杀的?” “不是。”张明道。 贺清溪:“那二位过来是,”指一下自己,“所谓何事?” “我们大人请高人看过,不是鬼魅也不是妖魔所为,可又是在看不出人是怎么进去的,大人就命我等过来请贺掌柜过去给算算。” 贺清溪挑一下眉,笑道,“算算凶手在何方?” 赵伟点头,“是的。贺掌柜,您这个还需要多久?”往烤炉那边努一下嘴。 “我在这里就可以给你们算。”贺清溪道,“但得把那个管家的生辰八字给我。” 张明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在这里。” 赵伟掏出三个铜钱,递给贺清溪。 贺清溪让张魁看着烤炉,带两人到堂屋,就坐下推算。 张明赵伟屏住呼吸,等他停下来才问,“如何?” 贺清溪皱了皱眉,拿起铜钱又算一遍,不禁啧一声。 “查到了?”张明忙问。 贺清溪看了看纸上的生辰八字,忍不住笑了,“有点意思。” “何人所为?”赵伟急切地说。 贺清溪:“不知道。” “不知道?”两人同时惊呼。 贺清溪点头,“你俩这么震惊做什么?我是人,不是神仙。即便是神仙,也很难算到何人所为。” “那那,您的意思没算出来?”张明试探着问。 贺清溪轻微摇一下头,“凶手还在城中,跟死者有点关系,应该是他认识的人。再具体,恕我无能为力。” “这些就够了。”赵伟拱手道,“多谢贺掌柜。”说完作势就要告辞。 贺清溪忙问:“你们这是要回刑部,还是去死者家中?” “死者家中。”张明道。 贺清溪摇摇头,不建议他们现在就过去,“不会打草惊蛇吗?” “这个……”两人相视一眼,瞬间决定先回刑部。 贺清溪送他们到门口,摇摇头叹了口气才转身回屋。 “主人这是怎么了?”张惠好奇地问。 贺清溪摇摇头,往烤炉走去。 “主人算出凶手合该高兴才对啊。”张惠更加纳闷。 贺清溪揉揉眉心,“有些人死了值得同情,有些人死了是死有余辜。如果是后者,你说我能高兴的起来吗?” “这个……”张惠想想,换她估计会很生气,“那个管家是坏人?” 贺清溪:“不清楚。但其八字不好。至于怎么不好,还得刑部那边查。”不想再谈论此事,便问,“张魁,烤鸭好了没?” “差不多了。”张魁打开小铁门看一下颜色,“拿出来?” 贺清溪弯腰看看,“天冷先拿出来四只。” “好嘞。”张魁应一声,就勾四只出来放盆里面。 上次卖烤鸭是腊月二十九,今天是初七,有八天了,这街坊四邻都馋这个味儿,张魁把烤鸭端出去,瞬间就被抢空了。 贺清溪听到前面叽叽喳喳很是热闹,把剩下四只拿出来,就把另外八只放进去。 八只卖完,贺清溪就让胡娘子和张惠去做饭。然而,还没做好,天就黑了。 点着油灯吃好,贺清溪看着俩儿子上床睡觉,回到东边院里就敲小白的门。 “谁呀?”小白拉开门一看是他,“有事?” 贺清溪:“你去那个管家家里看看,他的魂魄还在不在。” “现在?为什么啊?”小白疑惑不解,“有问题?” 贺清溪:“先别问这么多。如果还在就把他拘来,然后明日午时放到管家他妻子身上,最好当着办案衙役的面放上去。” “为什么啊?你不说我可不去。”小白道。 贺清溪不知该怎么说,因为他也不清楚,“你先把魂魄拘来。赶紧的,晚了就该归地府了。” “你和我一起去。”小白道。 贺清溪皱眉,道,“我去干什么?” “你不去我也不去。”小白抬起下巴说。 贺清溪深呼吸,压住给她一巴掌的冲动,“这事好了可是大功一件。” “嗤!你当我三岁啊。一个小小的管家,就算他恶贯满盈,我弄到他也不可能是大功一件。”小白双手环胸,“文臣武将手里掌握在生杀大权,弄死一个能解救成千上万人,说大功一件还差不多。” 贺清溪闻言顿时后悔平时没事就跟她说人间百态,“你去不去?不去明天吃素。” 第66章 艺高人胆大 小白脸色为之一变, 使劲瞪一眼贺清溪, 瞬间消失。 胡娘子听到这边的动静,披着大氅飞过来, “出什么事了?” “那个管家有点问题, 我感觉他的死更像是仇杀,就叫小白把他的魂魄拘过来,明日送给官府。”贺清溪解释给他听。 胡娘子:“魂魄还在?” “惨死的不会这么快消失。”贺清溪道。 以胡娘子对贺清溪的了解,如果只是简单的“仇杀”, 他不大可能插手。 “然后呢?”胡娘子问。 贺清溪见她很好奇, 笑着把他的打算说出来,末了才说,“倘若真能找到他的魂魄,我打算明日和小白过去一趟。既然你已经猜到, 那你俩去吧。别现身。” “好。”替天行道之事, 胡娘子很乐意干,“你去睡觉吧。我等小白。” 贺清溪嗯一声便回房。 翌日上午,贺清溪和面做炊饼, 张魁和张惠洗菜, 俩孩子在屋里练字的时候, 胡娘子和小白去了。 大约一刻, 两只妖就回来了。 有胡娘子跟着,贺清溪非常放心,见小白一副邀功的模样,贺清溪瞥她一眼, 就扔给胡娘子一个荷包。 “里面什么?”小白伸手夺走,“铜板?” 胡娘子瞪她一眼,又夺回来,“掌柜的给我们钱做什么?” “领小猫、小羊和大白出去转转。”贺清溪道,“别玩太晚,午时记得回来吃饭。” 小白心中一喜,冲着西院就喊,“猫儿,小羊羊,快出来。” “小点声。隔八条街都能听见你的声音,还有点姑娘家样儿吗。”贺清溪拧着眉头道。 小白撇撇嘴,哼哼道,“八条街外的人又不知道我是谁。” “你——”贺清溪指着她,“张魁,今儿吃素!” 小白脸色大变,慌忙说,“我错了,掌柜的。” “爹,禀性难移。”小猫抱着大白出来,“你别管她。以后遇到大妖怪,被人捶打几顿她自个就老实了。” 小白瞬间飘到小猫身边,“信不信我不教你武功。” “信!我也不想让你教。”小猫道。 小白噎了一下,“我会的那些可都是跟卫青学的。” “你咋不说跟霍去病学的呢。”小猫白了她一眼,“都不敢靠近人家,还跟人学武,你当我三岁啊。你说跟我老祖宗学的还差不多。” 小白又被他噎了一下,“就不能是你老祖宗的祖宗?” “你说过他身上杀气很重,不敢靠近他。”小猫帮她回忆一下她以前说过的话。 小白顿时无言以对。 “你们别吵吵,快去吧。”张惠开口,“再过会儿就晌午了。要是不回来吃饭,叫胡娘子或者小白回来说一声。” 胡娘子看了看荷包,“这点钱不够吧?” “买小吃够了。”张魁接道。 胡娘子看向几人,“那就走吧。” “爹爹,你想吃什么啊?”小羊开口问。 贺清溪抬抬手,“别管我。我想吃会让张魁去买的。” 小羊闻言,跟上他哥哥。 他们这一走,院里瞬间安静下来。 贺清溪蒸好炊饼,就去前面做羊肉汤。 羊肉汤好了,贺清溪便做点红烧肉,待红烧肉放炉子上,贺清溪就开始用灵气削鱼片。待这些弄好,贺清溪和张魁、张惠便去吃饭。 他们吃饭的时候,胡娘子回来一趟告诉贺清溪,俩孩子想去城外转转。 今天不做烤鸭,也不卖鸭绒被,用不着胡娘子和小白帮忙,贺清溪就让他们好好玩。 午时三刻,小饭馆开门。 街坊四邻鱼贯而入。 贺清溪把削好的鱼片和酸菜放灶台上。街坊四邻见状,纷纷要酸菜鱼。 有那三两个人一起吃的,便又点一份红烧肉,再来一碟青菜和几个炊饼。有鱼有肉有菜,平均下来一人也就十来文。 十来文对百姓来说不少,对城里人来说并不是很奢侈。贺清溪赚的少,食客们吃的开心,今日的百年小饭馆还是跟昨日一样热闹。或者说比昨日还热闹。 贺清溪把最后一份青菜盛出来,就看到冯掌柜拿着筷子挥斥方遒的模样。 “又有什么乐子?”贺清溪拿掉围裙,走出灶台笑着问。 冯掌柜惊了一下,“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今日大白不在,贺清溪移到柜台那边等着收钱。 冯掌柜放下筷子,“那个惨死的管家,你还记得吧?” “那哪能忘。”贺清溪道。 冯掌柜:“我听客人说,今天上午巳时左右,刑部找那个管家的妻子问话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被鬼上身了。” “厉鬼?”蔡掌柜忙问。 冯掌柜摆摆手,“非也,非也。是那个管家,就是死的那个。” “这是借他妻子的口告诉衙役凶手是谁。”蔡掌柜又说。 冯掌柜再次摆手。 钱掌柜跟着摇头,“不是的。” “你知道?”冯掌柜转向钱掌柜。 钱掌柜点头。 蔡掌柜忍不住催,“快说说。” “那个管家说他罪孽深重,罪有应得,求官家不要再查下去。”钱掌柜说着,转向贺清溪,见他很是好奇,“贺掌柜,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贺清溪胡诌道,“大概怕入了阎王殿,进十八层地狱吧。” “十八层地狱?到那里会怎样?”冯掌柜对此很好奇。 贺清溪心说,鬼知道,我不知道。 “听说要遭一遍刑。先是把一个铜柱烧热,然后让鬼抱着铜柱。” 冯掌柜倒抽一口气。 贺清溪乐了,“这还只是开始。” “他胆小,别理他。”钱掌柜问,“接下来呢?” 贺清溪:“我也是听说,不知真假啊。” “我们也知道,因为你又没去过。”蔡掌柜接道。 贺清溪想一下,“接着是过刀山,就是从铜柱上下来,爬过刀子弄成的小山,然后抵达油锅,在油锅打几个滚,然后上火山,火烤。 “火烤一遍,就是上刀锯,把魂魄锯的七零八散,要是还能活,就打入牲畜道,来世做牛做马。要是就此魂飞魄散,那就一了百了。” “我的老天爷!”冯掌柜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这也太受罪了吧。” 贺清溪:“这还是好的。有些人到十八层地狱,除了不挨锯,其他每天来一遍,直到魂飞魄散为止。” 此话一出,众人倒抽一口气。 蔡掌柜吞口口水,“我记得贺掌柜说过,那魂魄就是一团气,那锯还怎么锯?” “应该是专门对付鬼的锯。我没见过。”贺清溪道。 钱掌柜接道,“贺掌柜肯定不知道。话说这阎王爷,也真会折磨人。” “不这么折磨,人人都去犯事,还不得累死朝廷百官啊。”贺清溪道。 众人想想,是这个理。 “冯掌柜,就这些?”贺清溪问。 冯掌柜愣了愣,意识到他问什么,“不不,还有。衙役问他都干了什么,那个管家的魂魄说,他贪墨主家的钱财,还有下毒害死了谁谁谁,反正说了一通,但我总感觉还有更严重的。不过还没说完,他妻子就醒了,他的魂魄就被迫离开了。” “没说凶手?”蔡掌柜问。 钱掌柜摇头,“没有。” “这个案子查还是不查?”蔡掌柜转向贺清溪,“这一看就是人为的复仇啊。” 贺清溪点头,“是复仇。至于还查不查,得看那个管家的家人怎么说。他们要查,刑部就得往下查。他们不愿意查,不配合,刑部想查也不好查。” “我觉得刑部会查下去。”冯掌柜开口。 蔡掌柜:“你听谁说的?” “那个管家死的太惨,不查出真凶,那一片的人都睡不好。”冯掌柜道。 贺清溪艺高人胆大,没把那个凶手放在眼里,倒是把这点忽略了。 “我也觉得朝廷会查下去。”贺清溪接道。 冯掌柜:“有了他自己说的那些事,应该很快就能查到真凶。” 贺清溪也觉得很快。然而,没想到第二天上午,他和胡娘子收拾鸭毛的时候,就听到巡逻的衙役敲着锣提醒市民,凶手已缉拿归案,无需再惶恐担忧。 小白闻言从屋里跑出来,“掌柜的,我出去看看。” “去吧。”贺清溪话音落下,小白就飞出去。 胡娘子压低声音,道,“怎么这么快?” “冯掌柜都能猜到是仇杀,衙门肯定也能猜到。顺着那条线查下去,这么快也正常。”贺清溪道,“是何人所为?” 张魁听到这话,忙问:“胡娘子知道?” “我怕真是厉鬼所为,特意去那边看一眼,从凶手留下的气息找到的。”胡娘子道。 张魁:“那是什么人?” “他儿子。” 贺清溪惊呼道:“谁?” “他儿子。”胡娘子重复道。 贺清溪摇摇头,道,“不可能!我看过他的八字,他儿子可不是短命之人。” “真是他儿子。”胡娘子很是笃定,“不信我就去找他儿子的八字,你再算一次。” 贺清溪:“你去吧。” “我觉得不用去。”张魁突然开口道。 贺清溪转向他,眼中尽是疑惑。 “当儿子的为啥要杀老子?”张魁不答反问。 胡娘子:“那个畜生弄他儿媳妇。” “我猜也是因为这个。”张魁道。 张惠眉头紧皱,打量他一番,“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你这么看我干啥?我又没儿子。我以前听人说过这种事。像这样的事,而那个管家又恶贯满盈,衙门顶多判他儿子十年,或者充军。”张魁道,“以前世道乱的时候,就算官府知道凶手是谁都懒得抓。” 贺清溪想想,“听你这样说倒是有可能。胡娘子,你去看看刑部那边怎么判的。” “现在?” 贺清溪:“这种大事抓到凶手后会立即升堂审理。此时应该正在审。” 第67章 从轻发落 “我觉得应该先等小白回来再去。”胡娘子话音落下, 感觉到一阵灵气波动,循着灵气看过去,小白从屋顶上跳下来, “衙役怎么说?” 小白落地,“我没找衙役。” “那你都看到了什么?”胡娘子换个问题。 小白:“就是凶手已被缉拿归案啊。” 胡娘子顿时想翻白眼,“掌柜的,我去看看。”说完就走。 小白张张嘴,就看到她往西北方向去, “掌柜的, 她什么意思?” “她去看看衙门那边是怎么审理的。”贺清溪道。 小白疑惑不解,“那有什么好看。杀人偿命, 直接砍头呗。” “可我算过, 那个管家的儿子寿命很长。”贺清溪道。 小白想说,可能是他其他儿子。继而一想, 那个管家只有一个儿子, 便是今天被抓的这个, “掌柜的,我也去看看。”此话一出,直接飞走,都不给贺清溪开口的机会。 贺清溪也习惯了, 无奈地摇摇头把鸭毛收拾干净,就去蒸炊饼。 炊饼出锅,小白和胡娘子回来了。 贺清溪看到胡娘子的表情不悲不喜,小白眼中有些许意外, “判了多少年?” “掌柜的就是掌柜的。”小白伸出大拇指,“十年。” 胡娘子点头,“要是赶上陛下大赦天下,还能提前出来。” “十年对他来说不多。出来也就三十来岁吧?”贺清溪问。 胡娘子点了点头,“掌柜的让我和小白威胁那个管家,让他上他妻子的身认罪,是不是就不想凶手被抓?” 张魁闻言立即转向贺清溪,“主人不是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吗?” “他是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个管家死不足惜。”胡娘子道,“是不是?掌柜的。” 店里没外人,贺清溪便直接说了,“我有这样想过。前提衙门不追究。” “衙门不可能不查啊。”小白道。 贺清溪先前着实没料到这点,“我知道朝廷会查,但那个管家承认自己罪大恶极,朝廷才有可能免凶手死罪,从轻发落。”顿了顿,“只是我没料到凶手会是他亲儿子。” “我们先前也没想到。”胡娘子道,“一开始我还以为搞错了。” 这点小白可以证明。小白道,“我也以为她弄错了。” “先不说这个。要是有人问起你们,你们就说不知道。问起我,你们也说不知道。”贺清溪道。 张魁接道,“可是衙门那边的人知道。” “他们不找我,找他们供养的得道高人一样能算出凶手跟管家有些关系。”贺清溪道,“让他们知道没事。” 张魁闻言放心下来。 晌午店门打开,冯掌柜说起凶手的事,张魁听见了,便跟着说他听人说怎么着怎么着。 胡娘子见张魁这样讲,也跟着说她听说。 食客听到俩人的话,潜意识认为他们所知道的都是听来的。于是乎也没人怀疑贺清溪插手此事,自然没人找他破案断案。 食客们吃饱喝足陆续告辞,张魁和张惠把店里打扫干净,一家人就回后院忙别的。 如此过了十天,攒了许多鸭绒,给钱掌柜做的被芯也完工了,贺清溪就挑个好天气,命胡娘子和小白把鸭绒和被芯拿出去叫卖。 冯掌柜等人立即从店里出来,叫小白把两袋鸭绒打开。 一袋极好,一袋是次一点的。冯掌柜见两袋鸭绒确实差很多,也没敢要很好的那种,而是买了几两次一点的,打算让家里的丫鬟给他做个绒裤。 钱掌柜也一样,把被芯钱给了,也没再买鸭绒。 鸭绒便宜,陈掌柜、蔡掌柜等人也是只买一点,打算做个夹袄或者绒裤。即便如此,等午时三刻,小饭馆正式开门,鸭绒也卖光了。 不是街坊四邻捧场,过路的行人相信贺清溪,鸭绒真不好,他也不可能拿出来卖。更别说往自己身上穿了。 以往不敢出手,是东西太贵,如今便宜,等钱掌柜亲测很舒服之后,街坊四邻以及坊间市民也不再跟他客气,以至于好些天才存下一点鸭绒。 小白答应西市的西域人,有了都给他们,如今不能兑现,就找个机会跟贺清溪说,“掌柜的,咱再盖个火炉吧。” “盖那么多做什么?”贺清溪疑惑不解。 小白:“烤鸭子,卖鸭绒啊。” “你烤?”贺清溪问。 小白噎了一下,“我,我要是会都不问你。” “你和胡娘子可以操控灵力给鸭子脱毛,但收拾鸭肠鸭胗的活儿都是张魁和张惠的。你想累死他俩?”贺清溪问。 小白张张口,想说她也可以。可是一想到鸭肠里面那么臭,“你不是要给小猫和小羊买宅子吗?没钱你拿什么买啊。” “胡娘子,晚上咱们去太乙山。”贺清溪转向胡娘说道。 胡娘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问,“去太乙山干什么?” “泡温泉?”张魁一直惦记着这事。 贺清溪注意到他满眼希冀,莫名想笑,“泡温泉,顺便找两只人参和灵芝,给小猫和小羊换两处宅子。” “爹,我才十一。”小猫提醒他。 贺清溪:“买你将来成亲用的房子要精挑细选。一时半会儿买不好。买好之后还有可能得翻修,等翻修好再晾干,你也该十五六岁了。” 小猫惊得张大嘴,“这么麻烦?” “成家立业没一个简单的。”说到立业,贺清溪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是商户,俩孩子都是商人之子,虽然能参加科举,可要考不上,他俩就得去服兵役,“猫儿,你觉得自己二十岁之前能考上吗?” 小猫:“状元?” “呵!你口气可真不小。”贺清溪惊了一下,“进士。小羊,你能考上武状元吗?” 小羊不假思索,“能啊。” 贺清溪又惊了一下,这俩孩子,不愧是他的种,一个比一个敢,“你哥哥参加科举的时候,你去参加武试可好?” “好啊。”小羊比刚才回答的还干脆。 贺清溪服了,“武试不止比武功,还比兵法谋略。” “啊?”小羊傻了,“胡娘子没教我啊。” 胡娘子忙说:“我不会排兵布阵。” “爹爹请人教你。”贺清溪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他关系最好且身体好的程爷。 小猫和小羊从不主动惹事,而贺清溪如今已非人,程爷有心跟贺清溪交好,没几日从虞景明口中得知这事,程爷还特意过来一趟跟贺清溪说,他闲的时候亲自过来,或者让小白把俩孩子送去他家都行。 贺清溪不善交际,不表示他不懂。 程爷这样说了,有一次全家去泡温泉的时候,贺清溪便让小白和胡娘子寻两只百年人参,送到药材铺烘制好,亲自送到程爷府上。 程爷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所以见到贺清溪送来的人参并不觉得稀奇,反而有些意外,便笑着调侃道,“我以为你会送我千年人参。” “我也想啊。”贺清溪让俩孩子拜了师,才跟程爷说,“我担心那种人参成精了。你用了它,不能延年益寿调养身体,反而招来横祸。” 程爷不过是随口一说,闻言忙问:“这世上真有千年人参?” “深山里很有可能有。就比如东北那边常年积雪覆盖,连个鬼影都看不见,甭说千年,两千年的也有。”贺清溪道。 程爷想想,不是没有可能,“两千年的该能化成人形了吧?” 贺清溪点一下头,“差不多。那种人参,一根人参须也能把你补的流鼻血。” 程爷闻言脸色微变,道,“看来也不是年数久的就一定好。” “是的。”贺清溪点头,随即指着俩孩子,“程爷,他俩就劳您费心了。如果没天赋,您及时跟我说,我教他们做菜。” 小羊很不高兴,“爹爹,我还没开始学呢。”哪有这样的爹爹啊。 “所以我说如果。”贺清溪转向他,“你不要看不起做菜,做菜可比仕途难多了。” 小羊:“我才不信!” “你爹爹说得对。”程爷笑道,“你要是能学会酸菜鱼和鸡汤,等你长大步入朝堂会轻松许多。” 小猫不明白,“为什么?” “酸菜鱼切鱼片要勤学苦练,鸡汤文火慢炖考验的是耐心,勤学苦练加上细心耐心,将来遇到再大的事都能冷静应对。”程爷道。 小猫:“我们回去就跟爹爹学做菜。” “那你们还看不看书?”贺清溪问出口,也没容他回答,“你们真有这个心,就把玩的时间改成帮我烧火。” 小猫脱口而出:“好啊。” 程爷闻言打量一番小猫,孩子稚气未脱,眼神坚定,不禁转向小贺,“你这个儿子比你有志气。” “但愿他们的才能撑起他的野心。”贺清溪笑着接一句。 小猫:“什么野心?” “长大你就明白了。”贺清溪知道程爷忙,而后便起身告辞,带俩孩子回去。 贺清溪早先跟孩子说好且合适的房子难寻,确实如此。 考虑到孩子还小,贺清溪没有刻意打探,想起来就跟食客聊几句,闲着无聊的时候就看看房源,寻了三年,小猫十四岁那年才在东市东边寻到一处阔五间,不大不小,适合一家四口居住的房子。 房子定下来,贺清溪就买了些木材和砖瓦,让胡娘子和小白先用法术修整一下。他闲的时候再去添置些家具被褥等物。 一家人断断续续忙了小半年,小猫十四那年冬天,房子才收拾齐整。 十一月初六,休沐日,下午关了店,贺清溪就把钥匙和房契递给小猫。 小猫拿到这两样东西莫名觉得很有压力,“爹爹,我才十四。” “你祖宗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一个人生活了。”小白接道。 小猫:“那个老祖宗?为什么?” “因为他祖宗跟皇帝和大将军跑了。”小白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第68章 了不长进 几人异口同声道:“跑了?!” “是呀。”小白点了一下头。 贺清溪:“跑——跑哪儿去了?皇帝不理政, 大将军不领兵了?” “太子代理啊。”小白道。 贺清溪下意识想点头, 表示他明白了, 随后一想他祖宗比太子大好几岁, “太子?他当时多大?” “五六七八岁吧。具体多大我忘了。”小白说得很是无所谓。 众人目瞪口呆。 小白疑惑不解, “你们咋了?” “就算太子八岁,也不能代理国政。”贺清溪道,“你说的皇帝是汉武帝吗?” 小白点一下头, 道, “是他。” “他当时是清醒的吗?”贺清溪指着自己的脑袋。 小白:“很清醒。” “他就不怕天下大乱?”小猫问道。 小白摇头, “不会啊。有冠军侯呢。” 小猫呼吸一窒,转身就走, “爹,我把东西送那边。”往西边抬了抬下巴。 “他咋了?”小白指着小猫。 贺清溪掉头出去, “胡娘子, 把鸭子收拾一下, 我腌鸭子。” “好的。”胡娘子和小羊跟出去。 张惠闻言便说, “相公,我去烧水, 你去拿点木柴。” 张魁立即往杂物房去。 室内顿时只剩小白和一个比早年长了两寸, 高一寸的大白。 “大白,他们什么意思?”小白眉头紧锁。 大白也不想理她, “有冠军侯在,太子别说八岁,就算三岁, 皇帝也敢跑出去玩儿。” “我没说太子,我说掌柜的他祖宗啊。”小白道。 几个大人抛下孩子跑出去玩的时候,大白还没出生。大白不知道那时候的事,但他能猜出来,“三爷跟皇帝和大将跑了,家里是不是只剩七叔一人?” “不是啊。还有仆人,你爹,猴哥啊。”小白道。 大白:“那就不是一个人生活。” “好像是哦。”小白仔细想想,瞬间飘到外面,“掌柜的,我觉得你回头得去买几个奴隶。” 贺清溪是真不想搭理她,长个脑子从不用,每天除了吃就是玩和睡,“这么早买奴隶干什么?” “给小猫洗衣做饭啊。”小白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胡娘子摇头叹气。 “我说错了?”小白转向他。 胡娘子放下鸭子问道:“小猫什么时候搬过去?” 小白下意识说,讨媳妇的时候。话到嘴边猛然想到小猫才十四,离他成家至少还有六年,表情为之一变。 胡娘子白了她一眼,“去给我拿个袋子。” “贺掌柜在家吗?” 有些苍老的声音随着敲门声传进来,贺清溪给小羊使个眼色,开门去。 小羊打开门,见是一老翁,“我爹在家,进来吧。”侧身又问,“找我爹何事?” “贺掌柜呢?”老翁不答反问。 贺清溪迎上去,“在这儿。” “哦,我看见了。”老翁着急忙慌过去,“贺掌柜要不要鸭毛?” 贺清溪:“鸭毛?” “是的,我们自己家杀的鸭子脱的毛。听人说你能把鸭毛弄干净,还能把上面的腥味去掉卖给人做被芯,你要不要?”老翁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贺清溪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你这是要卖给我?” 老翁的神色有些窘迫,“是,是的。这是两个鸭子的毛,你要是觉得少,我明儿再去找,你给我一文都成。” “我,我看一下。”贺清溪接过袋子,打开见里面没有带毛管的那种毛,都是些绒毛,挺干净的,便掂量掂量,“这些我给你一文,你别同人说。我们主要是卖菜,不是卖被芯。” 老翁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多谢贺掌柜。” “不用谢。这些值一文。我怕旁人知道,是因为这些鸭毛是小白和胡娘子用灵力收拾干净的。”贺清溪指一下胡娘子,“她体内灵气极少,倘若人人都找我卖,她俩收拾不出来,积攒多了也是丢掉。” 老翁作揖道:“老小儿记下了。” “那你慢走。”贺清溪把鸭毛倒胡娘子那边,铜钱连袋子一起还给他,就又给小羊使个眼色。 小少年忙跟上去送他到门口,等他走远才把门关上。 “掌柜的买这个干什么?”小白指着地上的鸭毛眉头紧锁。 小羊忍不住问:“怎么了?” “小点声。”贺清溪往侧门方向看一眼,“你们没发现吗,这里面都没有带毛管的鸭毛。这个不大可能是他自家杀的鸭子脱的毛。” 小羊:“啊?那是怎么来的?爹。” “应该是捡的。”贺清溪想想,“如果我所料不错,他极有可能是去牲畜行盯着哪家买鸭子,然后去哪家门口等着。” 小羊:“他很缺钱?可他穿的挺厚,身上的衣服也没补丁,头发梳的齐整,不像缺钱的人啊。” 贺清溪很是意外,“羊儿看得这么仔细?” “他没往咱家来过,我怕又是找你捉鬼的,就多看了一眼。”小羊如实说道。 贺清溪笑道:“那也只能说他家中富裕,不表示他有钱。” “他家中富裕不就是他有钱?”小羊被他爹说糊涂了。 “当然不是。” 小羊转过身,看到他兄长抄着手走过来,“你刚才都不在。” “我不在也知道。因为我见过。”小猫见他弟不信,“我现在的同桌他家有钱,他爹就穷的跟街上的叫花子似的。” 张魁不赞同这种说法,“大公子,街上的叫花子可不穷。人家虽然在城中没有房,但在乡下都有房有地。” “你说什么?”小猫没听清。 贺清溪轻笑一声,就示意小白和胡娘子继续。 “我也想知道。”小白说出口,胡娘子跟着点头,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张魁:“官府不准乞讨,你们都知道?” “知道。被衙役看到就送去难民坊。可难民坊只给吃不给钱,他们想弄点钱回乡,可不就得乞讨吗。”小猫道。 张魁摇摇头,“大公子有所不知,他们要想去地广人稀的地方,朝廷不但派人亲自送过去,还会命当地官府,按时给他们送粮,一直到来年庄稼收上来。” “他们为何不去?”小猫又不懂了。 张魁迟疑片刻,就找贺清溪,见他不知何时已移到避风之处,“主人,小人说得对吗?” 贺清溪微微颔首。 “因为种庄稼没有乞讨来钱快。”张魁道。 小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还没明白。”贺清溪道。 小猫:“我知道了啊。” “你不知道。官府不准在街上乞讨,他们还敢,是不怕死吗?”贺清溪没指望他回答,“你们如果仔细一点会发现,东市的乞儿都是有纪律的。” 张惠闻言把柴火塞进去就跑出来,“纪律?” “是的。他们有人在街头巷尾守着,一旦衙役过来,会大声呼喊,然后躲到店里,或者犄角旮旯里。”贺清溪起初没注意,早年边关难民出来乞讨,衙役看到驱赶,他和冯掌柜聊起这事时,冯掌柜说,衙役之所以赶,是因为这街上一半的乞讨者都不是真穷,是好吃懒做还想赚快钱,“那些人多半是这十里八村的人。他们家人种地,他们嫌种地累,读书辛苦,又不想做活,就假装吃不上饭的出来讨钱。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真相,这城里人又多,所以一天最少也能讨个三五十文。” “三五十?”小白惊呼,“娘啊,这么多。难怪刚才张魁说他们有田有地,比很多人都有钱。” 小猫难以置信,“还可以这样?” “儿啊,这样的多了去了。”贺清溪语重心长道。 小猫的脸一下红了,“孩儿无知,让爹爹见笑了。” “因为你没仔细看过。以后放学回来的路上仔细看看,会发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贺清溪道。 小猫认真点头,“孩儿记下了。” “爹,说刚才那人。”小羊开口道。 贺清溪冲小猫努一下嘴,“让你哥说。” “他家人会过日子,吃给吃穿,不给零用钱。”小猫道。 小羊明白,“所以他想自己赚点钱,买自己想吃的东西。那他为何不去做活啊?” “年龄大了,没人敢要啊。他家人比小白还喜欢钱,那人要是在别人店里出点什么事,他家人得讹死人家。”小猫说。 小白很不高兴,“你是在侮辱我吗?猫儿。” “没有,我打个比方啦。”小猫往四周看一下,没他什么事,“弟弟,我们去看书。”扯一下小羊就往西边跑。 小白哼一声:“兔崽子。” “你说什么?”贺清溪笑眯眯问道。 小白对上他的视线,见其似笑非笑,“我说他欠揍!” “小贺,小贺——” 贺清溪皱眉,“谁呀?”走过去把门打开,“冯掌柜,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赵老汉来你家干什么?”冯掌柜进就问。 贺清溪疑惑:“赵老汉是谁?” “就是刚才来找你的。难道没来?不可能。钱掌柜说的。”冯掌柜道,“那个浑人骗我?可他不可能拿你的事骗我。” 贺清溪:“你是说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的老汉,不久前才从我家离开的那人?” “对对,就是他。” “他怎么了?我瞧着面相还行,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贺清溪如今给人看相望气已无需打开天眼,随意一瞧就能看出好歹。 冯掌柜:“他不是,他家儿媳妇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儿媳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贺清溪更加疑惑,“等等,你认识先前那人?” 冯掌柜点头,“我现在的店以前就是他家的。” “啊?还真是个有钱人。”小白惊呼道。 冯掌柜:“很有钱。” “那他怎么会……”贺清溪扭头看一眼鸭毛,“他怎么会捡鸭毛来卖。” 第69章 时日不多 冯掌柜:“儿媳妇不给。” “他儿媳妇讨厌他?”贺清溪试探着说, “以前对他儿媳妇不好?” 冯掌柜:“不是。” “那就是他儿媳妇会过日子?”贺清溪又问。 冯掌柜微微摇头, “不全是。” “你就别让我猜了。快跟我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贺清溪道。 冯掌柜:“此事说来话长。” “我下午没事。”贺清溪潜意思,你可以慢慢说。 冯掌柜想一下,“成吧。” 贺清溪做个请的手势, 俩人移到堂屋。 冯掌柜坐下便说, “这事得从赵老汉的妻子说起。他妻子那人管家是一把好手,谁也别想占她一个铜板的便宜。这样的人搁普通老百姓家里,能把日子过得红火。可赵老汉是开门做生意的。你跟客人斤斤计较, 这哪儿成啊。你说是不?贺掌柜。” “是的。卖东西就没有赔钱卖的。多少都能赚点。”贺清溪接到。 冯掌柜:“可不是吗。客人也不让你便宜太多,便宜个一两文, 你都不便宜,偏偏你的价钱也没比别人低, 人家何苦买你的。好在有赵老汉从中周旋,生意也不至于冷清。但赵老汉妻子小气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停下来转向贺清溪, “你应该有印象啊。” “没印象。”贺清溪仔细想想,“我没见过赵老汉。” “谁说他啊。我说的是赵老汉的妻子。” “小的有印象。”张魁端着两杯白开水进来,“小人没见过赵老汉,见过他妻子,他妻子来找过老夫人, 请老夫人给他儿子说媒。” 冯掌柜点一下头,“对。我说的就是这个。当娘的铁公鸡一个, 赵老汉有铺子有生意,寻常人家也不乐意把闺女嫁过来。所以赵老汉的儿子直到二十三,也没能定亲。后来就有人给赵老汉出主意, 东西市南北坊找不着,你们就去乡下找。 “赵老汉一琢磨,也只能这样。可赵老汉的妻子不愿意,她一城里人,不缺钱,坊里还有两处房子,找个村里的姑娘太委屈她儿子。赵老汉就跟她说,你不要村里的,那只能往下找。” “怎么个下找?”贺清溪好奇地问。 冯掌柜:“找长得丑的,或者个头矮的,反正是相貌配不上他儿子的。赵老汉的妻子又不愿意,说什么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 “赵老汉一听这话气了,就说他不管了。后来你家小羊出生,赵老汉的妻子一看,你孩子都俩了,顿时急了。第二年就娶个村里的姑娘。 “赵老汉知道他妻子什么德行,就跟儿子媳妇说,要用钱找他。这话也不知怎么被赵老汉的妻子听到,两口子打的是头破血流。赵老汉觉得丢人,就把铺子卖给我,去最南边又买一处。” “后来呢?”小白跑进来问。 冯掌柜回忆一番,“后来也是听人说的,儿子媳妇不敢找赵老汉要钱。哪怕赵老汉偷偷给,儿媳妇也不敢用。反正刚嫁过去的那几年日子过得很苦。人家说赵老汉的妻子,你不能这样。赵老汉的妻子说,她也不想,是儿媳妇老接济娘家人。” “我的天,她还倒打一耙?”小白又长见识了。 冯掌柜见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笑了,“可不是吗。不过无论她怎么说,就是没人相信。也不知老天爷看不下去,还是可怜他儿子媳妇,五六年年前的一个雨夜,赵老汉的妻子去上茅房滑到摔断腿了。 “后来虽然接上,但必须得拄两个拐杖,否则没法走。她这个样子也就没法去店里。赵老汉顺势把店给儿子,让儿媳妇管账。儿媳妇拿到钱的第二天就对赵老汉说,爹,你要买什么要吃什么,我给你买。赵老汉听到这话就觉得儿媳妇孝顺。” “其实不孝顺。”小白快速接道。 贺清溪险些呛着,放下水杯,“你没事了?” “有啊。在听冯掌柜讲故事。”小白道。 冯掌柜又险些呛着,“小白,你再接话我可不说了。” “不接就不接。”搬个小杌子坐在贺清溪身侧,小白托着下巴等着听。 冯掌柜颇为无奈。 “别管她,你继续。”贺清溪开口。 冯掌柜:“赵老汉的妻子一见儿媳妇管家,又不乐意了,有事没事就跟儿媳妇叨叨。赵老汉被吵得没办法,又不能再要回来,毕竟日后还得给儿媳妇。 “赵老汉就劝他妻子别闹,他们还指望儿子媳妇养老送终呢。这样说也不行。赵老汉就和他妻子单过。可单过还是不行,他妻子得空就去店里吵吵。没过多久,就把儿媳妇惹怒了。儿媳妇也厉害,就对她婆婆说,你以后别想从我手里拿到一文钱。 “赵老汉的妻子以为儿媳妇吓唬她,其实不是。儿媳妇给他们老两口请个两个丫鬟,一个洗衣一个做饭。这饭菜呢,都是他儿子这边的丫鬟买了送过去。衣服鞋袜也是儿子买好送过去。偶尔从你家买个烤鸭,都给赵老汉一半,就是不给他钱。” “那个赵老汉没钱?”贺清溪问,“不可能吧。做了那么多年生意的人。” 冯掌柜点头,“有啊。可这这多年了,他存个三五两也该用光了。赵老汉就找儿子要钱。儿媳妇就说了,你跟我们过,我一天给你多少多少。你要是还跟我婆婆一起,一文也别想要。 “赵老汉虽说烦他妻子,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人,腿脚又不好,哪能把妻子一个人扔在那边呢。于是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找过他儿子要钱。 “他儿子偷偷给,儿媳妇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她烦的是他婆婆。可赵老汉的妻子也不像样,知道赵老汉没钱,就找街坊四邻借,然后让人家找儿媳妇要。 “他儿子和媳妇开门做生意,来个要钱的哪能不给呢。不得已给了,赵老汉的妻子知道了就继续找人借,借了钱就买吃的买喝的,一改早年的抠门吝啬。 “这儿媳妇知道了可不愿意。我在店里累死累活,你在家里吃饱了等饿,还乱花钱。儿媳妇就跟街坊四邻说别再借给她钱。起初街坊四邻不听,特别是希望看他们婆媳二人打起来的人。 “儿媳妇本身就厉害,见街坊四邻说不通,谁借她婆婆钱,她就去谁家门口骂。骂了有两三次,没人再敢借给她。赵老汉又怕他妻子跟儿媳妇闹,就偷偷出去给人帮忙,赚点小钱说是儿子给的。” “原来如此。他怎么不继续?”贺清溪问,“怎么想起来捡鸭毛来我这儿卖?” 冯掌柜:“他是帮人找个工匠,或者帮人牵个线之类的,人家给他一点辛苦钱。但那种活儿不常有。特别是天冷的时候,十天半月也难碰到一次。” “他儿子知道?”贺清溪问。 冯掌柜点头,“儿孙都知道,都不让他做。可他又不敢找儿媳妇要钱,因为一提钱儿媳妇就让他把老伴儿休了,所以就背着儿子媳妇做。” “他们这一家也够有意思的。”贺清溪忍不住笑了。 冯掌柜摇摇头,叹气道:“有意思啥啊。他们这么闹,受罪的还不是赵老汉。以前听人说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我还不相信。自从认识赵老汉跟他妻子,我算是信了。” “你刚才那么着急,是怕赵老汉找我借钱?”贺清溪问。 冯掌柜点头,“我起初不知道,老钱说的,他店里人多,走不开,叫我来跟你说一声,万万不可借给他。” “他没提借钱,只说把鸭毛卖给我。我以后是收还是不收?”贺清溪问。 冯掌柜:“赵老汉过来,你尽管收。要是他妻子拄着拐杖过来,你连进都不能让进。否则她儿媳妇才不管你认识程爷还是秦爷。” “只管骂?”小白接道。 冯掌柜道:“是的。” “我知道了。不过,我觉得他不大可能再来。”贺清溪道。 冯掌柜好奇,“你怎知道?” “他身上有点死气,我本以为是他家刚死过人,手头不宽裕,所以来卖鸭毛补贴家用。”贺清溪道,“听你这样一说,他妻子怕是时日不多。” 冯掌柜:“不是他?” “他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又没病,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如果是惨遭横祸丢了性命,他身上不可能有死气。”贺清溪道。 冯掌柜想一下,“要不要跟他提个醒?” “晚了。”贺清溪道,“你这两天留意一下,应该能听到乌鸦叫。” 冯掌柜闻言便说:“那就算了。一不小心被他妻子听见,她能把我祖宗八代骂个遍。” “我也是这样想的。”贺清溪拱手道,“多谢冯掌柜特意过来告诉我。” 冯掌柜摆手,“客气。你如果知道这事也会告诉我。”说着站起来,“你们忙,不打扰了。” “慢走。”贺清溪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他拐去店里才关门回屋。 发现小白还搁堂屋里坐着,贺清溪忍不住问,“还没听够?” “你说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不讲理的人啊。”小白百思不得其解,“比你老祖宗村里人还过分。” 贺清溪:“他村里人很过分?” “过分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还有许多人爱贪小便宜。可再过分也没有不给儿媳妇钱用的。”小白道,“你以前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还觉得你胡扯。” 贺清溪乐了,“这算哪门子人外有人。” “一个更比一个过分还不是啊。”小白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冲贺清溪招招手。 贺清溪走过去,“怎么了?” “那个周桂香还活着?”小白小声问。 贺清溪下意识想问周桂香是谁,话到嘴边猛然想到是俩孩子的生母,“你怎么突然想起她?” 第70章 铁石心肠 小白:“你提醒我的。你刚才说赵老汉的妻子快死了, 我才发现她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以前还以为她不好意思往这边来。后来一想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日子比咱们好,肯定会来咱们这边显摆。过得不如咱们,那一定会去找小猫和小羊。可从来没出现过, 你不觉得奇怪?不想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贺清溪摇摇头, 实话说:“不想。” “你心真狠!” 贺清溪:“你不狠, 你说话的时候别笑。” “我哪有笑啦。”小白拍拍自己的脸,让她看起严肃认真,“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 胡娘子闻言嗤一声,“想出去玩儿就直说。” “玩玩玩, 就知道玩。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小白瞥她一眼, 哼一声, 转向贺清溪,扬起笑脸,“掌柜的,你真不想知道?你想知道我也不会笑话你, 谁让咱们是一家人。” 贺清溪白了她一眼, “你闭嘴吧。” 小白噎了一下, “掌柜的, 掌柜的, 掌柜的……” “别烦我!”贺清溪冷声道。 小白倏然闭嘴,消停一炷香就不甘寂寞的蹭到张惠身边,“你想不想知道?” 张惠下意识找贺清溪。 “别看他,他的心早已变成石头。”小白把她的脸扭过来,“张魁, 你呢?” 张魁转向贺清溪,“小白不讲,小的都忘了,确实有些奇怪。” “对吧。”小白冲贺清溪哼一声,“铁石心肠。” 贺清溪淡淡地瞥她一眼,就问张惠,“热水好了没?” 张惠连忙回屋舀水。 小白见状又想找俩孩子,可她脚迈出去,想到贺清溪不希望俩孩子跟周桂香来往,转身飘到贺清溪身边,“掌柜的,你才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你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好人掌柜的——” “闭嘴!”贺清溪头疼,“想去就去。” 小白一喜,“我去也!” 话音落下消失不见,胡娘子好奇,“她知道周桂香婆家哪里的?” “她知道个屁!”贺清溪此话一出就感觉周围灵气波动,看过去就见小白落到地上,“又回来干什么?” 小白很是不好意思,“掌柜的,周桂香她,她好像不在西市。” “所以呢?”贺清溪反问。 小白期期艾艾地问,“你也不知道?” 贺清溪给她个颇为无语的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小白明白,贺清溪也不知道她现今在哪儿。 抬头看一下太阳,离天黑还早,哼一声,“你不说我也能找到。”而后再次消失。 贺清溪无语,“幸亏小猫和小羊是男孩子。” “要是女娃得天天打闹抓。”胡娘子接道。 贺清溪无奈地摇摇头,把腌鸭子的缸拿出来,待张魁把鸭子开膛破肚,把里面的五脏六腑扒出来就扔缸里腌。 而张魁、张惠和胡娘子把鸭肠都洗干净了,小白还没回来。 张惠忍不住担心,“她不会迷路吧?” “正好,省得天天气人。”胡娘子道。 “你就巴不得我走丢。可惜让你失望了。” 胡娘子循声看去,什么都没看见,又过片刻,小白才出现,“你离这么远也能听见?” “我现在是半仙之躯好不好。”小白道。 胡娘子:“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一定找到了。” “当然!”小白抬起下巴甩一下头发,顺势转向贺清溪,“她跑了。” 贺清溪惊讶,“跑了?” “对!她嫁的那个人是村里的,虽然家里有很多地和仆人,但阴天下雨周围泥泞不堪,她嫌脏,又嫌烧火用麦秸豆秸,不是用炭或木头,反正什么都嫌弃,嫁给人家没半年,进城买东西跟一个商人好上,然后就跑了。”小白往四周看看,见俩孩子不在,压低声音说,“我给她娘家那边的邻居施个幻术,她邻居说的人家要她一个嫁过两次的,就是因为她会做红烧肉、羊肉汤等等。总而言之,人家要是不看她真会点,绝不可能要她。” 贺清溪:“原来如此。” “可她会的也不多,她邻居是不是骗你?”张惠问。 小白摇头,“我的这个幻术跟读心术差不多,错不了。除非她娘家人说谎。” “不是没有可能。”贺清溪想想,“她做不好是因为做红烧肉的时候,不知道少许盐少许糖是多少。换成一个精通厨艺的,试个两三次就能做出来。做个十天半月,即便没有我做的好,也不会太难吃。” 张惠:“依主人这样说,人家找她买就行了。何苦娶她。” “不要月钱的仆人,还能暖床,还懂做菜,娶了不亏。”贺清溪道。 此言一出,几人愣住,都没想到向来好脾气,极少说重话的贺清溪能说出这番戳心窝子的话。 胡娘子反应过来,迅速飘到西边角门门口,不见小猫和小羊,松了一口气,“掌柜的,她毕竟是他俩的娘。” “我知道。”这些年贺清溪从未在俩孩子面前诋毁过周桂香,甚至提都没提,才导致小白说她的时候,贺清溪一时都没想起周桂香是谁,“以后不讲了。小白,找个机会跟小猫说一声。他如果问你我知不知道,你就说不知道。” 小白点头,“交给我好了。”随后帮他把剩下的鸭子放进去。 翌日下午,贺清溪把最后八只烤鸭拿出来,就看到冯掌柜、蔡掌柜和陈掌柜站在门口聊天。 “怎么不去屋里?”贺清溪开口问。 冯掌柜:“等你呢。” “要不要切?”贺清溪把鸭子递给张魁就问。 冬天日短,虽然还未到酉时,但天也快黑了。 冯掌柜店里已关门,他是打算买到烤鸭直接回家,“切。到家就吃了。” “你们聊什么呢?”贺清溪顺嘴问。 冯掌柜:“昨儿跟你说的那个老赵。” “怎么了?”贺清溪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问道。 冯掌柜指一下西边的药材铺,“我今儿看他去抓药,多嘴问一句是不是病了,他说不是,家里人有点不舒服。我猜极有可能是他妻子。” “儿子媳妇不用他照顾。丫鬟病了也不用他出面,只能是他妻子。”陈掌柜说完,就让张魁给他切一只烤鸭。 冯掌柜移到门口,“不会就这两天吧?” “撑不了三天。”贺清溪道。 冯掌柜:“这么快?” “死气外泄,最多再活三天。”而今天都快过完了。 冯掌柜明白他潜意思,还觉得不可能这么快,因为前些日子还听人说赵老汉的妻子跟儿媳妇骂街,“你说真要是没了,儿媳妇会不会过去守孝?” “应该会。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脸面还是得要的。”贺清溪猜测。 冯掌柜如今已把店里大部分事交给儿子,比以往闲多了,“赶明儿我过去看看。” 十一月十一,下午,冯掌柜看到贺清溪在门口卖烤鸭,晃晃悠悠走到跟前,就冲贺清溪伸出大拇指,“去了。” “下葬了?”贺清溪不禁问。 冯掌柜摇头,“今儿三天,过了头七再埋。” “有没有披麻戴孝?”贺清溪对此很好奇。 冯掌柜:“老赵丈人那边的人过来的时候,他儿媳妇戴了,人一走就拿掉扔给孩子。这两天都没往院里去。” “这个媳妇真厉害。”贺清溪倒是挺欣赏她,“不过要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家能被她作践死。” 冯掌柜点头,“老赵这边的亲戚也那样说。对了,听说她儿媳妇现在就迫不及待地要卖房。” “赵老汉和他妻子住的那处?”贺清溪好奇,“赵老汉搬去跟儿子媳妇住?” 冯掌柜:“是呀。也省得再花钱请丫鬟。” “不错。他儿媳妇以后应该能挑个好儿媳妇。”贺清溪道。 冯掌柜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很是赞同,“贺掌柜说得对。恩怨分明,孝顺公爹,福气在后头呢。”说着闻到烤鸭香,“给我切一个。” “不行!”张魁断然拒绝。 冯掌柜:“被谁定了?” “你儿子不准我们再卖给你。”贺清溪道。 冯掌柜不敢想说,“谁?” “小冯掌柜。”贺清溪指着他的肚子,“你儿子说你再吃下去,哪天病了,或者躺在床上起不来,四个人都抬不起来你。” 冯掌柜张了张口,“我猪啊?!” “你当然不是,但小冯掌柜不让我们卖,我不听,回头他让你儿媳妇跑过来骂,我可就没法做生意了。”贺清溪一副“你别为难我”的样子,让冯掌柜到嘴边的咒骂咽回去。 冯掌柜深呼吸,压下满腔怒火,“他人呢?” “回家了。”贺清溪道,“走的时候说的。” 冯掌柜咬咬牙,“兔崽子,翅膀硬了!”掉头就往家去。 贺清溪见状,扑哧笑出声。 “主人,他儿子不会把你供出来吧?”张魁很是担心。 冯掌柜的儿子确实担心他爹的身体,不止一次让贺清溪劝劝冯掌柜少吃点。可他一个当儿子的都没办法,贺清溪又有什么办法呢。 先前冯掌柜的儿子从这边经过,看到他就拜托贺清溪别再卖他爹烤鸭。主要因为冯掌柜晚上吃过就睡。 贺清溪不由得想到张老汉,就给他出这么个主意。 冯掌柜的儿子大喜,连走带跑回家跟他娘和他妻子对口风。 冯家人为了冯掌柜的身体可谓操碎了心,贺清溪相信他们,“不会的。” “人家毕竟是父子。”张魁道。 贺清溪:“不是夫妻都好办。” “掌柜的什么意思?我们女人事多啊。”小白飘到他跟前就问。 贺清溪瞥她一眼,收回视线,见还有一个半鸭子,“张魁,收起来,留咱们自己吃。” “我在和你说话。”小白大声说。 贺清溪:“我不想搭理你这种百年才能有点长进的妖。” 第71章 獐子精 小白听闻这话顿时觉得心好痛,“掌柜的, 你变了。” “只有你没有变。”贺清溪接道。 小白点点头, 洋洋得意,“是的。” 贺清溪深深看了她一眼, 就示意张魁把烤鸭拿屋里, 他回后院。 小白下意识想跟上去。 张惠拉住她的胳膊, “别去气主人。” “他刚才那样说, 你都不生气?”小白说话间瞄一眼胡娘子。 胡娘子白了她一眼,就往后院去。 小白立即想打人。 “主人的意思是枕头风厉害。”张惠道。 小白疑惑不解:“枕头风?” “大部分父子关系都不如夫妻关系亲密。”张惠在长安生活多年,又天天跟着张魁迎来送往,早已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长安人, 对这边的风土人情, 世俗百态可谓知之甚详。 张惠极少扯谎, 小白停下来, “你们人不都常说血浓于水?” “那是婚前。婚后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 小白不由得想到很早很早以前听说过的一件事,贺清溪的老祖宗的堂姐,跟她家仇人的儿子好上了。她爹娘不同意, 她差点为了一个男人抛弃爹娘。 “你们人类真复杂。”小白想不明白人怎么那么多变, 干脆摇摇头不想,“幸好我不是人。” 张惠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这话千万别让主人听见。” “他又不敢打我。”小白说着,忽然记起一件事,“掌柜的说小猫的房子在东市东边, 小羊的房子一定要买在东市西边,是不是就怕他俩离得太近,他俩的媳妇闲着没事干架?” 张惠险些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主人的老祖宗的祖宗说过,远了香近了臭啊。”小白打量着她,“你没听说过?” 张惠点点头,就用桌子把门顶上,“然后呢?” “要不是怕俩儿媳妇打架,干嘛一个东一个西啊。”说出来,小白不敢置信瞪大眼,“掌柜的要当公爹了?!我的老天爷啊,这也太快了吧。” 张惠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都做好认真听的准备,闻言也想送她一记白眼,“你都来多少年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年吧。”小白掰着手指算一下,“可也没几年啊。” 张惠:“再来个五六年,主人的儿媳妇就到家了。” “咳,人的寿命真短。”小白说着就往里面跑,“我去找掌柜的。” 张惠连忙跟上去,“又有什么事?” “叫他教你和张魁做菜。”小白指一下西边,“小猫要考文状元,小羊要当武状元,他俩的孩子肯定不乐意开饭馆。我们走后,只能你和张魁开啊。” 张惠愣了愣,“为啥我俩开?” “不开你俩吃什么?”小白反问,“难道一个去小猫家里,一个去小羊家,给他俩洗衣做饭啊。” 这点张惠从未想过,盖因贺清溪的寿命比他俩长,他俩一定会走在贺清溪前头。 “可是这个铺子是主人的。”张惠提醒她。 小白点头,“所以我要问问他。别拦着我啊。”不待张惠开口就大声喊,“掌柜的,出来,我要和你说点事。” 贺清溪从堂屋里出来,冷冷地说,“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小白打了个哆嗦,“我,我说正事,就是我刚才和张惠说的那事,你应该听见了。你意下如何?” “小猫才十四岁,你想的有点早。”贺清溪道。 小白摇摇头,“时间就如白驹过隙,这话是你跟我说的。现在打算好,到跟前就不用慌了。” “小白,该做饭了。”张惠扯一下她的衣裳,别说了。 长安城虽好,小白更想去别处看看,比如烟雨江南,四季如春的滇南,塞外漠北,热死人的南海,有千年人参的东北等等。 有贺清溪在,不论到哪儿都有美味。哪日贺清溪再跟他老祖宗的祖宗一样突然消失,没人管她没人骂她,她也不想到处飞,因为没人给她做好吃的。 “掌柜的,你是不是不舍得?”小白好奇地问。 贺清溪早已习惯离别,哪怕小猫和小羊是他儿子,该走的时候他也绝不会犹豫和迟疑。但小白想的确实太早。可他要不说点什么,小白的那张嘴能烦死他。 贺清溪假装思考片刻,“是该教你们一些不费力气的菜。” “现在?”张惠下意识问。 贺清溪摇摇头,“开春。现在太冷,也没几样菜。其实也不用太多,一个酸菜鱼和一个羊肉汤就够你俩吃一辈子。” “主人的意思让奴婢和相公照料小饭馆?”张惠忙问。 贺清溪微微颔首,“这事等给小羊买好房子再说。还早呢。小白,以后不准再提。我十年之内不可能离开长安。” “十年?”小白惊呼。 贺清溪点头,“你想出去玩儿,就叫胡娘子跟你一块。别想让我带你去。” 小白顿时蔫了,“不去就不去!”飘回房间。 “小猫和小羊该放学了。”贺清溪开口道。 小白:“我又不是他俩的爹。”瞪一眼贺清溪就回屋。 “晚上还吃吗?”贺清溪慢悠悠地问。 小白刷一下打开门,哼一声,“就会威胁人!”话音落下,消失不见。 胡娘子等她走远,快到书院了才开口,“掌柜的,小白有句话说得对,这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 “你也想出去?”贺清溪转向她,“容我提醒你,有小白跟着,你就算寻到一处洞天福地,也别想修炼。” 胡娘子:“不是我,是掌柜的你该寻个地方闭关修炼。人类的寿命比妖短,等你上了年纪,修炼也不如年轻的时候快。” 贺清溪想想,“这倒也是。” “太乙山不行吗?”张魁突然开口。 贺清溪往南看去,“那边可以是可以,但得在山上设个聚灵阵。” “主人就去那儿吧。我们有事也知道去哪儿找您。”张魁和贺清溪感情很深,张惠都得排在他后面,不想贺清溪离太远。 贺清溪摇摇头,“你们进不去。他日我走了,让那只金毛大鼠留下,有事就让它去找我。” “我呢?小清溪。” 贺清溪转身看到大白从屋里蹦跶出来,伸出手接住它,“你现在修炼太慢,赶明儿和我一起闭关修炼。否则等你老了都不能化身成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不带小白好不好?她太吵。”大白说完,拿毛揉揉的脑袋蹭蹭他的胳膊。 贺清溪撸一下它的毛,“我们冬天过去。山上清冷,她变成蛇受不了冻,不得不冬眠,你找她说话,她都不理你。” “这个主意好。”大白忍不住摇尾巴。 贺清溪笑了,“张魁,你和张惠要记住,人心不足蛇吞象。别想每样都做得好。你如果擅长炸馓子,日后就只卖馓子。如果喜欢做羊肉汤和酸菜鱼,就继续开饭馆。” “为何不做烤鸭?”胡娘子问。 贺清溪:“我们都走,谁帮他俩收拾鸭毛?” “你们走,我不走。”胡娘子道。 贺清溪没听清,“你?” “我帮他俩。”胡娘子指一下张魁和张惠,“我和你不一样,你经历过生生死死,没有心魔,我有,我必须得在这红尘俗世再呆些年。” 贺清溪皱眉,“你渡劫飞升那日险些丧命,不是因为惨遭暗算?” “暗算有,但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先害怕,才差点一命呜呼。”胡娘子一直认为她修为尚浅。可如果修为不够,她也不会感觉到能飞升,更不会引来雷劫。 早些年胡娘子没意识到她问题所在,在贺清溪身边呆久了,见他遇到什么事都波澜不惊,不畏生也不怕死,胡娘子才明白她把有些事看得太重,比如修炼,飞升,所以才造成她一想到飞升就患得患失,难以集中精力抵抗雷劫。 贺清溪想想:“依你这样说,是得在这俗世磨炼磨炼心性。” “这么说胡娘子能在长安待一辈子?”张惠口中的一辈子是指她的一辈子。 胡娘子笑道:“是的。” “切记不可插手朝堂之事。”贺清溪道,“小猫和小羊找你帮忙,你可以提醒点拨,不可以亲自动手。” 胡娘子点头,“这个我懂。他们要缠我缠的厉害,我就去找你。我——他们回来了,别说了。” 贺清溪转向书院的方向,感觉到灵气波动,片刻,小白带着他俩落下来。 贺清溪见俩孩子也没裹斗篷,“不冷吗?” “我身体好,没事的,爹。”小猫把斗篷扔给张惠,“小白说今天有好吃的,做什么吃的?” 贺清溪:“还没做。张魁,炉子里还热着,你把烤鸭和炊饼放进去,我炒两个素菜,咱们就吃饭。” “再煮点粥。”小白连忙提醒。 贺清溪很是无语,“胡娘子,煮粥。” “真当自己是个孩子。”瞪一眼小白,胡娘子才去灶房。 小白大摇大摆跟进去,“我不是个孩子,你是什么啊?娘子,你可比我大一千多岁呢。” “出去!”胡娘子指着门,“别等着我揍你。” 贺清溪叹气,“你就别气她了。” “我——咦,好像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胡娘子下意识想说,有种别跑。听到开门声,看向贺清溪,“真有人?” “掌柜的,张道人。” 贺清溪神色微变,“出事了。张魁,你来做,我出去看看。” 刚到灶房门口,就看到张一。 “出什么事了?”贺清溪忙问。 张一撑着墙,深呼吸再呼吸,平复下来就问:“胡娘子呢?” “找我?”胡娘子从屋里出来。 张一点点头,想说什么发现嘴里很干,“有没有水?” “有有,我给你倒。”小白立即去拿水壶。 贺清溪趁机问:“出什么事了?” “岐山有个獐子精,也不是是从哪儿来的,煞是厉害。我和我师弟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劳烦胡娘子带上你的宝剑随我走一趟。”张一说着,看到小白端着水过来,接过去一口喝完就说,“小白姑娘也一块来吧。” 贺清溪:“凤鸣岐山的那个岐山?” “对!就是那个,在长安西边。”张一道。 贺清溪冲胡娘子道,“你留下,我和小白过去。” “你?”张一没有看不起贺清溪的意思,是他修炼时日太短,不敢让他涉险。 贺清溪:“胡娘子不懂阵法,我能助小白一臂之力。” “爹,让胡娘子去吧。”小猫开口道。 贺清溪笑道,“胡娘子真不如你爹力气大。乖乖听话,吃过饭就去那边睡觉,留金毛一个在这边看家。大白,你和胡娘子照看好他们。” “贺掌柜担心此乃调虎离山之计?”张一问道。 第72章 走火入魔 贺清溪摇了摇头, “我担心那獐子精有同伴。”拿出宝剑递给小白, “走吧。” “好!”小白拉住俩人的胳膊跳上宝剑, 直直地往西去。 张魁很是担心他主人, “好好的怎么冒出个獐子精。” “是呀。都没听人说过。”张惠道。 胡娘子望着西边,“张一和他师弟喜欢往山里跑,估计撞到獐子精在干什么坏事, 才跟獐子精打起来。” 贺清溪也是这样想的, 因为如果有妖怪作乱, 即便他感觉不到妖气, 客商也会说,“张道长,你去岐山做什么?” “寻宝。” 贺清溪:“寻宝?” 事已至此, 张一也不好瞒他,“我师弟听人说岐山深山里有品相极佳的灵芝。我俩到里面果然找到几支, 正准备挖的时候,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只獐子精冲着我们就是一通喊打喊杀。 “我俩念他修行不易,没打算还手。可他却像是我们挖了他祖坟一样不依不饶。我师弟不得已只能躲起来, 让我来寻你们帮忙。” “你们挖的灵芝是他的?”贺清溪道。 张一摇头,十分笃定,“不是。野生无主的。” “那就是他先发现的。”贺清溪道。 张一:“我师弟也是这样说的。可他也没必要一副要杀了我们的样子啊。” “他可能把灵芝当成他自己的了。”贺清溪不待他开口又问,“有几支?” 张一想想, “好像有四五支。” “等我们过去,你和你师弟一人挖一支,剩下的给他。”贺清溪道, “如若不行,我们就此别过。” 张一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别,我听你的。” “小白,快点。”贺清溪开口。 小白调动周身灵气,张一眼前一花,飞剑慢下来。张一正想让她快点,低头一看,下面全是苍天大树,“到了?” “你师弟在哪儿?” 张一指着离他们最近,从下方看最高处,“那边有几间木屋,我师弟就在那儿。” “木屋?悬崖峭壁之上怎会有木屋?”贺清溪眉头微蹙,“方才你说灵芝乃野生,这山里不该有人才对啊。” 张一先前只顾担心他师弟,没注意到这点,经贺清溪一说他才意识到不对,“对啊。难不成真是那只獐子精种的?可那些灵芝真是野生的。” “下去!”贺清溪对小白说。 小白落到木屋前面的空地上,张一就喊他师弟。 张一的师弟出来,贺清溪就立即问,“灵芝在何处?” “就在那边。”张一往西指一下。 贺清溪:“小白,过去直接把他拍晕。对了,那只獐子精多大?” “五十来岁,两只耳朵还是獐子的耳朵,身上还有很多毛,我估摸着是太急于求成,没容时机成熟就变成了人。又因修为不够,所以才变成那副半人半獐子的模样。”张一一面在前面带路一面解释。 贺清溪明白,“我知道他为何那么紧张。那些灵芝定能助他完全变成人样儿。” “不可能!”小白道。 贺清溪:“为何?” “这么容易的话谁还修炼,直接找天地精华就成了啊。”小白道。 张一点头赞同,“是的。灵芝到我们手里可以做成药丸。他直接吃下去,和吃菜没什么不同。” “灵芝如果有灵气呢?”贺清溪又问。 张一笑道,“这山上都没多少灵气,灵芝里面即便有也不会太多。” 贺清溪:“依你这样讲,他没理由誓死守护。” “这也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张一拿出火折子,“就在那边。” 小白拿着宝剑走过去。 “不用找,没了。”贺清溪道。 张一点头,“我也觉得被他摘走了。” “还有一个很小的。”小白摘掉,就比她大拇指头大一点点,掰掉一点放入口中,惊得睁大双眼。 贺清溪忙问:“怎么了?” “这个,这个,你尝尝。”小白连忙扔给他。 贺清溪接过来闻闻,就递给张一。 张一放在鼻尖,浓郁的灵气从小白掰开的地方钻入鼻孔,“这,怎么可能?这山上的灵气甚至不如太乙山。” “小白,查查四周有没有聚灵阵。”贺清溪道。 小白打开天眼什么都没看到,犹豫片刻,飞到空中,四下里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这一片和那边的小木屋就是一个聚灵阵。” “我们怎么没看到符纸?”张一的师弟开口。 小白:“这个聚灵阵是用花草树木设置而成的,并不是依靠符纸。”说着吸吸鼻子,又往四周看了看,“那边杂草丛生,还有许多原本不该有的树木,这个聚灵阵至少是五十年前布下的。” 此言一出,张一的师弟转向木屋。 贺清溪:“那个木屋正好五十年?” “差不多。但从里面的灰尘来看,至少有二十年没人住了。” 贺清溪算一下,“二十年前正是前朝皇帝变昏聩的时候。难道此间主人看出天下即将大乱,所以搬走了。” “有可能。”张一道。 贺清溪:“先去寻那只獐子精。那种听不懂人话的东西一旦下山,遭罪的将是无辜百姓。” “我能算出他在何处。”张一的师弟开口。 贺清溪颔首示意他赶紧推算。 张一的师弟推演一番,便测那獐子精就在西南方向。 贺清溪怕小白一巴掌把他拍死过去,便让小白御剑带载他们三人过去。 而他们从宝剑上下来,就听到一声吼叫,说是野兽的声音不是野兽,说是人也不是人。贺清溪开口问:“是那只獐子精?” “对!他不会说人话。”张一点头道。 贺清溪:“小白,你进去,他身上若有人命,直接打死。没有就打回原形。” “原形?”张一忍不住开口,“太过了吧。” 贺清溪转向他,“交给你教?” “我不行!”张一想也没想就拒绝,“像你家大白那么小的还行,五十岁那么老的,脾气秉性就如那出了窑的砖,早定型了。太学博士估计都教不好。” 小白:“我先进去看看吧。”说着施个隐身术走过去。 随后贺清溪耳朵里响起小白的话,“他手上有人命。” 贺清溪立即给她传音——杀! “不问问那个木屋的主人是谁?” “他会告诉你吗?” “我试试。” 贺清溪双手抱住胳膊,安安静静等有一炷香,里面响起一声惨叫。 “不好!”张一连忙举起宝剑。 贺清溪按住他的肩膀,“不是小白。” “我知道。肯定是那只獐子精又发疯了。” 贺清溪也是这样想的,估计和小白的问题有关。而没等他把猜测说出来,小白就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獐子精。 “死了?”张一忙问。 小白抬手扔地上,“你们先前都没发现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吗?” “什么意思?”张一的师弟开口。 小白:“要不是你们怕死,去找我和掌柜的,你俩就成他腹中餐了。” “你的意思他吃过人?”张一说出来,一脸骇色。 小白摇了摇头,“他没吃过,但他魔怔了,说白了就是脑子不好使,发现你们体内有灵气,极有可能把你们吃掉。” 张一整个人僵住。他师弟脸色发白,贺清溪估摸着两人都没想到食草的獐子精不但吃肉,还吃人肉。 “以后再碰到这种就赶紧跑,别想着什么天材地宝。”贺清溪开口道。 张一连连点头,直说不敢,再也不敢了。 “我们去那木屋看看。”贺清溪道。 小白指一下獐子精,“这个怎么处置?” “扔这儿吧。”贺清溪道。 小白把宝剑抛到半空中,几人跳上去,转眼间到木屋门口。 “里面都有什么?”贺清溪进去就问。 张一的师弟开口:“每个房间都有张床,但只有中间这间里面有些桌椅板凳,那边的偏房里有锅碗瓢盆。但没有衣物和柴米油盐。” 贺清溪接过他递来的火折子,朝桌椅那边走去,被小杌子绊了一下,弯腰拿起来正准备丢掷一旁,猛然停下,“咦,这个小杌子是黄花梨木?” “黄花梨?”张一和他师弟同时看过来。 贺清溪扔过去。 张一的师弟闻一下,又打量一番上面的纹理,“还真是。” “快看看桌子是不是。”小白连忙说。 贺清溪弯下腰,看到桌子上的纹理,又抬起一角掂量一下,“也是。”移到椅子那边,椅子样式很粗糙,可也是黄花梨,“此间主人真会享受。” “大概对他来说,不论什么木头都只是木头吧。”小白开口道。 贺清溪转向她,见小白的表情像是有些怀念,心中忽然一动,继而一想不大可能,“你认识此间主人?” “不知道。”小白说出来,“我得再去灶房看看。” 几人相视一眼,跟上小白。 到灶房里,小白就把门关上。 三人顿时看到门后有个小磨盘,像是用来磨豆子的。 小白随即打开门,往空地那边去。 “那边有什么?”贺清溪跟着我。 小白:“如果真是我认识的人,这附近应该有果树。” “果树?你认识的那位高人爱水果?”张一问。 小白摇了摇头,“是他吃不惯旁人种的,只喜欢自己种的。如果真有,那些灵芝长那么好就正常了。他很会种东西。” 话音落下,张一的师弟踉跄了一下。 “小心!”贺清溪抓住他的胳膊。 张一的师弟道声谢,就想踢开绊他的东西,然而并没能踢开。 “什么东西?” 贺清溪把火折子下移,看到一根枯藤,“藤条。” “不是!”小白大声说。 贺清溪吓一跳,“是什么?难不成是你亲戚。” “你亲戚!”小白跳过来,拿起藤条。 贺清溪看清楚了,十分惊讶,“葡萄树?” 第73章 人妖殊途 小白扔下葡萄树, 夺走贺清溪的火折子就往屋后跑。 “怎么了?”贺清溪忙问。 张一接道,“屋后可能还有证据。” 贺清溪想说不可能, 冷不丁想到家里的珍珠都带有灵气, 顿时不确定了。 “过去看看。”贺清溪对张一和他师弟说。 三人过去,便看到灶房后面有一片空地。 “什么也没有。”贺清溪道。 小白指一下地上的枯叶,“这是干枯的菜。这种不是野生的。” “你的意思人种的?”张一问道。 小白点头,“这种菜籽落到地上不会被冻死,来年春天自己就长出来了。”随后指着南边,“那一片树看到没?那是石榴树。” “石榴树?”贺清溪看着那一排跟屏障似的树木, “全是?” 小白:“不信你看看。”说着就往那边走。 贺清溪看到底下树根连着树根,像是从一棵树根上长出来的, “你的意思最早的那颗石榴树是此间主人种的?” “对!咱们进来的那地方有一颗很高很粗的树,那是枇杷树。”小白转身指向西北。 张一举起手里的火折子,看到树上光秃秃的,便示意他师弟过去一看究竟。 随后张一的师弟冲张一点点头。 “我们现在是回去,还是去找他们?”张一开口问。 小白摇了摇头。 “不找?”张一问。 贺清溪接到, “二十年前就走了,天大地大上哪儿找啊。走吧。”转向小白, “你若是还想再看看,我明天陪你过来。” “你不想再看看?”小白望着贺清溪, 希望他留下来。 贺清溪眉头一挑,“我都行。但是我们再不回去,家里人就该担心了。” “是的,是的。”张一连连点头, “我出来的时候跟家里人说,要不到天黑就回去。现在都快半夜了。” 小白犹豫不决。 贺清溪无奈地摇了摇头,抓住小白的胳膊,“走了!” 小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贺清溪:“没人敢上来,木屋不会跑。” 小白抛出宝剑,四人到张一家门口下来,小白就随贺清溪走回去。 一路上贺清溪一句话也没说。到家小白憋不住了,“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那是我老祖宗的祖宗的房子?”贺清溪问,“他不是在长安城南吗?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城西?” “什么祖宗?”住在西院的胡娘子和张魁等人过来。 贺清溪指一下小白,“让她说,我去弄点吃的。” “奴婢去做新的。”张惠道。 贺清溪摆摆手,“你听她说吧。” 饭菜热好,贺清溪端到堂屋,小白说到木屋的主人极有可能是贺清溪的老祖宗的祖宗。 大白跳到桌子上,“不可能!” “为什么?”小白问。 大白:“我爹。” “对哦。那边好像只有三张床。如果那房子真是我老祖宗的祖宗盖的,不该只有三张。”贺清溪回忆一下,“椅子好像也只有三把。” 小白:“这还不好理解,大白的爹在闭关修炼。那三个老男人耐不住寂寞,又不敢在人世间住太久,所以就在悬崖边盖个木屋,山上住几年,到人间住几年。” “三个老男人?”小猫转向他,“老祖宗他祖宗不是一个是三个?爹爹。” 小白:“他还有俩朋友。” “你不会是说汉武帝和卫大将军吧?他们早死了。”小猫道,“你别说什么假死。他那时候不兴活人殉葬,要是没死,即便堵住了史官的嘴,也堵不住抬棺送葬的人的嘴。” 小白瞪眼道:“他就不能死了再活过来啊?” “你的意思我老祖宗他祖宗半夜去挖坟?”小猫白了她一眼,“我宁愿相信你说另外两张床是大白的爹和那什么猴哥的。” 小白张了张口,发现无言以对。 “掌柜的,别吃了,你说!”小白夺走贺清溪手里的筷子。 贺清溪咬一口炊饼,“不管是不是他,我们都不可能找到他。他要是真能活这么久,早是半仙之体。随便弄个障眼法,我们都很难发现。还有一种可能,汉武帝和卫大将军真死了,但死后没有投胎,而是上天了。在天上呆的无聊,下来找他玩儿。还有一种可能,他仨一起成仙了。” “你不是说这世上没神仙?”胡娘子道。 贺清溪点头:“确实没人见过。但你都能从狐狸变成人,神仙下凡也不是不可能。至于为什么我们都没见过,可能是因为神仙不能被人识破真身吧。一旦被人发现就要受罚,或者必须回天上之类的。否则神仙随便干点什么事,这天下都能大乱。” “主人这样讲也有道理。那就不找了?”张魁问。 贺清溪:“上哪儿找去。烤鸭、红烧肉都是按照他的记载做的,咱们的小饭馆在东市那么有名,他要是在这边不可能不过来。如果来过,却又没现出真身,说明不想和我们相认。再说了,他和我老祖宗又没血缘关系,也不见得想跟咱们相认。” “大白也不认?”小猫指一下大白。 贺清溪:“不认也不一定就忘了。也许大白他爹在暗地里默默守护着它。” “你们明天还去不去啊?”小猫问。 大白仰头看着贺清溪。 贺清溪:“我带大白过去。胡娘子和小白你们也一起。” “明日清晨?”胡娘子问。 贺清溪想想:“清晨也行吧。小猫,你们睡觉去吧。”指一下桌上的菜,“明早再收拾。” “你还没吃饱?”小白不禁问。 贺清溪想笑,“这块炊饼还没吃完。”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死你得了。”小白瞪他一眼就回屋。 胡娘子眉头微蹙,“她怎么了?竟然连饭都不吃了。” “她大概喜欢我老祖宗的祖宗。”贺清溪此言一出,众人瞪大双目,皆一脸难以置信。包括俩孩子。 贺清溪夹一块鸭肉放入口中,“她自己也不知道。” “爹是怎么知道的?”小猫对此很好奇。 贺清溪睨了他一眼,“你不困?” “暂时不困。”小猫怕他撵自己,紧接着又说,“明天休息。爹,说说看啊。” “你才喜欢你老祖宗的祖宗!” 小白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小猫吓一跳,扭头看去不见人,松了口气,“她不是走了吗。” “我没聋。” 小猫呼吸一窒,“我不说了,不说了。爹,你也别说了。”然而却乱摆手,示意贺清溪赶紧的。 “我得吃饭。”贺清溪道,“张惠,去给我冲碗蛋酒。” 胡娘子接道:“我去烧火。”到门口罕见的开口问,“小白,你喝不喝?” “不喝!” 带有恼怒的声音传过来。 小猫无声地说,“生气了?真的?” “你爹我猜的。”据小白自己所说,她和他老祖宗的祖宗的关系就是一米粒大的珍珠,可她在山上的样子却不是那么回事。贺清溪摸摸大白的小脑瓜,“你来说说。” 大白摇头晃脑,小声说:“没见过。” “没见过小白啊。”贺清溪纳闷,随即在门口设一道隔音墙,“你三爷也没见过她?” 大白:“没有,都没有。” “你说她那么紧张是因为什么?”贺清溪笑着问。 大白挠挠它的小脑袋,“小白喜欢我三爷。” “也有可能喜欢汉武帝或者卫大将军。”贺清溪笑着说,“反正他们仨有一个。” 小羊听不下去了,“爹,您可别胡扯啦,小白不懂那些。” “所以我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贺清溪想一下,“咱们打个赌。小白冬天懒得动,平时都是辰时两刻,你们要去上学的时候才起来。她明天绝对天不亮就爬起来让我上山。” 小羊:“如果不是呢?” “爹回头亲自去挖人参给你买房。比你哥的好。”贺清溪转向小猫,“大儿子,要不要也跟爹打个赌?” 小猫摇头:“我相信爹。” “好儿子。”贺清溪转向小羊,“输了——” 小羊慌忙说:“我不赌,我不赌了。” “胆小鬼。”贺清溪听到脚步声,撤掉屏障,张魁端着碗进来,“这么快?” 张魁:“用热水煮的。” “你们喝不喝?”贺清溪问。 俩孩子同时摇头。 贺清溪抬抬手,小猫抱起大白,和小羊回西院睡觉。 翌日,卯时两刻,天刚亮,贺清溪就听到敲门声。 贺清溪蒙上被子,门被推开。 “白小白,你不会一夜没睡吧?”贺清溪坐起来就忍不住叹气。 “你都没睁眼,怎么知道是我?” 贺清溪揉揉眼角,下床穿鞋,“除了你,谁敢不经允许就进来?” 小白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回去,打量他一番,“你很困?” “我不困也不想这么早起。”贺清溪伸个懒腰,“烧水去!” 小白:“吃过饭再去?” “洗脸!”贺清溪瞪她一眼。 小白连忙去灶房烧水。 贺清溪去西院喊胡娘子。 胡娘子不需要睡觉,但这么冷的天也不想天还没亮堂就起来,得知是小白把他叫起来的,瞬间清醒,开门就问,“被你猜中了?” “鬼知道呢。”贺清溪往东院看一眼。 胡娘子:“你没问问?” “问什么?”贺清溪瞥她一眼,“人妖殊途。再说了,就算我她变成仙儿,我老祖宗也不可能看上她。” 胡娘子好奇,“为什么?说句良心话,小白长得不差。天赋比我高。” “我那老祖宗的祖宗不缺伴儿。”贺清溪道,“他身边那俩人都是人中之龙,哪能看得上她一条蛇。” “贺清溪,我没聋!” 贺清溪抖了一下,慌忙说,“我说胡娘子,没说你!别自我感觉良好。” 第74章 闭关关修炼 “你当我傻?”此话一出, 人也跟着到贺清溪面前。 贺清溪笑道:“你不傻,是我傻。”不等她开口,“热水烧好了没?” “我——”小白猛然想到灶里还塞着柴火,连忙飞去灶房。 贺清溪洗漱一番,裹上大氅, 随胡娘子到岐山,小白下了飞剑就往木屋跑去。 胡娘子见状轻笑一声。 贺清溪转向她,笑吟吟问, “很好笑?” “没有, 不好笑。”胡娘子嘴上这样说, 眼中尽是笑意。 贺清溪摇头笑笑走进去, “有没有可疑之物?” “没有。”小白很是失望,“连根头发丝都没有。他怎么收拾的这么干净。” 贺清溪:“一个除尘术的事。” “他不会法术。”小白道。 贺清溪指着木屋, “那这个房子就不是他的。” “可外面那些果树还有树林里的灵芝又作何解释?”小白再问。 贺清溪:“那就是他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跟人学了法术,或者自己顿悟。不论结果如何, 你我短时间之内都不可能找到他。” “长时间就有可能了?”小白忙问。 胡娘子忍不住开口, “等你修成正果, 只要他还活着,你就能找到他。” “是哦。”小白仔细想想, “掌柜的,我明天就去太乙山。” 贺清溪:“干什么去?” “去温泉边闭关修炼啊。”小白说得理所当然。 贺清溪和胡娘子相视一眼。 胡娘子开口道, “你自个去?” “我——”那么大的太乙山只有她一个,小白怎么想都有点孤单,“让金毛陪我去。” 贺清溪点头, “行!这些东西呢?”指着桌椅板凳。 “胡娘子,带走。”小白道。 胡娘子腰间有个须弥袋,可容纳许多东西,但她并不想装别人用了几十年的东西,“掌柜的?” “带走放她屋里。”贺清溪道。 胡娘子把桌椅板凳装进去,就指着靠墙大床,“那个呢?” “那个不要,那个不要。”小白连连摇头。 贺清溪想笑,“锅碗瓢盆?” “不要!”小白说着蹦跶出去,看到外面的果树,“掌柜的,那些。” 俩孩子住的西院和小猫的房子里都很空。贺清溪用灵力幻化出一把铁锹刨五棵果树,就和她俩回去。不过没有回小饭馆,而是先到小猫的新房那边,把高高的枇杷树栽院里,又栽一颗石榴树和葡萄树才回去。 剩下两棵自然是栽西院里。 待树栽好,张魁也买菜回来了。 饭毕,贺清溪和张魁去洗菜,张惠和胡娘子收拾锅碗瓢盆,小白钻进屋里。 “干什么去?”贺清溪顺嘴问。 小白:“收拾东西,上山修炼。” 此言一出,贺清溪等人愣住。 “你们怎么啦?”小白听不到声音,出来就看到一个比一个傻。 贺清溪的表情很是复杂,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 昨晚说小白喜欢他老祖宗的祖宗不过是调侃,万万没想到小白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蛇妖真有此心。 “我本来还想等小猫和小羊结婚了,带你们一块去太乙山修炼。”贺清溪道。 小白的蛇脑袋不大,想不了那么多,不疑有他,“你现在也可以去。” “爹!”小猫抓住贺清溪的胳膊。 贺清溪摸摸他的脑袋,“爹不去。胡娘子,等会儿帮张魁收拾鱼肉,我过去给小白弄个聚灵阵。” “什么时候回来?”小猫一脸的紧张。 贺清溪笑道:“午时之前。” 小猫放心下来,“爹穿厚点,山里冷。” “我知道,和弟弟玩去吧。”贺清溪走到小白房间门口,见她钻进去收拾衣物,顿时想翻白眼,“你去修炼拿那么多衣服干什么?” 小白想也没想,“换着穿。” “你变成蛇身怎么穿?”贺清溪又问。 小白手上一顿,恍然大悟,“是哦。那我,我该拿什么?” “衣服鞋袜全放柜子里,拿一套就好了。”贺清溪想一下,“再把张魁以前给你做的小房子带过去留你住。”顿了顿,“或者我给你做个树屋。” 小白:“你给我做个树屋吧。再给金毛挖个树洞。” “行!”贺清溪帮她收拾好,就拎着金毛大鼠御剑前往太乙山。 贺清溪到太乙山就去深山里找枯木,然后搬到温泉旁边挖树洞,给金毛大鼠做窝。随后又找来几棵枯树,在千年老树上给小白弄个木屋。 弄好这些,贺清溪就利用山川地形做个聚灵阵。结果自然没能按时回去。 贺清溪到小饭馆都快到未时了。 张魁等人担心他,也没开门迎客。见贺清溪回来,张魁才去开门,张惠去生火,贺清溪洗洗手就去炒菜。 小猫见状拉住贺清溪的胳膊,“爹,我想试试。” 贺清溪一时没反应过来,“试什么?” “试着做菜。您歇一会儿。”小猫道,“您要是不放心,看着我做也行。” 贺清溪灵气透支严重,正好不想做菜,闻言便说,“也行。哪天惨遭朋党陷害被罢免,你也可以开个饭馆养儿育女。” “爹,我才十四。”小猫忍不住提醒他。 “你哪怕七老八十,你爹一样会担心。” 小猫扭头看去,陈掌柜走进来,“我爹以前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远忧。” “你爹说是那样说,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就好比我,觉得把铺子给儿子,他一生无忧。可还是恨不得他学会十八般武艺,店开不下去还能做别的。”陈掌柜道。 小猫仰头望着他爹。 贺清溪朝他那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拧一下,“炒菜!” “陈伯伯想吃什么?”小猫开口问。 陈掌柜勾头看一眼,“一碗米饭,一碗红烧肉和一份青菜。” “好嘞。”小猫系上围裙就去炒青菜。 贺清溪知道他不知该放多少盐,就先帮他加好盐。小猫一看青菜变色就喊小羊拿碟子。 小羊把碟子递过去,青菜正好出锅。小羊端了给陈掌柜送过去。 陈掌柜放下水杯,往四周看了看,“我刚才就觉得你店里不大对,现在可算知道哪儿不对了。” “哪儿不对?”贺清溪说着就打开天眼,没什么魑魅魍魉啊啊。 陈掌柜:“小白呢?” 贺清溪顿时明白,“你是说太安静?”见陈掌柜点头,贺清溪笑笑,拿出一条大鱼削鱼片,“小白畏寒,这两年一年比一年严重,我怕长此以往下去再变回蛇,就让她闭关修炼去了。” “还能变回去?”陈掌柜还是第一次听说。 贺清溪:“修行就如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这些年在我家吃了玩玩了吃,半点正事没干,要不是她功力深厚,早变成一条蛇了。” “小白还回来吗?”随后进来的食客问。 贺清溪:“回来啊。她那个性子,能在山里待到年底就不错了。” 小白刚到山上那几日是浑身不自在,总想回去吃点好的,去街上逛逛。可她每次走出木屋,就不由得想到位于长安城西,岐山的木屋,便又坐下修炼。 耐着性子在屋里待几日,小白进入冥想状态,一直到年三十上午,胡娘子喊她回去过节,她才醒。 贺清溪在那边设了吸收天地精华的聚灵阵,小白不过安安静静修炼一个多月,就感觉体内灵气比以往充沛,照这样下去,不出两年便可有所突破。 小白拎着金毛大鼠到家,就忍不住向贺清溪显摆她进步了。 贺清溪笑着递给她一把油炸馓子,小白立即忘记所有,埋头大吃。 胡娘子见状,啧一声。 “干什么?”小白扭头瞪着她。 胡娘子:“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掌柜的说晌午做酸菜鱼,红烧肉,红烧肘子,糖醋鱼和红烧羊排。” “啊?”小白惊得张大嘴,“这么多好吃的?”看到手里的馓子,立即放盆里,“不吃了,不吃了,下午再吃。” 贺清溪想笑,“还没做。” “我帮你烧火。”小白拍拍手就往灶房里跑。 胡娘子顿时想翻白眼,“走了一个多月,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随即压低声音,“就她这样,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你老祖宗的祖宗也不可能看上她。” “我老祖宗的祖宗要想娶妻成家,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贺清溪道,“公主都任他挑。” 胡娘子正想说他口气大,忽然想到他老祖宗的祖宗的朋友一个比一个牛,“你说得对。他日碰到了,她不会哭吧?” “也得能碰到。”贺清溪接道。 胡娘子:“什么意思?” “浩瀚宇宙,你我修成正果,一步千里也不见得能找到他。”贺清溪道。 胡娘子抬头看去,险些被太阳刺瞎眼,“今年除夕天气倒好。” “说不定下午就变天。”贺清溪随口道。 谁知下午当真变天。他们吃过饭,乌云遮日,等到傍晚已刮起北风。 小白坐在堂屋里一面用炭火炉烤板栗,一面听着北风呼啸,“掌柜的,我的树屋会不会被风吹倒?” “不会。”贺清溪道。 小白:“那会不会被雪压塌?” “压塌再弄一个好了。”胡娘子把板栗夹出来,见她一个劲盯着外面,“要不你明天过去看看?” 小白想一下,冰天雪地,冷冷的北风往脸上拍,顿时只想去被窝里,“不去!吹倒我就把掌柜的他老祖宗的祖宗的小木屋拆了搬过去。” 贺清溪猛然转向她,“白小白,那个小树屋不会已经被你弄倒了吧?” “什么?”小白听明白,脸色为之一变,“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老祖宗的祖宗。” 贺清溪笑看着她:“那就先回答我的问题。” 第75章 孩子子大了 小白很难过,“你竟然连我的话都不信。” “正面回答。”贺清溪了解她, 他冤枉了她, 她只会大吼大叫, 绝不会装作很伤心的样子。 果不其然, 小白瞪一眼贺清溪,“没有!” “没了?”贺清溪不信。 小白嘟囔着嘴, “我想在旁边再盖一个。” 贺清溪冲胡娘子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全然是找她别找我。 “她又不会盖房子。”小白道。 胡娘子笑眯眯说:“我有这个。”拍一下腰间的须弥袋。” 小白猛然想到得让她运木头。可是让她求胡娘子, 小白宁愿去买木头,“不帮就直说。”瞥一眼贺清溪,就去吃板栗。 激将法对贺清溪来说没用,贺清溪无声地笑笑, 就去煮水泡茶。 小白见状,转向张魁。 张魁不待她开口,抢先说,“我想帮你也帮不了。不会法术还比主人矮一头。” 小白看了看张魁的身材,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 “算了,算了,反正那几间木屋不会跑, 等我的树屋倒了再盖也不迟。” 树屋搭在千年古树之上, 搭建树屋的木头都是几百年的老木头,搭好之后贺清溪又用藤条缠几圈,还又在上面搭一层木板, 小白不恶意破坏,能住一两年。 实则小白住了整整两年。不过也是长安这边雨少的缘故。要是搁江南,顶多一年木头就被雨水泡糟了。 两年后,贺清溪和胡娘子把岐山上的木屋移到温泉附近,收拾妥当,就挑几根人参给小羊换了一处房子,且在东市西边,严罔家附近。 买房那日小白也去了,小白发现小猫和小羊两兄弟当真一个在东市东,一个在西市西就想调侃两句。然而,她嘴巴刚动就收到一记警告。 小白瘪瘪嘴,不甘不愿地把话咽回去。等小猫和小羊去屋里,才小声嘀咕,“你想得真多。” “跟你没关系。”贺清溪冷冷看她一眼。 小白哼一声,“那我也不走,就留下气你。” 贺清溪无奈地摇摇头,见俩儿子从屋里出来,“怎么样?” “房梁比我那个新,其他都和我那个差不多。”小猫道。 贺清溪笑道,“比你的那个晚了好几年。” “我知道。”小猫点头,“我的意思这个房子买的值。” 房子和小猫的那处大小相同,里面布局有点区别,价格和那个差不多,但比他那个新不少。贺清溪听他这样讲,往四周看看,铺在路上的青砖都是整块的,“是挺值的。是等你们高中之后搬过来,还是成亲的时候再搬过来?” “啊?”小猫愣住,“爹说什么?” 小羊接道:“爹,我才十四。” “你哥十六了。”贺清溪看一眼小猫,“再过三年就要参加科考了。三年看着多,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小猫连忙说:“千万不要这样说,爹,我还没准备好。” “那就多努力。”贺清溪指一下小白,“如果觉得东市闹,就去山上。晌午和晚上用饭的时候叫小白送你回来。” 小白:“他不去书院?” “去。放假的时候再上山。”贺清溪道。 小猫想想,转向他弟,“你去不去?” 小羊喜欢热闹,不想去,可他不想接手小饭馆,每天早饭后就准备菜,一直忙到下午。所以他只能勤习武,好好读书。 “我们住哪儿?”小猫问。 小白:“你老祖宗的祖宗的房子里啊。” “不一定是我们的祖宗。”小羊提醒她没证据证明那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小白双手叉腰:“我说是就是,你有意见?” “没没。”小羊不想跟她这个不讲理的计较,转向贺清溪,“爹,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 十月的天黑的快,太阳落山没一会儿就黑的看不见。贺清溪见太阳快落山了,“走吧。”随即把钥匙递给他,“张魁,家里还有没有菜?” “有,还有半袋藕。”张魁道。 小白眼中一亮,“掌柜的,醋溜藕片,油炸藕合,还有——” “还有香酥蛇段,吃吗?”贺清溪打断她的话。 小白哆嗦了一下,移到张惠身边,小声问,“你会做藕片吗?” “我会。但我觉得晚上随便吃点就行了。”张惠接道,“好些人家晚上都不吃东西。” 小白:“咱家能跟人家一样吗?不能!因为咱家有掌柜的。” “我不饿。”贺清溪开口。 小白呼吸一窒,“我没说你,我说的是小掌柜的。小猫,你饿不饿?” 小猫十六岁,正长身体,一顿能吃一筐炊饼。即便现在不饿,夜里也得饿的睡不着。 “爹做什么,我吃什么。”小猫道。 小白虚点点他,“没出息。” “我还小。要出息还得过几年。”小猫道。 小白噎住。 贺清溪闻言笑了。但他笑过之后又担心小猫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过两日,趁小猫和小羊去书院的时候,贺清溪前往虞景明家,找他问问三年后小猫下场有几成把握。 虞景明得知小猫过些日子去山上读书,十分笃定他有五成把握。 三年后,小猫十九岁那年春天,虞景明得闲就去贺家,指点小猫文章。 虞家什么都不缺,贺清溪又不能帮虞景明的父亲延长寿命,可他又不想欠人情,就让小白和胡娘子去东北一趟。 四月初六,休沐日,下午,虞景明再一次来到贺家看着小猫做文章。 在虞景明准备告辞的时候,贺清溪邀他去他那边堂屋里坐会儿。 虞景明误认为贺清溪同他聊聊小猫的事,然而,他刚一坐下胡娘子就拿着个盒子进来。 “你这是做什么?贺兄。”虞景明陡然起身,面色有些不快。 贺清溪接过盒子,打开就笑着问,“虞兄认为这里面是什么?” 虞景明一看是人参,顿时有些尴尬,“我以为是些钱财。” “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呢。”贺清溪嘴上这样讲,满脸笑意。 虞景明见状,便知他并未生气,“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我家有。” “这个产自东北雪山,比你那家的好。”年数也比市面上卖的就长。贺清溪递给他,“您先听我说,小猫如今十九,明年就二十,该给他找对象了。我认识的都是些市井之人,所以想劳烦虞兄给他找个粗通文墨的小家碧玉。” 虞景明接过来,就忍不住问,“粗通文墨?” “粗通文墨就足够了。”贺清溪点头,“我家乃商户,往上数三代也没有做官的,即便有高门大户的嫡女乐意嫁给他,他们也过不到一起。” 虞景明:“你怎知道?你给小猫算过。” 贺清溪微微摇头,“他是我儿子,是我的血脉至亲,我给他算的时候难免会往好的方面去想,所以算不准,也就从未算过。 “高门嫡女每日穿金戴银,赏花游玩,一个月的开销比我家一年还多。哪怕用她的嫁妆,小猫见了也会心疼。”贺清溪道,“再说了,妻子娶来家养不起,旁人不讲,小猫也抬不起头做人。” 虞景明想想,他说得在理,“小家碧玉我还真认识几个。只怕又是一个周桂香。” “这点虞兄放心,待你和那边说定,我会让胡娘子找机会试试。”贺清溪道,“不过不是现在,是小猫高中之后。” 虞景明:“这点我知道。你家小羊呢?” “小羊才十七。”贺清溪道。 虞景明指一下西院,“可我刚才给小猫讲文章的时候,那孩子说他想下场试试。” “什么?”贺清溪一惊,盖因小羊从未说过。 虞景明:“他说秦爷的孙儿是他手下败将,你不知道?” “那个啊。两年前的事了。”见他想知道,贺清溪便继续说,“那时秦爷身体不好,请我过府给他看看。那天正好小羊和小猫不用去书院,我想着俩孩子天天在家闷得慌,就把他俩领过去散散心。秦家公子便让他儿子陪小羊和小猫,那孩子手痒就跟小羊比划了一下。” 虞景明笑道:“所以真有此事?那你让小羊去试试。” “可他才十七。”贺清溪道。 虞景明:“霍去病十七都封侯了。” “他哪能跟人家比。” 虞景明:“这次不成过两年还可以再试一下。你若不放心,就让胡娘子隐身跟过去。比武的时候对方下狠手,就让胡娘子使个法术把小羊卷下擂台,主动认输不就成了。” 贺清溪想想,这样也成。 “改日我跟他说说。”贺清溪指一下他手上的人参,“这个效果比较好,别一次全放进去。” 虞景明看一眼盒子,“家母若知道是你送的,顶多剪几根人参须。” “那就太少了。加点水一煮就没人参味了。” 虞景明想说什么,见胡娘子端着水进来,“别忙了,我等一下就走。”说着一顿,“我来这么久,怎不见小白?又上山了?” 贺清溪点头。 “她这几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勤快?”虞景明很是纳闷,也很早就想问,只是每次一给小猫讲文章的时候就忘了。 胡娘子把焦叶子放他面前,“爱情的力量。” “啊?小白有喜欢的人了?”虞景明大惊,比听说小猫高中状元还要惊讶。 贺清溪笑着摇摇头:“不是。她想成仙。” 虞景明打量他一番,“我不信。以前她可是经常说,你给她做这个吃,给她神仙都不当。”捏一块焦叶子咬一口,就盯着贺清溪。 “她无意间看到一个和我老祖宗的祖宗相似的人,非说是我老祖宗的祖宗,要去找他。可惜那人从那以后再也没出现过。她就说他成仙了。她也要好好修炼,早日成仙去找我老祖宗的祖宗。”贺清溪苦笑,一副很不想提的样子,“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她想当我祖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这个是在村里无聊开的,连大纲也没有。下一本《富贵闲人》打死我也不这么急吼吼开文。 第76章 娶妻生子 “咳咳……”虞景明慌忙别过脸。 胡娘子把水递给他。 虞景明接过去喝一大口, 把喉咙里的残渣全部冲下去, 又喝一口润润喉才问,“祖奶奶?” “她是那样想过。但怕我打她一直没敢承认。”贺清溪胡诌道。 虞景明:“你祖奶奶怎么办?” “我没祖奶奶。”贺清溪道。 虞景明愣了一瞬:“那你的祖辈是怎么来的?” “啊?我没说?我老祖宗的祖宗终身未婚,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贺清溪见他不信,“我老祖宗是他收养的孩子。” 虞景明张了张口,不敢置信,“世间竟有此等男子?” “大概男女之爱在他看来只是小爱吧。也是因为这点, 他后来凭空消失,小白才说他没死,而是得道成仙了。”贺清溪道。 虞景明:“事实呢?” “不知道。小白都没见过,何况是我。”贺清溪道,“我不过是他收养的孩子的后人。” 虞景明:“那你以后是要去找他,还是怎样?” “顺其自然。成仙只是一个猜测。极有可能早已不在人世。小白认识他的时候, 他并不会任何法术。”贺清溪指一下自己, “甚至不如我。” 虞景明笑道:“那就是小白太想你那个老祖宗,看错了。” “我也是这样说的。”贺清溪见他又往外看,猜他是想回家, 便跟着往外看一眼, “天色已晚,我就不留虞兄了。” 虞景明起身,道:“改日再叙。对了, 那事要不要给小猫说一声?” “改日让胡娘子领他去见见。”贺清溪道。 虞景明闻言放心下来,翌日就让他夫人去打听打听。 此时的科考分常举和制举,常举每年都有, 虽然有很多科,但每科每年所考内容大同小异。不出虞景明预料,准备充分的小猫很是轻松的就考中进士。 制举需皇帝下诏之后举行,虞景明也不知何时举办,但小猫高中进士之后便可托人向皇帝举荐,外放做官或者进六部历练。 程爷等人得知小猫高中,便想向皇帝推荐。不过被贺清溪拦住了。 贺清溪让小猫参加常举的目的不是做官,而是为了弄个功名免去兵役。如今目的达到,贺清溪就不急了。 早年随皇帝四处征战的武将谋士都上了年纪,以至于朝中多半文臣武将都年过半百,很需要新鲜血液,贺清溪有预感,不出两年,皇帝便会开制举。再说了,当务之急也不是入朝为官,而是给小猫说亲。 小猫今年十九,不论搁寻常百姓家,还是帝王将相家,这么大的孩子没成亲也都定亲了。除非身有残疾或者没钱娶妻。 常举过后,小猫在家半玩半读两个多月,虞景明那边传来消息。 贺清溪让胡娘子带着小猫,隐身飞到女方家中看一下,小猫很满意。隔日,贺清溪就请媒人去探探口风。 长安城的百姓虽然很羡慕贺家有好几只妖怪,但内心深处也怕小白和胡娘子。 女方那边得知贺清溪早已给小猫准备好婚房,成亲那日直接去新房,而且不住小饭馆,女方那边又想到嫁进贺家,从此以后不用担心魑魅魍魉之类的鬼怪,翌日便同意了。 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提亲那日贺清溪不便前往,虞景明便替他过去。 女方的父亲是个小官,且是个文人,虞景明如今已是朝中要员,父亲也赫赫有名,以至于女方的父母见到虞景明,顿时觉得蓬荜生辉。 朝廷曾颁布诏书,女子年满十五就要说亲嫁人。小猫的这个未来妻子正好十五,贺清溪念她年幼,就把两人的婚事放到小猫二十一岁那年。 女方家中人口简单,她只有一兄,且比她大七八岁,也不想这么早把她嫁过去,而过了官媒,晚一年朝廷也不会追究,所以很感谢贺清溪。 实则贺清溪请张一帮小猫算了一下,不宜过早娶亲。至于为何,张一算出来了,但怕弄巧成拙,便对贺清溪说,天机不可泄露。 贺清溪观他表情,猜出一二,所以把小猫的亲事定在他二十一岁年末。 而小猫这边的亲事说定,武举也结束了。 武举主考人是程爷,但程爷并未偏袒小羊,担心有人因为他的关系嫉妒小羊,还把小羊的名次挪到很靠后,险些落第。 小羊是程爷的亲传弟子,又跟虞景明学做过文章,文笔比很多榜上有名的人都好,得了这个名次小羊很难过,到家见到贺清溪险些哭出来。 贺清溪跟他分析一番,又答应给他做些好吃的,小羊这才眉开眼笑。 贺清溪见他这样,想提醒他十七了。话到嘴边觉得说这些没用,便又咽回去了。 两年后,小猫成亲,之后入朝为官,再后来他妻子有孕在身,小羊看到他兄长都要当爹了,一夜之间长大了。 胡娘子见他突然变得很成熟,还以为贺清溪训他。 贺清溪自然知道他的变化为何这么大,而后跟胡娘子解释一遍,就请程爷帮小羊说亲。 小羊不爱文喜武,也就不能给他找耕读之家的女子。程爷思前想后一番,给他挑个出自寒门的武将之后。 小羊未来妻子的人选挑好,贺清溪就让胡娘子领着小羊过去看一下。小羊这边满意,女方那边和小猫当初一样,随父母来小饭馆用饭,顺便看一下小羊。 女方对小羊的长相满意,知道他脾气不如小猫温和,但想到她本身也会两下子,到家就让家里人给程家那边传话。 此时小羊虽然已有二十,对贺清溪来说还是小。而女方那边年龄也小,所以便和小猫一样,把小羊的婚事婚礼定在他二十二岁那年年末。 小猫结婚前,贺清溪曾对他说过,等小羊成亲就把西院的房契送给张魁和张惠。两兄弟想到早年贺清溪身体虚弱,这个家全靠张魁和张惠,自是没有任何意见。 而贺清溪担心儿媳妇不高兴,在小猫成亲前,分别给他和小羊几根人参和灵芝,又把祖上传下来的珍珠和这些年存的钱一分为二。 至于食谱,自是贺清溪保管,留着传给真心爱美食的后人。 话说回来,小羊成亲后,他妻子得知贺清溪早已分好家,没什么可羡慕的,又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平时想见一面都不容易,也如贺清溪所希望的一样,兄弟二人并没因为有了自己的小家而生分。妯娌二人也从未红过脸。 可随着小羊的妻子有孕,小猫和小羊心中的不安愈甚。两兄弟每日都要去小饭馆一趟。偶尔没空,还让奴仆过去。 贺清溪很是纳闷,一日关店后就问胡娘子,“你没跟小猫和小羊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没有啊。”胡娘子摇摇头,就问,“这些鸭子你烤还是我烤?” 多年过去,烧烤炉用坏好几个,看得多了,以至于胡娘子如今也会做烤鸭。见张魁把火点着,就把腌鸭子的缸移过去。 贺清溪走过去,把鸭子捞出来,“你没讲,小猫和小羊为何天天来?像怕我突然消失了一样。” “你说这事?”胡娘子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贺清溪眉头微蹙,“你说过?” “我,我提过一句。”胡娘子一见他瞪眼,忙说:“小羊成亲前,我随口,真是随口一说,等他儿子出生,你就没什么可牵挂的了。我只说这些,没说你要上山闭关修炼。再说了,你还没辟谷,即便闭关,也不能像小白一样,一次闭三五个月。” 张魁:“那闭多久?” “两三天吧。饿的时候想继续也没法继续。”胡娘子道。 张魁放心下来,又想到胡娘子以前说,贺清溪年龄越大修炼越慢,“主人,烤鸭、酸菜鱼、红烧肉、羊肉汤小人都会做,还有胡娘子帮忙照看,您哪天跟两位公子说一声,你要闭关修炼,每五六天回来一次,也省得两位公子担忧了。” 贺清溪想一下,“等中秋节再说吧。”然而,晚上贺清溪在果树下乘凉,闲着没事抬头看了看星空,发现紫微星暗淡,翌日就命张魁去找小猫和小羊。 休沐日下午,俩人带着妻儿到小饭馆,傍晚用饭的时候,贺清溪便告诉他们,他要上山。 小猫和小羊自是不舍。俩儿媳妇跟贺清溪不熟,没多少感情,也不想他去,因为有他坐镇小饭馆,她们无需担心任何不好的事。 而贺清溪不想掺和朝中大事,担心累及子孙后代,翌日早上,便用胡娘子的须弥袋装一些瓜果蔬菜和衣物洗漱用品去太乙山。 小猫和小羊从衙门里回来,不见贺清溪反倒不担心了,因为他们所忧心的事已发生,只能接受面对。然而,他俩不知道的事,他俩刚走,行宫就派人过来。 宫里得知贺清溪不在长安城,躺在翠微宫含风殿的人强打起精神,召见大臣和太子。 当日三更,守夜的宫女昏昏欲睡,含风殿的门吱呀一声。 病魔缠身夜不能寐的人睁开双眼就要起来。 “小心。”贺清溪伸出手。 “你来送朕最后一程?” 贺清溪:“不是。”见他浑浊的眸子猛一亮,“几年前小白在山上发现了草民老祖宗的祖宗的踪迹。那里有三张床。我那个老祖宗有两个好友。汉朝最有名的那对君臣。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但小白能从妖变成人,这一切就都有可能。所以圣上也别太担忧,结束往往是新的开始。” “谢谢你来安慰朕。” 贺清溪:“圣上觉得是安慰就是安慰吧。如果不是,圣上闲的时候可以去太乙山上做客。草民扫榻相迎。” “好!” 贺清溪轻轻把他放到榻上,“再见!” “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就到此为止。下本写《富贵闲人》,女主很闲,怕自己闲的生虫,三天两头给自己找点乐子,所以王公贵族都烦她,但黎民百姓挺喜欢她。总的来说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主儿。 PS:我还没搞大纲,所以月底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