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小狼养成手册》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傲娇小狼养成手册》作者:红花莲子白花藕 文案: 白南玖自出生起便众星捧月,是京城里嚣张跋扈、无人敢惹的白小公爷。 半身血脉传承于上古神兽,一向自持矜贵,但见到沈天颜的第一面,他竟然就被这个陌生女人当成狗子给撸了个遍儿! 挣扎着挣扎着,他突然发现,貌似被顺毛也是一件挺舒服的事儿? 待到大厦倾颓,满门被斩,白南玖才发现自己身边竟只剩下沈天颜一人。 沈天颜陪伴着奶凶奶凶的小狼成长为威风凛凛的大狼,看着他从恣意张扬的白小公爷变为沉默狠戾的白将军。 但她知道,其实他一直都是那个被摸耳朵会傲娇、大妖来了却毫不犹豫挡在她面前的狼崽崽。 阅读提示: 披着玄幻壳子的朝堂文,恋爱为主、剧情为辅; 男主傲娇小甜甜,人前狠戾大将军,女主面前又怂又奶; 全文主穿越女主视角,女主超会撩,老司机日常放飞自我; 男主满心满眼只有女主,两人互动超级甜!狼崽崽不萌不要钱; 作者女主亲妈,只虐男主不虐女主。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天颜,白南玖 ┃ 配角:李泉箓,潭泠,封邻凯 ┃ 其它:甜文,傲娇,萌 第1章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更冷一些,昨夜寒风呼啸了一整晚,差点儿没把家里小破茅草屋的顶给掀没了。 下了快两日的鹅毛大雪终于停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再是明亮壮观,在木里村这个呼气成冰的北方边陲村子里,也没有人有闲情逸致出来一赏。 南方那种风雅富裕之地,偶尔见次雪文人们还附庸风雅出来“湖心亭看雪”,而到了每年冬天都能冻死人的荒芜之地,文人们……没有文人,整个州府十年都没出过殿试前三甲了。 正常人都躲在屋里冬眠,师傅却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干什么。 身强体壮的沈天颜不怕冷,就在院子里和一堆小妖精们堆雪人,妖精们个头小,手速却比她快了不少,放眼望去不到半米高的小雪人密密麻麻堆满了整个庭院,像汉兵马俑似的。一米六的沈天颜鹤立鸡群站在中央,总有种马上要被下葬了的感觉。 隔壁老王家的虎子透过窗户缝看到沈天颜,打了个哆嗦问他娘:“娘,你看沈大姐是不是又犯病了,我刚刚看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笑得可开心了。” 虎子娘一把捂住儿子的嘴低声道:“嘘,你小声点儿,那丫头整天邪门得很,别被她听到了。” 看着满院子叽叽咋咋只有她能看到的精怪们,沈天颜很想摊手表示隔壁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当年她胎穿过来的时候看着家里一大堆姨娘、庶子和庶女,还以为自己到了宅斗的剧本里。 谁知道她这个身体的老娘彪悍得很,把家里管理得仅仅有条,几个姨娘一点儿浪花都没翻出来,她也就没了发挥空间。 谁曾想她五岁那年,祖母重病,家里请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突然来了个胡子半白的游方道士,神神道道的,说他能治好。但上辈子与沈天颜的师徒缘分未尽,这辈子特意寻来,一是为再续前缘,二是为救徒儿祖母性命。 沈天颜当年第一反应是:这年头人贩子都这么猖獗了吗?当高门大户的老爷们都智商为负? 沈夫人心里是万般不乐意的,她名下虽庶女一堆,但正经从她肚皮里出来的千娇百宠的嫡女就这一个。 更何况沈家又不是什么腌臜破落户,也是京城里数得上的大户,嫡女跟一个不知来历的男人街头市井呆上那么几年,她的小心肝还怎么说亲?哪家正经的清贵人家愿意娶这么个媳妇儿? 可架不住沈父救母心切,再加上这老道委实有几分本事儿,便大手一挥做了主。 沈夫人是乡绅的女儿出身,后来跟着沈老爷来到了京城,每次回娘家那都是全家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因此自觉自己女儿身份高贵,往后王侯将相都嫁得。 沈老爷却心里明白自己只不过沾隔了八房远的贵妃娘娘的光,搞了个皇商当当。虽说今上不像前朝那般重农抑商,自家大郎在京城也搞了个翊麾校尉的职位当着,但一个七品武散官而已,也就他娘当个宝,沈家却也是一直被那些官宦世家所看轻的。 但沈家……却也是真富。 京城寸金寸土的地儿搞了几进几出的大院子不说,沈老爷沈夫人审美高度统一,喜欢附庸风雅却又觉得梅兰竹菊之类的太过单调清贫,满院子各种名贵的花草品种,五颜六色、争奇斗艳。两人又觉得金器太俗,还是玉器方显君子坚贞,家里恨不得所有东西连洗脸盆都是玉的。 沈天颜也是头一次见到能把玉用得这么有暴发户风格的人家,但这头几年的生活是真的惬意,出入十来个丫鬟仆从伺候着,恨不得脚不沾地。 谁知这个破道士李泉箓一来,自己的日子一朝回到解放前——从此之后一半的时间跟着他坑蒙拐骗、招摇撞市当神棍赚钱,一半的时间在一个小破村子里种田。 沈天颜一开始以为虽然日子苦了点儿但自己还是在一个正经的架空历史里的,在撞见了第一个舌头近一米长的吊死鬼后,她估摸着频道可能被切换到了玄幻惊悚。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不受沈天颜控制了——她从一个勉强算是大户人家的千娇百宠的小姐变成了力大无穷、身强体健、五感灵聪、开了天眼的各类妖魔鬼怪知心大姐姐。 院子里这一堆小妖精什么奇形怪状都有,大多都是些山上的杂草野鸟等没什么出身的动植物所化,即便是成精了也就三五十年的寿命,有个七八岁的智力便已不算低了,也无法幻化成人。他们倒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就是喜欢捉弄人玩。 沈天颜平时陪他们一起玩,家里做农活什么的他们倒也是会来帮忙。 沈天颜刚想说让他们帮忙打扫一下灶台,便听他们尖叫着呼啦啦跑走了,她便知道是李泉箓回来了。 小妖精们喜欢捉弄人,李老道更喜欢,这些个小生命被他反反复复折腾好多次了,他却乐此不疲。 今天李老道倒没忙着去追争先恐后溜走的精怪们,反倒是一脸世外高人的样子高深莫测看着沈天颜。 沈天颜感受着打在脸上的妖风心里一紧:完了,李老道当初就是用这个表情将她骗出沈家的,准没好事儿! “徒儿啊!长大了!为师很欣慰!” 沈天颜默不作声,一脸警惕乜着李老头示意他继续说。 “咳咳,刚刚你家里来信,说给你定了一门极好的婚事,让你回家成婚!”李道长说完自我感动得不行,满脸褶子都成了感动的性状,只觉得吾家有女初长成。 沈天颜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虽说看起来……健康得很,但毕竟才十五岁,这要是在新中国法制下还是……好吧超过十四一律都是妇女,但结婚也还是太丧心病狂了。 不过,这是又要回到宅斗副本了? 噫,要是他爹的小妾她还勉为其难可以帮她娘斗一斗,要是她自己需要天天把精力目光局限在一亩三分地抢男人,她还不如跟着陈老道继续征服星辰大海,然后收两个漂亮贴心的男宠随侍左右。 “是哪家的公子,我爹娘说了么?” 李泉箓浑身上下找了一遍后,尴尬地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小胡子,讪讪道:“这个……你娘好像是在信里说了的,但是信被我给不小心弄丢了……你娘好像还说让我们沿途帮忙买些……哎对了给带啥来着?” 沈天颜翻了个见怪不怪的白眼,“那就等着吧,我娘一个月见我们还没回去肯定会再来信的。” 谁知这次没到一个月,第七天就收到了来自京城的第二封信。 她娘在信里义愤填膺骂了半天,最后期期艾艾告诉沈天颜先不用回来了——那个家世显赫、年岁相当只比沈天颜大了一岁、本来要和她成婚的镇国公家的小公爷跑了。 即便是沈家混不进去京城最顶级的社交圈,沈天颜常年不在京城,她也是对镇国公家的这个小公爷久仰大名——虽然不知道小公爷具体叫什么,但是“白小公爷”这四个字一扔过来,就是响当当的一个名号,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是如雷贯耳也不为过! 镇国公,国之重器,镇国守民,天子特许子孙袭爵可以不降品级。虽是泼天的富贵,可谁知香火不旺,三代单传。 听说那个小公子打小千娇百宠长大,他祖母外祖母护他跟护眼珠子似的——皆因他不仅是镇国公家的独苗,他外公陈成礼官拜太子太师,一代大儒,一辈子也只得了一个千金嫁进了他们镇国公家,却又只生下了这一个小公子。 外公世代清贵,祖父治家甚严,本以为这根独苗虽不至于惊才绝绝,但长成个端方君子总没什么问题的,谁知他最后成了京城最有权势最富贵的纨绔。 要说起这小公子白南玖,那可真真是大齐王国的头一号的纨绔,颇有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 之前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被他给打得卧床百天,不也忍气吞声孙子一样没敢去闹事。 他却不知收敛,整日依旧张扬跋扈得很。 京城人人都知白小公子痴迷赛马,年初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最好的那匹本来说是要赏给太子,人白小公子倒好,跑到皇帝面前撒泼耍赖硬是把那匹马给要到手。也得亏是皇帝太子大度,才没给他小鞋穿。 不过皇帝也是宠他,皇帝打小跟他爹白祈一起长大,白南玖都算他半个儿子了。皇帝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自己家的儿子是皇子事关社稷不能被宠坏,那他宠坏别人家的儿子总可以吧? 后来命白南玖去给太子当伴读,谁知这少爷读了两个月就不干了,嫌晨定太早起不来,跑去皇上那里自请把这个伴读的名头给撸了。皇帝也没觉得他对天家不敬,乐呵呵赏了一堆小玩意儿让他抱回家玩去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少爷就算再是混不吝一个,京城也自有大把的贵女哭着喊着要嫁入镇国公府。 倒不是沈天颜妄自菲薄,以他们沈家的门楣,沈家的女儿嫁过去撑死做个贵妾,镇国公家难不成是表面风光实则已经揭不开锅了需要她沈家的银两去填窟窿? 沈天颜实在是想不通,不过反正这白小公子都已经“逃婚”了,她暂时还是得待在乡下老老实实种田。 第2章 虽是差点儿“嫁入豪门”,朴实的她依旧还是得陪师傅出来“劫富济贫”。沈天颜摸着良心说,李老道委实不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 他先是派了自己收服的两只小鬼去镇上的杨员外家作乱,然后又以得道高人的形象被员外恭恭敬敬请到家里除污去秽。 这劫的富自然是员外一家,而济的贫可不就是一贫如洗的师徒俩。 从员外府出来腰包鼓鼓的师徒二人对视一眼,一拍即合决定去酒楼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走在街上看着颇具异域风情的繁华小镇,沈天颜觉得还是在这儿生活得惬意——京城太过拘谨,一些大户小姐出个门还要将脸遮上。而在这个与外族通婚通商随处可见的边陲小镇,姑娘们都大胆得很,有些作风彪悍的门户,女儿未出阁之前给配三两个清秀的“小厮”伺候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听说知府是从京城远调过来的,一开始看到这样的民俗破口大骂伤风败俗,还想立法整治这种“颠鸾倒凤”的情形。 下面的官员表面应私下里承却不屑得很,无人去帮他办事,此事便搁浅了。毕竟天高皇帝远的,个别地方的风俗又不影响民生大计,皇帝都不在意的事儿他一个知府也管不了。 沈天颜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发觉有人在跟踪她,不动声色向身后观察,却发现李老道一脸不屑瞅着她。 李老道笑着骂道:“这才发现呢?笨丫头,为师给你开了天眼可不是光让你和小鬼聊天的。” 开天眼在这年头可是个“高新技术”,一点儿不比写代码技术含量低——并不是所有道士都有这本事,一生下来就自带天眼者实属凤毛麟角、万里无一。 要想开天眼,首先,得有个有能力的道士协助,整个大齐王朝有这个能力的人不足百人,当然这是李老头自己说的,沈天颜表示并不知道作为这稀罕的百分之一的他为何还这么家徒四壁。 其次,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资质能够被开天眼,大概千分之一的概率,而且过了十岁之后要是还没开就一辈子都开不了了。 开了天眼在沈天颜看来就和“打通任督二脉”的功效差不多,强身建骨,五感变得更加敏锐,无非就是多了个能看见奇奇怪怪的小鬼小妖的功能。 因此被跟了最起码半个时辰才被发现,只能说明跟踪者有点儿实力了。 李老道却突然猥琐一笑:“老夫掐指一算是你的一朵桃花到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咱也不好掺和,那老夫就先行一步,你自己处理吧。” 然后便丢下沈天颜大摇大摆去吃饭了。 跟踪者见沈天颜落单,期期艾艾了半天突然喊道:“沈姑娘!” 沈天颜一转头就被晃花了眼——可真是人间绝色啊!委实是朵动人心魄的好桃花! 这是杨员外家的一个公子,听说他娘是个外族的舞妓。在这里与外族通婚通商倒是挺常见的,只不过难为员外肥头大耳的,能生出这般颜色殊丽的儿子,定是那舞妓颇有几分姿色了。 刚刚在员外家沈天颜就注意到他了——亚麻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珠,雕刻一般的五官,再配上一身腱子肉,五官精致得像仙子,配上身材却又荷尔蒙满满,真是吸睛得很。 沈天颜前世活了二十多年,什么都经历过了,虽说现在这个身体只有十五岁,但并不妨碍她盯着帅哥的腰看。隔着冬天臃肿的衣服她都感受到异域小帅哥的“好腰”,实在是让她荡漾得很。 不过,她现在是只有十五岁吧!难不成这个大哥是个lian童癖? “沈姑娘!我......我明年就十六了!在我母亲故乡十六已经是可以独自和猛兽搏斗的年纪了!等我明年独自打死一只老虎,拿到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就来向你求婚可以吗?” 沈天颜腹诽:哦……还真没看出来您这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儿才只有十五岁。 大齐国往北小国部落甚多,各个地方习俗又各不相同。但她依稀记得哪一个部落的习俗是男子十六成年要独自打死一只猛兽,然后将兽牙当做战利品送给求娶的姑娘。 沈天颜心想就算明年她也才十六,哪怕她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怎么着也得等……十七八了身体再成熟点儿了再去浪?过早性行为伤身呐! 不过……好像也就不远的事儿了?而且这脸这身材,人家无意也就算了,现在主动送上门来,这让她怎么忍心拒绝!简直禽兽不如! 沈天颜笑靥如花,顺手将刚刚在路边买的一块手帕塞进他怀里,顺带还轻飘飘摸了摸小手,“求娶就不必了,若公子想得一段露水情缘,一年后带着它来木里村找我。” 说完便笑着转身离去,心中自觉潇洒得很。 杨戍边只觉得那风轻云淡的一触,似是有电流过全身,整个人都酥了一半。待人走远了才想起来急急忙忙喊道:“姑娘莫忘了我!靖远县杨员外家六郎杨戍边!” 沈天颜头也不回,随意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今日摸到了小帅哥的手,沈天颜心中美得很,买了点儿吃的就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李老道不知道跑哪儿快活去了,沈天颜推开院子的门,看到水缸旁趴着一个灰不溜秋的不明物体。 感受到有人来了,不明物体的两只耳朵立刻警觉地抖了抖,碧玉般翠绿色的眸子一下瞪得又大又圆,趴在地上的四肢爬起。 看到来人是沈天颜,它表情似乎呆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尾巴却不自觉摆动了起来,不知是紧张还是高兴。 沈天颜估摸着这团灰不溜秋大约是条流浪的土狗什么的,可她已经不养小动物很多年了。于是她温声道:“在这睡一晚就走吧,家里可没有能养你的地儿。” 灰不溜秋呆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天颜刚刚说了什么,立刻怒从中来,啪嗒一下随手打破了身旁的水缸,水缸里的水冲掉它前肢长毛上的泥浆,隐约露出银白色的漂亮皮毛。 沈天颜也是一愣,这熟悉的暴脾气这眼睛皮毛的颜色……南玖!这是陪她从九岁到十一岁度过了整整三年时光的南玖! 南玖是沈天颜养的最后一只宠物,它看着像大狗,实则是匹狼,据他自己说还是能化成人形的那种,可他又不是只妖,普通人也可以看到他的非人类形态,沈天颜也不知道该叫他什么。 沈天颜九岁那年养的一只大黑狗死了,她去山里“下葬”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只剩一口气吊着的南玖,也是灰不溜秋的一团奄奄一息趴在一棵树下。 沈天颜以为这是条狼狗,觉得是命中注定,便将他捡了回家,准备代替大黑狗看家护院的位置。 一开始因为伤太重没法给他洗澡,悉心照顾了一阵子,等伤好差不多了,沈天颜打了盆水准备给他好好收拾收拾,谁知人家抵死不从。 沈天颜一把按住他,准备来个“霸王硬上弓”,却突然听到一个雌雄莫辩的娃娃音斥责道:“大胆刁民!快放开我饶你不死!” 沈天颜一脸呆滞看着面前凶相毕露的大狗。这,不该呀?如果是妖她一开始怎么没看出来?天眼失效了? 南枳看面前这个女人似乎被自己吓傻了,不自在地摇了摇尾巴,想着这一阵子她照顾自己的时候还是挺温柔的,他这样凶她……好像不太好? “你是妖?”沈天颜皱眉闻道。 “谁是妖了!小爷我可是上古神兽,有名有姓的,叫我南玖。” “哦,就算是神兽也给我洗干净了再说。”沈天颜面无表情。 南玖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只有九岁的小女孩为什么力气这样大,他几经挣扎无果,只能惨遭毒手。 他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身子,竟然被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女人给摸了个遍儿! 接下来的两天里,南玖都气得用屁股对着她。 沈天颜觉得好笑,觉得自己二三十的人了也不太好和一个看起来智商只有五六岁的小妖计较。 但南玖洗干净后委实惊艳到她了,银白色的蓬松顺滑的皮毛,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警觉的时候一抖一抖的,每次看到这些沈天颜就觉得手痒得不行。 可小家伙儿脾气不太好,傲娇得很,死活不给她撸。 因此沈天颜这两天明面上一直讨好着他,就想着驯服他之后撸到爽,还有肉嘟嘟耳朵里细细软软的小绒毛,要是能摸上一摸人生岂不美哉! 南玖要是知道这个女人满脑子都是这种龌蹉的想法,他身上所有毛一定都会炸起来——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他们一族的耳朵有着保持平衡、感受周围环境等功能,最是敏感不过的,一向只有伴侣才能触碰,就连父母子女都鲜少会碰! 不过南玖不知道这个女人都怀有怎样的险恶用心,因此他置了两天的气、摆了两天的脸色后,心里反倒略微有些不安愧疚:这个人类不像前些天追杀围堵他的那些人类一样凶恶,反而对他很好。她会每天耐心地给他换药,把最嫩的鸡肉留给他吃,会给他搭建温暖的小窝,会保护他不被那个满脸褶子的又老又丑的男人欺负,会温温柔柔朝他笑,他这样摆脸色也不见她生气…… 她……挺好的。 不知为什么,那毛绒绒的耳朵抖了抖,竟露出一股淡淡的粉红色。 沈天颜倒没注意到他在想些什么,放了一盘小点心在他面前哄道:“家里快没米了,我去镇上买点儿,你自己乖乖在家。” 南玖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有些生气还有些委屈,“为什么不带我去?你要将我一个人丢在家去面对那个老男人?” 一定是因为那个老男人太讨人厌了,他心想着。 沈天颜挠了挠头,语气尽量轻柔:“可是你太大了,镇上不准……”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面前的大狗缩水成了两个巴掌大的小奶狗。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晚上六点更新~日更三千勤奋码字的小透明作者在此~ 第3章 沈天颜无法,只得抱起他一起去镇上。 南玖一开始觉得太丢人,还不让她抱着,谁知道这个人类女人的怀抱又软又稳,他舒舒服服趴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沈天颜见他睡着,心中大喜,偷偷拿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耳窝。 小狼在睡梦中下意识抖了抖耳朵,便再没了其他动作。 等他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不在那个香软的怀抱里了,他被放在凳子的软垫上,沈天颜正边嗑瓜子边津津有味听着说书。 南玖心中滑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小狼醒来半天见沈天颜都没有注意到他,心中更不高兴了——一个边陲小镇的说书先生,故事讲得一般般有什么好听的! 他不知沈天颜在仔细分析着“商机”。 这个茶楼的说书先生最是喜欢讲一些奇闻异事,尤其是涉及方圆百里的灵异事件,不是这家半夜经常传来哭声,就是那家的媳妇突然被邪灵上身。这些可都是沈天颜师徒俩的客户啊! 只听那说书的眉飞色舞道:“上次我们说到威远路上那庄府闹鬼一事儿,有人推断必是一个淫鬼作怪!” 底下坐着的大多都是些白丁布衣,虽不是人人都有仇富心理,但他们听到平日里那些看起来高不可攀的高门大户被一些鬼怪之事所烦扰,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感觉舒坦了那么一些——瞧,有钱人不还是有解决不了的烦心事。更别提这事儿听起来阴私甚多,一个“淫”字几乎将所有人的猎奇心理都调动起来了。 果不其然,立刻有爱热闹的喊道:“呦,小老头儿你倒是说说,这庄府招惹上的,是男淫鬼还是女淫鬼啊?” 话音一落,下面哄笑一片,男人们彼此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诸位看官别急,待我慢慢说来,大家再判断是男鬼还是女鬼。”说书先生气定神闲道。 “这事儿已经闹腾了将近一个月了。 庄府那当家主母,听说是江南远道而来的官家小姐,嫁过来已有十五六年了。大家伙儿摸着良心说说,这庄府夫人一向乐善好施、素有贤名,虽说头胎的女儿三岁夭折了,但后来的一子一女却也是人中龙凤,一家人和和美美。 这二小姐和咱们县其他的大家小姐不太一样,被这庄夫人教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听说生得容貌极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那些京城的才女也不差! 这事儿啊,就出在二小姐身上! 起初她丢了几件首饰,一开始没当回儿事,以为是哪个背主的下人做的。可是,怎么查都查不到是谁,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谁知,又过两天,二小姐的一套裙钗和贴身衣物丢了! 这要是咱靖远县的人看来啊,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那庄府主母震怒,仿佛几件贴身的衣服丢了,女儿家的清白就没了一样。她一改往日和善的作风,对下人严加审查,甚至还动了私刑!有个下人受不住,偷偷来报了官,事情这才败露。” 底下一个穷书生面露不屑,“不就丢了几件衣服,这都能扯到鬼上面去,也太牵强附会了吧!” “您别急啊!这事儿还有后续呢!官府介入也没查出来是谁做的,本来准备就此作罢,谁知道二小姐之前丢的东西竟又原原本本地还回来了!也不能叫原原本本,听说啊,那些衣服倒像是被人用过了!” 底下立刻哄得一下议论开了,一个官家小姐的贴身衣服被人“用过了”送回来,谁知是怎么个用法? 说书的清了清嗓子道:“要是事情到此为止啊,也不能叫离奇!谁知道,虽然接下来几天府里层层把守、严加守护,可是二小姐的贴身衣物与首饰又丢了一批!这次与上次一样,还是被‘用过了’了才送回来。这样的事儿啊一个月发生了七八次了!怎么防都防不住,您说离奇不离奇?看样啊,这淫鬼还挺痴情,哈哈哈。” 说到最后,那说书先生露出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猥琐笑容。 沈天颜听到这儿一把抱起南玖往茶楼外走,“走,咱们背着师傅去接个私活儿,赚了钱给你买肉吃。” 庄府正位于整个靖远县最中心的位置,虽比不上京城许多大户人家的“朱门红墙”,但门口那两个石狮子在边境小镇这种地方看来也是气派得很了。 沈天颜一个女娃娃,怀里还抱着一只银白色的小奶狗,本来门童是不乐意给通传的。 但沈天颜是谁,专业神棍啊!打了个响指让一旁的吊死鬼帮了个忙,门童只看到毛笔腾空升起,刷刷刷在同样漂浮在空中的符纸上写下了一串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符号,符纸竟然自己燃烧了! 这才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喊来管家将沈天颜带入会客厅了。 庄夫人确实如传言一般温婉和善,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会动用私刑的样子。可是现在的她眉目间有淡淡的哀愁,虽然上了妆却也遮盖不住一脸憔悴,看样最近确实挺闹心的。 “这位是沈道长是吧,不瞒你说,最近我庄府也请了一些道长来施法,却仍是未揪出那个作乱的……” 庄陈氏顿了一下,似是不知道作乱的是人是鬼,只得继续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歹毒!竟这样坏我家小女名节!” 沈天颜知道她担忧自己年轻不靠谱,也不甚在意,“庄娘子,我知道您的意思,不管您之前都遇到了哪些沽名钓誉、装腔作势的假道士,只收了银子却没给您解决问题。我虽年龄小却一向对自己的实力有几分盲目的自信,不要您定金,今日便可做法,一个月之后我再来贵府,若是这一个月内事情不再发生,五两银子的辛苦费谢绝还价;但若是事情还没解决,我分文不取。” 庄夫人见她小小年纪却气势非凡,只犹豫了一瞬,便同意让她试试。 沈天颜施法什么都没要,也没让庄府一众人跟着。她在会客厅打开天眼仔细感受了一番,果然发现府内西南角有一个游魂,力量已经很薄弱怕是没三两年便该消散了。 她一路寻过去,发现花园旁立着一个头戴玉兰钗花、身着金丝锦绸的女鬼,这怕就是始作俑者了。但她浑身不带一丝怨气,应该也不曾作恶。 “姑娘,请问你为何在此?”沈天颜温声问道。 那姑娘用不解的眼神暼她一眼,“你这个问题好奇怪,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看到沈天颜怀中的南玖她双眸一亮,上手就想过来摸:“你这只小奶狗好可爱!能让我摸一下吗?” 小狼听到这句话气炸了,张口便要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鬼。 那女鬼吓了一跳,沈天颜却觉得他奶凶奶凶的萌得很,随手便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塞进了他的嘴里。 南玖一愣,竟下意识舔了舔嘴里的手指。反应过来后又是一阵气急败坏,心底又是羞耻又是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甚至有微微的欢喜与依恋,想、想再舔一舔她。 沈天颜倒没注意他心底的波涛汹涌,她注意力全放在了对面女鬼身上,有些阿飘迷迷糊糊的没被勾去地府,却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尤其听说庄府大小姐三岁身亡,极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于是沈天颜试探性问道:“你是庄府的大小姐?” “哎呀你认得我!好久都没有人和我说话了,尤其是母亲,明明小时候可疼我啦,可现在一心只扑在弟弟妹妹身上,我……”说到最后庄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神情有些落寞。 沈天颜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她身上这些衣服都是哪里来的了。 和人间不一样,地府对于寿命这件事公平得很,人无高低贵贱,一律活到一百岁再过奈何桥投胎。 就是说你在人间和在阴间活的时间加起来一共一百年,而且成了鬼之后,身体是会继续成长发育的。 比如一个人如果两岁就夭折了,他便会在地府活够足足九十八年再去投胎;而如果一个人九十岁才去世,那他在阴间也就活十岁;那些百岁老人则是被勾走便直接上了奈何桥了,一般在人间能活一百多岁的都是累世积德,已然跳出了这个“一百岁”定律。 所以大家在凡间活不到那么大年龄的倒也不必着急,总有一天会体验到“老态龙钟”是什么感觉。 仔细看看这姑娘眉眼间确实有些像庄陈氏,沈天颜怕伤她自尊,便小心翼翼问她:“你很喜欢妹妹的首饰和衣裳吗?” 庄倩还是一下就红了眼眶,“娘亲一定是不喜欢我了,她给妹妹买了许多漂亮的衣裳却不给我买,我屋里的衣裳却都还是两三岁时的,我、我实在是羡慕,想着那么多衣裳妹妹也穿不完才偷偷拿了几件穿上的。” 怪不得她一直不清楚自己已经去世了,看来是庄夫人疼惜,大女儿虽然不在了但屋子和里面的东西却都还是保持原样,看样白夫人是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女儿。 沈天颜如长辈般温声半责怪道:“可是你总是拿妹妹的衣服穿,妹妹都有一点儿不高兴了。你听话,我去给你娘亲说一声,以后保管你每天都有最好看的罗裙穿好不好?” 庄倩似乎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红着眼眶答应了。 沈天颜有些心疼,不知何故,地府出了纰漏没将她带入地下,因此庄府给她烧的一些纸钱衣裳什么的她也收不到,羡慕了十年有人疼的妹妹最近实在忍不住偷了几件衣服穿。 这姑娘被母亲“冷落忽视”十几年却也没生出什么嫉恨的心思来,可见是个善良的孩子,沈天颜怜惜她,决定耗费一点儿精力让她和娘亲说上几句话。 至于她灵力渐弱几年后即将魂飞魄散的事儿,沈天颜实在是帮不上忙了,但迷迷糊糊一无所知地离去也挺好,没有分毫痛苦。 沈天颜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庄夫人,庄夫人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 虽然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但沈天颜还是毫无愧色道:“您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缘由,那在下有两件事告知。一是庄大小姐原来的屋子里您需要给购置一些首饰衣裳,并且衣裳每天都要派人换取。” 瞥了一眼不停哽咽不断点头的庄夫人,她继续心安理得道:“二是,我有法子让您与女儿说上半柱香时间的话,但这是要收费的,十两银子一概不还价而且这个不是一个月后而是要当天收取。” 沈天颜自认自己是个有良知的好人,但不是个不求回报一味牺牲的烂好人,适当的报酬她还是得要,而且对于庄夫人来说别说十两,二十两估计都心甘情愿。 果不其然她忙不迭声道:“这是自然!自然!五十两都使得!今天就给仙长双手奉上!” 看来这庄府比她想象中的更有钱一些……要知道十两银子都是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费了。 第4章 庄陈氏将沈天颜带入大女儿闺房,沈天颜唤来庄倩。 “庄小姐,你娘其实一直很疼你,只是有些苦衷不方便和你交流。今天她实在想你想得紧,想和你说几句话,但也只能说一小会儿,以后还是没法和你说话,但她保证以后会给你准备比妹妹更好的衣裳,好吗?” 庄小姐一双亮亮的眼睛就没从庄夫人身上挪下来过,看起来很是惊喜。 庄夫人看不到,只能一脸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沈天颜说话的方向,手里的手帕都快被她给搅烂了。 沈天颜拿出朱砂笔在庄倩与庄夫人周围画了一个繁复的卦阵。 庄夫人在看到女儿的那一刻就立马扑了上去,却发现自己摸不到女儿只能穿过她的身体,一直没能止住的眼泪更加不要钱一样汹涌而出,却又强迫自己对女儿扯出一个娘亲的和善的笑容:“囡囡,你都这么大了……长得真好……呜……娘亲只是太高兴了……” 庄倩虽然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为何碰不到娘亲,却还是异常欢喜,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娘亲有些焦急。 沈天颜默默退出了屋子,将时间留给十几年来虽然一直记挂着彼此,却一直都没有说上一句体己话的母女。 离开庄府后,沈天颜怀揣五十两巨款,抱着南玖逛在街上闲逛。 害,这不是庄夫人盛情难却,她一个只有九岁的姑娘家脸皮薄,怎么好意思拒绝这非要塞过来的五十两酬金。沈天颜恬不知耻地愉悦想到。 虽是愉悦,南玖却还是感觉到她有一点点失落。难得的,他没有叽叽喳喳自称小爷,小心翼翼暼了她半天神色,小狼犹豫道:“喂,女人,你是想你的娘亲了吗?” 沈天颜一怔,没想到这只小狼狗倒还是挺心细的。她确实是想她妈妈了,两个妈妈都想。 说来也奇怪,她在现代家庭和睦,和爸妈弟弟一家人感情都挺好,她刚本科毕业,准备去美国读研,只是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就毫无征兆地胎穿了。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巴掌拍在南玖毛绒绒的脑袋上:“没大没小,叫沈姐姐!不过倒是没听你说起来过你爹娘,他们一定也都是一身漂亮的银毛威风凛凛的大狼狗吧。” 南玖听到这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只不过龇牙咧嘴气愤得很,虽然毛都炸了,他却不知为何鬼迷心窍气鼓鼓又轻轻咬上了抱着自己的那只手。 “你才狼狗呢!小爷我只是都给你这个愚蠢的凡人说了,我是上古神兽!上古神兽!虽然我不记得自己爹娘是谁也没见过其他族人,醒来就在那个小破树林里遇到了你,但我有我们一族传承的记忆!我可是身份尊贵月狼一族!” 南玖其实说了谎,他其实还记得之前那群追杀他的人,但他有记忆起便是伤痕累累被人追杀,再之前的记忆他实在是记不得了。 他怕说出来沈天颜怕他会带来麻烦就不要他了,但是现在他的伤都已经养好了,凭他现在的力量他相信自己能够保护好沈天颜,毕竟在传承的记忆中月狼是十分强大的神兽一族。 沈天颜听着玄乎,也有几分诧异,她当神棍那么些年,还真没听说过月狼,连神兽都没太听说过,要不然是这个种族强大而神秘,要不然就是……这个种族已经濒临灭族实在鲜为人知。 虽然好奇,沈天颜倒也没有多问,准备回去问问师傅,或者查阅一下家里那堆看起来很玄幻的小破书们。 即使没有了之前的记忆,没见过其他族人,南玖倒也丝毫不好奇,一点儿没有要“小蝌蚪找妈妈”的意思,整日跟着沈天颜种田快乐得很。 沈天颜也乐意带他出去,自从有了南玖打猎又高效又安全——整座山就没有小狼捉不到的野禽,他至多可以变成一头成年大象那样大,一口咬死一只老虎都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不过沈天颜平时只让他变成普通土狗那么大,出门就缩水成小奶狗方便“携带”。 这日两人又去山里打猎,沈天颜坐在变大的南玖身上惬意得很。 南玖倒是有点儿闷闷不乐,总感觉自己“被骑”还是挺伤尊严的——也就勉强让这个弱小的凡人坐一下下吧,要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人他堂堂神兽可是连碰都不会给碰一下的!小狼心里别别扭扭想到。 相处了那么久沈天颜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他傲娇,沈天颜不动声色将整个身子俯下去贴在他背上,脸埋进蓬松柔软的银色长毛中,双手搂紧他的脖子轻轻地顺着手下的毛。 “我们家小玖好厉害呀!我平时一个人都不敢到那么深的山里,现在有了你可真好!” 南玖一听这话顿时顾不上刚刚被抱时的片刻僵硬,立刻神气地哼哼了两声,脚下的更是步步生威。 “不过你为什么叫南玖啊?” 南玖不甚在意道:“月狼们出生便有传承的记忆,也有上天赐予的独一无二的名字。我虽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但一些常识和自己的名字还是知道的。而且根据常识,我这句身体少说也得八岁了,咱俩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谁能赚钱谁就是老大,可别忘了你喜欢吃的小零嘴都是谁给你买的!”沈天颜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南玖一时无言以对只得逞强道:“我们月狼十二岁便成年了,经过月礼便会强大数倍不止!到时候我不仅可以感知到山里之内其他族人的存在,还可以化成人形!到时候我肯定会赚很多很多钱!” 沈天颜有些诧异,其实并不是所有妖精都能幻化成人的,像是经常来她家里玩的蘑菇精兔子精什么的,一般也就活个三五十年,虽然有七八岁孩童的智力却远没有能化成人形的能力。 能够幻化成人的大多都是一些比较高等的强大的妖怪了,哪个不得修炼个上百年,这月狼一族十二岁成年便都可化人,只能说明这一族的血脉确实尊贵强大。 不过,月礼是什么? 对于月狼一族,月礼几乎是所有月狼一声最重要的一个时期,为期整整一个月。这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颇有些凤凰涅槃的意味。 这一个月小月狼们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备足吃的,也就是大量的能源供给,然后,撞碎自己的每一寸骨头。 沈天颜听到这儿都惊了,自己把自己给搞骨折? 天性使然,小狼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然后我们有一个月要趴在一个地方不能动弹,等待骨头自己一寸寸重新接起。之前碎得越厉害,接骨的效果就越好,成年的月狼也就越强大。” “这一时期其实没什么难熬的,只是提前准备好大量食物就行了。危险主要在于趴在一个地方无法动弹,别说是遇到其他大妖,就算是遇到一只没有成精的老虎也难以抵抗。” 只不过一般月狼身边都有长辈保护,他看样只能靠自己了。 南玖话音刚落,东面一阵刚烈的火球气势汹汹袭来,想来是他们俩在聊天的时候,没注意到被哪个大妖尾随了。 南玖眼神一下变得冰冷凶狠起来,瞬间将尾巴变大变长盖在沈天颜身上护住她——刚刚那道火球明显是朝着沈天颜过去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害她?当他南玖是死的不成? 沈天颜在混乱中艰难向东面看过去,只见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立在那里。 距离太远再加上情况比较混乱,沈天颜摸不清他实力具体如何。 但根据这么多年她跟着师傅时不时降服那么一两只作乱妖怪的经验,这只虎妖实力非常强悍,她和南玖两个对付起来怕是有些吃力。 于是她当机立断摸出随身携带的信号符纸,往天空一抛,它便自燃起来快速飞向高空并爆炸开来,师傅看到这个应该就会很快赶来了。 那虎妖口吐人言,威压便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月狼?堂堂月狼一族怎么会和一个阴险狡诈的人类混在一起!多年未见月狼一族竟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小狼,你将那个女人交给我,我不伤你!” 南玖理也没理这只虎妖,转头就跑,他心底清楚这只虎妖实力强悍,自己还未成年,对上一只正值壮年的虎妖若是拼死一搏尚有几分胜算,但想保全沈天颜却是几乎不可能。 那虎妖口吐火球,不要命一般砸来,南玖带着她左躲右闪很是狼狈,沈天颜甚至闻到了烧焦的味道——她精心喂养了一个月的小狼又受伤了。 沈天颜一边将有攻击性的符纸向后扔去一边高声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赶尽杀绝?” 那虎妖见多次攻击下沈天颜却毫发无损,还有精力来质问自己,心中恼怒,怒吼一声,一个注入了几乎半身妖力的火球毁天灭世般袭来。 这下二人终于躲无可躲,南玖将沈天颜护在怀里,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一下便昏倒在一旁,鲜血不要命一般从口中流出。 虎妖好整以暇一步步走来,十分狂妄,“就算是月狼一族又怎样,与我作对便都只有死路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  给能坚持看到第四章 的读者们笔芯哈哈~ 第5章 沈天颜现在心中没有一丝害怕,愤怒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点燃。 虎妖看到她仇恨的目光只觉得心中痛快,“你们师徒二人去年趁我不在杀死我幼子时可有想过今天!我儿死前用尽毕生力气将事情传讯于我,为的就是让我为他报仇!” 沈天颜一下便想起来了。 师傅并不是个迂腐的人,遇到市井间游玩的妖怪,只要不害人他都不会管,遇到不懂规矩的也就是给个小教训。沈天颜跟着他多年,伤其性命的,其实只有一只小虎妖。 “那也是你儿子咎由自取!他为了增强妖力害人性命十余条!就算不是师傅和我,迟早也会死在天道下!” 那虎妖闻言更是暴怒:“放屁!人类蝼蚁一般,我儿练功杀死几个弱小的人类又怎样!现在一副冠冕堂皇的正义嘴脸,你们人类平时残害的生灵难道少吗!” 沈天颜无话,确实,如果哪天一只牛顶死人,说是为了给被吃掉的千千万万同胞报仇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不过立场不同,没什么好说的。 她拖延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偷偷施法——师傅教给了她一个空间转移的阵法,这种涉及空间变化的阵法十分复杂,沈天颜一个半吊子光是前期施法都要半天,还不一定次次成功,更别提还要带上小玖。 沈天颜看时机已到,随手向虎妖的方向扔过去一个爆炸符,趁着对面躲闪的那一刻,迅速咬破自己的手指往阵法中心一点,她和南玖便在虎妖面前凭空消失。 沈天颜技术十分有限,移动距离受限,顶多是从这个山头换到另外一个山头。 不过十分幸运的是二人恰巧被送到了一个山洞中,沈天颜在洞口画了一个隐匿气息的阵法,只希望师傅能赶在虎妖之前找到他们。 南玖伤的不轻,一身漂亮的皮毛被烧掉大半,露出血肉模糊的身体,平时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紧闭着。 沈天颜又是害怕被虎妖找到又是心疼受伤的小狼,可是她并没有随身携带伤药,现在也无法出去寻找草药,外衣在搏斗中已经脏得不行,只能将里衣脱下撕开给他的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 平时她跟师傅学习术法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李老道也从不强求,可是现在看着奄奄一息的南玖和只是受了轻伤的自己,沈天颜头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懒惰。 许是受伤太过严重,灵力难以维持,南玖在昏迷中无意识又变回了只有两个成人巴掌大小。 当初捡到他时是夏末,现在都已是初秋了,天天渐渐寒冷,山中气温本就偏低,晚上又下起了雨,南玖本就失血过多,整只狼在那里冻得发抖。 沈天颜顾不得那么多,将衣领打开,把他放入自己怀中取暖。 南玖中途迷迷糊糊醒来,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在哪儿,虽然满是伤痛,但浑身暖洋洋的,周围的气息让他安心得很,小脑袋依赖地蹭了蹭旁边的人,片刻便又昏过去了。 沈天颜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留心着洞外的动静,竟也彻夜未合眼。 小狼终于在第二日清晨彻底清醒过来。 他先是呆怔了一小会儿,渐渐感受到身下温暖紧致的肌肤,反应过来后不顾伤痛便挣扎着逃离这个他依赖了一晚上的温暖怀抱——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对一个雄性如此亲密! 沈天颜等到南玖挣扎着向外逃的时候才发现他醒了。 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就算南玖是个有独立思想的“高等生命”,但毕竟他现在也就是一只不能化形的小狼。 再说了,她现在这个身体也就九岁,一马平川的啥啥都没有,让一只小狼在胸口睡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只以为是南玖在里面呆得不舒服,急忙将他抱了出来。 南玖出来后才发现身上已经被包扎妥当了,这几块舒适的布料他用狼爪子都能想明白是从哪里来的。 他盯了沈天颜一眼便快速低下头来,一方面不知道为何有些生气,另一方面却又有些感动、欣喜和害羞——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她这样待他,他、他会想办法负责的。 沈天颜要是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肯定恨不得锤爆他的狼头——我拿你当宠物养,你竟然想睡我? 沈天颜不知为何,明明就是只乳臭未干的小奶狼,刚刚的对视硬是被她看出了千回百转、欲语还休的娇羞感——怕是她一夜未睡精神有些恍惚了吧。 担惊受怕了一夜,还没来得及和刚醒来的小狼有交流,洞口的阵法突然被破开,大大咧咧的、让沈天颜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期待了一晚上的声音出现:“爱徒,为师来救你啦啦啦!” 李泉箓这人惯不会看眼色,明明南玖一身重伤,沈天颜灰头土脸,他还是没心没肺笑地开心的像个傻子。 “那只虎妖已经被英武神勇的为师给斩杀了,不亏是我教出来的,旁人碰到那妖怪只怕是连渣都不剩了,你竟还能全身而退,看样快能出师了!” 沈天颜现在只想弑师,锤爆这个老男人的狗头。 南玖也算是倒霉透顶,自打他有记忆起便是伤痕累累被人追杀,摆脱了这波人,他以为自己要一个人孤零零死在山上了,却被沈天颜捡回家精心喂养了一个月,好不容易伤彻底好了,又单方面被一只大妖虐,回到半死不活的状态。 不过他也算是因祸得福,沈天颜现在宠他跟宠祖宗似的,那真真是有求必应,要吃桂花糕就绝对不会给绿豆糕,要吃牛舌饼那就绝对不会给老婆饼。 经过这一次的经历沈天颜也更加信任他了,两个人几乎同吃同住,过上了三年简单快乐的种田日子。 南玖最近十分明显感受到生理上的变化——他知道,月礼快要到了。 沈天颜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又是买牛买鸡,又是买点心零食的,力求给他提供充足的食物来源。 南玖决定去当年他们俩避难的那个山洞完成月礼,沈天颜给洞口施了个隐匿阵法便被南玖给轰走了——月狼一族自断筋骨时凶残得很,肯定会吓到她的。 沈天颜便三日来一次,给送一些吃吃喝喝,眼看一月将至、月礼即将完成,南玖却突然不见了! 洞内没有打斗痕迹,应该不是被人掳走。沈天颜担心之余也找了许久,实在没有任何头绪便只能放弃了。 她心里很是难过,师傅说要再送她一只小狼狗养都被拒绝了,养了三年的宠物丢了就是丢了,再换一只也不是他了。 李老道还很是叹息了一番:“我早就告诉你了吧,和他签下灵宠契约,这样无论什么时候你有需要都可以召唤他,你还不愿意!可惜了,月狼一族一向神秘,连为师都鲜少了解,在遇到他之前我甚至一直以为这个只是一个传说中的种族。虽然那只小狼现在实力不强,但成年后必然实力强悍,用来保护你是最合适不过的。” 沈天颜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和南玖签下契约,虽然他一直不能化形,但毫无疑问是一个有自由思想的独立个体。 但契约更像是一个奴隶契约,人类是单方面的受益者——主人可以拥有多个灵宠,但灵宠只能拥有一个主人,签下契约的灵宠必须无条件服从另一方的要求。除此之外,双方的心灵感应可以大致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至于地理位置,主人一个传唤就可以将灵宠转移到自己身边。 沈天颜只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再能见到南玖了,但是现在时隔四年,在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小院子里,小玖竟然再次出现了! 不过,他怎么又变得那么狼狈?虽然这次没有受伤,可那一身的泥浆根本不像平时微微有些小洁癖的“小奶狼”。 南玖虽然平时脾气特别大,但一起生活了三年,家里哪里脏了乱了他都会第一时间跑过去“处理”,除了沈天颜平时就连李老道也是碰他一下都碰不得的,又傲娇又洁癖,难养得很。 沈天颜也不嫌弃他现在脏兮兮的,二话不说抱进屋倒了热水就要给他洗澡。 难得,南玖这次竟然没有挣扎,早知道以前给他洗澡像是要杀了他一样,除了受伤时他愿意让沈天颜帮忙,其他时间都是自力更生。 南玖许是近乡情怯,一直未张口说话。 沈天颜细致地洗过他的小狼爪,他也乖巧得很,颇有些任君采撷任沈天颜为所欲为的感觉。 看这架势,沈天颜心中暗爽,脸上却不动声色,坏心眼将他翻过来要给洗小肚皮。 果然只见南玖的耳朵颤抖了一下,四只小爪爪无力地扒拉住沈天颜的手,不让她动,“我、我现在可是已经能够化成人形了!” 言下之意让沈天颜不要对他这只成年的大狼动手动脚。 乍一听到他的声音,沈天颜确实一惊——当年的小奶音现在竟然变得温柔有磁性,这要是在现代,单凭这音色当个声音主播妥妥的没问题啊! 电光火石间沈天颜大脑里的神经元一下子就都活跃起来了,她联想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下意识问道:“宝贝儿能娇喘一个给我听吗?” 说完沈天颜自己心里也是骂了一声艹,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她怎么就能对着自己养了好几年的小狼开车!来到这边都十五年了咋还动不动就开车! 但是!她沈天颜表面不能怂啊!要不然她主人的威严何在! 于是她还是一本正经地盯着南玖看,俨然一副在问什么正经事的样子。 第6章 南玖也是被这认真严肃的表情唬得一愣,没太反应过来沈天颜在说些什么,但那声“宝贝儿”喊得他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十五岁的女孩儿亭亭玉落,偏偏沈天颜走得还不是“性冷淡”风,当年的一马平川现在不说长成泰山,但也绝不仅是个小山丘。 南玖不知为何脑海中就蹦出了“丽人妖艳之质”这六个大字,虽然隆冬时节沈天颜穿着厚重的冬衣,一句诗却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他脑中:于是素腕举,红袖长,回巧笑,堕明珰。 沈天颜觉得他呆愣的表情十分好笑,便用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南玖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大怒:她这手法当逗狗呢!果然祖母说的对,女人都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她手法这么熟练,肯定是这几年天天逗别的狗子! 想到这儿他委屈得不行,憋了好久的话一下脱口而出:“你既然没搬走为什么都不回我的信!” 沈天颜先是下意识看了看他粉粉嫩嫩的狼爪,这年头狼 都会写信啦?不过,信?啥时候有的信她怎么不知道? “我从来没收到过你的信。” 南玖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被他祖父给拦下来了。 想到这儿他心中的委屈别扭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近乡情怯与担忧紧张也消失不见,没有一声预警,一个华丽的转身便化成了人形。 沈天颜只觉得对面出场自带BGM,妖之所以为妖,容貌必须要动人心魄——银色如丝绸瀑布般散开的长发,翡翠一般的双眸,眼尾上挑皆是风情,小小的泪痣恨不得勾走每个人的魂,不施口脂却饱满殷红的嘴唇。 就南玖这张脸,只让人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双手奉上还嫌不够。 沈天颜顿时觉得自家这个小破茅草屋简直玷污了对面这个美人——他理应住在黄金砌成的屋里,脚踩在白玉铺成的地板上,喝着花露,吃着仙草。 妈妈呀!这张脸也太艳丽了!她快把持不住了!妈妈你看他那个腰!那个修长的大腿!女儿想睡他睡他睡他! 现在的沈天颜已然完全忘了杨员外家的那个公子,虽然白天她才刚摸过人家的小手儿。 沈天颜不够聪明但见多识广的大脑里突然乱入了一张不堪入目的画面:南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黑色的狗链,他脸色潮红,低低地喘息着,而狗链的另一段,显然是在沈天颜这个人面兽心的女人手里。 其实之前沈天颜养的狗都是有狗链拴着的,但南玖毕竟与普通的狼狗不同,沈天颜便从来没想过这回事儿,现在看到这样一张脸,她……她又忍不住想来一波行为艺术了。 这边沈天颜的车都已经开到外太空去了,但南玖见沈天颜半天不说话,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她不喜欢自己的长相吗? 但他还是摆出一副邪魅狂狷小爷我最拽的二世祖面孔逞能道:“怎么,夫人被我的英俊震慑住了?” 沈天颜一巴掌便拍了过去,“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夫人是能随便乱喊的吗?” “我们都定亲了,你不是我夫人谁是我夫人?”南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沈天颜肉眼可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所以,那个和她定亲的京城第一纨绔、定国公家的小公爷,是南玖?白南玖?这是什么狗血八点档? 要说南玖这不到二十年的短短狼生,更精确来说是“狼人生”或者“人狼生”中,确实经历了不少狗血八点档的情节。 世人皆知镇国公白威远神勇无敌,战场上可以一敌百,殊不知他是个“开了外挂”的——镇国公身上流淌着一半霸道的月狼血脉。 说来也是奇怪,镇国公的儿子按理说该是继承了四分之一的月狼血脉,更何况月狼的基因一向强大,但他却与普通人无异。 谁知到了白南玖这一代,月狼的基因却是几乎以压倒性的优势显现了出来。 镇国公夫妇就怕出现意外,在接生的时候找了个理由将所有人都支走,只有镇国公夫人在现场接生。南玖的娘疼昏过去了,因此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一出生的时候就是狼的形态。 南玖的祖母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急忙将丈夫叫进来,白威远只犹豫了一瞬,便施法封住了南枳身上属于月狼的血脉,并一并封住了他人形时碧眼银发的特征,想着让孙儿与常人无异健康地长大后,再解封月狼的血脉。 是以这个世界上知道镇国公家小公爷真正身份的只有两个人——镇国公夫妇。连他亲生父母都不知道这件事,他爹白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老爹也就是镇国公身上有着一半的月狼血脉。 白南玖小傻子一样啥都不知道快快活活长到了十岁,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除了白威远根本没人能镇得住他,这不,十岁上元节那天又自己一个人溜出来玩。 可是任性妄为是要付出代价的,白南玖甩掉了家里的护卫和书童,出门就被白威远的仇家给盯上了。 他虽然从小不学无术嚣张跋扈,但一向聪明机警得很,发现自己被盯梢之后,也是想了很多办法。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对方、大摇大摆想从一个酒楼后门溜走的时候,一块带着迷药的手帕捂过来——白大少爷就软绵绵倒下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京郊,少不得又是一阵折腾,别说,还真被他侥幸给逃脱了。 杀手们发现后一路追来,南玖在逃亡的过程中也受不了不少伤,体能也快达到极限,就在恼羞成怒的杀手将长刀砍在他肩膀上的生死危机关头——感受到威胁的身体强行冲破了封印,属于月狼的血脉苏醒了。 奄奄一息的南玖凭借着本能将杀手们全部咬死,就在京郊的大望山过上了野狼的日子。 因为强行冲破封印,作为人类的这十年记忆全部被遗忘,南玖脑海中只有月狼一族的传承。 他在大望山修养了不到半个月,伤都还没好透,又被一个颇有些本事的道士盯上。 那道士一心想要强行与他签下灵宠契约,高傲如南玖宁死不屈,在躲避的过程中竟从京郊一路逃亡到了边境才摆脱了那个人的追踪。 然后就是被沈天颜捡到,在木里村过了三年的种田生活。 这三年可是把他爹娘、祖父母和外祖父母急疯了,也就白威远还能稳得住——他们之间有着月狼亲缘之间特有的感应,在亲人死去或发生重大变故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 他一直没有收到任何信号,说明孙儿还活在这个世上。 直到白南玖月礼快要完成,到了最后需要踏过最关键也是最痛苦的一个坎儿时,镇国公才终于感应到即将脱胎换骨能够自由化形的孙儿。 即便他立刻赶了过去,最终迎接他的却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月礼持续一个月,最痛苦最危险的不是一开始自断筋骨的过程,而是最后两天“涅槃”的过程。 能撑过这个坎儿,便成为独立成年的强大月狼;撑不过这个坎儿,死路一条。 南玖没有告诉沈天颜这件事,恰巧那两天她也没有陪在他身边。 一般月礼都会有成年月狼在旁边帮忙渡过难关,白南玖只凭自己一个人硬抗,最终还是没有撑过去。 镇国公将白南玖带回京城,以大望山上一棵快要开了灵智的梧桐树为媒介,用自己半身的月狼血脉换了孙儿一命,从那之后镇国公的“外挂”就彻底没有了。 可就算是这样,白南玖也躺了足足三个月才清醒。 等他醒了之后便一心想着去找沈天颜,但白威远不让他离开京城半步,准确来说,是他四年内不能够离开那棵梧桐树百里之外,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因此需要活动基本上都被限制在了京城。 镇国公自从孙儿差点丧命之后便看他看得特别紧,南玖写给沈天颜的信自然还没寄出京城,便悄悄跑到了他的书桌上。 白威远将第一封信扣下,待查清收信人的身份之后,便冷笑一声,令手下将所有信都扣下了,还有南玖派去木里村请沈天颜过来的小弟们也都被扣下了。 白南玖自从被祖父救过来便恢复了之前的记忆,他自知身份特殊,也没有大张旗鼓去找沈天颜。他拜托祖父帮忙,祖父却告诉他沈天颜已经搬走了,南玖却倔驴一样依旧每月一封信寄过去。 白威远哂笑一声,觉得他是小孩儿心性,长时间收不到来信也就忘却了,扣下信之后也就没有其他措施了。 虽说南玖经历了不少,但他那个二世祖性格却是一点儿都没变,丝毫不知收敛。 更别提他已是成年的月狼,寻常人等根本轻易近不了身,要不怎么礼部尚书家的儿子身边带着三四个小厮,却还是被他一个人给打残了。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到祖父说的四年期限了,三年多来那棵活了近千年的梧桐树用灵力供养着南玖身体内的血脉融合,等这棵树灵力耗尽、彻底枯死的那天,也就是南玖“自由”的日子。 白南玖早就打定了主意一能离开京城就去木里村找沈天颜。这几年来他白天出去和狐朋狗友们称霸京城,晚上在床上时常梦到沈天颜。 他在京城鲜少有能够以月狼形态出现的时候,可是每当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他却忍不住变成毛绒绒的一团趴在那里,总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温温柔柔朝自己说话,给自己梳理毛发,他甚至想……想被摸耳朵、想被挠肚皮。 每次想到这些,南玖又是羞恼却又是怀念。甚至有时候他人形入睡,在梦里梦到沈天颜给他顺毛,一觉醒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又变回了狼形。 正因为如此,他的屋子晚上从来不让别人进。 可是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沈天颜不远万里来到了京城找他,他心里开心坏了表面上却一脸不情愿将沈天颜带他的房里“参观”。 沈天颜坐在床上笑着对他说:“小玖小玖,我都好久没有给你挠肚皮啦,我来给你挠肚皮吧!” 南玖有些期待,眼神下瞟,尾巴左右扫了几下却凶巴巴道:“不可以!我的肚皮可不是随便哪个普通人类都可以摸的!” 沈天颜讨好地摸了摸他的头,厚脸皮道:“就摸一会儿会儿嘛。” 他小小地犹豫了一下下,“哼”了一声翻过身去,露出白嫩的小肚皮。 沈天颜却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挠肚皮,她那双灵巧好看的手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戳戳那里,不老实得很。 南玖却觉得身体变得有些奇怪,越来越燥热,他一个忍不住便化成了人形躺在床上。 沈天颜又笑了,她这次的笑和之前都不一样,明艳娇俏的同时又很是魅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样的笑容,他的心跳得快了许多,呼吸也更急促了些。 沈天颜却丝毫不知,慢慢向他俯下身来,青丝铺满在他裸露的胸膛上,她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南玖虽然心里燃着一把火,浑身却仿佛都瘫软了下来,根本拿不出一丁点力气去抵抗沈天颜接下来的动作。 等他第二天醒来,南玖对着亵裤上那一滩黏黏糊糊的东西陷入了深思:这莫不就是就是安阳世子殿下对他说的梦遗?可他一只狼也会梦遗的吗? 第7章 白南玖第二天整只狼都是处于恍惚状态,脑海里不断重播着那个光怪陆离的梦——沈天颜真的会对他那样吗?那他是也要像梦里那般任她为所欲为吗? 白南玖的娘却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些什么,陈玉萱兴冲冲问道:“我儿,昨日户部尚书夫人来咱家和娘说了一些体己话,我看她有意想和咱家说亲的样子。” “她家二小姐,你澜澜妹妹,你也是见过的,长相不差性子也好,我昨晚和你爹一合计,他也挺满意的!我们俩想着你都十六了,也是时候定下来了。” “本来都想今天就要了生辰八字去卜算的,但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娘怕你不满意,还是决定让你再去相看她一眼,毕竟都两三年没见了。” 白南玖话只听了一半,思绪就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成亲?是要过一辈子的那种吗? 京城的大户小姐们要不就是太矫揉做作,整天琴棋书画无趣得很;要不就是太唯唯诺诺,一个个胆子比芝麻粒还小,见他打个人恨不得能晕过去,没一个能打的,偶尔一两个胆子大一些的,叽叽喳喳聒噪死了。 怎么就没有一个像天颜那样的女人呢,她果敢坚毅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照顾自己的时候特别温柔,笑起来也特别好看,甚至发脾气骂人的时候他都不会觉得烦……嗯,如果是和天颜成亲…… 想到这,南玖的耳朵不知不觉又红透了。 看到自己儿子呆呆傻傻的,白陈氏还以为儿子在想户部尚书家的女儿,打趣道:“怎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澜澜挺好的啊?” 白南玖边点头边下意识回答道:“挺好的挺好的,我也觉得沈府挺好的!” 他娘表示一脸懵:沈府?哪个沈府?户部尚书姓郑啊? 南玖非常强硬地表达了自己非沈天颜不娶的想法,他本来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从小到大小爷他想要什么东西没得到过?于是给亲娘说完后他就唱着小曲乐呵呵去准备聘礼了,他白南玖的女人一定要拥有最好的! 沈天颜要是知道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满脑子霸总想法,这个小屁孩曾经还是她当宠物养过的,她一定一巴掌拍在他的狗头,啊呸,狼头上——她两辈子活了三十多年都能当他娘了! 而且白南玖要是早熟早慧那种男孩子吧,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姐弟恋嘛,体贴的弟弟谁不喜欢。可她想要的是懂事乖巧会疼人的弟弟,可不是想养一个儿子! 沈天颜不想嫁,镇国公府这边也不乐意娶。 说实话,就算是户部尚书家,白夫人都觉得门第一般,要不是澜澜那姑娘她喜欢,她的儿子就算是娶王公贵族的女儿都不算高攀!但是现在,他儿子竟然想娶一个她听都没听说过的暴发户? 陈玉萱自己出身书香门第,一向是京城贵女中的翘楚,父亲位高权重,公公更是武臣之首,门当户对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这门婚事她死也不会同意。 但是府里大事一向都是镇国公做主,白陈氏和夫君一合计,就去白威远夫妇那里“告状”了。 镇国公听到之后更是一声冷笑:白南玖这小子三天不打还想上房揭瓦不是?他白威远倒是有个痴情种孙子,四年不见了还惦记着那个乡村野妇! 其实镇国公本人倒并不像他儿媳那般那么看中门第,他主要在迁怒沈天颜。 拦下白南玖的信也主要是这个原因:沈天颜有个素未谋面的师爷,也就是李老道的师傅,当年就是这个冥顽不灵的臭道士杀死了镇国公的母亲,也是这个世界上剩的最后一匹母月狼。 这样算起来,他们两家也是有世仇的!他不给姓沈的一家下绊子就不错了,让他孙儿娶沈家女?没门! 白南玖闹了好几日也没见家里松口,就连一向最疼他的祖母这次都不站在他这边。他一怒之下就入宫觐见陛下了——皇帝叔叔最疼他了,他就不信天家赐婚家里还能不同意! 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九五之尊,乍一听到南小公爷的这个请求也愣了愣。 他可不敢随意做主,他这边婚赐下去,那边白威远和陈成礼还不得拆了他刚修缮好的皇宫!随便敷衍两句话,他就把南玖给打发回去了。 可谁叫白南玖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深知,凭他一个人说服爹娘、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实在是太难了。而且他娘这两天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去户部尚书家提亲了,他绝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速战速决。 胆大包天的白小公爷先是说服安阳王殿下举行了一个小型家宴。陛下一向亲近安阳王,安阳王朱振华设下的宴席他大概率会去。 然后白南玖又买通了安阳王府里侍酒的下人,给陛下的酒偷偷换成了那种度数高但喝起来比较平和的。 虽然皇帝身边有人试毒,但他又没有要投毒,只要是好酒,喝着高兴谁还管度数多少啊! 果真,皇帝喝到一半眼神就开始有些迷离了。 “起驾回宫!朕突然想起来已经好几天都没去御花园和澜澜商讨国家大事了!” 澜澜是皇后养的一条凤尾金鱼。 这句话一出,整个宴席都安静了一瞬,白南玖就知道他亲爱的皇帝叔叔是真喝醉了。 他立刻屁颠屁颠跑上去喊道:“陛下陛下!草民也想为国家大事出谋划策!” 皇上一向喜欢他,乐呵呵就让南玖也跟上了。 “陛下!草民最近得了一件绝世珍画,想献给您一观。” 皇上一听说有好画看,连国家大事都不管了,立刻让白南玖呈上来。 卷轴打开,画的赫然便是沈天颜抱着一头小狼的样子。 “陛下!此女名叫沈天颜,您就说当不当得一句天人之姿,是不是好看得很。”白南玖笑得一脸自豪。 “嗯,你别说,倒还不错。”皇帝瞪着迷离的大眼睛一脸和蔼道。 “皇上叔叔,小玖记得七岁那年献了一副华余年的画给您,您龙颜大悦说以后只要有什么好东西是小玖想要的,直接向您讨赏便是。” 白南玖看了一眼毫无防备、醉醺醺的皇上,理直气壮道:“小玖想要皇上将她赐给我!” “嗨,什么大事儿,这是哪家的女儿啊。” “是京西沈府家的嫡女,沈贵妃家的亲戚。” 白南玖脸不红心不跳想到:他这也不算欺君,往上再数个那么七八代人,和沈贵妃可不就是亲戚么。 皇帝现在脑子一团浆糊其实并不太清楚是哪个沈府,但既然是沈贵妃的亲戚想来也不会差,这等容貌又是嫡女,配白南玖倒也说得过去。 “朕的御前执笔呢?金桐呢,让他滚过来写圣旨,朕要赐婚!” 高公公在一旁想开口劝谏却被白南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瞪回去了——折寿哦!他得罪谁都不敢得罪这个混世小魔王啊!只希望陛下酒醒了不要太后悔迁怒他这个做奴才的! 白南玖得偿所愿,屁颠屁颠跟着宣旨的太监就回镇国公府了。 天子一脸莫测地盯着白南玖离开的方向,没有半份醉酒的神态,“高远,你说这小玖是真傻还是在明哲保身呢?” 说到这儿轻轻笑了一声,“一个十岁的孩子独自一人从十几个杀手的刀下活了下来,他倒是个有能耐的。” 高公公在旁边恨不得将头埋进地下,一句话都不敢接——近几年陛下的心思,他也是越来越难看懂了,天威难测啊! 且不说皇帝心底究竟怎么想,但镇国公现在感觉自己很生气。 他在朝为官那么些年,也是头一次见到跟着太监宣自己的旨的,他孙子可真是个好样的!白南玖是觉得他爷爷老了就舞不动大刀了吗? 然后,白威远就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打不过这孙子了——自从以失去月狼血脉为代价救回这小子性命之后,自己现在已经与常人无异,根本不可能战胜一只成年的月狼。 不过白南玖还是乖乖挨了他爷爷的几脚踹——嘿嘿,现在老爷子力道大不如前,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就算是连着挨十顿揍也无什大碍,不如让他老人家消消气,他白南玖机灵着呢。 这边镇国公府一片愁云,那边听完圣旨的沈府却是一个个呆若木鸡,哗啦啦跪了一片没人敢起身接旨。 宣旨的高公公甚至听到底下不知是哪个庶女嘟囔了一句——这个人莫不是扮成公公假传圣旨来行骗的吧? 高公公差点没气得背过去——杂家骗啥?骗你沈府的几两赏银么?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一家子!也不知道怎么走了这天大的狗屎运,能和镇国公府攀上姻亲! 反倒是沈天颜的娘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道了谢还让下人赶紧拿来一个大红包。 她就说嘛,她沈府谈不得贵倒也是泼天的富了,天颜是她肚皮里出来的堂堂正正的唯一嫡女,嫁个镇国公府怎么了!郎才女貌啊!就算白南玖现在名声浑,十五六岁的孩子懂什么,过几年就好了,说不准女儿嫁过去没几年就能挣个诰命夫人的! 就在镇国公府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拒掉这门亲事的时候,白南玖又偷偷溜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们学习怎么准备彩礼了——还是那句话!他白南玖的女人必须拥有最好的! 不过这可是个大工程,准备了还没一半,大望山上那株梧桐树就彻底没了生机——他白小爷终于可以出京去见媳妇儿啦啦啦!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放心,没有恶毒女配~ 第8章 兴冲冲溜出去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一想到能见到沈天颜他就高兴得紧。 一路上风尘仆仆,为了最快能到木里村,他竟是化为狼形三天就跑完了京城到边境全程——快马加鞭都比不上这神速啊! 等到了那间熟悉的屋子,没看到沈天颜他其实是十分失望的。 本来想趁机清洗一下自己,但他突然想到安阳王小世子传授给他的秘诀:为了心爱的女人付出了很多之后,一定要原原本本狼狈地出现在她面前,这样对方才会感动、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你。 白南玖沉吟了一下,四年都过去了,他再也不是当年那头傻乎乎的未成年小月狼了,现在他也是一个有心机的成熟月狼,使出一些必要的小伎俩来维系夫妻感情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人形就算了,他在天颜面前的第一次人形亮相必须是毫无破绽完美的,反正狼形她都见过很多次了,那就以狼形趴在寒风刺骨的院子里来博取她的芳心吧! 然后……沈天颜就没认出他来。 白南玖决定回京之后一定要把安阳小世子罩上麻袋打一顿——真没用!都成亲两年了还没学会怎么讨女人欢心!真是有损他们皇室子弟威严!他要替陛下修理门户! 但是天颜认出来他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他洗澡。 啧,虽然他都成年了还要一个女人帮忙洗澡,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是挺丢人的。可是,当他梦了四年的那双手,再次温温柔柔撩起一捧水……不说了,反正别让第三个人知道就行了。 天颜她……感觉比四年前好看了好多呀……嗯,也有胸了。 安阳世子说有胸就可以给孩子喂奶了。 可是,万一他俩的孩子是头小狼怎么办?他先把奶吸出来然后再去喂孩子吗? 算了,暂时先不想那么多。不过,天颜她现在变得那么好看,会不会嫌弃自己的人形不好看啊?应该不会吧,也没人说他丑啊。 可是,为什么京城里面有关他的传言都是“行为不检点”,没有夸他芝兰玉树的呢?是不是这一届京城百姓太不行了啊,都欣赏不了他超凡脱俗的美丽。 不管怎么样,安阳世子说了,女人们都喜欢自信又霸道的男人,他就先姑且再信他最后一回! 因此,白南玖摆出练习过几遍的邪魅狂狷小爷我最拽的二世祖表情,终于将他在路上想了好久的这句话给说了出来:“怎么,夫人被我的英俊震慑住了?” 沈天颜一脸复杂表示:这个世界太疯狂,宠物想带主人进洞房。 沈天颜觉得现在这件事很扯,编剧都不敢那么编,怎么着,她这是要“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月狼枕边人”? 太玄幻了,咱要不就好好宅斗,要不就老老实实斩妖除魔,玄幻和宅斗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啊,也太不正剧了吧! 而且,小玖和她……虽然外表上看上去差不多,但从心理年龄上看,别说是姐弟了,母子都差不多! 沈天颜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她一方面觉得这事儿很扯,另一方面又觉得……还不错? 从来到这世界那天起她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在这个时代,不嫁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提这么些年来她享受着沈家给的荣华富贵。 权利和义务是相等的嘛,只要不是太离谱的对象,沈家让她去联姻她都会接受——在这个国家,就算是和丈夫相敬如“冰”的日子都会比一直独自一人要好,社会对“嫁不出去的女人”实在是太苛责了。 而且以沈家的地位选择的亲家,最起码她物质生活不会太差,无非就是婚后自己玩自己的呗。 那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有可能人品有问题的男人,还不如嫁给被她养大的小玖,最起码知根知底。 至于感情什么的,虽然民风还算开放,但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对于女性来说爱情从来不是必需品,只可能是奢侈品。 沈天颜永远会首先确保自己的物质生活与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才会考虑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相信以自己的情商与智商应该不会过得太差。 所以经过一番利弊衡量之后,沈天颜清楚地认识到,嫁给白南玖或许不会是最好最优的选择,但绝对也不算是一张烂牌。 最重要的是,白南玖他长得帅啊啊啊!光看这张脸,怎么说都是她赚了啊! 所以,还是继续把小玖当宠物,啊呸,当儿子?也不大合适,嗐,那就当弟弟养着吧,反正以前她都让他喊姐姐的。 白南玖一直没有听到有关自己的外貌的评价,正在心里嘀咕是不是天颜不吃他这种类型的颜呢,就听到对面说要他继续喊姐姐,那怎么行! 安阳王世子可说了,女人都喜欢高大威猛成熟的。 高大威猛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现在可以变得比大象还大,一口咬死两只老虎都不在话下。可是喊她姐姐,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不成熟了! 不情不愿堆满了脸上,白南玖嘴上就差能挂个油瓶了,“我查过你的生辰了,比我小了足足十一个月!你合该叫我兄长才对!” 沈天颜虽说心底清楚对面就是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小狼,但是第一次见他的人形还没能从美颜暴击中回过神来,现在美人撒娇,她恨不能有求必应,别说喊兄长了,他就算是让她喊叔叔她怕是一个恍惚都能脱口而出。 然后她就情真意切地喊了一声:“崽崽”。 白南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肝儿都随着这声“崽崽”颤了一下。 这声“崽崽”太甜了,仿佛自己被放在沈天颜心尖上宠一样,立刻就和沈天颜撸的其他猫猫狗狗区分开来,高下立见——沈天颜喊他“崽崽”的语气比她轻飘飘喊阿猫阿狗“宝贝儿”时的语气宠溺多了! 自己的崽和普普通通的一个宝贝,那肯定是崽更重要了啊! 之前他去自己名下的珠宝铺子查账本的时候,掌柜的女儿喊了他一声“玖哥哥”,他下意识眉头一皱,只觉得这小姑娘怎的如此轻浮孟浪。 可是现在自己娘子一声轻飘飘的“崽崽”,他却感觉整个人都被浸在蜜糖里——幸福到忍不住想变回原型去深山老林里狼嚎几声。 沈天颜正担心这喊儿子一样的昵称会不会让小公爷觉得受侮辱了呢,就看到对面一个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的眼神甩过来,白南玖半娇半嗔地低低应了一声“嗯”,端的是一个娇羞万千。 沈天颜怀疑是自己脑补过度了,她沈天颜,一个党红旗下长大的自尊自爱的新时代独立女性可不能做一个痴汉啊! 但敌人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对不起,伟大的党;对不起,长达二十几年的红色教育。虽然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坚定的信仰已经开始动摇。可在不可抗的美貌诱惑下,她除了屈服别无他法啊! “哦对了!”颜狗沈天颜赶紧将桌子上的板栗糕拿过来,“这是你当年冬天最喜欢吃的板栗糕,我昨天亲自做的!” 许是当狼的时候被沈天颜喂习惯了,虽然现在他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白南玖还是下意识低下头用嘴去咬她手里的吃的。 白南玖不觉得有什么,沈天颜倒是一怔,一下子就想到当年银白毛绒绒的一团趴在自己怀里吃板烤红薯的情况。 小狼吃完她手心里的最后一块甚至下意识舔了一下她的手,反应过来后身体一僵。觉得丢人便只用屁股对着她,足足生了半下午闷气。 沈天颜便也忍了半下午的笑没告诉他两颊上沾了烤红薯的碎屑。 直到她装模作样拿出新出炉的板栗糕哄他,小狼立刻竖直两个尖尖的小耳朵,转过那张自以为并无不妥的脸,滴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她手里的板栗糕,沈天颜才实在忍不住笑出来。 虽然好几年过去了,但现在看来,她的小玖还是当年那只傲娇又可爱的小狼啊。 但毕竟现在白南玖的身份不比从前,知道白小公爷真正身份也世界上一共也就四人——镇国公夫妇、小公爷他自己、沈天颜。 因此沈天颜对李老道扯谎说自己其实小时候就和白南玖有“过节”,捡到南玖的时候一时恶从心起,想着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呢也没人知道就给小狼起了这个名字折辱白南玖,却又不好太明目张胆,便把白家的姓给去掉了。 等白小公爷长大了才发现自己对当年那个和自己“有过节”的小姑娘念念不忘,不惜求娶,这也算圆了为什么堂堂镇国公府成了一个商户的亲家。 白南玖在李老头回来之前便将发色与眸色变得与常人无异。 沈天颜还可惜了一小下,觉得原来的白南玖像是动漫里走出来的狼少年,但也清楚白南玖平时生活肯定绝大多数时间都得遮掩住自己那两个显眼得不能再显眼的特征。 李泉箓觉得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但之前白小公爷走丢好几年这件事一直瞒得比较紧,只有京城一小撮人知道,李老道也只能感叹一句“都是缘分呐!”。 感叹完李老头突然双眼一眯:“不知白公子不远万里从京城来到此地,意欲何为?” 这倒是把白南玖给问住了——意欲何为?他意欲来看自己的媳妇儿呗那还能咋地! “家父让晚辈来接二位回京。”白南玖福至心灵,理直气壮道。 虽然他不咋喜欢这个李老头,但表面上尊敬还是要装一下的。 李泉箓脑子里缺了一根筋,愣是没觉得堂堂镇国公府派小公爷一人孤身来接未过门甚至还没下聘的妻子有什么不对,反而被感动了一下,觉得自家傻徒弟所托良人,被夫家真心看重和爱护。 沈天颜五岁那年跟着师傅出来“闯荡江湖”,如今已是十个年头过去了。 这十年间,前三年到处流浪,后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靖远县,她见沈家人一共不超过五次,一般也就每两三年春节回去一次。 如今因为成亲要回京了,她倒是……好吧其实她什么感慨都没有,无非就是以后剧本可能又切回宅斗呗。不过镇国公府三代单传,应该没有杂七杂八的亲戚关系需要应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天颜其实很理智,会为自己生活做现实打算那种~ 第9章 白南玖说是来接沈天颜回京,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又赖在木里村重温当年种田生活。 他估摸着祖父肯定会派人来找他,到时候祖母不舍得他受苦,估计也得派个豪华马车来什么的,因此现在回京不如再等等。 白南玖当年一直住在沈天颜屋里,现在肯定不能再这样明目张胆,李老道便将杂物间给收拾了出来。 这要是被白小公爷在京城的那些拥趸知道可不得大呼小叫一番:我们金枝玉叶,啊呸,金山银窝里捧着长大的小公爷怎么能受这份苦! 白南玖心里也很苦,为什么狼崽崽长大了就不能和主人睡一个屋了呢? 沈天颜倒是没有发现白南玖的小心思,她只是觉得她家的小玖现在真是可盐可甜可攻可受。 人形自不必说了,简直好看到她合不拢腿。 狼形也比以前威风多了,战斗时凶狠的样子她差点不敢认;沈天颜生气时,为了讨她关心,又能化成巴掌大般大小的小狼崽过来撒娇——虽然月狼的尊严使他的娇都撒得非常僵硬就是了。 但是最令沈天颜苦恼的还是人形时候的白南玖——实在是太招蜂引蝶了!和他一起走在路上,好几个小姑娘过来硬是要“送”他手绢。 反观自己这么多年来寥寥可数的几朵桃花,沈天颜陷入了沉思:难道是她太没有魅力了? 沈天颜还没想通,又是一个小姑娘颠颠儿跑过来,刚欢欢喜喜掏出自己的手绢,就被白南玖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不买手绢,我只用我娘子亲手绣的。” 说完,白南玖心虚地偷偷瞄一旁的沈天颜。 沈天颜: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会绣手绢?啥时候掌握的技能? 白南玖见沈天颜没有吱声,内心有些小焦灼:娘子到底听懂了他的暗示没有啊?他爹的手帕都是他娘亲手绣的,他虽然面上不屑,但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小嫉妒的,真的,也就那么一丢丢。要不然他先亲手绣一个送给她,娘子总是会投桃报李的吧? 沈天颜根本没在意他心里那些小九九,她现在正在思考庄府找她过去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之前庄夫人与大女儿见过一面之后,沈天颜便十分明确地表示对于庄倩魂魄渐弱即将消散的事情她无能为力。 沈天颜还没到能通鬼差的地步,她也去问了师傅,老爷子确实也下了一番功夫又是卜卦又是问灵的,得出的结论是生死簿上没写这庄大小姐何时去世,因此也没有鬼差来引路。 可生魂在人间游荡久了基本上就只有魂飞魄散这一个下场,李老道都毫无头绪的事情沈天颜也真的是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事儿也就是大概半年让她们见一次面——这已经是庄倩作为生魂能承受的极限了。 说来奇怪,以往都是到了日子庄府就会派人来请的,这次都将近一年了。 昨天庄家的仆人去木里村请沈天颜,她答应今天过来帮忙。 白南玖自然是像块牛皮糖一样,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沈天颜身上,所以也死皮赖脸跟过来,还美名曰“护花”。 沈天颜压下心底隐隐的担心,和白南玖走了许久才到庄府。 还未进门,沈天颜就发现了不对劲——整个庄府被一个普通人看不到的蹩脚结界笼罩住。 施法者显然学艺不精,这层结界漏洞百出、摇摇欲坠,但在靖远这个小县城能看到那么大一个结界倒已实属难得。 可问题是这是个隐匿阵法加持的结界,一般大妖在被仇敌追杀时倾向于施这样一个阵法来脱身。人类法师会这个阵法倒还真不多,主要因为这个阵法对人类也没太大作用。 所以,这个结界是想遮掩住谁呢? 沈天颜迈进庄府的大门立刻神色一凛——倒是她学艺不精了,这隐匿结界下层竟还布下了一个戾气颇重的“缚”结界,她从外面竟是没有看出来。 白南玖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戾气下意识挡在沈天颜面前,本能想化为狼形抵挡威胁。 带路的门童看到突然停下的两人,疑惑问道:“沈道长您这是?” 沈天颜安抚地握住白南玖的手,看了一眼眼下乌青仿佛昨夜没睡好的门童,道了一声“无事”便轻车熟路向会客厅走去。 每往里多走几步,沈天颜脸上的表情就更严肃几分——她知道隐匿的结界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整个庄府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缚灵阵,下面镇压着无数的生灵与怨灵。 如果没有隐匿的结界用于遮掩,必会被其他法师发现。 但再这样继续发展下去,庄府毫无疑问会被冲天的怨念所吞噬,到时候殃及的不仅仅是这一家,而是整个靖远县。 可是为什么?庄府虽然比普通人家富贵一些,但在沈天颜看来亦是平凡得很,更是没有什么血海深仇,怎么会和这些阴毒狠辣之事搅和在一起? 近一年不见,庄夫人看着比以前憔悴苍老了不少。 她面露悲色,见到沈天颜第一眼竟是“扑通”一下直直跪了下去。 “沈道长!求求你救救我儿!救救我们庄府吧!” 沈天颜吓了一跳,可是她之前明明说得很清楚了,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救庄倩,庄夫人这又是何苦。 庄夫人很是迟疑挣扎,眼泪不要命一样向下流,嗫嚅了半晌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只将沈天颜带去庄倩的闺房。 当再次见到那个善良的姑娘时,沈天颜头皮一阵发麻。 原先那个喜欢穿漂亮罗裙、笑起来亲和天真的姑娘,此刻浑身血污。她双眼瞪得极大却没了眼白,漆黑一片甚为可怖。 庄倩面若癫狂,不停挣扎着。四肢被粗大的铁链锁住,不知是为了防止她伤人还是自残。 但最令沈天颜头皮发麻的是源源不断涌入她身体里的“怨气”。 这间屋子已经被黑色的怨气所充斥,旁人看不到,顶多也就是觉得这里比旁处阴冷不舒适一些,但沈天颜和白南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被怨气所侵蚀的凡人,失去心智、丢丧性命一般也就几个月的事情。 庄夫人身旁的嬷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庄夫人却不管不顾心疼地拿自己的帕子去擦女儿脸上的血污。 庄倩一开始龇着被魔化的獠牙想要去咬庄夫人,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呆滞疑惑了一下。但本能让她想要不管不顾去攻击周围所有人,即使那张脸现在已经面目全非,旁人还是可以看得出她脸上的挣扎。 沈天颜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庄夫人看得到庄倩了?还有,庄倩能被触碰到了? 自从三年前庄夫人知道女儿依旧“在世”的消息后,她就从未放弃过“复活”庄倩。 沈天颜不肯帮她,她便偷偷请了好多法师道长,将半个家底儿都快掏空后,终于遇到了一个勉强还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术士。 这位术士说想要留住庄小姐的魂魄,需得以其他生魂怨灵为代价,并且这种牺牲不能中断,一旦中断,不到十二个时辰,庄倩依旧魂飞魄散。 由于记忆传承与先天种族优势,白南玖闭上眼大概感知了一下,看向沈天颜道:“这些怨气来自地底,是用来滋养支撑庄倩的实体与魂魄。而且,这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束缚阵法那么简单,这个阵法束缚了大量的活人与生魂,并将他们渐渐炼化成怨灵,怨气用来滋养阵眼中心的庄小姐。” 只不过随着时间怨气愈盛,隐匿结界迟早会被冲破,不加以控制的话整个靖远县都会被殃及。 庄夫人一边哭一边哀求地看向沈天颜,“沈道长你神通广大,一定要想办法帮帮我儿啊!之前来了个道长说自己是什么妙以真人的徒弟,他布下此阵半年后便消失不见,本来一开始倩倩已经与常人无异了,现在不知怎么变成了这样!我实在是到处寻那道长不得,走投无路了啊……” 沈天颜一双眼紧紧盯着庄夫人,一字一句问道:“庄夫人,我问你,这个阵法下被束缚的生灵是哪里来的? 庄夫人呼吸一滞,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白南玖突然眉头一皱,“庄倩身上的血,除了她自己的,还有一部分是至亲之人的。” 庄夫人静默了几秒,知道想让沈天颜帮忙事情是不可能瞒得住,便又拿出一条手帕默默擦掉脸上的眼泪平静道:“那些血是她爹的。” 又是停顿了一下,她继续面无表情道:“那些生灵是我将一些签下死契的奴仆,按照那个道长教我的方法埋入地底。我也不知道是为何,这些活人被埋进去通常都能再活上个半个月才断气。” “至于她爹。我将他身上的血放干,肉切成块放入冰窖,每天都要给倩倩喂上那么几口才行。只不过倩倩不太乖,喝血的时候总是挣扎便洒得全身都是。” “之前那个道长说了,除了怨气滋养,每天还得以至亲至爱之人的血肉为补。”说到这儿,庄陈氏的嘴角竟然微微勾起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弧度。 沈天颜突然想起来,之前好像听人说过庄府的老爷和县长一起去边塞处理政务的时候被马贼袭击,至今生死不明。 此时看向对面那个温柔和善、人人称赞的庄家主母,沈天颜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第10章 其实,在劳什子妙以真人的徒弟提出建议之后,庄陈氏是拒绝了的——就算是生灵她可以狠得下心来用买来的奴仆,可这至亲之人怎么办?她不可能用另外两个孩子去换这一个孩子呀。 可是当她知道了一件事后,想法就彻底改变了。 庄倩是被家里的柳姨娘不小心失手害死的,而她的夫君、倩倩的阿耶,他在发现了这件事情之后不仅选择视而不见,他甚至帮助自己最宠爱的小妾遮掩事实! 这么多年,每当她烧纸时,夫君还露出一副悲伤的样子。 她原先还能安慰自己,虽然这个男人不爱自己,但他还是心疼两人的孩子的。 假的,都是假的!真令人作呕! “从小家里人就教我,夫君大过天。我不远万里嫁到庄府,这些年来事事以他为尊。他表面正气浩然,人人都羡慕我嫁给了一个脾气温和的夫君。因此他私下里对我偶有打骂我也忍了。府里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他颇为宠爱柳姨娘,我虽心中难过却只怀疑是否是自己太善妒了。”庄夫人依旧面色平静。 “柳姨娘一直嚣张跋扈不将我放至眼里,因着夫君维护她,有多少委屈我也只往肚子里吞。” “可是,”说到这里庄夫人的音量陡然拔高,“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动我的女儿!我虽恨她,但并不是恨之入骨!真正让我痛让我恨的是庄瑞豪!他在自己的女儿被害死后,怎么能选择包庇那个女人!甚至还和那个女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倩倩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他该死!” 庄夫人粗粗地喘了几口气,渐渐平静下来,“不说这些令人扫兴的了,沈道长,我现在只想知道怎么能让倩倩恢复一开始的样子。那时候她能被别人看见,可把她高兴坏了,弟弟妹妹也都很喜欢她。我倩倩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又有谁会不喜欢的呢?” 她看向沈天颜目露哀求,“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三个孩子一起生活,我也不让两个女儿嫁人去受我吃过的苦、遭过的罪,不求大富大贵,能够过上平淡的日子就行。您要是能让倩倩恢复理智、平安终老,我愿将庄府财产悉数奉上!” 庄家早就没了长辈在,现在确实是庄陈氏在主家。 不过,这不是重点,庄夫人犯下那么多杀戮,和三个儿女平淡过日子这个愿望怕是再也实现不了了。 沈天颜在犹豫要不要报官。 一个人是不能因为别人的错来抵消自己犯下的错的,受害者变为加害者虽然令人心生怜悯,却从来不是被原谅的理由。 她看向白南玖,一时不知该如何决策。 白南玖虽是个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性子,但常年在祖父镇国公与外公太子太师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大是大非还是知道的。 这件事上他反倒异常坚决,他看向沈天颜婉转道:“这件事以我们的能力解决不了。” 沈天颜醍醐灌顶,是啊,就算不报官,庄府这冲天的怨气还有明显被魔化了的庄倩,她又能怎么解决?她没有金手指,也不是什么得道高人。 “庄夫人,我能力有限,需回去将情况秉明家师,再来帮庄小姐。”为了能够先安全离开庄府,沈天颜说了谎。 庄夫人和和善善笑着,说出来的话却令沈天颜心底一沉:“沈道长暂时还是先不要离开了吧,尊师可以府上派人去请。妙以真人的徒弟离开前曾留下了一个阵法,说是如果哪天事态不受控制了,让我去请沈道长来,只是需得等问题解决了才能放你离开。只是没想到以往沈道长都是一个人来,这次却还跟了个少年郎。没关系,那就一起留下吧,我庄府多添一副碗筷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白南玖神色一凛,放出神识试探了一下,果然在庄府边界感受到了一个阻拦的结界。 这个结界明显比庄府外面的隐匿结界强大了很多,不仅一开始连他都没有发现,现在若是想要强行破开只怕要两败俱伤。 果然,那个歪七八扭、漏洞百出的隐匿结界只是个幌子。 一个隐匿结界、一个阻拦结界还有一个束缚阵法,都是要花大量人力物力才能设下,庄夫人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沈天颜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大家对庄夫人的评价,“江南远道而来的官家小姐”“乐善好施”“素有贤名”。 如果不是敌对关系,在这个时代,敢于反抗自己的丈夫,还这样果敢坚毅,某种程度上,沈天颜都有点儿欣赏她了。 不过这个什么妙以真人的徒弟,她沈天颜记住了。 她似笑非笑,“庄夫人就是这样求我帮忙的?” “沈道长,我也是为了自保迫不得已。等你救了倩儿,我必不食言,千贯家产双手奉上!还有,沈道长以后唤我陈夫人吧,我本名陈兰惠。”庄陈氏眉眼间没有一丝犹豫。 沈天颜淡淡道:“陈夫人到时候可千万不要食言啊。” 这样一来,沈天颜和白南玖竟是暂时在庄府住下了。 沈天颜试图给师傅送信,却发现一切术法都被结界拦住了。施法可以,但一切术法都只能在结界内,无法与外界产生任何联系。 沈天颜心底一乐,得,这就像把你关在一个没有信号的小黑屋,可以玩手机上的单机小游戏但就是不能上网。 她倒没有多恐慌,大不了让白南玖强行冲破阵法。 这个结界与阵法虽然厉害,可小玖毕竟是上古血脉,能够困住月狼的阵法还真不多,她只是不想让小玖受伤而已。 而且,很明显那个妙以真人的徒弟是冲着她来的。她沈天颜常年窝在木里那个小破村种田,家里也没什么秘籍珍宝,怎么会有人花那么大的代价来算计她? 她倒是要看看,庄府里还有什么幺蛾子。 白南玖倒是有些生气,小公爷横行京城那么些年,就算是太子都要给他几分薄面。现在在靖远县这个小地方,竟然有人算计到他娘子头上了?小公爷表示不能忍。 那妙以真人的徒弟还留下了不少有关阵法秘术的书,说如果出现了任何沈天颜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把这些书给她。 沈天颜:……我谢谢你,您可真是太贴心了,留下的问题我一个也解决不了。 所以这个庄陈氏是怎么回事!那个妙以真人徒弟“后事儿”都安排好了,明显是要跑路的节奏啊! 而且什么出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就call沈天颜,正常人动脑子想想都会觉得不对劲吧!一个素未谋面的同行把烂摊子丢给另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同行?还陷害把她关起来?这是人干事儿吗? 沈天颜在屋子里佛系看书,只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原来是白大少爷把人家府上折腾得不成样子——又是拔花拔草又是刨尸的,府里的下人们敢怒不敢言,看着院子里歪七八扭的尸体差点儿没吓晕过去。 白南玖折腾了一通心里才觉得舒畅,腆着脸颠颠儿跑沈天颜这里求夸奖。 沈天颜觉得好笑,爱不释手捏了捏他超弹的脸。 白大少爷一开始想躲,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受着了,然后期期艾艾、支支吾吾道:“我、我突然想到颜颜你肉身凡胎,长时间呆在这里会受怨气侵染。我们月狼的ti液含有神力,饮下后可以抵消这些副作用。” 白南玖的脸又肉眼可见得红了大半,他偷偷瞟沈天颜好几眼,睁着眼说瞎话:“一般都是喝血,可是我、我怕疼。” 沈天颜听懂了,喝ti液嘛,不是血液是话,J液?不,小玖才没那么黄暴。那就是唾液了呗,狼崽子是在变着法儿要接吻啊! 沈天颜装不懂,配合露出为难的神色,“那不能喝血怎么办呢?” 白·傻白甜·南玖心下一喜,压根儿没看出对面在逗他玩。 傻白甜慢慢将脸凑近,小声道:“亲亲就好了……” 沈天颜压下自己的笑意,一本正经道:“那我每天可得多亲亲你了,照你这个说法,每天亲你还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好处呢!” 沈天颜话音刚落,白南玖就颤颤巍巍将嘴贴了过来,还伸出小舌头试探性舔了舔。 沈天颜这会儿啪啪打脸,早就忘了之前嫌弃人家幼稚像儿子的宣言,老牛吃嫩草他不香吗? 虽然是在这个世界的初吻,沈天颜还是以娴熟的技巧热情地回吻了回去。 白南玖觉得身体热得要炸了,意乱情迷也喘不过来气,承受着对面强势的、铺天盖地的吻,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爷竟然有些受不住了。 他慌乱间又变回了狼崽崽,觉得丢人,又不舍得离开沈天颜身边,就躲在墙角背对着她不让看。 沈天颜差点没笑趴过去,顾忌到对面可怜的自尊心,还是强忍着笑意,一边顺毛一边哄道:“乖乖,别生气了。下次我保证一动不动,只承受不过分回应!实在是我们崽崽太可爱了,我才没忍住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这次她是真的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嚯嚯嚯。 沈天颜俨然笑成了表情包。 白南玖本来没觉得生气,现在竟然突然有点儿想发脾气了——为什么呢,让人喜欢的女人都是这么坏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南玖: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庄陈氏:老娘请你们过来不是要看你们谈恋爱的! 第11章 其实沈天颜还是做了不少正事儿的,虽然接受不了庄陈氏的做法,但庄倩是无辜的,如果可能她还是想尽量帮助到庄倩。 这两天沈大小姐拿出当年高考的精神,闭门不出在家钻研妙以真人徒弟留下的书籍。 越看越觉得这个什么妙以真人来头很大。 李老头天天吹嘘说自己是玄学大师,藏书无数。沈天颜虽然对此嗤之以鼻,但不可否认,这么多年,还真没遇到几个比李泉箓更厉害的神棍。 留在庄府的这些书,虽不说本本都是孤本吧,但整体水平显然是在李老头收藏之上的。 沈天颜这两天委实也学到了不少。 随着了解越多,沈天颜也越是心惊。 用来“救”庄倩的这个方法实在太过狠毒——布下缚灵阵之后,在阵眼插上招灵旗。招灵旗十米外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活埋一个和庄倩年龄一般大的姑娘,期间仍需每天做法,二十一天后将积累的怨气注入庄倩的身体。 自此,庄倩的魂魄终可凝体,与活人看着无异。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以后每个月都需要活人为祭,产生的怨气仅仅用来维持庄倩的“正常”。 但庄倩的魂魄本就微弱,易受污秽之物侵染。这种方法最多持续半年,为了防止她心神失智,必须每天饮下至亲之人之血、以其肉为食才可稳固心神。 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为何庄倩现在仍是被魔化了呢? 沈天颜百思不得其解。 安魂镇定除秽的符箓她也用了一张又一张,可贴在庄倩周围就像石沉大海,一点儿作用都无。 可是如果庄倩继续魔化下去,庄府的铁链是困不住她的。在她彻底魔化之前,还没找到办法的话,就只能杀死她了。 如非必要,沈天颜是不想走到那一步的。 白南玖见沈天颜愁眉苦脸好几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她说道:“其实还有一种办法,虽然救不了庄倩,但可以让她短暂地恢复神智。我觉得我们应该听一下庄倩的意见,万一她根本不想以现在的样子留在这人世间呢?” 月狼的血珍贵无比,蕴含着上古传承下来的神力,庄倩只需饮下一碗便可恢复神智一刻钟。 白南玖这次也不叫唤疼了。 他自小在镇国公身旁长大,每次白威远受伤时都是一声不吭,反而把祖母心疼得不行。白南玖想着如果自己也一声不吭,说不定沈天颜会更心疼。 于是他划开手腕,面上一声不吭故作坚强,实则眼神一直偷瞟着沈天颜的反应。 沈天颜确实也心疼得不行,她精心喂养了好几年的小狼,在京城也是众星捧月长大的,怎么该吃这样的苦! “崽崽好坚强!崽崽想要什么奖励呀?” 白南玖眼睛一亮,“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只要我能做到。”看到这么乖的小狼,沈天颜都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去哄。 “那从此以后每天早上醒来和晚上睡前我都要颜颜……”白南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是害羞到说不出来,亮晶晶的眼睛瞥了一眼沈天颜。 沈天颜对此的解读是——人家说不出口啦,你懂了吧~ 宛如现代谈恋爱时女朋友的“你猜”“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懂我”。 沈天颜被小狼的“嗔怪”看得心里一酥,也忘了追究这个腻歪人的称呼。 果然长得好做什么都是讨人喜欢的,要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样,她隔夜饭都能给吐出来了。这个表情配上这张雌雄莫辨的脸,真真儿是风情万种。 她立刻特别上道:“亲亲亲!以后每天早晚各来一个深喉吻!” 白南玖虽然不知道深喉吻是什么,但光听这个名字大概就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毕竟这两天他可是身体力行“被体验”过各种花样的吻。 被家里保护得特别好的、冰清玉洁的白小公爷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能够会那么多花样,更气人的是,这种女人能在干正事的各种间隙找到时机亲他。 每次结束后,他尚在晕晕乎乎找不到方向的时候,人家一扭头都已经心平气和去继续钻研阵法结界了,还美名曰这样是为了“强身健体”“免受怨气侵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堂堂白小公爷、镇国公与太子太师两家的独苗苗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可是每天又无时无刻不在期待沉迷于这种“气喘吁吁”中。 算了,白威远说过:“男儿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尊严,在外人面前一定要把自己的脊梁骨给立直立正了!但是!在自己媳妇儿面前认怂那不叫丢人,那叫爱!” 按照祖父这个标准,那他一定很爱沈天颜吧,白南玖默默想到。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庄倩的事儿。 两人背着庄府众人偷偷溜进庄小姐的闺房。 沈天颜先是布下了一个小结界,防止屋内的动静传出去。 在一阵鸡飞狗跳、白南玖差点儿被咬伤后,终于将这碗血给灌进去了。 庄倩眼中的黑色褪去,正常的眼白浮现,渐渐恢复了正常。 待她一认清面前是沈天颜便绝望地哭了起来:“天颜妹妹,求求你让我在这个世上消失吧!” 庄倩一开始并不知道庄陈氏为了让她与常人无异究竟都付出了哪些代价,只觉得能和弟弟妹妹在一起聊天吃饭实在是快乐极了。待她知道时,已经是娘亲捧着那碗血淋淋的“药”要喂她喝。 娘亲离开后当晚她就“自杀”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死成反而“魔化”速度加快,只不到五个时辰,她就彻底丧失理智了。 虽然丧失了理智,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都是记得的。 “我不知道阿娘为了我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本来她是那么温柔端庄……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继续留在庄府,我应该做一个孤魂野鬼在深山里游荡。可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啊……这十几条血淋淋的人命都是我的犯下的罪孽,求求你了,杀了我,我为我阿娘赎罪好不好……” 庄倩呜咽出声。 沈天颜一脸温柔看着这个姑娘——她从不后悔救庄倩。 这个姑娘一开始以为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对待没有生出怨念之心,现在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生命来伤害别人,她一直是这样善良。 “庄倩,你留一封信给你娘亲吧,劝她主动去官府认罪。一个人犯了错,总是要接受后果、承担代价的。” 庄倩不会写字,便口述让沈天颜帮忙写下,最后签上了自己歪歪扭扭、小学生一般的姓名。 一切都结束后,沈天颜爱怜地摸了摸庄倩的脸,拿出一个从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瓷瓶,“进来吧。” 这是李泉箓给她的灵器,只要不是太过强大的生灵、怨灵和各种妖魔鬼怪,收进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都会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庄倩想也不想便钻了进去。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不,或许没有,她还得打起精神来对付庄陈氏。研究了好几天的秘籍,她现在已经有能力去拆除缚灵阵、净化怨气顺带撤下那两个结界了。 不过,那个妙以真人的徒弟到底图什么?脑子有坑吗?自己设计了几个难题让同行跳进去,然后再留下解决之法将同行拉出来? 这样除了让沈天颜学到了不少东西,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好处啊? 头秃,还是等出去了再问问李老头妙以真人是谁吧。 陈夫人知道女儿已经魂飞魄散后先是歇斯底里冲上来要杀了他们两人,还把那封信给撕了。 白南玖毫不犹豫,抬起脚来就是狠狠一踹,直接将她给踹吐血了。 陈夫人颤颤巍巍爬起来,又去拼刚刚被自己撕碎的那张纸。因为手抖,她拼了好半天才拼好。 “阿娘,这一段日子我过得很快乐。可是在知道了阿娘为我做的事情之后,倩倩就再也快乐不起来了。阿娘那么疼我,一定不舍得倩倩不开心对不对?三岁那年我就该离开了,多和阿娘、弟弟妹妹度过了那么久的时间,我已经很知足了。天颜妹妹说的对,犯了错就要承担,阿娘不要再逃避了,这样大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最后,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还是愿意做阿娘的女儿。庄倩。” 等她看到那宛如狗爬的两个字时,顿时泪如雨下。 她还记得,女儿错过了学习认字的年纪,她便一笔一划教女儿写自己的名字。那时候庄倩高兴极了,笑得多好看啊,就像天上温暖的小太阳,一下就将她经历了那么多年丧子之痛的那颗心给填满了。 不知为何,哭着哭着便笑了,笑着笑着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庄陈氏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沈天颜将白南玖拉了出去,掩上门,给这个母亲留下最后一点空间。 两日后,庄陈氏便去官府自首了,庄府也被抄了家。 但在那之前,她剩下的一子一女离开了靖远县,无人知道去向。 事情倒也算圆满解决,但沈天颜简直要被气炸了,她被人关了那么些天,李老头竟然没来找? 李老头对此的解释是:我以为你们年轻人不想和我这个糟老头子在一起,两人培养感情去了,在外头卿卿我我十天半个月腻了也就回来了。 沈天颜只有微笑脸,表示再一次想要锤爆这个老男人的狗头。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天颜:我经验丰富、吻技高超、拔D无情、心如止水。 白南玖:嘤嘤嘤。 【因为这两天在签约,请个假断更几天哈。】 第12章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沈天颜心里也不好受。 白南玖一直悄咪咪惦记着赶紧把媳妇儿带回京、娶到手,便顺势提议边游玩边回京,只不过这样得在路上耽搁不少时间,可能没法在京城过春节了。 沈天颜这边倒没有任何压力,只不过白南玖那边有些难搞——他的祖母和外祖母都恨不得天天伸着脖子往大门外盯着,就盼着自己的乖乖,啊呸,顽劣不堪的孙儿回来。 尤其是外祖母,老人家平时清俭得很,每次春节不光红包要包大大的,给孙子买什么奇珍异宝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对此,白南玖一直是这样对他的狐朋狗友们炫耀的:你们谁家不是子女儿孙一大堆,哪怕长辈有一百两银子,分一分每个人到手也就寥寥。嘿嘿,小爷我就不一样了,就算我外祖母只有五十两,这五十两都是我白小爷的!而且我不仅有外祖母,我还有祖母,我还有我爹……更何况!他们每个人还不止只有五十两哈哈哈。 白南玖从不缺钱花,他本来也没觉得几百两压岁钱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但一看到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瞬时就得意起来了。 果然,快乐是对比出来的。 但相比丰厚的压岁钱,白南玖还是觉得能和沈天颜单独出来游山玩水这件事儿更有吸引力。 更何况,等他回去,该是他的还是他的嘛。 本来沈天颜也不该是个缺钱的,要说奢靡,沈府比镇国公府有过之而无不及——沈府可是连洗脸盆都是玉器做的。 但不知李老头是咋想的,一个月只准沈府给一两银子“生活费”,说他的徒弟就得按他们玄门中人的规矩来。 本来沈天颜还以为李泉箓是个苦修,高风亮节的很,谁知道他虽断然不要沈府的“嗟来之食”,但整天却靠自己的双手与“智慧”去招摇撞骗当神棍赚钱? 因此沈天颜很多年都没再体验过一掷千金的奢靡生活了。 这次跟着出手阔绰的白大少爷,她可真的是吃喝不愁了——养了三年的小狼崽终于来“乌鸦反哺”了这不是。 于是她果断同意了这个提议。 这下两人是真的过二人世界去了,李泉箓才不想跟着两个小屁孩。 更何况,现在南方天星异动,正是师门所在,恐有大变故,他还是得去看一看。 师门……他已经至少有三十年没回去了啊。 当初选择来到北方边境,就是想要离那个地方尽量远一些,现在终究还是要回去,都是命啊! 李泉箓对此只字未提,只是让沈天颜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滚蛋——沈天颜甚至从来都不知道李老头还是个有门有派的人。 只不过她在离开前问师傅知不知道妙以真人是谁,李老头的表情很是奇怪,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沈天颜少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沈天颜:……乱七八糟的事情? 死老头子,年龄越大,脾气反而越来越古怪了。 腹诽了一下,沈天颜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陪狼崽崽去玩啦~ 从靖远县回京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春城”叫汴州。 因地形地势原因,这里四季如春。哪怕是冬季最冷、距离汴州不到五百里的呼兰镇还在滴水成冰的时候,汴州的温度也得在十度上下。 沈天颜和白南玖本来准备在汴州呆上个十天半个月的,等最冷的那几天过去了再启程。 可不幸的是,俩人在从呼兰镇赶往汴州的中途,马车被摔散架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上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马儿在上坡的时候脚下一个打滑,整辆马车都狠狠地撞向了旁边的一块巨石。 在撞上去之前白南玖便抱着沈天颜从马车中跳出,稳稳落在了地上。马儿倒也摔得不重,挣扎着起来后看样还能继续跑路。 只不过这豆腐渣马车……已经彻底四分五裂不能用了。 白南玖本来说要化为狼形背着沈天颜找到最近的驿站,但这里虽然人烟稀少,却仍会有人走这条路去汴州,如果被看到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者,两人一大堆行李,实在是不方便携带。 就在沈天颜犹豫时,她突然听到约千米远的地方有马车的声音——应是有人经过! 果不其然,一个由十几辆马车组成的商队很快出现在两人面前。 沈天颜撑着油纸伞向商队最前面的人挥手,说明想要“蹭车”的来意,并表示两人愿意付“打车费”。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要去请示领队。 领队从马车下来后快步朝两人走来——亚麻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珠,雕刻一般的五官,荷尔蒙满满的身材,赫然便是杨员外家之子、沈天颜在这里十六年为数不多的一朵好桃花,杨戍边! 见到是熟人就什么都好办了,杨戍边一声令下,车队里的人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俩的行李搬了上来。 只不过因为马车数量有限,两人不得不跟杨戍边挤一个马车。 杨员外庶子众多,一直不怎么重视这个流着异族血脉的儿子。为了改善娘亲和自己的生活,杨戍边虽然才十五岁,就必须出来跑商队了。 他将外族流入靖远县的香料、兽牙等奇珍异宝拿去汴州变卖,再换些汴州的特产回去,如果路上没有遇到天灾人祸、拦路抢劫,虽不说大富大贵,但赚个上百两银子总是没问题的。 沈天颜看向一旁气鼓鼓的白南玖,突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崽崽!你看看你都十七了,比人家还大两岁呢!别人都赚钱养家了,你每年还傻乎乎向长辈要压岁钱呢! 白南玖现在很不高兴。 他觉得原本都属于自己的目光被一个傻大个给夺走了。 难道是因为那个傻大个头发和眼珠子的颜色独一无二?哼!他的发色眸色可比这个姓杨的好看多了!只不过为了掩饰身份不得不化作与常人无异罢了! 杨戍边对于沈天颜身边这个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阳刚”的男人也没什么好感,出于“雄性争夺雌性”时的复杂心理,他故意显摆似的剥了一个桔子递给沈天颜,却半路就被白南玖截胡了。 白南玖慢悠悠放进嘴里,皮笑肉不笑对杨戍边说了一声:“多谢。” 然后在杨戍边的目光下,泰然自若从人家面前的果盘中拿了一个柑橘过来,剥完后轻轻撕下一瓣递至沈天颜嘴边。 杨戍边: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沈天颜也很是无语。 她之前确实是对杨戍边稍稍“动了一点歪心思”,但那时毕竟是“自由身”,现在皇上的赐婚摆在那儿,其他的桃花还是干脆利落拒绝为好。再说,她也舍不得小狼因为这个不高兴。 于是她对杨戍边露出了一个自以为稳重端庄的笑容,温婉道:“我还是吃我未婚夫剥的橘子吧。” 果然,杨戍边听到这话吃了一惊,他音量稍微高了两分:“未婚夫?” 白南玖听到这话得意快活极了,更是故意含情脉脉含笑看着沈天颜吃下自己手里的那瓣橘子。 谁知那杨戍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沉吟了不到半分钟就目光灼灼看向沈天颜:“那你要是悔婚了,或者嫁过去日子过得不舒心想和离,还可以嫁给我吗?” 靖远县本就民风彪悍,再加上杨戍边经常听他那个来自外族的阿娘,讲述族里“儿子娶后娘”“弟弟娶嫂子”的传统,他倒真不觉得嫁过人有什么。 杨戍边问得认真,白南玖表情就不大好看了。 沈天颜一把抓住身边想要暴起的白大少爷,尽量委婉地回应道:“这……不大合适吧。” 果然,做人还是不能太浪,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要是觉得和他在一起不舒心,随时可以来找我啊!” 杨戍边委实有些疑惑,不喜欢了就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就算是在靖远县这种事也不少见啊? 他是真心想要求娶沈天颜的,这姑娘长得撩人,笑起来也让人脸红。之前去府里帮忙,看得出来能力很强——只有和厉害的夫人一起经营,他们这个小家才会越来越好嘛! 而且杨员外很是敬重沈天颜的师傅,他若是能娶了沈天颜,必会得到父亲的青睐,阿娘在府里的日子也会更好过一些。 沈天颜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杨公子,之前在靖远县和你说的话我收回。那时我尚未有婚约在身,有些话说得太随意,希望你不要介意。” 果不其然,白南玖一下就立起两只警觉的耳朵,心里的委屈和醋意就快大到都能让万里之外的白威远感知到了——什么!娘子和这个傻大个之间竟然还有一段他不知道的故事! 杨戍边能够独自带领一队人千里迢迢做生意,自然也不是个情商为负的,只是他脑回路一向异于常人。 沈天颜的意思他明白了,但心里却更是激起了一股占有欲:这么忠贞不渝的女人如果是他杨戍边的就好了! 因此虽嘴上表示了尊重,但他行为上却一直殷勤得很。 白南玖这个脾气,别说要和杨戍边坐一辆马车几个时辰了,就是一秒钟他都不能忍! 于是白小公爷“状似不经意”间提到了自己的祖父是镇国公,外祖父是太子太师,太子是他哥们儿。噢对了,镇国府的那个位子还是世袭的,真是受之有愧啊受之有愧! 杨戍边一下子就蔫了,他在杨府被冷落多年,深知权势的重要。和白小公爷正面刚、抢女人……他赢不了的。 同时心里竟生起一股诡异的自豪感:他杨戍边看上的女人果然优秀! 或许等镇国公府没落了就能轮到他了?杨戍边暗戳戳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南玖:小爷我就仗势欺人怎么了? 杨戍边:和小公爷拼爹?是在下输了,告辞! 【新年快乐!签约成功啦大家快恭喜我哈哈哈~ 新年新气象,大年初一这篇文恢复日更啦,还是每天晚上6点左右~】 第13章 暗潮涌动的古怪氛围持续了整整一天半,沈天颜看着城门上那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终于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到汴洲了!得赶紧拎着小狼和杨公子告别,再晚半天她都怕白南玖忍不住殴打霸凌人家。 果然有钱就是好办事。就算是临近年关,两人还是租到了一处可以直接入住的干净院落,又请了一个打扫庭院的仆从。 毕竟要在这里呆将近二十天,总住客栈也不是那么回事。 将将安顿好,眼见没了外人,如沈天颜预料一般,白南玖果然再也忍不住,脸色一变质问道:“你和那个姓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天颜突然想到前世,她妈脾气爆,经常数落质问她爸,后来她问老爹是什么感受,谁知人家还乐呵呵的,“你妈那是撒娇呢!她有话不和我直说那还能和谁说?” 她当时很是无语了一阵:……fine,您有爱情滤镜我不和您交流了还不行嘛。 可是现在她看着崽崽气呼呼的脸,脑海中最先蹦出来的想法竟然是——天呐!崽崽撒娇也太可爱了吧!可爱!想日! 白南玖看到沈天颜竟然还在那里笑更生气了。 他立即变回月狼的形态,用屁股对着沈天颜,以表示自己不想交流的决心。 沈天颜快被萌化了,忍不住想要上去撸一波。 但又觉得不能惯着他,不沟通不交流生闷气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所以故意晾着他,自己在一旁看起了话本子。 本来她还时刻注意小狼的反应,后来被话本子吸引,竟不知不觉慢慢全身心投入到小说情节中。 白南玖更是时刻注意沈天颜那边的动静,一开始确实有些生气,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越想越委屈,结果见沈天颜不理自己,那些生气与委屈全化为了恐慌。 怎么办 ?娘子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安阳王府的小世子曾经说过女人都喜欢被宠着被哄着。那自己这样耍小脾气,颜颜是不是觉得没有被宠着被呵护着,所以不喜欢他了?哼!都怪那个傻大个! 白小爷一向能屈能伸。于是他又果断变了回来,从身后环住沈天颜的腰,下巴放在她肩上轻轻软软道:“不要看书了嘛,难道书比我还好看吗?” 自从第一次见到这张脸已经过去了好久,沈天颜这个无情的女人对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已经免疫了一大半,因此她差点儿就下意识点头了。 但强烈的求生欲使她悬崖勒马,沈天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谁?是谁竟能说出这种颠倒黑白的屁话?” 白南玖一下便满足了,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 他就说嘛,话本子怎么可能比他还好看! 沈天颜放下书转身捏了捏小狼崽的脸,“怎么?不生气了?” 白南玖打死不承认:“我才没有生气呢!” 沈天颜替他理了理身前绸缎一般的头发,“以后心里有什么想法就直接给我说,千万不要什么都一个人闷在心里,知道吗?我最喜欢崽崽坦诚的样子了。” 白南玖觉得太神奇了,虽然只有轻飘飘的两句话,但这两句话不仅能将他心底一切不安的情绪驱散,还让他感到幸福安稳极了。 他超级小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又变成小狼崽窝在沈天颜腿上。 沈天颜没再逗他,摸了摸“狼头”,便再次投身自己的伟大事业——话本子他可真好看呐! 沈天颜一向是个怎么舒服怎么来的人,虽说是来汴洲“旅游”,但基本也都是睡到日上竿头……再过一两个时辰才起床。 虽说两个人收拾了两间房出来,但白南玖那间就是个幌子。 他每天晚上非得和沈天颜挤一间屋,沈天颜拒绝无果,被缠得实在没办法,勉为其难让他变成小狼趴在床边的软塌上睡。 沈天颜发现白南玖“从众心理”十分严重,就算很早就醒了,他也会等她醒了,再一起起床。 这天早上沈天颜朦胧间感觉下巴毛茸茸的,好像有个小脑袋抵在那里。 她不动声色稍微动了动身子,做出要醒来的样子,果不其然,一团银白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回了软塌上并迅速趴好。 沈天颜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碧绿色的眸子无辜看向自己。 小狼崽没事人一样露出一个标准的灿烂笑容,“我们今天去哪儿玩呀?” 沈天颜:……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玩鹰人,却不料被鹰啄了眼。 她盯着小狼看了半天,没从对方脸上看出半点心虚。 “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沈天颜心想算了,今天就不与他计较了。 毕竟再过三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今天沈天颜准备带他出去置办点儿年货。 前世有太多事情可做,沈天颜没有点亮厨艺技能。但是这辈子日子过得很悠闲,闲暇之余她倒是学会了不少。 白南玖最爱吃她做的水煮鱼。这个世界麻椒之类的调料要从外族购入,比较少见,很少会有厨子用它去烹饪,就算是在镇国公府也吃不到这种风味。 一听说要去买年货,晚上还有水煮鱼吃,一向自诩见过大世面的白南玖还是忍不住兴奋极了。 他计算了一下,为了赶回府过年,杨戍边现在肯定已经不在汴州了。 想到这儿,白南玖更是觉得心情舒畅,颇有些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走路都开始飘了。 啊,没有傻大个在的汴州,空气都变得更清新了呢! 沈天颜看到他一副飘飘然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敲打一下他。 沈天颜状似不经意感叹一句:“毕竟是冬天了,就算是汴州,也不是那么暖和啊。” 白南玖立刻很关心:“感觉冷吗?” “白天还好,就是晚上有点冷。”沈天颜淡淡道。 “那需要再加床被子吗?” 沈天颜语气不变,“那倒不用,就是前半夜冷一些,后半夜抱着我们小玖一起睡,还是挺暖和的。” “那可不!我可是个小火炉!”白南玖得意极了。 话音刚落,感受到沈天颜笑里藏刀的目光,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承认了什么,白南玖表情一僵,下意识就想开溜。 沈天颜一把搂住了他的胳膊。 算了?今天不计较了?那是不可能的。 白南玖心里慌得一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做坏事被媳妇儿发现了怎么办,抛弃尊严撒娇认怂有用吗有用吗?祖父在上,保佑他蒙混过关啊! 白南玖不由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谁知道人家沈天颜压根儿就不再提这件事了,这样反而让他心里更忐忑了。 白南玖的忐忑一直持续到了吃完水煮鱼。 这下,晚上他再也不敢作妖了,蔫了吧唧趴在软塌上老老实实呆了一晚。 本以为只有两个人,这个年会过得略显凄惨,沈天颜却意外发现自己和白南玖待在一起的状态很舒适。 白南玖不知从哪里买了许多大红灯笼挂在院子的各个角落,看着喜庆得很。 再点上小型烟花,星星点点的金黄色火花窜至一米多高,宛如铁树花开,好看极了。 隆冬时节,汴州竟还有五颜六色的鲜花在售。 沈天颜买了几朵花,编成一个色彩斑斓的花环戴在了白南玖头上。 本以为小狼会觉得有损他的男性尊严,谁知道人家欢欢喜喜就戴上了,还一晚上都不舍得拿下来。 听着外面传来的爆竹声,闻着屋里年夜饭的勾人香气,看着院子里的挂得到处都是的红灯笼,还有一只戴着花环乐呼呼点烟花的傻白甜小狼陪伴在身边。 沈天颜突然觉得,若是以后每年的春节都能这样过,似乎也不错。 或许她可以考虑再生下一只小小狼? 算了算了,她可不想同一时间养两个儿子。到时候肯定是小狼和小小狼在一边打打闹闹,她一个操劳的老母亲默默蹲在角落点烟花。 而万里之外、距离师门越来越近的李泉箓,却在这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日子,狠狠皱起眉毛,抬头看向天空。 观今日星象,怕是赶不及了,变故很可能已经发生。 沈天颜和白南玖对李泉箓那边的情况一概不知。两个人还推起了牌九,找了一支笔,谁输了就往对方脸上画小王八,折腾到将近天亮才撑不住迷迷糊糊睡去。 太阳慢慢从地平线下升起,第一缕阳光轻柔地透过窗户吻上白南玖的脸颊,他却突然从梦中惊醒,心底一阵剧痛,脸上的冷汗止不住向下落——祖父他出事了! 白威远为了救白南玖,虽是舍去了半身神力与月狼血脉,但两人之间的那种心灵感应却依旧存在。 只有在心绪变化经历重大起伏时,另一人才会感知到微弱的变化。 白南玖此刻根本不敢去想,自己这样心如刀割,祖父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时间留给他多想,找不到纸张,便随手撕下棉被上的布料,拿起昨夜推牌九时放在一旁的笔,潦草写上了一句“家生变故若半月未归京城相见”。 白南玖最后看了沈天颜一眼,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南方赶去。 祖父此刻不在京城却在南方边境,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儿发生了。 此行恐怕危险重重,他绝不能让沈天颜陪他涉险。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天颜:和我斗? 白南玖痛哭流涕:球球了原谅孩子吧呜呜呜。 【大年初二啦,大家在家葛优瘫快乐呀~出门一定记得戴口罩哈!】 第14章 沈天颜盯着那张“布条”茫然了许久,又是担心白南玖那边是不是出事儿了,又觉得整个人懵懵的——所以,她现在要孤身一人,待在汴洲半个月? 她突然有些后悔没和白南玖签下灵宠契约,若是如此,最起码她现在还能大致感知到他的情绪,判断出他有没有事。 白南玖走后,等待的日子十分难熬,沈天颜在家中足足躺了七天。 本以为这种百无聊赖的日子会再持续七天,但和家里打扫庭落的仆从闲聊时,沈天颜知道了一个令她坐不住的消息。 镇国公被圣上派去南境抵御丽云族,却与外族通敌,又遇上南境妖兽暴动,致使我大庆国将士全军覆没,镇国公……也在其中。 莫说镇国公这是通了敌,他就算是未通敌,导致常年驻守在南境的几万将士全部客死他乡,也是难辞其咎。 沈天颜从这则消息中很快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小狼来到木里村之后,镇国公还来了一封信,痛斥这个不肖子孙,但随着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他娘亲手做的一双靴子。这说明,最起码一个月之前,镇国公还是待在京城的。 而之前更是没有听到有关镇国公出征的消息,可现在镇国公却死在了南境,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算镇国公他失去了月狼血脉,没有了半身神力,可是征战沙场那么些年,带领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也不至于将几万大军活活葬送吧? 更何况,镇国公通敌?他身处高位,以他在庆国的威信与地位,又怎会屑于做这种事情?见过谁通敌反而当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吗? 除此之外,妖兽暴动也是一个疑点。她虽整日跟着李泉箓混吃等死,啊呸,是边种地边学艺,但好歹也算半个玄门中人。 即使不甚清楚,她也知道,约四十年前南方出现了一个弘祁教,虽然听着像个邪教,却很受人民爱戴。 因为弘祁教虽然只收能够开天眼的徒弟,传承的是大部分人无法学习的术法,却几乎人人都会学习一些“治愈术”。外出的弟子遇到求医的贫苦民众,都会免费为其医治。 之前沈天颜和白南玖遇到虎妖受伤被困山洞时,她最懊悔的就是没有跟着师傅学习治愈之术。 可是这个门派最奇怪的一点就是,这么多年铁打的门规就是斩尽一切妖怪。 在这个世界,精怪们其实存在感很低,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只妖。 尤其在北方,精怪们少得可怜,为数不多的一些也都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而且大部分精怪们在沈天颜看来对人类生活没有任何影响——你说一个能自己移动能变换颜色的蘑菇能造成什么伤害?无非就是被你采了之后,逃跑的时候顺带救几个同类一起走罢了。 还有生了自我意识、寿命五十年的鸡,它对人类的伤害甚至都比不上一只黄鼠狼! 虽然他们都可以听懂人们的交流,但在这个世界能够口吐人言、幻化人形的妖,那都是大妖中的大妖了,算上白南玖这只高贵血统自带光环的,沈天颜一共也就见了三个。 庆国南部的妖怪可能多一些,因为南境接壤的几个国家部落,比如丽云族,多以豢养灵宠为秘术传承。 但即使南方有一些大妖祸乱屠戮凡人,也比在那里遇到杀人犯的概率低多了。在庆国,人们基本上漠视精怪,若是碰到了,精怪们大多也不伤人,反而能当做奇闻异事在酒桌上吹嘘。 可这弘祁教不是说遇到了妖怪后斩尽杀绝,他们是掘地三尺跑到深山老林里去断其血脉。甭管大妖小妖,哪怕就是个智商三岁、不会说话的蘑菇,都得让人家魂飞魄散。 而现在弘祁教的总部还是在南方,因此别说是妖兽暴动了,在弘祁教的魔爪下,南境的大妖们能组成一个蹴鞠队都说明弘祁教的工作做的不到位! 槽点实在太多,沈天颜都懒得吐槽了。 去南境她怕是赶不及了,如今镇国公战死沙场,灵柩一定会被护送回京,她必须回京去见白南玖。 镇国公府,恐有大难。 过了春节后,庆国的气温回暖很快。沈天颜雇了两个车夫上路,坐在马车里倒一点儿也不冷。 只是连续赶了两天的路,腰酸背痛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也才走了一半的路。 两个车夫轮番上阵,日夜兼程,沈天颜连洗个澡都不能。 她实在受不了了,决定今晚住在客栈里休息一下。 今日恰巧来到了曼城,北方最大最繁华的贸易中心,沈天颜随意找到了一家看着还算气派的客栈就住下了。 住下时不觉得,等到了夜幕降临,周围顿时热闹了起来,凭借出色的听觉,沈天颜听得一清二楚——得,她不小心住在秦楼楚馆旁了。 倒也不是她不小心,只是这曼城恨不得每二里地一家妓院,而且从城南到城北,从城西至城东,均匀分布,星罗密布,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边边角角。 沈天颜沐浴的时候,旁边醉红袖中调笑的声音不断传来,总觉得怪怪的。 但实在是太过疲惫,她竟在浴桶中睡着了。 也就小憩了一刻钟,醒来时她一下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屋子里有人! 潭泠一进到这个屋子便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可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那个女人竟然醒来了! 潭泠无法,只得抬起头,露出姣好的面容,原本漆黑的眼珠此刻却泛着诡异的红光,“我是你在曼城结识的义妹,今日我去庙里上香,归途遇到了贼人刺伤。现在你急得不行,准备简单包扎一下就将我放到床上休息。” 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瘫倒在地上。 沈天颜一开始目光确实涣散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魅术!哎呦不错哦,竟然是个会魅术的大妖。 魅术蛊惑人心的效果并不局限于异性的情情爱爱之间,它最简单粗暴的效果便是被施法者无条件相信施法者灌输的一切思想。 大冬天的,小姐姐竟然还穿了一身绿色的纱衣,看着仙气飘飘得很,只是这仙气被身上大片的血污给破坏了。 虽然五官不似普通女子那般娇柔,却自有一番清丽的气质。 沈天颜用了一张符纸辅助自己,这才看清地上的姑娘原形是条白色的鱼,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本体的颜值在鱼类中也算是个中翘楚了。 虽然她试图用魅术迷惑自己,但看在小姐姐那么美的份上,沈天颜还是决定救她一下。 潭泠即使是在昏迷中也极不安稳,她隐约感觉到有一股柔和的暖光缓缓流过全身百骸,舒服极了,安抚了她紧张彷徨的心情,然后便沉沉睡去。 天微微亮,沈天颜起身准备继续赶路。但看向床上仍在熟睡的姑娘,一向扣扣搜搜的沈天颜决定出重金帮她再续一天这间屋。 写了一张字条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沈天颜将其放在她枕边。正准备转身离开,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看到这姑娘又双眼泛着诡异的红光,沈天颜赶紧打住:“停停停,别用魅术!你是一条鱼又不是一只狐狸,怎么就那么喜欢用魅术!就你现在这身体状况,就是强弩之末懂么?我好不容易刚把你救回来,别用个魅术,又躺尸了!” 潭泠一脸不可思议看向沈天颜,这女子也是玄门中人? 沈天颜可不管她怎么想,硬生生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就准备离开,“这间屋你可以住到明天,我有事就先走了。” “姑娘!我被弘祁教那蛮不讲理的弟子追杀!若你现在离去,他必定很快就会找到我!求求你带我走吧!” 沈天颜一下便改变了心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毫不起眼的一个藕粉色荷包。 “进来吧,进去之后别乱动啊。这个荷包只能用来收纳玄门之物,我的好东西可都在里面了!妖魔鬼怪进去后,任那弘祁教的弟子有天大的本领都察觉不到一丁点儿异常。” 沈天颜就是因为“弘祁教”这三个字改变了心意,南方妖兽暴动或许便与此门派有关。 只不过,弘祁教不是一直都只在南方活动吗?怎么出现在了曼城? 沈天颜和两个车夫很快便离开了曼城。 在离开之前,沈天颜凭借自己异于常人的耳力听到了一个昨晚发生的“大新闻”——醉仙居芳名远扬的台柱子,那个琴艺一绝的清倌白莲,昨日被弘祁教的人当场戳破了妖精的身份后,竟逃之夭夭了! 男人们对于自己身边常年混迹了一只大妖倒没有丝毫害怕,更有甚者一脸痴迷道:“没想到白莲姑娘竟还有这等身份!我就说那等容颜那等琴音不应属于人间!” 沈天颜嘴角抽了抽——白莲?这姑娘可真是起了个好名字。 待完全离开曼城后,沈天颜便打开袋子将她放了出来。 只不过放出来的貌似不是原来的姑娘? 雪白的头发、眉毛、睫毛还有飘飘欲仙的白色纱衣。 这要是别人大冬天穿个白色纱衣,沈天颜得骂他有病。 但是放出来的这只实在是气质出尘,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或者是动漫里走出来的那种古风美少年——没有毛孔、没有皱纹那种,简直完美得像个假人。 这姐妹儿到底是有多喜欢白色啊。不过这貌似是……白化病?沈天颜在心底不合时宜想:不知道他腋毛是不是也是白色的。 “白莲姑娘?”沈天颜试探性问了问。 对面向沈天颜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救命之恩。”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啊她酥了。沈天颜内心的小人在咆哮,太温柔了吧这个声音也!温润如玉本玉! 只不过,这是个……雄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叫白莲,但是这个男配的人设是绿茶哈哈哈,期待吗各位~ 第15章 潭泠微微勾起一点点嘴角,“这是在下原本的样子,父亲为我起名潭泠。白莲只是艺名,弹琴时用的罢了。” 沈天颜腹诽:你原本的样子是条白色的鱼谢谢。 潭泠“原本的样子”太过显眼,正好有一个车夫嫌路程太远,半路嚷嚷着要加钱,沈天颜便让他滚蛋了,并让潭泠幻化成车夫的样子。 潭泠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温温柔柔看向沈天颜的样子却无端让她心中多了几分愧疚。 就算是变成车夫,也是个眉眼清秀的车夫。那样子不像车夫,倒像富家公子豢养的娈童。 潭泠好像是把自己定位成沈天颜的“仆从”,不赶车时便各种“嘘寒问暖”,又是给洗衣服又是给递吃递喝的,两三天后沈天颜竟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到京城了。 沈夫人见女儿回来高兴坏了,刚想问问女儿这一年过得如何,却被沈天颜火急火燎打断了。 “阿娘,镇国府怎么样了?” 闻言沈母不知如何作答,倒是沈父一眼扫过来,很是威严。 “问这个做什么!往后便没有什么镇国府了!亏得还没来得及纳彩,我沈府未受太多牵连,只是你哥翊麾校尉的差事丢了!丢了便丢了吧,他也不是那块料儿,几年了也没升个一官半职!你的婚事爹再为你寻,只是以后万不可再提这镇国府!我沈府与之再无半点关联!” 沈夫人在一旁听着,只觉得面上悻悻:她之前还觉得天大的好事儿轮到沈府了,她女儿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可谁知这看起来风光无限、威名赫赫的镇国府竟一夜间满门被斩,快得根本令人来不及反应。 沈天颜得到这个消息只觉得晴天霹雳——满门被斩!那白南玖……他怎么样了? 镇国公通敌战死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庆国,但这后续的消息却仿佛被人压下了一般,除了京城一些有门路的人家,旁人竟是一概不知。 就算是沈家,也只知道皇帝震怒,大年初二镇国府全家上下被投了狱,大年初六便满门被斩,血流成河。 沈天颜简直不敢相信。 莫说是镇国公这样的重臣,便是随意一个九品小官儿,都没有全家入狱后四天就被满门抄斩的道理。 以镇国公之尊,哪怕是证据确凿,叛国这种重罪,他的家人也得经过三司会审,一道道程序下来最起码要经历几个月的时间。 全家四日被屠,庆国律法何在? 沈天颜根本不敢深究,能够使镇国公无声无息出现在南境抗敌,能够无视国家律法令重臣一夜灭门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沈天颜各处打听,才知道白南玖现在竟在天牢之中。 自大庆建国以来,天牢一共也就关押了不到十位犯人。京城人或许知道城北有一座神秘的天牢,但那里究竟关了哪些人、这些人最终都是什么下场,却是一概不知的。 从汴州离开后,白南玖化为月狼,用最快的速度奔跑了四日赶到南境。那时兽潮已然全部散去,他一具一具尸体翻找,直至精疲力竭,手指都在颤抖,才找到白威远凉透的尸体。 白南玖甚至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就被周围一拥而上的将士拿下。被铁链锁住装进囚车,半日都没等,连带着白威远的灵柩一起便被押送回京。 回京路上的那五天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些人是怎么能确定他会找来的? 四肢上的铁链挣脱不得,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寻常铁链他轻易便可折断,这个铁链和囚车明显是专为他设计的,在这个囚车内他一丁点妖力都使不出来。 到京城后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回镇国公府上看一眼,带着对家人满满的担忧,就被投入了天牢,紧接着便是无尽的严刑拷打。 负责审问的人竟是国师大人。 白南玖不清楚个中缘由,只知道祖父与国师封邻凯似是结怨颇深。 封邻凯进入大庆国的朝堂之上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一开始,皇帝为了他专设国师一职,统管钦天监。 那时朝臣们都没当回事,只当国师占星能力超群,皇帝惜才所以格外优待了一下。 可渐渐大臣们发现,皇上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了陪伴多年的高公公。仅仅不到两年的时间,封邻凯便大权在握,成了人人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 这位国师很神秘,朝臣们除了知道他整日面敷香粉、陪伴在皇帝左右,大家竟是探听不出更多消息了。 白南玖以前从不知道,这位国师竟还是玄门中人。看样南境布下的天罗地网,也是他的手笔了。 月狼体质特殊,普通冷兵器对白南玖造成的伤害其实很快便会痊愈。 封邻凯先将白南玖双腿的骨头敲碎,再将两张符纸贴在他耳旁,白南玖挣扎动弹不得,只觉得海啸地震一般的声音排山倒海而来,比打雷还要响亮,恨不得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这种声音只增不减,白南玖本以为自己能够适应这种声音,却感到愈发痛苦。 封邻凯看一会儿就腻了,又指挥人将一个直径约有两指粗的水管插到白南玖的食道中,不停灌入一种绿色的液体。 白南玖只觉得整个肚子搅作一团,像被人撕开后缝合,然后再撕开缝合,周而复始! 后来胃里装不下了,那边却还在不停注入,白南玖控制不了只能一边将这些液体呕出来,一边却又被动“饮下”这些不知名液体。 仅仅一刻钟,白南玖就感觉自己似乎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过了足足两天,期间昏过去几次却很快又被封邻凯给弄醒了。 封邻凯柔柔和和拿起一块手帕,似是爱怜地擦去白南玖七窍流出的鲜血,即使刻意压低嗓子,声音听起来却还是有些尖刻:“哎呦呦,可真是个小可怜儿,那么好看的脸死了多可惜呀!”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又诱惑道:“这么着吧,你呢,就签字画押承认和白威远一起通敌叛国的事儿,会审的时候也这样说。和我签下灵宠契约,我保你性命。反正,镇国公满门都被斩了,你承认不承认也没什么区别,不如给自己留条活路了,你说呢? ” 白南玖其实本来意识都不是特别清醒了,但当他听到“镇国公满门都被斩了”这几个字时,身体上、精神上的一切疼痛仿佛都远离了。 他似乎浑身血液都凝固了,灵魂出窍来到了一个纯白色的虚无空间,这里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气味、没有喜怒哀乐,什么都没有。 封邻凯没有看到自己预料中的精彩表情,皱了皱被修得细细长长的眉毛,再次补充道:“哎呦?我都忘了,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吧!就前天还是大前天来着?我劝皇上啊,以免夜长梦多,在牢里就都给处决了!你放心,他们受的苦,比你呀还是少了那么一点儿的!” 白南玖好像看到对面有张血盆大嘴在一张一合,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祖父、祖母、阿耶、阿娘……都……没了? 总是追着他满院子打的祖父、护着他不准祖父动手的祖母、被认为平庸却不以为意将大把时间用来陪伴家人的阿耶、出身名门最喜欢教他读书的阿娘……都死了? 那他是谁?白南玖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没了镇国府上下陪伴的白南玖还是白南玖吗? 白南玖突然无比清醒深刻地意识到,他是多么的孤独无助。 他再也不是镇国府的白小公爷了。偌大的一个庆国,已经没有人在意他过得怎么样了。 或许,他还是这世上最后一头月狼,没有同类,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 那么,他在这个世上的身份是什么?罪臣之孙?他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他一无所有。 除了……除了沈天颜。 对!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这世界上最美最好的未婚妻! 白色的世界开始修炼褪去,白南玖眼前真实的世界逐渐从模糊变为清晰。 封邻凯还在喋喋不休:“噢对了!到底是年纪大了,我怎么又忘事儿了!你外祖父母,陈成礼他们过年前几天被调去湖北处理公事去了。没几天就要调你去会审了,到时候呀,你说的每一个字,可都决定了他们还能不能回得来!” 白南玖只觉得满身血液都极速流向了同一个地方,心脏跳得极快。 外祖父母!他们还活着! 他白南玖得活着!他不仅要活着,还要想办法好好活着!他要保下外祖父母的命!他要将陷害祖父的每一个人都抽筋扒皮!他要将这大庆国的王朝搅得天翻地覆! 从此,这个世上再无镇国府的白小公爷! 至于颜颜……他不能拖累她。他的血海深仇,不应该扯她下水。 这辈子最好都不要再见面了。 他的颜颜那般勇敢那般聪明,她值得一个活在阳光下的男人去好好爱她。她会嫁人生子,或许生下两个冰雪可爱的孩子,一男一女,和和美美地度过这一生。 而他……已经不配了。或许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他能躲在远处偷偷地看上她几眼就很知足了。 封邻凯见白南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一巴掌就扇了上去,“和白威远一个死样子!油盐不进看着都令我恶心!白威远那个孽畜,自己死也就死了,临死前竟然还伤我门派根基!若不是他不肯引颈就戮,我说不定还能放你们一把!你爹娘他们也不会死得那么快!” 厌恶地瞪了白南玖最后一眼,封邻凯仿佛再也受不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气呼呼就离开了天牢。 接下来五天白南玖都再没见到封邻凯。 掌刑者换成了另一个七品官员。 白南玖不认识他,却明显感觉刑罚被放了水——都是大牢里常见的一些鞭刑、铁烙,自己再没什么“特殊优待”了。许是这位官员曾受过镇国府的帮扶吧。 等再次见到封邻凯时,他似乎心情很不好,阴沉着一张脸。 “有人告诉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一开始还不信。白小公爷,我倒是小瞧你了。在这个关头竟然还会有人来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给国家做贡献,最近天天在家呆着也挺无聊的。虽然没有很多人在看这篇文,但是!作者决定今天任性一下!一日三更!!!献给在家无聊躺尸的朋友们~12a.m. 6p.m. 9p.m.三个时间段更新! 第16章 救人的不是沈天颜而是安阳王殿下。准确来说,是被沈天颜“教唆”的安阳王。 沈天颜在知道白南玖被关进天牢之后,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便决定要将他救出来,即使自己的这个决定几乎,就是在与站在整个庆国权利巅峰的那个男人对抗。 反正自己本来就是穿越人士,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这一世,活得舒心,当为而为就是了。 只是她务必不能借用沈府的力量,万一发生不测,沈府养她育她,即使不报恩,她也不能连累沈家人。 沈天颜在京城一无贵戚、二无挚友,想将白南玖救出来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她在外奔波了几日仍是一无所获。 驾车的潭泠见此,犹豫了半晌道:“小姐于我有恩,这几日见您愁眉不展,潭泠实在心疼,我有一个法子不知可否为您分忧。” 沈天颜意外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留下他还有此等意外收获。 回到沈府后潭泠执意要继续“报恩”。 只是这里不比靖远,女子身边可配小厮。京城对女子管束较为严苛,大家小姐身边是决计不能有男子服侍的。 沈天颜便让他以自己专属车夫的身份留了下来。 潭泠脸上认真担忧的表情不似作假,沈天颜半信半疑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在曼城的时候,因为琴技高超,受到不少达官贵人的追捧。安阳王之前途径曼城,当地官员曾叫我作陪。他痴迷琴艺,命我每有新曲好曲定要使人送到安阳王府。” 潭泠面上有些许为难,“只是……我的身份被弘祁教的人戳破,不知安阳王已经知道了没有。” 沈天颜也犹豫了一下,但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门路了。现在每拖一天,小狼都要多受一天的苦。 再者,这个时代消息闭塞。曼城与京都远隔十万八千里,一则不够重要的小消息而已,应该不会那么快传过来。 而且庆国的人对妖魔鬼怪大多抱有好奇的态度,而非恶意,就算安阳王知道了,他应该也不会对潭泠怎样。 沈天颜与潭泠商量好后,潭泠又变回白莲的样子,依旧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一袭白衣仙气飘飘,寒冬腊日为您送上一抹清凉。 安阳王府收下潭泠递上拜帖后,第二日,沈天颜便打扮成丫鬟的样子,跟在潭泠身后,轻轻扣响了安阳王府的朱红大门。 安阳王早已在偏厅等候。 沈天颜之前并不关心庆国的朝堂如何,更不知道安阳王是谁,只知道白南玖与安阳小世子交情不错。但最近为了救小狼出来,很是恶补了一番知识。 朱家人建国已有百年之久,但不知是何原因,一直子嗣不兴。 当今圣上没有皇叔姑姑什么的,他自己也是毫无疑问的皇位唯一继承人,膝下更是只有一个太子。 但太子三个月之前在围猎的时候坠马,虽说对外封锁了消息,但沈天颜打听到版本是,太子尚处于昏迷之中,御医们战战兢兢谁都没有把握治好。 安阳王虽也姓朱,是正统的皇家血脉,但与当今圣上已是隔了好几代的血缘了。 然而皇帝也没更亲近的亲戚,当初登基的时候安阳王帮了不少,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因此皇帝甚是信赖他,一登基就给加封了安阳王。 有些大胆的朝臣甚至私底下议论,说什么太子要是一命呜呼了,皇帝生不出新的继承人,怕是这下一任皇帝就是安阳小世子朱远志了。 只不过这朱远志……当年也是和白南玖常年厮混在一起的纨绔,两人关系很是不错,都是京城最有权势的混不吝代表。 朱远志只比白南玖大两岁,但孩子都会满地跑了。 沈天颜没见过朱远志,但在白南玖的口中,沈天颜感觉他脑子不大好使的样子,文不成武不就,倒是教了白南玖一大堆“哄女人”的错误方法。 白南玖对朱志远的评价总结起来,其实就一句话:干啥啥不行,靠爹第一名。 他爹朱振华早年倒是颇有政绩,只是现下渐渐将精力从朝堂上抽离出来。平日里最大的爱好是琴艺,最大的心病是自己唯一女儿那治不好的瘫痪。 虽是在偏厅接待,但安阳王这样的身份,亲自候在那里,对于白莲来说已是莫大的尊重了。 沈天颜立在一旁,听两人谈了半晌的风花雪月,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 终于,白莲如说好的那样切入正题了。 “王爷,实不相瞒,白莲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白莲认真关切的神情,总是无形间让人不知不觉,便多出几分信任。 “白莲自知身份低贱,但说句僭越的话,我一直将王爷视为知音知己。白莲知道,您最大的心病就是郡主不良于行。自曼城一别,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曼城往来能人异士颇多,竟让我有幸遇到了一位神医。” 潭泠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起身将沈天颜推至面前。 “实不相瞒,这位沈姑娘便是我说的神医。她虽为女子,却很有几分本事。只是性子有些高傲,治病看眼缘,没有缘分的不医,曼城许多富商许以重金也难见一面。我也是苦口婆心,求了许久她才愿意随我来京城看上一看。便是如此,她也只答应看看有没有缘分。我们之前约定好,她见了您之后若是还愿意出手相助,便以咳嗽示意。” 说完,潭泠还露出一个“太好了”的开心表情,真挚得很,就连沈天颜都差点儿信了。 朱振华本来听到“知己”那一段话就有几分感动,美人泪眼盈盈望着自己,试问又有哪个男人不心驰荡漾? 再加上看到沈天颜气定神闲的高冷表情,心中更是信了几分,只不过事关他的心头肉,还是得谨慎一些。 朱振华语气尊敬道:“神医愿意出手相助的恩情,我安阳王府记下了。只是小女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多年了也不急于一时。倒是我最为信任的幕僚,这几日头痛难忍,请了多少大夫都不管用。您看……” 沈天颜心下着急,怕耽搁时日太久,白南玖要遭更多的罪,但面上还是做出轻狂不耐的样子。 “王爷这意思是要考验我?哼!既然不信任沈某,那在下告辞!” 朱振华不是个好脾气,但关心则乱,事关自己的乖乖女,他还是压下怒火恭恭敬敬道:“神医莫走!我绝无此意!只是赵先生伴我多年,情分很不一般。这几日见他如此痛苦,我实在不忍!神医若是肯出手相助,将他与小女治好,我安阳王府便是欠下两个人情!但凡有求,无有不允!” 呵,这个小丫头片子要是没那个本事,看他不把她扔大牢里去! 朱振华说的那个赵先生就住在王府里,这几天是真的头痛得厉害,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 沈天颜虽是跟着李老道学了一些治愈术,但大多都是治疗一下皮外伤,这个人的病因她委实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只不过李老道有一个独门秘籍——他会炼制有止痛功效的小药丸。 沈天颜偶尔痛经得厉害,因此学习这个特别认真。今日来王府,她更是将一切和治病有关的药丸符纸都带了过来。 沈天颜让那个幕僚吞下两粒药丸,又装模作样拿出了一套银针要给他扎针。 施针是她跟靖远县一个游医学的,全身都可以扎,没啥负效果也没啥大作用,就是加快血液循环而已。 果然只消一小会儿,赵先生的头痛就舒缓了许多。 安阳王大喜,忙不迭将沈天颜带入女儿闺房。 郡主说话声音小小的、轻轻的,能够看出来家教极好,只是看起来显得太过柔弱。 沈天颜还是拿出那一套针,换汤不换药,左扎扎右扎扎。 然后她颇为自信对郡主道:“郡主尝试动一下脚趾。” 朱茵不抱希望地试图动一下脚趾,果不其然,纹丝未动。 就当她准备放弃了的时候,右脚的大母脚趾竟然微微动弹了一下! 朱茵简直不敢相信,十几年了,阿耶请来了多少名医都没有丝毫办法……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眼泪竟然串成珠般流了下来。 沈天颜看着泪流满面的朱茵,很是愧疚,她心里默默道:对不起朱小姐,形势所迫,我虽然现在没有办法治好你的腿,但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沈天颜趁大家都没注意,手指轻轻动了下,示意刚刚那个扯动朱茵脚趾、只有潭泠和她能看到的小鬼离开。 安阳王此刻的心情,说是欣喜若狂也不为过。 本来没觉得这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本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竟是带来了这般大的惊喜! 他就一子一女,儿子是个混不吝,女儿却是他捧在手里的宝。茵儿懂事从来不说,但他知道女儿是多么渴望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沈天颜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面上没有半分动容。 等朱振华逐渐冷静下来,她非常自然说道:“王爷,郡主的腿治是可以治,但是需要一样比较难得的物件儿。”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左右三更~ 第17章 朱振华闻言大喜:“快请说快请说,便是百年的灵芝和人参,府里都是有的!” “这些东西倒没什么稀罕的,请我去看病的人家谁没有几件。我需要的,是月狼的血液,还有他在喜悦至极时流下的泪水。” 他果然追问道:“这月狼又是何物?” “月狼身上有着上古血脉传承,珍贵纳罕得很。当年我跟着师傅在北方边境,救下了一个大将军,他说自己是镇国公。师傅说他身上流着一半的月狼血脉,十分难得。为了报恩,他便留下了一些血液与头发,给师傅研究。这些东西确有奇效。” 沈天颜状似不经意道:“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应该都有些交情,要点儿东西没什么难的吧。” 果不其然,安阳王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将镇国公叛国战死的事儿告知。 沈天颜十分配合,表现出一副诧异的样子:“我整日醉心钻研医术,竟是连此等大事儿都不知道。那镇国公的后代呢?无论是儿子女儿还是孙子孙女都可以。” 安阳王身处庆国权力中心,对于镇国府满门被斩,只余白南玖一人被关押在天牢中这件事自是一清二楚。 送走沈天颜和潭泠二人后,他坐在书房里沉吟不语——难道真的还要先想办法,将白威远的孙子从天牢里给弄出来吗? 就在他犹疑不决时,恰巧赵先生过来拜见,以感谢求医之恩。 朱振华将顾虑说出,没想到赵先生竟是毫不犹豫便给出了决断。 “怪不得镇国公一向神勇,竟还有这等秘辛在!”赵先生听闻此等异事,不免感叹了一句。 安阳王闻言对沈天颜的话更信了几分。 他想到当初在演武场上,十个人一起上都打不过的白威远。那个轻轻松松单手便能拎起一个成年大汉的镇国公,若是他的出身本就异于常人,那便说得通了。 “王爷,这个白南玖我们得救!” 朱振华闻言不解,但知道赵先生一定会给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有一句话他没骗沈天颜,赵先生确实是他最信任的谋士,他的所思所想所求,赵先生一清二楚。 “您想,如果白南玖真的如沈神医所说,身上流着月狼血脉,那他的英武神勇必不输于常人!您回想一下,小世子的身手也算不差了,可哪次比武赢过他了?现在,镇国府满门被灭,只剩白南玖一人,这可是血海深仇!王爷若是此时出手相救,一是容易收买控制他,二是白南玖无疑是对付皇帝最利最快的一把好刀!” 赵师爷深谙安阳王的心理,顿了顿又往火上加了一把柴:“王爷!现在太子情况不明,正是我们的最好时机啊!虽说不宜轻举妄动,但需要布置的还是该开始准备了!万一太子无恙,或是宫中又有子嗣,我们总该留一手,现在做的准备到时候可就能用上了!” 朱振华一向是个果决的人,很快便给出了决定。 只是,看样他势必要和国师起冲突了。 但就算封邻凯这两年权势再胜,也比不上安阳王多年在朝中的积威。 安阳王倒也不会傻到让他直接放了白南玖,毕竟大庆的律法也不是摆设。 只不过,国师你一个统领钦天监的,负责掌刑国家要犯不太合适吧?还有,白南玖又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只是受到祖父牵连,京城哪个大牢关他不是关,怎么还非得弄到天牢里去? 朱振华的质问合情合理,联合了几名官员一起,很快就迫使封邻凯不得不做出让步,将白南玖转押至京西大牢。 出了天牢,他安阳王的手就能伸得进去了。 这边安阳王的算盘打得好,封邻凯却不能让他如意。 就在朱振华还没想到好办法,把白南玖从大牢里“捞出来”的时候,一个从靖远县远道而来的老妪,敲响了顺天府外的登闻鼓。 这一敲,一下便将白南玖重新推至了风口浪尖。朝内朝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朱振华只能收起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动作。 老妪在顺天府外,哭得撕心裂肺,字字泣血,闻者无不动容。 老太太今年五十多岁了。她少年丧父,中年丧夫,一个人好不容易将唯一的儿子拉扯大,后来儿子和儿媳竟也双双意外离世,留下了懵懂年幼的孙女。 她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一边带孙女一边做农活维持生计,四十多岁的时候,便因操劳过度而满头白发。 孙女懂事,十三四岁的时候,主动去寻村里的人牙子,把自己“卖”给对方。人牙子给她在靖远县的庄府找了个活计,每个月所得银钱几乎全部都交给了祖母。 就在老太太以为日子逐渐好起来之后,孙女却突然没了音信。 直到庄府的当家主母去官府主动将自己的恶行坦白,她才知道自己的孙女竟早已被人残忍地杀害! 庄府的罪人已经伏诛,但她不远万里来到京城,却是要控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镇国府的小公爷白南玖! 就是这个白南玖在庄府呆了好些时日,布下了残忍血腥的阵法,杀害了许多无辜的妙龄少女! 这一蒙上了玄门色彩的离奇案件很快便传遍了京城,沈天颜听完后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她?明明在靖远的时候,白南玖和她全程都在一起。 如果是这个老妪误会了,那她沈天颜必然也会被一起误会。如果这背后一切有人操控,那为何特意好心放过了她? 知道他们二人在庄府呆过一段时日的人不多,一个眼花耳鸣的老妪又是如何知道的?更何况她生活困苦,一个人又是怎么有能力从靖远,千里迢迢安全赶到京城? 沈天颜回想整件事情,最可疑的便是那个劳什子妙以真人。 这个妙以真人,或许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线索。 沈天颜翻出柜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张传音符,这一次十分严肃地询问李老道,是不是知道这个妙以真人的真实身份。 她焦灼地等待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收到了来自师傅的回信。 “徒儿,你最好不要和他扯上关系。他……是为师的师弟。小时候我们一起玩闹时,他开玩笑自封了一个妙以真人的名号,鲜少有人知道这件事。我们断联系许多年了,为师也是最近才听说他在朝堂任职,还被授予了国师一职。” 得到师傅确切的回答后,沈天颜心里更加焦灼了。 国师?那不就是最近和安阳王作对,一心想置白南玖于死地的那个人!原来,他这么早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吗?他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不同于沈天颜的急切不安,此刻,封邻凯正惬意地品着茶。 一个面容消瘦的男子恭恭敬敬将沏好的龙井茶递给他,“师傅,之前您让我去靖远县做下那些事,就是为了今日,能往将这镇国公的孙子身上多加一道罪名吗?” 封邻凯阴冷得意地笑了一声:“白威远最是喜爱自己这个孙子,他要是知道孙儿现在被千夫所指,你说会不会九泉之下被气活过来?” 但赵如松还是有一事不解:“那师傅为何,特意放过了白南玖那个小未婚妻?” 封邻凯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她毕竟是师兄的徒弟,算起来该叫我一声师叔的。当年是我……罢了,就当是还欠下的债了。” 不管怎样,封邻凯这次,算是勉强扳回了一局。 官家子弟无法无天,视人命为草芥,残忍毒害良民少女这件事已在京城传开,民怨鼎沸。 京兆府尹忙的是焦头烂额。 这边刚得到国师大人要求他公开审理的暗示,那边安阳王就派人传话,明里暗里让他压下此事。皇上的态度暧昧不明,但平民们恨不得一口一个唾沫钉子喷死顺天府里这些“不作为”的官员。 连续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他恨不得摘下这头上的乌纱帽,告诉全世界——他娘的老子不干了! 即使外面都快要闹翻天了,白南玖却静静蜷缩在暗无天日的京西大牢中,感觉自己的精神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 这几日,他总是能看到,祖父那深恶痛绝的目光。 祖父嘶吼的声音是那般阴沉痛苦:“孽畜!若不是你任性妄为,偷偷跑出府去,我又何至于为了救你,耗尽了半身神力!若不是没了这半身神力,我又怎么会死得那么惨!万箭穿心,毫无抵抗之力!” 祖母一向慈祥的面容也面目全非。 她双眼流下血泪,用冷冰冰的声音,毫无起伏地陈述:“是你,害死了我们全家人。” 阿娘阿耶没有说话,只是那失望叹息的目光,似有千斤重向他砸来,压得他喘息不得。 沈天颜面色平静质问他:“不是说今年就要娶我的吗?不是说要给我最盛大的婚礼吗?” 他不敢抬头,不想面对亲人们谴责的目光。 他不停忏悔,痛哭流涕:“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当初不该那样任性……血海深仇,我定会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那些人——七年前追杀他的那些杀手,将他从 京郊一路追赶到北方边境的臭道士,陷害祖父的那些人,在南境设下天罗地网的幕后使者,灭他镇国府满门的官员们,还有那个坐在九五之尊位置上的那个人……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我可真是太棒了~要表扬要夸奖要鼓励~ 第18章 可这边,亲人们千钧之重的目光们还犹如实质,那边却画面一转,他脑海中又忍不住走马观花,不断播放这十几年来幸福快乐的回忆。 他仿佛感受到,自己因为花一百两银子买了一只蟋蟀,被祖父气急败坏踹了一脚;过年了,祖母乐呵呵往他手里塞红包;阿娘背着阿耶,偷偷告诉他,自己花重金买的头钗,被其他夫人们艳羡了许久;阿耶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却还是乐此不疲,喜欢指导他练武;他变成小狼,惬意地趴在沈天颜腿上被顺毛…… 画面不停切换,上一秒还慈祥可亲的亲人,下一秒就变得面目可憎。 这种精神分裂一般的痛苦,不停撕扯着他紧绷到几乎快崩溃的神经。 真的,一切都是他的错吗? 不!不是他!是那些陷害镇国府的人!那些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白南玖第一个要手刃的,就是封邻凯。 封邻凯似乎不知道自己是有多遭人恨,即使白南玖已经移交京西大牢,他还是仗着皇上信任,拿着御赐的金牌,大摇大摆进来“探望”白南玖。 一同进来的,还有他的徒弟。 封邻凯看到白南玖憔悴不堪的样子,痛快极了。 “白小公爷,这京西大牢的日子,看起来,也没比在天牢里的好过多少呀?” 白南玖恍惚间,又看到了封邻凯那张令人作呕的丑恶嘴脸,只不过这次,封邻凯身边还陪同了一个骨瘦如柴的高个男子。 见到那个男子的时候,白南玖觉得自己脑海中,某处深处的记忆似乎被唤醒了——他以前见过这个男人! 多年前,强行想和他签下灵宠契约,从大望山一路追捕到边境才放弃的那个道士,就是他! 封邻凯和他的徒弟赵如松倒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被白南玖认出来了。 或者说,他们压根儿不在意,白南玖是否已经清楚了,这桩桩件件事情背后,究竟是谁在策划指使。 封邻凯依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白大公子倒是个有福气的,就算一无所有、臭名昭著,还有个痴心的小未婚妻为你四处奔走。她也是厉害,竟然联合了安阳王一起来救你。”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沈天颜自以为,自己的“神医身份”遮掩得很好。谁曾想没被安阳王发现,倒是被封邻凯给发现了。 白南玖听到封邻凯的话,被铁链束缚住的妖力差点要强行冲破封印、爆体而出,面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凶狠:“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封邻凯可一点儿都没被威胁到。 “呦,白大公子的威胁可真是铿锵有力!不过,你那个小未婚妻也真是个蠢的。本来,念及你年龄不大,又有着多年的情分,皇上感念镇国府多年的贡献,想着流放的刑罚也就够了。 谁知道,位高权重的安阳王一心保你。他以为自己的小动作不会被察觉,可真是太蠢了!白大少爷,你说说,皇上该不该更忌惮你了?毕竟,没了白威远,还有陈成礼在,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安阳王。” 白南玖听到沈天颜的消息,心里不免担忧极了。 他的颜颜实在是太傻了!旁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唯恐避之不及,她怎么还这样一头撞进来!不值得的! 她常年不在京城,又是怎么说动安阳王那只老狐狸的?期间怕是吃了不少的苦。 其实,沈天颜也是这样想的,她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狼崽崽在牢中受苦。 最近几天,沈天颜经常是整日整日地在外奔走,却依旧无功而返。可若是让她什么都不做,在那里听天由命,还不如四处找一找门路、打探一下消息。 连着没有收获了好几日,今天终于有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传来——陈成礼夫妇回京了! 镇国公叛国身死的消息,早已像插上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递到庆国的每一个角落。 陈成礼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但自己说是被派外出公干,周围的官员都毕恭毕敬,实则更像是被人软禁一样,每日困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出不来。 他静静等待了好几日,才找到一个时机,和夫人一起逃出来。 尽管自己一定会以渎职被问罪,但他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再不回来,自己唯一的外孙就要没了! 陈成礼今年足足七十八高龄了。 他大器晚成,虽出身世家,却坚持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参加科举。三十考上进士,四十才成家立业。如今快八十的高寿,已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致仕回乡的请求呈了多次,都被皇帝给拒绝了。 恰逢下朝,陈成礼此刻就直直地跪在人来人往的宫门外。 现在天气还未彻底转暖,老人家刚刚经历了丧女之痛,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麻衣,静静跪在那里。 朝中不少官员都是陈成礼的门生,见到老师跪在那里,心中不免悲恸。 先是兵部侍郎跪在了老师身后,紧接着是户部侍郎、太仆寺卿……他们脱下一身官服,换上一身麻衣静静跪在冰凉的石砖上。 陈成礼一生清廉,或许有些迂腐,但一身风骨皆是读书人的清高与傲气。 他为人谦逊,从不因为自己出身世家,就看不起寒门子弟。遇到资质优秀的寒门子弟,他甚至会用自己微薄的俸禄贴补一二。 陈成礼的文章诗词更是天下读书人之典范,凡是朝中文官,又有谁没拜读过他的文章! 就算不是他的学生,朝中又有哪个官员不敬重他的呢? 见老人家如此,所经官员无不心中触动。即便选择不跪在皇墙外,也都对着陈成礼,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才离去。 当年,庆国的皇帝为了展示自己的亲民形象,将宫墙外不远的区域,都改造成了集市等可供百姓使用经过的地方。 因此,这些官老爷的一跪,吸引了不少平民的驻足围观。 沈天颜就在人群中,她是背着潭泠出来的。 潭泠最近很不对劲。他总是找出各种理由,不想沈天颜与安阳王见面。 这几天她托潭泠出门帮忙打探消息,陈成礼回京了这样的大消息,潭泠竟然给瞒下了。 可是,如果潭泠他不想她救白南玖,为何一开始还要帮忙引荐安阳王? 沈天颜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封邻凯、潭泠、安阳王……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各自张成了一张大网将她团团围住。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害怕未知的人,她只怕自己来不及救出白南玖。现在,陈成礼回来了,白南玖被救出来的可能又大了不少。 老爷子将近八十的高龄,在外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皇帝在宫里听闻这个消息,气得砸了好几个景德镇官窑烧制的花瓶,并破口大骂:“倚老卖老!陈成礼无召私自回京,他是觉得自己年龄大了,朕就不敢处置他了是么!竟然还跪在外面威胁朕,好,好得很!” 虽然难掩怒火,但陈成礼在大庆国地位极高,说是万千学子的精神领袖也不为过,皇帝还是不得不派高公公,去将他恭恭敬敬“请”进宫。 高公公一路迈着小碎步跑出去,见到陈成礼,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急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陈大人,您看您这是何必呢!有什么事儿,是咱进宫不能再说的。陛下口谕,请您进宫呢!” 陈成礼向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陛下!臣等皆一片忠心,恐有小人误国呐!镇国公满门忠烈,为庆国立下汗马功劳!叛国一案,证据不足,事实暂不明朗,是谁,藐视我大庆律法,竟然私自处决镇国府家眷!还请陛下彻查!” 陈成礼说完再度行礼,身后的学生们也跟着行礼。 还有一些军官将领,他们曾受到镇国公帮扶,虽然没有跪在陈成礼身后,但就在不远处观望。 见到镇国公一门的下场,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都尉吴胜率先从人群中走出,跪下大喊:“还请陛下彻查!” 先是读书人领头跟着跪了下来,普通的民众不明情况,但见到前面的人全都跪下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也有样学样,乌泱泱跪倒了一片。 高公公这下是真的吓得,连汗都不敢流了。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规劝:“陈大人!您就听老奴的一回吧!趁陛下现在还没生气,一切都还能收场!难不成您还真想逼宫呀!” 陈成礼没有回答,只是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高喊:“臣等忠心,日月可鉴!唯恐小人误国!请陛下公开审理镇国公一案!公正处理镇国公唯一后人!臣,陈成礼,愿以死明志!” 字字重如千钧,回荡在天地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陈成礼说完最后一个字,便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鲜血溅在高公公脸上,他魂儿差点都被吓没了。 直到陈成礼的学生们手忙脚乱过去搀扶自己的老师,高公公这才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叫跟在身后的小黄门去请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八点还会再更一篇~ 害,感觉这一章写得太一般了…小小地难过一下下QAQ 第19章 陈成礼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然在皇宫里。 太医过来检查了一下,开了一个宁神调养的方子,便说他已无甚大碍了。 陈成礼甚至都没能见上皇上一面,就被特赦的一顶软轿给抬回了府。 不到半日,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 镇国公叛国一事证据确凿、板上钉钉,但此案审理程序确实有违大庆律法,相关涉事官员一律降职处理。 太子太师陈成礼渎职抗旨,但念其一片忠心,年迈体虚,以后在家颐养晚年便是,俸禄待遇一概不降。 今日在皇宫外的闹事的官员一律罚俸一个月。 至于白南玖,皇帝念他纯粹受祖父牵连,本想恩赦流放。但靖远县的案情尚不明了,由大理寺公开审理后,数罪并罚,一并处理。 坊间传闻,陈成礼在接旨后仰天大笑了三声,此后便一言不发。家人以为他心情沉重,就再未打扰。 待到第二日清晨,陈成礼的夫人发现,他已经去世了。 陈成礼走了,一个时代所有文人的信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有人说陈成礼一辈子清高,唯独那个无法无天的外孙是他晚年的污点。 也有人觉得白南玖是无辜的,陈成礼的后人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事!说不定是那老妪想要碰瓷儿。 安阳王明白,以如今这样的局面,他肯定无法无声无息救出白南玖。 可是若是最后白南玖被判死刑,难不成女儿的腿就不治了么? 而且沈神医说了,血液好办,关键是要喜悦至极时流下的泪水。哪怕不是喜悦至极,开心愉悦时也可,若是悲伤时流下的眼泪,就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了。 他奶奶的,这有谁都被灭门了,还能开心喜悦啊? 虽然觉得沈神医的话玄之又玄,乍一听起来很扯的样子,但她的本事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即便心中存疑,安阳王还是将其奉为金圭玉臬。 赵先生也觉得这种情况很是棘手,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更好的建议。 “王爷,当务之急是要保全白公子的性命。靖远县那件事,就算是他做的,我们也要想办法洗脱他的嫌疑。哪怕白公子最后被判流刑,只要他还活着,最起码,郡主的腿还有被医好的希望。” 朱振华沉思了半晌,眯了眯眼睛,突然道:“赵先生,你说镇国公死后,他那些忠心耿耿的老部下,会不会愿意暗中跟随白南玖?”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镇国公叛国,他朱振华是绝不会信的。更别提镇国公的那些老部下了,怕是多的是有人想为白威远平反。 若是军中那些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助力,那他为了救白南玖付出的这些,才不算亏本。 在陈成礼死后第九天,白南玖终于从京西大牢中被提了出来——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三司会审,拉开了帷幕。 按照大庆律法,如果没有避嫌的需要,但凡要案,皇亲国戚都可旁听。 安阳王拉不下那张老脸,便让自己儿子去旁审。 刑部尚书一向是国师的拥趸,这次的案子也是由他主审;都察院左都御史那边,安阳王给施了压;大理寺卿是两边都不想得罪。 三方各怀鬼胎,坐在一起气氛诡异得很。 唯独安阳小世子朱远志,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半瘫在椅子上,随时准备在形势不利的时候撒个泼,务必要把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酒肉朋友给救出来。 此刻,朱远志就“不小心”失手打碎了一个茶杯,他立刻毫无诚意向刑部尚书张路遥告罪。 “失手、失手,您继续。” 刚刚还在和左都御史与理据争、主张应立即处决白南玖以平民愤的张路遥,一下就偃旗息鼓,诺诺不敢多言。 负责记录审讯过程的师爷,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假装啥都看不懂,默默记录案情要点。 几位有话语权的男人先是针锋相对了一番后,这才传白南玖进来。 庆国断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先提审被控人或嫌疑人,北北审讯前要先上肉刑。然后才是传唤控告人当堂对质。最后,若是被控人无罪,控告人亦要被施以刑罚。 朱远志在看到白南玖后委实吓了一跳——这、这这这是那个略有洁癖、风光霁月的白小公爷?这分明是个血人! 白南玖虽是罪臣之后,但毕竟曾是官家子弟,要给他留下最后的体面。 褪衫杖刑实在不雅观,刑部尚书便让上了拶子,十指连心,所受苦楚一点儿不比杖刑少,任谁也不好说这个刑罚太轻。 白南玖虽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却不禁在心中反问自己:这么多日了,为何还是没能习惯这样的痛苦?祖父他被万箭穿心的时候是不是更痛?白南玖……你这个罪人,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嫌苦? 他忍不住想到,当年在木里村的时候,自己的狼爪哪怕只是被尖利的石头微微划破,沈天颜都会心疼得不行,拿出药膏轻轻柔柔地抹在伤口上面,当天还会给他做最好吃的糕点。 被人温柔地对待过,黑暗的日子反而更加难熬了。 但恰恰也是这些温暖的回忆,让他挺过了这暗无天日的一个月。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沈天颜不要再掺和进来他的事儿了,他……不配。在这样的关头,杨戍边甚至都是比他更优的选择。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白南玖就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唾骂自己虚伪。 虚伪至极! 是的,理智上他是想让沈天颜不要参与到这些危险中来。可是,他又真的舍得从此两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 如果,如果连沈天颜都不要他了…… 不,不可以! 如果连沈天颜都抛弃他,那他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他不需要沈天颜为他冲锋陷阵,他只祈求在他走上权力巅峰之前,她还愿意陪伴在他身边。 待他从泥泞的沼泽中爬出来,慢慢长途,他白南玖来保护沈天颜一生无忧。 白南玖脸上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在场最心疼的反而是朱远志。 两人毕竟那么多年的交情,说句大实话,以镇国府现在的罪名,虽然他朱远志也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和白南玖也不可以像以前那样亲密。但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白小公爷去送死,他朱远志做不到。 于是,朱远志又“很不小心”地打碎了下人刚刚给换的新茶具。 张路遥心里在骂娘——娘的!这次会审是在他们刑部的地盘,这摔的可都是他们刑部的茶具啊! 还有,皇亲国戚了不起啊!满屋子谁面前有茶了?就你朱远志有,不仅有,还龟毛得很,非要今年新上的茅山碧螺春,你以为自己来看唱大戏呢!好歹也尊重一下会审的规矩、严肃一点儿好不好!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张路遥就大声说了一句:“行了!把拶子撤了吧,也差不多了!” 张路遥看向直挺挺跪在中央的白南玖,清了清嗓子问道:“白南玖,有人指控你十二月初一到十二月初九在靖远县庄府,是也不是?” “是。” “初九你离开庄府,两天后庄府主母便去衙门报了官,对杀害十一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你对此事实,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吗?” “没有。” 被折磨了那么些天,白南玖只觉得,每说出一个字,嗓子那里就像被刀又划了一刀。 张路遥心下一喜,面上却仍是紧皱眉头,严肃道:“没有辩解,那便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了!庄陈氏一介女流,身无长处,整日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是怎么会有这等本事布下那些狠毒的阵法!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些阵法都是由你白南玖协助完成的!” 白南玖面无表情回复道:“在我去庄府之前,庄夫人曾广贴告示,重金悬赏能人异士,尤其是玄门中人。因此,不少道长都曾在庄府呆上了一段时日。这件事好多人都知道。” “可仵作去验过了,尸体的死亡时间大多就在你白南玖呆在庄府的那几日!” 白南玖听到这话,非常突兀地冷笑了一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些尸身死法惨烈,皮肤质感与正常死亡的尸体相差很大。请问,在这种情况下,仵作又是怎么辨别的死亡时间呢?” 刑部尚书一时竟想不出理由来反驳这句话,只得道:“但靖远县的梁淑珍,即本案的控告人,她的孙女曾在十二月初一托人带话,说自己初七归家,从此却杳无音信。由此可以判定,她们的死亡时间就在你白南玖呆在庄府的这些时日里。” 白南玖只觉得心中好笑,“首先,若是她孙女十一月廿九才托人传话,十二月初一话带到,那从十一月廿九至十二月初一这几日也有可能是死亡时间。其次,这些姑娘是死于阵法不假,但张尚书可以断定庄陈氏无法单独一人布下那些复杂的阵法,又是如何判断我有能力完成那些阵法的呢?” 张路遥在听到第二句话时,心中大喜——果然如国师所料,白南玖这样辩解了! 他哂笑一声答道:“我是如何判断的?来人呐,将证人带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安阳王:我怀疑沈神医在搞我但没有证据。 【以后应该就是日更啦~每天几点写完就几点发、没有存稿的卑微作者QAQ】 第20章 证人赫然便是封邻凯之徒——赵如松! 他来到后,先是恭恭敬敬给各位大人行了个礼。 在得到刑部尚书的首肯后,赵如松拿出两张画好的符纸,用指尖将灵力注入,高呵一声“现!”,那两张符箓便轻飘飘地飞过去,贴在了白南玖的手链与脚铐上。 白南玖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不可抗力撕扯重塑着他的筋骨,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已然化为了狼形,虚弱无力地趴在地上。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中,反应最大的是朱远志。 他吓得一下子窜起来将近半米高,还碰倒了身旁的木桌,这下,桌子上的茶具是真的“不小心”哗啦啦碎了一片。 朱远志少不经事时偶尔看个话本子,里面描写大妖们化为人形,来到人间行善。他还幻想着自己若是碰到了,还能与之交谈一二。现在方知,自己只是叶公好龙而已。 庆国人民对妖魔鬼怪的观感较好,主要得益于前朝一位考不上举子的读书人写的小说《怪谈》。 这本书里描写的妖魔鬼怪大多和善可亲: 有鬼差偷偷跑来人间做县老爷的,由于不受凡间黄白俗物的诱惑,反倒成了清正廉洁的一方父母官。 有貌美的兔子修炼成精后,主动下嫁一贫如洗的勤奋学子,后来在兔子精的帮助下,两人生活越来越富裕的,学子不用再为生计发愁,安心科举当上了状元。 还有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河神,虽然偶尔喜欢捉弄人,但却在人间闹蝗灾、四处饥荒的时候,把藏在水底的鱼虾主动抛出,帮助岸边的百姓度过了难关。 或许是这本《怪谈》开了一个好头,后人再写小说的时候基本上也都是按照这种思路,再加上精怪们一般也不掺和人类的生活,庆国百姓们对于妖魔鬼怪的态度大多好奇而友好。 但是朱远志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白南玖不是人”这件事情,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 娘嘞!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为了争一筐外邦进贡的石榴,还和白南玖昏天黑地打了一架。 虽然吧!他输得很惨!当时他还忿忿不平,私底下骂了白南玖好半天。 但是!白大少爷可是只妖啊!得亏他完全打不过人家,没把玖儿逼急了,变成原形“咔嚓”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回想当年,历历在目啊!唯有感谢兄弟不杀之恩! 朱远志毕竟也算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面上尴尬的表情转瞬即逝,清咳了两声后,又泰然自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朱远志的随侍反应也很快,上前三下五除二,麻利儿地就收拾好了“车祸现场”,仿佛朱远志面前就从来没有过一杯茶一样。 朱远志终于不再闹着要喝碧螺春了,申案子的速度因此也快了不少。 赵如松将两张符纸收回,白南玖便在众人面前又恢复了原样。 左都御史最先回过神来,单刀直入质问刑部尚书:“张大人这是何意?我朝应该没有律法规定,妖怪不得与百姓交往的吧?就算白南玖是只妖,在庄府住过几日,又与今天的案情有何关联?” 其实张路遥也不知道有何关系,但既然是国师大人的高徒,这么做一定是有其道理的。 他将目光抛向赵如松,果不其然,赵如松解释道:“诸位大人可能不了解,白公子身上有着一半月狼的血脉。月狼生性凶残,但一身毛发血肉等极其珍贵,是画符炼器时不可多得的最佳材料。庄府的那些阵法,恰恰就需要以其鲜血为祭。” 朱远志这时候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了,面前没有茶杯可摔,便恶狠狠瞪向赵如松:“欺负我们读书少是不是?你说需要就需要啊!我还说你一个人能画十个那样的阵法呢!这玩意儿怎么验证!” 吼完第一条驳斥理由,朱远志只觉得文思泉涌,当初先生让他写政论的时候反应都没那么快。 于是他一气呵成继续骂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看看我们玖儿现在可怜无助孤独弱小的样子,还不是任你摆弄?噢,你让变狗子就变狗子,让变回来就变回来的。那也十分可能,是庄府那凶残的老太婆把玖儿抓过去,强迫放放血什么的,这总不能怪罪到我们玖儿头上吧?什么时候抵抗不能都成一种罪过了!” 朱远志恨不得双眼喷火,一番发言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接下来简直就是朱远志的主场,旁人无论说什么都能被他给反驳了去,并且逻辑缜密、语速飞快。 赵如松:……师傅,徒儿没用,实在是说不过他,给您丢人了! 刑部尚书:这要是别人在这里哔哔哔半天妨碍公务,老子早让人给拖出去了!皇亲国戚了不起啊! 左都御史:说得好!小世子助攻给力! 大理寺卿:没想到安阳小世子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果然皇家子弟都扮猪吃老虎呐! 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师爷:好的世子,您说的要点,卑职都记下了。 白南玖:……心里其实并不是那么高兴是怎么回事? 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安阳小世子挡在那里,刑部尚书觉得,今天自己主审的这个案子简直就像个闹剧,而自己就是个傻瓜。 无力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张路遥很明智地直接跳到下一个步骤——传靖远县梁淑珍当堂对质。 如果他没有会错意的话,梁淑珍是国师那边安排的人。 梁淑珍颤颤巍巍走进来,一进来就是一声哀嚎:“求青天大老爷们为妾身做主啊!” 张路遥满心期待问道:“梁氏,你说自己孙女是被白南玖给害死的,可有证据?” “妾身在给孙女收殓的时候,发现她怀里藏了一小块玉,上面刻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字。后来叫人相看,才知道这字竟就是白南玖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玖。” 说完,那老妪又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石。 那块玉虽然不大,但成色极好。 张路遥翻看了半天,朝白南玖质问道:“此等品质的玉料,就算是普通官宦人家都难得。一个靖远县的小小庄府,又怎会拿的出这样的碧玉!白南玖,你还敢否认此事与你无关吗?” 白南玖还未来得及开口,这时朱远志身边的一个随侍一路小跑进来,对着朱远志说了几句悄悄话。 刑部尚书很想大喝一声“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走动”,但看到朱远志完全没把众人放在眼里的“慵懒坐姿”,还是默默把这句话给咽回肚子里去了——算了,面子还是要自己给自己留。 朱远志听完自己人这几句话,更加斗志昂扬了。 他大手一挥,好像自己才是今天的主审官一样,理直气壮道:“带进来带进来!把第二个证人给本世子带进来!” 张路遥立刻反驳:“世子,这不合规矩,证人需得提前……”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朱远志打断。 “张大人又何必那么死板!多一个证人也有利于大家更加全面了解案情嘛!来来来,快带进来!” 张路遥心底划过一丝淡淡的哀伤,也就不再垂死挣扎了。 被带进来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子,他身着一件最常见的暗色圆领布衣,一时见到那么多达官贵人倒也不卑不亢,很是沉着冷静。 “来者何人?” “回大人的话,草民乃靖远县庄府长子庄穆森。” 张路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你今日过来是要为何人作证?” “草民要为白南玖作证。庄府的那十一条人命,与他并无任何干系!早在去年十一月份的时候,草民就发现家中侍女无故没了好几个。我问阿娘,她说是这些姑娘办事不利,都打发回家了。那时我并未多疑,可最后才知道,那些侍女原来早已被害。” 庄穆森是安阳王找来的。 安阳王那边的人一番威逼利诱,还把庄二小姐给扣下了,庄穆森无法,只得过来作证。 更何况,他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点亏心。 张路遥见大势已去,只得草草结案——若是再深究下去,只怕梁淑珍那边经不起推敲,万一最后再牵扯到国师身上,那他这个刑部尚书才真的是要做到头儿了。 之后事情顺理成章:由于证据不足,不能认定庄府一案系白南玖所为。但他身上仍有嫌疑,再加上受镇国公的牵连,最终杖责五十,脸上刺字流放漳州,子孙三代不得踏出漳州地界半步。 庆国官僚们的办事效率一直很高,这边才刚下的判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白南玖就将被押送去漳州。 对于这个结果,朱远志已经是比较满意了。 毕竟镇国公犯下的,那可是滔天的罪过,能保下玖儿一命,也算圆了他俩之间那么多年的情分。 朱远志对他妹妹的事儿一无所知,他自觉一切都已经完美解决了。他爹朱振华现在却十分担忧一个问题:白南玖什么时候能够快乐地哭一下? 被折磨了那么久,白南玖哭没哭不知道,沈天颜倒是差点哭了——终于就快能见到崽崽了! 她决定陪白南玖一起去漳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快来夸一夸深藏不露的安阳小世子哈哈哈~ 第21章 在沈天颜看来,漳州就像是古代版的重庆一样。 在现代,大家可能觉得山城重庆是个好地方,去那里旅游的人络绎不绝。但在古代,这种崇山峻岭、猿猱欲度愁攀援的地方就不是那么好玩了。 一个不察,别说到流放地了,怕是半路怎么摔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虽然从京城到靖远的直线距离比到漳州长了不少,但要说真正走起来,还是去漳州更耗时日一些。 至于安阳王那边,沈天颜托潭泠找了个说辞。什么东西暂时凑不齐啊,郡主的腿想治好还是要拖上个一年半载。沈神医要去南方亲自采摘一些珍贵的药材,等时机一到自然便会回来。 别人去说,朱振华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沈天颜走,但从他“红颜知己”嘴里说出的话,那分量自然不一样。 而沈府这边,沈天颜撒了一个小谎,她对阿耶阿娘说李老道让她回靖远。 至于潭泠,他毕竟帮了自己那么多,如果他愿意的话,沈天颜准备在沈府给他谋个管家之类的职位。 只不过潭泠这两天好像生病了?从安阳王府回来之后他就告假了,算起来如今都卧床两天了。 沈天颜觉得自己得去探望一下。 潭泠的屋子虽然离下人的住处很近,但他毕竟身份不一样,沈天颜让管家给安排了一个小单间。 到底是曼城赫赫有名的“白莲姑娘”,不大的空间在他精心布置下显得典雅精致极了——一看就是个有品位、懂生活的。 沈天颜一向都不太喜欢熏香,但凡有些许味道都有可能引起她的反感,但潭泠屋子里的味道却十分好闻。 用一个比较文艺的说法那就是——似初雪、如晨露,干净而纯粹。心急气躁的人沉浸在这种香气中,不消半刻钟,便会心旷神怡许多。 沈天颜一直以为,潭泠身上那种淡雅舒适的味道是他们一族的体香,本来还在疑惑他身上为什么不是“水产品”的腥味。现在才知道,原来所有自然流露的精致完美都是要刻意培养的,就算是妖也是这样。 这不,要是别人生病了,在床上躺上半天都显得蓬头垢面,但人家潭泠就算是躺两天了还是个精致的病美人。 许是没人来这里打扰,他又变回了原来白发白衫的样子。 本就略浅的肤色,现在更是苍白得很,仿佛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碰就要碎了。 细长的睫毛宛若一只白蝴蝶,在他楚楚可怜的双眼皮上翩翩起舞。 这种空灵纯洁的美,让一向大大咧咧的沈天颜都不自觉放低了音量:“实在抱歉,我这两日忙着整理行李,没能顾得上来看你。你今日好些了吗?” 淡淡的笑意宛若一朵高洁美好的白莲花,在他脸上浅浅绽放。 “沈小姐一来,我感觉自己的病一下就好了一大半。只不过,”说到这,他脸上真挚的感激化作些许担忧:“潭泠只怕将自己的病气儿过给你。” 美人眉头微蹙,我见犹怜。 沈天颜忍不住又是好一阵宽慰,虽然她也不知潭泠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美人儿要哄着捧着,这貌似是全天下的共识吧? 问候的话结束,沈天颜表明了自己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问潭泠愿不愿意在沈府做个管家什么的。 潭泠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天颜,一字一顿道:“沈小姐这是要抛弃潭泠了?” 这话倒是把沈天颜唬得一愣——不是,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她怎么就抛弃他了?说得好像她沈天颜是什么拔D无情的渣女一样。 潭泠见沈天颜不语,更是宛若肝肠寸断一般,“沈小姐这次去漳州,竟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不带潭泠去的么?” 虽然自己好像没做错任何事,但沈天颜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有点儿慌——啊,漳州是个什么寸土寸金的好地方么?不想带他去,貌似……也挺合理的吧? 沈天颜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见此情形,潭泠是真的肝肠寸断了——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将抵在嘴边的帕子拿开后,沈天颜看到了帕子上星星点点绽放的鲜红梅花。 沈天颜:我……这不会真的是被我气的吧? “你别急你别急,有什么都好商量,我是先给你叫个郎中还是?”沈天颜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给凡人治病的大夫又怎么能够给我们治病呢?” 似乎觉得沈天颜傻得可爱,虽然还很虚弱,但潭泠面上的表情宠溺而又无奈。 他垂下眼眸,语气有些低落:“没关系的,我已经都习惯了,过几日就好了。我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体状况,委实是个累赘,你不想带我去漳州也是正常的。只是我却总忍不住担忧,担忧路途千里迢迢,你一个人渴了冷了没人照顾。” “我决计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 沈天颜突然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可是,潭泠以什么身份跟她去漳州呢? 似是看透了沈天颜的疑虑,他立刻表示:“弘祁教的人仍在四处追捕我,呆在沈府倒不如跟在你身边安全。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是让我一生为仆服侍你,潭泠也是求之不得的。” 于是,本来两个人的路就变成了三人行。 金灿灿的迎春花随风摇曳,终于到了白南玖要出发的日子。 白南玖的外祖母一大早便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路边有一家卖丸子汤的小摊儿,白南玖小时候就最喜欢来这家。点上一大碗丸子汤,再配上一个油烙饼,七文钱就能吃得心满意足。 虽然做足了心理建设,然而见到外孙儿脸上的黥刑时,她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但她没有多言,还是努力挤出来一个微笑,嘴上不停道:“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给负责押送的官差大哥每个人都塞了好几两银子,老人家这才换了和孙儿说话的几分钟。 白南玖自觉心中有愧——若不是为了救他,外祖父又怎么会…… 他死死咬住嘴唇,几乎不敢抬头看外祖母的双眸。 “乖孙儿,阿婆给你点了你最喜欢吃的丸子汤,吃完它有力气才好走路。还有这个包裹你带上,都是些路上能用得着的实用物件儿。” 白南玖全程一言未发,只在要离开的时候,轻轻对外祖母说了一句:“阿婆,等我回来。” 告别后,白南玖一直走到城门口也未见到沈天颜。 他的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挺好的。 他的颜颜也变聪明了,以他如今的身份,确实还是远离避嫌为好,免得受到牵连。 只是,他的心像是被无数只小虫子啃噬,虽不致命,却钝痛难耐。 白南玖突然开始怀疑,漫漫长夜他是否能一个人挺过。 沈天颜其实一大早就在等他了。 只不过她陪白南玖去漳州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会带来不可避免的麻烦,就算是陈老夫人也不行。 而陈老夫人今天势必会在城里等白南玖,所以沈天颜就选择在城郊一个茶水铺等他,等他们走到这里约莫都得晌午了。 沈天颜简直望眼欲穿。 真的,感觉至少一千年都没见到她的狼崽崽了。 这些日子,小玖肯定吃了天大的苦。 城郊的迎春花开得格外灿烂,连绵不绝塞满了羊肠小路的两侧。 和煦的阳光暖洋洋流淌在每个人的身上,迎着温柔的春风,白南玖的目光不期然间撞进了沈天颜的眼眸。 在天牢中那么多苦他都咬牙忍下了,可是看到沈天颜释然而又心疼的表情,他一瞬间就泪眼模糊。 自己现在这样一定很丑吧。 笨重的枷锁,压制灵力的铁链,一身囚衣,还有……脸上的刺青。 沈天颜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何感受,她只是顺从本心,上前想抚上白南玖的脸。 手还没触到他的脸颊,白南玖下意识就躲开了。 他身上脏兮兮的,会弄脏她手的。 沈天颜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负责押送的官差不解风情打断了:“干什么的你!” 沈天颜立刻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鼓鼓的荷包,塞进为首那人手里。 “官差大哥通融则个。这一路艰难险阻的,我这朋友从小没吃过苦,怕是受不了。别说他了,就是各位大哥也辛苦难堪不是!因此我早早就备好了三辆马车,我和我朋友一辆,剩下的两辆您四位用来休息。一等安全到了漳州,这三辆马车便权当辛苦费送给您几位了。” 沈天颜这次不可谓不是大手笔了,三辆马车,普通人家便是耗尽全家积蓄未必都能供得起。 即便是沈天颜,这三辆马车也是掏空了她的小金库才买来的。 但为首那人还是颇有迟疑:“这……” 沈天颜立刻很是上道,又往他手里偷偷塞了一块银叶子,“大哥您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些什么?您这差事辛苦,千里迢迢走那么远的路,朝堂也不会记上半点儿功劳。还是得多为自己谋算一些,趁机多赚点儿,儿孙都不愁了。我又不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翻不起半点儿浪花,上赶着来给您送钱,哪儿还有把财神爷往外推的道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绿茶人设潭泠或与白南玖一战 第22章 为首的季东心动了。 他家里穷,爹娘又能生,足足生了四个儿子、五个女儿才停歇。 家里的几亩田收成一般,爹娘两个人就能种完。他是老大,便带着剩下的三个兄弟出来找活儿干。 像是押送犯人这种活儿,正经的官差或是家中稍微有点儿关系的,都是不愿意干的,更别提去的还是漳州那种地儿。一般被流放的犯人都被朝堂给搜刮干净了,没什么油水不说,要是遇到穷途末路一心逃跑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而且他听小道消息说,这姓白的公子还不是个正常人!因此他也是格外小心,心想这公子生的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就不正常了呢?又不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样。 上面觉得他们兄弟还四个算老实可靠,而且一家老小全住在京郊,也不至于干出和犯人一起跑了这种事儿,便让他们兄弟几个一起负责押送。 季东回头看了一下季西、季南和季北,看到弟弟们脚上破了洞的鞋,一下就做了决定。 虽然不合规矩,但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他都二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儿。当今世道,老实人是没有活路的。 沈天颜差点儿连“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对面终于答应了。 三辆马车,沈天颜和白南玖这辆是由潭泠来御马。另外两辆,东南兄弟一辆,西北兄弟一辆,沈天颜还给请了两个车夫。 马车里的空间有限,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就不得不缩进了许多。 白南玖看着将一切都置备齐全的沈天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本不应该承受这些的。 她本应该过着千娇百宠的生活,出入仆侍成群,无忧无虑。而不是要远赴不毛之地,甚至还要对几个粗鄙的官差笑脸相迎。 沈天颜也静静端详着白南玖。 她的小狼变了。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会摆在脸上的崽崽;他也不像之前,一进马车就撒娇要往她怀里钻。 此刻他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沈天颜这次不容抗拒地抚上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道:“白南玖,我现在的付出,你以后可都是要还的。我要你亲自为镇国府平反,我要你斩尽一切拦路的魑魅魍魉,我要你重回权力之巅,我要过上比在沈家还要鼎铛玉石的富贵日子,我要你永不背叛,我要与你携手一同度过这人生慢慢长途。你可以做到吗?” 所以,小玖,不要再消沉了,快快振作起来。 她相信,她的小狼迟早会成威风凛凛、稳重可靠的大狼。 白南玖颤抖着握住沈天颜的双手,颤抖地抓住自己在无尽暗夜中能够看到的唯一一束光。 从此以后,他必事事以她为先,所求所愿,无有不允。 白南玖默默在心底说:沈天颜,不要离开我。只要你想,命都给你。 有了马车代步,官府给的期限就显得很宽松了。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累了便随停随休。 白南玖之前没有注意到潭泠,以为只是个普通车夫,但等大家在一条小溪边休息,聚在一起烤鱼吃的时候,他立刻就发现这个车夫似乎与另外两个很不同。 乍一看上去,他身着一件暗色长袍,不是特别显眼的样子,但仔细多看两眼就会发现那长袍上面绣着云纹翻滚,针脚细密,低调却又显得十分有品位。束腰上还挂了一块小小的玄色玉佩,镂刻精致。以及从他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怡人香气,倒像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的极品熏香。 这个人……对沈天颜未免也太过殷勤了些。 自己身上戴上枷锁不方便,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从车上拿出小木椅和软垫,修长的手指小心地将软垫上的灰尘拍掉,这才温柔地唤沈天颜坐下。 白南玖迟疑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向沈天颜问道:“这位……不是普通的车夫吧?” 沈天颜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他确实不是凡人,是我在曼城救下的一只鱼妖,名唤潭泠。我特意隐去了他身上的妖气,一般道士都看不出来,却不想被你一眼就看透了。” 白南玖心底别别扭扭地想,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沉默不言。 潭泠倒是主动过来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白公子可能不清楚我是谁,倒是我整天听她念叨您。这次她非要去漳州,我怕她路上无人照应,实在不放心也只好跟过来了。” 白南玖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不喜欢这个男人。 所以,这些日子都是这个人代替自己,陪伴在沈天颜身边吗? 那沈天颜呢?她会觉得这个叫潭泠的更好更贴心吗? 潭泠看到白南玖故作镇定的表情,面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一点点。 然后这抹笑容被他飞快地隐去,转而换上了一副被人讨厌后略微有点儿伤心的表情,无措地看向沈天颜。 很可惜,沈天颜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 沈天颜怕白南玖误会,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不成说“这个叫潭泠的服务工作做得不错,我把他带过来伺候咱俩”吗? 于是她只得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拿起一条刚烤好的鱼过来哄他:“你不方便,我来喂你吧?” 白南玖咽下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的质问,乖乖做一只被投喂的小狼。 算了,最起码现在她还愿意在他身上花精力。有些话一旦问出口,就收不回去了。 就这样过了两日,沈天颜凭借自己跟着李老道常年招摇撞骗学来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看家本领,成功和那四位大哥打成一片。 现在她在东南西北四兄弟眼中的人设就是“性格爽朗会办事情、情深义重的小娘子”。 沈天颜眼瞅着时机差不多了,一顿酒足饭饱后略微试探问季东:“季大哥,这好几天的相处了,妹子是什么人你也清楚,我一向是最讲义气的。我朋友身上那块枷锁那么大一块,我看着都沉得慌,忍不住想帮……” 季东立刻打断:“哎那可不行,本来现在都已经违反上面的规定了,要是再把那块枷锁拿掉,我们哥儿四个差事就别想要了。” “话不能这样说呀季大哥。上面交给你们的差事是把人从京城安全送到漳州,我们这可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配合您的差事绝无二话的!那个枷锁就是个摆设,除了让我朋友难受没有其他半点儿用处,你说是也不是?” 沈天颜见他面上似乎有些松动,便往上又加了把火:“常言道,给人方便就是给自己行方便。季大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大家都是苦命人,何苦相互为难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难不成还能跑了不成?把那玩意儿拿下来,完全也不耽误您完成差事嘛!” 常见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季东想着这一路,各项花销都是沈天颜在出,也不能让人家白白花费那么多,总要行个方便。而且那姓白的还有手链脚铐锁着,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白南玖身上沉重的枷锁终于被拿下来了。 但是这四肢上封印妖力的铁链还在,而且季东他们四个手里也没有能打开的钥匙,用脑子想也知道这是封邻凯的手笔。 因为浑身妖力被封,白南玖现在与普通人无异。四肢与铁链接触的地方早已磨出了红痕,看起来有种凌虐美。 若是以前,他早叫唤疼了,但如今他仿佛没瞧见似的。 沈天颜一直担心他从牢里带出来的伤,但顾及到小狼的自尊,一直没敢问。 但今天,她沈天颜决定要把小狼从里到外好好给检查一遍儿! 夜幕渐深,今日难得歇在了驿站,两人住在相邻的屋子里。 沈天颜带着一壶老酒和几碟小菜敲开了隔壁屋的门——以白南玖怎么也喝不过自己的酒量,到时候还不是任自己为所欲为! 唉,只是可惜,现在摸不到蓬松柔软的大尾巴还有毛绒绒的耳朵。 白南玖应该是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打湿了胸前的衣衫,勾勒出他逐渐成熟的身体曲线。 小狼的喉结也比之前要明显了,沈天颜的手又在蠢蠢欲动。 性感的脖颈下面是……脖子下面被严严实实的衣服给遮住了!差评! 虽然白南玖性子看着和以前差了很多,但他还是乖乖的,沈天颜让干嘛就干嘛。明知道沈天颜是千杯不倒的酒量,但无论让他喝多少他也都听过喝下。 不消一会儿,他就目光迷离了。 捏了捏他的脸,沈天颜像一个猥琐怪阿姨一样问他:“小玖,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你、你在捏窝的脸。”瞧瞧把孩子可怜的,都大舌头了。 “哦?你是谁啊?” “我是沈天颜的白南玖,是她的宝贝儿,是她的崽崽,是、是要为她遮风挡雨共度一生的夫君!”白南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仿佛这个答案已经在他心里酝酿好久了。 沈天颜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但这丝感动也丝毫没有阻挡她伸向白南玖的魔爪——来崽崽,乖乖躺好,阿妈要给你做全身体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悄咪咪问问大家觉得男配这个人设怎么样啊哈哈哈,写着写着莫名觉得还有点萌 第23章 在沈天颜的“指导”下,白南玖乖乖巧巧自己爬上了床,又安安静静平躺在那里。手和脚被束缚住本来就不方便动弹,便只能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无辜而又单纯地凝视着她。 “崽崽,该睡觉了,我们把衣服脱了睡觉好不好?” 白南玖不说话。沈天颜先是试探性地扒开他的领口,发现对面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猥琐一笑,然后就毫不犹豫扯开了他的上衣。 若说沈天颜之前还有点儿旖旎的心思,在看到白南玖裸露的上半身之后,只剩下了心疼与不可置信。 怪不得他这些天都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 白南玖锁骨之下几乎没有半块儿完好的皮肤,密密麻麻的伤痕横错交布。哪怕沈天颜不精于此道,也能一眼看出这些伤痕来自好几种不同的刑具。 怎么会?如若是一般的伤口,以月狼的体质早该愈合了才对。 沈天颜稍微想了下,便知道这一定是封邻凯的手笔。 再加上白南玖身上的抑制月狼妖力的铁链……她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铁链给拿下来!如果能把这个东西拿下来,白南玖身上的伤痕不仅很快会完全愈合,他脸上的刺青也会渐渐变淡消失。 虽然小狼嘴上不说,但沈天颜发现,小狼这几天有时会无意识地遮挡自己脸上异于常人的那部分。 要是李老道此刻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如今李老道不在,她只能和潭泠商量一下了,都是大妖,说不准他有什么办法。 顾及到小狼的自尊心,也想着偷偷找到解决方法能给他一个惊喜,第二日一大早,沈天颜避开所有人敲开了潭泠的门。 本来还在担心会不会打扰到潭泠睡觉,然而潭泠很快就穿戴整齐着过来开门。沈天颜往屋子里一扫,接着就在桌上发现了布、线、针、花绷子、花样子、剪刀和炭笔。 所以这哥们一大早起来刺绣?还真的是……挺有少女心的。 潭泠见沈天颜注意到了那些,有些不太好意思:“我看你的荷包都旧了,就想着做一个新的给你。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既然被你提前看到了,就挑一个自己喜欢的花样子吧。” 沈天颜觉得很奇怪,如果是另一个闺中小姐送她荷包,那没什么,表明两人是挚友。可潭泠毕竟算“外男”,她一个姑娘随身佩戴一个外男亲手绣的荷包……未免太没分寸感了一些。 于是沈天颜委婉道:“本来赶路就挺辛苦了,你就没必要再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了。再说了,我那个荷包是师傅所赠,下次他若是看到我不戴他送的荷包,他会伤心的。” 潭泠没有强求,只是勉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失落道:“倒是潭泠考虑不周了。” 沈天颜:……啊喂!你不要这样啊!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完了,她有些于心不忍了怎么办。 虽然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的样子,但沈天颜还是撇去杂念,直奔主题问潭泠有没有去掉铁链的办法。 谁知道潭泠听完后第一反应却是:“你还真是舍不得让白公子受一点点委屈,让潭泠好生羡慕。” 沈天颜:……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要不您也搞两个大铁链子拴身上? 潭泠似乎真的只是单纯感叹一下,并没有想得到任何回复,他自顾自道:“方法还是有的,只不过不知道白公子是否能够接受。” 潭泠说的这种方法,沈天颜听完只想骂人——妖力被抑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与皮肤直接接触的铁链内侧上面有许多繁复的阵法符文。虽然想要破坏铁链绝非易事,但若是直接舍弃接触的那部分躯体,这个问题就可以简单粗暴地被解决了。白南玖妖力一旦不受抑制,以月狼的体制,一月内失去的四肢便会恢复如初。 沈天颜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听着都不是人干事,难不成让她屁颠屁颠跑到白南玖面前说:“小玖小玖,给你个惊喜,让我来帮你把双腿双脚都给砍断吧!” 没有得到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沈天颜有些失望准备离开。推开门的那一刻,却与外面一双毫无笑意的双眸四目相对。 白南玖想像之前质问“杨戍边是谁”那样理直气壮地生气质问,为什么一大早沈天颜会在这个叫潭泠的屋里出现,却发觉自己的内心无比恐惧。 就在一个月之前,他还是大庆国镇国公与太子太师的独孙,便是在贵人云集的京城也可以闭着眼横行。那时,他可以给沈天颜全庆国最奢华、最令人羡慕的婚礼,财富、权利、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生活……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满足她。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他甚至都不如一个白丁,最起码人家身上没有背负罪名。 至少现在,她还愿意舍弃一切陪伴在他身边。如果他再不识情趣、无理取闹,或许……就真的会被舍弃了。 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的吧? 白南玖若无其事对沈天颜说:“下楼吃饭去吧,吃完饭还要继续赶路呢。” 沈天颜当然也不至于傻到以为真的没事儿——要是大清早白南玖从另一个女人屋里钻出来,她还不得把小狼给吊起来打! 于是她急急忙忙上前去拉白南玖的手,语速飞快解释道:“我是今天早上突然发现有事儿,才过来找的他……” 沈天颜已经好几天都没见到白南玖笑了,可是他刚刚竟然扯出了一抹笑容,并且打断了她的讲话:“没关系的,我相信你。” 白南玖觉得那种心脏被虫子啃食的钝痛感又出现了:不,不要说,我不想知道。 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沈天颜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异常坚持:“不不不,这种事情一定要说清楚的。昨天太累了,我一进屋很快就睡着了,所以今天早上醒的比较早……” 话还没说完,又被身后的潭泠给打断。 “天颜你的衣服还没有彻底干透,我们和白公子一起下去吃个饭再上来收拾吧,到时候应该就能干得差不多了。” 沈天颜没有看到潭泠的表情,更是不敢抬头看白南玖的眼睛。她内心的小人在捶胸顿足在咆哮:啊啊啊沈天颜!你为什么要那么懒把衣服丢给潭泠洗!下次再雇车夫和随侍找一个颜值引不起误会的,他不香吗? 然而沈天颜立刻情商上线,一脸求生欲:“潭泠你和季大哥他们先下楼去吃吧,昨晚住店时我就让店小二给安排好了,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和南玖说。” 潭泠走了,沈天颜非常强硬地将白南玖拽进自己屋里,“碰”的一下关上门。 沈天颜一向不是能憋得住的性子,她开门见山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潭泠?” “不、我没有,你要是喜欢他呆在身边就……” 看到白南玖下意识慌乱反驳的样子,沈天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我之前怎么给你说的,有什么不要藏着掖着,有任何不开心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你要是不想他在身边,大不了我多补偿些让他回去,再换个人驾车就是。” “我……”白南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可是,如今的他又怎么配让沈天颜去迁就。 “白南玖,我问你,你还想娶我吗?” 白南玖听到这一句话后,脸上溢满了惊慌失措与彷徨。她问这话的意思是……要彻底与自己解除婚约吗? 捧着白南玖的脸,沈天颜盯着他的眼睛攻气十足道:“你要是不想娶我了,那就换成你嫁给我。我千里迢迢,从京城一路陪你到漳州,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我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我选择的伴侣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会撒娇会卖萌的狼崽崽!给我拿出你正宫的气势来!” 谁知道小狼听了这话,好像更加失措了,还闭上了眼睛? 沈天颜才不管那些,她自动把白南玖这种反应脑补成,现代那些追星女孩的呐喊尖叫“啊!哥哥好帅!我快不能呼吸了怎么办!”。而且,都闭眼了啊闭眼了!于是沈天颜就顺势吻了下去。 这是两人新年后的第一个吻。 白南玖一开始还在被动承受,后来似乎是想将自己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部宣泄出去,他开始回吻,直到这种吻渐渐变成用力的啃咬,一滴滴滚烫的眼泪掉落在沈天颜脸上。 沈天颜:……果然是个狼崽子啊,嘶。不过好像是你咬我吧,我都没哭你怎么还哭上了呢! 果然还是个宝宝。沈天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一边摸着自己破了皮的嘴,一边哄他:“高兴了吧?嗯?你要是再天天阴沉着一张脸,现在委屈哭唧唧的说不准可就是我了。” 白南玖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难过与无助,似乎正在一点点从自己身体里抽离出来。以前,周围人将目光全部都放在他身上、对他有求必应,他那时觉得是理所当然。现在他才懂得,原来一个人愿意在乎你的感受、愿意把你放在心上、捧在手里,是多么值得庆幸而又幸福的一件事。 真好,他放在心里的那个人,恰巧也将他放在了心里。 至于那个叫潭泠的,留下便是!他的颜颜那么好,以后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他总不能不让外人接触沈天颜吧?他还不信了,姓潭的能翻出一朵浪花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潭泠:嘿,我还就能翻出浪花来了!而且不止一朵! 直女沈天颜:什么?潭泠?那不就是个司机吗! 第24章 在潭泠看到沈天颜微肿的嘴唇后,他脸上一直挂着的、那种令人感到亲切的微笑终于消失了。 但也只消失了片刻,他很快又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招呼沈天颜和白南玖的坐下,然后无比自然流畅地将沈天颜喜欢吃的东西换到她面前。 沈天颜察觉到了,又觉得如果连这个都拒绝,就显得太自作多情了。于是便默许了潭泠的好意。 毕竟人家又不是往她碗里夹菜,那样略显亲密她还能婉拒一下。换个菜而已,就算是刚认识的朋友都会这样客套一下以示友好。 反观白南玖,他好像根本没将潭泠放眼里一样,夹了一个西葫芦馅的素包子放在沈天颜碗里。沈天颜笑着看他一眼便欣然接受。 于是一个投喂,另一个安心吃饭,两个人都没有再多看潭泠一眼。 潭泠这次似乎也很知情识趣,没有再作妖,只放下筷子后说了句:“天颜你们先慢慢吃,我上去帮你把东西整理一下。” 沈天颜好歹还点头示意,白南玖更是连头都不抬一个。 从那之后,白南玖就保持着自己“高冷”的样子。将什么叫做“目中无人”演绎得淋漓尽致,坚持“视潭泠为空气”政策方针一百年不动摇。 潭泠虽然一直也都和和气气对待每一个人,但能不和白南玖说话也尽量不去搭话茬。然而偶尔不得不和他交流的时候,又好像毫无芥蒂一般。 沈天颜心底逐渐产生了一种疑惑:貌似是她误会潭泠了?看起来,潭泠好像对白南玖没有什么敌意啊!反倒是白南玖一直对人家爱答不理的。 然而,诡异的氛围持续了没几天,沈天颜就遇到了这次行程上最大的难题——接下来的路,马车过不去了。 快到漳州地界,山路崎岖,官道都变得越来越难以通过。有些地方,就算两个人并排行走都不能,更别提让一辆马车过去了。 沈天颜来之前确实也没考虑那么周全,她对大庆南方的地貌和风土人情一向不怎么熟悉。本来以为至少是到了漳州路才会那么难走,谁曾想这才走了三分之二就必须靠自己的双腿“发电”了。 但之前都对季家的四个兄弟许诺过了,沈天颜干脆就把马车给变卖了,钱一分不少地都给了他们四个。 另外两个车夫打道回府了。潭泠和沈天颜毕竟不是普通的雇佣关系,而且这一行七个人,他姑且算是战力比较高的,沈天颜怕接下来有什么意外,还是默认了他一路跟随。 害,要是她的小狼恢复了战力,还需要考虑什么安全问题啊!只要有她在旁边防止玄门中人的暗伤,他俩在一起简直可以横着走!毕竟打架她不行,玄学可是她这辈子的主修专业哈哈哈。 人家都说,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小心地邪。沈天颜纳闷,这flag她也就心里立一下,还没说出口呢,怎么报应来得那么快! 七个人本在嘉化山狼狈地行走。虽说山上被先人开辟出一条陡峭的小路,但这条路极其狭窄。 沈天颜作为最娇小的一只,经过时都会被旁边的树枝各种划到,这还是在潭泠和白南玖一前一后护着的情况下。那最虎背熊腰的季三兄弟季南,现在脸上简直就像刚和小情人打完架一样,可真真儿是苦不堪言! 正在季家兄弟叫苦连天的时候,山上突然诸多巨石滚下,直直朝着众人滚下!而本来空无一人的两侧,也突然凭空出现了十几个杀手。他们手持弓箭,动作狠辣,一时间诸多箭雨纷纷落下! 白南玖眼神瞬间一凌。他还说封邻凯怎么再没有出现蹦跶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了! 即使四肢被锁住,白南玖还是反应迅速地干脆利索抱着沈天颜滚到一旁,躲开了这些伤害。 为了尽量将沈天颜护在自己怀里,衣服被锋利的树枝以及箭头划破,身上也增加了许多小口子。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只匆匆看了一眼沈天颜,确认无事便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弓箭手们身上。 沈天颜在那些人凭空出现后便暗道糟糕。以她之目力耳力,这么近的距离还能不被她发现,一定都是高手! 只不过,就算她发现不了,潭泠作为一只活蹦乱跳的大妖,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来不及想这些问题,沈天颜手忙脚乱掏出自己各种能够起到攻击效果的符纸,一股脑朝那些人丢去。 即使一开始震慑住了几个人,但这些东西毕竟威力有限,杀手们还是不要命般向这边涌来。也是多亏了潭泠使出术法逼停他们,才使得杀手们没有瞬间就追赶上沈、白二人。 很快白南玖便发现,这群人目的性十分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在狼狈躲闪的同时,趁机一把将沈天颜推进潭泠的怀里。甚至都来不及深深看那个姓潭的一眼,只仓皇嘱咐了三个字“护好她”,便纵身一跃,朝山下翻滚而去。 潭泠死死抱住想要挣脱的沈天颜,一改往日作风,强势地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 这次沈天颜终于凭借自己超人的耳力听清楚了,这十几个人全部都朝着一个方向追去。 他们六个人,暂且安全了。 沈天颜和潭泠都没怎么受伤,只是季家那几个兄弟伤得不轻。季东和季南身上被插了几只箭,季西一条腿舍了,年龄最小的季北最严重,身上伤痕累累,整个人竟是直接昏过去了。 沈天颜一向都不是一个圣母心泛滥的人,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愿意帮助季家的四个兄弟。但现在,她根本不关心东南西北几兄弟怎么样了,她只想知道白南玖现在在哪里。 潭泠看出沈天颜急切的心情,这次没有再加以阻拦,只是道;“我陪你一起去找他。” 沈天颜不好指责、现在也没有时间指责潭泠,毕竟那时他的做法是能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唯一办法。以她的战斗力,过去了只会拖累白南玖。 可是!她的小狼这时候不是一只勇猛的月狼,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啊!又怎么能胜得过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季大哥,你们快带着季北兄弟去瞧郎中吧,他的伤势拖不得。你也看到了,刚刚那种情形,白南玖必死无疑。你们就直接回京禀报朝廷,说他死了。至于我和潭泠两个人……什么话该提什么话不该,我相信季大哥都懂。毕竟违反朝廷法度,让亲属陪同流放,随行的官差也是半分好都落不了吧?至于我……作为白南玖的朋友,不管能不能找到,不尝试找一下他的尸骨的话,是不会心安的。” 不,才不会,她的小狼才不会死。她将李泉箓送给自己保命的星河石,早就偷偷塞进了白南玖的荷包里。即使白南玖实在抵抗不住的话,有法宝星河石在,也能保他性命无忧。 季东刚刚看到沈天颜和潭泠使出的那一手,根本不敢阻拦他们离开——尤其是潭泠,普通人哪儿能凭空一个水球就丢过去啊!虽然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但这小兄弟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啊!他不要命了敢拦他们! 其实一开始,沈天颜就没打算去漳州。 等到了漳州,在朝廷的管控下,白南玖难道要一辈子老死在那里吗?这样他的血海深仇还怎么报?镇国府那些忠心耿耿的旧部们,如何与他们的小公爷同仇敌忾? 其实她也料到了,封邻凯必不会善罢甘休。和季家四个兄弟往漳州方向走了那么久,并且一个护卫都没带,等的就是他封邻凯! 沈天颜艰难地沿着白南玖刚刚滚下去的那个方向走去。这个方向似是从未有人经过,不仅仅是脚下寸步难行,隐藏爬伏在草丛里的动物也多了不少。 尤其是沈天颜最怕的蛇。就在半分钟前,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潭泠抬手一个术法,就将一条与植被混为一体的、青绿色的蛇拦腹切成了两半。 她知道有点儿丢人,可她还是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惧,只能整个人颤颤巍巍半依附在潭泠身上。 这时潭泠的声音犹如天籁,他不停安抚着沈天颜:“别怕。有我在,那些东西半点儿都不会靠近你。我必护你安全无忧。” 沈天颜心底微安,和潭泠一起循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一路找来,想着白南玖这次一定伤得很重。 可走着走着,血迹突然消失不见了!沈天颜一下便失去了线索。 对于这种情况她早有预料,白南玖身上还有她偷偷布下的一个追踪术,燃烧一张追踪符便能知道人大致在哪个方向。 但这种追踪术效果十分有限,百里之内是辨别不出方向的。沈天颜试着烧了一张符,只见那张追踪符没有朝着一个方向飘去,而是在沈天颜身边转着圈,这便是离得太近找不到的意思了。 潭泠沉默地看着沈天颜做这一切,突然有几分自嘲似的勾起半边嘴角,“原来你为了他,思虑如此周全。其实这场刺杀,你也早就预料到了吧。可是你还是愿意为了他以身涉险。” 沈天颜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了潭泠一眼。 那么在这场刺杀中,潭泠你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第25章 奇怪,真的很奇怪。 嘉化山人烟稀少,按理说十几个人匆匆追赶另一个人,一定会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才是。但这周围的草木,连半分都没有弯折。就像是这十几个杀手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再加上白南玖的血迹突然也没了踪影,沈天颜和潭泠竟是半点儿线索都没有了。 可是这张追踪符依旧是围着沈天颜无头苍蝇一般打转,说明白南玖应该还在不远处才是。 本来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风险已经被降到最小的沈天颜终于开始忍不住慌了。 太阳渐渐下山,暗夜也慢慢从山脚下爬了上来。 即使不方便继续寻找,沈天颜依旧拒绝了潭泠的提议——先下山明日再来。 为了省时间,她干脆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直接就躺下来休息。 潭泠拗不过她,只好在周围施下术法、标记领地,以免受大型野兽骚扰。等到沈天颜睡着后,他又捏了一个水系的法诀,轻柔地帮沈天颜做了一个简单的清理。 沈天颜那么爱干净一个人,现在灰头土脸的竟也不介意。 潭泠脸上再没了笑意,目光沉沉看着沈天颜的睡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静谧的夜晚,天上繁星密布,潭泠难得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脑中却突然响起一个不容拒绝的刺耳声音:“白南玖那边你不要管了,把沈天颜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我安全地带回她应该呆的地方!别让她再插手白南玖的事儿!” 潭泠连个回复都没有。那人向来懒得在意他的反应,反正他也无法违抗那人的一切命令。 不,总有一天,他会想办法解除这个灵宠契约,不再受任何人的摆布。 沈天颜夜里睡得极不安稳,做了好几个光怪陆离的梦,都是和正在受苦受难的白南玖相关。 潭泠见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沈天颜的不安一瞬间就全部消失了。 潭泠无奈地笑了一下,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感到难过。他们一族的水系妖力向来擅长安抚、治愈、魅惑这些术法,虽然能安抚到沈天颜他很满足,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战斗力并不高,才会被如此轻易就制服,被迫签订了那个给他带来了无限苦难的灵宠契约。 要是……要是他身上也有月狼的血脉就好了。 白南玖根本不知道,他其实是多么的羡慕他。 月狼,这两个字代表的就是天生的强大。如若不是妖力被封,就算是他,也会不自主地向他臣服。只要白南玖想,一头成年的月狼,便是被称作妖王,怕是都鲜少有大妖胆敢反驳。 第二日清晨,沈天颜是被一股香气给勾醒的。 然后她便看见潭泠……正在烤鱼? 苍天啊,但凡和潭泠一起吃饭,她都顾及着他的“品种”,从来不敢点鱼。但是,潭泠现在这是在对同类自相残害? 潭泠见她醒了,温柔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不爱吃鱼,但这里条件有限,我实在没什么办法。只能去附近小溪捉一条鱼烤给你吃,今天就将就一下吧。” 沈天颜整个人都呆滞了:她不是不喜欢吃鱼,她是和他一起才不敢吃鱼啊! 沈天颜一脸魔幻现实主义,愣愣地要把身上不知何时盖上的衣服还给他。潭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早晨山上露气重,冷得很,先穿上吧。” 将衣裳披上,犹豫了半天,沈天颜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嗯……平时也吃鱼?” 潭泠半点都没有被为难到的样子,爽快回答:“吃呀!为什么不吃。在我们妖的眼里,修炼成妖之后就不再是鱼了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种族。就像是人和猴子的区别一样,你们人类会觉得自己不能吃猴子吗?” 得,倒是她之前太小心翼翼了,合着人家根本不在乎。沈天颜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得默默啃鱼吃。这个比喻可真是太神似了,难不成潭泠还是个懂达尔文进化论的? 找不到白南玖的日子格外难熬,可是追踪符却又一直原地打转,气得沈天颜怀疑这玩意是不是坏了。 整整两天过去了,沈天颜都没有找到哪怕一丁点线索。再次拿追踪符出来试一下的时候,它竟然燃烬消失了!这说明追踪术被人给强行破解了! 难不成,白南玖又落到了封邻凯手里?以封邻凯的实力,确实能够一眼看穿她的追踪术,随手解除了也正常。 感受到沈天颜的焦躁不安,潭泠忍不住安慰道:“不会是封邻凯,他现在还在京城。” 沈天颜不禁下意识反问:“你是如何得知他在哪儿的?” “如今太子坠马昏迷不醒,国师需要为其祈福祷告,皇上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他离京的。”潭泠泰然自若解释道。 沈天颜不置可否,却突然见到西北方向的天空有一团东西爆炸开来——是信号符纸!李老道和她之间特有的传递信息的方式! 李泉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小狼是不是也被李泉箓给救了? 沈天颜心跳如擂,顾不得思考那么多,飞快向那个方向奔跑而去。 跑了不到一刻钟,她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循着这气味找去,果然就见到了李泉箓和因为受伤而昏迷不醒的白南玖。旁边还有一堆尸体,赫然便是之前那群杀手。 幸好,这浓厚的血腥味不是白南玖一个人的。 死老头子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见到沈天颜咧嘴就笑:“我就猜我的乖徒儿应该在这附近,来的还挺快!” 沈天颜瞪了他一眼,但现在也无暇计较这些,急忙询问白南玖的伤势如何。 “放心,死不了,这小子命硬着呢!我从南境一路向北走,恰巧经过这里,却突然感受到星河石发出的星河阵,我还以为是你有危险。吓得为师我一路赶来,结果是这小子!你别说,妖力被缚,他还能一个人和一堆杀手周旋那么久,顺带搞死几个,到底是我李泉箓的好徒婿啊!” 沈天颜这才注意到一旁被砍断的铁链。所以,师傅已经知道白南玖的月狼身份了? 感受到徒弟的目光,李泉箓忍不住嘚瑟道:“嘿嘿,怎么样,为师厉害吧。我一看这个铁链就知道是封邻凯是杰作。从小和我斗法他就斗不过我,就那些个阵法我一下就都给破了。没了阵法加持,这就是一堆不堪一击的破铁!我一下就都给拿下来了。” 李老道心里想,怪不得老觉得他这徒婿怎么那么听憨徒儿的话,原来他就是当年沈天颜养的那只小狼啊!这当宠物的,可不是听主人的话。 “那追踪术也是你给破的?” 李泉箓一拍脑门,“哎呀,原来那个追踪术是你给下的啊!我还说呢,姓封的什么时候退步到这个水平了!明明这群杀手身上的匿藏阵法还是挺完美的啊。” 沈天颜懒得搭理他,急忙上去检查白南玖的伤势。 李泉箓瞥到徒弟那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酸溜溜道:“都给你说了死不了。没看就这一会儿他脸上刺的字儿都淡了不少吗。他现在恢复了妖力,皮糙肉厚的很,就算胳膊腿儿都断了也死不了!” 说完见徒弟还是不搭理自己,也没有介绍跟她一起来的这个公子是谁的意思,忍不住又嘴欠道:“呦,这位公子可真是器宇轩昂、玉树兰芝,和我爱徒是什么关系啊?莫不是我徒儿回京一趟,也沾染上了豢养男宠的恶习?” 潭泠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这种近乎侮辱的话,朝李泉箓作了一个揖,依旧笑得温和有礼:“在下潭泠,是来自双泠泉的一只鱼妖。之前承蒙天颜搭救,这些时日她对我确实多有照顾。” “天颜她一向如此会照顾人,当年我还不能化形的时候就体会到了。”一道冷冷的声音插入,赫然便是刚刚清醒的白南玖。 “你醒了?身体可有任何不适?”沈天颜一边掏出手绢帮他擦脸,一边关切问道。 潭泠也主动上前,在白南玖伤口上随手捏了一个治愈术,以加速伤口愈合。最后还朝白南玖露出了一个标准无害的白莲笑容。 白南玖:……他不会害我吧。 沈天颜也是对他刮目相看,这个治愈术可比她捏的高级多了。她倒不知道潭泠竟如此精通此道,说不准郡主的腿他也有方法医治。 见白南玖没事,沈天颜终于能腾出精力来质问李泉箓了:“你没事儿跑南境干什么去?” 李泉箓一向没心没肺的笑容收敛了一下,“南境发生兽潮,连带着为师门派也跟着遭了殃,回去看看而已。” 沈天颜见李老道一副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便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李泉箓难得严肃了一下,他认真朝白南玖问道:“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怎么说我也算你的半个师傅,你告诉为师,你接下准备怎么办?去漳州老老实实服苦役?还是说你想逃走,然后让我唯一的徒弟跟着你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受苦? 第26章 白南玖想也不想就下意识回答:“我不会让她受苦的。” 李泉箓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哦?那你告诉我,她这一身划痕是从哪里来的?” 白南玖看向沈天颜这几天在嘉化山被树枝划出来的细密伤口,本就愧疚自卑的心更加不安了。 沈天颜发现这李老头,别看平时没个正形,偶尔严肃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哈,妥妥一李·容嬷嬷·泉箓。 “行了师傅!你就别吓唬他了!说的好像我跟着你跑山沟沟里种地就不苦一样。”沈天颜小声嘟囔了一句。 李老头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胳膊肘拐的,已经不是简单地往外了,这是恨不得拐好几圈啊! 但沈天颜其实真不是特别在意这个,也没觉得和白南玖在一起有多苦。 俗话说得好啊,有钱就是大爷。只要腰包里鼓鼓的,无论在哪里过日子都是舒坦的。 以沈天颜的小金库还有赚钱的本领,只要不是强求纸醉金迷的生活,那还都是足以支撑的。 或许是因为重活了一辈子吧,她更想过一种波澜起伏的生活,不再那样按部就班。 与其嫁个人平平淡淡地过后宅生活,那还不如拼一把,为镇国公一家平反。而且,尝试着养成一个权臣什么的,不是还挺有意思,也挺有成就感的? 镇国公身上虽流淌着异族的血脉,这一辈子却铁马峥嵘、为国为民;镇国府满门忠烈,竟落得如下惨烈的下场。 然而,尸位素餐者依旧庙堂之上高枕无忧,这又让人如何不得不感叹一句天道不公! 沈天颜自知自己做不了英雄,但她却做不到对英雄含冤视而不见! 更何况,这些英雄还是小狼的家人。 沈天颜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感觉师傅和封邻凯关系并不是那么好的样子。而且李老头在明知道封邻凯与白南玖如此不对付后,还是选择救了白南玖。 她是肯定要站在白南玖这边的,白南玖和封邻凯之间有着不可解的世仇,那就意味着她一定是站在封邻凯的对立面。 从私心上来说,她当然希望师傅也站在白南玖这边,但封邻凯毕竟是李泉箓的小师弟,她也不知道师傅对他这个小师弟是个什么感情态度。 所以,最好的结果或许是师傅不插手这件事。 李泉箓根本没注意到自家徒儿已经“算计”他半天了,还是维持着一副封建大家长的面孔问白南玖:“说罢,你下一步准备去哪儿?” 沈天颜一听这话大喜,深知李老道言下之意就是“行吧,就算你是朝廷钦犯,这身份我也接受了。让为师看看你未来准备去哪儿发展,勉为其难帮一下你。” 白南玖也郑重地答道:“晚辈准备直奔云州。实不相瞒,在京西大牢的时候,祖父的旧部曾与我取得联系。云州将士一多半都曾与我祖父一同征战沙场,最是忠心耿耿不过。我如今羽翼未丰,若想暗中积蓄力量、东山再起,去云州无疑是最快的一条路。” 与他取得联系的人其实就是都尉吴胜。 之前陈成礼在皇宫外一跪,也正是吴胜率先从人群中走出,跪下大喊“还请陛下彻查!”,进而煽动鼓舞了若干百姓。 李老头听完很不屑地瞅了他一眼:“那就是靠你祖父呗。虽然不顺路,但为了监督你对我家这傻徒弟到底怎样,为师我还是决定陪你们走一遭!” 李泉箓生气归生气,却又忍不住担心沈天颜,总还是得亲自跟着才放心。 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能一辈子跟在徒弟身边,便背着白南玖和潭泠,偷偷将各种保命的法宝一股脑儿都塞给了沈天颜。 沈天颜简直目瞪口呆,她从没想过李老道竟如此深藏不露。这……原来那么多年她一直抱着一只粗大腿!要是有师傅护着,还怕什么封邻凯啊! 但李泉箓就是这种人,哪怕你已经知道他很厉害了,还是忍不住想要从心底唾弃他。 三个男人一台戏。有李泉箓、白南玖和潭泠在一起的行程,实在是太让人心累了。在这里重点点名批评李老头! 场景一: 四人经过罕无人烟的小树林,李老头将行李一扔,嫌走路累,必须让人背。潭泠立刻表示自己不介意,愿意背他,但李老头不依不饶非要让白南玖化成狼形背他。 然而,白南玖又对这件事情异常坚持,表示我有我的骄傲放纵——人形背可以,狼形他的背上只能坐沈天颜一人。 果不其然,李泉箓吵吵闹闹、死缠烂打,说白南玖不尊师重教。 场景二: 在食肆吃饭的时候,李泉箓又嫌鱼的刺儿太多了。果然,还是潭泠第一个站出来主动给他剃刺。潭泠剃完刺后,李老头又突然改口说自己不想吃了,转头就把鱼夹到了沈天颜碗里。 白南玖一言不发,只是将那块鱼又夹回到潭泠碗里。李泉箓又不依了,吵吵嚷嚷的令沈天颜头都大了。 场景三: 虽然赶路已经很疲惫了,但李泉箓精力旺盛,还是要其他三个人一起陪他推牌九。潭泠自是处处都让着李泉箓和沈天颜,白南玖这次学聪明了,也让着李老头,避免和他正面交锋。 但是!李泉箓他还是不满意,死死揪住白南玖不放:“你明明可以赢为什么不出牌!是不是觉得我年龄大了,看不起我!” 沈天颜每次忍不住想要弑师的时候,就强迫自己深呼吸,想一下李老头送给自己的那些法宝,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师傅是爱我的、师傅是爱我的,他只是脑子有问题,需要年轻人的关爱与照顾而已。 但烦他的时候是真的烦,在李泉箓说自己要离开之后,沈天颜反而又是最依依不舍的。 李泉箓也很是感慨:“以前就觉得你比别的孩子早慧,但那时毕竟小小的,白嫩嫩一团儿。现如今,你是真的长大了!总是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这几日我才发现,没有我在,你也能过得很好。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真正想完成的事儿,那便去吧。总是要学会成长的,为师也不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顿了顿,他才犹豫道:“我知道封邻凯他……做了许多错事。即便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我可以不再追究,为师心里也一直还是放不下的。因此我也更没有资格要求白南玖去原谅他。但他毕竟是我的师弟,算起来你都合该叫一声师叔的……罢了,你们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尘埃落定的时候告知我一声就行了。” 李泉箓走了,他挥一挥衣袖,还顺便带走了潭泠。 对于这件事,沈天颜之前是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一想到那两个人在一起,好一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和谐场面,沈天颜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她不知道潭泠其实是被李老道威胁后,强迫给带走的。 潭泠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李泉箓一眼就看出自己……是怀揣目的接近沈天颜的。 李泉箓嗤笑一声,“行了小白鱼,现在就咱俩在。说罢,封邻凯让你接近我那傻徒弟到底有何目的?” 潭泠听闻此言,内心惊起波涛骇浪,面上的表情也差些维持不住,“您如何得知是国师大人所为?” “得了吧,你身上那个灵宠契约,我一看就知道是他!他结契的手法还是我教的呢!” “那您为何……” 李泉箓根本不让他说完,摆摆手大气磅礴道:“为何没有在沈天颜面前揭穿你?有我在,你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这就是自信,自信你懂吗!而且,小师弟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你多半也是被他强迫。倒是个可怜人,你将他的近况说与我听,我听完说不准可以大发慈悲,帮你把这个契约强行给废弃了。” 潭泠自知和李泉箓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便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它本是双泠泉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鱼,唯一的不同便是他异于常鱼的白色鳞片。 也正因为这个,一番机缘巧合之下,竟是让他修炼成妖。但和自带光环的月狼一族不同,他足足修炼了五百年才能化为人形。 后来的故事就非常老套了,即使他一直安于现状生活在双泠泉,偶尔还偷偷救治一下附近受伤的村民,但他还是被封邻凯发现了。 潭泠连反抗的本领都没有,便被封邻凯轻易制服。 那时封邻凯还不是国师,虽然是弘祁教的掌门,但也没有如今这滔天的权势。为了往上爬,潭泠就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刀。潭泠作为白莲时笼络的各种人脉资源,最终全都汇集到了封邻凯手里。 其实就连潭泠都不知道,为何封邻凯他如此痛恨镇国府。 即便封邻凯本身就是一个渴求权势的人,但他如此急切地想要走向庆国的权力中心,最起码有一半的原因是想要置镇国公于死地。 白南玖一开始也在封邻凯这个“必死”的名单里。 封邻凯担忧白南玖逃脱,利用月狼亲缘间的心理感应,一早就在南境布下了天罗地网,准备将祖孙俩一网打尽。 而靖远县庄府正是他做的二手准备。就算白南玖没有赶到南境来,但有庄府这一门血案在,能让镇国府一门被世人所唾骂,封邻凯便也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只不过,一开始让潭泠去接近沈天颜,还真的是封邻凯的“一番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注意到营养液变多了,虽然和那些大神作者比连个零头都不是,但是!渣渣作者巨开心啊~感谢小天使们的评论、收藏、营养液和霸王票,又有动力去码字啦~ 第27章 沈天颜是李泉箓唯一的弟子,虽然封邻凯该利用的时候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但他难得良心发现,顾及到师兄,并不想让沈天颜卷入太多。 因此,派潭泠去,封邻凯给的命令是让沈天颜尽量全身而退,不要再插手白南玖的事。 可是潭泠受够了,他受够了这种为人仆役的日子。 月狼一族强大而尊贵,就算撇去镇国府不谈,以弘祁教对妖魔的憎恶痛恨,二者之间必有一战。 潭泠希望白南玖赢,他甚至希望,白南玖能够将弘祁教满门屠尽! 因此,他背着封邻凯,帮沈天颜搭上了安阳王这条线。 其实那几日卧病在床,并不是他真的生病了,而是封邻凯对他的“惩罚”——国师大人一向多的是办法令他生不如死。而那些时日里,他也不得不被迫“阻挠”了一下沈天颜去救白南玖。 其实,潭泠说的这些和李泉箓预测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李泉箓问了一个潭泠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所以你对我徒弟到底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潭泠脸上的表情迷惑了一下,他无意识地捏住手里早已绣好却没机会送出去的荷包,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好像又有无数的话可以讲。 “我……我不知道。沈姑娘她人很好,和弘祁教那些人完全不一样,就算我只是一只法力低微的小妖,也会在很小的细节上顾及我的感受。我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觉,也喜欢照顾她。 这些都让我特别满足,有时几乎都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样一个令我痛苦不堪的契约在。甚至见到她对白公子那般好,我起了不该有的嫉妒之心,忍不住想要使一些手段,好让她将心多放在我身上一些……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在这个契约带给我的苦难面前,似乎都不值一提了。得不到自由之前,相比较去纠结沈姑娘喜不喜欢我,想办法解除契约,或许才是我最应该做的事情。” 沈天颜对潭泠内心的纠结挣扎一无所知,她此刻正忙着调戏小狼。 没错,白南玖被灌醉后实在是太美味可口,她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又将他给灌醉了。 上辈子没发觉,原来千杯不醉还有这等好处呢。 沈天颜一脸正经说服自己:咳,这不是主要得给小狼的身体做个“复检”,看看那些伤口都彻底愈合了没有。她这么做也都是迫不得已,为了正事儿、正事儿嘛。 看到白南玖那个娇气懵懂的眼神,沈天颜根本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就觉得一堆有的没的四字词语飘过——什么“菡萏氤氲”“水光潋滟”“水乳交融”啊,占满了小小大脑中有限的弹幕位置。 不愧是月狼,白南玖身上的皮肤简直羊脂玉一般,脸上的刺青也都完全消失了。 沈天颜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感受手下这紧实有致的肌肉纹理。 这一摸,沈天颜顿时悟出了一个人生大道理。 这人呐,就是得坦然接受一个事实——总会有人天生就出生在你梦寐以求的终点。 像是她上辈子的个别男朋友,整天去健身房各种练,吭哧吭哧累得不行,不还是连白南玖半点儿好身材都没有;可白南玖倒好,啥都不用做,这蜂腰翘臀螳螂腿的,啧。 所以说,人呐,要学会坦然接受自己的不足,不要以己身之短攻他人之长,还是要放过自己。 总结一下,沈天颜决定坦然接受自己“好男色”这一大癖好,并美其名曰自己有着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毕竟让美人独守空房,那才是莫大的罪过不是。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沈天颜觉得自己这一套逻辑下来简直……perfect!完美!fantastic!惊天地泣鬼神! 这么一通洗脑,沈天颜手下的动作就更加肆无忌惮、心安理得了。 “小玖啊,姐姐给你做检查,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沈天颜一副狼外婆的哄骗语气。 她将手从白南玖的喉结一路慢慢滑下,“这里痛不痛?不痛啊,那这里呢?还是这里?” 白南玖很委屈,“不痛,但是痒。颜颜,我好痒。” 沈天颜挑了挑眉,“哦?痒?那看样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今天的检查到此结束!” 白南玖差点急哭了,“不,我有问题有问题。颜颜你别走,小玖还想要你摸。” 沈天颜差点儿没笑出声,她收起自己脸上春风荡漾的表情,摆出一副威严的面孔,“摸什么摸,我很忙的好吗。别人让我摸都要给我钱的,你的话,钱就不用了,但下次也要记得提前预约。记住了吗?” 白南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还要提前预约,但也不敢反驳沈天颜,只得委屈巴巴应下了。 第二天一早,白南玖完全忘了昨晚的事情,又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眼睁睁看着软萌可爱的小狼变成现在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沈天颜心下遗憾,但也不得不承认,白南玖现在这种生人勿近的外表,看起来超正点的! 自家小狼,怎么看都好看。要不然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动力,从京城陪着又是去漳州、又是去云州的。没错,她就是那么肤浅。 去云州的路比去漳州的要顺畅了许多,没几天两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云州军中,几乎可以说是归德将军钟子桑的天下。 钟子桑四十年的人生也是够传奇的。 他无父无母,能平平安安长大靠的是行乞与偷盗。好不容易十五岁那年幡然醒悟,觉得自己这辈子不能再这样下去,就去码头找了份卸货的苦力活做。谁知那领队黑心无比,给工人的工资竟然克扣了足足一半! 钟子桑一向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性子,上前与那领队理论,口舌之战争不过,就将人给打伤了。吃了半年的牢饭后出来,那领队还是不依不饶的,找了十多个壮汉围殴他。 钟子桑算是天赋异禀了,但被十个壮汉围殴,拼尽力气也只是得到了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他无家可归也无人牵挂,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血液一点点从身体流出。胳膊似乎是折了,或许他可能也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彼时新皇尚未登基,安阳王也没有如今泼天的权势富贵,朱振华在回京途中遇到了这个倒在雪地中奄奄一息的年轻人。 “你倒是挺能打的。旁边那几个都是被你给揍趴下的?如此神力不如去军中为国效力了。” 就这一句话,他的人生就迎来了翻天覆地的转折。 如果说安阳王是他的贵人与救命恩人,那么镇国公对他就是有再造之恩与伯乐之恩。 镇国公的军中,虽然也会有官宦子弟凭借裙带关系晋升的事情。但是,白威远治下,但凡你是有真本事的,他一定一视同仁、不拘一格用人才。遇到可造之材,他更是会亲自教导。 钟子桑就是那个幸运儿。 安阳王与他仅有一面之缘,把他扔进了军中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后来给他赐名“子桑”,教导扶持他一路从一个默默无名小士卒,一路升至归德将军,如师如父的却是镇国公白威远。 白威远叛国战死的消息一出,虽然钟子桑常年不在京城,不清楚封邻凯和镇国府之间的阴私,但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与那狗皇帝有关。 因此,钟子桑差点儿没带着手下的将士们打入京城,捣了他皇帝老儿的老巢! 也是多亏这个时候安阳王命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及都尉吴胜悄悄递信儿,让他等着接应扶持小公爷,他这才按捺住自己愤怒的心。 因此,白南玖若是想在接手祖父军中威望的同时,能借安阳王的势,在钟子桑这蓄积力量、韬光养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白南玖虽然没跟祖父来过军中,但作为小世子,镇国公的心腹们还是见过的。 钟子桑再次见到白南玖时,“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热泪盈眶大声道:“臣,归德将军钟子桑,拜见世子!” 白南玖毕竟身份不同,虽然隐姓埋名、一无所有,但钟子桑不可能真的让他从最低层开始挣军功,便一开始就让白南玖空降成了宣节校尉。 庆国军中倒没有避讳女人的说法。虽然一般鲜少会有女性随军出征,但有时刚打完仗,人手不足的时候也会从当地临时征召一些村妇来烧火做饭、以及女大夫来照顾伤员等。 沈天颜仗着自己勉强还有几分三脚猫的治病功夫,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军中混了个军医当当。 只不过在军队,两人就不可能住在一起了。白南玖住在军中;沈天颜不属于军队“正式编制”,便在周遭买下了一个干净的小院落住下。 沈天颜觉得现在他俩就和异地恋差不多。平时见面的时间大大缩减,每次见面也都不方便,让沈天颜心中很是懊悔——当初还能住客栈的时候怎么就没把小狼给办了呢! 然而,很快事情就迎来了转机,沈天颜“办”白南玖的机会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九点准时更新~ 怕我的读者们有正在学英语的会被我误导,作者在这里解释一下fantastic这个词,不学英语的可以直接划下一页啦。 虽然大家最熟悉的fantastic意思是“极好的”,但是比如说你在时事评论的文章里看到了这个词,如果是作者用来评论某种措施、理论,那这个词代表的是消极的、负面的意思——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的。 这个词用在这一章其实就在抨击沈天颜的逻辑太扯了哈哈哈。 第28章 与大庆南境接壤的丽云族再次来袭,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势如破竹,直接占领了三座城池。 归德将军的这一支军队临时增调,被派去作战迎敌。 庆国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出征之前必须要给所有将士放半日假。妻儿老小在附近的,可以去探望一下;家人远在天边的,也有时间将自己的贵重财物找人寄回去。 白南玖自是来到了沈天颜的“新家”。 虽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但沈天颜其实并没有那么担心,毕竟能伤到白南玖的人和兵器还真不多。这次恰恰是他攒军功的一个好时机。 只不过,今晚莫问前程,只聊风花雪月。 “小玖,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十八,啧,成年了啊。” 白南玖不解地看着沈天颜——他不是早就成年了吗? 沈天颜露出了一个“你不懂”的笑容,意味深长道:“养了你这么些年,也是时候采摘了。” 虽然在军中历练了半年的时间,白南玖肤色变深、脸上表情也愈发冷若冰霜,但沈天颜还是看到他爬满了红晕的脸庞,感受到他一瞬间的无措与期待。 沈天颜再次没忍住笑出声:“所以,你听懂了啊哈哈哈。看来在军中听了不少段子,这可真是后生可畏啊!” 白南玖心下不禁有些羞赧:又来了!她总是这样逗弄他!但最让人生气的是,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争气!觉得这个女人坏到极致的同时,却又忍不住一次次沦陷,任她为所欲为而无力抵抗。 沈天颜勾起白南玖的下巴,按照老规矩先安排了一个深喉吻。 仅仅是一个吻而已,白南玖绯红的眼角与压抑不住的细碎呜咽,让沈天颜立刻就兴奋起来,觉得自己体内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发泄。 沈天颜突然想到一个笑话: 一只毒蛇和一只蟒蛇在讨论谁的捕猎方式最高效。 毒蛇:“我只需要咬对方一口,一段时间内它就会逐渐丧失行动能力,最后死亡。” 蟒蛇笑了笑:“那还得等生效时间,我只需要缠住对方,就能立刻致它于死地。” 毒蛇大怒:“你缠他的身子,你下贱!” 沈天颜心想,此刻她就是那个“馋”小狼身子的下贱蟒蛇。 嘿,那又怎么样。她不仅馋了,她还啃了咬了舔了,就差将小狼吞吃入腹。 沈天颜这人只管事先爽,从不管事后善尾的事儿。 她将自己“无穷无尽”的力量发泄完之后,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她发现自己身上已被人做了简单的清理。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还有白南玖留下的一张字条。 看向外头的大太阳,沈天颜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糟糕!小狼今天就要出发去南境了,她本来还想送一送他的,现在这个点儿怕是人都已经快出云州城了! 沈天颜深知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战场实在不该是她瞎掺和的地儿。只是这一别,也不知多久才能再见到的小狼了。 幸亏临走前给了小狼大量的传音符,虽是价值高昂了些,但无疑是值得的。 但她也不是一个能闲得下的人,算下来她也有大半年没见到李老道了。沈天颜决定去找李泉箓,再好好“孝敬”他老人家一阵子。 之前李泉箓提前离开,沈天颜还以为他有什么正经事要去办,谁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流浪”——在这个城池待两天,又去那个县城跑跑。现在,他就在离云州不远的一个小县城里。 沈天颜也是奇了怪了,自从她跟着李泉箓,就从没见过老头有任何家人。 无父无母无儿无女也没有娘子,一直孤苦伶仃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个师门派,也不见他有任何往来——不过也是,和封邻凯那种变态有什么好来往的。 沈天颜找到李泉箓的时候,他正在围观别人斗鸡。 见到沈天颜,连问候都来不及,就忙不迭迟腆着脸要钱:“来来来,来的正好,快给为师一两银子。你看左边那只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铁定要赢!要是押中了,赏金为师请你吃包子!” 沈天颜对此习以为常,乖乖上缴了一两银子。 果不其然,李老道赔得血本无归。 沈天颜忍不住数落他:“你但凡有点儿银子就都砸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所以才一直讨不到老婆,害我都没个师娘。” 李泉箓闻言一怔,好半晌才答道:“其实,你是有师娘的,只不过她很早就不在了。” 沈天颜被这一道惊天大雷劈得外焦里嫩——怎么李老头背后还有那么多故事? 虽然无比震惊,但她也喏喏不敢多问,唯恐提起师傅的伤心事。 李泉箓反而主动提及此事。 “你师娘她占卜天资极高,连我都望尘莫及。说起来,当你师傅就是她卜出来的结果。在我还未出师的时候,她就说了,我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天生早慧,稚嫩的身体里承载着一个完全不同的成熟灵魂。果然,你一直都让我很省心,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多了。” 沈天颜听闻此言,心中掀起惊天骇浪:不,李老头,你理解错了,师娘的意思不是这个啊!她是算出来我压根儿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啊! 虽然素未谋面,但沈天颜对这个师娘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仅是李泉箓,就连白南玖都不知道她这个秘密。说起来,也不知道小狼最近怎么样了。 李泉箓倒是一点儿都不关心他的“好徒婿”怎么样了,在小县城租了间院子,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庭院中喝茶晒太阳度过,日子过得好不悠闲快活。 不是沈天颜不孝顺,但和李老头在一起的养老生活委实太过无聊了,还是和小狼在一起更快活。 沈天颜掏出一张传音符,小心翼翼呼唤那边:“小玖,你在吗?” 立刻的,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就像白南玖一直将传音符握在手里,等待回复一样。 “我在。” “你在做什么啊?” “我们昨天刚刚打了胜仗,夺回了一座城池,现在大家正在庆祝。”声音顿了一下,沈天颜仿佛听到了那边的呼吸声,然后那个好听的声音再一次低低响起:“但我在想你。” 透过传音符,沈天颜似乎看到了白南玖说情话时,那不知该何处安放的手指,那熟透了的脸庞,还有那双星河一般的璀璨眼眸。 “我也是,沈天颜也很想白南玖。”她轻声道。 李泉箓在外头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听到两人腻歪,他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那么珍贵的传音符就是被他们用来做这个的?真败家! 李泉箓闻风而动,对待两个小辈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别聊了别聊了!他有他的正事儿要干,走走走,你陪为师去打猎!” 一张传音符本就传递不了几句话,沈天颜看着自己手中的这张符纸自动化为灰烬。她这才收起脸上甜蜜的微笑,凶巴巴瞪向李老头:“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打什么猎!” 虽说凶了李泉箓,但沈天颜还是挺乐意陪他去山里逛一逛的,毕竟老人家需要多活动活动来维持活力嘛! 不远处就有一座凤栖山。之所以叫凤栖山,是因为传说先人曾见到一火金凤凰盘桓于上、翩翩起舞、流光溢彩。 沈天颜寻思了一下,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那说明凤栖山一定灵力充足,极其适合妖物生长。 但令她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上并没见到几个妖物精灵。 直到沈天颜和李泉箓进到深山,一道黄色的身影急急奔跑而来,迅速躲至李泉箓身后并下跪哀求:“求求道长救我一命吧!为奴为仆,必不负恩情!” 沈天颜定睛一看,原来是头黄色的小母鹿,即使伤痕累累,也难掩它的灵动可爱。 李泉箓还未来得及回答,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中年男人追赶而来,大喊一声“孽畜”,就要斩杀那只小鹿。 李泉箓迅速抛出一张符纸抵下那道士一击。 那道士手握长剑,被李泉箓击得退后了两步,一脸不解质问:“老人家何故拦我?竟与一妖物为伥?我乃弘祁教弟子,此为我教玄门内务,替天行道,斩妖除魔!老人家速速让开!” “可拉倒吧你,少一副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样子!我问你,这鹿妖可曾造下杀孽?”李泉箓吹胡子瞪眼的。 那人反应极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尚未造下杀孽,乃是因为它还不够强大!若是待其成年,悔之晚矣!” 李泉箓立刻反唇相讥:“你少给我文绉绉的,我也不和你讲什么大道理。反正,有我李泉箓在,今天你别想伤它一分一毫!” 谁料那灰袍道士闻言大惊,立刻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大师伯!” 李老头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大手一挥,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犹如实质,“去去去,别乱攀扯关系!我早已退出弘祁教,更不是你什么大师伯!” 但那道士就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对李泉箓恭敬有礼。虽然有诸多顾虑,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选择放那小鹿一马,不再穷追不舍。 李泉箓将那头小鹿带回家救治,沈天颜这辈子就没见过他那么细致温和的样子,当年养她,李老道都没那么用心过。 沈天颜怀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山里没有其他妖,是因为都被那个灰袍道长斩杀了。不知道大家看懂这个伏笔没有哈哈哈。 下一章,李老道与封邻凯的爱恨情仇大公开~感谢在2020-02-03 16:16:40~2020-02-07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哄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哄哄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许是沈天颜怀疑的目光太过明显,两人一起吃茶的时候,李泉箓竟然主动说起了往事。 “以前总觉得你是个小孩儿,一些恩恩怨怨不想让你知道。但如今你也长大了……其实,你师母她是一只鹿妖。” 沈天颜也着实没有想到,看着没个正形的李泉箓,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令人惋惜的故事。 要是认真算起来,弘祁教合该是李泉箓的“家产”,因为李泉箓的爹是这个门派的创始人兼第一代掌门人。 其实李明皓一开始在创立弘祁教的时候,并没有想着发扬壮大什么,他的玩心儿远远大于得失心。 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因着做生意有几个小钱。再加上他上面兄长好几个,阿耶阿娘也懒得强迫他来“继承家产”。 李明皓人生的前十五年就是一个字贯穿始终——玩。他天资极高,喜欢研究一切和“玄”有关的事物,竟也真被他研究出不少门道,可谓是玄门的开山鼻祖了。 家里人也都随他去,对于他让自己儿子成了“亲传大弟子”这件事也没什么异议。 在弘祁教创教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个门派就只有这爷俩二人。而最重要的门派内务就是往深山老林里各种跑,和小精灵们聊天聊地。 封邻凯是加入门派的第三个人。 封邻凯一家都住在山上,荒郊野岭的,整个村也就分散着那么几户。但凡是有点儿本事的人家,都想办法搬到山下去住了。 因此,封邻凯人生前几年也就一个字形容——穷,再加一个字那就是“苦”。 家里实在是养不起他了,李明皓见孩子可怜,便动了收养的念头。娘子不想平白无故多要一个儿子,他干脆就让封邻凯成了二弟子。 李泉箓一开始不大能看得上这个脏兮兮的小师弟。就算小师弟经常洗澡,现在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每次带封邻凯出去,他的堂兄表弟们总是嘲笑他带着一个小乞儿。而且,竟然还有小伙伴窃窃私语,说封邻凯是李明皓在外面的私生子! 李泉箓心中恼怒极了,都怪这个穷人家的小孩儿! 但是阿耶让他对小师弟好一些,李泉箓不能明目张胆打阿耶的脸,他苦苦思索了良久,终于心生一计。 李泉箓一改往日作风,一脸友好地邀请封邻凯陪他去山中玩耍。 封邻凯高兴坏了,还以为是自己那么久以来小心翼翼讨好大师兄的举措,终于起了作用。 封邻凯全身心信赖着比自己大了四岁的大师兄,李泉箓说一他绝不敢说二。于是,九岁的李泉箓就牵着五岁的封邻凯上山了。 然而山上等待着他的,却是李泉箓的小伙伴们早就帮忙挖好的陷阱——一个表面铺满了野草的大坑。 莫说是李泉箓使计让他掉进了那个三米深的大坑,便是李泉箓命令他直接跳进去,他也是不敢反抗的。 只有一米多高的封邻凯孤独弱小而又无助,三米深的大坑在他看来犹如天堑,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还有坑里那些不停蠕动的小虫子,封邻凯都是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没有哭出声来。 李泉箓根本不知道自己给师弟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他毫无愧疚,甚至开开心心哼着歌就回家了。 一直到了晚上,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李明皓无论在哪儿找不到自己的二徒弟,他才终于起疑。 李泉箓支支吾吾说不清,气的李明皓拿棍抽了他好几下,才终于肯老实交代小师弟现在还在山上。 封邻凯一大清早就被骗了出来,还爬了许久的山,被困在坑底将近一天滴水未进。生理上本就快到极限,更别提那黑魆魆的洞口也让人害怕极了。 更糟糕的是,晚上山里温度本来就低,再加上天上还下起了毛毛雨。冰冷透湿的衣裳如蝉翼般紧贴在他身上,冻得小封邻凯直打哆嗦。 因为是坑底,蓄积的水很快就漫过了他的双脚。封邻凯不停在想,自己是不是就快要被淹死了。 如果他死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将门派里雪白雪白的软馒头带回去给阿姐吃。上次回家,他明明都答应阿姐了。也不知道,阿姐吃不到香喷喷的白面馒头会不会哭。 等李明皓找到小徒弟的时候,水已经漫延至封邻凯的胸口那么高。 李泉箓在旁边看着也吓坏了——他、他并没有想害死小师弟的意思啊! 谁曾想封邻凯见到师傅第一句却是:“师兄他安全回去了吗?”等看到站在一旁的李泉箓,他才放心似的小声道:“我就知道师兄他会找人来救我的。” 然后头一歪,小小的人儿便晕了过去。 李泉箓终于忍不住“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回去封邻凯就发烧了。 一向和蔼可亲、从不发脾气的李明皓把李泉箓揍得差点儿下不了床。但即便如此,李明皓还不消气,不顾夫人的反对,把李泉箓罚去跪祠堂。 李泉箓跪在空无一人的祠堂害怕极了,如果、如果小师弟他再也醒不来了怎么办……呜呜呜……他会变成厉鬼来纠缠自己吗? 或许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抗造,第二日一大早封邻凯便醒了。 虽然还发着烧,但听说师兄因为自己还在祠堂里跪着,才五岁的封邻凯不管不顾拖着病体就要去向师傅求情。 李明皓不同意,铁了心要给小兔崽子一个教训。封邻凯就跑去祠堂陪李泉箓一起跪。李明皓实在没法,这才免去了李泉箓的责罚。 这件事对李泉箓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从此封邻凯就成了他的“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但凡别人胆敢说小师弟不好,李泉箓都得上前和那人拼命。 封邻凯依旧是将师兄的话奉为圣旨,以绝对的优势打败了同龄的所有小伙伴,成了李泉箓的好朋友、好兄弟兼好跟班。 两人和和睦睦地相处了几年。在此期间,每半年,李泉箓都会陪封邻凯回去探望一次他的家人。 八岁那年,封邻凯换上师傅给他买的新衣裳,满心期待的拎了两只土鸡就踏上了归家的路。 推开家里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接下来的场景,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忆。那一幕,足足折磨了他一辈子。 院子里,一只三四米长的银色大狼趴伏在那儿,鲜血不停从它的嘴里流淌而出,在它的四周是零散的四肢。 封邻凯几乎一瞬间就辨识出来,那是阿耶日夜操劳的手,那是阿姐比别家姑娘都要小巧的脚…… 李泉箓死死拉住要向前冲的封邻凯,他虽然也很害怕,但大脑仍在飞快地计算——这头狼腹部高高隆起,应该是头怀孕的母狼。即便她现在看起来很虚弱,但单凭他们两个也绝不是她的对手。 母狼应该是快生产了,行动不便。因此,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跑! 李泉箓虽然力气比封邻凯大,却也经不住封邻凯死命挣扎。挣扎间,他将手里的鸡还有身边的石子都顺带扔了过去,砸在了母狼的身上。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她。 那匹狼浑身银色的毛发竖起,三两下便冲刺到二人面前,张开血盆大嘴就要狠狠地咬下来。 李泉箓一把将封邻凯拉到自己身后。 感受到这只狼血腥的舌头与尖利的牙齿,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头马上就会被咬掉的时候,阿耶放在他身上的星河石顿时光芒大振,瞬间激发出来的星河阵击退了这头狼。 封邻凯这才反应过来,他边哭边拉起师兄想要逃命。但两条腿的哪儿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母狼总是很快便能追上来。 每每被追上来,就在母狼以为自己要得手的时候,都是星河石救下两人。但这更是激怒了这只狼,她双眼赤红,嚎叫声几乎要震破两人的耳膜。 幸亏李明皓及时注意到了星河石的异动,连忙赶来,这才救下狼狈不堪的两个徒弟。 那匹狼也无力再战,她趴在地上,似乎颇为痛苦的样子。 李明皓本意想放过她。 这应该是一头月狼。月狼本就世间罕见,更何况还是一只怀孕了的母狼。母狼在快生产的时候,身体会变得极其虚弱。无力化为人形,并逐渐丧失理智,只剩下保护幼崽的本能。 这个时候,若是人类惊扰,她定会无差别攻击。因此,肯定是自己的这两个小徒弟做了什么,才激怒了她。 封邻凯听到师傅的话一下就急了:“师傅!你不能放过她!徒儿全家因她丧命!” 一头怀孕了的母月狼绝不会惹是生非,主动攻击人类,但…… 正在李明皓犹豫之时,那头月狼竟然生产了!一只银白色的小月狼从产道里慢慢被挤了出来! 生产结束后,那母狼的第一反应竟是要继续攻击李泉箓的封邻凯! 李明皓见状毫不犹豫斩杀了她。 封邻凯心中的愤慨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分毫,他一把夺过师傅的剑就要将那只小月狼击杀! 李明皓出手拦住了他,“他母亲造下的杀孽与他无关。” 封邻凯闻言怒极:“怎的无关!他们杀我全家!两条命都不足以偿还!我要灭他们一族!” 李明皓说什么都不许,干脆一记手刀打晕了封邻凯。将两个孩子领回门派,小月狼便任由他在山里自生自灭了。 李明皓不知道是,月狼在娘胎里就可以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出生前的那段记忆可以保留一辈子。 被丢在山中的那只小月狼便是白威远。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国师大人小的时候也是个小可怜~ 只不过,这李泉箓和封邻凯两个人之间莫名的cp感是怎么回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的小天使:荔枝呀、安爷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日更的! 第30章 白威远恨极了——明明、明明是他们封家人先下杀手的!这笔账他白威远记下了!待他成年,必送封邻凯下去与他全家团聚! 同样被仇恨支配的,还有封邻凯。 在刚发现家人惨死之后,无边无尽的愤怒占据了封邻凯的大脑。但他毕竟年龄还小,等回过神来,想起那张血盆大口与零散的四肢,更多的却是害怕。 他开始发烧,一宿一宿做噩梦。这种入骨的恐惧如影形随,折磨了他整个童年。 等再长大一些,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逐渐演变成极端的仇恨与厌恶。他开始憎恶一切妖物,控制不住自己嗜杀的欲望——这世间,就不该有任何一个妖物存在! 李泉箓是最先发现他异常的人。 李泉箓他爹喜欢灵力浓郁的地方,喜欢和各种精精怪怪“深入交流”,因此他将弘祁教建立在南境一座不知名的山脚下——其实也就建了几间破屋子而已。 这座山也就是李泉箓小时候给封邻凯“挖坑”的那座山,后来两个孩子还经常手拉着手上山耍。但自从发生了月狼那件事之后,封邻凯就不大喜欢和师兄一起出来了,他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学习各种秘术和阵法上面。 李明皓见他如此用功,顿感欣慰,心想果然还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更刻苦懂事。于是又多收了几个弟子,大多都是一些比较有天赋的穷人家的孩子。 其实一开始收封邻凯为徒,除了恻隐心作怪,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封邻凯天生开了天眼。 阿耶忙着教导新弟子,师弟忙着学习,剩下的小师弟们太小了玩不到一块儿去。李泉箓百无聊赖,只好自己上山找大树爷爷谈心。 大树爷爷在山上呆了足足有一千年了,他不像其他的千年树木一样直窜云霄,甚至比一间房子也高不了多少。他也不能化为人形,但距离他滋养出自己独立的灵识已经足足八百年了。 李泉箓今年也十六了,但他还是喜欢躺在树爷爷的枝干上与树爷爷谈天谈地。 “树爷爷,昨日我阿耶阿娘又吵架了。” “哦?你阿耶阿娘不是感情很好的么。我见过你阿耶,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一个小伙子啊!” “别提了,昨日我阿娘说要给我寻一门亲事。我阿耶就说,让我自己找,万一他们找的不合我心意怎么办,都没相处过。然后,我阿娘就生气了。” 李泉箓捏了捏自己的嗓子,模仿着他娘的语气神态:“李明皓!你什么意思!当年咱俩成亲前也没见过面,你现在后悔了是也不是!不想让你儿子走你的老路是吧!行,我算看透你了!我阿兄说了,不能过就和离!家里多养我一个人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一番活灵活现的模仿过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树爷爷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泉箓望着湛蓝的天空与变幻莫测的白云,心想这样悠闲的日子可真是令人愉悦,要是小师弟能像以前那样快乐和亲近他,就更完美了。 但生活就是这样不完美。 李泉箓下次再上山的时候,发现大树爷爷被拦腰砍断,滋养了八百年的灵识破成碎片,正一寸寸地慢慢消失。 他用了许多术法都无法将树爷爷的灵识拼接起来。眼见这些碎片马上就要彻底消失,李泉箓无法,只得燃烧这残存的灵识以求窥见树爷爷生前最后的景象。 果不其然,是封邻凯。 他面无表情弑杀的样子让人感到陌生无比,但李泉箓还是从他的眼底看出了一丝丝畅快与得意。 李泉箓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刻意忽略小师弟近些日子来的异常——为何他经常深夜从山里归来,为何他对那些攻击性的法术如此感兴趣,为何这山中灵力不减但妖物却在不断减少…… 封邻凯已经再也不是那个,因为师兄多与他说了几句话就欢喜无比的小师弟。 李泉箓发觉自己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与封邻凯大吵了一架,谁知小师弟却毫无悔改之意,李泉箓一怒之下便离开了弘祁教。 一个人不知道该去哪儿,却又怄着一口气不愿意回去。李泉箓一路向北走走停停,最终来到了凤栖山。也就是在这里,他邂逅了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发妻——一只善良温顺的梅花鹿妖。 沈天颜听到这儿不禁腹诽:一开始还以为李老头选择待在云州附近是为了她,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原来是为了师母啊。 李泉箓给懵懂迷糊的小鹿妖起名李倩倩,仗着自己的“不要脸”,很快便抱得美人归,与小鹿私定了终身。 李倩倩虽然能够化为人形,却道行不足,稍微懂一些术法的人便能看出她的原形。 李泉箓一心想着明媒正娶倩倩,李明皓那里他倒是不担心,只是怕阿娘不能接受,还有封邻凯对大妖的憎恨…… 别看李泉箓平日里没个正形,许是继承了李明皓,他在学习玄门秘术上却极有天分。封邻凯刻苦学习了一整日的东西,在他这里只消半天便能掌握得完完全全。 这次他也不费吃灰之力,在倩倩身上布下了一个半日研究出来的小型阵法,就连李明皓都看不出来她的真实身份! 李泉箓也终于找到台阶下了——带媳妇儿见公婆可不就是正经的回家理由嘛!这样一来,为了在未来新妇面前维护自己儿子尊严,阿耶阿娘应该也不会对他多有惩戒。 果然,见李泉箓牵了个漂亮娘子回家,李明皓生生将自己已经抬起来的手给收了回去——小兔崽子!等找到机会了看我不削你! 纵使阿娘不太看得上这个连嫁妆都没有的新妇,但架不住儿子和夫君喜欢,只得为二人补办了一场婚礼。 尤其是李明皓,在他发现儿媳妇占卜本领极高之后,顿时喜上眉梢,恨不能将全身绝学传授。 封邻凯也真心为师兄送上了结婚贺礼。只是他总是觉得李倩倩很奇怪——她说话时的语气与神态为何显得如此……不谙世事?以及她对各种世间常识的不理解。甚至上次,他还见到她趴在地上与一只虫子讲话。 但封邻凯也并未在意太多。现如今他已经是门派里,除了师兄最有实力的弟子了。他一定要夜以继日学习,等真正强大起来,才能报家人之仇!那只孽畜,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山里的妖物几乎被他尽数屠杀。但如今,简单的杀戮似乎已经抚慰不了他那颗躁动的心了,他必须得换个新花样玩玩。 将一只兰花小妖折磨了近两个时辰之后,那只花妖终于断气了。封邻凯略带遗憾地随手将其仅存的灵识捏碎——到底这些花花草草就是经不起折腾啊!无趣。 了无生趣的封邻凯本来都打算回去了,但见到李倩倩一个人上山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他心下一动,选择悄悄跟在她身后。 李倩倩是来山上放生蝴蝶的。门派内有小师弟捉了只蝴蝶放入罐中,她见那只蝴蝶颇为灵动,羽翼洁白无瑕、姿态优雅轻柔,便忍不住讨来,想放了它。 谁知那蝴蝶被放了出来后,迟迟不愿离开,徘徊在李倩倩周围。李倩倩不禁想到当初自己在凤栖山的时候,也是如此受小动物们欢迎——五彩斑斓的蝴蝶们都喜欢与她亲近,落在她的鹿角上翩翩起舞,实在可爱得很。 见左右无人,李倩倩便忍不住又变回了梅花鹿的形态,与那只蝴蝶在山涧嬉戏奔跑,好不快活。 然而封邻凯却无心欣赏这幅场景,他只觉得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师兄他明知道自己有多憎恶这些妖,他竟然、竟然还…… 一想到自己被耍得团团转,还与一个妖物共坐一桌吃饭,封邻凯几乎瞬间就在脑海中构建出无数种如何虐杀他“尊敬的师嫂”的方法。 李倩倩对此一无所知。虽然封邻凯表面对她很是尊敬,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很危险。 而封邻凯就像一条蛰伏的毒蛇,他等待这个合适的时机足足等待了三年。 就在封邻凯十六岁那年,白威远来了。 八年的时间,虽不够月狼成年,但也足以让他有一战之力。更别提月狼作为百妖之王,本就可以号令其他妖兽为自己冲锋陷阵。 弘祁教被一堆妖兽围住了。那些妖兽一改往日和蔼亲人的作风,各个呲面獠牙,令人心生退缩之意。 上古神兽一向不愿滥造杀孽,白威远也自诩自己是只讲道理的妖,“李明皓!你将姓封的小子交出来,你我再公平一战,我保证不伤你门派内他人性命!” 李明皓暗暗握紧袖中的法宝,一边使眼色令妻儿躲好,一边朗声道:“当年乃是你阿娘先开杀戒,用她一命抵封家数口,也该两清了!你又何故穷追不舍!” 白威远闻言大怒,“放屁!当年我阿娘在山中寻一僻静处待产,是他们封家人先动手想取她性命!阿娘本不欲多事,将其恐吓走。谁知,那人回去后竟将全家人都带来!下决心要置她于死地!我阿娘被激怒,一路追赶至村中,这才伤人性命!若是细究起来,明明是他们封家穷追不舍、图谋不轨在先!” “可……” 李明皓未说完的话又被白威远打断:“还有那个姓封的小子!他若是速速离去,我阿娘定不会伤他性命!他又为何要先下狠手!” 封邻凯根本没有听清白威远都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等待了八年,整整八年!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他绝不能放过此次机会!就算拉整个门派陪葬,他也要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回忆还得有一个章节才能结束。 想问一下小可爱们,会觉得这种章节读起来比较枯燥无聊吗? 第31章 之前的事情已经很难评判究竟谁对谁错,但李明皓肯定不能让白威远将自己的徒弟带走。只是,他得想个法子,在保全封邻凯的同时,也不能让其他弟子遭受无妄之灾。 李明皓情真意切规劝道:“我知月狼一族从不滥造杀孽,之前是封家的错,但他们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这件事,也算有个了结了。今日你虽带众多妖兽而来,但我弘祁教也不只是个幌子!门派内诸多玄门至宝,弟子们合力一击,便是大获全胜也不是不可能!” 白威远冷笑一声:“狡猾奸诈的人类,你莫不是当我是个傻的不成?如今形势,你弘祁教拼死一战最多也就是两败俱伤。你和封邻凯任我处置,此事就此揭过。你若不依,那就是整个门派被屠殆尽的下场!” 封邻凯深知凭自己一人之力,断无法报此大仇。他必须将整个门派都拉下水,众人合力拼死一战,这才有些许希望。 他手里偷偷捏了个雷肆诀,白威远话音刚落,便趁众人不备袭向兽群! 雷肆诀威力极大,这一个术法爆破开来,就连皮糙肉厚的野猪妖都险些被炸开了花! 妖兽们一下便轰乱起来,不管不顾朝门派众人狂奔袭来。 白威远毕竟年岁有限,能使众妖臣服,操纵他们跟随来到弘祁教已是极限。这下妖兽们暴动,他竟是安抚控制不能,只得眼睁睁看着场面混乱起来。 弘祁教的弟子们愤然反抗。李泉箓对阿娘和倩倩说了句“躲起来”,便冲了上去帮助阿耶抵抗妖兽们的袭击。 但封邻凯才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他将早就准备好、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使用的符纸,趁乱贴在李倩倩身上。一切都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李倩倩原形毕露,变回一只梅花鹿。 妖兽大多还都在门派外围,现如今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妖,大家立刻恐慌了起来,以为是哪只凶残的大妖冲了进来。 周遭弟子们慌忙掏出袖中各种攻击符纸向李倩倩砸去。 她哀鸣一声,跪伏在地上,将头埋在前肢中。即使皮毛已经被烧焦,她也丝毫没有半点儿要起身攻击的意思。 周遭的弟子逐渐开始迟疑起来,不知该不该继续下手攻击。 李泉箓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面露惊恐,不管不顾拨开兽群就要往这边赶。 封邻凯见事态不好,在与妖兽搏斗的时候顺势将一只至少有三百斤的黑色猪妖砸在了李倩倩身上。 小鹿被压得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 周遭的弟子再度惊恐起来,有些胆小的干脆把手里能扔的东西全部都砸了过去,其中不乏一些颇有威力的符纸。 那只粗壮的猪妖吃痛后更是狂躁,乱闯乱撞间那坚硬有力的獠牙一下便贯穿了小鹿的腹部! 李泉箓看到这一步目眦欲裂,周围妖兽们冲向他的攻击,他也不再躲闪,只是拼了命向李倩倩那里跑去。 李泉箓不知道,为什么短短的十几米距离,看起来竟那样长,他不管怎么努力、怎么奔跑都过不去。 将倩倩抱在怀里,李泉箓浑身都在发抖。可无论他施了多少治愈术都不管用,怀里的躯体还是一分一秒变冷下去。 后面的事情他就记不太清了,但最后结果两败俱伤:弘祁教死伤过半,妖兽们的尸体也堆成了小山。 白威远、李明皓和封邻凯都受了很严重的伤。但这次似乎还是白威远赢了,他咬掉封邻凯的左脚,并且全身而退。 沈天颜听到这儿整个人都惊了,所以那个威名赫赫、整日里到处蹦跶作妖的国师大人,左脚用的竟然是假肢?怎么没人知道这件事? 李泉箓苦笑了一声:“是啊,他一向好强。莫说是你,便是我看他走路,都瞧不出一点儿跛脚之态。” 见小师弟残废了一只脚,李泉箓很是心疼了一阵子——他那时还不知道倩倩是被封邻凯给害死的。 不得不说封邻凯的脸皮堪比城墙,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师兄对他的好意与照顾,甚至还经常安慰丧偶的李泉箓。 李泉箓也因此消沉了一阵子,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闭门不出,直到门派里另一个小师弟期期艾艾说有事禀报。 不得不说李明皓近些年有些飘飘然,他收的弟子越来越多,连李泉箓都不太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这个小师弟是叫什么来着?金水火? 金水火长得玉润珠圆的,因为不高,走起路来像只企鹅。他白嫩嫩的大脸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用料实在的大肉包子,但现在这个包子上的褶实在是太多了——他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隔着几米远都能感受到他的害怕,李泉箓甚至都不自觉将自己脸上沉郁的表情收敛了一下。 “你走进些,有什么事儿直说,我又不能吃了你。” 金水火偷偷摸摸瞟了大师兄一眼,感觉大师兄今天心情尚且的样子,他吭哧吭哧小步挪过来,手心里的汗液差点儿就要浸透整个衣袖。 “大、大大师兄,我、我我我有件事儿,思来、思来想去去……” 李泉箓想起来了,这个师弟是个结巴的,于是他赶紧叫停:“知道了知道了,有件事你本来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的,但是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让我知道。什么事儿,直说吧你就。” 金水火连忙点头,视死如归般将怀中的映石给掏了出来。 这映石沉甸甸的一块,唯一的作用就是能记录周围不到一个时辰的景象画面,很不实用,因此也并不受大家的推崇喜欢。 那日白威远带领妖兽攻占弘祁教,金水火本就胆小如鼠,见此大场面更是被吓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他不擅长攻击术法,也不擅长治愈术,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研究这些有着奇奇怪怪作用的法宝。 那天他手持映石,本来是想研究能不能将映石变得更小巧便携一些。谁知遇到妖兽围攻,他一下就慌了神,手忙脚乱间无意识打开了映石的机关。 后来,他一个人研究这块石头的时候,才发现了那日被记录下来的景象,也难免发现了在幕后操纵局势的封邻凯。 那可是二师兄啊!他一开始的想法是要将这块映石销毁,免得被二师兄发现将他给驱逐出去。可后来他又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大师兄的娘子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她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也从不因为他是个小结巴就不耐烦轻视他…… 金水火越想越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决定告发二师兄。 本来想将这件事告诉师傅,可是师傅的弟子实在太多了,他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一个和师傅单独相处的机会,无奈之下便只能来寻大师兄。 李泉箓看完之后,浑身都在抖。 封邻凯,你找死! 李泉箓年轻的时候绝不是个能忍得住的性子,他一把甩开金水火阻拦的手,提起长剑就冲到了封邻凯屋里。在封邻凯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往他的腹部狠狠插了两剑。 李泉箓都恨不能直接将他拦腰斩死,可是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师兄他安全回去了吗?”那时封邻凯才只有五岁,小小的一团,虚弱而又委屈躺在阿耶怀里。见到李明皓第一句不是大哭抱怨,而是第一时间询问师兄的安危。 师兄他,安全回去了吗? 李泉箓手里的剑提起来又放下,最终还是选择只用力踹了封邻凯一脚便离开。 在这里他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倩倩惊惶无措的表情,他将倩倩从凤栖山带到这里,她是这样信任他…… 李泉箓近乎是跌跌撞撞跑出了门派。近些时日大家都知道大师兄心情不好,没人敢触霉头,更无人敢拦他。 封邻凯看着李泉箓离去的背影,他一边捂住流血不止的腹部一边竟露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被你发现了啊,师兄。可是你当初选择背叛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有多难过! 在这个时候离开弘祁教,是李泉箓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他没能见到阿耶阿娘最后一面。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去世了,封邻凯却成了弘祁教的掌门。 自那以后,李泉箓便与弘祁教彻彻底底断绝了关系。再后来,封邻凯和白威远之间又有过什么恩恩怨怨,他也不是很清楚了。 沈天颜听得心惊肉跳的,她无意识摩挲着手里的茶盏,小心翼翼问李泉箓:“师祖他们的离世……和镇国公有关吗?” “也有也没有吧。当时我阿耶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却总是逞能。他带着师弟们去南境边界收服一只祸患边民的蛇妖,那蛇妖发了狂。当时我阿娘也在,他们两个为了护住弟子们,都受了很重很重的伤,药石罔医。这些也都是我听说的了,那时封邻凯也在,为师不敢断言这件事是不是他的手笔,但这些都无从确认了。” 停顿了一下李老道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也怪为师我不关心朝政,竟是不知白威远什么时候混成了镇国公。当初你阿娘从京城来信,说给你找了一门亲事,我当时还高兴得很,却怎么都没想到沈府为你寻的夫婿竟是白威远的孙子。或许这都是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结束!明日各位客官就能见到小狼啦~ 作者决定以后稳定晚上六点更新,大家可以固定时间看文啦~ 感谢在2020-02-09 06:10:17~2020-02-10 06:1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093462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沈天颜有点儿愧疚,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师傅,我……” 李老头摆了摆手,“不是你的错。细究起来,也是你师祖他先杀了镇国公阿娘。后来虽说你师祖他受了很重的伤,却也不是白威远强迫他去收服那蛇妖。而且,都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和你们小辈又有什么关系。” 李泉箓一向是这样的,日常小事上像个老顽童般不懂事,可若是真遇到大事,最深明大义的还是他。 沈天颜感觉自己眼眶微热,她何其有幸这辈子能遇到这样一位老师! 了解到李老道的过往后,沈天颜对他的态度都不自觉温和了许多,简直是有求必应。但这种态度,也仅仅持续了不到十天——果然有的人他就是有能把你气到灵魂出窍的本事啊! 李老道昨天一脸假惺惺对她说:“爱徒,为师看你实在太辛苦了,每天又是要照顾我这个半截入土、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头儿,又是要照顾受伤的鹿妖,明日我就去给你请一位帮手!” 沈天颜一开始还挺高兴的,寻思着师傅终于知道心疼她了。 结果第二天,她就在小院里见到了正在洒扫的潭泠。 潭泠虽然遮掩住了自己异于常人的发色,穿着最普通的棉麻长襟,却依旧掩饰不了他过于出众的外表。 他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饭我一直都替你温着呢,做了好几样你爱吃的,先去吃饭吧。” 沈天颜简直想揪起李老道的领子破口大骂:“我给你银子你去花钱买个仆人不好吗!干嘛非要把潭泠给叫来!这要是被白南玖知道了,他不还得成醋缸!” 结果这还没完,就在她和白南玖用传音符甜甜蜜蜜交流感情的时候,李泉箓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超级大声喊了一句:“潭泠啊~你去洗一下我和天颜的衣裳吧!” 果然,传音符那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然后沈天颜就听到一句:“知道你有人照顾我就放心了,我先去帮钟将军调配粮草了。” 话音刚落,这张传音符的使用寿命就到了尽头。 白南玖愣愣看向手中燃烧殆尽的传音符,忍不住又开始自我唾弃起来:刚刚他语气那样酸,天颜一定听出来了。自己竟然又忍不住朝她耍小脾气了……颜颜会不会觉得他这副嫉妒的嘴脸很难看。 他明明不需要去帮忙调配粮草的,骗子!虚伪至极! 沈天颜更是欲哭无泪。小玖他现在可是在战场上啊战场上!万一因为这些有的没的分心受了伤,那她可真的是会愧疚死了! 沈天颜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准备好言好语说服李老道将潭泠送走。 话还没出口,谁料李老道他却先发制人:“哎呀天颜来了,快坐快坐。你都有一年没见到潭泠了吧,他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是吧小潭!潭泠啊你快过来!” 潭泠做事做到一半就被喊来似乎也有点儿懵,“师傅,您唤我何事?” 沈天颜:什么?她已经不是李老道唯一的亲传大弟子了吗……竟然有点伤心难过是怎么回事! 李老头往竹编摇椅上一躺,乐呵呵道:“来,把那两件天大的喜事儿告诉你师姐!” 沈天颜很想尔康手:不,不用说了,其中一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果不其然,潭泠面向沈天颜道:“我已经拜他老人家为师,从此以后怕是要唤天颜你一声师姐了。” “师姐”这两个字被他咬在唇舌间,喊得那叫一个温柔缱绻。沈天颜听到,小心脏都不禁抖了一下——为什么会有这种长得好看、声音还那么温柔的人啊!老天爷不是说过二者只能择其一吗! “至于这第二件事,”潭泠说到这儿,自己都忍不住一脸满足地笑了一下:“第二件事你知道了一定会特别开心的,我保证。” 心如死灰的沈天颜:不,我不开心,我不想听。 但潭泠似乎没看到沈天颜的不情愿,他自顾自宣布:“朱茵的腿被我给治好了。” 这下沈天颜真的差点就跳了起来——小郡主的腿竟然被治好了? 潭泠似乎对沈天颜的反应忍俊不禁,他笑得像只刚刚偷了腥的猫,“我就和师傅说了,师姐的反应一定是这样。知道你粗心,怕是早把安阳王府的事儿给抛到脑后。免得你以后被安阳王问责,我就只好去帮你处理这件事了。” 这下沈天颜真的是彻彻底底没法儿赶潭泠走了,要不然也太不是人干事了。 之前李泉箓大发慈悲帮潭泠解除了那个灵宠契约,为了报恩也为了寻求庇护,潭泠干脆就随侍在李老道身边。 潭泠惯会察言观色,将李泉箓伺候得那叫一个舒舒服服。李泉箓一高兴,干脆直接又收了个弟子。 但他也和潭泠说清楚了,只能算是外门弟子。在庆国,外门弟子就是名头好听一些,根本算不得真正的徒弟。也就是比伺候人的奴仆地位高一点点,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 但潭泠依旧感激涕零——最起码表面是很高兴的,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究竟如何想。 潭泠浑身上下除了察言观色的本领,最拿得出手的便是他的治愈术了,在这方面莫说半吊子沈天颜,就连李泉箓都不遑多让。 他一直替沈天颜惦记着朱茵双腿的事情,如今白南玖已被救出,三两年内郡主的腿若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着实说不过去。 虽然外表温润如玉,但潭泠一向很狠,他对自己更是毫不手软。为了研究出医治朱茵双腿的方法,他将自己的腿活生生打折了两次。 但这件事他是不会主动告诉沈天颜的,他要等他的“师姐”主动发现。 他只是轻描淡写道:“我对安阳王说,是沈神医研究出的方法,但是她有要事缠身,便将这方法教与我。不过潭泠水平有限,如今郡主她也无法如正常人那般跑跳,但至少可以不经人搀扶慢慢行走了。” 沈天颜白白承了潭泠这么大一个人情,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干脆就整天买各种礼物送与他。 潭泠也照单全收,只是收礼物的同时又回赠了一个礼物——那个他亲自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荷包。 “如今你都是我的师姐了,戴个师弟送的荷包并不算过分吧。天颜你可不准再框我,师傅都说过了,你上次用来搪塞我的那个荷包不是他送的。” 沈天颜内心十分抓狂:啊啊啊,不要用那么温柔的表情来戳破我之前的谎言好不好!我也是要面子的! 但也是实在不好推辞,只能收下,只不过她一次都没有戴过就是了。 潭泠已经很满足了,之前拒收,这次收下,下次就会戴上了,不是吗? 不过,沈天颜可没功夫管潭泠怎么想。她现在担心极了,白南玖都已经五天没有音讯了。她用传音符呼唤,那边也没有丝毫回应。 可是若是需要出征,小狼应该会提前告知才是啊!莫不是生了什么变故? 上辈子看电视剧,沈天颜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怕男主出事赶到前线,反而成为累赘的女主”,但现在轮到沈天颜,她才知道等待的滋味有多煎熬。 但她很快就得到了和小狼有关的消息。 之前丽云族势如破竹,一口气拿下了庆国三座城池。前两座小县城被攻陷的时候,上位者还没有那么慌张。但等到钦州失守的时候,官老爷们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 钦州作为边防重镇,在保卫庆国南方领土的方面起着定海神针一样的作用。 若是打起仗来,周遭城池的粮草供给全靠钦州中转。现在钦州被夺,那简直就是扼住了庆国南境的咽喉。 归德将军的云州军被仓促派去支援。钟子桑也不负众望,一举夺回了钦州。 但好景不长,丽云军一改往日来势汹汹的打法,这次成功偷袭,竟然又被他们给打回了钦州。 现在钦州已成一片人间炼狱。 外界传闻,钦州城内的老百姓们都扛起了家中的锄头、镰刀奋起反抗,云州军与丽云军仍在城中激战,血流成河,外面更没人敢进钦州去查看情况如何。 沈天颜所在,虽距钦州并不是十分遥远,但毕竟消息闭塞,传到这里的信息怕是已是好几天前的了。 以白南玖的能耐,在这个火、药还没被发明出来的时代,他在战场上无疑是神一样的存在——镇国公当年就曾被封为战神。 因此,小狼轻易应该不会受伤。除非……除非丽云族军队中有玄门之人存在! 是了,庆国以南的那些国家部落好多都以豢养妖兽、秘术传承为傲。军中随行一些能人异士,倒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儿,沈天颜差点儿就坐不住了。她无意识摩挲着手里的传音符,简直望眼欲穿。 就在这时,传音符那边传来一道沉稳有力却微微有些嘶哑的声音。虽然背景吵杂不堪,但沈天颜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颜颜,我们又打胜仗了。对不起,这几天不是故意不理你的。虽然忙的不可开交,也不知道你在不在那边,但我还是想要把自己最近的状态告知与你。” 沈天颜还未来得及回话,就听到那边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响起:“白将军!白将军!归德将军快要不行了,你快去看一下吧!” 快要不行?钟将军他怎么了? 还有,白南玖什么时候也成了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33、34、35章下面的评论随机抽取送红包~ 第33章 沈天颜都没来得及说句话,传音符的通话便被匆匆截断。 白南玖大步流星朝钟子桑那处走去。 钟子桑再是天赋异禀,毕竟也只是凡胎rou体,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一时不察,身上中了好几支淬了毒的箭。 这毒霸道无比,白南玖将自己的血喂与他喝,也只能让他再多苟延残喘几天罢了。 白南玖愧疚极了,他在战场上只顾着杀仇敌攒军功,压根儿都没想到钟子桑也有可能置身于危险。钟将军这样全心全意对待自己,他却没能保护好他。 即使身负重伤,眼神也没了往日的奕奕神采,但种子桑看起来依旧是那个爽朗魁梧的大将军。 他忍受着身体上的剧痛,假装不在意笑了笑,“小公爷,子桑品级有限,能帮到你的不多。在我彻底咽气儿前,将你扶上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已是极限了。 我知道军中定有许多人不服你,但我更相信凭借小公爷的实力,值此战事良机,怕是坐上我这个位置都不会等太久! 以后我就将钟佩和钟颖托付于你了!现在军中谁不服你,你就让钟佩钟颖去收拾他们!” 钟佩和钟颖是种子桑的一对孪生子,年龄和白南玖差不多,俩人在军中分领昭武副尉与振威校尉职务。 之前白南玖化名白谨言空降成为宣节校尉的时候,就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品级比他高的看不上这个走后门的小子;品级相同的校尉对他爱答不理;白南玖手下的兵也愤愤不平,觉得凭啥让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管自己。 但那时白南玖统领的人还不多,在没有引起骚乱之前,白南玖就在演武场上将那些兵一一“打服”了。 现在他坐上游骑将军这个位置,不可否认有种子桑的帮助,但更多是他拼了命用军功换来的。 但有些人可这么想,他们认为那些军功要不就是被夸大了、要不就是归德将军在暗中帮助这毛头小子。 丁武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道:“他奶奶!要是钟佩和钟颖两个小兄弟其中任何一个当上这游骑将军,咱都不说什么了!人家好歹在军中实打实历练了那么多年!他白谨言算个什么玩意儿!这才不到两年吧?就算是坐上马车都不带升那么快的!这小白脸要是去生孩子,妥妥的五年抱六个大胖小子!” 周围顿时哄笑一片,丁武的笑声却戛然而止——钱二亮上前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差点儿没把牙给揍掉。 丁武心中的火“噌”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却敢怒不敢言。这钱二亮一向是军中有名的刺头儿,之前就是个混子,现在当了兵也流里流气,惹上他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脸上又实在挂不住,周围那么多兄弟看着呢,丁武只得“奶凶奶凶”道:“钱二亮你干啥!之前骂白谨言最多的不就是你!这又发的什么疯……” 打人的钱二亮反倒被气得不轻:“我呸!白将军他英勇神武,也是你这种小瘪三能说的!你懂个鸡B就在这里乱放屁! 人家那些军功有本事你丁武也去挣啊!你也一个人深入敌腹,斩了对面大将军的首级后再全身而退啊!你也只带十个人就去将对方的粮草烧得一干二净啊!你知道丽云族这次偷袭,白将军他一个人砍了多少敌人吗?过百都数不清!你丁武砍了能有十个吗?” 钱二亮见有人依旧不以为然,情绪更加激动了:“你们都别他娘的不当回事儿!白将军不仅武力吊打我们所有人,他还心胸宽广! 之前我给他使了多少绊子啊!战场上他还不计前嫌为我挡了一剑!要不是白将军,现在我钱二亮还能不能好好站在这里都难说!” 这些个“兵痞子”闻言,表情立刻就变了——要说那些军功他们不以为意,但战场上能舍命救兄弟的,哪个能不尊敬!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需要被救的会不会是自己。 但白南玖还是发现自己明显被孤立了。他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可是他在意这些“看不起”会不会为他报仇雪恨的道路上设置障碍。 即使一头成年的大象也有可能被马蜂蛰死。就算已经尽量避开这些“马蜂”了,但总有一些麻烦事儿找上他。 刚刚一个士兵过来传话,说请白将军去主账一趟。 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子正坐在主位上,看样是在翻看军中的情报。 那人身材中等,目露精光,却羽扇纶巾故作潇洒,再加上一身起眼的官服,看起来委实有些不伦不类。 他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白南玖一番,好半晌才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游骑将军好大的架子!我奉朝廷旨意前来督军,营中但凡有点儿官职的将军校尉都来了。 只有白将军你一人,连个招呼都不打便视我为空气!现在看来,倒也并不是有什么急事,单单就是不屑与陛下亲派的督军打交道了。” 说到“陛下”这两个字,那人还手禀苍天的方向,看起来很是滑稽可笑。 白南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他根本没有收到督军到达的通知,想必自己又是被“不小心”给漏掉了。 这些幼稚无聊的小把戏虽说不能给人致命一击,但每天疲于应付这些也是够令人心烦的。 这督军的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归德将军去世后,军中一切职位任免皆由督军负责。除此之外,他还有着将战争情况如实上报朝廷的职责,这惯是个能够公报私仇的活儿。 可是,他对军中其他一切事务却又没有干涉权,这仗该怎么打还是由将军们自己决定。听起来又只像是个写写报告的文员。 沈天颜听到这儿,简直都能想到督军这是个多么惹人厌的职位了——比现代的某些HR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嘛。 她隔着传音符问小狼:“那你是怎么处理这些事儿的啊?” 白南玖难得轻轻笑了下,他甚至微微有些得意,“我随便拿了几张安神护身的符箓给他,说是特意去为他求的。毕竟前线不比京城,就算坐镇后营也很危险。他一听,顿时什么不满就都没了,应该是挺看重自己小命的。” 沈天颜发觉小狼现在也学坏了。 他定是拿了最不值钱的几张给人家。这玩意儿对她来说就几分钟随手画一下的事儿,要多少有多少。但对于不了解玄门的普通人来说,那还是挺难得稀罕的。 那督军怕是觉得,白南玖是花了大功夫和大代价才搞到这些东西的。 沈天颜佯装不满:“你倒是还挺聪明的!说不准我以后也会这样被你糊弄呢!” 隔着传音符看不到沈天颜戏谑的表情,白南玖一下就慌了神:“我不会的颜颜!我……你要是怕我骗你,现在就可以和我签订灵宠契约!” 沈天颜觉得这个提议听起来……好诱人啊。 虽然她并没有什么“不大好”的心思,但是签订了这个契约就意味着小狼完全臣服于自己——他无法背叛自己、无法违逆自己、甚至连撒谎都不能。自己需要他的时候,一个召唤他就不得不出现。 这种绝对掌控的快感……啊啊啊沈天颜控制住你寄几!你是在谈恋爱,不是在养狗! 哼,暂且放过你一码,沈天颜在心底默默想。要是下次他还主动提起这个,那她可就把持不住了。 白南玖见沈天颜不说话,鬼使神差又占有欲很强地补了一句:“你不准和别的大妖签订灵宠契约!公的母的都不行!你、你只准和我一个人签订这个契约!” 沈天颜很想跑过去摇醒他:大哥!你清醒一点!蚂蚁……哦不,这个契约是什么好事儿吗还要抢!还公的母的,你真把自己当狗子了吗! 即使心中诸多戏,但沈天颜只是狂霸酷狷地邪魅一笑,“自信的女人从不需要靠灵宠契约来索取安全感。反正无论在床上还是床下,我都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啊啊啊!她也就只能打打嘴炮了!摸也摸不到,亲也亲不到的。摸不到小狼蓬松的大尾巴和毛绒绒的耳朵,就连他脸红的可爱样子都看不到!异地恋真的好苦啊! 破传音符,连个视频功能都没有!差评! 白南玖果不其然整个人又熟透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掌控”这两个字他竟然有一丝丝兴奋。 颜颜她……为什么每次都可以将这些话如此直白地说出!他就办不到……嘴这么笨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嫌弃。 沈天颜要是知道白南玖小小的脑袋里都装了哪些乱七八糟的疑惑,她一定会叉腰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小玖你可真是太傻了!你要是骚话连篇才会被我“弃之如履”呢! 但白南玖并不知道沈天颜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只是强忍着羞涩,外强中干道:“我不管,反正你要掌控也只能掌控我一个!不准和别的妖签订契约!想签也只准考虑我!” 说完他就再也忍不住似的将传音符关闭,心里忍不住一阵懊恼:完了完了,他刚刚是不是又太过孟浪了些? 恰巧钟佩经过,他一脸疑惑看向那个早上还脸黑如漆,把新兵操练得哭爹喊娘的阎罗王,出于好意关心了下:“将军你怎么了?是发烧了吗脸色这样潮红,需不需要叫军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得欧阳娜娜的那个梗吗:“你清醒一点!蚂蚁竞走十年了!” 今天六点前三更哈~ 感谢哄哄送的地雷呀~ 第34章 被小狼“挂了电话”,沈天颜也不见不高兴,反而被萌得不行。 潭泠看到沈天颜一脸荡漾的表情心下微酸。即使每次只能和白南玖聊上不到一刻钟,天颜她都会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他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讨她欢心呢? 之前他最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能够将灵宠契约解除,如今,这个看似不可能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他迷茫了许久,花了很长的时间再来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发现他最大的渴求竟然变成了沈天颜。 天颜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她在同辈的弟子中有多优秀。如果说李泉箓代表了弘祁教的最高水平,那么若干年之后,继承他衣钵的必定是沈天颜。封邻凯的大弟子赵如松都略输一筹。 天颜的这种强大令他痴迷,似乎只要呆在她身边,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弘祁教伤害。 可她除了强大,却又是那样特别。 这天下似乎没有她不敢做的事,为了白南玖,她敢于和皇权作对,和安阳王合作,好像世间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一样。 但若说她野心勃勃,也并没有。她也爱闲暇时做些好吃的、看看话本子、钓钓鱼,享受平平淡淡的普通生活。 天颜还用平等宽容的目光看待万物生灵,就好像她并不觉得妖和人之间有多大的区别一样。 总之,待在她身边可以给人一种安稳安定的力量。如果是沈天颜,就算是那个给他带来了无数苦难、令他憎恶无比的灵宠契约,他都是愿意与之签订的。 潭泠必须要承认,他嫉妒白南玖,他也想要沈天颜独一无二的关心与照顾。 如果,他能得到天颜的青睐,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拱手奉上。 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潭泠,想要什么只能靠自己争取,等着被人施舍是最不可靠的。 即使对面是强大而又尊贵的妖王,他潭泠也要试一试。 沈天颜殊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她看话本子的时候突然后知后觉——她的小狼都成将军了!那她是不是也算“官太太”了? 这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她从小狼还未成年的时候就开始“养成”他,那时候他连化成人形都不能,现在都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 如果算上现代的男朋友,白南玖是她谈的最长的一任了。 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陪伴,就算不做伴侣,那也是对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朋友、家人、宠物(咳,错了,最后一个词划掉)。 这种感情真的很难得,稳定长久,在给足了对方安全感的同时,却又不乏激情与甜蜜。 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小狼,不能像师傅那样抱憾终身。 都是那个叫封邻凯的作妖!怎么无论在哪儿都有这种恶心人的大反派呢!要不是他,小狼也不会那么早就去参军,她也就不会需要一个人度过即将到来的乞巧节了。 啊,原本甜甜的恋爱,因为有封邻凯这种坏人存在,都变成遥不可及的异地恋了。 沈天颜本来以为乞巧节那天也就一个人在摇椅上躺尸度过了,谁知隔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敲开了她家的门。 小娘子名唤孙留香,一身素净的蓝布衣,头发也用蓝色发带高高兜起。不施粉黛只微微点了朱唇,虽不是多么惊艳的相貌,看起来却落落大方爽利得很,沈天颜第一眼就对她很有好感。 她见人先笑,一双眼睛快眯成了月牙,“阿姐,我是住在隔壁的孙留香。早先就想来拜会了,又一直怕多有叨扰。今天可让我找到机会啦! 咱巷子一向有个传统,乞巧节这天未出嫁的娘子们都要聚在一起拜织女。今年轮到我家主办,因此今日特意邀请你来我家一起共度佳节。” 沈天颜觉得很有意思,再加上这小娘子很合她眼缘,当即便答应了。 孙留香家中设一小案,汇聚在她家的十来个娘子先是于案前焚香礼拜。然后大家一起围坐在桌前,吃些花生、瓜子、山楂糕等小零食。 众娘子俱都一脸好奇看向沈天颜。一次性被这么多美娇娘盯着,就算厚脸皮如沈天颜也要差点儿绷不住了。 孙留香急忙救场,她一边用手打向另一个小娘子,一边打趣道:“袁明明快收起你的哈喇子!沈姐姐她再好看,以后也只能嫁给人家的如意小郎君,断不会嫁给你!” 小姐们闻言笑作一团。 袁明明被打趣却也丝毫不羞赧,她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望向沈天颜,“沈姐姐你不知,我们可都对你好奇死了。你搬来都快有三个月了吧,平时不是紧闭大门,就是和身边的老翁、漂亮小郎君一道出门,想逮你都不能!我前阵子还听人说你家中养了头鹿,这事儿是真的吗?” 沈天颜不禁莞尔:“是真的,那是一头受了伤的小鹿。师傅和我见她可怜,便将其带回家疗伤。如今小鹿伤好了,师傅便放生了。” 袁明明听完感慨:“之前看沈姐姐如此貌美,还怕沈姐姐不是个好相与的。现在看来,沈姐姐不禁人美,心也善呢!” 孙留香立刻接话:“那可不!要不然漂亮小郎君他又怎会……”孙留香的话急急打住,她立刻掩饰性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都快些面向织女星座许愿吧!” 娘子们闻言也就停止了嬉闹,都诚心诚意许愿心上人能快些来家中提亲。 沈天颜听了一半的话也不好再问,只不过,漂亮小郎君?是在说潭泠吗?他又做什么了? 许完愿后就是斗巧环节。孙留香拿出早早准备好的彩线与七孔针分与众娘子,看谁穿得最快。 沈天颜一向是不太会做这些活计的,她果不其然拿了个最后一名。只是输巧的人要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得巧者,她来之前并不知道这个规矩,便也没有准备。 孙留香捂着嘴笑道:“沈姐姐来之前,你家小郎君便告诉我姐姐多半是要输的。他将一枚银戒指放在我这里,说要是输了,就拿这个当礼物。我之前还不信,觉得沈姐姐看起来是个手巧的。现在看来,果真还是他最了解你!” 说着孙留香掏出一枚银戒指,虽不是特别贵重但送人也绝对拿得出手,是个很合娘子心意的小礼物。 沈天颜见状却微微有些头疼,这怎么又和潭泠扯上关系了?他是什么时候和孙留香勾搭上的?难不成是出门买菜的时候? 当着众小娘子的面没法直接询问,沈天颜便待到了最后,那时天已经微微变暗。 告别前她私下问孙留香是怎么和潭泠认识的,但孙小娘子只是一副“不可言说”的神秘表情:“沈姐姐可莫要误会!我与他就说过几句话而已。潭小郎君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对你上心得很呢!你现在回去就知道了。” 沈天颜:……不,我并没有误会你俩的意思,你俩要是在一起我第一个弹冠相庆。 沈天颜一头雾水返回家中,那时天已微微变暗,月亮孤独地在天空中等待着天黑后星星们出来作伴。 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刹,潭泠站在院中,手提一盏鱼形灯笼微笑望着她。 在他身后是各式各样的灯笼,它们泛着橘黄色的光芒,这些灯光为潭泠浑身都镀上了一层暖意。他本就温柔的脸庞,此刻更是显得柔情似水。 “乞巧节快乐呀,师姐。” 在这如此温情脉脉的一刻,沈天颜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此刻站在那里的是白南玖该多好。 潭泠看到沈天颜一瞬间的失神,眼神微黯,“师姐前一阵子说想要将各种动物养个遍,却又懒得去喂养,我就为你扎出了各种小动物形状的灯笼。” 沈天颜定睛一看,还真是:小兔子、小老虎、小猫咪、小鸽子…… 就是没有蛇和犬科,一个是她讨厌的,另一个,估计是潭泠厌恶的。 只不过那么多灯笼,她怎么用的完啊?沈天颜突然想到前世有女朋友吐槽男朋友手叠了九十九朵纸玫瑰送给她。丢吧舍不得,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不丢吧,占地儿还没用,真是让人头疼。 但是潭泠一向是个考虑全面、体贴周到的人,他将手中的兔子灯笼递给沈天颜,“天颜你看,我研究了许久,又结合我们一族的妖力,在这些灯笼上面附上了一个阵法。你不用时便可将它们都缩小装至你的荷包中,需要用时再拿出来。这些灯笼除了有照明的作用,还有安抚妖兽和动物们情绪的作用。” 这一下,心意、好看、方便和实用就都有了,这个礼物可真是送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沈天颜心想这谁受得了啊。怪不得前世有一些妻子,丈夫在外打拼事业无暇陪伴,她们就和身边的人出轨了。这温柔攻势如此猛烈,白南玖要是在外面再打几年仗,她都要跟人跑了! 沈天颜不停告诉自己:沈同志你是个有道德的人,劈腿那种事儿可不能干呐!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天颜:女人不强大又怎么才能吸引到优质郎君。没错,我凭实力撩汉! 大家放心,潭泠再过几章就要彻底下线啦,毕竟沈天颜心里只有小狼一个人~ 六点还有最后一更~ 第35章 沈天颜强压下自己对那些小灯笼的喜欢,对潭泠疏离有礼道:“谢谢你的心意,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法器了。能够看它们一晚上我就已经很满足啦,不如我们把这些都送给师傅吧。他没事儿经常去山上救助受伤的动物们,比我更需要这个。” 啊,可是好可爱好漂亮好实用好想要。 “师傅的我单给他做,他嫌弃这些太娘了,要我做其他形状的。这些是我专门为你扎的,你若不收,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扔了。” 沈天颜动摇了,她迟疑道:“那……谢谢你了。” 这师傅也有,潭泠自己肯定也有,她不收多不合群啊,师门里人手一个的小法器嘛。 沈天颜新奇地瞧瞧这个,摸摸那个,喜欢的不得了。 就在这时,一张传音符从她袖口里飞了出来,白南玖好听的声音响起。 “颜颜你在吗?” 沈天颜悄咪咪放下手中的灯笼,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儿心虚,“我在的。” “我刚刚听别人说,才知道今天竟然是乞巧节。不能陪在你身边很抱歉,真想快些打完仗也快些回到你身边。”还想……快些娶你。 “我等你嘛,三年五年只要是你我都愿意等。不过,我现在可是独守空房,寂寞得很。等你从战场上历练了回来,我可得亲自试试你有没有变得更‘勇猛’了。” 说完沈天颜就在心底摸摸抽了一下自己,这一言不合就开车的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不过,既然都已经发车了,不如再加个速。 “小玖啊,我今天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嗯?”白南玖不知道为何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在想,你会不会想用狼形体验一下。”沈天颜竟然脸不红心不跳问出了这句话。 白南玖还没反应过来:“嗯?体验什么?” 沈天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慢悠悠一字一句调笑道:“唉,你要是想试试的话,倒是我得好好考虑一下了——也不知道我这么一个羸弱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 如果白南玖是现代的网瘾少年,他脑海里此刻一定循环播放着“Triple Kill”! 这谁顶得住啊? 白南玖他也顶不住。因此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生理反应——白南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的狼耳朵和大尾巴又露出来了。 白南玖小小的脑袋里又新增了一个大大的疑惑——为什么自从遇到了沈天颜,他每天都是处于发情期中呢? 见对面不出声,沈天颜继续喋喋不休:“怎么不说话啊小玖,你是不是今天比较累,不想理我了?” 白南玖心想怎么会呢,他只怕沈天颜不想理他。 自从来了军中,他有时候盯着自己的双手都会觉得陌生,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众人追捧的白小公爷了。现在的他,生活在阴沟里。 双手上沾染了无数的鲜血,他在杀人的时候,心里也越来越麻木。他不再将一切情绪都摆在脸上,他开始虚与委蛇,开始算计人心。 军中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你杀的人越多,反而能得到越多的褒奖。 白南玖甚至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如果,天颜她看到杀人如麻的自己,会不会感到害怕? 被繁重的军务和杀戮的压力逼迫得喘不上气来,唯有和沈天颜聊天的短短时间,是他唯一能够感受到希望与放松的时候。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是个鲜活的正常人,而不是一具为了复仇而生的行尸走肉。 就像是肮脏阴沟里照进来的一束光。真好,他的颜颜还过着平凡而又幸福的日子,并且愿意将这种安稳的感觉分享给他。 一张传音符用完,白南玖又被迫回到那令人喘息不得的暗无天日的生活之中。 尚在琢磨自己刚刚有没有那句话说得不够讨天颜欢心,白南玖还在失神的时候,钟佩连通报一声没有,就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白将军!求你派兵支援一下钟颖吧!” 白南玖皱眉,“钟颖?此刻他不应该在营中操练新兵的吗?” 白南玖其实一直都能感觉出来,钟颖对他始终有那么几分不服气。 虽然种子桑离开前特意叮嘱了两个儿子,但实则只有钟佩一个人听进去了阿耶的劝告。 钟颖曾私下一脸愤愤不平向钟佩抱怨:“兄长!也不知道阿耶到底为什么对那个姓白的如此另眼相待!他该不会真是阿耶在外面的私生子吧?咱俩跟着阿耶在军中勤勤恳恳历练了那么些年,现在倒不如一个外人!他凭什么爬到我们头上来?爹还让我们听他的话,我呸!凭他脸大吗!” 钟佩很想告诉钟颖,他的脸其实比白谨言大多了。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弟弟的霉头,只得摆出长兄的面孔语重心长地劝诫。 “阿耶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白兄弟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再说了,你看咱阿耶那张脸,生得出白谨言这张俊俏的脸吗?而且这些日子,那些赫赫战功你也看到了,莫说是你我,就连阿耶他都不一定能做得到!” 钟颖也知道私生子的说法不大可能,但他依旧是咽不下胸里那口气,“就算有些战功,那也从没见过谁升得那样快的!兄长!人都说吃口馒头争口气,你就甘心这样一直屈居于他之下?” 钟佩摸了摸鼻子,心想这有什么不甘心的,能者居之嘛。知道这样回答,弟弟怕是会炸毛,他也就只最后警告了钟颖一句,让他别逞能。 可谁知道,钟颖还是去“逞能”了。 他急切地想要更多的战功,便将探子上报的消息截下。 消息里称,丽云族的一只百人小队此刻就在钦州南面不远处的黛山里藏匿着。待夜幕降临,这些人就会潜袭进入钦州城,放火烧城。 钟颖觉得这是立功的天赐良机,便点了二百个兵跟随自己出城,准备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但这个消息只是敌人的一个圈套——黛山上实则隐匿了近千人的丽云敌军。 钟颖轻骑出发,甫一进到黛山,山上的巨石巨木便轰隆隆滚了下来,砸伤砸死了不少士兵。就在这二百个大庆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漫天的箭雨又纷纷落下,众人狼狈躲闪,好不狼狈。 钟佩一得知这个消息就心道糟糕,但他还是心存侥幸,想着万一这个情报是真的呢? 如今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弟弟还没回来,他便知道大事不妙,只得急急忙忙来找白将军。 白南玖一听便知道这定是敌人的圈套,“对方实际有多少人打探清楚了么?” “尚未。” 白南玖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很是威严,“去查!” 钟佩微微有些急切:“将军,不先去救人吗?” 白南玖识起一旁的长缨与长、枪,语气不容置喙:“救人?钦州城内一共只有五千兵。尚不知黛山藏匿了多少敌军,我若是带两千兵前去支援,丽云族的军队绕另一个方向来攻城了怎么办?难道将我们好不容易夺回来的钦州再拱手相让吗?” “可是……”可是再晚一秒,钟颖就多了一分危险啊! 白南玖冷淡的语气不容抗拒,“我会努力想办法救出钟颖,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之前沈天颜教给他的,做错了事就是要承担代价的,没有人能例外。 这极有可能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白南玖重新布防钦州城内兵力分布,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自己则偷偷从城中溜了出来。 化为狼形,他直奔黛山。 据当地人说,通向山顶一共有两条路,可以算是百姓们常走的“官道”。 既然如此,丽云族怕是已经在这两条道上布防得当。他如今走这一遭就是要去探一探,是不是有第三条出其不意的野路。 一般来说,山中灵力本就比市井间更加充足。白南玖在黛山游走时,那简直就是开了无数个挂的存在:丽云族的士兵根本发现不了他,就算发现了也只会以为是山中野狼。 果然如白南玖所预料,那两条路的周侧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但此行还有一个意外之喜——他找到了被囚禁的钟颖。 钟颖受伤不轻,丽云族留着他或许是想用来谈判以换取更多好处。 白南玖化为月狼的最大形态,看守钟颖的士兵只见到一只小山般大的狼出现,俱都吓得屁滚尿流。 他用尖利的牙齿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关押钟颖的囚笼咬断,再叼起钟颖,一路避开行人跑回钦州,直至快到钦州城门才将他放下。 白南玖回到营中等待,果然,钟颖很快就拖着受伤的身体前来复命。 跟随钟颖前往黛山的二百余人全部丧命当场,只有钟颖这个振威校尉被当做筹码留了一命。 白南玖沉吟片刻,吩咐钟佩:“给我速速点两千精兵,今晚出袭黛山!” 趁着夜色,白南玖带领着两千精兵从城南大门半遮半掩离开了。 城外两个流民模样的人见状,亦大摇大摆离开了钦州,一个直奔黛山复命,另一个却不知去往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我可真棒~以后还是晚上六点固定更新。这篇文不长,二月底三月初应该就会完结了~ 还有大家记得在33、34、35这几章下面评论呀~截止到2月13日24:00,随机抽取送红包~ 第36章 子时,钦州城内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宁静月色中。 城北和城西凭空出现了两支丽云族的军队。他们披星戴月,背井离乡,壮志踌躇。为的,却是攻陷别人赖以为生的家园。 他们搭上云梯,悄悄爬上城墙,准备打钦州士兵们个措手不及,想着速战速决再次拿下这座重要堡垒。 在他们的设想中,他们会像这月色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钦州城,然后高高举起大刀轻而易举砍下大庆士兵的头颅。 紧接着迎接他们的,会是吃不完的珍馐美馔,张开怀抱的是无数娇滴滴的美娇娥。 但,往往事与愿违。 丽云的将士们爬到一半就惊恐地发现,城墙上的大庆军人们早有防备。 大庆将士们将成桶成桶的油淋了下去,然后再丢下无数火把。在丽云军的眼中,这数不清的火把就如同面目可憎的洪水猛兽,让他们心底的寒意与惧怕一瞬间将自己冻结——即使他们现在置身于火海汪洋之中。 但这尚不是最恐怖的,最令丽云将士们绝望的是,当他们想要原路返还的时候,却发现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身后的大庆将士给堵死了。 立于队伍最前列的是白南玖,他白玉般的脸庞在那片火海的映照下,竟有些阴森森的。在敌军眼里看起来,更是犹同鬼魅——那个杀了他们诸多战友的大庆将军披着一张谦谦公子的皮,皮下却是龇面獠牙的一只毒蛇。 白南玖身后静静站立的士兵,绝不止情报所说的那般仅有两千人!他根本就没去黛山! 此刻这只毒蛇面无表情地一挥手,无数支箭羽便被射了过来。 这箭上不知被涂抹了何种材质,遇火便会形成一个小型的爆破。虽然威力不大,不会一下取人性命,但这爆破就如同吸食人血的水蛭一样,会造成无数难以愈合的小伤口——即便是一头成年的野牛,也能被这数不清的水蛭瞬间吸干。 鲜血染红了大地。不知是不是被这肃穆的气氛所感染,月色都不如上半夜明朗了。在微弱的月光与渐渐燃烧殆尽的火把的映衬下,丽云士兵看到的大地却是黑色的。 再也无法爬起来的丽云将士们感觉自己脸下是黏腻的鲜血,鼻腔中是浓重的血腥味。但很快这些感觉也都消失了,他们渐渐合上了自己的眼。只希望,自己的魂魄能够穿越崇山峻岭再度回到家乡。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不知道他们合上眼之后,会不会想起家乡那个痴心等待的阿妹。 白谨言一战成名。 他以四千兵力战胜了丽云族的一万将士,而且是在对方全军覆没、己方战损极小的情况下。 他之前的那些威威战绩也都被人翻了出来,被传得神乎其乎。在丽云人眼中,白谨言是面目可憎的催命阎罗;在大庆的歌谣里,白谨言是一身血气、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自那以后,白谨言屡战屡胜,成了庆国当之无愧的战神。而他的军衔也一升再升,很快便坐到了钟子桑生前的那个位置。 有关白大将军的事儿那是被传得神乎其乎,沈天颜听到耳中只是觉得好笑。 她没有意识到,之前那个赖在她怀里撒娇的小狼,真的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 虽然小狼在她面前还是会经常脸红到不知该做何回应,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满身煞气的大将军——杀了那么人,死后会不会下地狱都不好说哩! 白将军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将猖狂的丽云族全部驱逐出境。就在沈天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见到小狼了的时候,漳州官府与山寇勾结一气,揭竿而起——他们反了。 朝堂多次派人围剿都不能,皆因那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中央派过去的兵还未深入漳州腹地,倒是先被重重大山给卡在了外面。 有的朝臣觉得漳州此地偏僻穷苦,每年贡献不了多少税收不说,国家管理他们倒是要付出不少成本。如此费心费力围剿,倒不如将其舍弃。 但有的大臣觉得这事关国威与民心,若是连一个小小的漳州都拿不下,又怎么能够震慑其他州县的贼子野心? 他们在朝堂上争论了半天也出不了一个结果,皇帝很是头疼。 本来最近太医说太子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就心烦意乱得很。都两年了,太子要是再醒不过来,只怕醒来也就成一个废人了。 再加上一堆臭酸文臣文绉绉唇枪舌剑了半天,皇帝听着恨不能用三尺白绫一个个封住他们的嘴。 “行了都别争了!让云州军的那个白谨言去吧!” 朝堂里面的将军们个个都是大爷,各种姻亲盘错交衡,都护着自家人,谁都不愿意去那个鬼地方! 正好这个白谨言最近风头正盛,没家世也无背景的,朕倒要看看这个和镇国公一个姓的将军是否也如镇国公那般英勇! 他不是战神吗?他若赢了,加官进爵朕无有不允。他若死了,要什么追封也都可以,哪怕是皇子丧葬的标准都使得。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觉这个叫白谨言的不是自家人,便也都默不作声同意了皇帝的意见。 于是,白南玖在回云州的半路中又急急折返,直奔漳州而去。 沈天颜表示现在很能理解现代那些军嫂们的辛苦。 虽然经常能收到白南玖寄过来的各种东西,可是见不到面、没法亲亲摸摸搂搂抱抱真的好苦啊。 不过这次白南玖没有让她等太久,仅仅三个月的时间,捷报频传,朝廷派了好几波兵都解决不了的漳州,到了白南玖手里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便收拾得服服帖帖。 大军直返云州,沈天颜也摆脱了死活要跟过来的李泉箓和潭泠——人家小别胜新婚呢,你们两个那么亮的电灯泡跟来做什么! 孙留香听说沈天颜要去会情郎,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原来沈姐姐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你和潭小公子真的不是一对儿?我之前还以为沈姐姐是在和他怄气,故意说自己外面有人的呢!” 沈天颜给了孙留香一个微笑,表示让她自己体会。 白南玖和沈天颜都踏上了回云州的归途,远在京都的封邻凯却陷入了深深的疑虑。 他看向自己的徒弟赵如松,半信半疑问道:“你真的亲自去确认了?不是白南玖?” 赵如松恭恭敬敬回答:“徒儿亲自与那白谨言打了个照面,身上半分妖气都无。且他见了我,倒似真不认识我一样。” 封邻凯心中的疑虑没有因此减轻半分——脸不一样不能代表什么,以月狼之能换副容颜也只是分分钟的事儿。但若是说隐匿了自身的妖气……要是有师兄相助,莫说是赵如松,便是他自己,也是看不出半分异常的。 赵如松见师傅没有说话,有些迟疑道:“徒儿觉得应当不是他。若是白南玖,又怎会大张旗鼓地继续以白为姓?那未免也太明显了些,这不是等着被怀疑? 而且户籍文件皆无漏洞,小湖村确实有个叫白谨言的。那个村子一半的人都姓白。我派人去打听过了,乡里乡邻都说白谨言命硬,十岁的时候克死了爹娘。十三岁就去充了军,如今有这番造化实属不易。不过,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依旧记着乡亲们那几年对他的帮衬,还经常往村子里寄东西。” 封邻凯觉得有几分道理。 但若说白南玖死了,他也是决计不信的。白威远的孙子哪儿那么容易就死了?当年他不也以为白威远被他给弄死了,结果人家一转眼就当上了镇国公!现在这个小孽畜说不准在哪儿潜伏着准备随时咬他一口呢! 封邻凯依旧觉得有几分不放心,他决定撺掇皇上命白南玖进京,他好能亲自探一下虚实。 白南玖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又要回京的事情。 他现在一心在为见沈天颜这件事做准备——洗了好几遍澡,将一双手也搓得快破了皮,再换上新买的衣裳,仔仔细细绑好束腰、理好头发,这才敢去见沈天颜。 别人都说他身上杀气太重,他这样将一身血腥都洗去,颜颜应该就不会嫌弃了吧? 沈天颜回到当初在云州租的那个小别院,早早儿地便备好了一大桌吃的等她的狼崽崽回来。 她今日也特意描了眉、点了唇,换上最能凸显自己曼妙身姿的一件束腰长裙,不可谓不华丽——但是总有种网恋对象面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许是近乡情怯,白南玖在外面站了半天都不敢进来。 还是沈天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院门口看一下,拉开院门,这才和白南玖打了个照面。 白南玖猝不及防撞进沈天颜的双眸中,他手心里全是汗,双拳紧了松、松开又握紧,好半天才磕磕绊绊说了一句话:“我、我闻到饭香了。” 沈天颜含笑望了他半天,结果却等来了这么不解风情的一句话,差点儿没给气笑了。 她故意板起脸:“两年不见,合着你就只惦记着我做的饭啊?” 然后她音调一转,就差吹了个流氓哨,故意将语气放慢,手指也渐渐不安分攀了上去,“我可是惦记着你的唇、你的锁骨、你的腹肌……惦记着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12 12:34:06~2020-02-13 09:2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白南玖身子一抖,忍不住拦腰抱起沈天颜,大步流星走进屋里。 沈天颜倒是一点儿都不惊慌,她戳了戳对面紧实有弹性的胸肌,笑嘻嘻道:“到底是当了将军,威风了噢,这怎么还一言不合就公主抱呢!” 白南玖一脸通红不说话,只是将眼睛闭上,欺身压上就要来找沈天颜的唇。 沈天颜也丝毫不扭捏,她主动伸手抱住对面的头,将唇迎了上去。她若是不主动,一会儿小狼怕是又该玻璃心觉得自己不喜欢他了吧。 真奇怪,这段感情怎么可以持续那样久呢?明明都已经近两年没见了,可她对小狼的喜欢只增不减,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合她心意的可爱男孩子呢? 沈天颜把对白南玖的喜欢与思念全都体现在这个吻的热情中。慢慢的,这个吻变了质,沈天颜的热情也逐渐扩散到其他“部位”上。 彻底沉沦前,沈天颜用余光瞥了一眼桌子上整整齐齐、北北一口未动的饭菜,心想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进屋前说的是闻到饭香了,进屋后不还是急着忙着先去吃“别的东西”了。 白南玖觉得自己空缺了将近两年的心、渴求了接近两年的身体,终于都圆满了。 能够呆在沈天颜身边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就像落叶归根,颜颜在哪儿,哪里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两人天天待在一起腻歪了才几天就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旨意,宣白谨言入京领赏。 这无比“契合”的一男一女难得见面,正是如胶似漆不肯分开的时候,沈天颜当然选择和白南玖一同回京。 只不过她可不想将自己的行踪告知沈府。自从镇国府满门被斩,她阿娘阿耶就开始各种张罗着给她相看人家。尤其这一两年,更是各种催她回京成亲。 沈天颜今年十九了,作为这个时代的大龄未婚女青年,整日漂泊在外,她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啊! 白南玖知道后免不了又是各种愧疚,他想娶沈天颜想的都快疯了。可是如今的他背负血海深仇,不仅不能给她令人羡慕的十里红妆,更是连用“白南玖”这个名字堂堂正正地与她拜堂都做不到。 再等我两年,他在心底默默对沈天颜说:两年后我一定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 只不过沈天颜不想要最好的东西,她现在只想要最好的马车。 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二十年了,她还是没能习惯这里的马车——从云州一路坐回京城,可真是要把她这把老骨头都颠散了呦!她想要的可不是这种车震啊!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体验了一波小狼倾情奉献的福利——白南玖将自己变为狼的形态,用自己软软的肚皮和毛茸茸的大尾巴当做“减震垫”给沈天颜任意使用。 沈天颜靠着白南玖软绵绵的身体,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只不过,白南玖就没那么舒服了。 “嗯……颜颜不要摸那里。” 谁料沈天颜放在他耳朵上的手却更加放肆了,“不要摸哪里啊?是这里?还是那里?” “耳朵,不要摸耳朵了。”白南玖超级小声回答。 沈天颜嘴上答应了,百无聊赖的勤劳双手却又不老实抓起了自己身边毛发密集、油光水滑的大尾巴。 “咦?怎么感觉你尾巴尖儿这里的毛好像比别的地方都要更加细软?” 被摸了尾巴,白南玖依旧很害羞,但看到沈天颜好奇惊喜的样子,他还是本能地想要取悦她——他用自己的尾巴尖轻轻柔柔扫上沈天颜的脸颊。 沈天颜一下就被逗笑了,“真的好软啊。”说着她还抓起小狼的尾巴尖亲了亲。 白南玖头上两个尖尖的耳朵忍不住抖了一抖,他实在不好意思告诉沈天颜,自己的身体起反应了。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沈天颜放下自己的尾巴,或者说,口嫌体正直的他其实也很期待这种亲密的互动。 沈天颜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要不然怎么她看到小狼的尾巴上都透着一股淡淡的粉红色呢? 两个人在马车上甜甜蜜蜜腻歪了几天,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京城。 丽云族的入侵与漳州的叛乱似乎并没有丝毫影响到京城的繁华。百姓们依旧过着和乐的日子,只在偶尔心生不平时骂几句贪官污吏,然后很快便又投入到自己的生产生活中。 沈天颜在犹豫要不要回沈府探望一下阿耶阿娘。 毕竟是这一世的家人,尤其阿娘对她多有宠爱,两三年不见,如今都回京了还不去见面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阿娘上次信中威胁,说要将她五花大绑押赴洞房。虽然不知道阿娘有没有找到愿意和她成亲的公子吧,但她现在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将白南玖带回沈府,自己一个人回去总归有“危险”不是。 白南玖听到沈天颜纠结的事情,觉得自己本就愧疚无比的心更加难过了。 “为人子女天下大孝。让你等我这几年我已经很愧疚了,又怎么能让你再因为我和家人疏远呢?回去吧颜颜,大不了到时候我再偷偷带你逃跑就是。” 沈天颜心下好笑,怎么回个沈府被说的像是要奔赴刑场似的,但也接受了他的建议。 沈天颜她阿娘变脸的速度堪比火箭,上一秒还眼含热泪对女儿嘘寒问暖,下一秒就火冒三丈:“你还知道回来!长大了阿娘都管不了你了!三催五催都不愿意回京!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 接着她又无缝衔接,一把鼻子一把泪哭诉道:“哪怕对方是个马夫走卒,你也带来给阿娘看看啊!阿娘这样才能想办法拆散你们。你这带都不往府里带,阿娘可怎么办呦!” 沈天颜默默把手绢递给她:……对不起阿娘,是女儿让您无处施展了。 沈夫人一把拍掉沈天颜的手绢,做出了最后决定:“老娘不管那些破事儿!从今天起,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府里待嫁!一步都不准给我出去!你看看这满京都的好女儿家,有谁都快二十了还没嫁出去的!” 沈天颜心想成吧,她就姑且先安歇一阵子,抚慰一下阿娘的心,等白南玖那边的事儿完了再偷偷溜走。 白南玖进宫领赏之前先去见了都尉吴胜。 虽然之前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但吴胜还是忍不住叮嘱:“户籍那边属下都已经安排好了,平时和‘白谨言’交往最密切几户人家的信息您一定要记住了,以防他人试探。” 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回京领赏这种喜事,本应该在正式场合,朝臣共贺,便是专门为他设宴庆祝也是不为过的。 但皇帝却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宣白谨言进宫。不算高公公,一旁陪同的大臣竟只有封邻凯一人。 即使白南玖心底的恨意就快喷发出来,他还是装作一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样子,大大方方朝皇帝和国师大人拜见行礼。 封邻凯不动声色打量了白南玖一眼,笑着说道:“人人都说白将军在战场上神勇无比、以一敌百,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气宇轩昂的少年英雄。”然后他转向皇上,“唯有天子圣哲,万臣归心,才能将这样的英雄收入麾下啊!” 皇帝听了这话不置可否,他夸赞道:“爱卿不愧为我大庆铮铮好男儿的表率!多年征战辛苦,朕本想赏你间京城的宅子,但又想着你常年在外奔波,干脆就给换成了黄金百两,天蚕绸缎百匹,玉石器皿十对。其他你还有什么想要,尽管提便是!” 其实,皇帝对白威远一家的感情十分复杂。 这么多年相处,白南玖他阿耶可以说是他发小中最亲密的一个人。要说情谊,自然也是有的。 只不过,即使镇国公的儿子一事无成,孙子也是个纨绔,他还是忍不住很是忌惮镇国府一家。 而封邻凯就是利用了他心中那微不可查的一丝恐惧,在一旁推波助澜,撼动了镇国公这棵大树。 回想自己对镇国府的所作所为,庆帝他其实……微微有些后悔。 可若是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如此。毕竟,自己的心安要比不后悔更加重要,不是吗? 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封邻凯和白威远之间结怨甚深这事儿他还是知道的,他也并不觉得国师会放过白南玖。因而在天子心中,白南玖是真的已经死了的。 如今白谨言的出现,让他忍不住会不断想起白威远一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或许是想通过补偿“白家的人”来让自己好受点儿,他今日对白谨言格外的大方。 白南玖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乡下泥腿子从没见到过那么多财产”微微惊愕的表情。 然后,这个泥腿子回过神之后一脸感激看向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满腔热血道:“不怕陛下笑话,臣出身草莽,过得一向是粗糙日子。这么些黄金给我,怕是下辈子都用不完!倒不如直接捐一半给我手下的那些兄弟们!好让他们今年冬天也能换上厚实的棉衣。” 不是不要,也不是全要,而是将皇帝的赏赐分一半。 一分不要太虚假,陛下怕是会觉得他另有所图,而且上位者给下位者的赏赐也不是说拒绝就能拒绝的。 要是全部都收入囊中吧,又显得未免太贪婪了些——一个自幼贫苦、刚过上两年好日子的将军,眼都不眨一下便收下那么多赏赐,是否胃口也太大了些?而且这般格局又是怎么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这大将军的? 取之有道最好。 收下一部分说明这个赫赫威名的白将军也只是个有正常需求的普通人,是上位者可以收买和掌控的;捐出去一半则说明他具备屡战屡胜的胸襟与格局,并且,一个愿意为属下着想的人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情人节,渣渣作者无以为报,只能给大家送上甜甜甜的一章~ 感谢在2020-02-13 09:27:19~2020-02-14 15:1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听了白南玖的话,庆帝果然是龙颜大悦:“哈哈哈,好!倒是个直白的性子,还从来没有人当着朕的面儿说要将御赐分人一半的呢!” 封邻凯和高公公默契十足,两人脸上都表现出仿佛“老来得子”的喜悦,“恭喜陛下,又得一良将!” 白南玖从来没有想到,封邻凯在陛下面前竟然如此谄媚。祖父曾说过庆帝可为一代明君,这样一个君王难道是靠无脑吹捧便可以被讨好的吗? 高公公觉得皇上这几年越发喜怒无常了,而现在这位庆国的九五之尊显然心情非常好的样子。他甚至还拉起了家常,问了问白将军的过往。 “听说爱卿父母早亡,至今仍未娶妻?” 白南玖微微垂下眼眸,不卑不亢回答:“臣是个没福气的,打小儿便命格孤煞,克死了阿耶阿娘,全靠邻居们的救济长大。如今只想靠这命格去克一下我大庆的敌人,娶妻生子什么的,都不曾奢望。” 封邻凯急忙接话:“此言差矣!白将军乃是上天派来的福星!若不是将军力挽狂澜,丽云贼又怎会那么快便被驱逐出我大庆的国土?白将军若是不信,我愿为将军算上一算。” 皇帝听到这个也提起了些兴趣,“国师大人愿意亲自卜卦倒是不多见,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眼红白将军呢。” 白南玖闻言也露出一个兴奋的表情,“哦?那倒是我这个粗人的荣幸了!” 庆帝许是年纪大了,再加上唯一的儿子又一直昏迷不醒,这些年他愈发沉迷于玄门秘术。 因而,一听说要卜卦,最兴奋的不是当事人,反而是他:“择日不如撞日!白小将军在京城也待不了几天,国师干脆现在就给算上一卦吧!” 封邻凯倒也像模像样掐指一算,“禀陛下,卜卦此事急不得。臣刚刚算了一下,今夜子时是个好时机,到时可请白将军去观星台算上一卦。” 封邻凯小时候听师傅说,子夜之时,月狼若沐浴在月色下,妖兽的本能会让他们比平时更难控制自己的人形,转而变回原形。届时他再以卜卦为由,略施阵法,试他一试。 皇帝听到微微有些失望,他现下身子越发糟糕,等到夜里那个点儿怕是熬不起。他没甚意趣地给高公公使了个眼色,“那就如此定下吧。朕乏了,你们可以退下了,明日进宫将结果告知朕就行了。” 子正时刻,静夜沉沉,浮光霭霭。月色毫不吝啬洒满了整个观星台,封邻凯迎风而立,静静看向稳步走来的白南玖。 太像了。这个白谨言走路的姿势与气度,让他想到了白威远,想到了自己被咬掉的那半个脚掌。 “嗨呀,国师大人怎么来的这样早!让您久等了,真是罪过!”白南玖热情依旧。 封邻凯脸上表情几经变化,最终还是扯起了半边嘴角,“是我来早了,将军请吧。” “呦!这是什么呀?”白南玖毫不客气拿起角落里一个香炉一样的东西,好像单纯只是好奇出现在观星台上的这个小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 封邻凯眼睛微眯,不能确认这个白谨言是无意为之还是故意试探——那个小香炉一被拿走,他提前布下的阵法便塌陷了一角。 只不过法阵大部分依旧完好无损,效果并没有打太大折扣。 “小玩意儿罢了。将军今晚是否如我嘱咐的那般焚香换衣了?” “换了换了,您闻闻我这衣袖都是您那个香的味道。我一大老粗,哪儿用过这个呀!”说着白南玖还将手怼到封邻凯的鼻子上让他闻。 封邻凯不动声色退后了两步,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将军按我说的做了便好。”做了,这个阵法的效用才能发挥到最大。 白南玖按照封邻凯的要求站在了观星台的正中央,一脸“好奇”看着国师大人的所作所为。 不得不说,封邻凯现在真的很像个神棍。 他手持朱砂笔在空中快速地画着什么。已开天眼者或许可以看到空中那泛着红光的淡淡字体,但在普通人眼里,国师就像正在跳大神一样,只是在空中胡画乱画一气。 落下最后一笔,封邻凯大喝一声“收!”。那些红色的字全部飞至白南玖身上,像一个大网将他团团围住。每一个字都像被浇了开水的虫子一样剧烈蠕动着,恨不能在白南玖身上咕扭出一个洞来。 铺洒在他身上的均质月光,也在这些近乎沸腾的红字下被分割成一个个小颗粒,但都围绕着白南玖不愿意离开。 封邻凯死死盯着白南玖,但他并没有从这个少年将军的脸上看出任何一丝痛苦与勉强。 白南玖颇为没心没肺问道:“国师大人还没好吗?您这玩意儿我也看不懂,为什么在空中随便划拉几笔就可以算命了?” 封邻凯并未言语,他眼睁睁看到那些字一个个变淡消失,而在此期间,白南玖脸上一份不适的表情都没有。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封邻凯连敷衍都懒得:“将军可以离开了。卦象万千,算出结果尚需要一段时间。夜色深重,将军一个人可要小心。” 看样是自己多虑了?这个白谨言当真和镇国府没有半分关联? 白南玖立刻拍了拍自己健壮的胸脯,“此言差矣!我这个体格怕什么,倒是国师大人无缚鸡之力一个人的才比较危险。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这下封邻凯脸上的虚假笑意都维持不住了,他平生最恨别人说他弱小——因为弱小,他护不住自己的家人;也是因为弱小,他才耗费了那么多年才搞死白威远,但付出的代价却是自己半只脚掌。 白威远那孽畜!临死之前竟然还号令兽潮毁了他大半个门派!为什么没了月狼的血脉,众妖兽还是愿意听他号令! 封邻凯的声音像是被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不用了,府里的马车就在不远处等着我。” 白南玖一拍脑门,“嗷呦你看看我平时自己一个人粗野惯了,忘了您这些官老爷出门身边都会有人跟着伺候!那我就先走了啊,明儿个见!” 转过身之后,白南玖脸上生动的表情一寸寸凝固了下来。 疲惫,痛苦。 这一天,他的肉身与精神仿佛被分离了。他身体里住着一个无比清醒、沉浸在仇恨中的灵魂,冷眼旁观着,提线木偶般被cao控着的皮囊露出各式各样的表情。 若不是想要手刃封邻凯的意愿太过痛苦强烈,现在的他就与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一般。 他好想……哪怕就听一下天颜的声音就好。 沈天颜当然没睡,她一直等着小狼,生怕封邻凯会发现什么。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通过传音符轻声问他:“小玖,结束了吗?” 白南玖手忙脚乱掏出传音符,“颜颜?你怎么还没休息?不是说过了不用等我的吗?” “那可不行!我家小玖那么年轻貌美,万一封邻凯那个死老头子对你心怀不轨怎么办!” “颜颜你给的法宝很有用,今天他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我的真实身份。” 沈天颜闻言不由有几分小骄傲,“那可不!我师傅说了,再练上几年,姓封的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到时候你可就得全仰仗我保护了。” 白南玖微微笑了下,“嗯,那作为回报,我的肚皮让你枕。” 他行尸走肉的僵硬身体好像渐渐又活起来了。灵魂不再游离在外,慢慢和身体融合在一起。 第二日还未到晌午,白南玖与封邻凯便入了宫。 昨夜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虽然脸色依旧蜡黄,但今日庆帝难得精神还不错。 见两个人一同进来,连个客套话都来不及说,天子立刻兴致勃勃问道:“国师,怎么样了?白将军究竟命格如何啊?” 封邻凯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陛下,白将军昨日可是在诓您呢!” “哦?此言何意?” “白将军他才不是什么煞星下凡!只是呀,他已经将这辈子该吃的苦都吃尽了,以后的日子必是大富大贵,娇妻美妾!” 皇帝对这些鬼话倒像是深信不疑,他身子微微前倾,认真问道:“那国师可知为何白将军他在战场上如有神助?” 高公公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他也不懂为何平时天威难测的陛下,在国师面前就像个二傻子一样。 “这臣就卜不出来了,事关我大庆国运,若想窥得一二天机,是要付出大代价的。” 封邻凯一向很聪明,他从不会让皇帝觉得这个国师大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而是让陛下认为任何成就都离不开他这个九五之尊的支持。 “不过,”封邻凯话锋一转:“臣昨日倒是算出了一件喜事儿。” 或许是年龄大的人就喜欢听到好事儿发生,皇帝示意国师快快请讲。 “刑部尚书家有个千金,芳龄十五了。张大人甚是宠爱这个小女儿,一直迟迟没舍得定亲。前些时日他托臣给算一下姻缘,昨日臣看白将军的命格,和张大人的爱女甚是般配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潭泠就彻底下线辽。感谢在2020-02-14 15:16:01~2020-02-15 14:1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白南玖在皇宫被催婚,这边沈天颜也被逼婚了。 也是家里的下人说漏了嘴,沈天颜才知道今天竟然有人来沈府提亲了! 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推开拦截自己的丫鬟,沈天颜火急火燎冲到了前厅。 沈夫人沈老爷都在,下位坐着……潭泠? 沈天颜这下是真的很烦躁了,潭泠帮助她良多,她是很感激,也想了许多办法回报。可是这也不是他“阴魂不散”的理由啊! 以他之细心如发,她的拒绝可谓十分明显了。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和自家小狼关系好着呢。 可是潭泠现在在做什么?不经她的同意、一声招呼都没有就直接来沈府提亲? 潭泠今日难得穿着比较喜庆,见到沈天颜来了,他立刻站起来很是欣喜唤了声“颜颜”。 “颜颜颜,我们什么关系啊你就这样喊!我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怎么上赶着插足别人感情呢!非逼我骂人吗?”沈天颜这次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沈夫人虽然自己可以从城西一路骂到城东,但看到唯一的宝贝嫡女这么泼辣,她还是差点儿没气晕过去——当初果真就不该将她的小娇娇让那个乡村野夫给带走!瞧瞧,现在哪儿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潭泠刚开口说了个“我……”,就被沈天颜继续强势打断。 “别说你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嫁!带着你的东西给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说完尤不解气,沈天颜还准备吩咐小厮将潭泠给推赶出去。 沈老爷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大喝一声:“够了!你看看你现在成何体统!放你在外面养几年,心野了是不是!什么时候成亲、和谁成亲是你一个丫头片子能决定的吗!” 沈天颜这辈子对这个小妾庶子一大堆的便宜爹没有多深的感情,便宜爹怎么想,她可一点儿都不在乎。 她转向潭泠,冷冷问他:“你实话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天颜,我心悦于你。我愿将家产悉数奉上,只为求娶。以后便是以你为尊,也并无不可。”即使被沈天颜的态度所刺痛,微微有些受伤失落,但潭泠仍是将这句话说得情深义重。 “师弟。我现在还愿意唤你一声师弟,是想给彼此留一个体面。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心疼你的人不在这里。有些事儿是不能强求的,这个道理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更何况,我们身份差异如此之大,你觉得合适吗?” 这便是说人妖殊途的事情了,只不过当着沈府那么多人的面,她不好明说。 潭泠那副优雅温和的面具终于碎了,他急切上前两步想去抓沈天颜的手,不甘问道:“为什么他就可以?” 同样都是妖,为什么白南玖可以,他潭泠就不可以? 沈天颜退后躲过他的靠近,表情都没变一下,想也没想便下意识回答:“你们不一样。”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比较的。 如果说沈天颜是小王子,那她已经找到自己独一无二的那支玫瑰了,那别的玫瑰花好与不好,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陪着他长大,我们在一起有那么多甜 蜜而又美好的记忆。这些深厚的感情,不是你将自己的家产悉数奉上或者说你全心全意地照顾我,就能替代的。” 即使沈天颜说这些话的时候音量没有太大起伏,表情也都稀松平常,但潭泠还是从她的双眼中看到了坚定不移以及……对自己的冷酷无情。 潭泠知道,他那么多的努力,终究都付之东流了。 但他输给的不是白南玖,不是一只强大的月狼,而是时间。如果他能早一些遇到沈天颜,结果是否会有不同? 也许是嫌刀插得还不够深,沈天颜掏出装在荷包里小巧的灯笼,一字一句说道:“带着你的聘书走吧,还有这些法器一并都还给你。谢谢你的心意,但我实在不适合再保留着它们了。” 潭泠惨笑了一下,“不用了,你留着吧,就当给我留个念想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潭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沈府。 他脚步虚浮,表情迷茫,仿佛将自己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丢失了。 从不酗酒的他今夜喝了一宿的酒,直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在梦中,他回到了沈天颜小的时候。软软糯糯的小天颜梳着两只羊角辫,她的笑容天真灿烂,还养了一只白色的鱼。 后来,沈天颜长大了,那条鱼也变成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然后,他们就这样平淡而又幸福地生活着。天颜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爱笑,那个男子也爱笑,只不过他是为天颜的快乐而笑。 正在睡梦中的潭泠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哭又笑了好久。 望着潭泠离去的背影,沈天颜其实有些愧疚。 一个颜值与智商共存、体贴入微的男人又有谁会真正讨厌他呢?沈天颜刚刚那般的态度只是希望两个人之间能够断得干净利索些,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或许之前她就该拒绝更明确些的,也有她的错。 可是,拿着“爱慕”做理由,在明知道对方有伴侣的情况下求娶,即使表象再过美好温柔,也是明晃晃的第三者插足。 潭泠那样仙姿玉色的一个人,又何必为了她而背上“小三”的骂名呢? 潭泠走后,沈老爷与沈夫人马上就对沈天颜进行了三司会审。 “刚刚那个潭小公子的话,阿娘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颜儿你实话告诉我,你陪着长大的那个野男人究竟是谁?” 苍天啊!颜儿常年在木里村那个山沟沟里,能让她陪着长大的,那岂不就是个乡村野夫!而且拖到女儿十九了都不来提亲,要不然就是个随便玩玩的浪子!要不然就是家里穷得都娶不起媳妇儿了! 沈天颜是断不可能告诉阿娘那个野男人就是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白谨言,否则她前脚才和白小公爷差点儿订亲,后脚白南玖“去世”了,她就又和白谨言勾搭在一起了?这未免也太让人容易产生联想了一些。 “我……”沈天颜想了想,突然急中生智道:“他太小了,还没到能够成亲的年龄。” 沈夫人闻言更是差点儿都要晕了过去,庆国男子十六而婚,和女儿好上的那个男人莫不是才只有十三四岁?颜儿未免也太重口了些…… 沈父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重重地一拍桌子,差点儿没将上面的茶盏全部震落。 “不管是五六岁还是七老八十,你的婚事全权由你阿娘做主!从今天起府里就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刘管家!把小姐给她带回闺房去,直到出嫁那天都不得踏出去半步!” 沈夫人心疼女儿,但也觉得唯有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颜儿现在不理解,以后总归知道阿耶阿娘都是为了她好。 前些日子虽说禁足,但基本上也就是嘴上说说。沈天颜发现这次阿耶好像是来真的了——门被大铁链子锁住,外面还站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大哥。 沈天颜百无聊赖,只好又去骚扰白南玖:“小狼小狼,我被关起来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京城啊,快快将我给救出去。” 只是几天不见而已,白南玖发现自己想见到沈天颜的心情十分迫切,他一边摸着自己为颜颜雕刻的木簪一边低声道:“我想你了。” 钮祜禄氏·沈·不解风情·直女·天颜一脸迷惑:所以呢?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啊?想我倒是赶紧把我给救走啊?救了我就陪你去私奔去野合,就问你心动不心动? 白南玖老老实实将今天自己也被催婚的事儿汇报给沈天颜,沈天颜听到那个老不死的封邻凯要小狼娶刑部尚书的女儿时,立刻就炸了:“他敢!姓封的又作妖!你怎么回答的?” “我……我推脱不得……就……” 沈天颜心中一惊,难不成白南玖他半推半就答应了?难道自己看错了,其实小狼一直是条渣狼? “我就说自己不喜欢女人。” 这个答案……貌似也并没有比之前她猜的那个好到哪里去? #惊!谈了十年的男朋友突然发现对方是个gay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大庆这个国家吧,龙阳之好可以算盛行也可以说不盛行。秦楼楚馆每三五家就会夹杂着一家南风馆,里面的兔爷个个也都是“训练有素”。 可是又几乎见不到真的有两个男人在一起生活,哪怕是兔爷“退役”了之后,也会找个姑娘家结婚。 在大庆人的眼中,断袖之癖私底下玩玩没什么,但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正道终归还是要娶妻生子。 沈天颜迷惑了,“小玖你……不会真的还挺想试试那个的吧?” 白南玖想都不敢想,光是听着都一阵恶寒,“我不要!”那些男子的身子哪里比得上他的颜颜,又香又软还……狂野。 沈天颜要是知道白南玖用狂野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估计会想敲爆他的狼头。不过她对此一无所知,仍是兴致勃勃问道:“那你说完这句话他们都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皇帝老儿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他忍不住进一步想了下,云州军中会不会有不少将士迫于权势没有逃过白谨言的魔爪。是不是要派大臣去深入调查一下? 封邻凯的表情最精彩。他先是小小的惊愕了一下——你当着皇帝的面儿到底他妈在说些什么? 继而反应过来这小子是明着拒绝联姻的请求呢!很明显这个白谨言并不想被划为国师一党,被驳了面子的国师大人忍不住绿了脸。 最后,他心底竟是微微泛起几分疑惑:莫不是真的?看这个白谨言表情如此诚恳,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真的只喜欢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潭泠这次应该是真的彻底下线了,作者君还没想好后期要不要他再出来一下下,大家觉得嘞?但是女主肯定是不可能会和他再发生什么的了~ 感谢在2020-02-15 14:18:29~2020-02-16 15:1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乔乔啊 7瓶;碧霄 6瓶;阿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离开皇宫后,白南玖甩开封邻凯的人,又绕了许久,确保避开了各路耳目,这才七拐八拐进了安阳王府。 这几日想要宴请“白将军”的人实在太多,他都一一拒绝了,但安阳王必须得见一面。若是被人看到他如此差别对待实在不妥,干脆就走侧门。 朱振华见到白南玖,一副心疼的表情表演得入木三分,他还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贤侄啊!如今你可真是大变样啊!连我都认不出来了!要是你祖父看到了,他该有多难过啊!” 白南玖虽然不适,但也没有将安阳王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拂落。 他深知仅凭自己的力量还是十分弱小,无法与封邻凯尤其是庆帝相抗衡。 当初朱振华救他,除了为医治郡主的腿,更看重的其实是他祖父留下的军中力量。他若想报仇,必须为安阳王所利用——或者说,他们彼此利用。 他想利用安阳王扳倒国师,想让庆帝不得善终;而朱振华想把他当做最利的一把剑直直刺穿权利巅峰的那个人,最终自己成为这庆国的主人。 白南玖曾经问自己,为了报他一人之仇,很有可能会在整个庆国挑起战争,至使民不聊生,这代价是否太大了些? 他将心底最隐秘的痛苦与纠结告诉沈天颜,当时沈天颜是这样回答的:“第一,安阳王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如果他做不到兵不血刃上位,无论有没有你的存在,他都会想办法挑起战争;第二,南境有丽云族大张旗鼓入侵,国内有漳州起义军揭竿而起,说明这个国家本就内忧外患,很可能已经到了政权交替的时候。小玖,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战争从不是一个人挑起的,而是形势逼迫产生的。” 白南玖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很崇拜沈天颜,她的能力与见识远非普通女子可比,他常常怕自己配不上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女子。 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无血脉亲情、没有一纸婚书、不是同门师兄妹……沈天颜随时随地都可以将他抛弃并扭头走掉。 他疯狂地想要与颜颜签订灵宠契约,想要在大仇得报后快些娶她,想要尽可能融入到她的生活、与她建立更多的关系,让她即使斩断了其中的一种关系也无法彻底摆脱他。 有时候,白南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恶心的蜘蛛,妄想织出一张张绵密的大网将沈天颜围困其中——想要占有她,想要让她永远只能待在自己的领地之中。 安阳王作为一个“胸有宏图大略”的人,绝对想不到,在他工于心计费尽力气将白大公子救出来、准备将各种权谋制衡和豪气壮志分享给白小将军之时,白南玖脑子里想的竟然全是女人女人女人。 朱振华虽然是个满肚子阴谋诡计之人,但他最喜欢的就是表现出一副忠国爱民、口直心快的样子,“贤侄啊!你知道我一向不是个能憋得住的人。你我见一面难得,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庆帝昏庸,迫害忠良之臣,竟使封邻凯那种奸佞小人当道!莫说那贫苦的漳州发生起义,依我看呐,就是这京城周遭都快要起义了! 白将军如此大才,与其将本事用在镇压那些手无寸铁的良民上,不如跟着叔父我,一同创造出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来,此举可享万世功名! 大业一成,你就是我庆国最大的功臣!镇国府的冤屈我必为平反! 说句不能再实在的话,你与我儿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待我百年之后,他最仰仗依赖的肱股之臣不还是你!今日此举,可保子孙万代荣华富贵!” 白南玖只有在听到“平反”两个字时心底微微一动,其余时间一律毫无波澜,但他依旧恭恭敬敬朝朱振华行了个礼:“但凭王爷吩咐!” 朱振华今年将近四十,正值壮年,但他觉得自己等不起了——他的野心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太子围猎坠马一事确实是他在推波助澜,至于皇帝的身体如今越来越差——他的手还没有伸得那么长,在皇宫大内安插个眼线尚可,想做些小动作可就太难了。 只能说这都是天命。天意玩让他朱振华成为庆国最尊贵的那个人! 他自是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但仅仅是透露出的那一二部分,都足以让白南玖心惊——一个人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 朱振华泰然自若,仿佛并没有感受到有任何不妥。 白南玖知道这件事很可能已经发生了,但他还是不死心想要问一下:“王爷,此事是否需要我……” “不需要不需要,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这种小事哪里需要贤侄你亲自动手。接下来,你配合本王行事就可以了!” 这种……小事?这种小事就是五月初云州城内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一时间人人自危。 其实四月份时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病就被发现了,但当时云州郡守并未重视此事,至使防卫措施不够全面,直到五月份疫情爆发瞒不住了,才上报中央。 而比病情更糟糕的,是百姓们对于瘟疫的恐惧。 云州城内稍微有些门路、消息灵通的人家,赶在四月底五月初便都想办法出了城。而等其他百姓反应过来想要出城之时,郡守已经下令封城。 一时间谣言四起,彷徨无助的气息笼罩了整个云州城。每天都有不想在城中等死的百姓和城门守将爆发激烈的冲突——命都快没了,谁还管那么多啊! 皇上急忙下令让尚在京城的白谨言回云州维持秩序,并拦截隔离半路上的流民。 白南玖犹豫半晌,还是做出了不带沈天颜回去的决定——此刻的云州城实在太过危险。 此次瘟疫,安阳王他至少在三月份就开始布局了!必定是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沈天颜虽然很失落,但也知道在这种大灾大难面前,再谈一些情情爱爱就太过不合时宜了。毕竟她可没有白南玖自带的基因优势,要是被传染了,那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五月中旬,白南玖回到了云州城。 此刻的云州城已是一片人间炼狱,死亡的阴影没有遗落城内任何一户人家。上至黄发老朽,下至垂髫幼童,它笼罩在每一个个体身上。 战争、瘟疫、权谋算计……白南玖觉得自己这几年内一直都是在和这些滋生于黑暗的东西打交道。 而此刻,他仿佛就站在了黑暗的这边——他被迫要去用武力镇压这些手无寸铁的贫苦人民。 不,不是镇压,按照安阳王的要求是“假装镇压”。 白南玖一身戎装立于将士们中央,而与这些官兵对峙的,是拖家带口不想在城内等死的云州百姓们。 白南玖心想,他就是一只躲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自己陷身泥潭挣脱不得,还要阻拦着向往光明世界的其他老鼠们。 对面为首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他面色红润,看起来并没有受到疫情的太大影响。 但此刻的他一脸激愤:“你们这些当官的从不为我们老百姓考虑!封城封城,封的是我们穷苦人家的城!那些官位在身、有几个闲钱的早都跑了!他们能出去,我们凭什么就要在城里等死!” 这汉子身后的人听了此话也都群情激奋,他们纷纷大声附和:“对!凭什么让我们在城里等死!” 白南玖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仿佛置身事外。 倒是钟佩赶紧上前,简直是用嘶吼的音量在解释:“大家听我说!不是让大家等死,你们看看我,看看咱们的大英雄白谨言将军,我们都在云州城内哪儿都不去,陪大家共渡难关!”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声“嘟囔”了一句:“你们住在空旷的大宅子中,出入都有最好的郎中跟着,而我们呢?跟发烧发热的病人挤在一起,半天都没个大夫过来,左请右请就算大夫过来了,药钱也不是我们能够负担得起的!” 下面顿时乱成一片,“是啊!只有出了这云州城,我们才有活路!” 最外围的百姓开始推搡身边的官兵,训练有素的官兵看向白南玖,将军不下令,他们只敢抵挡不敢动手。 钟佩以为是白将军爱民如子,不忍心对普通百姓们下手,他私下小声劝诫道:“将军!这些百姓一个都不能放出去啊!先不提你我失职的事儿,要是将染了病的人给放了出去,届时遭殃的可就是整个大庆啊!” 白南玖心里哂笑了声:你们的安阳王可不就是想让整个大庆都遭殃吗。 但是……他白南玖做不出这样的事!他的祖父是忠义良将,他的外祖父是一代大儒。他可以不做一个高尚的人,但也绝不会如此卑劣!只是为了复仇便让千千万万普通百姓陪葬的事情他做不出! 白南玖走到士兵们的最前列。即使他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身长九尺肌肉虬结,但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所有人都不自觉安静了下来。 这个少年将军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角落,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情真意切,却没有一个人敢忽视这几句话的分量。 “云州军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百姓。你们想出城的,尽管可以试一试能否闯过我白谨言手下的兵!能闯出去的,我让你走;出不去的,我会一律将你们送到城南的义堂去隔离!有病的被隔离,没病的去那里帮忙照顾病人!” 百姓们你看我、我看看你,气焰顿时都弱了不少。 城南本就是重灾区中的重灾区,义堂是郡守临时设立用来隔离病人的场所。听说身子骨再强的人去了那儿没几天都会倒下,每天抬出来被焚烧的尸体更是比进去的人还多,他们宁愿死在家中也不想死在那个鬼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南玖:我不想要万世功名,我只想快点娶老婆。 第41章 即使白南玖拦住了流民、封住了城,但此次瘟疫还是像谣言那样快速扩散了出去——轻飘飘的,传播的人好似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一样。 白南玖其实预料到了,既然是人祸,又怎么会将所有赌注都押在云州呢?而且,在他还没回去的时候,不少人得到风声就已经拖家带口离开云州了。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云州城内人口锐减,小规模的冲突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一切都如安阳王所预料的那样,云州郡守引咎辞官,说自己实在没有能力应付这样的疫情,请求中央支援。虽然朝廷并没有同意他辞官的请求,但也有意派人去协助处理,以控制此次疫情。 只不过,一听说要去云州,朝中一时无人胆敢吱声,全部都在那儿装死。 庆帝气得差点儿没从龙椅上冲下来一个个拽着大臣们的领子破口大骂,但下面站着的朝臣都还是当做一副看不懂听不清的样子。 这个时候,安阳王的主动请命就好像一道天籁之音,既安慰了大臣们提心吊胆的情绪,又解决了皇帝的燃眉之急。 每个人都欢欣鼓舞、感恩戴德,谁不夸赞安阳王一句为民为国!在这种紧要关头,一个皇家贵戚能够舍身忘死、成就大义,极大增加了百姓们的信心——那样高高在上的王爷都去到了瘟疫重灾区,朝廷总不会不顾他的安危吧?说明官府有信心能够控制住这次的瘟疫啊! 一时之间,安阳王名扬四海,在民间的威望大大增加。百姓们每骂一句某某贪官污吏,都要再将安阳王拿出来作对比。 安阳王并不是不怕死。而是他派人传播出去的病,又怎么会自己没有解药呢?在朝中蛰伏了那么些年,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可不比任何人少。 只不过,那个“神药”,他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将它拿出来“救万民于水火”就是了。 安阳王来到云州城的那天,闭门不出了好久的云州百姓们自发来到城门两道欢迎他的到来,仿佛安阳王就是整个云州的希望。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并没有感觉到城内控制病情的政策和措施有太大的改变,但安阳王一来,云州城的病情便急速好转。 白南玖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猜测朱振华应该是在水源中加入了什么东西,致使百姓们的病情会有好转却无法彻底痊愈。 在云州颇有一番政绩之后,朱振华又去到了云州周边几个城池协助处理疫情。更神奇的事儿发生了,安阳王所到之处,病情都是有了不同情况的减轻。一时之间,安阳王在庆国百姓眼中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而这个天神笼络人心也是自有一套。他为了使白南玖更加死心塌地追随自己,很快便送上了一份大礼——朱振华以一种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简单粗暴的方法将封邻凯拉下马了。 没有任何阴谋,安阳王大大方方上奏,弹劾国师大人封邻凯——如今庆国奸佞当道,小人蒙蔽君主致使民不聊生。此次瘟疫便是上天降下的警示,需要将奸臣之首的国师打入诏狱,问斩后方可平息天怒,瘟疫也才能彻底消失。 为了与白威远有相当的权势抗衡,早年封邻凯不择手段往上爬时,做出了不少急功近利、德不配位的事情,如今这些事情也都成了攻讦他的理由。 一时之间,国师的各种“丰功伟绩”在庆国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没有明说国师主审的镇国公一案是冤假错案,但在这个人人都认为封邻凯罄竹难书的时候,不少人都产生了这样的疑惑:一向忠勇神武的镇国公真的会做出通敌叛国那种事吗?到底有何隐情,当初为何对镇国府上下的处决如此之迅速? 庆帝一开始还想保国师的命,但封邻凯实在是民怨天愤、人神共怒,就算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也不能一意孤行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朝中有几个官员是国师一党,但安阳王的势力、崇敬陈成礼的那些清流们和镇国公的旧部们远远要比那几个官员有话语权得多。 在大庆朝堂上纵横风云了短短几年的国师大人大势已去,锒铛入狱仿佛也就只是瞬间的事情。 在经过了各方博弈后,封邻凯被定于七月初问斩——这几个月的瘟疫让庆国内耗极大,这场灾难再不过去,庆国就快要撑不住了。 封邻凯即将被处决的消息一出,全国范围内的疫情迅速好转了起来,赶在六月底之前竟得到了官府的全面控制。病人的数量只减不增,只要不是病入膏肓都有极大的可能好转。 心有余悸的百姓们更是对安阳王的话深信不疑,有些疫情严重的灾区甚至专门建造了寺庙用来供奉安阳王,在祭拜时祈求家人身体康健、免受污秽侵邪。 与此同时,人们对于封邻凯的厌恶也达到了巅峰。部分地区的百姓甚至签下了万民请愿书,请求车裂凌迟这个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 沈天颜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二十年,第一次见到这种邪教一般的狂热,简直是目瞪口呆。 不知道封邻凯卜了一辈子的卦,可曾想到自己最后的下场竟是这样? 在封邻凯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之后,大弟子赵如松也跟着判了流刑,弘祁教更是跟着遭了殃。 弘祁教算不得是什么大教,即使在封邻凯成为国师之后也没有急着将其发扬光大,门派依旧是区区不足百人。但门派弟子们常年在庆国南方活动,救困扶危,因而在民间一向风评良好,百姓们之前对它的感官至少是正面向上的。 如今弘祁教的掌门成了罪大恶极之人,连带着整个门派都被打入到邪教之列。 李泉箓虽是离开弘祁教几十年了,但这毕竟是他阿耶一辈子的心血,李明皓生前最大的兴趣与骄傲就是创立了这个门派。他……实在是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之前南境妖兽暴动,弘祁教被夷为一片废墟,门派内珍藏了多年的法器法宝被毁、内门弟子死伤近半数。李泉箓那时就没忍住回去悄悄帮了“徒子徒孙”们一把。 如今弘祁教落得如此下场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阿耶一开始创立这个门派确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玩心,研究一些玄门之物。但后来,门派存在的意义更多却是为那些生活贫苦却极有天赋的孩子们提供一个栖身之所,不至于过着食不饱腹的日子。如今,那些孩子们因为加入弘祁教反而过上了更糟糕的日子,这想必不是阿耶希望看到的结果。 李泉箓回到门派,遣散了门派众人,又将尚不能养活自己的贫苦弟子们妥善安置好后,便宣布解散了弘祁教。 从此这个世上再无弘祁教。但李明皓一辈子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当年立派时依靠着的那座无名小山,如今也有了它的名字——弘祁山。 就这样吧,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李泉箓不想去见师弟最后一面,也并不想去探究当初阿耶阿娘之死是否另有隐情,更不想知道后来封邻凯与白威远之间又都发生了什么,他只想让这些恩怨都随着时间被埋藏在黄土之下——毕竟,人还是要享受当下踏踏实实的平淡生活不是吗? 只不过生活总是那样戏剧化,天不遂人愿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 七月初旬,太子薨。大清律法明确规定,皇子大婚或皇子去世,都不宜再造杀孽,所有斩刑一律推迟半年。 一时间谣言四起。人们都传言,若是不将那罪大恶极的国师快些处决,只怕上天会再度降下惩罚。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疫情极有可能会再次爆发! 但这次皇帝却是半分都不肯退步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人没了难道还让他不得安宁吗! 被疫情折磨了数月的人们愤怒了:为了自己的儿子,就可以不管无数贫苦百姓们的死活了吗!这次疫情本就是皇帝失德致使小人当道,上苍这才降下的惩罚。如今皇上竟然为了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理由,要推迟那个罪魁祸首的行刑时间! 一时之间,民怨沸腾,全国各地先后爆发了不同规模的起义。只不过那么些起义,有些是真起义,有些却是安阳王的手笔。 处于战祸中的百姓们不堪其苦,都希望安阳王能够再次如天降神兵般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庆帝终于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即使朝中不少官员主张将虎符给安阳王,让他就近清缴逆贼,但庆帝却下旨让安阳王即刻回京。 朱振华自然不肯,他等待多年才等来这么一个时机,又怎么会轻易让它溜走? 七月底,安阳王终于有所行动了。如同沈天颜前世看过万千俗套的电视剧那般,安阳王随便扯了个理由当做遮羞布便造反了。 他发起了政变,并且还打着一个冠冕堂皇的旗号:“圣主不察,奸佞当道,民不聊生。我等忠臣理应清君侧,肃宫廷,以平天下之乱!” 但陷入无限恐慌不满,以及对安阳王个人崇拜中的百姓们不管这些,他们只觉得这个国家在安阳王的带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 只要大家都能过上无病无灾的和平日子,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到这种走剧情的地方我就像按了快进键一样,基本全是概述没有描写。但是渣作者又觉得这种纯概述会不会显得太过无聊了? 曾经有其他大大说我一章的剧情她能写出二十章来。所以我是比较疑惑,大家会喜欢看那么长篇的谋略剧情吗? 反正我自己看言情的时候,十万字了男女主都还不太熟那种我是看不来,我就喜欢看迅速热烈的恋爱哈哈哈。但是没办法,如今在这个字数就是收益的网文时代,全职作者都是各种长篇大论。但我不靠写作吃饭哈哈哈,我全凭自己心意写~ 所以剧情部分和甜甜的恋爱大家更希望该怎么平衡呢~(总之我写剧情的时候就特别不耐烦,总想着快进让男女主赶快见面,女主赶快去调戏崽崽。) 感谢在2020-02-17 07:23:25~2020-02-18 16:1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在安阳王发动了政变之后,多地起义军迅速响应,他们表示愿意加入安阳王的大军,追随安阳王共创清平盛世。 而安阳王手下的嫡系部队与核心力量便是白南玖治下的云州军。 人生的际遇就是那样奇妙,几年前白南玖还是京城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爷,莫说是什么雄图霸业,就算是在朝中挂着闲职混日子,他都是没有想过的。而如今,他竟然成了他人谋反政变大业的“肱股之臣”。 庆帝佝偻着身子坐在龙椅上面,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他本就糟糕的身体更是油尽灯枯。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被他亲自下令处死,唯一的儿子昏迷不醒几个月最终还是没能撑得过来,而他一直信任的安阳王竟然将手中的剑指向了他。 人家都说千古一帝,他做了几十年的帝王,都头来竟是什么都留不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缓慢地扫视着立于下方的朝臣们,看着他们或是故作激愤忠义,或是将自己缩成一个鹌鹑不言不语。 庆帝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最凉薄的便是这满朝的大臣们,他们在自己面前都装作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实则心里怕是都在想着要不要向安阳王投诚,以保太平。 朝臣们见到皇上毫无征兆就笑了,俱都不明所以,心里毛得很,气儿都不敢大喘一个。 庆帝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周围所有人都是虚伪的。妃子们想要他的权势,臣子们想借他的青睐升官,高公公惧怕他,没有一个人是真真正正站在他这边着想。 可是当一个人什么都失去、只剩下至高无上权力的时候,他除了紧紧握住手中的权力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 “现如今朱振华占据云州为他的大本营,曼城、漳州等地的起义军也多明确表明臣服于他。等云州军什么时候直捣京都,朕这个皇上怕是没几天就要被扯下皇位了。诸位爱卿觉得朕现在该如何布防啊?还是说干脆直接将皇位拱手相让算了,你们也都想换个新的主公了?” 听到这样的问题,朝中大员们吓得哗啦啦跪了一片。没有哪个臣子敢吱声,偌大的殿堂一瞬间落针可闻。 皇帝懒洋洋朝下看了一眼,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大臣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户部尚书郑淼。 庆帝随意开口道:“郑爱卿有何高见?” 郑淼虽然一向胆小如鼠,但却难得是个有几分政见的臣子。 他颤颤巍巍开口:“臣……臣觉得若是安阳王据守云州不出,陛下大可放心,调集周边三城,即蔡州、金普与咸城的军队呈包围之势便可一举歼灭。 但若安阳王直逼京城,大庆危矣! 云州军可从云州先走水路至南平,南平易攻难守,只消一日便可通过。 从南平至京城途中仅有贺城与柳宁或有战力与云州军一战。但贺城郡守态度暧昧不明,朝廷派过去的督军被拒而不见,若是贺城沦陷,柳宁便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但与柳宁相接壤的淮武县已被起义军占领,一旦起义军与云州军相互配合,突破了柳宁这道最后防线,京城危在旦夕!”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明显是下了几分功夫的,并将各地布防熟记于心。庆帝不由得多看了郑淼几眼,没想到一个管钱粮的户部尚书竟对战事分析得如此透彻。 “所以尚书的意思是,若是安阳王他保守些,朕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把椅子上;若是安阳王他主动挑起战事,朕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以待毙是吗!” 郑淼诺诺不敢多言。 皇帝的音量陡然拔高:“朕问你话呢!郑卿!” 户部尚书更是吓得一下子跪伏在了地上,“这……现在情形确实对陛下不利。但安阳王他拥兵自立,打着的是‘清君侧’的旗号,且百姓的怒火多集中于国师身上。臣以为,要不……要不将国师他……” 庆帝一下就明白户部尚书想要说些什么,他闻此大怒:“休要再提此事!就算朕现在就去亲手将国师给杀了,朱振华他该攻打京城还是会来的!” 话音一落,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不算瘦弱的身子此刻竟如同树枝上最后一片枯叶,随时都有可能凋零。 大臣们见此心中各有计较,只不过大家心中都产生了一个共同的疑问——陛下这身子骨,究竟还能撑上几天? 等庆帝的气儿稍微顺了些,他也实在再没心情和这些心怀鬼胎的大臣们商议,便直接下了最后的命令——调集柳宁周边一切可用的兵力,誓死要将京城这道最后的防线给守护好! 一切都如户部尚书所预料的那样,此刻白南玖带领的云州军早已攻陷了南平、来到了距贺城不足三里地的地方。 如此火烧眉毛的时候,贺城郡守竟然还在犹疑是应该殊死一搏,还是应该大开城门恭恭敬敬将安阳王给迎进来。 郡丞明显坐不住了,“大人,云州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没时间给我们犹豫了!” “我知道着呢!可是此次决定涉及生死大事,需得谨慎。若是安阳王兵败,我们现在为其大行方便之门那就是抗旨不尊!可要是死守贺城,最后安阳王他登基了,又岂能饶了你我!” 郡丞都快急得冒烟了,“大人糊涂啊!我们之前已然将朝堂派来的督军给打发了。虽然好言好语又奉上了些许银两,但大人以为这就不是得罪朝廷了吗?而且云州军的将领可是那杀神白谨言!我们今日不为其放行,他要是一怒之下踏平贺城,你我都不定有命活到被朝堂问责的那天!” 见郡守还是左右摇摆,郡丞恨不得抓起他的领子咆哮:“别犹豫了大人!我听说皇上如今身子骨不大行了,还不知道能支撑多久。莫说是现在暂无子嗣,便是现在哪个贵妃娘娘怀上了,也都不是安阳王父子的对手啊!陛下一驾崩,整个大庆姓朱的人当中,不还是他安阳王最名正言顺!” 郡守闻言便不再犹豫,做出了最后决定。 八月初九,贺城郡守将城门大开,与贺城一干官员全部出城迎接云州军的铁骑。 从云州至京城路途中的一道重要防线,就这样兵不血刃被瓦解了。 云州军一路势如破竹,挥师北上,几乎毫无阻拦就到了柳宁城下——挡在京城之前的最后一件护身铠甲。 而就在这时,白南玖收到了来自柳宁郡守递来的一则消息——沈天颜此刻正在京城被人“客客气气”地招待着。白将军要是选择弃暗投明、忠君爱国呢,很快便能与她相见。要是还执迷不悟、为人鹰犬,那他的小情人最后是什么下场可就不好说了。 沈天颜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无辜了。 大晚上的,她熄了灯马上就快睡着的时候,沈府突然一片灯火通明——一队官兵将沈府围得水泄不通。 沈天颜被带走之前,先是安抚了阿娘几句,最后竟然还有心情顺带嘲讽了一下她阿耶:“女儿最近可都是半步不出,老老实实被禁足在房里。关不住我,这就是您没本事了。” 沈老爷被气得快全身发抖——这个逆子!自己都被官府带走了还有心情来奚落别人! 不过,沈天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被软禁这件事竟然是和封邻凯有关——谁会想到,一个人都被打入大牢里了还会在那里死命蹦跶!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国师大人都被押入天牢了,他还能设法让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与天子联系上。 封邻凯试图向庆帝证明自己的价值。白谨言作为造反势力的中坚力量,一直是庆帝的心头大患。若是能想办法让他倒戈,反将安阳王一军,对局势将会有着决定性的逆转作用。 之前在云州时,这个白谨言就和一个姓沈的姑娘纠缠不清。虽然他们只是私下见了几面,但领了师命去打探白谨言的赵如松还是将这一切都事无巨细汇报给了封邻凯。 那时没有想太多,直到前些时日封邻凯得知,那个姑娘现在就在京城沈皇商府中,他才察觉出问题的不对劲——之前与镇国府一道被赐婚的那个,难道不就是京城的这个沈府?他师兄的徒弟? 那个白谨言果然有问题!不,应该叫他白南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给骗了! 但封邻凯将白南玖这一部分的事情给瞒住了,因为他并不觉得庆帝会愿意去招降一个与朝廷有着血海深仇的少年将军,但他又急需通过帮助庆帝招降“白谨言”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换取求生的机会。 庆帝觉得封邻凯想用这个消息就来换自己的命,未免太天真了些——姑且不说那个小门小户家的姑娘是否真的和白谨言有过一段风花雪月之事,便是这女子是白谨言的夫人又怎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放弃自己的雄图伟业! 安阳王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他根本没去在意什么女人不女人的——这世上女人多了去了,一模一样的脸他都能给白谨言找到!又不是白谨言的老娘被抓了,连这种屁事都当做筹码拿来要挟,看样京城那边真的是无可奈何、穷途末路了。 但庆帝还是愿意给国师大人一个机会的。他许诺封邻凯,若此消息可使白谨言倒戈,他便会想办法保下封邻凯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特别喜欢看剧情的小天使们再坚持下!再过两章就撒糖~又是那种忍不住姨母笑的章节~ 感谢在2020-02-18 16:19:12~2020-02-19 11:2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沈天颜从一个地方被换到另一个地方软禁,不用他人多说,她稍稍动动脑子都能猜到官府“请她喝茶”是为了什么。 可是,之前她是心甘情愿待在沈府,现在她沈天颜不乐意了! 她才不会手足无措地在这里等狼崽崽来救她,更不会成为白南玖的累赘——她自是会想办法自己出去! 沈天颜突然想到,当初还在靖远县的时候她和白南玖被一只虎妖追杀,她便是在最后关头施展了一个空间转移的阵法才救了二人。 现如今她的“功课”又增进了许多,完全可以准确地移动到自己想去的地点——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所有的法器都被留在了沈府,没有外物协助连个最基础的阵法都画不了,更别提复杂精细的空间阵法了。 不过可以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搞到朱砂笔、符纸什么的? 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京城哪个犄角格拉里,官府倒也没怎么亏待她,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只不过有两个嬷嬷轮换着盯她——就连睡觉和出恭都要死死看着,沈天颜头都要大了。 尤其是一开始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自己竟然被这两个加起来快有一百岁的老女人给扒光了? 她们收走了沈天颜所有的东西,包括贴身的肚兜,只准让沈天颜穿这里提供的衣裳。 虽然都是女人,但这也不代表她能接受被扒光看光啊! 只不过两个嬷嬷肯定也只是听命行事,沈天颜没有过于迁怒,她开始尝试和那个看着更面善一些的嬷嬷说话。毕竟想办法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最后一定要把下命令的那个人给揪出来! 沈天颜选择从一个中老年妇女最喜欢的话题入手:“大娘,您看着也不算大的样子,抱孙子了没?” 大娘面无表情,理都不理她。 沈天颜不死心,一整天碎碎念了八百句话,谁知大娘是个高手,无论她怎么诱导,人家眼皮连抬都不带抬一下的。 只有在沈天颜试图往院子外走的时候,她们才会用灭绝师太一样的声音冷冰冰地提醒:“外面有人看管,姑娘是出不去的。” “大娘,您看我整天在这儿也是挺无聊的,您能不能给我买个话本子什么的?我出双倍的价钱,要是花了一两银子我就给您二两,权当跑腿费了。” 得,人家又不说话了。 沈天颜不知道的是,封邻凯早就吩咐过了,别说是话本子、朱砂笔之类的东西,便是她说今天要吃什么菜,都不能满足。而且沈天颜只要是有一点儿看起来异常的举动,两个嬷嬷都得就地将她按住——毕竟这可是李泉箓唯一的弟子,封邻凯不敢小觑,唯恐她会耍什么花招。 沈天颜都快被憋疯了,就算是传染病被隔离都不会那么无聊啊!哪怕是在这个没有电子设备的时代,病人每天都还会有人陪着说话呢! 最搞笑的是,她昨天闲着实在没事儿干,用手蘸了点水想在桌子上画画,竟然被嬷嬷一下给按住了!那个大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干桌子上的水,顺带还把茶壶给撤下去了。 沈天颜真的是一脸黑人问号。 从此沈天颜就找到了新的乐趣。她开始做各种“奇奇怪怪”的举动,然后观赏这两个嬷嬷一惊一乍的样子。 两个嬷嬷被她搞得疲惫不堪,终于有一天其中一个嬷嬷忍不住了,她忍无可忍警告道:“姑娘切莫再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了!院子外面各个方向都有官兵把手,每天换两次岗轮流看管,你无论做什么都是逃不出去的!” 沈天颜心下一动,每天换两次岗? 但她依旧装作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出去?我没想着出去啊!这里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干嘛要出去。我这是在和您交流呢!外面的守卫只需要待上小半天就能走人,您这一待可是要待上足足六个时辰呢!要是一点儿刺激都没有,天天只能看我睡大觉,您也是挺无聊的是吧?” 那个嬷嬷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深深看了沈天颜一眼,又像个河蚌似的,任凭别人怎么撬都撬不开。 沈天颜心里遗憾,但也不再试探。 第二天,她搬了个摇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庆国八月份依旧很热。晒了一小会儿她就受不住,十分合理地将摇椅搬到了角落的一棵树下乘凉。 嬷嬷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没什么异常,便也没有上来“按人”。 沈天颜闭上眼睛,看似是在睡觉,实则一直在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守卫实在太过训练有素,即便以她之耳力,在屋里都听不太真切,必须得“贴着墙”听。 直到沈天颜都快睡着了,外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甲衣摩擦的声音。 听声音应该人不多,院子一侧大约只有不到十人——如果换岗时院子每边是八个人,是平时双倍的人数。那日常就是四乘以四,一共十六个人在看守这个院子,换岗的时候就是三十二个人。 她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大概是申时,也就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下午四点换了一次岗,那么下一次换岗应当就是凌晨的时候。 嘿,你说这巧不巧,她正好学过一个阵法可以用得到。 当年李老道教她这个阵法的时候她还嫌弃太鸡肋,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用得到,结果现在又是啪啪打脸。事实证明,还是不要和师傅争一时之长短啊,李老道那么多年的饭也不是白吃的。 夜深之时,沈天颜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起身。 一个嬷嬷搬了个板凳坐在床边,目光炯炯盯着她,一动不动的,生怕沈天颜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沈天颜已经习惯了,她甚至还开了个玩笑:“婶子,你知道吗,我阿娘都从没那么宝贝过我。就算是小时候学走路的时候,她看上我一会儿,觉得累了都得让下人继续帮忙护着。您这全身心投入,生怕我有半分不测的样子,小女子实在是感动不已。” 那嬷嬷的表情没有半分松动,她冷冰冰道:“我给姑娘拿夜壶,你就不要出去了。” 沈天颜更是感动了:“这果然是相处的时间久了,我稍微动动身您都知道我想干些什么了!对我可真是太上心了!不过夜壶就不必了,我这肚子有点儿不太舒服,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嬷嬷没说话,她皱了皱眉头,好像是在嫌沈天颜麻烦。但也默许了这个请求,跟着沈天颜走向茅房的方向。 就在沈天颜拉开茅房木板门的那一瞬间,她突然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转身,紧接着一个手刀就劈了下去——嬷嬷应声而倒。 麻利儿地将床帘撕下绑住还在昏迷的大娘,再将她的嘴给堵上。沈天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起绑匪才需要做的这些事来,这么得心应手。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嬷嬷,沈天颜心中略微得意——还真以为我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小姐?派一个身强力壮的老嬷嬷就能看得住我了? 沈天颜蹑手蹑脚走到墙根,悄悄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没过上多久,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换岗了! 沈天颜不再犹豫,她抽下自己的发带往空中一抛,手里捏了一个决向发带的方向轻轻一点,紧接着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月光犹如实质一般向发带涌入,而发带竟然将这些月色全部都吸收了!蓝色的发带疯了一般不断扩张变大,最后竟盖住了整间院子! 就趁现在! 沈天颜身手敏捷地翻过了院子,避开眼神呆滞的官兵们,一路拔足狂奔。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像个神经病一样做出这种夜间狂奔的事儿。在沈府享受着鼎铛玉石、混吃等死的日子它不香吗! 不过沈府定也有人看守,现在回去的话就太危险了,沈天颜几乎想都没想就朝京西跑去。 人家都说狡兔三窟,她在京西也有一个“窟”。 之前是怕以后若是需要从沈府“逃婚”,逃出来后没有去处,沈天颜便在城西置办了一间屋子。虽然面积不大,但暂住几晚、藏些细软什么还是做得到的。 直到进了屋关上门,她的心都还是在砰砰乱跳。 顺了顺气,沈天颜坐在床边开始回想今晚的行动有没有任何纰漏。脑子里火花一闪,沈天颜“噌”的一下又站了起来——糟了!那个发带! 沈天颜今晚用的阵法在实用性上不可谓不是鸡肋中的鸡肋,她之前曾一度怀疑创建这个阵法的人是不是脑子有坑。 阵法要求不少于二十人站在一个四方形的周围,而且对面人数要相等。用施法之人的一个贴身之物作为媒介,吸收月华之力,在此物之上凝结成阵法。沈天颜选的贴身之物就是那个发带。 而这个阵法唯一的作用就是交换视野:两侧相对应的人可以互相交换视野,看到对面那侧的景象,这个作用只能维持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只不过,在交换前与换回来时,双方还需要五分钟的转换适应时间——在此期间所有人都是神游天外的状态,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无从所知。 就这样一个既不实用也不华丽的阵法,还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并且流传下来……沈天颜无话可说。 此刻那些官兵们只怕都当自己撞了邪吧。 只不过那个发带被遗留在院子里,若是有能人异士,仅凭这个小小的贴身之物便能追踪到沈天颜现在的位置。 因此京城现在还是不安全的,明天天一亮她就得速速离京,往柳宁城的方向赶。只有快些到白南玖身边,她才能真正远离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相逢,下下章全篇撒糖! 感谢在2020-02-19 11:23:44~2020-02-20 16:0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沈天颜本来计划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快从南城门离开京城,但她委实没有想到,官府的反应那么快。 在天蒙蒙亮、城门都还没开的时候,就已经有官差对照着画像一个个盘查在城门附近徘徊的人,尤其是姑娘家被查得格外细。倒是没有见到通缉令,不过沈天颜又并未犯下什么罪,明目张胆地通缉未免也太罔顾国家法度了。 沈天颜心想完了,师傅又没教过她易容术,她也不是得道的大妖可以随随便便换脸,这如何出城。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昨晚深夜狂奔,今早又要躲避官差追捕。她上辈子好歹也是个良民,这辈子开头也算个富家千金,如今怎么就混到这个份上了呢?是为了爱情吗? 就在沈天颜自怜自艾的时候,一双修长的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拉到了一旁的小巷中。 沈天颜一点儿都没有惊慌,因为她闻到了独属于潭泠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气。 有些时日没见,潭泠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他脸上永远存在的那一抹令人亲近的微笑不见了。 潭泠面色平静,语气似乎也很平稳:“沈姑娘,我并无意纠缠。只是如今官府四处派人抓捕你,为报曼城相救之恩,潭泠愿助姑娘出城。从此,恩情两清,你我再无干连。” 沈天颜心想哪儿还需要报什么恩呐,潭泠之前为她做的那些早就将那些莫须有的恩情给报答清了。 但如今形势逼人,潭泠这次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沈天颜自觉上次还骂了人家,心里有些尴尬,讪讪道:“那……那便烦劳潭公子了。” 潭泠将沈天颜带到了一辆驴车面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各式材料开始为沈天颜“上妆”。感受到那双修长的手温柔细致地在她的脸上戳戳点点,沈天颜心里更窘迫了。 潭泠依旧是那样考虑周全,除了脸上,裸露在外的脖子、手、甚至是头发上他也都给上了妆。最后他轻轻一点,沈天颜身上的衣裳便变作了带着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裳。 潭泠则是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身量矮小、满脸麻子的男子,扔进人群中都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的那种。 然后这个相貌平平的男子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娘子。” 沈天颜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要扮作夫妻的意思。 她看了下自己“满是老茧”是双手,心想如今这张脸怕是也沧桑朴实了不少。既然顶着“别人的脸”,她的心理压力就小了很多。于是沈天颜也从善如流回了他一声“夫君”。 潭泠闻言点点头,面上倒不曾有什么变化。他扶着沈天颜上了驴车,自己则坐在前面负责赶车。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回官老爷,我们是夫妻。” “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去哪儿啊?” “闺女在京郊的农庄里生娃了,我和孩儿她娘去看看外孙儿。”说着,潭泠还露出了一个欣喜自豪的表情。 城门口的官兵例行问了这两个问题,连多看一眼都没有,便摆摆手让他们俩走了。 出城后潭泠将驴车换成了一辆从外面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马车。然后两个人便一路无言,死一般的寂静在他们之间蔓延。就连一向嘻嘻哈哈的沈天颜都不敢多说话。 一个时辰之后,沈天颜终于忍不住了:“那个……谢谢你。要不你就送到这儿吧?京城到柳宁也就六七个时辰的路程,我一个人晚上便能赶到了。” 潭泠听此面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他仿佛只是在客观分析:“如今战争四起,山贼猖獗。为了安全,我还是将你送到柳宁城外吧,云州军如今就在那里安营扎寨。” 沈天颜闻言便闭上了嘴,毕竟面子什么的都不如小命重要。 当天色完全暗沉下来的时候,安静了一整天的两个人终于到达了柳宁城外。 可能是觉得真的安全了,潭泠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然后他果真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只是单纯将沈天颜送至城外。 “不远处便是云州军所在,之后的路你便一个人走吧。”顿了一秒,潭泠接着道:“从此你我恩怨两清,一别两宽,此生无需再见。”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可是……”可是这大晚上的又不能进城,荒郊野岭你将马车留给我,一个人又能去哪儿啊? 话还没问完,潭泠已经转身离去了。 沈天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快要彻底消失前,她才如梦初醒似的急急忙忙喊了一句:“潭泠,谢谢你!你以后也一定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呀!” 潭泠的脚步连半分停顿都没有,沈天颜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待真的离开沈天颜的视野,潭泠这才承受不住似的靠在了一棵树上。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慢慢蹲了下去。 什么恩情两清,你我再无干连。 什么一别两宽,此生无需再见。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面上也是波澜不惊,实际他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明明有其他无数种送天颜出城的方法,自己为何还是选择与她假扮成夫妻?都是私心罢了。 喊一句“夫君”而已,你便真的就是她的夫君了吗? 真的是可笑至极,可怜至极! 活这一辈子,这种蠢事做一次就够了。从此以后,他会将沈天颜这三个字渐渐从自己心里剔除,这个女人再也不会是他追逐的目标、生活的重心了。 一百年不行就两百年,两百年不行就三百年,他还有很长的一辈子去完成这件事。 李泉箓已经明确表示不再要他这个“惹沈天颜生气”的外门弟子了。而现在,他要独自回到双泠泉,回到自己出生长大、修炼成形的地方。像往日那样,变成一条鱼闲浮在水里,从不觉得时光漫长,透过水面看变幻莫测的蓝天白云便可以看上一整天。偶尔再出来偷偷救治一下附近受伤的村民,收下他们感恩戴德的道谢。 以后漫长的一生,他要放下那个本就不属于他的人,为自己而活。 沈天颜眼见着潭泠真的彻底离开了,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微微难过感伤了一下。 或许这真的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他了吧。再见了,小白鱼。 但她也没时间去悲春伤秋,再不去和白南玖见面,只怕小狼都快要急死了。 她在城西置办的那间屋子里并没有存放传音符这样珍贵的符纸,但普通的信号符纸她还是存了一些的,也随身带了过来。 沈天颜随手丢出去一个,信号符纸飞至天空炸裂开来。只要白南玖还没歇息,便一定会注意到。 果不其然,沈天颜等了不消半刻,一个银白色的身影飞速向她奔来。 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沈天颜只看到一道银白色的光“嗖”的一下窜了出来,然后在她尚未来得及分辨这团银白色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白南玖已经迫不及待从狼形又化作了人形。 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真是一个风一般的美男子。 只不过白南玖略微迟疑了一下,他试探性地唤道:“颜颜?” 沈天颜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妆容”还没来得及卸掉,小狼怕是认不出来了。 于是她故意哑着嗓子道:“这位想必就是白谨言白大将军了吧,我受沈天颜之托来给将军传话。” 不过,传什么话呢?快去京城救她? 白南玖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了沈天颜一眼,但他又怕沈天颜不高兴,只能悄咪咪小声抱怨道:“颜颜你就喜欢逗我。这个味道我一闻就知道是你。刚刚唤你不是因为认不出来,而是问你为何打扮成这幅模样。” 沈天颜:我真傻真的,我竟然忘了自己男朋友是犬科。 然后这只狗子就开始动手动脚——他急忙去检查沈天颜身上有没有受伤:“颜颜,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都怪我,是我牵连了你……” 白南玖心想,完了。 自从收到京城的消息后,他一直都忙于和京城派来的人虚与委蛇,想着布防全面、万无一失之后再去救颜颜。谁料没几天颜颜自己就将这件事解决了,果然是他无所不能的颜颜,真棒! 可是,她会不会误会自己不愿意去救她,然后生气了呢?刚刚她都不愿意与他相认了。 谁料沈天颜压根儿都没提这事儿,“去去去,你回去给我拿一套戎装过来,今晚我要混进你的帐篷里睡。” 白南玖将一旁的马车栓好,一把横抱起沈天颜,“不用装成士兵的样子,我带你进去就是。” 沈天颜只知道白南玖狼形的时候可以跑得非常非常快,但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两条腿的时候竟然也能跑得那么快。她感觉自己才刚搂住小狼的脖子,听了一会儿他安稳的心跳而已,竟然就已经避开所有人进到军帐里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章节一定要看啊!我自己是觉得还挺甜的嘿~ 昨天夜里我一个同班同学收到了哈佛的offer,是个姑娘,平时也没耽误谈恋爱出去玩什么的。就挺有感慨的,希望看我文的小天使们都可以这样独立自强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啊! 第45章 白南玖帐中有一面小铜镜,沈天颜凑过去一看,差点儿没被自己吓一跳——也实在是难为小狼了,刚刚对着她这张看起来起码四十岁的脸又是搂又是抱的。 所以,之前潭泠不理自己莫不是因为这张脸太丑了? 沈天颜一来,白南玖立刻就忙碌了起来——他忙着去要热的洗澡水、忙着换新的被子、忙着将帐篷收拾得妥妥当当。 沈天颜将浑身上下的妆容洗干净之后,浴桶里的水都快黑了。 不过也没见过哪个大将军像他那么龟毛,随军出行竟然还带了泡澡木桶过来?这么洁癖的小狼也不知道是怎么忍受战场那些尘土和血污的,这样一想她的狼崽崽可真是太可怜了。 沈天颜好笑地看着背过身去的白南玖——男人都是这么做作的吗?她身上又有哪儿块地方是他没碰过没亲过的,如今倒是在这里装纯情。老夫老妻了,洗个澡而已,还转过身去避嫌? 她沈天颜作为正义的使者,就是要撕碎这只狼崽崽虚伪的面具! “小玖,我没衣服穿了,给我件你的衣服吧。”虽然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但只有沈天颜自己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白南玖的身体一下就僵直了——颜颜、颜颜现在是正裸着和自己说话吗? 他翻出一套亵衣亵裤,就这样背对着身,慢慢靠近沈天颜,然后再反手将衣服递给她。 沈天颜将衣服接过后挑了挑眉——亵裤?这么不懂情趣?还要什么裤子啊,一个上衣就能体现出男友衫的精髓了。 白南玖的衣服穿在沈天颜身上极大,领口堪堪露出了一点儿沟,衣服的下摆更是盖住了她半个大腿。 “好啦,你转过身来吧。”沈天颜一脸期待紧盯着小狼,就差吹个流氓哨了。 白南玖毫无防备地将头扭回去,差点儿没被沈天颜裸露出来的大片肌肤给亮瞎了狼眼。 就在他的狼耳朵和狼尾巴快抑制不住要露出来的时候,他看到水珠顺着沈天颜湿漉漉的头发流下,浸湿了她胸口前的大片衣衫。 白南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抱起沈天颜,将她塞进被窝里,并且盖得严严实实。然后极其“自然”地拿起一旁的软布为沈天颜擦头发,还一本正经、煞有其事道:“你别着凉了。” 沈天颜想骂人:我裤子都没穿你就给我说这个?要不然你脸长得好看,注孤生知不知道? 但是这两天实在太过疲惫,擦着擦着沈天颜就忍不住睡着了。 白南玖蹑手蹑脚将灯熄灭,再小心翼翼将沈天颜圈进自己的怀里——真好,小时候他可以将头埋进颜颜的胸口睡觉,现在这么小只的颜颜也可以窝在他的怀里睡觉。 只不过,大夏天的小狼就像一个火球一样,不断散发着热量,硬是活生生把沈天颜给热醒了。 外面虽然还是漆黑一片,但睡了两三个时辰的沈天颜又活力满满,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能量需要发泄。 她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摸摸小狼的耳朵,捏捏环绕着自己有力的胳膊,在他喉结上转个圈圈、锁骨上弹个钢琴…… 白南玖终于装不下去了,他一把握住位置已经很靠下的那只手,结结巴巴埋怨道:“你、你怎么什么地方都乱摸!” “不给摸就算了。” 沈天颜一脸“真没意思”的表情翻过身去背对着他,然后在心底默数一、二、三。 果然,在第三秒的时候白南玖摆过她的身子,甚至还主动将沈天颜的手放回原来的位置,“你、你别生气,给你摸就是了。” 直到沈天颜抑制不住的抖肩,然后爆发出一阵鹅笑,白南玖才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了。 小狼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他“嘭”的一下变回狼崽崽的形态,并且用屁股对着沈天颜。 虽说是老伎俩了,不过谁叫沈天颜就吃他这一套呢? 自作孽不可活,沈天颜只好又去哄这个大宝贝儿:“好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用屁股对着我。” 白南玖抖了抖耳朵,甩了两下尾巴,表示我不听我不理我就这样。 “嗨呀,狼崽崽真的生气了啊?那我给你做个按摩赔罪好不好?” 白南玖一听到“按摩”两个字就知道要完。 果然,当那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揉了几下狼耳朵、从脑袋上顺着毛发的纹理一路滑到尾巴上之后,白南玖终于把持不住了——他又变了回来。 人形的小狼虽然不是个肌肉虬结的壮汉,但还是比沈天颜大上了好几圈。他难得强势地把沈天颜按进怀里,并且禁锢住她那双似乎永远都在躁动的双手,然后……然后弱弱地小声嘟囔道:“睡觉!一直到天亮之前你都不许乱动!” 沈天颜“一脸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整个人被萌得不行,心想小狼现在怎么变得又凶又奶的。果然是男人一旦有了权势和地位之后就会变狗了吗?这都学会命令她了。 白南玖也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明明应该生气得再久一些的!颜颜老是这样吓唬他!都怪自己太没出息了,不就是被顺了几下毛,怎么就一点儿气都没有了呢? 沈天颜这次难得听了小狼一次话,蠢蠢欲动的双手被“禁锢”后便没再作妖,老老实实睡到了天亮。 等她醒来后,发现那个“有了权势就变坏”的狗男人果然已经不在了。 白南玖留了张字条说自己去处理军务了,一旁还贴心地放了饭菜水果话本子什么的。也不知道那么短的时间,又是在军中,他是怎么搞到话本子这种东西的。 不过,旁边还放了一套衣服? 沈天颜拿起来一看差点儿没笑死。这套衣裳明显是白南玖用他自己的衣物给改的,只不过这针脚……实在是不敢恭维。她都能想象得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某人悄咪咪起身,然后费劲儿地将XXXL号衣服改成M号的样子。 又感动又好笑。也是难为了从来都没做过这些的白小公爷为了她被迫当个“贤妻”。 沈天颜穿上这套“满是爱意与线头”的衣服,心想这套男友衫……委实也有些太其貌不扬了些。 沈天颜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自从和小狼在一起之后就变得恋爱脑了。昨天一整晚竟然只顾着温存,一点儿正事儿都没说。 一会儿等小狼回来了,一定要控制住自己不安分的双手,最起码正事儿说完之前都要安分守己一些。 谁知道沈天颜没等来白南玖,倒是先等来了另外一个“野男人”。 彼时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沈天颜当时正躺在床上,一头秀发乱的鸡窝一样,还美滋滋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看着话本子,然后军帐突然就被人从外面给掀开了。 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帐外,他看到帐中的景象第一反应是拔出刀,以为是敌军派来的刺客。后来再定睛一看,才察觉出不对劲——是个女人?还穿着……穿着啥玩意这是完全看不出来。 他们俩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后,那个陌生男子率先反应过来。他赶忙往前踏一步,将篷帘关好以防他人看到,然后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是……将军偷偷找的女校书?” 女校书,对烟花之地女子的雅称。 沈天颜露出了一个“温婉大气”的死亡微笑,态度十分良好地解释:“应该不是呢亲,如果你和你们将军关系不错,可能应该要唤我一声嫂子的。” 然后沈天颜的眼神一凛,一个眼刀子就飞了过去,只不过面上的微笑依旧很温柔,“这位小兄弟倒是对你们将军忠心耿耿。关蓬帘的动作这么驾轻就熟,想必是经常帮他遮掩这种事儿吧?” 对面立刻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不不,嫂子您误会了!白将军一向不近女色,我们之前一直都以为将军他喜欢男人来!营里面好多将士对此都跃跃欲试。” 沈天颜:……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 就在这小兄弟都快急哭了时,白南玖可算出现了。 白南玖本来开开心心想着赶紧回来陪媳妇儿,结果一进军帐发现自己的领地里多了另一只雄性?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即便音量不大也是不怒自威:“钟颖,我不是说过今天不准进我军帐的吗?” 来人正是钟颖。 之前因为他的失误致使二百多个兄弟命丧沙场,原来那个桀骜不驯的振威校尉消沉自责了许久。钟佩也是安慰鼓励了好久才让自己的弟弟从那段惨痛的经历中走出来。 可谁知他出来是出来了,从此一个好好的少年就变成了白南玖的脑残粉。作为品级不低的振威校尉,他硬是将其他小兵打杂的活儿给抢了过来——每天来给白南玖各种打扫卫生、整理内务,外界差点儿没传他俩是一对儿。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钟颖还算是沈天颜的情敌。 然而,今天白南玖吩咐是吩咐过了,但是钟颖被对爱豆的热爱冲昏了头脑,他以为白南玖“不准进”的言下之意是说,洒扫这种小活儿就别让他这个振威校尉来做了,太过大材小用。 钟颖一听,心想这哪儿行啊!本来每天近距离接触将军的机会就不多!侍奉将军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权力,今天必须要将军帐里打扫得窗几明亮,然后趁机表一波忠心了! 忠心是表不了了,现在的他只想哭。不知道嫂子会不会人美心善,美言几句帮他度过此劫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天颜:你想得美。 感谢在2020-02-21 09:53:43~2020-02-22 09:4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钟颖求助的目光有如实质,但沈天颜还记着他刚刚“骂”自己的事儿,于是小肚鸡肠的她轻飘飘地“安慰”了一下白南玖:“没关系的,钟小兄弟他玉树临风、知情识趣,刚刚并没有唐突到我,我们二人反而相谈甚欢。” 白南玖本就黑漆漆的一张脸顿时更加黑如锅底。 钟颖欲哭无泪,他悄咪咪往后退了两步就想开溜,“将军放心,此事小人一定守口如瓶!否则天打五雷轰!今日军务繁重,小人就先走了!” 本以为自己向外冲刺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踹了出来。钟颖只希望宽宏大量的将军以后不要给他小鞋穿。 沈天颜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但最毒不过妇人心,她还是一脸“天真”给钟颖挖了最后一个坑:“哎你踹人家做什么!那么好看的小兄弟要是脸着地,那岂不就破了相了?” 这可真的就是睁眼说瞎话了,钟颖那张脸虽不说丑得惊天地泣鬼神吧,但和“好看”二字委实也是一点儿边都沾不上的。 但是恋爱使人变傻,白南玖此刻就是个智商为负的,他表示自己不开心且很委屈:“他都已经娶到媳妇儿了,破相了也没什么。我还没有呢。” 而且我比他更好看。 沈天颜捏了捏他写满了不高兴的小脸蛋,忍不住在上面吧唧亲了一口:“好好好,那我只考虑尚未娶妻的白大将军行不行?等正事儿都办完了我们就成亲。” 都说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白南玖刚才还在哭唧唧呢,现在一说起正事儿来,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扑面而来,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不管是清君侧也好、造反也罢,沈天颜对白南玖只提出来一个要求,那就是保沈府满门平安。 这一世,除了阿娘一心一意疼她,沈天颜和其他所谓的家人都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毕竟有着好几年的养育之恩,自己这么些年花着沈府的钱,报恩的心还是该有的。 白南玖自己没了家人,便格外重视沈天颜的家人。即便不用沈天颜多说些什么,他一开始的计划里也早就将沈府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 或许接下来白南玖要做的事情沈天颜一点儿都帮不上,但他愿意一五一十将一切都说与她听。 沈天颜本来想着要不要去照顾一下师傅,但李泉箓表示自己在南方找到了一个不受战火波及的小村庄,一个人的生活怡然自得,不需要她这个拖油瓶。于是沈天颜干脆就留在了军中。 她虽是女子,但由于李老道指点开了天眼的缘故,沈天颜身手矫健,一点儿也不比普通男子差。再加上走路姿势没有这个时代女儿家们的半点扭捏,为了避免麻烦,她索性就扮作男子“随侍”在白大将军身边。 只不过以她的武力要想当个牙将,也就是将军身边有品级的护卫,还是有些不够格,沈天颜便只能做个打杂的小厮。 本以为军营中会出现什么风言风语。毕竟在外出征的将军们身边一般都不会有一个专门伺候起居的仆人,打扫卫生、浆洗衣物这些杂活也就是牙将来做。如今战事吃紧,白南玖却还专门带了个小厮在身边吃军粮,极有可能会被他人指摘。 但白南玖已经不是当初刚来到军营的那个无名之辈了。仅仅两三年的时间,他在军中积威甚重。莫说什么风言风语,将士们看到白将军身边凭空多了一个人,连一个好奇的眼神都没敢投过来——除了钟颖,他总是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上司和上司身边的“女秘书”。 沈天颜每每感受到钟颖的目光都特别想做如下回复:“没错呢亲,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们将军他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还有精力去耕地,而且每天如此。这种天赋异禀可不是亲那边羡慕就能羡慕来的。” 随侍当然是要和将军住在一个军帐里才方便“照顾”,因此两人就这样过上了白天上下级晚上真夫妻的美好生活。 也幸亏军中甲衣厚重,沈天颜才免去了遮掩痕迹的烦恼——狼崽子就是喜欢到处乱啃。没办法,谁让她自己也喜欢被啃呢? 白南玖将她保护得很好,因此即便身处军营,沈天颜都感觉战争好像离自己很遥远的样子。她除了要警惕白南玖身边没有玄门之人暗算,确保军营周遭没有秘术阵法留下的痕迹,剩下所有的时间就是吃吃喝喝和谈恋爱这两件事封闭式循环。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到半个月,军营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沈天颜就知道终于要打仗了。 柳宁城现如今可以说是除了庆国以外布防最严密的一座城池了,庆帝从全国各个地方调拨了大批的军队在这里,誓死要保护好京城外的这最后一道防线。 沈天颜一个不懂军政的人都觉得柳宁的守将脑子有坑——你柳宁城内现在的士兵比云州军多了将近一半,直接出来刚啊!把云州军刚没了,别说京城,整个庆国你都保住了。 可是人家不,也不知道是白谨言这个名号积威太重还是怎样,或许也是觉得柳宁易守难攻,朝堂的派来支援的大将们全部都龟缩在城内据守不出。 因此,这么些时日白南玖只做了一件事,他将整个柳宁城围困了起来——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物资也别想进去。 现在的柳宁城内,人本就比以往数量更多,还要优先供给那些保家卫国的士兵。郡守很快就发现米价飞涨,城中物资快跟不上了。 但现在柳宁城中的将军们哪个也不愿意率先出城作战,都想让别人当前锋率先迎敌——谁也不想做那个首当其冲的,第一个对上云州军,那不是自找全军覆没的下场嘛! 于是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反倒是意见统一了:这云州军本就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现如今又在城外安营扎寨住了十天半个月,粮草应该更缺才是!想是安阳王那狗贼也快养不起这么一支队伍了,等没了粮草,云州军自是先撑不住的那一个! 只不过云州军的物资除了从云州供给,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就近从淮武县运来的。淮武县临近柳宁城,如今已被起义军占领。但是这起义军的首领早就表明了自己也是个为国尽忠的,因此要“顺应天命”支持安阳王的大旗。 柳宁城的守将们还做着“云州军不战而退”美梦,殊不知更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城内的水源被敌军给断了。 柳宁城内有一条河名唤柳宁河,柳宁城这个名字就是起源于它,由此可见这条河的重要性。它是城内居民不可或缺的水源,说是柳宁人的母亲河也不为过。 但这条河蜿蜒千里,上游有很长一部分并不在柳宁城内。 白南玖命人往河里倾倒了许多尸体、垃圾等物。疫情本就还没彻底过去,人们不敢喝被污染了的水——可是不喝柳宁河里的水,又去哪里找水喝呢? 即使古代的自然资源还算充裕,但毕竟沈天颜出生于一个强调环保的时代。看着好好的一条淡水河被破坏殆尽,她的心疼与惋惜都写在了脸上。 “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断了他们的水源呢?”这是沈天颜一直想不通的一个问题。 白南玖闻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的声音冷漠而又狠厉:“若是在他们物资充足的时候就将水源给断了,必定会引起城中人的警觉与反扑。从一开始就打持久战的话,朝堂派来了各地守军,直接对上那么多人数,云州军的胜算不大。 柳宁官府将大部分食物与水都优先供应给这些只知道龟缩不出的外来将士们,老百姓对于此事本就不满。如今又没了水源,用不着我们煽风点火,怕是城内就先反了。 人心不稳、军心不稳、粮草不足,将士们再被慌慌张张的百姓们推出来抵抗外敌,到时候只是一盘散沙罢了!” 沈天颜半天没说话,她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三观都歪了——明明是在做着不符合她理念的事情,算计着广大无辜的老百姓,为什么她反而觉得小狼刚刚说话的语气神态那么帅!A爆了好吗! 完了,她的恋爱脑还有的救吗? 白南玖没有听到回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对沈天颜说了些什么。 一瞬间,慌乱与无措爬上了他的脸庞。 “颜颜,我不是……” 不是什么呢。我不是那么阴毒的一个人,我没有在算计人心,你别讨厌我? 不,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生活在阳光下天真无忧的白小公爷了。如今的他,生活在死人堆里,做着最肮脏最下流的勾当。 他什么辩解都说不出口,他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去欺骗沈天颜。 最后白南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之前你喜欢的那个人被我弄的面目全非。 对不起,不能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还要跟着我一起在军营里受苦。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明明是这样一个恶心狠毒的人,却还没有半点儿自知之明,死缠着你不愿意放手。 沈天颜一头雾水,完全被这三个字给砸晕了——对不起?怎么扯到对不起上来了?为了打胜仗使一些计谋,让自己这边伤亡少一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她又不是柳宁城内被波及的无辜百姓,为什么要对她说对不起? 第47章 一切都如白南玖所预料的那样,城中的基本用水很快便供应不上了。愤怒的百姓们去水库抢水,还打伤了维持秩序的将士。 见此情景,柳宁城内的领军终于坐不住了,他派出了第一支队伍,战争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看到往日那些嘻嘻哈哈的云州将士们血肉模糊的被抬回来,沈天颜收起了自己那副不以为然的心态,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即使白南玖已经尽力在军中为她留出一块净土,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窥见了战争的冰山一角——现如今整个庆国都烽烟四起,又有哪个地方是真正的净土呢? 沈天颜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但也没有自虐的癖好,因此她无意去深挖战争的丑陋。每天呆在后营,确保四周没有玄门之物暗算的痕迹,注意自己不会受伤,这就是她为白南玖做出最大的贡献了。 也得亏白南玖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因而很少受伤。虽然他最近大多数时间都在前线,但偶尔回来见沈天颜的时候,他也会先将一身血污洗掉。 沈天颜甚至有些愧疚,小狼都忙成这样了,竟然还特意分出了一些精力来照顾她的感受,她是不是有些给他拖后腿了? 因而她最近尽量让自己显得“贤良淑德”一些,想着照顾一下白大将军,各种嘘寒问暖。谁知道每次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床上去了。 白南玖对此的说法是,他不需要任何特殊照顾,只要在颜颜怀里趴着睡一宿,再多的疲惫与伤痛也都抚平了。 当然这不是白南玖的原话,没那么直白矫情,但意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沈天颜心想成吧,小狼估计这是从小在她怀里睡多了,恋母情结都快发展出来了。人家都说童年对一生的影响极大,白南玖这莫不是小时候将她当妈,现在把她当女朋友? 噫,这可太重口了。她还是更倾向于理解为自己的怀抱就是小狼的舒适区。甭管是人是妖,总还是待在熟悉的地方最舒服嘛。 即使柳宁城中的军队是一盘散沙,但毕竟基数比云州军大了不少。若云州军的将军不是白南玖,他们还有可能打个胜仗。但白南玖领军,踏平柳宁城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经此一役,云州军损失惨痛。但柳宁城作为安阳王谋权篡位前最大的一只拦路虎,最终还是被彻底解决了。接下来直逼京城,整个庆国再也没有能拦得住安阳王的人了。 时间的洪流推着无数人,让他们被迫前进。沈天颜只觉得自己才刚从京城逃出来不久,现在竟然又跟着云州军回到了这个风起云涌的地方。 “沈神医”的真实身份也暴露于安阳王面前。朱振华在知道白南玖的“相好”就是沈天颜后,这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他也不生气,毕竟自己娇娇女的腿被医好了是事实。 更重要的是,在朱振华心目中,就算撇去白南玖不谈,沈天颜此人不说大能,也绝对算得上是能人异士,十分值得自己笼络。 而安阳王素有礼贤下士的贤名,他也惯是个擅长笼络人心的。如今“清君侧”已经“清”到了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为了不让白将军分心,也为了卖沈天颜一个面子,他将沈天颜包括沈府一家子都接到了安阳王府——如今整个京城最固若金汤的地方。 沈天颜当然知道这是保护,但同时这也是用来控制和要挟白南玖的一个手段。只不过至少在安阳王登基前,他们的利益是相一致的,安阳王府也确实是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庆国最安全的地方,她便接受了这种“好意”。 沈老爷再次见到沈天颜时,气得手都在发抖。他一边用得了帕金森似的手指着沈天颜一边破口大骂:“我还说之前官府为何逮捕你,原来你竟然和叛军纠葛在一起。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样一个女儿!你一个女子,怎么能、怎么能……” 沈夫人赶忙挡在女儿面前护住她,“老爷!莫要再骂了!如今我们一家人可都在安阳王府里!若不是颜儿,整个沈府会不会因为受战火波及而毁于一旦都难说!” 旁边一个姑娘也弱弱开口,是沈天颜一个不太相熟的庶妹,“对啊阿耶!再说了,安阳王他为国为民,深入瘟疫重灾区控制疫情,这种气魄又有哪个官员能做到!您怎么称他为叛军呢?要我说,这龙椅让给安阳王坐才好哩!” 沈老爷的战火被成功转移到了另一个女儿身上,“女孩家插什么嘴!你懂个屁的政事!嘴上说是清君侧,这都打到京城来了,你们还真当那安阳王是个忠君爱国的王爷?我呸!他就是个想谋权篡位的狗贼!” 沈天颜是真没想到,她阿耶竟然还是个“忠君爱国”的,平时一点儿没看出来啊。只不过他有一点倒是比其他人看得透彻,安阳王就是个想谋权篡位的。 沈夫人性格本就泼辣,现如今女儿和安阳王这种大人物都有交情,她腰杆儿更是硬硬的,心想以后自己最大的靠山就是从肚皮里出来的宝贝女儿了。 沈夫人心中底气一足,竟然训斥起了沈老爷:“行了大郎!怎么这样不识时务!如今我们可是在安阳王府,说话还这样没分寸,小心隔墙有耳!还有,你最好在心底祈祷安阳王登基成功,要不然到时候倒霉的可是整个沈府!” 一时间竟没人敢接话茬,姨娘们都眼观鼻鼻观心装自己不存在,沈老爷也是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婆娘竟然训起他来了? 沈天颜无意继续听她阿耶痛心疾首的训斥,嘱咐阿娘看好阿耶别乱说话之后,便离开了。 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婢女来请“沈神医”,说是郡主要见她。 朱茵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她见到沈天颜之后,脸上的欢欣雀跃显而易见,病殃殃的面容也因此鲜活了不少。 “沈神医您终于来了!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向您亲自道谢,您看我的腿,现如今在院子里走路,不用下人搀扶都没问题!” 朱茵高涨的情绪亦是感染到了沈天颜,但她心里又觉得很是愧疚,好像自己抢了潭泠的功劳一样,却也无法直说。 只不过朱茵似乎非常依赖沈天颜,她对沈天颜的好感不言而喻。或许是因为双腿的原因,朱茵的闺中密友并不多。现如今沈天颜这样一个同龄姑娘住在府中,她一下就找到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沈天颜不由想到了庄倩。虽然性格不同,但这两个姑娘都是一样的善良。似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都是一些很可爱的姑娘。只希望朱茵不要像庄倩那般令人惋惜,她值得过上这世上最好的生活。 沈天颜每日陪阿娘聊聊天、再给郡主讲讲外面的世界,不知不觉时光过得飞快。等再次得到外面的消息,竟然就已经是庆帝退位,安阳王登基这种大事! 不仅是沈天颜,对于大多数没有亲身参与到这场叛乱中的普通百姓来说,也都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感觉——无非就是在家待了几个月躲避祸乱,皇位就换人坐了,似乎皇城易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绝大多数人感受不到皇位更迭带来了什么惊天复地的变化,整个夏天留给他们最深记忆的,只有来势汹汹的瘟疫还有路过家门口的农民起义军。 庆国的皇帝换了。 但人们最关心的并不是之前的皇帝怎么样了,而是给庆国带来了无数灾难的大奸臣封邻凯是什么下场! 新皇在还没登基前就说了,就是因为这个国师为非作恶,上天这才降下瘟疫警示惩罚。如今瘟疫尚未完全消失,一定是因为大奸臣还没有被处死的结果! 朱振华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了封邻凯被腰斩的时间。 京都天牢。 白南玖站在阴暗的走道,静静看着角落里老鼠一样的封邻凯。 “呦,白大将军,哦不,我还是更喜欢称你为白小公爷。如今你应该是御前的大红人吧,怎么有时间来看我这个千古罪人?” “你倒是消息灵通。” 白南玖淡淡说道,仿佛只是单纯感叹一下。 他脸上的表情与黑暗融为一体,让人看不清,也不知道白南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封邻凯倒也不在意,他颇有几分快意笑道:“之前是我棋差一招,竟然被白小公爷给蒙骗过去了。但用我一人之命换你镇国府满门,倒也算值了哈哈哈!哦对了,或许你可以把陈成礼的命也算在我头上。你今日就算赢了我又怎样,不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白南玖不说话,看着封邻凯如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他如今都不知道自己心里该作何感想。 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粪坑里爬出来的毒虫,毁了他一家吗?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行了,恨我就直说,别在那儿装死人了。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用私刑?亲手杀了我?就算今天死在这里,我封邻凯一辈子也值了!阿耶阿娘看到我为他们报过仇也该瞑目了!”说完,封邻凯竟然还很是惬意地靠在了墙上。 或许一开始白南玖来到这里,是想要将当初封邻凯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尽数奉还,或许还想要问清楚当年的恩恩怨怨——我镇国府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之入骨? 但现在他觉得没必要了。亲手杀了封邻凯,只会脏了自己的手。 封邻凯被腰斩那天,京城的百姓们全都疯了一样跑去刑场观刑。甚至还有外地的百姓特意赶来京城,只为当面辱骂这个千古罪人。 白南玖当日闭门不出,在书房静坐了一整天。没有人知道这一整天他都做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 陈老夫人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去打扰外孙。人总是要在受了伤后才能学会独自成长,就算是出生尊贵的天子骄子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朱茵那个,作者没有在立flag也没有在埋伏笔哈!我本人是真的很喜欢香香软软又善良的女孩子们,希望大家都能拥有美满的生活~ 第48章 安阳王这次倒是十分信守承诺。战争一结束,他就将沈家人给安安全全送回府。 朱振华本想将原先镇国府的那栋宅子再赐给白南玖,但被白南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买了一个小别院用以掩人耳目,实则大部分时间都在陈府陪伴孤苦伶仃的外祖母。 虽然封邻凯已然伏法,但最近白南玖的心情一直都不怎么高涨。沈天颜闲来无事便沈府陈府两头跑,去安慰心情不佳的小狼。 而沈天颜现如今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她和白南玖的关系终于可以公开啦! 只不过朱振华还没来得及为镇国府一案平反,因此沈天颜就只对家里人说自己相处了多年的“野男人”是白谨言。 一听说女儿的对象是最近立下了赫赫战功、炽手可热的少年将军白谨言,沈夫人顿时觉得自己的腰杆儿更硬了,恨不得每天都催沈天颜出去和白将军交流感情,隔三差五就要问一下对面准备什么时候过来提亲。 就连沈老爷也只是冷哼一声,便闭口不言,再不提要禁她足的事儿。 现如今沈天颜对陈府那叫一个轻车熟路。更何况陈老夫人又是个非常豁达和蔼的老太太,沈天颜打心眼儿里就忍不住亲近她。 得知沈天颜陪外孙儿度过了那么些年的灰暗时光,陈老太太更是恨不得把沈天颜捧在手心里疼。 看到小姑娘又是大包小包来瞧她,外祖母脸上乐开了花。但她心知沈天颜来看的其实另有其人,便悄悄道:“那小狼崽子又一个人搁屋里呢!你说这人活一辈子就得往前看,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天天阴沉着一张脸干啥,都没有小时候看着半分喜欢人。我说他他也不听,你去,你去说他去。” 沈天颜领了命,径直向白南玖屋里走去。 出乎意料的,白南玖在绘画。这是他很少在沈天颜面前展露的一面。但就算再混不吝,出身于镇国府这样的门楣,琴棋书画哪一样不都要略懂一些。 他背对着沈天颜画的投入,竟然没注意到房门被人悄悄打开了。 沈天颜心下好奇,小玖这是在画什么呢? 她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定睛往桌子上一看,差点儿没被乐死——白南玖应该是在画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小小的沈天颜面无表情将一只银白色的小狼死死按在木盆里要给他洗澡,隔着这幅画沈天颜都能看得出来小狼的挣扎与不情愿。 当年那么傲娇,碰一下都不行,现在不还是任她撸? 沈天颜清了清嗓子,佯装不满道:“怎么,在你心里我就是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啊?” 白南玖吓了一跳,他将手中的笔放下,愣愣解释:“没有,我只是……” 我只是心情不好,一个人闷在屋里无事可做。想见你,却又怕把不好的心情传染给你,便想着把我们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都画下来。画你的时候,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这么矫情的长篇大论白南玖说不出来,但幸亏沈天颜也没有过多纠结于此。 她有意哄小狼开心,便拿出自己带的凤蝶花糕让他尝尝。做这个糕点可是费了她老大气力。 凤蝶花是近几年培育出的一个新品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金贵了些。因此一般只有高门大户才养得起这种名贵的花,更不会有人暴殄天物用它来做吃的了。 但是沈天颜第一次见到这种花的时候就忍不住觉得——这么好看也一定很好吃吧! 在做了很多次实验、浪费了无数银子之后,她终于做出可以匹配凤蝶花颜值的糕点。 看着沈天颜亮晶晶期待的目光,感受着唇齿间四溢的花香,白南玖觉得郁结了多日的情绪都消散了不少。 沈天颜见小狼吃完第一块又去摸第二块,便煞有其事给他算了一笔账:“你看啊,普通人家的彩礼一般也就二十两,算上各种东西也不会超过三十两。可是你刚刚吃的那一块的糕点,最起码花了我四十两。你要是没钱还我,刚刚那块糕点可就算作我给你的聘礼了。” 本以为白南玖会顺着她的话插科打诨,结果对面那人看起来更失落了? 听到沈天颜的话,白南玖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他愣愣放下第二块糕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颜颜,陛下他很快就会为镇国府平反了。等我不再是戴罪之身,我定会以白南玖的身份正大光明去沈府提亲!” 沈天颜怎么也没想到,白南玖这个玻璃心竟然联想到这上面了。 她其实还挺喜欢现在这种恋爱状态的,总觉得自己还年轻,成什么亲啊。但她可不敢给白南玖说其实自己不急着成亲,要不然小狼只怕又会联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催他也不是,让他别急更不行,那还是转移话题吧。 “听说太上皇他被软禁了?”这个消息如今已不再是秘密,沈天颜也想知道江山失守后,一代君王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 太上皇也就是前庆帝。沈天颜听到的官方说辞是:当初安阳王威风凛凛兵临城下,朝中的奸佞小人们竟然还负隅顽抗。但白谨言大将军犹如天兵下凡,一举攻破了南城门,大军直逼皇宫。 垂死挣扎的奸佞大臣们见到“正义的化身”也就是安阳王,那是吓得两股战战面无人色呐!但安阳王既然作为正义的化身,又怎么会容忍这些人继续祸乱朝纲呢?他像砍西瓜似的将这些硕鼠们就地斩杀。 虽然没有人敢大张旗鼓地统计,但沈天颜粗略地算了下,仅仅攻进皇宫那一天,安阳王就杀尽了几乎三分之一的朝臣,说是血洗皇宫也不为过了。 最搞笑的是接下来的部分。坊间传言,庆帝见了安阳王那是感动得五体投地、涕泗横流。他握着安阳王的手感叹道:“兄弟啊!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在这些小人的逼迫挟持下,天天过得有多苦呐!幸亏有你来清君侧,救我于水火。不过经过这件事我发现自己实在是不能胜任皇帝这个职位,上天降下瘟疫便是最好的说明,这个皇上谁爱当就谁当去吧!禅让给你要不要?” 虽然原话要文雅高级得多,但大家用大白话解析一下,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安阳王自然是推辞拒绝了一番,但实在是推辞不掉,最后就只能“勉为其难”接下这个重任了。 沈天颜也不知道这皇族是怎么算的,之前和安阳王称兄道弟的时候是平辈,退位之后前庆帝就成太上皇了。但她也是真的好奇,好歹是千古一帝,庆帝那么轻易就让位了? 白南玖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算是凉薄的微笑,“那时候安阳王威胁他,要不然就乖乖写禅位书,要不然就让他‘病逝’,而且还要将太子的棺木挖出来鞭尸。” 虎毒不食子,再心狠的人都会有自己的软肋。他自己死了不怕,但他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死了还要遭受这种奇耻大辱。 在庆帝被软禁之后,白南玖去见了他一面。 那个人看起来是真的快要油尽灯枯了。他蜡黄着一张脸,虚弱地瘫在床上,就连咳嗽都是有气无力的。 看到白谨言,他思索了半天这是哪家的少年郎,最后混浊的眼珠子逐渐迸发出奇异惊恐的光:“白将军?不、不,你应当不是白谨言……” 白南玖悲悯地看着那个正值壮年却垂垂老矣的男人,不知道是在悲悯那个人还是在悲悯自己,“我当然不是白谨言。” 听到白南玖真的承认了,庆帝竟然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朕就知道,白威远的孙子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在流放的路上。之前国师给朕说,你身上流淌着妖物的血液,刑部尚书也说亲眼看到你变成了一只狼妖。朕那时还将信将疑,以为是封邻凯从中作梗。现在看来……算了,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没意义了。你今天来,是想报仇?” 白南玖上前两步,为他掖了一下被角,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是,我是来报仇的。但我不会杀了你,我要你亲眼看到我是怎么为镇国府一案平反。我还要亲口给你讲述,那个害了你儿子的人,是怎么打败你、一步步坐上这江山,而且现在还深受人们的爱戴。” 反应过来白南玖说了什么,庆帝挣扎着要起身,“你是说、你是说太子,咳咳咳,太子坠马的事情是安阳王他……” 白南玖露出了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任凭那个男人在他背后怎么嘶吼怒喊都不回头——他要让那个人余生都活在不停的猜疑和后悔中,惶恐痛苦而又不得解脱。 这些事情白南玖都没有告诉沈天颜,他的颜颜只要活在阳光下、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就好了,又何必为这些事而感到烦心呢? 但白南玖复仇的愿望落空了——在这个秋天彻底结束之前,庆帝合上了他的眼睛,他甚至都没能等到为镇国府一案平反的那天。 来年开春,在国内局势趋于缓和,朱振华也快要稳坐皇位的时候,他终于下旨开始为震惊朝野的镇国府一案平反。 轰轰烈烈的平反是真,但借平反之事铲除异己也是真的。 第49章 朱振华利用给镇国府平反这件事来肃清异己,白南玖却对此显得异常冷漠——只要最后的结果是祖父他们的冤屈得以昭雪,当初踩他镇国府的人陷入万劫地狱,那这期间的过程又有什么关系呢?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尽善尽美的。 反正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荒谬的。朱振华一手策划了瘟疫,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最后却赢得了民心,登上了帝位。 但现实又不是那么的非黑即白。 除却瘟疫一事不谈,朱振华虽然虚伪奸诈,但意外又是个好皇帝。他一言九鼎,对于答应臣子的事言出必行。去年新皇刚登基时,天下不稳,百废待兴。仅仅半年的时间,减税收、废宫廷奢靡之风,在他的治理下整个国家竟然朝欣欣向荣的趋势发展着。 而对于朱远志和朱茵来说,他也无疑是这世上最值得令人骄傲的阿耶。他们一家人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为了惩恶扬善,话本子里多是喜欢写一些好人好报的烂俗情节。但很多时候现实并不会像人们所希望的那样恶人就有恶报,反而是有手段、狠得下心来的那一小撮人最终才会笑到最后。 朱振华不受恶人恶报这个规矩的束缚,因为他本身就是规则的制定者。 白南玖虽然出生于官宦之家,从小成长在权力的中心,但却是在家人的呵护与无穷的爱意下长大的。当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他赖以狂妄、肆意挥霍的资本与权力竟是这样肮脏。他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成长的代价会那么大。 他何其有幸,在历经这些疼痛的时候,有那样一个美好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镇国府一案本就疑点重重,朱振华说要为此平反,没有哪个臣子敢反对,或者说也没有哪个臣子想反对。 大家一开始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平反,直到因为此事被问责的人越来越多时,朝臣们都慌了,一时间人人自危。 而就在这时,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犹如一块巨石狠狠砸入水面,立刻传遍了整个朝野——白谨言将军竟然就是之前被流放的那个镇国府的小公爷白南玖! 沈天颜与白谨言的关系并不是个秘密,一时间就连沈府都跟着变得门庭若市了起来。诸多大臣们不管之前有没有掺和进镇国府一案,都开始找遍身边的关系,希望能和白南玖攀扯上一二,以求安稳度过此次风波。 沈天颜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竟然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陛下亲口赞扬过的神医、公主最好的朋友、白南玖的未婚妻,这三个身份随便哪一个砸出去都够让她在京城立足。 沈天颜烦不胜烦,为了拒绝雪花一样多的拜帖,她干脆称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即使镇国府的案子尚未平反结束,但白南玖实在等不及了。他将自己这几年打仗积攒下来的全部身家都做了聘礼,亲自去捕了一对大雁便来提亲了。 其实沈天颜很想说何必呢。沈府富可敌国,就算白南玖将全副身家当做聘礼也是不够看的。但白南玖坚持,沈天颜也就任他去了。 不过沈天颜她阿耶此刻又在生气了:男方来提亲,哪儿有姑娘家自己上赶着过来会客的!实在是不知羞耻! 沈天颜可不管这些,她都好几日没见到小玖了,可不得出来见见。 与白南玖一道前来的还有陈老太太,她现如今也算是白南玖唯一的长辈了。 沈夫人见女儿在提亲的时候出现在会客厅,也忍不住小声训斥:“平时胡闹也就算了,这种时候怎么还这么没规矩!” 陈老太太倒是丝毫不介意,她乐呵呵对沈夫人道:“我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天颜这姑娘了,你就当她是出来见我这个老太婆的!马上都是我孙媳妇儿了,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既然老人家都发话了,他们夫妇二人倒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虽然只是提亲而已,但白南玖觉得自己的心简直快乐得快要飞起。但这是白南玖第一次正式与沈天颜的家人见面,他还是有些紧张。 看到多日未见的小狼,沈天颜也超级开心。感受到小狼的紧张,她顶着阿耶阿娘铁青的脸色,无比自然地坐在白南玖身边并握住他的手。 沈夫人更紧张。一开始她觉得这个白谨言还挺好的,怎么着也算是新皇登基的大功臣,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的。但后来他摇身一变,成了镇国公的孙子,一些风言风语就传出来了。大家都说,这个白南玖全家都被杀了估计脾气扭曲得很,当初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现在也是权势滔天,满朝就没有哪个官员不怵他的。女儿这般没有规矩,万一哪天惹恼了他,会不会…… 可是这个少年郎面相白净,看着倒像是个好相与的啊? 白南玖面皮薄,觉得在长辈面前卿卿我我不好意思。但他又舍不得松开沈天颜的手,便只好掩耳盗铃,偷偷用宽大的袖子将两个人紧紧相握的手给盖住。 沈天颜乜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个秀儿啊少年。 不过当白南玖说出要半个月之后就成亲,沈天颜还是被吓了一跳:“前一阵子不是说两个月之后吗?” 沈老爷气得扶额:又插话!这个小丫头片子难道连婚期都想自己定不成! 沈夫人也不管白南玖凶煞不凶煞的了,她一下尖叫出声:北北“半个月?这也太草率了些吧!” 别说那些大户人家了,即便是小门小户,成亲的时候哪个不也得准备个一两个月。她的女儿出嫁定是要风风光光,让全京城的姑娘家都羡慕,半个月能准备个什么! 沈老爷觉得自己头更疼了:他算是发现了,这沈府现在没有他说话的地儿了是不是!女儿不服管教也就算了,如今连夫人都赶在他前头说话! 陈老太太急忙安抚沈夫人:“孩子你莫急。我家这小兔崽子肖想你们沈府的女儿许久了,他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划成亲的事儿。如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颜儿过门了!至于嫁妆什么的那就更不用担心,我将她当做自己孙女一样疼,也都帮她备着呢。我这也不知道还能再多活几天,实在心急想看孙儿娶妻。等我这个老太婆两腿一蹬,他外祖父生前攒下的所有家产不还都是他们小两口的!” 沈夫人闻言在心底撇撇嘴:谁不知道陈成礼生前两袖清风,为天下文人之表率。那家中剩的最值钱的估计也就是些孤本字画什么的,不能吃也不能穿,有个屁用!光是她手下那么些商铺,随便扒拉出几间估计都能抵得上陈府半个家产了! 只不过陈老太太连“两腿一蹬”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沈夫人要是再拒绝就实在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沈天颜心里敞亮着呢,她瞪了白南玖一眼:好啊你,自己着急娶媳妇儿还让老太太帮你背锅。真不是个东西! 不过两个人的婚期就这样急匆匆的定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可真是把沈天颜忙得脚不沾地——成个亲而已,怎么这么麻烦啊! 要是让沈天颜说,成亲的时候请一些相熟的亲戚朋友不就行了,客人在精不在多嘛!但这一提议被她阿娘毫不留情就给否决了。 沈夫人唯一的嫡女出嫁,她不仅要办,而且要大办特办。 以前朝中诸多官员看不起她沈家,如今她就得把这些人都请来。尤其是京中那些“尊贵”的夫人们,看她们如今还敢不敢用鼻孔对着她这个“全庆国最年轻最有权势的白将军的丈母娘”! 做儿女的嘛,总是要让着老人一些。为了照顾阿娘那极强的虚荣心,沈天颜也就只好妥协了。 只不过,怎么感觉这个亲是为别人成的呢?果然人生在世,没有人是随心所欲的,姑且就把这个当做是甜蜜的负担吧。 虽然不想说出那么玛丽苏的话,但沈天颜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结个亲,好像半个京城都被惊动了。 沈府依旧不改往日暴发户的作风,虽然主宴是在白南玖外祖母那里举行,但沈府倒像是迎亲的那个,流水宴开了整整三日,从早到晚不带停的。 白南玖来迎亲的时候,沈天颜偷偷掀开头帘看了他一眼——小玖穿红色真的好好看啊!鲜衣怒马,说不出的少年风流。 只不过这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身后跟了一个奇怪的队伍:在这个长长的队伍末尾有一辆马车上面装满了铜钱,左右两侧各坐了一个美娇娥不停地在往道路两侧撒钱。 虽然沈天颜很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她阿娘的主意。作为成亲的“当事人”她试图阻拦过了,没成功。原来她娘是想撒金银的,这个提议被沈天颜一脸惊恐地制止了,她可不想自己的婚礼上出现什么踩踏事件。 从沈府到陈府,不远的一段路,硬是因为闻风而至来抢钱的人太多,迎亲队伍走了足足一上午才到。坐在花轿里的沈天颜难得感受到了“丢人”是什么感觉。 或许俗不可耐的土豪都喜欢这样的婚礼吧。 第50章 拜完堂之后基本上就没沈天颜什么事儿了。被折腾了将近一天的她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回到喜房先将自己头上繁重的钗镮拿下,再吩咐侍女取些热乎的吃食过来。 听到这个要求,领头的那个侍女眉间一蹙,为难道:“夫人……这不合规矩。”然后又补了一句:“您就坚持一下吧。” 这想必就是柳兰了。 由于常年和沈老爷的各种小妾相处,她阿娘警醒得很,也很有经验,她早就将白南玖身边的女人摸了个底儿朝天,然后再一一给沈天颜分析个遍儿。 只不过白南玖身边除了陈老太太这个“重量级”的女人,其他异性实在是少得可怜。在这种情况,这个叫柳兰的姑娘就无比显眼了。 白南玖她娘身边有一个心腹,是从小就随侍左右的,白南玖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嬷嬷。柳兰就是这个嬷嬷的女儿,如果抛开社会地位不谈,她也算得上是白南玖的青梅竹马了。 当初镇国府被满门抄斩,这些下人们也都受了牵连入坊为奴。白南玖跟随安阳王打回京之后,很快便将还能找到的忠仆们都赎了回来,柳兰便是其中之一。 嬷嬷入坊后不堪劳苦,很快便去世了。白南玖有些愧疚,有心给柳兰找一个好一些的活计。但他多年来习惯了身边没有丫鬟照顾,于是干脆就将柳兰留给沈天颜做丫鬟,对于下人来说这已经是府里如今最体面的活计了。 沈天颜没来之前,新房里的一切布置事宜皆由柳兰安排。而今,她说不给拿吃的,下人们怕是都要听上几分。 沈天颜早上天还没亮就被“薅”起来上妆,一通折腾后又在花娇里待了一上午。走完那么多流程,累得不行也饿得不行,她本来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现在一下就精神了。 这柳兰,莫不就是话本子里最常见的想要爬在“当家主母”头上的恶毒女配?那这小姑娘是什么属性?白莲花还是绿茶婊? 悄咪咪搓一下激动的小手手,沈天颜无比期待地想到:她终于要开启宅斗的副本了吗,什么在下人面前立威、将不听话的丫鬟发配出去,且看沈天颜女士如何大显神威。 她立马换上一副睥睨众生的表情,在不熟悉的人看来,沈天颜这种似笑非笑的微笑还是挺唬人的。 “你给我说不合规矩?从此在这府里我就是规矩!” 柳兰吓得一下就跪了下去:“夫人教训的是,是奴婢僭越了,奴这就去给您拿吃食去。” 见主母发火,柳兰身后的几个丫鬟也跟着哗啦啦跪了下去,并且都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自己被殃及。 沈天颜特意看了看柳兰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感觉,单纯就是害怕而已,门口也没站着可以“护着她”的白南玖。 沈天颜:……原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小时候想帮她娘宅斗,结果发现沈夫人战斗力超群,沈府根本没有哪个姨娘敢作妖。刚刚发现自己手下的丫鬟们也那么乖顺,她竟然有种奇异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 沈天颜随便吃了点热食,血糖浓度一上来立刻就困了。她指挥柳兰将床上乱七八糟的花生什么的划拨到一旁,柳兰这次闭口不提不合规矩的事儿。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沈天颜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下,自己则径直躺上去睡觉,准备等到“洞房花烛”的时候再好好地陪白南玖。 白南玖此刻正在“接客”。今日全庆国最有头有脸的人基本上都来了,但在这堆大人物之中,身份最尊贵的客人竟然是朱远志——谁叫人家摇身一变成太子了呢。 但这个太子爷一点儿架子都没,他比当事人还高兴。明明没人敢灌他,却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 如今他正满脸通红搂着白南玖的肩膀大放厥词:“嘿嘿嘿!我的玖儿啊,你今天能娶妻,是不是得承认全仰仗的哥哥我!要不是当年我倾囊相授,将哄女人的秘籍一一告知,你又怎么能赢得美、美人芳心哈哈哈。” 白南玖一脸嫌弃地将缠住自己肩膀的双手给扒拉下去,吩咐一旁的管家将太子爷带去休息。然后向剩余的宾客稍稍点头示意,他便迫不及待抬脚就往洞房的方向去了。 太子爷一醉,没了领头的人,剩下的年轻人又有哪个敢作死去闹白将军的洞房! 白南玖虽然面上并无太多表情,但凌乱快速的脚步暴露了他急切的内心。 只不过一推开门,兴致勃勃的白大将军就发现自己期待了许久的新娘子正在酣睡。 挥手让门外的丫鬟们都退下,白南玖走到床边,爱怜地摸了摸沈天颜的脸。 终于,他终于将自己肖想渴求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娶到手了。从此他再也不用担心沈天颜一个转身就丢下他,他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对所有人宣告自己的主权。 沈天颜迷迷糊糊醒来时就看到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她吓得一个激灵,立马翻身坐了起来。 “出去出去你出去,你让我把该戴的东西都戴上,再补补妆,我还想着被掀开盖头的那一瞬间惊艳一下你呢!让你神魂颠倒从此对我死心塌地。”即使是成亲这样的大事儿,也丝毫没有妨碍沈天颜女士满嘴跑火车。 白南玖就这样在新婚之夜被无情地推出了洞房。 沈天颜在屋里捣鼓了好半天才将他喊进来。白南玖见到一向没个正形的沈天颜都难得规规矩矩戴着红绸盖头坐在那里,他更是不自觉拘谨紧张了许多。 屏住呼吸一点点掀开盖头,盖头下面是沈天颜正在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今天她的装束和平时很不一样。喜袍上的孔雀绣云金缨络栩栩如生,纤腰紧束,盈盈不堪一握。浓如深墨的过腰长发全部都梳到了头顶,比日常多了几分端方典雅。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正随着头盖被掀开的动作轻轻摇摆。步摇与眉心的金色花钿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是显得流光溢彩。 但白南玖并没有被这些繁致的首饰晃花眼,真正摄他心魄的,是沈天颜落满了细碎星辰的眸子和被勾勒出饱满形状的嘴唇。在白南玖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他的手已经痴痴地抚上了她的唇角。 看到对面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沈天颜忍不住笑了起来。被取悦到了的新娘子毫不吝啬在他的手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印记,她指着这个理直气壮道:“盖了我的戳,从此就是我的人了,以后超过二十两银子的决策都得经过我的同意知道没?” 不得不说,洞房花烛夜谈“财产”也是没谁了。但是白南玖丝毫不觉得煞风景,此刻的他就是一棵没有思想的芦苇,沈天颜的“枕边风”往哪儿吹他就往哪儿倒。 紧接着沈天颜又提出了今晚的第二个要求:“难得洞房花烛夜,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玩点儿和平时不一样的吧?” 没有思想的那根芦苇不知为何突然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他听懂了这句话的深意,也预见到了自己的“下场”。于是新郎官弱弱地提出了自己一个小小小的建议:“我们还是先饮合卺酒、结发合髻之后再……吧?” 沈天颜万分大方地同意了这个请求,走完了该走的流程。 第二天一早,白南玖搂着还在沉睡的沈天颜陷入了沉思:说好的一起玩,怎么感觉像是他自己单方面被玩呢?那么多花样颜颜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白南玖家中基本没了长辈,陈老太太觉得小两口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也懒得掺和,因此沈天颜就完全省去了拜见公婆的麻烦。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缠绵悱恻了一晚上如今神清气爽。心情大好的沈天颜与白南玖十指相扣,还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曼城的时候,我们晚上在一个屋,说好的你变成狼崽崽在软榻上睡,结果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爬进我的被窝,再在我清醒之前溜回去。” 白南玖闻言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把沈天颜的头按进自己怀里霸道宣告:“我不管,反正现在我们都已经成亲了,我可以理直气壮和你睡一个被窝。” 沈天颜的头被“禁锢”住,便用舌尖坏心眼地在眼前这块凸起的皮肤上打转。 白南玖果然受不住了,他身子抖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来阻止沈天颜的“不怀好意”,只有声音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你不能这样!” 沈天颜一个没忍住就“噗嗤”笑出声,她翻身坐在白南玖的腰上,像个地痞流氓一样挑起他的下巴无赖道:“我不管,反正我们现在都已经成亲了,我可以理直气壮对你的身体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白南玖听到这话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粉的。 他闭上眼睛,用鼻音回答道:“嗯。” 我是你的,你想对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我不会反抗的。 沈天颜对白南玖这幅任君采撷的样子更是无力抵抗,只不过她无力抵抗的方式就是——办他!盘他! 第51章 婚礼后第三天便是回门的日子。 沈夫人见到女儿后,赶忙找个理由将她拉到一旁的隔间,悄咪咪问:“他没打你吧?还有他府里那个叫柳兰的,也没给你脸色看吧?” 沈天颜不禁莞尔:“阿娘,他要是打我骂我了,你又能如何?” 沈夫人一听这话就急了,急急忙忙去翻女儿的衣领和袖口看有没有伤口,“他真的打你了?我听说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都杀人如麻、心理扭曲,打妻骂儿那是家常便饭!他要是对你不好,阿娘这就帮你想办法和离!我沈家的女儿还不至于要去受那个气!” “和离?阿耶能舍得让我和离?自从两家结亲的消息一出,咱家的生意好了不少吧?就连皇宫里那些鼻孔朝天的女官和太监们不也得对沈府和和气气的?刚刚阿耶不还说,要让白南玖帮忙给兄长在朝中谋个职位。” 沈夫人一下就沉默了,她在家中再是看起来风光无限,在大事上还是拗不过夫君。沈府从此次联姻中获利良多,沈老爷是绝不能同意两个小辈和离的。 就算女儿和离回了娘家……她自己被人耻笑还没什么,就怕颜儿以后连个体面的夫家都找不到。 沈天颜好笑地拍了拍她娘的手,“行了娘!我逗你呢!你看我脖子上这些‘伤’,哪个是被打的,那都是被那个狗男人给舔的!我才不会和离呢,从此以后女儿就是你最大的靠山。阿耶哪里让你不顺心了,你就拿女儿女婿来压他!倒是你,随时想和离了,女儿就将你接过来一起住!” 沈夫人打了沈天颜一下,心里既感动又好笑:“你还学会作践起我来了!阿娘马上都年过半百了,这个时候和离还不被别人笑掉大牙。” 沈天颜凑到她娘的耳边小声道:“就是因为马上年过半百了才要换啊。女人四十如狼似虎,如今阿耶满足不了你了吧?您要是和离,女儿立马就先给您找五六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服侍,让您每天晚上都不带重样的!” 说完沈天颜就大笑着跑开,生怕再晚一秒钟沈夫人都会拿出鸡毛毯子来抽她。 回去的路上,沈天颜发现白南玖好像有些失落的样子,半天都不怎么说话。 沈天颜还以为是她阿耶又提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了。沈老爷之前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义愤填膺骂了朱振华和白谨言半天,现在借女婿的势办事儿倒是半点儿都不含糊。 想了想她安慰小狼:“怎么还不高兴了?没事儿,我阿耶那边你应付一下就成了。要是他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你甭理他!我兄长他本来也不是做官的料,给他安排个八品小芝麻官都够他忙活的了!” “嗯。”白南玖的兴致依旧不高。 要说白南玖吧,哪哪儿都好,沈天颜唯一讨厌的就是他有时候生闷气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 主动哄了没哄好,也存心想治一下他这个坏毛病,沈天颜便懒得理他了。 白南玖见自己被讨厌了,一下就心慌了。 直到两人下了马车回到府中,沈天颜都已经开始自顾自看话本子了,他才小心翼翼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委屈道:“我四十多岁的时候还是会像现在一样身强力壮,我不要和离,你也不要找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好不好?” 沈天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症结在这儿呢!以小狼过人的耳力,别说她娘只是将她拉到旁边的隔间说体己话,便是她去沈府任意哪个犄角旮旯里说悄悄话,人家都能听得清! 不过这人怎么就那么轴呢? “你是不是傻,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离了!那是和我娘在开玩笑呢!再说了,我如果就要和离,你又能怎么办?” “我会天天缠着你,缠到你精疲力竭再也说不出和离的话。”我还会将你身边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尽数驱逐,让你只有我这一个选择。 沈天颜听了这话身子一硬:缠到我精疲力竭?怎么感觉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现在可以先申请试一试吗? 不过精疲力竭的感觉沈天颜还没体验到,白南玖就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了。 为镇国府平反的事情也进入到尾声。 朱振华的意思是让白南玖继承镇国公的爵位,原先的府邸也还给他。 外人都说白南玖如今是少年得志,是陛下眼中的第一号大红人,这件事倒是真的,朱振华一直都很乐意重用他。 白南玖虽出身官宦世家,但白威远和陈成礼去世后,和他有着正儿八经关系的亲戚倒还真没几个。白南玖的姻亲就是一个做生意的,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因此,这白将军虽然表面看着风光,但在这大庆的朝堂上他也可以算得上是孤家寡人、势力单薄了。毫无疑问,这是朱振华喜欢他的第一点原因。 至于这第二点原因,乃是他的出身。白南玖身上流淌着妖兽血脉这件事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就算是庆国人对妖兽精怪等并无任何憎恶感,但毕竟非我族类,关键时刻用来削官除爵也不失为一个正当理由。 其三便是太子朱远志与白南玖的交情。朱远志从小到大交的狐朋狗友们,论交情,白南玖那是绝对能排的上前三。剩下的大多都是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也就只有白南玖这一个能拿得出手。而白南玖的夫人与公主朱茵的关系也极为密切。日后待朱远志登基,白南玖就是新皇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剑。 朱振华也是个惜才之人,他都想好了,若是沈神医能生个女儿,便是和孙儿订个娃娃亲都无不可。 但令朱振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白南玖竟然要辞官。 他拒绝了加官进爵,也拒绝了继承镇国府原先被抄的那间老宅子,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让镇国府就像现在这样闲置着,五十年内不要赏赐给别人。 五十年之后,他们一家人在镇国府生活过的痕迹便会完全消失了吧,那时候他也该彻底放下了。 白南玖其实一直都无意于官场,他厌恶这里的尔虞我诈,更厌恶身处官场里完全变了模样的自己。之所以做官,只是为了平反而已。如今大仇已报,镇国公的冤屈也大白于天下,他只想快些离开。 这个决定也是他和沈天颜一起商量的结果。 白南玖一开始生怕沈天颜不想让自己辞官。如果辞官了,她可能就无法再享受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无法成为京城贵女们人人艳羡的白夫人,沈府也不能利用他的权势在商界一手遮天。 但他的颜颜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沈天颜听说小狼想辞官,第一反应是高兴坏了,“好呀好呀,等你辞了官我们就带上外祖母一起出去游山玩水,游遍庆国的大好河山。” 白南玖有些迟疑地问道:“可我若是辞了官,没了如今权倾朝野的势力,颜颜你在京城的贵人圈子里可能会被其他夫人轻视。” 沈天颜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怎么会这样想呀。别说我本身就不热衷于权势,就算我想要成为贵人圈的中心,也不用靠你啊! 我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在京城立足,被皇帝奉为座上宾什么的,不比一个白夫人的名头说出去更唬人。 再说了,被其他夫人轻视?我又不是靠别人的目光活着。若是只为了一些无关紧要之人的看法,就日日蝇营狗苟累死累活做朝廷的忠仆,那才是真傻呢! 不如出去吃喝玩乐,享受这大好河山。以我如今之财力,挥霍一辈子都不成问题,还能顺便再养个你。” 沈天颜一番豪言壮语,白南玖听了却有些难过。 他的颜颜太独立了。白南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沈天颜根本不需要自己。即使离开了他,她也能生活得极好。哪怕是给她冠上了“白夫人”这个名头,她也可以随时潇洒地转身离开。 从来都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她。 小时候外祖父一直都教导自己要谦逊守礼,但白南玖潜意识里一直都觉得自己家世显赫,就算进到大内皇宫,也不曾矮他人几分。 那时轻狂骄傲,但自从镇国府满门被斩,自己弱小卑微地在天牢中无力挣扎,他的心结便已埋下。白南玖虽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又回到了当初显赫的位置上,但在沈天颜这样强大优秀的伴侣面前,自卑与患得患失如影随形。 那他该怎么办呢?权势留不住她,金钱留不住她,好看的脸也留不住她……如果尽自己所能取悦她、讨她欢心,是不是她就不会舍得离开自己了? 在一起那么多年,沈天颜敏锐地发现对面这只心情又不好了。 怎么了这是,难道是嫌她逼得太紧了,想有一些私人空间? 沈天颜试探性问道:“那要不然你待在府里陪外祖母颐养天年,我自己出去游山玩水?” 其实沈天颜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个。她本来就觉得伴侣之间偶尔保持一下距离、有个私人空间挺重要的,黏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她也觉得累。 谁知白南玖听了这话,眼泪简直都快要掉下来了。 沈天颜一下子就慌了——诶诶诶,你别碰瓷啊!我没对你做什么吧!我看你平时在外人面前都还挺威风的啊!难道在战场上泫然泪下就能让对面肝肠寸断、愧疚而亡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天颜:不,其实好看的脸能留得住我。 第52章 放沈天颜一个人出去游山玩水那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虽然沈天颜只是试探性地问一下,但小狼的心已经被伤透了。 前一世看到有些男生就喜欢“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这种玻璃心作精女朋友,她还对此嗤之以鼻,觉得那些男人是犯贱,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但现在她才发现,和这种小作精谈恋爱,真的好爽啊!是凡人体会不到的快乐。 当然白南玖也不至于嗲到那种程度就是了,他在大事儿上还是非常有眼色的,平时各种嘘寒问暖也够贴心。偶尔那么一两次不高兴,作一作,沈天颜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被这个可爱的男孩子给勾走了。每天都能和这种可可爱爱的男孩子甜甜蜜蜜,实在是令颜上头。 你想象一下,当你给男朋友说要抛下他,自己一个人出去玩,他就生气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重视你啊!沈天颜的虚荣心因此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甚至还有一点儿小骄傲。 而且吧,白南玖这个分寸感掌握的极好。 他要是特别蛮横地不准沈天颜走,或者特别病娇地将她给关起来锁起来,沈天颜一定踹他一脚再顺带附送一句“傻逼吧你!” 但是白南玖都没有。他沉默了半天,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最后却硬是将一切负面的、难过的表情抑制住,甚至还扯出了一抹微笑,轻声问她:“可以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城吗?” 沈天颜当时整个人一下就酥了,她的内心在不停尖叫:啊啊啊!妈妈我死了!他刚刚那个表情也太让人心碎了吧!好苏啊!我要嫁给他!啊不对我已经嫁过了!那我就要欺负他,在他露出那样好看的表情后,再把他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让这些好看的表情只准在我一个人面前露出来! 沈天颜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这个渣女表现得滴水不漏,甚至还立刻换上了一副心疼的表情去哄对面的人儿:“怎么会呢!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崽崽在一起!我只是怕你厌烦了我整日缠在你身边,所以才这样说的。天无棱山地和乃敢与君绝!就算是日月颠倒我都不可能丢下你的!” 瞧瞧这话,但凡是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是张口就来、满嘴跑火车。当白南玖是个傻子呢! 然后白南玖就信了她的鬼话。 他甚至还认真提出了自己的诉求:“那你以后不准再提什么要一个人这样的事情!” 沈天颜坐在他的身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朝白南玖的耳朵里轻轻吹了一口气:“不提了不提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崽崽一起,最好是像一对儿连体婴一样不、分、开~” 白南玖就这样彻底被哄好了。 沈天颜心想古人诚不欺我,都说吵架的时候一个吻能堵住对方喋喋不休的嘴,就算是生再大的气被日一次也都会和好,这两招可真是屡试不爽。 不过,一开始他们俩是在说要辞官的事儿吧,最后事情怎么是这个奇怪的走向了? 言归正传,辞官的过程虽不说是一帆风顺吧,但朱振华最后还是给白南玖放行了。 朱远志听说自己的好哥们要辞官了,立刻火急火燎跑来质问:“怎么了玖儿,是不是哪个臣子给你脸色看了?你告诉我,我去帮你修理他。” “并非。是我自己想要清闲一些,也能多一些时间陪陪夫人。” 朱远志听了这话一脸神往,“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算了吧。我可真羡慕你,想辞官就辞官。前一阵子我给我阿耶说这太子我不想做了,结果被暴揍了一顿。” 白南玖这下是真的有些好奇了:“你不做太子,那想做什么?” 朱远志想都没想就答道:“那当然是世子啊!之前我还是安阳世子的时候,日子过得多么美好!每天自由自在,温香软玉在怀,就算是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事!现在可好了,当了太子这也不让干,那也不合规矩的,过得反倒不如之前舒心了!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咱俩半夜相约一起穿着夜行衣去护城河抓鱼,结果被巡逻的将士给抓了。当初我爹去赎我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铁青。现在可好,别说半夜出去了,我爹看我比看犯人还严!就连今天来这儿找你都是经过他同意的。” 朱远志离开后,沈天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那个埋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太子如今这副模样,以后大庆交到他手里,真的不会亡国吗?” “你这么在意他做什么。” 沈天颜无语地斜了他一眼。这怎么人越长越大,醋性也跟着变大了呢? 沈老爷知道女婿辞官之后,那叫一个痛心疾首:“这么大、这么大一件事,怎么不和家里商量就擅自做决定了呢?” 沈天颜看他如此只想笑:家里?什么时候白南玖成你沈府的家里人了? 但也不想与他起无谓的争执,沈天颜这次来沈府的主要目的是与阿娘道别。她和白南玖决定要离开京城,出去逍遥自在那么两三年再回来。 沈夫人虽是不舍,却也习惯了女儿这么多年都不能常伴左右,只是嘱咐道:“趁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一起,你可得抓紧机会生个孩子!这样地位才能稳固。情儿你还记得吧,就是娘的那个远方外甥女,就是因为多年无所出才被休了!娘那么多年在这些姨娘面前都腰板直直的,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生了一儿一女!”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沈天颜已经习惯了。如果给阿娘讲什么“女性的价值不应该通过生育体现”的大道理,那她才是脑子有坑了。于是沈天颜只是敷衍道:“嗯嗯我知道了,女儿会抓紧的。” 沈夫人听了这话才心满意足放她离开。 马车摇摇晃晃,沈天颜窝在毛绒绒的狼形肉垫上,迫不及待的心情就像一年回家一次的大学生一样,就差唱一句“这是自由的感觉”。 她这也算是度蜜月了吧?而且不像那些新情侣需要摩擦融合,他们这对“老夫老妻”待在一起的感觉就只有轻松与惬意。 “哎小玖,咱们抛下外祖母就这样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祖母不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她说看见我们在一起腻歪就烦。”白南玖一脸纯真。 “行吧。”沈天颜没有太纠结这个,她有更伤心的事儿要倾诉:“我觉得李老头不爱我了。他前一阵子还在南边儿待着呢,现在竟然就回到木里村了?从南到北那么远的路程,都不能顺道来京城参加我们的大婚。” 白南玖依旧是一脸“纯真”地给那个讨人厌的臭道士上眼药:“可能是师傅他想不到合适的结婚贺礼吧。”毕竟大多数时候李泉箓还是挺穷的。 果然,听了这话沈天颜撸狼的手劲儿都变大了,她拍了一下大腿“恶狠狠”道:“原来是这个理由?当时想不到合适的现在也该想到了!走,咱们就回木里村,他不给贺礼我们就赖在那里不走了!” 白南玖自然是什么都听她的,两人离了京城便一路北行。 沈天颜舍弃了当年经过汴州和曼城的那条路,重新选了一条不太一样的路线。 他们第一座长待的城池是汝北。天下绣工看汝北,这汝北城最大的特色就是绣品。据说城内的女儿家没有一个不擅女红的。那些针法了得的绣女,光是打结的方法就至少会上不下百种。 当初沈天颜的婚服,便是白南玖提前三个月请了汝北的绣女们一针一线纯手工绣出来的。她一直都很想亲自见一见领头的那位绣娘,然后让她帮忙绣一个Q版的自己和白南玖。 绣娘姓苏,相貌平平却有一双比任何人都要娇嫩的双手,口音像是前世苏南地区的吴侬软语:“哦呦,白夫人侬介个花样子倒是少见,上面画的是两个小人是伐?只不过介个男娃娃怎么头发白嘞、眼睛也绿嘞?” 白南玖在一旁撇撇嘴,觉得这些平凡的女人果然没法欣赏他的美,只有颜颜才会让他在单独相处的时候变回原来的样子,然后夸他的头发和眼睛好看。 沈天颜刚要开口解释,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寻苏绣娘:“苏娘子,杨公子已经到了,现在正在会客厅呢。” 苏娘子眉头一皱:“他自己早到嘞足足一个时辰,那就让他在那儿候着。”然后再笑着朝沈天颜解释:“不好意思哇白夫人,介个人做生意的,本来约的时间在侬后面好久,谁知道他不守时嘞。” 沈天颜表示理解,迅速地将自己的要求说清,便准备离开。 掀开帘子的时候,沈天颜和外面那位不守时的杨公子打了个照面,两人俱是一愣。 沈天颜一下就认出来了——竟然是当初靖远县的那个杨戍边! 要是别人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但杨戍边那张脸和那个身材实在太有辨识度了,一眼便能回想起来。 白南玖也认出来了,他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沈天颜和杨戍边之间。 沈天颜觉得好笑,拉起白南玖的手离开,只是最后向杨戍边那边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当是熟人打个招呼了。 杨戍边虽然已经娶妻生子,但看到沈天颜仍然和白南玖在一起还是忍不住心下惋惜:沈姑娘怎么还没和这个人和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身就特别喜欢男主是忠犬属性(我的下一本文就是和各种忠犬男主谈恋爱的快穿)。但想着男主如果是狗的话好像……有点儿奇怪? 所以就选了狼,小狼狗嘛~而且普通的狼不能彰显尊贵,必须得是上古神兽。无论是作为人类还是妖族,他都是出身尊贵的那个~ 第53章 从苏绣娘那里离开,白南玖果然又吃醋了,他变成一条一米多长的大狼窝在床上不愿意说话。 一不高兴就变狗子这个毛病,沈天颜多少年都没给他纠正过来,后来也就任他去了,毕竟偶尔变成毛绒绒也是挺可爱的。 像撸狗子一样挠了挠了小狼的下巴,沈天颜学着苏绣娘的吴侬软语:“哦呦,介个小公子还生气了伐?侬给我说说,遇见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我连话都没给他多说一句,你啷个就不高兴嘞?” 白南玖用那他那双秋水明眸委屈地看了沈天颜一眼,“你看他了,而且不止一眼。”说完还用小狼爪轻轻拍掉了对面一直不停歇的手:别再挠下巴了,再挠就真的不生气了。 白南玖变成狼形来“发脾气”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人形的时候沈天颜一个深喉吻过来他大脑就缺氧了,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更别提为了自己的权益与理据争了! 沈天颜发觉自己没法用一个吻就解决问题,心下微微可惜。 她握住狼爪,一边捏着上面的软垫一边哄道:“崽崽,你这个指控我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那他一个大活人在那儿我总不能看一眼都不行吧。你忘了,当初在汴州的时候,人家对我们帮助良多。现在见到了连看都不看一眼,委实有些过分了。” 白南玖觉得沈天颜说的很有道理。但他还是觉得不太高兴,又不想当个胡搅蛮缠的崽崽,他就抽出自己的狼爪不让她捏,也不说话。 沈天颜心想必须要放大招了。 她故技重施,先是用食指轻轻挠了挠小狼耳朵里细软的绒毛。在白南玖即将受不住前,又将脸埋在他脖颈那处毛发中,一边吹着热气一边魅惑道:“崽崽,你真的不想体验一下狼形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好想要啊。” 虽然招数老,但是胜在好用啊。 虽然没有深喉吻,但白南玖的脑子还是“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他晕晕乎乎地想到:这个女人真的是太坏了!每次都对他上下其手,不肯好好讲道理。但他就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无论变成人形还是狼形都是这样! 杨戍边的风波终于过去了。他们离开汝北,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深秋之前回到了木里村。 这么些年,沈天颜除了在京城待的时间比较长,第二个就是木里村了。可以说这里是她的第二个家,只不过她也很多年都没有回来了。 沈天颜归来的消息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山上那些小精怪们呼啦啦都跑来了。活得比较久的小精怪来见老朋友,新开了灵智的小精怪们被“长辈”们拉来围观这个漂亮人类。 见到这一幕,李泉箓吃味了:“都是一群没良心的!想当初我还经常陪他们一起玩,但我回来那么久了都没见他们来看我,连一只蘑菇精都没有!结果你一回来,他们跑得比谁都快。不就是因为你比为师好看了那么一丢丢吗?真是世风日下,妖心不古啊!” 沈天颜一拍桌子:“你还好意思说!李老头,我问你,我大婚你为什么不来?” 李泉箓尴尬地捋了捋自己本来就没有几根的小胡子,眼神飘忽不敢看她:“这……其实是你寄给我的请帖被为师不小心给弄丢了。请帖一不在,我就彻底忘了这事儿,等想起来的时候你早就已经成过亲了。” 怕被问责,他还特意逃回了“老巢”,谁知道徒儿还是“杀”过来了。 沈天颜白了他一眼,决定暂且放过他一码。但是贺礼该给还是得给,逃不脱躲不掉! 沈天颜本来说要带白南玖一起去靖远县上逛一逛,看看这么多年风土人情有没有什么变化,但白南玖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 沈天颜再三追问,白南玖才扭扭捏捏道:“去靖远县有可能会碰到那个姓杨的,我讨厌他。” “就因为这个理由?你忘了我之前怎么给你说的,拿出自己大房的气势来!就算没有这个杨戍边,还可能会有孙戍边、李戍边,都是一些无足轻重之人,难不成以后有他们的地方你就都不让我去了?” 白南玖被说服了,只不过在出门前特意换上了同款花色的衣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是一对儿似的。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瞎逛,竟无意识走到了庄府的门前。 看到门前被贴的封条,沈天颜不禁眼神一黯。庄倩喊她天颜妹妹时的音容相貌历历在目,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太让人惋惜了。 一个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小贩见他们两个人在庄府门口驻足不前,立马过来一脸八卦道:“看两位面生,应当不是我们靖远县本地人吧?” 沈天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想多谈。 但那个小哥是个自来熟的,他以为这位姑娘好奇为何门前贴了封条,就好心地解释:“您不知道,这庄府原本也是靖远县响当当的大户。但后来这府里的当家主母造了杀孽……哎具体也就不和您细说了,反正最后那女的被官府砍了头。听说这地底下也被埋了什么邪煞之物,大家没人敢进去,官府就将这间宅子给封了。” 那小哥看起来是个喜欢分享奇闻异事的,他越说越激动,恨不得将背上的糖葫芦都给扔了手舞足蹈。 指了指庄府门前空的那一块地儿,他一脸兴奋:“这个地儿,就这儿,您别看现在是一片空地啥啥都没有,当年这里可是有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呢!整个靖远县府前有石狮子的人家,半只手就能……” 白南玖敏锐地察觉到沈天颜好像并不想听这些,他丢了几个铜板打断小贩的话:“您这个糖葫芦色泽真好,给我拿两串吧。” “好嘞!”一听说有生意来了,小贩立刻闭上喋喋不休的嘴,麻利儿地摘下两串最大最好的糖葫芦。 咬了一口酸甜可口的糖葫芦,沈天颜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看到街边有卖油泼面的,沈天颜突然想到马上就是白南玖的生辰了,“小玖,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吧,今年我要亲自下厨给你做一碗长寿面。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什么想要的吗?” 白南玖小心翼翼看了沈天颜一眼,“要什么都可以吗?” “你说呗,我听听看。” “我、我想和你签订契约。” 沈天颜简直哭笑不得,他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呢?虽然庆国的术士们一般都和自己的灵宠关系亲密、犹如友朋,但还是不乏有像封邻凯这样心理阴暗的变态以折磨灵宠为乐。 总的来看,对妖兽们来说这还是比较有风险的一件事——谁知道现在和颜悦色的主人,会不会在签约了之后就翻脸呢? “你想清楚了,这个契约除了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外,其他对你没有半分好出,到时候你可就没有半点自由了。” 白南玖握住沈天颜的手,在心底默默说:不,我不需要自由。我只恨和你之间的联系不能再紧密一些,我只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都献给你,我只恨不能无时无刻不占据你所有的精力。 沈天颜是真的搞不懂小狼的脑回路,但她还是答应了这件事。 白南玖生辰这天,两人一起来到了山上,这里灵力充足,结契也会省上不少力气。 沈天颜只画了一半的阵法,剩下的一半需要白南玖以血为祭。 她看着认真画阵的白南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过生日上赶着给自己放血的,也是没谁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沈天颜和银白色的小狼立于阵中。 沈天颜自上而下看着阵中的小狼,按照流程吟唱咒语:“奉天之灵,与汝结契。但使契成,吾主汝奴。舍弃自由,违逆不得。汝主唯一,吾仆万千。你可听明白了?” 小狼将头颅低下以表明自己顺从的态度,“奴愿臣服。” 他的话音刚落,红色的光芒大起,山中无数灵力不要命地涌入这个阵法。 一旁的小蘑菇精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小声问同样在围观的野鸡精:“鸡鸡,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个阵法是干嘛用的?” “咕咕,貌似是在结灵宠契约吧,等一会儿红光没了,这个契就该结成了。” 但身处阵法中心的沈天颜却在这时皱起了眉头——不对!这个阵法结的不止是灵宠契约!白南玖背着她做了什么? 灵力涌入的速度变慢,冲天的红光也渐渐平息,沈天颜觉得自己体内似乎多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暖洋洋的力量。 白南玖似乎知道自己会被问责,他看都没敢看沈天颜一眼,竟然一溜烟跑了回去。 沈天颜一边走一边想,以她之能,白南玖断然不可能一个人背着她在阵法上做什么手脚,除非是李老道偷偷教他的! 好啊,现在他们两个都学会背着她联合起来了? 回到木里村的那个小破茅草屋,白南玖果然把李泉箓当做护身符一样挡在自己面前,只露出一点儿藏不住的狼尾巴。 “说吧李老头,你又帮他做什么好事了?” 李泉箓也是不怎么敢看徒儿快要喷火的眼睛,只能笑容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呵呵,嘿嘿,没啥,就、就是他缠着我非说要把自己五十年的寿命给你……我被他缠得实在受不了……”李老道声音越来越小。 白南玖闻言,翠绿色的眸子一下瞪得滚圆——李老头卖他!他当初明明答应了用另一套说辞的! 沈天颜看他们两个的反应,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下她眼中的火是真的要喷出来了,“他年龄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寿命这种东西是说给就能给的吗?他疯了你也陪着他一起疯!” 虽说有一些妖兽的寿命是要比人类长,月狼也是其中之一。但不比那些能活个上千年的树妖,月狼的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的寿命一般只有堪堪两百年。 而“给予寿命”这种阵法,通常都不是一比一转移的,妄想改天换命总是要付出额外的代价。 “说吧,他给了我多少年的寿命,又损失多少年的寿命?” 李泉箓咽了咽唾沫,颤颤巍巍说道:“他用八十年的寿命换了你五十年的寿命。” “好,你们俩好的很。”二百年的寿命一下变成一百二,少了将近一半,白南玖他还真是嫌命太长! 沈天颜气得说不出话,一个人回屋去床上躺着了。 这次换成白南玖使出浑身解数去哄沈天颜。他知道沈天颜对毛绒绒的他没有多少抵抗力,便很是心机地变成只有巴掌大的狼崽崽。爬到床上硬是用小脑袋往沈天颜怀里拱,还用短短的尾巴去扫她的下巴。 沈天颜不想理他,就假装自己睡着了。 白南玖也是心大。他见沈天颜没了动静,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闭上眼,没一会儿竟然就睡着了? 沈天颜觉得自己肝儿疼。摊上这么一个小祖宗,可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她又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搂着他、给他盖上被子、陪他一起睡觉了。 等沈天颜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白南玖这才睁开眼睛,偷偷摸摸又变回人形,将她圈入自己怀里。 李泉箓在外头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发现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是……被哄好了?这么快? 阳光轻轻亲吻着每一个角落,整个木里村似乎都陷入午睡中,时光都被拉长变慢了。到处都是静谧祥和的,除了偶尔一两声的鸟叫与远处儿童嬉闹的声音传来。 白南玖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最快乐的那段时光,只有他们三个人住在这个小院子中。只不过,那时的他尚不能化作人形,而今,他已经有了保护沈天颜的能力。 如果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该有就好。 但是不停止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相互陪伴、相互扶持走过这一生,就像这世间任何一对平凡而又幸福的夫妻一样。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啦。 【穿书后我和忠犬们认真谈恋爱[快穿]】 殷子珮作为一个工科女,却一心热衷于用她的小学生文笔写各种狗血小言情,还清一色都是高洁忠犬男主。 被众多读者吐槽“感情线突兀”,母胎solo的殷子珮怒了:看不起谁呢!我这就去报名参加个快穿活动!和儿子们认真谈个恋爱再回来修文,到时候看谁还敢说我不擅长写甜甜的恋爱! 第一本书:学霸校花 x 穷困潦倒的天才少年 第二本书:穿越光明神 x 高冷禁欲以身侍神的祭祀大人 第三本书:潇洒爽朗酒家女 x 自卑敏感小太监 第四本书:重生后一心只想追求新欢的集团继承人 x 追妻火葬场偏执狂总裁 第五本书:睿智大气长公主 x 黑化痴汉病弱驸马爷 第六本书:每天都是修罗场的十八线小明星 x 抖m病娇金主 第七本书:攻气十足的锦衣卫大人 x 捡来的小乞丐 第八本书:学美术的小仙女姐姐 x 荷尔蒙满满一身肌肉的运动员弟弟(重组家庭无血缘关系) 阅读提示: 1、几个故事到时候可能会有增减,小天使们有好的建议可以留言呀; 2、爽文,但是作者致力于写有逻辑的爽文; 3、女主不圣母、非小白,男主有强有弱、有正常人有蛇精病,但女主一直智商在线; 4、各式各样超可爱的男主们都在这儿了,女主超会撩,全篇也只负责撩撩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