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上火,就喝我》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怕上火,就喝我》作者:小修罗 文案 一段围绕水果批发市场展开的旷世绝恋(不是 预警:这文很不正经! 三十八线装逼傲娇过气影帝(攻)&搞水果批发的土萌农村娃子(受) 对于陨落的影坛巨星汪烙棘来说,最惨的不是粉丝脱粉人人唾骂,而是背负个天价违约金的农贸批发市场代言...... 汪烙棘:不能咸鱼翻身就算了,还逼老子跳土坑。 焦蕉:欢迎影帝莅临本村!!(鼓掌.jpg ** 主角们的可爱萌宠:土狗与家猪 主角们的调情地点:村屋与果栏 ** 第1章 橙红色的残阳怒放得诡异而炽烈,如同大片火烧云所滴下的鲜血,自天边一点一点地晕染开来。 光线直直地透过这扇巨型的落地窗,就这样照进了这栋市价非凡的别墅里。 有个英俊的男人双手插兜,正静静地立于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身着笔挺的墨色西装,两条长腿笔直地裁开高大的身形。那侧脸实在俊朗极了,被夕阳镀上了一道朦朦胧胧的金边。 汪烙棘,即便他只是站着不动,也如一位气场全开的无冕之王,浑身散发一股...... 装逼的气息。 然而,他那抹投在地板上的剪影,却被血腥的暮色衬得孤寂万分,像一个脆弱的人无意间暴露出的破落灵魂。 正如他真实的境况那般凄楚。 是的,这个男人他伤春悲秋,他眸色暗沉,他像一朵被生活蹂 躏得体无完肤的残花。 半年了,汪烙棘已经无所事事待业半年了,每天在家专注地抠脚、发呆、撸猪、葛优躺...... 日日如此,坐吃山空。 原本,作为影帝级人物,他在圈内可谓天之骄子。可自打一年前,桃色丑闻、暴打经纪人等负面新闻接踵而来,他的事业一夕间跌到了谷底。 各种高奢代言、戏约全部被撤,现在别说拍戏了,就连拍苍蝇都没他的份儿。 男人望着天边的日暮,浅浅地哼唱着《灰姑娘》的主题曲:“When once upon a time~ in stories and in rhyme~A moment you can shine.......” 公主落难,但本质上还是一位公主。 汪烙棘的本质就是一位公主。即使生活已死前途已亡,他始终有着不可亵渎的高傲。 因此,汪烙棘每周都有一天是光鲜亮丽的。譬如今天,他给自己梳上最亮的油头,换上最贵的西装,打扮成一副将要出席晚会的盛装模样。 即使他根本没打算出门。 如此大费周章地折腾一番,他却只能在自家花园里逛一圈,像一只高傲贵气的雄豹那般,挺胸抬头,昂首阔步,自己欣赏自己。 然后被骑着电驴经过的小区保安当成神经病…… 听起来奇葩,却是这个男人紧紧握住的最后一丝骄傲。 此刻,他站在这扇落地窗前,缅怀过去在影坛中的黄金岁月,昔日辉煌犹如过眼云烟,不免惆怅。 “汪哥,您就去吧,我跪下求你还不行吗?”一个两百斤的胖子潸然欲泣地跪在他面前,死死地拽住他的裤腿,姿态卑微得像在求对方别挖他家祖坟。 这胖子名叫小叶,是汪烙棘的生活助理兼临时经纪人,堪称廉价劳工。在这位影帝落魄之后,所有工作人员都跟跑饥荒似地跑光了,只有他不离不弃,伴君左右。 汪烙棘徐徐转身,高居临下地睥着这胖子,冷冷道:“这条西裤五位数,敢把裤腿弄出半点的褶皱,你下月的薪水立马人间蒸发。” 小叶默默收回了爪子。 可他依旧在哀嚎:“汪哥,您要是不去就等于违约了啊!违约金咱赔不起,那可是一亿啊!” 一亿是什么概念? 打工仔小叶算了算,他要不吃不喝地攒足八百年,才能攒到一亿人民币...... 要是他老板赔不起违约金,被甲方告去坐钱债牢了,那别说下个月,他这个月的薪水就得蒸发。 提及此事,汪烙棘的脸上风云忽变:“去他妈的一亿,这是要逼老子做鸭!” 小叶急得冲口而出:“做鸭总比欠人一个亿好啊!” 汪烙棘:“......” 杀念蠢蠢欲动,他勉强压下心火,优雅地整整被小叶扯歪的裤子。提醒自己:优雅,必须优雅。老子是最精致的仔,所以裤头不能歪。 小叶要急哭了,“不就是个代言么?很简单的,拍拍广告剪剪彩不就完了吗?还有劳务费收。” 他的话令汪烙棘更加怒火滔天,吼道:“就那代言,还不如让我去给微商站台!老子是影帝,影帝你懂吗?Movie god!老子走戛纳红毯的,你现在让我去走菜市场?!” “是水果农贸批发市场,”小叶细声嘟哝。 “你还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胖子向前挪了两步,卑微地抱住他的大腿,“您要是毁约,我俩可就一起被合约方给撕了。” “没商量,”男人的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厉色,“这是底线问题,事关我的尊严和逼格。” 那个土到掉渣的坑爹代言,就是个跑商演的酒吧驻唱也得三思再接,竟然叫他一个拿过金奖的影帝去? 那甲方脑子里的水是泛滥成江了吧? 小叶晃晃他的腿,“哥,那违约金怎么办......” “打官司!老子要跟那甲方打官司!你马上给我请最好的律师来!” 汪烙棘像滩涂上搁浅的鱼,死死挣扎着不肯接受现实。他不明白,自己真的落魄到这地步了吗? 要去乡下卖水果? 小叶讪讪道,“你本来就官司缠身,现在穷得连水电费都莫得交,哪还有钱打官司啊。民间法律援助,了解一下?” 汪烙棘:“.…..” 日了狗了。 “祸不单行”,“多米诺骨牌效应”,这两个词足以概括他这段低谷时期。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自从事业一落千丈,降临在汪烙棘身上的惨事接连不断,他丢了钱也没了事业,只能拮据度日,过得跟个啃糠咽菜的搬砖党一样。 最惨的是,他那前经纪人跟他有仇,背着他签下了个巨坑爹的“形象业务”—— 农贸水果批发市场代言人。 那扑街仔还特地把毁约的赔偿金额定为一个亿,就是要让汪烙棘没有回头路。 一个亿啊......对于一个失业的三十八线过气演员来说,那是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绝了。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两百斤助理在线在线卑微,跪求过气影帝纾尊降贵,到乡下去给某农贸市场拍代言…… “一个亿又怎样?”男人骨气铮铮,斩钉截铁道:“我,汪烙棘,就算再落魄,也不会沦落到要放弃尊严——” 小叶残酷地打断他,“那一亿……后面跟的货币单位是美元。” 下一秒,汪烙棘一脚甩开缠在腿上的水泥墩子,朝别墅三楼的露天阳台冲去。 “汪哥!!”在地上滚了两周半的胖子嘶吼着。 男人像条失控的哈士奇,挂着两条瀑布泪奔上楼梯,“老子要去死——!!!” 现场一度惨烈不已。 * 世上的人们总是过着形色不一的生活,有人在寻死见,也有人在求生计。 在某人打算从自家阳台跳下去的时候,某人却在忙忙碌碌地迎接新进的一批水果。 离城中心两百公里外,有个叫沙扁的小村子。那里有个大型的农贸水果批发市场,是这条村里发展得最好的产业之一。 “黑美人放那边,无籽放那边,水蜜桃放——不不不,那是油桃!别弄混了!” “这边这边,对对对,纸箱并排垒高,别占地方,得让出条道儿来啊。” “哎哎,小心点别压坏了!那葡萄压坏一点就不行了……” 焦蕉忙进忙出的,一边嚷嚷着协助工人们搬运水果,一边核对着手里厚厚的进货单。 男孩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新进的货,像极了在马路上指挥来往车流的交警小哥。 虽说高中毕业,但焦蕉的商业头脑算是发达,把自家承包的市场搞得越来越旺。除了跟本村大叔大妈的日常买卖,他还积极地把业务扩展出去,不少外市的水果商都到这里搞批发。 焦家的这盘生意呐,做得是红红火火。 看吧,卖农产品也能年少有为。 “何家公鸡何家猜~何家小鸡咯咯咯~真趣趣啊又多多......” 手机铃声忽然奏起,男孩把手里的圆珠笔搁耳后,将进货单往胳肢窝下一夹,拿出手机按下接听,“喂?” “蕉啊,你中午见的那姑娘怎么样啊?”电话是他舅打来的,一开口就问他今天相亲的成果。 “不怎么样,”焦蕉回想起那场为时八分钟就结束的相亲,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不会吧?那姑娘是熟人介绍的,听说是个高材生,家庭条件也很不错啊。” 男孩毫无波澜地将相亲过程中的问答环节直接复述一遍:“她一上来就说希望我遵守男德,要我去学开游艇和水上摩托......还要我学做葡挞跟布朗尼蛋糕......这么说吧,我跟人家的思想境界格格不入。” “......”高傲预感到他外甥的这次相亲又糊了,头疼着问:“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焦蕉:“我说,我是基佬。” 高傲:“...............” “开玩笑的,我说我只会开拖拉机和推土机,只会做红糖切糕,她淋我一身咖啡,那股猫屎味儿到现在都去不掉......” 男孩抬肘嗅了嗅自己身上,嫌恶地蹙起眉头。 为什么他总是相亲相到些奇葩? 虽然他也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他是故意把相亲给搞砸的。 高傲听不下去了,只得另起话头:“今晚早点回来,我煲了茶树菇排骨汤,清热去火。” “知道啦。” 焦蕉这会儿忙得像个连轴转的陀螺,哪还有心思讲电话,匆匆说了声“拜拜”就把电话给挂了,重新投入到进货事宜中。 顶着烈日冒着蒸蒸热汗,男孩的两颊都被烘得如同柿子一样红。 可他那皮肤却白得不似常年要暴晒的人,还又嫩又细的,像一个剥了壳的熟鸡蛋。 这个被太阳烤得白里透红的男孩,在以钢铁般的意志搞事业。 * 与此同时,二百公里外,一个胖子正死死地抱住一个拼命要跳楼的男人。 “汪哥不要哇呜呜呜——!”小叶很绝望,他真的很绝望。 “别拦我!让我跳!”汪烙棘激动得青筋暴起,“老子活着还有卵意义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阅读前注意事项,避免踩雷: 1.追妻火葬场会有,不过鉴于本文文风和作者沙雕程度,比较偏向于追妻游乐场 2.受前期钢铁直,真直假直咱不知道,咱也不敢问,毕竟后期弯成回形针 3.攻前期是骗心不骗财的网络诈骗犯,后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4.跟娱乐圈不大沾边...毕竟,咱搞的是农贸果批市场之旷世绝恋! 5.这篇文走沙雕路线,请不要用正常的逻辑来过分解读剧情,毕竟作者本人也不太正常,沙雕起来要被抓进精神病院那种(不是 6.祝大嘎看文欢乐鸭~!! 第2章 挣扎半天,汪烙棘还是没能成功从楼上跳下去。小叶死死抱住他不撒手,两个人以泰坦尼克抱的方式固定在栏河边缘。 凭栏远望,汪大明星苦苦思索:是选择欠债一亿,还是选择当个土逼? 小叶痛哭流涕,将这个拖欠他俩月工资的老板死死拽住:“生命诚可贵,您别做傻事啊!跳下去死不了的话,摔个半残还得付医药费啊!” 听见“医药费”三个字,汪烙棘稍稍冷静下来,目光涣散地问:“医药费能有一亿美金多吗?” 胖子抽抽哭红的鼻子,颤颤巍巍地摇头:“没......” “那我还是跳吧,”男人一条大长腿越出栏河外,疯狂试探。 “别啊啊啊啊!”小叶用全身力量拖住他,“您听我一句劝——” “不听不听我不听。” “......” 死神在徐徐招手。 死了就能一了百了,要真欠债一个亿的话,还不如早登极乐算了,何必苟活。 可怜小叶哭得嗓子都哑了,开启唐僧模式:“做人要能屈能伸,韩信还忍受胯下之辱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忍辱负重历经磨炼,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啊!” 心受重创的汪烙棘灵魂出窍,茫然地摇了摇头。 迎刃而解......哪有说得那么简单。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小叶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以及脑子里还没忘掉的小学作文名言语录,终于将万念俱灰的汪影帝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想想那迷茫而艰涩的未来,汪烙棘从金黄的日暮思索到深黑的夜晚,终究是怏怏地认命了...... 红极一时的金羊影帝已成昨日黄花,如今的他不过是个过气的糊星,何来挑三拣四的资格呢? 人要认清现实,生活总是要过下去的,得过且过也要过。 相依为命的主仆俩在豪宅阳台上相拥而哭,仰天大唱:“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 翌日。沙扁村内。 焦蕉一家正吃着丰盛的早饭,面前摆着大盘的鲜切水果和热滚滚的蛋花生菜粥,都是他舅早上起来做好的。 饭桌旁十年如一日地坐着焦家“铁三角”:焦蕉、焦花和高傲。 高傲下旨道:“蕉,这周末,隔壁村的翠花你去认识一下。” “又来?”焦蕉一听他舅又要给他安排相亲,立马双手打叉,“你再给我安排相亲,我都要恐女了。” “恐女,恐女......”焦花碎碎念地重复着这个对于她来说有些新颖的词汇。 焦花是焦蕉的亲姐,这女孩出生时脑子就不大好,即使今年已经二十五了,智力也仅发育到十岁。 高傲给姐弟俩分别夹了块黄桃肉,训斥焦蕉:“什么叫又来,不才第七个?让你有机会去认识女孩子,还不乐意了?” “舅,我说了我有女朋友,我俩很稳定,您就别再掺和了行吗?” 焦蕉在打游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网友,聊着聊着挺对头,俩人就往“网恋”的道路上发展了,那叫一个浓情蜜意。 可惜在他舅这种观念落伍的中年人看来,这事儿相当不靠谱。 “就你那活在网络里的女朋友?”高傲哼声道,“你们年轻人是挺新潮的,但管个屁用,拔了网线就飞了。你要真能带个有鼻子有眼的姑娘回来,我就信你有女朋友!” 焦蕉不说话了,他不知该如何反驳。 其实他也觉得网恋挺不靠谱的,但他跟对方确实聊得来啊,就算没见过面又怎样?能相互分享喜怒哀乐就足够了,这跟以分泌多巴胺为目的的恋爱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按着手机,聊天框里发出去一条消息—— 【烤焦的芭娜娜】:“宝宝,我舅又逼我去相亲了,长辈的封建势力是座大山......” “烤焦的芭娜娜”是他的网名。 这消息有点像男友在给女友报备,不过对方似乎在忙,暂时没回。 他那“女朋友”确实在忙,正忙着收拾行李下乡呢。 “跟你说话呢,别玩手机,”高傲拿出了长辈的威严施压,“相亲你必须不去,都安排好了。” 焦蕉不情不愿地把手机塞进裤兜里,“我不能背叛我的爱情,你逼我去相亲,就是在棒打鸳鸯!” “你那叫过家家,叫个屁爱情。你打娘胎就单身,都二十四了,还不赶紧找个对象啊?”高傲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这个外甥,阴阳怪气道:“小子,手速都快过百了吧?” “……”焦蕉连忙捂住他姐的耳朵,“花花在呢,你个老不正经的,开黄腔注意点。” 焦花傻呵呵地笑着,一点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将她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高傲放下筷子,“对了蕉,我请的那个市场代言人得换你去联系。” “为什么?” “今早煮粥的时候,我把手机掉锅里了。合同上留的是我的号码,应该打不进了。” “......”男孩默默地放下喝了一半的粥碗。 高傲为了给市场提高知名度,搞起了推广宣传那一套,说要找个大明星当形象代言人。 焦蕉也不知道他舅请了个什么人,那名字听都没听说过。不过他是懒得管那么多,毕竟市场的一切由高傲这个大老板拍板。 何况,这代言合同签都签了,想换人也换不了。 高傲嘱咐道:“对方在合同上留了电话,你待会儿打过去,说甲方换手机号了,留你的就行。” “嗯,”焦蕉敷衍地应了,又问,“那人叫什么来着?王老吉? ” “是汪烙棘!”高傲用筷子敲着碗边强调,“说几百遍了你都记不住,得上点心啊!人家是巨星,别到时把人名字给喊错了!” “哦......” 焦蕉暗自思忖:难怪之前他在网上搜“王老吉”,出来的结果全是红罐凉茶,根本没什么明星。 管他巨星不巨星的,焦蕉从来不关心娱乐圈的事,他除了对几个电视剧演员有点眼熟,对于其他明星一概不晓。 噢,当然了,他最喜欢的演员梁简除外。 男孩的语气很不屑:“就你说他是巨星,也不知从哪个影视城请来的龙套。巨星会来咱这村沟沟?上山下乡啊?你别让人给骗了!” “那中介收了我很多钱,不会骗我的。听他说,那汪烙棘还是个大影帝,我好像还看过他的电影来着。”高傲说得有模有样。 “你看过他的电影?你找的这代言人到底几岁啊?高龄老艺术家吗?” 焦蕉想着,到时可能要找辆轮椅来,把那位汪老先生推着进村...... 高傲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汪烙棘的模样—— 那五官精致得像是混血儿,面部轮廓有棱有角,眉眼鼻梁都跟雕出来似的,那气质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他说,“应该不是,我看过他照片,小伙子帅着呢。” “哦。”焦蕉无感地撇撇嘴。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上收到了网恋对象的回复—— 【上火你就喝喝我】:“你介只大猪蹄子!妹妹不许你去相亲了啦,咬唇跺脚撒娇娇!坏蛋哥哥,你心里不能有别的女孩纸嘤嘤,人家生气气了...对于你来说,窝究竟算甚莫?哭哭o(╥﹏╥)o” 焦蕉心都化了。 如此清纯不做作的可爱女孩,大概只有在互联网上才能找到吧。 他用直男思维酝酿半天,回了一句自认为最浪漫的情话:“你是我捧在手心里的优乐美。” 对方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想必是为了他的情调所倾倒,蹉跎半天才回复道—— “哥哥一定要只喜欢我了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拇指拉钩钩.jpg)爱你么么啾(?′?‵?)I L??????” 直男焦蕉彻底沦陷了。 这语气这腔调,他隔着手机屏幕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可爱,这女孩简直就是一枚卡哇伊的小甜心! 他拥有如此完美的网恋对象,还相个鬼亲哦。 一颗心已软成糖浆,他秒回道:“好,哥哥答应你,永远只爱你一个!” 作者有话说: 网恋内容严重引起不适。 梁简:我是从隔壁《彩虹屁》过来的,在本文里会一如既往的讨人厌,谢谢大家支持 第3章 在小叶的哄劝之下,汪烙棘终于答应去那个农贸市场当代言,可谓神仙下凡去历劫。 小叶是个挺称职的助理,就是脑子动不动就搭错线。他把日期给记错了,原本明天才该出发去沙扁村,他们却在今天提前出发了。 汪烙棘提着一个LV旅行袋,刚走出别墅门口,就看见一辆与这小区环境格格不入的...... 长安奔奔。 小叶倚在这辆红色的盒子车旁,笑得像个铁憨憨,亢奋地朝他招招手:“汪哥,快上车吧!” “?”汪烙棘看着那辆喷着史努比涂漆的车,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 “这就是——”他深呼吸才能把话说完,“你天天念叨的爱妻?” “对鸭!”小叶点头。 汪烙棘的脸顿时跟臭鸡蛋似的,他将手上的包“嘭”地甩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折回屋里,从厨房搞来把半米长的杀鸡刀,杀气腾腾地朝着那辆车冲去,铁了心要将小叶的“爱妻”碎尸万段。 “啊啊啊啊手下留情!”小叶横手夺过他手中那把大杀器,誓死保护自己的爱人,“求您大发慈悲,别伤害我爱人,它是无辜的!” “我无法忍受这种低档的破车降低我出行的品质!”汪烙棘化身暴怒的怪兽,“你让我坐这辆车出去?那跟坐儿童摇摇车上街有什么区别?!被狗仔拍到怎么办?我不要面子的啊?!” “糊是最好的保护色!”小叶急得嚎出真话,“汪哥你放心,现在没狗仔会来拍你,他们也是要赚钱恰饭的啊,拍你个糊逼干嘛。” “......”汪烙棘一时竟不知该砍人还是砍车好。 * 另一边,焦蕉正坐在房间里处理这个月的果品批发单,逐张逐张地仔细核对。然而,在这漫长而累人的审批工作快要结束时,他被打断了。 他舅杀进来催促道,“你联系了那位汪先生没?” “噢,忘了,”男孩挠了挠头,还在忙着核对批发单。 “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能给忘了?赶快打个电话给人家!”高傲被他气得眩晕,“还有,他们应该是明天到的,你到时记得去村头接一接。” “嗯,”焦蕉拉开抽屉,把那份代言合同给找出来,扬了扬,“是这份吧?” “对。你问问他坐什么车来,到时好辨认。很有可能是劳斯莱斯、布威迪迦龙之类的豪车,或者是那啥......保姆车。你记得要讲礼貌,别亏待了人家......” “哎呀行了,”焦蕉忍不住打断他的唠叨,“你不还搞了个欢迎仪式?就你那娶儿媳过门的阵仗,亏待不了!” 男孩剥了只香蕉把他舅的嘴给堵上,一字一顿地说:“我会好好接待那个王老吉的。” 他没想到的是,那个“王老吉”,现在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在小叶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汪烙棘还是坐上了这辆工薪阶层小轿车。作为一个标准的九头身高个儿,他窝坐在这狭小的车内,被迫缩手缩脚、歪头耸肩。 难受得像坐在公厕的厕所盖上。 见他不自在地动来动去,像一条被电的泥鳅,小叶问:“汪哥,怎么了?不、不舒服?” 汪烙棘咬着后槽牙说,“开你的车,别跟我说话,你一出声儿我就想杀人。” “喏。”伴君如伴东北虎的小叶识相闭嘴。 汪烙棘蜷在低矮的车座椅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迷茫和困倦的情绪再次涌来。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去的“沙扁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不知道会在那里遇见什么样的人。他对自己的未来一概不知。 男人的两条长腿被迫屈卷着,语气不善地问:“联系过甲方了吗?” “对方电话打不通,”小叶这车开得提心吊胆的,他颤着声音道:“您坚持一下,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两个小时......两分钟我都嫌多,”闷出汗来的汪烙棘斥道:“快开空调啊,蒸桑拿呢这是?” 小叶怂怂地瞄了后视镜里的老板一眼,“空调坏了,没风。” “.…..” 男人烦躁地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 他生无可恋地仰头45°,眸色深沉地看向窗外。在这灰霾天色的映衬下,这男人如同忧郁王子端木磊。 侧头,他看了眼与自己一并挤在后座的大花猪,心情愈发复杂。 ——这猪,是他前经纪人给他买的。 当初网上掀起了一股养宠物猪的风潮,那扑街仔说给他也弄一只,反正再长也是小狗大小,平时用来拍拍照发微博,还能增加与粉丝的互动。 汪烙棘一向很信任他的经纪人,就说:“行吧。” 他给这猪起名叫香香。 后来,这猪像气球一样越涨越大,食量滔天,直接奔着三百斤而去。当汪烙棘发现这是一头货真价实的家猪时,为时已晚。 他难以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为什么当初捧在掌心的小宝贝荷兰猪,会变成一只能把沙发踩踏的巨型家猪...... 人心肉做,汪烙棘跟这头猪始终是有感情的,撸猪的快乐也是真的。养了这么久的宝贝,真舍不得把它送去屠宰场。 他便一直将这头猪圈养在自家花园里,现在要到一个农村去,想必那里也会有养猪的地方,就干脆一并捎上了。 此刻,三十七度的高温下,车内没有空调。小小的车厢内挤着一个两百斤的胖子,一头体型壮硕的家猪,还有一只...... 汪烙棘。 他跟一只猪挤在后座里...... 出发半个小时不到,香香已经把三斤大白菜都嚼完了,活泼的大花猪没了零食的安抚,正不停地拱着它爹汪烙棘。 男人忍无可忍,甚至有点想跳车。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是龚琳娜老师逆天的海豚音。 心脏脆弱的小叶被吓得双手一个打拐,方向盘像飞碟似的转了两转。整辆长安奔奔虎躯一震,失控偏离道路,猝不及防地铲上了路边的水泥板。 车内磅数最轻的汪影帝直接颠了颠,整个人被隔空抛离座位,以脆弱的头盖骨撞向结实的车内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响着铃的手机也惨遭抛离,掉下座位滚了两滚,不知所踪。 汪烙棘:“......”朕这是要驾崩了吗? 这电话是甲方打来的。 电话那头,焦蕉正吃着香蕉抖着腿,还“咿咿呀呀”地跟唱着土味彩铃,极为耐心地等待乙方的接听。 然而乙方这边过于狼狈。 小叶一个猛踩急刹,连忙转头去看他老板是否还活着,“汪哥你没......” 话没说一半,他就对上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汪烙棘揉着脑袋大吼:“我让没让你好好开车!!你开碰碰车呢这是?!” “我我我……”小叶委屈兮兮,身上的厚层五花肉也被方向盘撞出个红印了,可疼呢。 他有专心开车啊,可那手机铃声简直吓skr人。 这确实不怪小叶,就连见过大世面的香香也被这铃声吓得癫狂,嚎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猪叫。 一时间,车厢内海豚音与猪叫声二重奏,强劲的音浪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地汹涌而来。 差点没把汪烙棘的耳膜震碎。 他一手捂住半边耳朵,一手挤开疯狂乱晃的猪头,狼狈地把掉在座位下的手机捡起来。 一看是陌生号码,毫不犹豫地挂掉了,“操,又是诈骗电话。” 前经纪人就是个王八孙子,为了坑死汪烙棘,到处留下他的电话号码,导致汪烙棘这阵子接到不少骚扰电话,全是各种传销诈骗行业来拓展业务的。 对面那头,被挂电话的焦蕉一头雾水,喃喃道:“......是我打错了吗?” 他按照合同上的号码,再一次给乙方打了过去。 汪烙棘的电话铃声又响了:“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香香听到这鬼畜铃声,再次发出狂野的猪叫。 正极力捏着猪嘴的汪烙棘怕对方一直打过来,不得以按接听:“喂?” 声音极度烦躁。 焦蕉听见电话那头传出震天猪叫,以为错打给了隔壁村的养猪场,立马道歉挂电话:“对不起,我好像打错了。” “嘟——” 汪烙棘:“……??”我他妈被挂电话了? 挂掉电话的焦蕉再次看了一眼拨号,对了对纸上的号码:“欸?明明没打错啊,什么情况?” 汪烙棘把电话挂掉后,第一时间就是换了个正常的铃声。 尼玛,有些听着高逼格的歌真不能拿来当铃声。 刚换好铃声,手机就又响了,汪烙棘一看,来电显示还是刚才那个号码。他按下接听,直接吼:“你个憨批又打错了!” 下一秒他果断把电话挂掉,“嘟——” 爽!让你挂老子电话。 焦蕉:“……憨、憨批??” 男孩决定等他舅回来后问问,这份合同上的乙方是否确有其人。 现在的诈骗分子遍地都是,咱舅不会真让那坑爹的中介给骗了吧?不然怎么会连乙方留的电话号码都是假的呢? 怀着不详的预感以及永不服输的精神,焦蕉再一次拨下了乙方的号码。 这次对方直接把他拉黑了。 焦蕉:“.........” 所以,我这甲方当的究竟是爸爸还是儿子? 作者有话说: 关于花猪这个事我说一下,跟今天的热搜没有任何关系hhh,也不是从那里取得的灵感,因为我这篇文已经存稿快两个月了,之前放出的文案也早说过了,大家别误会! 今天我看到那个热搜真的吓到,原来真有明星会养花猪(? 养猪的灵感源自我朋友的真实经历……他想在某宝买只小香猪养着玩儿,结果被骗了,买了只货真价实的家猪。后来这猪越长越大,就只能养在家里的小花园里。 故事的最后,那只猪在冬天的时候被冻死了,他伤心欲绝,并且在如何搬运尸体这件事上苦恼很久…… 第4章 汪烙棘年少成名,因有着“影帝”这名号的加持,他在圈内一直被人当皇帝供着。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太上皇,出门不是开超跑就是保姆车接送。 如今挤在这闷狭窄小的破车里,还是他第一次受这份罪。 车程漫漫,又热又挤,汪烙棘难受得睡不着,于是打开游戏软件里的“私信”,开始了每日一骗。 点开里面一个置顶的聊天框,输入:“嘿~哥哥,在吗?(眨眨卡姿兰大眼睛.jpg)” 汪烙棘的网名叫“上火你就喝喝我”。就连小叶这个骨灰级的马屁精在第一次知道这名字的时候,都忍不住露出了五官蜷缩的表情。 小叶:我喝你妈。 明星混迹互联网都要尽可能地掩饰身份,所以汪烙棘给这个号设置为“性别女”。 在一次游戏中,他认识了一个叫“烤焦的芭娜娜”的网友,俩人虽一个菜鸡一个大佬,实力非常悬殊,却意外地很聊得来,于是相互加了对方好友,时不时地一起开黑。 顺带聊骚。 聊骚是聊骚,但骚的是谁,很明显是演技千变万化的汪影帝。对方是心思单蠢的直男,禁不住他各种高段位的骚,导致事态有点朝“暧昧”那方面发展而去。 小直男从一开始就以为他是女的,汪烙棘也没解释。后来越聊越上头,他怕坦白了会破坏他们的关系,于是私心作祟,就这样恶劣地故意隐瞒着。 影帝不愧是影帝,汪烙棘的演技在虚拟世界中也一样精湛,骗得对方跟冤大头似的。 手机震动一下,小直男回消息了:“在啊,宝宝怎么了?” 汪烙棘打字:“人家今天很不开心,想哭哭,34D的胸口闷闷的,哥哥陪我聊聊天呗( ′? ??`)~” 在汪大影帝的蜜汁思维里,颜文字是当代网络撒娇的精髓所在。 对方果然很吃这一套,秒回道:“宝宝为什么不开心啊?” 小直男一片真心向明月,汪烙棘也不是没内疚过,但他尝试给自己找开罪的理由:老子最开始只想着披马甲跟人开黑,挂女号的时候也没想过会网恋啊...... 汪网骗在线飚演技:“嗷嗷嗷~哥哥真贴心!亲亲你mua! 人家工作上遇到不顺了,为了几个臭钱,要被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哭哭.jpg)” 小直男停顿了半分钟,脑内思想朝着“被迫下海”“卖身还债”“逼良为娼”等污浊词汇狂奔而去,越想越不对劲。 他飞速地打字劝道:“女孩子要好好地珍惜自己,这种事千万不要做,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这颗纯洁的心和天使般的灵魂,这才是你最宝贵的东西啊!傻宝宝,你是缺钱了吗?哥哥在,你别怕,遇到困难了可以找我啊!” 小直男一个劲儿地撒鸡汤,果然又单纯又萌蠢,汪烙棘顿觉心情好了不少: 看吧,幸亏他遇见的是我,不骗财不骗色只骗心,要换了别人,这傻子早被人坑得连底裤都不剩。 只骗心的汪网骗回道:“不是啦,只是要去一个不喜欢的地方工作,人家是小公举,很难适应陌生环境,会怕怕了啦。(抱抱.jpg)” 小直男心疼到无以复加:“宝宝辛苦了,宝宝要坚强,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哥哥给你加油鼓劲!” 对方的天真和善良并没有令汪烙棘良心发现。这个狗男人反倒变本加厉:“哥哥的好意我心领啦~(亲亲抱抱举高高.jpg)但还是想跟好哥哥撒撒娇嘛,好难过哦,嘤嘤嘤~~” 在打出这条惊天地泣鬼神的卖萌文字时,汪烙棘被自己恶心到了,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呕出来。 网恋真难。 装成萌妹跟直男网恋更难。 小直男耐心又温柔地哄道:“不哭不哭,亲亲我的小宝贝” 手机的屏幕散发出幽幽白光,映出汪烙棘脸上的一个魔鬼微笑,他打字:“那哥哥你给我讲个笑话好不好?(晃晃小手臂.jpg)” 跟直男聊骚太特么好玩了,消息一发出去,汪烙棘笑得肩膀直颤抖,小叶以为他家老板疯球了。 小叶:嘶,好惊悚。 大概过了半分钟,对方的笑话来了:“愚公临死前把他儿子叫到床前,说:‘移山!移山!’他儿子:‘亮晶晶?’ 于是,愚公卒。” 小直男不太擅长讲笑话。 好冷,室温骤降十度的那种冷。 小叶从后视镜里亲眼目睹他老板脸上的笑容渐渐归于无,还打了一个寒颤。 冷笑话的余韵太过悠长,汪烙棘面无表情地打字:“哇塞,偶滴天呐~哥哥你讲的笑话吼吼笑哦,你的脑子里一定装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呢~人家好崇拜你哦!” 飙得一手好演技,迷得对方七荤八素。 就这样,他和小直男聊了足足两个小时,才你侬我侬地结束了这腻到发慌的对话。 小直男:“宝宝88,不许不开心啊,爱你哦~” 汪烙棘:“哥哥拜拜,么么哒?~” 双方依依不舍地下了线,爱情的甜蜜在心窝里久久地回甘。哪怕这份感情是建立在欺骗和谎言之中,犹如建在沙滩上的高楼,只等待一个海浪将它推倒的那一天。 * 疲惫的车程终于结束,他们到达了沙扁村的村口。小叶将车子停在一片绿色的田野边,闷了一路的俩人都下车来透透气。 不得不说,沙扁村群山环绕,绿意盎然,到处蹦跶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鸟儿,是个风光秀美的好地方。 若是大大地吸一口空气,大量氧离子瞬间冲入肺部,让人有种延年益寿的感觉。 然而,汪烙棘一向习惯在繁华的都市里生活,他对这里简陋的面貌嗤之以鼻,一点也看不上眼。 鼻子敏感的他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牛屎味,拧了拧眉,屈起指节将鼻子掩住,很是嫌恶,“啧......” 小叶试着再一次联系甲方,他按照合同上的电话打过去,语音却还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不知道进村后的路该怎么走,只能问路,可这种乡下地方好像人迹罕至...... 等了许久都没看见人,小叶打算走远点看看情况,“汪哥,您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前面找个人问问,看看那个市场该怎么走。” “嗯,”汪烙棘点头。 小叶哼唧哼唧地朝村里的小路奔去,身上层层叠叠的肥肉随着跳跃的步伐而上下抖动。 车旁就剩汪烙棘一个人了,他百无聊赖地靠在车门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点燃后轻轻地叼在嘴边,吸上一口尼古丁。 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香烟的化学物质似乎也变得水土不服,并没有发挥出驱散困意的效用。四周虫鸣鸟叫,汪烙棘听来却像在催眠。 他有点发困,还有点想吃薄薄的生鱼片。 在袅袅缭绕的烟雾间,相貌英俊的男人与他身后翠绿嫩黄的田野相衬,无比自然地融成了一幅绝美的油画。 人与景意外地相配。 此时,扛着捆大甘蔗的焦蕉正朝这边走来。 男孩脚踩一双塑料水靴,头戴一顶巨大的禾草帽,那副白色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八百标兵奔北波!炮兵并排北边跑......” 这绕口令听起来特带劲儿。焦蕉哼哼唧唧地跟唱着,声音雄壮威武,若不是身板过于单薄,还真有点像个赶着去打仗的汉子。 路过一辆长安奔奔的时候,因为脸侧被一丛甘蔗的大叶子遮着,阻挡了视线,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车旁倚着个人—— 汪烙棘。 汪烙棘倒是一眼就看到焦蕉,当然,也是因为对方自嗨的歌声太过嘹亮,聋子也能听见。 他心想:一瞧这人质朴无华的衣着打扮,还有浑然天成的土味气质,肯定是当地的农民小伙。 “欸,”汪烙棘朝农民小伙喊了声,“哥儿们,农贸市场怎么走?” 焦蕉戴着耳机,音量大得很,没听见。 眼看那小伙儿就要越走越远,汪烙棘扔了手中的烟头,快走两三步追上去,拍拍对方的后背,“喂!” 焦蕉一个原地转身,肩上那捆粗长的甘蔗犹如一根大棒子,随着他身体的转动而转动,猝不及防地猛扫向身后的人。 毫无防备的汪烙棘闪避不及...... 这位汪大明星初来乍到,突遭此无妄之灾,被一捆大甘蔗直接抡倒在旁边的田沟沟里。 世界天旋地转,原本英俊得体的一位男士,此刻却像个皮球似地,连续翻滚三周半,姿势优美、动作难看地摔入长满野草的渠沟中。 “......” 汪烙棘仰躺在腥臭的田泥之上,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暗暗有种预感:这荒诞的开局,只是日后所必须经历的灾难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起点。 转过身来的焦蕉以目光平平一扫,不禁疑惑:“咦?没人呐?” 他刚才明明感觉到有人拍了他一下?转过来一看,却一个人也没有......男孩心里一惊:难道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慌忙地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心惊胆战之际,焦蕉隐隐约约听到一丝呼喊声。他摘下耳机一听,确实有人在哑着嗓子喊“救命”。 连忙放下肩上的甘蔗,焦蕉循着声音四处张望,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实在诡异得很。 他大声对着空气问道:“是谁在喊救命呐?” “我在这儿——!下面!沟里!”汪烙棘欲哭无泪。 听到这句话,焦蕉火速弯下腰扒在田埂边,直直地朝沟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果然看见下面躺着个陌生男人。 还是个长得令人眼前一亮的帅哥。 在汪烙棘的视野里,一澄如洗的蓝天中忽然出现了一张白净清逸的脸—— 焦蕉把头上的那顶禾草帽掀开,在微风中散出一头乌黑柔顺的短发,明亮的日光一下子照亮了男孩俊俏的脸,少许碍事的碎发随风而动,被他绕在两只可爱的招风耳后。 这个漂亮又爽朗的男孩,就是将汪大明星扫进田沟里的元凶。 “先生,你没事吧?”焦蕉眨着一双乌黑晶亮的大眼睛,问他。 “我......!”一句到嘴边的“操*你妈个王八犊子”被男人生生地咽了回去,变成了听不出任何怨气和愤怒的两个字,“没事......” 这一刹那,汪烙棘看着眼前这个男孩的脸,他蓦地觉得: 沙扁村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似乎还挺值得来的。 作者有话说: 汪狗棘:当网骗比当好攻过瘾多了。真他妈好玩儿。 焦蕉:追妻火葬场了解一下。 第5章 沟里差不多有两米深,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沟壁的田泥被雨水冲刷得软滑。 汪烙棘一脚踩上去,根本使不了多大力气。 怎样爬上去,这是个技术问题...... 但!真正的男子汉,从不惧怕挑战高难度! 雄性动物在求偶本能的驱动下,会下意识地展现自己的优越性和闪光点。汪烙棘被焦蕉那精秀的外貌晃了狗眼,决心好好耍一把帅,把跌掉的面子都捞回来。 他的嘴角自信一勾,施施然地对焦蕉说:“你让一让,我要上来了。” 潜台词就是:让一让,老子要装逼了。 “噢好,”男孩连忙给他让出位置来,“你小心一点啊。” 如何能一气呵成地跳上平地?首先,找好一个适当落脚点;其次,在脑中规划出具体的步骤;最后,全身蓄力。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汪烙棘撸起袖子,劲瘦的腰部收紧出强大的力量,双臂绷起健实的肌肉,往沟边使劲地一撑! 男人的身子瞬间跃出沟边半米,他将两条长腿猛地向上一抬,无比精准踩住沟壁上的凹陷,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眼看就要完成整套装逼流程,皮鞋底忽然一个打滑,汪大明星失去支撑,又咕噜地滚了回去。 像一条翻滚的卷粉。 全过程围观的焦蕉:“……” 空中扬起了漫天的干草碎,蒲公英的细绒毛在飘飞,此景竟还有些美感,仿佛翅膀受伤的天使坠落凡尘时,溅起了轻柔飞舞的稀碎羽毛。 汪烙棘,就是那个折翼的天使。 “啊嚏——!” 焦蕉不小心吸进了些小碎屑,鼻子痒痒地打了个可爱的喷嚏。他揉揉鼻子,又凑上前去朝坑底一看,看见汪烙棘像条咸鱼似的,正躺平在坑底,四脚朝天。 男人年纪大了,耍帅不仅有难度,还有风险。 “噗嗤”一声,焦蕉忍不住笑喷了,肩膀失了控地狂抖,“没事吧?你这一下好像摔得挺狠的。” 他也不想笑的,但这大帅比摔个狗吃屎的样子实在太过滑稽,他憋笑憋得脸都紫了。 汪烙棘地躺在沟底,耳边莹绕着大悲咒的幻音,恍然间有种看破俗世红尘的感觉。人生在世三十年,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丢人现眼的一天。 一句“操*他娘的”,胜过千言万语。 沟里传来老男人倔强的声音:“没……事……” 乐于助人的焦蕉没有袖手旁观,他心生良计,从那捆甘蔗中抽了一条结实的,伸过去给汪烙棘:“你抓住这个,我拉你上来。” 汪烙棘看着焦蕉那细细的手臂,担心他力气如鹌鹑,“你行不行啊?我挺重的。” 焦蕉目光真诚:“你信我啦。” 犹犹豫豫地,汪烙棘还是抓住了那根的甘蔗,“那你可抓紧了啊,千万别松手。” “哎!”焦蕉郑重承诺,“放心吧,一定不松手,除非我力气不够。” “......我担心的就是你力气不够。” “哦......” 汪烙棘终究还是抓住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救命甘蔗。 这俩人一个拉一个爬,咬着牙关一起使力,好比河岸上拉船的纤夫。千辛万苦,终于把人从沟里救了出来,累得焦蕉够呛。 虽然汪烙棘身上沾了些黏腻的污泥,但好在没受伤,对此,他竟有些遗憾。 他起了点碰瓷的心思:哪怕一处擦伤也行,这样就能让那男孩对我负责,最起码也得留个手机号码什么的。 “欸,”他问累得正坐在地上喘气的焦蕉,“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回答他:“焦蕉。” “娇娇?这么女孩的名字?” “焦恩俊的焦,香蕉的蕉。” “……” 焦蕉笑话汪烙棘,“你怎么就掉沟里去了啊?走路不看路可还行?要是没有遇见我,你得在底下躺多久啊。” 这傻孩子,完全不知道是他把人家给扫下去的。 汪烙棘:“......”要是没有遇见你,我压根就不用在底下躺着。 本来想骂人的,但他看着男孩那张秀气的脸,满肚子的怒火也消得七七八八了。 算了,就不欺负弱小了吧。 汪烙棘烦躁地整理着凌乱的衣衫,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真丝手帕,满脸嫌弃地将身上的污泥擦去。 这泥又湿又脏,令有轻微洁癖的他感觉要抓狂。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优雅,老子要保持优雅。 焦蕉悄悄地打量着面前的陌生男子—— 这人一身熨帖的黑衬衫黑西裤,领口处解开了两颗扣子,衣袖微微地上卷到手肘处。 虽然他身上沾满了腥臭的田泥,但不碍于一张俊脸耀耀生辉,好看得像是天神下凡来历劫了。 那张脸真的好好看。 焦蕉有点看愣了。 注意到汪烙棘后背有大片淤泥,焦蕉怕他自己擦不到,便主动上前一步,好心地问道:“要我帮你吗?你背后有……” “不用,”汪烙棘不太喜欢陌生人随意碰他,即使这个陌生人的长相很合他心意。 好意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后,焦蕉难堪地鼓了鼓腮帮子:“......哦,那你自己来吧。” 男孩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至于为什么没立即离开,他也说不上来,可能是想多观察一下这个过分好看的人吧。 忽然,他注意到汪烙棘的大腿根处有条黑色的毛毛虫,正紧紧地吸附在裤子上。这虫子位置比较尴尬,连汪烙棘自己也没发现。 “诶你这儿……”热心的焦蕉没有过多想法,将手伸向对方的裤裆处。 “喂你干嘛?!” 毫无预兆地被摸了大腿根,汪烙棘条件反射,一把将对方的手拍开,慌张地吼道:“卧槽你摸哪儿呢?!” 他似受了轻薄的良家妇女那般,吓得连退半米远,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干什么啊你!”汪烙棘眼眸剧烈震动。 说实话,汪影帝并不是纯情少男。他在圈内出了名的爱玩,男女不忌桃花开满地,不至于对这点触碰就一惊一乍。 但他对接近自己的人一向很挑,并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他。其中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主动贴上来的。 所以,他对焦蕉这忽如其来的主动触碰非常反感,甚至觉得嫌恶。 “你那儿有东西,”焦蕉被吼得有些黯然,语气里尽是委屈。 “什么东西?” “虫子,”他不明白汪烙棘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我只是想帮你把虫子弄掉......” 汪烙棘确实大反应,脑子里盛满黄色废料: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猴急?直接上手?这是野外呢,孤男寡男的是想直接扑上来? “虫子?”他低头往自己裤子上检查了一下,只有污泥,哪里有什么虫子。 “被你刚才拍走了呀......我没有撒谎。”焦蕉的眼神既无辜又清澈,被对方一掌拍红的手默默地垂下了。 汪烙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内心再次印证“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正确性。哪怕对方长得单纯无害,也有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袭你档。 焦蕉有冤无处诉,被这天大的误会搞得进退两难。他试着绕开话题,“你不是本地人吧?来旅游的?” 汪烙棘默默翻白眼:谁没事会来这种穷乡僻野旅游,是要体验炸牛粪还是捅蚁穴?老子度假都去巴厘岛好吧。 “我来卖广告的,”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烦躁。自打进了这个破地方,就没一件好事发生。 “啊?”焦蕉没懂他的意思。 “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卖水果的市场?” “是啊,那是我家的。” 汪烙棘呆滞了。 意识到什么的焦蕉顿时张大嘴巴,惊讶道:“你、你不会是、是……汪老鸡先生吧?!” 老。鸡。 汪烙棘:“………” 老子现在就想调头走人。 焦蕉的双眼登地亮起,凑上前去,惊喜道:“您就是那位姓汪的明星吧?来给我们市场做代言人的是吗?”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男人自带光环,“难怪您长这么帅,一看就知道是块当明星的料子!” “我不叫老鸡......”汪烙棘强忍着把对方踹开的冲动,磨了磨后槽牙:“我叫汪、烙、棘。烙印的烙,荆棘的棘。” “啊?抱歉,”焦蕉很不好意思地握起他的手,满满都是欢迎贵客到来的热情。 他们的手相互交握着,一个粗糙一个细腻,彼此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与自己的差异—— 焦蕉的手因为经常干农活,所以磨出了厚厚的粗茧;汪烙棘是位养尊处优的爷,所以手细滑得像是皇帝手。 “汪先生您好,欢迎来到沙扁村!我就是负责接待你的甲方,本来今天要打电话给你的,可是一直没打通。” 汪烙棘这才想起在车上挂掉的那个陌生号码,他还把人给拉黑了...... “哎呀,你怎么今天就到了啊?这这这,很高兴见到您!” 焦蕉一股脑地哔哔个没完,汪烙棘使了好大的劲儿,才能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里抽出来。 他强行微笑,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我、也、很、高、兴。” 这时,远处传来小叶响亮的呼喊声,“汪哥——!” 小胖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高兴地对汪烙棘说,“我我我问到路了,快上车吧,我们这就进村。” “不用了,”汪烙棘给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焦蕉,“碰着甲方了,我们跟着他进村就行。” 小叶这才注意到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孩,他露出胖子专属的憨厚笑容,跟焦蕉打起招呼,“你好啊,我叫叶烨,是汪哥的生活助理兼临时经纪人。” “叶烨您好,”话一出口,焦蕉才发觉对方的名字有点怪。 欸?我怎么突然间就当人孙子了? 他顿了顿,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焦蕉,是沙扁村水果农贸……” 焦蕉话没说完,就被小叶一句铿锵有力的“哎呀我滴妈呀”给打断了。 身为助理,小叶这才发现他老板像个乞丐,全身都是脏污的灰和泥,狼狈得像刚从战壕里爬出来似的。 他震惊道:“汪哥,你这、这是滚屎坑子里啦?” 汪烙棘的脸色非常难看,“少说一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变哑巴。” 小叶:“……”当打工仔真的好难。 为了缓解尴尬,焦蕉没话找话,看到旁边那辆长安奔奔,眼里冒金光,羡慕地说:“这是最高配置吧?我也一直很想入手啊!” “靓仔识货,”小叶一提到他的车就兴奋,骄傲地说,“这是最新的尊贵豪华天窗版,油耗5.3,绝对的性价比之王。” “你说得我太心动了,”焦蕉也兴奋,“我最近也打算买车,那个汽车下乡政策能直接补贴差价10%,我刚好看中这款车型。” 小叶:“那得赶紧啊!长安奔奔,你值得拥有。” 这俩穷逼相逢恨晚,聊得格外投契,汪烙棘完全融入不了他们的世界,默默地白了一眼: 这个叫“沙扁村”的地方真是地土人土,哪哪都令人看不顺眼。傻了吧唧的,还不如改名叫“傻*逼村”算了。 男人转身将车门打开,把困在里面的香香放了出来,“女儿,出来透透气吧。” 当看见汪烙棘从车上拉下来一头粉黑相间的大花猪时,焦蕉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这人,确定是影坛巨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车门敞开,香香的四只蹄子颤颤地落地,然而它还没走出半步,猪头一个猛拐,又迅速钻回了车里。 陌生的环境令这位小公举感到害怕。 它从摇下一半的车窗里探出头来,脖子处系着一圈粉红色的蓬蓬蕾丝边,像某位花车出巡的公主殿下。 汪烙棘耐心地哄道:“宝贝你得下地走走,该减减肥了,太胖会被吃掉的。” 焦蕉:“......”总觉得这人在讲鬼故事。 听着汪烙棘那些猪言猪语,焦蕉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男人确定是个明星吗?现在的明星都时兴养猪吗?这是什么猎奇的爱好?说他养头狮子都没养头家猪令人震惊…… 影帝养了只家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三百磅大花猪,切一切能烤五花配啤酒的那种。 ——以上事件,令男孩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焦蕉自感还是世面见少了,对小叶说:“没想到你们城里人也爱养猪,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农村人会养。” 小叶摇头摆手疯狂否认。 香香终于被她爹哄下车了,汪烙棘这才对焦蕉说:“走吧,你带我们进村,应该不远吧?” “不远,走十分钟就到了。” “好,”汪烙棘又对小叶说,“你开车跟着吧。” 作为主人家,当然得好好照顾客人,焦蕉朝汪烙棘主动走过去,说:“我帮您牵吧。” “嗯,”汪烙棘毫不客气地把牵狗绳……不是,牵猪绳塞他手里,自己则两手空空地走得悠闲。 就这样,焦蕉左手扛着一捆大甘蔗,右手牵着一头大花猪,走在前面带路。 汪烙棘如同到乡下视察的领导,背着手,慢慢走在旁边。时不时地踢踢路边石子,逗逗可爱的猪猪,像只外出郊游的小学鸡。 焦蕉低头看路时,无意间瞥见汪烙棘那双锃亮的牛津鞋,皮色虽显低调,精雕的花纹却很骚气,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不过这好东西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免不了沾上灰尘,那光滑的鞋面似乎还被碎石刮花了。 沙扁村这路啊,白白糟蹋了一双好鞋。 焦蕉好心提醒,“汪先生,我们这儿的路比较烂,您穿皮鞋可能不方便。隔壁村有间鞋店,里面的鞋都挺不错的,几十块钱一双,你可以买双换上。” 汪烙棘:“?”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让老子穿那些?我宁愿在脚上套个纸巾盒。 汪烙棘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皱了皱眉回绝道:“不用了,穿脏了就换另一双,我鞋挺多的。” 别看这男人装逼装得飞起,穷是真的穷。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自己的鞋,脑里自带算盘—— 这双手工皮鞋是前年在英国订做的,算上通货膨胀以及独家定制的收藏价值,现价大概溢至八千英镑。如今走一走这农村的烂路,加剧了鞋底的磨损速度,还给鞋面留下不可逆转的刮痕...... Oh shit!老子的钱是扔海里了? 焦蕉没说话了。毕竟语言是苍白的,很难连接草根与土豪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与汪烙棘相处半小时不到,就心思门儿清:这位汪大明星看上去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其实那副尊贵的架子大得很,是个带着笑脸面具的事儿精。 不过他又不懂了:一个身价这么高的人,为什么会纾尊降贵来到这小村子里呢,总不能是因为缺钱吧?难道是为了来体验农村的贫苦生活? 焦蕉再一次怀疑:咱舅肯定是被那中介给骗了?找了个时薪八十的龙套来充当所谓的大明星...... 走了一段路,香香慢慢适应了这陌生的环境,变得有些躁动,蹄子“哒哒哒”地开始小跑起来。 这猪力气挺大的,焦蕉渐渐有点牵不住它,反倒被带着往前走。为了避免这猪跑掉,焦蕉将绕在手上的绳又多缠了两周。 他问汪烙棘:“它有名字吗?” “有,叫香香。”汪烙棘露出慈父的微笑。 “香香公主啊,好名字......”焦蕉话还没说完,就被这猪一个疾奔拉到了前面去。 香香有个自由不羁的灵魂,热爱如野驹般的奔跑。 可怜的焦蕉刹不住脚,遛猪反被遛,被这头过于好动的大花猪拖着,时速一百八地飞奔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让它停下来啊!?”男孩的声音充满惊恐,逐渐远去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一头脱缰的猪在田间小路上撒丫子狂奔,后面拖着一个灵魂飞天的小伙儿,洒落一地甘蔗,滚滚尘土在空气中飞扬...... 汪烙棘看见这一幕,如同一位老父亲般,露出了一个欣慰无比的微笑,“咱家女儿热爱运动,真棒。” * 得益于香香可怕的奔跑速度,他们比预计的时间要更快到达了目的地—— 焦家。 焦蕉的家是一栋三层的小村屋,红墙白瓦的,还有点小洋气。屋外围着低矮的小栅栏,园里种了些翠绿的盆栽,放着个大大的铁制秋千,还有一个藤蔓攀爬的小瓜棚。 村屋后面是他家的田地和果园,成片成片地排列成格子状,看上去赏心悦目。将视野再放远一些,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养殖场。 小叶将车子停在屋外的空地上,那里有棵枝繁叶茂的番石榴树,投下大片大片的荫凉,正好能给他的“爱妻”遮遮阳。 焦蕉被香香拉着跑了个百米冲刺,累得只剩下半条命,他蔫蔫地弯下腰,有气无力地杵着双膝,喘着:“呼——这......这就是......我家了......呼——” 汪烙棘一向挑剔,他以审视豪宅的眼光审视了一下这栋小村屋,吝啬地给出四字评价,“环境不错。” 焦蕉被猪遛得半死不活,花了半天才把气给顺过来,额头上的汗珠“欻欻”地流,抬手就是一擦。 他不着急把汪烙棘领进屋,毕竟手上还牵着一头花猪。男孩建议道:“汪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先给香香办理一下‘入住’吧。” “入住到哪?宠物店吗?” “......咱村没有宠物店这种东西,不过我家有养牛场,我打算把香香安置在那儿。” “养牛场?”汪烙棘挑了挑眉,“那地方有瓦遮头吧?卫生条件如何?三餐的伙食呢?蚊虫多不多?不会有偷猪的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位父亲在给他的掌上明珠挑幼儿园。 “独立套间,不锈钢大棚防风防雨。卫生条件保证达标,每天有专人打扫消毒,定期灭蚊。饲料的话,我到时独立给她配备一些,营养健康样样俱到。至于安全问题,更是可以放心,养殖场里有二十多个摄像头,您的孩子丢不了。” 尽管对方诸多挑剔,焦蕉依旧从善如流。生意场上再难缠的客户他都见过,早练就了一流的应变能力,就是面对再难搞的主儿,他也能伺候得妥妥当当,包君满意。 汪烙棘听着还行,“带我去看看。” 他们走到养殖场,里面清一色是品质优良的黄牛,这是焦蕉家搞的副产业。 焦蕉将香香带到一间空置的牛舍中,解开她的牵绳,再把半人高的铁栏杆关上,落锁,这就完成了“入住手续”。 他顺带往里面扔了几把大白菜,这是刚从路过的菜园子里摘的,很新鲜。 汪烙棘蹲在猪舍前,隔着铁栅栏摸摸花猪的头,温声道:“我们香香长大了,要学会独立自强,不许哭不许闹啊。爸爸会经常来看你。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头,受了委屈要坚强……” 快一米九高的健硕男人,蹲在一只将近三百斤的大花猪面前,温柔地摸着沙包大的猪头,嘤嘤地讲着哄孩子的哝语。 父爱如山,感人肺腑。 就是画面太美,令人难以直视。 焦蕉起了浑身鸡皮疙瘩,小叶拍拍他的肩,同情道:“习惯就好。” 汪烙棘情深义重:“女儿,爸爸爱你!” 香香:“哼唧哼唧?”这傻子说啥呢? 当爹的舍不得走,焦蕉也不敢劝,毕竟人家父女惜别,总不好去打断。 他揉揉饿扁的肚子,有点想念家里的晚饭。旁边的小叶更直白,以打鼓的肚子声表示自己快饿晕了。 眼看汪烙棘有撸猪撸到天黑的势头,焦蕉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走过去,生硬地插话道:“您看,这、这都到饭点了,香香应该也饿了吧?” 汪烙棘终于回头看他一眼。 焦蕉抱起装着大白菜的竹筐,斗胆向前去:“刚才那几颗大白菜还不够她塞牙缝的,不然汪先生您先起开?让我喂喂她?” 暗示,疯狂暗示。 喂完猪,咱就该回家喂饭了。 然而汪烙棘却误解了他的意思,醋意顿起,“要喂也是我来喂。你看上我女儿了吗?” 焦蕉:“??您误会了......” 见到汪烙棘露出准岳父般的威严,焦蕉觉得,这位大明星莫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他心说:老子不是看上你的猪,老子是想喊你回家吃饭。 汪烙棘拿过他竹筐中的白菜,一片一片地将白菜叶掰开来,再一片一片地喂给香香,动作极慢极慢。 焦蕉,小叶:“......”这是放了慢镜头吗? 天快要黑了,焦蕉再次上前一步,在汪烙棘旁边蹲下。汪烙棘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干嘛。 男孩学着汪烙棘的样子,轻轻地摸摸猪头,嗲着嗓子说:“香香要乖哦,你爸这阵子会比较忙,他要给我们市场做代言,给你赚饲料钱。之后没什么时间来看你了,快跟你爸说声再见吧。” 香香:“哼唧哼唧?” 又来一傻子,说啥呢? 汪烙棘看着焦蕉,仿佛在看智障:“……” 对方鄙弃的目光令焦蕉感到尴尬,他摸摸鼻尖又对汪烙棘说:“咱孩子在这儿,肯定好吃好住,孩子她爹你就放心吧。” 这话的语气,像孩子她妈在宽慰孩子她爸。 小叶静静地看着他俩尬到窒息。 香香不理俩傻子,埋头专心地嚼起了大白菜,“吧唧吧唧......” 作者有话说: 糟了?我好像写了俩傻子...... 第7章 三人从养牛场回到焦家的时候,正好是晚餐时间,村子里到处飘出浓郁的饭香味。 一进院子门口,就看见一个精神烁烁的中年男人等在那儿,正是焦蕉他舅—— 高傲。 作为一家之主,高傲本将洗尘宴设在明天,他不知道汪烙棘会提前一天到,接到焦蕉的电话时,当场大吼一声“咋今天就来了呢。” 然后,这大叔立马飞去市场宰鸡挑鱼,打算临时抱佛脚,在家里做顿好的款待客人。 “汪先生!您好啊!” 小叶的体型过于宽广,恰好遮住了后面的汪烙棘。高傲快步迎上来,热情地握住小叶的手,像村支书接见来乡下扶贫的干部。 他热泪盈眶地说:“免贵姓高,高傲。是沙扁村果批市场的老板。汪先生,这次能邀请到您来为我们市场代言,实在是一种修来的福分,感谢您的大力支持!” “??”小叶懵逼:“高老板啊,其实我不是......” “啊!”高傲第一次见明星,无比激动,“今日能见到影视巨星,高某三生有幸,虽然您跟照片上有些差别,不过底子一看就看出来了,果真相貌非凡!” 小叶害羞:“......您这夸得我还有点飘了。” “舅,舅舅,你听我说,他是汪先生的助理,小叶哥......”焦蕉拉开高傲握住小叶的手,示意旁边还站着个人,“这位才是汪先生。” 高傲:“......”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愣了愣,他若无其事地咳了两声,又将汪烙棘的手紧紧握住,以更高的热情说:“汪先生啊!百闻不如一见!” 汪烙棘不卑不亢地颔首:“高老板,您好。” 高傲的做派相当浮夸,“欢迎您的到来,今天是个大喜日子!您一来啊,就让我们这儿、这儿......那四字成语怎么说来着?” 词穷的他拼命给焦蕉使眼色。 焦蕉:“蓬荜生辉……” “对对对,蓬荜生辉!”高傲笑得见牙不见眼,“您的到来让我们这儿蓬荜生辉!咱这些没什么文化的粗人,真是丢人了哈哈哈哈哈......” 高傲热情似火,抓着汪烙棘的手使劲地握了握,汪烙棘的胳膊差点没被甩脱臼。 现场情况有点失控,仿若一个小型的粉丝见面会。小叶没想到,他老板都糊成这个鬼样子了,还是会有没见过世面的人把他当贵客捧。 高傲这个狂热粉滔滔不绝地示爱:“汪影帝呐,久闻大名,您令我们整个村都日月生辉,阳光明媚,多云转晴,晴转多云......” 其实汪烙棘讨厌与这种暴发户打交道,他后槽牙都磨薄了,很想骂人,但必须保持优雅,竭尽全力地保持优雅。 “好了好了,舅你播天气预报呢,”焦蕉干笑着,把他舅的手从汪烙棘的手上扒拉开。 可刚一扒开,汪烙棘的手又被另一只的手给握住了。焦花一副呆呆的样子,笑得蠢萌蠢萌,紧紧地握着汪烙棘的手。 她对于这位新来的客人充满好奇,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友善。 汪烙棘看着这位跟焦蕉长得很像的美女,问:“这位又是?” 焦蕉捂额:“我姐。” 焦花把高傲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阳光......明媚......多云......转晴......” 她总是喜欢重复他人的话。 焦蕉连忙把他姐拉开,转头来道歉:“不好意思啊汪先生,我的家人们都比较热情,您别介意。” 高傲:“汪影帝您知道吗?我非常喜欢你那部电影《我欠的钱绕地球好几圈》!您的表演栩栩如生,永垂不朽!” 小叶严重怀疑这位高老板是对家派来的黑粉,还是境界颇高的内涵黑。 汪烙棘:“……”无法保持优雅了。 焦蕉彻底崩溃:“舅,那部电影是梁简演的,不是汪先生!” 梁简是他为数不多知道的影星,他非常喜欢梁简,可谓是忠实粉丝。 不巧的是,梁简和汪烙棘是积怨已久的对家。高傲这是一句话撞枪口上了。 看着汪烙棘的脸色渐渐阴沉,焦蕉冷汗淋淋,简单粗暴地把他舅的嘴给捂上,生拉硬拽地把人拖走了。 * 经过了几番周折,众人才终于进到屋里。 汪烙棘环望一眼—— 客厅电视上方有个“福”字,是倒着挂的。旁边大红大绿的鱼戏莲叶挂历很是显眼。右边墙上挂着一幅齐白石的万马奔腾图,气势极为恢宏,面积大得像广场上的LED屏幕。 “齐白石?”他凑近去看了看,确定不是印刷的。 焦蕉见他好奇,便介绍道:“我们村里那位国画尊师的作品,买回来得好几百呢。” 汪烙棘:“......行吧,都是艺术。” 现在已是饭点,他们没走什么寒暄喝茶的会客流程,直接在饭厅里落了座。 高傲笑着说:“这款待宴准备得匆忙,随意了点儿,希望合你们胃口。” 汪烙棘从容地演出一个毫不挑剔的优雅绅士,“没关系,我们不挑。” 小叶真诚附和:“不挑不挑!” 这个可爱的胖子是真的不挑。 众人举杯一碰,几个小玻璃杯相互撞撞,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杯里装的是沙扁米酒,汪烙棘抿了一口,这玩意儿又酸又涩,舌尖上顿时泛着一股廉价的味道。 他深深地怀念起了最爱的瓦朗德鲁葡萄酒。 小叶和焦蕉都饿极了,两双筷子像收割食物的镰刀,“嚓嚓”地流离于菜碟和嘴巴之间。 而汪烙棘,这位嘴刁的大明星,他看着面前这些家常菜,那是半点食欲也没有。 土鸡炖蘑菇、豉椒焖排骨、豆角炒猪颈肉、清蒸鲫鱼、紫菜蛋花汤......都是些啥玩意儿? 这顿饭高傲做了两个小时,他笑嘻嘻地跟汪烙棘客套:“这些粗茶淡饭的,您一位大明星会不会吃不惯啊。” 纵使内心百般嫌弃,但汪烙棘的面上还是笑容可掬,“这顿饭看上去很棒,谢谢您的款待。” 高傲遵循热情的待客之道,挑了最柔软鲜美的鱼腩,夹到汪贵客的碗里,“汪先生,试试我们这里的鱼,滑得很。” 汪烙棘委婉地表示道,“谢谢,不过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有轻微洁癖,非常反感别人给他夹菜。看着那块被高傲筷子碰过的鱼肉,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高傲:“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汪烙棘:“……”不是客不客气的问题...... “高老板,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婉拒道。 焦蕉看不过眼,小声对高傲说:“舅,你别给人夹鱼腩了。” 这句话,犹如天降甘霖。 汪烙棘以为焦蕉是在替他解围,不由感动。没想到一下秒就听见焦蕉补充道:“鱼眼才是最精华的部分嘛!” 男孩用筷子挑出了那颗大鱼眼,夹到汪烙棘的碗里,笑着说:“汪先生,鱼眼特别好吃,滑着呢。” 咱就是要把最好的留给客人! 汪烙棘:“……”倒也不必。 男人默默地看着碗里的东西,心情变得更为复杂了:这玩意儿可太恶心了。 那颗青白的鱼眼还闪着一丝诡异的光。 在焦蕉看来,己所欲,就要施于人。他善良地将自己最爱吃的东西,通通夹到汪烙棘碗里。 例如,这颗鸡心。 然而汪烙棘从不吃动物内脏,任何生物的五脏六腑都令他反胃,他憋着没让自己生呕出来。 焦蕉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等待他把这颗鸡心放进嘴里吃,然后给出满意的反馈。 男孩眼里闪着希冀的光:吃呀吃呀!敲好吃的! 汪烙棘:“……”无时无刻都想离开这人世间。 男人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焦蕉竟然能完美命中他在饮食上的所有雷区,一般人还是很难做到的。 挣扎了许久,汪烙棘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嘴,他反手就把鸡心扔进了小叶的碗里,“来,你最近工作辛苦了,吃点好的。” 傻孩子小叶感激涕零:“谢谢汪哥!” 搞了半天,汪烙棘就喝了几口汤,嚼了几口米饭,啥也没吃着,因为没有一样合他胃口。 于他而言,这些粗茶淡饭就跟猪糠没什么区别。 他盯着蒸鱼里的那几根香菜,这大概是唯一令他有点食欲的东西了。 是的,汪烙棘喜欢吃香菜,特别特别喜欢吃,是成瘾的那种喜欢。 男人伸出筷子正准备夹,没想到焦蕉先他一步,火速把筷子伸进碟里,极为贴心地将所有香菜都挑走。 汪烙棘:“……”啊,我的香菜…… 男孩叨叨着:“我说舅舅你也真是的,很多人不吃香菜,你还放这么多。” 在焦蕉看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非常不喜欢香菜,是嫉妒厌恶的那种,从来不碰。于是他体贴地为汪烙棘挑走碟里的香菜。 等把香菜都挑干净了,焦蕉才把碟子往汪烙棘面前推了推,说:“汪先生,吃吧。” “......” 汪烙棘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又收了回去…… 吃个毛啊吃。 这顿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他看了眼隔壁的小叶,正风卷残云地扫荡着碗里的饭和菜,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的改造犯。 这是几百年没吃过饱饭吗? 他看不下去了,话里有话地对小叶说:“你小心噎着。” 潜台词是:胖子你吃慢点,别瞎几把给我丢人,你他妈都快把人家里给吃空了。 “欸,知道,”小叶以为汪烙棘是在关心他,乐呵呵地应着,然后吃得更猛了…… 这顿饭怎么吃怎么没胃口,汪烙棘早早就放下了筷子。 “汪哥你怎么不吃了?”小叶嚼着满满的腮帮子开口,喷了他一脸热乎的饭气。 “多吃点多吃点,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焦蕉还在不停地给他夹菜,把他的碗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宝塔,哪怕汪烙棘一筷子也没动。 筷子停下了,嘴也停下了,汪烙棘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碗,绸缪起了未来的事宜。 他思考了许久措辞,终于开口问道:“日后我在这里工作的话,包食宿吗?” 作者有话说: 梁简到哪哪都要跟人结对家。 第8章 “我日后在这里工作的话……包食宿吗?”汪烙棘厚着脸皮问道。 代言合同上对于广告费有清楚的说明,但对于“食宿”这一项却没有提及。因为从没有明星去拍广告,还会要求广告商包吃包住的。 又不是到厂里去应聘工作。 汪烙棘这样问法,的确像是个身无分文、缺衣少食的难民在求收留。 没办法,他缺钱。 至于这广告费......有是有的,但相比起他以前的影帝级待遇,可谓是杯水车薪。更何况,他都还没开始干活儿,总不能提前预支报酬吧?所以他现在是真的没剩多少积蓄过日子了。 那间在市中心的别墅已经不能住了,因为连续三个月交不起房租。他的钱几乎都被前经纪人卷了走,不动产能卖的都已经卖了,大部分用来付各种赔偿金。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个能容身的地方,若是还能包伙食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汪大明星此话一出,好比给众人按下了一个“暂停键”,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大家不约而同地放下碗筷,视线齐刷刷地全集中到他身上。 看着自家老板沦落如斯境地,小叶心里默默淌血:曾经高高在上的影坛宠儿,如今沦落到要向甲方求宿的地步了…… 汪烙棘忽然这么一问,高傲还真是犯起了难。 “食”这一方面,当然是OK的,即使每顿以国宴的标准来款待汪烙棘,自然也不成问题。但“住”这一方面…… 村内没有可以供住宿的酒店或旅馆,公用的招待所倒是有一间,但早被村里的大叔们占用,成了满地烟头瓜子壳的棋牌室,哪还能住人啊? 总不能让人堂堂大明星睡在麻将桌上过夜吧? 高傲欲言又止:“呃......这......”他挠挠脑壳子,正在努力地想办法。 焦蕉也不太明白:这种锦衣玉食的大明星,真的肯在咱村这破落地方住吗?这里可不比繁华的大城市,更不比高床软枕的豪华酒店。对方挺挑剔一人,能住得惯吗? 他以为对方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便委婉道:“离沙扁村不远有个县城,半小时车程,那里会有高档酒店,你们可以......啊啊啊啊啊!” 话没说完,焦蕉就被他舅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痛得差点没嚎出来。 高傲甩了一眼刀子给他。 一听就知道汪先生是遇到难处了,焦蕉这孩子是真没眼力见,还浑然听不出人家话里的意思。对方分明是在求收留,怎么还一个劲儿地把人赶去住酒店呢? 再想想,这位大明星肯屈尊接下这代言,肯定是在金钱上遇到困难了。如今人家开口求助,难道还能拒绝吗? 高傲并没有说什么让汪烙棘难堪的话,很好地保护了对方的颜面,爽气道:“当然没问题啊,如果汪先生和小叶兄弟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们家住下,可欢迎了。” 他的话令汪烙棘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露宿街头了,“那就谢谢高老板了。” 汪烙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于是感激地向高傲举杯,并豪气地将杯里的米酒一饮而尽。 焦蕉撇撇嘴,既然他舅嫌他说多错多,那他索性就事不关己,埋头扒起了饭。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高傲说:“蕉,你的房间最大,让出来给汪先生吧。” 焦蕉:“…………” * 吃完饭,痛失爱房的焦蕉带着汪烙棘上楼,去瞧瞧这房间的环境。 焦家一共三层楼五间房。高傲住一楼,那里还有间小得像豆腐块的小客房,小叶住了进去。三楼只有一间房间,是焦花在住。 而剩下的二楼,大的那间原本是焦蕉的房间,如今被迫让给了汪烙棘,他就只能把窝挪到了对面的小书房里。 上楼梯的时候,汪烙棘对小叶说:“今晚上来找我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小叶提着行李跟在后面,憨憨地笑着说:“好嘞!” 焦蕉带汪烙棘来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这房内的恐怖样貌就令汪大明星惊呆了—— 衣物鞋袜乱放,文件报纸乱飞,乱得跟个垃圾填埋场差不多......这房间不小,却因为东西过于杂乱而显得拥挤,谁走进去都会难以下脚。 看得汪烙棘一阵脑溢血。 汪烙棘双目惊恐,“你这屋里进贼了?” “没,”焦蕉相当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就进了一个我......” “无敌破坏王吧你是?” “.........过奖。” 小叶感觉形势不太妙,脚步后移,悄无声息地把行李放在门口,然后转身一溜烟儿地逃了。 汪烙棘攀着门往里看,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水果的图片,俨然一个水果种类的科普室,看一眼就知道这房间的主人是做什么的了。 门上贴着一张硕大的金枕榴莲宣传图,还有几张足有报纸大的韩国女团海报。桌上一堆资料和账单,东倒西歪地摆着几只海贼王手办。 床上铺着碎花的床单被套,枕头却是突兀的格子纹,旁边放着个二次元的美少女抱枕...... 这满屋子的格调都在挑战着汪烙棘的审美极限。 那个鬼畜的抱枕就算了,一向对生活品质吹毛求疵的汪影帝,实在难以忍受被单与枕头不配套。 垂眼皱眉,无语凝噎,这位爷的皇帝病又犯了。一想到未来还不知道要在这狗窝......不是,是乞丐窝里住上多少天,他就足够崩溃。 “这……”焦蕉也感到丢人,他一边把地上的脏衣服都捡起来收好,一边把桌上的外卖盒扔进垃圾桶里。顺带一个抬腿踢开了窗户,好给这逼狭的室内通通风。 焦蕉忙不迭地给自己挽尊,“因为没想过您会在这里住下,所以房间还没收拾过。我待会儿就把房间给你整理干净,很快的,床单被套什么的也换掉,衣柜都清出来。” 汪烙棘无话可说,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出“包食宿”。就这种破地方,还不如直接睡大街算了。 焦蕉办事效率很高,果然两三下就把房间整理得洁净多了。垃圾全部倒掉,衣柜也都清空得一干二净,很快就腾出了一片地儿来给汪烙棘放行李。 他边打扫着房间,边说:“汪先生,要不您先进去洗个澡?洗完出来房间应该就清理好了。” “行吧,”汪烙棘不爽地应了声。 焦蕉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又带他去看房里配备的“独立卫浴”。 男孩推开房间内的一扇门,里面有个小隔间:“这房间里就有浴室,跟厕所是连在一起的,很方便。” 汪烙棘随便扫了眼:淋浴头,蹲厕,煤气罐,塑料挂钩,碎了半面的镜子……每一样都令他窒息。 天花板上吊着的灯管时不时地闪烁,有一种鬼片的阴郁氛围。一只飞蛾被绞死在排气扇的扇叶上,铁窗处飘出几根零碎的蛛丝。角落里放了几块大小不一的柚子皮,用来吸厕所的味儿。 越看越绝望,越看越心碎,汪烙棘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哀色。 谁能带我离开这儿? “这边是洗澡的,”焦蕉悉心地给他介绍着浴室里的每一处功能,“热水拧这边,不过要等一两分钟才开始烫。这边是挂毛巾的地方,那边放洗浴用品的地方,这个是肥皂,能搓出好多泡泡——” “等等,”汪烙棘打断他,不敢置信地问:“用、用肥皂洗澡?” 肥皂这东西不是用来捡的吗?!!真有人用这种东西来洗澡?没有香氛沐浴露?没有磨砂膏吗?养护精油呢?护发素总该有了吧? 哦,洗发水倒是有。 “中药世家,霸王生姜”,成龙大哥的头像帅气逼人…… 好他娘的绝望。 男人叹出一口浑浊的气,问:“有护发素吗?” 其它东西都可以没有,但护发素不能没有,汪影帝这一头乌黑浓密的好头发,不能不养护。 “有啊,”焦蕉拿起旁边塑料挂架上的那瓶蜂花,对他说:“这不就是吗?” 他晃了晃瓶身,还剩一大半呢,绝对够用的。 “九块九……”汪影帝看着上面那个还没撕掉的价标,对于“物价”的概念忽然变得模糊不清。 他犹豫地接过那瓶黄澄澄的东西:“这种东西真的能抹上头吗?不会得秃顶地中海吗?发际线得后退二十厘米吧?我可不想变成清朝男子......” 直击人心三连问。 “不会的。”焦蕉以一双不会骗人的眼睛坚定地看着他,“这大瓶好用还不贵,绝对是护发好帮手。” 汪烙棘:“……”本人所追求了三十年的生活品质…… 算了,去他妈的生活品质。 老子就是来参加变形计的吧? 作者有话说: 蜂花真的好用(竖起大拇哥 第9章 淋浴头的水流“哗哗”地往下浇灌,男人解开皮带,脱衣服脱裤子,用滚烫的热水将浑身的疲倦洗去。 人在洗澡的时候总爱唱歌。汪烙棘洗着洗着,便哼起了歌儿:“When ’once upon a time,‘ in stories and in rhyme, A moment you can shine.......” 又是《灰姑娘》的主题曲。 一首励志的英文歌从他嘴里出来,却神奇地变了种风格,变得慵懒又漫不经心,音调娓娓流转,意外地与男人今天身心皆疲的状态非常相符。 浴室的隔音很差,里面的歌声无比清晰地传到外面,被正在打扫房间的焦蕉听见了。 男孩心想:“这位汪影帝唱歌还挺好听,跟CD机差不多。” 他忍不住跟着男人的歌声律动起来,胯扭得有模有样的,嘴里也轻轻地跟着哼唱,像九十年代舞厅里轻歌曼舞的消遣者。 一墙之隔,这两个人竟意外地处于同一频道上,一个那样哼着,一个这样扭着。 奇妙地,他们是如此地不谋而合,完美地与彼此独特的频率交融共鸣,只可惜相互不知情。 * 汪烙棘洗着洗着,这水好似耍起了小脾气,温度忽冷忽热的。每次一出来冷水,男人就被冻得一个激灵,像条弹涂鱼一样连蹦三尺远。 他总共才洗了五分钟不到,就在花洒下反复弹跳不下数十次,以此躲开冷水浇头的攻击。 “操,连洗个澡都这么艰难的吗?” 头顶上吊着盏年久失修的白炽灯,时不时地一通乱闪,整个浴室里热气弥漫,迷迷蒙蒙似梦似幻。男人如同一个电动马达,在闪烁不止的场景里蹦来蹦去。 好像在蹦迪。 焦蕉发现浴室里的歌声没了,反倒传出些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他走近浴室门口,关切地问:“汪先生,你还好吧?” “......好得很,”汪烙棘打了个寒颤,他一点也不好,两条腿因为运动量过大,隐隐有要抽筋的感觉。 “欸,”焦蕉安心地走开了。 老天好像要故意整这位大明星,在他刚说出“好得很”三个字后,没热水了...... 在这个农村地方,热水依旧是靠煤气瓶提供,当煤气瓶里的煤气被耗尽,热水终于一滴不出,猛烈的冷水直浇而下。 男人打着颤站在花洒底下,顶着满头的洗发水泡沫,冷得牙臼发抖。他大喊一声:“外面有没有人啊?” “欸——有!”焦蕉立马应道。 焦蕉本来正在外面给他铺床,听见呼喊,马上跑到浴室门外,敲敲门:“我在呢,怎么了吗?” “怎么忽然就没热水了啊?”这位爷身娇肉贵的,洗冷水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就是酷刑。 焦蕉隔着门对他说:“那可能是煤气用完了,呃……您洗到哪了?” “洗到一半,头上全是泡沫,我得接着洗,”汪烙棘毫不客气地强调,“我要洗热水。” “那、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开门让我进去一下,我帮你换一罐新的煤气,那样就有热水了。” 焦蕉想着,大家都是男人,对方应该不会介意吧? 他在门外等了半会儿,浴室的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焦蕉钻了进去,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 从进到浴室的那一刻开始,焦蕉就一直很守礼,目光很自觉地回避着,没看汪烙棘一眼。 怪尴尬的。 守礼本非难事,但好奇心却总是作祟,他不自然地侧了侧头,只在余光里看见男人裸着上半身。 心毫无征兆地咯噔一下,是出于由衷的羡慕和赞赏。 汪烙棘在腰间缠了一条宽大的浴巾,浅蜜色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极具杀伤力地撞进了焦蕉的余光里。 这是一副谁看了都会流鼻血的身材,就是清心寡欲的出家人也得念两声“色即是空”。于是,焦蕉的这片余光视野,有些要反客为主的意思。 他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把注意力挪回眼前的煤气罐上,轻轻地摇了摇铁罐:“确实是没有煤气了。” 男孩熟练地把开关拧紧,将煤气管子从旧的煤气罐上拔下,从浴室角落里取出新的一罐煤气,再把橡胶管子安上去。 那条胳膊看起来瘦弱,干起活来却一点也不羸弱。 汪烙棘散漫地倚在浴室的瓷砖墙上,聊有趣味地看着焦蕉蹲在地上换煤气。 男孩弯着腰曲着腿儿,这副认真干活儿的样子,莫名像只辛勤劳作的小松鼠。 有那么一丢丢可爱。 “换好了,下次您洗澡前拧一下阀门,就会有热水出来,洗完记得把阀门拧上,不然半夜煤气泄漏的话,很危险。” “......”汪烙棘深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里的生存环境竟恶劣到能危及性命。 他在心里默念三百遍,“洗完澡记得关煤气洗完澡记得关煤气洗完澡记得关煤气......” 焦蕉心无旁骛地将煤气换好,却忘了此情此景需要“非礼勿视”,他起身一转头,目光就直直地撞向了身后的汪烙棘。 头顶泡沫的男人身上氤氲着热气,水珠从精悍的腰腹滑下,随着肌肉上的凹槽汇成一条条水流,折射着每一寸肌理的光辉,最后滑入毛巾缠着的隐秘部位。 好像那尊大名鼎鼎的雕塑——大卫。 焦蕉觉得这画面有点火辣,单是偷瞄一眼,浑身就都跟着燥热起来。 观感奇奇怪怪的,就……就有点像在看日本爱情动作片的感觉。 明明对方是个比自己还健壮的大男人,彼此都是直男,有这种磁场真的很奇怪。 他呆呆的,知道不该一直盯着对方的裸体看,这样很不礼貌,但许是逆反心理作祟,他却挪不开目光。 看着汪烙棘那具美好的……肉体,他竟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甚至对“他有我也有”的那处,产生了想一探究竟的窥视感。 疯球了。 一定是因为今晚的米酒喝多了,有点上头。 汪烙棘挑了挑眉峰,嘴角似笑非笑:“看什么?” 他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倒是也不吝于给人看几眼,何况他看见焦蕉脸上漾起的两朵红晕,觉得很有意思。 “啊?没、没什么......” “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啊,又没说不让你看。”汪烙棘邪邪地笑出声。 他一见到这种容易害羞的小屁孩就想逗弄,因为觉得很好玩儿。像焦蕉这种一看就是童子鸡的小直男,他更是没皮没脸地想欺负。 男人的语气坏坏的,焦蕉听起来却不觉得讨厌,只是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男孩嘴拙道:“我才没看你,我看的是墙上那壁虎,他正要往你头上爬呢!” 汪烙棘被对方的幼稚惹笑,捏着把嗓子说:“好怕哟~” “......”焦蕉强行把目光收回,局促地说:“我先出去了,你、你继续洗吧,洗完记得关煤气哦。” 他手忙脚乱地滚着换下来的煤气罐,慌慌张张地逃出浴室,跟被鬼追似的。 身后的汪烙棘轻笑一声,他撩拨了人后心情大好,关上了门继续洗澡。 焦蕉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心跳的频率很不对劲,好像胡乱敲打的鼓点,密集又躁动。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煤气罐,将圆柱型的直筒铁罐跟汪先生的流线型身材作起了对比—— 这铁罐,圆滚滚,矮胖矮胖的,从头到尾两条直线,没有任何弧度,没有任何连绵起伏的曲线。 那男人,黄金比例倒三角,宽肩窄腰大胸肌,八块腹肌人鱼线,脖子以下全是腿…… “你俩的身材怎么差这么远啊?”焦蕉敲敲这个煤气罐,表示强烈的鄙视。 而煤气罐又做错了什么呢? 不过他摸摸自己的胳膊,皮肉松松垮垮的,倒也不好意思批评煤气罐先生了。毕竟他自己也是只干瘦的“白斩鸡”。 犹如精分般,焦蕉又敲敲自己的脑壳:“豁,我为什么要将汪先生跟一个煤气罐相比较?” 这是对人家的一种亵渎! 啊!汪先生不愧是顶级明星,这身材管理也太完美了吧?就连我这么一个宁折不弯的直男,看了都觉得血脉喷张啊! 唉,就是因为世界上有这种男人存在,我们这些母胎单身的死光棍才找不到对象啊,摔! 焦蕉越想越觉得郁闷,但他没发觉的是,自己心里发酵的可不仅仅是郁闷。 * 关上浴室门,汪烙棘重新开了热水,把头上快要凝结的洗发水都冲掉。 泡沫一洗而下,刺鼻的生姜味直冲而来,他有种在头顶上倒了一整碟姜蓉的感觉…… 男人被洗下来的泡沫蒙了眼,胡乱朝着记忆中护发素摆放的位置抓过去,直接倒在头上搓了起来。 可这护发素好像有点奇怪,一点也不滑,反倒越搓越涩,味道还有点刺激。 难道是因为便宜没好货吗? 等到用水冲干净了脸,汪烙棘将湿发往后一捋,擦去脸上的水珠,一睁开眼睛,这才看清了手里的那瓶“护发素”。 男人的表情一秒凝滞。 一瓶黄澄澄的榄菊,500ML,大瓶特惠装。写着:“易漂易清易过水”。 汪烙棘:“…......…” 谁他妈会在浴室里放洗洁精啊?!尼玛,劳资不会头皮腐烂从此秃顶吧?!用洗洁精洗头,我汪烙棘也算是第一人了吧...... 他足足把自己的头过了五次清水。 等不及了,有点想骑着共享单车连夜跑路。 这个澡洗得可谓是多灾多难。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汪烙棘感觉自己的人生得到了一次历练,犹如浴火重生的凤凰。 洗个澡都洗升华了。 身穿浴袍的他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第一眼,就看到房间里的床已经换上了全新的床单被套。但是…… 看着被单上那个鲜红醒目的“囍”字,他不禁迷惑:今天是什么大喜日子么? 谁结婚?洗个澡出来我还穿越了么?为什么要给老子换一床“龙凤四件套”? 视线再往下一点,看到的是抱着个扫把、靠在床边睡得正香的焦蕉。 男生今天累坏了,又是扛甘蔗又是被猪遛,晚上忙着为汪烙棘整理房间,还临危受命换了个煤气,一天的运动量比过去的一周都大。 刚才扫着扫着地,累到极致的他觉得眼皮子打架,就想休息一会儿。男孩直接坐在地板上,头斜斜地倚靠着床边,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 “欸,”汪烙棘用脚踢踢他,没醒。 男孩白皙的脸蛋枕在大红色的喜被上,发出浅绵的呼吸声。那细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像一把绒绒的小扇子,令人想要触碰一下。 垂眼看了焦蕉好一会儿,汪烙棘如鬼迷心窍般,缓缓地蹲下 身去,无声地朝面前这男孩伸出手去。 作者有话说: 一天六更,我佛了,今天的作者癫了... 第10章 汪烙棘缓缓地蹲下 身,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他朝面前的男孩伸出手去,下一秒—— “喂!喂喂喂!醒醒!” 这个没有心的男人,抓着焦蕉的手臂一顿猛摇,将睡得正熟的男孩从梦中摇醒,不带一丝人情味。 “地、地震了?!”焦蕉惊恐地从地上弹起来,恍惚间有种犯了瘟疫的感觉,两条腿又麻又软,于是一个没站稳又跌了回去。 捉弄小屁孩真好玩儿。 始作俑者哈哈大笑,丝毫没一个优雅绅士该有的风度。这幼稚的行径与他为人三十载的阅历根本不相配,心理年龄约莫只有三岁。 “醒了?”汪烙棘抱着双臂,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焦蕉擦擦口水,睡眼惺忪,懵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啊?” “你在这里睡着了,知不知道?”一瞥眼,汪烙棘注意到男孩裤子上的灰尘,那点洁癖又开始犯了,马上就没了笑意。 某种程度上,床算是一种贴身的东西,他不喜欢脏兮兮的东西来污染他的床。 男人心生排斥,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要睡就回你房里去睡。” 焦蕉正想说“这不就是我的房间吗”,才忽然记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房间已经易主了。 他迷迷糊糊地撑着床边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等,”汪烙棘他,指了指旁边这床,“这个是?” 这位挑剔鬼不满这床上用品,图案一龙一凤的,绣着大片祥云和牡丹,那颜色又是大红又是大金,土到影响人的睡眠质量。 “这个啊,”焦蕉笑着给他解释:“家里没准备新的床上用品,现在这么晚了,外面超市应该也关门了。我只好拿一套龙凤被套暂时给您换上,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结婚的,您将就一下。” 这是焦蕉的妈妈留下来的,两姐弟一人一套,焦蕉没打算动姐姐那套,便拿来了自己那套给汪烙棘。 也可以说,这是焦蕉母亲的遗物,上面的金丝都是她亲手绣上去的,即使做工不那么细致,布料也不怎么昂贵,却代表了一位母亲对孩子们的新婚祝福。 汪烙棘没再说什么刁钻的话,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汪先生晚安。” 焦蕉有礼貌地向他道了别,便带上煤气罐从房里出去了。他回到了自己的新窝—— 汪烙棘隔壁的那间小书房。 他在里面支了张折叠躺椅当床,抱上枕头被子和衣服,把这儿当成是临时居住点了。 来了这么个大明星,他这个原住民还成了没地方可睡的流民了......这什么世道? 时间不早了,焦蕉又拿了些换洗的衣服,准备到楼下舅舅的房间去洗澡。下楼梯的时候,刚好碰见要上楼的小叶。 “小叶哥,你找汪先生啊?”焦蕉随口一说。 “是啊,”小叶拍拍他的肩膀,“那个……小蕉兄弟,我老板的个性比较挑剔,以后还请你们多担待了。” 言下之意,就是汪烙棘是位难伺候的主儿。 “没没没,千万别这么说,”焦蕉嘴上客气着,但回想了今日与汪烙棘相处的点滴,认为对方确实有点…… 事儿精。 他又多嘴问了句,“小叶哥,你跟着汪先生多久了?” 过劳肥的小叶有苦说不出:“五年。” 这些年来,小叶为了五斗米出生入死,风里来雨里去,可谓尝遍了打工一族的艰辛。 焦蕉肃然起敬,用满含同情的眼神注视着他,发自肺腑地感叹:“叶哥,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小叶热泪盈眶。 作为汪烙棘的生活助理,他不是被枕头砸就是被开除警告,身心被摧残得体无完肤,年仅26的他看上去就像饱经风霜的46…… 跟焦蕉打完招呼后,他上楼来到汪烙棘的房间内,“汪哥,找我什么事?” 这胖子刚刚走完一段楼梯,看见房间里有个懒人沙发,便撅起屁股往那儿一坐。 倚在床上看手机的汪烙棘刚想说话,就听见“嘭”的一声爆炸声,他捂着受惊的心脏抬头一看—— 小叶把那懒人沙发给坐爆了。 漫天纯白的泡沫纷纷扬扬,被空调的冷风吹得旋转飞舞,房间里好比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真是摄人心魄的场景。 被洒了满头泡沫的汪烙棘:“.…..” 吃了满嘴泡沫的小叶:“.…..” 闻声赶来的焦蕉:“.…..” 得,今晚谁也别想睡。 五分钟后。 小叶苦唧唧地扫着地上的泡沫,动作极轻极轻,因为这扫帚稍稍一用力,扫出点风来,刚扫成堆的泡沫便又被搅飞散了。 他濒临心理变态。 而焦蕉呢,他本来是想要帮忙的,但汪烙棘见他的黑眼圈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也就把人一脚踹回了隔壁房间休息。 “汪哥,你还没说呢,找我上来到底什么事啊?”小叶问。 汪烙棘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吩咐道:“你把合同上的工作日程表发我一下吧,我还没怎么看过,总得知道这代言的工作内容吧。” 即便是千百般的不情愿,工作也还是要做的。 “哦,”小叶心情不大好,小声嘟哝着,“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在微信上发个消息不就行了吗?干嘛还叫我跑一趟......” 汪烙棘耳朵灵得很,听见他这碎碎念的抱怨,一记眼刀刮过去,“你赶快把房间弄干净,要有一颗泡沫没扫干净,你就自己舔了吃。” 小叶:“.…..” 就没有一天是不想辞职的。 * 焦蕉洗完澡回到房间,满身疲倦地爬上折叠椅,抱了小被子准备入睡。 一条毛茸茸的大黄犬跟着他进了房间,乖乖地窝在主人的椅子旁边,跟着呼噜呼噜地睡觉了。 这晚,焦蕉依旧没有忘记给他的“网恋小女友”发睡前信息:“宝宝晚安,愿你好梦~” 与此同时,隔壁汪烙棘的手机震动一下,收到了一条令人心甜的消息—— 【烤焦的芭娜娜】:“宝宝晚安,愿你好梦~” 汪烙棘看着手机屏幕,两只柔情的桃花眼笑意盈盈,似乎真的开出了两朵灿烂的桃花。 不得不说,网恋真是个好东西,能让老男人回春。 他打字给对方回道:“哥哥晚安,希望你的梦里有我~期待我们在梦里相见~mua!” 任谁都不会想到,平日看上去那么有距离感的一个男人,在网络世界里,居然会用这种萝莉口吻跟人对话。 放下手机,男人冷冰冰地对被泡沫搞得抓狂的小叶说:“不扫干净不许睡。” 小叶:“.…..” * 这天晚上,焦蕉携着疲惫入睡,睡前的网聊让他甜滋滋地进入睡梦,他期待在梦里与他的“宝宝”相见。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他真梦见了他的“小女友”......的背影。 梦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粉红滤镜,女孩站在开满野花的田野里,焦蕉满怀爱慕之心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将梦中情人拥住。 “宝宝,”焦蕉宠溺地喊了一声,那是对爱人深情的呼唤。 对方缓缓地转过身来,可顶着的......竟然是汪烙棘的脸! 这人下面还有根形状如大炮、长度如茄子的巨物,一下子死死地将焦蕉抵住,里面似乎蕴藏了无比可怕的杀伤力。 这惊悚的一幕把焦蕉吓坏了:这这这怎么是个男人?!那什么掏出来比老子都大,这他妈可还能忍? 他大惊失色,控制不住自己的腿,铆足了劲儿将这男人踹进田沟里,大声嚷嚷着:“我的宝宝!!你怎么变性了?!” 汪烙棘挨了一脚,朝沟里直直地翻滚而去,以那一秒三周半的速度,都不带停的。 焦蕉余惊未歇,感到脊背生寒。然而汪烙棘不折不挠地爬起来,再次如神祗般站定在他面前,还嗲声嗲气地喊了声:“哥哥~” 被这声“哥哥”嗲中带粗,牵引着一股寒意,从焦蕉的尾椎骨一直窜上了后脑勺,凉飕飕的。 “汪先生,求求你,别这么叫我......”男孩声音发抖,心惊不已。 汪烙棘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身上那件衬衣忽然“砰”地一下炸开,无数的碎布条纷纷扬起,又徐徐落下。 男人裸露出一副完美的肉体,浑身迸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差点亮瞎焦蕉的钛合金狗眼。 “.…..挖槽挖槽挖槽?!”男孩吓得连退二十步。 这是什么鬼畜又沙雕的梦?他慌了,直男式慌张,被困在这诡异的梦中无法自拔。 无论焦蕉怎样极力地想从这个梦里逃出,梦中的他却似乎不能控制自己,反而渐渐地朝汪烙棘靠近去。 愈渐发烫的脑子被一句“梦里见”下了蛊,他与梦见的汪先生真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然后心潮澎湃,迫不及待地想要扑上去,与对方翻云覆雨。 是的,这是一个下流无耻又污浊不堪的梦。梦里先是满世界春意盎然,接着风雨欲来山满楼,然后乌云盖顶骇浪滔天,最后轰轰烈烈火山爆发...... 炸了,整个梦都炸了。 焦蕉自己也炸了。 他的梦里怎么会有汪先生呢?真是造孽呐! “啊——!”梦魇火热而刺激,惊得焦蕉一下子从床上挺身,如同一条诈尸。 终于从梦里回到了现实,他脸色苍白,冒出了满额冷汗,深深地对这个梦产生了心理阴影。 “救命......”男孩从床上起来,踉踉跄跄地去找水喝。 他边灌自己凉水,边惊恐地想:草,老子不会是基佬吧? 别了吧,我可不想日男人! 更不想被男人日! 后半夜,焦蕉的睡眠质量因为“噩梦”而直线下降,断断续续地睡了两个小时,他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便起了床。 昨晚的梦太为可怕,他连忙点开了手机聊天框,给最亲爱的“宝宝”发了一条消息—— “我昨晚做噩梦了,我梦见你变成男人了......还好你不是!宝宝,你的存在令我心安。” 仅仅看着对方的ID——“上火你就喝喝我”,这个男孩便能感到爱的存在,变得无比心安。 作者有话说: “宝宝”:我忏悔,我有罪。 第11章 早晨六点。 天色微微亮,云层被拂过的清风吹开,吐露出些细碎的朝阳,把这片大地渐渐烤热。 焦家二楼的某房间内,汪烙棘正抱着那张丝滑的大红喜被睡得四仰八叉,按照惯有的作息,此刻的他正处于深度睡眠之中。 忽然,房间里传出石破天惊的一声闹钟响:“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这声音尖锐得像一把磨过的刀子,直接刺入男人脆弱的耳膜,就是沉睡千年的僵尸也得被生生叫醒。 汪烙棘:“......!!” 还在会周公的汪大明星就这样被吵醒了,他惊恐地回了意识,起床气瞬间炸成一朵恐怖的蘑菇云。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就以一句“操”来迎接这崭新的一天。 日了狗了。谁这么缺德,把一个反人类的玩意儿放老子床头? 事实上,缺德的正是这房间的原主人——焦蕉。 在搬离这房间的时候,他忘记把调好的闹钟也一起带走,钟里设定的是他每天起床的时间——六点。 被扰清梦的汪烙棘烦躁极了,半梦半醒间,他连眼罩都懒得掀开,一手拉过被角,将自己的耳朵捂住,一手伸向旁边的床头柜,要把那烦人的闹钟给摁掉。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指忽然被一根类似针的东西扎了一下。十指连心,一股剧烈的刺痛感从指尖炸开,带着旺盛的血气一直涌上脑部神经。 “挖槽——!”这位睡美男彻底清醒了,在被子里发出一声惊叫,“什么东西?!” 他犹如诈尸般从床上弹起来,猛地掀开眼罩一看—— 操啊!谁他妈会在床头柜上放一盆仙人掌啊?! 还他妈是球形的,长得跟个死人脑袋似的,到底为什么要在房间里放带刺的危险品啊? 厄运缠身,怒火燃烧,大清早的汪烙棘连杀心都起了,一掌拍向还在烦个不停的闹钟! 前一刻还在闹腾的小铁钟顿时就消了声...... “真的是......”汪烙棘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憋了一股怨气郁结于心。 他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屁孩,狠狠地蹬了两脚被子,以此来发泄怒气,“呀呀呀呀呀呀呀操啊——!!” 可这幼稚的人都快把自己的腿给蹬瘸了,还是觉得不消气。 白蹬了。 他,汪烙棘,睚眦必报。 拿过那盆小仙人球,他从上面狠狠地拔出一根刺来,又狠狠地朝仙人球扎了回去。 他受过的伤,就要原封不动地给对方还回去! “痛吧?”男人仇视着他手上的仙人掌,恶狠狠道:“An eye for an eye and a tooth for a tooth.(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而仙人掌又做错了什么呢? 一看时间,你他妈,才六点…… 汪烙棘无法理解早上六点的世界。 为什么会有人将闹钟定在六点?六点难道不是还处在凌晨吗? 神经病啊! 早起傻一天,为了阻止自己往傻子的方向发展而去,他再次拉过被子将脸罩住,一头栽倒在床上继续睡。 然而半小时后,屋里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鼓声:“砰砰砰嗵嗵嗵咚咚咚——” 这声音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式地回荡在周围的空间里。 这下全屋子的人都醒了。 这鼓声还特别有节奏,大鼓小鼓的韵律交相呼应,听起来还挺好听的,是那种会让人跟着点头抖脚的声音。 就是响得不是时候。 “......”汪烙棘将眼睛缓缓睁开,眸色里透出几许生无可恋的意味。 天花板上脆弱的墙灰岌岌可危,飘下几抹细碎的白灰落在他的脸上,他能明显地感觉整张床都在抖。 “这是......世界......末日......吗......” 男人彻底被搞崩溃了,额上青筋暴起,有种狂犬病发作的前兆。他估计自己再这么发狂下去,肯定得提前进入更年期。 这是要把老子搞神经衰弱啊呜呜呜呜呜…… “是哪个神经病在敲响你爹的黄泉路啊?!老子报警了!”男人憋不住地骂骂咧咧。 他怒不可歇地一掀被子,光着脚丫跳下床,怒气冲冲地就奔出了房间。 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脑袋缺根筋的王八孙子在大清晨扰民! 刚好,住在对面小书房的焦蕉也推门出来。男孩未经梳理的头发有些毛躁,脖子上披着条起了球的毛巾,手里拿着牙刷牙膏,正准备去楼下洗漱。 一看见冲出房间的汪烙棘,他愉快地打招呼:“早哇!汪先生~” 早起的焦蕉精神面貌非常好,似乎没在意那躁耳的鼓声。圆弧形的杏眼里闪着烁烁的亮光,即使他昨晚根本没睡几个小时。 “啊?早……”汪烙棘挠挠后背,小小声道。 狂躁的他本想大声质问这鼓声从何而来,可一见到面容清新的焦蕉,出口的语调就莫名变得温和了。 男孩的这张脸好像有魔力,甚至比镇定剂还要管用,能令炸毛的汪大明星立刻顺毛。 这是什么焦氏玄学? 气是撒不开了,汪烙棘仍旧对这震动耳膜的鼓声感到郁闷,皱着眉头问:“这什么声音?” “哦这个啊,”焦蕉伸出食指向上指指三楼,“我姐在打架子鼓呢。” 汪烙棘懵逼了:“.…..架、架子鼓?清晨六点半打?” 他对这个世界有一点点的失望。这家人是不是就没一个脑子正常的? 知道吵着对方了,焦蕉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为难道:“对不起啊汪先生,我姐她每天都这样,十几年了。” “.…..”汪大明星的心好累。 听对方这意思,就是意味着以后每天的清晨六点半,他都要被这哐哐铛铛的架子鼓给强制叫醒。 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以头撞墙死了算了。 “真的很对不起啊汪先生,”焦蕉察言观色,看见对方面上的厌烦,非常抱歉地说,“我姐这习惯应该是改不了了,每天必然要敲上一个小时才肯停下来的,所以——” “算了,绅士是应该以女士为先的,”汪烙棘无奈地叹气,纵使心里骂娘骂了一百遍了,也只能装装宽容大度的样子。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冲上去,把人姑娘的鼓给砸个稀巴烂吧? “不过,”他懒懒地倚在门边又说,“你姐打得还挺不错的,学过?” 这鼓声听上去澎湃有力,每一个节奏都踩得刚刚好,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毫不夸张地说,这已经是敲出了大师级的水平。 如果不是焦蕉这么一说,他真听不出这鼓声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敲出来的,还以为是某个刚劲狂野的热血青年在敲,里面充满了令人心血沸腾的激情。 “她自学的,练好多年了。”焦蕉说。 谈起这个,男孩的脸上露出了些小骄傲,“我姐别的都干不好,就架子鼓这一方面,牛逼得不行。” 汪烙棘挑了挑眉,像是对此感到意外,“天才型选手?” “或许吧,”焦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有时我在想,是不是上帝把她所有的门都关上了,独独开了这一扇窗。” 焦花虽智力不如同龄人,但在架子鼓这一方面却天赋异禀,这个女孩热爱且擅长这种乐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上面了。 她有着比闹钟还准的生物钟,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开始敲架子鼓,十几年来风雨不改。 所以焦家方圆一百米内无邻居,自从焦花在九岁那年学会了架子鼓开始,邻里乡亲们就全都搬走了。 焦花这一敲,比拆迁队还有效。 “可惜她这门绝招不能当饭吃,”焦蕉略微惋惜地说:“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去街上敲鼓卖艺吧?就只能在家敲敲咯。” 汪烙棘听了,沉着脸若有所思,淡淡道:“说不定真可以当饭吃呢。” * 聊了几句,焦蕉转身打算下楼。他走了两步又顿住,对汪烙棘说:“那个,汪先生,既然您这么早就起了,那我们就能早点出发了。” “出发?” “嗯,今天带你去参观一下我们沙扁村。” “啊?不——”汪烙棘都来不及拒绝,便被焦蕉一连串的话淹没了声音。 男孩亮着一双积极的眸子,“您第一次来沙扁村,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吧?我带你去了解了解这儿的风土人情,具体游览路线我都设计好了,包您玩得高兴!” 广告拍摄的工作明天才正式开始,焦蕉受他舅所吩咐,今天要带汪烙棘在沙扁村里遛圈儿,还要给人介绍一下“代言产品”—— 水果农贸批发市场。 然而,汪烙棘对此一点兴趣木有。 他只想睡觉。 最好立刻、现在、马上进入休眠模式,来场彻彻底底休养生息的深度睡眠,谁都别来打扰他。 “不是,我是打算——”他还没来得及把“再多睡一会儿”讲出来,便又被活力满满的焦蕉打断了。 男孩兴致勃勃地给他讲着行程,“我们可以先去参观一下农贸市场,中午呢,我舅为你设了欢迎宴。那下午呢,呃,你是想钓鱼呢还是摘葫芦瓜?或者我们去捉泥鳅也行啊。” 汪烙棘:“.…..”可以,但没必要。 焦蕉激情地说了一大堆,汪烙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被这唐僧念经般的“沙扁村一日游”催得昏昏欲睡。 一日游是游些什么,他根本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回笼觉”泡汤了。 “那汪先生,您先去洗漱换衣吧。”焦蕉微笑着对他说,愉快地挥挥手,“我们半个小时后楼下集合哦,我去把小叶哥也叫上,顺便为你们准备早餐。” 男孩对自己的安排感到很满意,一蹦一蹦地下楼去了,像只准备跟小伙伴出游的小白兔,连走路的步伐都格外轻快。 汪烙棘没忍住嘱咐道,“你走路正常点儿,小心别摔着。” “欸!嘻嘻!楼下等你哦!”男孩蹦跶得更轻快了。 “这年轻人啊,就是干啥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汪烙棘由衷感叹。 这个已日渐步入中年的男人转身进房间,“砰”地一声把门甩上,兀自翻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白眼,是发自内心的嫌弃与狂躁。 他是真的困,是真的想睡觉,是真的不想顶着个大太阳去搞什么乡村游览。 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还把行程安排都给你讲了一遍,这不去也得去了。 心灰意冷,汪烙棘认命地走进卫生间去上厕所,顺带刷牙洗脸剃胡子,把自己整理出个人样来。 推开卫生间的门,男人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神志也不那么清醒,走到印象中的厕所旁边。 他一脱裤子,理所当然地就坐了下去。 自出生起,三十年的滚滚岁月,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用的都是坐便器,他习惯了坐在舒适的马桶上如厕,那是一种帮助减轻身体负荷的极致享受。 然而在焦家,只有蹲厕...... 不偏不倚地,这个困得神志不清的男人,一屁股坐进了椭圆形的屎坑里,饱满的蜜桃臀被坑边卡得死死的。 嚯,人生还真是处处充满惊喜。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里的攻......注定不会有形象。希望大家不要笑,留点面子我们老鸡兄(认真脸.jpg 第12章 脏了,老子脏了。 过往无数次坐在马桶上的舒适感,如潮水般涌入男人的脑海中,各种按摩型、贵族型、自动型马桶的图片如走马观花般在他脑海中飞掠而过。 想念,想念马桶,想念瓷白色的高级坐便器。 汪烙棘卡在坑里欲哭无泪,调动所有肌肉群挣扎半天,废了吃奶的劲儿才把自己从里面*拔*出来。 此情此景,他好像在从一片浇过粪水的泥地里拔萝卜。 不过是自己拔自己...... “嗷呜呜呜呜——” 沾染了污秽的男人火速给自己洗了个澡,从头到尾往身上浇了半瓶香氛沐浴露,他要将毛孔里每一丝属于屎坑的味道,全部洗净! 花了足足半小时洗完澡后,蓄了许久的屎感来袭,秉持着“在哪里跌倒就在那里爬起来”的人生箴言,他再一次向蹲坑发出挑战。 缓缓蹲下。排空。畅快。 解决完毕,他拿过旁边墙上挂着的一卷纸巾,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擦干净。 啊,这卷纸,长得好像砂纸哦…… 纸面上的颗粒感非常严重,粗糙得简直能用来打磨菜刀,男人皮肤娇嫩的屁股被擦得火辣辣的。 这真的是人用的东西吗? 怀念,真诚怀念那柔软洁白的四层韧性纸帕。 狭小逼挤的卫生间里久久地回荡着一声哀嚎:“尼玛,这个破地方连擦屁股的纸巾都是杀人利器,还他妈能不能好了?!” 自从进了这艘贼船,汪影帝的生活质量就呈断崖式下跌,从高耸的云端一直跌进无尽的谷底,真实地体验着何谓朴素节俭的农村生活。 啊~凄凄惨惨戚戚。 * 男人换上舒适的休闲装,随手拢了拢喷好的头发,幸好还是帅的,这张脸帅得人神共愤。 换鞋时,他莫名想起之前焦蕉关于“皮鞋”的忠告,于是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了双舒适耐脏的休闲鞋穿上。 其实他骨子里是自大而傲慢的,向来喜欢无视别人的意见,可现在好像又觉得...... 那家伙的话,听听也是可以的。 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汪烙棘悲从中来,只觉自己在这短短两天内憔悴了不少,哀痛地捂额道:“我特么就是来参加变形计的吧?” 他一边下楼一边打开手机,才发现网恋对象给他发了条消息—— 【烤焦的芭娜娜】:“宝宝,我昨晚做噩梦了,我梦见你变成男人了......还好你不是!你的存在令我心安。” 啧啧啧,小可怜。 汪烙棘嘴上怜惜着对方是个“小可怜”,却依旧给对方回道:“哥哥你做的是什么梦了啦,妹妹我当然不是男孩纸啊,小拳拳捶你胸口哦!人家是货真价实的34D啦~” 他还没忘记扔一个萌妹表情包过去:[咬咬小嘴唇.jpg] 天上的雷公每天都在瞄准这个狗男人,可惜就是劈不中。 与此同时,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的焦蕉看到手机来“消息提示”了,立马放下手里的大铁勺,火速打开聊天界面,果然是他最亲爱的“宝宝”回消息了。 “噢......”看着这条甜蜜又可爱的消息,男生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窝在他怀里撒娇的模样。 他眼里亮晶晶的,真情实感地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这种被爱情浸润的感觉真是幸福而温暖。 要不是这个游戏软件的聊天功能里没有“视频通讯”这一项,焦蕉真想叫对方开了摄像头,抖个胸给他看。 好给因昨晚的梦而产生心理阴影的他压压惊。 * 早餐是焦家百年不变的“标准配备”——鲜切水果和蛋花生菜粥,一冷一热,一甜一咸,这个完美搭配叫人百吃不厌。 高傲早早就出门了,去忙着准备中午为汪烙棘而设的接风宴;焦花依旧在楼上不停歇地敲着架子鼓,沉溺在她的世界里全力绽放。 或许是时间一久就能适应了,汪烙棘倒也没再觉得这鼓声烦,如果不是特意提醒他,他甚至还忽略了这“嗵嗵嗵”的背景声。 焦蕉端了满满的一盆鲜切水果出来,放在饭桌中央:“汪先生,这是我们市场的水果,很好吃!您尝尝。” 汪烙棘挑挑眼眉,“这就是我未来要代言的产品?” “对啊,”焦蕉好比卖保险的推销员,一本正经地编起了广告词,“我们市场的果品绝对有保证!您可以从中摄入每日所需的维生素,不但能给身体带来必要的健康,还能给美好生活带来满满的幸福感!” 汪烙棘翘起一边嘴角,开玩笑道:“嚯,这是水果还是仙丹?” 旁边的小叶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吃了,他一口啃掉半只本地香蕉,嘴里嚼着满满的果泥道:“真的吼吼吃哦!” 港真,汪烙棘平日里不怎么爱吃水果,因为他不喜欢甜甜腻腻的果糖,也不喜欢需要剥来切去的食物,他嫌麻烦。 但主人家热情地用他家水果款待你,甚至切好了给你端上来,总得意思意思吃两口吧? 于是他很勉强,很勉强地用叉子戳了一块红肉火龙果,送进那张金贵的嘴里。 一口,就只是一口。 “好吃吗?这是红心火龙果,果肉是紫红色的,特别特别甜,”焦蕉对自己的家的水果很有信心。 汪烙棘细细地嚼着,他本想说“就还好”,可是...... 真的不能违背良心。 又软又滑的火龙果肉入口即化,清爽甘甜的果汁在口腔内肆意流淌,绕过了舌尖又溢满了唇齿,挑动着男人清晨尚未觉醒的每一个味蕾,最后淌成蜜儿直直地流进心窝里。 “淦!真他娘的好吃。”优雅的汪影帝没忍住爆了句粗。 那嘴角百年难得一见地泛起满足的微笑,男人又多戳了几块送进口里,他的吃相依旧是优雅而规矩的,但进食速度已经进化至平时的两倍。 焦蕉仿佛看见了一只疯狂舔肉骨头的哈士奇。 他默默地把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男孩如一个疼爱孙子的老祖父,慈爱地笑道:“喜欢您就多吃点,不够还有,不够还有......” 汪烙棘嚼着圆鼓鼓的腮帮子,尽力保持礼貌道:“谢谢,其实我食量不太多,已经饱了。” 然后手中的叉子不受控制地又朝果盘里伸了过去...... 焦蕉忽然升起一种类似于饲养员的光荣感,考虑着要不要再多切几个火龙果过来,把这只大明星给喂饱。 他抬起两只细细的胳膊肘,杵在桌面上,用手掌懒懒地托着两颊,一声不吭地看着猛吃火龙果的汪烙棘,觉得甚是赏心悦目。 特别是对比旁边猛嚼香蕉的小叶兄弟。 即使自己本身也是一个男人,但焦蕉依旧为汪烙棘的颜值而惊叹,果然只要长得好看,无论男女都一律讨喜。 他倒是也没敢直接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啊......长得帅的人,就连吃水果的样子都像是神仙在吃元宝蜡烛。 看来咱舅找来汪先生当市场的代言人还真是明智,这大明星单是端坐在一边认真地啃水果,都有种拍时尚大片的既视感。 那咱市场日后搞出来的广告效果,肯定是不用愁了!生意蒸蒸日上啊! 十分钟后。 足足大半碟鲜果盘,全是汪烙棘一个人吞下的,这个男人现在肚子里起码装着两只糖心雪梨、半斤青提子和一只半的红心火龙果。 说好的明星食量不大呢。 “嗝——” 汪烙棘不小心打了个嘹亮的饱嗝,这非常的不优雅,与他竭力保持的绅士形象非常不贴合,但他控制不了。 “咳咳,咳!”男人马上虚伪的假咳两声,以此来掩饰打嗝的余韵,希望多多少少能挽回点形象。 包袱有点过重了。 焦蕉的眼睛无意往对方身上一扫,他忽然注意到了点什么,身子朝汪烙棘侧倾过去,用手捂在嘴边,在对方的耳边刻意放低声量说:“汪先生,你......” 忽如其来的近距离让汪烙棘很不自在,他蓦地局促起来。 敏感的耳根处能感受到男孩气息的轻拂,温热的微风绕过耳蜗钻进他的耳膜里,像只热热乎乎的小爪子一样,挠得他整个人都酥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立马将身子挪过一点,以此跟对方拉开一个自认为足够安全的距离。 汪烙棘:莫挨老子.jpg 焦蕉:“......” 这个农村娃子向来心大,性格也随和,因为觉得彼此都是男人,所以他与汪烙棘相处起来便忘了注意分寸。 毕竟他平时跟男性兄弟搂搂抱抱是常事,现在一时没注意,潜意识把觉得汪烙棘跟平时村里的伙伴没什么区别,也就这样越距了。 他不知道原来对方这么敏感。 肢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此刻,焦蕉明显感到汪烙棘想要与他保持距离。 男孩不免有些尴尬,也就很识相地没有再贴近过去了。 于是,就着这半米的距离,他用所有人都能清晰听到的声音,直接对汪烙棘说道:“汪先生,那个,你......” “嗯?” “你的牙变紫了。” “......” 空气霎时凝固了,小叶默默地把塞了一半进嘴里的第五只香蕉吐了出来,自动隐形。 汪烙棘磨了磨后槽牙:害,有点想杀人焚尸。 不会了,许是这份痛太过清晰,在男人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他此生,大概是再也不会碰一口红心火龙果了。 “稍等,我很快回来。” 他若无其事地起身离座,慢条斯理地走上楼梯,风度翩翩地一步又一步,然后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内。 男人冲进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呲了呲牙,他那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此刻惨不忍睹,像刚喝完紫色的墨水一般,门牙缝儿里还塞了颗火龙果的籽儿。 “Oh...my...god......” 他像发了疯似的刷牙,剧烈晃动的牙刷上像安装了一百个电动小马达,极速地上下抖动着,快出了层层重影,刷到他的两排牙龈接近出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丢人?!” 汪烙棘边使劲刷着牙,边心酸地垂着泪:“老子再也不是一个体面的男人了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之后更新时间会在每天八点左右,一周四或五更~ 汪烙棘:欢迎大嘎用留言和海星砸我! 焦蕉:谢谢支持~(捧场.jpg 第13章 用完了早餐之后,三个人便出发去果批市场了。 沙扁村是个山清水秀的好景之地,清晨的阳光洒在翠绿的田野上,苏醒的昆虫们汲取着野花瓣上的露珠,整个乡间都充盈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汪烙棘走出屋外,看着天边那美丽得耀目的朝霞,疑问自然而然地从心里飘了出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们要在七点半出门?这是哪个企业的部门在搞团建活动吗? 弥勒佛小叶笑呵呵地凑过来,“汪哥,我们好像小学生秋游哦!” 汪烙棘:“......”行吧,原来不是团建,是秋游。 焦蕉背着个斜挎的布袋出来了,略显稚嫩的面孔加上一身朴素的服装,有点像个卖报纸的小行家。 他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那......我开车?” “我开也行啊,”小叶客气地说道,“我车就停那边。” 汪烙棘听到小叶的话,猛地想起被长安奔奔支配的恐惧,于是假笑着搭腔道:“算了,坐小蕉的车吧。” Boss的话就是圣旨,大家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开焦蕉的车去。 汪烙棘松了一口气,终于,终于不用把自己塞进那辆盒子车了! 他看着焦蕉去拿车的背影,露出欣慰的微笑,可过了几秒,又觉得有些不对:焦蕉上次不是说......他准备买辆小轿车吗? 那就是还没买咯。 所以他开的是……? 疑惑之际,焦蕉骑着一辆小型的农用电动三轮车,缓缓地朝汪烙棘驶来。 嚯,电动三轮车,还是载货型的。 汪烙棘:“.…..”打扰了。 三轮车的前面是一个摩托车头,后面是一个两米长的开放式车架,通体刷着土黄色的油漆,是相当典型的农用款。 汪烙棘呆滞了。 为了耍帅,焦蕉还闪了闪那盏硕大的车头灯,男孩骄傲地一勾嘴角,自豪地显摆着他的坐骑:“噔噔噔蹬蹬!” 小叶双眼发青光,“哇靠,好酷耶!” 汪烙棘:“??”……有事吗? “哔——哔——”焦蕉摁了摁喇叭,朝他们招手,“上车吧!” 汪烙棘两只脚黏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靠近那辆车的想法。他被小叶生拉硬拽地拖了过去,不敢置信地问:“坐、坐哪?后......面......吗?” “对啊,”焦蕉给他介绍自己的爱车,“这车我平时用来运货的,每天开去农贸市场,铁架子实着呢!运些小批量的水果不成问题。” 汪烙棘看着那个像块大铁板一样的车架,表情惨不忍睹:“这……能坐人吗?” “能啊!上面放了两张塑料小板凳,你们坐那儿就行,”焦蕉欢快地说,“还敞篷呢。” 神他妈敞篷车。 汪烙棘:“......”本人有那么一点想死。 一只脚颤颤巍巍地踏上了车后架,他还是想再挣扎一下,于是脸上演出一副担忧的神色,“小叶两百多斤,你这辆车车头轻车尾重,他一坐上后面这车架,你那车头肯定得翘起来。” 小叶扁嘴:“又是我的罪,伤心了。” “啊......也是,”焦蕉犹豫了,安全问题确实不容疏忽。 对方这一丝犹豫让汪烙棘铺抓到了一点希望,他假惺惺地叹气,“所以我们还是换——” “换人开吧,”焦蕉机智地说,“小叶哥坐前面开车,我们坐前面不就行了?” 汪烙棘:“......”老子想说的是“换一辆车开”...... 焦蕉拔了钥匙,从驾驶位上跳下来,“小叶哥,你会开这个吗?” “会呀会呀,”小叶搓搓小手,接过车钥匙,是无比地期待。 作为一个全能型生活助理,别说区区一台三轮车,他连挖掘机都会开,随时帮汪烙棘掘了对家公司都行。 小叶兴奋地坐上前面的驾驶位,车子的轮胎顿时瘪了一半。 问题迎刃而解,焦蕉大手一挥,笑容开朗地说:“小叶哥,你尽管无畏地往前开,顺着大路一直走就到了,连弯都不用拐。” 汪烙棘惆怅地望了望天。 与敌方周旋半天,终究还是无路可走了,不是任何山穷水尽都会有柳暗花明的。 这车,看来是不坐不行了。 焦蕉一个熟练的跃步跳上后车架,“要我扶一下您吗?这车架有点高。” “不用,”汪烙棘轻嗤一声,“我又不是什么七老八十的大爷。” “没,就是怕您像上次那样,摔着。” “......” 最后为了安全起见,汪烙棘还是紧紧拉住男孩的手,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这辆可怕的交通工具。 ——好像一位怀了身孕被搀扶着上轿的贵妃娘娘。 他和焦蕉一人一张小板凳,屈着膝,并排而坐,像两个等待着分果果的幼儿园小朋友。 脚边歪七扭八地横着几根竹制鱼竿,旁边有一个散发着腥气的塑料桶,时刻攻击着他的嗅觉。 汪烙棘像只蹲在笼子里的蛤蟆,指了指那个发出腥臭的桶,忍不住问了句,“这是泔水桶吗?装过什么的?” “不是,这是用来装鱼的,”焦蕉答道,他对这种难闻的气味习以为常。 “啧,”汪烙棘神色复杂地用脚把那个桶踢开。 这么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用来装碎尸的...... 小叶扯着把公鸭嗓子:“各位乘客,坐稳了啊!” 焦蕉像打了三桶鸡血:“好——!” 汪烙棘生无可恋,只想寻死:“哎……” 小叶在前头轰地一踩油门,“咣咣咣”地发动了这台无比拉风的三轮车,驶上了前方的囧途。 “出发——!”胖子高亢的声音冲破了蔚蓝的天际,里面糅杂了满满的阳光与蓬勃的朝气。 汪烙棘和焦蕉挤在后面的车架上,摇摇晃晃,看着焦家的小村屋离他们越来越远,从一栋房子变成一个盒子,再变成一粒黑点。 车子一路发出吵醒方圆十里生物的巨大轰鸣声,轮子后面扬起漫天的灰尘和砂砾,看着还有那么一点像《疯狂的麦克斯》。 那部电影里有一幕令人难忘—— 一辆战车狂飙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后面激起遮天蔽日的滔滔黄沙,疾风如同刀剑席卷了整个画面,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疯狂的。 意境这种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 视野里,湛蓝如洗的无云天被沾染上了土黄色的沙尘,汪烙棘眯了眯眼睛,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 还挺酷的。 这种生活他从没体验过,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反而新奇,刺激,令人热血沸腾。 当然,如果没有被糊了一脸尘的话,那就更好了。 敞篷,不是开玩笑的。风,有点猛。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 汪大明星出门前刚弄好的头发,此刻被风搅成了凌乱不堪的鸡窝,“雀巢”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找他去当代言。 男人掀起的发际线很是夺目,实力显示着何为所有男人都逃不过的中年危机。 前头的小叶故意地把车开快些,让这刮得人神志不清的巨风来得更猛烈些,他侧过头大声地问汪烙棘和焦蕉:“是——不——是——很——凉——爽——啊?!” 汪烙棘:“.…..”这孩子,回去就该开除了。 “捧场王”焦蕉兴奋地喊了回去:“真——的——很——爽——啊啊啊!!!” 男孩的声音揉碎在狂野的大风中,自带麦克风的奇幻效果,逗得汪烙棘露出了个不那么明显的笑容。 这个不起眼的笑,是真情实感的笑。 成年男人总是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获得乐子。 田间小路歪歪扭扭,又凹凸不平,有着不少磕磕绊绊的石头,这小破车子走在上面,脆弱的车身抖得如同在筛糠。 “哒哒哒哒哒——” 三轮车颠得厉害,像在厨师在爆炒虾仁时使劲地颠锅,汪烙棘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颠得挪了位置。 明明这个年纪的男人,是该好好爱惜自己趋于老化的身体,为什么他偏偏要受此劫数? 旁边的焦蕉倒是开心得很,感觉在坐游乐园里的摇摇车,笑得也很像坐在摇摇车上的大孩子。 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哼着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鸟儿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哥,别唱了呗?”汪烙棘侧头对他说了一句,可惜声音被狂风吹散了。 没听见的焦蕉兴致昂扬,逐渐演变至激情高歌,甚至拉起他的手一起举高摇摆。 汪烙棘:“......” 他心累地倚在车架壁上,脑袋无力地垂软在铁栏上,像一条泄了气的河豚。 汪烙棘跟着焦蕉的旋律哼道:“太阳当空照你妈,花儿对我笑个屁,鸟儿说,草草草,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绝望的声音混进风里,了无痕迹。 作者有话说: 《过气影帝受难记》 第14章 历经一段为时十五分钟的三轮车程,他们终于到达了沙扁村农贸水果批发市场。 这里的大门口是开放性的,周边停着大大小小各种运货工具,庞大的棚顶由坚固的钢材搭就,既遮阳又防风,看着也很气派。 就是土。 进去前,焦蕉拉住汪烙棘,“来来来,汪先生,我们来合个照吧,就在这市场的大招牌下面。” 难得有大明星莅临自家地盘,不搞个照片说不过去,以后也有跟兄弟们炫耀的资本。 “这里吗?”汪烙棘看着周围这背景,心有点塞。 商贩们挑着果担来来往往,身后是一个土到掉渣的市场建筑,作为一个天生有挑剔病的事儿精,汪烙棘很不情愿地蹙了蹙眉。 不过行动上还是默默配合,他摘下了遮挡眼睛的墨镜。 “留个纪念嘛,”焦蕉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摄像头,“去旅游的人不都要搞个‘到此一游’什么的吗?” 汪烙棘用嫌弃的眼光看他,“这是你家市场,搞什么到此一游?” “你啊,你到此一游啊,”焦蕉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将摄像头举出一个死亡角度,“来,茄子——” 汪烙棘面无表情,犹如僵尸:“……” “我也拍!”凑热闹的小叶忽然从他俩背后崩出来,冒出的大头恰好遮住了背景里的那个招牌。 同一时刻,男孩的手指按下了拍摄键,“咔嚓——!” 因为背光的缘故,照片定格在三个黑乎乎的脑袋挤在一起的瞬间,好像在拍三个黑色的保龄球…… 拍啥拍,直男不适合自拍。 小叶看着焦蕉手机里那张自拍,感叹道:“汪哥,这照片好写实哦。” 汪烙棘:“??” 小叶笑得没心没肺,“你看你在里面多黑,就是个糊逼啊。” 这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汪大影帝当街暴揍二百斤助理,拳拳到肉,鼻血飞溅。 热心市民焦先生极力劝架:“别打啦别打啦……再打就要出人命咯!” 收拾完小叶一顿,汪烙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又理了理头发,正经地对焦蕉说:“再来。” “再来什么?” “拍照,再来一次。” “......” 汪烙棘哼声道:“我就不信了,本影星这么上镜一帅比,还拍不出几张像样的照片了吗?” 老子在圣彼得堡拍高奢广告图的时候,你这破市场还不知道糊了水泥没!老子站在红毯上被各路闪光镜头怼着脸拍,你这破市场还不知道砌了钢筋没! “刚才不还不愿意拍的吗?”焦蕉嘴上揶揄他,但还是把手机摄像头给打开了。 “现在愿意了,”汪大明星趾高气昂,三百六十度展现自信:“你见过哪个长得好看的人不喜欢拍照的吗?” 焦蕉沉默片刻,咬咬唇开声问:“您是想表达你长得好看呢?还是想表达你喜欢拍照呢?” “都有。”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友谊本来就容易建立,相处了这么两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随和,言行举止间不再那么拘谨,也不再那么生硬客套,开口两句就敢与对方开玩笑了。 这俩越混越熟。 天性骄傲的人,在熟人面前总是不屑于伪装自己。当优雅的外壳渐渐褪去,汪烙棘的本性开始逐渐显露。 若用一只动物来形容他,大概是一只高傲的美洲豹,既可以很锋利,也可以很骚气。 “废话一大箩,还拍不拍了?”汪烙棘一把夺过焦蕉的手机,用手掌将男孩摁在怀里,“我来拍,你拍照技术太糟糕了。” 焦蕉:“......” 他被汪烙棘的一条胳膊搂住,身高和体型差令他们看起来格外融合,前者像是被后者实实地圈在怀里,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男孩的后背似乎还能感觉到男人胸膛的温度。 有那么一瞬间,焦蕉很不争气地失了失神。 之前汪烙棘的表现令他觉得:这个大明星并不习惯与人太过接近。焦蕉并非不会看人眼色的愣头青,所以他一直下意识地避免与对方打成过于亲密的一片,可现在...... 对方忽如其来的搂抱令他有些局促。 而对于汪烙棘来说,这只不过是因为与对方相处时间久了,而且觉得对方性格无害,所以渐渐将防备卸下而已。 “好热啊,汪先生,您别搂这么紧咯......”焦蕉小声嘟哝着。 汪烙棘一心扑在拍照上,哪管对方那么多,他用另一只手揉揉焦蕉的发顶,命令道:“看镜头。” 男人的声音从焦蕉头顶上传来,像暮色中的沉鸣那般好听,并且令人自然而然地顺服。 “哦……”男孩应声昂头,嘴巴因上扬的下颚而微微张开,细密的睫毛与眼帘一并掀起,露出一双清澈漆黑的眸子,显得无辜又单纯。 汪烙棘的手臂又长又直,伸长了就像一条天然的自拍杆,拿着手机对准他和焦蕉的脸。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就这样,他不是很成功地拍下了一张“全世界欠老子一个亿”的冷漠脸,还有另一张“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个姿势”的红苹果脸。 这照片观感奇奇怪怪的,有种山匪恶霸强掳单纯小少爷的既视感,汪烙棘的笑点莫名被戳中了,没忍住笑了半天。 明明拍得很不好,他竟很喜欢。 “留着吧,拍得挺好的,”汪烙棘将手机还给焦蕉。 “啊?这叫拍得好啊?”焦蕉拿着手机看了看,“这照片里的人是拍到了,可......咱市场的招牌呢?没出镜啊。你都没有在拍市场……” 汪烙棘叼了口烟,施施然道:“拍我就够了,拍市场干什么?” 焦蕉:“.…..” 无语归无语,焦蕉还是按下了“保存”,将照片储存在手机的相册里。 想了想,他干脆还点了“收藏”,索性把这照片归类进“重要收藏夹”里,方便以后想看的时候就能找到。 在门口白白浪费了十几分钟,他们一张“到此一游”都没拍成功,净搞了一堆不挨边儿的自拍。 这时光还当真虚度得快乐极了。 走近市场门口,有几辆大型的运货车停在路边。工人们忙碌地从车上搬货,大批量的水果有的被卸下来,有的被搬上车,都是大笔大笔的生意。 焦蕉介绍说,“虽说我们这里以批发业务为主,但也做个销的生意,村里的乡亲们一年四季都会来这儿买水果。” 小叶恍然:“难怪能看见这么多大爷大妈提着菜篮子进进出出的。” “个销的话,以你们这里的批发价,赚不了什么钱吧?”汪烙棘虽然从不用料理柴米油盐,但他并非生活白痴,对物价也是有一个基本的理念。 这市场里的水果价格算是挺公道,若是做那些私人的生意,单次购买不足三四十斤,其实是赚不了什么钱的。 焦蕉笑着解释:“我舅说啊,不能只顾着赚钱,得照顾一下邻里街坊,让他们能吃到便宜又新鲜的水果。所以我们给一些摊主是有补贴的,就是想维持这里的个销。商贩们也大都很配合,他们甚至不要这补贴,非常欢迎村里的人平时来买几个水果。” 小小一个市场,包含了乡亲们彼此之间的情谊。 “所以说,有时做的不仅是买卖,也是一种交道,”焦蕉像个循循教导的老夫子,说:“咱们贩卖的不仅是水果,也是一种人情味。” 人情味? 汪烙棘想了想,在他以前待过的那个圈子里,这玩意儿还真不多见。又或是说,那是种极度稀缺的东西。 娱乐圈嘛,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利场,浮华至极又势利至极。每个人都带着厚厚的面具,兜里揣着满满的心机,连真真假假都分不清,谈何人情呢? 连交情都算不上。 在那里浸久了,他都不知道人情味......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味道了。 再次抬头,汪烙棘看了一眼那个“沙扁村水果批发市场”的大招牌,倒也觉得没那么土了。 “走吧,我想进去看看,”他对焦蕉说道。 一路走进去,焦蕉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向导,滔滔不绝地介绍道,“我们这市场呐,占地超过80亩。里面的批发铺面大概有两百来间,冷库容量也扩大到了两千吨左右。现在这市场估值……哈哈,快要一个亿吧。” 汪烙棘和小叶听到“一个亿”,双双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在受到惊吓之余,还产生了一种过度的警觉感。 ——这是PTSD的典型症状。(创伤后应激障碍。) 作为沙扁村的支柱产业,这个市场明显被经营得很不错。摊位布局井井有条,摆放着五颜六色的水果,各个区域都有该期的核心品种,俨然一片丰盛的水果乐园。 在焦蕉的合理规划下,这里的果品定价很公道,卫生环境也很过关,未来确实很有发展的潜力和空间。 一个路过的水果商贩笑着跟焦蕉打招呼,“焦哥!来巡摊呐?” “欸,阿伯好!”男孩笑容爽朗,礼貌地跟对方回道。 汪烙棘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男生,玩心顿起,又贫嘴地调侃他,“嚯,还‘焦哥’,挺有面子啊。” “哎呀,”焦蕉挠挠小鼻尖,颇难为情地说:“也就一客气的称呼,毕竟我是这里的管理人员嘛。” 他们一路往里走,摊档的那些大妈都热情地打招呼,可比以往要积极多了,个个笑得像朵桃花儿似的。 并且目光都是往汪烙棘身上贴…… 焦蕉看在眼里,小声地对他说,“汪先生,您信不信,您要是来买水果的,在咱这市场里走一圈,送的比买的还多。” “为什么?”汪烙棘憨憨式迷惑。 “美色啊!汪先生,您会被觊觎的!”焦蕉一本正经地拍马屁,“那些阿姨能把果给削好了皮等你去试吃。” 姓汪的这男人吧,长得就是那种若在菜市场里绕场一周,买姜别人给他搭根葱、付两斤肉钱别人给他称三斤的好模样。 “噗——”汪大明星被逗笑了,他脸皮这么厚一人,也难得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笑着嗔骂道:“没个正经。” 旁边一个衣服上印着大牡丹的阿姨见了,拔高嗓子问焦蕉:“欸哟哟,焦哥,这帅哥你家亲戚啊?” 又有穿小碎花的大妈争着说,“不是,你没听高老板说啊,他请了个大明星给咱市场卖广告呢,这小伙儿长这么好看,肯定是明星啊。” 焦蕉补了一茬,“对!这位先生是我舅请的代言人,大明星,演员,就是演电视剧的。” “......电影,”汪烙棘掩着嘴给他纠正道。 焦蕉小鸡啄米般点头:“噢,对,演电影的。” “这就是那大明星啊?”大牡丹阿姨笑得老树开花,捂嘴道,“难怪长得这么养眼哟!” 小碎花大妈也双眼亮亮的,竖起长辈式大拇指:“这孩子模样讨喜!高老板是真会挑人!” “谢、谢谢,”汪烙棘三十好几一叔,被夸得像个十八年华的姑娘。 厚得像城墙一样的脸皮被阿姨们调戏得掉了渣,他红着耳朵根儿笑笑,没想到自己在这里也能圈一大波妈妈粉。 旁边的焦蕉偷着笑,他心底莫名升起一种骄傲感,身边走着这么个夺人眼球的人,他自己也倍有面子。 遛着一大帅比,连走路都霸道了几分。 焦蕉打心里觉得,他舅这钱花得值啊,买回颗自带光环的汪星星。 作者有话说: 焦蕉笑得像个憨憨:我狐假虎威了一番,今儿真高兴! 汪烙棘一jio把他踹翻:你个没文化的,狐假虎威不是这么用的! 第15章 他们经过“时令水果区”的时候,能看见这里有各种不同的水果新鲜上市,在档前堆成一座座五颜六色的小山,看着就很壕。 一边走着,焦蕉一边仔细地讲着市场里的各类水果,他如数家珍般道,“这个是加州橙,那个是火龙果,就快过季咯。香蕉最近便宜,正做活动呢。” “那些糖心苹果啊,适合用来做水果罐头。很多外地的批发商会来帮衬,一买就是好几十吨。” “这些荔枝昨天还挂在广西的枝头呢,今天就已经搭载着新鲜的物流来到我们这里啦,是不是很神奇?” “.…..” 男孩吧啦吧啦一大堆,汪烙棘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小叶的口水飞流直下三千里。 焦蕉把一颗青绿色的李子塞在汪烙棘手里,“这种甜脆李巨好吃,核小肉厚,对身体还很有益。” 汪烙棘把那李子放在鼻前嗅了嗅,“有什么益?” “李子的益处可多着呢,能清肝热,生津利尿,如果你平时小便不畅——”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肾功能非常健康的汪烙棘差点没气死,立马把李子塞回他手里。 焦蕉转头又指指旁边的水蜜桃,“现在桃子四块五一斤,很甜,水特别多。” 汪烙棘:“.…..?”疑车无据。 小叶发出来自吃货的感叹:“你们这里品种还真多!放一只我在这儿,第二天就能撑死在你们市场门口。” “以后还会引进更多的新品种呢,”焦蕉犹如一个精准分析行情的商业大手,“现在水果市场竞争激烈,要想拉开竞争优势,那就得多点别人没有的,那才能吸引客源。” “毕竟,”焦蕉忽然绷起一张严肃的脸,抬头挺胸精神抖擞,一下子将声音飙高八度,大声喊道:“我们的口号是——!” 旁边几个抬货的工人听见了,立马响应号召:“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汪烙棘虎躯一震:“.…..哎哟妈呀,吓老子一跳。” 一群神经病。 想到自己以后当了代言人,肯定也逃不过喊这土味口号的宿命,男人的心脏不由地一阵绞痛。 走到一处装修比较新的区域,焦蕉说:“这边是进口水果区,要到明天才正式开放,算是我们市场今年新开的一个重头戏。所以汪先生,你明天的工作就是要给这个区剪彩。” “我知道,”汪烙棘早就看过了那份工作安排表,“合同上附带了代言细则。” 干一行爱一行,这位汪大明星还是很敬业的,哪怕再嫌弃这份代言人的工作,他也还是有好好了解工作内容。 焦蕉拿起身旁摆放着的一个小西瓜,对他说:“这别致东西,你别看看它小小一个,卖到五十多一斤呢。” “这么厉害?” “那是,”焦蕉掂了掂手中的贵价西瓜,小表情欠欠的,“请你吃呗。” 嗐,刚才他还说,汪烙棘在这市场逛上一圈,送的会比买的还多。果不其然,这市场管理人自己就先送上了。 “切,这算什么,我也能请你啊,”汪烙棘倒是不稀罕个几十块的水果,但他嘴角斜斜地一翘,还是愉快地说道,“你请就你请,下回,我请你吃个更贵的。” 这俩人你来我往的,嘴上抢着要互相请客,像极了两个死命装阔佬的高中生,就想在对方面前好好表现。 虽说男人的自尊心总是会作祟,但这比来比去的,也就是一个水果的事儿,也不知道到底图什么。 * 参观完偌大一个果批市场,也差不多到中午十一点了。离开市场,他们又开着三轮车去了村里的祠堂。 该吃午饭了。 高傲早早就在祠堂门口候着了,他看见汪烙棘是从那辆电动三轮车的后架上下来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赶紧拉过焦蕉一顿骂:“你这孩子!怎么让人家汪先生坐你这破烂三轮车呢?!一点礼数都不懂!” 挨批的焦蕉委屈兮兮:“我看汪先生还挺喜欢的啊。” 汪烙棘:“.…..?”嗯?谁?你说谁喜欢? 村里的祠堂算是蛮大,外面内里都朴朴素素的,就一石墙陶瓦的中式建筑,内堂甚是宽敞,能大约摆上十来桌。 中午的欢迎宴就设在这祠堂里。 设宴不难理解,乡下人嘛,爱喜庆爱热闹,有贵宾来了摆上几桌很正常。但是…… 这红毯是怎么回事? 一条宽两米、长三十米的红毯华丽丽地摊开在汪烙棘的面前,那颜色热烈得像好比一团长长的火焰,一直铺张到祠堂的大门口。 太。夸。张。 汪烙棘放眼望去,红毯尽头是一张铺了红桌布的八仙桌,左边摆着满满的一盆鲜果,垒成一个巨型的宝塔那般高。右边摆放着一只焦黄的烤乳猪,猪鼻子还被烤焦了一小块。 中间有个刷了金色油漆的大鼎,里面插着一根棒……噢不是,是香。 好大一根香,缭绕着袅袅仙气,像龙王殿的那根定海神针。 这是求雨的架势。 “.…..”汪烙棘打了个寒颤,有种即将被佛光普照的预感。 宝宝好害怕。 热情的高傲迎上来,给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彬彬有礼道:“汪先生,请上毯。” 焦蕉连忙附和:“上吧上吧!” “啊?”汪烙棘咽了咽喉咙,只觉得对方这话听着有点像“请上刑”的感觉,他犹犹豫豫地,一脚踩上红毯...... 又退了回来。 “汪先生不喜欢?”高傲有点惊讶。 这可是花了足足三天时间用心布置的,明明看上去很有排面啊,衬这大明星绰绰有余。 “高老板,你这整得像一电影节开幕式,实在是……”汪烙棘顾及到对方的颜面,支支吾吾道,“呃,我吧,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就是……” 就是不喜欢。 但他没好意思说出口,这个男人总是嘴贱心软,不忍心让别人的一片苦心喂了狗,似乎也太过不近人情了些。 烈日下,汪烙棘冷汗淋淋,危机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是他见过的最乡土的红毯,没有之一。这一脚踩上去,以后基本上就与“时尚”、“高端”、“洋气”这些字眼绝缘了吧? 身旁的焦蕉急了,戳戳他的手肘催促道:“快快快,不然那根大香快烧完了。” 汪烙棘:“......” 果然,每一次,都是这位焦同志亲脚把汪影帝踹下苦难的深渊。汪烙棘有点像把对方掐死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现在装晕来得及吗? 来不及。 他直接被小叶和焦蕉挟持着推上了红毯,男人感觉自己脚上绑了块千斤重的巨石,每走一步,他的内心都天人交战。 好土,真的好土。 老子为什么会这么土? 几个村里的企业家和村长站在队头,整整齐齐夹道欢迎,现场的掌声可谓排山倒海,激情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像是族人们在欢迎某位战斗英雄凯旋归来。 中午过来蹭个饭的乡亲们则充当群演,打算用劳力换取一顿免费大餐,于是喊得格外卖力:“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虽然他们也不大认识这个叫“汪烙棘”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一步又一步,汪烙棘每一步都像在放慢动作。奈何焦蕉和小叶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这男人是插翅也难飞。 有个圆滚滚的小团子抱着一束康乃馨,摇摇晃晃地冲上红毯,将花束高高地举起,乐呵呵地要献给红毯上的他。 ——这是高傲用一袋大白兔奶糖找来的托儿,算是非法雇佣童工。 这个扎着两条牛角辫的娃儿正处于换牙期,两颗门牙都掉光了,站在汪烙棘面前奶声奶气地说:“诺,伯伯,送给你!” 这,就是国际巨星的尊贵待遇。 “谢谢,”汪烙棘接过这束蔫了一半的康乃馨,绅士地弯下腰去,笑容温柔地对小女孩,“把哥哥叫成伯伯,是会一辈子长不出来牙齿的哟~” 这是一个恐怖得令人脊背生寒的鬼故事。 小女孩被吓得一屁股坐在红毯上,喷泉似的哭得死去活来,害焦蕉细声细气地哄了好半天,“好啦好啦,别哭啦......” 汪烙棘像一个大获全胜的王者,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女娃儿,冷冷道:“得让她知道什么叫体统。” 焦蕉:“......”好狠一男的。 红毯上这短短三十米的路程,汪烙棘走出了西天取经的艰涩感,一步一步又一步,如在锋锐的针尖上行走。 生活不易。 在吉时过去之前,他终于走完了全程,他站在那张八仙桌前,直面一堆腐朽封*建的东西: 大烧猪、小金鼎、白酒杯、点燃的香烛、还有金字塔型水果方阵…… 实在太像每次电影开机前拜神的场景了,这令他有种重回影坛的错觉。 这个男人确实不是属于这种地方的人,他该站在闪闪发光的影坛上,而不是在这个土里吧唧的村子里烧香拜神,手里捧着束快蔫掉的康乃馨,还他妈找不到地方搁。 烤乳猪的焦味和呛鼻的香烛味迎面扑来,男人的头脑顿时清醒过来,并且连呼吸都渐渐窒住了。 这味儿闻着就致癌。 他默默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然后又被眼尖的焦蕉撵了回来。 “来来来,汪先生你站这边,”焦蕉帮他拿过手里的大束花,把他推到桌前的C位,正好对着那柱焚烧的大香。 汪烙棘像个提线的木偶一样,机械地被他挪过去,鞋底极力地与地面摩擦着,“不用这么客气......” “主角就该站中间。”焦蕉满意道。 听到“主角”这个词,汪烙棘微微一愣,脚下就这样放松下来,很乖顺地接受了对方的位置安排。 主角。他好久好久没听过这两个字了,久得像是过了大半个世纪,久得像是上辈子才遇见过的词汇。 没想到,还是会有人把他当成主角那样去重视,连一个无关紧要的站位,都要让他成为全场最受瞩目的焦点。 “欸,等一下,”汪烙棘忽然侧过头去,对正准备退到后边的焦蕉说。 男孩顿住脚,转头:“嗯?” “你,站我旁边吧。”汪烙棘说。 作者有话说: 感情线来了来了,即将激情展开!(心虚.jpg 第16章 “你站我旁边吧。”汪烙棘这么说道。 焦蕉一愣,微微点头:“哦......” 男孩有求必应,很听话地挪到对方身边,汪烙棘这才觉得安心不少。 在一个陌生而恶劣的环境里,人会下意识地找到一样令自己安心的东西当作是救命稻草。对于汪烙棘来说,焦蕉就像那根稻草,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救命,但牢牢地将之握在手里,就能有种心安的感觉。 今天凉风习习,风一吹那柱大香飘出的烟,直接熏得汪烙棘泪水婆娑,酸涩的眼睛怎么睁都睁不开。 滔滔泪两行。 焦蕉见状,惊讶地立马握起他的手,“汪先生,没想到你这么感动?竟然还哭上了……这些都只是我和我舅的小小心意而已,你不必太动容,这本就是我们焦家该有的待客之道啊。” 汪烙棘:“??”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他心想:不是老子不想停,是你家的香跟撒了辣椒粉似的,熏得我这眼泪像泄洪一样停不下来。 “没想到您这么感性,果真是铁汉柔情,”贴心的焦蕉从旁递来纸巾,轻轻地拍拍他的背,用哄人的语气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还哭得梨花带雨的?乖,别哭了啊。” “......”汪烙棘沉默了,不想解释太多,只是用手里的纸巾默默地抿眼泪。 忽然,视野里伸进一把银光闪闪的大砍刀,把他吓得心脏壁皱缩。 高傲将刀塞进汪烙棘的手里,雄赳赳地说:“切烧猪吧,我们!” 仪式,这是欢迎仪式。 “这......”汪烙棘看着手里那把两斤重的大砍刀,心情有些复杂。 说实话,这烧猪他是不怎么忍心切的,因为这猪长得跟他家香香有点像,切猪就好像在切他自家闺女一样。 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刀,缓缓提起,悬于烧猪的正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 “欢迎汪烙棘先生莅临本村——!” 说时迟那时快,汪烙棘还没反应过来,焦蕉和高傲已经一起把手摁在他的手背上,使劲往下一按! 无比利落的“咔嚓”一声,这猪屁股顿时就一分为二了。 被欢迎的那个人心情有点沉重。 切完了烧猪,高傲事不宜迟地推进下一步,大声宣布道:“放鞭炮啦——!” 汪烙棘一愣,悄悄地扯扯焦蕉的衣袖:“你舅还没完?” “放心吧,陆续有来!”焦蕉答他。 “......” 一旁静候的控火汉子听到指令,将手中的大卷鞭炮用力一抛,鞭炮头被这汉子拿在手里,高高地挂在祠堂门梁上,鞭炮尾一直“咕噜咕噜”地滚到红毯末端。 这是高傲到村尾那鞭炮厂里定制的,8888响,好兆头,绝对撑得起排场。长长一条鲜红色的鞭炮,从祠堂门口一直延伸到红毯末端,看着还挺有范儿的。 就是过于夸张。 眼见那控火的汉子抽了嘴边正烧着的香烟,蹲**去要点燃那导火索,焦蕉立马耸起肩膀,用双手捂住耳朵。 他还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撞旁边的汪烙棘,好心提醒道:“汪先生,快点捂耳朵啊。” 男孩缩头缩颈的模样,有点像只瑟瑟发抖的小仓鼠,然后还要扯着你陪他一起捂耳朵。 有点……可爱。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装逼欲,汪烙棘忽然想在对方面前耍耍酷,他装作一副毫不care的拽样,“我不捂,这有什么好怕的?小孩子才怕这个。” 帮你捂还差不多。 “你不怕吗?”焦蕉面带惧色,重复提醒对方,“不是,这个声音真的很大……” 汪烙棘不屑地轻笑一声。顶天立地的真男人,又有何畏惧? “怕个——”后面紧跟的“毛线”还没出口,面前便传来一阵毁天灭地的爆炸声。 这声音好比炸了整个火药库,汪烙棘的灵魂都被吓得抖两抖,他的耳膜差点没被震破,立马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耳朵,捂得死死的那种。 他汪大明星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场面还真没见过。 “卧槽?!”他这才反应过来,是鞭炮声,并且极度彪悍。 此时的他跟几秒前那个淡定的帅哥判若两人,汪烙棘惊恐地缩起脖子,好像只饱受惊吓的王八:“......吓skr人。”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私人订制的就是不一样,这鞭炮的火力猛得跟机关枪似的。霎时间,全场乌烟瘴气,红色的碎屑漫天飞溅。 当地消防随时准备出动。 焦蕉暗暗地观察着汪烙棘,发现他惊到呆滞的表情有点惨,便转身跟高傲埋怨说:“舅,你看你这阵仗,都把人给吓着了。” “啊?你说什么?”堵着耳朵的高傲听不清他的话。 鞭炮声大得掩盖了所有声音,焦蕉无奈地把他舅的手拉下来,在他耳边大声吼道:“我说!你这搞得太夸张了!” “没事!证明我们热情待客嘛!”高傲对于这个喜庆的欢迎仪式很满意,“这鞭炮越响越好!” 焦蕉快聋了:“……” 剧烈的鞭炮声持续性震天动地,隔壁村的人还以为这边打起仗来了。 这时,天公作美……不是,天公不作美,乌云被风卷得快速聚拢,顿时下起了细细沥沥的小雨。 只见那上一秒还炸得震天的炮,此刻被这忽如其来的雨水浇了个透,顿时就不发声儿了,火星渐渐湮灭在雨水之中,导火线冒出丝丝青烟,很快连烟儿都没了。 8888发的长鞭炮还剩一半没炸完。 仅过了几分钟左右,这过云雨来去匆匆,来得快去得也快,把鞭炮浇灭后便停了,蔚蓝澄澈的天空那是一片放晴。 大家被刚才鞭炮声轰得几乎脑震荡,耳边还回荡着一阵“嗡嗡”的耳鸣声,皆愣愣地看着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天色。 全场一片死寂:“.……..” “这……”焦蕉愣了好一会儿,为了挽救这局面,尬道:“今、今天天气还挺好的。” 汪烙棘瞥他一眼,余惊未消地槽着:“能不好吗?老天都亲自赶来灭火了。” 主持大局的高傲苦笑道,“百无禁忌百无禁忌,这拜神下雨了是好兆头!象征着风调雨顺、猪笼进水啊!” 焦蕉硬着头皮附和道:“是啊是啊,看来汪先生注定是咱们村的运财童子!” 汪烙棘:“?”这都行。 植根于心的唯物主义和科学教育让他对这种论调十分震惊,极为严肃地向焦蕉解释道:“是这样的,运不运财咱先不说,老子早就不是童子了……” 小叶一把将他老板的嘴给捂上。 焦蕉见他舅看着被浇灭的鞭炮一副囧相,牵强地安慰道,“这有什么的,灭了就灭了呗,还环保呢。算了算了,咱们直接进去开饭吧。” 高傲无奈地挤揉晴明穴,“唉,走吧。汪先生,这边请~” 一进祠堂,飘香的饭菜味迎面袭来,十几桌流水席摆得满满当当,每一桌都坐满了乡亲老少,大家欢声笑语无话不说的,自带一种亲切又热闹的气氛。 焦蕉很有主人家的范儿,招呼得有礼有貌,“来来来,咱们落座。” 看着这满桌丰盛的菜,一向挑剔的汪烙棘倒也不那么挑了,比起早已不知所踪的生活品质,他现在比较想填饱饿得打鼓的肚子。 毕竟,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人是会激起求生欲的。 焦蕉见他愣着不动,给他挪了挪凳子,“坐啊。” 这是一张长条形的老式木凳,汪烙棘第一次坐这种凳子,心里犯起百般的不满意:这么窄一木条怎么坐人? 下一刻,就看见焦蕉自然而然地挨着他坐下了。 刚才拜神的时候,汪烙棘对他说过一句“你站我旁边”,于是就连现在开饭落座,他也很自觉地坐在对方身边。 这张窄窄的长凳子上,刚好能容下这两个男人的位置,汪烙棘对此还算满意,连带勾销了对这凳子的不满,心中的不爽也连带着一并消解。 他微微点头,就在这张凳子上坐下了。 或许连汪烙棘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是,他对这个男孩,已经产生了些潜意识的依赖。 瞧了瞧桌上的菜色,这次的蒸鱼里还是有放香菜的,所以在“香菜狂热爱好者”汪烙棘的眼里,这顿饭的地位瞬间抬升。 已经多天没吃香菜了,他想起上次被焦蕉挑走所有香菜的恨与痛,暗下决心:老子必须在焦蕉动筷前,把所有香菜都夹起来! 蒸鱼碟恰好摆在他面前,碟里的香菜正发出诱人的香气,那是一份唾手可及的幸福。 天时地利人和,通通具备。男人目光坚定,右手拿起筷子,风驰电掣地朝那碟蒸鱼里的香菜伸去。 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老子一定要吃到香菜! 然而,就在男人的筷子就要触碰到香菜的那一刻,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声音—— “大家在动筷前,请听鄙人说一两句话。” 高傲拿着个嗡嗡响的劣质麦克风,上面还绑了条喜庆的红丝带。他走到汪烙棘的旁边,一脸亲和地看着这个手拿筷子的男人。 “......”汪烙棘默默收回筷子,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您说,您说。” 高傲装模作样地拍了拍麦克风,一阵刺耳的嗡鸣声在汪烙棘耳边炸开,吓得他差点把手上的筷子都甩飞了。 清了清嗓子,高傲庄重地说道:“在开席之前,我想跟乡亲们说些话。” 他搭住汪烙棘的肩膀,说:“首先,介绍一下我旁边的这位——汪烙棘,汪先生。他!是当代影坛无与伦比的巨星!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是各大广告商所追逐的时尚宠儿!” 这些全都是汪烙棘的前经纪人对高傲的说辞。 当初,那个不怀好心的经纪人为了能让汪烙棘当这个农贸市场的代言人,在高傲面前把他夸得天花乱坠,母猪带胸套,一套又一套,极力推荐汪影帝这个“最佳人选”。 听得高傲马上签下了那份合同,这才有了今日这局面。 听着高傲这一大堆的溢美之词,汪烙棘有点心虚,毕竟他个糊出三十八线的货,早就被影视圈打入冷宫了,广告商都唯恐避之不及,那还扯得上“巨星”两个字啊。 他连连摆手,“没,是高老板过誉了......” 焦蕉客气地将他的手摁下,“汪先生,您谦虚了,我舅说的都是实话。” 汪烙棘干笑:“......不是,你们听我说......” “但!”高傲中气十足地打断了他,继续激情发言。 这个中年大叔亢奋无比:“汪先生这样一个光芒四射的大人物,他还是选择推掉身上所有的戏约和代言,来到了我们沙扁村这个小地方,自降身价地为我们的果批市场宣传。我想,这就是扶贫……不是,是无私吧。” “好!”焦蕉第一个带头鼓掌,他真情实感地叹道:“真是感动中国,感动你我!” 他没想到,这代言背后竟然有这么感人的故事,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尖酸挑剔的大明星原来这么大爱无私。 “汪烙棘”这三个字,在男孩的心里顿时加分不少,甚至有若恩人那般重要。 汪烙棘已经心虚得无法组织语言了:“.…..蕉哥,你真的想太多了,其实我——唔......” 了解所有真相的小叶一把捂住了他老板的嘴。 高傲的一番话感染了祠堂里的所有人,包括焦蕉在内的一众乡亲们,大家的眼眶中皆泛起了晶莹的泪光,汪烙棘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变得高大无比。 ——是散发着圣父光芒的那种高大。 高傲紧紧地握住麦克风,边踱步边发表讲话,气势抑扬顿挫,看上去有点像学生时代站在升旗台上训话的教导主任。 “作为村里比较成功的商人,本人一直都致力于发展实业。前段时间,我参加了村里召开的企业家学习班,学到了不少有用的知识,为了转变产业形态,我认为不能再以传统的方式经营,要与时俱进。所以,才决定请汪先生来为我们的市场代言,算是在商业模式上的一种新尝试。我相信,此举不但会令市场的生意蒸蒸日上,还能对沙扁村的文化起到一种推广作用……” 汪烙棘和焦蕉忍不住同时打了个哈欠,两个肩膀不知不觉地就靠在了一起,相互把对方作为重心支点,悄悄地打着瞌睡。 若他俩一个高中的,肯定是那种被老师调到教室最后面当同桌的“特困户”。 高傲越讲这兴致就越高,讲着讲着就歪楼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咱国家对于新农村的建设相当重视,像我们这种个体户,得到的扶持力度那是非常的大……” 汪烙棘听得昏昏欲睡,连喝了半壶茶水都没能提神,就差没用牙签把眼皮子给强撑起来,小叶拍醒了他好几次。 直到身边的人都鼓起掌来,他知道应该是高傲的讲话结束了,于是也跟着稀稀拉拉地拍了几下手。 高傲口水耗得七七八八了,简单地结束了这个为时一个小时的个人演讲:“那大家就起筷吧,多吃点啊!饭不够的话,那边的大锅里还有。饮料有健力宝和天地一号,噢!还有王老吉……” 终于,终于讲完了! 汪烙棘深感不易,连忙将一双筷子拾起,奔着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香菜而去。 可眼睛一扫才发现—— 怎么又他妈一根不剩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粗长。明天休息。 第17章 汪烙棘刚才听演讲听得垂头合眼的,竟没看见焦蕉又“热心”地帮他把所有香菜都挑走了。 凄凉的筷子颤颤巍巍,停在那个蒸鱼碟的上方不肯离开。 是的,他仍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怎么会这样…… 焦蕉见汪烙棘在发呆,便把蒸鱼碟往他面前推了推,“汪先生夹鱼吃啊,这鱼很嫩,香菜我都帮你挑走了,放心吃。” 是啊,都挑走了,挑得还很干净呢。 香菜重度爱好者——汪烙棘已心碎一地:老子只是……只是想吃根香菜而已,又不是想吃龙肉,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艰难? 为什么连根香菜都不给我?! 他气得扔筷子,欲言又止:“你、你……知不知道……我……” “你什么啊?”焦蕉边问着,边夹了一只大鸡腿放进汪烙棘的碗里。 汪烙棘看着对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再看看碗里那只全桌最珍贵的鸡腿,终究还是没能骂出口。 “我、我总是心太软咯......” * 没有了香菜,汪烙棘这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 不过跟热情好客的乡亲们一起吃饭,倒是热热闹闹的,总是吃两口就有一两个村民来敬酒......或是敬王老吉。 一开始汪烙棘心里是厌烦的,他讨厌这种闹哄哄的氛围,食不言寝不语,连吃个饭都不能清净会儿么? 不过他依旧会保持风度,假惺惺地笑面迎人,跟对方合照的时候还会附带搂肩、假笑等服务,还有点像个酒宴上的迎宾客。 往日里,这位大明星向来习惯自己吃饭,摇晃着红酒杯,面前摆放一碟精致的澳洲牛排,刀叉筷子所有餐具用上最好的,这样的进餐高级而优雅。 反正与现在的境况截然不同—— 一次性筷子起着木刺儿,沉甸甸的陶瓷鸡公碗,各种重油重盐的大锅菜...... 时不时地还有几只村里的流浪狗到处溜达,浑身脏兮兮的,悄悄在桌子底下用毛茸茸的身体蹭蹭他的腿。 “来来来,凤梨,”焦蕉叫了叫脚边的一条大黑犬,用筷子夹了块吃剩的骨头,往地上一丢。 凤梨马上埋头将骨头叼走了,走到一边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汪烙棘看着觉得新鲜,好笑道:“你还给它们起了名字?” “对啊,”焦蕉眼里亮晶晶的,向他介绍起自己的好朋友们,“呐,这条白的叫樱桃,那条花的叫番石榴,还有那边那条小的......叫什么来着?噢对,叫莲雾!” 汪烙棘“啧”了一声,“它们不如出个组合,叫水果拼盘算了。” “也好。” “......” 十分钟后,饭局进行到这里,汪烙棘跟焦蕉两个人已经专注地喂起了狗,他俩的桌面上没有一块多余的骨头,全扔地上喂狗了。 每只狗狗都吃得肚子胀鼓鼓的,眨眨乌黑圆润的狗狗眼“汪汪”两声,摇着尾巴满足离去。 上前来搭讪的村民们依旧络绎不绝,都是想要近距离看看明星真人。 沙扁村的人个个都很能聊,短短一顿饭的时间,汪烙棘就已经了解了谁家要娶媳妇儿,谁家的儿子今年九月份要上小学了,谁家刚生了对龙凤胎...... “乡亲们比较热情,”焦蕉给他添了点水,“喝点水吧,不然唠太久口干。” 刚和俩大妈唠嗑完家常的“妇女之友”汪烙棘如此回应道:“能感受得出来,大家那喷薄而出的热情......” 尼玛,老子聊得牙龈都快出血了。 话音刚落,刚才那大妈又折了回来,问他说:“汪先生,你缺对象吗?” “......”汪烙棘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在桌底下扯了扯焦蕉的裤子褶,以发出紧急求救信号。 然而焦蕉选择装聋作哑,并表示喜闻乐见。 其实他也有点好奇汪烙棘的感情状况,毕竟,谁会对大明星的八卦不感冒呢? 在焦蕉那里得不到人道主义援助,汪烙棘思忖半天,委言婉语地说,“阿姨,虽然您风韵犹存,贵气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岁月留下的痕迹,一颦一笑也足以令村里的汉子为你倾倒。但,我们年纪相差未免有点太多......” 勉强是没有幸福的。 “哎呦你这小伙想什么呢?!”大妈像被调戏了那般臊红了脸,却忍不住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我是说我闺女!” “......啊?”汪烙棘意识到自己搞了个大乌龙,糗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啊......” 焦蕉在旁边笑得五官扭曲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灵魂出窍。 “那您闺女今年多大了?”汪烙棘拿出手机打算给个联系方式。 他见这大妈五官标致,年轻的时候准是个美人儿,生出来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说不定还能认识个村花。 大妈:“小女儿,15岁。” “......”汪烙棘又把手机收了回去,“我对未成年少女没有兴趣。” 大妈急着钓金龟婿:“不就三年的事儿嘛,三年后就成年了,现在先联系一下,培养培养感情——” “不用说了阿姨,”汪烙棘打断她道,“还是让您女儿好好读书吧,多装点知识,别靠狗男人。” 大妈心有不甘地走了。 全程旁观的焦蕉托着下巴,暗自想着:这样看来,这位汪大明星是单身咯,不会吧?这么帅的一位爷,竟然真的没搞对象? 他耐不住好奇心问:“汪先生,你真的没女朋友?” 汪烙棘挑挑俊眉,笑得意味不明,“你对我——”他顿了顿,续道:“的感情状况有兴趣?” “嗯,”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焦蕉却被问得莫名紧张,他挠挠鼻尖,不自然地说,“打算套点料呗,转手卖给狗仔还能来钱。” 汪烙棘低低地一笑,“那恐怕你的赚钱大计要落空了,我还真没对象。” 就是不知道......那段网恋算不算? 这样想来,他忽然有点内疚,或许对方是真的将这段感情视为一段真正的恋情。而他自己呢?好像由始至终,都只是披着一副萝莉的马甲在戏弄对方。 汪烙棘没有在里面付诸真正的感情,只是纯粹觉得好玩罢了。 “那你呢?”他忽然脑子一热地就问了对方相同的问题,“你有对象吗?” “我?我有啊!”焦蕉一聊到自己的小女友,连脸上的神采都变得活泼起来,“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你有?”汪烙棘对此有点意外,“怎么好像都没见你出门谈过恋爱?你女朋友不是充气的吧?” 焦蕉腼腆一笑:“噢,忘了说,我们是网恋。” “噗——!”汪烙棘差点一口王老吉喷出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二更。 第18章 焦蕉腼腆一笑:“噢,忘了说,我们是网恋。” “噗——!”汪烙棘差点一口王老吉喷出来。被呛得疯狂咳嗽:“咳咳、咳......!” “怎么了?很意外吗?”焦蕉给他递纸巾。 汪烙棘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当然很意外啊,你不像是会网恋的人。就是......你看上去又木又死板,是那种观念保守又老旧的小直男。” 焦蕉:“......你是在骂人吗?” 汪烙棘耸肩:“也可以说是夸奖。” 这听着是埋汰对方的话,但在他看来,确实是一种褒奖。 以前在娱乐圈里沉浮,汪烙棘需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那些人各有各的待人接物之法,但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假”。 假极了,说句话要拐个九曲十八弯,脸皮底下藏了无数个心眼。他们的皮囊是很精致,灵魂就不知道了,因为没人在乎这玩意儿。 对于一个明星来说,“要给大家看到最真实的自己”,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笑话。 在那个圈子里混久了,汪烙棘觉得自己也成为了那样的人—— 下意识地伪装自己,戴着虚伪的面具来掩饰所有真实的情绪。 焦蕉是他见过最真实的人,没什么复杂的心眼,淳朴直率,还很单纯善良。 与这种人相处不需要防备,只会感觉很舒服,汪烙棘就觉得和焦蕉待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 脑子的想法兜了一圈又绕回来,他试着从自身角度出发,难得善意地跟焦蕉说:“网络恋爱水很深,你得带眼识人。” 大家算是朋友,好歹得提醒一下,毕竟网恋这种事情,是有风险的。 何况焦蕉这种一看就很好骗的直男,典型的“被卖了还会帮人数钱”,没准真让人诓了都不一定。 “不会的,我对象真的很好,心地善良又很可爱,我是修了十辈子的福气才能遇见她。”说起自己的准媳妇儿,焦蕉脸上那是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你又知道她很可爱?你看过人家照片了?”汪烙棘八卦之心蠢蠢欲动,“有照片吗?看看。” 他有点好奇焦蕉的审美,那女孩究竟是小家碧玉型,还是性感御姐型。 “照片没有,但......”焦蕉悄声在汪烙棘耳边说,“但我知道,她是这个——” “Ball,big,very very big,”他边说,边在自己的胸前比划出两个大大的半球,意思是大胸、巨*乳,两个尺寸可人的驼峰,两座高耸巍峨的山峰。 “噗——!”汪烙棘这回又喷了,被空气呛得连连剧咳,“咳咳、咳......!”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色,人不可貌相。 汪烙棘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教育对方:“你怎么知道对方big啊?说不定对方big的不是胸,是别的地方呢?” 他想,我可不就是用这一套哄骗了个傻直男么。 焦蕉迷茫,焦蕉困惑,焦蕉完全听不懂对方的意思:“别的地方?别的什么地方啊?” “算了,愚子不可教也,”汪烙棘看他那副懵懂又呆傻的样子,无奈道:“你心里怕是只有胸大的妹子和胸不大的妹子,我怎么说你也听不明白。” “别啊,”焦蕉抓住汪烙棘的手臂,像抓住一个精通恋爱之道的高手,追问道:“大师不妨再指点一二?” 汪烙棘揉揉男孩的脑袋,像看智障一样看他,“关键还是照片,你得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鬼是人啊。不然即使你们在网上聊足一个世纪,不奔现不见真人,也还是白搭。” “啊......我们现在好像确实只是文字聊天......” 焦蕉想来,他女朋友究竟长什么样子呢?好像一直都是他自己在脑补。 汪烙棘建言献策:“那就加个微信啊,你加她微信,让她发张照片你看看,礼尚往来你也发她一张。这样可以相互拉近一下距离,给到对方一种真实感,如果你们长得都合对方心意的话,再约出来见个面吃个饭,这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焦蕉懂了。 关键得加微信,毕竟那上面的聊天功能丰富多了,既能语音又能视频,还能看对方的朋友圈,这才能加深了解拉近距离啊! 得到汪高人的指点,他一连开七窍,顿时恍然大悟道,“妙啊!” “别妙那么快,”汪烙棘笑得坏兮兮的,“说不定,对方是个满脸胡腮一天到晚只会抠脚的油腻肥宅。” 狗男人又在讲鬼故事了。 “卧槽,你别说了,单是想想我都害怕,”焦蕉惊恐道,“你这种晦气话我可不爱听,别想挑拨离间,我俩感情好着呢。” 汪烙棘有点愠怒,“我挑什么拨离什么间啊?我是看上你了还是看上你那对象了?还挑拨离间呢,我这是好心提醒你。”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焦蕉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敏感了,软软地向汪烙棘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把语气放这么重的……我就是、就是听不得别人说我对象不好,毕竟我是、我是第一次恋爱,对这段感情就看得比较重嘛……” “第一次恋爱?还是网恋?”汪烙棘见他一副纯情少男的软萌样儿,又来劲儿了,“焦哥,你几岁啊?” “24......快25了!” 汪烙棘这劲儿来得可猛了,他轻佻地吹了吹口哨,“哦豁,童子鸡啊?” 焦蕉:“.…..” 作者有话说: 汪狗棘:我自己给自己挖坑。 焦童子鸡:今天是更了17、18章的呀,别漏看了哦! 第19章 好脾气的焦蕉被汪烙棘各种揶揄调侃,不但没生气,还笑得跟坨没心没肺的弥勒佛似的。 虽然没有了香菜,但这顿饭好像不再是没滋没味的了,汪烙棘逗小孩逗得身心舒畅,那弯起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把纸杯里最后一点王老吉也喝完,他环望了一眼这个大祠堂—— 每个人都饭饱喝足乐滋滋,有的在摸着肚子用牙签剔牙,有的在跟旁座的人聊天说笑,还有的在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回去…… 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好开心,笑得也都无比真实。这是一群仅仅因为一顿饱饭就能被满足的人,因为有着最朴素的心肠,所以轻易就能获得最朴素的快乐。 快乐是能被感染的,汪烙棘怔怔地看了这些人好久,这个向来挑剔的男人忽然觉得,这顿饭...... 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差劲。 土是土了点,但比起以往一个人孤单地进食,又或是在应酬的饭局上闻着烟味被灌酒,这样跟大家聊着天吃饭,好像更为......快乐? 依稀的烟火气之中,他嗅到了一股浓浓的人情味。 结束了这顿聒噪的午饭,按照焦蕉的“一日游”计划,他们就该进行下一个行程了。 站在祠堂门口,焦蕉仰望碧蓝的天空,故意提搞声调说:“哇噢,今天天气这么好,实在是很适合户外活动呢~” 他这语气相当浮夸,汪烙棘在心里想,要是让这家伙去镜头前演戏,准被网友骂上热搜,还是连挂三天榜首的那种。 可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疯狂暗示着什么,就像电视剧播出之前会有一段预告片那样。 汪烙棘看着焦蕉那双清澈的眼睛,忽然打了个寒颤,总觉得那里面闪着不怀好意的光。他思索着开口:“你是有什么安排吗?” “有的有的,”对方很体贴地征询他的意见:“汪先生,你是想去湖边钓鱼呢?还是想去棚里摘葫芦瓜呢?或者是到地里挖木薯!” 一种不祥的预感摧枯拉朽地袭来,汪烙棘毫不犹豫地回答:“……都不想。” 老子是来搞什么农家乐的吗喂?! 焦蕉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口婆心地劝说,然而汪烙棘只是拒绝三连,“我不,我不,我就不。” 十分钟后。 焦蕉依旧在不厌其烦地跟他解释着沙扁村各种休闲活动的好玩之处,哔哩吧啦,滔滔不绝。 汪烙棘:“......” 最后,耳朵生茧的男人不胜其烦,经过对各种利害的权衡,还是在钓鱼、摘葫芦瓜和挖木薯之间选了第一种。 最起码,半途钓到想不开的时候,还能有个湖让他跳下去。 眼看他们又要搭那辆电动三轮车去,高傲痛心疾首地对焦蕉说:“别开这破车了,我宁愿你们走路去!” 于是这仨憨憨就真的走路去了。 小叶有点像专挑苦力的沙和尚,肩上扛着几根竹制的鱼竿,手里拿着几张折叠型小布椅,哼唧哼唧地跟在后头。 焦蕉有点像碎碎念的唐僧,眉飞色舞地给他们介绍着沿途的景色:“看,这边是农田,种了些水稻,到了九月中旬就可以收割了。” “那边是果园,都被我家承包了,本地自产一些鸡心黄皮、油桃还有三华李,如果当季的话,一般销路都很不错。” “那边的那边是化粪池,经过的时候会有点臭,以前我家狗还跳进去过,臭得咧……” 汪烙棘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有点像啥也不干的猪八戒,手里勾了个没什么重量的塑料桶,悠哉悠哉地散着步,呼吸着乡间小路的新鲜空气。 不经意间低头,他看到鞋子边沾满了田间小路上的灰和泥,有点庆幸自己听了焦蕉的话,没有把那双好几万的牛皮鞋穿出来。 “欸欸欸,”焦蕉拉拉他的衣袖,用手指着路边的田埂处,“你瞧那些蒲公英,要吹吹吗?” “不吹。”男人语气冷冷道,“几岁了?还吹这玩意儿?幼不幼稚。” 五分钟后。 汪烙棘和焦蕉齐齐蹲在田埂边,鼓足了圆圆的腮帮子,把那一丛毛绒绒的蒲公英都吹得秃了顶儿。 “哇哇哇,这里还有好多含羞草!”焦蕉像个外出郊游的幼儿园小朋友,兴奋地左蹦右跳,那个大大的帆布袋在胯边甩来甩去。 一听见有含羞草,再次地,姓汪的男人如狼似虎般扑过去。 他气势凌人地将大手扫过那一排的含羞草,垂眼看着所有叶子徐徐合上,最后威武道:“好玩。” 汪烙棘和焦蕉,平均年龄接近三十的两个人,足足在原地对着几棵野草野花玩了半小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小叶咂舌:“…………” 我这是遛了两只三岁的皮猴儿出来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二更。 第20章 去湖边的路程只有大约十分钟,却因为两个大孩子的贪玩而耗了足足半小时才走完全程。 他们来到湖边弄好工具,就准备开始钓鱼了。 汪烙棘提出了一个相当有学术性的问题,“我们的鱼饵呢?没带鱼饵用什么钓?愿者上钩?” “别急嘛,看我的,” 焦蕉拿了把尖尖的小铲,两三下抛开脚边的一方沃土,果不其然,立刻就翻出了两条小蚯蚓。 细细的软软的,两条虫子通体粉粉嫩嫩,仅有两节手指长,正在湿润的土壤里蠕动。 “诺,”焦蕉捡起小蚯蚓放在掌心,道:“天然鱼饵。” “呕——”汪烙棘一副五官蜷缩的嫌弃脸。 这玩意儿巨恶心,汪烙棘把它捻着串上鱼钩的时候,嫌弃得连兰花指都翘出来了。 小叶倒是名无所畏惧的勇士,他拿着小铲子翻翻翻,顿时把人家蚯蚓一整个家族都给挖出来了,“好多好多!这边好多!” 这架势,是要灭族。 钓鱼是项耐力活,是场持久战,是需要佛系对待的一种活动,非常考验一个人的心态和品性。 又或是说,非常考验没有耐心又品性暴躁的汪大影帝。 远处是低矮起伏的翠绿丘壑,汪烙棘用脚踩着鱼竿坐在湖边,静静地望着那无波无澜的湖面,幽暗的眼神时而放空,时而又聚焦在水面某一圈荡漾的波纹上。 此刻,流淌的时光变得愈发缓缓,他的内心是很平静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犹记得,中午的时候,还是激荡人心的鞭炮八千发现场,这到了下午—— 怎么就变成了老年人的夕阳红活动了呢?是要给刚才的鞭炮欢迎仪式压惊吗?姓焦的你他妈害得老子都快睡着一头栽进湖里了!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能钓到鱼...... 害,这倒霉活动是哪个反人类的家伙发明的? 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渐渐耗尽,汪烙棘开始厌烦了,他暴躁地把手里的鱼竿一扔,“这水里到底有没有鱼啊?我看它们都睡午觉呢吧?” 话音刚落,就看见旁边的小叶一拉鱼竿,吊起一条又大又肥的鲫鱼,像一个丰收累累的农民伯伯。 汪烙棘:“…………” 小叶发出狂喜的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了有了!我钓到鱼啦!” 焦蕉凑过去看鱼,睁大了眼睛由衷地感叹:“哇塞,小叶哥你好厉害啊!” “还好还好,一条而已。”小叶谦虚地摆摆手。 一旁的汪烙棘哼哧一声,他非常非常的不爽,自己的助理竟比自己先一步钓到鱼,让他这个当老板的颜面何存? 面子被损的男人走过去,话不多说就拿过小叶手上的鲫鱼,大手一扬就把鱼抛了回湖里。 湖面水花四溅,被摔得晕头转向的鱼儿在水里甩甩尾巴,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焦蕉:“??”鱼鱼?? 小叶:“……”嘤,我的鱼。 将手上那股黏腻的腥气拍掉,汪烙棘若无其事地说:“有位名人曾经说过,每次钓到的第一条鱼都要放生。” 小叶委屈地扁嘴:“哪个名人说的?” 汪烙棘:“我。” 小叶、焦蕉:“.…..” 男人,总是幼稚的……不是,总是好胜的。 汪烙棘像个事事都要争第一的小学鸡,摆出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架势,对他俩说:“比一比,看我们谁先钓到。” 毕竟,刚才本王者只是隐藏实力,现在,也到了该发挥出真正实力的时候了。 没想到,小叶很快又钓到了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湖下的各种浅水鱼类面临史无前例的生存危机,迅速进入一级戒备,共同把这个死胖子列为头号公敌。 而汪烙棘又苦苦地等了漫长的两个小时,还是没有鱼肯上他的钩。 王者?青铜罢了。 焦蕉偷瞄了几眼他铁青的脸色,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要偷偷潜入湖底,直接抓条大鱼挂在汪烙棘的鱼钩上,好让这位不甘心的汪大明星钓起来。 一直到日暮黄昏,汪烙棘依旧在与自己倔强的自尊心作斗争,守着一鱼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他的桶里空荡荡,男人的背影有点凄凉。 “汪先生……”焦蕉放下鱼竿走过去,抱着膝蹲在他的旁边,说:“这天色都要暗下来了,我们还不回去么?” “嘘——”汪烙棘以警示的目光瞪着他,极力压低声量在男孩耳边说,“别吵,别把鱼都吓跑了。” 焦蕉:“.…..”前提是,要有鱼。 没想到,平静的湖面忽然漾起一圈圈不寻常的波纹,那鱼线居然真的开始动了起来,像被什么东西扯来又扯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 有东西上钩了! “好重啊,这一定是条大鱼!”焦蕉睁大了眼睛。 听了奉承,汪烙棘想要装出淡定的大将之态,然而嘴角还是压不住地疯狂上扬,露出一个来自王者的微笑。 老子要么不钓,要钓就钓条大的! “天啊这玩意儿怎么力气这么大?”小叶夸张地拍着马屁,“汪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钓了条尼罗鳄呢。” “别废话,快来帮忙!” “噢噢噢,”焦蕉和小叶赶紧帮忙握住鱼竿,三人奋力与水下那力大无穷的东西抗衡。 汪烙棘好像一个对胜利志在必得的将军,镇定地发出指令:“我喊‘一二三’,咱们齐齐发力,一起把它拉上来。” “好!!” 他们众志成城,形成空前统一的战线,扯着嗓子吼道:“一——二——三——!” 三个男人同时手臂用力,猛地将长长的鱼竿向上提起,透明的丝线就这样拽着水下剧烈挣扎的猎物,一并被高高地钓起。 钩上死死作动的活物跃然出水,伴随着晶莹透亮的细碎水光,在夕阳下划出一条弧度完美的抛物线。 昂头一看,啊,是只鳖…… 前一秒还雄赳赳气昂昂地喊着口号的三个人,此刻一律噤了声。 这鳖很大,是那种“巨无霸”的型号。不得不说,这鱼线质量还挺好的,承重能力太过强悍,吊着一只大壳生物在高空急急旋转。 “......”他们愣愣地看着趴在岸边的这只甲鱼,心情百味交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尴尬。 气氛鬼手小叶积极主动地打破这沉寂:“天呐,汪哥,你是天选之子吗?竟然钓到了一只王八呢~” 汪烙棘:“.........” 得亏焦蕉耗尽全身力气死死把他给摁住,怒火爆发的汪大明星才没将小叶一jio踹进湖里。 最后,他们还是把这只大甲鱼给放生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汪烙棘静静地站立在湖边,身后拉出一道细长而挺直的剪影,晕在夕阳淡金色的轮廓里。 他看着大龟悠悠然地朝远处游去,半个大壳露出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条尾巴拖出长长的水纹,渐渐与沉落湖心的落日融为一体。 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焦蕉看着发出会心笑容的汪烙棘,觉得有些惊悚。 “就是觉得想笑。” 汪烙棘将岸边的一块小石头踢入湖中,笑容变得更深了些,他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就是觉得......很想很想笑。” 好久了,好久没有这样从心底溢出笑容了。 莫名其妙就想笑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好得像是...... 被上帝宠幸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 第21章 挽着桶日落而归的时候,汪烙棘觉得挺惬意的。 一步又一步,沿着湖畔边慢慢地走,鞋底踩在细碎的石头上,然后看着触手可及的夕阳在你面前缓缓下沉,这是一件很奇妙又很解压的事情。 进圈沉浮这么多年,他真的需要一些休息了。 活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太久,心气实在是太过浮躁,每一天都是纸醉金迷的,被包围在亮烁的闪光灯之下,难免迷失自我。 这样活着的他,是很累的。 所以此刻,男人得到了片刻的休憩和安宁。 走着走着,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焦蕉忽然停下脚,定定地看着那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眸里反射出一些细碎的光亮。 汪烙棘也跟着停下脚步来,好奇问他:“看什么?” “蜻蜓,”焦蕉远远地指向湖面,“汪先生,你看那些蜻蜓。” 汪烙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见两只蜻蜓相伴而飞,透明的翅膀极快地震动着,迅速地掠过平静的湖面,又轻轻地一点水,点出些小圈小圈的涟漪来。 好一副雅趣之景。 但真正吸引焦蕉眼球的是它们飞翔的姿态,那两只蜻蜓的姿态很特别,首尾相接连成一个完美的心形,看上去就像是有一个细小的爱心在湖面上飞。 “好浪漫,”焦蕉的瞳仁被湖光映出一片亮色,他拿出手机对着那两只蜻蜓一拍,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把这一幕记录下来传给他的“宝宝”看。 什么好玩的事都要与女朋友分享啊。 “离这么远,拍得清吗?”汪烙棘调侃。 “先拍了再说。” 男孩伸长双手把相机举高,对着远处的蜻蜓连拍几张,可惜这台山寨机像素太低,再加上迷之背光,拍出来的照片像坨翔。 “拍得好丑哦哈哈哈哈哈哈......”焦蕉被自己拍的照片笑弯了腰,“我这拍照技术也太烂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汪烙棘被他的笑点之低所震惊。 他看着焦蕉那个笑,其实有点觉得新鲜,因为很少有人会在他面前笑得这么肆意张扬,每一个表情都不设防,不掺杂任何虚伪的成分。不需要面具,也不需要伪装。 他喜欢和这种人相处。 蝉躲在草丛里叫,人听着却不觉聒噪。飞鸟掠过湖面,扇动的翅膀惊了一湖秋水。 人在岸边笑,笑了半天也只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它们是情侣吧?”焦蕉敞开怀地笑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只蜻蜓,侧脸被夕阳晕染出一道柔和而美好的轮廓。 汪烙棘只不经意地看了焦蕉一眼,便看得呼吸都缓下来了。 男人的心像那湖深深的水,漾出层层细微的涟漪,也不知是谁往那儿投了一块石子。 有些诡异的情愫在作祟,汪烙棘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儿,他似乎将过多的注意力摆在那个男孩身上了。 看什么看,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好看的。 焦蕉的笑明明很灿烂,他却因为矛盾的心情而愈发看不顺眼,男孩那可爱的笑容忽然变得刺眼,令汪烙棘毫无由来地开始烦躁。 于是他只平平地回答道,“嗯,他们在交配。” 焦蕉的笑容被浇灭一大半,蹙了蹙眉头:“这样说一点也不浪漫。” “没什么好浪漫的,”汪烙棘嗤道,冷冰冰地解释道,“不过是两只昆虫为了繁殖下一代罢了。点水是在产子,把虫卵都诞在水里。” 为什么要故意将语调放冷?因为这样会显得人是理智的,他要证明自己不会轻易让某些东西冲昏头脑。 例如情感、多巴胺,还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焦蕉的兴致可算彻底没了,对他说:“其实你可以不用科普得这么清楚,有些东西朦朦胧胧的话,会显得比较美。” “哦。”汪烙棘敷衍地应着。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够,又冰冷地补了句,“蜻蜓的交配也叫交尾。” 焦蕉:“……” 双方忽然又陷入一片安静,明明刚才是能聊得很愉快的,却因为其中一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躁闷而终结。 汪烙棘这才后悔自己把天聊死,明明他从和焦蕉的对话里总是能捕获很多快乐。 天边的落日沉得很快,在拱起的丘壑顶上只剩下一个很小很小的半圆,但景色依旧非常迷人,囊括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乡村的宁静怡人。 这个叫沙扁村的地方,仿佛在任何一个时间点都是美的。 纵使内心压抑着某种苗头的萌生,汪烙棘还是情不自禁地躁动,他又看向焦蕉的侧脸,忽然叫了男孩一声,“诶。” 这一声轻轻淡淡的,无悲亦无喜,就像在某个百无聊赖的午后,忽然扭头叫了旁边熟悉的人一声。 不为什么,不想什么,就只是叫一声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可焦蕉还是听见了,这一声“诶”不偏不倚地传入他的耳中。于是男孩闻声转过头来,浅浅地回了声,“嗯?” 他们蓦地对上了彼此的目光,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对视,静静地,直直地,像两道交汇相融的光线。 不为什么,不想什么,就只是恰好撞入了对方的频道。 半晌,汪烙棘开口说道:“焦哥,加个微信呗。” 这么两天下来,他们竟然还没记得加对方微信,作为在21世纪互联网时代生存的人类,这样连最基本的社交都构建不了。 “啊?哦。”焦蕉愣愣地转过身来,“好啊。” 他一边打开手机二维码给对方,一边难为情地说:“汪先生,你比我大,就别叫我焦哥了呗,让我舅听见又得揍我。” 汪烙棘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一扫这二维码,弹出来的微信号昵称:【焦爷】。 汪烙棘:“......所以不叫哥的话,我以后得管你叫爷?” 焦蕉惶恐:“您这是捧杀。” 他的头像是一只黄澄澄的大香蕉,长着两只火柴棒手臂,上面套了两个红色的拳击手套。 嗯,非常的......黄暴。 不过汪烙棘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微信名称叫【加多宝】,头像是一只穿着超人服装的粉红顽皮豹。 都是俩不正经的货。 焦蕉忽然想起他网恋女友的游戏头像也是一只粉红顽皮豹,不过他也没放心上,毕竟这系列的头像很常见,撞了也不出奇。 这微信好友就这样加上了,其实也没什么特殊意义,但汪烙棘却有种时刻都能找对方聊天的感觉,不由心满意足。 * 今天下午的钓鱼之旅可谓是满载而归,当然,其中绝大部分是小叶的功劳。若是他有一天真向汪烙棘辞职了,大概能靠捕鱼钓鱼为生。 晚上回到焦家,不负众望地来了顿全鱼宴,红烧鲫鱼、清蒸鲈鱼、姜葱鱼片、豆豉焖大头鱼、奶香鲫鱼汤...... 除了那道红烧鲫鱼是刚刚开始学做菜的焦花做的,其它的全由焦蕉下厨,味道可谓一绝。 当然了,汪烙棘依旧认为缺一道“香菜蒸鱼”,而焦蕉也依旧把所有鱼眼都夹到了他的碗里,善良地说:“鱼眼最滑了,都给您~” 汪烙棘食欲下降:“......” 他看着碗里的鱼眼发呆,迟迟不下筷,下了好久的决心才尝试着伸去,这时,他的手机却正好响起来了。 一看来电显示,是熟悉的号码。 良好的餐桌礼仪让汪烙棘不会在饭桌上接电话,他起身对大家抱歉,“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你们先吃。” “欸好嘞,”高傲和焦蕉纷纷点头。 走到屋外的小院里,汪烙棘才按下了接听,“喂?” 电话那头是负责他财产案件的警*察,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是汪烙棘最不想听到的:对方告诉他,他的前经纪人有可能已经携款逃窜到了国外,短时间内或许无法找到。 “逃往国外”、“难以追回”、“短时间内无法结案”,一字一句如同重击,击得汪烙棘的头脑一阵嗡鸣,这个忽如其来的坏消息让他深刻地感受到何为一寸一寸地心寒。 那个人几乎卷走了他所有的钱,毁了他积攒多年的事业和名声,留下一堆对他的污蔑和构陷,就那样逍遥法外了。 而他呢?就只能陷在泥潭里脱不了身。 汪烙棘曾期待法律能还他一个公道,能证明他的清白,而现在却忽然告诉他,这案件或许是要不了了之了。 心底最后的那点希望,就这样被现实无情地浇灭了。 挂掉电话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天,那是很深很深的一片黑色,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像极了他现在黑暗无边的人生。 这种日子……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呢?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从小院里进来的时候,汪烙棘全身笼罩这一层冰冷的结界,脸色阴沉得像六月里蓄了一天雨的乌云。 他在餐桌旁坐下来,看了看碗里的鱼眼,一股无名火在体内熊熊燃烧,想宣泄又找不到出口。 他勉强忍下去,又伸出筷子去夹那道红烧鱼,结果那道红烧鱼像块黑炭,被煎得通体焦黑。 “操!这什么玩意儿?!”汪烙棘终于没忍住,将手里的筷子一摔,好大一股少爷脾气。 这下摔筷子真的把大家都吓着了。 大家霎时都安静下来,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见汪烙棘发这么大的火。 在他们眼里,这位汪大明星一直都是体面而有礼的绅士,哪怕有时犯点挑剔病,但表面上也会保持相当的客气和礼貌。 可这又是爆粗又是扔筷的,是哪里感到不满了吗? “是……饭菜不合口味吗?”高傲讪讪地问。 汪烙棘一声不吭地沉着脸,像一座随时爆发的活火山。 焦家的每一个人脾气都很好,鲜少有在饭桌上争吵,这回还是客人主动发脾气,他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叶见他老板又开始发癫了,弄得大家一片尴尬,他小声劝道:“汪哥,先吃饭,累了一天总得填饱肚子啊……” 汪烙棘怒不可遏地骂道:“吃个毛啊?!焦成这样怎么吃啊?让老子咽一块焦炭吗?!” 话是这么骂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就不是因为饭菜难吃,这不过是勾出他长期以来的积怨的导火索罢了。 他因为刚才那通电话而彻底崩了,失了分寸,也失了掌控情绪的能力。 “不好意思啊,这菜是我姐做的,”焦蕉抱歉地解释说,“我想让她学一下照顾自己,就教教她做菜,第一次做得不好,汪先生您可以吃别的菜,不要吃这个了。” 旁边的焦花眼眸颤动着,她虽脑子不好使,但还是能辨别出这道菜是她做的,而这位汪先生很不喜欢。 女孩瞬间就涌起了眼泪,楚楚可怜地咬着手指,笨拙而懵懂地表达着自己的无措。 “对不起,我……”汪烙棘表情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这声“对不起”既是他对焦花说的,也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的。 他看得出来焦花的脑子与正常人有异,知道不该这样伤害一个智商不足的女孩子。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失礼,不分场合地点就乱发一通暴脾气,将自己遭遇的倒霉事迁怒别人。 何况,这些人都是拿着一颗真心对他的。 可他控制不了,每个成年人都有因为生活而崩溃的时候,大半年了,他一直沉浸在这种反反复复的崩溃中,像飘荡在海里的浮标,风吹雨打受尽煎熬,始终靠不了岸。 一直一直地积攒在心里,将那个真实的颓废的自己藏住,是件很辛苦的事。 所以他忍不住了,连日来憋着的气儿都发了出来。 未免自己进一步失控,汪烙棘站起身来,凳子腿与地板划出一声尖锐的声音,所有人都打了个颤。 他在一片无声中离席,独自走了出门。 乡间的夜路安静极了,男人在夜色中没走多远,便听见身后有人叫他,“汪先生——!” 一回头,是焦蕉。 跟上来的男孩跑得气喘吁吁,站定在他的面前,第一句话就是说:“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没想到你这么排斥烧焦的东西,对不起,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汪烙棘停下脚步,看着他淡淡道:“不必。” 他本来就不是因为那道菜而发火,区区一道烤焦的鱼算什么,他是因为那通电话,心里被各种焦虑、迷茫、害怕的情绪所啃噬着,才会随便找了个发泄点而已。 但汪烙棘不说出来,焦蕉也不知道,他还以为对方真是因为那道红烧鱼而发脾气,于是小心翼翼地哄着,“因为我们乡下人吃东西都比较不讲究,所以没有顾及到您的喜好,非常抱歉。汪先生,您不要生气了,以后如果有哪里不满意的,您就直说。” “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汪烙棘走出来只是想安静一下,而不是杵在这荒郊小路上听一堆唠叨,他只觉得很烦。 焦蕉凑上去,“刚才晚饭见您也没吃什么,应该会饿吧?不然我给您再做些合胃口的东西?您想吃什么?给您煮个汤?煎个蛋?或者……切个红心火龙果?” 他这一连串的关心将汪烙棘最后一丝耐心攻溃,男人怒吼道:“我不喜欢吃鱼眼!我嫌他腥!不喜欢吃鸡心,我嫌他恶心!别他妈再给我夹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老子想吃香菜!” 这牛头不搭马尾的一番怒吼跟连珠炮似的,焦蕉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你问我哪里不满意吗?老子很多地方不满意!不满意这里难以沟通的人!不满意我现在每天都要蹲厕!连洗个澡都他妈没有热水!不满意出个门不是得踩泥路就是得坐三轮车!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说解决?怎么解决?把这儿拆了重建吗?!我最不满意的就是你!唠唠叨叨的烦死了!” 汪烙棘铆足了嗓子在吼,满满的一腔全是气话,有些是真心话,有些是违心话,都是不过脑子直接怒喊出来的。 丢了风度,失了体面,他像一个疯狂的人撕破了脸皮,不管不顾的,就为发泄心里的不满和怨气。 焦蕉哑言了,密长的睫毛在月色下微微颤抖,男孩看上去有点害怕。 与其说是害怕,更不如说是震惊。 他从未见过汪烙棘这一面,歇斯底里得像一只发怒的刺猬,直直地竖起背上的尖刺,谁靠近了就要攻击谁。 汪烙棘说完就转身,继续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暴走,他喘着威怒的粗气,像一条发了狂的哈士奇。 被骂了一通的焦蕉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仍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男孩在汪烙棘的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除了提醒对方小心脚下的时候,其余时间都一声不吭,像个默默无闻的守护者。 或许是走累了,或许是气消了,在走了几里路后,汪烙棘终于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焦蕉,说:“你别再跟了。” 对方没出声儿,汪烙棘出于好奇便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男孩正仰着脸看他,沉默是沉默,但很明显是要继续跟着的意思。 “你真的是……!”他烦躁极了,抓了抓头发便在路边蹲下来。 男人这姿态有点像一个嫖妓被抓的猥琐佬,正双手抱头蹲在墙头,等待警察叔叔的审讯。 焦蕉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作任何打扰,只是寸步不离地陪着,扮演一个透明的角色。 这段时间以来是汪烙棘人生的最低谷,他如同一个被流放南蛮的当朝太子,被扔在沙扁村这个专门克他的地方。不合口味的菜,恶劣的生活环境,没有共同语言的村民......他哪哪儿都不适应。 可这些是令他恼怒的根源吗?不是的,这不过是他迁怒的藉口罢了。 其实他知道今晚自己发火是为了什么,至少不是全因为这个地方,他更像是把这大半年来的憋屈都发泄了出来。 他真正不满的是被那个曾经如此信任过的经纪人欺骗,不满自己曾辉煌一时却落魄如斯,不满自己讨厌现状却无力改变。 但这位汪大明星没办法把这一切都对别人说出来,他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于是,他就像一个装满了废物的垃圾桶,总这么攒着攒着,终有一天是会爆的。 这不就爆了么? 让这位暴脾气的汪大明星冷却了一会儿,焦蕉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在他身边蹲下来,轻轻地叫了声:“欸。” 汪烙棘瞥了他一眼,没应他,但也没赶他走。 焦蕉用一种朋友间聊天的语气跟他讲,“我没想过您不喜欢吃鱼眼,也没想过您喜欢吃香菜。更没想过……原来你这么不喜欢这里。” “我没有不喜欢这里,”汪烙棘口是心非地说道。 其实他也不是刻意为了迎合对方,更不是怕对方听了真话会伤心,只是认为适当的谎言无伤大雅,这是一位绅士应有的风度。 怒气都发泄得差不多了,汪烙棘比刚才要冷静些许,对身边的焦蕉说:“刚才……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我只是……” 剩下的他说不出来了,也拉不下脸去作更多的道歉,意思传达到了就行。 “行啦,我又不会放在心上,”焦蕉握起个拳头捶了捶对方的手臂,这动作有点像好兄弟之间表达亲昵的方式,却因为过于用力,把没蹲稳的汪烙棘推倒在地上。 “......”汪烙棘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又颓废地蹲下,连跟对方计较的力气都懒得出,“你知道我没恶意就行。” 焦蕉这种心像海一样宽的人,确实没有介怀对方的乱发脾气,因为他看得可通透了,对方是一个嘴坏心好的人。 相由心生,他能感受得出来,这位汪大明星不是一个心怀恶意的人。 他轻松地对汪烙棘说,“其实你早可以讲出来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清楚讲明白就好了呀。例如,你不喜欢吃鱼眼和鸡心,那就告诉直接说你不喜欢,你说出来了别人才知道啊。” 是啊,说了别人才知道。 汪烙棘觉得自己有点可悲,这么浅显的道理,还需要一个卖水果的村娃子来教他。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都藏着掖着,他只是习惯了,习惯了不说真话而已。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形象大于天,在镜头面前每讲一句话之前都要考虑周全,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前前后后打上几遍腹稿才敢讲出一句话来,还得用演技修饰几分。 撒谎、伪装、掩藏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可是总这样,就会变成一种习惯,习惯不真诚。 汪烙棘看着路边的野花野草发了好久的呆,忽然开口道,“其实我不只是不喜欢吃那些东西。” 焦蕉扭头看他。 此时保持风度也没什么意义了,男人便直接坦白地突出了真心话,他破罐子破摔地讲:“你说得对,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很不喜欢。” 作者有话说: 汪烙棘:今日吼老婆,改日哄老婆。 第23章 汪烙棘很老实地说:“你说得对,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很不喜欢。” 焦蕉苦笑道:“看得出来啊。” 他不是傻子,这阵子与汪烙棘朝夕相处,对方喜不喜欢这里,他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汪烙棘拔着路边的野草,不置可否地说:“因为确实太讨厌了,我根本没法儿隐藏,演技再好也做不到。” “看吧?这不就说出来了?”焦蕉笑笑。 他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生气,反倒为对方的坦白而如释重负,他知道汪烙棘憋着这话很久了。 “你还笑得出来?”汪烙棘觉得对方的态度简直匪夷所思,“我都说讨厌这破地方了。” “讨厌不是重点,你说出来了才是重点啊。”男孩的声音夹杂着夜风的清爽,顺顺当当地撞入他壁垒层层的心间。 汪烙棘怔了怔。 焦蕉看穿了他的心事,撞撞他的手肘,“或许你以前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式,但在这里,你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这里没人会跟你计较那点儿小心思。” 男孩的意思是,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都可以不用顾忌地说出来。 不用顾忌? 汪烙棘做事从来不会不顾忌。 这位影帝最善于用自己高超的演技,适当地掩盖起内心真实的想法和情绪—— 不喜欢的东西,要说喜欢,喜欢的东西,却不敢说喜欢。 从前他总认为这是一种修养,是一种给予别人尊重的涵养,殊不知委屈了自己,也耍弄了别人。 坦坦白白有什么不好的呢,哪怕是说一句“讨厌”,也是需要勇气才能做到的真诚。 在沙扁村这个“破地方”,大家都是很简单的人,所以不需要将以前的那一套用在这里的人身上。 没人会对你的一声“讨厌”耿耿于怀;没人会苛刻地记着你不经意的一次失态,更不会将此作为抹黑你的把柄,用最简单的面目示人就好。 见汪烙棘一直不说话,焦蕉怕他是在自己生闷气,于是又自来熟地挑起话头了,“其实你不适应这里一点也不奇怪,你看上去就很不属于我们这种地方。” 思绪纷杂的汪烙棘随口一问,“那我看上去属于哪里?” “你应该属于那些……那些……”焦蕉想了很久的措辞,都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地表达。 在他看来,汪烙棘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或许是因为巧合,或许是因为奇迹,对方才会偶然撞进他的世界里。 可对方,原本应该属于怎样的世界呢? 男孩仅凭自己的直觉和感受说,“汪先生,你应该属于那些很漂亮很繁华的地方,有很多名贵的车子,有很多宏伟时尚的高楼,还有很多穿金戴银的帅哥美女。” 这种太过接地气、却又很真实的形容把汪烙棘给逗笑了,“你是在说我满身铜臭味吗?” 焦蕉吐吐舌头,“这么说也行。” “人小鬼大,”汪烙棘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脑瓜镚,以惩罚对方这没大没小的屁话。 几轮说笑后,汪烙棘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他回想起自己刚才大吼大叫的样子,觉得真是蠢爆了。 明明可以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非要这样像个疯子一样乱喊乱叫,还是在焦蕉面前,简直巨他妈丢脸。 焦蕉揉着发疼的额头,又说道:“我们这里吧,穷是穷了点儿,又村又土,没你们城里那么多好东西,但是我们的人很真,很随和,笑就是笑,哭就是哭。” 很奇怪,因为他这简简单单的形容,汪烙棘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是那天在祠堂里,他和村民们一起吃着大锅饭,有说有笑有烟火气,每个人都快乐得很真实。 所以其实不难猜测,从这片土壤生长起来的焦蕉和他的家人,也是简单而淳朴,真实而快乐。 男孩耸耸肩膀,“我也不是没去过你们城里,我读书的时候就去过,不过那地方不大适合我,太挤太繁忙。大家看上去都没有时间好好聊天,生活挤得满满当当的。浸在城里久了,人就会浮躁,还容易心累,不太适合享受生活。” “是这样,”汪烙棘点点头,一双俊眉吊了吊,对男孩的话表示认同。 在从前的生活里,他确实很浮躁,体内像潜藏了一只随时发狂的野兽,消极的情绪总比积极的要多。 钱是赚很多,但总是不自在。当然了,没人会嫌弃钱多,但当你物质上富足了,就会开始追求精神上的富足。 可这位汪有钱人似乎怎么都找不到快乐。 反而来了这个随处牛粪的破烂地方,他总是能得到许多意外的快乐,笑得也多了。 有时是返璞归真的笑,有时是安贫乐道的笑,有时是没有原因的笑。总是笑,总是在出乎意料的时候笑,笑得五脏六腑都溢满了快乐。 “我们回去吧,”汪烙棘忽然站起身来,捶捶一双中年膝盖。 即使对方只是说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焦蕉却在里面听见了释怀的意味,男孩高兴地说:“好!” 路边蹲久了,腿就麻了,于是这两个腿部像打了麻醉药的男子,相互搭着肩,一起一瘸一瘸地走回家。 身残志坚。 * 回到家之后,焦蕉亲自下厨煎了两个荷包蛋,还特地放了好些切碎的香菜,蛋液和香菜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勾得汪烙棘口水疯狂分泌。 但男人撑起稳重的一面,并极力捂着肚子,不让它发出过于响亮的叫声。 焦蕉把做好的夜宵放在汪烙棘的面前,“诺,尝尝。” 荷包蛋半熟半生,看上去很有口感的样子,汪烙棘板着副脸,用筷子戳了戳。 还挺有弹性的。 他居高临下地睥着那两个蛋,明明口水已经缺了堤,面上仍是不动如山,吝啬地给出简短的评价,“这卖相,看上去还可以。” 这逼装得,美食评论家也不过如此了。 这卖相不错的荷包蛋色香俱全,没想到尝上去更是不赖,蛋白又嫩又滑,蛋黄一戳就得流心,配上香菜独特的香气,倒是刚好符合了男人刁钻的口味。 汪烙棘优雅地将它夹起,然后一口咬掉半个。 焦蕉懒懒地枕在饭桌上,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似乎自己也满足不少。 “没吃晚饭,饿了吧?”男孩呲着牙笑得乐呵呵。 汪烙棘吃了两口没停筷子,等到把嘴里的东西都嚼完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以后每天都做这道菜。” 焦蕉将这话当作是对他厨艺的夸奖,开心道:“这么喜欢吃啊?” 男人握筷子的手顿了顿,不屑地“切”了一声,“我是看这道菜做法简单,省事儿,方便你们准备晚餐。” 果然,本性难移,他这口是心非的毛病根深蒂固,在短时间内还是改不了。 在美食的抚慰下,汪烙棘从刚才那只发飙的豹子变成了一只傲娇的大猫,一顿香菜做成的美食就能给暴躁的他顺毛。 焦蕉笑着逗猫,“不放香菜的蒸鱼更省事儿。” 汪烙棘怒瞪他一眼,却并非真的动了怒气,他嘴上假装不经意地问着,“你不吃?” 他想起刚才晚饭时候,自己耍脾气半途离席,焦蕉也跟着跑出来找他了,所以晚饭也只是吃到一半而已。 这家伙……现在应该也挺饿的吧? 没想到,焦蕉当场给他粗犷地打了个嗝,还揉揉略涨气的小肚子,“不吃,我还饱着呢。” 虽说晚饭时他的进食时长很短,但进食量够大,那点时间足够他填饱肚子。 搞完一顿全鱼宴,男孩肚子里装的全是各种浅水鱼类的尸体,连打嗝都是一股鱼腥味儿。 “嗝——”钢铁直男焦蕉实力演绎何为直到没朋友,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还笑出一口大白牙,“嘻嘻,不好意思啊。” “Oh my god!恶不恶心?!”汪烙棘被熏得拧起了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这是我的独门绝技,随时打嗝!来,我来给您秀一波,”说着,焦蕉蓄起气来打了个更大的:“嗝——!!” 响彻云霄。 汪烙棘:“………”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当晚,汪烙棘像做贼一样敲响了小叶的房门,掩着一个正在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务,“你上来我房间一下,有件事要跟你说。” “好,”小叶看着他老板神经兮兮的模样,觉得这人可能又间歇性神经病发作了,但还是不敢违抗圣旨,就跟着他家老板一起上楼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落锁,汪烙棘瞬间变了脸色,变得阴沉沉又冷冰冰。 这男人周身的气压突然下降,这是要魔化的节奏。 小叶被盯得脊背生寒,顿觉这房间里阴风阵阵,“汪哥……有话好说,你锁门是要干什么?” 小叶瑟瑟发抖,想去把门打开,没想到被汪烙棘反手压在墙上,面目狰狞地命令道:“你——” 小叶声音打颤:“我——” “是不是有几个微信号?随便交一个出来,账号,密码,我全都要。” “.……..” 剧情扭转的有些迷离,小叶搞不懂汪他老板究竟又要干什么,“哥,你拿我的微信号干嘛呀?” “你管我干嘛,有用就是了。” 汪烙棘神经兮兮的,一掌捶向小叶身后的墙。 就在今天白天的时候,他的网恋对象忽然发来消息,说要加个微信—— 【烤焦的芭娜娜】:“宝宝,不然我们加个微信吧,总在游戏里聊也不方便啊,我想要拉近跟你的距离。” 这消息好比一道闪光,劈得汪烙棘顿时眼前一亮:豁,这小直男还学会耍手段了? 什么拉近距离啊,说句话九曲十八弯的,不就是想加微信私聊么? 这是对于汪烙棘演技的又一重考验。 但这汪网骗心思细密得很,总不能拿自己的微信号亲身上阵吧,于是汪网骗把罪恶之手伸向了小叶。 小叶侧过头去躲避对方凶狠的目光,脸上的肉被墙壁挤得变了形,哀求道:“我的号不能随便给你呜呜呜呜呜……” “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微商。”汪烙棘恶言恶语。 小叶脸色煞白:原来我早就暴、暴露了? 汪烙棘早就看穿他的那点心思,“你交一个出来,我就不计较你那些背地里的小生意。不然,就等着成为无业游民吧。” 他一副要以武力来胁迫的样子,叶胖子他无法招架,不然随时狗命不保,于是只得乖乖就范,交出了自己的一个微信小号。 汪烙棘动作迅猛地登陆了这个号,同时审问道:“这号的朋友圈没发过你的私人照片吧?” 小叶坦白从宽:“没有,这号是我平时用来卖货的。” “都买些什么货?”汪烙棘坐在床边抖抖腿,十足个懂行的地痞流氓,“三无产品还是盗版电影?” 害,这男人果真是随时随地都能依照情景来弄个角色扮演。 小叶抠抠脑壳:“我妈自制的辣椒酱。” 汪烙棘:“.…..” 他一个枕头砸过去。小叶卒。 “行了,给朕退下吧,”微信号一得手,汪烙棘就直接搜索小直男给他的微信号,迫不及待地想要“添加好友”。 但在搜出来的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这个号的头像有点眼熟—— 一只戴着拳击手套的香蕉。 啊,那种黄暴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 而那个微信名称更是与印象中某人的重合了—— 焦爷。 汪影帝目光凝滞在手机屏幕上,脑子停止运作了半分钟。 对他来说,这信息......有些难以处理。 曹尼玛不会这么巧吧?你他妈在逗我?老子上街随手买张彩票中了之后再随手买张彩票又中了的几率都比这个大!造化不仅弄人,造化还特么是要把老子给弄死…… 男人对着微信界面一阵脑溢血,差点直接晕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啐骂道:“*,是他?!” 可不就是他么? ——焦蕉。 *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知道残酷真相后的汪大明星坐立不安,在自己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来踱去,像只踮脚走在钢丝上的大猫。 那钢丝还是烧红了的。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合同甲方是他的网恋……不是,是他的网骗对象?尼玛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所以......是要向对方坦白吗?可是,坦白什么? 说“其实我就是上火你就喝喝我”?说“别看老子一米八平胸有喉结掏出来比你都大,但其实我就是你日思夜想的34D巨乳萝莉”? 不然还是算了,想想都觉得下场惨烈。 他很可能会被焦蕉直接手刃,当场血溅三千尺,尸骨无存,孤魂从此安葬异乡。 他愈发焦躁不安,十指蜷曲着插*进头发里,几乎要将自己的头皮给抓破。 焦蕉说过的那些话忽然在他脑海里涌现,就像他心底疯狂涌起的愧疚感,像开了闸的大水那般浩浩荡荡,席卷了他残存的几分淡定,拦也拦不住——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不会的,我对象真的很好,心地善良又很可爱,我是修了十辈子的福气才能遇见她。” “我就是听不得别人说我对象不好,毕竟我是第一次恋爱,对这段感情就看得比较重……” “.…..” 那男孩说起自己“女友”的时候,一双圆大可爱的杏眼里总是有光,一闪一闪的,溢满了专属于那个“她”的独一无二的爱意。 可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这些爱意都只是建立在一份欺骗之上,那眼睛里的光……是不是就会随着这些虚妄的爱意消失不见呢? 罪恶感令汪烙棘的良心饱受不安。 这种感觉县一种慢性毒药,蚕食着他的心肺,令他焦虑,令他无法释怀,像有一股郁闷的毒素堵在心里,却谁也说不得。 其实他觉得自己本不该这么介怀的,为了另一个人的感受而糟蹋自己的心情,这是他这种利己主义者从不会做的行为。 焦蕉吗?那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农村男孩,大不了算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为什么要在意他的感受呢? “有什么好在意的......”汪烙棘坐在床边,手指将床单揉得皱巴巴,眼睛直直地盯着墙壁那个暗白的角落。 在强迫自己“不在意”了一个小时后,他放弃了。 果然,还是没办法不在意。 焦蕉的感受令他很在意,他害怕谎言揭穿的那一天,男孩会被失望、伤心、难过的感受所打击,会讨厌、憎恶、反感他这么个骗子。 这种愈发浓重的在意令汪烙棘更加不安。 他甚至冒出得过且过的念头:只要将这秘密一直藏着,就不会被埋怨,不会被谴责,不会随着谎言的被戳穿而感到羞耻。 可是,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 另一边,焦蕉正在房间里上着网,他按鼠标滚动着电脑界面,正专心致志地浏览着上面的信息。 熬夜修仙,法力无边。 男孩穿着凉爽的纯棉背心和短裤,坐在一张长长的躺椅上,伸长着两条又细又直的大白腿。 电脑下垫着只呼呼大睡的黄毛土狗,掉了他一腿的毛…… 他在某度某科上查起了汪烙棘的资料,经过连日来的相处,他终于有想要好好了解这位大明星的冲动。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位原来真是个影帝。 除了履历光辉的个人介绍,有关这位汪影帝的新闻也很是“瞩目”—— 《震惊!当红男演员竟在深夜与三十八岁辣妹做出这种事?!》 《金羊影帝汪烙棘被爆搭上经纪人女友,两人出轨或成石锤?》 《明星集资风波沸沸扬扬,饭圈其实是个销金窟?》 《昔日影坛巨匠一夕陨落,落得声名狼藉的下场只为一个“情”字?》 《明星有德才有艺?频频耍大牌的他为何还不退出娱乐圈?》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 内容不一,但里面的话都很难听,大概没有艺人会想要跟这些负面新闻扯上关系。 焦蕉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其实他向来对娱乐圈新闻没兴趣,由此看来,不过是他还没吃到过合心意的瓜罢了。 而现在,他对这个汪大影帝的瓜......很有兴趣。 所以说,汪烙棘是真的跟他经纪人的女友搞在一起了吗? 看那新闻图片也不像啊,两个人不就一起站在房间门口吗?也没拍出来两个人有什么后续啊。 他是真的集资诈骗粉丝的钱吗? 影帝赚钱这么多,应该也不至于干这种缺德的事儿吧?违法的事是要坐牢的啊。 他是真的毁约耍大牌还当众掌掴经纪人吗? 可他看上去总是风度彬彬的,不像是会这么没素质的人,更不像是会对他人随意使用暴力。 当然了,除了他控制不住情绪发疯的时候,就像今晚,这位一向体面的汪先生在饭桌上怒摔筷子,然后冲出门暴走...... 但那也只是偶然一次罢了。 照这些八卦新闻的说法,这位汪大明星还真是没道德没底线的一个渣渣,可要是他为人真这么垃圾,小叶哥也不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这老板吧? 焦蕉吃瓜吃得相当理智。 但他还是有点傻眼:那汪烙棘算是劣迹艺人咯?那果批市场用他来代言的话,会不会有负面影响啊? 难怪影帝这么大一咖位都肯来咱这种穷乡僻壤,舅舅也真是的,请人来之前也不先查查底吗?中老年人果真是诈骗犯的主要目标…… 这合同签都签了,能取消合同吗?毁约大概要赔很多钱吧? 但……汪先生真是那样的人吗? 焦蕉啃着手指甲,摸摸大狗的尾巴,心是无尽的迷惑。 他知道某些新闻不能随便相信,但当全世界都那么说的时候,人就会开始动摇,并被新闻上的观点所左右,难以做出完全正确的判断。 其实他跟汪烙棘认识的时间很短很短,短到不足以让他看清对方的为人。但某些细节还是能够被捕捉到的—— 这位汪大明星明显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挑剔归挑剔,却也还是保持礼貌,没有挑东拣西地要求这个要求那个,只是给啥吃啥,给啥住啥。 看得出来对方并不喜欢那些沙扁米酒,却因怀着对高傲肯让他留宿的感激之情,还是将那些入口酸涩的廉价酒一饮而尽。 他不怎么爱笑,每次笑起来却是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有时是因为被市场大妈夸了句“模样讨喜”,有时是因为是踢了踢路边的一块小碎石。 他应该是对狗没什么好感的,却还是会不厌其烦地把桌上所有骨头都丢给那些流浪狗。 他会劝一个大妈让她的女儿好好读书,别浪费青春只靠男人。会为了一朵蒲公英、一颗含羞草而驻足,像极了一个幼稚的大男孩。 还有很多很多,这些天来与汪烙棘相处的点滴在焦蕉的脑里飘过,像无数个不起眼但却吸引他的瞬间,润物细无声地打动着这个男孩的心。 焦蕉想,汪先生这个人啊,需要认真观察才能看见他身上的好。 但在那些所谓曝光真相的媒体上,在那些所谓知晓真相的公众面前,这样一位汪大明星,却有着最不堪的形象。 那些言之凿凿的新闻,或许只是为了热度而胡编乱造,那些跟着一起批判的人,或许也只是听风便是雨罢了。 该如何评判一个人是黑是白、是好是坏呢?总得亲身接触过才能知道吧。 “我就跟他接触过啊,”焦蕉看着电脑上的新闻,自言自语道,“汪先生他,明明人还挺不错的……” 作者有话说: 这段时间三次元比较忙,可能难以日更,但会尽量一周四更。 第25章 焦蕉这厢正岁月静好地吃着瓜,汪烙棘那厢却痛苦地遭受着良心的折磨。 他走走又坐坐,内心始终不得安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他敲开了焦蕉的房间门。 “咚——咚——咚——”汪烙棘敲了三下,每敲一下手都在抖。 “请进,”焦蕉在屋里喊了声,“进来吧,门没锁。” 汪烙棘轻轻推门,脚下的小碎步缓慢地挪着,他紧张得像是在进一个女子的闺房,气息薄弱地打了声突兀的招呼:“嗨……” 这做贼的就是心虚。 “汪先生?”见是他,焦蕉连忙把笔记本电脑合起来放一边,像个偷玩手机怕被父母发现的小孩,毕竟上面还全是汪烙棘的八卦新闻。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看汪烙棘的资料看了一整晚,边浏览边分析,从各个角度剖析这位汪大明星,如此认真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选结婚对象呢。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焦蕉轻轻松松地跟他聊天,“你可是要早起的人哦,明天早上我们还要去市场剪彩呢。” “我知道,就是……”汪烙棘的心情无比沉重,“就是有些事想跟你说。” 他是怀着试探一下的念头来的,来到却忘记该如何试探了。 日了狗了。 老子能言快语的口才呢?老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呢?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呢?哪里去了?都被狗给吃了吗? 焦蕉:“嗯,你说。” 汪烙棘:“.…..”说不出。 明明直到刚才吃完晚饭,焦蕉在他心里都只是一个甲方、一个普通朋友的存在,存在利益关系,存在塑料友谊关系,但这会儿…… 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话要怎么说出口? 一旦说漏嘴,别说是当朋友了,这得立马变仇人吧?未来还要保持工作伙伴的关系,这得多尴尬。 汪烙棘沉默老半天,终究没把嘴边的话说出口,于是生硬地转换话题,指了指呼呼大睡的那条大黄狗:“这......你家的狗?” “对啊,纯种中华田园犬,”焦蕉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睡在他房间的狗,不是他家的狗难道还能是流浪狗? 汪烙棘甚至不太敢与他对视,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条大型土狗:“它有名字吗?” “有啊,cici。” Cici这个名字是全焦家最为洋气的东西,念出来有些与这土味的村子格格不入。 焦蕉的腿被这壮如铁桶的大狗给压麻了,不得已只好把cici挠醒,将它抱回地上,“cici是条老狗咯。” 男孩站起来活动活动颈椎,顺带捶捶被cici当床垫睡了一晚的大腿。 那条腿它又白又细。 cici睡得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忽然闻到房间里有股陌生人的气息,立马对着汪烙棘“汪汪汪”地吠了几声。 男人受到惊吓,立马扯过焦蕉当挡箭牌,“你家的狗怎么这么凶?” 自家的狗把客人给吓着了,焦蕉很不好意思,嘴拙地补锅道:“它、它不凶的,它只是热情,只是喜欢你……你听它‘汪汪’地叫,是在叫你的名字呢!” 汪烙棘:“.…..”老子听你瞎扯淡。 大狗只是对生人有警备性,两人一狗僵持数分钟,大狗终于又趴地上了,竖着的尾巴也蔫蔫地垂软下来。 大狗:困了,才懒得理你。 “你要摸摸他吗?”焦蕉问。 看着这条土狗蠢萌蠢萌的样子,汪烙棘内心一万个嫌弃,“不了,男女授受不亲。” “.…..”焦蕉眼神复杂地瞥了他一眼:“cici是男孩子。” 汪烙棘:“.…..”所以为什么要给一个男孩子起名叫cici啊喂?! 一时有点尴尬。 焦蕉看得出来汪烙棘并不是这么喜欢这狗,便说:“你看啊,土狗虽出身草根阶层,但他勤劳忠实勇敢,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我这个傻儿子不娇纵好养活,它很可爱的,还会抓老鼠呢!” “抓老鼠……你确定这不是猫?”汪烙棘看着那条大黄狗,半会儿后蹲***来,颤颤地摸摸它的头:“你主人给你起的名字还挺洋气的。” Cici甩了甩头,又眯上眼睛继续睡了。 * 当晚,汪烙棘因为良心不安而失眠。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他一整晚都在担心有鬼从门缝里飘进来…… 第二天,他顶着个快要垂到地上的黑眼圈出了房间,神魂出窍地挪到楼下吃早餐。 “早啊!汪先生,”焦蕉依旧活力四射。 “早……”连简简单单一个“早”字,汪烙棘都是花了大力气才说出来的。 楼上焦花的架子鼓声澎湃激昂,他们早已习惯这撞击心跳的噪声,淡然地在饭桌旁用着标配早餐。 汪烙棘依旧主攻水果,不过他没有肆无忌惮地吃,因为待会儿要进行工作,他怕吃多了会水肿,腹部也会涨起来。 “今天你的工作呢,是给咱果批市场新开的进口水果区剪彩,”焦蕉翻着记事本,“服装都给你备好了,还有专门的化妆师。” 小叶眼前一亮,“没想到你们还挺专业的。” 焦蕉一抹鼻尖,有种甲方金主爸爸的气势,“那是,啥都给你家老板准备好了。我舅已经在那等着了,我们吃完就出发吧~” 他两三口把碗里的粥喝完,临出门前又在桌子上给他姐留了张小纸条。 汪烙棘吃饱了就起来站一会儿,因为怕会养出一个大部分中年男人都逃不过的“富贵肚腩”。 因为困,他伸着懒腰打起哈欠,还悄悄地看了看旁边的焦蕉。 男孩是站着的,正伏在桌上专注地写纸条,因为吃饱早餐后心情愉悦,他还细细声地哼着小曲儿:“大浪大浪大浪大浪大浪大浪大,大浪大浪大浪大浪大浪大浪大浪大……” 那撅起的小屁股随着歌声扭来扭去的,饱满的弧度圆润得刚刚好,将棉布裤子的布料绷得紧致光滑。 汪烙棘没忍住将目光停留在上面,挑了挑眉:似乎,还挺有弹性?那手感会不会很不错? 草,好想…… 在这污浊的恶念萌生的那一刹,他脑筋运转的速度远远及不上手掌的速度,猝不及防地,“啪——” 汪烙棘甩了自己一巴掌。 这个男人,以此极端而残暴的手段来避免自己想入非非,防止自己就此沦为觊觎甲方屁股的禽兽。 一旁的小叶看见此幕,惊得连手上的桃子都掉了:卧槽老板中邪了吗?!怎么疯起来连自己都打?!挖槽挖槽?! 汪烙棘强迫自己把焦蕉那诱人的臀部想成是小叶的屁股……想了十多秒后,宣告放弃。 这样的后果太过惨烈,再想下去,他怕是要自戳双目。 于是他又强迫自己将目光转移,从焦蕉的屁股转移到人家写的纸条上去—— “花花,今天太阳很好,记得吃早餐哦~” 男孩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每次落笔都融汇了他对姐姐的爱。这字写得很大,末了他还在旁边画上一朵小花。 有点幼稚,却出奇的可爱。 汪烙棘面上无什么波澜,却看得心痒,无端地就想搭话,于是他戳戳焦蕉的腰,“欸。” “嗯?”焦蕉把纸条压在桌上,直起身来转向他。 “呃,”话头是起了,但汪烙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没话找话:“待会儿……提醒化妆师帮我遮遮黑眼圈。” 这话蠢死了,就算不说化妆师也会做吧? “黑眼圈?” 焦蕉比汪烙棘矮上大半头,于是踮了踮脚尖,想去看汪烙棘口中的“黑眼圈”在哪,却好像没怎么看到,疑惑:“有吗?” 男生像头好奇的小梅花鹿,毫无杂念地凑向汪烙棘,细嫩的鼻尖和柔软的唇瓣近在咫尺,连若有似无的呼吸都那么有存在感。 过于靠近的距离总会使人不安,若是到了这种相互感受气息的距离,就更是令人心潮作动。汪烙棘的心跳顿时加速,将脑袋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 焦蕉却是非常仔细地查看着他的眼圈,“没有啊,汪先生,你的眼睛很漂亮。” 心思单纯的男孩实话实说,汪烙棘的眼睛确实很漂亮—— 深棕色的瞳孔,宽度正好的双眼皮,浓密的睫毛给眼角处添上了一条流畅的“天然眼线”。 别说黑眼圈,连条细纹都没有。 连焦蕉这种善于忽略美的直男,都忍不住为其心颤。 “有,我昨晚没睡好,眼袋也重,就、就遮一遮吧。”汪烙棘将无处安放的目光投在地上,一双薄薄的眼帘半垂下来,显得没什么情绪。 实际上心痒难耐。 没想到这身经百战的狗男人,花样百变撩人无数,也有被一个钢铁小直男撩到的一天。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暗中观察的小叶将这一幕收归眼底,觉得这俩人有些不对劲:直男会凑这么近讲话吗?给里给气的这是要亲嘴儿吗? 觉得奇怪的不仅是小叶,还有焦蕉。纵使再木讷,他也感觉到自己和汪烙棘现在之间的磁场有些怪异,大概是一时又失了保持距离的分寸,于是自觉地从对方面前退开些,尴尬地低了低头。 “哦,知道了,”男孩用嘴咬开笔盖,在记事本上认真地写下一项—— “汪先生,黑眼圈,化妆师,要遮一下。” 句首还画了一个大大的星号,以表示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让汪先生保持帅气,是最最重要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其实焦蕉昨晚也没睡多好。 因为他总心心念念着汪烙棘的那些“丑闻”,一来担心市场未来会不会因为请了个“劣迹斑斑”的代言人而被抵制,二来是在思考那些新闻到底是真是假。 路上的时候,他偷偷地瞄了汪烙棘两眼,内心活动很是复杂,有很多事情想问又问不出口。 男孩揣着点小心思,支支吾吾的,“汪先生,问你个事儿呗……” “问。”汪烙棘随口应了。 “.…..算了,没什么。” “……” 焦蕉一想到自己冲上去抓着人家衣领,口水飞溅地质问:“你是不是搞人女友当人仨儿了?!你是不是非法集资诈骗粉丝了?!你是不是虐待施暴你家经纪人了?!” 这过于夸张的想象令他自己心有小悸:害,神经病才会这样吧。 * 他们来到果批市场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布置妥当了。 高傲今早五点多就起床,亲力亲为地运送开业花圈,取蛋糕、布置红礼带、果区招牌等,每一个环节都事无巨细地落实好,也难怪人家事业做得这么成功。 这人啊,勤快一点,老天就不会辜负你。 进口果区的剪彩仪式在早上九点十八分,这精准到分钟的时间是一位大师给定的。高傲听说这位大师是位活神仙,算啥啥准,于是花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元的巨资请人来定这开业日子。 大师看着黄历卜着卦,嘴里神神叨叨的,算卦的时候悄悄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刚好九点十八分,就顺口给了个“吉时”,说是保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现在刚刚八点,恰好还有一个小时给汪烙棘弄妆发,焦蕉把一个染着红绿金三种颜色的杀马特牵到他面前,介绍道:“汪先生,这位是托尼,咱村的,负责您的妆发。” 汪烙棘看着这位托尼老师那像打乱了调色盘的头发,右眼皮毫无预兆地跳了一下,预感十分不祥。 全能型小叶读懂他老板的神色,主动救场,“汪哥,不然我来吧,美妆视频我看不少,不说一千也有上百,或许能够一试。” 汪烙棘:“.….. 这个先不说,但你为什么会去看美妆视频?” 小叶:“.…..” 焦蕉好像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打量了这个托尼几眼,汪烙棘脸上的忧虑不减反增,也不知道这人会给他画出个什么鬼样子来。 焦蕉连忙给他们打下定心剂,“放心吧,托尼是咱村的理发好手,他很有才华,在美妆领域上也有涉猎。你看他脸上这个完美的妆容,就是他自己化的呢!” 托尼老师相当自豪地眨了眨眼,秀出闪着亮片的玫红色眼影,同时娇气地嘟起涂了斩男色的嘴唇,两颊红得有点像猴子屁股。 就,有点像泰国人妖酱紫。 “完、完美妆容?”汪烙棘和小叶双双倒吸一口寒气,焦蕉的直男式审美令他们深感疑惑。 托尼一翘兰花指,骑着牙一笑,“放心了啦,各种妆面我都能化,我之前还上过那种美妆培训班,业务能力绝对杠杠滴。” 汪烙棘牙臼发抖:“那托老师……不是,托尼老师,你是考证了?” 这年头连在脸上画画都能考证?! “考了,但没过。”托尼莞尔一笑,“或许是我化妆手法太过不羁,不太符合传统的美妆方式,风格比较偏向于free-style。” 汪烙棘:“.…..”Oh shit. 焦蕉拍拍托尼的肩膀,如托重任般说道:“兄弟,这里交给你了。” 他对于托尼的化妆能力很有信心,简单交代过后,便安心地离开了。 “你别乱来啊,”汪烙棘往后退了两步,惊慌地看着这托尼。 “焦哥都跟我说了,你今天要剪彩,这个好化啊,来个通勤装就可以了。”托尼说着,打开手机百度起了“通勤装应该怎么画”…… 小叶越看越不靠谱,总感觉他家老板英俊的脸旁即将毁于一旦,讪讪开口:“托尼老师,你平时比较擅长化哪种妆啊?” 托尼在根据汪烙棘的发色挑选合适的眉笔,回答道:“浓妆。” “怎么个浓法?”小叶想了想,他家老板天生丽质,可能不大适合浓妆。 “京剧妆和烟熏妆,浓烈的妆感,给你最极致的视觉效果,”托尼以前在戏班和马戏团都呆过,画起花脸来游刃有余。 汪烙棘在一旁听得冷汗直冒。 “人与人之间要多一点信任,你们既然选择了我,就要百分百相信我,”托尼用粉饼的扑子在手上试了试色,并来了句塑料英语,“trust me,OK?” “当然OK,”汪烙棘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眼神。 然后下一秒拔腿就跑。 再下一秒,他就被托尼抓了回来。 托尼不但为马戏团化过妆,还在里面表演过杂技,耍的是手举千斤顶和一阳指。这年头为了生存,没几项绝活还真混不下去。 他仅用两只手指边把汪烙棘给拖了回来,另外一只手的手指,负责将唠唠叨叨的两百斤胖子小叶弹开到百米之外。 “帅哥,别动来动去的啊,”托尼把汪烙棘摁在一张塑料太阳椅上,这市场边上一块露天的空地就是个临时的化妆室,阳光就是天然的打光。 正忙前忙后的焦蕉往这边瞥了眼,看见汪烙棘正乖乖坐在太阳椅上等待化妆,便安心下来了。 然而汪烙棘只是被吓得不敢动而已。 高傲走过焦蕉旁边,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某个地方,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怎么盯着人汪先生看呢?” “啊?”焦蕉回过神来,“有吗?” “有啊,”高傲提着他外甥的后领子将人扯走,“净在这儿看明星,快给我干活儿去!” 托尼很少给像汪烙棘这样的大帅哥化妆,他一般的客人都是村里的大娘或小姑娘,发挥空间很有限。如今有现成的试验品搁在面前,他高兴得一开场就把粉饼给摔碎了。 汪烙棘长舒一口气,“就这假白的颜色,摔了好,起码老子不用被化成个日本艺伎了。” 没想到托尼拿出了一盒婴儿爽身粉,说:“幸好还带了盒这个,就用这个代替吧。” 汪烙棘:“.…………” 在托尼老师下毒手之前,他耗尽全身力气把人推开,大骂道:“**妈的这玩意儿涂上脸不会毁容吗?你是打算在老子脸上刷墙灰吗?我靠这张脸吃饭的!赚钱的工具烂掉了以后你养我吗?!” 自从焦蕉那晚的心灵劝导后,最近这位号称“优雅绅士”的男人真是愈发解放天性,脾气什么的也懒得藏,随时能像条发疯的癫狗。 他夺过托尼手上那盒强生婴儿爽身粉扬了出去,好像在扬骨灰。 “啊……那就不抹粉了呗~”托尼委屈地嘟嘟嘴。 他淡淡定定地拿出了只遮瑕,“那就帮你遮遮黑眼圈呗,焦哥反复给我强调说你要遮黑眼圈,十分钟内讲六次,啰嗦得跟个老太婆似的。” “焦哥”俩字比镇定剂还管用,汪烙棘一下子就心平静和多了,看来焦蕉对他的话记得挺牢固。 几番挣扎后,汪大明星终于坐在凳子上,等待对方在他脸上搞工程,一副认命等死的模样。 没想到效果出来,托尼化得挺好。 化了跟没化似的。 也可以说是汪烙棘本来的底子就很好,单是描了描眉,给唇部上了点浅浅的红,男人深邃的轮廓就足够突出了。 至于头发呢,他连碰都不让碰。 托尼的手一靠近汪烙棘的毛发生长区域,这大明星立刻拿起一把修眉刀架在自己的脖子处,对准大动脉:“你要是敢动老子一条头发,我就把你杀掉再自杀!” “......”同归于尽都出来了,托尼老师还能干甚么呢。 妆发弄好后,焦蕉朝汪烙棘走过去,手里提着一整套深灰色的西装,递给他,“汪先生,你把这个换上吧。” 汪烙棘接过西装,哑然地看了这八十年代影楼风的衣服好久—— 款式老旧,颜色更是显老。硕大的黑色圆纽扣,宽大的肩膀位和烟囱似的裤管子…… 他一般只有在拍旧年代的戏时才会穿这种衣服。 “给咱爷爷穿的?” “.…..” 汪烙棘脸上嫌弃得就差没把“呸”字说出口,“这是要拍上海滩还是情深深雨蒙蒙?民国的服装拿出来干嘛?” 焦蕉哽了半晌,极其尴尬地说:“这、这不是民国服装,是我舅叫村尾那个裁缝给你做的……西服,您今天要穿来剪彩的,有人会给您拍照当宣传。” 汪烙棘:“…………”老子宁愿裸着。 焦蕉知道大明星穿惯高级货,对这种粗制滥造的衣服不大能接受,便极尽所能地劝道:“我舅的眼光可能……呃,他、他说,这个款式高级又时尚,既能穿出男人独有的……” 后半句的声量渐渐降低,他看着这套阿伯款西装,自己也说得没了底气,“……成熟气质。” 一旁不敢吱声的小叶眼看焦蕉蔫了下去,心生同情,帮腔道:“嗯,今年流行复古款,真的。” 说完就被汪烙棘狠狠地刮了一记眼刀,小叶再也不敢多嘴说半句话。 汪烙棘满脸嫌弃,但见焦蕉一副无措的样子,终究是没忍心让他为难,便不情不愿地答应穿上这套款式丑得惊世骇俗、裁剪粗得好像用脚缝出来的服装。 男人眼里含泪,强撑起最后一分倔强:“穿就穿,老子这张脸这副身材,就是套个麻包袋都好看。” 磨破了口舌的焦蕉和小叶热烈鼓掌,对这位爷竖起夸奖的大拇哥!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林子祥老师侠气冲天的声音把在场的三个汉子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小叶手机响了。 这群人的手机铃声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小叶一看来电显示,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赶紧到旁边接了起来,“喂喂?欸欸欸,您好您好,对对对,我是汪烙棘的助理兼临时经纪人……” 自从汪烙棘出事后,作为团队里仅存的一名工作人员,小叶是既当爹又当妈,不仅包揽了汪烙棘所有的生活起居事项,还连带负责了汪烙棘所有的工作安排。 这孩子,过劳肥至两百斤,短短半年内衰老了不止十岁。 “哪里有换衣服的地方?”汪烙棘随口问着,他环望一周也没看见个能换衣的空间。 对啊,这里是农贸市场……是要朕露天更衣吗? “那儿呢,”焦蕉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角落,“那边有个小公厕。” 男孩帮他拿过手里的西装,嘴里碎碎念地领着他走:“公厕里有隔间可以换,就是味儿大了点,您忍一忍。不过那里没地方挂衣服,我陪你一起过去吧,能在旁边照看着你些。” 汪烙棘的眼波脆弱地颤动着:“公......厕……?” 信不信老子哭给你看! 作者有话说: 下章我就搞糖,真的,一吨一吨地撒(虚假宣传.jpg 第27章 汪烙棘朝公厕走过去的背影,显得悲壮而凄惨,一步又一步,像是某个从容赴死的战士。 焦蕉在他前面走得欢快,步调轻松。 公厕里有个大水槽,水槽旁有条发黄的尿槽,散发一股浓浓的骚臭味,汪烙棘捂紧了鼻子也能闻见。 嘴边千万句脏话蓄势待发,他有点想把这公厕给炸了。不对,是把整个农贸市场都给炸了。 焦蕉帮他推开一个厕所隔间的门,“进去里面换吧,我在外面给你递衣服。” “......”汪烙棘被熏得不想说话,蹑手蹑脚地走进这个窄小的空间,生怕自己碰到任何一处肮脏的地方。 他掩起两扇短短的木板门,开始脱衣服。这门上不到顶下不到底的,从他的胸口开始刚好遮到膝盖处。 即使关上了门,汪烙棘的大半片胸膛、精致的锁骨、肌肉线条明显的肩膀和一整个脑袋,还有膝盖以下的腿部,也全是无遮无掩地露着。 这令他有种只把一个纸皮壳子围在身上的感觉。 于是汪烙棘心里又开始了一个劲儿的吐槽:这破门的设计不科学啊,人在里面上厕所的话,一蹲下,屁股蛋不全都被看见了吗? 焦蕉正一声不吭地等在门外,直直地盯着他看,以便随时准备给他递衣服,眼里光明磊落理所当然。 汪烙棘默默地啐骂着,把脱下来的衣服搭在门上,不经意地抬头,一下子对上焦蕉投来的目光。 汪烙棘、焦蕉:“.…..” 他们俩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大家面对面地站着,里面的人却在做着把身上衣服全部脱光的动作。 一种尴尬又羞耻的感觉扑面而来。 虽然汪烙棘此刻是裸着的,但其实说露也没露,中间的关键部位恰好被木板门全部遮盖住,没被门遮挡的地方都是能光明正大地见人的。 男孩也不是故意要盯着对方看,在他们的视线撞上之前,他的心思纯净得像贝加尔湖的湖水。 然而,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氛围弥漫在两人之间…… “这个门得改造一下,太旧了,”焦蕉挠挠鼻子,极其别扭地把目光挪开,看着布满青黑色霉点的墙边发呆。 “就是……这门真的是……”汪烙棘不自然地侧了侧身体,胸口和耳根泛红了一大片。 奇奇怪怪的,明明大家都是男人,怎么弄得跟个大姑娘换衣裳似的。 焦蕉呆呆盯着墙角发呆的样子,颇像进入什么也不想的贤者模式,但那作动的脚尖却显示出他其实很焦虑,内心有些不安分的东西在拆房揭瓦。 跟汪烙棘对上眼的那一下让他很不自在,口干舌燥的像极了上火的感觉。当男生意识到这是一种心潮萌动的感觉时,赶紧在脑子里像想起了他女友的样子—— 34D,甜美萝莉,长发如瀑,小红唇,大白腿…… 虽然这些都仅是他对素未谋面的“女友”的脑补,但!这些全都是汪烙棘所没有的! 是的,男生笃定道:胸、长发、女人,这些才会是令他有口干舌燥的感觉。 事实证明,自欺欺人的“笃定”根本无卵用。想这些并没有令他心跳加速的感觉,可回想刚才看着汪烙棘那半遮半掩的身体,心率却是直线飙升。 “衣服,递我,”汪烙棘连续喊了好几声,焦蕉都没听见。 男人只得用指节把门板“咚咚咚”地敲响了几下,对方才从出神的状态里回来。 “欸欸欸,在这里,”焦蕉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从小臂上挂着的衣服里抽出一件来,“给。” “发什么愣呢?”汪烙棘接过对方慌忙递来的衬衣。 焦蕉僵硬地笑笑,“没什么……” 多巴胺的分泌会使人亢奋,男孩的眼转子开始骨碌地转,时而看看结着蛛网的天花板,时而看看长满青苔的大水槽,时而又看看地上淌着水迹的格子瓷砖。 末了,他突兀地感叹一句:“哎呀,想我对象了,我的宝宝啊~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呢?” 汪烙棘一愣,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只也当没有听见对方那“随口”讲出的话语。 焦蕉的嘴巴里不断地碎碎念着,像是一个僧人在念佛,听着像是无心而出的自言自语,其实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刚才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对汪先生的想法吓了他一跳,不仅有一种怪异感,还有一种背德感。 于是男孩幼稚地催眠自己:口里时常念着,心里自然也就会念着。 只念着她,不念着别人。只念着女人,不念着……男人。 这样,就不会对女友产生一种的背叛感。 汪烙棘把薄薄的白衬衣穿在身上,裁剪适合的衣服将男人身体上的肌肉纹理勾勒得刚刚好,就是衣料有点过于劣质,那领口边扎得他脖子发痒。 男人忍不住又加深了眉头,敲敲门板对焦蕉说,“裤子。” 养尊处优的影帝先生对于这种臭气熏天的恶劣环境很是嫌弃,加快动作想要赶紧换完,导致换裤子的时候差点一脚踩进屎坑子里,气得他用六国语言骂着脏话把最后的西装外套也给穿上。 于是焦蕉又获得了一个支撑“我女朋友比汪烙棘要好得多”的论据,他在心里想着:没想到这位汪先生还挺能说脏话,那些骂人的花样儿我以前都没听过,真叫一个脏啊。 看吧,我家“宝宝”就从不骂脏话,软软糯糯口吐芬芳。 是的,女人就是要比男人要可爱! “好了,我换好了。” 那个“没有胸没有长发”、“满嘴脏话”、“不如女人可爱”的男人换好一身整齐的西装,皱着眉从厕所隔间里走出。 衣服竟意外地适合,并且很好地诠释了何谓“人穿衣,而不是衣穿人”。 汪烙棘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再宽松的衣服也能被他完美的身材而驾驭。 衣服的款式再老又如何,套在好看的人身上就变成了“故意做旧”,不那么整齐的针线也变得像是为了时尚蓄意而为。 “还行?”他试探着问了句。 这个问着“还行”的男人,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精致的复古韵味,头发没有被特别打理过,所以相互有些凌乱地交错着,却因为身上的搭配而显得别具一格。 像是从上世纪的杂志封面中缓缓走出的男模,就是手指尖还缺一根白烟缭绕的雪茄。 焦蕉当场看愣了。 似乎……没有胸没有长发的人也可以很有魅力,满嘴脏话也可以被轻易原谅,浑身上下哪里都比女人要可爱…… “我去,二舅他奶奶个狗腿子,”这回轮到村娃子爆脏话了。 汪烙棘:“??” “真有这么差吗?”他颇有怨念地喃喃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套着的廉价西装:“好像是挺丑的……” “不丑不丑,”焦蕉定了定神,咬着下唇为他理了理衣襟,“汪先生,你穿上这套衣服很帅,是真的好看。” 何止是好看,男人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他把这一套造价不超三百块的村口裁缝成品生生穿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高定感。 “真的好看?”汪烙棘被夸得有点心花怒放。 焦蕉眉飞色舞地使劲夸:“超级无敌宇宙爆炸式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式好看,螺旋升天托马斯全旋式好看!” “就,还行吧,”汪烙棘语气淡淡,显得对于这些夸赞毫不在乎。 然后,男人默默地将下巴仰高45度,微微侧着脸,露出自己完美而流畅的下颚线。肩膀朝后张开、腰腹臀部全都收紧,将身体肌肉绷成最显眼的状态。 为了显气质,他双手插兜,露出一副随意闲适的潇洒之态。 实际上这条裤子并没有兜…… 汪烙棘的脸上就欠欠地写着一句话:朕就是出自上帝之手的艺术品。 焦蕉咽了咽口水,又强迫自己开始了对“小女友”的新一轮脑补:女人比男人好,女人比男人好,女人比男人好...... 作者有话说: 焦哥:我骗我自己.jpg 第28章 走出公厕十几米的时候,焦蕉红着脸快步走在前头,汪烙棘则还在摆弄着他脖子上的领带。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刚才在公厕里干什么了…… 男人用眼睛瞥着走在前面的焦蕉,心里毫无由来地又想到了网恋的事。 诚然,焦蕉是个好男孩。欺骗这么一个耿直又单纯的男孩,令汪网骗这一天里都郁郁寡欢,始终被不安的良心所折磨着。 现在每次看着焦蕉,他都很难若无其事地面对,这种心情很复杂,就像舔着舔着棒棒糖,忽然发现糖里有只屎壳郎。 这是倒了大霉。 汪烙棘却不太清楚内心那种倒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究竟是因为网恋遇着个熟人?还是因为知道对方绝对不可能喜欢自己? 他记起自己在网上那些嗲声嗲气的撒娇,那些甜言蜜语的哄骗,现在想来,连自己都觉得想吐。 对方是很吃这一套的,软、甜、可爱,这一切是建立在女人的身份上,而不是一个男人。 当初只是因为一时兴起,贪玩得该死,想着戏弄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打算聊个两三天的就把对方给甩了。 哪里想到越聊越上头,对方的可爱和直爽隔着一个手机屏幕都能将人俘虏。 更没想到,对方是真的走了心。 后悔的感受太过煎熬人,特别是面对一个自己不想伤害的人,后悔的滋味更像是在受刑。 眼看焦蕉构筑在这个谎言之上的期望愈发胀大,汪烙棘想:到底还是要说出来的,不能让对方越陷越深。 他正想着要何如解释这个事情,前面的焦蕉便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等他。 待到汪烙棘跟上来了,焦蕉便喊他一声:“汪先生。” “嗯?” 焦蕉忽然严肃起来,用一种向军师讨教的恭敬语气说:“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嗯,说,”汪烙棘正低头摆弄着脖子上的领带,觉得怎么绑都好像怪怪的,不是位置偏了就是绑得不标准。 焦蕉搅了搅十只手指,说话的语气有些低落:“就是啊,我的宝宝不回我消息……” 汪烙棘心不在焉地应着:“什么宝宝?” “就是我那网恋对象。” “啊?!什、什么?!”汪烙棘紧绷的神经一下子炸开,连退五步,扯着领带的一使劲,差点没把自己给勒死。 犹如惊弓之鸟。 焦蕉见他大惊失色的样子,不明就以:“怎么了?” “没、没……”汪烙棘强装淡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刚才脚边有只蜘蛛爬过而已。” 这日子一天天的真没法过了,他被自己这脆弱敏感的神经整得快疯。刚才焦蕉那句话一出来,正好跟他想着的事情重合,他还以为对方能读心呢。 男人没出声儿,扯了扯勒得慌的领带,缠在心头的感觉不知是烦躁还是害怕。 “你这是要给自己打个死结呢?我帮你吧,”焦蕉伸手去帮他把领带解了,打算重新再绑一次。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汪烙棘这样说着,脚下却是一动不动,让焦蕉走过来帮他绑领带。 男孩一边交叠着领带,一边把刚才没说完的事情继续说,“汪先生,那天你不是让我加我宝宝的微信嘛,我把我的号给她了,可是她好像一直没加我。连游戏上的聊天消息也没回。” 汪烙棘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可能是她在忙,没看见消息吧。” “可能性不大,以前她不会这么久都不回我的。或许是我提出加微信,把她吓到了,我太唐突了是不是?” “不是,你……”又一股内疚感袭来,汪烙棘宽慰道:“不是你的错,你别太紧张了,她没加你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一切都他妈是老子的错。 在此之前,汪烙棘从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人会因为他是个男的而希望落空。 “那她为什么不肯加我呢?”焦蕉扁扁嘴,有些难过。 “或许,她是不想让你知道她的、她的……”汪烙棘顿了顿,缓了好久才把这三个字说出来:“真面目。” 他忽然很害怕,害怕谎言败露的那一刻,当所有面具被撕裂,露出的真面目将会是狰狞的。 会把这个心存期待的男孩吓跑。 可焦蕉却似乎心有不甘,“即使她长得丑,长得像猪八戒乔碧萝黑山老妖,我也不介意。” 汪烙棘一愣,“不介意?她可能……会跟你想象中的相差很远,甚至是截然相反,你也不介意吗?” 焦蕉神色黯然,目光却很坚定,“世界上有无数种可能性,但无论我遇见的是哪一种,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的是那个人,而不是一种可能性。” “你……”汪烙棘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可能性的存在并不能阻挡我对一个人的喜欢,”焦蕉无奈又甜蜜地一摊手,“可能对方很糟糕,但我就是喜欢她,能有什么办法嘛。” 汪烙棘的心沉沉地发出了一声“咚”,像一个古老的大钟在晨雾中苏醒,被钟杵重重地撞出了无尽的回荡声。 此时,这相互缠绕的领带就像一个封印住这男人的结,让他乖乖地杵在原地,无法动弹,任由男生细白的手在他面前绕来绕去。 “好了,绑好了,”焦蕉对此很上道,两三下便绑出了一个漂漂亮亮的领带结。 纵使这过程很短,汪烙棘却很享受这种近距离被服务的感觉,因为这“服务生”是焦蕉。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介意对方绑个中国结,那他就可以拥有更多享用这种“服务”的时间。 有那么一瞬间,汪烙棘忽然好希望自己真是个34D的巨乳萝莉。 哪怕没有34D,哪怕不是萝莉,只要是个女的也好啊。 汪烙棘在这边默默地泥塑自己,焦蕉却早已跑到了那边,忙着准备待会儿的剪彩活动。 “焦哥,这里出了点问题,”一个帮忙准备现场的大叔叫住他。 焦蕉脚步一顿,“怎么了?” 大叔满脸愁云惨雾,指着那个待会儿剪彩时要揭的招牌,“你看这个,印错了。” 焦蕉一看,差点两眼一黑,上面的第一个字印错了,把“沙扁村水果批发市场进口区”给印成了“少扁村水果批发市场进口区”。 少扁少扁……这是要提倡和谐社会少一点把人给揍扁吗? 焦蕉叹气:“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大叔挠挠头:“去取招牌的那个伙计不识字。” “.…..” 他愁得不行,白头发顿时就冒出来一根,离活动开始就剩十分钟了,男孩灵光一现,赶紧跑到隔壁街那家杂货铺买了只油性笔。 男孩搬来梯子,叼着笔爬上去,直接在招牌上那个“少”字左边添上了个“氵”。 路过的汪烙棘顺口丢下一句:“喂,小心点。” “知道啦,”焦蕉应着,手里的笔飞速划动来划动去,他要使劲给那个“氵”涂黑加粗,这样字体看起来才不会过于违和。 看着那个集传统手写工艺与现代印刷技术于一体的招牌,男孩无语道:“就这样吧,先凑合着……” * 剪彩仪式开始,现场布置得相当有乡村暴发户……不是,是乡村个体商户的气息。 一道充气的红色大拱门横在铺面门口,旁边的充气机“嗡嗡”地震动着。两排开业花篮齐刷刷地杵着,大红大紫看得人眼花缭乱。幕布盖住后面那个硕大的招牌,等待剪彩嘉宾去揭开。 现场处处洋溢着鲜红色的喜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婚庆策划公司给布置的。 为了让现场显得好看些,焦蕉还让人在地上随意摆放了好几十个五颜六色的气球,看着就热闹些。 没想到,体态笨重的小叶误入此危险的“地雷区”,好像一台巨型的碾压型坦克,一不小心把气球全给踩爆了。 看着胖子甩着肉在“噼里啪啦”炸裂的气球堆里蹦来跳去,汪烙棘捂着额对旁边负责会场布置的人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那胖子,他真不是我助理……” 区域门口放着个讲台一样的大桌子,铺的还是鲜红色绒布,放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小金鼎,不过这回没插那擎天柱似的大香,而是插了三根细细的小香。 桌上也没再放一只脆皮烧猪,而是摆了个脸盆大的祝贺蛋糕,上面用奶油写着“步步高升”和“洪福齐天”。这八个字很好地掺和了升官发财和福如东海的寓意,就是没开张大吉的意思在…… 汪烙棘看了这个蛋糕很久,最后忍不住发出一声灵魂疑惑:“这蛋糕确定不是你们的竞争对手订的?” 焦蕉没心没肺地答道:“你怎么知道?回头我还得谢谢人家呢。” 汪烙棘:“......”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离剪彩典礼只剩最后五分钟,各岗位的伙计都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必须来点金钱的气息,”高傲说着,在前桌上摆上了一只沙包大的金蟾蜍,通体金得发亮,口衔铜钱,背负沉甸甸的钱串子。 金光闪闪!富贵逼人! 焦蕉捧起这只肥硕圆滚的三足蟾蜍,皱眉道:“舅,这只旅行青蛙……?” “你懂什么,”高傲把焦蕉手里的“财神爷”抱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回去,“那位大师说了,得金蟾者必大富也,这只东西开过光的能吐宝发财,财源广进。” “封建迷信要不得。”焦蕉轻嗤一声,“多少钱买回来的?” 高傲像捡了个大便宜那般得意:“两万八,划算得很。” 焦蕉两眼一黑,他迟早得削了那招摇撞骗的死神棍。 汪烙棘趁着活动前的空隙抽了口烟,当看见高傲过来时候,他的眼珠子差点没“咕嘟”一声掉下来—— 因为对方和自己穿着完全一样的衣服。 他愣愣地盯着高傲身上那套和他一模一样的西装:剪彩嘉宾和主人家撞衫了,这是什么操作?是什么复制粘贴的批发服装吗?还是他们村的裁缝店只会做这一套服装? 暖心宝小叶秒懂他的神情,连忙宽慰道:“汪哥,呃……没什么的,撞衫不尴尬,谁丑谁尴尬。谁跟你撞衫能讨到便宜啊,你赢了你赢了。” “问题是,这衣服是他给我安排的,”汪烙棘疑惑道,“他为什么要故意跟我穿一样的衣服?” 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焦蕉补充解释道:“我舅……嗯,他想跟你穿同款。” 汪烙棘:“.…..”还能自己给明星安排同款的? 焦蕉想了想,又觉得“同款”这个词不大妥当,又说:“不是,就是……配套的。对,他想跟你穿配套的,兄弟装。” 汪烙棘:“??” 小叶插一嘴:“高老板他在以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他作为粉丝最赤诚的爱。” 汪烙棘:“.…..就你有嘴瞎逼逼。” 于是剪彩仪式上,站着两个穿一模一样衣服的男人,除了样貌天差地别,他俩浑身上下打扮得就像一对双胞胎。 汪烙棘面带微笑,目光直视面前的人群,嘴巴却低声在高傲的耳边说道:“高老板,你知道吗?如果这是在某个发布会活动上,我们这样穿法是要被被骂麦麸的,或者直接挂上热搜标题‘某某男星撞衫,上演圈内宫心计’。” 高傲非常欣喜:“这么棒啊?!” 汪烙棘:“.…..”算了,对牛弹琴。 面对台下一众村民,高傲端着一副成功企业家的声腔,宣布剪彩活动的开始:“尊敬的各位来宾、亲爱的各位朋友们,欢迎来到沙扁村农贸批发市场,今日春风送爽千山翠,瑞气迎临万象新……” “春风?”汪烙棘听着这俩字,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高挂的夏日烈日,眼睛差点被刺瞎。 焦蕉心有灵犀似的,凑近一些对他说:“不用过分琢磨,这开业词肯定是我舅在网上抄的,没改过直接念。” 汪烙棘:“.…..”行吧。 念完了一大段抑扬顿挫的主持词,高傲伸长了双臂搞搞抬起,“鸣炮!奏乐!” 男人话音刚落,礼花齐齐炸开,“嘭——!!!”崩出石破天惊的数声巨响。 汪烙棘被这巨响吓得左脚踩右脚,一个踉跄站不稳,直直地撞向了旁边的焦蕉;焦蕉矮小单薄,承受不住他的冲撞力,被撞得朝小叶身上挨去。 关键时候,小叶仿佛扮演防护墙的角色,如一个石墩子,刚如铁稳如松,被撞后依旧稳如泰山,身上的厚厚的肥肉又将焦蕉反弹回了汪烙棘身上。 满场的祝贺下,现场飘满五颜六色的小彩带纷纷扬扬地落下,每个人都捧着一个硕大的红色绣球,正要用剪刀将绣球上的红色布带剪掉。 没一个人能把带子剪开。 这红绸带的质量过好,三层编织,双线并裁。这剪刀的质量也过差,塑料的幼儿防护性剪刀,就是把废物。 现场一时有些尴尬,高傲脸色铁青:“这物资谁采购的?” 汪烙棘握剪刀的手开始抽筋,悄悄对焦蕉说:“……叫你家的狗来咬断。” 小叶蠢蠢欲动:“不然我来咬吧!” 焦蕉:“.…..” 作为现场的调动人,他急中生智,向旁边的五金店借来一把锯子,逐截逐截地给他们锯断。 锯绳的时间有些漫长,台上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发展为相互唠嗑,台下还有乡亲们嗑起了花生瓜子。 辛辛苦苦搞完这一环节后,焦蕉累得手都开始抖了,无力地催促道:“你们揭招牌吧,赶紧的。” 纵然过程曲折,但这流程还是要走好的。高傲和汪烙棘同时将绳子一拉,红布徐徐落下,露出铺位前醒目的招牌—— “沙扁村水果农贸市场进口区” 那个用油性笔添上去的“氵”还被红布蹭掉了一半的色…… 现场掌声一片,稀稀拉拉。 犹如那些教学机构广告上的成功人士那般,焦蕉面露自信微笑,高举着锯子,向在场的各位宣布道:“今天,很荣幸邀请大家来到现场。锯彩……不是,剪彩仪式,圆满结束!” 现场掌声一片,窸窸窣窣。 一波三折的活动终于结束,在场人士作鸟兽散,被拉来撑场面的那几个叔伯阿姨走得匆匆,赶着回家做饭和搓麻将。 只剩十来个个生意人把高傲团团围在中央,聊起日后的互惠合作,希望能趁机谈上几笔互利的买卖。 今天天气炎热,像脸盆那么大的太阳肆无忌惮地投射光和热,给整个世界裹上一层金色的油炸酥皮,晒得连石缝儿里的小草都在冒烟儿。 大家在烈日底下站了一个多小时,被晒得晕头转向的,穿着西装的那几位更是要被捂中暑了,内层的衣服全湿,连底裤都能拧出一桶水来。 “热死了,”身娇肉贵的汪大明星被大日头晒两晒,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 他碎着嘴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自己脚步浮浮,好像在踩不实的云端上行走。 意识到身体有点不适,男人趁着自己倒地之前,赶紧对身边的焦蕉说,“那个......我好像……快不行了……” 他可不想自己真晕过去了,以脸亲吻这被阳光炽烤得滚烫的大地。 “怎么了?”焦蕉见他脸色不大对,似乎还有想翻白眼的样子,赶紧搀扶着他。 “我头晕......”汪烙棘有气无力的,像一朵娇弱的黄花菜。 焦蕉连忙和小叶一起把人抬到树荫底下去。 市场旁边的空地有棵两百多年的老榕树,树下被一个圆环形的花坛围住,花坛上能坐人,经常会有几个扇着蒲扇在树下乘凉的大爷。 聒噪的蝉声见缝插针地穿透在闷热的空气当中,意识薄弱的汪大明星被半抬半捞地放在花坛上,像一条咸鱼被摊尸。 小叶见他老板脸色发白,顿时吓到了,“这不会是中暑吧?” “中暑?”焦蕉面带焦虑,用拇指按住汪烙棘的人中,“哎对,我有风油精!提神醒脑!急救急救!” 汪烙棘:“.…..??”别乱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给我海星和评论的小可爱呀~ 第30章 “药油在哪儿呢?”焦蕉在随身携带的帆布袋里掏掏掏,掏了老半天,终于掏出一小瓶药油—— 风油精。 他拧开瓶子,把无色的药油点在手指上,直接往汪烙棘的太阳穴和人中上抹。 此刻,极具攻击性的气味因子肆虐开来,直接从汪烙棘的鼻腔里钻进去,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体验到何谓“清凉无极限”。 整个脑袋被风油精的剧烈气味所萦绕,男人有种灵窍顿开的感觉,任督六脉都被几滴药油给打通了。 “好点了吗?”焦蕉关切地问,“要不要再来点?” “......”汪烙棘说不出话来,他被清凉过头的风油精熏得眼睛,时而有风吹过来的时候,更是刺激得泪腺疯狂飙泪。 “哎呀,汪先生你怎么又哭了?”焦蕉拿出纸巾来帮他擦泪,“多大点事啊,你死不了!” 汪烙棘眨巴眨巴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哀戚道:“不是哭……是辣眼睛……” 小叶将自己身上那件短袖宽松的衣摆掀起来,使劲地给他老板扇风,“汪哥汪哥,你不会有事的!” 霎时间,一阵夹杂着汗味与体味的狂风席卷而来,包裹着风油精的气味并驾齐驱,惨无人道地朝汪烙棘扑面而来,在男人的嗅觉上惨无人道地厮杀。 汪烙棘:你是想让我死。 见他的嘴半张微张似有话说,小叶以为自己的方法行之有效,把衣摆扯得更高,扇得更卖力了。 汪烙棘眼里的泪水掀起滔天巨浪。 “你、你别……”他晕晕乎乎的,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来,看着小叶的一双眼睛里含着无数执念。 “您说,”小叶潸然欲泣,像是在听什么遗言,抓住他的手颤声道:“哥,您说啊……” “你他妈别用个大肚腩对着老子,”汪烙棘半死不活地骂道。 “.…..”小叶委屈兮兮,默默把扇着风的衣摆放下来,盖好自己白花花的大肚皮。 什么主仆情,可拉几把倒吧。 树荫底下通风又阴凉,汪烙棘懒懒地半躺在花坛边,像极了村里那些随处席地而睡的流浪汉。 焦蕉用手指帮他轻轻地揉着两侧太阳穴,好让他能缓解一下头晕的症状。 男孩的指尖似乎自带疗效,不仅驱走了汪烙棘的眩晕,还把他内心的燥热也给拂去了。 大概休息了十多分钟后,在被热死边缘徘徊的汪大明星才感觉好多了,不过依旧享受着焦蕉为他按摩穴位的舒服感。 这破市场的代言,大概是他做过最辛苦的工作了,没有之一。 “啊!”焦蕉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站起身来,踩着“哒哒哒”的脚步声,急匆匆地跑去市场里。 不到几分钟后,男孩又“哒哒哒”地跑回来,怀里还多了一个滴着水的大西瓜。 “来来来,”焦蕉开心地把这硕大的瓜搁在地上,摇摇正摊尸的汪烙棘,“汪先生,我给你找来了个降暑降暑!冰镇西瓜!” 汪烙棘瞥了一眼,兴趣漠然。 小叶像模像样地敲敲瓜壳表面,听见发出沉闷的声响,“嗯,这瓜挑得好。” 挑瓜人焦蕉连连点头,语气里带点小骄傲:“是啊,我听这声音沉,这瓜应该是熟透了,甜着呢!” 富人总是不太能理解穷人的世界。从未亲自上街买过西瓜的汪烙棘皱起眉,一头雾水地听着这俩贫下中农的对话。 把湿淋淋的西瓜放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焦蕉从背后拔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大砍刀,男孩子调皮地将刀凌空耍了几下,赫赫生风。 “.…..切瓜就切瓜,能不能别搞那么多有的没的,”汪烙棘吊着一口气,依旧不忘嘴损:“耍杂技呢你这是?小心别剁着自己。” 被损了面子,焦蕉收敛了一些玩心,提起到对准那个皮脆肉厚的大西瓜,手起刀落! 一刀下去,圆滚滚的大西瓜被整齐地切成了两半,露出中间甜脆诱人的沙瓢,流出不少淡红的汁水,惹得周边的蚂蚁军团蓄势待发。 男孩利落地将西瓜切成几瓣,挑了里面沙瓢最大的那一瓣给汪烙棘,像献宝一样地递去给男人:“诺,尝尝~” 沙瓢是精髓,是这个瓜最甜的部分,他当然得留给嘴刁又事儿的汪大明星。 “切这么大块?”汪烙棘双手接过这块沉甸甸的西瓜,蹙了蹙眉。 这样吃西瓜,真的很不优雅,西瓜籽吐去哪儿?果汁不会沾到脸上衣服上吗?这么大一块,是要龇牙咧嘴地吃么? 他犹犹豫豫的,第一口就朝着西瓜的最中心咬了下去,规规矩矩一小口。 果肉被牙齿碾压成泥,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沙囊里每一个小泡都炸开在舌尖,释放出清甜无比的果汁,俘虏了男人每一个刁钻的味蕾,像最最清冽的甘露落在干渴的旱田上。 这皇帝,被一口瓜给取悦了。 男人仰天叹出一口空虚的灵魂,“啊~~~老子活过来了!” 焦蕉也啃了一大口,潇洒一抹嘴,和他一起仰天微笑:“好好好好甜啊啊啊啊——!” 小叶顾不上说话了,他已经“咔咔咔”地啃起了第二块,像只机械啃瓜的土拨鼠。 毫不怀疑,这胖子正垂涎欲滴地准备向第三块进发。 三个男人坐在农贸市场前的这棵百年大榕树下,汁水齐飞地啃着大瓣西瓜,黑色的小籽像机关*枪里的子弹,“突突突”地朝地面的泥土地里喷去。 这种乡下地方,连吐个西瓜籽都是无拘无束的。 炎炎夏日不再炎炎,清风里夹杂着些许牛粪的味道,阳光被交错的树枝丫切成细碎的光斑,星星点点地落在树根旁的水泥地上。 偶有几个提着菜篮子或是抓着活鸡的大婶从这里路过,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汪烙棘这个帅小伙。 然后很快被男人狼狈且不羁的吃态给吓跑了…… 有两三个青梅竹马的小朋友蹦蹦跳跳地跑过,手里拿着鱼嘴形态的泡泡机,留下嘻嘻哈哈的欢乐打闹声,还有一大串折射着七彩光芒的泡泡。 有个穿着浅绿色裙子的小姑娘骑着自行车经过,小小的随身听放着温岚的歌:“夏天的风正暖暖吹过,吹过头发穿过耳朵,你和我的夏天,风轻轻说着……” 只是因为一瓣简简单单的西瓜,夏风的凉意忽然就穿透了心田,所有宁静和惬意在空气中翩翩舞蹈。 这是专属于这一刻、这一片土地的美妙时光。 原本对于汪烙棘来说,这个夏天应该是悲哀而煎熬的,他被最信任的伙伴背叛,被钱财的铜臭味困扰着,被一无所有的挫败感虐待。 如今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境况。 就好像,快乐是种唾手可及的东西,不要钱就能换取一大把,晃着腿它就能蓬勃地从心底长出来。 这只是沙扁村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小角落,一片浓密的树荫,加上一个冰镇过的沙囊西瓜,还有时有时无的夏风。 三个大男人脱去一切的外壳与束缚,像三个极易满足的大男孩,享受着最简单却也最高级的快乐。 小叶由衷地对焦蕉说:“我觉得你这市场,单是卖西瓜都能发大财!” 焦蕉“咯咯咯”地笑得两眼弯弯,开始盘算着要多进几吨西瓜,把本月的营业额再往上冲一冲。 汪烙棘由衷地说道:“你们这里啊,算是个好地方。” 这已是他所能给这个陌生而穷僻的地方,最大的赞赏。 赞美的话刚出口,一坨黄白的鸟屎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这男人的眉心上,温热的液体顺着他挺拔的鼻梁一路流淌。 汪烙棘:“…….…..” 这个鸟地方,还真是不经夸。 旁边的焦蕉和小叶见证这一幕,笑容不约而同地凝固,讪讪道:“汪先生……”,“汪哥……” 汪烙棘像一个雪人般僵住,良久后叹出一口浑浊的气,“我懂,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 原来,人在倒霉的时候,连鸟都来欺负你。 后来整整一个下午,这位汪大明星都不顾仪态地在树下上蹿下跳,手里拿着十几颗捡来的石子,誓要把树顶上那个量产鸟屎的画眉窝给砸下来。 他狂野地嘶吼:“不铲除仇鸟,吾誓不罢休——!” 小叶死死拉住这可怜人:“算了吧算了吧……” 焦蕉在一旁淡定抖腿,轻轻附和道:“算了吧算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明儿休更。 第31章 一整个下午,结束工作后的汪烙棘都在房间里吹空调玩手机,没想到这种快乐肥宅生活,竟真会有一天轮到他的头上来。 有种提早退休的错觉...... 然而很快,汪烙棘躺在一床大红喜被上翻来覆去,抱着手机不得安生。 因为焦蕉不停地给他发聊天信息。 当然,这不是在微信上,而是在游戏的私聊框里,对方以“烤焦的芭娜娜”的名义发过来一大堆消息—— 焦蕉:“宝宝,你怎么忽然不理我了啊?” 汪烙棘OS:不是不想理,而是不能理。 焦蕉:“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汪烙棘OS:你没做错,错的是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焦蕉:“是因为你不想加我微信吗?那就不加呗,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汪烙棘OS: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焦蕉:“宝宝,亲爱的,我好想你啊,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汪烙棘OS:我……我也好想跟你说说话啊。 焦蕉这卑微得,就像一个真心错付的姑娘被渣男冷暴力,还苦苦哀求对方回应自己一声。 汪烙棘这狠心得,一句也没回。 男人的手指在键盘上反复徘徊,有好几次都已经输入了一大段文字,最终也还是没有勇气发出去。 他不仅是一个骗子,还是一个懦夫。不仅罪恶滔天,还怂得像一个孙子,怯弱又下作地逃避着自己犯过的错。 汪烙棘捏着他的手机,化身五官狰狞的咆哮帝:“为什么?!为什么你偏要是焦蕉呢?哪怕你是小叶都好啊!” 报应,这真的是报应。 他一个人在床单上滚来滚去,滚着滚着就睡着了,梦里经历了一遭折磨人的十大酷刑,被焦蕉鞭笞得体无完肤。 “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焦蕉化身地狱修罗,拿着一条带刺的长编,往汪烙棘身上狠狠地抽着。 “啊!啊……啊~~~”男人的哀嚎声变了调儿,痛苦地从喉咙里溢出来。 男孩没有因眼前人的奄奄一息而住手,他扔了手中染满血水的藤编,从背后抽出一把锋利的砍瓜刀。 他盯着汪烙棘下面的那处,幽暗的目光变得诡异而凶狠:“你不是要装女人吗?好,今天我就成全你,让你变成真正的女人。” 男孩一步又一步地迈着魔鬼的步伐,渐渐靠近被绑在刑架上的男人,手里的砍刀闪着致命的光芒。 汪烙棘已成逃脱不了的猎物,他只能声泪俱下地哀求着:“焦哥,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对不起,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我真的不能当太监啊啊啊……” 男孩的心已经被伤得麻木了,岂会因为一两句求饶而心软,他冷血无情地抬起汪烙棘的下巴,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句可怕至极的话:“现在说‘对不起’?晚了。” 他用下午劈西瓜时的凌厉架势,手起刀落!空气瞬间被一道刺眼的银色刀光破开! “啊——!”汪烙棘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地布满了整个额头。 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甚至已经错过了晚饭的时间。 刚才焦蕉过来叫他吃饭,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男孩怕里面出了什么事,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便见到汪烙棘还在睡。 这大明星睡得连肚皮都露出来了,四肢张开头毛乱飞,时不时地发出“哈鲁哈鲁”的打呼声,像极了他女儿香香睡觉时的模样。 爬上了年纪的人容易着凉,焦蕉便拉过被子帮他盖了盖,将风力强劲的空调调高了一度,并没有把人吵醒,任他继续睡。 暗色的房间里,焦蕉盯着汪烙棘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心想:“您应该是累坏了吧?今天早上被太阳晒得皮都褪掉了一层,汪先生,辛苦你啦。” 时间就这样滴答滴答地又过了三个小时,渐渐黯淡的太阳公公慢悠悠地下了山,换上雍容华贵的月亮娘娘来值班。 揉着乱糟糟的脑袋,汪烙棘晕晕乎乎地从床上坐起来,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他抬眼看到那台老式的“小状元”空调,才记起自己是在一个叫沙扁村的地方,是来搞农贸市场代言的。 他正睡在焦蕉的房间里,睡在焦蕉的大床上。 可能是中暑的后劲太大,要不是刚才的噩梦太过恐怖,他差点就埋在枕头堆里长眠不醒了。 这一觉醒来,恍若已经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啊——”男人洋洋地伸了一把懒腰,骨头软软地爬起来,极尽舒展着自己的长手长脚。 他走进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顿时清醒多了。 照着那面缺了个角的镜子,汪烙棘摸着自己的俊脸,发现下巴处冒出了几点小胡茬。 不过懒得刮了,就当是走随性派。 没吃晚饭,肚子还是有点饿的,他推开房门,准备到楼下去觅食。 趿拉着一双十块钱的家居拖鞋,男人晃晃悠悠地下了楼梯,他一转角就发现楼梯口杵着个焦蕉。 男孩靠在高傲房间的门口,脑袋半倚在旁边的墙上。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大浴巾,右手挎着个不锈钢洗脸盆,里面盛了些要用来换洗的衣物。 他左手还拿着个手机,坚强努力地输入着文字—— “宝宝,我们聊一聊吧,给哥哥一个哄哄你的机会啊!” 焦蕉一按发送,不到0.01秒的时间,汪烙棘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遁声转头,看到了静静站在楼梯阶上的汪烙棘—— 男人面目沧桑,站在楼梯的阴影里,像诈尸还魂的怨鬼。 吓得焦蕉差点把手机甩到他脸上。 “汪先生?你醒啦?”焦蕉余惊未消。 “嗯,有点睡多了,”汪烙棘多走了两步下来,与他站在同一高度,问:“你杵在这儿干什么?” “我来我舅的房间洗澡啊,不过他可能在洗,所以我还得等他洗完。”男孩扬扬手里的手机,“嘻嘻,就刷刷手机,打发打发时间咯。” 焦家就三间浴室,一间在焦花的房间里,一间在焦蕉原本的房间里,也就是汪烙棘现在正住的那间;还有一间则在高傲的房里。 焦蕉一般不会进姐姐的房间洗澡,也不想打扰汪烙棘这个客人,因此就只能到高傲的房间里洗了。 汪烙棘看他两眼,想了想,捏捏鼻子有话想说,但总觉得说不出口。 “或许……可能……大概……maybe……”男人支支吾吾老半天,不自然地道:“你要来我房间洗吗?不用等。” 焦蕉一愣。 这一愣仅仅是一瞬,却足以让汪烙棘捕捉到那双瞳孔里的迟疑。 害,没准儿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呢。 扭捏个屁,老子都不像是老子了!那个活得潇洒不羁随心所欲的汪烙棘呢?!那个有话说话有事说事的直爽汉子呢?!那个说好了不为情绪所支配的情场浪子呢?! 在心里狠狠地骂过自己一遍,他重新调整好心态,摆出一张对全世界皆无感的冷漠脸,淡淡道:“不要就算了。” 几乎是在他开声的同时,焦蕉脱口而出:“那好吧。” “………”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所以这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不就洗个澡,这俩人还僵持上了。 焦蕉是真的图个方便才想去汪烙棘房间洗的,至于汪影帝,他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毕竟演技精湛,装得还真像一副无私帮助好朋友的模样呢。 “那我上去了,”抓了抓脖子上的浴巾,焦蕉踩着个拖鞋“哒哒”地跑上楼了。 汪烙棘从饭桌的果盆上顺了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在衣服上随便擦两擦,就“咔嚓咔嚓”地啃着也上楼去了。 他进房间的时候,焦蕉已经冲进浴室打开了花洒。因为身上全是臭汗的味道,他的衣服上甚至已经结出了白色的盐晶,捂得脖子上都快长痱子了,实在受不了。 浴室里排气扇“呼呼”地轮转,花洒的水“哗哗”地直浇而下,男孩戏耍着拍打起身上的水花。 他用肥皂在身上均匀地搓出一团又一团的泡泡,香喷喷又滑溜溜的,把所有脏污和汗水全都冲干净。 后脚进来的汪烙棘关上房间门,一如常态地坐在床边玩手机。 他刷刷时政新闻,再刷刷体育新闻,最后再刷刷旧浪微博,各种类型的信息他都摄取一波。 这位过气影帝甚至关注了一堆他曾嗤之以鼻的八卦营销号,没别的,就是想看看最近又有哪个小明星忽然爆红了,又或是哪个行差踏错的倒霉蛋跟他一样糊掉了。 “今年金羊奖竞争激烈,宁涵有望再次冲击影帝宝座” “当红小生唐壶禄疑似被曝恋情,与某神秘女子同游柬埔寨” “印象派画家施逸的佳作再次被拍卖,成交价再创新高” “.…..” 林林种种的新闻标题、热搜标题,层出不穷,每一条都有专属的主角和焦点,有来日可期的歌坛新秀,也有红透半边天的流量小生。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被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新闻每天都有,只是不会再有他汪烙棘的名字了。 热度不会再是他的,人们的关注点也不会再是他的,娱乐圈这个名利场早就把他驱逐出场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提早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而已,虽然对于汪烙棘这个曾被众星拱月的大明星来说,“平凡”这两个字确实有点残酷。 如今,他已经是没有任何新闻价值的普通人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二更~ 第32章 焦蕉洗完澡出来,顶着个湿哒哒的头发,眨着双湿漉漉的眼睛,身上皮肤被热水冲刷得白里透红。 跟块出水豆腐似的。 坐在床边的汪烙棘一瞥眼,心里波涛汹涌,忍不住暗出声:“草,老子是脑袋里糊粪了,才让这家伙来我房里洗澡......” “哈?”焦蕉洗头时耳朵进水了,没听清对方絮絮叨叨地说什么。 汪烙棘把滚烫的大红脸别过去,不耐道:“没什么。” 曾经,汪大明星作为声名斐然的影帝级人物,无论是身材和颜值都是圈中极品,手上更是有不少令人眼红的顶级资源。这样的金主,谁不爱呢? 奔着人来的也好,冲着名来的也罢,扑上门来的莺莺燕燕那叫一个络绎不绝,都想着能攀上一树有钱还有颜的高枝儿。 后来,汪烙棘虎落平阳,那些靠利益维系的床伴也自然尽数散去,就是见到他也得掉头走。 野花野草都是长在墙头上的,风一刮来,你这堵墙倒了,它们难道还会念你过往遮风挡雨的情分吗? 汪烙棘懂,所以他从没想过放下尊严去找什么人。 这段时间以来,他靠徒手解决一切生理问题,自强自立,自给自足,自力更生。 可怜一只食肉兽吃斋念佛多日,体内蓄了一大股洪荒之力无法宣泄,连那小飞机都不知道被他击落了多少只。 如今焦蕉带着一身热腾腾的水雾和沐浴完的香气站在汪烙棘面前,不就是在玩火吗? 男孩身上有股很淡很淡的洋槐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气味罢了,廉价得在任何一家超市都能找到同款气味的香皂。 但此刻汪烙棘闻起来,却是莫名的撩人心弦。 是很诱人很诱人的香气。 “你……”汪烙棘忽然涌起一腔难以控制的冲动,想把对方拉过来,狠狠地在男孩那细白的颈脖上吸一口气。 啊,原来以前粉丝们给他写的那些什么“ABO”同人文,都是有科学根据的啊…… “我?”男孩不明就以地问:“我怎么了吗?” 单是这么看着,汪烙棘也觉得今晚的焦蕉格外可爱,另外,他觉得今晚的自己也格外难自控。 不过他再混球,也不会对焦蕉下手,对方可是比避雷针还直的那种直,拿个扳手来都掰不弯的那种。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挺混球的,是走肾不走心的那种混球。焦蕉是个干干净净的好男孩,不至于栽在他这么一个混球手里。 汪烙棘在心里自我忏悔了三百遍,心跳却愈发不按频率地搏动,他终于忍不住吐出了几个字,“你,好看......” “啊?”焦蕉对于他的这句话大为吃惊,密密的睫毛局促地扑闪了两三下。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汪烙棘假装说话大喘气的样子,“就、就我说你的睡衣,挺好看的。” 在说这话之前,他甚至都没留意到那上面的图案是一个Q版的海贼王。 那是一个戴着禾黄色大草帽的公仔,眼睛大大的,头发乌黑漆亮,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像初次见面时的焦蕉。 “噢,你说这个啊?”焦蕉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捏起自己身上的睡衣看了看,“淘宝29块9包邮,喜欢吗?链接发你。” 汪烙棘:“......” 我不想要衣服,只想要人。人有链接吗?包邮吗?能直接发我吗? 实际上焦蕉还是有点敏感的,一个见惯高级货的大明星哪能真看上这么一件淘宝爆款啊,但相比于对方觉得他好看,那么他认为,对方觉得这件海贼王睡衣好看的可能性更大。 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得掂量清楚的。 带着某些不安的念头,焦蕉心不在焉地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 只是这么轻轻地一拨发丝,空气里立马充斥着一股刺鼻的生姜味,堪比致命型生化武器。 是熟悉的霸王生姜洗发水…… 汪烙棘拱了拱发痒的鼻子,内心的那把烈火顿时被浇灭了一半,他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 “哦……”焦蕉撇了撇嘴。 男人生来就是欲望当头的生物,哪怕火灭了一半,依旧还剩一半,并且时刻有再燃起来的可能。 这种欲望在汪烙棘体内乱撞,他感觉非常危险,担心火焰随时破体而出,自己变成肆虐残暴的野兽。 再这样下去,他可说不准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 汪烙棘连推带搡地把焦蕉“请”出房间,含含糊糊地说道:“现在很晚了,我困了,要休息了。” “啊?” 焦蕉有点不解:这人不才刚睡过一轮吗?怎么又困了?婴儿作息吗? 不过他也没想过要在汪烙棘的房间里久留,于是礼貌地跟对方说了“晚安”,便乖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关门,汪烙棘犹有余惊地靠在房门上,急促地喘起了大气,又迅速冲进浴室里照顾昂头的“老二”。 幸好这睡袍宽松,没让对方看出些什么端倪,不然他真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对方可是直男!直男啊直男!是只喜欢大胸萝莉的钢铁直男!清醒一点! 这个向来只冲热水的男人,把花洒从“热水”拧到了“冷水”那边,将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凉彻骨髓的水流淌遍了他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正在极力地把那涨得可怕的温度给降下去。 明明以前他都不曾有这种难以自控的感觉,明明他有过更为惊艳善诱的床伴,明明焦蕉这个男孩并非有什么过人之处。 也不知是心动还是情动,又或者,只是想在这个孤僻的村野里抓住一些难得的慰藉罢了,未必就是真喜欢上了。 ——男人如此想着。 * 送完“客”没多久,汪烙棘这心脏刚刚降下温来,房门又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这敲门声好比午夜凶铃,怎么听怎么恐怖,再次把男人心里的警报敲醒,“滴滴滴”地响彻整个脑颅。 渐渐靠近那扇门,汪烙棘的身体好像被摁了个开关,再次“歘歘歘”地烧起来,不受控制地又开始了新一轮升温。 他怀疑自己是个煤气炉。 无论如何,如果是焦蕉的话,开门随便应两句就算了,不要讲太多,越讲心越乱。 如果不是焦蕉的话,那就是高傲或小叶,任选其一,估计都能令他直接阳痿了。 关上房间里的所有灯,汪烙棘这才打着夸张的哈欠,把房门一开,装出一副准备睡的样子,语气懒懒地问:“怎么了?” 这一说话他就怔住了,因为看见了焦蕉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嘴角,像只手足无措寻求帮忙的小动物:“汪先生……” 他们一个站在黑暗的房间里,一个站在光亮的走廊里,整个二楼都很安静,安静得只听见某只蟑螂爬过墙角的声音,安静得只听见面前男孩啜泣的声音。 焦蕉的眼里噙满了泪珠,急得快要哭出来,“我的狗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主要会搞感情线了 第33章 晚上十点半。 乡下的夜晚总是特别安静,不似拥有夜生活的城市那般喧嚣,连白天里叽叽喳喳的雀儿也不叫了,早早就回了巢里休息。 焦蕉洗完澡回了房间,才发现一晚上都没有看见他的狗。 cici一向是贪玩的,但这阵子天气太热,它总会早早跑回家蹭空调,有时躲在床脚边,有时窝在懒人沙发里,有时则会钻进书桌底下当趴趴犬。 可今晚cici好像一直都没出现过,焦蕉临睡前觉得床边少了点什么,才惊觉是他的大狗不见了。 男孩顿时慌了,这狗是他十五岁那年爸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现至今,cici已经陪伴他度过了十年的荏苒光阴,是他至亲至爱的家人。 要是不见了,可怎么办啊? 各种毒狗杀狗,偷狗抓狗的新闻通通涌进他的脑海里,焦蕉像一个担心儿子被拐卖的老母亲,顿时就愁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当务之急是把狗给找回来,多个人就能多份力量。 他舅和姐姐都睡得特别早,小叶哥打鼾的声音隔着一层楼也能传到他耳朵里。其实焦蕉最不想打扰的就是汪烙棘,可想到他午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多,晚上应该没那么早入睡吧,也就敲开了汪烙棘的房门。 “走,我们去把它找回来,”汪烙棘在睡袍外披了件衣服,便和焦蕉匆匆出了门。 两个人在沙扁村的各个地方找着,东张西望地寻找cici的踪迹,他们边走边大喊着—— 焦蕉:“cici!cici!cici!cici!cici!cici cici!cici!……” 汪烙棘:“cici cici cici cici cici cici cici cici cici ——!” 两人很卖力地喊着cici的名字,于是在这片空旷辽阔的乡野中,响起了一串类似于笑声的诡异声音,此起彼伏。 焦蕉:“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汪烙棘:“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以不远处的养殖大棚和果蔬种植基地为背景,深夜时分,阴风戚戚,有两个头发蓬乱的不明男子脚步匆匆,分别身着卡通睡衣和墨色睡袍,一个“嘻嘻嘻”地痴笑,一个“嘻嘻嘻”地傻笑。 场面一度很惊悚。 刚好路过而不知情的路人甲和路人乙,被此情此景彻底吓傻——。 路人甲:“那俩喝大了吧?看上去不大聪明的亚子。” 路人乙:“看样子是磕了药也不一定......” 路人甲:“比较像是中邪,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 路人乙:“天,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鬼上身了……” 俩人霎时惊恐万分,连摔带爬地跑走了。 月亮隐在片片云层的背后,幽幽地透出几丝清冷的光辉,落在路边那鱼塘的水面上,就七零八落地碎得不成样子。 狗,还是没找到。 焦蕉疲倦极了,刚洗的头发还半湿未干,入夜后的风有点凉,是能穿透皮肤的那种刺骨风,直直地吹到他湿着的脑袋上,将额边几条细碎的刘海“呼呼”地掀起。 “欸,别跑了,风大。”汪烙棘一把将他的手腕拉住,“别把自己给吹感冒了。” 焦蕉停了下来,脆弱的眸光隐隐在月色下颤动,像丢失了心爱之物的人,脸上全是无措。 他连声音都在发抖:“它会去哪呢?” “你先别急,”汪烙棘松开他,温柔地捏捏他的肩以示安慰,“急也不是办法啊。” 男人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这路又黑又多石头,你别到头来狗没找着,自己就先摔进池塘里,我可不捞你上来。” “.…..”焦蕉有些埋怨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手上的手电筒也快没电了,“cici会去哪儿呢?” “你好好想想它平时去过哪儿,沙扁村不大,但是现在天太黑了,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焦蕉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再急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像只盲头苍蝇那般胡乱地找吧。 “哎呀,”他一拍大腿,“不会是被铁叔家的大花勾走了吧,那大花就是只小狐狸精,我们家cici老是围着它转悠,夜不归宿,这就是一个沉迷恋爱的老翁会做出来的事!” 汪烙棘:“.…..” 想了想,汪烙棘很认真地分析道:“我觉得你家儿子吧,挺沉稳睿智的,应该不会有你这样的弱智恋爱脑。” 焦蕉:“.…..?” “再说,昨天我看见你的狗性情挺温和的,行为举止一切正常。狗在发 情时会很狂躁,你家狗看着像性冷淡,应该还没到交配的时候。” “啊……啊?”焦蕉用食指挠挠眉角,“好像是,他最近也没老往大花那儿蹿。” 汪烙棘捏了捏他的脸,放柔了语调道:“所以应该就只是贪玩,我们顺着每条路找找,总能找到的,这种家犬跑不远。” “希望吧,”焦蕉脸上的忧愁隐退几分。 乡间小路的灯瓦数不高,散发的光仅能照亮灯下一寸地方,整条路都暗灰暗灰的,像在朦胧不清的梦境中行走。 焦蕉心急不看路,总是走两步就踉跄几下,有次还差点被绊倒撞向路边的石桩子,看得汪烙棘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他只好在后面揪着焦蕉的后衣领,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你慢点”、“别急”、“看路”、“别摔了”…… “cici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养殖场,菜园篱笆上的狗洞,市场旁边的花坛,它跟大花的爱巢,我们都找过了啊。”焦蕉沮丧道,“都找了快一个小时了,不然汪先生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再找一找。” “说什么傻话,”汪烙棘弹了弹他的额头,“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找。” 捂着有些吃痛的额头,焦蕉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他的心窝好像被人点燃了一颗小火星,暖暖的亮亮的,忽然就感到很踏实,也仿佛获得了某种奇妙的安慰。 只因为汪烙棘那想都不想就冲口而出的一句话: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找。 焦蕉想:一个人肯在三更半夜的乡间里,穿着睡袍陪你在乌漆嘛黑的村里找狗,或许,这就是兄弟情吧。 两个人继续奔波在泥路上,寂静的夜里又响了一阵诡异的笑声:“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又找了快半个小时后,他们实在累得不行,双双坐在路边休息,准备歇好了再继续找。 这时,远处走来一个魁梧的身影,手上还牵着一条十分熟悉的大黄犬,那狗浑身脏得跟刚从化粪池里滚过一遭似的。 焦蕉一下认出了那条脏兮兮的狗子,尾巴上的毛像一个大的条形布艺拖把,脖子上还挂着他给它做的铜制狗牌。 “cici——?!”男孩脸上炸出惊喜的神色,马上蹦起来奔向那条狗,涌出两条黄果树瀑布泪。 把狗子牵回来的是一位老家东北的乡亲,他豪迈地把狗还给焦蕉:“大兄弟,大半夜俺是搁挺远滴凤沟子内嘎达来的,上南边儿溜达,内前儿跟媳妇儿散步呢。诶,瞧见一狗儿往内草丛里钻,脖上还套一狗板子。俺一瞅,介狗子弄啥嘞,完了看见狗牌上介字儿,得,原来是焦哥家那狗弄丢咧。” 汪烙棘只听懂一半。 焦蕉感激涕零地握住东北乡亲的手,一个劲儿地感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大哥,此大恩无以为报!改天来咱家吃饭!让俺舅给你整个铁锅炖!” 俩人相互作拱,像豪气干云的江湖拜把子。 汪烙棘:“......” 就不是很懂。 与东北大哥依依惜别后,焦蕉对着cici秒变脸,像一个严父教训离家出走的儿子,训道:“你知不知道我和你汪叔找了你多久?为了找你,你汪叔还差点一头扎进化肥堆里!” 它汪叔:“.…..”差点扎进化肥堆的那个不是你吗? cici蔫蔫的,耷拢着个圆乎乎的大脑袋,它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连“汪呜”一声都不敢。 汪烙棘惊讶于cici好像真能听懂焦蕉的那些狗言狗语,奇道:“你这狗还挺通人性的。” “是吧?”听见对方夸cici,作为家长的焦蕉转怒为笑,毫无原则地立马就原谅这狗子了,“我家儿子就是聪明。” 男孩像一位七老八十的老祖母,蹲在cici面前啰啰嗦嗦地念叨:“这么晚出去也不怕遇见坏人,有虫子叮怎么办啊?掉湖里了怎么办啊?不过你会游泳,但湖水很冷的……” 失而复得最珍贵,哪舍得骂啊。 汪烙棘缓缓蹲在他旁边,像一位七老八十的老祖父,伸手撸了撸狗子身上的毛,像摸摸疼爱至极的小孙子的头,“听见你爸说的了吧?他都担心死你了。” 焦蕉一边点头,一边帮狗子弄掉身上的杂草,“就是。” 汪烙棘叹出一口深重而悠长的气,拧了拧狗子的耳朵,严肃而认真地道:“别乱溜达了兄弟,乱跑的狗是要被做成狗肉煲的。” 汪氏鬼故事或许会迟到,但不会不到。 焦蕉:“.…..”这人的思想很危险。 cici:“??”狗子害怕。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密密挤挤的草丛里有虫子在叫,稻田里的青蛙也“呱呱呱”地唱起了多重奏,可在远处那无尽山峦的衬托下,这个夜晚还是显得很静谧。 踏着柔和皎洁的月色,焦蕉和汪烙棘两个人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还牵着一条屁股颠颠的大狗子。 “你说这狗是你父母送你的?那应该很多年了吧?”汪烙棘看着这傻狗子摇头晃脑的样子,再看看身边的焦蕉,觉得真是物似主人型。 “对啊,爸爸妈妈都不在我和姐姐身边,某种程度上来说,cici也是他们换一种方式陪在我们身边吧。”焦蕉说。 汪烙棘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点,焦蕉家里只有高傲这么一个长辈,平时就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父母,想来应该都是去世了。 心里泛起一阵怜惜与心疼,他拍拍焦蕉的肩膀,以示来自朋友的抚慰,“他们会在天上好好的看着你。” 什么铁汉柔情都是假的,这位汪大明星很少这么肉麻地安慰别人,说完了连他自己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焦蕉转过头来眨眨眼,“没有啊,也不是全在天上。” 汪烙棘:“.…..”这鸡皮疙瘩白起了,原来人家父母都还健在。 他为自己说错话而道歉:“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不用不好意思,我妈妈确实不在了,”焦蕉耸耸肩,“我十七岁那年她就得病走了,大概是郁结于心吧,小毛小病一直积着。再加上她心脏一直不好,也就没撑过去。” 焦蕉的母亲是一个温善若水的女人,是男孩童年里最值得怀念的存在。她走后,焦蕉每日每日,无不在思念这位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汪烙棘自己的父母都健在,所以并不是很能体会对方的悲戚,但死别的伤痛他是明白的,何况是与至亲天人永隔,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面临这人世间最大的苦痛,未免太过残酷。 想了很多更加肉麻的安慰话,他最终却只出口两个字:“节哀。” 因为再多的辞藻,再精湛的演技,也很难对别人的伤痛表现出“感同身受”。既然不是感同身受,那么再多的安慰也不会有太大意义。 没想到,男孩无比坦然地笑笑,“这么多年了,不节也得节了吧?时间这个东西,真能冲淡一切的。” “也是。”汪烙棘佩服对方的阳光与豁达,又想起焦蕉那句“也不是全在天上”,问道:“那你父亲呢?” “那老头儿在牢里呢,”焦蕉像开玩笑似的把这话说出来,弄得汪烙棘一时竟分不清对方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啊?你爸……” “我爸以前是村干部,刚开始吧,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官,可到了后面,这人到底没经受住诱惑,初心变得妈都不认识。这人一贪啊,心就黑了。”焦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那老头儿进去有**年了吧。” “十六岁那年,有一帮人上门来拷他走,我们一家才知道他受*贿了,我妈哭得死去活来,当场就晕过去了,我跟我姐抱一团,死活拉着我爸不让那些人把他带走,像俩疯子似的。” “后来呢?” “后来啊,不还是关进去了么?法不容情嘛。” 汪烙棘沉默地看着他,手轻轻地抬起,想要搭住男孩的肩,但犹犹豫豫地,终究还是放下了。 焦蕉谈及这些沉痛的往事,都是以一种很清淡的口吻说着,就像在谈论明天早餐吃什么一样,他说:“要不是有我舅撑着,我们焦家还指不成会变成什么样呢。” 男孩撅起嘴吹吹额上晃来晃去的细发,显得对心里的伤痛毫不在意。 很久了,很久没跟人说过这些往事了,久到甚至他都忘了,旧日的岁月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 那是他们家最难熬的时光,父亲入狱母亲离世,姐姐是个生活难以自理的智障患者。所有事情就发生在那么短的一年内,这个家庭就彻底坍塌了。 幸得有高傲这个有情有义的舅舅在,极尽所能为他们姐弟俩撑起一片天。而焦蕉这个尚未成年的男孩,也在一朝一夕间被推着长大。 他带着姐姐寄住在舅舅家,学着帮家里分担生活的重担,舅侄三人就这样相依为命,艰难又昂扬地活过了这些岁月。 后来,家里的种植业和养殖业都越做越大,果批市场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焦家拮据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这才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这日子。 “我舅真的是个好人,”焦蕉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儿的泪珠,感叹道:“没有他,我们姐弟俩真活不下去。” “高老板确实是个厉害又心善的人物,”汪烙棘认同地点点头,又说:“但是,你要知道——” 听对方语气一顿,焦蕉道:“知道什么?” 男人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们焦家也不单是靠你舅,你在这个家里也是顶梁柱啊。焦哥,你成长得很棒。” 焦蕉怔愣着,眼前的睫毛不住地抖动了一下。 这些年来,他像一棵极力拔高自己的小树苗,照料家里繁重的生意,照顾难以独立的姐姐,很努力地成长得既温柔又懂事,以最开朗的性格来面对生活中所有难处。 累吗?他是累的,很累很累。 但总是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没有人关心他是不是承受着逾越年龄的压力,因为他总是把这些隐藏得太好,像是一个未经世俗沾染的花骨朵儿;他总是笑得很灿烂,像是一个从小被幸福包裹着的孩子。 或许与汪烙棘比起来,焦蕉才是那个“最佳影帝”。 可如今,终于有一个人看见了他的累,看见了他的优秀和能干。还夸他说,你成长得很棒。 这就够了。 在此之前,焦蕉从未想过会与一个相识仅仅数天的人分享这些封尘的过往。这个叫汪烙棘的人吧,是第一个陪他聊这些事的人。 对方简简单单的一句“棒”,就足以抵消掉他这些年来所承受的所有辛酸与苦楚。 男孩鼻子一酸,有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泥路上,汪烙棘只当没看见,他背起双手来,默默地歪过头去,优哉游哉地欣赏起这村里无边的夜色。 汪烙棘忽然说了句:“想哭就哭,我给你个面子,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焦蕉被他逗得破涕为笑。 男孩没有哭得多厉害,他只是仰头看了看夜幕中不那么明朗的星星,似乎还能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父母带着他和姐姐一起躺在后院的禾草对上看星星,一家四口有说有笑,那是童年最灿烂的回忆。 只可惜这些幸福都破碎了。 他爸进了牢里以后,他妈妈很快也因为心脏不好而去世了,这个家,也就这么散了。 过往忽然变得好清晰,可是这些不再是只有焦蕉一个人知道了,世上多了一个人替他分享这些泪与笑交杂的记忆。 “谢谢你啊,汪先生,”这是一句发自内心的感谢。 男人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其实汪烙棘听了焦蕉的故事,内心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感觉品来有些畸形,因为它来自于他将自己的伤痛对比别人的伤痛,于是乎感觉自己遭的那些破事也不算什么事儿。 谁的人生没经历过些苦头呢,没准儿走在你身边的那个人遭的罪比你多多了。 虽然没有经历过相同的事情,所以很难对对方的经历产生共情,但了解对方直面苦难的态度后,多多少少还是能汲取一些慰藉的。 不过汪烙棘与焦蕉不一样的是,他是被信任的经纪人所背叛,才落得如斯下场,所以在整场劫难里,这男人还包含了多一种感情—— 恨。 焦蕉......应该是没有恨的吧?他想。 于是汪烙棘问:“你恨你父亲吗?” 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了,问这种问题不是坏心肠就是没脑子。 没想到焦蕉坦坦荡荡地说了句“恨”,他并不介意将自己内心的憎恨剥露出来。 “我恨啊,从头到尾,我和我妈妈、我姐姐,都被我父亲蒙在鼓里,他做了些什么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把我们一家人都笼罩在谎言之下,直到那些人把他带去坐牢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父亲,好像从未将我们当做是他的家人。” 焦蕉最恨的,是他父亲对他们一家撒下的谎。 那个男人,本该是他们一大家子的保护伞,可如果对最爱的人都不能坦诚以待的话,又谈何保护呢? 汪烙棘没发现指节早已被自己握紧得发白,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对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所以啊,我最讨厌欺骗。” 作者有话说: 汪网骗在火葬场的边缘摇摇欲坠。 第35章 “所以啊,我最讨厌欺骗。”焦蕉真心地对他说。 汪烙棘一愣,方才想说的那些话全被打回了嗓子里。 欺骗……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欺骗”这个词的严重性。是不是在焦蕉心里,世间罪恶千千万,唯有欺骗不能被饶恕? 男人哑言,脸色徒然变得煞白无血色,像一个背负了深重过错又不得宣泄的罪人,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所以一直欺骗焦蕉的人是他,是他汪烙棘。当谎言败露的时候,他就会成为下一个焦蕉最讨厌的人吗? 一种恐慌与担忧蚕食着男人的心脏,叫他想要遁地而逃,或者是拨着时间老人的钟表,让时间退回到他跟焦蕉在网上相识的那一天。 那样他就会在第一句跟对方打招呼的话里添上几个字:“我是男的。” 哪怕之后他跟焦蕉没有发展成网恋关系,甚至只是共同打过一场游戏后就再也不联系,也不会有此刻这般后悔。 焦蕉停下来回头看他,“汪先生,你怎么不走了?” 汪烙棘停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看着焦蕉,下唇瓣微阖微张的,像是有股声音想要挣脱喉咙逃出来,却被心牢牢地束缚住了。 他所注视着的男孩,毛茸茸的头发上和明朗的脸上都洒满了流水般的月色,好像一只披着银色绸缎的小精灵,任是再穷凶极恶的坏人,也不忍心伤害这样一个美好的存在。 “如果有人骗了你的话,你会原谅他吗?”汪烙棘蓦地开口问焦蕉。 其实他想问的是,如果是我骗了你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我肯用千百种方式说“对不起”,肯用千百种方式去弥补你,只要你肯说一句“原谅你”。 田间小径旁杵着一杆昏暗的路灯,有只孤独的飞蛾扇动着脆薄的翅膀,义无反顾地往那颗灯泡扑去,哪怕灯泡的光很弱很弱,它也还是这只飞蛾唯一仰仗的希望。 路灯的光映了些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透过他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窄小的阴影,高挺的鼻尖也是,精致的唇角也是,男人的脸被薄薄的灯光划出两半泾渭分明的区域—— 一半磊落地晾在光线之下,英朗得将焦蕉的心弦悄悄拨动;一半暗暗地隐在阴影之中,叫人看不清也读不懂上面的表情。 这张脸上的神情,正如这男人的心一样复杂。 焦蕉翘起嘴角,弯弯一笑:“你问我原不原谅啊,那得分情况。” “情况怎么分?” “骗财骗色不行。” “......” 汪烙棘没想过要骗他的财,一个富人再破落潦倒,也从不会去打贫民的主意。骗色倒是有想过那么一点点,但立足于现实,这似乎并不好得手。 想了很久,男人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那,骗心呢?” 不安分的夜风吹动了田埂边的野草,一只熟睡的瓢虫被晃动的草杆惊醒,慌慌忙忙地逃向更深的夜色里。 纵使只是一阵风、一棵草、一只瓢虫、一片夜色,它们在这世上也都有着各自的轨迹,没有谁想要去了解男人的这个问题,究竟是走了心,还是无意而问。 “骗心?那得拉去枪毙吧。”焦蕉半开玩笑地说。 汪烙棘跟着笑了笑,但这个笑并不轻松,不过幸得汪影帝演技精湛,得以将更为复杂的情愫隐藏在了眼神里。 焦蕉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问题,又补充道:“如果那骗心贼长得好看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改判无期徒刑,哈哈,监禁在我身边一辈子。” 莹莹月色下,有颗心毫无预兆地为此而波动,只可惜,撩拨它的那个男孩毫不自知。 汪烙棘琢磨了这番话好一会儿,总觉得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或说过,于是费着脑子想了好久。 直到看见焦蕉脸上那别有深意的笑,他才猛然记起,这是他刚出道时拍过的一部电影里的名台词。 “你看过我的电影?” “对啊。” 汪烙棘眉峰一挑,玩味地问道:“焦哥,难不成你是我的影迷?” 焦蕉想都不想就回答:“那倒不是。” “......” 自恃粉丝多的汪大影帝丢了些面子,尴尬道:“其实人与人之间可以多一些委婉,你说话不需要这么直接。” 焦蕉聊得起兴了,主动跳起来撞撞他的肩膀,“咱不是哥俩熟嘛!” “......”汪老男人不是很能get到年轻男孩这种自来熟的方式。 焦蕉竖起大拇指对他说:“汪先生,你那部电影演得太好了,我看得超级感动。” 汪烙棘很久没听过别人称赞他的演技了,道了句:“谢谢。” 听见这一句“谢谢”,焦蕉其实有点挺不好意思的,毕竟他以前从来没看过汪烙棘演的戏,也说不上有多欣赏对方。 今天下午他窝在家里有点无聊,便把汪烙棘的成名作搜出来看,想着随便打发一下时间。没想到这一看就上头了,男孩的心情跟着跌宕起伏的剧情起起落落。 奇怪的是,即使这是一部感人肺腑的爱情片,他对男女主之间的爱情也没有特别强列的感触,反倒是汪烙棘的独角戏令他完全沉浸在里面,随着男主角的命运而大喜大悲。 焦蕉第一次接触汪烙棘演的戏,才发现对方“影帝”这名号果然不是白来的,男人像是为了演戏而生的天神,那无与伦比的演技足以将每段戏份都处理得极具张力。 难怪这部电影会成为汪烙棘年少成名的踏板。 可这样一来,他就更加疑惑了,这样一位业务能力顶级的人,他真如娱乐新闻上写的那般......是个德不配位的影星吗? 想起汪烙棘在那部电影里的演绎,明显是一个对演艺事业心怀崇敬的人才会演绎出那样打动人心的戏。他真的会轻易把自己所热爱的事业毁于一旦吗? 焦蕉不理解。 “你有什么喜欢的演员或艺人吗?”汪烙棘假装随口一问。 他倒是想知道,究竟是那只出类拔萃的娱乐圈小妖精,能获得咱焦哥独一份的垂青。 “梁简啊,”焦蕉谈及偶像,眼里的小星星顿时被点燃,“我特别喜欢梁演员,他所有的戏我都看了不下三遍。诶你认识他吗?能帮我要个签名什么的吗?” 俨然一枚小迷弟。 焦蕉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口命中对方的雷区,汪烙棘忍住白眼:“......千选万选你选了个烂灯盏。” 这梁简是他在圈内最大的对家,血海深仇算不上,但狭路相逢是肯定的了。这两位大明星都不是什么善茬,碰见总要唇枪舌战一番,一不小心还容易爆发肢体冲突。 当年金羊的颁奖典礼上,这两位一言不合就在后台扭打起来,最后汪烙棘还是鼻青眼肿地上台领的奖。 汪烙棘轻嗤一声,百般不屑:“那个人的签名跟鬼画符似的,要签我给你签。” 焦蕉:“......” 男孩不满地小声嘟哝,“我在乎的又不是签名漂不漂亮,而是那签名是谁签的,任你签得跟大师挥毫似的,可汪先生......你不是我偶像啊。” 这话汪烙棘听着硌耳,呛着一股酸溜溜的语气斥道,“那梁贱有什么好,换个墙头吧,年轻人。” 焦蕉踢踢脚边草丛,闷呼呼地道:“换谁?” “我啊。” “......” 汪烙棘像一个站街的职业工作者,向对方激情地推销自己,“小哥哥,看看我吧,入股不亏!陪我一起走花路可好?” 焦蕉笑得满地找头。 “要签名吗?回去之后毛笔、钢笔、铅笔、圆珠笔、荧光笔,啥笔我都给你签一个,本爷最是宠粉,有求必应,血书都行!” “......” 回去的一路上,汪烙棘都在花式逗着焦蕉开心,老男人嘴贫起来好像一台移动的相声机,焦蕉笑得差点被我国领海的潜水探险队抓去当声呐。 到家以后,他们笑着互道了晚安。 一声“晚安”里掩藏着一些别的心思,却也谁都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只是有别于一句简单的客套话,大概是真的希望对方好梦吧。 当晚,汪烙棘躺在睡床上,狠下心来做了一个决定:快刀斩乱麻。 若是想让他和焦蕉之间的关系能良性发展,那么就不能,绝对不能让这份“欺骗”再继续下去。 再次登上游戏软件的聊天页面,作为冷暴力对方已久的“上火你就喝喝我”,他终于给“烤焦的芭娜娜”回了一条信息—— “哥哥,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说: 汪烙棘这个狗男人,他没有心。 第36章 经过今晚与焦蕉的那番交谈,汪烙棘能窥见焦蕉对于“欺骗”的厌恶。 那男孩似乎是毫无保留地信任他,所以愿意和他交心,可这份信任却在拷问着汪烙棘。 事到如今,他再也无法昧着良心欺骗对方,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感觉自己是脸见人而心不安,快要连面对对方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会想起焦蕉谈及“网恋女友”时的样子—— 眼角弯成一道小月亮,连眉梢都在飞舞。 焦蕉处处显示出越陷越深的征兆,可那不过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幸福感而已,无法兑换成现实。 开始的时候,汪烙棘因为懦弱和心虚,一直用冷暴力来逃避这件事,不负责任地将所有可能性*交给焦蕉去猜测,将所有过失都推到对方身上。 可如今,他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 于是他提出了分手,像是在亡羊补牢,悔之晚矣,只能及时止损。 男人想,总得让对方断了念想。 “哥哥,我们分手吧,”简简单单七个字,却是在用一把刀去割对方的心。 房间的隔音不大好,隔着厚厚的一堵墙,焦蕉歇斯底里的哭声还是清楚地传到了汪烙棘的耳朵里。 “哇呜——呜呜呜呜呜……”男孩用一层厚被子加两件大衣把头给捂住,嚎啕大哭。 一条没头没尾的分手信息令他霎时慌了神,恍如受到巨大冲击,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噩耗—— 我可爱的小女友,我最爱的宝宝,怎么忽然间就说要分手了呢?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作为亲手砍断这网恋的刽子手,汪烙棘自己也遍体鳞伤。 他以为自己能果断干脆地结束这段关系,天真地觉得只需要把这段网恋画上句号就可以。可当听见焦蕉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时,这男人还是无可避免地跟着落泪了。 “对不起……” 愁肠百结,悲从中来。 隔着一堵冷冰冰的水泥墙,两个男的各自蜷缩在自己的床上,熬过了这无人入眠的漫漫长夜。 * 第二天早上,这两位靓仔都挂着一双熊猫级的黑眼圈走出房间,因为昨晚他俩谁都没睡着。 不过焦蕉的好像更为严重些,因为他整个眼皮子都肿了,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明显是哭了一整夜。 小叶看见他老板一夜之间憔悴了这么多,急都急死了,赶紧拿来冰块给汪烙棘冰敷,“啧,赶快按住冰袋,给你这张糟糠脸做个急救!” 这位好助理又泡了一瓶绿茶灌他喝,还给他一刻不停地敲额头,听说这样能去水肿。 “好了别敲了,”汪烙棘把小叶的爪子挥开,“再敲我都要脑震荡了。” “哎哟我滴祖宗哟,你昨晚上去做贼了吗?”小叶捧着他老板市值几个亿的脸左瞧右瞧,“还是半夜起来翻墙出去蹦迪了?你这黑眼圈都快垂到地上了!皮肤状态也不好!” 汪烙棘无奈举手投降:“本人澄清:没做贼,没蹦迪,失眠了而已。” 一直放空的焦蕉朝这边幽幽地看了眼,从喉咙里飘出一句话有气无力的话:“啊......汪先生,你也失眠了啊?” 汪烙棘心虚地应道:“嗯……” 焦蕉心里起了愧疚:该不会是昨晚我哭得太大声,打扰到汪先生休息了吧? 小叶化身令人闻风丧胆的老妈子,一个劲儿地念叨:“汪哥你不是碰着枕头就能睡的吗?你看你这脸水肿得。” 汪烙棘被他吵得耳朵嗡嗡,烦躁道:“是个人就都会有失眠的时候。我昨晚水喝多了,尿频尿急总行了吧?”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就不好好睡觉呢?那眼睛跟自带烟熏妆似的,你今天还要拍广告呢。” 汪烙棘神情怏怏地敷衍道:“多刷点粉不就行了?” 急得团团转的小叶口无遮拦:“米开朗琪罗来了都救不了你这张昨日黄花脸!” “.…..你好吵啊,”汪烙棘快被念得厥过去了,“谁能把这胖子的舌头给割了。” 纵使这俩人再嚷嚷,一旁的焦蕉也没什么动静,小小的一瓣苹果,已经被他啃了快半小时了。 男孩眼神有些空洞,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有时会兀自叹气,有时还会悄悄地抹眼泪。 汪烙棘每隔半分钟就瞄他一眼,越看心里就越难受,于是他也有点吃不下了,默默地唉声叹气。 眼见力一流的小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意识到空气中飘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先是想到汪烙棘的性取向,又留意到焦蕉那同款黑眼圈,再结合这两人今早起来都困得跟八辈子没睡过觉似的。噢,吃早餐的时候,汪烙棘还时不时地偷看焦蕉…… 短短不到三十秒,小叶发散思维,顺理成章地推理出一些不大好的事情。 “嘶——?!”他倒吸一口寒气,一双眯缝眼睛睁得跟俩铜铃似的,惊讶地用双手捂起了嘴。 难道说……咱老板把甲方给搞了?! 哇塞,为了以后毁约不赔钱,汪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难怪他说宁愿去当鸭也不做这农贸市场的代言人。 真献身了?!卖一次一个亿?! 小叶这样自顾自地想着,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坐在他旁边的焦蕉,脑子一热地喊了声:“嫂、嫂子?” 坐在对面的汪烙棘正在捧着碗喝粥,听到这一句石破天惊的称呼,“噗——”的一声把嘴里的粥全喷小叶脸上了。 小叶:“.……..”Excuse me? 全程走神的焦蕉:“??” 汪烙棘脸色灰青地给小叶递纸巾,心里的余惊还未消下去,指了指焦蕉,问道:“你、你刚才叫他什么?” 小叶:“.…..” 求生欲在此刻飙到顶峰,小叶不想再被喷一脸米,便急中生智,“勺子。我只是想、想让小蕉给我递个勺子,我好盛粥……” 汪烙棘:“.…..”信你有鬼。 “可汪哥,你怎、怎么这么大反应啊?”小叶疯狂试探道。 男人一掌把这死胖子的嘴给打歪,淡淡道:“别问,再问自杀。” * 这三人各有心事,一顿早餐吃得心不在焉,末了还剩一大半,最后还是小叶风卷残云般地把它们都扫荡光了。 坐三轮车出发去市场的时候,他们途经村口那档算命的,坐在八仙桌前的江湖神棍一看焦蕉和汪烙棘这脸色,顿时预感一笔大生意来了。 “且慢!”老头大声一喝,还真把他们的车给喝停了。 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这个奇怪的老头,又齐刷刷地问:“干嘛?” 老头捋捋胡子开始揽客,对后车架上的焦蕉和汪烙棘说:“二位先生,我看你们印堂发黑气色欠佳,目光无神元神涣散,命里必有大灾大——” 这神棍话还没说一半,就被跳下车的焦蕉和汪烙棘联手把人档口给拆了。 男孩左一拳,“我锤得你印堂发黑!” 男人右一拳,“我打得你气色欠佳!” 男孩左一脚,“我踹得你目光无神!” 男人右一脚:“我踢得你元神涣散!” 大型施暴现场,桃木剑、驱鬼铃、焚香炉……各种趁手的工具轮番上阵,全被俩人用来教训这招摇撞骗的神棍。 这架势,连村霸见了都自觉绕路走。 焦蕉一拳把那个招牌砸爆:“杜绝一切封 建迷 信!!” 汪烙棘一脚把那个神棍掀翻:“清除一切落后腐朽!!” 被揍得鼻血喷张的神棍:“……@#......^&%......*>?......” 和事佬小叶连忙跟过来劝架:“算了算了,人家也是混口饭吃。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我共建和谐新社会……” 两个斗殴的男子依旧打得尘土飞扬,那神棍趴在地上,被揍得像只王八。 好好说话是没用的,小叶只能用上对付熊孩子的蛮力,一手拖开一个,左手捏着焦蕉的后脖子,右手就把汪烙棘甩上了车。 被拆了档口的神棍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自己祸从口出,无端惹来两个没睡醒的神经病,白白遭了一场血光之灾。 大概是因为算命界里缺了那句至理名言:“永远不要惹失恋的男人。” * 到了果批市场后,广告拍摄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 别看这是个乡下地方,要啥啥都有,一样都不缺。 各样机器设备一律齐全,拍摄班子是当地搞乡镇宣传片的金牌班子,拍的片子拿到镇电视台上播的那种。广告女主是特别邀请的沙扁村村花,男主汪烙棘更是花了巨资雇来的。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戴着一副墨镜的汪大明星巡视一周,浑身上下散发一股“片场老子最大咖”的欠揍气息。 他随手翻起了剧本:“Oh my god!这剧情谁设计的?也忒土了吧,是什么乡土农家剧情吗……哦不好意思,还真是。” 小叶听着心想:你不早就看过剧本了吗?来到片场还故意再说一遍,是要显摆出自己对于剧本有着高水平审美吗? 今天的拍摄任务量很繁重,需要主角完成两段主要剧情的演绎,不过这对于汪烙棘来说不算什么,以前他拍电影的时候出了名的拼命敬业,一天拍十几个小时都不在话下。 “汪先生,换上吧,”焦蕉给他送来一套服装—— 果绿条纹的polo衫,酒红色的修腿基佬裤,外加一条银色金属扣的皮带,颇符合十几年前海澜之家的设计风格。 汪烙棘当场石化了:“……” 他惆怅:“这是你到哪个老板要跑路的大卖场里捡的吗?” 焦蕉摇头:“不是。” 汪烙棘额头一阵抽疼:“那你是在哪买的?” “我的意思是……”男孩面露难色,“不是我买的,是我舅买的。” 高傲凭借对时尚敏锐的触觉以及在穿搭上过人的眼光,与镇里那间超市大卖场里的大叔大妈们厮杀八百回合,终于从一堆“跳楼价八五折”的滞销衣服里捡……不是,是淘回了这一套旷世珍宝。 这位叔坚信,心意大于一切,只要是他给汪先生挑的衣服,那就是最好的。 “我还不如穿我自己的衣服算了。”汪烙棘破罐子破摔,心想哪怕老子不穿都比穿玩意儿要好。 焦蕉瞧着对方一身的奢侈品,从头到脚散发一股钞票的气息,跟“水果农贸批发市场”这八个字就不是一个画风的。 “不行,”男孩把头摇成拨浪鼓,“你这衣服好看是好看,但不符合广告的主题啊,我们要拍的是一个农村小伙和他妻子一起逛市场的画面,不是皇帝出巡。” 汪烙棘扬了扬手里的衣服,反问:“你是对农村小伙有什么误解吗?您怎么不自己穿穿看呢?” 焦蕉费尽口舌,像在劝一个小孩喝中药,“女主那服装还是一条黄色的碎花裙呢,你穿这一身跟人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上,就好像某个赚了钱的渣男丈夫不给老婆钱花,自己身光颈靓,老婆却穿粗布麻衣。” 汪烙棘:“……” 帮腔好手小叶再次出手,劝道:“是啊汪哥,你要真穿你身上这衣服,那就不是逛市场,而是逛秀场了。” 任汪烙棘再事儿精,也总是招架不住他俩的夹击,只能拿着这套“奇装异服”哀怨地朝公厕走去…… 男人脱下*身上的阿玛尼衬衣,穿上这件三十九块九的地摊货,饱满挺实的胸肌将这小号的衣服一撑,前胸薄薄的衣料被撑出立体的两点。 低头一看,他发现自己…… 激。凸。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你舅就是跟我有仇才挑的这衣服!”激凸的汪大明星在公厕隔间里嚎叫。 “......”焦蕉红着脸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幸得这种涤纶的廉价布料弹性足,汪烙棘像条肢体扭曲的癫狗,把衣服扯来扯去扯了半天,终于生生扯大了一个号,将这件紧身衣变成了一件宽松的休闲款。 至于裤子……这他妈才是劲敌。这条东西他是真塞不下,就那丝袜一样的裤筒,卡到小腿就上不去了。 汪烙棘在厕所里露着个光腿蹦跶半天,还是没能把这裤子穿上去,最后只能穿着原来的裤子作罢。 “没事的,就这条吧,”汪烙棘指了指自己身上这轻奢裤子,“Versace的普通款而已,不算贵,五六千而已。” “......好吧,穿不上也没办法,”焦蕉一脸无奈,“总不能让你赤腿上阵吧。” 汪烙棘自知穿得奇怪,撞撞他的手肘,试探着问:“我这一身……还行吗?” 这模样这语气,像极了一个刚换上新裙子的小媳妇儿,羞羞怯怯地问自家男人好不好看。 旁边的小叶汗毛倒竖,从牙缝儿里发出一声极度嫌弃的呕。 焦蕉勉强挤起一个笑容,“还好。” 他这笑容之所以勉强,倒不是因为要违心夸对方好看,而是因为他依旧沉浸在失恋的悲伤之中,说什么干什么都兴致缺缺的。 汪烙棘想起之前,焦蕉总会很真挚很兴奋地对他说“帅”,那时候,男孩的眼里是有光的。 而现在,现在没有了,只是平平淡淡没有起伏的两个字——“还好”。 汪烙棘的自信因为对方的丧气而消减了不少,男人不再是那只矜傲的花豹,而是变成了一只果绿色的呆头鹅,垂头丧气地朝着开机位走去。 架设器材的时候,焦蕉顾着想该怎么挽回他破裂的恋情,一个不小心走了神,差点被摔下来的灯架砸了脑袋,还好有高傲在旁边看着,及时把人拉开了才没事。 高傲紧张地查看着他有没有被碰伤,“有事没?你刚才差点脑袋开花知道不?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我没事,”焦蕉落寞地答道,“对不起啊舅舅,我会专心做事的……” 说是这么说,但那无孔不入的哀伤仍是每个失恋青年难以避免的,纵使他再费近力气想要把这些事儿抛到脑后,它们也还是会卷土重来。 失恋的感觉就像一阵沙尘暴,钻进焦蕉的心里不停地折磨着他,让这个阳光的男孩变得颓靡又灰心。 * 本次广告拍摄的焦点除了两位男女主,还有一位重磅的场外援助嘉宾—— cici大佬。 焦蕉牵来他家的狗子,算是本次拍摄要用到的最大道具,“儿啊,今天就看你的了。你是咱市场的吉祥物,好好发挥,爸爸知道全世界就你最上镜了。” 作为一个无微不至的铲屎官,拍摄前,他又是给cici松筋按摩,又是喂骨头小饼干,就怕这狗子累着饿着。 他还拿来把大扇子使劲扇风,怕这日头这么大,会热着他家狗子。 ——堪称皇帝级待遇。 汪烙棘在一旁默默看着,幽怨丛生,心里生出一株名为“妒忌”的毒花。 是的,毫无由来地,这位没有得到焦蕉任何关心与照顾的汪妃嫔,竟起了要跟一只土狗争宠的心思。 男人双手插兜地走过去,像条电线杆似地在焦蕉旁边杵着,他一只手故意拉开衣服领口,一下一下地给自己扇起风来,姿态及其夸张。 另一只手则大幅度地揉着腹部,“好热啊~~~又累又饿呢~~~” 两耳不闻多余事的焦蕉没搭理,正专注地服侍着他心爱的狗子。 竟被无视了?! 汪烙棘的心态彻底崩了,他相当洪亮地假咳一声,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咳、咳咳——!” 男人咳出了肺痨的架势,方圆十里有听力的生物都被他所吸引,全场人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在这位汪大明星的身上。 然而他只注意到看向自己的焦蕉:终于,焦哥终于肯看我一眼了! 汪影帝赶紧飚起奥斯卡级别的演技:“害,今天早餐没吃饱呢。这天气啊,又热又闷,人家整个胃空空的,有点想吐。惹咦?我不会是又想中暑吧?” 说罢,这位顶级戏精面露不适,缓缓地抬起起手来,轻轻地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动作里既有几分黛玉葬花的哀切,又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娇柔。 相当做作。 汪烙棘:本宝宝需要怜爱.jpg 全场吃瓜群众:地铁老人看手机脸.jpg 焦蕉听着男人刚猛却不失柔媚的撒娇,总觉得这配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识过这同款撒娇。 汪烙棘这反常的举动令他有些惊恐,没想到堂堂大明星,竟然会跟一只土狗抢食? 男孩颤颤抖抖地递出手中的狗粮:“那、那你要吃吗?进口的。” “……”汪烙棘气得发抖,“浪费老子表情!” “?”焦蕉看着对方怒而远去的背影,始终一头雾水。 * 拍摄准备就绪了,某位临时工大妈负责打板,她气震山河地拍下板子:“第一场第一次,走起——!” 画面中,汪烙棘装束朴实,一看就是地道的农村小伙。他左手牵着一条中华田园犬,右手挽着美丽贤惠的妻子,在果批市场里不停地......绕圈儿。 这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正在这农贸市场里买水果。 摄像大哥捧着机器一路跟拍,白色的打光板随之移动,一个毛茸茸的大麦克风被高高地吊在俩人头顶上。 背景音乐通过市场的广播缓缓流淌:“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男女主和和美美,两颗脑袋时不时地就凑近在一起,低声地与对方交流几句,脸上洋溢着幸福美满的微笑,如同一对下凡买菜的神仙眷侣。 按剧本上说,这是以夫妻之间的亲昵举动突出“沙扁村果批市场记录家庭美好瞬间”的主题。 焦蕉在一旁看着,觉得这剧本也写得怪别扭的:逛市场就逛市场,搞这么亲密干什么?这两个人你侬我侬的,那嘴都要贴到一块儿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是要赶着去开房呢。 男孩没眼看,还责怪起自己来了:早知道就不找某宝上那些代写剧本的了,还“24小时内出货”,出的就是这种货色? 写的嘛玩意儿。 那代写剧本的店家是按足焦蕉给的关键词来的:“夫妻”、“市场”、“买果”、“幸福”、“满足”。 于是店家翻出了某文学网站上的一本bg,谱写了一段发生在果批市场里的甜宠爱恋,男女主可谓是甜甜腻腻,恩爱两不疑。 这剧本怎么写,汪烙棘就怎么演。 女主有时会指指摊档上的鲜果,面露惊喜地说:“啊!老公,你看那个哈密瓜多大!” 这时男人就会握紧她的手,宠溺地说道:“好,承包了。” 这种散发着浓浓乡土味的霸道总裁,大概是他从影以来第一次接触的角色类型,演起来竟意外地得心应手。 大概是因为在沙扁村住了这么些天,人是真的变土了吧,比任何的演技培训班还要好使。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这几个小时里,男女主加上一条狗,足足在这占地80亩的市场里绕了六十多圈。 到了第四十八条的时候,导演终于喊了“cut”,并让大家都先休息休息。 汪烙棘和女主相互搀扶着,四条腿齐齐抽筋,他们脸都快笑僵了。 拍摄间隙,小叶好奇凑过来问:“汪哥,刚才你和那村花聊什么呢?” 恰好焦蕉也在旁边,小叶的话被他听见了,男孩好奇地看向这边。 汪烙棘故意说:“我问她,待会儿能不能加个微信。” 焦蕉听后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又继续转过头去查看机器的拍摄效果了。 被无视的汪烙棘又开始烦躁了。 其实他根本没问那村花要微信。 他只是跟人家讨论着cici这条肥壮的大狗子,说这狗又通人性又可爱,说它的主人把它当儿子养,说土狗勤劳勇敢,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 那村花刚好也是个铲屎官,对于这种话题她特别感兴趣,两人你来我往的,就喜笑颜开地聊了一个多小时的狗子。 至于为什么要故意把“加微信”这样的话说给焦蕉听……汪烙棘自己也不太明白这种心态。 他不懂自己怎么会随口说出这样的谎话来,幼稚无聊又莫名其妙,可能是想证明自己对女人有兴趣吧,也可能只是单纯想引起焦蕉的注意。 可对方......好像对此一点也不关心...... 他远远地望着焦蕉的背影,忽然顿生出一种可惜又渴望的情感,这种感觉陌生又特殊,令他心里一惊。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深深地扎根了。 作者有话说: 汪狗棘开没开窍不好说,但追妻路肯定是漫漫...... 第38章 第二场的拍摄地点挪到了市场外边,那是一片供运货车进出的区域,停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货车,不少工人在卸货装货。 高傲让人圈出了一片空地用于拍摄。 焦蕉又给汪烙棘拿来了第二套拍摄服装,这会儿汪大明星没那么鸡婆了,这男子饱经沧桑,已向命运屈服,拿了衣服麻利儿地就换上了。 从公厕里出来时,汪烙棘身穿一套深蓝色的工人服,两边袖子卷到手肘处,腰处束着条长布带,脚上套着一双深黑色的工人靴。 就跟儿童故事书里抠出来的小矿工一样。 焦蕉直接被眼前人萌翻了,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像超级马里奥哦!” 小叶笑得肥肉直抖,“是啊是啊,就差顶绿色的帽子了。” 汪烙棘:“……” “你们市场里的工人真穿成这样搬货?”汪烙棘匪夷所思地问,“穿这么一套跑来跑去搬东西,不得热死?” “不啊,他们都是一件背心汗衫、短裤凉拖的上阵,”焦蕉倒是犹豫起来了,“您肯穿成那样拍广告吗?露很多欸......” “为艺术献身的事,倒也不是不行,”汪烙棘抖抖腿,“或许只脱外套,长裤留着也行。” 男人想要秀两把肌肉,毕竟他生活状态再怎么颓也没放弃健身,每晚在房间里做两百个俯卧撑和波比跳,以此辛苦换来的肱二头肌和腰线,总不能浪费了吧? 好东西,就是要让大家都见识见识。 焦蕉想起自己见过对方不穿衣服的样子,那身材,确实足以上镜并且秒杀一切观众,便欣然说:“好!我觉得可。” 于是汪烙棘把那件厚厚的工装外套给脱了,剩里面一件贴身洁白的汗衫背心,露出一双宽阔的肩膀和健实的手臂,精致的锁骨形成两个性感的凹陷。 下面是一条深蓝色的工装裤,半松地束着男人细窄的腰腹,修出两道流线型的侧腰,明显经过长年累月的不屑锻炼。 旁边的小叶和高傲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腩,相视一眼,然后抱头痛哭。 他们决心以后碰见游泳健身的,一定会去了解一下。 作为一只干瘦的“白斩鸡”,焦蕉尤其羡慕这种健瘦得当的身材,“汪先生,你身材好好!” 汪烙棘一阵窃喜,却故作轻松道:“吃这碗饭的当然得保持状态,何况肌肉这玩意儿,随便练练就有了。” 小叶听了想打人。 天真的焦蕉还听不出对方在炫耀,以为是汪烙棘真是老天赏饭吃,“随便练练?这么厉害?我也想练!” 他想吧,听说现在的女孩都挺喜欢肌肉男的,说不定自己往猛男这一方面发展,会能换回他宝宝的芳心呢? “你?你练来干嘛?”汪烙棘奇道。 焦蕉目光坚定,语气严肃道:“我想转型,我想当猛男。” 汪烙棘笑喷了,“哪个猛?生猛的猛?” 他将对方从头到尾扫视一圈—— 焦蕉的腰挺细,像一握就能握碎。胳膊和腿也细,小屁股也够翘,身板轻轻巧巧的,没必要为了变成大力水手而丢掉这股青葱的少年气。 多暴殄天物啊。 “可以,但没必要,”汪烙棘把手里的外套塞在男孩怀里,转身就走,“拿着,小屁孩。” 焦蕉像条跟屁虫,“您教教我健身呗。” “教屁,你不适合举铁。” “......” * 拍摄就要开始,焦蕉提醒汪烙棘:“待会儿呢,您就按照剧本上的那样,把这几个纸箱搬上车就行,动作要够帅气,显示出咱市场工人们的活力与朝气!” “行了,”汪烙棘用卷起的剧本敲敲他的头,“还用你教我演戏?” 皇帝不急太监急,焦蕉心系自家事业,虽说拍广告的不是他,但他比汪烙棘这个广告主角还紧张。 “就位就位,”临时导演呼喊道。 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边,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这电视上的广告到底是怎么拍的。 汪大影帝有点被人当猴儿看的羞耻感。 兼职打板的市场大妈又来了,她河东狮吼一嗓子:“第二场第一次,走起——!” 镜头从顶上那市场的大招牌渐渐下移,带到了一辆停靠在市场外的货车旁,有个身材完美的男人正在搬运货物。 汪烙棘面前放着一辆铁板小推车,上面整整齐齐地堆了好几个纸箱,印刷着各种水果的图案。 他一脚踩着小推车将它固定住,一脚跨出去,踏在货车后厢的台板上。 这姿势看着就很阳刚。 迈开的两条大长腿那是相当吸睛,将一条平平无奇的工装裤绷得流畅光滑,他弯下腰去,双手搬起小推车上的大纸箱,动作爽利地递给货厢里的工人,“来!兄弟!” 搬货的动作一气呵成。 虽说这只是在拍广告,而不是真的需要搬东西,但为了拍摄效果更加逼真,焦蕉还真往纸箱里塞了几个大西瓜。 一个得有六七斤重吧。 汪影帝心里在哭爹骂娘。 蓬勃的烈日下,他重复地做着搬抬的体力活儿。 两条手臂上绷起精悍的肌肉线条,从额发上流出的汗珠滑过下颚,再汇聚在凌厉的下巴处,直直地往地上滴去。 男人浑身蒸腾着一股酷辣的热气,蜜色皮肤上透着一层薄汗,反射出漾漾的水光,性感得不像话。 这画面,又再次点燃了焦蕉想健身的欲望,男孩碎碎念:“啊......什么时候能拥有像汪先生这样的身材?” 旁边的女性乡亲们失声尖叫,“啊——!!!” “要死咯要死咯!这小伙不得了呐!” “听说他还没娶媳妇儿呢,以后得便宜了哪家闺女啊?” “我家死鬼年轻的时候咋就没这么壮呢?” 村里兜售鸡笼的小贩们全来了,“走过路过别错过!一个十五,两个二十八!阿姨大娘们,我看你们就很需要的咯~” “嘘——!正拍着呢,大家安静一下。” 焦蕉一个个地“嘘”过去,脑袋因为缺氧而泛起了头晕......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二更~ 第39章 汪烙棘尽量自然地兼顾“搬东西”和“露肌肉”这两者,他希望动作做得帅气的同时,也能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自己的黄金身材。 技术难度非常高。 耍帅是有代价的,就是累。 他抬头瞅了一眼那大太阳,心里怨念丛生:拍个鬼广告啊,老子这是来卖苦力的吧?被卖去旧金山当挖矿奴隶都没这累。 到底是上了年纪,不如二十几的那些年轻小伙能搬能抬,没搬几趟他就累得腰酸背痛。 但汪大影帝还是敬业的,身体开始发虚的他依旧咬着牙坚持。 “来来来,都让一让,”焦蕉捧着个接满水的重要道具——园丁浇花专用大喷壶,拨开层层围观群众。 男孩站在镜头外,用喷壶往画面里喷起水,极细的水雾从壶嘴绽放开来,喷到空中后又洋洋洒洒地落下,在金色的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光。 镜头里的汪烙棘抬眼望向镜头,深棕色的瞳孔里映出了闪耀的光,他将沾染了水珠的湿发往后一拨,整个人显得肆意又奔放,遍体乱窜的荷尔蒙快要溢出整个屏幕。 这一幕看得焦蕉整个眼球都火辣辣的,他连水都忘了继续喷,嘴巴喃喃:“哇靠,绝了。” 小叶倒是正常的直男思维,总感觉他老板浑身上下多了股骚气,不禁郁闷:这哥儿们咋回事呢? 这是在卖水果,又不是在卖身…… 满屏呈现出顶级的视觉效果,谁看了不血脉贲张呢?水果市场的广告,还以为在卖什么男性用品。 焦蕉凑过去跟工作人员强调说,“慢镜头,这段一定得放慢镜头!” 他想,一定得慢慢品味这男人……噢不是,是慢慢品味咱市场的每一个镜头,每一帧画面。 然后又加上一句,“特写,这段一定得来个特写!” 他想,一定得细细欣赏这男人……噢不是,是细细欣赏咱市场的每一个镜头,每一帧画面。 露天的气温实在太高,汪烙棘身上那件汗衫已被释出的汗水浸透了,湿湿地贴在他的腹部和腰侧,若隐若现地勾勒出腹肌的线条,十分抓人眼球。 在场的姑娘大妈们晕过去一大把,都被自家汉子扛回家去锁起来了。 汪大明星这道“风景线”太过瞩目,焦蕉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连男孩自己都没发觉。 愈发口干舌燥的,焦蕉认为自己应该是渴了,于是去旁边的小卖部里拿了瓶冰可乐,“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灌。 也不知是因为这天气太火热,还是因为某人太火热。 * 拍了一下午,各个机位都记录下了汪烙棘的无暇美颜和性感身材,拍完后,他这胳膊基本上是废了。 连拿个矿泉水瓶都费劲儿。 男人握着瓶子的手抖成帕金逊综合症,颤颤巍巍地抬起,想要往嘴里倒水喝。 然而那手臂不受控制地抖,矿泉水瓶剧烈地摇晃着,于是乎,他洒了自己一脸水…… 小叶以为他家老板又在耍帅,“汪哥,洗脸呢?” 汪烙棘:“……洗你妹。” 罪魁祸首焦蕉赶来了,他连忙帮汪烙棘稳住瓶子,就着男人仰头的姿态,帮他往嘴里慢慢地倒水。 “早知道就不往纸箱里放西瓜了,就放几个橙就算了,”焦蕉有些心疼他,“看把你累得,这手都残废了吧?” “.…..咳、咳,”身残志坚的汪大明星差点呛水。 男孩照顾起人来很温柔,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倒多了把人给呛着,还会细心地问汪烙棘:“够了吗?要继续吗?” 被喂水的那个悄悄地脸红了,余光里有焦蕉近在咫尺的脸—— 男孩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水瓶,睫毛时不时地颤动两下,就像精灵剔透而薄晰的翅膀。 于是男人含着水摇摇头,“不够,继续继续。” 焦蕉便又继续给他倒了,倒得很慢很慢,很小心很小心,像一个勤勤勉勉服侍人的护理工。 这水吧,汪烙棘本来只想喝一口解解渴,没想到最后一口气灌下了整瓶500ml的矿泉水。 嗝——饱了。 * 当晚回去后,汪烙棘不仅腿瘸手瘸,他全身上下都像被石磨子碾压了一遍,酸痛得快要散架了。 生活不易,拍个广告整得跟打仗似的。 扶着一条快折了的老腰,男人逃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避难。 干完今天这一票,他未来两天都没工作,所以可以屏蔽外界一切干扰,大睡特睡,睡到世界末日。 他草草洗了个澡,头发都还没吹干就瘫上了床,将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六度,戴上眼罩耳塞,抱着被子倒头就睡。 这堪称完美的入眠装备,加上一副劳累过度的老年躯体,就是把一原子弹扔他床边他都醒不了。 这一睡就是一天。 汪烙棘这辈子可能是睡神转世,他完美屏蔽了外界的一切杂音,包括cici的震天犬吠、焦花的架子鼓声、令整栋屋子都抖两抖的雨天响雷...... 以及隔壁焦蕉的失恋哭声。 就这样,男人一觉睡了二十个小时,中间从未醒过一次,直到翌日傍晚,如同瞌睡症的他才终于醒了。 顶着张沧桑十岁的脸,汪烙棘耗尽所有力气从被窝里爬起来,呆呆地盯着从窗帘缝儿里投进的一丝光,既头昏昏又眼花花。 啊……是的,是在一个叫沙扁村的地方。 啊……是的,是睡在焦蕉的房间里,是睡在焦蕉的大床上。 他现在不需要太久才能想起来自己是身处何地了,大概是已经接受了这个荒诞的事实,适应了这里原本难以适应的生活。 洗脸、刷牙、上厕所一条龙,完了他顶着个饿扁的肚子走出房间,像只鬼魂一样飘下楼去。 下楼梯的时候碰到小叶,这胖子被他的模样吓得差点没滚下楼梯。 这位曾经帅得无可挑剔的汪大明星,现如今满脸小胡茬,头发蓬乱得像禾草堆,衣摆塞了一半在松垮的裤头处,脚上夹了双塑料人字拖,正挠着后背晃荡下楼…… 整个人看上去邋遢得不成样子,有点犀利哥的影子。 小叶惊愕:那个优雅绅士整洁英俊的男人呢?!哪儿去了?!你他妈把那个俏影帝还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更~ 第40章 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叶倚在墙壁上,“哟,汪哥,醒啦?还累不?” “嗯,睡了一觉好多了,”汪烙棘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深度睡眠,救我狗命。” “你那不叫深度睡眠,叫深度昏迷,”小叶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我正想上楼叫你来着,你再不醒我就要叫救护车了。” “饿了,有什么吃不?”汪烙棘现在饿得,就是屎不臭他都肯塞嘴里。 “快快快,我们BBQ呢!” 不说还好,小叶这一说,汪烙棘还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肉香,空荡荡的肚子立马“咕噜咕噜”地打起了鼓。 “烧烤啊?这么油腻?这么上火?”男人嘴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挑剔,脚步却“哒哒哒”地加快了。 这,是美食的召唤。这,是晚饭在招手。 一出院子,他就看见高傲、焦花,还有焦蕉,大家各自坐在一张小木凳上,中间围着一个用几块红砖头搭成的炉子。 炉上架着张铁丝做成的金属网格,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烧烤架,上面烤着油滋滋的牛肉和鸡翅,散发出令人分泌唾液的诱人香味。 仿若走进了一个钻石矿,汪烙棘双眼发青光,鼻子用力地嗅了一口肉香味。 “汪先生,睡饱啦?”高傲举着一个插着鸡翅的大叉子朝他挥挥,“来得正好,我们烧烤呢。” 汪烙棘礼貌点头,条件反射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作为一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肉食对他来说,诱惑力无疑是爆棚的。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肉,他脚下像装了一块磁铁,不受控制地被那炉子吸引过去。 他在焦蕉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焦蕉抬头看他,微微地笑了笑,但脸上的表情明显闷闷的,似乎还因失恋而心情不佳。 “你......”汪烙棘的嘴张了张。 “嗯?” “没什么......” 半天后,汪烙棘还是没说出话来,意识到对方现在正处于心碎的状态,他再次感到愧疚。 原来提出分手并不会令这件事了结,也不会让负罪感有一丝一毫的减轻,更不会令对方迅速地从这个谎言所造成的恶果里走出来。 cici这条大笨狗,在旁边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儿,当发现怎么都不可能追得上的时候,就乖乖地原地坐下,眼巴巴地等着铲屎官的投喂了。 隐约闻到一股焦味儿,焦蕉低头看了看自己烤的墨鱼丸,才发现忘记翻面,这丸子的底下都被烤成碳了。 “啊……浪费了,”男孩把烤焦的丸子扔到旁边的垃圾篓里,打算再拿一个鸡翅烤。 高傲夺过他手里的叉子,埋怨道:“哎呦我的祖宗啊,都烤焦第几回了?糟蹋食物啊你这是,花花烤得都比你好。你别弄了,坐一旁等吃吧。” 焦蕉应了:“……哦。” 一直不出声儿的焦花看了眼弟弟,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到摆放餐具调料的小桌子前,把叉子上刚烤好的香肠弄到一个干净的碟子上。 女孩辨认了好久才分出哪一罐是蜜糖,于是用刷子蘸了好一些涂到香肠上,她的动作有些笨拙,甚至还把肉汁蹭到手上了。 小叶好心过去帮忙,“花花姐,我帮你吧。” 他把手伸过去,想要帮她拿过盘子,没想到焦花扁着嘴把身子一侧,不让他拿。 女孩把装着香肠的碟护在怀里,“不给,给弟弟。” “啊,我知道。我不吃你的,就是想帮你而已。”小叶摊着双手,表示再馋也不会抢别人的东西吃。 “小叶兄弟,让她自己来吧,”高傲笑着说,“咱花花得学会独立呢,她挺能干的。” 小叶就笑着点头了,顺便拿过旁边桌上的三对鸡翅、两块牛肉、一根玉米开始烤…… 焦花捧着烤好的香肠,走到焦蕉旁边蹲下,把碟子递到他面前:“诺,弟弟吃。” 她虽然智力不高,与人交往也有障碍,但亦是能体会到旁人的喜怒哀乐的。 她知道弟弟不开心。 “谢谢花花,”焦蕉接过她手里的碟子,虽然这香肠明显烤焦了半截,但他由衷地高兴:“花花烤得好棒,一定很好吃。” 花花傻傻地笑着。 一旁的汪烙棘有些羡慕,他是独生子,家中无兄弟姐妹,所以对焦蕉和他姐的感情很是羡慕。 他有时会想,如果家里多一个孩子,那父母的期待就不必全寄托在他一个人的身上;那当他选择了演员这条路时,父母的期望也不至于落空。 日暮渐渐淹没在夜色之中,凉风吹得院子里的那棵柚子树沙沙作响;树影摇曳,空气中混杂了大家的食欲与兴致。 焦蕉摸摸焦花的头,拉过小板凳让她坐下。自己夹起香肠欣慰地咬下一大口,差点没吐出来。 ……这也太甜了吧?是倒了一整罐蜂蜜下去吗? 花花喜欢吃甜,于是慷慨地在香肠上涂了厚厚的几层蜂蜜,拿给她弟吃。 她跟她弟有个共同的人生理念,那就是:己所欲,施于人。 姐姐给烤的爱心香肠,哭着也要吃完。焦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啃着这根蜜棒,甜得发齁。 汪烙棘见他哭了,顿时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可爱肯定又是为了分手的事哭。 他别扭地用胳膊把焦蕉揽过来,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不要太伤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焦蕉睁大了眼:“??” “听不懂就算了。” “......” 星空下,炭火在旺盛地燃烧着,炉碳渐渐从黑色烧成白灰,浓郁的烧烤味充满了整个院子。 汪烙棘好久没吃得这么畅快了,以前为了拍戏,他必须很严格地控制身材,不是吃草就是喝胡萝卜汁,都快进化成一头牛了。 难得吃一下重油重盐的食物,他获得的满足感是数以万计的,就像是一朵星云在宇宙中爆炸,散播出无数璀璨的粒子。 * 今晚的月光很亮,没有一丝多余的云朵遮蔽。 炉里剩的几颗小火星渐渐熄灭,冒出丝丝青烟,被风那么轻轻一吹,就散了。 焦蕉上完厕所回来,就发现院子里少了个人—— 他旁边的那张小板凳空了。 望了一圈没见到汪烙棘,他问小叶:“你家老板人呢?” 小叶正吃饱餍足地坐在院里的长椅上,摸着涨成球的肚子,回答道:“汪哥说出去走走。” “走走?” “嗯,他说在床上躺了一天,想去外边儿遛遛弯儿,活动一下筋骨,以防早衰。” 焦蕉有点担心:“他人生地不熟的,能走去哪里?” “这么大一人,丢不了,”小叶心宽体胖,“再说了,就汪哥这么精明一人,你还怕他被拐啦?只有他拐别人!” 焦蕉:“.…..”也是这么个理儿。 他倒不是怕汪烙棘遇上坏人,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还怕人贩子么?传销分子把他抓回去那都是个拖累组织的累赘。 可是这大晚上的,乌漆麻黑连路都看不清,汪先生一个外地人去瞎逛,迷路了怎么办?可别又像上回那样摔沟里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汪烙棘此刻正像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优哉游哉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呼吸着田野间清新的空气,乐得逍遥又自在。 提早步入养老生活。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汪烙棘进去买了几听啤酒,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说不能扫码只能现金。 男人双手枕在收银台上,用打商量的语气对老板娘说,“姐,先记着账呗,明天就拿钱来还你。” “行,”老板娘把几罐纯生全塞进袋里,“我认得你,你不就是在市场里做广告的嘛,大明星肯定不会走账,难不成还差这点啤酒钱?” 汪烙棘油嘴滑舌:“大姐真是人美心善。” “还不是见你长得帅啦,” 老板娘被哄得心花怒放,还往那袋里多放了一条刚洗过的小黄瓜。 “谢了,”汪烙棘笑着摆摆手,“生意兴隆!” 男人手上勾着个塑料袋,离开了小卖部,继续沿着小路散步。 他听说啤酒和烧烤混着来更致癌,今晚这两者一起下肚,他怕是要折寿。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凡是不健康的东西,不都是能令人快乐的东西么? 生活已经够苦的了,偶尔放纵不算什么吧? 夜静极了,汪烙棘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口,提着一大袋重重的啤酒,他想找个树头坐下来歇歇。 这里一辆经过的车子都没有,树丛里偶尔传来凄厉的鸟叫声,有些渗人。 他向来不信鬼神,所以不怕这种风声鹤泣的东西,比起喧闹嘈杂的城市夜景,这里像僻静的世外桃源,适合独自消遣时光。 曾经身价千万的汪大明星,此时身穿单薄的汗衫,顶着一张无比沧桑的胡渣脸,嘴里叼着根小黄瓜,蹲在这僻静的村口处。 月光为他拉出一个孤凄的长影,这男人,如同一个刚搬完砖蹲在工地里抽烟的地盘佬。 “唉......”汪大明星浓重地叹出一口气。 当真是举头望他娘的明月,低头思故乡的一万块护发素和黑松露鱼子酱。 自从来了这里,他所有的体面和教养都耗得差不多了,什么优雅、什么绅士......这些在恶劣的生存条件面前,算个屁。 随便环视了一眼,忍不住骂街:“你妈的,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偷拍的狗仔都没有。” 两三口把小黄瓜啃完,他站起身来,看见脚边有块被雨水侵蚀了边角的大石碑,上面的红漆早已掉了一半,但离近了还是能看出三个字来—— “沙扁村”。 来这儿都第几天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度日如年,怨天尤人地熬着,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地方。 或许会被这里的饭菜毒死,或许被焦家人给活活气死,又或许是最终忍受不住生活的毒打,随便找个鱼塘跳下去把自己给淹死。 没想到一眨眼就过了这么多天,惨痛的时间占了大部分,而其中小部分治愈又欢乐的时光,却意外地补偿了那些难熬的时光。 石碑旁有块很大的青板石,周边冒着些滑滑的青苔,面上却平整又光滑,应该有不少人在上面坐过。 汪烙棘把那袋啤酒甩上去,双手撑着青板石跳起,然后一屁股坐在大石上。 “嘭!”易拉罐的盖子被拉开,罐口冒出一缕小小的白烟。男人拿起冰冻的啤酒,正打算往嘴里灌。 忽然,一把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靓仔一个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靓仔一个人啊?” 汪烙棘遁声一扭头,看见焦蕉正站在两米外,男孩眼珠子调皮地转两转,又定定地看着他。 他怔了怔,又笑笑地应道:“嗯,一个人。” 他们一个坐在高高的青板石上,一个站在下面的平地上,彼此看着对方,在夜色下四目相对。 焦蕉开玩笑地问,“深更半夜的坐在村口,汪先生这是在等车?” 汪烙棘也开玩笑地答道,“不等车,等你。” 男孩微微昂头看着他,半晌就笑了。 汪烙棘敲敲大青石的面,挪出旁边一个空位置来:“上来?” “怎么上?”焦蕉对着这大青石的高度犯起了难。 “轻功?”男人使坏道,“不然我抱你上来也行。” 嘴是贫了点儿,但他还是微微欠身,向站着不动的男孩伸出一只手去。 “可别小瞧了我,”焦蕉笑嘻嘻地抓住他的手掌,另一只手攀着一处粗糙的石面,两脚一蹦就跃上了这块大石头。 两人的手松开,汪烙棘暗暗地摩挲了指节,有些异样的感觉在心里发酵。 他仰起头喝了一大口冰啤酒,一种冰爽刺激的感觉直冲颅顶,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啊——爽!” 这日子过得,太他妈神仙了。原来当肥宅会如此快乐! 名利双收曾是他最大的快乐源泉,巨额的片酬意味着物质上的满足,奖座和粉丝意味着成就感上的满足,但这些都需要他拼尽全力地去换取,甚至付出某些代价。 于是乎,那些快乐并不是太纯粹。 不像现在,一听啤酒七块钱,凉爽的夜晚,安静的角落,还加上一个可爱的人坐在身边,然后收获难以估价的快乐。 他转过头去问焦蕉:“怎么你也出来了?” “找你呗,因为知道你在等我。”焦蕉随口一说。 直男就是这样,在别人听起来有些暧昧的话语,自己听起来却是很正常。 汪烙棘一愣,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拿刚才的话开玩笑,但还是很不争气地心动了。 焦蕉见对方不出声儿了,以为是自己太过虚情假意,马上撞撞他:“干嘛,我真的是来找你的,小叶哥说您自己出来溜达了,我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出来找你咯。” 汪烙棘轻哼一声,嘴角却止不住上翘:“我还没到那么路痴的程度。” “好啦,其实是我自己也想出来散散心。” 男人再哼一声,“就知道你不是特意为了找我。” “就是为了找你啊,只是顺带把心也给散一散。哎呀呀,别那么小气啦。” 四条长腿自然地从青板石上垂下,百无聊赖地晃晃悠悠,任凭夜风在耳畔吹拂而过,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闲适与宁静。 “焦哥啊,我……”汪烙棘忽然想把窝在心里很久的事给说出来,说给对方听,“我很不开心。” “啊?”焦蕉对他的话大感意外,“你为什么不开心?” 在他看来,汪先生的心情应该挺好的,刚才烧烤的时候还吃得挺欢,跟饿狗抢食一样。 “可能是因为最近太倒霉了。” 说完以后,汪烙棘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便故作潇洒:“当然,我知道这世上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倒霉。” 他确实倒霉。 都是那个挨千刀的前经纪人害的。 前经纪人叫戴律茂,靠着诈骗粉丝集了一波资,跑路时顺带将汪烙棘的大部分钱给卷走。 最惨的是,这件事被那些媒体一渲染,“集*资诈骗”的帽子就扣到了汪烙棘的头上。明明他也是受害者,却因为这件事被毁了名声。 对于一个艺人来说,没了名声就等于没了事业。无论是广告还是影视,各种因名誉损坏而要赔偿的违约金与日俱增。即便财务负担日益沉重,汪烙棘还是自掏腰包,把粉丝们被骗的钱都填了回去。 经历了这烧钱式的一串破事,汪烙棘面临一贫如洗的境地,事业也岌岌可危。 可这一切并非无妄之灾,而是蓄谋已久。其因—— 他把他经纪人给绿了。 那晚,汪烙棘被那女的下了猛药,对方偷进他房间还爬上了床,千勾引万勾引,就是柳下惠也把持不住啊。 就这样,他糊里糊涂地就把戴律茂的女朋友给睡了。 这件事终究还是被知道了,头顶青青草原的戴律茂站在捉奸现场,对着酒店房间的门牌立下毒誓: 一定要让汪烙棘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戴律茂化身钮钴禄,机关算尽,精心设计各种坑,最终把汪烙棘坑了个死。 焦蕉想起之前看过汪烙棘的丑闻,恍然大悟,“您是说……新闻上写的那些事儿?” 他的语气很小心翼翼,问法也很委婉,生怕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汪烙棘挑挑眉,“嚯,没想到你个卖水果的还挺关注娱乐圈。平时八卦看不少吧?” “才不呢,我是特意去搜你的——”焦蕉怕自己说多错多,立马闭了麦。 汪烙棘倒是来劲儿了,“哟,特意搜的我?怎么样?有把本影帝的一些帅照收藏起来吗?” “.…..”焦蕉瞥他一眼,“没,影帝你不是我的墙头。” “切,”汪烙棘勾着半边嘴角,一口气喝了半罐啤酒。 “所以,”焦蕉还是没忍住好奇的心,“是真的吗?” 一直以来,这个问题挺困扰他的。 一方面,他与汪烙棘切身相处,觉得这位大明星是傲娇了点,但心肠不坏;但一方面,那些新闻又不免令他动摇,日久才能见人心,他跟汪烙棘认识不久,哪能肯定对方是人是鬼呢。 “你觉得呢?”男人不答反问。 “我觉得啊……”焦蕉思忖半天,还是没敢回答,“这种事情……我还是不轻易下结论了。” “如果我说,我没做过新闻上说的那些事,你信吗?” “信。” 汪烙棘一愣,“谢谢。” 单是一个“信”字就足够了,真信假信无所谓,因为全世界的人都没一个肯对他说“信”字,包括他的父母。 把整罐啤酒都灌下喉咙,汪烙棘跟他说道:“我有一个认识了快十年的经纪人,他是我在事业上最信任的人。后来他交了个女朋友,再后来,那女孩就成他未婚妻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再再后来,那女孩睡了我……噢不是,被我睡了……这样说也不对,是那女孩勾引我把她睡了。” 焦蕉:“.………..”这、这是什么年度虐恋狗血大戏? “你们城里人可真够乱的,”男孩讪讪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汪烙棘看见对方脸上鄙夷的神色,郁闷道:“那女的就一降龙罗汉,太彪悍了,使劲往我身上爬。是她给我下药了我才把持不住的。那药猛的,老子体内核爆你知道吗?是条狗我都能扑上去日一顿。” 他说的是实话,当时那女的为了搞他,下药往猛了下,早就超出了正常剂量。汪烙棘跟她搞完以后,直接被送去急诊室抢救。 焦蕉脸上的鄙夷又加深了几分,“然后呢?” “老子被当场捉奸。” “.……..” 焦蕉一度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并对如此惊人的信息量消化了很久。 “捉奸是捉奸,不过没怎么挨打,”汪烙棘回忆往昔,还有些感慨,“因为直接上救护车了,药物服用过量。我在ICU躺了三天三夜,没死。” 焦蕉发出一声真心的惊叹,“传奇人生!” 汪烙棘对此深表认同,他的人生被这段情感纷争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人生嘛,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 焦蕉又奇怪了,“不过这跟你那些丑闻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我刚才给你交代前情呢,铺垫铺垫。” 汪烙棘盘起两条长腿,神色严峻地对他说:“现在才开始入正题。” 说了半天连边儿都没沾着,焦蕉头冒黑线:“.…..那哥,您说,我听。” “那个被我绿了的经纪人,他叫戴律茂。记住这个人,要考的,他是本场最大的反派。” “嗯!”焦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像看电影看到最扣人心弦的高潮。 说着说着,汪影帝还有些自我调侃的口吻:“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焦蕉紧张地问:“什么?打了你?绿了你?睡了你?” 男孩越讲越离谱,但这些情况又确确实实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毕竟这年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汪烙棘深呼吸,狂骂道:“他陷害我集资!还设局让狗仔偷拍我跟某个女的开房。我开个毛啊!那女的结了婚的,我不搞已婚人士,我跟人家清清白白日月可鉴!然后那姓戴的还没完,他送了我一头会涨到三百斤把我家阳台踩踏的家猪!老子还他妈养出感情来了!那扑街给我签了一份违约金一亿的农贸市场代言,就是你们这破市场!不然老子一光芒万丈的金羊影帝,能他妈沦落到这种地步?!” 焦蕉震惊得石化,那嘴巴张得就没能合上。 半天他才给出一句总结:“......卧槽,好惨一男的。”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汪烙棘激动得双目充血,要是现在手上有刀,他能连夜赶路几千公里,直接冲去国外去把戴律茂那孙子给剁了。 焦蕉对他深深地泛起了同情,“汪先生,娱乐新闻上写得你好不堪。” “那些破新闻有几条是真的?!垃圾娱记辣鸡狗仔,还有说老子去嫖的!” “.…..”焦蕉好像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事情,“那、那你有吗?” “我嫖他个祖宗十八代啊!诶你这种眼神看我干嘛……我真没嫖,我至于去嫖吗?老子有钱有颜,要玩就玩高级的,包个二三线的小明星不爽得多?嫖来的还不知道干不干净。想嫖我的就一大把!送上门来的从八达岭排队排到地中海沿岸啊!” 焦蕉:“.........” 汪烙棘气得天性都释放了,像一只暴怒的花豹挥舞着锋利的爪子,歇斯底里地把所有委屈都吼了出来。 虽然他确实很惨,但焦蕉莫名想笑。他尽可能地保持怜悯之心,绝不能在此刻笑出来,不然友谊之桥肯定坍塌。 汪烙棘有点喝嗨了,刚刚睡了二十个小时,今晚又吃了不少烤牛肉,这种养壮士式的睡眠和饮食使他精力充沛。 男人一个蹦跶地跃起,双腿开立站在这块大岩石上,大喝着:“戴律茂你个小瘪三儿!你女朋友睡了老子,你坑了老子的钱,你俩轮番来害朕!把朕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沟子,我以后咸鱼翻身第一个就弄死你!” 焦蕉悚然:“.…..您这位九五之尊还挺暴躁。” 汪烙棘顿了顿,意识到这里还有个“破沟子”的村民,蔫蔫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说你们村不好的意思。” “没事没事,我能理解,”焦蕉大度地挥挥手:“您继续、继续。” “哦。” “戴律茂你这蝙蝠身上插鸡毛的东西,算什么鸟玩意儿?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尿尿呲一鞋!喝汤撒一档!放屁崩出屎!擦腚抠破纸!你妈卖菜必涨价!老子一个屈体空翻回旋踢送你上西方极乐世界下辈子投胎进畜道!” 汪烙棘一口气骂了个酣畅淋漓痛痛快快,那叫一个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把焦蕉吓得表情都凝固了,瑟瑟发抖地不敢吱声儿。 男孩震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 这堂堂一个人模狗样......不是,好模好样的大明星,骂起人来怎么比村里的泼妇还厉害?屎尿屁一个不落,全派上用场,就这不带脏字的词汇量,都能出本字典了吧? 惹不起惹不起。 汪大明星以十成十的功力来发泄,到最后骂得没了力气,只好颓废地蹲下来。 他望着那清冷的月光,目光是难以形容的哀伤,像个孩子般喃喃自语:“我这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焦蕉怔了怔。 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骂得哪怕再难听、再恶毒,都不过是在用刻薄的话语来掩饰滴血的心。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大概是最最难过的事吧—— 不想接受,又不得不接受。即使全身心去恨那个人,也还是会徒留一丝过往的情分在。 同时恨自己不带眼识人,于是从此,内心所有的善良和信任都变得一文不值。 悄悄地,焦蕉抬起手来,想拍拍对方的背以示安慰。但那手在空中停留许久,还是默默地收回了。 “名声没了,钱也没了,违约金堆成山,就是埋葬我的山坟,”汪烙棘眼睛湿湿的,死憋着不许自己流马尿。 他自暴自弃地瘫坐在石上,往嘴里倒了一大口啤酒,忽然觉得这味道又苦又辣喉咙。 “对于我们这些靠名气吃饭的人来说,糊比死更可怕。” 汪烙棘是个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但在最惨最糊的时候,无路可走的他竟想到了去求神问佛。 男人跑去了一座很有名的灵山上,在寺庙里花了不菲的香油钱。然而,那位宣称能消灾解惑的大师只赠他五个字:“施主,转行吧。” “去你大爷个老秃驴!” 汪烙棘当即把人的摊子给砸了,于是第二天又爆出个“过气影帝当街暴打老和尚”的新闻…… “糊”,“穷”,“挫”,这就是他今年的关键词。 “那你父母呢?没给你什么帮助吗?”焦蕉问。 他想起之前,他看到某八卦新闻扒出了汪烙棘的家庭背景,好像是帝都某富甲一方的大户。 大户欸,那钱这一方面……应该不成问题吧? 汪烙棘叹了口气:“我爸妈希望我继承家族企业,我不肯,说我只想当演员,还要做最顶尖的那个,于是就闹翻了呗。” “哇靠,家族企业?!”焦蕉一惊。 作为一个草根阶层出生的农村孩子,他向汪烙棘投去一种艳羡的目光。 “嗯。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所以我父母巴不得我糊掉,每年拜神都祈祷我的电影票房扑街,我代言的品牌都赶紧倒闭,那我就可以安心回去继承家业。” “这是有皇位要继承吗?”焦蕉讪讪,“那太子爷,你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焦蕉的小算盘打得“歘歘”响:嘻,说不定攀着这层关系,以后还有机会跟大企业合作呢?有了资本的扶持,咱市场未来十年的前景蒸蒸日上啊! “女性内衣。” “.…..” 合作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市场未来十年的千亿发展计划泡了汤,但焦蕉抱着讨好土豪的心态,依然耐心安慰道:“你看啊,人呢,总会有那么些在海里沉浮的时候。有时一个浪打过来,呛两口水什么的是肯定的,但只要你会游泳,就永远淹不死。” 汪烙棘哼声,“怎么?小屁孩是要给我播撒鸡汤吗?” 不过这鸡汤听得还挺顺耳。 “鸡汤有什么的,补身又补心呢,”男孩努力给他传染乐观的心态,“我就是想说啊,汪影帝,你是有实力在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不了重头再来咯。争取东山再起,咸鱼翻身!” “说得倒轻巧。” “做起来也不难。” 汪烙棘的眼睛有些热乎,但一个大男人又不好意思哭哭啼啼的,他强作没事儿人似的挥挥手:“害,老子就不是走这种卖惨路线的人,搞这么煽情干什么。” 他想说老子都这么惨了,丢了钱又丢了事业,你不来个拥抱以示安慰什么的吗?朋友间就是要相互扶持啊! 伸出去的手臂跃跃欲试,男人的怀抱时刻准备着,然而对方压根儿没往这处想。 “那咱就不煽情,”焦蕉眼珠子一溜,“你不开心的话,我讲个笑话你听,图一乐呵。” 汪烙棘“嗯”了一声,可一答应他就后悔了。 他记得跟焦蕉网恋时,对方讲的那个愚公移山的笑话……简直是他整段互联网记忆里的“重灾区”。 “不然还是别讲——”他来不及否定这个提议,就听见焦蕉问:“你知道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吗?” 男人愣了愣,拿出手机搜了搜:“因为空气分子和其他微粒对入射的太阳光进行选择性散射?” “……”焦蕉瞥瞥嘴,尝试引导对方闭塞的中老年思维:“别那么科普嘛,放大你的想象力。” 汪烙棘有点好奇他到底想说什么,反问道:“那天空为什么是蓝的?” 焦蕉给出一个更为简单的答案,“因为海是蓝色的。” 懵圈的汪大影帝:“?” 焦蕉继续问,“那你又知道海为什么是蓝的吗?” “……为什么?” 焦蕉说:“因为海里有鱼,鱼会吐泡泡:blue~blue~blue~” 汪烙棘:“.......” 空气突然如窒息一般的安静。 半刻后,焦蕉自己发出一串震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孩被自己笑倒了,笑得躺倒在大石头上,又像个不倒翁似的弹起来。 像个神经病。 “......”汪烙棘忽然感觉好冷,整个人都结冰了。 “你怎么不笑啊?不好笑吗?” “......”汪影帝的演技再精湛,也很难表演出一个面露笑容来。不是他不想,而是真的很难,连挤笑都挤不出。 见对方好像不大喜欢这个笑话,焦蕉积极道:“那我再给你讲一个?” “不不不不不不了,”汪烙棘摆手加晃脑,“算了算了,我没带衣服,咱跳过这个话题吧。” 两人陷入一阵无话可说的安静,半会儿后,焦蕉忽然开口,“欸,汪先生,其实我……” “嗯?” 男孩的神情忽然变得很落寞,刚才哈哈大笑的样子已无影无踪,说:“我也很不开心。” 汪烙棘的心像一颗硕圆的皮球,毫无防备地滚动了一下。 该来的还是要来,他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但还是得装作不知情,只明知故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我、我……”焦蕉“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是啊,他怎么说得出口呢? 说一段轰轰烈烈的网恋无疾而终?说自己一腔真心错付了?说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说本来想奔现没想到直接被对方甩了? 汪烙棘知道他憋得辛苦,于是把手上的啤酒递给他,“来一口?” “啊?”焦蕉一愣,没有接。 “嫌弃啊?”男人晃了晃这罐喝了一半的啤酒,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这么忌讳喝我喝过的?” 说着,他开了一罐新的递过去,“诺,这我没喝过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焦蕉看着面前这罐纯生,欲接未接,“我是说,我很少喝酒,就……不太会喝。” “来吧,度数很低,就一饮料,”汪烙棘疯狂诱惑这只小白喝酒。 焦蕉还在犹豫,他真的不大能喝酒,而且觉得那股酒味苦涩极了,“这玩意儿很难喝啊!” 汪烙棘一直举着这罐啤酒,手都开始累了,他有点不耐烦道,“一醉解千愁,你不是分手了——” 话音徒然而止,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焦蕉压根没跟他提过自己分手的事。 空气忽然安静,耳边轻拂过的风声被放大了百倍,就连路边野草摇摆的声音似乎都能被听见。 半晌,焦蕉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分手了?” 作者有话说: 放个预告:那什么...如无意外的话,吻戏不是在下章,就是在下下章。但是甜不甜,这个见仁见智吧(捂脸逃 第43章 焦蕉惊讶道:“汪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分手的事?” “我......”汪烙棘顿时哑然了,在掉马的边缘摇摇欲坠。 啤酒里的气泡不断升腾到表面,又逐个逐个地爆开,“呲呲”地发出二氧化碳炸裂的声音。 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地对视着。一个满脸困惑,一个全身僵硬。 汪烙棘绞尽脑汁半天,牺牲掉数以万计个脑细胞,才扯出一个借口,“刚才烧烤的时候,你跟我提了一嘴。” “是吗?”焦蕉回忆来回忆去,都没记得自己跟对方提过这件事。 “当然啊,不然我怎么可能知道,”汪烙棘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我又不是你那网恋对象。” “也是哦,”焦蕉恍然地点了点头。 男孩敲敲脑门儿,“看来我的脑子真是难过得出问题了。难怪说恋爱使人智商降低,我分个手就连记忆力也衰退不少。” “别难过,被甩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汪烙棘摸摸他的头,“你会找到更好的。” 焦蕉又奇怪道:“欸,您怎么知道......我是被甩的那个?” 汪烙棘:“.…..”操。 一个谎,往往需要无数个谎去圆。 男人极力发挥出影帝级别的演技,把慌乱和无措都掩饰起来,一脸淡定地回答:“一看你就是那种恋爱零经验、被对方耍得团团转的傻白。我就不信你会主动甩别人,肯定是别人甩你!” 说完,汪影帝侧过身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嗯......也是。”焦蕉被对方看似有道理、实际乱说一通的话给说服了,傻乎乎地相信了汪烙棘的话。 是的,他被甩了,他被分手了. 这段令他心潮彭拜的爱情,令他怀有无数憧憬的关系,就因为对方一句简短的“我们分手吧”而结束。 男孩拿过汪烙棘手上的啤酒,逼着自己喝了几大口,被酒精呛得皱起了眉头,“咳咳!” 汪烙棘被他这种灌法吓了一跳,“你别喝这么猛。” 焦蕉垂着头,闷闷地说道:“汪先生,我似乎……很乐于跟你分享心事。” 汪烙棘笑了笑,对方这是要把他当成月亮姐姐倾诉少男心事吗?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对于焦蕉来说,他是特别的? “以前只有cici和宝宝能充当我的聆听者,”焦蕉沮丧地说,“可惜一个不能回应我,另一个......已经不要我了。” “或许,她没有想不要你,她……”这句话的音量很轻很轻,轻得只有汪烙棘自己能听见,“‘她’其实很想要你。” “你说什么?”焦蕉没听清。 “......我说,到你了!” 汪烙棘从石头上跳下来,给对方让出一整块石头的空位,“来吧焦哥,像我刚才那样宣泄出来,有什么就喊一喊。” 焦蕉愣了愣。 “赶紧啊,”汪烙棘扯了扯他,“这里只有我和你,不怕丢脸。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嚷嚷出来。” 想了想,焦蕉下定决心,猛地站起来,“干了!”然后将手里的罐装啤酒一饮而尽。 “喂……干你个头啊,”汪烙棘的手着急地抬了抬,想要阻止他。 男孩仰着头喝酒,像一个将要赴死的壮士那般,有股壮烈的气势。 “你悠着点儿,不是说不太会喝吗?小屁孩一个,怎么喝起酒来跟灌凉白开似的?” 焦蕉没听,完了还觉得劲儿不够足,于是拿过旁边那玻璃瓶的,用牙齿一下咬开瓶盖,“咕噜咕噜”地猛灌下整瓶啤酒。 汪烙棘看见都害怕,这孩子咋如此生猛? “你别酒精中毒了!”他举起手去想要抢过对方手里的酒瓶,但是被焦蕉一个转圈儿躲过了,男人扑了个空。 汪烙棘年纪大了,论肢体灵敏度,他还真玩不过这些年轻的。 “嗝——!!”焦蕉打了一个响彻云霄的饱嗝,把钻出洞来的老鼠都给吓回去了。 一下子灌了那么多酒,男孩彻底上头了,侠气干云地从大岩石上站起来,手中举着那个空的大酒瓶乱挥。 汪烙棘担心他会摔下来,于是紧张地伸着两条手臂,时刻准备把人兜住。 焦蕉醉了五六成,却还是有着半分清醒,“你知道……谁是‘上火你就喝喝我’吗”? 汪烙棘一个激灵。 “她就是我说的宝宝,她是我对象!是我的女朋友,可是现在……”男孩哽咽着说,“现在她要跟我分手,她不要我了!” 听着焦蕉委屈又悲伤的哭腔,汪烙棘说不出话来,他的喉咙也哽上了。 他无话可说,因为无论说什么,都只是一个加害者在自我辩解罢了. 受害者不需要加害者的安慰。 从始至终,在这段关系里,焦蕉都扮演一个卑微的角色,他伤心道:“宝宝前一阵子忽冷忽热的,要等很久才会回我消息。她啊,总是对我爱答不理。可我已经很努力去讨好她了......” 珍珠大的眼泪从男孩的脸上滑落,“我好像只舔狗哦,迁就她,宠着她,将一切心意都给了她,可她甚至都不愿意理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汪烙棘不忍,心使劲儿地疼。 “我发了好多信息给她,有一百来条吧,我都嫌我自己烦了,可那有什么办法呢?我喜欢她啊,喜欢得忍不住。” 汪烙棘咬了咬两颊,问他:“你喜欢她什么呢?你甚至都没见过她。” 焦蕉苦涩地一笑,是啊,其实他喜欢对方什么呢? 他是有好好地想过这个问题的。 答案呼之欲出,当然不是因为那34D和娇滴滴的作态,而是在他最心累的时候,有个人能给他一丝温暖的慰藉。 说话有人回,心事有人听。 每当深夜觉得孤独的时候,每当生活遇见不如意的时候,他就可以打开那个聊天框,将所有想倾诉的话都对那个人说。 对方总是无条件地当一个倾听者,容纳他所有的压力,分担他一切的不愉快,然后温柔地给予安慰。 那个人于他而言,就像......就像鲁滨逊里的“星期五”,就像《荒岛余生》里的那个排球。 或许是对方给的那份陪伴难以替代吧,所以在这段关系里,焦蕉变得很依赖很依赖,又很喜欢很喜欢。 “我!焦蕉!男性!母胎单身25年!”他停顿了好久才把话说完,将在心里憋了好久的东西吐出来:“是第一次遇见可以给我这种感觉的人!” 汪烙棘深深地埋下了头,用手掩住了眼睛。 他终究是忍不住了,视野变得一片朦胧不清,若是细细的看,还能发现他的肩膀在止不住地颤抖。 半晌,男人拿起一罐新的啤酒,“嘭”地一下拉开铁盖,仰起头给自己灌下去,喉结一下一下地滚动着。 仰起头,眼泪就不会那么容易掉了,即便掉下来了,有个啤酒罐挡着,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这俩男的竞相给灌酒,最终把自己喝成了醉汉。 他们在村口疯到了凌晨两点半,焦蕉是几乎全醉了,汪烙棘醉了七八分,两个人围着这块大青石上蹿下跳,呜呜唧唧地鬼哭狼嚎。 像俩从精神病院出逃的重症患者。 幸好汪烙棘醉后不像焦蕉那样耍酒疯,因此还能以一己之力把人给原路扛回家,不然他俩要睡在村口这块石头上,明早天亮就得被路过的村民当成是弃尸。 入夜有点冷,月色也有点冷,汪烙棘背着不省人事的焦蕉,一步又一步地原路返回。 “还说怕我迷路才出来找我,最后还不是得我自己走回去?”汪烙棘碎碎念着,又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 焦蕉就像一坨不成样子的烂泥,伏在他温暖的后背上睡得正酣。沉沉的脑袋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双手搭在人家的后颈处,像两条柳枝一样无力地垂着。 还很不客气地流下了一大滩口水…… 汪烙棘侧头,看了看熟睡的焦蕉,轻声道,“你有福了,老子这么尊贵一影帝,还没背过谁。” 即使是原路返回,他却觉得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的要短,背着一只软绵绵的小东西,眨眼就到家了。 上楼梯的时候,一直睡着的焦蕉醒了,相当不安分地在汪烙棘的背上乱动,像条死命挣扎的鲶鱼。 俩人差点一起滚到楼梯底下去。 “这位小朋友,你别乱动了行吗?” “......” “算了,我背不动你了,还有几步路就到房间,我放你下来了啊。” “......” 见焦蕉两条腿还能走路,汪烙棘便懒得背了。他一手搂住男孩的腰,一手抓住男孩的手臂,歪歪斜斜地才把人带上了楼。 推开门进了小书房,里面一片漆黑,汪烙棘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灯的开关在哪儿。 “欸你这房间的灯在哪开啊?” 焦蕉没应,他迷糊地睁了睁眼,伸出手在旁边的书桌上乱摸,从桌上的果盘里顺了只香蕉,当成是电话放在耳边。 “喂?” “话筒”里没声音,男孩又多“喂”了几声,顽固地想要得到一个回应:“喂?”“喂喂?”“喂喂喂?” 汪烙棘:“......” 他哭笑不得:“喂什么喂啊?你拿只香蕉是要跟谁通电话?孙悟空吗?” “喂?” “......” 在墙上摸了一通,汪烙棘还是找不到灯的开关,于是,他干脆想直接将焦蕉搬到床上去。 他打算把人安置好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去,没想到焦蕉却死活站着不肯动了。 汪烙棘心累道,“这位小少爷,你好歹挪挪步子。” 焦蕉没理他。 男孩呜咽着,对手里的“电话”说:“宝宝,我好想你啊,好想好想的那种好想。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的那种喜欢......” 汪烙棘蓦地一僵,与焦蕉一起站在原地不动了,十只手指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黑暗中,男人的嘴巴动了动,做出一个无声的口型,“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不知道能不能过审,不行就见停车场(weibo)。现在CP审核变严了,对尺度的把控我也没摸清,之前《食人族》就被锁了,其实也没写露骨的东西,解锁还费了点时间... 第44章 “乖,你得休息了。”汪烙棘对迷糊的焦蕉说道。 入眼的漆黑中,什么也看不见,他一手揽住乱动的焦蕉,一手伸在墙上摸索着,却一直找不到灯的开关在哪儿。 “你先别动,”汪烙棘的脖子被焦蕉这么一大坨东西坠着,累得不行。 忽然间,焦蕉不知道踩到了地上的什么,脚下蓦地一滑,整个人扯着他就要往下倒。 幸好汪烙棘的手臂够有力,一下子将人给捞住。 这两个人重心一偏,双双失去平衡,交叠着撞在了身后的墙上。汪烙棘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将焦蕉死死地抵在墙上。 男孩磕到后脑勺了,痛得“嘶”了一声。 “没事吧?疼不疼?”汪烙棘着急地问。 焦蕉却没应。 房间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看不见对方,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炽热的呼吸,混杂着浓浓的酒气,还有男性身上独有的荷尔蒙。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面前人的呼吸声,汪烙棘的心跳在这一瞬间突然炸开,像是要冲破神经冲破血脉。 就连呼吸的节拍都变得紊乱。 他看不见焦蕉的脸,只靠着窗外透进的些许月光,依稀辨认出这张脸的轮廓—— 小小的一张鹅蛋脸,柔和的弧度总是令人感觉很舒服。 可哪怕不用看清,汪烙棘也能凭借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模样,想象出对方的眼睛在哪儿,鼻子在哪儿,以及……嘴唇在哪儿。 他想用自己的唇去探寻对方的存在。 焦蕉的唇是什么样的呢? 在他的印象里,那是殷红色的,时常泛着少许湿润的水光,唇珠有着和那张鹅蛋脸不符的性感。 像极了一颗熟透了的红樱桃,静待有心人去采撷。 犹如鬼迷心窍般,汪烙棘微微地俯着头,慢慢地朝前靠近去,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密,离那瓣他日思夜想的唇越来越近。 近得他能感受到当靠近时,两张嘴唇间仅有一根细弦的距离。 可是……这样可以吗? 汪烙棘低沉地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焦蕉……” 这一声,像极了从幽暗的古井中回荡的水声,在这静谧的黑暗中显得深沉而柔切。 男孩是有反应的,他细密的睫毛往上抬了抬,盛住一抹稍纵即逝的月光。 “焦蕉……”汪烙棘又粗喘着唤了第二声。 发热的头脑,催情的酒精,朦胧的暗色,似有一腔热火在他的体内燎原。热切的男人什么都顾不上了,就那样情难自禁地嘴唇贴了上去。 他就此吻下,嘴唇的触感冰冰凉凉,表面像蛋壳一样光滑,好像还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蕉味。 但他隐约有点不对劲儿,对方这嘴唇……怎么没缝儿的? 汪烙棘慢慢地抬起手,想要触摸一下焦蕉的脸,却摸到了一根弯弯的、形状像棍棒一样的东西...... ——香蕉。 醉醺醺的焦蕉正笑嘻嘻的,把那根刚拿的香蕉放在嘴前,汪烙棘就这样不偏不倚地吻在了这根香蕉上。 汪烙棘:“.…..” 这个吻原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前一刻的欣喜忽然被失望所替代,满腔的热血也得以冷却了一些。 也就是这一下,让汪烙棘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混蛋。 他这是在趁人之危吗? 忽然醒悟的男人慌忙地退后两步,离焦蕉远一些,让彼此之间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然后他恨铁不成钢地刮了自己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是往狠里打,汪烙棘的脸颊火辣辣的,跟心一样疼。 “我这是在干什么……”他丧气地自怨着。 费了半天的劲儿,汪烙棘终于在墙上找到了灯的开关,摁下之后,小书房里瞬间变得光亮。 亮了,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 处在黑暗中的混沌感被驱散,头脑也清醒了一些,只是心依旧烫着。 焦蕉不适应这忽如其来的光,被白织灯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他立马抬起手肘,遮住眼睛,根根分明的睫毛颤个不停。 “哼——!”男孩感到眼睛不舒服,愠怒地瞪着汪烙棘,又一掌拍下房间的开关。 霎时间,屋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汪烙棘:“......”下次不能让他喝这么多了。 “乌漆嘛黑的怎么看得见东西?”说着,汪烙棘又伸手将灯的开关摁上去。 房间的灯光再次被打开了,亮如白昼。 男孩像是故意要跟他作对,再次将房里的灯关上,“哼——!!” 汪烙棘:“......”下次不能让他喝酒了。 男人再次把灯打开,然后又被焦蕉马上关掉了。 就这样,房间里的灯被开开关关几十次,亮了暗,暗了又变亮。从外面远远看去,焦家二楼有间房正闪烁个不停。 里面好像装了个闪电。 最后还是汪烙棘先妥协了,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这房里待下去,他俩都喝醉了,很容易擦枪走火。 黑暗中,他对焦蕉说,“你早点休息吧,我回房了。” 虽然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醉得昏沉的焦蕉应该也没能听进去。 汪烙棘转身要走,手腕却蓦地被抓住了,焦蕉将他拉住在原地。 男孩委屈地嘟哝着:“别走……” 汪烙棘脚步一顿,浑身像被一股电流快速地淌过,身上的每一条血脉都猛颤了一下。 他安静地没说话,不知在等待些什么,半晌后,用另一只手去把焦蕉的手拨开。 但男孩却将他抓得更紧了,主动上前勾住他的颈脖,将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他的颈脖里,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别走,别走……” 汪烙棘听见自己的心脏“砰”地炸开了,是山崩地裂、砂石飞溅的感觉。 无论他怎么压抑自己,怎么控制自己,都因对方这一瞬的投怀送抱而溃不成军。 “是你让我别走的,”他一把搂住焦蕉的腰,侧脸贴上焦蕉的鬓角,轻轻厮磨。 因苦苦压抑着欲 望和爱恋,男人嗓音变得低哑,“明天早上,可别赖我。” 几乎是同时,他们一个俯下头去,一个昂起头来,热切而忘我地贴上了对方的唇。 焦蕉从未接过吻,更何况是在醉得头晕脑胀的情况下。他的吻笨拙而浮于表面,青涩得如同男孩本身的情感。 他就只是,小口小口地啃着对方的唇瓣,急急躁躁的,好像小孩看见令他垂涎的肉,于是迫不及待地将它啃食。 “唔……”就连呼吸也急躁。 相比之下,汪烙棘的吻技要娴熟得多,唇齿并用,一下又一下地细细舔舐。 可纵使吻技了得,在心潮澎动的情*欲之下,他也无法做到温柔且克制地亲吻对方。 男人的吻先是像急切的雨点,杂乱无章地落在焦蕉的唇上,唇珠、唇瓣、唇角……然后将其深深地吮吸住,用舌尖撬开对方湿润的唇齿,在温热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这是一个含着情的吻。 他一手抚上男孩细滑的腰,一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勺。这个男人的强势和主导欲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却难以避免地深陷其中。 “嗯……”连呼出的气都是炙热的。 他们紧紧地搂抱在一起,纠缠着在书房里挪动,不小心将书桌上的不锈钢果盘扫落在地,“哐当”一声,连同里面那把香蕉掉在了地上。 移动到那张小小的折叠床边,过于激烈的抚摸和亲吻令二人失去重心,汪烙棘搂着焦蕉的腰,就这样往旁边的小床上一倒。 “轰哐——!” 折叠小床脆弱得很,仅靠四条细短的小铁棍撑起,根本支撑不住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就这样,随着他们倒下来的那一刻…… 床塌了。 两个人上下叠在一起,周边是压变了形的床架,还有散落一地的床铺被褥。cici这条钻在书桌下熟睡的狗子,吓得赶紧躲进了角落里。 这一下摔得不轻,焦蕉趴在汪烙棘身上,眼睛半睁不睁地喊着:“痛……” “乖,”汪烙棘在男孩的额上落下一吻,以示安慰。 作为一块护在焦蕉身下的肉垫,他摔得要惨多了,身体的骨头一阵剧痛,明早起来背上定少不了青紫的淤痕。 激烈的亲吻过后,是一阵短暂的静止。他们紧贴着的身体好比两块烧热的铁板,还能感受到彼此起伏的胸膛。 俩人都起反应了。 于是被冲动和本能所支配,又是动作激烈地缠绵着,衣物被一件又一件地褪去,甩手就不知被扔在了何处。 焦蕉抬手在汪烙棘的胸上摸了一把,这平平扁扁的手感……不软,还有点硬,发现好像跟预想中的34D不大一样。 奇怪诶。 “嗯?”迷迷糊糊间,男孩还在上面揉捏了两下,然后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 被捏胸的汪烙棘无奈道:“.….. 哥儿们,胸控?” 他们的手在对方的身体上摸索着,探寻着,渐渐地靠近彼此身下的那处。 被与生俱来的冲动所操控,于是将对方不轻不重地握住。手指灵活地游移,反反复复,上上下下。 爱意无法仅靠亲吻来传达,彼此便以愈渐加快的频率来回应着。 “啊……” “唔……” 有两把不同的声音在空气里浮沉。 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拂起散开的窗帘,月光趁机溜了进来,温和地洒在焦蕉潮红的脸上。 汪烙棘低头看了他一眼,眸色变得更加深暗。身下的人情迷此时,那双杏眼里醉意迷蒙,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何等诱人,又何等怜人。 他轻轻地,在男孩的发顶落下一吻。 在发泄出来的那一刻,焦蕉迷迷糊糊间,喘着在汪烙棘的耳边喊出了一声:“宝宝……” 男人身体一僵,像一块烙红的铁被扔进了酷冷的冰洋,所有的热切被冷水浇了个遍。 原来,对方所有的冲动和情*欲,赋予的不过是一个“她”吗? 最后,汪烙棘一并宣泄出来,无言地卧倒在焦蕉的身边,并将已经睡过去的男孩拥入怀,紧紧地搂抱着。 作者有话说: lu了一发,其它没干... 第45章 翌日,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还照进了焦家二楼的小书房内。 眼珠子滚动两遭,汪烙棘从一地的“废墟”中醒来,宿醉带来阵阵的头疼,男人皱了皱眉。 他将眼睛完全睁开,一扭头,便看见旁边坐着的焦蕉—— 男孩正交叠着两条赤 裸的长腿,背靠着墙,一嚼一嚼地啃着手里的香蕉。旁边放着个不锈钢果盘,里面有一把熟透了的香蕉。 一副贤者之态。 汪烙棘想起昨晚两人的一番胡闹,厚着脸皮道:“早。” “早,”焦蕉淡定地吃着香蕉。 汪烙棘愣愣地看着他,本以为经历过昨晚那些事,对方会是娇羞地躺在他怀里,或是惊叫一声“啊”......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见惯大场面的镇定模样。 焦蕉似乎并没有将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对方态度过于淡然,反倒使汪烙棘这个在情场上身经百战的老男人,一时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 “昨晚——” 他只说了两个字,焦蕉便冷酷地从那把香蕉中拔下一根,动作迅猛,手起蕉落! “咖嚓”一声,那圆棒型的香蕉......断得利落又惨烈。 汪烙棘看着那根被掰断的香蕉,感觉自己不可言说的某处狠狠地痛了一下。 男孩随手将香蕉递给他,从上至下地睥着,淡淡问道:“诺,事后蕉,来一根?” “.…..” 汪烙棘的面部抽搐了一下,“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奇怪,算不上客套,也算不上亲密,诡异而难以形容,仿佛他俩昨晚只是不眠不休地下了盘飞行棋,而不是激情四射地帮对方撸。 一个静静地啃着香蕉,一个望着天花板发呆,谁也不主动说话,都不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 眨眼间,焦蕉已经吞完了第三只蕉,于是将香蕉皮往果盘里一扔,拿起了第四只香蕉准备开吃。 ——他快要装不下去了。 今早醒来,焦蕉发现自己浑身光溜溜,躺在一地的床单被褥上,而脚边半盖着一张薄薄的被单。 旁边还躺着个同样光溜溜的汪烙棘…… 男孩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死命把嘴捂着才没至于惊叫出声。 发生了……什么事……?!! 十只手指插入乱蓬蓬的头发之中,昨晚碎片式的记忆如大江大潮般,疯狂地涌入焦蕉的脑海里,热烈的、迷幻的、放纵的…… 他差点一拳把自己锤爆。 满脸虑色的他正要把汪烙棘摇醒,手却在触碰到对方的前一刻,又立马收了回来。 差点闯出大祸…… 要真以这副姿态面对汪先生,他该颜面何存? 还有汪先生......这么一位风度翩翩的大明星,他也会后悔跟一个男的做了这种事吧? 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糊涂,实在太糊涂了。 焦蕉像只慌张失措的小动物,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懊恼,正愁着要怎么办时,旁边的汪烙棘动了。 男人眼皮动了动,似乎即将从睡梦中醒来。 “!!!”焦蕉犹如惊弓之鸟,火速环视一圈找表演道具。他慌乱地扫过旁边的果盘,随手捡起一只香蕉,两三下剥了皮就往嘴里塞。 “早啊,”刚醒的汪烙棘主动问好,语调中有几分慵懒。 焦蕉浑身都僵了,脑袋一片空白:他说“早”了,那我要说什么?“早上好”吗?昨晚的事怎么办?他像我一样记得吗?还是断片了?要提一嘴吗?怎么提?感谢共度一个难忘的夜晚?啊呸! 无数条话语在他的脑海里飞驰而过,可怜的男孩一条也抓不住。憋了半天,他只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字:“早。” 汪烙棘想起昨晚的疯狂,强装镇定地伸了伸懒腰,这动作一下子露出他光裸的躯体,在清晨阳光的映衬下,晃得焦蕉的眼球差点爆裂。 男孩内心千军万马来交战,面上却纹丝不动,像极了一个见惯世面的情场浪子—— 风流一夜后,态度凉薄。 偏偏汪烙棘哪壶不开提哪壶,下一句就以“昨晚”二字作开端。焦蕉立马递去一只香蕉,想以此塞住他的嘴。 然而汪烙棘拒绝了。 焦蕉内心波澜万丈:他拒绝我的香蕉了!!一定是因为昨晚的事他生气了!操啊我们之间心存芥蒂了!好尴尬啊啊啊怎么办啊?!汪先生个直男一定难以接受!事情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之间的友谊破裂了呜呜呜呜…… 他不停歇地往自己嘴里塞香蕉,以缓解这无声的尴尬和焦虑。 之后便是长达二十分钟的沉默。 焦蕉悄悄地,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汪烙棘,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深似寒潭。 “哎我去!兄dei你瞅啥瞅?!”男孩迅速撇开目光,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噗——!”汪烙棘被对方的反应萌翻了。对嘛,这才是一个小处男正常的反应。 装,你给我装,有本事就给我继续装。在我一个影帝面前演戏?能逃得过老子的火眼金睛就算你厉害。明明就羞得不行,还把自己装成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小鬼头。 焦蕉强装镇定,经过昨晚一役,他现在看汪烙棘,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在冒粉红泡泡,连眼角眉梢都像含着情。 什么鬼?!我咋自带滤镜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汪烙棘决定先发制人,他轻轻捻起小小的一处被角,遮掩住自己的半张脸,细声细语道:“焦,曾记否?昨夜……兄台与我……” 男人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语还休,将说不说。 奥斯卡级影帝开始飙戏,装无辜,装清纯,装弱小,像极了一个昨晚被占了便宜的黄花大姑娘。 “......”焦蕉打了个颤。 秉持着思想正确的观念,他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汪先生,我们昨晚……应彼此之所需,急对方之所难,就非常友爱地……我是指‘朋友’的‘友’,不是‘有无’的‘有’。就友爱地相互帮忙了一下,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一起建设社会主义大和谐。” 汪烙棘:“?” 两个人角色反转,一个装得娇柔羞怯,一个装得游刃有余,两大影帝互飚演技,不相上下。 焦蕉眼神闪躲,“这样说,你懂吧?” 汪烙棘:“.…..”懂个屁。 男人心碎一地:这他妈是什么感人肺腑的互助兄弟情?咱俩的手是残废了还是怎么地?还要靠对方来帮自己撸? 他装不下去了,一把甩开被角,肆无忌惮地袒露出自己被蹂*躏过的躯体,片片淤紫,全是吻痕。 焦蕉:“!!” 汪烙棘指着自己胸前大片的红印,明显是被粗暴揉捏后留下的印记。他问:“知道这是谁干的?” “不知道呢~” “......” 汪烙棘露出一副恶霸流氓的痞样儿,“小老弟,你怎么回事儿?” 装傻的焦蕉立马挪开目光,顿时就怂了,“就那、那样呗……” “哪样?” “.…..”焦蕉不出声儿了。 他哪知道怎样啊?!俩男的互相给对方做那种事,换谁谁能消化得了啊!这是要给个交代吗?也不只是他受帮助了啊,对方也受帮助了啊! 汪烙棘不乐意了,“那样是怎样?你把话说清楚了。” 这老男人在情场上一惯打直球,他身边的花花草草还少吗?搞了也好,没搞也罢,通通有一说一。 可他的“办事”风格偏偏在焦蕉这里行不通了,对方不开窍,弄得他也患得患失的,啥都不敢敞开来说。 对方现在这态度,是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儿。 见焦蕉不出声儿,汪烙棘把话摊开了,“昨晚的事,我记得,你也记得吧?” 哑了半会儿,焦蕉才认了,“......嗯。” “就没什么想说的?”汪烙棘的手指逐只逐只地敲着,像波浪一样起伏,“刚才那堆屁话不算。” 焦蕉破罐子破摔了,“这、这有什么的,大家都是男人,这种事很正常。” “正常?亏你说得出口,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 汪烙棘勾了一下男孩的下巴,“你昨晚死缠着我不许我走,还亲我,还摸我,还勾引我,还把我往床上带。你那破床还塌了,老子摔得内伤,怎么算?” 老流氓恶人先告状,欺负小屁孩没脾气。 焦蕉的语气慌了,“咱俩都是直男,撸一把还得把对方给娶了吗?!” “欸,no,”汪烙棘摇晃着手指,严肃纠正道:“你直你的事,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直男。焦哥,可别随意更改别人的性取向啊。” “.…..不是直的,那、那就是……”焦蕉反应了一会儿,惊道:“弯的?!卧槽,你……喜欢男的?!” “半直不弯吧,”汪烙棘坦白表示,“女人男人都可以,在我的世界里,喜欢不分性别,但得分感觉。” 男孩瞳孔地震。 “怎么?接受不了?”汪烙棘以手撑地坐起来,“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bisexuality(双 性恋)来说,跟一个男的互 撸意味着什么?我俩昨晚这样那样的,你认为这对于我来说,就只是意味着和你加深友谊吗?” 焦蕉脑子彻底凌乱了,处理不来这荒诞的一切,“昨晚是意外,我、我喝大了,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嫩颜巨乳……的……” 汪烙棘用舌尖顶了顶脸颊,颇为酸涩地轻笑一声,“你的宝宝?” 心有点酸,又有点苦。 焦蕉难堪地点了点头。 但他没有告诉对方,他确实梦见过有着34D大胸和A4小蛮腰的泷泽萝拉,却也在某个似乎是清醒着的瞬间,感受到眼前的人是那个有棱有角、身材英挺的...... 汪先生。 昨晚的醉酒是真的,但情动也是真的,只是他不知道,当时的那份情动到底是给了谁。 究竟是一个虚拟的网恋对象,还是一个现实的汪大明星。 两人陷入了一阵复杂的沉默。 半晌,汪烙棘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穿上衣服,“算了,如果昨晚的事令你很不舒服的话,就忘了吧。”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像是仅以平淡的语气来陈述一个建议,但在焦蕉听来,却有点心塞。 “我……”焦蕉想说,其实我没有感到不舒服。 “或是,”汪烙棘朝房间门口走去,“把昨晚那个‘帮助’你的人当成是你的宝宝也行,反正你也不记得。” 说完,男人走出了房间,并“嘭”地一声带上了门。 焦蕉就这样光着身子,坐在一片凌乱的“废墟”之中,怅然若失地看着那道关上的门,一个人发了好久的呆。 作者有话说: 哎呀呀,前一章的“哥儿们”hhh,懒得改了...作为一个南方人,我的儿化音实在太烂了,嘤~(捂脸 第46章 吃早餐的时候,小叶心不在焉的,眼总是往焦蕉和汪烙棘身上瞥,像一个侦查情况的雷达。 这孩子,心事重重。 昨晚,住在一楼的他半夜醒来,尿急想上厕所,忽然听见楼上有杂音作响,顿时被吓得抖两抖。 都快凌晨三点了,怎么还有这种“乒乒乓乓”的声音?小叶顿时绷起神经,高度的安全意识让他以为…… 屋里进贼了。 踮起脚步,他轻手轻脚地上楼去,顺带捞过楼梯口的扫帚,万一真搏斗起来,还能有把趁手的“武器”。 二楼的书房房门半掩着,里面传出不小动静,他慢慢靠近,正准备推门进去,忽然听见焦蕉的一声娇 喘。 “唔……” 小叶虎躯一震,在门外顿住了脚。 呃……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那声音一闪而过,很快便没了,小叶不敢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了。 里面的是小蕉?和谁?亦或是有人在打架? 胖子惴惴不安地想着,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又忽然听到汪烙棘的一声粗喘。 “啊……” 小叶的脑里响了一声震天动地的惊雷,意识到某些不能过审的画面正在里面激情上演。 瞬间,黄色的江水滔滔,黄色的田野漫漫,黄色的云朵片片,黄色的风儿阵阵......沙黄浑浊的龙卷风摧枯拉朽地肆虐。 哎哟妈呀,不得了不得了。 惊慌失措的胖子连扫帚都扔了,连跑带跳地逃离现场,他还嫌跑得不够快,像个球状物体似的直接滚下楼梯。 直接冲进房间关门落锁! 小叶窝在床上咬着被角: 造孽啊!咱老板真是个禽兽!!当真连甲方爸爸都不放过!!这俩人的关系是坐实了吗?焦蕉多干净一孩子啊,就这样被老豺狼给拆吞入腹了?! 他从昨晚震撼到现在,以至于心神不宁,哪怕再美味的食物摆在他面前,也是食不知味。 唉,咱家老板,太不是个东西了! “干嘛呢?”汪烙棘见他吃得这么少,真是奇了怪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没,”小叶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汪烙棘狐疑地审视着他,“没?没想什么你会一直夹空气吃?” 小叶吃东西的时候不专心,这可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就……”不敢得罪老板,小叶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搪塞,“对了,汪哥,我今天要去给你谈资源,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吧?” “当我三岁小孩吗?”汪烙棘感觉人格上受到了侮辱,不过他更好奇的是:“资源?什么资源?” 这位快糊穿地心的过气影帝没想到,自己还能接到资源? “有个影视的,还有个广告的,”小叶也没对这次的接洽抱太大期望,“八字都还没一撇,先谈着再说吧。” 汪烙棘自嘲一笑,“就我这种情况,能有什么好资源找上门来。” 其实他也不是自暴自弃的人,但就现在这种咖位、这种名声,他心思门儿清,能有个烂电影、小众品牌找上门来都算好的。 焦蕉也给他鼓起劲儿来,“你先别太挑嘛,有资源是好事啊,机会难得,抓住一个是一个。” 焦蕉一开口劝,汪烙棘也就没说什么了,毕竟农贸批发市场的代言都接了,再差也差不过这个吧? * 吃完早餐,小叶就进城去了。焦蕉则去了市场上班,今天一天没有工作的汪烙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所事事。 几个小时后,他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小叶出事了。 护士小姐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先是“意外”啥啥啥的,又是“爆头”啥啥啥的,然后是“流了很多血”啥啥啥的,最后是“送进我们医院来了”啥啥啥的…… “您还是尽快赶过来吧,”这语气,像极了让家属去见病人的最后一面。 汪烙棘吓得魂儿都没了,马上截了辆的士飞到医院。当他身水身汗地扑进病房时,却发现小叶正舒舒服服地躺病床上。 没有病危,也没有手术中。 原来护士小姐的语气如此急切,只是为了催他尽快去把医药费给缴了。 “汪哥,你来啦?”小叶笑嘻嘻。 汪烙棘笑不出,“臭小子你吓死我了,还以为得给你操办白事了。” 老板这么关心自己,小叶很是感动,眼眶湿湿地说:“都说患难见真情,没想到汪哥你……还是挺关心我——” 他还没来得及把感谢的话都说了,就听见对方松了一口气说:“差点以为要赔你一大笔工伤费,吓死了。” 小叶:“……”我把之前的话收回。 汪烙棘看着小叶那包成粽子一样的脑袋,问道:“所以你到底怎么搞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小叶难为情地一笑,向他陈述了发生意外的全过程—— 他今早进城去谈资源,谈了几个小时也没什么收获,整个人又累又饿的,觉得自己帮不上老板什么忙,心情还特别低落。 这郁闷的小胖子走在街头,忽然想买包辣条解解馋,看见对面有家便利店,便打算过马路去。没想到刚走出一步,就被一飞滑板车的高中生给碰了。 身手灵敏的胖子躲避及时,可惜姿势不对,惨烈地崴了脚,一头撞向人行道边的消防栓……撞击力道之大,直接将铁硬的红色消防栓连根拔起。 后果自然是惨烈的,看消防栓喷出的水高达十几米便知道了。 就这样,脑袋开花的小叶当场昏迷,被好心的路人送去了医院。 汪烙棘全程挤着五官听完,单凭他用来形容脑残的贫乏的词汇量,难以对此事发表意见。 “你走路得看路,别光顾着玩手机,”他像一个老父亲在教育儿子。 “我没看手机!”小叶反驳道,“我就是一个没留神……” “没看手机怎么会留意不到旁边的车?”汪烙棘觉得他怪怪的,“你今天吃早饭的时候就魂飞天外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欠人高利贷了?把人肚子搞大了?” “哎呀汪哥,你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小叶怀疑磕坏脑子的是汪烙棘,“没有!我没有欠人钱,更没有乱搞!还不是把心思都放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上——” 小叶一激动,就给说漏了嘴…… 对于他老板跟焦蕉搞上的那事儿,他仍处在消化阶段,被逼急了就不小心吐了出来。 汪烙棘不解:“我?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小叶犹犹豫豫半晌,觉得这事儿得摊开来说,便冒死进谏:“老板,你要不喜欢小蕉的话,就别搞人家了吧?为了自己那点生理需求,把直男掰弯,真不怕遭天谴啊?” 汪烙棘:“??” “我昨晚都听见了,你们俩也不收敛一点,搞这么大一动静,幸好没被其他人发现。再说了,你得控制控制,上了年纪还不加节制的话,很容易精尽人亡!” “……” 汪烙棘很难解释这事儿:“昨晚我们喝多了,但也不全是因为喝多了,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没上三垒,是我混蛋,但也不全是我混蛋,唉……” 小叶叹气,“小蕉是个挺单纯的小孩,他经不住你这棵百年杨柳树的撩拨,很容易陷进去就走不出来的。你要不是真想跟人好好发展……” “我是啊,”汪烙棘想也没想,就打断了他。 小叶一愣。 他伸手摸摸汪烙棘的额头,“汪哥你没发烧吧?以前圈里那么多小妖精你都没考虑过。现在……你跟焦蕉才认识多少天啊?就说要跟人好好发展?你不会是得斯德哥尔摩症了吧?咋恋上你的甲方爸爸了?” 汪烙棘一掌盖得小叶脑袋上的伤势加重不少。 这么一说,汪烙棘想了想,焦蕉对于他来说,原来真是有别于其他人的。 不单只想要上床,不只是为了满足低级的生理需要,他对于那个男孩,更多的是情感上的爱恋。 这样还不够,他还萌生出了要在这段关系中付出的念头,希望以此换来对方的回应,得到相互来往的感情。 而非单方面的求而不得,思而不及。 “即便是我想跟人好好发展,他都未必愿意呢,”汪烙棘想起焦蕉的态度。 他想起焦蕉网恋分手时的伤心欲绝,顿觉无比纠结:那个“宝宝”,那个被焦蕉捧在心窝里的“宝宝”,是我,又不是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薛定谔的宝宝”? 要是能把对“宝宝”的心分一点给我,老子都不至于这么卑微,连主动说一句“我对你有心”都不敢。 汪烙棘有点恨,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怨得了谁?焦蕉喜欢的是那个温柔似水的“宝宝”,而不是这个醉后跟他撸了一把的汪烙棘。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妒忌极了,又恨又怨。 一气之下,男人打开手机,在那个游戏的聊天框里,给焦蕉发出一条信息—— 【上火你就喝喝我】:“哥哥,既然我们分手了,你重新找个人,展开一段新开始吧!说不定你的真命天子” 他本来想打“真命天子就在你身边“,想了想,还是把这话给删了,换成了“说不定你的真爱就在你身边”。 消息发出去的一瞬,汪烙棘的心跳飙到了峰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即便只是在网上跟焦蕉聊个天,都会心潮澎湃。 焦蕉收到这条消息时,正在市场里检查卫生状况,一看见对方ID,心马上提了起来。 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收到“宝宝”的消息了,对方忽然发这么一条消息过来,他有点不知所措。 几乎是急切地,他马上在聊天框里输入一大段文字,都是他在这几天里想到的,能用来劝对方回心转意的话。 但在按下“发送”的前一刻,他犹豫了。 要挽回吗?挽回这个人?挽回这段感情?但似乎……没有那么大的渴望了。 大悲过后,他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执着,没有那种痛失挚爱从此沉沦的感觉,反倒是被与汪烙棘斯闹一番后留下的尴尬所困扰。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汪先生不着一缕的身体,以及上面斑驳的吻痕,无时无刻都在考虑要不要对人负责,哪还分得出心来考虑什么分手不分手的。 又或许,他对汪烙棘的在乎,已经超过了对“宝宝”的执念。 迟疑片刻,焦蕉把那一大段文字都删掉,而是换成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焦蕉问:“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比起挽留,他更多的是疑惑。 那个一直温柔守候的“宝宝”,一直与他相谈甚欢的女友,为什么会忽然间提出分手? 汪烙棘心里一咯噔。 糟糕,他没想到对方会忽然问这个,难道不是该说些“谢谢”、“爱过”、“好聚好散”什么的吗? 一时找不到借口,福至心灵,他想起拍过的一部虐恋电影,既然艺术源于生活,那么...... 汪烙棘套用电影里的虐心剧情,输入:“我得了绝症。” 在按下“发送”的一刻,他后悔了:草,这是什么古早烂借口。 病房里鸦雀无声,小叶看着他老板抓耳挠腮,拼命捶自己的脑壳,又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猝然安静下来,像看破红尘进入六根清净的模式。 小叶好言相劝:“汪哥,你别自残啊。” 绝、绝症?! 焦蕉这傻孩子相信了,并脑补起了天雷滚滚的韩剧剧情:患了绝症的女主为了不拖累男主,于是忍痛提出分手。 他默然。 宝宝……你是因为患病才想要离开我的吗? 焦蕉非常急切地回道:“绝症?!什么绝症?” 汪烙棘又慌了。 他一时想不起有什么绝症,想起电影里的男主是患了渐冻症,但总不能用这个啊,渐冻症的人怎么打字? 汪烙棘焦急地推推旁边的小叶,“诶,有什么不治之症?快快快!” 因为思虑过深,他说话的声音又低又轻,小叶磕了脑子,脑袋上缠满纱布,连耳朵都被缠住了,自然不大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他以为对方问的是“不日之症”。 小叶心觉奇怪,但还是认真地答道:“阳痿。” “嗯,”汪烙棘心急,不过脑地就直接敲字按发送:“阳痿。” 对方过了五分钟都没回消息。 反应过来的汪烙棘将小叶暴揍了一顿,幸亏有巡房的护士及时阻止,这才没闹出人命。 他慌忙又输入文字,点发送:“打错了,我是说……重感冒,读写障碍,脱发,足沟炎,加囊肿,长在脚趾头上的那种,反正就是要死了的绝症” 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游移,却不知道打的是什么鬼,大明星慌起来没了分寸,一股脑地把想到的病症全输上去了。 果然,深陷爱情的男人总是难以控制大脑,没想到他这匹情场上驰骋多年的烈马,也会有翻沟里的一天。 放下手机,汪烙棘叹气,他已经对焦蕉在意到这地步了吗?轻易就乱了阵脚。 焦蕉回复:“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敷衍我。” 隔着屏幕也能到收到男孩的心碎。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相信“绝症”这说辞,现在……再信就真的是傻子了吧? 汪烙棘:“我没有敷衍你。” 焦蕉很尊重他:“没关系,关于分手的原因,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汪烙棘:“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不仅是为此道歉,还有以往的所有所有,都要说对不起。 焦蕉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想要彻底断干净:“我们已经分手了,那就互删吧,以后各不相扰,祝你幸福。” 汪烙棘:“嗯,祝你幸福。” 男人盯着花白的手机屏幕愣了半天神。 这样也好,把这些都处理干净了,才能重新开始。 他也不知道这样处理算不算干净,但是怎样才算干净呢?将一切都坦白吗?他似乎做不到。 一想到焦蕉曾在这段关系中投放的期待,他就开不了口。 “汪哥,你没事吧?”小叶觉得他家老板像磕坏了脑袋。 “没事,”汪烙棘回过神来,“上次听焦蕉说,他家的果批市场还开了网店,你在上面买个百来斤的,派给亲戚好友吧。当是帮衬一下他们家的生意,不过这件事得保密。” 做了亏心事的男人总是如此,希望在别的方面给予补偿,以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 守财奴小叶摇头加摆手:“小弟哪有钱呐。” 汪烙棘淡淡地来了句泰语:“萨瓦迪卡~(刷我滴卡)” * 作为一个勉强过得去的老板,汪烙棘为小叶付了全部医药费,还问隔壁病床要来了个苹果,笨拙地削好皮给小叶吃。 这苹果俩人一人一半,啃下第一口后,同时发表意见:“没焦家的好吃。” 焦蕉每天早上用市场最好的鲜果做早餐,没想到还把他俩的口味养叼了,现在只尝那么半口,也知道这果的品质好坏了。 汪烙棘随便咬了两口便把果放下了,装作随口一问:“对了,你今早那资源谈成怎样?” 他不想显得自己有多在意这些,但还是忍不住,他想知道小叶究竟谈了个什么鬼回来。 “啊,”小叶支支吾吾,“可能得泡汤了。” “为什么?”汪烙棘有种白欢喜一场的失落,他以为时隔那么久,会有正正经经的资源找上他。 “那个所谓的广告资源,其实......就是给一小发廊剪彩,那种地方连盏正常的灯都没有,一天到晚就亮着跟鬼片似的红光管,暗得连价钱表都看不见,一看就知道里面搞的什么腌臜勾当……您懂吧?” “.…..我已经沦落到让这种行业找上门的地步了吗?” 见他呆住的样子,小叶心塞劝道:“汪哥,虽说咱现在不挑,但这种还是得三思。毕竟现在扫黄打非这么严,你要真关进去了我也没钱赎你。” “我没说要去!”汪烙棘抓狂。 “对呀,”小叶讪讪地说,“您往那门口站一站,可不就成一拉皮条的了么?” “......” 汪烙棘忍住将这胖子踹下病床的冲动,冷静下来,又问:“那你说的另一个资源呢?就那影视的。” “那个啊,是部大电影,不过……”小叶这次是真犯起了难,“唉,这个您也别去了吧。” “为什么?三*级片?题材过不了审?” “不是,那......是你对家梁简有份投资的一部戏。” 汪烙棘一愣。 “梁简叫你去演,就是为了给你小鞋穿!让你做配,用你博眼球,难不成是自己投钱给你做嫁衣啊。幸好今天汪哥你没去,就片方那奚落的嘴脸,要真进了这戏,指不定给你什么脸色看!那些人可真势利啊!” 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席卷了汪烙棘的心。 还有比这事更令人憋屈的吗?你的死对头过得比你好,还满身铜臭地来羞辱你。美其名曰“救济”,实际上就是为了踩着你,以此衬托自己的优越感。 恶心。 “你今天在那里受了不少气吧?”汪烙棘拍拍小叶,“跟着我个没用的主儿,你辛苦了。” 小叶跟了他这么多年,算是尽心尽力,如今主子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小跟班自然也得受不少苦头。 “这有什么的,我脸皮厚,就当他们是放屁了。”小叶是个心大的好孩子,反倒安慰起他来了:“风水轮流转,汪哥,咱们有朝一日起来了,肯定加倍还回去!” 小叶今日受尽冷言冷语,但他不在乎,他更怕汪烙棘受不了这屈辱,一个影帝忽然要去作配?那心理得落差十万八千里。 可汪烙棘似乎有点不甘心,追问下去:“他们找我演个什么样的角色?” “演个男六男七呗,出场没多久就挂了的那种奸人。” 汪烙棘沉默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叶觉得,他老板这副一声不响的样子,比发怒时的样子还要可怕。 “哥,咱真没必要受这委屈。”小叶说。 汪烙棘依旧沉默着,眼神有些清淡,静静地看着病房的那扇窗,阳光透过轻微拂动的窗帘,拐了几个角绕进房间里。 他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明明是有光的,就看你抓不抓得住它了。 “汪哥,发什么呆呢?” 小叶的小肥爪挥了挥,汪烙棘也没反应,像尊佁然不动的雕像,自顾自地思索着。 将近沉默了二十分钟,男人终于说话了,只有两个字:“我演。” * 从医院回到焦家以后,汪烙棘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连晚饭也没出来吃。 焦蕉和高傲都担心得很,但也不敢问。他们以为是小叶出了什么大事,汪烙棘才会伤心得茶饭不思。 焦蕉惴惴不安地给小叶打了个电话,对方接通的一刹那,他和高傲都松了一口气。 “瞧我这记性,都忘记给你们报平安了。”小叶在电话里说,“我没事,我老板的话……就不一定了。” “啊?”焦蕉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汪先生他怎么了?” “唉,”小叶叹气,“他的心有事,你这剂灵丹妙药呐,快去救救他吧。” 放下电话,焦蕉其实没能懂小叶到底什么意思,但他挂念着那句“他的心有事”,便立刻上楼去,敲开了汪烙棘的房门。 “请进。”汪烙棘从床上爬起来,声音有点沙哑,像未调好音的大提琴。 焦蕉推门而进,才发现房里一直没开灯,“您在睡觉?” “没有,在想事情,”汪烙棘把床头灯打开,靠坐在床头,“进来吧。” 这灯一打开,房里顿时铺满了暖黄的光,焦蕉朝他点了点头,喊了声:“汪先生。” 他捧着个新鲜的果盘,径直走到桌边,轻轻放下,全程没有与汪烙棘对视,然而还是感受到了对方投来的灼热目光。 汪烙棘声如蚊呐地问好了一声:“嘿。” 他本来是想说“这么晚了有事吗”,但又怕对方说“没事”,于是生硬地挤了个不伦不类的语气词。 自从那个充满酒精和荷尔蒙的夜晚后,他们之间的氛围别扭又尴尬,仿佛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状态。 这种关系不自然极了,焦蕉也不知该怎样面对,但当他听说汪烙棘心里有事的时候,还是想都没想就扑上楼来了。 男孩在床边坐下,脸上红彤彤的,他绞着手指问道:“汪先生,你……需要人陪聊吗?” 作者有话说: 汪烙棘:送上门来的蕉,不吃白不吃! 第48章 “汪先生,你……需要人陪聊吗?”焦蕉的语气软软的。 汪烙棘一愣。 他本以为焦蕉来送个宵夜就会离开的,没想到对方放下果盘后不但没马上离开,还在坐在床边问要不要陪聊,这实在是…… 很难不令人想入非非。 “干嘛?”他的脸上炸出了红晕。 “没干嘛,”焦蕉也觉这样有点暧昧,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就……我有空啊,要不要聊聊天?” 汪烙棘故意不作回答,交叉着双臂放在胸前,眼里的内容异彩纷呈。 “大晚上的,孤男寡男,关着房间门光聊天?” “......” 脸红或许能传染,焦蕉的脸上也炸出了红晕。 汪烙棘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盯着他,“我可是明确地把性取向告诉过你,弟弟,你要是再做出些令人误会的事,我可就真认为你在招惹我了。” 这语调,这语气,是在明目张胆地耍流氓。 “招惹你个头啊,我是在正经问你话呢,”焦蕉不经撩,只能烫着脸别过头去。 他心想,误会就误会吧,就让对方误会着去吧。 汪烙棘看着他那张白里透红的脸,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好了,不逗你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小叶哥说你心里有事儿,让我来开解开解你。” “胖子那大嘴巴……”汪烙棘嘀咕着,用叉子戳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无端问了句:“这果你切的?” “嗯。” “难怪这么甜,”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没你甜。” 男孩的脸更红了,比这苹果的皮还红。 “我没什么,”汪烙棘嘴里嚼着,云淡风轻道:“就是打算去演个配角,毕竟头一回给人作配,这心理落差有点大,就自己在房间里消化情绪而已。” “啊……原来是这样,”焦蕉恍然地点点头,又问:“那你一个演惯主角的,为什么还要去演配角?” “有得选的话当然不演,”汪烙棘耸耸肩,表情有点无奈,“但现在不是我挑剧本,而是剧本挑我。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是机会,都得去试试。” 资源对于他来说,以前是唾手可及,现在是遥不可及,这就是红与糊的区别。所以难得有戏拍,即使是很垃圾很受罪的资源,他都不想轻易放过。 焦蕉没出声儿了,他担心自己那过于激励性的话语,反倒会害了对方,“我是这么说过,但......你不委屈吗?” 他忽然惊觉,自己开始心疼对方。 是那种不忍心看见对方受委屈的感觉,一点一点地钻着他的心脏。 汪烙棘摸摸鼻子,违心道:“委屈什么委屈!现在有人出钱请我演戏,我求之不得!” 这话说得响亮,可怎么能不委屈呢? 他一出道就被大导演相中,此后一直是金光闪闪的男主,从没演过男二,更别提什么戏份寥寥的配角。现在竟然沦落到演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配角。 心疼的感觉很微妙,这一瞬,焦蕉似乎读懂了对方的难过和委屈,于是他脑子一热,俯身前去,将汪烙棘一把抱住。 这举动可不止是暧昧能形容的了,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心疼的感觉愈发强烈,他就这么抱上去了。 或许是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也不算什么吧? “你知不知道,人说谎的时候,会故意大声说话,好增加自己的底气。”焦蕉说道。 被人拥在怀里的汪大明星表情怔愣,身体一僵,成了块实实在在的木头。 焦蕉小心翼翼地,拍拍男人的背,像在哄孩子,“我说过的,在这里,您可以不用伪装自己。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展露脆弱和难过。” “我......” “汪先生,我知道你不开心。” 汪烙棘像一只飞累了的鸟,轻轻地将下巴枕在焦蕉的肩上:“别把我看得那么玻璃心,我曾经能站在多高的地方,现在就能从多矮的地方爬起来。” 这位大明星向来是个傲气的人,有放不下的尊严和丢不掉的骄傲,但对于这份天生热爱的事业,他却做不到那么心高气傲。 他快一年没在镜头前演戏了,甚至都快忘了怎样走位,怎样调整情绪,怎样掌握台词了。 他实在太想念那种演戏的感觉。 对他来说,演戏比一份骄傲要来得重要,如果必要的牺牲能令他重新踏进那份事业,那么,他愿意一试。 “就这么一小角色,如果放在片约不断的以前,我还没这么珍惜呢。”汪烙棘坦然笑笑,“但现在,哪怕是一个卑微的机会,我也想奋力抓住。” 焦蕉松开他,凝视着这样的汪烙棘,忽然生出一种敬意,一种说不上来的欣赏—— 这男人,即便是处于泥潭中,也依旧在闪光。 拥抱的余温尚在,汪烙棘全身都在发烫,不满地碎嘴道:“怎么不多抱一会儿?我还难受着呢。” 他说话声音小,焦蕉没听清:“嗯?” “我说,”汪烙棘轻咳两声,“我说让你放心,即使我去拍戏了,市场这边的工作也不会落下,两者不冲突。” “哦……” 汪烙棘戳起一块最大的苹果,送到焦蕉嘴边,男孩愣愣地,很自然就张开了嘴,接受了这份投喂。 焦蕉想了想,说:“没关系,即使时间冲突了,我可以帮你调整市场这边的工作安排,汪先生,你就放心去搞你的拍戏事业吧。” 他还相当成熟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千万不要有后顾之忧!” 汪烙棘心里美得不行,“啧,贤内助啊。” “啊?”焦蕉懵懵地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调戏了,捡起个枕头就往他脸上扔去,“谁是你贤内助?” 汪烙棘被砸得眼冒金星,心里却美滋滋,胡闹着大喊:“有人杀夫!” “你还说?!” “刚才还夸你贤内助,这会儿就开始家暴了?” “......” * 第二天,依旧是广告短片的拍摄工作。他们来到果批市场,这里还是一样的人头涌涌,在市场外围成个包围圈。 小乡村里的人们没怎么见过世面,乡亲们得知那位大明星又来拍广告了,于是拖家带口地来凑热闹。 这种大阵仗的事情自然能引来客流,市场的业务量剧增,不少人当场买了个冰镇西瓜,就在旁边一边看拍广告,边拿着个大勺子掏瓜吃。 汪烙棘今天的服装很正常,看他的服装发型都弄好以后,焦蕉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来吧,上家伙!” 一声令下,身后的托尼老师上前一步,捧上一条特制的“大项链”—— 一大串紫得发黑的巨峰葡萄。 这独一无二、又与市场主题极为契合的时尚单品,能为汪烙棘缔造出最惊为天人、最别具一格的广告造型。 “......”汪烙棘懵了,青着脸要拒绝。 妈妈,我想回家。 可他架不住托尼的大力金刚掌,对方将他钳住,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条东西被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好沉,差点被坠出颈椎病来。 焦蕉看着男人胸前那条“珠链”,不禁称赞:“托尼老师手艺真是巧!巧夺天工的那种巧!” 汪烙棘:“??”迷惑却不能说。 酷潮时尚的汪大明星画风被毁,顿时被一股非洲土著的气息所笼罩着,他咬了咬后槽牙,问:“我能不能拒绝——” 话没说完,他就被一股飘来的恶臭熏了鼻子,未说出的请求因为憋气而留在了口中。 焦蕉又捧来一个硕大的榴莲,这是今天的主力宣传产品—— 泰国金枕榴莲。 “卧槽?!”汪烙棘应激反应顿起,盯着那个榴莲连退三百步,可惜被焦蕉给撵了回来。 汪烙棘最讨厌的就是榴莲。 在他眼里,焦蕉捧着的不是一个榴莲,而是一坨屎,臭气熏天,是他毕生最大的天敌。 焦蕉将榴莲往他面前一递:“拿着呀。” “不拿!” 汪烙棘把两条俊眉拧成“川”,两只手背在身后,拒绝道:“你赶快把它拿走!这玩意儿打死我也不拿!” 焦蕉像一个逼良为娼的恶人,以手中的榴莲作为进攻的武器,将男人一步步地逼退到墙角,“爹,拿着吧。” “你就是叫爷也没用!”汪烙棘还委屈上了,“你别逼我,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去跳楼!” “咱村的楼最高就三层,跳下来死不了……” “那我就去上吊!跳鱼塘!用头撞墙!一百种死法,反正士可杀不可辱!” 面对气味浓烈的榴莲,男人壮烈得像跳崖的狼牙山五壮士,他甚至能接受鲱鱼罐头和臭袜子的味道,但就是忍受不了榴莲。 焦蕉叹了口气,像一位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让你拿个榴莲,又不是让你拿个手榴弹。” “我宁愿拿手榴弹。” “至于吗?夸张。” “怎么就夸张了?” “榴莲是水果之王,你别带着偏见看它呀,”焦蕉认为对方是小题大做了,他匆匆拿来一块新鲜剥好的榴莲,往汪烙棘面前一送,“诺,你尝尝。” 这榴莲色泽金黄,饱满的果肉入口软绵,飘着阵阵惹人口水的独特香味。 然而汪烙棘仍是退避三舍:“拿走拿走别客气!” “榴莲就是闻着臭,但吃着是真的香。”为了给对方做一个表率,焦蕉自己也咬了一口,男孩的嘴里顿时溢满浓浓的香气。 “呕——”汪烙棘产生了强烈的生理性孕吐反应,“呕~~~呕——!” 焦蕉:“......”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真的……要这样吗?” “要的。” “不这样……不可以吗?” “不可以。” 事业生涯上一座不可翻越的山峰出现了,汪烙棘扯起领口捂住口鼻,嘴脸扭曲地瞪着焦蕉。 然而焦蕉只是微微笑地回视他,手里捧着个飘香的金枕榴莲,目光春风化雨。 双方僵持不下,焦蕉从随身的布袋里摸了摸,掏出个辟味法宝—— 风油精。 这广告是必须要拍的,汪烙棘只好往鼻子上涂些风油精。这玩意儿少许就辣得够呛,男人的鼻子马上就被辣红了一圈。 “嘶——”他被辣得眼泪直飙:“这劲儿也太足了吧?” 焦蕉忍不住笑:“哈哈哈你好像个红鼻子的小丑哦!” “你还笑,老子痛死了,”汪烙棘吸着凉气。 榴莲味儿是没闻到了,但那股风油味直冲气管深处。这感觉,爽得飞天。 “谁让你涂这么多了,就往人中上点一滴就好了嘛。你宁愿往鼻子上涂风油精,都不肯闻榴莲……”焦蕉嘴上碎碎地念着,从袋子里掏出包纸巾,帮他擦掉一点风油精。 男孩的动作很轻,擦得汪烙棘的鼻子痒痒的。好了,这下不仅鼻子红了,就连脸和耳朵都红了。 汪烙棘僵着一动不动,目光在除了焦蕉以外的地方游移着,生硬地找着话题:“你这袋子里怎么什么都有?” “我这可是百宝袋啊,”焦蕉一下一下地帮他抿着鼻子边缘,“更何况,小叶哥嘱托我要照顾好你。” “小叶不嘱托的话,你就不照顾了?” “……”焦蕉的手忽地用了大力气,差点没把汪烙棘的鼻子擦破了皮。 “你轻点儿,”汪烙棘诸多要求,“风油精顶多辣一辣,你要让我闻着榴莲搁那儿站半天,我能当场去世!” “夸张。” “.…..” 在双方势力不断拉锯,最终还是汪烙棘妥协了,毕竟他这只事儿精一遇上焦蕉就没了辙,那叫一个无条件服从。 他接过了焦蕉手里的榴莲,肌肉健实的双臂颤颤抖抖,仿佛捧着的是一个定时炸弹。 为了追老婆,没办法。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了真爱低头一回。 焦蕉见他以双手掌心托着榴莲,不禁皱眉:“哎呀,你的手不扎着疼么?这样子拿法,手会被刺儿扎成花洒头吧。” 汪烙棘:“……” 在之后的二十分钟,焦蕉诲人不倦地教育了汪大影帝该如何正确拿榴莲的方法,并反复强调道—— “榴莲不能捧着拿,得提着顶端那个小把,底部托着一根坚硬的小刺儿以防下坠,不然能把你的手扎出个千疮百孔来。”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怎么那么啰嗦?”只要有个榴莲在视野范围内,汪烙棘就会莫名烦躁。 他嫌焦蕉说得太多了,不耐烦道:“我会拿,这么简单都不会,当我是智障吗?” 然后下一秒就被扎了手…… 汪烙棘:“呜~” 经过对拍摄者漫长的心理辅导,广告终于能开机拍摄。 此刻—— 某过气的汪姓影帝,其胸前挂着一串颗颗分明的巨峰葡萄项链,手捧一个硕大无比的泰国金枕榴莲,姿态优雅地站在某果批市场的大门前,用悦耳磁性的嗓音说着一句广告词: “一颗甜且软,香气永流传。” 广告的视觉效果相当有冲击力,就好比一个刚从巴黎时装秀下来的男模,换上非洲野人的传统服装,然后杵在步行街最热闹的网红店前,不顾形象地叫卖产品。 吸睛力爆表。 焦蕉脚踩人字拖、正蹲在前排啃榴莲,他满意地点头,高声喝彩:“好棒好棒好棒!” 然后转头就对导演说:“再来一条吧!” 汪烙棘:“……” 尼玛,拍前一条、前前一条和前前前一条的时候,这小兔崽子也是这么说的。 大明星忍无可忍,扔了手里的榴莲就想罢工,“爷不干了!谁爱揽这活儿谁揽!” 甭提什么敬业不敬业的,在榴莲面前,啥都不是事儿。 焦蕉急忙拦住他:“别别别啊,刚刚不是拍得挺好的吗?” 汪烙棘甩开他的手,摆出一张比榴莲还臭的脸:“又土又臭的活儿,这罪我不想受了。” 他好歹是个混过嘎纳金羊的影帝吧?烂船也有三斤钉,这手还是拿来捧奖座的呢,怎么转眼就变成捧榴莲的了?整得跟卖农产品的微商似的。 “怎么土了?您这怎么土了?”焦蕉睁眼说瞎话,“您是时尚的弄潮儿,是走在审美巅峰的先头部队!” 他拼了,巴不得用所有的溢美之词来把人留住。 汪烙棘指了指身上的“奇装异服”,没好气地问:“那焦哥您告诉我,我穿的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走过路过的都他妈以为老子是个收破烂的!” 焦蕉昧着良心,把他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爷,那葡萄挂您肩上就是翡翠珍珠玛瑙链子,榴莲搁您手里就是爱马仕鳄鱼皮手包,拍出极致的高奢质感,妥妥的广告大片!” 汪烙棘:“.…..”搞不定也说不过。 双方激辩三轮,汪烙棘以厚不过对方的脸皮而败下阵来,他只能把榴莲捡了起来,继续站回了镜头前。 此时的汪大明星,好比一个中年再就业的凄苦劳工,为了那点微薄的广告费,不情不愿地受着雇主的压榨,就连最后一分价值也被剥削干净。 其实他换个角度想想,这工作即便再不人道,也算是在为焦家的产业挣钱,这样想来,倒是没那么反感了。 替自己未来媳妇儿挣钱,当然乐意。 对于榴莲,汪烙棘说得上是生理性厌恶,如今抱个榴莲还能笑对镜头,“最佳敬业奖”不颁给他都说不过去。 本以为靠着强大的风油精能撑过去,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榴莲的威力—— 泰国进口,品质一流,气味当然也是格外浓郁,如同“生化武器”。 站了一上午,风油精的味道渐渐散去,榴莲的气味再度袭来,如飓风般在男人的鼻腔里席卷。 吸一口,汪烙棘差点没吐了。 这股臭味的杀伤力堪比原子弹,炸得他头晕脑胀的,胃里翻滚得波涛汹涌,单是这样闻上一闻,就已经出现了食物中毒的症状。 撑一撑,为了窝的未来媳妇儿! 撑一撑,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 撑一撑,为了…… 撑不了了。 刺激性的气味直冲天灵盖,汪烙棘只觉眼前闪起一片星星,随后白眼一翻,就仰面朝天地晕过去了。 总算明白了,他到沙扁村是历劫来了,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劫,是生死劫。 失去意识的男人轰然倒地,双手一脱力,满是尖刺的榴莲瞬间掉落,重重地砸到他的脚背上,发出了彗星撞地球的声音。 此情此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哎哎呀——!出人命啦!” “妈呀!!大明星暴毙啦——!” “死咯死咯!赶快叫村医来啊!!” “……” 周边的人一哄而上,唯恐天下不乱,围着四脚朝天的汪烙棘惊呼着。 紫色的葡萄滚落一地,被密密挤挤的人群踩得汁水四溅,当空的烈日被一颗颗凑过来的脑袋所遮挡,周遭连空气都难以流通。 “让一让!让一让!都散了!让他透透气!”高傲在声嘶力竭地驱散群众。 焦蕉冲上前去,“汪先生——!” 他跪在汪烙棘的身边,疯狂地摇晃着他,极其悲撼地呼喊着:“汪先生!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男孩的嗓音本是很清亮的,此刻却有点嘶吼了。 在那么一瞬间,汪烙棘恢复了丁点意识,大概是焦蕉的鬼哭狼嚎太过强劲,有如一个心脏起搏器,刺激得他又醒过来那么一丢丢了。 汪烙棘心累地想:寡妇号丧呢这是? 他努力地将眼皮撑起一条缝儿,视野里,焦蕉煞白的脸渐渐放大,然后有两片嘴唇覆了过来,柔软且温热。 男孩鼓着腮帮子,将一股气徐徐地渡进了他的嘴巴里。 急救嘛,当然少不了个人工呼吸。 然而,焦蕉这嘴,刚刚才吃过榴莲啊…… 于是,这个吻给汪烙棘带来的只有灭顶的绝望。 男人被熏得再度窒息,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当众晕倒以后,汪烙棘被火速送往了村里的医疗所,经医生诊断,是应激性过敏症状。 ……对榴莲的气味过敏,他也算是独特于世的一朵奇葩。 不过幸好不太严重,只是晕一会儿,村医便让焦家人把他带回去了。 汪烙棘睁开眼的时候,高傲和焦蕉正满脸歉意地守在床边,见他醒了,马上激动地弹起来。 焦蕉:“醒了醒了?!” 高傲:“终于醒了!!” 汪烙棘躺在病床上,虚弱地动了两下,整个一弱柳扶风的林黛玉。 他从床上坐起来,焦蕉立刻拿来个大枕头,垫在他的腰后,生怕服侍得不够周到。 高傲像一个悉心照顾孩子的长辈,问汪烙棘:“饿了吧?我去给你做些粥。” 汪烙棘心里是暖的,他看了眼旁边桌上的水果,“不用麻烦了,我随便吃点水果就行。” “不行,水果生冷,不暖胃,粥很快能做好,您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高傲临走前又嘱咐焦蕉,“照顾好汪先生啊。” “哎,”焦蕉点头应道。 看着高傲离开房间的背影,汪烙棘心里头感动,毕竟就连他自己的父亲,好像都不曾为了他紧张兮兮地做一碗粥。 他的家庭总是很清冷,父母倒也不是不爱他,只是相比于这个儿子,他们好像更忙于事业,因此投放于他身上的精力和时间便少了些。 那些该有的陪伴和关心,汪烙棘总是很难能感受得到。 高傲走了,房里就剩两个人,他们大眼瞪小眼,彼此都想说话,又迟迟不开口。 汪烙棘倚在床头奄奄一息,嘴巴微阖微张,一副肌无力的样子;焦蕉挂着张吊丧脸坐在床边,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泪眼汪汪的。 这场景,还真能给起个“丈夫患病多年,妻子不离不弃”的标题。 见焦蕉一直垂着眼帘,汪烙棘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碰碰他的膝盖,“喂,怎么了?” 男孩不吭声儿,牙尖咬着下唇瓣,只是摇摇头。 “我问你怎么了?”汪烙棘重复了一遍。 焦蕉抬眼,看着汪烙棘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鼻子又是一酸,就差没把“心疼”俩字凿在额头上了。 汪烙棘一瞧就知道他心里犯的什么劲儿,懒得说破:“我渴了,想喝水。” 焦蕉很乖顺地倒了杯温水来,低眉颔首地递给他,这算是好生伺候着这位汪大爷。 汪大爷却迟迟不接,盯着他看了半天,坏笑着说:“还是你喝吧,哭完了总得补补水。” 男孩抬眼看他,眼睛因惊讶而睁大,“你怎么知道我、我……” “啧啧啧,”汪烙棘毫不留情面地揶揄对方:“瞧你这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哭过。多大一人了,还哭?” 焦蕉瘪着嘴,又内疚地低下了头。他双手捧起那玻璃杯,连喝几口白开,也不知是为了解渴还是为了别的。 其实他不爱哭的。 但刚才确实吓坏了。 他没想到汪烙棘对榴莲是真的不耐受,若不是自己坚持要汪先生拿着榴莲拍广告,对方也不会晕过去。一想到这个,焦蕉就心疼又自责。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男孩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我没想到你对榴莲的反应真这么严重……” 汪烙棘将双手枕在头下,嘚瑟道:“那是,你确实该对我心存愧疚。”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语气欠欠的:“你这算是虐待老公吧?” 焦蕉正在喝水,听见对方最后一句话,“噗”地一下把口里的水全喷了。 调戏的目的达到了,汪烙棘这才悠悠地纠正发音,“我是说,虐、待、劳、工。” 这位汪大明星撩起来没谱儿,焦蕉有种被调戏还不能生气的憋屈感,他假装抬眼看天花板,慌慌张张地抽了半包纸巾给自己擦嘴。 汪烙棘轻笑一声,懒得逗这脸皮薄的小孩了。此时一个电话打过来,他一看来电显示—— 是小叶。 刚按下接听,对方就一顿噼里啪啦:“汪哥汪哥!我跟你讲!” 汪烙棘的耳膜差点被打鸣似的音量击穿,立刻把手机远离耳朵半米,“你讲就讲,别一惊一乍的。” “欸,”小叶兴奋地说:“汪哥,我帮你发微博卖惨了!” 汪烙棘:“?” 他沉默半晌,将对方的话重复了一遍,以示自己没有听错:“卖……惨……?” 焦蕉听见了话筒里小叶的话,很配合地打开那个常年不用的APP——微博,搜出汪烙棘大号,看见里面最新发出的一条微博。 配图里,男人双眼紧闭,嘴唇发白地躺在设施简陋的医院中,手背上还连着一个点滴瓶,看上去就如即将逝去的弱花。 配文:“这日头太大,拍摄途中不幸晕倒,炎炎夏日,希望大家要注意避暑哦。” 还在住院的小叶相当敬业,虽人在庙堂,却心系朝廷,得知他家老板在拍广告时晕倒,马上让焦蕉帮忙拍来几张汪烙棘躺医院的照片。然后拿去发微博,卖一波惨,以此留下艺人敬业的形象。 “你!”汪烙棘气得差点摔电话。 他有自己的自尊心和骄傲,从来不干这种博同情的事情,也不营销这种弱鸡人设。现在这算啥?卖惨?老子竟然沦落到靠卖惨博关注了? 这个男人就像烈女,宁愿以死换取一个流芳万世的碑,也不愿以自己的惨状去换取别人的同情。 他只恨不能隔着电话把那胖子揍死。 稍稍冷静下来,汪烙棘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低落:“就算你发了这么一条微博,也不会有人鸟我的,谁会关注一个糊逼?” 这话,就连旁边的焦蕉听了也觉得心酸。 为了令汪烙棘心情好点,焦蕉笑着恭维道:“有有有,有的!很多人评论呢!上万了!” 这话令汪烙棘眼底掠过一丝惊喜与希望,“有?” “不信你自己看嘛,”焦蕉点开微博下面的评论区,正想把手机递过去给他,可瞥了一眼那些评论,又默默地把手机收回了。 “给我啊,不是说让我自己看吗?” “emmmmmm……” 焦蕉吞吞吐吐地说,“就……大家都说些有的没的,你、你看不看都没关系。” “给我看。”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汪烙棘一眼就看穿他的口是心非了,“就你有手机?”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博,往评论区瞧了一眼—— 【懒得想名字】:“还拍摄广告?哪家不长眼的公司给他工作?这种劣迹艺人就别用了吧?” 【dgjakown】:“互联网是有记忆的,沉了才几天?这么快又想出来圈钱了?” 【一个世界的蝼蚁】:“狗东西滚啊滚啊滚啊滚啊滚出娱乐圈啊!!!” 【铜锣烧会跳舞】“抵制集资艺人,人人有责。BTW,他这条微博是在牢里发的吗?” 【宁涵的小彩虹】:“墙倒众人推,人家不就发一条工作博么?评论至于这么嘴臭吗?” 【我爱恰柠檬】:“虽然不合时宜,但我想问问……楼上的是乔编吗?!啊啊啊啊啊乔编我爱你!我还爱你老公!!” 【舔舔梁简小甜心】:“不愧是汪影帝,果然特别戏精……” 【南三号】“摆拍的吧?哪有人晕倒的样子会这么好看啊?[呕.jpg]” “......” 男人心如死灰,把手机扔给焦蕉,黯然道:“好的,我看完了。请帮我拿走,谢谢合作。” 焦蕉本是想着安慰人的,没想到把人直接弄成了自闭。 他使劲地刷着评论区,想要从中找出一条夸赞的语句来,哪怕是一个好看点的表情包都好啊。 ......可惜没有。 已经快要刷到底了,他勉强找到一条算是力挺的评论,不过这条也被各路黑子围攻了。 一时想不到该说些什么,焦蕉只能嘴笨地安慰他:“其实很多人都没什么恶意的,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在喷。键盘侠专挑难听的说,汪先生,你别……”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汪烙棘仰头一倒,把脑袋闷在被子里,再也不出声儿了。 他像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那些批判的声音、尖锐的恶意,他不想去听,也不想去看。他觉得只要自己不去理会,就能逃避这一切。 可逃避又有什么用呢?根本改变不了事实。明明上年这个时候,他还是众星捧月的影坛巨星,受着千万粉丝的追捧,是圈内炙手可热的顶级演员。 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是,烂泥倒算得上是一滩。 人生呐,还当真是无常。 又闷头睡了半个小时,汪烙棘起身了,他的脚背被榴莲砸伤了,一瘸一瘸地下楼去吃粥。 他现在这副脚上缠绷带的样子,给个破碗和一支盲杖,他就能上街乞讨去。 “汪先生,这个你带在身上。”高傲给了他个平安符,是一枚红红的小三角纸片。 这平安符就一普通的纸片,并无特别之处,汪烙棘拿着看了好久,才对高傲说了声“谢谢”。 他是真心很谢谢对方,谢谢平安符里的那份心意。 汪烙棘流年不顺,倒霉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惹上难缠的官司和烂桃花债,身体还平白无故地遭罪,所有的不如意都找上了他。 于是高傲送他一道平安符。一般来说,家人才会干这种事。 汪烙棘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感动的,对于这位长辈,他尤为感激,因为知道这一家子是真的把他当亲人了。 所以,即便他不信神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还是将这平安符收进了钱包里,随身携带。 * 吃完饭,高傲出门找老朋友打麻将,焦花则抱着cici上楼去了。 客厅里,一把吊扇在头顶上“呼呼”地摇着。汪烙棘坐在红木沙发上玩手机,焦蕉在他旁边守着。 对于今天的事,焦蕉一直心存愧疚,于是一会儿给汪烙棘扇扇子,一会儿给他泡个茶,一会儿给他切来一大盘水果,服务简直无微不至。 汪烙棘好好地享受了一番尊贵待遇,也没想着要折腾对方,“行了行了,你把我伺候得跟个皇帝似的。” 焦蕉鼓鼓腮帮子,像只沮丧的兔子,“本来就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你歇会儿吧,不累啊?”汪烙棘哭笑不得,“我是脚伤,又不是全身瘫痪,用不着你这么伺候。” 说实话,他心里甜滋滋的,但又不舍得焦蕉忙前忙后,连口气都不喘地伺候人。 他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 汪烙棘揪了一下焦蕉的鼻尖,心想: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可就什么都痊愈了。 他把男孩摁坐在沙发上,“好好坐着,休息一会儿,看会儿电视。” “不用……” “就当是陪陪我,行了吧?” “当然行。” 焦蕉只好打开电视,拿起遥控器调了调台,乖乖地看起了电视剧。 电视上播的这部剧叫《潜龙无双》,算是两年前的经典剧了,但因为这是他偶像梁简主演的,所以焦蕉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五遍。 每次电视台重播这剧,他肯定守着电视机。 汪烙棘本来在刷手机,抬眼一看,看到电视屏幕里有梁简,顿时脸就黑了。 “换台,”男人沉声说。 作者有话说: 嘻~让乔编和他老公在评论区客串了一把。 第51章 “换台,”汪烙棘脸色阴沉。 “啊?为什么?” 焦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电视,手里握住遥控器不动,“看到紧张的部分呢,换什么台啊。” 电视里,梁简饰演的王爷正和宁涵饰演的大侠对峙,二人的眼神火花带闪电,每句台词都张力十足,正上演到扣人心弦的重头戏。 焦蕉看得那叫一个揪心。 汪烙棘倾身夺过他手里的遥控器,“我说换就换,这么一破剧有什么好看的?” “欸你——!” 焦蕉气得锤了他的胳膊一下,“我最喜欢梁简这部剧了,演得忒好。你把遥控器还我!” “梁简那张脸有什么好看的,看一下得洗眼睛。” “……” 汪烙棘嘴臭得很,忿忿地调了频道,没想到连续几个台都有梁简出现,不是他参加的综艺就是他拍的广告。 这阵子梁简确实红透半边天。 他气得干脆把电视关了,眼不见为净。 男人哼哼道:“就梁简这种人也会有粉丝,瞎了眼的人才能喜欢他。” 作为真爱粉,焦蕉怒了:“你!不许你侮辱我偶像!” 他伸手要去拿遥控器,汪烙棘面上不动声色,手却把遥控高高地举到头顶,就是不让他够着。 男孩伸长了手臂和腰,像只舒展身姿的小猫,极力地去够那个遥控器,“你给我,给我!” “看什么梁简,看我不就行了?老子比他帅多了好吧?” “呸!” 焦蕉扑过去,将汪烙棘按在长凳上,他整个人都牢牢压在对方身上,彼此的脸相隔不到半个拳头,嘴唇更是快要触到。 胯抵着胯,腿搭着腿。呼吸像一条纽带,在双方的脸上来来回回,相互交换着气息。 汪烙棘首先意识到这种不自然,他别了别脸,“起开,你重死了。” 再不起开,老子就要硬 了。 焦蕉没他那灵敏的gay达,依旧一动不动,“你把遥控器给我我就起。” “那你就一直这么地吧,”汪烙棘眉目轻佻。 他把手搭在焦蕉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唇角斜斜勾起:“反正我还挺享受的。” 男人手掌的温度很明显,透过衣服的布料传到焦蕉的皮肤上,不断地升温加热,令他又痒又酥。 腰间是焦蕉最敏感的部分,他被摸得一下红了脸,慌神道:“你、你!” 占够便宜的汪流氓见好就收,他一松开手,焦蕉便像只被电了的猫儿,一下子从他身上弹起。 男孩羞愤成怒:“我懒得跟你抢!” 调戏了小孩,汪大明星心情愉悦,主动把遥控器扔他怀里,“诺,还你。” 他哪是稀罕什么遥控器啊,就是气不过梁简那犊子竟然能把焦蕉圈了当粉丝,心里很不是滋味,才故意“惩罚”了焦蕉一把。 不过现在不生气了,看着焦蕉那张熟透了的柿子脸,他心情好多了,还轻轻地吹起了口哨。 心窝里正逢春。 电视又被打开,节目里的主持人正在说话。焦蕉心不在焉地调着台,一轮又一轮,已经忘了原来看的是哪一个频道。 甚至直接跳过了刚才梁简那剧。 他的脸好烫啊,像被烧熟了一样,会不会很红?不会被看见吧? 刚才趴在汪烙棘的胸膛上,他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也很烫。于是像被传染了一样,焦蕉自己也烧了起来,心脏被烫得躁动不已。 他被自己内心迸出的苗头给吓到了:若不是对方出言调戏,他还真的不介意装傻,在那人的身上多趴一会儿。 还……挺舒服的。 所以,他这是在回味和眷恋汪先生的怀抱吗? 汪烙棘杵杵焦蕉的肩膀,说:“我后晚有个行程,小叶不在,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哇,您竟然还有行程?就你这种糊……” 汪烙棘眼睛一眯:“?” 焦蕉差点嘴快说错话,马上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您这种名声不大好的明星,人家不会拒绝你出席吗?” “那是个类似于派对的活动,就是个影视圈自己玩儿的沙龙。出席名单在我糊前就定了,人家邀请过,我也答应了,还是得去。” 话是这么说,但人家到底为什么没有拒绝他出席,汪烙棘嘴上不说,但那些妖魔鬼怪打的什么心思,他又岂会不懂? 他在影坛红了那么多年,贡献灼灼,地位又高,但结下的恩怨纠葛也不少,其中不乏被他一直压在脚下的人。 这颗巨星一陨落,曾被他骑在头上的人便纷纷涌现。那些人把汪烙棘也叫去,显然想要看笑话。 他们想以高高在上的姿态鄙视处于窘况的人,奚落、讽刺、落井下石,这是他们最爱用的手段。 至于为什么明知会受气,汪烙棘还是硬着头皮出席? 因为这个局就好像俱乐部一样,只有圈里金字塔顶端的成员能玩。这群影视人关起门来交流,不少人能趁着这机会攀攀高枝儿。 汪烙棘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有要巴结别人的一天,但做人总得认清现实,糊了就是糊了,再装什么清高,就连粥都没得喝了。 他问焦蕉,“去不去?嗯?” 焦蕉想起刚才抢夺遥控器的事,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报复性地拒绝道:“不去。” 为了显示自己是有正当理由才不去的,他又补充道:“我明晚还要点货呢。” “活动在后天晚上。” “……” 几乎是用一种撒娇的语气,汪烙棘摇摇焦蕉的手臂,“焦哥,我需要你。” “哼。”焦蕉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 男人套近乎地捏捏他的脸,“咱都这么熟了。” 焦蕉假装冷漠地挥开他的手,“不熟。” “小叶住院了,我没助理,还不会开车,总不能让我打辆滴滴去吧?” 虽然现在汪烙棘已经糊了,但出席这种重大场合,没个小助理跟着,那是一件丢份儿的事。 娱乐圈就是个名利场,排面不能没有。 焦蕉气笑了,睫毛扇两扇,“原来你是缺一司机和充场面的助理。” “也不能这么说,”汪烙棘嘴贱道,“我是缺一吉祥物。” “……不去!” “真不去?” “不去,没空。” 汪烙棘抛出最后一招绝杀,“不去就算了,我还想说梁简也会去呢。” 焦蕉:“?!” 男孩的眼睛顿时亮得像个银河系,听见“梁简”这两个字,他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焦蕉一本正经道:“我想过了,应该有空。” 汪影帝假装没听见,只深深地叹气,“你没空就算了吧。可惜了,你怕是和你的梁简无缘了,遗憾呐,真遗憾。” 他“真心”地,为这个粉丝与偶像失之交臂的故事而叹惋。 “我可以去的!大佬带带我!” 焦蕉化身狗腿子,拿起茶几上的果盘递给汪烙棘,对方甩脸色不接。他又献殷勤凑上前去,给对方捶肩捏颈。 汪烙棘抖抖腿,仗势欺人,“刚才不还说不去的吗?” “小弟净说胡话,有这种跟着大佬见识的机会,我求之不得啦!” “哼。” 风水轮流转,汪烙棘翻身农奴把歌唱,吊着焦蕉耍了半天,才终于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那我就勉强带上你吧。” “那……汪先生,我到时能问梁简拿个签名吗?” 焦蕉有求于人,连说话的声音都软乎乎的,听得汪烙棘耳朵发麻,连心都软了一半。 “拿什么签名,不准!”老男人酸溜溜的。 “为什么?!”焦蕉很是委屈。他想着,或许还能有机会合个影呢。 “这太丢份儿了,跟我一伙的去拿别人的签名?那我的脸面往哪搁?” 焦蕉蔫蔫地“哦”了一声。 汪烙棘见不得他失落,主动放低身段说:“不就是签名吗?我给你签,签一百个都行,签哪儿都行。” 焦蕉拒绝了他的请求,并不屑一顾:“不需要。” 嚯? 汪烙棘挑起男孩的下巴,端起一副霸道总裁的狠样儿,冷冰冰地说:“总有一天,我会令你知道,你此刻拒绝掉的是什么。” 焦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哥,没吃药呢?” 戏瘾来了,爱演的汪影帝将他壁咚在沙发上,“男人,你将为你的口不择言而付出代价。” “戏过了,”焦蕉侧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毫不留情地将汪烙棘拨开,站起身来准备上楼去。 “霸总,不早了,快洗洗睡吧。” “......” 汪烙棘感觉受到了侮辱。 调动全身的演艺细胞,汪影帝用上莎翁话剧的语调,极尽做作地逗着焦蕉—— “傲慢的男人,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请给予一个冰山王子最起码的尊重好吗?” “老子戏瘾犯了,你好歹配合我一下。” “喂,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洗澡吗?一起呗,我帮你搓背,手法绝对销魂。” “……” 焦蕉笑着推搡他,嗔嗔骂道:“神经病啊!” 过气影帝一路话痨,乐趣多多,整个人又骚又戏精,烦得男孩捂着耳朵小跑上楼。 *************************** 作话: 这个周末休更,因为窝要去外地浪一浪哈哈哈哈哈哈,忙了这么久终于能喘口气去找点乐子了!!! 也祝大家周末愉快鸭~(*?▽?*) 今天送一个小剧场吧: 灯光师准备,麦克风递过来,各部门人员就位! 记者:汪影帝您好,很荣幸能够采访到你。 汪烙棘:人在沙扁,刚下飞机,谢邀。 记者:请问,当初您为什么会接下《怕上火》这个沙雕剧本呢? 汪烙棘:被小修罗骗来的,她说让我演个有钱有颜的大明星,还说有个又软又甜的小可爱跟我对戏。 记者:骗?所以你是被骗了吗? 汪烙棘:是的,听上去是光彩开挂的明星,实际上就一负债累累的穷逼。 记者:那你说的“又软又甜的小可爱”呢? 汪烙棘:噢,那个是真的。 记者:众所周知,你现在境况很窘迫,这种状态大概会维持多久呢? 汪烙棘:等小修罗为我平反的那一天。 记者:能透露一下具体时间吗? 汪烙棘:不好意思,不剧透。(妈的老子也不知道啊啊啊,我拿的是影帝剧本,不该是光环加身金钱万贯黑卡随便刷吗??结果通篇过得贫穷又凄惨,小修罗给我滚出来挨打!!) 记者:请问对于本剧的另一位男主——焦蕉,你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呢? 汪烙棘: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干他。 某蕉:?? 汪烙棘补充:干死他。 某蕉:??? 记者:请问,依照你和焦哥现在没羞没躁的状态,后面还会火葬场吗? 汪烙棘:我个人的话,当然是不希望有的。但某个心狠的女人......她不会放过我的。 记者:女人?您指的是小修罗吗? 汪烙棘:不然呢?(点烟,从身后掏出砍刀。 记者:关于后面的情节,你个人有些什么构想呢? 汪烙棘:床戏。 某蕉:?? 汪烙棘补充:一直床戏,直到完结。 某蕉:??? 记者:还有一个问题。作为同一系列的文,你和《彩虹屁》里的宁涵同是影帝,拿的却是不一样的剧本。他在文里开篇就大红大紫顺风顺水,并且一直被他老婆疯狂爱慕疯狂吹彩虹屁。而你在文里开篇就遭受生活的毒打,甚至到现在都没追上你老婆,之后还要火葬场。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汪烙棘:就一句,小修罗没有心(磨刀 最后,小修罗和某蕉为保生命安全,连夜骑着共享单车跑路去西伯利亚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两日后,下午五点,离活动开始还有三小时。 换好衣服的焦蕉来到汪烙棘的房间,像只小狗一样拔在门口,眼巴巴地询问:“汪先生汪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啊?”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偶像梁简,男孩心思雀跃,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活泼了不少。 汪烙棘转头一看—— 焦蕉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下面一条长长的靛蓝牛仔裤。噢,肩上还挎着那个万年不变的帆布袋。 “你穿这一身是要去卖菜吗?” “......” 焦蕉略略地看了自己身上的穿着,难堪道:“不可以吗?我平时就这么穿的啊。” 男孩垫垫脚尖,相当为难地说:“我没有更好的衣服了。” 这套还是新的呢。 汪烙棘捂着额,或许带这只崽去就是个错误。 “过来。”他朝男孩招招手。 “啊?”焦蕉听话地走到他面前。 “首先,你得先把这乞丐包给扔了,”汪烙棘把他身上的帆布袋摘下来,满脸嫌弃地扔到一边。 “其次……头发,”汪大明星优雅地抬着下巴,细细打量焦蕉。 他拿来摩丝,往男孩头上喷了两下,手指插进那蓬松的发丝里抓了抓,将上面冒出的一些碎毛打理好。 汪烙棘的手指触及他头皮的一瞬,焦蕉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指尖的温度碰上敏感的皮肤,带来一种温柔的感觉,焦蕉垂眼看着地板,有点不好意思去看面前的汪烙棘。 这阵子总是这样—— 面对汪先生,会很容易害羞。 他还没从弄头发的余韵里缓过来,又见汪烙棘忽然在他面前蹲下,吓得他以为对方要干什么,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别动,”汪烙棘沉沉地说了一声。 焦蕉:不敢动不敢动。 汪烙棘帮焦蕉将长长的裤腿折上去,一折再一折,裤子从九分变成七分,露出男孩一截白净纤细的脚踝。 焦蕉安静如鸡,他盯着男人的发顶,好想摸一摸。于是死忍着,快要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 ……夭寿了。 此刻何止是害羞,整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好了,就这样吧,”汪烙棘站起身来,满意地看着焦蕉。 男孩这一身很朴素,但胜在干净整洁,加上一张白净细嫩的脸,看着既清新又舒服。 “真的可以吗?我今晚是作为您的助理跟去的,会不会给你丢脸啊?” “信我吧,”汪烙棘边帮他整理着T恤的袖子,边道:“老子可不是直男审美。” 焦蕉碎着嘴喃喃:“你就不是直男……” “我听见了哦。” “.…..” “等我换好衣服,咱们就出发,”汪烙棘说。 焦蕉瞧了瞧他身后那床,上面铺满了汪大明星的盛装礼服—— 名贵的西装,高定的裤子,各色的皮带和领结,一看就价值不菲。 旁边桌上摆着几只古董名表,那是汪烙棘最钟爱的收藏品,即便他到了最山穷水尽的时候,都没舍得变卖了。 财富的光芒过于耀眼。 “哇!”焦蕉从未见过这么多华丽的东西,惊讶得目瞪口呆,“您这儿就一服装展览吧?” 汪烙棘高贵地勾勾嘴角。 他虽经历着人生最穷的阶段,但烂船仍有三斤钉,这位过气影帝再穷,也不至于到衣衫褴褛的地步。 他扫了眼铺满一床的衣服,从里面搭出了一套甚为满意的服装,直接双手一掀就把上衣给脱了。 这人猝不及防地来了个现场换衣,吓得焦蕉立马把脸扭到一边。 男孩相当局促,脸都红了。 他假装在看床上的衣服,语气不自然地说:“今儿真是……开眼界了啊,这些衣服我、我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待会儿到了那里,有你开眼界的地方。” 汪烙棘跟他对着话,把衬衣上的扣子逐颗扣好,又把身上的休闲裤脱下来,换上一条修腿的西装裤。 即使焦蕉故意把脸瞥到一边,他的脖子还是会下意识地扭回来,然后视线随之飘移,然后落到那个男人身上。 总是这样,在汪烙棘裸露身体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将视线投放过去,无法正大光明地看,于是就只能这样悄咪咪地窥视。 像一个**的变态。 自打遇见汪先生后,焦蕉无数次问过自己:一个男人,会对另一个男人的身体产生浓厚的视觉兴趣吗? 当然不一定。 但从自身的角度出发,他对汪烙棘的身体确实有想看的欲望,可是对于别的男人,却又丝毫没有。 焦蕉想过其中的原因—— 或许是汪大明星的身材太过吸睛。美的事物谁不喜欢呢?所以,自己才会无法自控地将注意力投放在对方身上。 可久而久之,焦蕉觉得这样不行。 因为这既会令他对自己的性取向有所怀疑,更会令对方对他的性取向产生怀疑。 为了避免被掰弯这一恶果,焦蕉假装对对方没兴趣。他只是,偷偷地窥视一两眼,稍稍满足一下好奇心。 拙劣地欺骗自己的同时,也不会被对方发现。 然而,被偷窥的那个鸡贼得很,汪烙棘仿佛背上长了眼睛,早就察觉焦蕉在看他,戏谑道:“想看就看,我不介意让你看多两眼。” 看吧,上得山多终遇虎,不还是被发现了? “.…..我到外面等你!”焦蕉摔门而逃。 即使汪烙棘住进沙扁村后经常不修篇幅,但此刻,他剔了胡渣穿了华服,瞬间成了一只耀眼的孔雀。 男人犹如奇迹暖暖,把自己打扮成最靓的仔—— 一身深蓝色的Burry西装裁剪得当,衬得两条腿又长又直,胸前扣着一枚祖母绿的翡翠胸针作点缀。 那胸针是一只白金锻造的蜻蜓,中间镶嵌的那粒翡翠珠子很小很小,却绿得澄净剔透,与男人那双色泽亮丽的眼眸相得益彰。 真是一种不露声色的骚气。 焦蕉从房外探进头来,看得呆了半天,才道:“汪先生,你很好看。” 男孩又忍不住把内心的话发射出口了,简简单单几个字,包含了所有面前这个男人所能给他带来的惊艳。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汪烙棘的脸和身材条件都先天独厚,加上这一身人民币贴出来的装备,马上变得光芒万丈,比自由女神还要吸引眼球。 若不是没钱请个造型师和化妆师,他还能更加万丈瞩目。 “谢谢,”男人很喜欢焦蕉这种坦坦白白、却又满是真诚的夸赞。 又或者仅是因为这夸赞是来自焦蕉的,所以他很喜欢,就连“谢谢”这两个字都说得尾音上扬。 “手拿来。”他说。 “啊?” “左手,递给我。” “哦......”焦蕉乖顺地把手递出去。 汪烙棘从桌上拿来一只手表,亲自戴在焦蕉的手腕上。 那表盘裹了半圈碎钻,浅棕色的皮质表带,衬得男孩的手又细又白,就像一份再合适不过的点缀。 焦蕉抬起手一看,“这很贵吧?” 他从小到大只戴过电子表,还是两个月就坏掉的那种。 “看你手上空荡荡的,随便借块表你戴戴,”汪烙棘不以为然地说。 他自己手上也戴着一枚表,跟焦蕉手上那枚款式差不多,不过表带是深棕色的,表盘比焦蕉的那枚要大点。 这两枚手表虽然都是男士表,但因为款式相似,所以看上去...... 有点像是情侣表。 焦蕉满心欢喜地说,“汪先生,您今晚肯定能艳压全场!” 他看着汪烙棘衣襟上那枚闪闪发光的扣针,总觉得那是一只停在男人胸前的绿蜻蜓,为了男人天神般的容颜而驻足。 心跳愈发强烈,焦蕉开始怀疑,“心脏砰砰跳”这症状……到底是不是一个直男对另一个男人会有的正常反应? 如果不是的话,那他是彻底不正常了。 汪烙棘笑着敲敲他的额头,“你傻不傻?艳压是指女明星的。” “啊……酱紫的吗?” “更何况,在这个圈子里,艳不艳压是靠名气说话,而不是长得好看穿得昂贵就可以的。” “你们的世界真复杂。” “是很复杂,复杂得没点能耐的人在里面还真玩不下去。” 汪烙棘笑着搂过焦蕉,捏了捏男孩的后颈,边走边说:“所以,今晚爸爸就带你去见识一下,我的圈子到底能有多复杂。”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给的评论、海星和打赏~谢谢谢谢谢谢!(鞠躬!) 第53章 焦蕉开着他的小货车,搭着光鲜亮丽的汪影帝,从沙扁村一直往城里开。 连日来饱受生活的毒打,汪烙棘已经看化了,这个以前每次出席活动都会坐名车的男人,已经无波无澜地接受了这辆运送农产品的小破车。 ——只要不是三轮车,什么都好说。 车子从落后的乡村一路驶进繁华的都市,沿途的景色不停地渐变,从自然风光逐渐变化到高楼林立,似乎搭乘的是一台时光机。 耳机里放着一首伤感的歌,汪烙棘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变幻。回想起刚进村时,他也是坐着小叶的车经过这些路,那时竟觉察不到这些变化。 他感叹了句:“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原来进村的路这么美。” 焦蕉笑了,“对吧?那你现在还讨厌沙扁村吗?” 汪烙棘一愣,他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记仇。 “不讨厌了,”男人由衷地弯起嘴角,“沙扁村是个很好的地方,里面的人......” 他扭头看了眼焦蕉,才继续把话说完:“人也很好。” 时间真的很奇妙,在沙扁村的短短两个月,仿若过了一个世纪。从不适应到适应,从不待见到待见,现在想想,还真是很不真实。 有点多愁善感了。 透过玻璃,男人看着车外的景致,头缓缓地往车窗上倚去,像抒情歌MV里忧郁的男主角。 忽然,车子跑过一段坑坑洼洼的路,剧烈地颠簸起来,他的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玻璃上,差点没得脑震荡。 焦蕉听见“哐当”一声巨响,连忙转过头来问:“哎呀你没事吧?” 脸发黑的汪烙棘:“.…..没事。” 文艺青年不好演。 他们驶进了城市,此时正值下班高峰,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小货车被卡在车流里,半天都前进不了十米。 焦蕉看了眼时间,“我们应该早一点出发的,恐怕来不及了。” 旁边的汪烙棘都快睡着了,听见这话,半睁开眼睛,瞥了一下前面的车龙,“来不及就不去了呗。” 刚才漫长的车程让他想了很多—— 今晚要去那地儿藏了不少吃人的妖怪,他这落魄的影帝就跟条狗似的,指不定会被奚落成什么样子,肯定要受气。 不去也挺好的,乐得自在,还能少听几句难听话。 “难得有工作,干嘛不去,”焦蕉说,“您今晚的帅气不能浪费了啊。” 汪烙棘轻轻笑了笑,“这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 “您打扮得这么帅,就是要让多些人看见啊,不然只有我看见,这就是浪费。” “只给你看就够了。” 汪烙棘这话里藏着意思。他没想故意聊骚,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在焦蕉面前,他就控制不住地骚。 车厢内顿时弥漫一种暧昧的氛围,焦蕉的脸开始烫起来了,干脆把车窗打开透透气。 男孩看着窗外,嘟哝着:“这不聊得好好的吗?干嘛说些有的没的,我很容易误会的……” 好像有股笑意漫上了眼角。 经过这个塞车路段,焦蕉把车拐进了路旁的停车点,汪烙棘问他:“怎么了?不还没到吗?” “汪先生,前面也塞,这样等我们去到那儿,活动都结束了。” “所以呢?” 焦蕉解开安全带,“下车,我带你去搭个价值几百亿的交通工具。” “神舟一号啊?” 汪烙棘疑惑着,还是下了车,并戴上一个口罩,以防有人认出他来。 焦蕉忽然拖起他的手,在人行道上飞奔。两个人牵着手一路狂跑,像是早起赶巴士的上班族。 “跑什么?我皮鞋要起褶子了!”汪烙棘一脸懵逼,在风中凌乱。 “我们得快点啦!” 焦蕉带他冲进了地铁站。 “这就是你所谓‘价值几百亿的交通工具’?”汪烙棘看着地铁指示图上一堆乱缠的线,“……我没搭过这玩意儿。” 焦蕉挠挠头,“我以前在大城市读书的时候搭过,现在……有点不记得操作了。” 汪烙棘:“.…..” “不会就学呗,”焦蕉打开手机,开始搜索。 两个人挤在指示图前研究来研究去,磨蹭半天才找到了目标站点。站内人流密集,他们好不容易挤进车厢,抓着吊环摇摇晃晃,差点被挤到双脚离地。 焦蕉和汪烙棘面对面站着,被周围的人挤得快成肉饼了。他们紧紧地贴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轮廓。 俗话说得好,一切瞎想都来源于本人不正当的心思。这俩都怀着点不太纯洁的心思,于是开始想一些与兄弟情不沾边的东西。 为了避免尴尬,也为了缓解尴尬,汪烙棘说:“第一次坐价值几百亿的交通工具去走红毯,以前最红的时候都没这待遇。” 这屁话说得,像是他真乐意跟人挤地铁似的。 焦蕉小小地应了声,“嗯。” 汪烙棘离他实在太近,说话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酥麻了男孩的整颗心脏。 面对面的姿势令他们对彼此避无可避,只好一个昂着头,一个低着头,谁也不看谁。 表面上:“我坦坦荡荡啥也不想”,内心里:“我脑子都塞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这辆挤满了普通市民的地铁里,汪烙棘发型油亮,一身晚礼服,即使戴着个口罩,外貌也很是显眼。 旁边有两个小姐姐,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两眼。 其中一个小声道:“欸欸欸,你快看那个帅哥。” “哇靠他穿得好浮夸,怕不是要去拍快手的吧?” “.…..”汪烙棘低头看了看自己用人民币贴出来的衣装,心情有些复杂。 “你看他像不像那个汪烙棘?” “谁?” “汪烙棘,那个很出名的演员,演电影的。” 听见这话,汪烙棘的额头上顿时冒了滴汗。 虽说他糊了,但好歹是个明星,要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被认出来,立马丧尸围城,引起人群骚乱。 他扯了扯口罩,把脸再遮得严实一点。害,搭个地铁还像做特务似的。 “演员……凉了的那个吗?”女生的声音降低了几分,说:“集资还跟已婚女星约 炮那个?” “对对对。” “有点像啊……不过不是吧?汪烙棘哪有这么帅啦。” “不不不,汪烙棘更帅一点,这个是低配版的吧?” 姑娘们说话的声音低,但还是没逃过汪烙棘的耳朵,他面无表情地一低头,发现焦蕉恰好也昂着头在看他。 汪烙棘:“你在看什么?” 焦蕉:“你在想什么?”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问出口,却又心有灵犀地不回答。 焦蕉对他说:“其实人活得自在就好,不需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老生常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他忽然来这么一段鸡汤,汪烙棘还真是有点应接不暇。 可是他发现,原来,哪怕自己带着口罩,脸上的表情被遮住,焦蕉还是能看出此刻的他需要安慰。 于是男孩就这样,及时地送上令人宽心的安慰。 汪烙棘藏在口罩下的嘴角弯了弯,眼神却不为所动,他并没有说什么。 这一年来,他听惯了各种难听的声音,早已见怪不怪,哪还需要一个小屁孩来给什么安慰。 可这话是焦蕉说的,他便听得美滋滋的,心里有棵老树开了花。 焦蕉以为是自己嘴笨口拙,不懂安慰人还扎到了汪先生的心,所以对方在听了他的话后,才会一声不吭。 于是他识相地闭上了嘴,窘迫地将脑袋低下去。 地铁有点晃,男孩站得不大稳,身体也随之摇摇晃晃,垂着的脑袋时不时地碰在汪烙棘的胸口上。 轻轻一下,轻轻地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汪烙棘垂眼看着他,目光变得深沉且柔和。 那颗脑袋毛茸茸的,额头轻轻地触在他的左胸处,像在撞钟,在撞响他的心钟。 大概过了几分钟,汪烙棘用手指在耳后一勾绳子,将口罩摘了一半,低下头去,很快地在焦蕉的脸上亲了一下。 还在发呆的焦蕉瞬间一个激灵:“?” 他抬头,眼睛睁得又大又圆,脸蛋“歘”地一下就烧起来了。 对此,汪烙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太挤了,后面那人推我,不小心碰到的。” 他这话说得认真且严肃,没有一丝破绽,有理有据,很令人信服。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 影帝级演技炉火纯青。 “哦……”焦蕉感觉有点缺氧,大脑变得迟钝,想想又觉得不对,“可你不是一直戴着口罩的吗?” “太热了,摘会儿透口气,”汪烙棘把扯掉的口罩又戴上。 “哦……” 彼此将滚烫的视线错开,形成两道相反而行的铁轨,不敢再对视哪怕一眼。 “怦!怦!怦!” 这是汪烙棘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这是焦蕉的心跳声。 相吸的感情愈发强烈,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不断放大,哪怕在人声鼎沸的地铁里也尤为入耳。 原来爱情这种东西,哪怕想故意藏起来,也还是会被听见的。 作者有话说: 看嘛,我哪有搞虐,还是甜的呀(ˉ▽ ̄~) ~~ 第54章 宴会的现场蓬荜生辉,群星闪耀,那些有名气的、红透半边天的,全都聚在这里举杯交谈。 浮华的景象下,是属于成年人的世界,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 谁红跟谁玩,谁有利用价值谁就是好朋友,昨日帝皇也能成为今日蝼蚁;朝你聚拢而来的人们,也能在下一秒就作鸟兽散。 汪烙棘立于人群中,觉得往日的浮华又重现了,不过如今的自己,已有些格格不入。 焦蕉时不时地瞄两眼他,心里生出些忐忑来,因为怕汪先生的情绪会受打击。 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拿着杯香槟从他们面前走过,身量体态很好,在人群中非常有辨识度,以至于吸引着焦蕉的目光为之跟随。 焦蕉把那个人认出来了,低声对汪烙棘说:“我知道他,也是《潜龙无双》里的主角,叫……宁涵是吧?哇塞,真人好帅啊,比剧里的样子还好看。” “我没跟他合作过,不过听说人还可以,”汪烙棘挑了挑眉,“这个人,我敬他是条汉子。” “为什么?” “他啊,出柜了。” “啊?出柜是什么意思?” “就是......emmmmm......” 汪烙棘尽量简单地给他解释,“就是他跟他爱人都是同性恋,然后向大众公开了。” “哇靠,是真爱,”焦蕉惊了,“不过这样还能在娱乐圈混吗?” “肯定有影响,不过他戏路宽,业务能力也牛逼,不至于在圈子没戏接,好像还更多导演找上他了。” 焦蕉的嘴巴张成个“O”字:“哇……” 汪烙棘晃着手中的酒杯,道:“也不是谁都能这么任性的,说出柜就出柜,很容易就凉了,所以我说敬他是条汉子。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也想跟他合作一次。” 焦蕉想起汪烙棘的性取向,“那您如果未来有爱人了,是男人,您也会公开吗?” “当然,”汪烙棘回答得毫不犹豫:“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更不会让我的爱人受委屈。” 爱人......明明这句话没指名道姓,焦蕉却有点窃喜,悄悄地在心里把自己代入进去。 他环望了会场,见到了不少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明星,可一直没有见到梁简,便问:“不是说梁简也会来吗?” 汪烙棘轻哼一声,“你就这么想见他?” 焦蕉的眼里亮起期待的星星,“是啊,谁不想见到偶像呢?” 他的话令汪烙棘很不爽,男人的脸色巨臭无比,“那孙子可能是中途被山匪给劫去了吧,或者窝在哪家酒店跟某个女星厮混,再或者因为嫖娼被抓进了局里来不了……” “打住打住,”焦蕉恼怒地看他,“就不能说点好的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汪烙棘不敢置信地看说:“你骂我?” “你骂梁简,我就骂你!谁骂我偶像,我就跟谁为敌!” “......” 俩人斗嘴斗到一半,焦蕉的肚子咕咕地响了,他难为情地捂住肚子,“嘻嘻。” “晚上没吃饭,饿了吧?”汪烙棘给他指了指后台,“先去找点东西填填肚子吧,主办方应该有提供食物的。” 听闻有免费食物提供,男孩马上化身嗷嗷待哺的小肥猪,流着哈喇子,屁颠屁颠地往后台狂奔而去,“我很快就回来!” 焦蕉走了,只剩汪烙棘站在人群鼎沸的会场里。 身边人来人往,个个光鲜亮丽,戴着闪闪发光的珠宝,穿着高级华美的礼服。置身其中,他忽然觉得有种感叹不出的唏嘘。 每年这些宴会典礼,谁不是上赶着要来巴结他,只要他一出现在人群里,马上就会是众星捧月的焦点。凑过来谄媚讨好的人络绎不绝,吹捧的话语叫他听得耳朵生茧,却不厌其烦。 如今都成镜中花水中月了。 曾经被赞美淹没得飘飘然的他,如今即使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也没有人会来主动跟他打声招呼。 失去的存在感像映在水中的月亮,怎么捞也捞不回来。 汪烙棘苦笑一声,如一个抒情派诗人那般喃喃自语:“这浮华虚伪的名利场啊,人人皆是趋利避害、嫌贫爱富的狗东西。” 百无聊赖间,他拿出手机,戳开微信找到“焦爷”。他看着那个仅有方寸大小的香蕉头像,忽然想去讨要一份安慰。 汪烙棘发去消息:“找到吃的了吗?” 焦蕉几乎是秒回:“找到啦!” 汪烙棘:“焦哥,我不开心。” 焦蕉:“啊为什么?” 发完这条消息,焦蕉加快了对三文治的啃食速度,想要尽快赶回去。 汪烙棘:“身边的人都好假,我很讨厌他们,但又不得不融入他们,所以感觉自己也很假。” 他说那些人假,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即使心情低落到极点,面上也必须保持如常,像戴了一张虚伪的面具。 他实在厌恶这样的自己。 焦蕉:“你玩过一个叫胜者使命的游戏吗?之前很火的。” 汪烙棘一愣,这游戏不就是他跟焦蕉网恋的那个游戏吗? 他有些惶恐,但还是实话实说:“嗯,玩过” 焦蕉:“你可以把你的圈子看作是那个游戏。假设啊,在这个游戏系统里,‘假’是所有角色的一种属性,但不是必要属性。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给自己换一种属性。” 汪烙棘一笑,输入:“换属性?挺有意思。” 焦蕉:“觉得有意思的话,你可以试试呀。” 汪烙棘:“还有,我嫉妒那些爬在我头上的人。他们曾经都被我压在脚下,可现在,他们拥有了我失去的东西,而我一无所有。” 他直白地袒露出自己的妒忌,即便这是一种脆弱而扭曲的心态,他也不怕让焦蕉知道。 焦蕉:“你看啊,在这个游戏里,如果你想获得别人的金币或装备,就用本事去争取,靠涨经验值来升级。过程肯定得受点磨炼,觉得难熬的话,就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呗。多注意自己的优势和技能,你就会发现自己很多的闪光点。” 男孩好比一个“解惑锦囊”,耐心地,以自己的方式开解着汪烙棘。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者说,汪先生,你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珍视的宝物。你很好,不需要妒忌别人。” 汪烙棘看着手机,心柔软得快要化成水了。 这时他才明白,原来下意识地点开焦蕉的聊天框,只是为了汲取从这个世界上丢掉的存在感。 在被冷遇的世界里,他希望有人能在意他,给他一丝安慰,于是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焦蕉。 是焦蕉给了他一份存在感。 这份存在感很小很小,很微不足道,却是他万念俱灰的世界里唯一出现的光亮,所以他尽力地想抓住。 汪烙棘:“你让我体内的电量又充满了。” 焦蕉:“我是移动充电宝嘛” 当然了,他还能成为一个垃圾桶,供对方吐苦水和排解心里的垃圾;成为热水袋也行,专门为对方送上暖心的支持。 两个人聊得不久,但焦蕉的每字每句都足以给人慰藉,汪烙棘的心情好多了。 退出微信后,他正将手机塞进裤兜里,背后就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哟哟哟,老鸡啊,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呢。” 这声音刻薄得很有辨识度,乃至于汪烙棘未见其人,就已经条件反射地翻起了白眼。 他转过身去,冷冷地打招呼:“别来无恙啊,梁贱。” 两个男人一台戏,这俩明显是血腥的战争戏。即使在这种场合下,他们之间也没必要摆出假惺惺的作态,装什么蒜呐?没必要。 汪烙棘和梁简的关系,差到可以说是见面就想把对方掐死那种。 彼此互看不顺眼,这气氛剑拔弩张的,显然,下一秒就要开始互撕了。 “没想到在这里也可以看见你这种低级的……”梁简上下打量着汪烙棘,“低级的什么呢?明星这两个字用在你身上不合适,演员吗?你好像也没戏接了吧?” 汪烙棘嗤笑一声,“果然嘴如其人,一样的贱。” “那得看对谁,对你,当然得嘴臭,”梁简嘚嘚瑟瑟地道:“极致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相比起流落乡下的汪烙棘,梁简最近在内娱混得可谓是风生水起,不仅有部电影票房大卖,还提名了今年的演技大奖。 有了那些耀眼的资本,梁简便可以像一个得势的小人,对汪烙棘这个过气的可怜虫使劲奚落。 按汪烙棘一贯的性格,向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要放在平时,他早就卯足火力回怼梁简一百句,但今天…… 他忍住了。 不是因为忌惮对方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是因为没有底气,而是因为—— 他怕焦蕉看见这样子的梁简。 要是焦蕉回来后,看见自己的偶像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指不定会失望透顶。 追星嘛,偶像原形毕露,粉丝心里怀揣的那份美好憧憬自然也会随之破灭。 汪烙棘不想焦蕉伤心。 “说实话,我很想把手里的这杯红酒泼你脸上,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没有跟你吵下去的必要,”汪烙棘说着,将酒杯放在旁边的桌上,正想转身远离这个瘟神。 梁简却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抓着他一顿讽刺:“别走啊,咱聊得不挺高兴的?” 汪烙棘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咬了咬后槽牙,“你想怎样?” “没想怎样,”梁简哼笑,“话说汪大影帝,你不是还在牢里吗?集资判个三两天就放出来了?瞧你这鹌鹑样儿,以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哪去了?你不记得我可记得,看着都恶心。” 汪烙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你也配看我笑话?” “你也知道你是个笑话?”梁简吹吹手上的灰,斥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你这种糊出圈的还真有脸来?挺有空啊,你们那拘留所放假啦?” 相比张牙舞爪的梁简,汪烙棘像是一头被拔了利齿的兽,他沉默着,一忍再忍。 对方骂了个淋漓,他却只淡淡道:“说这么多,你不累吗?” 汪烙棘无意与梁简废话,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争吵,在焦蕉回来之前,他得竭尽全力地息事宁人。 因为他知道,焦蕉眼中的星星是为了谁而闪耀,为了保护男孩眼里的小星星,他得赶紧在焦蕉回来之前撇掉梁简。 梁简依旧没想放过他,绵里藏针地说:“现在汪影帝您成了烂泥,我这个老朋友看了心凉,所以往那剧里投了钱,让剧方找你来给我作配,算是接济接济乞丐吧。或者,你的粉丝们不总说你‘神颜’嘛,你去找个金主卖卖屁股也行。” 这话龌龊肮脏,难听透了,汪烙棘懒得理这种傻 逼,转身就走。 可一转身,他就蓦地顿住了脚,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孩,“……焦、焦蕉?” 作者有话说: 梁简:不要骂我,和《彩虹屁》里一样,我不是反派,我是助攻。嘤~ 第55章 汪烙棘转身便碰上了焦蕉。 “......焦、焦蕉?” 男孩的眼睛里没有星星,倒是有些湿润的水光,泛红的鼻翼微微鼓动,看样子难过得都快要哭了。 刚才被梁简又骂又侮辱的,汪烙棘的心情都没怎么受影响,这一看见焦蕉脸上的表情,他顿时就心慌了。 他猜想,对方一定是因为亲眼目睹了梁简的真面目,所以幻想破灭,失望至极。 焦蕉慢慢地走到汪烙棘面前,抬起双手,抓住他的两条胳膊,眼里眸光颤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没能说出口。 “那个,”汪烙棘不知要怎么安慰他,只是很温柔地说:“我们走吧。” “走?现在吗?” “嗯。” 汪烙棘打算把他带走,焦蕉却不肯挪步子,“我不走,你也别走。我们为什么要走?” 男孩放下手,绕过汪烙棘,走到梁简面前,将对方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梁简被他看得发毛,皱着眉问:“你谁啊?” 半句多余的话都不说,焦蕉直接开骂,“你说你妈呢?狗比犊子,你说谁进拘留所?谁集资诈骗了?张嘴就喷粪?你汪爹也是你随便能骂的吗?你让谁卖屁股?你卖屁股吗?卖给我吗?三块钱两斤?用来拉屎都嫌脏!” 梁简一脸惊愕,被喷懵了:??哪来的刁民?? 汪烙棘:“.…..” 怎么感觉被骂的是焦哥而不是我? 原本,焦蕉在后台吃完了东西,就匆匆赶回来找汪烙棘了,走近才发现,汪烙棘跟梁简正在说话。 焦蕉很是惊喜,正想上前去跟偶像打个招呼,离近了却听见梁简在骂汪烙棘,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可是,那样骄傲的汪先生却只是忍辱负重地受着。 字字句句,好比扎在焦蕉心上的针。男孩愣在原地,拳头拽得紧紧的,那指尖快要嵌入手掌心去。 他知道的,汪烙棘的明星架子有多大,那架子下藏的是不可一世的骄傲,还有不容亵渎的尊严。 曾经受万人追捧的一个影帝,如今从高耸的云端上摔下来,还要被人摁在泥里使劲糟蹋,却连反抗一句都不能够,焦蕉看着就心疼。 他登时怒气上头,化身一台轰轰作鸣的歼击型战机,冲上去对着梁简就是一顿嘴臭。 沙扁村穷山恶水出刁民,焦蕉骂人没什么技巧,声量和用词都很粗鄙,与这高雅的宴会厅格格不入,很快就吸引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包括在不远处聊着天的宁涵和乔舒然。 一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乔舒然凑到宁涵耳旁,悄声问道:“哇靠那谁啊?这么彪悍?” “不知道,”宁涵摇了摇头,趁机拿过他手里的香槟,“你别喝这么多,不然当众发酒疯,我拦都拦不住。” 乔舒然碎嘴的毛病又开始了,“你看那个小男生,就是站在汪烙棘旁边的那个,竟然敢指着梁简的鼻子骂,很有本爷当年的风范啊!啧,梁简真是走到哪儿都能得罪人,就该找人治治他。” “好了,别看了,”宁涵捏捏他的下巴,温柔笑道:“不要多管闲事。” “我没有多管闲事,我这叫吃、瓜,”乔舒然一本正经地胡言,“你们这圈子啊就是片瓜田,自打成你家属之后,我就是只猹,天天吃瓜吃到撑。” 宁涵被他逗得不行,干脆直接把人给拎着走,“吃什么瓜啊,我带你去认识位老前辈,人家写过很多经典的剧本,可以给你些有用的指导。” “可是亲爱的,我比较想看热闹欸,看梁简那个孙子吃瘪真的很有意思哈哈哈!” “走了啦,听话……” * 粉转黑,有时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焦蕉也想不明白,明明昨天他还兴奋得睡不着觉,无比期待能见到偶像梁简。可是今天,他就把梁简给骂了。 只为了一个人—— 汪烙棘。 汪影帝虎落平阳,自然会被犬欺,但有焦蕉急眼的兔子在,他就见不得这只老虎受欺负。 男孩学着村里那些泼妇,气势汹汹地叉起腰,“啊呸”地啐了梁简一脸唾沫星子,那滋味儿叫一个酸爽。 “.…..”梁简震惊地看着焦蕉,对自己遭遇的“洗礼”不敢置信。 “哪儿来的乡巴佬?粗俗!”他怒不可遏,“汪烙棘你已经混成这样了吗?随便在找个混混就带来充场面?” 焦蕉撕破了脸皮,不管不顾道:“我这乡下人就是这么粗俗,我还很暴躁!看见嘴里喷粪的人就是不顺眼,随口一唾沫,不淹死你也要恶心死你!” 汪烙棘被焦蕉爆棚的火力惊得张不开嘴,他没想到的是,焦蕉会为了他......跟梁简翻脸翻成这个样子。 那是不是就说明,他在焦蕉心里的地位,已经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梁简气得五官扭曲,他身旁那个小助理——冯康康,立马拿出化妆袋,快速上前一步,手脚翻飞地给梁简擦掉脸上的口水。 补好妆的梁简恢复了油头粉面的状态,冯康康又飞快地退了回去,继续呆在旁边静候任务。 ——像隐在黑暗中随时待命的傍身护卫。 汪烙棘、焦蕉:“.…..”这谁? 梁简没把焦蕉这个小屁孩放在眼里,他只对汪烙棘说:“老鸡啊,你要懂得一个道理,我们这些前浪终究是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反正都是要退幕,何不风光收场?你看你,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何必呢?” “你有胆再说一遍!”焦蕉正想冲上去,却被汪烙棘一把拉住了。 男孩奋力挣扎半天,连一步都没走出去,汪烙棘四两拨千斤,一条胳膊就足以将他拦下。 梁简嗤笑道:“说句不好听的,姓汪的,你坚持什么呢?过气了就别在圈里混了,丢人现眼。” 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了,就像反复更迭的潮汐,谁都不知道下一个后浪会是谁,更不知道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岸会是谁? 梁简的话很难听,但汪烙棘知道那是对的,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昨日还风光无限,今日就凉成黄花菜了。 焦蕉拿过旁边的红酒,想朝梁简泼过去,汪烙棘怕他把事情闹大,赶紧把那红酒杯夺了,将人紧紧地揽在怀里。 “好了焦哥,够了。”汪烙棘平静地对他说。 “你别拦我啊!”焦蕉卡在汪烙棘的手臂上扑腾,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嘚瑟得妈都不认识的梁简扬长而去。 “你冷静一点。” “我要跟那姓梁的同归于尽!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汪烙棘搂着焦蕉的腰,悠悠说道:“算了,口舌之争,无谓跟这种人说太多。” 焦蕉愤愤不平,“可是他都这么说你了!你的脾气哪去了?!怼死他啊!” “不是你说的吗?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老生常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汪烙棘原原本本地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可焦蕉却不解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啊!他都这么骂你了,你还不回嘴?” “回啊,要放平时,就是一百个梁简都骂不过你汪爸爸,但今天……”汪烙棘摸摸男孩的头发,温和地说道:“今天有你在啊。” 男人的眉目意外地很平和,一点戾气都没有,完全不像以前那个暴怒的他。 焦蕉瞬间就不扑腾了,愣愣的:“因为我?” 撩过之后,汪烙棘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红了,“你以后没偶像了吧?要不要考虑换个人喜欢?例如我。” “啊?”焦蕉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的窍在一点一点地打开。 汪烙棘的耳朵尖更红了,理直气壮地说:“梁简是男演员,我也是男演员,你能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焦蕉的呼吸滞住了,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你、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他想知道,汪先生说的喜欢,究竟是对偶像的那种喜欢?还是会亲亲抱抱举高高的那种喜欢? 咬了咬牙,汪烙棘决心打铁趁热,老男人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开口,“我说的,是……” 可他话没来得及说完整,便被身后的一声呼喝给打断了—— “喂你们两个!” 作者有话说: 让隔壁的彩虹夫夫来客串了一把,但毕竟......那两位出场费很贵,作者去跟他们的经纪人谈了很久,最后只能请来演了一小段:) 第56章 “喂你们两个!” 汪烙棘和焦蕉被吓一跳,一转身,便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保安朝这边走来。 五分钟后。 他们被双双轰出了宴会厅,那几个保安……是梁简叫来的。 那姓梁的小王八犊子,还背后搞阴招呢。 汪烙棘和焦蕉蹲在路边的灯下,拉出两道萧瑟的影子,像一大一小两只……癞 蛤蟆,落魄凄凉。 “你刚才……为什么骂梁简骂得这么凶?”汪烙棘问焦蕉。 他希望听到一个他想听到的答案。 焦蕉依旧沉浸在愤怒的情绪当中,他未曾细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也知道自己从未如此野蛮过。可当看见汪烙棘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遭人羞辱,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对梁简破口大骂。 男孩豪气干云地搭住汪烙棘的肩:“那姓梁的怎么骂你的,我都听见了。今天你不是带我来撑场面的嘛,我护主心切行不行?” 汪烙棘勾勾唇角,笑道:“哟,怎么就成‘姓梁的’了?他不是你偶像吗?不是谁骂他你就跟谁为敌吗?” “就当我瞎了眼吧……” 他俩蹲在路边,吹了会儿西北风,又搭上了晚班的地铁,驾着小货车回到了沙扁村。 今晚出城去闹了个笑话,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片地方,汪烙棘站在焦家门口,看了着这栋小村屋看了很久。 男人莫名地就笑了。 害,这地儿还怪亲切的。 他的戾气轻易就被化解了,沙扁村的山山水水带来一种舒心的安宁,他在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它别具一格的魅力。 他又昂头看了看。 乡村的夜晚,天空总是挂满点点繁星,就那么碎碎点点的东西,美得不像话,可比那些女明星戴着的钻石美多了。 焦蕉也抬头去看,问道:“美吧?” “嗯,美。”汪烙棘由衷地说。 焦蕉想到了以前,“小时候,我总爱躺在田间的草堆上看星空。” 那时,男孩觉得是有人往那单调的夜幕上撒了一把会发光的白沙,才会造出这么美丽的一幅画。 他扭头偷瞄两眼汪烙棘,觉得莫名开心,因为现在有了一个人来与他分享这美妙的星空。 “偷看什么?”汪烙棘好像太阳穴长了眼睛,连这都发现了。 焦蕉倒也不扭捏了,“你比这星星好看呗。” “啧,”汪烙棘笑着点点他鼻尖,“小鬼头,嘴这么甜。” 焦蕉却忽然认真起来,“汪先生,即使以后你离开这个地方了,回到那个繁华的都市里,在沙扁村的我再次仰望星空,也一定会想起你这位闪闪发光的大明星来。” 男孩想了想又说,“希望你也会记得,我们曾一起看过星。” 焦蕉的话说出来,平平淡淡的,却有种刺进心里的感觉。 时间一久,他们俩都差点忘了,汪烙棘不过是来这里工作的而已,总有一天,他是要走的。 他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焦蕉的眼睛很圆很可爱,此时汪烙棘却有些不忍心看了,因为里面有盈盈的泪光。 他别过脸去,将双手枕在头后,随口提了句:“啊~有点想喝冰啤酒……” 只是心血来潮的一句自语罢了,却被焦蕉听进了心里,他对汪烙棘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男孩转身跑了出去。 汪烙棘没来得及反应,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去干嘛,焦急大喊:“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别担心,很快回来!”男孩像一只跑得飞快的小动物,瞬间就消失在夜色里。 焦蕉奔跑在看不清路面的小路上,步履磕磕绊绊的,去找村里的小卖部。他心心念念着,今晚汪先生的心情应该不好,那他有什么心愿,肯定都得想办法满足。 汪烙棘坐在院子里的小花圃边儿上,百无聊赖地吹着夜风。 等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焦蕉依旧没回来。 他有点担心了,忧虑地喃喃着:“怎么去这么久?” 正着急想去外面找人时,焦蕉回来了。 男孩喘着粗气,累得满头大汗,连额边的发丝都被浸湿了。他怀里抱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罐冰啤酒。 “给,”焦蕉把啤酒塞给汪烙棘,“解解渴吧。” 汪烙棘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拍拍对方的脑袋,无奈笑道:“你傻啊?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今日心愿今日了,”男孩拉着他在院子里坐下,“啤酒能驱赶你的坏心情,那就尽情喝个够啊,坏心情不能留到第二天。” “我没有什么坏心情,”汪烙棘笑笑。相反,他的心情还因为焦蕉而变得很好。 今晚焦蕉所为他做的一切,让他感觉到对方的在意,还有一颗逐渐向他靠拢而来的心。 院子里花团锦簇,红的粉嫩,紫的浅淡,好几丛绣球花竞相争艳,夜风只那么轻轻一经过,便捎上了花蕊芬芳的清香,赠与这满院子的沁人心扉。 汪烙棘拿了一罐啤酒出来,打开喝了一口:“噗——” 他如一个人形的嘴动喷泉,喷出的啤酒浇灌面前的草丛,“咳、咳咳!” 焦蕉:“.…..” “这是什么东西?!”汪烙棘抹了抹嘴,满口都是怪异的味道,像是糖精加菠萝汁兑成的饮料。 “啤酒啊。”焦蕉自在地喝了一口,像个汉子一样打了个震天的大嗝。 “骗谁呢?假酒吗?这怎么是甜的?” 汪烙棘将啤酒罐放到眼前看,院里的灯管也不怎么亮,他只能借着脚边那个灭蚊器发出的幽幽蓝光,看了好久才看清—— “菠萝啤。” 他的眉心皱起来,“这是什么?” 焦蕉:“就是菠萝啤啊,菠萝味的啤酒。” 鉴于上次喝醉后,俩人闹出了盘大的,焦蕉没有买那种有度数的啤酒,而是买了这种介于饮料和啤酒之间的菠萝啤。 他为了汪烙棘的一句“想喝冰啤酒”,跑着找了好几家小卖部,可惜不是没有菠萝啤就是没有冰镇的菠萝啤。直到跑出村子,到了隔壁村才有卖。 这来来回回的,焦蕉跑了能有几里路吧。 “这哪门子的啤酒,”汪烙棘再次尝了口,“这是饮料吧?哪有度数?” “有的,”焦蕉骗他。 “多少?” “一两度吧。” “……是负一两度吧。” 沉默片刻,焦蕉燥了:“你爱喝不喝!喝就安安静静闭上你的嘴喝!!不喝就少在这里叨叨的!” 他今晚的怒火憋了满腔,惯不下去汪烙棘那挑剔的臭毛病了。 汪烙棘吓得一哆嗦,幽幽道:“……其实你的话有逻辑语病,你让我闭上嘴喝,可是闭着嘴又怎么喝呢?” 焦蕉:“……” * 脚边的啤酒罐七零八落地滚着,眨眼就喝完了。 汪烙棘没想到这种几块钱一罐的饮料还挺好喝,甜滋滋的,有种儿时舔棒棒糖的味道。 男人心情好了,自然就哼起了歌:“When once upon a time, in stories and in rhyme, A moment you can shine and wear your own crow.......” 焦蕉问他,“总是听你唱这歌,歌词是什么意思啊?” “歌词的意思是,”汪烙棘一笑,“‘曾经’的字眼在故事里出现,预示着你即将加冕,自我拯救终将实现。” “这个词真好。” 汪烙棘问他:“你为什么会叫焦蕉?这个名字怎么来的?” 无聊的时候自然什么都想聊,聊东聊西的,连名字的来源都想问两句。 “我妈起的,她起名字都比较接地气,”焦蕉笑着说:“取一个‘蕉’字,大概是因为香蕉好吃吧哈哈哈,谁不爱香蕉。” “那为什么不叫焦糖爆米花?” “.…..” “那你呢?你父母为什么要给你起‘汪烙棘’这个名字?怕上火?” “我爸说,希望我遇到的每一道荆棘坎坷,都能牢牢烙印在心上,时刻警醒着自己。所以他给我取名叫烙棘。” 焦蕉又问:“那为什么不叫棘烙?” 读音一出来,男孩就懂了,自觉地低眉颔首,“棘烙确实不大好听……”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但就是话题不断,这时间倒是打发得很快。 “哦对了,表还你,”焦蕉想起汪烙棘借他的表还戴着。 他正准备把手上的表摘下来,手却被汪烙棘摁住了。 男孩微微意外:“嗯?” “不用还我,送你了。”汪烙棘淡淡道。 男人的语气并不是那么在乎,显得只是在送一样不值钱的东西,但其实焦蕉手上这只表,是汪烙棘当初从一家拍卖行里高价收回来的。 焦蕉受宠若惊,“不用不用,您别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说送你就送你。”汪烙棘的语气有些刚,听上去是非送不可。 焦蕉犹豫半天,想了个牵强的藉口,“我们村里没人送表的……” 汪烙棘觉得奇怪:“为什么?” “表就是钟表嘛,送钟就是送终嘛。终点那个终,听上去兆头不好。” “你们还有这个说法?”汪烙棘为难了,“可是这只表,你戴着很好看。” 男人的手按在焦蕉的手背上,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他摸摸表带,也摸摸男孩的手。 这只表,他很喜欢,这个人,他也很喜欢。 所以他想把喜欢的东西送给喜欢的人。 他甚至在想,当初花这么多钱把这只表买回来,或许就是为了在今晚,把它送给一个自己珍惜的人。 忽如其来的触摸令焦蕉僵住了,即使有本能在趋使,他也并没有躲开。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情意,很温柔,也很浓郁,就像一片又厚又软的云朵在包裹他的手。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发乎情止于礼,能感受到对方的热切和盼望,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蠢蠢欲动,叫嚣着要给对方一些回应。 这是怎么了? 这是在心动么? 没想到,汪烙棘却话语一拐,忽然跟他谈起了生意:“这样吧,这表……你跟我买下来。” “可以啊,多少钱?”焦蕉在心里盘算起了自己的积蓄。 一只手表而已,看上去挺贵的,但应该不至于让我倾家荡产吧? 汪烙棘:“一块钱。” 焦蕉:“.…..” 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焦蕉不肯占他的便宜,急了:“哪有你这样赔本的买卖?您就报个数嘛,我好歹也是沙扁市场太子爷,小金库攒了不少,你可别小看我。” “那你的小金库有七位数吗?” “啊?!”男孩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 汪烙棘又一把将他拉了回去,笑出了声儿:“你别急啊。” “七位数……”焦蕉折着手指在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看着焦蕉低头算钱的样子,汪烙棘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想要的哪里是钱。 他想要的,是别的东西。 一些钱也换不来的东西。 汪烙棘凑近焦蕉:“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以物换物吧。” 焦蕉抬头看他,“你要换什么?” “给我一个额头吻。” 作者有话说: 天啊有点不忍心火葬场了...好想一直给他俩产糖QAQ 第57章 “给我一个额头吻。”男人握住焦蕉的手,这样说道。 用很喜欢的一件物品,换很喜欢的人的一个吻。 ——用两件无法估计价值的东西相互交换,这种以物换物,实在公平的很。 “可以吗?”他心里是急不可耐的,但还是极为慎重地询问。 这不是他心血来潮的一句戏话,是他真真切切想要问出口的,想要从对方那里讨一份确切的欢喜,仅此而已。 焦蕉愣在这静谧之中,因为这片灿烂的星光下,有个人要向他索取一个额头吻。 男孩的心脏变成了一个气球,极轻极轻地飘到九千里的高空,又忽然变作一块巨石,沉沉地坠入江河,发出“咚”的一声余韵。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 “我——” “不愿意就算了。” 他们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 一个紧张得不行,一个失望得不行。双双发话后,又双双沉默。 “愿意的!” 不知怎么地,焦蕉冲口而出就答应了,不是为了手上那只表,而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汪烙棘一愣,没想到对方会答应了。 悸动在这一刻炸开,带着呼吸起起伏伏,流连在“愿意”这两个字上。 “那、那我……你……”撩人反被撩,汪烙棘被这句突如其来的“愿意”冲昏了头,连口齿都不清了。 他嘴上是表现得挺纯情的,身体倒是很诚实,男人为了方便对方献吻,还自觉地坐过去些。 焦蕉咬着殷红的唇,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拽着裤子,连脚尖都是躁动的。 期待着,汪烙棘期待着,他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男孩的脸,掌心拖住男孩的两颊。 焦蕉垂着眼睛,是那样的羞涩和难为情,盖下来的睫毛在月色下轻轻颤动,手指仍在好动地绞着裤子。 慢慢地,缓缓地,汪烙棘俯身前去,如同去亲吻这世上最薄软的一张纸,将唇轻轻地在焦蕉的眉心,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停顿好几秒,他才恋恋不舍地将唇离开男孩的额头。 这个吻是有温度的。 它是认真的,是慎重的,不再是带着醉意的吻,不再是情 欲驱使的吻,更不是冲动之下犯下的错误。 它是包含欢喜的,是怀着爱慕的,融汇了珍贵的感情和有情人的热切,是汪烙棘独独为一个叫焦蕉的男孩所落下的。 男人觉得很甜很甜,但甜的一定不是那嘴里还回甘着的菠萝啤。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年轻一样,因为初尝爱情的甜蜜而雀跃不已。 稍稍离开一点,焦蕉的脸就在汪烙棘的眼前,两个人依旧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目光相接,又像触电般地立马错开。 汪烙棘的唇只差一丝距离便能碰到焦蕉的鼻尖,他压着低沉的嗓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交易成功。” 两抹微笑浅浅地荡涤开来,像春风拂过清浅的柳絮,落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 满目的星光下,搅乱了一池的春水,漾开层层涟漪。 汪烙棘正想直起身,没成想,焦蕉就着这个靠近的距离,快速地侧了侧脸,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亲。 啵叽一口,落下一个小小的吻,包含了男孩的所有青涩和情不自禁。 “嘶,”男人的心脏当场就“轰”地爆炸了。 纵横情场多年的汪老手,竟栽在这样一个纯情简单的轻吻上,他的脸上犹如荒野开花,泛起两股醉酒后的陀红。 喝大了,这回是真醉了。 焦蕉更是,跟个害羞的大姑娘似的,漾起两朵红得滴血的云霞。 “附赠的,赠品……”男孩把这个脸颊吻说成是回馈的赠品。 回馈的是对方的心意,也是自己的心意,与其说是赠品,不如说是一份甘愿付出的馈赠。 他抿了抿唇,害羞至极,傻傻地举了举手上的表,“谢谢你的……以物换物。” 汪烙棘全身都僵了好久,喘了一口气,“你、你喜欢就好。” 这两个人似乎在比谁的脸更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没有度数的菠萝啤发挥了作用,他俩的脸才会比喝了二斤白酒的醉汉还红。 被亲脸的汪烙棘大脑死机半天,缓缓才反应过来,愣愣地问:“这种表我还有好几只……你、你还要吗?” “啊?”焦蕉鼓了鼓腮帮子,死命憋住要翘起的嘴角。 汪烙棘僵硬地又说:“不要钱的,我、我都能接受以物换物……” “你这、这怎么还带强买强卖的?”男孩瞬间从脖子烫到耳朵根儿,情窦初开得有点不知所措,手脚躁动半天无处安放。 汪烙棘挠挠太阳穴,“我没有,我这不是……推销嘛,推销我自己……不是,推、推销我的手表,反正我太多了,也戴不完。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全都送……不是,卖......不是,换给你。” 没想到,汪大明星也会有骚不起的一天,完全变成了一块说话结巴的大木头。 他的样子让焦蕉笑得比这天上的星还灿烂,男孩不好意思了半天,忽然整个人站起来,别过脸对汪烙棘说:“我进去了。” 丢下这么慌慌张张的一句话,焦蕉落荒而逃,顶着个大红脸朝屋里奔去。 “欸!”汪烙棘叫他一声,还在原地愣坐半天,压根儿没反应过来。 没想到过了半晌,对方又折了回来,抬手给他扔了件薄薄的外套。 焦蕉低着头,小声对他说:“外面凉,别坐太久。” “嗯,”汪烙棘拿着这件带有焦蕉气味的衣服,笑了笑,正想说句“谢谢”,没想到对方又跑回屋子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 焦蕉顶着个发热的脸颊狂奔,那“哒哒哒”跑上楼的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害羞。 男孩瘟了,扑进房间里,窝在小书房的折叠椅上,手正不停地撸着cici这狗子。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喜欢汪先生啊? 胸膛滚烫,心脏狂跳,连呼吸都变得躁动不安,这是不是就是喜欢的症状? 他以前网恋的时候,有过很愉悦的感情,有过想要依赖对方的心情,却并非如现在的喜欢那般纯粹。现在的心,是这般的悸动而狂喜。 亲吻的触感犹在嘴唇上发酵,汪先生的脸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只分别了十来分钟,便已经思之如狂。 是吧是吧,是喜欢的吧? 相比起已经弯掉的这个事实,他更惊讶于自己的不知好歹,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汪先生是谁啊,是影帝啊!高高在上的天神,高不可攀的明星,我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对人汪先生起了色心哦! 可是……汪先生对我应该也是有几分情意的吧? 可是……汪先生会答应肯让我睡吗? 焦蕉很纠结,很多焦躁和疑问盘踞在心头,苦苦地困扰着他。 男孩咬着手指,郁闷道:“cici,我喜欢了个男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可怜的狗子差点被他撸秃了毛。 * 焦蕉这厢春心萌动,另一厢,还坐在院子里的汪烙棘却犯了难。 他是喜欢焦蕉的,很认真很认真的那种喜欢,想要交往,想要在一起,想要亲他睡他对他好。 若是两个人在一起,是要相互坦诚相待的吧?是要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的吧? 那……那个曾经撒过的谎呢?那件还没有脱下的马甲呢?难道能一直隐瞒下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男人用手拨了拨旁边花圃的绣球花,心绪变得愈发复杂。 他是揣着一颗真心的,所以不希望这颗真心被任何谎言所污染。他没有好好地恋爱过,所以对恋爱有着最为原始的希冀—— 希望两个人像清澈的湖水那般交融,像透明的玻璃那般相碰,那才是最纯粹的关系。 一个人坐在夜色里,吹着风。汪烙棘慎重地考虑了很久,他决定,向焦蕉坦白。 只有先坦白,才能去表白;只有先坦坦荡荡地坦白过去,才能理直气壮地表白心迹。 至于结果,那便听由对方发落了。 其实他也害怕,害怕焦蕉会就此不原谅他,害怕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可他仍旧选择面对这份过错。 内疚心和对这份爱情的渴望,让他迫不及待,让他急不可耐,让他有了坦白自己的勇气。 忽然想通了好多事,男人在夜幕下笑得开怀。 心里有了一份对于爱情的期许,有了一份直面过错的勇气,于是整个世界,都变得开豁而令人向往。 作者有话说: 恭喜焦蕉同志成功被掰弯,就是他对自己的型号还有些误解。 第58章 这一晚,焦蕉度过了一个幸福的夜晚。 前半夜,他在为爱情的到来而激动不已;后半夜,美梦香甜。 他梦见自己跟汪先生谈恋爱—— 这梦的前半段是琼瑶式浪漫,他们在田间的野花丛中追逐,后半段是乡村爱情,他们手牵着手去逛农贸市场。 粉红泡泡,春意烂漫。 第二天睡醒,焦蕉在清早的阳光中睁眼,拥有满满的好心情。 啊……是恋爱的感觉。 男孩欢快极了,连洗漱的时候都在哼歌。他蹦跶着去了姐姐的房间,闹腾着喊:“姐姐!花花!” 焦花抬眼看了他一下,傻傻地笑了笑。 焦蕉坐在他姐的旁边,碎碎念着:“花花,跟你说一件事。我……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天啊,我一想起他就好开心。悄悄告诉你,我们都是男的,天啊天啊,我喜欢了个男人。可喜欢就是喜欢啊,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不喜欢。” 其实焦蕉说这些,焦花根本不会听,她有自己的世界和脑回路。但焦蕉还是自顾自地把喜悦跟她分享,因为焦花是他最亲的人。 当然了,他舅也是他最亲的人,但如果把这事儿跟高傲讲了,那他的腿立马就会被打断。 焦蕉眉飞色舞地嘴碎,“汪先生长得那么好看,又是大明星,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他吧?但我一定不输那些人的喜欢。嗯,我一定会是最喜欢他的那一个!哎呀呀,好开心好开心啊!” 他姐听不懂他在讲什么,自顾自地打着架子鼓,按着节奏,一下又一下。这有力而响亮的鼓声,似乎与倾听者的心跳合二为一。 焦蕉想着汪烙棘,心跳随着鼓声,也是一下又一下,有力而响亮。 架子鼓一动一动—— “砰!”,“砰!”,“砰!” 心脏也一跃一跃—— “怦!”喜欢吗? “怦!”喜欢啊。 “怦!”喜欢就去追啊。 从他姐姐的鼓声中,焦蕉获得了勇气和力量,整个人都变得明亮而开阔,是要奔着爱情杨帆起航的感觉。 爱情的小船,它出发啦! 男孩春心爆棚,决定化心意为行动,他要追汪先生! 追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得做,得表白心意。焦蕉想着,得为汪先生做些什么。 他走到窗户旁,将双手枕在窗台上,看着外边的无边田野和大片果园,深深地沉思。 怎么追啊?学着城里人那套?搞些浪漫的? 例如……送花? 可汪先生会不会觉得送花很俗?他是与日月同辉的大明星,收过的鲜花应该很多很多,要多大束就有多大束,应该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大束的花收过了,那......小束的呢? 汪先生收到过小束的花吗?很小很小一束,可可爱爱,小巧精致的那种。 焦蕉眺望着外面田野上的彩色碎点,那是田间开得正盛的野花,星星点点,五颜六色地遍布在沙扁村的每一个角落。 他总觉得,野花是坠落泥土的花神,它们饱受风吹雨淋,却坚韧不拔地展露出最美的样子。 跟遭受坎坷的汪先生多像啊。 有人用野花做过花束吗?要不……送汪先生一束小小的野花束?不是有句老话?物轻情意重。 他会喜欢吗? * 焦蕉给他舅打了个电话,“舅,我今天请个假,不去市场,行吗?” 高傲:“当然行,你是少东家,想请几天请几天。” 他这侄子就像个劳模,平时总是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让他休息一下都不肯。现在竟然主动说想请假,高傲当然求之不得。 焦蕉:“谢谢舅舅!” 高傲:“你要去哪?” 焦蕉“嘻嘻”一笑,滑头滑脑地说:“我要去追求幸福。” 高傲愣了愣,顿时就激动了:“你看上哪家姑娘了?等等,不会是在网上认识那个吧?” “不是。” “哟,我这侄子终于开窍了?!”高傲很是欣慰,“行行行,舅舅帮你上门说亲去。” “……” 焦蕉哭笑不得,“舅你别激动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说亲呢。自由恋爱,您就让我自己去追人家吧。” 高傲热泪盈眶,忍不住唠叨几句:“行行行,你自己有数就行。积极一点,有机会就得抓紧呐。” “还说我呢,你跟林姨那事儿不也拖拖拖的吗?”焦蕉把焦点转移到高傲身上,“打铁趁热,舅舅你赶紧把人给娶回来,我和花花就缺一舅母呢。” 这些年来,高傲忙着照顾这两姐弟,忙着搞市场的工作,四十多岁了还一直单着。 现在市场做得红红火火,他舅总算没以前那么辛苦,又好不容易遇见了个合眼缘的人,焦蕉巴不得他赶紧加快进度,跟林姨好好过日子。 他舅已经为他们姐弟俩付出太多了,下半辈子值得一份幸福。 一说到这个,高傲那老脸皮就绷不住了,“那事儿……哎呀知道啦,长辈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哟,害羞了呀咱舅。” “小兔崽子!”高傲把电话给挂了。 焦蕉笑着放下电话,他这人就这样,当自己感到幸福的时候,恨不得拉上全世界陪他一起幸福。 男孩挎上那个大布包,出了门。 之后,他花了一个早上,在沙扁镇的各个疙瘩里搜寻野花,红的黄的粉的橙的紫的,采了满满一大束,娇艳欲滴,香气扑鼻。 快到下午的时候,汪烙棘发了消息问他在干什么,焦蕉回道:“在当采花贼呢” 汪烙棘:“?” 焦蕉:“秘密[微笑.jpg]” 汪烙棘:“你在哪儿?我有话想对你说” 焦蕉:“在我家外面那个果园边儿上” 汪烙棘:“在那里等我,我过去找你” 焦蕉:“好啊,我也正想找你” 汪烙棘马上就出门去了。 他等不及了,有很多话想对焦蕉说。什么话? 坦白的话,告白的话。 昨晚他想了很久,自己是认真地想要跟焦蕉好好发展,既然这样,就不该对以往的事有所隐瞒。既是对焦蕉的尊重,也是对这段感情的尊重。 他想要坦坦荡荡地爱一个人。 所以,对于那件披了许久的马甲——“上火你就喝喝我”,此刻,汪烙棘想要扒掉。 他想认真跟对方说一句:“对不起,我曾欺骗过你。” 对于随之而来的结果,其实他是害怕的,要是焦蕉很生气怎么办?要是焦蕉不肯原谅他怎么办? 这些,汪烙棘通通都想过。 可他不想再逃避了。 唯独把谎言坦白了,把旧日的过错都交待了,他才有立场对焦蕉说:“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焦蕉坐在田埂上,心情愉悦地晃着腿儿,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唱着歌儿。 他用一根细细的红色丝带将小花束绑起来,把多余的野草枝叶去掉,精心地摆弄着。 多好看的一个野花束,小小的,斑斓的,静静地躺在男孩的手掌心,花瓣上染绘着天地间鲜活的颜色。 希望汪先生能喜欢。 “焦蕉!”汪烙棘从远处走来,朝着男孩一步一步地靠近。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焦蕉眼中,那个男人步伐翩然,俊朗英气,像走过来的一道光。 汪烙棘每靠近一步,焦蕉的心就“怦怦”一声,像盼着一份即将到来的爱情。 “汪先生,你来啦?”男孩应着,连忙把小花束放进帆布袋里,动作小心翼翼地,生怕蹭掉一块花瓣。 从田埂上站起来,焦蕉腼腆地看着他的汪先生,含羞带怯。 汪烙棘是跑过来的,他站定在焦蕉的面前,身形高大挺拔。乌黑的头发丝被风拂得有些凌乱,可无碍那张脸显露出帅气。 他俩同时开口—— “汪先生,我有话想对你说。” “焦哥,我有话想对你说。” 顿了顿,彼此默契地笑了,又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您先说,”焦蕉还是想让汪烙棘先说,毕竟等对方说完,他可就要告白了。 “好,我先说。”汪烙棘抿抿唇,“呃......这件事,你慢慢地听我说。” “嗯!”怀着点悸动的小心思,焦蕉把手伸进藏着小花束的布袋里,连眼睛都是带着甜笑的。 然后,他便听见汪烙棘说,“你那个的网恋对象,是我。” 伸进布袋里的手蓦地顿住。 “嗯?”焦蕉不大明白。 汪烙棘倒吸一口气,语速极慢地解释:“‘上火你就喝喝我’……是我的网名。这个,你应该很熟悉。其实你和我,网恋了快一年。” 焦蕉的表情凝滞了,他将停在布袋里的手抽了出来,但手里...... 没有小花束。 作者有话说: 反复考虑,最后还是决定火葬场。本来有想过让汪网骗沙雕风掉马,但后来想想,还是让他主动以坦白的方式直面过错,而不是选择一骗再骗。这样咱汪大明星才有资格说,自己是认真对待这段感情的。 第59章 “对不起,我之前骗了你。我很混蛋,我假装女人,跟你谈恋爱谈了快一年。我一直不知道对方是你,直到在来沙扁村没多久,才知道了......可我一直没敢向你坦白,因为怕你生气。” 汪烙棘像一个走钢丝的人,每说一句,他都胆战心惊,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放得太重。 焦蕉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愣愣道:“汪先生,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有,我没有开玩笑。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久。” 汪烙棘见焦蕉的脸色不对劲,走前一步,想要去抱抱他。焦蕉却立马应激性地后退一步,这是起了排斥的表现。 汪烙棘的心沉了下去。 “你说有话想跟我说,就是指这个吗?”焦蕉抬手按了按脑袋,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了,“我还是不太能够相信……” 怎么会这么巧呢?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汪先生怎么会骗我呢?为什么? 明明我说过的啊,最讨厌欺骗。 “我跟你是在一次游戏中认识的,然后聊着聊着就开始谈恋爱了。我们网恋了十个月,你打游戏挺厉害,我打游戏就很菜。我们相互分享心事,为对方排解烦恼,直到后来……你说要加我微信,我才发现原来一直跟我网恋的是你。再后来,我提出分手,因为良心不安,面对你的每一刻我都在内疚,我不想再继续骗你……” 汪烙棘像一个招供的犯人,把所有“犯罪过程”都一一坦白,那是他们在一起经历过的所有细节。 一字无误。 焦蕉茫然地看着他,眼眸在颤动,他的大脑难以处理这么有冲击力的事情,只觉得对方在讲些天方夜谭的事。 “对不起。”汪烙棘道。 这是他说的第三个“对不起”了,可好像多少句都不够。在决心坦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不被原谅的准备,那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但喜欢一个人,就不该有所隐瞒,不该自私地为了拥有对方,而把谎言永远藏起来。 汪烙棘咬紧了牙关,说:“一年前,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那时我刚刚事业失意,每天就浑浑噩噩,在家里无所事事。在游戏里遇见你,完全是一个意外……” “好了,别再说了,”焦蕉的手伸进布袋里,拽紧了那个小花束。 花瓣被揉皱了,碎了。 “那时候的我因为受了生活的打击,心理有点偏激烦闷,于是想要找点乐子,就恶劣地假装女生去欺骗你,但后来慢慢地跟你相处,我被你的单纯、开朗所吸引……” 汪烙棘依旧在继续说,因为他担心现在不一口气说完,以后就再没勇气说出来。 “我让你别再说了!”焦蕉用力将手上的小花束挥他脸上,男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洋洋洒洒的小花瓣掉落一地,就那样散开了,多彩的颜色不再鲜活,像极了破败的爱情。 汪烙棘看着地上的花束,愣了很久,眼眸脆弱地颤动着。 即便在心里设想过千万种可能性,但在这一刻来临时,还是会这么伤心欲绝。 泪水浸湿了焦蕉的面孔,他哭着说:“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呢?你之前明明有很多机会能跟我坦白。” 汪烙棘无言以对,是他太懦弱了,总想着逃避能解决问题。 “大明星,你当我是什么?你把我当猴儿耍吗?!”焦蕉狠狠地瞪着他。 男孩这次是真生气了,转身就走。汪烙棘冲上去拉住他,“别!不是这样的,我肯用所有方式向你道歉,我会尽力地去补偿你。” 焦蕉转过身来,甩开汪烙棘的手,暴怒地把人往后一推,力道用足了十成十。汪烙棘被推得重心不稳,一个踉跄,重重地摔进了身后的田埂里。 漫天碎屑纷纷扬扬,男人狼狈又不堪。此情此景,像极了他初来乍到时摔进坑里的那一幕。 可真是讽刺。 焦蕉下意识地想去扶,可咬咬牙,还是狠下心来收回了手。他看着田埂里的汪烙棘,哽咽着留下一句话:“我说过的,最讨厌别人骗我。” 可偏偏,他最喜欢的人,做了他最讨厌的事。 爱情的小船,才刚出发…… 就沉了。 男孩就这样走远了,剩下汪烙棘一个人。他仰面躺在田埂里半天,感到无力又悲哀。 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需要为撒过的谎还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活该得到惩罚。 最心疼的是,焦蕉的难受不会比他少,这是一份两个人一起受的罪。 阳光好刺眼,汪烙棘躺在草和泥上,用一只手的手臂掩住眼睛,有滴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 焦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感觉脑袋有些空虚,脚步有些虚浮,这就荡回了家里。 关上房间门,他趴在床上哭,默默流泪,Cici窝在一边,连尾巴都不摇了,陪着它的主人伤心。 焦蕉是生气大于伤心的,被骗的屈辱,被隐瞒了这么久,他怎么能不生气? “把我当傻子吗?!”男孩越想越气,忽而用力地捶了几下枕头。 可那拳头打在棉花上,软乎乎的,根本使不上力。就像他心里的气,憋了一通,却发不出来。 是啊,因为对方是汪烙棘,是他很喜欢的人,于是这份生气便变得矛盾起来。 那是他喜欢的人没错,可这个喜欢的人骗了他,要他怎么能轻易原谅呢? 之后的几天,焦蕉都没理过汪烙棘,汪烙棘也不敢去招惹他。双方就像僵持的两端,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冷战就这样持续了一周,焦家的气氛因为他俩的不寻常而降到了冰点,那窗户都快结霜了。 这天晚上,焦蕉、汪烙棘、高傲还有焦花,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气氛持续性阴沉。 高傲察言观色,焦花倒吃得挺欢腾,汪烙棘,焦蕉都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在夹空气吃。 太冷了这氛围,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高傲憋不住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蕉,你跟汪先生吵架了?” 焦蕉的筷子一顿,默不作声。一旁的汪烙棘咳了两咳,差点呛饭。 高傲用肩膀碰碰焦蕉,凑到他耳边说,“人家是客人,你有什么就让着点。” 这话的声音可不小,整桌人都听见了。 汪烙棘马上说:“不是的,高老板,是我的问题,是我做了错事,才惹得焦蕉生气了。” “……啊?”高傲忽然就尴尬了。 这客人自己说自己有错,叫人怎么把这天聊下去啊。 眼看这气氛就要变得更差了,高傲连忙为汪烙棘挽尊,“怎么可能会是您的错呢?肯定是我们家焦蕉不懂事儿,冒犯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太放在心上。” 这原本只是客气话,却成了焦蕉爆发的导火线,男孩扔了筷子,“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一见外甥闹别扭了,高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哄道:“哎呀不是,客人还在吃饭呢你发什么脾气。舅舅就是随口一说……” 焦蕉憋着眼泪冲上了楼,“砰”的一声摔上门。他连饭都不吃了,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高傲一脸无措,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踩到雷了。他正打算上楼去看看,汪烙棘拦下他:“高老板,我去吧。” 既然汪烙棘都这么说了,高傲自然说“好”。正所谓旁观者清,他早看出来了,焦蕉和汪先生之间出了些矛盾。 但年轻人的问题总得年轻人自己解决,外人不懂,也没必要插手,高傲便索性当甩手掌柜,任他们自己把事情弄妥。 汪烙棘上楼去,拍了拍书房的门,焦蕉没应。 沉默了会儿,汪烙棘也没走,他站在门外,沉沉地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 焦蕉的耳朵动了动,他听见了,把头从被子里抬起来,脸上有斑驳的泪痕。 汪烙棘说,“以前的我很自私、很傲慢,总以自我为中心,我行我素,从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这样的我是很不好,是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于是伤害了很多人,你也是其中之一。” 焦蕉从折叠床上坐起来,下床,光着脚丫静静地走到门边,听着他的话。 汪烙棘继续说着:“我从没有对一个人这么抱歉过,为自己的行为后悔,恨不得把做过的事删掉重来。我希望在沙扁村的见面是我们的第一次遇见,希望能以一种光明磊落的方式认识你。” 他越说嗓子越哽,“可你我都知道,世上哪有后悔药呢。” 迟疑着,焦蕉的手抚上门把,他想要拧动它,然后把门打开。他想要去看看,说这番话的时候,汪烙棘所酝酿的眼神。 “焦蕉,我这个人有很多坏毛病,挑剔虚伪,功利拜金,自私自利……但这些全都被你治好了。无论我伪装成什么样子,你总是可以很轻易地看穿我,治愈我。是你把我所有消极都变走了,留下的只有快乐和感恩。你是出现在我世界里的希望,是我今年里获得的唯一幸运。” 焦蕉的心陷下去一片。 “今天你问我,是不是就想对你说这些,”汪烙棘顿了一会儿,“不是,我想说的不仅是这些。” 轻轻地,焦蕉将耳朵贴在门上。 汪烙棘以额头抵住门,认真地说着藏了很久的话:“我不仅想跟你说对不起,还想对你说……” 他的声音哽住了,哽在嗓子里,哽在心脏里。 半晌,汪烙棘的声音清清楚楚:“焦蕉,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忽然发现了个新大陆——写虐比写沙雕甜要过瘾得多...(危险发言 第60章 汪烙棘说,“焦蕉,我喜欢你。” 彼此隔着一扇门,这句话清晰地落在焦蕉的耳膜上,他还听见自己的心“咕噜”地滚了一下。 汪烙棘怀着十二万分的歉意,沉沉道:“我对你做了错事,你可以生我的气,可以往我身上发泄,怎样我都没有怨言。从今以后,我会对你好,会以你为中心,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 在遇见焦蕉之前,这个男人从未期待过爱情,哪怕到了三十岁,他也没正正经经谈过一场真挚的恋爱,除了滚床单还是滚床单。 焦蕉是上天给他不一样的赐予。 汪烙棘的声音哑极了,他只有在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时才会这样,“我不急于让你接受我,但起码,给我个机会。” 门内外忽然变得好安静。 焦蕉站在门内,紧紧地咬着下唇,心里的情绪翻涌复杂,纠结矛盾。 说完了很多很多,汪烙棘又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深夜才离去。 那晚过后,两个人的关系在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变化,内里却有了些缓解。 最起码,焦蕉肯跟汪烙棘说话了。 例如—— “让开。”“闭嘴。”“行了。” “哦。”“嗯。”“哼。” “.…..”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焦蕉没有给汪烙棘判死刑,但下马威总是要立的,绝不能轻易原谅。 汪烙棘把他骗得那么惨,乃至现在他都有阴影了。 他回想起对方在网恋时撒过的娇,都感觉自带摩托车启动音效。哪是什么34D的可爱萝莉,分明是一个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魁梧,刚猛,壮硕,犹如金刚…… 想到这里,焦蕉就更觉得不能轻饶了那大骗子。 于是男孩每天摆出一副气噗噗的臭脸,看得汪烙棘一阵心慌,求生欲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天,他们又开始了一起工作,去了果批市场那边拍摄宣传海报。 作为当季水果推广大使,汪烙棘单手拿着个新鲜的柳橙,另一只手竖起大拇哥,脸上露出标准的农民伯伯憨厚型微笑,各种型男pose轮番上阵。 他在这边拍照,旁边的焦蕉也没闲着,正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近期有市里的电视台来了,农业频道的记者说,想做一期以市场经营模式为主题的节目,沙扁村作为乡村发展的新典范,果批市场的经营模式新颖又致富,是个很好的案例。 而其市场经营人——焦蕉,长得帅气明朗,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毫无疑问是优秀的乡镇青年企业家代表,肯定是要上镜接受采访的。 白净的男孩站在镜头前,敛去腼腆,衬上一套西装,显得成熟多了。 就在旁边的汪烙棘当然少不了偷听。他竖起耳朵,那脖子都快伸成长颈鹿了,巴不得直接拿张小板凳坐着听。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进行得挺顺利—— 记者:“请问沙扁果批市场发展起来的契机是什么呢?”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市场主要以本村的个销做起,后来有了一定规模之后,也有国家政策支持,我就扩大业务,融通资金流,将市场过渡到以采购批发为主,引进外地的客户流,也会稳定固有的合作方。” 记者:“那未来,你们的市场会延续现在的模式吗?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发展方向呢?” 焦蕉:“未来的话,水果的品类及品质依旧是我们最注重的核心,要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同时,也会发展一种农业和电商结合的新生态模式,现在互联网发达,我们未来也打算更多地往电商方向发展,线下和网上两开花。” 这个农村男孩第一次面对镜头,丝毫不怯场,侃侃而谈,落落大方,说得头头是道。 毕竟他昨晚通宵背稿背得快吐了…… 汪烙棘OS:嗷嗷嗷嗷嗷我家焦哥真棒!!!他好优秀好优秀好优秀啊啊啊啊啊啊!!! 可渐渐地,采访的方向好像歪了—— 记者:“作为一名优秀的乡镇企业家,你对这个社会有什么希冀或期望呢?” 焦蕉认真地想了想,在镜头前说,“以后,咱社会能不能把网骗入刑?网聊男装女的,专门欺骗别人感情的,那群家伙一个个都缺德透了,能不能把他们终身监禁?” 记者:?? 汪烙棘:?? 记者小姐姐愣了几秒,对这忽如其来的走向感到懵圈,她意识到自己正遭遇事业生涯上的最大挑战。 稳住,能赢。 她保持微笑,“焦先生,你、你怎么忽然谈到了网骗……” 焦蕉面对镜头,目光坚毅:“我认为,应该尽快完善社会信用监督体系,严厉打击网络欺骗感情的不法分子,建立一个文明诚信友善和谐的互联网世界。” 记者:“……” 汪烙棘:“.…..” 之后,无论记者小姐怎样努力地想把采访引回正道,焦蕉就像一头扯不回来的驴。他越说越激昂,越说越愤慨,听得汪烙棘快要当场表演一个猛男爆哭。 当事人汪烙棘: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 卧床躺了半个月,小叶终于出院了。这胖子恢复了健康活泼,他回到沙扁村后,给气氛紧张的焦家带来了一丝轻松。 他还带回了一个消息,“汪哥,你那戏要开了,这周末就得进组。” 那戏就是汪烙棘要当配角的那部电视剧,现在市场的代言工作近乎完成,就是有时需要补几个镜头什么的,也不碍事,刚好与进组的时间衔接上。 听见小叶的话,汪烙棘瞄了一眼旁边的焦蕉,然而对方只是很专注地吃着饭,似乎没什么反应。 汪烙棘“嗯”了一声,问小叶:“大概拍多久?” “半个月,”小叶乐呵呵道,“就你那角色,男七号,连台词都没几句,很快就领便当了。” 焦蕉:“.…..” 汪烙棘瞪他一眼,“死胖子再多说一句我把你嘴撕了。” 小叶:“.…..” 小叶说“半个月”的时候,焦蕉默不作声。其实他的心理活动很简单—— 半个月等于两个星期,等于十四天,还好,日子不算太长。 太长的话,就舍不得了。 这时,高傲又忽然想起个事儿,问焦蕉,“你上次不是说要去追求幸福吗?怎么样?” 这话茬挑的,毫无技术含量。 汪烙棘一听,内心警铃大作,耳朵马上竖起来了:啊啊啊啊焦蕉要去追求谁?!谁是他的幸福?! 焦蕉愤愤地瞥了一眼汪烙棘,闷闷地回答高傲,“黄了。” 他舅顿时皱了眉,倒吸一口冷气:“又被你搞砸了?!我的好外甥哦,你怎么专砸自己桃花呢?” “不是我搞砸的,是那人……”焦蕉欲言又止,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哪是他想要搞砸的,还不是汪烙棘那混蛋!大骗子! 焦蕉都这幅表情了,汪烙棘也明白过来,他自知理亏,便羞愧地低下头,默默夹菜吃。 高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都说了我出马,帮你上门说亲去,你又不让,这下让媳妇儿飞了吧?” 他一颗做媒的心蠢蠢欲动,自己外甥不争气,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汪烙棘身上,八卦地问:“汪先生,您还是单身吧?” “是,”汪烙棘回答的时候,抬眼看向焦蕉,结果发现对方也恰好在看他,不过马上又把目光撇开了。 高傲这媒人病果真犯了:“那你来这里这么多天,有没有看上村里哪个姑娘?我可以帮你安排相亲啊!” 汪烙棘又看了焦蕉一眼,回答道:“有。” “哎哟哟,真有啊?”高傲瞬间来劲儿了,“哪家闺女?确定是待字闺中的吧?” “是啊,那‘姑娘’还单着呢,”汪烙棘眼角含笑,“他挺好的,可爱又水灵,为人仗义,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我很喜欢。” 焦蕉的脸有点烫。 小叶看透一切,默默扒饭,远离是非。 高傲惊喜道:“你们认识?” “认识,而且……”汪烙棘故意把声调拖长、拖慢,“估计他对我也有点儿意思。” “咳、咳咳!”光明正大地偷听的焦蕉被呛了呛,直接呛红了脸。 高傲非常兴奋:“那敢情好啊,你告诉我是哪家姑娘,我这就去给你们拉拉红线!您条件这么好,我保证给你们撮合上!” 汪烙棘笑而不语,他心想:得罪了,我看上的是你家外甥。 他只用一句“不必为我操心”搪塞过去了,要真把实话说出来,估计高傲得当场把他给劈了。 焦蕉急忙过来插把嘴,“哎呀舅!那是别人的事,你理这么多干嘛?” “我这是凑鸳鸯啊,人家要真成一对儿了,那我就是促成了一桩美事!说不定连酒席都能在咱村办了。” 焦蕉没好气地说:“您就是飞机吹喇叭,想得倒高。” “是啊,算了,”汪烙棘微微笑,“我怕吓着人家,还是让我自己慢慢跟对方处吧。” 高傲见对方坚持要自主追爱,便只好作罢。同时又在心底嘀咕:咱村到底哪个姑娘那么好福气,能叫一个帅气多金的大明星给看上了眼。 啧啧啧,这姑娘啊,还不飞上枝头变凤凰? * 汪烙棘去拍戏的那一天,焦蕉没去村口送他,毕竟冷战呢,要依依不舍地相送的话,那就不叫冷战了。 男孩趴在二楼的阳台上,眼巴巴地看着楼下,悄悄地目送着汪烙棘走远。 “明明大骗子半个月后就回来了,我干嘛要这么舍不得……”焦蕉嘟嘟哝哝的,那眼睛就没离开过汪烙棘。 他看着那身影越行越远,直到上了小叶那辆长安奔奔,一直驶出了视线范围外,落下一道长长的车辙子。 趴在阳台上发愣半天,焦蕉才直起腰来,揉揉堵得慌的胸口,叹出一口悠长的气来。 只觉这心里头啊,好像空了些东西。 作者有话说: 汪烙棘:作为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第61章 汪先生不在的第十天。 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照常自转,沙扁村照常运转,市场照常营业。 好像全世界就只有焦蕉不太正常。 他坐在汪烙棘的房间里,呆呆地望着窗外,神游四方,不知不觉就坐了一下午,什么也没干。 还真有点想那个大骗子。 许是时间一久,什么怒气都冲淡了,开始被思念所覆盖。才十天没见汪烙棘,焦蕉就已经觉得快十年没见了。 他俩也没通过电话,汪烙棘经常在微信上给他消息,还有各种撒娇求原谅的表情包。焦蕉一律只回一个表情—— 【焦爷】:[哼.jpg] 有天深夜,汪烙棘失眠,或许是夜晚使他格外感性,他走出酒店阳台,点燃了一根烟夹在嘴边。 在缭绕升起的烟雾中,他抬眸,看见了满目的繁星。 都是同一个夜幕上闪烁的星星,这里看见的似乎跟在沙扁村看见的没什么区别,但他知道,意义是不一样的。 星星是漂亮的,可总得有人一起看。跟什么人一起看,这才是每一颗星星的独特之处。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心心念念的那个沙扁村男孩发了条消息。 没有耍宝,也没有卖萌,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行文字:“我会一直等你,等你给我一个回应。” 几乎是同时,还没合眼的焦蕉恰好打开手机,看见了这条消息。 他走到窗边,抬眸,也看见了满目的繁星。 * 第二天,焦蕉闲来无事,鬼使神差地走进汪烙棘的房间,惊觉这屋内无处不是汪烙棘的气息—— 整整齐齐叠好的大红喜被,衣柜里各种时尚的衣服,桌上那副骚气的金边墨镜,浴室里那瓶用了一半的蜂花护发素,挂在墙上的墨色浴袍…… 这是汪先生曾生活过的地方,抬眼落手间,都在加剧着焦蕉的思念。 焦蕉都差点忘了,这原本是自己的房间,是他住了二十五年的房间。可那个人,才住进来三个月,就已经占山为王。 汪烙棘天生属于很有存在感的那类人,即便他现在不在身边,他留下来的痕迹依旧能精准地敲打焦蕉的心。 男孩坐在房间里,不住地去回想跟汪先生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闷,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思而不得的感觉最难熬。 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拨手机号,打了个电话给…… 小叶。 接通后,焦蕉以一种问候的语气说道:“小叶哥,你们那戏……拍得怎么样?” 没想到小叶狡诈一笑:“你是想问汪哥拍戏拍得怎么样吧?” 焦蕉:“......” 小叶叹道:“咱汪哥啊,变了,真变了。” 焦蕉一愣,“什么意思?” “他变得能屈能伸,那梁简都那么羞辱他了,他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兢兢业业,专心诠释自己的角色,也算是能忍。所以说啊,我相信老天不会亏待他的,咱汪哥肯定能翻身!” 说起来,小叶还有点心酸,他老板每天都要受人冷眼、遭人讽刺,谁看了都心塞。不过汪烙棘自己都没说什么,他这个当助理的也只能默默支持呗。 焦蕉听得心里绞成一片。他就知道,汪先生去那里肯定是要受气的,指不定能委屈成什么样子。 放下电话,他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振作精神,替汪烙棘的房间来了个大扫除。 焦蕉把床上的被子都拿出去晒晒,染上阳光的味道。又把每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拿了个花瓶,插上点鲜花,让房间有点鲜活的颜色。 男孩想着,汪先生那个挑剔鬼不是有洁癖吗?希望他回来之后,能睡在一间整洁而干净的房间里。 那个人还容易憋闷气,暴暴躁躁的,希望沾染上阳光的被子能给他带来些明媚,鲜花的色彩给他一些好心情。 搞了一天清洁后,焦蕉累得满头大汗,但看着这整洁敞亮的房间,心情仿佛变好了不少。他觉得,自己能为汪先生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么多了。 回想这段时间,汪先生在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冷战。他一直在生汪先生的气,冷落汪先生,现在想来,还真有点不忍心。 莫名地,他又想起了汪先生的那句话:“我会一直等你,等你给我一个回应。” 那条消息,焦蕉一直没回。 什么回应嘛,不就是要听“喜欢”两个字?我才不会说给他听!我才不要原谅他! 男孩这样别扭地想着,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些期待的笑意。 * 才隔了一天,焦蕉就又打了个电话给小叶。 那胖子一接电话,就笑嘻嘻地调侃他:“啧啧啧,焦哥,咱俩不昨天才通过电话吗?” 焦蕉厚着脸皮:“关心不嫌多嘛,我就……问问你们那戏拍成怎样而已。” 小叶哪能不知道焦蕉这闷葫芦里装的是什么,没好气道:“哎哟喂,我的祖宗啊,你要是想汪哥了,就自己打给他呗,折腾我干嘛。要是接到你电话汪哥肯定特高兴。” 焦蕉慌慌张张:“谁说我想他了?!我、我才不想呢!” 他有点心虚,顺手移动桌面上的鼠标,将面前的电脑页面关闭掉。 那上面原本显示的是汪烙棘之前拍的市场宣传图,焦蕉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了老半天,像一块以慰相思之苦的望夫石。 焦蕉的口是心非就是隔着一个电话也能听出来,小叶叹了口气,像老妈子似的劝道:“你和汪哥那事儿啊,我多少也知道一点。” “你知道?” “当然啊,就是看也看出来了。”小叶拼命添油加醋,“你是不知道,汪哥他在剧组啊,吃不好也睡不好,整天跟我念叨你,‘焦蕉’这俩字听得我耳朵生茧!” 小叶这“和事佬”当得尽职,顺带发挥一下“助攻”的作用,把本就心软的焦蕉都给说得更心软了,简直要软成一滩春水。 “咱老板是骗了你,但罪不至死,你别因为这个,就完全否认他喜欢你的心啊。” “我没有......”焦蕉心里纠结极了,“我只是、只是生气,我受不了他骗我那么久......” 越是在乎对方,就越不能容忍欺骗。更何况被人当傻子似的骗了快一年,这气儿哪能说消就消。 小叶看不过眼了,“你们就闹吧,来来去去的还不是相互喜欢?” 焦蕉沉默了。 “你可得赶紧啊,咱汪哥在圈内可是极品,多少莺莺燕燕环绕,多少狂蜂浪蝶飞舞,那都是奔着他的人去的,小心一个不留神他就被别的小妖精抢了去!” 说完这话,小叶扭头看了眼“幕后指使”——汪烙棘,冷汗淋淋。 小叶可谓双面间谍,昨天焦蕉打过电话给他之后,他第一时间就上报主子,汪烙棘开心得烟花齐绽,百鸟争鸣。 于是今天,在小叶接通这电话后,汪烙棘第一时间就劫持了他,以暴力进行胁迫。 男人拼命给小叶使眼色、做口型,于是小叶又夸张地补了句:“汪哥是抢手货!焦哥,你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啊!别犹豫了!” 小叶的话说得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不多不少唤起了焦蕉的危机意识。男孩担忧道:“那……他真的很多人追吗?” “可不么,帅哥谁不爱啊,” 小叶加重语气,演技浮夸,汪烙棘对此表示很满意。 放下电话,焦蕉的危机意识达到了巅峰。是啊,要是汪先生被别人瞧上了怎么办?到时可是后悔也来不及的...... 而小叶这个被迫助攻的,不仅逃过一死,还获得了一个丰厚的大红包。看着支付宝里飞涨的余额,小叶美滋滋:帮自家老板追老婆,果然是件美差! * 时间又悠悠地走过了三天,焦蕉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矛盾,既生着气,又盼着那人回来。 他刚吃过午饭,坐在房间里,盘点着这个月的进账单和库存数,想着用忙碌的工作来填满自己空虚的心,应该就会好受些。 焦蕉专心核对着发票和账单,很快便沉浸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里。忽然,视野里出现了一只手,慢慢地环在他的腰上。 焦蕉:?? 男孩被吓得灵魂一震,思绪瞬间被抽离开来,安全意识强大的他在脑里迅速响起警报,毕竟抽屉里放着这么多现金呢。 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焦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擒住那只手,侧身反手弓腰撂腿,给身后的人来了个华丽丽的过肩摔。 别看男孩身形单薄,这一下铆足了十成十的力气,攻击系数可不小。 “嘭——”那是肉体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声音,房间里的墙灰都被震落一地。 被摔在地上眼冒金星的某人:“……” 焦蕉以躬低身子,扎着马步的姿势僵在原地:“……” 空气凝固了好几秒,焦蕉才堪堪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是谁。他整个人呆了,像一只僵硬不动的呆头鹅,半天才怔愣道:“......汪、汪先生?” 作者有话说: 汪烙棘:有人家暴我,嘤~ 第62章 挂念了这么多天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焦蕉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先是惊呼一声“诶呀妈呀”,然后喷出一连串的“对不起对不起”。他手忙脚乱的,火速把躺地上的汪烙棘拉起来。 “疼不疼?有伤着哪里吗?我看刚才那一下摔得挺狠的......我不知道是你啊,疼吗?没伤着腰吧?” 汪烙棘从地上起来,捶捶硌疼了的腰肌:“放心,这是你下半生的幸福,我不会让它伤着的。” “你怎么忽然冒出来,”焦蕉被他吓得不轻,还心有余悸,“走路没声音的,我还以为屋里进贼了!”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汪烙棘怏怏道。 焦蕉扶着额,没好气地说:“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汪烙棘糗大了,他原本想忽然出现,然后学着爱情电影里的那一套,给对方来个浪漫的背后拥抱,没想到遭遇了人生滑铁卢。 妈的,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双方沉静了一会儿,焦蕉别扭地先问:“戏拍完了?” “嗯,拍完了。” 怀着一颗火热而克制的心,汪烙棘凝望着这个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开口便是一片深情:“好久不见,好想你。” 焦蕉神色一顿,差点冲口而出“其实我也想你了”。 上前一步,汪烙棘很温柔地抱住他,脑袋耷拢地垂在他的颈处,用两条温暖的臂膀将男孩圈在怀里。 他靠在焦蕉的怀里,像劳累许久的人回到了舒服的被窝里,瞬间觉得被治愈了。 男孩烧着个红脸,觉得不好意思了,傲娇道:“干嘛,我、我还生着气呢,还没打算原谅你。” 他挣了两下,汪烙棘却把他箍得更紧了,沉沉道:“别动。” 男人紧紧地抱着焦蕉不肯松手,语气像是在哀求,“一下,就让我抱一下就好。” 焦蕉原本还在挣扎,但对方疲倦的语气一下子便让他不再动了,静静地,乖乖地让对方抱着。 “我好累,但是一抱到你,就不累了。”汪烙棘哑着嗓音,像只跟人撒娇的大猫。他放松地赖在焦蕉身上,以此来使自己身体里的电量回升。 “拍戏是不是很不顺利?” “你这是在关心我啊?” 汪烙棘这嘴果真不能令人省心,给点甜头他就又开始骚了,焦蕉难为情地又要把他推开。 可汪烙棘还是牢牢地把人拥着,半刻也不肯撒开,“好好好,不关心,你一点也不关心我。行了吧?” 焦蕉鼓鼓腮帮子:“哼。” “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汪烙棘抱着软软的男孩,感觉身心都充满电了。之前从片场那儿受的委屈、熬的苦日子,全都不是事儿。 只要一回来,能抱住喜欢的人。 不仅是这一刻,还是这一生。在人生最低落的时候,能遇见焦蕉,就是他最大的慰藉。 蓦地,汪烙棘有些黯然,“如果我们不是以网恋的方式认识,如果我没有骗过你的话,你会不会好好考虑一下我?” 怎么不会?焦蕉没有回答他,心里却小声嘀咕着:我明明一直都有好好考虑你啊。 “会不会?”汪烙棘重复了一遍问题。 焦蕉依旧不答。 知道咱焦哥拉不下面子,于是汪烙棘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胡乱地蹭了一番,像个撒泼又撒娇的小朋友,“问你话呢,会不会?” 焦蕉被他闹得痒死了,想笑又不能笑,只得把嘴抿成一条线。 “你不跟我说话,那就我跟你说话,”汪烙棘将脸皮加厚了几层,“我在剧组的时候,想你想得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都活不成个人样儿了。焦哥,你有毒啊。” 焦蕉:“......” “反正这次回来,我就缠上你了。你休想跟我冷战,休想不理我!老子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地粘着你,天天在你面前转悠,就不信你能把持得住!” 焦蕉终于破功了,笑骂道:“.…..你能不能要点脸啊,臭流氓。” “老婆都没了,还要脸做什么。” “.…..” * 为了追老婆,汪烙棘的脸皮已修炼得比城墙还厚。 自从打剧组里回来后,他开始释放自我。曾经风流优雅的汪大明星,如今变成了狂热的恋爱脑,骚得没皮没脸,动不动就缠在焦蕉身边,怒刷存在感。 因为焦蕉是个直男闷葫芦,汪烙棘要面对的挑战系数是难上加难,于是他把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积极地创造各种与焦蕉单独相处的机会,然后奉上精彩的**表演。 比如那天。 汪烙棘缠着焦蕉跟他打游戏,两个人打到第六盘的时候,焦蕉终于忍不住了,因为汪大明星实在是......太菜了。 “菜鸡啊!”焦蕉气得差点摔手机,“我带不动你了,你这是直接送人头啊。” “嗯,我是挺菜的,”这话是汪烙棘笑着说的,他被骂了还嬉皮笑脸的,看着焦蕉的眼里全是笑意。 焦蕉被他盯得寒毛直竖,“我都说你菜了,你怎么还乐了?” “别人说我菜,那我就一市场馊水桶里的烂菜叶,焦哥说我菜,那我就是一珍藏在博物馆里的翡翠大白菜。” “.…..” 又比如昨天。 汪烙棘看见焦蕉正在啃苹果,男孩吃得津津有味,两瓣嘴唇水光殷红,与那鲜红的苹果皮相得益彰。 嘴角边还沾上了一点果汁。 汪大明星看得一阵心动,血脉沸腾,差点当场流鼻血。 体内的恋爱细胞在骚动,他风度翩翩地走过去,宠溺地对焦蕉说:“笨蛋。” 男孩懵懵地抬头,“啊?” “你唇角沾到东西了。” 话落,汪烙棘用手指抚上焦蕉的唇角,暧昧地为他擦去上面的果汁,再将指尖放进自己嘴里抿了抿,眼里暗送秋波。 犹如一只发了情的公狐狸。 “啧,脏死了,”焦蕉瞥着汪烙棘这一套骚操作,表情尽是嫌弃,从旁边抽了一张纸巾递去给他,“有纸,不会用吗?” 汪烙棘:“……” 撩不动撩不动。 再比如昨晚。 焦蕉习惯在晚上到院子里浇花,于是今晚,汪烙棘瞄准时机,拿了一本英文诗集,走到院子里,打算坐在月光下朗读诗篇,以文艺而浪漫的形象俘虏对方的心。 月光华华,夜色撩人,英俊的男人端坐在花圃边上,那是一个很显眼的位置。他以修长的指尖捻起书页的一角,优雅地翻开诗集的第一页…… 妈的这么黑,根本看不清字啊。 别无他法,他只能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直直地照在书页上,眯着眼睛读,读得磕磕绊绊。 “From......?fairest?......creatures......?we?......desire.....” 一点也不文艺也不浪漫更不帅气啊啊啊啊摔! 汪烙棘的举动确实够引人注目的,焦蕉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一头雾水。 男孩没忍住问了一声,“要看书的话,为什么不在房里看?” “.…..” “你房间台灯坏了吗?” “.…..” 装逼失败,汪烙棘又不好意思立马走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看,使劲眯着眼,像个半瞎未瞎的。 焦蕉浇完花就进去了,懒得看他一眼。 再再比如今晚。 这段时间以来,焦蕉就像一块令人垂涎的肉,摆在眼前却吃不得,汪烙棘实在按捺不住了,决定耍些手段—— 他假装醉酒,想靠着发酒疯来好好地耍一次流氓。 汪烙棘以失恋为由,一连灌了好几瓶啤酒。趁着酒气壮胆,他强势地将焦蕉壁咚在墙上。 “你怎么忽然喝这么多?”焦蕉惊讶地看着浑身酒气的他。 “想喝就喝了。”汪烙棘低沉着嗓音说。 两人的脸渐渐地靠近,鼻尖也渐渐地靠近,汪烙棘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亲吻那日思夜想的嘴唇。 氛围暧昧到了极致,这样的汪大明星性感极了,深邃的眼睛微眯,眼角晕着浅红,连热辣的吐息都带着浓浓的酒精分子。 简直像一只充满诱惑的雄性野豹。 所以,眼见汪烙棘就要吻下来时,焦蕉捂住澎湃的胸口,心想,这回是真把持不住了! 男孩也有些情难自禁,当他鬼迷心窍般,即将主动地把嘴唇迎上去的时候,汪烙棘很给力地…… 吐了他一身。 焦蕉:“.…..” 一股味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焦蕉尖叫着,一脚把吐得五颜六色的汪烙棘踹开。 汪烙棘:“.…..”只是想讨个亲亲而已,为什么这么艰难…… 可怜的汪影帝就这样亲自葬送了一次绝佳的接吻机会,并趴在厕所里狂吐到胃酸上涌。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种种情况层出不穷,不一而论,实在难以详述。 追老婆太难了,追一个直男老婆更难。汪烙棘在追妻路上屡遭滑铁卢,心灰意冷,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某天,他失踪了。 那时恰逢饭点,汪烙棘迟迟不见人影,焦蕉和小叶找了他半天,直到天都快黑了,最后才在养牛场里把人给找到。 汪大明星坐在养牛场的饲料槽上,面前是他的女儿——香香。一人一猪,深沉得如同会谈的国家元首,在夕阳下促膝长谈。 汪烙棘:“怎么办,还想给你找个妈,现在人家根本不理我,太难追了。” 香香:“吧唧吧唧~” 汪烙棘:“唉,爱情这玩意儿太玄乎了,说来就来,说没就没。” 香香:“吧唧吧唧~” 汪烙棘:“你说,上哪儿能找到个像咱焦哥这么好的男人,善良勤快,活泼可爱,这就算了,还长得好看。” 香香:“吧唧吧唧~” 汪烙棘:“我试过用美色勾引他,试过投其所好,试过……你别顾着吃了,帮我想想法子咯。” 香香:“吧唧吧唧~” 焦蕉和小叶就站在不远处,默默地观看了很久,神情一言难尽。 小叶:“我有时真的蛮怀疑我老板的精神状况。” 焦蕉:“你有空带他去看看医生吧,痴呆可不是小事。” 小叶:“嗯,看他情况还蛮严重的。” 焦蕉:“唉……”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这天汪烙棘闲来无事,在村里随便逛逛。 主要是因为他今早发浪发过了头,又把焦蕉给惹毛了。人家气急了便不理他,他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就想出去外边儿透透气。 男人百无聊赖地散着步,没走多远,他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凄惨又充满恐惧。 汪烙棘的心瞬间揪了起来,遁声跑了过去。在两栋村居的一条小巷中—— 焦花正蹲在墙边,被几个看似小混混的青年围住,扔石头揪头发,嬉笑谩骂。 “臭傻子!” “你看她那蠢样儿!” “哈哈哈哈哈哈!” “......” 有个染了黄毛的特别拽,他带头朝焦花吐口水。身后那两三个马仔一阵哄笑,也学着他那样凄凌焦花。 汪烙棘定睛一看,发现是焦花,“姐姐?!”他立马冲过去,驱散那几个小混混,“臭小子,你们干什么?!给爷滚开!” 焦花像只受伤的小猫,无助又害怕地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眼里全是恐慌和泪水。 焦花的脑子不大好,平时外出玩耍都是焦蕉带的。今天焦蕉一个没留神,女孩就自己跑出去了,不巧被从隔壁村晃荡过来的几个毛头小子盯上。 这一群人见她脑筋不大好使,便围住不让她走,恶劣地欺负她,以此为乐。 汪烙棘急忙在焦花面前蹲下,查看女孩有没有什么伤势,温柔地安抚着她,“没事没事,有你汪哥在呢,别怕。” 那黄毛抖了两下腿,凶巴巴地问:“叔儿,你谁啊?” 汪烙棘站起来,比对方高了一头,冷冷道:“我是你爹。” 黄毛:“.…..” 这些年,汪影帝也没少演过黑道大佬,装起样儿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他眼睛一眯,头微微一斜,气场爆了三个棚。 对方有点被他这副陈浩南的吊样给唬住了,心想这莫非是个深藏不露的大佬? 但毕竟身后那么多小弟看着呢,黄毛觉得自己不能怂。他龇牙咧嘴的,露出一副凶相:“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吗?大叔。” 面对这种欺软怕硬的混混儿,就得比他们更凶。汪烙棘语气不善地喝道:“几个小兔崽子不好好上学,在这儿欺负女孩子?扫黑除恶怎么没把你们几个垃圾给扫了。” 毕在村头混大的,那黄毛也不带怯,凶恶地往汪烙棘跟前一站,满满的挑衅意味:“我看你就是欠揍!” “怎么?找打啊?”汪烙棘轻哼一声,“你爹不教育你,我来教育你。” 汪烙棘撂下狠话,撸起袖子就是干,他迅猛出手,朝着黄毛利落挥拳! 没想到这男人年纪大了,出手就是不够灵敏,拳头还没碰到对方,他就被对方一拳砸了右眼。 汪烙棘那眼圈顿时就淤青了:“操!打人不打脸你知不知道!” 黄毛甩甩拳头,嘚嘚瑟瑟。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汪烙棘燃起一团怒火,像一只充满攻击性的猛虎,抬手准备来个反击。 可惜此拳未出,他又被对方打了一拳,于是左眼眼眶也淤青了。 行吧,这是只纸老虎……噢不是,连纸老虎都算不上,直接变熊猫了。 黄毛一看这人原来是个战五渣,变本加厉地开揍,他身后的小弟也一拥而上,对着汪烙棘一顿拳打脚踢。 那些人的拳头不是开玩笑的,一拳下来能连皮带肉地淤青。汪烙棘死死地护着焦花身上,暴风雨般的拳头就落在他身上。 打着打着,不知是谁砸了他的脸颊一下,顿时把他给激怒了,男人大吼:“啊啊啊啊啊啊我说了别打脸!” 小混混被他泼妇般的嗓门唬了唬。 暴怒的汪烙棘气得跳脚,奋力一搏,“老子靠脸吃饭的你敢毁了我的饭碗我就跟你拼了!!” 尘土飞扬,一群人叫打叫杀,跟幼儿园小朋友打架似的,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汪大明星满脸青淤,被打成个“功夫熊猫”…… 唯一幸运的是,凭着几下三脚猫功夫,他最终还是把那几个小混混给赶跑了,带着焦花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家。 * 房间里亮着白灯,床边坐着两个人,安静得有些不自然。 焦蕉一声不吭,这张一向明朗的脸上就没出现过这种神态,阴沉得像是快要电闪雷鸣了。 男孩手里拿着个条热毛巾,里面包着个刚煮好的鸡蛋,还有些烫手。 他轻轻地把鸡蛋敷在汪烙棘的眼角处,来来回回地滚动着,有助于消肿去淤。 不小心碰到破了皮的地方,汪烙棘疼得喊了一声,“嘶——” 焦蕉:“疼?” 汪烙棘:“嗯。(╥╯^╰╥)” 焦蕉:“疼不死你。” 汪烙棘:“.…..” 原本还想仗着伤势撒撒娇的汪影帝怂了,他顶着两只熊猫眼,蔫蔫地不敢再说话,连气儿都不敢喘,生怕点着了对方的火。 他就没见过焦蕉这副脸色。 安静了会儿,焦蕉又说话了,“你就不会喊人?” “当时情况危急……” 其实是汪烙棘自信过头,他一个从小养在大城市里的少爷,哪见识过这种乡下的小流氓。他以为自己身高体健的,比那几个小混混都高一个头,连肩膀都宽出不少,这身板好歹能唬人吧? 于是毫不犹豫地就冲上去了,单枪匹马对上一群人。 对形势估计错误,代价就是白白挨了一顿揍。 焦蕉默不作声地帮他上药,汪烙棘脱了衣服,身上不少青淤,一看就被揍得不轻。 焦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鼻子一酸,觉得自己身上也疼得厉害。 这么大一个老婆摆在面前,汪烙棘又坐不住了,抬手撩撩对方的发丝儿,点点对方的鼻尖,捏捏对方的耳垂。 他欠儿欠儿的,带着点小骄傲:“欸你知道吗?是我先动手的,是不是特勇敢?跟大侠似的。” 焦蕉:“.…..” 如果说之前就只是一小撮火焰在烧,那么现在,男孩胸腔里已经烧出了一片火焰山。 “你是不知道,那黄毛拽死了,就等我收拾他,”汪烙棘说起这场轰轰烈烈的干架,非常自豪,“那臭小子就该被教训。” 焦蕉无语地瞥他一眼:这到底是谁被教训了啊?! 男孩憋着一股火气,烦躁地吼他:“姓汪的你能不能消停点儿?老动来动去的我怎么涂药?” 汪烙棘在找骂的边缘疯狂试探,“有你在我就消停不了~” 焦蕉:“......” 汪大明星那张好看的发光的脸,现在一片青一片紫的,换谁看了都不忍心。偏偏这人还跟没事人一样,招猫逗狗的,整一副骚出边际的德性。 看着鼻青眼肿的他,焦蕉憋不住火了,“你说你逞什么英雄啊?!隔不远就到家了,喊我一声不行啊?但凡多个人帮忙你都不会被揍成这样!跟那些村霸流氓硬碰硬啊?!没把你打瘸了算好的!那些人不好惹的,惹急了他们把你打得妈都不认识!” 焦蕉这么好脾气一人,能被气成这样也是不容易。这骂着骂着,他还带上了点哭腔,嘶嘶哑哑的。 他是又气又心疼,气汪烙棘怎么这么蠢,跟盲头苍蝇似的冲上去挨揍,要是被打坏了怎么办? 可汪烙棘被骂了,竟然还笑了,含着意味不明的眼色。 焦蕉更气了,“你笑什么?” 汪烙棘心里特美,“心疼我啊?” “不心疼,你活该。” 汪烙棘一眼便看穿了他,那生气背后藏的还不是担心,骂得越急,就证明越在乎。 他又抱上去讨甜头了,“那是你姐嘛,焦哥的姐姐就是我姐姐,看咱姐被欺负了,你说我还能冷静吗?还不得揍死那群王八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焦蕉还是没忍住哭了,泪水流在汪烙棘的肩膀上,一阵温热。 “你……下次不要这样了。”他嗫嚅着。 “对不起,”汪烙棘搂着他,内疚地喃喃道:“对不起,我怎么总是让你难过呢?” “谢谢你保护我姐姐。”焦蕉拍拍这只大猫的背,打心底里感激,“辛苦了,勇敢的汪先生。” 汪大猫得寸进尺,坏笑道:“那你要不要以身相许?” “.…..”焦蕉受不了这人的没羞没躁,挣开他的怀抱,“药你自己擦吧!” 他别着头把药油递过去,对方一直没接,于是他抬眼去看,发现汪烙棘正盯着他看,那目光深情得叫人心颤。 焦蕉快要顶不住了,“你别这么看着我。” “你好看,”汪烙棘的目光更深了,大大方方地凝视对方,“以前怎么不觉得,我有这么喜欢你?” 他不只是喜欢焦蕉的脸,还喜欢焦蕉的心。喜欢这个沙扁村男孩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处特征。只要是关于焦蕉的,他就都喜欢。 自从告白后,汪烙棘也不藏着掖着了,将所有爱意都袒露出来,生怕焦蕉会忽略掉。 这番热情地示爱,焦蕉个一根筋的直男怎么招架得住,他的脸烧成滚烫的烙铁,恨不得现在就把对方的嘴给缝上。 汪烙棘轻轻地,握住焦蕉搭在膝盖上的手,然后将其放在自己的心脏上,“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跳,我的喜欢。” “你……”焦蕉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在加快,渐渐地,快要与对方的心跳相融。 原来,他们的心跳在一个节奏上。 “我在追你啊,焦哥。”汪烙棘摆出一副死磨硬泡的赖皮相,“答不答应,你倒是给个回复呗。” 焦蕉看着对方认真的面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沦陷了。他慌张地挣开对方的手,转身逃出了这暧昧满满的空间,红着脸躲回了自己房里。 回到房里,男孩紧紧地抱住cici,将头埋进狗子松软的皮毛里,耳边全是自己大声的心跳,快要爆炸。 Cici懵圈:“.…..” 焦蕉自问不是一个特别宽容的人,但这会儿,他却想原谅汪烙棘了。 今天的事,令他有些后怕,当看见汪烙棘满脸是伤的那一刻,他的心“咯噔”地抖成了碎片。 前一刻看着还好好的人,下一刻就受着伤站在他的面前……要是汪先生真出了些什么事,可怎么办啊?想到这儿,焦蕉就难受得要命。 人和人相处的光阴就这么些,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偏偏还要被吵架这种事来消磨时间。 网恋的事,他是真的生汪烙棘的气,但也没到不能原谅的地步。这么多天,也差不多了吧,是时候该和好了,他不忍心让汪烙棘等太久。 他自说自话地劝说着自己,“孰能无错呢?人与人之间就该多一些宽容。人家都承认错误了,承认错误的就是好同志,好同志就应该给个改正的机会啊。” 男孩滔滔不绝地给自己洗脑,并最终成功了。 从这一刻起,他决心原谅汪烙棘,一并接受对方的心意。 那要做些什么呢?其实也不用做些什么。 他就只需对汪先生说两句话:“我原谅你”和“我喜欢你”。 就这么简单。 焦蕉拉开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那枚手表。这是他用一个额头吻跟汪先生换的,如今,他把这手表戴上。 端端正正地戴好,表示他愿意跟那男人定情。 他想对汪先生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好久。 作者有话说: 闻到了一丝完结的气息~ 第64章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大朵大朵的白云像棉花糖一样,使劲儿地飘飘飘。滚圆滚圆的肥雀像皮球一样,使劲儿地啾啾啾。 世界一切都明亮而美好,希望伴随着好心情,来啦! 焦蕉站在汪烙棘的面前,背着双手,高高地掀起眼帘,露出一双发着亮的眼睛。 害,怪害羞的。 “想说什么?”汪烙棘饶有趣味地挑挑他下巴。 焦蕉羞怯地笑笑:“我……” 即便他未开口,汪烙棘也有些预感对方要跟他说什么,因为焦蕉手上戴的那只表,实在太显眼。 碎钻在阳光下闪耀出晶莹的光,擦拭得光滑的皮带,衬得男孩的手腕又细又白。 “我……”焦蕉酝酿半天,刚一开口,忽然,汪烙棘的电话就响了。 “谁的电话?净打岔。”汪烙棘没好气地拿出手机。 他烦躁地刚想挂掉,一看来电显示—— 这电话很重要,挂不得。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汪烙棘摸摸焦蕉的头,“咱待会儿再说,我尽快。” “嗯,不急。”焦蕉乖巧点头。 男孩在屋里等了十分钟左右,踱来踱去的,心里还有些小紧张。当汪烙棘再进来的时候,他看见,对方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怎么了?没事吧?”焦蕉问他。 汪烙棘搭住他的两侧肩膀,摇了两下,“焦哥,我、我……” 焦蕉被摇得有些懵逼,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他看见汪先生的表情很复杂,既有绝处逢生后的激动,也有柳暗花明后的惊喜,还有数不清的情绪在上面翻涌,像一个打翻了的调色盘。 “怎么了吗?”焦蕉眨眨眼。 半晌,汪烙棘才开口,沉郁的声音颤两颤,像是从胸腔里溢出来的:“我的苦难,要结束了。” 办案机关给汪烙棘打来一个电话—— 戴律茂归案了。 原来这孙子没有出国,大概是因为放心不下年迈的父母,于是躲藏在国内,因而被抓捕归案了。 汪烙棘被戴律茂带走的钱回来了,不说全部,最起码也能追回六七成。 有了钱,他就能请最好的公关公司,替自己澄清事实真相,洗脱不好的名声,这就意味着,他的清白和事业将一并回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仅是当下这一刻,这通电话意味着,他们即将面对的事情是—— 汪烙棘能够离开沙扁村,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地方,那个浮华的耀目的地方。 “我这条咸鱼,可算变回锦鲤了。”汪烙棘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激动得眼角都在泛红,眸中更是闪耀。 他就像一个处在黑暗中的人,等一束曙光等了很久,如今终于找到了逃脱的出口,迎接他的将是新生。 “太好了,恭喜你,汪先生,”焦蕉是真的替对方高兴。 但同时,有种矛盾的心理在蠢蠢作祟,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没来得及把一些话说出口,对方就已经要走了。 汪烙棘立马打了个电话,把这好消息告诉小叶,那胖子高兴得差点要把地上踩出个巨坑来。 “好好好!一切会慢慢变好的!”小叶拿着电话手舞足蹈,“汪哥,我这就给您去处理一下后续的事宜,您放心吧,我一定把事情都处理好。” “嗯,”汪烙棘想了想,还补了句,“辛苦了。” 不仅是当下工作的辛苦,还有这段时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也“辛苦了”,汪烙棘对这位小助理心存感激。 焦蕉站在一旁,默然地看着正在打电话的汪烙棘—— 那男人说话眉飞色舞,连语调都提高了好几分,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手心,时不时地挥舞两下。 他该有多高兴。 屋外有阳光照进来,给这样的汪先生晕上一道淡淡的金边,柔和又灿烂,张扬地晃着焦蕉的眼,连剪影都是璀璨的。 这个人,本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神仙终于历完了劫,即将回归仙班了。 焦蕉的嘴角翘了翘,他的心变得好绚烂。他喜欢的人儿啊,终于不用再吃苦了,未来一定会变得很好很好。 带着这抹笑,男孩湿润了眼眶。他又低头去,看了看戴在手上的那枚表,用指腹在表盘上摩挲了两下,是那样的珍惜而眷恋。 男孩又想,汪先生要重回那锦绣的康庄大道了。 想到这,他默默地把手表摘了下来,收进了裤兜里。连同嘴边的那份喜欢,也一并收回了心里。 自此,那份珍惜和眷恋变得隐晦起来。 * 为了庆祝汪烙棘的案子水落石出,也为了庆祝市场的代言工作终于收了尾,焦家设了一顿庆祝宴。 这晚上,高傲做了一桌好菜,在院子里设了美味的饭席。伴着入秋的凉爽空气,大家在夜色下举杯畅饮,欢声笑语。 “夹菜夹菜!” “喝酒喝酒!” “汪先生多吃一点这个!” “......” 高傲还像以往一样,爱给汪烙棘夹菜、倒酒,汪烙棘竟一点没拒绝,全都欣然地接受。 这个挑剔鬼,似乎变得不同了。 “这个酒好喝,”汪烙棘看着杯里淡橙色的沙扁米酒,生出一点不舍之意。 想当初,刚来沙扁村的时候,他还觉得这酒难喝,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回味上了,也不知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喝上一遍。 听他这样说,高傲来了个暴发户式热情:“汪先生,等你走的时候,带二十瓶沙扁米酒回去。到时我给你装好了,你拿回家喝,不够就给我打电话,我找焦蕉给您送去。” “二十瓶……”汪烙棘连连摆手,“太多了。您不要太客气。” “不多不多,”高傲想了想,认真建议道:“用瓶装会不会少了点?不如用桶吧。” 汪烙棘:“.…..” 这人开酒厂的吧? 饭菜下肚,酒也喝了不少,乘着两分酒意,汪烙棘把手肘杵在桌上,斜斜地托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焦蕉看。 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就只是看,久久地看,像在欣赏一件华美昂贵的宝物。 他这目光太过火热,焦蕉被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便随便扯了个话题聊:“汪先生,你......什么时候走?” 汪烙棘很想笑着调侃“你就那么希望我走”,但他真的笑不出来,心里堵得慌,最后只说,“后天吧。” 焦蕉几乎是冲口而出,“这么急?” “嗯,”汪烙棘解释,“过两天就要复工了,回去还有挺多事情要处理,有整个团队在候着,他们都安排好了。” “我懂。”焦蕉小声地应着,像一个懂事又会为人着想的小孩。 懂事得让人有些心疼。 周遭都是欢颜笑语,高傲和林姨在唠家常,小叶在扮鬼脸逗焦花笑,远处不知是哪户人家在放烟火,一个接一个地绽开,照亮了一小片漆黑的天幕。 只有他俩,相顾无言。 焦蕉好想扑进汪烙棘的怀里,说一句“舍不得”,但用撒娇来留住一个未来可期的人,这是不应该的。 汪先生,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他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拍戏,广告,赚很多很多的钱,享受滋润的好日子。每天都保持帅气,每天都开开心心。 焦蕉踌躇着,小心翼翼地问他,“您去多久?” 可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愚蠢—— 什么叫“去多久”? 这次汪先生不是拍半个月的戏就会回到沙扁村,他是再也不会回来。无论自己再在房间里坐多久,汪先生都不会再悄悄地从后面冒出来,抱住他,给他一个惊喜。 这不是暂别,这是离别。 听他这么问,汪烙棘的心里火辣辣地疼,正想说什么,焦蕉便已举起酒杯:“敬前途璀璨的汪先生。恭喜你,终于不用再吃苦了。” 他没给汪烙棘回答的机会,而是把酒一口干了,以大大方方的祝贺,来断绝自己不该有的幻想。 “在替我高兴吗?”汪烙棘抬手,点了点他的眼角。 如果真替我高兴的话,为什么眼角要有不该有的东西? 细看的话,能看见焦蕉的眼角闪着泪光,刺痛着汪烙棘的眼。 “嗯!”焦蕉给出一个明朗的笑:“很高兴,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他眼里映出一个全世界最好的汪先生,就藏在男孩剔透的眼眸中央。 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汪烙棘什么也顾不上了,竟主动地一把抱过他,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 抱着的可是一个宝贝啊,不抱紧一点怎么行。 旁边这么多人,焦蕉吓了一跳,想要推开他,汪烙棘却死死抱着不撒手,“放心,这次不会再吐你身上了。” “.…..”焦蕉嘟哝道,“舅舅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呗,咱俩是甲方乙方,是好兄弟,是合作伙伴,是好朋友,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关系吗?” 焦蕉无言以对,他俩确实没什么别的关系啊。 “还是……”汪烙棘贴着他的耳边,笑了笑,“你想我们有多一层别的关系啊?” 焦蕉红了脸,正想答应说“好啊”,便听见汪烙棘说:“你说我这么喜欢你,是不是没救了?” 焦蕉一怔。 汪烙棘又说:“不然我就一辈子待在沙扁村,当个种菜养牛的农民伯伯算了,那样每天都能看见你。” 焦蕉的眸色低暗下来,拍拍他的背:“别傻了。” “真的,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不回去了。只要你让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赖在你家,跟你过日子。” 这听着像是玩笑话,其实藏了汪烙棘的九成真心。 刚才他抱住焦蕉的那一刻,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去他妈的理智,老子愿意做一个不上朝的昏君,天天醉死美人乡算了。 焦蕉到嘴边的“好啊”顿时就说不出了,怎可让汪先生因为他而放弃大好前程,留个屁留在沙扁村,这男人的未来是星辰大海。 半晌,他只是笑笑,跟对方说:“汪先生,后天我送你。” 话已至此,汪烙棘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眸,应他:“好。” *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 夕阳西下,某人坐在养殖场的饲料槽上,如同痴呆般,认真地跟一头大香猪交谈着。 此画面诡异至极。 焦蕉:“香香你说,你爸以后会回来看你吗?听说明星都很忙,那汪先生这么忙,能腾出时间吗?” 香香:“吧唧吧唧~” 焦蕉:“不知道他多久会回来一次呢?隔得太久的话,我会想他想到疯。” 香香:“吧唧吧唧~” 焦蕉:“娱乐圈的人都长得那么漂亮,个个跟天仙似的,汪先生跟那些人拍戏……会不会产生感情啊?” 香香:“吧唧吧唧~” 焦蕉:“你说你爹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一时兴起啊?他会不会回去以后就不喜欢我了?唉......” 香香:“吧唧吧唧~” 不远处,汪烙棘和小叶静静围观,脸上的神情五彩缤纷。 小叶:“今早焦哥出门时绊了绊脚,磕到脑袋了。” 汪烙棘:“你怎么不早说?!” 小叶:“我以为他没什么事......” 汪烙棘:“这一看就是磕得不轻啊!不行我得带他去看看脑子!” ********* 今天附送小剧场~ 第一幕,Action——! 汪烙棘:看到评论区有人问车,很好,这也是我一直想问的,车呢? 小修罗:不是我不想写,而是你俩还未到那...... 汪烙棘:(拔刀 小修罗:...... 小修罗:(亮键盘)不是我吹牛,本人秋名山车神,飙车时速堪比神舟一号,是时候给大家秀一下我这一身了不得的才华...... 管理员:咳咳。(拔双刀 小修罗:...... 小修罗:(收起键盘)我吹牛的,我驾照上写的“婴儿车”,新手上路,望大嘎谅解。 * 好啦,正式讲一下这个车的问题,有是肯定有哒。完结日会有,但只能略略带过,先欠下,不然铁定被锁呜呜呜。之后会补在停车场(weibo),关键字就是文名加章节数 AO3我还不会搞,有空研究一下,建设一个更大更安全的停机坪 港真,作为写文的,我很有意愿练练车,嗯,下篇新文就是会有比较多肉,但到时也只能在停车场嚣张... * 第二幕,Action——! 汪影帝:遗憾的是,我想要通篇床戏的希望落空了,但听说下一本的男主拿到了这种剧本…… 古医生: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是我是我。 小修罗:别瞎说!!没有通篇!!(被管理员拿刀架在脖子上 牛医生:我是另一位男主,谢谢大家,我也拿到了这个剧本。 小修罗:别瞎说,没有通…… 焦蕉:哇,医生,你们城里人玩得好开哦。 小修罗:没……算了。(倒下 汪影帝:蕉哥,我们回去也这么玩儿 焦蕉:惹~o(*////▽////*)q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当看见一辆黑色铮亮的保姆车停在门口,焦蕉才真真正正意识到:他与汪先生的差距是多么多么的遥远。 车上下来几个人,与汪烙棘交谈几句事宜后,帮他把一件件行李搬上那豪华的保姆车,个个都忙进忙出的。 连小叶这胖子都特别勤快,忙得满头大汗。 焦蕉静静地看着立在那儿的汪烙棘,第一次发自心底地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巨星,是那么遥不可及又熠熠生辉,与沙扁村这片地方格格不入。 他似乎能理解,汪先生以前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天生贵气,后生闪耀,这个男人所能获得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灿烂的眉目,昂贵的衣衫,大众的喜爱,高级的轿车…… 还有他手上戴的一枚表。 焦蕉愣了愣,他盯着汪烙棘手上那表看了许久,款式与他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是一对的。 可现在说这些,意义仿佛并不大。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焦蕉和高傲一路跟着他们出到村口,算是把人送到这儿,做个最后的告别,告别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和回忆。 在那块写着“沙扁村”的大石碑旁,焦蕉和汪烙棘相对而立。 这一刻,他们脸上都是平和的。显然,这是提前对离别做好了心理准备。 焦蕉:“你要走了。” 汪烙棘:“嗯。” 其实焦蕉心里很遗憾,总是这样,他每次想要表白的时候,老天总是要阻拦。 就不能让我开一次口吗?让我跟汪先生说一句“喜欢”。 可惜时机不对,就什么都不对。 广告拍完了,人就该离开了,就像一场戏演到了结局,没有藉口再留下。 于是想说的话,只能变成了道别的话。 一如初次见面时的那样,焦蕉郑重地对他说:“很高兴认识你,汪烙棘先生。” 汪烙棘笑笑:“我也是,焦蕉先生。” 他们的话听上去是那样的客套,又装又矫情。这两个人都在假装,都在故作矫情,不得不以这虚伪的笑容来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因为怕自己忍不住说更多无谓的话,但又不舍得就此结束这场告别,汪烙棘另起话题,“对了,那笔广告费我不会要的,你让高老板不用给我打了。” “为什么?” 汪烙棘真心实意地说,“因为我在这里已经得到了很多。” 他得到了最朴实无华的快乐,得到了身边人的爱护和关怀,还得到了……一个能让他全心全意去喜欢的人。 这就够了。 焦蕉闻言点头,又问他:“听小叶哥说,您的事业会慢慢回到正轨,是吗?” “嗯,现在事情水落石出,舆论形势也一片向好。这段时间里,已经开始有不少剧本送来,广告代言也挺多的,以后……我会越来越忙。” “那您……”焦蕉咬咬下唇,拘谨地试问,“您还会有空再回来坐坐吗?闲了,我们像以前那样,一起再喝个啤酒?” 汪烙棘的脸色暗了些,方压着嗓子道:“一定会的。” 说完这句话,男人的嘴又动了动,欲言又止。 但最终,他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伸直双臂,向焦蕉大大方方地敞开一个怀抱。 焦蕉会意,主动迎了上去,配合汪烙棘这个告别的拥抱。 无论心里怎样的翻涌热烈,这个拥抱也只是发乎情止于礼,轻得如同拥抱一抹云烟。因为两个人都怕太用力,自己会不舍得松开。 汪烙棘温柔地摸着男孩的后颈,“你会想我吗?” “怎么不会?”焦蕉将头伏在他的胸膛前,像是给出一个真挚的承诺那般,“汪先生,我会每天每天都想起你。” 每一分每一秒,每个瞬间每段时光,都会想起你,一刻也不会忘。 汪烙棘紧紧地抿着唇,没说话。 焦蕉咽了咽哽住的嗓子,郑重地向他道别:“再见,我的汪先生。” 到了这一刻,汪烙棘面上已无太多波澜了。他收起拥抱的姿态,连同心里的情绪都一并收起来,如同一个潇洒的人,利落地转身上车。 “砰——”车门关上了。 男人坐在保姆车里,英俊的脸旁映在灰色的车窗上,晦暗不清。 “再见,”焦蕉说了最后一句。 只是这车窗紧紧闭着,汪烙棘似乎没有听见。焦蕉直直地看着他的侧脸,而汪烙棘却并没有转头回视一眼。 “开车吧,”汪烙棘沉声道。 司机发动了保姆车。 焦蕉站在村口,身影未曾如此单薄过。他看着那辆保姆车越驶越远,顺着那条离开沙扁村的路而去,留下飞扬的尘土。 国王搭乘马车离开了,只剩下农夫在目送。 “我不想你走的……”一滴泪从男孩的脸上滑落。 焦蕉看着汪烙棘走,就像看着某种珍贵的东西从生命里消失,抓也抓不住。 原以为,汪先生能一直留在这里的,没想到就这样告别了。明星始终是明星,那人本该属于耀眼的星空,而不是该埋没在这么一个破疙瘩里受苦。 泪水模糊了视线,男孩掩着面,独自站在原地哭泣。那滚烫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掉,透过指缝慢慢淌出来。 原来放走自己喜欢的人会这么难过。 相处的时间太过短暂,美好的情绪随着那人的离开而消散,徒留一个人在原地,无尽悲伤。 高傲鲜少看见焦蕉哭成这样子,走过来安慰他,“没想到你跟汪先生之间的友谊这么深厚,好了,别难过了。” 当舅舅的不忍心见外甥如此难过,却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觉这两人之间的兄弟情未免太过厚重,竟依依不舍到了这地步。 “汪先生能回去是好事,你该替他感到高兴。”高傲拍拍男孩的肩。 焦蕉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痛哭了十来分钟,甚至觉得脑壳发疼。 哭得太厉害了,男孩两只耳朵都开始嗡嗡的,连幻听都出现了。 一把熟悉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隐隐约约传进焦蕉的耳朵里,听起来愤怒极了,“去他妈的,你还真不挽留我啊?!” 这声音,一听就是那个动不动就玩暴怒的汪大明星。 焦蕉觉得......这幻听还幻得挺真实。 他放下掩面的手,从泪水朦胧的视野里,看见一个熟悉而高大的身影缓步走来,一步又一步,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连幻觉都有了? 焦蕉揉了揉眼,定睛看了许久,怒火燃烧的汪烙棘正站在他的面前,鼻翼微微鼓动,像一条愤怒的霸王龙。 “汪、汪先生?”焦蕉愣愣地看着他。 男孩惊呆了,他才确定,面前的确确实实是已搭车离去的汪先生,不是幻觉。只是现在这个炸了毛的汪烙棘,与刚才那个优雅豁达的绅士判若两人。 “姓焦的,你他妈到底喜不喜欢我?!”汪烙棘是来要个说法的,他的质问里全是憋屈,几乎是吼出来的。 可当焦蕉抬起哭得狼狈的脸时,他就有答案了—— 还问什么啊,这喜欢都写在脸上了。 汪烙棘所有的怒火都被焦蕉的泪水浇灭了,他一把揽过男孩的腰,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唔……”焦蕉睁大了双眼,被这忽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 “你们?!”旁边的高傲差点没厥过去。 大概是憋了许久的感情终于在此刻宣泄而出,汪烙棘的吻又深又重,心急如焚,不断啃咬着男孩薄红的嘴唇,将所有怒气和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焦蕉快要喘不上气了,“汪......” 汪烙棘松开他一些,“汪什么汪,狗叫呢?” “......” 男人的眼神烧出了一个洞,黑不见底,炽烈地注视着焦蕉。他再次吻下去,渐渐变得温柔,情感却依旧火热得燎原。 唇齿交缠的两个人,两颗灼热的心彼此碰撞。他们吻得太激烈了,连呼吸都是一喘一喘的。 旁边的高傲也是看得一喘一喘的,焦蕉上次说喜欢的那个人……竟然是汪烙棘?!! 焦家要断后了?! 好不容易分开些来,汪烙棘用手捧住焦蕉的脸,像捧着最最心爱的宝物,“要不是老子憋不住了冲下车来找你,你是不是就跟块木头似的杵在这儿,什么也不做啊?” 焦蕉愣得跟做白日梦似的,呆呆地看着面前这瞪着他的男人,“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找你,我俩就真的结束了!”汪烙棘怒气冲天,把男孩紧紧地一抱,“我装不下去了,什么依依惜别,什么‘以后再见’,我可去你的吧!” 焦蕉:“.…..” “原本以为你来送我,就是想跟我表白挽留挽留我,最起码也说句舍不得吧?你倒好,叫我以后有空回来坐坐?一起喝啤酒?我坐你个头啊,我喝你个鬼啊!” 焦蕉:“.…..” “老子都要上车走人了,你还挥手跟我说再见?!我上了车就跟司机说开慢点开慢点,没准儿有人会在后面追,没想到你不但不追,连喊一声都不喊。老子就知道不能指望你个傻直男,最后还不是得自己跑回来找你!” 焦蕉:“.…..” “你就没有一丝丝想要我留下来的念头吗?大大方方地要把我送走?你还真是舍得啊,”汪烙棘哽咽了好一会儿,不甘心地说,“我他妈真是白喜欢你了!” “我满脑子都是希望你留下来的念头……”焦蕉忽然开口,“可一想到你根本不属于这儿,我心里就很没底。然后我就告诉自己,绝不能阻碍你前程。” 汪烙棘一怔。 焦蕉固执己见地说:“喜欢一个人就该为他好,我这是在为你好啊。” 汪烙棘这硬邦邦的心啊,顿时就化开了,“这算不算是你对我的告白?” “是,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焦蕉用手环住他的腰,大声而响亮地说:“汪先生,我不想你走!” 全程围观的高傲目瞪口呆,他的三观彻底被震碎了,作为一个观念守旧的乡下人,他就没见过男人跟男人亲嘴谈恋爱的。 这个舅舅算是操碎了心,蹲在地上大喘气,“......这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跑来的小叶赶紧把他扶起,“高老板,您别气别气,注意身体啊,别动怒。” 作为娘家人,高傲激动道:“你你你家老板不是人!他就是一禽兽!” 作为夫家人,小叶淡定道:“您骂得对,他确实不是人,就是这禽兽拐跑了您外甥。” 高傲气得青筋暴起,若不是小叶拉住他,他早冲上去棒打鸳鸯了,“哎哟喂!!你们……造孽啊啊啊啊!!!” 可惜那两个造孽的没羞没躁,眼里只有彼此,仿佛全世界只剩他俩,旁若无人地在那儿腻歪,气得高傲脑溢血都要犯了。 焦蕉泪眼汪汪的,“我就是舍不得你!恨不得你再在沙扁村待上十年二十年!但我又怕耽误你,你是大明星,就该展翅高飞,跟我个乡下人在一起厮混算什么啊?” 汪烙棘被他哄笑了,揉揉焦蕉的脸,“傻子,我拿回我的事业和追回我喜欢的人,这两者又不冲突。” 男人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令焦蕉生出一种强大的安全感和踏实感。他说,“我贪心,我都要。” 我的前途是星辰大海,但不碍于我去拥有你,我的未来会有星光,也会有你。 当然了,汪烙棘没有告诉焦蕉的是—— 如果二者只能选其一,你就是我的唯一项。 作者有话说: 明晚八点二更完结,感谢陪伴~ 第66章 他们就这样恋爱了。 顺便粗暴且强硬地出柜了。 高傲趴在沙扁村的村头哭天喊地,都没能阻止焦蕉被汪烙棘拐跑。 搞了基的外甥,泼出去的水。 汪烙棘对焦蕉的喜欢,不仅停留在当下,还规划到了未来。 他不能忍受与心爱的男孩异地恋,若是一个在城市里,另一个在沙扁村,岂不是等于分居两地? 不过汪影帝是何等人物,他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大佬。在和焦蕉确定关系后,他直接把人拐回了自己家里。 异地恋?不可能的。 当然,这是受了点代价的—— 高傲挥着根擀面杖,追着他揍了三天三夜。从村头追到村尾,从果园追到养牛场,再从市场追到家里阳台...... 最后,汪烙棘捧着个榴莲发誓,“我这辈子一定会给焦蕉最好的照顾!用尽全力去爱他疼他!不然我就坐在榴莲堆里生吞一百斤榴莲!连榴莲壳都给啃掉!” 好毒的誓言。高傲这才罢休。 作为事业男强人,进城后的焦蕉自然没有闲着。凭借发达的商业头脑,他干脆把果批市场的业务扩展到大城市里,开起了连锁水果批发店。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多了个大股东投资——汪老板。 臭不要脸的汪资本家把人按在自己大腿上,指指自己的左边脸颊:“来来来,亲你老公一下,注资一千万。” 焦蕉:啵唧一口。 万恶的汪资本家又指指自己的右边脸颊,“再亲一下,注资两千万。” 焦蕉:又啵叽一口。 “还有嘴唇呢?还想不想把水果店开遍全国了?想不想汪影帝给你家水果店当无限期义务代言了?” “......” 焦蕉有种在卖身的错觉。 “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的话,不是随时可以亲吻?”焦蕉腆着个红脸,不好意思地说:“即使您不注资,我们也是可以亲吻的呀。” 这个沙扁村男孩终于在他25岁这年,迎来了第一次真正的恋爱,完全变成一颗小甜豆。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垂涎汪先生的美色好久了,现在人都到手了,还不得抓紧多亲多抱啊。 打算威逼利诱对方亲亲的汪烙棘万万没想到,焦哥看着挺矜持的,一谈恋爱就变成个粘人精。装得腼腼腆腆,其实各种讨亲。 “亲吻是指单方面的吧?接吻才是双方面的。”汪烙棘抬了抬大腿,顶顶焦蕉的小屁股,凑近他耳边说道:“你会接吻吗?童、子、鸡。” 被调侃“童子鸡”的焦蕉恼了,故意翻旧账,“那当然,以前网恋的时候,我脑补过千百种跟‘宝宝’接吻的方式,轻轻一吻,法式湿吻,舌吻,还有——” 他还没说完,汪烙棘便已俯下脸,深深地含住了他的唇瓣。 光会说可不行,还得付诸实践。 男人用舌头撬开焦蕉笨拙的唇齿,伸进那温热的口腔中,灵活地搅覆,又似在探寻,长长久久不肯罢休。 汪烙棘这吻里,可不光是单纯的“教学”,还带着几分醋意。 宝宝宝宝,他听见“宝宝”这俩字就来气,于是自己吃自己醋,酸味浓重。 焦蕉被亲得晕里晕气的,无比后悔祸从口出...... 就这样,焦家的果批市场在强大的资金帮助下愈发兴盛,红红火火开遍大江南北,并拥有了娱乐圈内代言费最高之一的汪大影帝,作为他们的永久代言人。 焦蕉这个以钢铁般意志搞事业的男人,最终以钢铁般的意志搞到了为他事业助力的男人...... 至于汪烙棘自己的事业,他完全不用忧心,小叶是个很能干的精神小伙,办事效率奇高,将一切事宜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引着汪影帝的事业逐渐走回正轨。 这样下去,汪影帝的事业重回巅峰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有媒体把汪烙棘的经历称之为“娱乐圈史上最大冤案”,并纷纷进行报道,绝不放过这个大热点。 “汪烙棘”这名儿,每日花式上热搜。 对此,装逼的汪影帝淡然一笑,“什么‘最大冤案’,大家不用把过多关注放我身上,实在太抬举我了。” 那些曾经在背后捅刀子的艺人,现在一个个都争着出来发声,左一句“我一直都很相信汪哥的为人”,右一句“隐隐约约有听说啦”;前一句“我当然是默默支持他啊”,后一句“我跟汪影帝的关系一向很好”…… 诸如此类,尽显阿谀奉承的嘴脸。 对此,记仇的汪烙棘依旧是淡然一笑,“我跟那些人不熟,瞎几把蹭热度的话,给老子爬。” 这次堕落神坛一番,让汪烙棘看清了很多人的嘴脸:有撇清关系的表面朋友,有落井下石的塑料兄弟。但也有患难见真情的好人…… 例如小叶。 这段时间,小叶对他不离不弃,汪烙棘看在眼里,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感激的。现在他变回那个多金老板了,于是一口气给那胖子发了笔六位数的奖金。 守财奴小叶就这样小小地暴富了一下,他第一时间就去办了张包年健身卡,迈上了减肥之旅。 还别说,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和控制饮食,小叶虽然还没完全瘦下来,但那五官轮廓已慢慢凸显。隐隐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可爱的韩式小帅哥。 果然又是只潜力股。 汪烙棘介绍了一支圈内的乐队给焦蕉,虽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乐队,但胜在对音乐有热情,而他们正好需要架子鼓手。 焦蕉领着他姐去了一趟,焦花是天赋型选手,技惊四座,最后成了乐队的特邀嘉宾,时不时地就跟着去秀一两场。 女孩的技能终是没有被埋没。 高傲跟隔壁村的林姨在一起了,这段“夕阳之恋”看似平淡,却是两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对这个世界抱有的热情,并最终以一场喜庆热闹的婚礼画上圆满句号。 汪影帝,这个出场费上千万的巨星,被迫在婚礼上给全村人演唱了土嗨土嗨的抖音情歌。男人走下台的时候,嗓子都着火了。 焦蕉看着他舅苦尽甘来,不禁泪满襟,“呜呜呜呜呜......嘤嘤嘤嘤嘤......” 汪烙棘:“我唱得真那么好听?哎呦喂,看把你都唱哭了。” 焦蕉:“......”哥你想多了。 自己舅舅爱情事业双丰收的,焦蕉是既开心又感动,逐桌逐桌地敬酒,也不管自己在酒量上就是只彻头彻尾的菜鸡。 “喝!咱不醉不归!”焦蕉高举酒杯。 汪烙棘扯着他,“焦哥,你别喝了,第五杯了……” “喝!今儿个高兴!”焦蕉挥舞酒杯。 汪烙棘无奈道,“今晚咱俩还有正事儿,你把自己喝成烂泥了我们还怎么办事儿?” 他俩一个劝喝一个劝停,最后还是汪烙棘败下阵来。他被焦蕉灌了好几杯白的,一起醉了。 当晚,焦蕉是被汪烙棘给背进别墅的。 其实男孩没睡,就是在撒娇。他喜欢趴在汪先生的身上,暖乎乎的,能闻到汪先生身上好闻的气味。 还能悄悄地,亲亲汪先生的后脖子。 毕竟年轻,气血旺盛,俩男的喝了酒,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健康的肾功能。 他们一进屋子就开始动手动脚,进了房间更是天雷勾动地火,一个眼神就山崩地裂。 汪烙棘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衣扣子,脱掉一半,如同大力水手般拱起手臂,展示出健美的肌肉群来,“这是我发达的肱二头肌。” 开始了,这只公狐狸他又开始了。 焦蕉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肌肉,惊叹了一声,“哇噢~” 这是来自迷弟的粉红泡泡。 “我还有倒三角的黄金比例肩线和流畅紧实的腹肌人鱼线,你要摸摸看吗?” 说罢,汪烙棘准备把衣摆全部撩起来,却被焦蕉一把摁下了。男孩用一种金屋藏娇的语气说:“疯了吗这公开场合,你得找个没人的地儿啊!” ......明明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嗯?”汪烙棘这只开了屏的孔雀顿时就不骚了,切换成一种良家妇女的状态。 焦蕉抱在他的胸口处,呢喃着:“会让别人看到的,我不想别人看你......” “你喜欢隐秘一点的地方?”汪烙棘醉醺醺亲他,坏坏地笑。 “惹~”焦蕉醉醺醺低头,害羞地笑。 这俩傻子醉得还挺有夫妻相的。 “那……”汪烙棘撩开窗帘,指了指窗外那低矮的草丛,估计可以遮掩两个人叠在一起的高度,于是乎悄悄地,凑在焦蕉耳边说,“我们钻隔壁小树林去?” 焦蕉瞬间从脖颈红到了耳朵根儿,一把将汪烙棘推倒在床上,“哎呀!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想勾引你,”汪烙棘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想干 你,” “……你有病!”焦蕉边骂边开始脱他衣服,“我家cici发 情期都没你骚!” “咱俩都处对象了,还不允许我骚两下?” “你闭嘴!不许你说话了!”焦蕉奶凶奶凶的。 男孩这回醉酒不打瞌睡了,变得热情奔放。他一个蹦跶跃上床去,三下两除五扒掉汪烙棘裤子,开始动手。 嗯,他馋汪先生的身子。 汪烙棘急了:“欸欸欸,你别掰我屁股!” 焦蕉:“闭嘴!” 汪烙棘捂额:“我说焦哥,你都想上 我了,还不许我嚷嚷两句?” 焦蕉:“闭嘴!” “你是个复读机吗?”汪烙棘哭笑不得,干脆用蛮力把人反压住,跟个流氓似的往焦蕉脸上呵气。 “闭......”焦蕉还想复读,却被汪烙棘一顿强吻,直接给把人给吻老实了。 焦蕉红着脸,像只兔子:嘤,我想上你。 汪烙棘红着眼,像头狼:呵,清醒一点。 焦蕉便像条鲶鱼似的反复扭动。 这个沙扁村男孩,可爱是真的可爱,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汪影帝一脸无奈:“别想了焦哥,你以为你个小零儿真能日我个大一吗?” 说罢,他钳住焦蕉的两只手腕,摁在绵软的枕头上,埋下头去,开始舔那白皙的脖子...... (此处欠下一辆沙雕豪车...) 在这个花好月圆之夜,他们干得轰轰烈烈,干出个火星撞地球的架势来。 汪烙棘没啥损失,腰肌还被锻炼得强壮了些。就是焦蕉忒惨,这处破的不明不白,连过程都不记得了,断片儿断得彻底。 第二天醒来,焦哥固执地认为—— 自己是上面那个。 汪烙棘循循善诱:“你屁股不痛吗?” 焦蕉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痛啊。” 别说屁股了,他浑身都疼,腰酸背疼,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那不就是咯,”汪烙棘痞痞地摸摸他的头,“傻孩子,那就说明是我干的你,不是你干的我啊。” “不可能!”焦蕉不敢相信。 自己竟然像个女人一样被干了?!我这杆枪还没用过就被强制放入仓库里永久封存了?! 他愤慨地一扔枕头,冲汪烙棘说:“不然咱再来一次?” “啧,”汪烙棘勾唇一笑,有种奸计得逞的感觉,“你确定你要再来一次吗?” 汪大明星非常自觉地开始脱衣服、脱裤子。 焦蕉:“……” 看着汪烙棘那副没安好心的样儿,焦蕉忽然有股寒意窜上了脊背,顿时就怂了,“算了,改天吧改天吧。” “别啊,择日不如撞日,咱说来就来......欸你躲什么,焦哥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别过来。” “叫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嘻嘻嘻~” “啊啊啊啊我报警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拘留所里四壁清冷,隔着一扇冷冰冰的铁窗,汪烙棘和戴律茂面对面坐着。 这对曾经最好的朋友,曾经最信任彼此的伙伴,经历了一件又一件荒诞的闹剧后,最后以这个唏嘘的方式结尾。 “你带了我十年,给了我最好的星途,你的恩,我不会忘。但那些怨,我也不会忘。”汪烙棘如此对戴律茂说。 正因为眼前这个人曾给过他莫大的恩,所以当这个人背叛他时,他才会感到如此的痛心。 戴律茂做过的那些事,让汪烙棘的天塌下了一半,可即便这样,他也没办法狠下心去恨这个亦师亦友的前经纪人。 临走前,汪烙棘留下一句话:“不用担心伯父伯母,你进去的这段时间,我会帮你照顾好他们,还有你弟弟的医药费,也不用操心。” 汪烙棘自问不是对谁都宽容的圣父,但他记恩。以恩抵仇,他没想把戴律茂逼上绝路。 更何况,这一切恩恩怨怨都因他而起,这么做,也只是在为自己犯过的错而买单。 戴律茂“嗯”了一声,没说“谢谢”也没说“对不起”。 十年了,他和汪烙棘认识十年有余了,彼此知根知底,他知道汪烙棘不是假慈悲,也不是真宽容。 没必要道谢,也没必要道歉。人散了,什么纠葛,什么仇什么怨,也都跟着散了。 从拘留所出来,汪烙棘在外面抽了三四根烟,抽得有些咳嗽。 他蓦地想起二十岁那会儿—— 自己初进影坛,像一只傲气愣头的小豹子,莽莽撞撞,毛毛躁躁,若不是遇见了戴律茂,他准是要吃大亏的。 因为年岁相仿,所以他俩很聊得来,除了是明星和经纪人的关系,还是最好的兄弟。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信任着,相互扶持的,走过了漫长的十年岁月。 十年弹指一挥间,曾记得那些光阴,还有我们来时走过的路,都是烙在心底的。 往事终究是随风,两个人一起熬过的日子,一起享受过的荣华,就这样伴着风去了。 熄灭最后一根烟,汪烙棘什么也没多讲,只跟小叶说:“给他找最好的律师。” * 在三十岁这一年,汪烙棘大落大起,经历堪称坐过山车那般刺激。所幸的是,他最终收获了爱情和事业。 可谓老树迎着春开花,富贵又荣华。 当然,他跟焦蕉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也不是没有摩擦。毕竟他俩一个城里人一个乡下人,生活习惯和成长环境都是天壤之别,同居生活自然需要磨合。 既然是磨合,就少不了纷争—— 比如,消费观。 作为一个质朴的农村娃子,焦蕉勤俭持家,奉行适度消费的理念;相比起来,汪影帝可算是财大气粗,挥金如土,毕竟他不缺钱。 焦节省:“妈呀你怎么又买了一辆车?” 汪败家:“买给你的,换一辆车换一种心情~” 爱人一番好意,叫焦蕉顿时心甜了,“哎呀,家里车库都放不下了。” 汪败家:“那咱就再买一栋房子。” 焦节省:“.…..” 汪败家:“反正最近房价不错,投资房产也是好的。你说买别墅还是高档公寓好?” 焦节省:“.…..” 焦蕉还想说什么,汪烙棘已经一个电话打给了小叶,“帮我留意一下黄金地段的房子,海边的也留意一下吧,对对对,钱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 又比如,工作问题。 作为一个观念保守的农村人,焦蕉没想到汪烙棘拍戏的尺度那么大—— 竟然要脱!衣!服! 脱!光!光! 那电影是汪烙棘准备用来冲影帝的,高大上的艺术片儿,当然得有种极致的元素。 汪影帝在里面露了九成身子,那饱满紧实的蜜桃臀就不说了,净是那半截公狗腰身,就要了多少人的鼻血和芳心。 对此,焦蕉耿耿于怀,恰醋恰了整整一个月…… 今天睡前时刻,焦蕉又在旁敲侧击地表达不满:“今天有个大娘来我店里卖水果,说起汪大明星那部新戏来着,说谁看了不馋你的身子,听得我一阵火大咧!本来还想送她俩柚子,哼,不送了。” “焦哥,又开始了是吗?”汪烙棘一个翻身压在他身上,“自从首映礼之后,你已经连续念叨我几个星期了,啧,这醋劲儿大的......” 焦蕉闷闷不乐,“拍个电影跟下海似的,你这身子,全国人民都给看光了。” “为艺术献身嘛,您大人有大量。” “哼!” 汪烙棘以攻为守,开始挑对方的刺儿,“你还说我?那天我去你店里,看见你跟一男的聊挺欢,还动手动脚的。” 这罪名可不轻,焦蕉一愣,“谁啊?我怎么没印象?” “就那个高高瘦瘦、穿军绿色风衣的男人,黑色筒鞋。”汪烙棘想起就蹙眉,“耳上还带个钉,啧。” “哦,”焦蕉想起来了,“人家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卖水果茶的。我们只谈工作,不聊其他。” “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会穿这样?”汪烙棘半信半疑的,“哼,我明明看见他搂你肩了,谈什么工作需要搂肩搭背的?” “那是因为我给他打八折了。” “.…..” “而且我答应把小叶的微信给他了。” “......” 再比如,性 生活。 焦蕉作为一个曾经的直男,被汪大明星拿下了,但他始终自1为是,怀着翻身做攻的理想,屡次挑衅。 无奈晚晚被压…… 最后的最后,汪影帝最终以过人的床事实力和惊人的尺寸大小,操 得焦蕉服了气。 “还敢说想干 我吗?”汪烙棘挑挑男孩的下巴。 焦蕉就剩半口气儿,“不敢了不敢了。” “敢也无所谓,大不了干到你不敢。”汪烙棘笑意吟吟的,开始盘算起新一轮调 教。 “.…..”焦蕉看着自己身上的红痕,问他:“过度行房算是家暴吗?” 汪烙棘反问:“一天一次很多吗?” “不多吗?” “……” “要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多吗?” “……” 焦蕉内心嘤嘤嘤:城里人好可怕,我要回农村!!! 翌日早晨,汪烙棘六点自然醒。 在沙扁村养成的生物钟不是吹的,如今他除非前一晚熬夜拍戏,不然绝对在早上六点准时起床。 焦蕉的生物钟倒是被他打破了,男孩昨晚被折腾得半死不活,从阳台到客厅,再从客厅到卧室,整副骨头都散了架。 男孩像一坨软乎乎的东西,瘫在洁白的床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空调被,依旧陷在美梦中熟睡。 他水嫩的皮肤上有着点点红紫,那是汪影帝昨夜留下的印记,象征爱欲和占有。 汪烙棘充满爱意地看着他,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没有什么能比他此时的目光更温柔。 每日清晨醒来,我总是爱你更多。 他想,这些不断滋长的爱从何而来呢? 回想起第一眼见到焦蕉时,汪烙棘惊叹于对方那股少年气—— 昂扬明朗,见之难忘,那脸上像涂抹了最明媚的阳光。 后来渐渐地,不知不觉地,就动心了。这心一动,自然就喜欢了呗。 不是短暂的喜欢,是长久的喜欢。 这份喜欢在心底里扎根,最后枝繁叶茂,开花结果,便最终成了爱。 这位汪大明星,是一个圆滑的、八面玲珑的人,也是一个易怒的、戴着面具过活的人。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浸染多年,他见过人心黑暗、历经世事沧桑,与他打交道的都是唯利是图的老油条,于是早就失去了一颗纯粹炽热的赤子之心。 是啊,他复杂又难相处,可上帝偏偏眷顾他,让他找到了最大的幸福。 赤子之心又回来了。 “唔……”焦蕉发出了一声梦呓,汪烙棘抚慰地拍拍他的背,轻声地哄着,“睡吧……睡吧……” 这个他喜欢的人,有个可爱的名字——“焦蕉”,是一片名叫“沙扁村”的水土养出来的。 男孩有着阳光蓬勃的性格和干净舒服的脸,像一株被阳光浸润的野草,从石缝中迎着劲风生长,沐浴了生活的风雨,却依旧笑得星辰灿烂。 他还有不拘一格的随性和天真单纯的心性,把这个阅人无数的汪大明星圈成了粉丝。于是乎,这位大明星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赔了进去。 轻轻地,汪烙棘吻过熟睡中的沙扁村男孩,用最最温柔的心声说道:“早安,我最爱的蕉。” (全文完.) ****************** 作话: 完结啦!撒花花!!番外不定时更新,你们想看什么尽管在评论区告诉我! 反正我...不一定会写嘻嘻... 《怕上火》是我完结的第三篇文,依旧全文免费,为爱发电。因为我觉得自己写得还不够好,远不到可以收费的水平,不值得大家花钱。我希望对自己的文字负责,也对每一位读者负责。 每个看文的小伙伴都是心肝儿,真心感谢你们的留言、海星和打赏。中间有过写不下去的时候,如果不是评论区每天都有人在蹦跶,我可能就做不到稳定更新了。 有很多ID我都眼熟了哈哈哈哈哈!爱你们哟~(づ ̄ 3 ̄)づ 关注作者专栏,下个快乐源泉随时知!圈子这么大也这么小,我们有缘再会~ 这是一条分割线- 新文《过分尴尬》的文案接上:CP159489 蓝瞳混血美人攻(古伊弗宁)×假斯文假正经受(牛可清) 玩一场走肾不走心的游戏,到底最后谁是赢家? 1.双医生,肛肠科医生&口腔科医生。 2.炮友变真爱的狗血梗。两人皆是假禁欲,真性.瘾。文风甜虐甜虐。 3.搞着搞着就开始互追...受先追攻,前面追夫火葬场,后面追妻火葬场(因为写文太过沙雕,对火葬场情有独钟的我总是屡搞屡失败...这回一定要搞出个真火葬场!立flag 约前—— 古:“我说喜欢,是为了跟你上床,不是为了跟你恋爱” 牛:“够渣的啊,跟我挺像。” 古:“所以,我们两个志同道合的渣男,要不要到床上去玩玩儿?” 约后—— 牛:“我因为你而成为了欲.求不满的人。” 古:“噢亲爱的,这可是我听过最动人的情话了。” 荒诞不经的开场,尴尬不堪的历程,你与我的故事,该以怎样的方式落幕? 新坑应该很快就会开。原本这篇我不想太沙雕,可开了个头...好像还是有点沙雕...(? 全篇走爱情,感兴趣的可以点个收藏鸭!各位看官,不妨捧个人场呗,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