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豆麻岱》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乔豆麻岱 作者:正弦倒数 唐岱攻,乔水受。 简介:十来岁发誓势不两立,二十来岁结婚了。 互攻。明确雷互攻的崽崽注意避雷~么么哒! *默认现代同性合法结婚背景 设定不较真 久别重逢,勉强算先婚后爱,大概是狗血甜,he,其他搞不清楚,随便写写,随便看看。 01 乔水把抽了一半的烟摁灭在墙根,火星子和苔藓搏斗,失败。唐岱在台阶上看他火冒三丈,像喷火龙,掀起眼皮瞪他,像要杀了他。 乔水捡起地上缺了盖的蓝色喷漆,那气势,像捡起一把刀。在灰白斑驳乱糟糟的墙上,他写下“势不两立”。 忘了是哪个“势”,他就标了拼音,写到“立”时,喷漆连个屁也喷不出了。绝交绝得好没气势。乔水骂了一声,朝唐岱比了个中指。用完的喷漆被投掷进溢到快爆出来的垃圾箱里,一道弧线,把他俩隔开了。 唐岱站在台阶上没有反应,居高临下,目送乔水离开,印象中那应该是个幽深昏暗的桥洞。他幻想过自己冲进去,摸着黑把乔水按在墙上打一顿的画面,最好能撅折他可恶的中指,可唐岱什么也没做。 这是唐岱十九岁时最后的记忆,秋天戛然而止。 02 最走投无路时,乔水去麦当劳里待过。每天每天,在后厨炸鸡炸薯条,无聊的时候就用各种酱料自创菜式。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做发明家。 直到陆乙帘找上他,说自己要被调走了,离开这座城市。他劝乔水不要每天在快餐店里呆着了。乔水生气的时候就喜欢埋头吃麦旋风,他特别爱生气,如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圆润。他还说,他们单位待遇不错,乔水可以从基层开始试试。 单位是理发店,基层是洗头工。 乔水想掐死陆乙帘。他怀疑陆乙帘这些年还是对他怀恨在心。他不是个好人,多少年来惹的祸事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乔水是新来的,除了洗头,清理扫帚拖把上的各色头发和掏被堵的地下水道口都是他的活儿。给他恶心坏了。 另一点令他无法忍受的,就是环境中隐匿着的低劣,那些混杂的浓郁的气味,让人昏头,他无暇对装修和工作加以点评,光气味这一点他就受够了。 理发店里一水儿油腻的帅哥,头发直立,摆成各种造型,偶有几个带有南方口音的,五官秀气又柔和。衬衫是不会好好穿的,解扣解到胸口中间,他们大多单薄,能看见薄薄一层肉下的胸骨的形状,皮鞋是锃亮的,五指是修长的,身上是带着狂野麝香的。 而乔水的扣只解两颗,他胸大,壮实,脑袋是一颗推得过分的平头,不会满脸堆笑,每天就耷拉着唇角。他和理发店里的其他人完全不是一路人,也没有共同话题,别人和他处不好,于是也没有人提点他。暗送秋波的倒有,可乔水看上去就像天桥上拉二胡的瞎子。 乔水在这做了一个礼拜,手指就开裂了。 有时候手劲儿大了还可能薅掉几根别人脆弱的所剩无几的头发,人家动不动还扣他工资,乔水看着各种各样的头,抹来抹去都是那几样,毫无创作余地,顿觉自己还不如回去炸薯条算了。 做不了发明家,还能做个美食家。 店外是大太阳,生意惨淡,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没人带乔水,乔水也不饿。他去旁边那个门脸只有一个半他那么宽的商店买了一盒长白山。 这烟不好抽,但是不贵。乔水浑浑噩噩地走到这条破街的尽头去上公厕,叼着一根烟,感觉人生一点劲儿也没有。他开始琢磨什么死法好。 走路的时候想走路走死,进公厕的时候想被屎尿熏死,解裤链放水的时候想干脆别尿了膀胱炸裂而死。 正想着,烟还没点呢,兜里的手机响得震天动地,他甩了甩,一点儿也不想接电话。 果不其然,那头提着嗓子质问他,哪儿去啦,来人啦。 乔水说,正常排泄去了。然后啪把电话挂了,去锈掉的水龙头那拧了拧,拧到最头,水流细得像滴灌,乔水火气上涌,对着水管猛拍了几巴掌,哗啦啦,水冲出来,飞了他一下巴。乔水更生气了。 把叼了没点的烟重放回烟盒里,滤嘴被舌尖和嘴唇润过,变得皱巴巴。 乔水在太阳底下很快就要蒸发了,今天体感温度最高四十一度,他想这一定就是他最后的死法,热死。乔水现在就要去杀人,他不想死了,他妈的。 狂奔在缺砖的人行道上,乔水往理发店赶,他远远看见红蓝白旋转灯,汗流到睫毛上,他想不能这样下去了,明天就辞职,去他大爷的不干了。 就是在这么一天,乔水带着杀人的气势回去洗头,遇上了多年前就决定势不两立的唐岱。 乔水想,是真的,经年累月,他惹的祸事太多了,不等他寻死,桩桩件件都要找上他。 03 唐岱完全不一样了,也可能是乔水的记忆出了毛病。 那些曾经咬着他耳垂耳骨的银黑色钉环链扣都消失了,那儿干干净净。唐岱侧身坐着等候,皱着眉头,浑身发着燥气儿。乔水只看到唐岱的侧脸,唐岱的长发也剪了,这显然就是另个人。乔水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一步踏进理发店。而后,他看到没有长发遮掩的后颈,小麦色的皮肤上,一个小闪电的文身,就在脊柱上方,危险的位置。 乔水像遭了电击,浑身一抖,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后颈。像刻意掩藏,也像确认存活。 前台的大嗓门叫他的名字。唐岱的转椅便转了半周。 乔水只紧张了一秒。那真是唐岱,他就在彻底明确这一点时,紧张了。像呕吐时劲儿最大的那一瞬,剩下的结果不是吐出来就是咽回去。 乔水咽回去了。当然,唐岱并不让他作呕,唐岱让他觉得脑充血。脑充血让人作呕。 唐岱认出他的过程似乎比他还困难。这是乔水的猜想。因为唐岱整整十秒没说话。而乔水接受这件事只用了一秒。 大嗓门招呼他做事。 乔水想起这一年多来幻象般的生活,竟然没有跑,他走过去,当唐岱是个幻象。 他俩像真正的客人和洗头工。乔水抖开一条干净的毛巾,想:这一切本来就是真的。他站在唐岱身后,看到唐岱耳朵上扎的孔许多都已经长好了,他把毛巾窝进唐岱的领口,衣服料子和皮肤,他摸到了,更确定这些是真的。 至此,乔水的每个决定都足够成熟。乔水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对着那个文身出神太久。 唐岱忽然抓住乔水的手腕,只是抓住,用了力道。唐岱的声音好像也变了,多了许多狡黠,少了一点温和。 “不是要和我势不两立?” 乔水难得记得用手试水温这一环节,花洒细密的水柱打在池壁,发出“哧哧”的声音。 乔水的手穿过唐岱的发,唐岱始终闭着眼睛,温热的水打湿他的发。乔水记得,从前他也喜欢摸唐岱齐肩的发,轻轻揪两把,现在原样摸下去只剩空气。 “你就在这儿呆着?” “为什么是这儿?” 唐岱在水声里问他,乔水当自己没听见。关掉花洒,他转身去按大瓶的洗发露,他劲儿特别大,按起来咕噜咕噜,像要把瓶子也按扁。 “你给人理发吗?” “那种凑近了,胳膊贴着肩膀的姿势?‘我是多少多少号,满意的话您下次还来找我’?” 乔水听他用那把好嗓子说屁话,说得那么缓慢放松,简直想把他的头摁进水池子里好好冲一冲。所以乔水觉得这一幕又是假的。唐岱从没有这样直白的牙尖嘴利过,连乔水这样的神经大条,此时都听出了他言辞中的讽刺和羞辱。 乔水咬了咬后槽牙,舌尖顶了下腮帮缓劲儿,手心摩擦着搓出泡沫,揉在唐岱的头发上。 唐岱在这时睁眼,看他。那双蛇一样的眼睛,极善蛊惑,乔水知道唐岱最会讨人喜欢,即使唐岱那么混蛋。 “你很懂?”乔水怼回去,不过难得没有讲脏话,“那也比你走着路鸟屎落头上强。少说浑话,多积德,懂么?” 那双手还在给他搓头发,唐岱忽然想笑,闭眼时睫毛抖了抖,“那你呢,多积德了么?” 乔水开始给他冲泡沫,根本也不顾及水有没有溅到耳廓里,乔水说:“以前你的话没有这么多。” 以前。一提到以前,就没话了。 乔水琢磨,他应该早说这一句,能少受多少气。 他回味着唐岱那个隐隐的笑模样,他知道唐岱在想什么。他忽然又主动开口,“就当鸟屎运吧。” “怎么?”唐岱始终没有再睁眼看他了,“你是我的鸟屎运吗?” 吹头发的时候,乔水怕唐岱再来找他麻烦,他坦白,自己等会就辞职,唐岱是他洗头生涯的最后一单。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涉足这一行了。 唐岱问:“因为遇到我么?” 乔水摇头,“不是。” 唐岱环顾四周环境,看见陆陆续续回店的油腻帅哥,对乔水要离开这里的原因猜了个七七八八。乔水在他心里,就该是从未吃过苦的样子。可他仍然要仰头,对着热风眯了眯眼,在那些理发师过来前问乔水,“你和他们做过吗?” 乔水万没想到有这一句,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 唐岱在这时发现乔水的手指裂口,皱起眉,呼出的气息沉了沉。 04 唐岱没让任何带着浓烈香味的人接近自己。乔水没给他推销办卡,他反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卡塞到乔水的裤兜里。那张卡好旧了。 唐岱说:“欠你的钱,还你。”他自嘲地说,“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见,还能捡你个便宜。” 乔水难得地拧巴起来,非常拧巴,他要从裤兜里把那卡取出来,唐岱把他的手按住,周围的人都在看。 乔水去前台撂挑子不干了。如果不是唐岱在,他会把这个月的工资要了。可是唐岱在,他就没提这茬儿,他肉疼。 大嗓门看他的表情诡异非常,是那种低着头,右手假模假式摆弄着计算器,一双眼朝上翻着,从眼镜边框上沿打量他的那种诡异。乔水想掐她。他体内的暴力因子再过八十年或许都会在,跟他变骨灰,跟他进土里,和隔壁墓里的几位厮杀到再投胎。 理发的也都看他。他一如既往地耷拉着嘴角,用肃杀的目光挨个扫过去,在心里把不顺眼的人全部干翻——如果他再小十岁,他真的会这么做。可他长大了。 唐岱站在门口,光很盛,似乎晒得他受不了,他拍了拍前台的桌子要大嗓门回神。唐岱洗了个头,扫码转账语音提示喊得整个店都能听到,“微信到账886元”。 唐岱带着乔水一块儿走了。 在破烂理发店里,唐岱往乔水的裤兜里塞了一张卡,花了886块钱洗了个沾了鸟屎的头,把人带走了。 像旧时老爷花钱给姑娘赎身。 乔水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再路过这条破街了。 走到街口,乔水狠狠呸了唐岱一声。“你玩儿哪一出呢?犯神经病呢?”他自己也觉出气氛不对劲儿了,可有什么办法呢,就那么刚好,他俩都出门。他不是唐岱带走的,逻辑应该是这样的——唐岱要走,他也要走,于是他们一起跨过门槛。 结果他还是跟被戏弄了似的。去他妈的。 “手怎么弄的?”唐岱问他,问着,忽然竖了个中指。 乔水还了个回去,看见自己指腹上的裂口,别说,真挺疼。 “投身于伟大的洗头事业,必然要付出代价。”乔水看着那些口子,刚他直接上手给唐岱服务的,泡过水,又风干,手指变得好丑,他觉得自己挺可笑,“所以现在我放弃了。” 唐岱看着乔水,乔水缓缓张开的手,那曾经是一双玩涂鸦和打架子鼓的手,偶尔的偶尔,唐岱见过它拉小提琴。 乔水拿出自己的长白山,拨开烟盒,那支滤嘴皱了的烟很明显,乔水看着觉得膈应,于是拿了支新的。他点着了,吸了一口。 唐岱还是问了,“你家里怎么了?” 乔水续了烟灰没弹,“没怎么。” 唐岱像对这回答了如指掌,他站在树荫下,不知想到什么,他说,“没怎么就是特别怎么。” 乔水抖掉烟灰,转身要走了,“你未免管得太多。” 唐岱像个真正的混蛋,可他说话时却又轻又和缓,他拍乔水的肩膀,眼睛盯着乔水后颈,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文身。“我没开车出来,但可以打车。你要不要去我家。” 乔水那个洋葱性子辣到了心儿里,唐岱让他在烈日下彻底发飙了。“你有病吧?麻烦你麻溜滚回家找你妈或你丈夫。我不包治脑残,也不知道疼人!” “六年,你有没有想过我六分钟。乔水,你的势不两立真有用。” 唐岱从乔水手里抢过那半支烟,拿着湿润的滤嘴,竖着举,红光一点点向下生长。这是他俩发誓时的固定姿势,跟烧香似的。 “乔水,我没和他结婚。” 05 他们打车,没回唐岱家,去了乔水的出租屋。 在楼下菜市场的小吃店里带了馄饨和炒饼,乔水饿坏了。唐岱走进大药房买了酒精碘伏创口贴,出来后又进便利店买护手霜。 乔水闻着手边的香味儿疯狂分泌唾液,鼻翼动了又动,站在马路牙子上大声催促唐岱。唐岱被催得脑仁疼,摆手跟店员说不用袋子,顺手把护手霜扔进药房的塑料袋里。 塑料袋“喀拉喀拉”,唐岱拎着快走了两步,迈过大门,看见乔水在太阳底下被晒得眯着眼,一脸不爽地等他。烈火吹拂八月。这一幕使唐岱心起波澜。他太想记住这一秒的感觉。夏天烧灼他,他不想躲避,只想义无反顾一头扎进夏天里。 进门先开灯,水泥地,客厅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配用来换鞋,转到卧室就大些。 卧室的地上拉了一根线,排插,上面的插头都被拔下来,搁在旁边。主要家具是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地方干净倒干净,就是凌乱。衣服乱糟糟堆在半敞的布制衣柜里。 乔水顾不上安排吃,步履匆匆,弯腰去排插那儿拿起一个黑色两脚插头,按进去,小桌和床之间的、放在高凳子上的白色大风扇开始“呼啦啦”摇头。 馄饨和炒饼放在了桌上,乔水又跑到空调底下视察,他用一个大塑料桶接空调管子的水,此时里面的水只有浅浅一个底,他放心地拿起空调遥控板按开18度。 这样忙完一通,他才坐在小桌旁的小马扎上准备开饭。 唐岱坐在床沿,观察忙来忙去的乔水。这屋里没有第二双拖鞋,他没换鞋,不过水泥地,换不换都无所谓。 唐岱觉得挺有意思,这么多年,乔水还是怕热。这样看来,热就是一种恐惧。人们从来推崇热爱,抗拒恐惧,可对恐惧却比热爱更忠诚。 馄饨在塑料盒里,炒饼在纸盒里。乔水吃了两口,注意了一下摇头风扇摇头时的极限范围,挺纠结地朝唐岱那边转了几厘米。 “你吃不吃?”乔水挺不走心地问了一句。 “吃过了。”唐岱这样回他,但从床边走到桌边,在乔水对面的马扎上坐下,“但可以吃两口。” 乔水做样子,朝碗里呸呸了两下,说:“不给你吃。” 乔水问唐岱:“你干嘛非跟着我。” “今晚有暴雨,我来避一避。”唐岱抢了他的筷子,夹了两筷子炒面,挑走一快超大的鸡蛋。乔水记得这个姿势和这个角度,隔着桌子倾身夹菜,唐岱会用手铲起自己鬓边的长发,露出那个挂得像圣诞树的耳朵。那是棵漂亮的圣诞树。乔水以前会借着“重不重啊”之类的问题,摸唐岱的耳朵。唐岱会直接摘下来给他掂量,不重——这些不重要,唐岱侧着脑袋摘耳钉的动作才重要。乔水觉得那动作很容易让人上火,鼻腔干燥,但唇齿是湿润的。 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另个——已经大不一样的唐岱。 乔水觉得自己被当二货耍了,“你可以趁着没下雨的时候赶紧滚蛋。” “如果我说不呢。”唐岱嘴里还嚼着,眼皮撩起来看乔水,不凶狠,也不温柔,读不出什么情绪。唐岱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乔水的心跳应该是这样的,而不是其他人的咚咚咚。 乔水抢回自己的筷子,说:“随便你。” 06 乔水捏起筷子的时候,脸有点臭,眉毛动了动,忍痛的表情。 唐岱说:“厨房有勺子吗,我给你拿勺子。或者你先把手处理处理。” 乔水摇头:“多大点事儿。” 唐岱不满意这句话。可他只是沉默,没用目光压迫乔水,他的目光停在乔水汗湿的衬衣领口。这些曾经全都是乔水最讨厌的事。他该开心吗,还是该慨叹,时间真是一剂猛药。 乔水往嘴里塞,三两口吃完炒饼,腮帮子鼓鼓的。气氛便一直维持着诡异的安静,乔水用小臂蹭鼻尖的汗,风扇“呼呼”地孤独转动。他放下筷子,和唐岱说:“我不想等会洗勺子。” 唐岱看着他,说:“知道了。”起身,径直找去厨房。 在唐岱起身时,乔水开始解那件傻乎乎的衬衫的扣子,解到第四粒便因为指尖细而麻的疼痛不耐烦,揪着两边把衣服扯了下来,赤裸着上身。 他真的出了很多汗,从后颈流向脊椎,从颈窝流向胸膛,它们大多在半道上就风干了,一滴滴,缓慢而下。 唐岱听见动静,但没有回头。狭窄的厨房让高大的男人感到压迫。旧橱柜,水泥的池子,像很久以前的事。他取了一根不锈钢勺,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水声。外面开始下雨。水声。这世界怎么到处都是水声。 回到卧室时,他看了一眼打赤膊的乔水,把空调温度调到了26度。 甩了甩勺子上的水,唐岱把它递给乔水,乔水舀起一只馄饨,吹气,吃掉。话说起来,乔水的鼻子生得尤其好,又挺,形状又漂亮,显得他很刚毅。相比之下,那双眼睛就普通了,普通的单眼皮,盛满了反动,随时要发狠一样,一副凶相。关于这些,唐岱有很多话可说,但他不爱说。 唐岱看乔水乖乖吃馄饨,没有再坐到对面去。他坐在乔水的床边,躺下了。雨声和老旧空调的噪音混到了一处去,浠沥沥、轰隆隆,空气里有一股怪味儿,也是空调发出来的。 这些都像假的。摇头风扇的风吹到唐岱的裤腿。窗外的风吻着玻璃。 唐岱说:“乔水,下雨了。” “我不走了。” 乔水端起一次性塑料碗喝汤,没说话。 唐岱的手挥舞在空中扑一只特别小的蚊子,他漫不经心似的问乔水,“乔水,咱俩还势不两立吗?” 乔水扯了一张抽纸擦嘴,他把薄薄的餐巾纸揉成团,两个人的目光始终没有过交流,乔水低头看汤上飘着的油和小虾米。 “爱立不立吧。” 07 乔水坐在马桶盖上玩手机,也没上厕所,就是想自己呆着,唐岱还在外面,不知道在干嘛,现在是下午六点。 乔水两只手的手指尖上都裹上了创口贴。图案是猫和老鼠的,不是什么正经创口贴。消毒这事儿,他自己右手帮左手,唐岱帮他弄左手。乔水起先觉得没什么不对,进行中的时候就别扭了,结束后的后劲儿就更不行。乔水竟然感到陌生。 他在厕所里给陆乙帘拨电话。 “我从您‘单位’辞职了。” 陆乙帘在那边爆笑。 乔水笑不出来,更生气了,“陆乙帘你想死是吧。” 陆乙帘那边有三蹦子的声音和风声,他之前说他往南去,乔水还不知道他停在哪个城市。“我这不是要你体验体验生活吗?看你一天天颓的。再说也没忽悠你呀,赚的钱是比炸薯条多点吧。” 倘若手机的感觉能与陆乙帘连通,乔水现在就把它捏吧捏吧,扔马桶冲进下水道。“多你个头。一毛钱没拿,我跑路了。”乔水压低声音,不自觉咬牙切齿,好像到这里说这句就该这样,“我他妈洗了唐岱的头。我谢你祖宗。” 陆乙帘坐的三蹦子像遇到了坎儿,哐当一下,他一下子扬了声调,“谁?你说谁?” 乔水不知道陆乙帘是真没听见还是要搞他,他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唐岱,特昂唐,德爱岱,你耳朵瞎吗。” 陆乙帘无语了一阵,说:“那你跑路跑得好啊!”他问,“那他呢?就走了?” “在我家。” 陆乙帘:“……”他咳了咳,估摸惊着了,“那有话好好说啊,别打架啊……你家里进去一个就行了。别到时候下手狠了,你也进去陪关。” 他要在这儿,乔水一个拖鞋就能飞过去,“你说屁呢,挂吧。” 陆乙帘懂了,“没打起来?” 乔水没说话。 陆乙帘像喝了一口风,说话也软和,那边没有滴滴答答。他说:“我觉得也是。你们以前那么好。不至于。”乔水开始想象南方的太阳,或许更毒辣,但空气是潮湿的。陆乙帘仍在顺着风呼吸,“其实我一直这么觉得。除了唐岱,没人知道你想什么。” 乔水仰头看橙黄色的灯泡,灯丝的钨高温蒸发,粘在灯泡壁上,模模糊糊看到一点黑。 他认为不是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什么,这说明一切从主观上就没有一个标准,所以唐岱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09 从手边的塑料架上取下一沓报纸,那纸很经不住折腾,在潮湿环境里边角打着卷。仔细一看,日子是将近两年前的了,早已过了保质期。 乔水是个连手机新闻都不太阅读的人,他带着这一期报纸搬了三趟家,每次清废品扔东西的时候都会犹豫一下,然后卷着带走。偶尔蹲坑思考人生时看看,想着或许哪天厕所没纸可以用它凑合一下,也一直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烂熟于心的页码,左手边,有关他爸被逮进去。那么一大笔数,这辈子也栽了,才得了一小块版面。乔水想,他爸后悔吧,估计觉得亏大了,真是个神经病。 灯泡上的黑色似乎在不断扩大,乔水又抬起脑袋,他抬头时就要张嘴,有种呼吸困难的错觉。 许多艺术家都能在专注一件事时收获灵感,做爱时,做梦时,奔跑时,流泪时,乔水想,那坐在马桶盖上看钨丝灯泡应该也是一样的。 他钻牛角尖去想,只想到高三那年他骑着死飞去美院,那有一整面涂鸦墙。唐岱在街头给朋友做模特,那时他的头发比披肩还更长一些,金边眼镜,挂着骚包的眼镜链,身上穿的却是素净的米白,衣摆很轻,飘在风里,美得雌雄莫辨。他慵懒地偏着头,看谁都是恒温,扬起下巴时,脖颈修长,喉结很突出。这还是乔水第一次见到头发这么长的男人。 满脑子都是诸如此类的场景。 乔水在又一次碰见唐岱时,扶着自己新换的板,轮子还在咕噜噜转,他问他:“同学,怎么称呼啊?” “唐岱。” 乔水懵了,白天刚被罚抄历史,“宋元明清?” 他乐了,说:“岱山的岱。” 乔水至今都记得自己在想什么,他想:原来这个人真是男的,且真的会笑。 唐岱在美院学设计,乔水在师大附中读高三。 乔水从前只是偶尔去美院附近转转,后来每周固定都会过去,有时还和唐岱一起吃饭。他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唐岱开车带他去山上看星星,帐篷坏了,他们在车上头靠头打了半宿游戏,困了就睡,醒了脖子疼。回程的路上,从郊外进城,下起暴雨,天上劈开一道道闪电,车驶在高速上,乔水在副驾上看得特别兴奋。乔水后来因此喜欢在墙上喷各种闪电标志。他们约好在乔水十八岁生日那天一起去文身。他们还一起去逛花市,乔水买了一大捧矢车菊。唐岱没住校,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单人间,有一个小阳台,乔水去过,一次他端着浇花的喷壶想吓吓唐岱,没想到喷壶太猛,呲了两下,唐岱就跟被人兜头浇过一样。可唐岱脾气不像他,一点就炸,唐岱一脸懵的抹了抹脸,看着特别好玩,也不骂爹骂娘。只是后来有次在他家楼下洗车的时候拉了根水管,跟开炮似的往乔水身上冲。乔水后来想明白了,觉得这人其实蔫儿坏,太狠了。 在这些破碎的回忆里,有一段最突兀的。 乔水眨眼,感觉灯泡跟着他的眼睛闪了一下。 他没想过自己会在学校门口看到唐岱的车,在相处中,乔水其实很少提及师大附中。他同样没想到的是,隔壁班的那个娘娘腔常楚遥背著书包上了唐岱的车。 正放学的时候,乔水站在学校拉了一半的电子伸缩门后面,来气,觉得这世界什么都没劲透了。 对啊,那时他也没问,唐岱喜欢男的女的。如果早点知道,会生气吗?应该也会。乔水做了很多假设,每一种前提有了此种经过,结局都是没劲。 那是陆乙帘饱受乔水欺压的一个阶段,面上忠心耿耿称兄道弟,实则背地里看见个坑就想把乔水活埋了。 和娘娘腔同班的陆乙帘跟乔水说,常楚遥是唐岱的发小,俩人还都跟家里出柜了。这是一个中间点,一个重要的节点,在这之前与在这之后,在乔水缺斤少两的记忆里,全是模糊一片。 唐岱是他青春最灿烂时的一个参与者和见证者,残酷一点,牵强一点,也是个终结者。 可这当然也不能完全寄托或归咎于唐岱。青春总是这样,人生的任何阶段都是,有始有终。有时候终点很模糊也很宽泛,有时候记忆就会偏执地把终点卡在某个时间点某件事或某个人身上,让人反复回忆起时都带点不解和遗恨。道理其实很简单。唐岱只是经过了,于是变成巧合,好听一点是天意,难听一点是差错。 10 “要我送纸吗?还是直接叫救护车?” 唐岱在外面敲门。乔水把报纸塞回原处,在洗手池边,看着镜子,洗了把脸。 打开厕所门,唐岱在门口杵着,乔水忽然感到很难面对他。他试着抛出新话题,“要洗澡吗?”说完他就差点咬了舌头,他这是留下唐岱了。 “行啊,”唐岱这么回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你这有我能穿的衣服吗?” 乔水从他身边走过,恨自己嘴快,他往卧室走,说:“没有。”唐岱跟上来。 卧室已经被收拾过了,很整洁,不到令人惊叹的地步,但看着很舒服。乔水手贱,指尖抠着创口贴的边缘。他把布制衣柜的拉链拉到底,蹲着看了一圈,从里面随便拿了套T恤短裤。他知道唐岱就在他身后,于是随手扔过去,“没新内裤。” 唐岱忽然按着他后脑勺,揉了揉,声音放得很轻,“知道了。” 乔水愣着,手臂上似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回身拍开了唐岱的手。照理说他该骂脏话的,可他总晃神,一点气势也没有。 雨像要把这座城市淹没了。乔水在小沙发上赤脚盘着腿,因为拖鞋给唐岱了。他磕着瓜子,在手机上看电影,瓜子皮扔在给唐岱倒过水的一次性纸杯里。他把空调关了,摇头风扇偶尔瞥他一眼,把身上的那件T恤吹得鼓囊囊。有时候这风会把他吹懵,人会呆滞一会儿,似乎感官都不大灵敏了。画面有一块没一块,台词听得也断断续续。 他在看《逃出亚卡拉》。 监狱的心理医生问:“你童年的情况怎么样?” 伊斯特伍德回答:“很短暂。” 唐岱从浴室出来,上衣拎在手上,没有穿。水淋淋的身体,在空气中,他们互相看着,唐岱问他,“有毛巾吗?” 乔水说:“甩甩就干了。”他从了无生趣中醒来。他想,唐岱变了好多,可还那么好看。 唐岱真的开始用手抹身上的水,甩开,往风扇和乔水所在靠近。唐岱问:“在看什么?” 乔水戳了戳手机屏幕,回他:“农广天地。” 去往卫生间的路上,乔水干燥的脚丫子对那双被唐岱弄湿的拖鞋嫌弃得不行。 这小地方,没做干湿分离,乔水探头看了眼架子上的报纸,像被人重新塞过,卡的位置很合适,也没怎么沾到水。 乔水忽然想叹气,他想不通为什么。调水温,冲澡。乔水洗得慢腾腾的,终于开始往心里装别的事儿,又快到交租的时候,他得尽快找地儿炸薯条了。馄饨五块,炒饼七块五,一共十二块五。他想的全是这些,乱八七糟。 从水汽腾腾中出来时,乔水只穿了条内裤,他打开门,正看见唐岱的背影,穿着衣服,在大门那儿,门半敞着,接外卖。虽然送外卖的没进来,可乔水觉得好窘,想闪身退回,唐岱甩上大门回头就看到他。 唐岱踩着穿来的鞋,鞋帮后面被踩扁了,没穿进去,走路趿拉着,懒懒的,招呼乔水吃晚饭。 乔水一边裸奔,一边叨叨:“真当自己家呢?你明天必须走了,把我衣服搓了就走,听见没?” 唐岱烦他,往他怀里扔了一罐冰可乐,冻得乔水一跳,唐岱拎着一兜子烧烤,也叨叨他,“吃东西吧你,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11 乔水翻箱倒柜给唐岱又拉了一条薄被单,没枕头,给唐岱叠了一沓衣服充数。他俩九点半就躺床上了,乔水从来没这么早关过灯。他睡里面,裹着自己的空调毯,半条腿亮在外面,背对着唐岱玩手机。 一片安静中,唐岱忽然翻了个身,乔水一下子有点毛。果然,唐岱开口问:“你居留证是不是到期了?” 乔水一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关你什么事。” 唐岱的嘴很毒,听出乔水的抗拒,仍接着道:“还是因为你爸的原因被吊销了?” 多年来,P市发展迅猛,前进的脚步一刻不停,一跃成为公认的“世界中心”。这也是全国唯一一个设置居留证机制的城市,以抑制人口过多给当地带来的诸多矛盾与压力。 乔水的居留证确实失效了。 他不是没有离开过P市。他曾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在一个春天,坐高铁往东南去。乔水躺在异乡的床上,骨头缝都发酸,不知道对什么过敏了,身上一片片泛红发痒。他想念自己寄放在陆乙帘家的架子鼓,想念那辆被当废品卖掉的死飞,想念那些名字里有花啊林啊的街道,想念美院的涂鸦墙。他很少想起唐岱,因为会粘连出很多不必要的回忆。 乔水一身骨头硬了这么多年,头回皱着鼻子,因为这么点破事儿想哭,他挤着眼睛,猛眨两下,生憋回去。 孤独一点也就忍了,孤独太多未免太可怕。这是乔水给自己回来炸薯条找的理由。 没有居留证在P市很尴尬,严重点说跟黑户似的,租地偏廉价的房子,找不到像样的工作,连薪水有时都得不到保障。最要提防的是被针对,落警察手里,还得交罚款。那家理发店的南方小伙大多也都是没有居留证的,若哪天被查,就是一锅端。 乔水根本不想和唐岱探讨这些,他觉得这比被唐岱发现他在理发店洗头还不光彩。 “你到底想说什么?想挖苦我也得挑日子,我今儿刚失业,你能不能行行好。”手机上的字一行也看不下去了,乔水想朝着唐岱蹬一脚。 唐岱一句一句慢慢说,不像乔水机关枪一样蹦句子,“我奶奶前两天住院了。” 话题转太快,乔水没反应过来,一时也明白不了,他愣了一秒,不知回什么好。于是参考之前的句式,跟唐岱赌气,挺小声地说:“……关我什么事。” “她着急,让我带个人回去。说不管什么性别什么性子都行。”唐岱的话还缓缓在空气中流淌,翻身的时候,床嘎吱响,“我正愁这事儿呢,这不,今天就撞鸟屎运了。” 乔水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手机被搁在枕头边,屏幕向上,光朦朦胧胧照亮一片。他觉得自己特别僵硬。 “怎么样?你帮我这个忙,进我的户口本,我帮你拿居留证。” 乔水感觉自己被棉花砸头,他伸不动拳头,可他挺气。他真的蹬了一脚唐岱,“你什么意思?” 唐岱往里挪了挪,凑近他,脑袋几乎要挨到他枕头的边沿,他话音清晰道,“字面意思。我们,结婚。” 乔水感觉自己仰头看钨丝灯泡时回想的东西全乱套了。它们不断缩小,缩小成片影。他想起孤独,无尽的孤独,和他这两年来混沌的幻梦。逻辑很难构成完整的链条,思想活跃地跳跃着,有一团力气,正在肢解他的索然。翻涌热烈,又归于平静。 他按灭了手机屏幕的光亮,空调毯被蹬到了墙根,乔水在半空中跷着二郎腿,又放平,他说话时不躁也不恼,“唐岱,怎么着,你要拿我冲喜啊?” 唐岱又想乐了,把自己身上的被单掀到乔水身上,风扇呼呼呼地转到了这一面。他靠他更近,扶着乔水肩头,乔水浑身紧张,唐岱只是在他耳边说话,有热气呼过来,“你无家可归,我要一个家,就这么简单,为什么不?” 12 夏天的太阳很早冒头,房东的窗帘短了一截,光亮无孔不入。 卧室里的那张床比普通单人床稍大些,又比双人床更小。唐岱不是有意挤乔水。是那个人晚上怕热,要贴着冰冰凉的墙,于是中间留的空隙很大。从床边滚下去就是躺水泥地,他没有不往里睡睡的道理。 乔水的睡相多少年如一日的差。空调毯已经悬了一半在床尾,薄被单被绞在两人中间,乔水搭了半条胳膊一条腿在唐岱身上,唐岱的脑袋在乔水的枕头和那一沓衣服之间的凹陷处,大概一个姿势睡惯了,他朦胧着挪动一丁点,乔水就会朦胧着慢悠悠跟过去。肉贴着肉的地方,是更高的温度,和黏糊糊的触感,蹭都蹭不动。他们像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徐徐交换着呼吸。 “你怎么还没走。”日上三竿,没闹钟的折磨,乔水睡得昏天黑地,醒来转头看见身旁的唐岱,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 唐岱正玩手机,拉的是他的充电线,身上还是他那件衣服,整个人清清爽爽,明显已经洗漱过了。 唐岱看了他一眼,接着看手机:“雨下了一整夜,衣服还是潮的。”这确实是个理由,可唐岱说得轻飘飘的,显然不把它当什么正经事,他靠着床板,对乔水开吐槽,“你家里以前是不是满床的毛绒娃娃啊?” 乔水俩手支着床,支起上半身,还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像被人吸干精气,他疑惑地眯着眼睛,大脑运转不过来,没听懂唐岱什么意思,“啊?” “一睁眼,你胳膊卡我脖子上,大腿压着我小腿。想把你扯开还呼哧呼哧喘气跟我急,我蹬了你一脚,你还闭着眼睛蹬回来。你怎么那么虎啊?” 乔水根本听不下去,他皱着眉头,下意识摆出凶相开防御,手拽了一下枕头角,似乎要使用武力了,但又觉得理由不充分,作罢。“我睡着了我哪儿知道,还不是随便你怎么说。” 唐岱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两下,反过来给乔水看视频,用前置录的,唐岱的视角,镜头从他俩的下巴颏一路划向脚踝,结尾处镜头轻微抖动,有细小的“咯咯”声,应该是唐岱在偷笑。 乔水简直看得气急败坏,手抻过去,想去摸暂停,不小心划到下一项,是张照片,拍的是他后颈的小闪电。 唐岱把手机收回来,也看了一会儿那张照片,还挺坦荡的,一点儿没有偷拍别人被抓包的窘迫。他摸着自己的后颈,像是在强调那印记同样存在一样。这乔水是知道的,他在理发店就看到了。 唐岱说:“你当时态度那么绝,我以为你会把它弄掉。” 这话看着像暗讽,经由唐岱之口说出便不是了,乔水想起那个秋天的银杏,整个世界都是暖色的遗憾,它们被风卷得轻轻落下,唐岱吐字也是轻轻的。 乔水用手指揉眼角,懒懒散散的,其实是为了掩饰一些更复杂的情绪。他不是心虚,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觉得倘或自己觉得这事儿很难应付处理,那不如当无事发生。 “弄掉不疼啊,不要钱啊。再说了,要弄掉也是你弄掉,为什么一定是我。” 他说着说着,困乏地又倒回床上,大有再睡一觉的架势。 唐岱右手拍了拍他脑袋顶,手指蹭他硬硬的发茬。“那你准备搬家吗?” “搬家?什么搬家?”乔水真烦唐岱摸他头,从以前就这样,就显他岁数大似的。 “昨儿你答应的可不能反悔,”唐岱似乎对乔水的犯浑早有预料,他晃了晃手机,“我早上才跟我奶奶汇报完,你现在反悔,让我上哪儿找个便宜群演去。她要知道我唬她,到时候又急眼。” 这理由太没劲了。十分之没劲。可乔水被制住了,他竭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在荒唐的开场白后,他们还零零碎碎聊了些什么,聊了很久很久,聊得乔水困了,唐岱说话时,那只修长的手在黑暗中似乎摸了他的耳朵,他迷迷瞪瞪就着了。于是关于那些,就一概想不起来。 “你别坑我了,昨儿我喝多了。”乔水防卫地朝墙那边靠了靠,背冲着唐岱。 “瞎掰吧,昨晚我们吃的烧烤喝的可乐,”唐岱忍不了了,一巴掌拍到乔水的后腰上,“逃避可耻。” 乔水接着往里挪。肩膀一耸,好像要说什么,结果只是呼了口气。他坐起来,从枕头边捞起自己的手机,胳膊肘撞唐岱的大臂,憋了句“加个微信”。 时隔六年,唐岱再次收到来自乔水的讯息。 他们之间是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乔水认真地低头打字。 乔水发给唐岱:“我总寻思你是要骗我。”换行。“我的坎儿还没迈过去。” 唐岱也低头回他:“为什么这么想?” 乔水又发:“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很好。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后来你离开P市,常楚遥也转校。我总觉得自己被你蒙骗了,现在也觉得。”他思考了一下,在唐岱还在输入时,又手快发了一行,“我恨不得把借你的钱都变成冥币。我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这话说得太狠了。饶是唐岱深知乔水为人,心口也不免有些堵得慌。 “那在你心里我还有一点儿好吗?” 乔水想了想,打:“有很多点儿。”后面紧跟着,“不然你现在也不能跟我一屋呆着。” “那你还恨我吗?” “有一点儿。” 他们各自拿着手机,姿势从端坐变得有些局促,唐岱抱了团被单在身前,乔水倚在墙上,都特别安静。 唐岱:“我没想过骗你,从来都没有。这些事儿我以后慢慢讲给你。那一点儿恨保证也不会有了。” 乔水:“昂。我后来回去看过。咱们吵架的地方。墙上的字被铲了,贴了好多广告。包小姐,办证,开修换锁和通下水道的。” 唐岱:“其实十七八岁最不适合谈最重要。” 乔水不动脑子,回话也快,“什么时候都不适合。” 唐岱:“你别那么快下结论。”他慢腾腾按着屏幕,“可以先和我结婚试试。” 乔水的心又高悬起来。他不懂,对着唐岱,他的情绪永远比不对劲还更不对劲。 青春的旧事很难一笔勾销,可旧事比旧报纸还脆弱,它们被揉碎搅和,泛黄的暗淡也变斑斓。 乔水两边膀子都紧张地发软,靠着墙,想着自己怎么也要出息一回,于是敲下最后一句。 “结吧结吧,当结义了。” 13 这是唐岱赖在乔水出租屋的第五天。期间他们一起去民政局办了手续,回程时还顺路买了袜子内裤。 一起吃住久了,唐岱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那点蔫儿坏在乔水身上使了个透彻。乔水偶尔也会气急败坏,叨叨他,“怎么回事啊你,跟我一样没工作吗,一天天没事做啊?” 唐岱岔着腿,在马扎上坐着削苹果,完美的一圈皮,下面有垃圾桶接着,他特讨嫌地说了句自己主业收租,副业才搞搞设计,最近没什么大项目。 唐岱就坐在那个狭窄的客厅里。斜对过去的卫生间敞着门,乔水正在里面搓衣服,也坐在小马扎上。他的手天天被强行抹护手霜,到现在差不多好全乎了。大塑料盆里装了满盆的衣服裤子,有他的,还有唐岱穿的他的。乔水抓了一把洗衣粉撒进去,手心里热乎乎的,他一边吭哧吭哧搓一边想,讨厌死了。 “你别嘀咕我。”唐岱说,手里给那颗苹果做收尾工作。 乔水埋头苦干,卫生间这边闷闷的,下午五六点让人昏昏欲睡,他抬手用小臂蹭额头,汗流下来有点痒,他气哼哼地反驳唐岱,“我他妈没嘀咕你。” 唐岱站起来,他也学乔水打赤膊,只穿了条大裤衩,就这么拖着步子朝乔水走去,“心里嘀咕也不行。” “嘿你手挺长啊。”乔水嫌他管得宽,想翻他白眼,又觉得幼稚,把手里起泡泡的水甩进盆里,并没有对唐岱发动什么实质性攻击。 削好的苹果被杵进他嘴里。 一个不规则球体。可乔水心里只想得到“杵”字,唐岱好狠啊,磕到他大牙上。可他心里还特别感动。 他咬了一口,浑身的刺儿软了,跟唐岱说:“岱崽,我夸你呢。” 唐岱看他这熊样就想笑,“崽你大爷。” 这房子朝向不好,一束光不知要怎样七扭八拐才能来光顾光顾。闷闷的,漫长的午后。他俩都犯困。 唐岱就这么站在乔水身后,如同一个自动旋转烧烤架,转着圈给乔水喂苹果,乔水就那么苦哈哈地搓衣服,脸皮薄得不行,气都不好意思撒,琢磨攒到下次攒个大算了。 忽然,唐岱空着没事做的手搭在了乔水的肩膀上,乔水无意识坐直了些,但不很明显。夏天就是这样,人都不爱多穿衣服,有种表象的亲近。该怎么形容呢——这样的原始似乎也不好,容易让乔水想起裸奔的浑身长毛的野人。 可唐岱体毛一直都很浅,胳膊上只有一些茸毛,细小的,在光下仿佛半透明。 唐岱的手随意地搭着,指尖懒懒地摩挲过他的锁骨,虚虚扣在脖子上——头和身体连接的地方,唐岱手心的那一点点湿热笼罩着他的喉结,并没有碰上他,可他觉得很痒。 “欸,你准备什么时候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乔水拿后手肘别扭地抵了抵他,示意他走远点。“……干嘛非得住一起。” 唐岱也撞他的手肘,示意他认真洗衣服。“我家里人还没见过你呢。糊弄也不是这么糊弄的吧。”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经向上摸到下巴颏,准确来说,是双下巴所在的地方。乔水吃得不少但爱运动,那儿只有一点点软肉,唐岱逗大猫似的挠着玩。一下一下,黏糊糊的,空气也是黏糊糊的,乔水的汗融化在呼吸里。 乔水洗衣服的动作越来越慢,他挺不自在的,没顺着唐岱的话接,后脑勺向后使劲撞了一下唐岱,“再折腾我我起来干你啊。” “起来?”唐岱拐着音问他,又低又懒的那种问法,那只手按住乔水有些潮湿的脑袋顶,乔水太爱出汗了,像水做的,他挺着腰顶过去,那话儿正抵在乔水那一截后脖颈,隔着裤子,他蹭了又蹭,感觉到乔水忽然僵直的身体,感觉到脊柱上支楞起的那一小块骨头挤压着它,唤醒它。 他脑袋里倏忽晃荡过许多乔水骂脏话时的场面,撇着嘴火冒三丈,大半圈耳廓都是红的。如同此刻。所有这些,和他另一些低俗的遐想。 唐岱还跟开玩笑似的,小声同乔水说:“看谁先起来。” 14 乔水的初吻丢失在八年级。一个扎着单马尾的高个儿女孩,在偏僻的巷道后面,阴天,他们嘴角碰着嘴角。他心里不把那当作吻,因为太闹着玩了,回忆起来都是模糊的,如同隔着毛玻璃。但当别人问起他时,他仍会把这当成自己经历的一部分,像所有乖张自傲、拼命生长的大男孩儿一样。 所以当唐岱在那个夜晚问他“你初吻还在吗”时,他逆着路灯脚下发飘,满嘴都是酒精的苦涩,回答“不在了,早不在了”。 唐岱捏着一枚磨旧了的五毛硬币,在背后捣鼓了一会儿,放在乔水面前,让他猜在哪只手。 乔水看东西都重影,没猜对。拐进胡同时,唐岱一把拉住他,他被撞在砖墙上,摸到墙缝里长出的一簇草。 “操,我怎么又输啊。”乔水喝多了话密,叨叨不停,“还想问什么?嗯?我家底都快给你交干净了。” “不想问了,”唐岱抓着他胳膊肘,“大冒险玩吗?” 乔水靠在墙上,眯着眼,睫毛不长,但很密,数也数不清,颤着,他说:“不裸奔就行。裸奔不文明。” 不算安全的暗处。 唐岱一只手摸他脖子,虎口卡着他的下巴颏,低头,亲他。 也是嘴角碰着嘴角,而后唇瓣磨着唇瓣。很多很多酒味儿。乔水仰着头呼吸,指尖在砖缝间摸索,颗粒状的水泥摩擦他的指腹。 唐岱在他微张开嘴时伸了舌头,舔到了他的舌尖,蛇一样,探进他口腔。那是种陌生的感觉,是乔水从未经历过的。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唐岱。察觉到唐岱的发丝抚过他脸庞,乔水在一瞬间头皮发麻,胸腔内有熊熊燃烧的火焰。 唾液搅弄时的水声断断续续钻进耳朵里,唐岱把他完全按在了墙上,乔水硬了,他屈腿顶开唐岱的压制。肢体间暗暗较着劲,亲吻也是,乔水想稳住心跳,干脆咬住了唐岱软绵绵的嘴唇。 漆黑一片的夜晚,无星无月,天地朦胧得像长在一起。 他俩还互相揽着,那不像拥抱,比拥抱局促很多。乔水极快地勾了一下唐岱的舌尖,舔过去,舔完又嚣张地吮吸了一口。 周围好安静,连风声也听不见,乔水又慌又快活。他无厘头地想,风雨来时就是世界在做爱,风声是混乱的喘息,雨声是难舍难分的舔吮。他又想,雷电呢,那雷电是什么,是这一刻冲向脊柱的酥麻吗,他想不出来了。 乔水觉得自己完全上头了,也根本不盼自己酒醒。可理智回来的又尤其快。乔水软在墙上,摸过唐岱腰侧的手一点点向上,按着唐岱肩膀,让两人分开,压着爆表的心率,他故作轻松,“得了啊,再来我该射了。” 以往唐岱听他说浑话总会轻轻笑,这次却没有。唐岱的手压在他敞开的领口,掌心摸着突出的锁骨,乔水真的喝多了,听唐岱说话像经过某种奇怪的再加工,“这和你的初吻比,哪个更爽?” 当然是这个爽。乔水的脑子不假思索,可他什么也没说。他觉得自己开始发酒疯了,开始瞎想了。唐岱根本不像会问出这种话的人。由此,乔水甚至觉得这个缠绵的吻也是假的,可他的勃起是真的,舌尖和嘴唇遗留的触感也很真。乔水于是认为唐岱很像他生命中那个连接现实和幻想的人。唐岱应当不完全是现实,也不完全是幻想。 15 沾着泡沫的衣服还没被清干净,扔在盆里。乔水手心里也都是细小的泡沫,在盆沿一下一下揩。 乔水只愣了那么一下子,开口时语气还特酷,冷冷的,“别开我玩笑。” 唐岱一点没跟他客气的意思,“我就是来劲了。”他又碰着乔水后背,蹭了一下,那触感特别明显。 乔水被犯起浑的唐岱唬住了。他骂:“唐岱,我警告你,滚啊。” 唐岱把吃了大半的苹果扔垃圾桶里,在乔水旁边蹲下,手探过去揉了一把乔水裤裆里的东西,跟他一般儿精神。“你自个儿什么样啊你警告谁呢。” 乔水拿膝盖撞他,“老子不硬就这样,你服不服吧。” 唐岱蹲得特别稳,偏头看乔水,乔水也看他,也不怵。唐岱说:“服。服的话您提供手活服务么。” 乔水这次真有点傻了,他声儿低了点,“别在这儿跟我闹,有问题自己解决。” “你不用手帮我,我自撸的时候就意淫你点别的。”唐岱忽然笑了,眼睛很亮,他小麦色的肤色衬得一口牙很白。乔水每次看唐岱这么笑都觉得特别纯特别治愈。他刚到嗓子眼的脏话都咽回去了。 真讨厌啊。为什么要笑着说这些乌七八糟的话。 乔水觉得唐岱就是在磋磨他,唐岱的坏是根儿上带的,可偏用一副好皮囊做了伪装。 “懒得理你。” 唐岱的手摸着乔水后脑,凑近的时候乔水差点以为唐岱要亲他,他刚要躲,才意识到唐岱似乎只是要嗅嗅他鬓发。 “行,这是随便的意思?”唐岱说话时的吐息也离他好近,“我可憋好多天了。” 乔水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情况。 洗干净的衣服在卫生间里沥水,唐岱离开后没人打扰他,他便效率极高。乔水站起来时腰酸,小老头似的捶了捶。小小的屋子几步就能走到卧室,卧室的门掩着,就漏了不到一拃宽的门缝。 唐岱真在他床上自渎。 他仰着脖子,直着,像某种濒死的动物,却没有过分的叫声。他屈着腿,一手支在床上,一手握着那根不住地抖着腕子。唐岱的裤子只褪了一半,肚脐向下有一小丛体毛,那手从根部摸到顶端时身子会不明显地抖一下,他皱着眉头,那张漂亮的脸浮上几分若有似无的痛苦,和着逐渐急促的呼吸,性感到极点。 在唐岱之前,乔水从来,从来没有这样去欣赏评价过任何一个同性。 最主要是,他也没看过别人当着他的面自渎。 乔水站在门口,刚压下去的感觉又反上来。小腹热腾腾的,他想别开眼,可他一想到唐岱的话,一想到唐岱可能正在脑子里如何羞辱他,他就忍不住发怔。像是痴呆了,漫无边际地蹦出些荒唐的念头。 如果不是手活,唐岱又会要他做些什么呢?吻吗,口吗,还是做爱呢。 16 门外的乔水像个呆瓜。 唐岱的手在撸动时晃出了残影,晃得乔水眼花。就在他的床上,唐岱正打飞机,懒懒地歪着脖子,抿着嘴唇,所有难耐隐在不稳的鼻息中。 赤裸的成年男性的身体,健壮,结实,生机勃勃。 这样回忆起来,乔水发现他对唐岱的裸体原来是陌生的。记忆中的唐岱大多数时都是得体的,话也很少,他身上有让人安心的气质,可灵魂里多的是蠢蠢欲动的反叛。 唐岱闭着眼睛自渎时,乔水开始在脑海中想象唐岱曾经的长发,柔软的性感的武器,黑色的瀑布,流淌在他光裸的肩膀、前胸,发尾会随着这样下流的动作轻微摆动。 这些是他从前从未想过的。没有想过,以至于在以后——那头长发越来越短时,会隐隐有些遗憾。未免太过低俗的遗憾。 “呃……”很短的吐字,续在后面的呼吸却很绵长。 唐岱的手紧紧包住那处,在胸膛剧烈起伏数次后,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像炽烈的云朵。 乔水倚在门框边,在唐岱的注视下,他的鸡皮疙瘩从大臂起到小臂。 可这一时刻,如同他在理发店认出唐岱时一样,他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该闪躲。乔水还定定站在那里,心海翻腾着,却沉默不发一言。 奇的是,唐岱被这么盯着,也根本没软。他用掌心磨了两下顶端,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那张总是漠然的脸,染上了点情欲的色彩。 乔水想,那一定是很生动的一笔,唐岱变得如此鲜活。 在愈加急促的喘息中,唐岱仰着下巴,浑身的肌肉都好似绷着了。乔水忽然很不舍得眨眼睛,他想不出为什么,觉得自己犯神经。 紧抿的唇忽然开了一道缝。开口是沙哑,沙哑地扰乱他。那一声低得模糊难辨,仿佛融进了吐息,成为呻吟的一部分。 “乔儿。” 跟在姓后面的儿化音,变得又软又轻,他微张开嘴,再也没抿上,一口口呼吸,任由那个称呼成为他隐秘的咒语。 唐岱看着乔水,无比享受地汲取空气和快感,某一刻,腰明显地动了动,他射了。精液一股股打在掌心,被唐岱摁住,只有一点点缓慢地从指缝中流下。唐岱扯了枕头边的抽纸,擦手擦屌。肩膀卸了劲儿,呼气,很像乔水吸烟时会做的动作。 屋内,唐岱随意地套上了裤子。乔水把门完全推开,走进去。 “你丫真不跟我客气啊。”乔水看唐岱把那几张包了精液的抽纸揉成团,准确投掷进床边的垃圾筐里。 “你同意的。”枕头被竖着支在床头,唐岱舒舒服服地靠着,语气里有种满足的愉悦,“我又没弄脏你的床。” 乔水在床边坐下,踢掉了拖鞋。旁边还有一双和他款式相同的,新买的,唐岱的。 他们是一家人了,真奇怪啊。 “你什么也不能弄脏,因为我不会再帮你洗了。” 乔水也拿了一个枕头垫在背后,他看着天花板,静静等这场梦醒。 他想,一辈子就该是很多梦织就的,人们是一个个双脚离地的魂灵,很少有人的脚尖能碰触到土地。 他拿着那张旧报纸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是没能劝服自己,接受这梦是如何的真实。真实得像所有他度过的自以为无法度过的日日夜夜。 “弄脏了我也可以帮你洗。” 这话说得又懒又慢,似有些深意。乔水回过神来,忽然感觉到唐岱摸上他肩颈的手,那力度很微妙,让乔水觉得他在唐岱的手下不是实体,而是线条。 他蓦地转头,发现唐岱在盯着他看。 那手没再摸下去,只在乔水的肩头轻拍,“你最近是不是也憋狠了?”大裤衩藏不住下半身的反应,唐岱或许是在取笑他,可乔水听不出他语气中有戏谑的意味,“我打乱了你的频率了吗?” 乔水满脑子都在回避唐岱触碰他皮肤时的感受。唐岱干燥的手掌,在很多年前拉着他,穿过艺术园区拥挤的人群。唐岱的掌纹让他兴奋,也让他平静。 乔水满不在意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转开脸,不再与唐岱对视,慌乱中起头只是一声轻嗤,“你当做实验么?这事儿讲什么频率。难道还要翻黄历择吉日吗?当然是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 唐岱的手指摸着乔水手臂上突起的筋,沿着走势划了一会儿。乔水痒得要命,收回手,被唐岱抓住手腕。 “玩游戏吗?和以前一样。”唐岱的侧脸太精致了,短发显出他清冽的气质。这样遥远,又这样蛊惑人心,“看你能不能猜对。” 乔水用手腕和唐岱较劲,他问:“猜什么?” 唐岱面不改色地说:“猜我撸管的时候在想什么。” 乔水手上一下没了劲儿,愣了,他想起自己站在门外时无边的遐想,怀疑唐岱跑进了他正在生锈的大脑里。 17 太阳即将爬升到最高的地方。卧室里没有开灯,他们像空调房里延迟融化的冰激凌。 “你又输了,乔水。” 乔水感到视线朦胧一片,有人翻身而起,唐岱的手覆在了他的眼前。乔水凭感觉下意识抓住唐岱的另一只手——那只试图扣住他肩膀的手。 “没有凭证,随便你怎么定输赢。当然是我说什么都错。” “不是的。” 唐岱暗暗发力挣开乔水的手,顺势握住他,虎口与虎口交错握住,并没有十指相扣。十指相扣太亲密了。 眼前是昏暗,漏出点点亮光,让乔水想起那个陈旧的夜晚,他们在胡同里,不太娴熟地剥夺彼此的呼吸。 有一瞬,唐岱的鼻尖蹭过他冒起薄汗的鼻尖,滑腻的,乔水的动作与思想脱节,他微张开嘴喘气。 唐岱坐在了乔水的大腿上,忽然压下去,他们都没穿上衣,就这样胸膛磨着胸膛,他们都热腾腾的,有点黏。 难受,太难受了,乔水厌恶夏天。 唐岱就着最近的距离,用湿润的嘴唇碰乔水的,缓慢地碾了一会儿。乔水似有抗拒地要别开脸,他就叼住,咬了一口。 乔水痛得“唔”了声,大概是咬破了,唐岱舔着了血腥味。 “输了就给我受着。”唐岱紧紧捂着乔水的眼睛,有时手挨得太近了,能感觉到乔水的睫毛扑闪着反复划过掌心。乔水在紧张。 “你以为我还十几岁吗?”乔水这样问。尾音全被吞进吻里。唐岱的舌尖舔过他的上颚,亲得很凶,他很难有什么间隙合上嘴。他们的手还握着,指缝里湿漉漉的。 唐岱拉着乔水的手,拉到乔水的腿间,那鼓囊囊的,顶着。 “我来告诉你我想的是什么。”唐岱的手并没有碰乔水的性器,只是将他引过去,引他将手伸进裤子里,“我说给你,证明我没有随便定输赢。” 乔水的手掩在短裤里,摸着阴茎,没有动作。他被唐岱牵制,沉默地保持着坐姿。 “手伸进去的时候,我想起你在桥下恶狠狠地跟我生气,可你一句脏话也没骂。你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了。你走进桥洞里,黑漆漆的,我想冲进去揍你。” “我冲进去按倒你。这时候你就没劲儿装酷了,你骂我了,骂得很难听。你被我掐着脖子按在墙上,还是不服输,我按着你的肩膀强迫你蹲下,然后解开了裤子。” 隔着布料,唐岱的手盖着乔水的手,很慢很慢地动,乔水僵直的身体抖了一下,大腿的肌肉紧绷。唐岱低语时的热气喷在他耳畔。 “我捏着你的脸,操进你嘴里,一下一下顶进去,想让你给我做深喉。你什么也骂不了了。你挣扎时,我就揪着你的头发威胁你。” “你的背应该是抵在墙上的,我在操你嘴的时候想的一定是把你钉在墙上。因为你挣扎起来太麻烦了。” “乔水,你的嘴又热又湿,比接吻时还可爱,舌头不知道放在哪里,就到处乱舔。 “舔得我想射。” 唐岱一点轻轻的鼻音像钩子一样钩住乔水的心脏,他哈气像低吟。 腿间的动作越来越快,掌心用力地搓着硬涨的阴茎,乔水仰着脖子,腰麻了,他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了。龟头从松紧裤腰带边露出一点,狰狞地勃起着,像到了极限,红得发紫,马眼张阖。 “不过我没有射进你嘴里。我扒了你的T,从下往上,卡在手腕上,绑住了。” “原来你哭了。我试着用被你舔过的屌拍了拍你的脸蛋,太爽了,心理上的,你又开始用那种要杀了我的眼神瞪着我。” “我按着你的脖子,在你眼前一直打手枪,你闭着眼睛骂了一句,我就射了。” “你的嘴唇,下巴,还有胸口,全部都是我的东西。” 一句一句,乔水满脑子充斥着另一个人对自己下流的性幻想,握着性器的手越收越紧,不断上下上下地抚摸撸动着,他感觉自己的内核在发热,他随时会在这八月里燃烧殆尽。 他难道不该说够了吗。 “我拉你起来了,你的手还被绑着,没办法推开我。” “乳白色半透明的精液流过你的乳晕,被我抹掉了。你的乳晕只有小小一圈,现在和乳头一起变得湿乎乎了。我真喜欢你的胸,胸肌鼓鼓的,乳头总是立着,太色了。你吼着跟我说够了,到此为止。” “本来确实是这样的。可你这样说出来了,我就一点不想照做。” 忽然,唐岱的手指真的抚上了他的胸口,出了汗的指缝,食指和中指,夹着他一边乳头。那刺激太强烈了,且并不来源于他的手。乔水终于有了些明显的要挣脱的意识。他的身体动起来,迟缓地扭动,唐岱便拧他,他低低地吼起来,持续地张着嘴喘粗气。 “我低下头,舔了你的胸,咬你的乳头,吸吮它像用吸管吸吮盒子里最后一丁点酸奶。像你可能对待喜欢的女人那样对待你。你比我想得还下流,在空荡荡的桥洞里被我咬得呻吟,我听见起起伏伏的回音,像你一直在我耳边叫一样。” “我从不知道我的精液这么腥——我就真的装不知道,我一边吸一边告诉自己,那是你的奶腥,是乔水的。” “呃……呃嗯……”乔水的热从内核里慢慢向四肢蔓延,他的大脑逐渐放空,只有下身的快感来得特别清晰特别凶。 他完全丧失了暴躁的能力,在黑暗中,他一边快速捋着阴茎,一边用空闲的左手扒唐岱揉弄他胸肌的手。 “我想的就是这些。其实还差点,我还没脱你的裤子。尽管我早知道你的屁股又紧又翘。” “到这里的时候,你就站在门口了。” “看着你的脸和你的身体的时候,那些就好像全成真了。太爽了,我就忍不住射了。” “我的幻想里并没有干你,你猜错了,乔水。” 覆在眼前的手忽而挪开。 乔水看见那张脸,眉眼嘴唇,全是记忆中的唐岱,他就是唐岱,闯进他十七岁的唐岱。 好多年里,乔水都没有见过比唐岱更好看更让他惊心动魄的人。 穿过大脑的白光,一点情感的触动推动着他的欲望到达顶峰。乔水的脚后跟用力地陷进褥子里,射出来的时候意识迟缓,阻止的动作已来不及,浓稠的液体沾在裤子上,被单上,和唐岱赤裸的腰腹。 18 被乔水弄脏的床单没人愿意洗。 唐岱和他平躺在床上说,走吧,跟我走吧,我家有洗衣机。 那晚乔水做梦。梦到一棵好大的无花果树,和他小时候看到的那棵特别像,那时他只是站在树下,得了一点荫蔽,因为好奇摸了一片叶子,皮肤就变得痒痒的,让他很是受了一顿折磨。 翌日,唐岱开始帮乔水收拾行李,准备搬走。乔水的行李很少,一副随时可以离开去往任何地方的样子。唯一一个大件就是阳台上的那套架子鼓,上面盖了布,因闲置已久,已经蒙了层灰。 唐岱难得有些惊讶的情绪,问:“你放这儿不怕受潮吗?” 乔水正蹲着整理衣服,手里胡乱叠一叠,就一股脑塞进口袋里,听到这话时,他偏头朝唐岱那边看了一眼。他看过,又垂下眼,说:“无所谓了。” 走时,乔水并没有联系房东退掉这间出租屋。 他在卫生间收洗漱用品时,看到那卷报纸,也没有装起来带走。白天,他没按开卫生间的灯,抬头看了眼旧旧的钨丝灯泡,不久前他还在这里回溯记忆。真奇怪啊,他又要离开了。一直没有根儿一样地飘来荡去,丢掉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不知道下一站会在哪里。 他想,自己拿着那点少得可怜的钱,却还执着地留着这间破房子,大概也是想在面对一片雾霭的前路时,能勉强有个归处吧。 乔水住进了唐岱的家,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 三室一厅。装修风格很有唐岱的感觉,简约,敞亮,白色,灰色,浅蓝色。客厅的桌子上有新鲜的花束,乔水只认得雏菊和满天星。这地儿几天不住人,还能这么有生气,是因为唐岱雇了阿姨。 对了,屋里还养了两只王八。 唐岱在乔水动手戳人家壳的时候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那是巴西龟。” 乔水收回手,观察了一会儿,屈起中指,不以为意地用指节敲了敲水缸,隔着玻璃骚扰人家,哼哼着说:“今晚喝王八汤。” 回到家的唐岱做事明显得心应手起来。他甚至还为乔水做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拆了一包榨菜,放在小碟里。 其实这一年多来,因为怕饿死,乔水对厨房里的事儿也勉强懂了些。但唐岱乐意忙活,他就坐在餐桌上玩手机嗑瓜子,没有一点要参与劳动的意思。餐桌上的花瓶里插了康乃馨。 木筷子戳进饭里,乔水铲了一口塞嘴里,夹生的。西红柿炒鸡蛋里鸡蛋带了碎壳儿。 乔水把那一丁点碎片掂在舌尖上兜了一圈,在吐出来和咽下去里选了后者,他嚼吧碎了,吞了,跟自己说当补钙了。 整碗饭也下肚了。乔水瘫在椅子上揉肚子,一脸操蛋。硬了吧唧的生米粒磨不开,全卡在后槽牙里。 唐岱挺较真地问他:“怎么样?我好久没自己炒过菜了。” “还行。”乔水悄默着用舌头顶后槽牙,那米黏得死紧,他受不了地说,“那什么,晚饭我来吧。”他真怕唐岱毒死自己。 “行啊。”唐岱点点头,“你的居留证办下来了。可以做点你想做的事了。” 乔水闻言,掀起眼看早已放下筷子的唐岱,灌了自己一口凉白开,“噢。找工作应该要点时间,我这部分的房费和生活费先欠一下。” “房费就不用了。我住房子不要钱。生活费你交点吧,做饭也能抵账。”唐岱低着头,拿起筷子,用筷子头漫无目的地划拉碗底,“也别算太清楚了,毕竟咱俩也是一个户口本的关系了。”他说这话时,轻轻的,不像在交代什么重要的事。 乔水脑仁一下子又有点木,他想挤兑唐岱,可没等他回话,唐岱又问他,“所以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去见我家里人?” 乔水这几日莫名被养出了些精气神,不再总是陷入漫长的颓唐。他看着餐桌中间的那一把康乃馨,周围还有浮动的饭菜香,内心一片平静,一点视死如归的感觉都没有,他开口时也是淡淡的,轻轻的,“你去通知吧,什么时候都行。” 唐岱不再嚯嚯自己的筷子和碗了,他手里转着手机玩,观察乔水,“怎么了。一副认了命了看破红尘的屌毛样。” 乔水支着下巴,花束的高度正好,并没有挡住二人的视线,他忽然觉得这一刻很微妙,笑了下,“在想晚上怎么给你做乌龟王八汤。” 19 住进唐岱家的第一晚,他们分房睡。乔水跑马了,醒来内裤潮得要命。 他被晨光唤醒,现在是早上七点。他的作息真是越来越规律了。 乔水的身体适应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很诡异,室内温度恰到好处,不热也不冷,空气里不是轻微的霉味或潮味,而是清香,被褥也柔软,很容易产生有关阳光和水的联想,让他忍不住缩在被子里动物一样蹭了蹭,舒服得打颤,从头到脚,像抖毛。 他有一刻想过要爬起来检查空调下的塑料桶里的水有没有满溢出来,那地方是贴着墙根的,如果不及时倒掉,水满后流出来会打湿墙根,顺着渗到楼下住户家。这样那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发福男人就会气势汹汹地爬上楼,猛拍他破破烂烂贴满小广告和旧贴画的防盗门。 “哐哐哐,当啷当啷!” “有没有人!有没人!你家又漏水了!” 都是这样的声音,还有楼下临街的菜市场叫卖声,车子发动的声音。 乔水抬起胳膊盖住眼皮,左蹭右蹭,此时这些都没有了。 他像瞎掉聋掉了一样,蒙着眼睛装死,在伸懒腰时从鼻间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吟。 这样一来,下身粘腻的感觉就变得更清晰了。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出过这种糗。 乔水把这归咎于唐岱前天对他的骚扰。习惯性从枕头边找纸抽,什么也没摸到,乔水骂了句没有意义的脏话,手伸到下面把内裤扯掉了,扔到了床下。翻身,继续睡。 这次乔水睡得格外浅,他感觉自己很清醒,可梦的内容确实就浮现在他脑海。那些都是他经历过的,以至于乔水没办法分辨那究竟是梦,还是自己没有理由的胡思乱想。 再次见面是在涂鸦墙下,唐岱同他联系变得非常少,乔水暴饮暴食了一段时间,胖了五斤,还拿着之前的板。他好一阵没有换新滑板了,和唐岱认识以后,这项爱好在他生活中的占比越来越小。 没有风的天气,晚上十点多,城市刚入夜。唐岱的一些朋友还是同学站在墙那头,戴着帽子口罩手套,背来的大黑包靠在树坑里,旁边的地上摆了一摊五颜六色的喷漆罐。 乔水和唐岱并排站在墙边,墙上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脚边有两个几乎要叠在一起的tag,是他们俩的签名。 乔水来找唐岱是临时起意。 唐岱没戴手套,藏蓝色薄卫衣的袖口挽到胳膊肘,手腕到小臂上有一小片过分艳丽的粉红色颜料。他戴了兜帽,长发没扎,头发丝从脖领子边儿溜出来,乱糟糟的,乔水强忍住想帮他整理好的冲动。 “上上周你来师大附中了?”乔水问,心里其实知道他最近是常来。乔水还看见唐岱在车边揽着常楚遥的肩膀哄人上车。唐岱和他一般高,却比常楚遥高了一个头,把人揽过去的时候像提溜小猫。乔水看着就来气。 唐岱脖子上的吊坠在路灯下泛着光,乔水心想这个人真是非主流。 见唐岱没什么反应,乔水干巴巴地补充道:“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你的车了。” 兜帽挡了一大半唐岱的脸,乔水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只听见唐岱回他,“对,我去了。”而唐岱的语气口吻总那样,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又是一大段沉默。乔水似乎还想他说点什么,唐岱就接着说:“之前没太记得,我发小和你一个学校。” 乔水心想操他妈,嘴里说“哦”。 在那个夜里,在一整条长长的五彩斑斓旁,乔水一脚踩着板,一脚蹬地,没风就撞出一道风,歪歪斜斜地向前去。唐岱没留他,只在他身后淡淡说路上小心。 夜色不温柔,它笼罩城市,像囚笼笼罩巨兽。 乔水觉得粉墙裂缝了,墙皮也掀开角了。 在所有这些之前,他坚信唐岱会成为他未来十几年乃至几十年乃至一生的挚友。可现在,他满胃的酸水,牙也要酸倒了,他找不到原因。 他去他爸的仓库里拿了一瓶酒,上楼,趁没人发现的时候溜回屋。也不管那瓶多少钱,对瓶吹,满心满腹的强说愁。 ——之前没太记得,我发小和你一个学校。 为什么不他妈是“你和我发小一个学校”,为什么是发小在前。你丫口腔溃疡犯了吗,玩什么惜字如金啊,多说两句会死吗,不说是承认吗,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铁瓷都铁茅坑里了是吧。 他接受不了这个。他说不好自己介意什么,应该不是唐岱的性向,那是因为介意常楚遥吗,那如果换成其他什么人呢,有这样一个人,会这样走进唐岱的生命,他又会怎么面对呢。 乔水心想,全世界都骂自己矫情逼吧,他脆弱得像只一把就能捏死的鸡仔。为什么啊,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 那酒喝得他越来越热,脑袋发昏。仰头时酒液滑出唇角,乔水用手背擦。内唇磕着牙齿,手背凉而湿润,他想起吻,牵手,拥抱,全是些朦胧又不经意的回忆,连具体是哪天发生的乔水都记不得了。这感觉倒也不是恐惧,就是心惊,乔水背后隐隐有些发毛,心脏狂跳。他把高高的酒瓶推到一边去,躺倒在地板上,黑漆漆的房间,他数不清自己的心跳。 那个留着长发,有着敏锐目光,弯起嘴角时会算计人的漂亮男人,带给了他什么。 无边的长夜,潮湿,好奇,驱逐寂寞,依赖本能,与一些不切实际的思想废料。 可这些到如今都像假的。 乔水抬起手,掌心一点点抚过脸颊和睫毛,湿漉漉的,鼻子太酸了,很难受。 他想起唐岱带他拥有的一切新鲜,山岗上升起明月,远方的群星,闪烁在他过分孤独的青春里。他还没和唐岱一起看过海,没看过烟花漫天时,窜上天的光芒映在深深的水里,像燃烧的一小簇火焰。 乔水感到自己对寂寞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讨厌被落下。 小孩儿的世界里,幻想与疯狂构筑得特别快,可倒坍也只在顷刻之间。 乔水那晚睡在地板上,睁眼时旁边的酒瓶子倒了,酒漏出来弄得到处都是。 他睁开眼,下意识往身边摸了好几下,只有干燥的柔软。 手机屏幕显示早上九点。 卧室门被轻叩了两下,挺不走心的,唐岱的声音传进来。 “再不起床早饭就我来做了。” 乔水扶着额头,大拇指揉太阳穴,他心里难受的感觉还没消散,多巴胺作用像迟钝了,他浑身赤裸地趴在灰蓝色的被上,朝外面喊:“你做吧,别做我的就行。” 门外又说了句什么,简短的,咬字不清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门被推开了,乔水连掀开被盖上下身的时间都没有。 空气有片刻凝滞,乔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头向下埋在枕头里装睡。 唐岱先开的口,极不明显地轻咳了一声,“内裤这种东西就不要随地乱扔了。”说完,退出去,顺手帮乔水带上了门。 乔水趴在床上想死,捶了一拳枕头,发誓从今晚开始养成随手反锁门的好习惯。 20 乔水睡的房间里没有卫生间,内裤也得做贼似的拎出去洗。他被刺激得有点精神衰弱了,也不像在破出租屋里那么大咧咧,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才走出去。 唐岱果真在厨房。乔水松了口气般闪身进了卫生间。搓内裤的时候还有点憋屈。他都多大了,还得计较这些,真操蛋。 早饭吃的是葱花蛋和牛奶。味道比乔水想象的强多了,今天没吃着蛋壳。 唐岱其实也没那么差劲。 乔水坐在桌子这头嘬吸管喝奶,餐桌上的康乃馨没换过,白天应该没有人来过。乔水腿长,椅子有点低,腿支到好远的地方,坐久了不自在,他稍动了动,拖鞋踹到唐岱。 唐岱不轻不重地还了一下,“好好吃饭。” 唐岱没用鞋底踹他,而是用脚背踢他的小腿。乔水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有点凉,但很舒服。 这一切都发生在餐桌下,暧昧得像调情。 乔水更不自在了,他挺委屈地把长腿收回去。看到唐岱向后捋了一把额前落的碎发,忽然问:“为什么把头发剪掉了?” 唐岱的手指停在发间,食指和拇指的指腹捻起几撮头毛,沉默着,明显思考了片刻,才说:“觉得不好看呗。” “好看,”乔水立时反驳道,把奶盒推远了几厘米,他直起脊背,“怎么不好看。”他拗得不像夸奖,好似只是单纯地要争执出个结果,以肯定他的判断。 唐岱嘴里还在嚼,咽下去的时候喉结很明显一动,他舔了舔唇角的油。乔水看见一个微小的动作,唐岱的下唇陷下一点点,应该是牙尖咬的,可他看不见唐岱的牙尖,旋即看到唐岱扬起的笑。 乔水收起了一争高下的气势,指节蹭了蹭鼻尖,低头时耳垂红红的。 他觉得自己输了。虽然很不甘心。 P市又开始下雨,急雨,狂风大作。 乔水的伞被吹得整个翻面了,顶脑袋上能接一盆。他站在滴滴答落水的树下,半边肩膀被打湿了,在狂风里试图把伞撅回来。 伞骨和伞面分家了。 “靠。” 乔水两只手捏着伞骨和伞面对了半天,轴得不行。唐岱在一旁,举着伞,用胳膊肘撞了撞乔水的肩膀,要笑不笑的语气,总之很轻快,他说:“欸,笨蛋,过来。” 乔水认为唐岱这一行为纯属拱火。 “不用了。不是就三四百米了吗,走过去就好了。” 他把湿漉漉的肩膀对着唐岱,抬脚就要走进雨幕里,被唐岱一条胳膊卡着脖子拉回来,拉进他的伞下。 “跟我结婚了就听话点,很难吗。” 唐岱勒着他的时候,下巴是搁在他肩头的,又用那杀千刀的气声夺取他的理智。 “怪物吧,成天对别人耳朵喷气!”乔水动作上压根不挣扎了,嘴上不依不饶,“唐岱,我告诉你,我只让你神气这一天。” “是吗。”唐岱轻轻问。 像汽水,密密麻麻的气泡在乔水的心里炸开了,他挺想逃的,可无处可躲。 乔水收起那把伞,伞骨支出去一根,翘在半空里,他妥协地抓住唐岱勒着他的那条胳膊。 “唐老板,破伞一把,记账。” 进屋时,扑面而来的是温暖,还有一股木头的香味儿。 从前熟识时,乔水也只与唐岱父母见过几面,很偶然的几面,甚至成不了一段记忆。这次再见时,他太紧张,以至于话少得可怜,别人以为他内向,就总给他过多的关注,或是善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胳膊,肆无忌惮地数落自己儿子。 说到唐岱的那段非主流岁月时,乔水才有了些明显的反应。他说,“我以前也和唐岱一起涂鸦,他很厉害。他长头发的时候特别酷。”乔水是死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说这么一句话的。 他坐在沙发这边,和唐岱妈一排,唐岱坐在沙发那边,和唐岱爸一排,他俩中间隔了个茶几。唐岱正拎着茶壶倒茶,听到这句话抬眼看他,唐岱妈先看他再看唐岱。 “天,我知道了。我怎么没想到那处呢,你就是小水吧?”唐岱妈特惊奇的样子,还有点欣喜,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唐岱爸端起茶杯喝茶,虽然没说话,但眼珠子也是转个不停,抿了口茶水,挺那什么的啧了一声。 乔水暗暗打了个哆嗦,太酸了。这是个什么名儿。印象中唐岱可从没这样叫过自己。 唐岱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回他妈的话,“就是他。” 他爸终于憋不住总结了,“我说呢,你突然搞这么着急。” 乔水像被牵着鼻子走了好几步,懵圈了。 大门那边忽然响起门铃,唐岱妈反应快,起身去开门。唐岱扬了扬下巴,和乔水说,“奶奶来了。”乔水想起唐岱当初和自己提结婚时说的那些,忐忑得抠手。两人一起往门口去。 “哎呀,臭唐岱怎么回事!小乔怎么淋着啦。欸!你怎么没淋着?”老太太走进来,拐也没拄,头发花白可还泛着光泽,训起唐岱时皱纹一抖一抖的,嗓门却亮而有力,嘴唇开开合合地念叨,特可爱的样子。 她被迎到沙发边上时,乔水都还是蒙的,这和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不是身体不太好吗。 乔水的头发在刚到时就吹过,只是肩膀处的衣料还有点潮。老太太眉头皱了好一会儿,有点恼地瞪着唐岱,和唐岱较劲。唐岱服了,跑从前的房间里翻出件干净衣服让乔水换上。其实哪儿犯得着,乔水又不是小瓷娃娃。老人家疼起人来可太没谱了。 自人进来,这儿俨然就变成了老太太的场子。 生龙活虎,虎虎生威,威风凛凛,乔水都快想不出词儿了,他瞅着奶奶,只觉得迷惑更迷惑。待几个回合后,俩人差不多混熟了,唐岱爹妈去了厨房,他瞥了眼唐岱,才敢悄默着问老太太——虽然他也觉得冒犯了,可他实在忍不住,“您、您身子骨真硬朗,之前听唐岱说,我……” 他话还没讲完。大概脸上的疑问太明显了。老太太人精似的立马猜了出来。 片刻间,老太太扶着沙发扶手一歪,另只手挡着脑门,皱巴巴的小手煞有介事地哆嗦几下,先哎呦一声,声降了,气也泄了,道,“不行了,现在真是不行了。感觉头也疼,脊椎也疼,腰疼,腿脚不好,哪儿哪儿都不舒坦。唉呀,唉呀。”她瘪着嘴,开口时亮出白白的假牙,眨巴眼,像想词儿,“看见你俩,奶奶就高兴啦,这把老骨头也能长小花儿啦。” 乔水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出。这下他去看唐岱时,唐岱低下头不看他。没人救场。奶奶伸手,小小的手握住他两三根指头,他就轻轻地回握,“别瞎说,您健康着呢。只要您高兴,我天天给您小花儿浇水。” 他就是习惯性嘴贫。 谁料那头刚还虚弱瘫的老太太忽然睁圆了眼,又眨巴两下,“你俩天天都一起搞对象呀。” 21 乔水穿唐岱的衣服,不大不小正合适。 他背对着老太太拿博古架上的象棋,老太太看见他后颈的文身,眼睛又亮了,大概这些年来也知道唐岱有个一样的。 一下子来了精神,还喊了一嗓子让唐岱爹妈来围观。乔水这回真活成小媳妇了,问题是他心里除了臊得慌,一点儿气愤也没有。他低着头,怪不好意思的,人家家长就站背后看他俩叛逆小青年整的文身,也不评价啥,就干看。 但乔水知道他们不是厌烦或介怀。因为以老太太为首的唐家家长,让他俩并排坐,还从后面给他俩拍了几张小闪电文身的合照。大概是觉得挺潮挺酷——乔水只能这么想了,他他妈还能想出什么来呢。这画面也未免太诡异了。 乔水端正的小学生坐姿和抓耳挠腮的紧张劲儿太容易让人上心了。 唐岱爹妈活到这个岁数,没点情商靠经验也知道该善解人意了,又跑厨房忙活去了。老太太觉悟倒是不高,但沉迷发朋友圈,一时也就管不到他俩。 唐岱趁这当口,戳了一把乔水的侧腰,偷着说:“他们就这样。你别有小情绪啊。说好今天我神气一天的,今儿没完呢。” 乔水被戳的猝不及防,要不是坐得稳,非得跳起来。“我操,痒死了,说话别动手!我对谁都没情绪,就对你有情绪!”他前两个字消音了,只看得见口型。其他话也都是压着嗓子说的,有气儿出没气儿进的。眼神乍看尖戳戳,实际一捂就化,像硬糖。唐岱很少看见这样的乔水,觉得好玩得不行。 有情绪你又能怎么办呢。结婚真快乐。 一家子吃了很温馨的一餐。 五个人,五菜一汤,让乔水印象最深的就是油闷大虾和可乐翅根。那就是很普通却让他很快乐的味道。 大概是唐岱事先和家里解释过了,也没人开口问乔水家里的事儿。相处一会儿,乔水渐渐也能走出自闭,多说几句。 他和唐岱的性子大不相同。他不是滑不溜手的,和长辈一起也难得少了些焦躁,多了些踏实。他很率真,讲话时不害怕看别人眼睛,他的眼神像早春初融的河水,他使人感到真诚。 饭桌上聊来聊去也都是他们。 原来唐岱真的没和家里说乔水就是从前的“小水”,家长们因此多了很多可问的话,好在当时的经历都是亲切而真实的,乔水根本没有什么要欺瞒的负担,又有唐岱帮衬着,尽管问什么答什么。 唐岱父母总是很善良,也很温柔。乔水那点不稳定的焦虑也能在轻松的谈话中被化解。 这样好的时候,乔水坐在座位上,一边微微笑,一边感到怅然若失。 他是真正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很久不去思考这些。原来孤身一人是会有种被蛀空的寂寞的。他坚强地站在原处,站了好久,谁知道蚂蚁打个喷嚏就让他化成一撮灰。 他该怎么办啊。他只是一撮灰了。他会被四散到哪里呢,他讨厌阴暗的角落,讨厌拥挤的人群,讨厌没完没了的欢歌笑语,讨厌哭泣。可如果他只是一撮灰,这些都由不得他了。 这真像个鬼故事。 这餐饭结束时,乔水察觉到唐岱爸妈显然还对他俩当初的分别有些疑惑,可并没有多说什么,老太太也在这时从纸抽里揪了一张纸,叠了叠,仔仔细细擦掉夹菜时落在餐桌上的一颗花椒和几点油星,说“累啦,快送老骨头回去休息啦。” 奶奶就住楼下,唐岱爸起身去送了。 这晚年轻人都喝了好些酒,唐岱妈发话说别走了,住一宿再回。 唐岱没接话,乔水想了想,酒精让他反应慢了点,但还是点了点头。 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唐岱妈上手换的,压根不要他俩插手。柔软的,很清新的洗衣液味道,乔水躺在床上,小狗儿一样嗅了半天,推测应该是茉莉花香。 唐岱的单人床很大,但乔水觉得睡他俩还是有点憋屈。 唐岱妈本来想把客房也收拾出来的。唐岱这样说:“就住一宿我们就回了。犯不着啊,我俩凑合下得了。是吧,乔儿。” 唐岱的左手摸在他脖子上,轻按他的文身像按他的开关,乔水后劲上来了,虽然不厉害,但有点晕,他顺着唐岱的劲儿点头,说:“嗯。” 唐岱正在卧室里的卫生间洗澡,隔着门板乔水也能听到稀里哗啦的水声。 这是因为进屋后唐岱建议他俩玩cosplay,唐岱让他cos小叮当,乔水就说那你是胖虎。乔水没想到他俩第二个决定洗澡先后的游戏是剪刀石头布。 他小叮当连出了三把石头,输了,所以唐岱先洗澡。 晕乎的人想什么可气的事都是一道坎儿。 乔水感到眼睛涩,连手机也不玩了,就可劲儿想如果他当时让唐岱cos个什么人物,他就能赢了这混账玩意儿。他越想越气越清醒,想明白了,就起来去踹唐岱的门。 “我他妈当时就应该说剪刀手爱德华!” 唐岱洗完了,浴巾裹腰上,走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 乔水不躺了,就杵在卫生间门口。大概嫌不舒服,他脱了裤子,此时上身穿着唐岱那件,下身就一条内裤。 “小叮当。都会用不要我教吧?”唐岱嘴上还在逗乔水,“挂钩上有干净浴巾。当然,反正卧室门锁了,你想光着出来也不是不行。” 乔水利落地脱上衣,唐岱看不见他咬牙切齿的表情,但是听见了,乔水说:“我掐死你胖虎。” 浴室里,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果香的,浓郁的甜味儿。香气顺着冒热气的水流飘上来,飘得到处都是,还有不久前唐岱残留在这里的。它们一样,也不一样。 乔水闻到了,忍不住咂摸了下,好像真尝着了甜一样。他从来不会用这种味道,唐岱应该也不用。东西是刚拆封拿进来的。对他俩来说都新鲜。不过乔水好像也谈不上有多无法接受。他搓起泡的时候觉得还行,挺好闻的。 吹完头都躺上床是晚上十点半。在这之前唐岱妈还来问了一次乔水,是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与关心,乔水竟然还会露出个腼腆的笑,可爱没边儿。 卧室的大灯关了,只留了一盏暖色的壁灯。 乔水在玩手机,平常这时候他有可能会打游戏,可他现在只能翻网页,并且什么都看不进去,纯粹是假装看手机实则缓解尴尬。他酒醒了一些了,有点乏,但他不自在,就睡不着。 “你丫能不能别那么抠唆。”乔水心里无语,嘴上有话,“被都不愿意多拿一条出来。”害他还得把衣服都穿穿好。 唐岱比他从容多了,玩手机就是认真玩手机,低着头刷朋友圈,回他:“本来人都睡不下了,再加条被更睡不下。” 乔水觉得今儿太舒心太和谐了,狠话都放不出平常十分之一的劲儿,他翻身,捞走了一大把被子,嘁了一声,“那你不要怪我晚上抢被子。” “诶,看奶奶朋友圈。”唐岱拍他,屏幕亮着冲着他。 乔水闻言,手里撒开被,转过身来看,只隐约看见配文打了有五六行字,未等他看清,屏幕被按灭了,手机放到另边,他抢过去的被又被别人找空子强行拉过去。 唐岱躺下去,手臂在被子里环住乔水。那位置很微妙,胸以下腰以上,大概是横过肋骨。说暧昧不暧昧的地方。 “踏实睡觉,别想着折腾。” 乔水又想骂人了,顾着夜深了,说话压低声音,耳语般。 他俩在床上拗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乔水忽然不动了。 唐岱就着光,准确地吻到他后颈文身的位置,叼了一口,牙尖刺咬他,还有湿软的触感划过去,反复,反复,划过去。 头皮和耳根子都麻了。 乔水像被拿住了命门。 “嗯……属狗吗你,撒、撒开。” 唐岱亲够了,一只手忽然向下,先拱开乔水的上衣下摆,摸了两把紧实的腰,才拱开裤腰,伸进去。 “你忘了。我大你一岁,属兔。” 床又开始抖。乔水抓着唐岱的腕子,想拽又顾忌着自己的命根,只得放轻了力道,他很小声地说话,“呼……别他妈在你家里闹我。嗯、呃……操!你别弄了。” “知道在我家你少说两句不得了。嘘。”唐岱赤着上身,贴着乔水的时候那股果香味儿就更浓,他腾出只手去掀乔水的上衣。 摩擦过皮肤,让人沉溺的肌理。 他们还藏在被里,床因挣扎与压制而微微晃动。 “怎么办,还没过零点,今天还没结束。” “我还想神气一会儿。” 被单的花香,身上的果香,交织到了一块儿去,要命的甜味儿,从舌尖滚过。呼吸越多越急,这一切就越疯狂。恍惚间,乔水甚至以为秋天到了。 花儿果儿,让人想起熟透的味道。暖色侵略。 22 壁灯让乔水看清唐岱的下颌线。 唐岱翻到了他身上,压住他,两只手支在他脑袋边。 室内温度攀升,被子被他俩拱起来,那抹深蓝色从唐岱的肩膀滑到腰际,可还没有掉,就那么虚虚盖在他们身上。 唐岱的肩膀很宽,锁骨很明显,喘气时胸口一起一伏,乔水的目光顺着他的喉结向下看,再往下,壁灯微弱的光照不到的地方。唐岱挺腰撞了他一下。 乔水下意识想挣开,唐岱抚摸着他的头顶,压低嗓音,有点儿沙哑的性感,“别那么大动静。” 这话说得很轻,如一支忽然落下的羽毛,擦过乔水的耳畔。 在片刻的安静中,乔水注视着唐岱的眼睛。 如若能从他眼中读出些什么就好了,他运转缓慢的大脑这样想。 乔水听见了心跳声,但不知道是谁的。 光亮的轮廓很朦胧。 乔水眨了眨眼,意识到唐岱要做什么,脑袋里想的是伸手推开他,可黑影压下的时候,他却闭上了眼。 唐岱叼住他的唇瓣舔舐,滑下去的被子被唐岱拎着被角拽回来,蒙住脑袋。 他们像两个做坏事儿的少年,躲在昏暗的角落。 “你再咬我,我就把你扔下去。” 唐岱扳着乔水的下巴,说话时两个人嘴巴只隔了几厘米,唐岱放着狠话,却并不恼。 是诱惑,那就是诱惑。 狭小的空间呼吸困难,薄荷味儿喷在脸颊上,或是融进另一个人的血液里。 “嘴,张开。” 唐岱每说一句话,乔水的心就会跳得更厉害。他还被压在下面,被子下的秘密基地,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窒息而死。 乔水下意识想找个轻松的姿势,他缓缓屈膝,顶到唐岱身体,又被唐岱用一条腿压下去。 乔水无处安放的手攥着被单,他说:“你说张就张啊。唔、唔……!” 一根,两根。唐岱的手指搅进那张不饶人的嘴里。 乔水的脸刷的红了。 唐岱的指尖压着他的舌头,他不敢动作,只有不断不断地喘息。唾液在口腔内积攒过多时,乔水忍不住,忍不住嘬吸了一口。 唐岱修长的手指,唾液,舌尖自下而上的摩擦,颤抖,和吞咽时勉强的呼吸。 只一下,小小的被窝里,传出下流的声音,心脏的共振承接着无边的回响。 唐岱真正把下巴依恋地搁在乔水肩头,在他的耳边,极舒畅地喟叹了一声。 “啊……” 像乔水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举动一样。 唐岱用鼻尖顶了顶乔水的耳垂,他鼻尖有汗,说出的话里也有,湿漉漉、沉甸甸,坠在乔水心头。 唐岱咬他的耳廓,厮磨,用最缠绵的温柔。 “乔儿,太爽了。”他说着,将手指探得更深,不断接近舌根,乔水的唾液止不住般分泌着,乔水感到难捱。 “再吸啊,再舔舔哥。”唐岱的嗓音沙哑低沉,如粗粝的沙撒在鼓面。 太混乱了。濒死的瞬间,乔水像受了什么吊诡的指引。 两颊微微凹陷,用力,乔水把混有唐岱气息的唾液全咽下去。 那两根手指翻搅起来,不同的角度,在乔水的口中缓慢地、极具性暗示地抽插着。乔水于是也一下一下地吮吸。 乔水感到自己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尤其在唐岱的舌头顺着他耳廓不断向内舔吻的时候。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耳朵这么敏感。 乔水闭着眼打颤,舌尖随着唐岱的动作划过他指缝,再一次吞咽时,他极轻地“啊”了一声。 乔水泄愤般咬住唐岱的指尖,以阻止他一次次用手指操进自己嘴里的动作。 唐岱的吻留下轻轻的响声,在乔水耳边,一串串的,像夏夜炸开的烟火。 乔水感到自己那颗钢焊的心被热化了,一点,一点,在唐岱的吻里。他忍不住伸出只胳膊,搂住唐岱光裸的臂膀。 他再开口,问话时并不是尖锐的责备,也不是无可奈何的妥协,那该是什么呢,他想了想,应该只是他想问,于是才这样问。 “诶,唐岱,你到底想怎么着。” 被子被掀开一角,空气源源不断冲过来,乔水睁开眼,张开嘴呼吸,他觉得后颈出了很多汗。 乔水挪了挪脑袋,唐岱在他脑袋边,蹭了蹭他肩膀,他猜那人八成在蹭汗。 唐岱的手伸进他上衣里摸索,手掌覆在胸肌上,揉了一把,拇指的指腹碾过乳头。 乔水的手按在唐岱肩膀上,抬腿去压唐岱的腿,他们就这样缠在一起。 乔水催促唐岱要一个答案,态度挺横,“想怎么着啊。吭气儿。” 唐岱去扒乔水上衣。乔水热得要死,此时顺从地起身抬胳膊,上衣被扔到床尾。 唐岱摸着乔水的大臂,肌肉鼓鼓的,他们离得这样近。 唐岱凑到乔水耳边说悄悄话,隐秘的,不齿的,吐息间轻佻的,他说,“我想把你干了,行吗。” 23 他们差点在床上打了一架。字面意思。 结局是他们俩都发泄了。但也并没有发生唐岱提议的那种情况。 闹腾完一通俩人就都安静了。 掉下床的被子被唐岱捡回来,薄薄一层,他们一人抢了一个角。唐岱顺手关了壁灯。 乔水抢被抢得多,缩被子里一团,和唐岱肉贴着肉。唐岱给了他一脚。 那时他浑身上下都是舒畅到极点的反应,性子软和下来,也不骂,主动揪了一截被过去,手从薄被里伸出来,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眯着眼看时间。刚过零点不久。 一整夜,乔水竟然睡得很好,只是睁眼时觉得世界有点混乱。 他总觉得昨晚的情况像假的。 唐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背冲着乔水看手机刷新闻。乔水坐直靠在床头发呆,二楞二楞的。他浑身上下就剩一条裤衩,一低头,看见大腿内侧一个牙印。 这下乔水真信了,所有发生的一切。 “唐岱!你他妈下嘴真狠啊,我上辈子掘你家祖坟了怎么的。”乔水岔着腿歪头看,也不管那位置暧不暧昧了,手扶着大腿,彻底回忆起被咬时的疼。 先是尖锐的,一下,短暂的,疼得他伸手推唐岱的脑袋顶,而后是阵阵的,湿滑的舌尖带着力道绕过疼痛密集的区域,痒痒的,是吻。唐岱掐着他的腰,在昏暗中乔水的视力变差,他无法目视唐岱埋头时具体在做什么,更多只有想象。可这种时候,想象只会让他疯狂,让他想要摧毁。 太……了。乔水想起这些时,什么词儿也憋不出来,他简直要疯。 唐岱似乎被乔水猛不丁这一声吓着,肩膀耸了一下,手里下意识捏紧手机,转头,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对乔水眨了眨,还挺懵。 片刻就转过身来,手指戳了戳自己胸膛。两三道血痕子。 “讲讲道理弟弟。” 乔水比看黄片时还不好意思了。那印子,跟娘们弄出来的似的。他看着就尴尬得头皮发麻,还觉得臊得慌。 这床上拢共就躺了俩人,他连推卸责任的理由都找不出,太操蛋了。 谁也没跟谁道歉。 乔水翻身下床洗漱,穿的还是唐岱的衣服。他们码数真像,乔水甚至怀疑他俩内裤都是同号。 客厅里,唐岱爸在电视上看cctv5,见乔水出来就咧嘴一笑,招呼他吃饭。乔水的心七上八下,他生怕昨晚动静太大让人家家里人听见,那才真是要死了。但看眼前的情形,问题应该不大。 可他还是有点儿紧张。 乔水朝餐桌走去,唐岱妈在厨房忙活,唐岱这时从屋里出来了,朝他这边走来,乔水的那点紧张竟然也逐渐消弭了。 早餐是蒸蛋,还有从楼下铺子买的油条和小笼包。 他们在家吃完后,又顺道去楼下和奶奶道过别才离开。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楼下的水泥地上只剩几块深色的水痕。 这时的空气很舒服,温度也很舒服。乔水穿着深灰色T走在唐岱前面,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心情不错。唐岱想起乔水来时穿的那件衣服,已经被洗了挂在爸妈家的阳台,等之后晒干了应该会叠进他的衣柜。真有意思。 凉爽的空气让唐岱产生夏天正从指尖缓慢流逝的错觉。他难得这样清晰地感觉到,他对错过的悔恨。可他又挡不住那些擦身而过的许多,到头来全变成生命中孤零零的悔恨。 唐岱问自己,乔水与此有关吗。 他抬头看见一排大雁擦着一团白挤着一团白的天空振翅。 而乔水是这样真实。 他希望没有。 24 乔水的新工作是去酒吧敲敲鼓。 人家的主唱吉他手和贝斯手都是相熟的,他过去还挺怕尴尬,去了才发现人都特好,聊没几句就玩儿一起去了。 聊起上个鼓手,说是正经当老师去了。聊起他们仨,也说是随便凑一块的,叫乔水千万别在意,大家都随便来。 唐岱唐少爷溜达在P市里,没到收租的时候,也不想工作。溜达的路线稍微曲里拐弯一下,就溜达到乔水工作的酒吧。 九月过去大半,夜里起风偶尔还会凉飕飕的。 唐岱穿了件黑色的帽衫,下身着水洗牛仔裤,乍看嫩了好几岁。他手抄着兜在角落里坐下,点了啤酒,但没喝。 这地方着实有些冷清了,稀稀拉拉坐一些人,门口连个拉客的小帅哥都没有,里里外外都足见老板经营不善准备关门大吉的思想倾向。 他的乔水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地在台上敲鼓,借着四处乱飞的红的蓝的光,能看见他脚边放的一瓶水。 冷气很足的地方,乔水出汗还那么厉害。半张脸隐在昏暗中,半张脸连着脖子,在光照下,能看见那层汗泛着温润的光泽,衬得下颌线莫名有些摄人心魄的性感。 音乐逐渐被推向高潮,鼓槌在乔水手里变得越发灵活。 乔水专注做什么事儿的时候还蛮可爱的,这体现在他全情投入自然而然咧嘴笑的时候。他以前涂鸦的时候也会这样,拿着喷罐抬起手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傻不啦叽的。 那时唐岱就觉得他特别小孩儿,并且固执地认为他永远会这么小孩儿。 一曲终了,快凌晨一点了,客也走一波了,该歇口气儿了。 乔水弯腰拿脚边的矿泉水,仰头喝的时候,朝台下斜睨,一副谁也瞧不上的痞样。手腕蹭过下巴颏上的汗,他的视线扫了一圈又一圈,可算在这乱糟糟的环境中认出了自己的合法伴侣。先是一愣,惊讶,而后是有点便秘的表情。 他坐在原处休息,捏着水瓶子一动不动,就这么和唐岱僵持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看得他再也坐不住。 他朝台子那边的吉他手说下去处理点事儿。 吉他手无聊地和贝斯手猜拳,随口问他什么事儿。 他说,没什么,仇家来寻仇了。 乔水也就嘴硬。他走到跟前,看唐岱这么一身打扮,越走步子越慢,心变得轻轻的。 “干嘛啊穿成这样。” 啤酒杯里的啤酒一口没动,小小的泡泡在里面噼噼啪啪。 唐岱支着下巴看他,问,“穿成什么样?” 乔水上唇磨下唇,琢磨不出什么词儿,只好换个问题,“怎么突然过来?也不跟我说声……” “老公来查岗很奇怪?提前说不是给你空子钻。” 乔水被一句“老公”吓死了,他赶忙伸食指抵到唐岱唇上,让他噤声,“靠,唐岱你要疯啊。” “我说得不对?”唐岱抓住乔水那只手腕子,说话时嘴唇蹭着乔水手指,像亲吻一样,“那不然是来嫖你吗?” “想什么呢。”乔水不甘被唐岱给斗败了,他狠狠地回,“我们这儿是正经地方。” 唐岱越看乔水越乐,歪头咬了一口乔水的指尖,“我看你这人不太正经,能不能通融通融,提供点特殊服务?” 乔水的心又被唐岱三言两语说得怦怦跳,他咬咬牙刚要回点什么,主唱在台上招呼他,要他回去了。 “我一宿可不便宜。” 乔水转身就跑,脑袋一热,留下这么一句。 他觉得自己是大傻逼。 25 夜深到深处,像隆隆的火车驶入幽深的隧道。 乔水喝光了唐岱点的所有啤酒。一喝他就想尿,临走的时候还跑了趟厕所,唐岱手指勾着车钥匙打转,倚在外面笑他。 乔水晕晕乎乎在洗手台漱口,他倒没有吐,就是嫌自己一身酒味难闻。 他朝唐岱走过去,像只大怪兽,笨头笨脑,扑过去,仿佛主动要扎进别人怀里。乔水一手扶着唐岱的肩,被水打湿的下巴几乎要挨着唐岱的肩头,他觉得自己的脑门都是烫的。 即便这样,乔水仍然颤巍巍地举起右手,给唐岱竖了个大大的中指,在人耳边呢喃着,“你他妈是乌龟王八蛋。” 唐岱把乔水拖上副驾,自己坐进驾驶座。他心想这算什么,工作结束接人回家任务达成? 他看见乔水歪着脑袋,被安全带箍住,脑门痒痒就顺着靠背蹭蹭,眼皮沉得不想睁开就撅嘴。 他这么看着他,觉得太逗了。 唐岱扶着方向盘,车内亮着灯,外面黑洞洞的。 他突然很想时间在这一刻停一停,于是保持着同个姿势,几十秒一动不动。仿佛时间也被他留住了。 照这个逻辑,如果倒车能让时光倒流就好了。 唐岱觉得自己一和乔水呆一起就要犯二。由此可见,脑子不好使也是个传染病。 他开车回了家,他们的家。 乔水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厕所。他其实晕也不是晕得很厉害,自己洗漱完躺上床还能拿手机玩贪吃蛇,就是一开局就要撞上墙就是了。 唐岱和乔水并排坐床上,一伸手就夺下他手机,帮他把蛇变长了点儿,一边玩一边骂他“笨得像猪一样”。 乔水在一边恨他恨得牙痒痒,眼见着小蛇越来越长,还不敢上手,只能忍气吞声地抻着脖子看。 “别在我耳边磨牙,小臭东西。”唐岱右脚搭左脚上,晃着脚丫子,大概打压乔水让他心情不错,“毕竟我是你的嫖客,你对我放尊重点儿。” 没等乔水的“呸”呸出口,唐岱就一边进行手里的操作一边笑着调戏他,“对我尊重点儿,我等会对你温柔点儿。” 乔水的蛇已然变成全场最大,卷成一圈又一圈,高傲仰视身边的低端小蛇。 “靠,你丫挺嚣张啊。” 乔水一把抢走唐岱手里的手机,按在枕头边儿上,让他蛇自生自灭去了。 “跟谁这儿摆谱呢。”乔水趁着酒劲儿兴奋得不行,把脸凑到唐岱眼跟前,他单眼皮和红红的鼻尖看着好乖,嘴里却说,“嫖别人要钱,嫖爷要勇气知道么。”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 唐岱怀疑乔水脑袋已经不清醒了,说话也太搞笑了。他把话怼回去,“爷您不要命就成。” 乔水张嘴啃了一口唐岱的下巴,唐岱才刮的胡子,下巴光光的,不扎舌头。乔水探出一点舌尖,从下巴舔到喉结,漫无目的地左啃一口右啃一口。找准一块颈子上的嫩肉,就叼住吮吸,一块折腾完了就换另一块。下口时毫不留情。 乔水像深夜觅食的野兽,唐岱是他洞穴里最后的口粮。 他彻底趴在了唐岱的身上。唐岱的手扒拉在他的后衣领子上,却并不真的去拉他。 乔水在唐岱的锁骨上留下牙印,松口时口水拉丝儿,被乔水舔掉了。 “这几天你都别想出门。”乔水得意地朝唐岱笑道。 唐岱从乔水自得的小表情里得趣,他伸手抬起乔水的下巴,拇指伸进乔水嘴里压他洁白的下牙。多坏多可恶一个人啊,几乎每颗牙都尖尖的,扎手。 唐岱说:“我不出门可以啊,你呢。”他别有深意地把目光停在了乔水的脖颈上。 如愿看到乔水短暂慌乱的眼神,皱眉头,抗拒地想起身,又被按回来。 乔水捂着脖子,像怕被唐岱灭口那般警惕道:“唐岱我跟你说,你别太过分。” “嘿,你这人挺双标的啊。”唐岱取笑他,像乔水真的该弥补些什么一样。 乔水看着唐岱脖子上红的紫的印,不说话。 “爷今晚嫖定你了。”唐岱学乔水的口吻说话,手伸进乔水裤子里,扽了一把,脱掉了,又翻了个身把人压到身下去。 形势不妙。乔水想,自己光腚了。 为达平衡,乔水气呼呼地上手把唐岱的裤子也拽下一大半来。 反正不能老子一个人光腚。 唐岱压着他手,彻底不让他撒泼了。他其实也并不是不能动,可是挣扎太累了,还是躺着舒服。 他安生躺着,唐岱便开始摆布他。那只修长的手从他的膝盖摸上大腿,乔水一想到这人曾咬过他这儿他就想哆嗦,唐岱一寸寸地摸,掌心的纹路几乎都要嵌进他皮肤。乔水脚腕上挂着自己被强行扒掉的内裤,裸露在外的性器没被碰就直挺挺站了起来。 他热乎乎的,像要被煮熟了。 唐岱另只手抓着被乔水拽了一半的裤腰,把短裤完完全全脱下,乔水的纯情来得很诡异,他霎时闭了眼,可耳朵却关不住。 “乔儿,今晚用腿帮帮哥,嗯?” 26 那些搁别人身上理应是令人生厌的酒气,可唐岱扳着乔水下巴亲下去,尝着了甜味儿。 乔水穿一件宽松的T,一条灰色五分裤。唐岱只拽下他一半裤子,卡在他膝盖处,让他行动都多有不便。 乔水被唐岱压着,趴在床上。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脑门,觉得天旋地转。 大腿内侧忽然挤进一根硬热的性器,乔水挣了一下。一只手顺着脊骨摸下去,往尾椎去。那该是一只修长的手,指尖的力道很要命,隔着衣料,不疾不徐,乔水闭着眼,一阵一阵哆嗦,像细微的电流通过身体。 唐岱也难得地觉得自己不清醒了。他看见乔水微微分开的屁股,原本扶在乔水腰上的那只手忽然就用了力,一挺腰,把自己那根东西塞到乔水的大腿缝里。他们贴得那样紧,唐岱的阴茎能蹭到乔水的阴茎,直挺挺的,不堪地晃。可乔水并不叫,连呼吸的频率都强要克制。 唐岱压到他后背上,搂住乔水,右手忽的往下去,拨了一下乔水硬得淌水儿的性器,左手横过他前胸,拧他右侧的乳头。 不断地挺腰,要他夹紧腿,抚弄他也像折磨他。 乔水在唐岱手掌擦过性器顶端的某个瞬间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啊、啊……!” 伴着这呻吟,唐岱去咬乔水的耳垂,带着唾液的舌尖勾着乔水的耳廓。乔水便连挣动了忘了,反手在半空中乱摸,摸到唐岱的腿,他混乱地说:“你、你,滚滚开!说好只用腿……的。” 唐岱嗅着乔水的脖子,越闻越上头,他感到自己的生活前所未有地糜烂了,思维里是随处可见的深粉色和徐徐升腾的烟雾。 他抓揉着乔水发达的胸肌,五指间的动作很有些戏谑的意味,他真像个下流的嫖客了。乔水垂头时正能看见那只漂亮的手,乔水飞快地闭上眼。 “我说用腿,谁说只用腿。”唐岱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虎牙陷进皮肉里,磨着,舌头灵巧地滑过去,“我想要你,当然是哪里都要。” 乔水倒宁愿自己还犯迷糊,可他不了。在唐岱按着他的腰,耸动着下身,有意折腾他时,他是完全清醒了的。 唐岱的手久久停在他的前胸,手法流氓到极点。那指尖缓缓在他乳晕打转,乔水就蒙着头想装昏。 唐岱便拍拍他的屁股,在他耳边吹热气,说想给他胸上涂油,像许多黄片里那样,泛着光泽,或者滴牛奶也行,用剩下的就全挤进他臀缝里,流得满大腿根都是。 唐岱说这些时,语气太寻常了,全部都是简单陈述句,至多会因为不太稳的呼吸变一变语速。乔水却莫名感到心脏狂跳。 那种感觉太强烈了,太……逼真,乔水都不知如何形容才好了。 仿佛在唐岱的世界里,他已经被强奸无数次了。 唐岱的手握着乔水的阴茎,手心里有汗,撸动时不太顺畅。有时动得很快,有时又动得很慢。唐岱揉了一把乔水的屁股,头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乔水的腰忽然软了下,阴茎在唐岱手里跳了跳。唐岱用手指去抹,抹到顶端淌出的水儿,湿湿滑滑的,他就在乔水耳边笑,掌心也沾了些,握紧继续套弄。 “不是挺喜欢的?”唐岱忍不住问他,腰一耸,又操进乔水腿间。他把乔水淌的水搓在手指间拉丝儿。 “你丫……不挖苦我你难受是吧。”乔水懒得去琢磨这一句,只是顺从本心地去抓唐岱的手,引人接着给他打飞机,也无所谓唐岱正在他身上搞什么。 唐岱被乔水抓着腕子,感觉哪儿都是黏都是湿,可他这么被抓着,也不反抗。他俩在床上混乱地喘息,唐岱的手伸进乔水衣服里,在乔水身上一通乱摸,摸到下面的时候就开始抖腕子,身子挡着,看不见什么,可这动作就足够黄色了。 “你真够笨的。”唐岱又骂他,淡淡的口吻,像嚼了片叶子,涩得慌可还莫名有回甘,唐岱舔了一口乔水的耳朵,“我这哪儿是挖苦,我这是……” “算了。”他含住耳垂,没再说下去。 乔水就这么被他摸得射出来,酒醒大半,耻得在床上当植物人。 其实这阵子他们住一起没少互相安慰,可这回也太那个了,自己竟然也真陪着唐岱搞了。 乔水把挂在膝盖弯的短裤三两下蹬到床底下去,他的腿都夹酸了,腿根被磨得有些轻微的疼。唐岱那王八蛋执意射到他腿上了,天,苍天。 唐岱还搞饿了,现在去外面整什么牛奶泡麦片。 牛奶,乔水现在想到牛奶就头痛。 卧室门半敞着,外面有走来走去的动静。这儿不是主卧,是乔水住的屋子,现在床上一片狼藉了,乔水气呼呼地用拳头砸床。 早知道去唐岱的房间搞! 靠,早知道个屁啊,就不该搞! 乔水把手心里的汗擦在被罩上,手背往脑门上一撞,感觉自己思想很有问题。 他把腿分开些,去床头柜上扯抽纸,大腿内侧果然留了许多乳白色液体。乔水身上难得的一点嫩肉都被弄红了,他一边擦唐岱的东西,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奇怪。 怎么唐岱那厮一点事儿没有呢。太可恨了。 27 大风大雨,在门外窗外嘶吼着。 乔水站在客厅圆形地毯的边缘,往大门上扎飞镖。 他觉得这是夏天最后一点抗争了。它总得留下点什么,结果发现自己除了能使人类制造一些冗长肉麻的记忆什么也留不下。可这些记忆又能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人酸倒牙。于是它留下连绵不断的雨,一反往年,这雨下了两天两夜。P市的全部湿润都要汇集于此了。 酒吧的生意因不良天气臭上加臭,老板说歇业几天,他们这一帮子吹吹打打的自然也放大假。可乔水心里知道,那酒吧关门大吉是迟早的事儿,他们老板压根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 乔水多了很多思考的时间。他算想明白了,他是忙的时候心焦,闲的时候也心焦。他像个从外面被打破的蛋,被命运摊在锅子里,稍不留神就会糊掉。 他讨厌自己这些凭空而起的比喻,比傻子更像傻子。他知道,这是脑子不经用的结果。 屋外的闪电,和敲门声一齐出现。 乔水余光捉到窗外那抹一闪而过的白,分了神,手腕一歪,飞镖飞出去,却扎偏了,堪堪扎在靶子的最外面一环,还因为力道不足,扎得不够深,在空中翻滚着圈落到地上。 哗啦啦,雨更大了。敲门声还在继续。 乔水终于舍得迈开步子,往门边去一去。他心里不爽,怪唐岱出门不带钥匙。 乔水挠着后脖颈,把门拉开了,却吓一跳。 门外站着的是个湿透的美女。长长的卷发,长长的裙摆,全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得很羸弱的样子。口红不知为何有点花掉了,花在唇角,水红色有些晕出去,有点惊心的美。她确实是瘦,可乍看又让人觉得骨架很大。 乔水是万没想到自己开门后会迎接这样一幅画面的。 他想,首先在这段婚姻里,到目前,他还没有要给唐岱戴绿帽子之类的想法,其次,他也希望这不是什么唐岱红杏出墙的结果。 乔水正要问点什么。只见那垂头的美女狼狈地擦掉脸颊上的水珠,抬起眼睛,看到乔水时显然也吓一跳。 乔水先看到困惑,而后是惊恐,满眼的惊恐,几欲逃跑的惊恐。乔水想不至于吧,自己虽说不如唐岱那么好看,可也绝不至于丑得吓人吧。 他不快地拧着眉头,这样凝眸又去端详别人。半晌后,他只有更惊恐。 这脸他熟悉,隐隐约约的熟悉。 大脑是一片垃圾场,他在这垃圾场里挖来铲去。他心里有了答案,又万不能相信似的。 ——常楚遥。 这是唐岱的那位好发小,常楚遥。 乔水的脑子里发出“呜愣呜愣”的怪叫,他像站不住了似的,心脏咚咚地跳。如果他没记错——如果他不是神经错乱,常楚遥是个男人,长着喉结和那玩意儿,去的是男厕所。他再怎么娘娘腔,他也是个男人! 不是眼前这个前凸后翘的女人。 这样的夜和雨,这样的场景,让乔水时强时弱的精神被压迫到极致。他眼睛看着这女人的眼睛,眉头紧皱着,以稳固自己的精神,似乎生怕一不留神就要被催眠了。可身体遵循的却是本能,他又往屋里退了一步,手扶在门把手上,抗拒的意味太明显。 乔水已经决意要将人拒之门外了。他哪儿有空思考太多,他只觉得太惊悚了。 “对不起……不好意思!”眼前这人只是垂头道歉,鬓边的雨水一路流到下巴颏,跟眼泪似的,她胡乱地擦了一把,转身要走。 这女人说话也娘里娘气——女人说话娘里娘气怎么了?乔水越发感到自己的逻辑滑稽。 女人果真转身离开了,没有一点等待挽留的意思,她顺着走廊走了七八步,裙子上的水似乎落到地砖上,留下浅浅一道痕迹。她“阿嚏”一声,整个肩膀都抖,像风里打颤的枝儿。 乔水越看眉头锁得越紧,一张脸几乎都要拧到一处去了。他纠结啊,事儿想多了,惊悚也忘了。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叫道:“常楚遥。” 乔水的神经紧绷,两只眼睛都瞪圆了,一眨不眨。有一瞬他甚至想,这或许是那个人的孪生妹妹呢。 可女人听到这名字浑身一震,乖乖停住了脚。她低头耷脑,微驼着背,看着比来时还更狼狈几分,她轻轻答应道:“欸。” “我靠。”乔水瞬间觉得自己断了好几根神经,等他反应过来眨巴眼时,脏话早就出口了。 他到底还是让常楚遥进门了。雨夜里这个诡异的——什么人,什么人呀,乔水都说不好。他只是缩着健硕的身体,扶着门框,像个不好惹的孩子王一样歪一边嘴角,脸臭臭的,心也吊着。 连这条孱弱的枝儿踏过门槛时,他还在谨慎地警告,“你现在踏入的是一个新婚家庭……”觉得这么说不好,还补了句,“的房子。” 他把落在地上的飞镖捡起来,此时握在手里,怪唬人的。 常楚遥“呃”了一声,有点傻,可碍于眼下情况,她只好缓缓把门槛外另一只脚也抬进来,猛点两下脑袋,示意她了解了。 28 在乔水的记忆里,他从未和常楚遥正面结过什么怨。是,真可以这么说——从未。 他甚至算也不用算;他把陆乙帘捏园揉扁的次数都比他和常楚遥接触过的次数多更多。 所以这解释了陆乙帘为什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恨透了他,恨透了他,帮他买水都恨不得往里面咯口痰。可常楚遥呢,就没法解释了,他如一个陌生的影子一样,飘来荡去,这么个人,乔水曾经也恨他,现在当然不恨了,他都快忘了,可见年轻时的爱恨真是简单粗暴。说起来这还是乔水第一个恨得牙痒痒还没下手揍的人,主要乔水害怕自己一拳出去,没打人身上,气波先要把人冲散了。 常楚遥在他记忆里连块易碎的玉都算不上,至多只是薄薄的玉片儿。 在认识唐岱前,乔水一句话也没同常楚遥说过,可他们班都知道隔壁有这么一号人物。 要非叫乔水再找个形容,那他会觉得常楚遥像根萝卜条,白萝卜条。 他瘦,于是显得整个人很长,有种病态的骨感,宽大的校服套在他身上,无端叫人觉得干瘪。他的水分全集中在那张脸上了。乔水又想,那是白纸一张,被叠吧成立体的样子,然后画上秀气的五官,就是这样——或许乔水睡一觉就会忘掉了。 乔水没有一丁点想要结识这人的欲望,他看人向来都看第一眼,对不对路。那种瞧着就不像一路人的,他也不会去接近。 唐岱么,唐岱是个意外。 要知道他对他连见色起意都算不上,那时他可从不觉得自己会对男人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所以!所以这就是邪门的一件事。遇见唐岱,他就再也不能笃信唯物主义了。 常楚遥那张脸是不可否认的标致,还有一身打南方来的柔和,但看着心气儿高,举止有时也古怪,很离群。好些人看不惯他,可也有好些人回护他。可他似乎着实不太好相处,后来那些回护他的人也不见了。 除从未见他上过男厕所外,乔水听闻过的常楚遥经典事迹还有二:一为隔壁班有人看到常楚遥的书包里装了几片女人才用的粉色包装的卫生巾,被别人发现时尖叫不止;二为常楚遥曾在自己的白衬衣里穿背心,他后座泼水到他背后显出来的——不是宽带儿的,是细细一条的那种什么,吊带儿。 再后来,乔水从男生堆儿里听来了很多有关常楚遥的黄色笑话,比他们讲起女同学露骨一百倍,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或许正因为他们知道常楚遥实际还是个带把儿的吧。可照乔水来看,分这些没有必要,都是借口。甭管男的女的,他们心里就那么想了,还以为找了块布遮羞呢。 ——这些就又成为乔水对常楚遥第一且唯一且最后一次保护的原因之一。 那时,乔水已发现唐岱的“恶行”(也就是他和常楚遥很亲),距离他二人在涂鸦墙下进行古怪对话的夜晚也已过去许多天。唐岱中途曾隐约和他提过一次借钱的事,可话题匆匆而过,唐岱似乎又不愿同他讲了。 常楚遥那娘娘腔在校痛哭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夸张一次是上课,下午第一节 ,所有人昏昏欲睡,隔壁班传出的尖锐哭叫几乎要穿透整个走廊。乔水的胳膊肘支着脑袋,在梦里被吓得一抖,胳膊肘从桌沿滑落,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就因为这惊心的一抖,乔水把这一切都记得特别清楚。 他听出来是姓常的又哭了,拿小指掏了掏耳朵,眉头皱起。教物理的老师在台上用黄色木质三角尺敲了敲黑板,乔水记得,黑板上用白粉笔划了一道竖线,他挪开板凳,站起来,说自己要去上厕所。 隔壁班的大门正对着下楼的楼道口,绿色的扶手掉漆。在楼梯拐弯的角落,女班主任拉着姓常的柔声说着什么,那人吧嗒吧嗒掉眼泪,哭着打嗝。 他们的视线越过女班主任,在缝隙中相交了一次。 那天放学后,乔水又去厕所放了次水,刚拉上裤子,门口有叮铃哐啷的动静。 天。又是那把熟悉的嗓子,“呜呜啊啊”地急喘着哭,像被掐着脖子的小动物。那声音比他爸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还烦,乔水扣上裤扣,心想唐岱原来心是这样善的么,喜欢这种可怜。他不行,他是烦透顶了。 乔水在想到这些时,心里都是泛酸的。 他和唐岱的关系还那么硬邦邦呢,像深冬里冻硬的冰坨子。这世界也没劲透了。 “你们别、别动我!滚!滚开!” 吵死了吵死了,这小鬼为什么嗓子变得这么尖了,真是服了。 乔水往门口去。老旧校区长长的男厕,光线也不那么好。隔壁班的男孩儿或许又在开常楚遥玩笑了。 逆光。乔水眯着眼睛思索着什么。他看见那群人推搡着常楚遥进来,下手不轻,还有个在揪那小鬼的头发。这玩笑未免有些过分了。 原本该是擦身而过的。可走到近前时,乔水扒拉开那群人的手,像拎鸡仔似的把常楚遥拎出来了。饶是这样一个属于乔水的高光时刻,常楚遥还像躲歹徒一样躲着他的爪子。 常楚遥的皮肤莫名其妙得比其他男孩都更白更嫩,乔水把他捉出那个男厕时,在自然光下看到他锁骨处的三四道红色的抓痕。 这就是乔水保护常楚遥的全过程。清晰的记忆只到了这里,剩下的东西就变得很笼统。 这事儿隐约也成了一个节点。隔壁班的女班主任要联系常楚遥的家人到校沟通。班门口,把常楚遥从男厕拽出来的乔水蹲在同样蹲着的常楚遥身边,听常楚遥用叫哑的嗓子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他嘴欠了,忍不住跟人说:“你他妈但凡能正常一点儿,能混这么背吗。”他发誓。这就是年轻的他能给予别人的极大善意了。可常楚遥又抱着头嗷嗷大哭起来。乔水烦得一甩头,看到走廊那边的——他眨了一下眼,那边的唐岱。那人剪了点头发,把它们扎在脑袋后面,他第一眼几乎认不出。 原来都能当家人来处理校园矛盾了。 乔水蹲那儿,心里尴尬得发慌,感觉自己血都凉了也不流了。他想做个什么让自己轻松点的动作,可烟也不敢摸,手机也不敢摸。常楚遥还在旁边哭得抽抽。 他在脑子里盼了一万次,盼唐岱多点什么表情,多点什么反应。可唐岱愣得像块木头,走来,一块行走的木头。好在乔水并不是无路可走,他起身,从楼道口逃跑了。 29 乔水几乎可知,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是节点式的,所以他总强调这个。他的时间轴像根伸缩棍,往日里都只是一小截,只到要用的时候,才扽长了仔细回想。 比如乔水对陆乙帘,他总不记得自己真怎么了他,老觉得陆乙帘那些抱怨和报复的根源都是杜撰的。可他只要记得一件事——陆乙帘为庆祝自己成年,18岁生日那天去烫头,烫毁了,一头毛像炸了锅,扣着帽子自闭。他怎么做了呢,他骑到陆乙帘肩膀上坐着,在陆乙帘家,拿电推子给陆乙帘推了个光头,陆乙帘一米八的个儿,当时哭得像被阉了。 乔水只要一想到这一标志性事件,他就能联想起一连串他对陆乙帘的“恶行”,虽然从不加反省就是了。 眼前,常楚遥脱了鞋,光着脚踩在门口的地毯上,缩着脚趾,低头,整个人像被戳戳了的含羞草。 乔水认为这样一幕也会并入他记忆里的标志性事件的。诡异得让他头疼。 奇怪的是他们之间哪怕一丁点旖旎桃色的氛围也没有,乔水只觉得尴尬,像有什么在捏着他的气管,挤吧挤吧,他连呼吸的劲儿都没有。 乔水往后退了一步。人已经进来了,就不是不迎的意思,可要让他说点什么迎人的话,那不如让他放几个屁。 乔水想通了这一点,就决定不要再为难自己。他几步走到沙发上坐下,开了电视在卡通频道看方言版猫和老鼠。他看也没看常楚遥,心里期盼着她能随意点儿自助,别让他叽叽歪歪上去招呼。 短短一集过去一半,常楚遥如女鬼般站在原处,一点动静也没有,在这屋里未免也太渗人了,乔水是看不进去了,回头不耐烦地把人瞧了一眼。 靠,丫正蹭他电视看呢! 乔水真挣扎,可他崩不出什么屁,只好张嘴了,他现在就想掐死唐岱,要他面对这样的事儿,太不人道了。 “我给你暂停到这儿,你去里面冲个澡,行不行?”他孙子似的跟人打商量。 常楚遥点头,那股害怕劲儿去了些,人看着就不那么呆滞了,可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摇头和乔水说:“……这儿没我的衣服。” 靠靠靠,这声音他听不惯啊! 乔水忍着没吐槽,又说:“我去给你找件我的。” 常楚遥又摇头。 乔水拧着眉头,有点不乐意了,心里骂他大爷的,“那唐岱的呢,穿不穿。” 常楚遥还摇头。 乔水这回气儿喘匀了,从沙发上下来,手抄裤兜里走了两步,终于拿出点招呼人的架势,“这样,您先进去,我保准给您翻一条干净的,嗯?” 常楚遥闻言弱弱地往屋里迈了两步,跟着乔水一路进去,听见前面的人小声嘟囔:“别到时候显得我欺负你似的。”男低音低得像嗡嗡叫的蚊蝇,“我可最他妈讨厌原配无脑怼小三儿反被刀的戏码了。” 常楚遥脑袋都在外面给冷木了,她反应不过来,走到浴室门口停下,想明白了,回头看乔水,皱起秀气的眉毛,语气挺较真,“我、我不是小三!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还有话说,可人已经被乔水拉开门推进去了。 “最好最好,小玩意儿知道什么是最好么。行啦,知道你不是,先洗去吧,真费劲。” 乔水的话不是没理由的。这不,刚甩上门,走到客厅里,大老爷就来电话了。 乔水叼着烟,顾忌着这屋里又多了个人,拿起打火机又放下了。他歪着嘴叼烟,看着手机上的来电表情特不爽。他想,怎么着,大老爷来慰问大房二房啊。 他脑子抽抽,把电话给挂了。 挂了之后唐岱也不再打了,给乔水气的,只好自己厚着脸皮打回去。 “还不回来!该回来了吧?”乔水咬牙切齿的。 唐岱感觉乔水身上自带一种让他发笑的气场,在乔水怒火中烧时尤其,“常楚遥来了?” 乔水:“知道还问。” “不,”唐岱和他解释,“知道我不会留你一人在屋的。她只说这几天来,我哪儿知道她这会来。” 乔水开始听不懂了——就是那种字面意思懂,唐岱还想表达什么不懂。他“噢”了一声。 唐岱:“你别太凶了,她今儿失恋了。” 乔水一下觉得心里小天平不平衡了,靠,老子还吓得够呛了,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可他嘴里还贫,贫得极其淡然,“得了吧,要你教训我,我还让她进屋看猫和老鼠了。”他顿一顿,补充道,“我还让她去浴室洗澡了。” 他说这话,后者和前者的核心观点是统一的,就是我学雷锋做好事了,可听到人家耳朵里就怪了。 唐岱应该是打了车,从听筒里还能听到一点噪音。他用他磁性的嗓音杵了一句乔水,语气还挺严厉,“什么怎么就去洗澡了。” 乔水把烟屁股吐了,拿在手里,准备跟人死磕到底,“什么什么怎么就去洗澡了,她湿了,就洗澡,懂?” “你有病吧你,”唐岱压低了声音骂这么一句,要不是骂自己,乔水还觉得有点性感。他恼火地听唐岱呲儿他,“能好好说不,开哪门子黄腔,我跟你说我马上到,你趁早把门顶上。” 乔水拿着手机听得脑袋都歪了。妈啊,这长得人模人样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大粪啊。 “我说她,被雨淋湿了。你穷琢磨什么呢?” “……”唐岱那边静得像挂断了,可环境音还在。 “那行,哥错了。”唐岱小声地认了,还没等乔水舒坦过劲儿,那边又冒一句,“也赖你长得缺德……” 靠!乔水气得在原地蹦了两下,攒了一肚子的脏话冲到嗓子眼。 叭。 那头早有预料地挂断了电话。 30 唐岱开门进自己家时,乔水和常楚遥正分坐在两个沙发上,看猫和老鼠。 他手上拎着三屉小笼包,一屉是常楚遥的,两屉是乔水的。他就这么站在玄关处想换鞋,那边一个个屁股跟被钉住似的,也没人过来搭把手。 电视里的傻猫臭耗子你追我赶跑得飞快,撞着东西叮铃哐啷地响。唐岱忍无可忍地屈起手指,用指节敲了几下门板,以示自己的存在。 常楚遥这时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情绪尚算稳定,代表她和乔水相处姑且称得上融洽。这融洽又集中体现在常楚遥正穿着上周他和乔水路过商场时乔水新买的打折T,两件九十九的那种。 常楚遥正有要起身的趋势,乔水瞥了她一眼,瞥得她哐当又坐回去。这样闹一转,乔水才老大不爽地站起来,朝唐岱那边走去。 乔水从唐岱手中接过塑料袋,他靠近他时,还能感觉到一点打外边带回的寒气。潮湿的寒气,还让人有点不落忍。 乔水张着嘴,吃了口空气,把嘴又闭上了,估计正咽脏话呢。唐岱弯腰换拖鞋,手上动作着,只是仰着脸直瞅着乔水的脸。 乔水小声“嗯”了半天,像个坏掉的家用电器,他用着不带挖苦味儿的语气说挖苦话:“……让你出门不带伞。” 闻言,唐岱想把他按在鞋柜上亲了,他要反抗唐岱就咬他。 唐岱觉得自己的大脑一定是中病毒了。 常楚遥在那边歪了歪头,要看不看的,也不知道该看电视还是该看他俩。 乔水拎着包子在唐岱旁边傻站着,唐岱不挪地儿他也不挪。唐岱换好鞋,用肩膀撞了下乔水的肩膀,“愣干嘛呢。包子都不热乎了,去微波炉里转一下。” “哦。”乔水答,他拎着袋往厨房去,走没几步,忽然回头,“你丫是不是使唤我呢?” 他不知道唐岱正跟着他的步子一起走,一回头差点撞上,唐岱伸手扶了一把他的腰,从腰到背,掌心隔着布料结结实实摸上来。乔水心里咯噔。他现在一和唐岱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他就咯噔。 “没啊。你俩的晚饭,麻烦你转一下怎么就是使唤了。”唐岱轻拍着乔水的后背催促他往前走,隔着乔水,他和常楚遥扬了扬下巴当作招呼,只是人还跟着乔水去了厨房,他忽然凑到乔水耳边说悄悄话,“计较来计较去的,还是不是一家人了?” 乔水想,如果情绪真能外化到某种极致,此时他的头发一定都是竖起来的。 唐岱怎么能这么肉麻——他回忆着、分析着,唐岱是说了很恶很嗲的话吗。倒也没有。 唐岱和那些都不太搭边儿。 可这一句话由唐岱说了就让他“心惊胆战”,这体验是真的,就是心惊胆战,却又不是因为害怕或恐慌。那能因为什么呢。 乔水恨不能抬手摸摸自己的左胸,摸摸心脏到底跳多快了,他不能,他嫌这动作在唐岱面前太没脸。 乔水趿拉着拖鞋快步进厨房,他硬邦邦地说:“切,随你怎么说呗。” 他们进了厨房,乔水刚按开灯,唐岱就在后面拉上了厨房的推拉门。乔水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门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眼唐岱,唐岱脸上没笑,也不是不高兴,寡淡的,可乔水感到温和又亲切,这就是唐岱的表情。 乔水向唐岱挑了挑眉,对他关门的行为表示费解。 他心里隐隐感觉到了。 唐岱从他手里拿过袋子,又从碗架上抽出一个瓷盘,动作飞快地把小笼包倒上面,打开微波炉,搁进去,转了下旋钮。 乔水在一边抱着臂看他,“怎么,不是要我弄吗?” 唐岱靠过来的时候他躲也不躲,他们离那么近,唐岱的呼吸都蹭过他脸颊,“你笨,嫌你磨叽。” 唐岱吻住他。这个吻意外的温存,他俩不野蛮了,谁也不撕咬谁了。乔水以为,这是他们有史以来最文明的一个吻了。 乔水心里的鼓点响个没停,他甚至伸了舌头舔唐岱的上颚,唐岱用湿润的舌尖抵住他的舌尖,很温柔地纠缠他。乔水又开始咯噔咯噔个没停了。 他抓着唐岱的小臂,可唐岱执意搂上了他的腰。 唐岱轻轻咬了一口乔水的下唇,松开,呼着热气,有点腻地问他,“你想我没有。” 咯噔咯噔咯噔,乔水想,他是个老旧的爆米花机,一朝就要炸了。 微波炉“叮”了一声。 唐岱在他唇瓣上多亲了一下,也是带响的。 这世界爆炸了吗——在那些轻响之后,乔水从唐岱的拥抱里出来,睁开眼。看来是没有。 乔水没用手抹嘴,他舔了舔,说,“想你干嘛。” 唐岱这才露出个笑来,很浅的笑,唇角只陷下去一点点,嘴上却说,“你就不能做个乖弟弟?” 乔水不搭茬了,给自己找事做,戴上手套从微波炉里取出盘子。 唐岱的眼睛跟着乔水走,浑身上下都是惬意的因子,心情很不错。 唐岱开心时身上的气质就又有些不同,他那双蛇一样的眼睛一下会变得很无害,像温顺的绵羊。唐岱生得又好,真是一点天理也没有了。他开心时,就是最能招人接近他的时候。 乔水看着他这样,看得心痒痒,也恨得牙痒痒。 他端着盘子,那吻带来的后劲儿让他上头,可手软的时候还不敢抖,怕摔了盘子。 乔水真正觉得自己怂了,可他也怂得很雀跃,他跟唐岱说:“我还不乖啊?你还想我怎么乖啊?” 31 常楚遥吃过饭就困了,中间她哭过一次,藏着没让他俩看见。 夜路难行,乔水让她住了自己的屋。送常楚遥进去的时候,乔水看见她眼圈红的。 爱情真伤人啊。 乔水像个心灵导师,嘴里嚼着口香糖,和常楚遥说,“挺好的,哭完睡一觉什么都能忘了。”说完就把口香糖吐了包纸里,扔进门边的垃圾桶。 常楚遥发现自己什么也掩饰不了,干脆大喇喇吸溜了一下鼻涕,跟乔水点头。她还怕乔水呢,跟天性似的,小兔儿怕老虎。 乔水站在门口没动,猜想唐岱正在洗澡或是洗盘子,他用指甲抠了下门框,问:“高中,你还记得吗,高中……唐岱跟我借了很大一笔钱,我只知道是为你。他原来是要帮你那什么的吗?”他努力想找个没那么唐突冒犯的替代词,无奈词汇量匮乏,他什么也想不出,只好对着常楚遥本人扬了扬下巴。 常楚遥太不好惹了,对乔水来说,就是这样的。 常楚遥在那边脸红,他就头疼。 常楚遥说:“对。就是为那个。”他俩打着哑谜,常楚遥更多的是羞涩,她挠着后脑的发,抿了抿嘴唇说,“也怪我……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乔水不完全理解常楚遥的“等不了”是什么意思。 常楚遥的手又开始摸小臂,她倾诉,精神状态却很紧绷,“那会儿家里人已经不表示反对了,但我还是要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可是每一天,每一天都很痛苦,痛苦得像太阳永远掉进地下。我跟他们说了,他们总是让我等。我自己偷偷给自己用了激素,这样我会舒服一点。非正规途径弄来就很贵,我很快就没钱了。唐岱他……他只是想帮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我在想什么,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乔水停了动作,手摸在门框上,又放下来,“可他什么也没跟我说。” 乔水又想,是啊,也理应如此,彼时,他能指望唐岱对他说些什么呢。我的发小要去变性了,或许乔水你这屁孩儿能慷慨解囊下吗?那会儿他们可都还是屁孩儿呢。 这种事又怎么会是拿了钱就能轻易解决的。 乔水在这时,秉持着相对于从前而言极具前瞻性的观点,说:“唐岱可真够笨的。” 常楚遥听也听愣了,她垂下头,说:“我也不知道那钱是从你那儿借的……我后来有还他。” “嗯。他还我了,就前不久,还给我加了利息。”乔水意外地发现自己没什么戾气,只是觉得这一整件事都很迷幻,他问常楚遥,“所以你们的计划成功了吗,拿了钱又做什么去了?那是我攒了好多年的零花钱,呵,亏得我当时有钱。” 常楚遥还那样,脑袋一抬也不抬,她摇头,“被家里人知道了,把我带走了。” 乔水只在这时情绪波动大了些,“那唐岱呢?也被你们家带走了?” 常楚遥被他这责怪的语气吓一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乔水,说:“他自己选了去C大的合作项目……和我没什么关系。”她往后退了几步,谨慎思考了一番,才缓缓道,“其实起初唐岱对那事儿意愿没有特别强烈的。你们那时吵了很凶的架?也可能赌气也是他做决定的原因之一……” 乔水忍无可忍时又有些咬牙切齿,他只是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观点,“唐岱太笨了。” 吵架,吵架一多半的原因是为什么呢。乔水的记忆简直要离他远去了,他抬手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生怕听见里面有水声晃荡。 可恨极了。乔水看着眼前这小兔崽子,想撒火,他撒火的方式就是暴力拆迁,可小兔崽子只会往屋里缩,还穿着一双小黄鸭的拖鞋。真是气死人了。 乔水不是慈善家,可他觉得自己有一副好心肠,他竟然还没掐死常楚遥。这事儿发生在乔水身上,怎么能说不是个奇迹。 所以他恨常楚遥吗。乔水试图拾起他少年时的心事,结果拾了一大堆破烂。他真有一脑袋水啊,才会把少年故事的句号划在营救常楚遥上。而唐岱连手都不挥挥,就从他光辉的散文诗里消失了。 乔水忍不住问自己,爱恨要怎么叠加计算呢。 他很快想明白——以唐岱为例,以常楚遥为例,哪怕以陆乙帘为例呢,这题都无解。 乔水是个太简单的人,简单到与复杂的事物几乎是不相容的状态了。 因此他在迷惑和苦恼的状态里,不再讲话,拉上了门,往主卧走去。 室内温度正合适,一片大亮,唐岱只穿了条裤衩,脚搭在床边,斜躺在床上,睡着了。手抻着,手里捏着手机。 乔水走近,伸手拍他大腿,很重一下子,拍得很响。 唐岱感到疼,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看他,睫毛在光下照,影子落在下眼睑。 “干嘛。”唐岱说话时不爽,被闹醒了的不爽,“等你都等困了。” 唐岱蹬掉了卡在脚上的拖鞋,往床上缩了缩,翻了个身,肩颈到后背的线条起伏得很性感,他头发长了,发尾窝在后颈处又翘起来。 乔水是一点也不想睡。他什么也不想,就觉得脑袋热,跟发烧前兆似的。 他脱了鞋上床,手按着唐岱的背肌,在唐岱的肩上咬了一口。 32 光下,唐岱醒了。室内光稳定、持久地笼罩着他,锁骨上下的皮肤都有还未消尽的青紫吻痕。 唐岱被咬疼了,身体醒了,可脑子还木着。 乔水咬他一口,像给他上了发条。唐岱反手去摸乔水鬓边的发,乔水的耳朵,五指插进乔水的发间。 “这回怎么说?没喝就撒疯呢。”唐岱说话有鼻音,不知是不是着凉了,乔水沉下心去感受唐岱接触他身体的掌心,是比往常更热一些。 唐岱只是摸他,没有一点要推开他的意思。乔水意识到唐岱侧了侧身,更贴近他,那只手扣在他后脑、后颈,更像是唐岱箍住了他。 他那点死了许久的反叛精神全冒着光生长起来了。 他咬唐岱咬得更重更深,牙尖都要嵌进唐岱的皮肉里,他听见那人疼得倒抽冷气,可那个人不动,一动也不动。 “乔儿。”唐岱叫他。 乔水松口了,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嗯?”他看见唐岱的肩被他咬红了一块,可惜没破。 唐岱忽然翻身,骑到乔水的腰上,整个过程非常快。乔水被他掐住了脖子,他的虎口正卡在乔水的喉结处。 很轻微的呼吸困难。 乔水在唐岱身下象征性地挣动了一下。隔着内裤,唐岱硬了的那玩意儿顶在他小腹。 这些都太奇怪了,不是吗。 唐岱的影子蒙着他,遮掉大部分亮光。乔水看那张漂亮的脸,想到十几岁,唐岱的头发很长,或许某个场景下,他们离得足够近时,唐岱的发尾曾蹭过他的唇角,他克制住痒,克制住抿上去舔一口的冲动。那个痒就钻到了他的心里。 那时长发并不是唐岱女性化的特征或标志,唐岱是个男人,留长头发的漂亮男人。乔水和他交好,和他骂架,和他做梦。乔水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 那这些又代表什么呢。 唐岱凑近了乔水,还那么扼着他,他感觉到难受,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乔儿。”唐岱像念咒一般,他亲了亲乔水的耳垂,肩膀上的牙印半天消不下去,他一点不在乎的样子,跟乔水说悄悄话,像含着一口缠绵,含着一口热,他说,“死定了你。” 那只手骤然松开了,乔水贪婪地呼吸,胸膛大幅度起伏。 于是这吻落下时,他的舌尖满是唐岱的气味。 他要从唐岱这里拿来生命了,这一瞬间的。 唐岱的味道是清甜的,清甜得不像他,一点攻击性也没有,只多了许多腻人的、勾人的绮念。唐岱的吻让人着迷。乔水被他骗得昏头转向了,还忍不住多尝一口,往深处去。 “你要杀了我吗。”乔水浑身的刺都被这个吻泡软了,他在唐岱缓缓抬头的时候,探出舌尖舔他的唇角,咬他的下巴,“我已经在脑袋里杀了你好多次了。” 唐岱问他:“好多次是几次?” 乔水说:“从你离开P市开始,每隔几天一次,有特别难熬的时候,就一天一次,半年以后大概一个月一次,两年以后,一年也没有几次。” 唐岱的笑意在眼里,并不体现在表情上,“那我还没死呢。我还把你搞到了床上。” 乔水“嘶”了一声,似乎听不下去了,他要去捂唐岱的嘴,唐岱比他反应更快,张嘴叼着乔水中指的指尖,轻轻吮了一下。 乔水的心似乎都在刹那被抓紧了,他打了个颤栗。 乔水骂他,“你笨得要死。我他妈才不想死在你床上。” 唐岱问:“你机灵。你又知道什么了?” 乔水说:“你从最开始就不该那么对我。”他顿了顿,去解释自己的话,“让我全乱套了,以为错了。” “那么?”唐岱重复了他的用词,咬字很轻,他彻底醒了,只是嗓子还很哑,“你叼着烟对路过的性感女孩吹口哨,像个下流胚子。我抱你,亲你,只差和你来一场69式了,你还要我怎么对你。要我把你按在学校边的出租屋里,巷子里,还是我的车里?脱你的裤子,摸你的屁股。” 他说起这些话来,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眼神炽烈,他问乔水,“一道送分题,你猜你会不会跟我拼命?” 乔水默不作声了。 唐岱还踩着危险线,他的手摸着乔水的敏感带,要命的动作,他当安抚乔水乱糟糟的情绪。“我一直觉得跟人置气特别没有意义,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永远搁置在我废弃掉的人生轨迹就好了。可你知道吗,好多年了,我一直会问,乔水你就一点儿错也没有吗。一直问,隔三差五问。我觉得我们这样比小孩儿还幼稚。”他把乔水摸硬了,嘴上还说,“我们还不能原谅彼此吗?” 乔水闭上了眼,可他觉得有话可说,他又睁开,直勾勾望着唐岱。 “我偏不饶过你。” 乔水的手扶在唐岱的腰上,唐岱的体温比平常更高一些,这话他嘟囔着说出来,没什么信服力,可说了总和没说不一样。 他不知道,他看着唐岱的目光是柔软的。可唐岱知道。 唐岱的指尖在乔水的胸膛上很慢地划拉,如游戏般。 可他开口时又万分正经。 “现在真好。”他说。 空气被划开豁口,陷落的是多年来失之交臂的幻梦。 “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爱一辈子,也可以不依不饶一辈子。乔水,和你的话,我是都无所谓的。这下你信我了吗。” 33 乔水的青春里,从不把爱往唐岱身上套。 这话不够准确,准确来说,那时他不把爱往任何人身上套。 他的家人、朋友、同学、小女友。 乔水不讲肉麻的话,也不爱肉麻的感情,他别扭,也直率。 和他一样心浮气躁的人与他交友,是感受不到他的好的。 连陆乙帘也是被迫感受。他被打压惯了,可乔水并不只是打压他,还绝不准他受别人一点欺侮,不说为他两肋插刀,起码也为他踹过别人好几脚,这让陆乙帘对他爱恨交织。 他还和乔水做朋友,直到长大了也还如此。他们的性子仍然不相合,跟别人的相处陆乙帘叫相处,跟乔水的相处陆乙帘就说是和稀泥。 后来乔水家垮了,散了,陆乙帘还是不受影响地跟他和稀泥。这就说明乔水身上必然有什么闪光之处,究竟是哪一处,又不是一句话能概括的了了。 乔水就这么拧巴,拧巴着在橘黄色的过去里透支给唐岱好多他宝贵的耐心。 可他从没纠结过自己爱与不爱唐岱的问题,他压根没有那样想过。因为太奇怪了。 感情是这样朦胧的事,可感觉有时又很深刻。 那一年唐岱带他看了很多展览,他大多时候屁也不懂,但他要黏着唐岱,就要。周末,地铁坐十几站,他就把要抄的作业带到地铁上去做,那是个堪称感天动地的场面。一次,他们刚看完一群大学生办的雕塑展,一水儿的裸体,出来的时候唐岱开玩笑问他,“乔儿,成年了吗。” 乔水一副被问住的模样,动了动嘴唇,仿佛在说多么难启齿的话一样,他语气硬邦邦的,“差一点儿。也差不多了。” 唐岱的长发挡了眼,眯着眼睛笑。他和他们第一次见时一样,眼镜上挂着眼镜链,乔水知道他戴的那玩意儿没度数。 他笑起来更好看了。 他们穿梭在装修前卫的艺术园区里,到处都是夸张亮丽的色彩。周末似乎有学校组织学生过来参观,他们一团团地前进,人不少。女孩儿们看见唐岱就凑堆儿小声地惊呼。 唐岱不管那些,只是抖着肩膀笑他那句逞强。 乔水感到什么都烦起来,那会儿他不知道自己不乐意别人看唐岱,或是知道又忽略掉了。学生们乌泱泱要穿过他们,像他们穿过街区。 他负气地要和笑意盈盈的唐岱拉开距离,刚走出一米,唐岱就过来拉他的手。 乔水那时觉得耳鸣,也可能是嗡嗡嗡的路人太吵了。他看到世界从他眼前倒转,洒下一片闪着细小光芒的蓝灰色的风。乔水不知道心动的感觉是什么,他不知道,只想着要一瞬变永恒,又怕永恒太脆弱。在这风里,他象征性地挣了一下,唐岱只是紧紧抓住他。 五指插进五指里,干燥和潮湿的掌心,蹭在一起,指缝很缓慢地互相摩擦。 和此刻的情形也很像。 唐岱的手将他的手扣在床上,用力到下陷。乔水闭着眼,被扣住的五指微微张开,指尖颤着,像某种薄弱的挣扎。 交叠的温热的身体不是柔软的。乔水感觉到唐岱勃起的下体蹭着自己的胯骨,一串吻从耳廓到太阳穴,一股很要命的感觉从尾椎一路冲到他后脑,骨头都要酥了。 乔水情不自禁地哼了声,黏糊糊的,他难得有些糯糯的鼻音,柔软了些,却在胸口一次剧烈起伏后被强行刹住了。 唐岱忽然被那哼声刺激得发了狂似的,挺腰用变硬的性器撞了几下身下的人,毫无章法地撞,下流地撞,仍是那张总故作矜持的脸,和一双盛满热情的眼。 乔水被撞得睫毛慌乱地抖,下意识想屈起膝盖,他看也不敢看唐岱,侧着脸,在这羞辱性的动作下,又断断续续地哼了两声。 “妈的,你……”他说不清是觉得难堪还是羞赧,身体里像有团火,烧得他整个人都想缩成一团。 可唐岱扒开他,身体每一处都用着力气,像要把他死死钉在床上。 唐岱一只手从他的肩颈滑到大臂,在鼓胀的肌肉上揉捏,像离不开似的,一直这样摸下去,摸到腰际,乔水就开始躲,重重地喘气。唐岱的舌头在乔水耳边滑了一下,乔水绷着脚尖,有些忍不住了,“要干就干,你别……啊、啊!” 耳垂忽的被用力吸住,淫荡的水声那样清晰地传到耳朵里,湿软的舌头不断地朝里扫,弄得乔水半边身子都要麻掉。唐岱根本不理他的话,掐着他的腰,又开始耸,阴茎和阴茎挤在一起,硬,硬得发烫了,在摩擦时,还能感觉到滑腻,不知是汗还是前列腺液。这些念头想一想乔水都觉得要疯了。可此时此刻,唐岱就正这么做。 乔水的手强硬地握住了唐岱的后脖颈,浑身都散着情难自禁的味道,他偏了偏脑袋,躲开唐岱的戏弄,灯下颊边一片淫靡的水光。 他们较着劲,唐岱支在乔水身上,乔水的手还那么搭在他后颈上,看上去像求欢的搂抱。他们望着,乔水一声声急促地呼吸,看那张脸,眉眼,嘴唇,像看一个走失的梦。 爱是什么啊,他们连爱也没爱过,就错过了,乔水拿起自己空空荡荡的心,才想起满腔热忱都交给了一个离去的人。他骂骂咧咧在心里说过许多遍,这是遭了贼了。 乔水的眼神紧紧黏着唐岱,要把他灵魂也看穿了似的,可他总很笨,什么也看不出,就要看痴了。 乔水于是什么也不想了,在那片刻诡异的安静后,意乱情迷地吻上了唐岱。这吻让他想流眼泪。可他似乎许久不哭了,心沉沉的,眼眶也干涩。原来走失的梦也会回来吗。 这世上还有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乔水一点不信。 他只是深深地吻着唐岱,这个始终蛊惑他,让他发疯的男人。 他们舌头和舌头搅缠着,吻得简直乱七八糟,乔水的手揉着唐岱的发。鼻尖相触是微热的,唐岱吸着他的舌尖,虎口卡着他的胸肌不断地蹭,感到不过瘾时,便狠狠抓揉,弄得乔水浑身肌肉都要紧绷起来。 这吻结束时,乔水感到目眩神迷,可还留恋地舔了舔有些肿的嘴唇,阴茎硬胀到想要磨蹭什么,他不由自主地去蹭唐岱的大腿。 唐岱看乔水的眼神又热又辣,是那种带着钩子的,即将要冲破全部理智的。唐岱沙哑地开口,语调那么轻松,说的话却十足下流,“乔儿,想不想哥哥帮你咬啊,想不想?” 34 乔水仰头呼吸,像只缺氧的鱼。感觉到后脑陷进枕头里,是他在向后使劲,仿若下坠一般。他握住了唐岱的后脖颈,虎口卡得很死,几乎一丝缝隙也没留,铁了心要带唐岱一起落下去。 唐岱对他那些小动作完全置之不理。他正给乔水口交。由上至下时,上身会有一个明显的起伏,吃到最深时,乔水的腿根就会打颤,呜咽出某种介于痛苦和欢愉之间的哭腔。 “我操……” 乔水另只手紧紧揪着被单。在唐岱一次深喉后,他仰头的弧度几乎到达极限,脆弱的喉结上下鼓动着,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液。 唐岱握着他那根,不疾不徐从口中吐了出来,若不是乔水出了什么幻觉,他还感觉到唐岱的嘴唇碰了碰那顶端,柔软的,湿润的,如果那能被称之为吻的话。 那一刻,乔水觉得自己完全是一个疯掉的状态。他浑身都在烧,脑子里全都是伤害唐岱的想法。伤害他,如兽一般,撕扯、啃咬。乔水听见了许多原始的声音,如某种呼唤般,他一点理智都没有了。 唐岱把它吐出来,只是用手上下上下缓慢地给他打,慢得像种折磨。 乔水揪着被单、枕头,支起上身,往床头一靠。他气喘吁吁,红着眼瞪唐岱,他怎么会不知道唐岱是故意的。 唐岱看他那样,竟然笑了,只挑一边唇角那样笑,有点痞气,又有点宽宏,像看一个孩子,看一个宝贝。乔水该生气的,他被挑衅了,他就要发火,可唐岱让他没法撒气。 他整个人乱套了,又去捞别人的后脖颈,凑过去,他主动和唐岱接了个吻。 乔水有点不好意思,他耳朵通红通红,张嘴呼吸。唐岱把舌头伸了进来,翻天覆地地搅,吸住他,吸得他腰都麻了,浑身都哆嗦。 唐岱一下一下啄吻他唇角,在间隙中问他:“想啊?”这样问时,握住他阴茎的手就收得更紧,一收一放地轻轻挤压着硬热的茎身,用指腹快速地摩擦着顶端。 乔水有一种想尿的感觉,可他知道不一样。唐岱这么弄他时,他屁股都忍不住要夹紧了,收着小腹,不知道空气逃到哪里去。他开始挠唐岱的背,他从不留长指甲,只是无力地挠。 那种疯掉的状态在脑海中越来越具象化,乔水迷恋地去亲唐岱的耳朵,压制住某种残暴的欲望,他轻轻地舔吸唐岱的耳垂,那里有经年累月后长好的耳洞。 他的幻想,他破碎的幻想,如早谢的春花。 乔水一下子柔软了,他先开口吐了个单音,嗓子哑得不像样,黏糊糊的,他就轻轻咳嗽了一下,在唐岱的耳边痴痴地说:“想。” 唐岱抖腕子的速度更快了,抓着乔水的脖子,亲他的颈侧,他很凶,和五官气质不符的那种凶,近乎到了野蛮的地步,他亲过去,留下红的紫的一片。 乔水根本不阻止他,也不骂骂咧咧,只是“嘶嘶”地吸气,闷闷地呻吟。他这样纵容他,从过去到如今,都是这样的,着了魔一样。 “躺下。”唐岱拉了他一把,吻又落在胸膛上,舌尖在乳晕上打转,乔水默默往下躺,闭着眼不敢看,觉得这一幕太糟糕了,可他不是不喜欢的。 唐岱用力吸咬了一口,乔水叫出了很长很软和的一声,叫完他就羞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乔儿。”唐岱叫他,没什么意义地叫他,亲热又愉快地叫他。 乔水把脸别开了,脖子到锁骨一整片皮肤都被折磨得够呛。 唐岱在他身侧支起胳膊,从床头柜里拿了套。 撕开袋儿时,乔水看着他把那一个圈取出来,湿哒哒、油乎乎的。 唐岱扶着自己那根,乔水眼看着,看着他把套在阴茎上捋好,看得他心狂跳,呼吸困难。 脑子里全是唐岱那句性感到毙命的耳语——“我想把你干了,行吗?” 这辈子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对自己说这么讨厌的话。 更何况——他是唐岱,谁能拿到唐岱在他生命里的位置呢。乔水恨自己还不够年迈,看不到老。可他总觉得不会有了,像唐岱一样的人,那么精彩,那么惊艳。 唐岱把枕头抽了出来,垫在他腰后。乔水根本不敢睁眼,他想都没法想象这一切。 唐岱一手抓住他的腿,一手轻缓地揉着他后穴的褶皱,像要给他揉开了。可乔水根本受不住,他被唐岱碰到那儿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 他动作瞬间大了起来,让唐岱弄得很困难。 “妈的,别……”他难堪地抓了一把头发,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个想法,也不是不想继续,只是这时候他还能说出什么话呢。他没话捡话也得说了,不然真要疯了。 “再烦人我就直接插了。”唐岱用两根手指微微撑开一点乔水后穴,戴了套的阴茎威胁似的抵住那儿磨了磨。 这感觉和手指碰又不一样了。乔水缩着脑袋,无所适从。唐岱这动作已让他感觉到了,那玩意儿要真这么插进来……乔水想了想,觉得真他妈不可能。 “插,插呗。”他梗着脖子,干脆不去想那些,摆出副爷们儿的态度。 唐岱是真拿他没辙,忍着那股想弄进去的劲儿,晃着腰,只在穴口顶蹭,顶得乔水眼眶都红了,后穴也翕张着刺激性器顶端。 唐岱拉开乔水一条腿,扶着阴茎送进去,就半截儿,乔水紧夹着屁股,把他咬得死死的,让他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 “太紧了你,放松。”唐岱被他夹得额角冒汗,忍不住爆了粗口,“我他妈还没进完就要射了。” 乔水压根没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荤话,喘着气都差点要和他吵一嘴。他闭着眼按唐岱说的放松,越这么专注去弄这事儿,越能清楚感觉到唐岱是怎么进入他。 有点疼,腰也有点酸。乔水的心乱得很,唐岱一直在边上哄他,他全当梦呓似的。 直到身上的人一挺腰,硬胀的性器彻底破开他身体。 乔水皱着眉头摆了下头,呻吟出声。唐岱俯下身抱住他,颠弄着,有时幅度很小,有时像要凿到最里面去。 “乔儿,”他一边干一边侧着脸亲乔水,咬咬他,缠绵地说出一句,“叫哥,叫声哥。” 35 乔水视线稍一向下,就能看见自己肩膀和锁骨上的印子,他躺倒在床上,别开眼睛,嘴里模模糊糊地骂,没意义的话,我操我操个没完。 唐岱两手抓着他的手腕,固定在他身体两侧,半跪在床垫上,腰晃得特别快,一句话不说。 “欸。”乔水觉得有点受不了了,右手挣了一下,指头去抠唐岱的手背,唐岱只是更用力按住他,动作慢下来,却一下下顶得更重。 热,哪儿都热。乔水心浮气躁。 “你他妈可真行。” 唐岱笑,“嗯,行,我行就行。” 乔水在床上乱叫起来,不是叫床的叫,他纯是被气的。 乔水说:“下去,麻溜儿。” 唐岱在这时松开钳制他的手,转而亲昵地捞住他的膝窝,又贴近他。 唐岱舔了舔乔水的下巴,腻歪地沿着轮廓舔,舔到他鬓边的发,下身耸得更起劲儿。 “你香死了。”他低声叹道。 忽然停下了抽插的动作,感受到肠壁紧紧吸着性器,唐岱上下上下缓慢地动,只是动,幅度很小地晃腰,顶端磨着那儿的软肉打圈。 唐岱爽得在乔水耳边呻吟,很忘情的那种,乔水慌乱地抬手要捂他的嘴。唐岱感觉那个人咬自己咬得更紧了。 “快,宝贝儿。”唐岱稍一歪头就躲过乔水的手,他执拗地在乔水耳边蹭,用气声催着他示弱,用腻死人的话。 乔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腰上使不上劲儿。那只手又转去推他的肩膀,只是力度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从客观视角来看,乔水甚至觉得自己在跟唐岱调情——可他妈的,都已经在床上了,都这样了,还调屁呢。故而他以为自己绝无此意。 那硬邦邦的玩意儿又在他里面浅浅地磨了,乔水两条腿在唐岱手里本能地颤,他也硬着,在他和唐岱的身体之间,那根贴着他的小腹。 唐岱的舌头忽然往他耳廓里钻,很灵巧,换着角度戳,那黏答答的水声在他脑内放大了不知多少倍。乔水感觉自己前面已经分泌前列腺液了,他的兴奋似乎始终只离阈值差一步之遥,很危险,又很刺激。唐岱还在用那根屌凌迟他。 乔水闭着眼,被舔爽了,“嗯嗯”了两声,手去摸唐岱后脑的发,揉唐岱的耳垂。 唐岱不干他,吊着他。 乔水心里还在骂妈的妈的,可他服输了——其实也不算,因为他也不是非常心不甘情不愿。 “哥啊。”时隔好多年,说出来时有点哑,乔水亲亲热热地呼唤,呵出的气是薄荷味儿的,“哥,还来不来,不来换人。” 唐岱把他后面还想说的话全撞回去了。抬高乔水的腿,唐岱看他俩结合的地方,彻底享受了。他咬了一下下嘴唇,快速摆腰的时候,那个表情很招人厌,可他长得好看。 唐岱的流氓劲儿是过分性感的,还有点荒诞。乔水总觉得唐岱干他干到高兴时,有种见鬼的闲适,好像嘴里随时会叼根烟或嚼个口香糖。虽然那个人没这么做过,可乔水确实这么觉得,且一直这么觉得,特别操蛋。 “你真好吃。”唐岱在做爱时竟然由衷感慨起来,他陈述,有点意乱情迷的意思,还有点像喝多了,“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么……我想对你做好多事。” “和你做……”唐岱的舌尖划过乔水的腋下,乔水缩着脚趾喟叹,心想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迷死人的变态,对,这是最烦人的事儿,乔水感觉到了,他迷他,迷唐岱,连他这样也迷。 “嗯。”乔水也这么混乱地回应他,一下子觉得很多事又无所谓了。那些蒙尘的过往,不可捉摸的未来。 他想,醉死在这夜里也好,在这蔚蓝与星辉。 歇业在家,乔水的闹钟设在早上十点四十,醒来的时候腰酸。唐岱的头离他的头至多十五公分。 乔水晕了一会儿,意识晕。腰和后面诡异的感觉让他产生不了太多暖色的情绪,他伸手推了一把唐岱的脸,头疼地想起家里还有客人。 唐岱被他推醒了,眯着眼睛问他干嘛,眉头还是皱着的,还挺不耐烦。 乔水真想踹死他。 “您发小还屋里呢,您这是准备睡到过年呀。”他损他,还带着鼻音,被谁整的不用明说。乔水损没两句就不想说话了,憋屈。 唐岱揉了一把眼睛,醒了好些了,他扯一下嘴角笑,凑过去啵了乔水一口。 “妈的。刷牙!”被这么着偷亲,乔水又要喷火了。 “什么什么都做了,真是。”这下换别人损他了。唐岱掀开被子找内裤套上,然后是中裤,他手上动作着,猝不及防又亲了下乔水的脸蛋儿,下床站起身,一气呵成,他顶着睡乱的头说,“我真没本事。怎么没把你熏死呢。” 乔水顺手抓起自己那条内裤团一团,气吞山河之势,把自个儿内裤往唐岱脸上瞄。 半道上就被唐岱伸手截下了,没还他,胡乱塞进自己裤兜里,转身洗漱去了。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乔水二了,需要时间回过味儿。 “唐岱!不要脸是不是。”乔水在床上坐着,忽然朝唐岱那边扯着嗓子喊,觉得自己有点神志不清。 唐岱把着漱口杯,从卫生间探出半个脑袋,嘴里还叼着牙刷,说话含含糊糊的,“听没听过一词儿叫夫妻相。” 36 卫生间哗哗的水声不远,乔水不和唐岱争执,就卧在床上越挫越勇地玩贪吃蛇。时间像被忘了,可乔水知道它如水流一样,从他身上过去,一去不返,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嫌浪费。 唐岱的拖鞋在地上趿拉出响声,从卫生间出来,在衣帽间随手抓了一件上衣套上,他没回床这边,拉开门把手出去了。常楚遥应该在客厅,主卧门一关,乔水就听见唐岱在说什么,他听不清。 屏幕里一条大蛇一个甩尾把他拍死了,又一局游戏结束。乔水把手机扔在床头,闷闷地来火,光着屁股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床边的拖鞋也被蹬跑了,乔水转着找了一圈,穿好,往卫生间去。身上还是觉得怪,修长的手指抵在尾椎上给自己轻轻揉按,乔水不免回忆起昨晚的那些疯狂。他俩像野生动物,可似乎还能比野生动物文明一些。 笑是个很无意的表情,乔水勾唇角时正巧抬头从卫生间镜子里看到,登时觉得自己确实病得不清。再准确些,在唐岱的热心帮助下,他正在病入膏肓的路上一往无前。 乔水扶了一下门框,把目光从镜子上别开,又看到他的内裤在一边挂着,被拧得半干不干,在沥水。藏青色的,再普通不过的款式,乔水从来没想过在内裤上花什么心思去做一些勾引撩拨的事。他原是这样坦荡的,可现在看着那条,耳根子都红透了。 妈的,他想,他骂,妈的,唐岱给他洗内裤! 先别提他的病了,唐岱才最该先去看看,查查脑袋里有没有进水。 乔水在衣帽间里翻找一通,勉强在一堆唐岱的衣物里翻到一条自己的内裤,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过来的。 他从主卧出来时,外卖小哥刚到,唐岱去接的。 乔水扒拉两把睡乱的头发,心想也是,指望唐岱做饭呢,一屋子都要毒死啦。 常楚遥还在客厅看猫和老鼠,只是音量调得很小,约莫怕打扰到主人。她还穿着T和短裤,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小心地缩起来。 乔水看到她那个小样就无语,歪着身子挠了挠大腿,往那边去,从茶几上拿起遥控板,按了好几下音量加。 他还存着点恨呢,也可能不是恨,因为不够深刻,那更像是一根刺刚从心上拔掉,还没愈合时漏风的感觉,因此他要挤兑常楚遥——这逻辑不管别人认不认可,反正他认可。 乔水往沙发中间大喇喇一坐,常楚遥很谨慎地要避开和他肢体接触,缩到了最边边。乔水决定给她点颜色瞧瞧,可他只擅动武,不擅用文,憋了半天才说,“又偷我电视看呢!”用一种自认为鄙夷不屑的语气。 常楚遥竟然见鬼地吃他这套,还是害怕,怕得口吃,“对不起,那我、我不看了。” 乔水觉得自己开始没脑子了,他是能想明白这个过程的,可他还得从其中寻摸一点安慰,要么就感觉自己亏了,当年吃的酸委屈全要烂在肚子里了。 他还拿着那副坏小孩的架势,又往常楚遥那边挤着坐了一截,常楚遥也跟着往旁边缩,退无可退,她一双眼睛时闭时睁,手指抠着沙发的皮,整个人像随时会蹦下来跑路。 乔水这时想明白她的里子果然还是和当年那个人很像。那一年他俩蹲在走道里,乔水不明所以地劝她“正常”,她哭得像乔水要了她的命,陪她等家长还等来了唐岱。妈的。 “可你看都看了!怎么办啊。”乔水语气不重,还就这破电视的事儿刁难她,他想起当年,一下觉得很多东西近了,松快了。配合着狠话,他还伸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常楚遥的肩膀。 常楚遥瘪嘴,往唐岱那边看,求救,大概快被乔水逼没招了。 唐岱把外卖袋子往饭厅一扔就走过来。常楚遥看他,乔水也看他,三个人互相看了一轮,唐岱瞟了眼乔水离常楚遥挺近的那只手,走过去,要把人拉起来。 乔水不爽了,死死坐在那儿。唐岱先象征性说了句,“你别欺负楚遥了。” 还楚遥,好么,你丫又拉偏架是吧! 乔水不说话,气鼓鼓瞪着他,像只有十五岁,眼里全是戏,打戏。 唐岱选择性眼瞎,音量不大地跟人说:“乔水,你给我注意点儿。” 就这么点地儿,音量再不大也没有听不见的道理。乔水听见了,常楚遥肯定也听见了。乔水气得想磨牙。这是个什么语气啊!靠,他刚费劲吧啦给自己找的场子全他妈被唐岱这没眼力见的砸了! 乔水梗着脖子跟他说回去,“你什么意思啊!” 常楚遥正想把自己变透明人,唐岱忽然伸手轻推了一下她的头,让她把脸别到一边去,而后那手又重重地拍了一把乔水无知无觉贴着别人的那条大腿。 光天化日,唐岱凑过去亲乔水的嘴,舌头在唇缝舔了一下,动作很轻,很文明地没舔出声音,可乔水让他舔软了,嘴巴张开,也用舌尖跟他勾弄搅缠,着迷似的跟他闹。 唐岱又把他推开了,两个人脑袋分开,还是一个特别近的距离,唐岱的食指按在乔水有些湿润的唇瓣上,说:“你能不能有点卖身的自觉啊,啊?我是说结婚了,结婚了你知道吧。” 37 乔水脸色涨红,只是他并不很白,所以不显。 他摆出一张不耐烦的脸,动作上却往沙发的另一端挪了一大截。他没有立时站起来,因为他觉得那样会让他很没面儿。 常楚遥还缩着,像个小动物。泫然欲泣,两眼先一红,噼里啪啦开始掉金豆子。乔水记忆里那张苍白扁平的脸,在转换了性别之后,变得生动起来。她也不是那样声嘶力竭地哭,她静静流眼泪,不抬手揩,流到腮边她就抬一点下巴,眼睛晶晶亮的,很容易引起人的慈悲心,无关个体的那种。 “嘿。”乔水想拍拍常楚遥的肩,这下又觉得唐突了,手顿住,紧接着想叫声“哥们儿”,没出口就反应过来,一闭嘴还把自己舌头咬了。妈的!他压根不会安慰女人。 唐岱也琢磨清楚自己的荒唐了。真是,他俩这是合起伙让人家受气呢。 “还为他难过呐?”在常楚遥这儿,唐岱的身份起码能比乔水高那么些,故而唐岱这手是实打实拍上了人家的肩头,“不至于。你为难谁也别为难自己啊。你要搞不过他,找阿姨去,找我也行,治他!” 乔水亲眼所见,常楚遥一言难尽的神情里饱含了想啐唐岱一口的冲动。她没接那茬儿,吸了吸鼻涕,哼哼说;“你俩真讨厌……!”她说得小声,大约还警惕这里是敌方营地。 她抱怨完这一句,眸里的光才有了一点锐利,她说:“我才不为渣男为难自己呢!他瞎是他瞎,我不傻就得了。”她突突突像小机关枪,咬着嘴唇用一根食指戳唐岱的肩膀,“我、我这么苦的日子里,攻坚阶段,我跑来帮你送一个解释,你让我看你俩亲嘴儿,害不害臊啊!真是服了!” 乔水看傻了,他接触常楚遥的次数那么有限,脑海中建立起的孱弱印象被她此刻的牙尖嘴利全打破了。还一个原因是——不管唐岱害不害臊,反正他害臊了。被一个女的,被常楚遥,嚷嚷着说“你俩亲嘴儿”,他太阳穴乱跳。 是啊,他俩亲嘴儿,还抱,还摸,躲被窝里互相弄…… 乔水彻底远离常楚遥了,跑到沙发最那头,谁也不看,低头抠手。一边抠一边想常楚遥的话,常楚遥还说了“送解释”,这表示她是有备而来,并不是情伤驱使她来。 真灵啊,真管用。乔水气哼哼的——也说不清是哪种气,糅了点酸,还糅了点甜。 他想,常楚遥来这么一趟,他俩还做爱了。 再去想昨晚——他真是不想再想下去了。 唐岱还保持他的八风不动,跟常楚遥解释起来:“本来是没想着亲的,嗯。”他看了一眼乔水,没继续说了。乔水总想掐死他,他还奇怪自己怎么满脑子都是些家暴的想法。 唐岱招呼着这两个一起去饭厅,紧张尴尬的氛围才有了些许缓解。 上桌,唐岱和乔水挨着坐,常楚遥在乔水斜对面。 大家都低头吃外卖。乔水啃鸡腿,唐岱的腿在桌子下面贴着他,他就撞回去,唐岱又撞回来,气得乔水一脚踩到他拖鞋上。 常楚遥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喝水,抬头时视线一顿,凝在了乔水的脖子上。 刚太混乱了,她竟然现在才注意到。 那一脖子红的紫的太吓人了,简直是触目惊心。 她从来没见过谁的挠痕吻痕是长这样子的,仿佛挨了一顿毒打。有的印子亲重了,或是两个吻距离很近,就叠成一个更大的痕迹,大到根本不像人亲出来的。 乔水还嘬着他的鸡骨头,察觉到常楚遥的视线,他也低一低头,等反应过来常楚遥看哪儿,他脑袋顶都要冒烟了,骨头也不啃了,甩到餐巾纸上,他把脸一别,也不敢吼太大声,可是脏话又还是得说,搞得他一句话骂得不伦不类的,“……看屁啊。” 一想别人看的是什么,是他,乔水又觉得自己傻逼了。现在被唐岱搞得一天要傻逼二十五个小时。 常楚遥缓慢而沉重地叹:“禽兽!” 唐岱也看乔水,看完还伸手摸摸,乔水把他手推开。 常楚遥一边啧啧一边摇头:“爷,小的识相,吃完饭立马滚蛋,随您二位用一百八十种姿势还是二百四十种姿势,总之现在先饶我一命,行?” 唐岱一脸好商量地应承了,“行。” 饭后没多久,唐岱果然要送常楚遥下楼了。常楚遥在客卧里换上了那条裙子,她在镜子前面涂口红,还拢了拢那头长发。她正是一个精致艳丽的年纪,举手投足都有种魅力。 常楚遥微微倾身在玄关处穿她那双红色的尖头鞋,乔水觉得她活了,对比记忆中的荒芜,她简直是在自由疯长。这很好。谁会觉得枯木逢春不好呢。 大门被唐岱拉开,她将要离开时,乔水想或许他们以后还会再见,这事儿在六年前则不可想象,而很多他以为乏味但总会漫长的关系,却如刀口的风一样,斩断了都没声息。 “以前的话我无心的,我收回。”乔水和常楚遥说,他自己也认同,这不算开罪,当时的他确也一无所知。乔水还似少年时那样带一点高傲,他的手揣在裤兜里,朝常楚遥挑了挑下巴,轻声却真诚地说,“常楚遥,你这样蛮好。” 38 这场雨下过劲儿了,酒吧又开始营业。 在此之前的最新消息是老板受了极重的情伤,撂挑子不干了,他们换了新老板。新老板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主业靠收租的大老爷唐岱。 乔水想,这都是造孽。 他五岁时,家里除了保姆没有人理他。寂寞的时间太多,他就总幻想自己是个外星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总是一个人。有一回,他跑到院里长乱的那堆杂草里,钻进去,到处都是雨后的稀泥,他趴着,躺着,在缝隙里探头,找到一簇紫色的长茎的花,欣喜若狂。他以为他在探索地球。可保姆找到他时却惊叫了一声,把他从草里揪出来,瞪着眼睛,看他一身脏污,无奈、疲惫又沉重地叹了一声:“造孽啊!”这话乔水记了好多年。 倘若这是造孽,那他打小就有这种本领,这是一种天赋。他本以为这是他独一份儿的,后来发现唐岱也善此道。乔水想,假设如今这一切能被五岁的自己得知,大概会下这么一种判断:唐岱也是个外星人,说不好他们打一处来的。 以此推之,乔水承认,唐岱属于他儿时梦想的一部分。而在他茫茫如烟的生命里,也就这件事是尚算明确的正在进行时,他知道它正成真。 酒吧里,他们那帮负责表演的草台班子里,就数那个贝斯手嘴巴最大最讨嫌。自唐岱接手酒吧后,消息不知从哪里漏的,贝斯手见天地对着乔水嘻嘻笑,朝他眨眼,唐岱来了就非得去卖个乖,还叫他“老板娘”。 乔水一听他这么叫就想给他一上勾拳。真可恨!不是玩意儿的玩意儿。 这一年,冬天来得又急又快。乔水又怕起冷来了,每天食量巨大以补充热量,一钻被窝倒头就睡。他和唐岱彻底睡一张床了,衣服都往别人这边搬,客卧又变回客卧。 唐岱的头发又长了,长到后颈,乔水惊讶他长头发长这么快,唐岱要去剪的时候他又不让,唐岱问为什么,乔水就把人压到门板上亲起来,有滋有味的,特别上道。 “搞得像杀马特。”唐岱站在门框边,拨拉着脑后的发,手上撑开一根皮筋,在自己脑袋后面扎了个小揪。 乔水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蒜苔炒肉,香味儿飘得到处都是,锅铲碰着叮叮哐哐,也不知道有没听见唐岱的话。 将要关火的时候,手机响了,乔水一边招呼唐岱过来出锅装盘,一边接起电话。 房东打来的,就他之前那个破出租屋,问他之后还住不住,说是该交暖气费了。 “哦,这样。”乔水说,眼看着唐岱盛菜时,尾指碰到锅沿,烫得一缩手,他急得骂了一句,“笨得他娘像头猪。” 那边吓一跳,“啊?” 乔水只好解释:“不好意思,没说您,说我家里养的猪。”他点了外放,把手机甩在一边,从唐岱手中夺下盘子,抓着他的手去水龙头下冲,他这样做,大着嗓门回那边,“我再想想好吧,我好久不住那边了,这两天先过去看看。” 房东应了,通话很快结束。 唐岱的手还被乔水抓着放凉水下面,他先看着手,而后看乔水,脸抽筋似的挑了下眉毛,“行了吧?怪冷的。” 乔水也去看他,两个人的眼睛对上了,有点热的那种眼神,不是燥热,是湿热。乔水的手握着唐岱的手腕,体温比他高。 唐岱的尾指肉眼可见地红了,看不出具体情况怎么样。 乔水就笨笨地说:“家里有没有烫伤膏啊?” “你张嘴给我含一会儿就好了。”唐岱这么说时,还一副特别正经的样子,正经得像他真说出了个什么实用的建议。 要他乔水真是个没脑子的二百五,可能还真会被这歹毒的人忽悠。 乔水把手松开了,接他做一半的活儿盛菜,“我看你是一天不整我,你浑身难受。” 唐岱在水池子里甩手上的水珠子,他语调特别轻松,“不整你这日子还能过吗?” “我掐死你。” 唐岱一点不新鲜,“你除了掐死还能有别的招吗?” 乔水把最后一铲铲进盘子里,说:“那马上风吧,行吗?” 唐岱像听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斜眼瞥乔水一眼,被他说乐了,“行,乔儿,我看行。”他故意的,在乔水身后,又作又风情地摸了一把乔水的大臂,顺着大臂摸到胸肌,“别吃饭了,赶紧吧,哥现在就想上马呢。” 乔水手里还端着给他做的菜。唐岱一点正形都没有了,小揪揪在脑袋后面炸着还挺乖,下巴往别人肩头上一搁,歪着头就亲了下乔水的颈侧。 乔水受不了这个,怕痒得不行,躲了下,嘴里说了声“滚”,手上用筷子给唐岱夹了一根蒜苔,歪着身子递过去,想占住唐岱的嘴。 唐岱吃了,不仅吃了,还把他的腰抱住了,手从衣服里伸进去摸,乱摸,又摸又拧的,那手冰凉,乔水微微弓着腰,“嘶嘶”地抽气。 “疯了是吧?不疼啊?”他问他的手。 他以为唐岱一定又要和他贫,可那人只是用下巴蹭了下他的肩膀,说:“疼呢。”靠,撒他大爷的娇呢!乔水浑身都酥,感觉自己真吃他这一套。 “给治治?小水给不给治治?”唐岱的手停住了,停在他肋骨上,卡在胸肌下面的位置。 乔水给他叫得头昏目眩了,他都不敢歪头看一看那张脸,一看他就犯傻逼。 “你再那么叫我,我给你扔锅里清蒸了。”乔水说这话时已经勃起了。他想跟唐岱接吻,于是放下盘子,转过身,抬手去掐唐岱的后脖颈,轻喘了一口气,简单粗暴地啃下去。 唐岱伸进他上衣的手又探下去一只,摸他的腰,他的屁股。 他俩都热情似火的,起先还只是咬咬嘴唇,没多久就舌尖和舌尖互相地拨弄挑逗,错开脑袋,动情地深入。水声嗒嗒响得特别下流。 唐岱的手隔着内裤给乔水摸,乔水咬了一口他的下巴,气息不稳地说:“先吃饭……” 唐岱当即把乔水内裤连裤子一起扒了,那玩意儿直得弹出来。唐岱脏话说得特利落,“吃你二大爷。” 他摸着乔水大腿,蹲下去,鼻尖拱了下那硬热的物件。 39 乔水扶着流理台的边缘,浑身都泄了劲儿。他哪儿都虚软了,就一个地儿硬着。 唐岱应该是跪着,或者半跪着,他没心情看,眯着眼睛找光,头歪到一边去,天光大亮,他看着厨房那扇窗,带着一点隐晦的羞耻,莫名地爽起来。 唐岱咬了一口他大腿内侧的肉,酥麻麻的疼。那个人简直是留印子狂魔,老让他见不了人,太可气。 乔水说:“真不要脸。” 那条舌头顺着腿根往睾丸去,打着圈,而后慢慢地舔吸。听了那话,唐岱就把嘴里的玩意儿吐出来,手里还握着乔水的阴茎,他抬起那张漂亮的脸,说:“那不弄了。” 乔水爽得手指死死抠在桌板上,他腆着脸,哼了一声,不是示威,是示弱,“别啊……哥,再弄弄。” 倒霉玩意儿。 唐岱想笑,把乔水当小玩具,拍拍屁股,乔水就挺一挺腰。他也不忸怩,闭上眼就把乔水的东西含了进去,头前后地动,含不到的根部就用手帮他圈着弄。 乔水几乎很少从这个视角看唐岱,只有个乖乖的脑袋顶,他看他的发旋,精神上的刺激太强烈了,比他看的什么毛片都带劲。 “爽死了,你的嘴里。” 乔水觉得自己失心疯了,说这种荤话。 他忍不住,忍不住把左手搭在唐岱的后脖颈,像各种黄色小电影里那样,他试着按住那里,试着动一动自己的腰,听自己的阴茎插唐岱嘴时发出的糟糕的水声。 唐岱不躲,但是估计不好受,有几次艰难吞咽的动作,反而弄得乔水更爽了。 乔水舔了舔嘴唇,他渴得要命,喘着气和唐岱说:“你看看我。看着我。” 唐岱果然抬眼看他,眼睛是湿润的,看着很亮,口中一下一下吞吐着他的性器。 唐岱好看,好看得要命。 他把乔水的东西又吐出来,还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乔水。乔水恍惚看到了唐岱唇角的一抹笑,有点痞,乔水一下子就被搞得五迷三道的, 垂眼,唐岱把头埋下去,从根部开始,用柔软的唇瓣嘬吸,慢慢往上,乔水都腰都被他吸麻了,忍不住“嗯嗯啊”地叫,吸到茎身时,又换舌头去舔,上下上下地舔。 唐岱又去看他,那一眼很勾人,配着那动作,色到极点,又很挑衅。 乔水在一片明亮中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当即懵了,下面要硬炸了。 “他妈的……真他妈。”乔水喘气喘得很凶,他牙齿碰了下牙齿,才朝唐岱骂了那一句,“真他妈的骚。” 他实在受不了了,自己扶着硬胀的阴茎就去蹭唐岱的嘴唇,不要他舔了,想让他再吃进去。这次,唐岱却别开头,不干了。 乔水一下一下摸人家后脑,拿出哄人的语气,急得要疯了,“快,快,再帮我弄弄,我快他妈被你整死了。” “行啊,我让你射进来,好不好?”唐岱再开口的时候嗓子有点哑,他轻轻咳了两下。 乔水被他说得脸都红了,不说话,其实就是想,光想想他都兴奋。 唐岱果然又含了一下那玩意儿的头,只含顶端,用湿软的舌头挤压着马眼,有些用力地吸。乔水一点准备都没,给他吸得魂都要没了,他爽,爽得心里没着没落的,心跳快得要爆表。 “你给我点什么好处啊?”唐岱停下,又拿他好玩。 乔水服了,真怕自己废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说:“哥哥,给你干,给你干还不行吗,你快点弄!” 唐岱手里飞快地给他打,舔了舔沾了口水和黏液的唇角,说:“不行,不想听你叫哥哥,今天想听一声老公。嗯?好不好啊乔儿。” 乔水的手摸完唐岱的脖子,又去摸唐岱的下巴、耳朵,上瘾似的摸不够。 “行,我认输,你赢,让你赢啊。”乔水闭着眼,感觉自己死了一样,死了一样快活。唐岱的手抓揉着他的屁股,有时啪啪地拍两下,拍出声音,他能感觉那蛇般灵活的舌头挑逗他的下身。乔水的声音紧张又忐忑,他叫:“……老公。” “哟。”唐岱有意戏弄他,扬手对着屁股又是一巴掌,打完就去没轻没重地拧,“我们乔儿乖死了,再叫那个点儿,啊?浪一点儿,叫好听了老公就给你吸出来。” “老公,快点儿,”乔水的烟嗓特性感,他拐着音说的,不娘,浪还真是挺浪,他喘着粗气说,“好想操你的嘴。” 唐岱得逞了,就从了。乔水捏着他下巴,扶着阴茎快速地上下蹭他的嘴唇,一边低头看一边蹭。唐岱就探出一点舌尖,乔水特上道,把顶端分泌出来的前列腺液全抹在唐岱湿软的舌面上。这事儿搁从前,他大概是做不出的,不过也不好说。 乔水就这么插进去,他老公信守承诺地给他服务起来,吃到最后要射了,他还是有点不忍心,呜呜哼哼地要拔出来。唐岱知道他要到时是什么样,当即按住他的腰,给他做了一个深喉。 乔水射了,腰一下一下地抖,眼前直冒白光,感觉自己要神志不清了。好像是射了很多,唐岱呛着了,放开他后就坐在地板上咳嗽,估计是被腥到,还有点想呕的迹象。 这下轮到乔水笑他,有点哭笑不得的那种心理吧,乔水把裤子拉起来,蹲下去,揽住唐岱的肩,又给他拍拍后背。 唐岱都咳出眼泪了,眼圈都是红的,一下子不知道气什么,突然跟他说了一句:“操你妈的。” 乔水冤枉死了,他跟唐岱一块坐地板上,揽肩的那只手摸着唐岱的脸颊、唇角。他说:“渴死了。” 唐岱浑身都有种拔屌无情的恹恹,“渴自己起来倒水去,还我伺候你啊?” “你不该么,嗯,老公老公,得意死了吧。”乔水先是笑,笑完突然压低了嗓音,耳语道,“就这么给我来点儿……” 他挺温柔地偏过头,叼着人家的唇瓣,饥渴地索要了一个舌吻。 午后的光那么好,屋里亮堂堂的,他们抱在一起,倒在地板上,像两缕透明的自由的魂魄,魂魄里都是诱人的幽香。 40 乔水陪唐岱去了趟理发店。他心里是有千万个不愿的。这是因为理发店这地方太邪性。 要知道,他和唐岱重逢的地点就是理发店。那时他在那个破地儿当三孙子,唐岱非跑过来当他爷爷。 若他来时能有什么正当理由,乔水尚且觉得自己不算太没脸。比如他来,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来找你就为了跟你结婚,所以才来,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来。这样乔水就比较满意。 可事实是什么呢?唐岱来,是为一泡鸟屎。走路上鸟屎落头上,所以一定要就近找个地方洗一洗,不管这地方有多次。 乔水想,其背后隐藏的深意极有可能是他还不如一泡鸟屎。 鸟屎落在唐岱头上的那一天,唐岱一定会为它找个归处,给它个结果;可如果那天唐岱没遇上乔水,乔水不知道自己的归处会是在哪里。 他每想到此处,心思就会变得格外细腻,细腻到极致时又开始抽象起来。可什么东西一抽象就让人感到理解困难,乔水一感到困难,他就来气。 此刻,坐在高级理发店的等候区,乔水窝在沙发里,手掌托着下巴,吃人似的瞪着正剪头的唐岱,心里想的就是这一套。 他想也想不明白了。他问自己,这是爱吧。要不是,他不能把过去一笔勾销了,他不能从这些年如幻象般的生活中苏醒,丢下麻木和沉痛,他不能抱着他,发疯,为他发狂。 可如果这是爱,如果——乔水从来只见过感谢上苍,感谢命运,感谢清风,感谢明月的;他呢,和唐岱什么也没有了,他们错过那么许多,到了什么都谈不上感谢的地步了,最后只能感谢鸟屎。 唐岱遂了乔水的意,并没有剪短头发,只是修了修后面长乱的杂毛。 他去等候区把乔水领走,乔水瞪他瞪得眼睛都干了,这导致乔水一过来他就猛眨眼。 “又缺心眼呢?”唐岱问他。 乔水裹紧唐岱给他买的大衣,单手抄兜,不答话,吊儿郎当地往收银台那边去,有点痞,但不是那种市侩的痞,而是散发着荷尔蒙的那种,有点招人。 收银台的小美女弯着眼睛朝他笑,他下巴往唐岱那个方向点一下,要付他的账。那么个小脑袋,洗剪吹下来三百六,乔水一边付一边肉疼自己刚发下来的工资。头一偏,看向唐岱,发现唐岱正在笑。 别说,那颗头还真有点帅。乔水忍了 从店里出来,他俩并肩走。 “怎么不顺便也跟着剪了?”唐岱跟他说话,手还摸摸他后脑勺,摸得乔水一愣。 没把那手拍开,乔水回他,“回家整吧,你拿电推子给我推一样的。” 他俩这趟是去乔水原先住的那个出租屋。乔水准备把那房子退掉了,再去里面转转,捡捡看有没有之前遗留的破烂。 从这个理发店到那一片儿还有几站路,唐岱问乔水要不要打车。 乔水说,打什么车,腿儿着! 唐岱莫名其妙要笑疯了。 “您在我这儿,怎么也不考虑考虑肉偿呢?真高风亮节啊。” 乔水看着这可恶的地主老财,屈指弹了一下唐岱脑袋后面的小揪揪。唐岱反应很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大街上,乔水不敢动了,安安静静地走路。 路边还有一家卖唱片磁带的店,乔水心想都这年头了,这种店竟然还没倒闭呢,真不容易。店里放的老歌飘荡而过,是《我只在乎你》。 酸啊,真酸,这世界真肉麻,可他好像也不是不喜欢。 这么走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才到地方。出租屋的水泥地似乎是落灰了,拖鞋还在鞋柜里。习惯使然,他俩在门口换鞋,一起弯腰,可能也一下子想起好多事。 深秋与盛夏又是迥然不同的光景,他们也不同了。出租屋好小,屋顶也矮,像天地受到了挤压,又无端让人觉得安全。 唐岱一起身就过来抱他,手伸进他大衣里,搂他的腰。 几个月,像过了三五年。真正晃过的那好几年,又仿佛转瞬而逝了。 乔水咬了一口唐岱的脖子,闻到他头发清清爽爽香喷喷的味道,头晕,飘飘然。 “等你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鸟屎。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在想要没有鸟屎,我们现在都该往哪儿去。” 唐岱抱着他笑,胸腔都在微微振动。 “别琢磨这些,行吗。倒霉玩意儿。”唐岱开始摸乔水的下巴和耳垂,用鼻尖蹭人,这是要亲了,他说,“我老觉得你就该是我的,从咱们再遇见,我一直都这么想,可我以前不敢想,你知道吗,我就恨你,也恨自己。我现在什么也不恨了。”他一点架子都没有了,赤裸着一颗心,诉衷肠,像喝多了那样,白天里也说些情啊爱啊的话,“我愿意爱你了,只要你也来爱我,你让我去爱什么都行,爱鸟屎也行,行吗。” “你大爷的……”乔水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听到最后又好气又好笑。 他们接吻,唇瓣碾过唇瓣,心跳加速,身体过电般小幅度地抖,萌生出许多很原始的兴奋感。乔水双手也环着唐岱的腰,吸咬唐岱的耳垂。他想贴着人家耳朵回几句爱语,可他什么也说不出。 唐岱下颌和颈侧连接的那一片好像格外敏感,乔水舔了两下,他就有躲的动作,还闷哼了声,那一声里是有点抗拒的,又有点迫不得已的顺从。乔水本就烧热的血瞬间沸腾了。他使坏,啄吻起来。唐岱忍受不了了就要推开他。乔水抱着他,似乎是撒娇了,暗示着说,“哥,我去烧水,咱们洗澡,嗯?” 唐岱捏乔水耳垂的手用了用力,那儿被拧得泛了红。“就不能等等,等回去?”他微微仰头,闭着眼,感受乔水的舌尖从他颈侧划到凸起的喉结,逗他,“刚花钱吹的头呢。” 乔水的手伸进唐岱衣服里去了,沿着脊柱一节一节往下摸。他另只手把唐岱的手拉下去,硬起来的下身贴过去蹭,很下流地蹭。 乔水哑着嗓子说:“肉偿,现在就想,等不及了。” 41 他们给彼此脱衣服。乔水的大衣被扒到手腕处,他执拗地侧着头吻唐岱的唇角。 屋里没开灯,他们在斜射进窗户的自然光下一点点赤裸。空气冷飕飕的,鸡皮疙瘩从小臂起到大臂,他们就抱紧对方。 唐岱的头发果真长了很多,修剪后发尾也能搭在锁骨上,细而柔软。乔水唯一懊恼的是,在这混乱中,他吻上唐岱的鬓角、下巴和脖颈,那发丝总要飘到他嘴里去。 卫生间的门还敞着一个缝,他们赤脚踩在小方块瓷砖上。那一个缝让风进去,光进去,落在他们身上。钨丝灯泡让画面染了柔柔的橙黄的暖色调,秋天的颜色。狭窄的空间里,乔水把唐岱顶在墙上,喘息声急促粗重。 他感到自己心中的异动,那是有点柔软的,又有点不顾一切的。 乔水痴痴地看唐岱,像要分辨他身上的光和阴影,看看唐岱是不是偶然拼凑的幻梦。 他不信,不信是这么一种结果。 花洒被打开了,热水打在他们身上,那些光影仿佛又消散了。 唐岱捧着乔水的脸,吻在乔水的眼尾,轻得像一滴水。 乔水帮唐岱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他忽然问:“唐岱,你不骗我吧?” “你真是个傻子。”唐岱这样说,一双眼认真地去望乔水的眼,水汽蒸腾,他们看得朦朦胧胧,他骂,“真他妈……” 唐岱有点昏头似的,冲动起来,他低头去舔乔水的胸肌,舌头卷起小小的乳头。热水淋湿了他,也淋湿了乔水。他一边舔这个湿漉漉的身体,一边感到干渴。 唐岱的唇舌一路往下去,他没有着急把乔水硬起来的东西含进去,而是不断地用鼻尖蹭,深深地嗅。乔水敏感地感到那气流,小腹热腾腾的。他低头看,唐岱一边吻他的大腿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他的手那么好看,摸到胸口时,拨弄着那粒浅褐色的乳头,一下一下地拧起来。唐岱闭着眼,微张着嘴呼吸,满脸都是情欲的味道。 乔水感到唐岱的发尾有时划过他皮肤,很痒,痒得他不断起一些疯狂的念头。 他把手伸下去,摸唐岱的发,说了声:“操,你这样弄得我想……” 他想,想得有点厉害。 唐岱就迷蒙地睁开那双眼,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对视。那一眼里没有蛊惑,倒有种缠绵的温柔,沉甸甸的,让乔水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说得很轻,像怕咬了自己舌头那样,他说:“想啊……想干老公的屁股。”他把粗涨的阴茎拍在唐岱的脸蛋上,手去抓唐岱脑后的那个揪。 他扯了下皮筋,把唐岱的头发扯散了。乔水问:“你要不要教教我?我怕把你弄疼了。” 乔水取下花洒,他手拿着,让细密的水流淋在唐岱身上。唐岱腿蹲麻了,就跪着,膝盖搁在乔水脚背上。 “干呗。”唐岱语调带笑,他捏了捏乔水的屁股,就缓缓起身,扶着墙。他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背对着乔水,他低着嗓子说:“你大爷的。想我怎么教啊?” 乔水也跟他笑,看着水珠连成串滑过唐岱的脊背。 他伸手勾了下那道半敞的门,关上了,把他们和哗哗水声都关在了这隐秘的狭小天地里。 满世界都是秋天的颜色。热气腾腾,扑在脸上、身上。乔水一只手摸着唐岱的背,一只手拿着花洒,顺着手上的动作一路淋水。 到了这时他竟一点急色的样子都没有了,慢慢地给唐岱洗。 他凑过去,舔舐着唐岱的颈侧,说:“哥,我说真的啊。” “昂。”唐岱应他,被他舔得很来感,闭着眼把头偏到一边去,毫无防备地朝乔水亮出肩颈那一片,“给你就给你。”他声线那么让人舒服,沙沙的,轻轻的,“实在不行下次再换回来。” 乔水一路吮吻到唐岱的肩头,听到这一句,下狠心咬了一口。下身贴过去,阴茎贴着唐岱的屁股,花洒胡乱换了方向,冲到地上,水花四溅。 “你就激我吧你。” 唐岱回头,有点无辜地说:“没有。我想是不行就不行吧,也不能因为这个跟你离婚吧。”他说这话时,屁股还被乔水用硬邦邦的东西戳着,导致他站得很有些僵硬,大概是从没有这种感觉。 乔水用花洒冲唐岱的腰,水顺着留到股缝里去,痒得要死。唐岱这下不回头了,两手撑着墙,不经意就要打个颤,紧接着就头皮发麻。 乔水看着好玩的不得了,他就拿另只手抓唐岱一边屁股掰开,往那里冲。 “哥,再翘点了。”他轻佻地拍了拍唐岱的屁股,小流氓似的笑起来,带了种促狭的味道,可此情此景下由他笑出来又有些性感。 唐岱难得有了点难堪的意思,他原本撑直的手臂打了弯,跟乔水说:“翘什么翘,话那么多……搞进来再说。” 乔水更想笑了,一边想一边被唐岱这副样子撩得昏头。他捞了一把唐岱的腰,那腰又韧又结实,他动作很强硬,偏把唐岱逼得塌了腰,翘了屁股。 唐岱不再两手撑墙了,只一边小臂抵着,额头又抵在小臂上,像要把自己的脸埋起来。乔水一边用那水流作弄他,一边把一根手指戳进了他肛口里。 唐岱闷哼了一声,空着的那只手就要去抓乔水的手。乔水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管,中指插进了大半,还在湿热的肠壁里左戳戳右戳戳,搞得唐岱要崩溃。 “哥,没有套儿。”他说。 唐岱心里骂了一万遍胡闹,骂儿子孙子似的那么骂,他赌气地说:“你很懂了?” “也没有,”乔水说,“主要跟你学了好多。” 唐岱心想王八犊子也成精了,会下套了。可还没等他说出来,乔水又加了根手指进来,抽插得更快了,带着一点水珠子。唐岱脑子都乱了,不知道那一点湿润的感觉究竟是外面的水还是他里面的水。 乔水在身后问他:“哥,从后面干你的时候能扯你的头发吗?” 唐岱知道他故意的,闭上眼,不答话,倒被乔水这一形容搞得燥热起来。 水流一下远了,手指也从后面抽出来了,乔水把花洒重挂回墙上。气氛却不同了,像显然要发生些什么一样。 他们都安静着,可浑身的细胞都在兴奋,都在叫嚣。 “你跟我说,唐岱,岱山的山。”乔水喃喃道,自言自语似的。他抱住了唐岱的腰,像含了口蜜一样,他腻乎,又有点痴,“从第一次见你。好多年了,我都忘不了。” “可别人我都快忘光了。” 乔水扶着阴茎,捅进唐岱翕张的后穴,他是一点点挤进去的,手指不断揉着那圈褶皱。 唐岱里面又紧又热。他爽得懵了,还见鬼地想流眼泪。唐岱被他捅得一连串地喘,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他们的喘息有时就这样叠在一起,混乱地搅着,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让乔水有种他们的命都拴在一起的错觉。 “哥,你听没听见啊,听没听见啊。”他像个急于跟大人讨个答案的孩子,嘴里絮叨不断,下面也一个劲儿地撞着催促。 “你丫……”唐岱觉得这玩意儿真糟心。可他想疼呢,想放在心上疼。 他被乔水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浑身都在抖,一开口就是叫啊喘的。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反手去撩头发,把头发拨拉到一边去。 乔水看见了,像那个炎热的午后,他们重逢后的第一眼一样。 后颈,脊柱上面一点的地方,他们恨啊爱啊也为彼此保留多年的文身。 唐岱用那种能要了他的命一样温柔的语气,同他说:“听见了,我听见了,祖宗。” 42 他们贴得很紧。肉体相撞的声音很闷很扎实。乔水一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给唐岱留。 他真如他所说那样,一边往唐岱身体里凿,一边扯着唐岱的头发。他其实是不敢用劲儿的,可唐岱在他手里比平常温顺多了,轻轻往后拉一下,头就乖乖后仰。他看见唐岱脸上迷乱的神情,长而翘的睫毛泛着水光。 唐岱的皮肤是蜜色的,头发是乌黑的。乔水的掌心摸到哪里都是那么顺滑,他就像上了瘾似的,一只手不断在唐岱的身上游走,迫切、毫无章法,仅仅是循着本能,像一条蛇、一尾鱼。 唐岱呻吟,在这场过分激烈的性爱中呻吟。乔水扯着他的头发,情不自禁地索吻。 “哥……”他感受着那又热又紧的甬道咬着他的性器,舔了下唐岱的耳廓,说,“亲……” “哈赤哈赤”的喘声被堵住了。他们疯一样地接吻,唐岱咬他,咬出了血。他疼时总觉得情欲也在加倍翻腾,他如果是台机器,此刻必定要经历一次死机,嗡嗡作响,而后要连续不停地运作,运作,直到他报废,冒烟,爆炸,死掉。 在这个破旧的卫生间里,水珠砸在唐岱的身体上绽开,他闭着眼,美好得像天使。 橙黄色的光很快速地暗了一下,暗了又亮起来,这是电压不稳。可乔水的眼睛有时也要跟着这频率一眨,像画面的一闪。旧电影一样的质感,可他摸到的唐岱是真实。他想象这每一闪都是一次定格。拉开长长的胶卷,他和唐岱或许可以走过很多年。想到这些,乔水更用力地用下身顶弄唐岱,更痴迷地感受着这一刻的感受。 他们可以这样老去,就在瞬息间。他们什么都能忘却,什么都能抛弃。 唐岱扶在墙上的手指微屈,他肩膀微微抖着,反手胡乱地抓,不小心挠了乔水,在乔水的小臂上留下几道红痕。 “乔儿……慢点儿。” 乔水一把捉住他手腕,很坏地说:“哥,没事儿,我不累。” 唐岱转头,从眼尾飞了个凶狠的眼神给乔水,配着此刻水润的模样,简直是又下流又风情。 这一眼把乔水看得更热了。他从唐岱的身体里出来,把人翻了个面儿,一边翻一边给人揉腰揉腿根儿。 他们脸对着脸了,唐岱感到难为情,眼神躲闪。乔水捞起他一条腿就把他抵到了墙上,再往里戳时总戳不准,阴茎顶端一次次蹭过唐岱的肛口。唐岱闭着眼睛,被这些假动作吓得几次三番打哆嗦,一双手扶在乔水肩上,手指忍不住要用力。 “我迟早要被你气死。”唐岱气息不稳地说,在乔水又一次尝试失败后,他不得不用手握住乔水下身那根,引着往自己后穴去。 再进去时,乔水几乎是第一下就往最深处顶,唐岱蓦地感到腰酸,几乎要站不住。 乔水却把唐岱那条腿抬得更高,让那身体打开得更彻底,挺腰又快又猛地往里面撞。 他的手握着唐岱有些软下来的阴茎上下撸动。唐岱舒服了,就开始低吟,柔柔的,像心上的小钩子。 乔水兴奋得无以复加,低头舔咬唐岱的胸膛,他什么动作都很蛮横,用牙尖磨唐岱乳尖时把人磨疼了,听到一声脏话,又赶忙换舌头去舔。他舔时也不像别人那般有调情的味道,讲节奏,讲轻重,他只是舔,舌尖快速地上下扫动,对着那小小的乳头吮吸,野蛮得很,有种说不出的情色。这导致快感来得也很凶,唐岱的手放在乔水头上都觉得羞,他推开他,小声说:“你丫变态啊……” 乔水终于舍得松口,他看着唐岱坏笑,用手拨了一下饱受蹂躏的乳尖,看唐岱红着眼尾发抖,问:“被变态干,喜不喜欢?” 唐岱抓住个空挡喘息,他用手指将头发往后梳,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他伸手去捏乔水的脸蛋,“让你一次你还来劲了是不是。” 乔水偏头去亲唐岱的手指,下身动作着,他叫:“哥……” 唐岱现在听到他这么叫,心里就发虚。 他不说话,乔水很快自顾自接道:“上次你说叫老公就可以射进来。这次我也想……” 是上次他给乔水口。 唐岱被乔水抱着,他怎么也没料到乔水会翻出这一句来,就凑在那厮耳边没什么气势地放狠话:“乔水,你别跟我犯浑。” “你不最喜欢我这样么,”乔水像被什么附了体,可那浑身的张扬又很确实,他鼻尖蹭着唐岱的鼻尖,“老公。” 这一句是用气声说的,不娇不软,是有点沙哑低沉的,带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简直浪得不像话,又是这么个情形下,顿时搞得两个人都有点受刺激。 忽然察觉到什么,乔水看着唐岱的眼睛,欣喜道:“这么喜欢?我叫一声,一下子夹这么紧……”他手还握着唐岱那根,抖着腕子,给唐岱打得更快了,听到唐岱逐渐拔高的呻吟,他挺腰,把自己整根都插进唐岱温暖的后穴里,一丝缝隙也不留。 “老公,我要全部射进去了。” 43 乔水的神经还酥酥麻麻的,他在卫生间里发呆。 他准备把出租屋退了。 唐岱费劲吧啦把他搞进后面的东西清理了,现在在外面穿衣服。乔水一点愧疚都没有,因为在他射进去的时候唐岱咬住了他的肩膀,那一口特别狠,疼得他浑身的血都烫起来。 他记得自己绷着肌肉和唐岱较劲,意识中整个肩膀都很硬,可唐岱的牙也很硬。乔水疼死了也不躲不逃,他喘着粗气,把唐岱抱得更紧,死死卡住唐岱的身体,耸腰,那东西一股一股地出,打在里面,唐岱仿佛受不住般在他耳边一声声“呃啊”地叫。 做完这些,乔水闭着眼,头抵在唐岱的颈窝,唐岱的头发丝蹭过他眼皮。被水打湿的身体有种大汗淋漓的错觉,也可能不是错觉。 大概过了三十秒,乔水懒懒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水、唾液、血,像遇上了条疯狗。他想,唐岱可真不够意思。 他嘴欠,和人家说:“宝,回去给你买口咬胶。” 奈何唐岱不理他的梗,边清理自己边说:“你活真烂。” 乔水的经验不多,和男人就更没有,因此连质疑唐岱都没有论据。他有些窘迫,假模假式地用愤怒武装自己,“怎么?你没有射?” 他其实心虚死了,还有点怨唐岱话说太狠。那个人完全可以说些好听点的话,或者说“不太好”,可他说“真烂”,这是在践踏他的尊严! 乔水一下子侧了半边身子,把脸朝向了别的方向。 唐岱懒洋洋地说:“那不一样。你和你的活儿不是一回事儿,懂吧。”话没说完自己先乐了,乔水又扭头去看他,看他笑道,“光看着你我就硬了,结果家伙事儿一进来,靠,痿了。” 乔水觉得他在讲情话,同时又觉得他在讲坏话。 这是乔水这辈子从没遇到过的情况,于是又想亲他,又想揍他。难以抉择之下,乔水就干巴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唐岱摆出副很吃得住他的笑模样,给自己冲干净,手腕一翻,拿花洒冲乔水,很自在地扬了扬下巴,像料定他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生气。 他们赤条条地站在离彼此很近的地方。他看着唐岱,唐岱也看着他。 原来陆乙帘说的是真的。除了唐岱,没人知道他想什么。乔水自己都不知道。那么言下之意,这世上真的只有唐岱知道了。 唐岱知道他想什么,是什么样的,还来爱他,这证明他确实是可爱的。 再回过头想,乔水觉得自己也很知道唐岱。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唐岱可爱,可他知道,唐岱身上还有很多可恨的地方,他会像毒蛇一样吐信子,像疯狗一样咬人,等等,不胜枚举。这没什么。乔水还是迷恋他,这种迷恋是很霸道的,他甚至不要别人知道唐岱的可恨,他要唐岱把所有的可恨都留给他。 这是多么珍贵的关系!无论是结义还是结婚,都不能给这种关系一个很好的总结。可他们要捆在一起,总要捆在一起的,所以他们世俗地生活下去了。如果可以一辈子不分开,那就一辈子不分开。 以上就是乔水在这间破卫生间所做的最后的全部的思考。他把遗留在架子上的那期旧报纸抽了出来,那玩意儿又潮了,他翻到那一页,扯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马桶里冲了。 唐岱穿好了上衣,下面只穿了条内裤。他真有做模特的潜质,两条腿又长又直。 他倚着门板,一只手拎着要穿的裤子。乔水能看到他的侧脸,他嘴里叼着一根烟,他吸时两颊微微凹陷,吐烟时白烟在空中打转。 唐岱一边抽烟一边站着穿裤子,听到动静,往乔水那边看了眼。乔水被他这一眼看得纯情起来,边走过去边挡着关键部位。 等到他开始穿衣服时,唐岱已经全换好了。 唐岱问他:“你当时不退这儿,是不是觉得咱俩可能会崩啊?” 乔水想了想,只好如实作答,说是。 唐岱又问:“那现在呢?怎么想的。” 乔水脸朝着唐岱说:“现在想,咱俩要崩了我就崩了你。”他穿裤子,平衡太差,穿一条腿左摇右晃,唐岱就过来扶着他,搂着他。 唐岱笑着,把抽一半的烟递到乔水嘴边,乔水咬着烟蒂。唐岱佯装愤愤不平道:“那如果是你要咱俩崩呢。” 乔水吸烟时,说话有点含混,狠话出口时根本不狠,他强硬道:“这种事不要说如果!反正咱俩崩了就这么个结果,我先把你崩了,再把自己崩了。” 他嘴上没有说的是,如果他俩崩了,那这世上就没有人再知道他了,他已经试过在未知中苟延残喘是什么样的了,所以他绝不会再那样活。 唐岱:“你先把我崩了,那我上哪儿知道你有没有把自己崩了?” 乔水知道唐岱在跟自己较什么劲,他觉得唐岱也该明白他什么心思的。他想,唐岱明白,只是非要他驯服,真可恶。 乔水翻了条干净毛巾出来,把唐岱拉到床边让他坐下,手法专业地给人擦头发。他哼了声:“等着瞧好吧您!” 很难得的,他们安静了好一阵。卧室里,光从阳台淌进来,融在干燥的空气里。这一幕很温情。乔水手上的力度刚好,唐岱有些犯困了,他整个人靠在乔水身上,慢悠悠把头抬起来,仰视乔水。 乔水就低下头吻他,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乔水要起来,唐岱就拽了下他的领子,探出舌尖在他嘴唇上划了一下才松开。 唐岱逗他,问:“欸,乔儿。你现在喜欢男人喜欢女人?” 乔水被他问窘了,红着耳根子小声说:“……你有病吧你。” 唐岱回他:“你不说我难受,知道么。”话里还掺了点委屈,虽然明显是假的。 乔水知道,可还是忍不住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他,那时情绪上来了,抱着他时还想掐死他,他大声地嚷嚷:“我他妈喜欢你!喜欢你!行吧……哪儿有那么多问题啊?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 44 天暗下去,为了衬亮万家灯火。 他们没抓住暮色,走进那片昏黑里,偶尔经过路灯,唐岱看到乔水的眼睛被映得很亮。 “怎么样?”唐岱问他。 他们并肩,身高体型很接近,连影子都相称。 乔水反问:“什么怎么样?” 唐岱笑着说:“没了自由的感觉。” 乔水就转过脸看他,想看看他在说真的还是在说笑。他看半天,什么结论也没得出,只觉得唐岱笑眼弯弯很好看,可这话他是打死也不承认的。他嘴上说:“不是早就没了吗?”他指的是他俩扯证的事儿。 唐岱:“你别跟我装糊涂啊,你知道不一样。” 乔水轻轻叹一口气,忽然一抬手,特痞特浑地勾着人的脖子,他俩一下贴那么近。乔水在唐岱耳边说:“哥,对我来说,那不是没了自由。”他顿了下,用食指指节蹭了下鼻尖,像是很难为情的样子,他把音量放低了,说出的话就格外温柔,“是没了孤独。” “这城市太大了,我逃也逃不出去,总觉得没地方可走。每一天,我活着,醒着,可我什么也不盼,什么也不想要——这些不是自由。”他们停在没有路灯的街角,乔水几乎要把唐岱整个抱进怀里,他不去看唐岱,脸皮就能不那么薄,“人生又长又孤独。你知道我最烦这个。如果你不来,明天和昨天都会一个样。但是我和你说这个,不是说我就贪图这个。我是想告诉你,除了你,我没法跟任何人说这些话了。” 唐岱就在他剖白自己的时候搂住了他。 他差点以为乔水要哭,惨兮兮的,他抱乔水像抱自己的小可怜虫。 唐岱在夜风中低语,仿若和夜风一起轻抚乔水的发,他有点软和又有点调侃地说,“行,以后哥疼你啊。” 乔水在这拥抱里反手就要打人了,唐岱眼疾手快地制住他。乔水说:“你什么都明白是吧,非要听我说些你明白的……!” 唐岱安静了,正经地去看乔水的眼睛,那眼里情深意切的,他说:“不是的,我不明白才问你。” 乔水一愣,在昏暗中忍不住抬手去摸唐岱的下巴、脸颊,他可以这样碰他,他可以把所有的不安、焦躁和痛苦交给他,他可以和他吵嘴,和他拥抱,和他做爱,和他在一起。 “你不要这么问我了。我也是新手上路,好多都不懂,你得给我点儿时间。”乔水支吾出这么一句,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他们身体紧贴着,他想唐岱会不会都发现了,可他还是舔了舔嘴唇,说,“唐岱,你缺爱吧,你缺我的爱?可我准备都给你了,你缺就跟我要吧,行吗?” 那瞬间,心简直就要跳出嗓子眼!乔水这一辈子也没这么紧张过,生理上的刺激让他鼻酸眼热。 他想看唐岱是什么表情,可他又不敢看,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唐岱看到他的表情,一定很窘。乔水就猛的凑过去,他亲唐岱,亲亲眉骨,亲亲眼皮,什么心思想法都乱套了,可独独不敢亲人家的嘴,他怕唐岱要跟他说些什么呢。 唐岱什么也没跟他说,那些酸啊肉麻的一句也没有了。对那些,乔水从来只是表面看着嫌弃,其实心里都想听。因此在唐岱扳着他的脸,亲上他嘴唇,咬他唇瓣时,他一点也不满意,就暗搓搓地在唇舌搅缠时咬回去。 他额头抵着唐岱额头,问:“你不要跟我说几句?” 唐岱笑一下,又探出舌尖舔他嘴角,像勾引他,嘴里却说:“你当年会总结呢?我想说就说了呗,怎么还要求上了?” 乔水愤愤道:“那你是不想跟我说呗!” 唐岱笑得肩膀都在抖,问他:“那你说,你想我说点什么?” 这话又是治他的,此情此景下,乔水能说出些什么呢。乔水反应得过来,在心里大骂唐岱歹毒。可他又不禁想起唐岱今天说他“活真烂”,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他于是又拣出来说。 “也没什么别的了,你就鼓励鼓励我吧。” 唐岱:“要我鼓励你点什么?” 乔水四下看看,没什么人,他两只手忽然滑到唐岱的腰上握住,然后轻轻顶胯,顶住了还要蹭蹭,把个耍流氓的动作做得那么亲昵。 “以后别那么说我……你多夸我,我再接再厉,嗯?” 靠,这什么神经病。 唐岱万没料到乔水在大街上和他整这一出,心想自己让小孩儿一次,小孩儿怎么就疯了。 他乐了,又拿出那身又危险又撩人的气质,对人勾了勾唇角,“怎么,挺行是吧?哥今晚就治治你。” 他那只手把着乔水的后脖颈,在乔水耳边吹又潮又热的气,乔水登时抖了起来,唐岱的嗓音酿了蜜似的腻人,“不是你在床上哭着叫哥的时候了?” 在乔水身上,唐岱耍流氓的手段不可胜数。 他一抬手就隔着衣服准准摸到了乔水胸前那点,手指在乳晕的位置绕了一圈,乔水被弄得几乎以为自己没穿衣服。唐岱兽一般嗅着乔水耳后的味道,可他不亲也不舔,只用那么近的距离沙哑道,“回家吧,乔儿,我想吃你。” 45 唐岱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他泡在一缸子水里,透明的水缸有两米高。他站在里面看别人,别人从外面看他。他还梦到十几岁的乔水,不穿校服,学他穿帽衫,兜帽扣在脑袋上,在水缸外面朝他笑,那笑容很盛、很耀眼。他停在唐岱的水缸外面,蹦着跳着,两手扒在水缸上面就要翻进来,笨得像只要跳墙的猪。 可那只猪真翻上来了,挂在水缸壁上,一脸骄傲。唐岱从那时就想张开手接住他。他想,只要乔水跳,他一定接住他。 强光晃过眼皮,像看到集中一片的白的、黄的亮点。唐岱下意识想翻身,想抬手遮住,冷不丁被谁踹了一脚。 “哥,还睡呢?也不瞅瞅几点了,你他妈昨晚不说今天送我去么,干完就算是吧。” 这人聒噪得简直想让唐岱捂耳朵。 唐岱不得不醒转来,眯着眼睛找他,他看见乔水在床边刷牙,白沫子还在嘴里,稍有不慎就要喷他一脸。 乔水就含着那口牙膏沫含含混混地说:“操,男人床上说的话果然不可信。” 唐岱赶紧支起上半身,麻溜远离了乔水几十公分。他说话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懒洋洋的,“把嘴里的玩意儿吐了再说话。” 乔水气着了,作势要呸他,想到自己晚上还要睡这张床又忍住,安生跑去卫生间吐了那一口,才又从那门缝探出头说:“你真是年纪大了!昨晚上搞是没搞我两下,今天床都起不来,也不知道谁搞谁。” “谁搞谁?”唐岱坐在床上满不在乎地揉揉眼睛,“你用你的小翘臀搞我的大金表呗。” 卫生间里漱口的声音都加大了好几倍,“咕噜咕噜呸”,像要把唐岱也给冲到下水道里去。乔水又给点炸了,他踹开卫生间门,拿着牙刷隔着空气对着唐岱点点戳戳,“我要让你笑嘻嘻地活过今晚我就把自己那玩意儿给捐献了!” “行啦。”唐岱闹完了,就下床帮人顺毛,“乔老师快上课去吧,用你母性的光辉普照普照时代新希望,别一天天颠儿的。” “谁母性!啥母性!!!” 有关乔老师这个称呼的由来是这样的。 刚入冬,乔水又找了个新工作,给小孩当家教,教小提琴。在这方面他还是童子功呢,教小学生绰绰有余了。原本他这个长相身材是很难被人家家长找上的,可中间有唐岱牵线搭桥,事儿也就成了。 这个活儿轻松也能赚,唯一一点就是那家小孩儿太皮,跟乔水这样的暴脾气都能过好几回合的招而不死不灭,去一回乔水就想把琴弓卡到那小胖子身上拉一回。可他又不想让唐岱觉得他毛躁不踏实,硬忍了,加上小胖子学也学挺快,这么一教竟也平稳度过了两个月。 唐岱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把窗帘完全拉开,叹了声:“这么大的雪。” P市今年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在空中打转。窗玻璃上起了水雾,指腹蹭一下就落成水珠子,唐岱百无聊赖地在上面写“乔水是猪”。 “昨晚不就报了。”乔水走过来,正要帮人把脑袋后面睡乱的头发扒拉顺,看到窗户上这句,眼睛都瞪圆了。他从后面把人勒住,拨开唐岱留长的发,咬唐岱的脖颈,唐岱又嗅到那股薄荷味儿。 “让小褚他妈妈看见了多不好。” 乔水恶狠狠回他:“你围巾买来给我上吊用的是吧?” 唐岱笑疯了,把脖子亮给他咬:“小水,你咬死我吧,咬死我我也爱你,到了下面你记得每年烧你的原味内裤给我。” 闻言,乔水不咬了,在那牙印子上面舔舔,然后撒开,“呕”了一声。 他俩在电梯里等下楼,同款的新马丁靴,你踢我一脚,我踢你一脚。 唐岱说:“这天儿不好开车呢。” 乔水:“不开了,没想着让你开。” 唐岱:“那还说叫我送你。” “怎么,不乐意陪我挤地铁是吧?”乔水有点横又有点酸地说,他一副傲娇上天的样儿,“哎呀,不是昨晚在床上了,有的人一边干我一边说宝儿疼吧哥明天送你!啊呸!”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一楼到了,门外站着个手拿快递的年轻小姑娘,瞧着电梯里的他俩,一脸惊恐。 乔水心里狠狠“我操”了一句,狠自己人骚嘴贱,赶紧红着脸先走一步了,留唐岱在后面给人家笑意盈盈地点头致歉。 “都怪你气我。” 他俩大高个儿在地铁里那么憋屈,唐岱把他怼墙角里护着,用他的号帮他玩贪吃蛇。 “宝儿,你真小孩儿。”唐岱一边玩,还能一边抽出空看一眼别人的婴儿车,“改明儿我也给你弄一个那个,搁脚边给你踩着晃着,你就乖了。” 乔水被他说得脸红耳朵红,憋不出话来,就凑过去看他打游戏。 乔水出门的时候喷了香水,耳朵根那儿飘出来淡淡的檀香,不是那种苦味儿的,有点甜,一丁点,藏在那股檀香下面,还有点说不出的诱惑。 唐岱手里的蛇大杀四方,霸占屏幕。唐岱却忽然小声说了句:“烦死了。”说完淡淡看了乔水一眼。 乔水莫名其妙:“?”抬手给唐岱拨那缕快飘到嘴边的头发,心想自己不是挺乖。 “到处都是监控。”唐岱叹气,忽然用唇瓣含住乔水的中指指尖,飞快地咬一口,又松开。 乔水心里又是一声“我操”,他为了这个动作,硬了他妈一路,他想杀人。 好在到上岗的地儿的时候消停了。一想到要见那臭小子乔水就四大皆空,果不其然,刚到楼边,他就看见三楼窗户后那个张牙舞爪的小胖子,像中了什么邪。 乔水在下面朝他挥了挥拳头,他一点不害怕,嘻嘻哈哈地做鬼脸。乔水不看他了,红着耳朵问唐岱:“不跟我一块儿上去看看小猪?” “人家叫小褚,”唐岱笑他,说,“不去啦,就送到这儿,我去旁边喝点东西,等会再来接你。” “哦。”乔水开心的,可他不显,舔了舔嘴唇,要转身走,“那我上去了。” “去吧,上去吧。”唐岱一手抄在大衣兜里,另只手赶鸭子似的摆摆,“去跟闫姐说声谢谢。” “嗯?”乔水走一半,回头看他,“我对小猪那么好,应该是谢我吧!” 唐岱歪着头朝他挑眉毛,“没懂吗?闫姐把小孩托付给你,我把我小孩托付给她。” 乔水的心一下子就乱跳起来,脸刷的红透了,他赶紧转过头逃跑,嘴里还大喊:“闭嘴吧你!!” 46 他们踏着雪回去,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又开始猜硬币正反面。 乔水又输了。他甚至怀疑唐岱在硬币上捣了鬼。可他到底也服输了,走进去买安全套,泄愤似的一口气买了十盒。结账的时候那小哥还掀起眼皮多瞧了他一眼。 乔水躁动不安地等着,往店外看。便利店立着透亮的玻璃墙,店外有积雪的长椅,唐岱站在长椅旁,脑袋缩在羽绒服的帽子里冲他笑。 世界铺天盖地的雪白,融进无边夜色里,几乎叫人分不清界限。 有没有哪一片雪花吻上他眼睫? 乔水简直要嫉妒了。 他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过这样的冬天。他很自豪,他给自己的心找着了方向。 乔水拎着一袋安全套,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门上挂的风铃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唐岱朝他伸手,他看见自己呵出的白气,忽然也笑了。 乔水去抱唐岱的腰,就为了凑近一些,温热的唇轻轻碰了下唐岱冰凉的鼻尖,一触即分,纯情得不得了。 乔水亲完就不认账,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头都不回。唐岱落后他两步,在后面踩着他的脚印走,他在冷风里扬声问他:“干嘛啊,耍流氓啊?” 乔水这才回头,呼呼的大风吹得他差点睁不开眼,整个人缩着脖子,特好玩的样子,“怎么还来劲了啊?你冲我耍流氓的时候少吗?我就耍一下怎么了?” 这嘴真硬。 唐岱大长腿一迈,几步又追上他,“结婚快乐吧?” “看跟谁。”他俩并排了,乔水说这话时瞥了唐岱一眼,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夸自己,他把购物袋挎胳膊上,两只手都抄兜里,“咱俩死了能埋一起吗?” 唐岱粘上他,把一只手塞进他口袋里,轻松道:“互相加油打气吧,互相监督,谁也别先把谁气死了。” 乔水就在这寒夜里傻笑起来,吃了好几口冷气,他边笑边跟唐岱说,“结婚快乐。” 原来年末来得这样快。乔水也没想过自己乱糟糟的人生能这么快得救。 难以想象,过了今年,他才二十五岁。他灰蒙蒙的茎叶还能钻出嫩绿来呢,他的余生还长得要命,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儿。 他们在客厅做爱,没有关灯,窗帘都只拉了一半。 乔水站在唐岱背后,搂着他的腰,给他解裤扣。裤子还没脱,手已经先摸进去。他再不是之前的楞木头了,握住那顶端,掌心就开始缓缓地蹭。 “以前没想过,你这么大。” 唐岱任由乔水这么抱着摸着,自己踢着踩着把解开的裤子脱了。乔水把硬了的东西抵在他后面,他也不反抗,只是意有所指地说:“你以前想过我?” “记不清了……”乔水要搪塞过去,他声音低下去,“你那个人五人六的样子,我想一下也不奇怪。” 他把唐岱的上衣下摆推上去,连串的吻落在人家的后背上。唐岱感觉到乔水用了舌头,那湿滑的感觉顺着脊柱向下,一路往尾椎去,他情不自禁闭上了眼。 “嗯……” 乔水的舌尖挺下流地在人家腰窝打转,唐岱很明显抖了一下,他就用手箍住人家的腰。 “爽?”他一边使坏一边问。 唐岱情动时浑身都有种说不出的欲。他顺从,又一副很享受其中的样子,像只被捋顺了毛的猫。乔水想过,倘若唐岱真是只猫,那也该是只矫健的黑猫,很邪性的那种,轻易不会叫人给驯服了。 唐岱用一种带着笑意的口吻,低哑道:“爽。乔儿,你的舌头比你的屌好使多了。” “操。”乔水有点想笑又有点屈辱地骂了一声。他想起唐岱要他们结婚时,那样性骚扰过他,顿时像想明白很多事一样,他把唐岱的内裤扒了,半跪在地上吻唐岱的胯骨。 “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意思了?”他还问得挺自豪。他问这话时,右手还圈着唐岱硬邦邦的性器,有一下没一下地套弄着,好像唐岱答得不好就要遭什么殃一样。 “可能吧,”唐岱被他摸得爽,忍不住挺腰,“反正就是想干你,看见你就想扒了你,你一跟我聊女人我就想打出来射到你脸上。” 这下又轮到乔水傻了。傻了半晌,醒了,乔水清了清嗓子,像要给自己打气似的,他倔起来,把唐岱的腰扳过来,抓着唐岱那根,竟然凑过去舔了下根部,舌尖还无意划过了一边睾丸。 就这么一个动作,唐岱下半身就热起来,他按着乔水的脖子,把自己的发胀的阴茎往乔水嘴边顶。 乔水嘴张开一点,那性器就操进来了。那一瞬,乔水像有些痴了,他含到更深处去,到一个他很难接受的位置,他用力吮吸了一口,听见脑袋上方传来的唐岱的呻吟。 “你那会想的是现在这样的么?”乔水把那玩意儿吐出来,仰头看唐岱,这问题问得有点傻。 唐岱伸手,指腹蹭了蹭乔水湿漉漉的唇角,他说话时还微微带着喘,“比现在流氓一百倍。” “真后悔没把十八岁的你干了。” 乔水到底道行浅,听这话听得面红耳赤,他挺别扭地小声嘟囔,“现在的没给你干爽还是怎么的?” 唐岱摸着乔水的发,手指偶尔划过乔水的后颈,一阵酥麻,“那不一样……” 乔水的口交来得一点预兆也没有。这个角度,唐岱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那脑袋前后前后地动,用湿热的口腔紧紧裹着他,用蛇一样灵活的舌头挑逗他。 乔水的手握着唐岱那根小幅度地弄,他歪着头喘着气顺着柱身向根部舔,唇瓣含住一边睾丸,又用舌尖拨了拨。 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下流事儿,他抬眼时,唐岱忍不住用口型无声骂了句“浪货”。 47 乔水被这一句骂惹红了眼,电流般的快感顺着脊柱向上,直打天灵盖。他站起来,把唐岱按到墙上,将唐岱一双手拉起来,箍在头顶,像警官抓住他的犯人。乔水用另只手胡乱地扒着自己的裤子,那东西就直翘翘地弹出来,顶部泛着淫靡的水光。 他在唐岱的背后,贴过去,有些变态地用阴茎反复地摩擦着唐岱紧翘的臀。隔着衣服,他的指尖在唐岱的胸前打转,等到把乳尖摸硬了,就开始拧。 “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他咬唐岱的耳朵,舔到唐岱的头发,那种刺麻麻的感觉让他兴奋极了。 “你……”唐岱对乔水突然的攻势有些反应不及,刚要说什么,乔水缠上来跟他要亲吻,他就张开嘴,探出舌头,很纵容的样子。 乔水吮着唐岱的唇瓣,舔走他舌尖的甘甜。那根硬胀的阴茎逐渐从臀瓣划向臀缝,乔水掰开唐岱的屁股,让他夹着自己的性器。 那种黏腻的磨蹭是从这时开始的,他在他身后又慢又用力地挺腰,有时顶端泌出的黏液还会抹到肛口。唐岱闭着眼,感到湿乎乎的,几乎是下意识地夹紧了臀。 “哥……我想要。”乔水有点疯,又有点克制,他的手摸到唐岱的小腹,又向下摸到那丛耻毛,耻毛下是唐岱的阴茎,他讨好地帮人手淫。 唐岱被他弄得呼吸有些不稳,尚存的理智也不够维持思考的。他一只手扶在墙上,用眼尾给了乔水一个眼神,朦胧的、水盈盈的、带着热的。 唐岱散着那头留长的发,又叫乔水看出了多年前那种雌雄莫辨的风情。他勾起一边唇角,和乔水说,“你来……”那低哑的嗓音说得缓慢,性感得要命,“给你。” 那一刻,乔水心里全是上不了台面的脏话,污秽的幻想。 唐岱在墙边喘息着等他,他扯开一只安全套给自己戴上。乔水一步步向唐岱走去,他盯着那个背影,看到那人半边臀瓣因为自己刚刚弄得太用力,蜜色的皮肤上透出一块红来。 他像被唐岱那句荤话给骂来劲了,一双眼紧盯着那屁股,手先抚上去,摸摸自己掐红的地方,开始更用力地抓揉,那力度大到将唐岱顶了个趔趄,双手扶住了墙。 “操。”唐岱骂了句。 那抓揉便停下,变作巴掌,落在唐岱的屁股上,抽了数下,下流的“啪啪”声不断。 乔水凑近他,嗅他发间的香气。 “哥,你刚骂的什么?”乔水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唐岱还在为安全套上的润滑剂蹭到自己的臀缝而战战兢兢。他倒不是怕被乔水干,他只是实在有些瞧不上乔水的技术。 “嗯……进来的时候慢点儿。”唐岱陈述着事实,“受不住。” “哥,原来你嫉妒那些女人么?”乔水却更兴奋了,他舔着唇,有些急色地揉了揉唐岱又紧又小的肛口,把手上沾到的润滑剂抹上去,顺势插进去捅了两下,感受到里面的温度后就更加忍不住,嘴里骂了些脏话,提腰就把那硬邦邦的玩意儿塞进去一个头。 “呼……呃……”唐岱一手支着墙,忍耐着。 乔水掐着腰,想一点点往更深处插,他说,“哥,你比女人还好呢……你是不是想过我会怎么对待喜欢的女人?我现在让你知道……” 他几乎是整根都插进去了,那一瞬,唐岱被他的话惹得整个人都在烧,手指抠着墙面,后穴也夹紧了。乔水爽到低吟了声,却还是强硬地往唐岱肠壁里捣,他去抓唐岱的手,不许他用力,湿软的舌头一根根舔过唐岱的手指,在指缝里来回地扫。 乔水又去打唐岱的屁股,他有一点凶狠,有一点狼狈,惨兮兮地,“哥,你放松点好不好?”他被咬太紧了,紧到很难动作,可那快感却也很上头。 他突然狠了狠心,按着唐岱的腰残忍地插拔数次,像个赌气的小孩儿,可那里还是那么紧,几乎快把乔水夹射了。他控诉起来,“为什么插了这么多下都不松?不舒服……” “你不是说要给我?”乔水用额头轻抵着唐岱的肩,“哥,掰开……”他用气声在唐岱耳边说了那个字,唐岱的耳朵腾地红了,骂他,“操!你别撒疯了。” “你爱我。有没有想过做我的女人,像这样?”乔水却不理他的话,两只手都伸进了他衣服里,一起抓在唐岱的胸肌上。他无理地揉起来,一边干着唐岱的屁股,一边揉,那种又抓又挤的手法,指腹在乳晕上不断地搓,手指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拨弄着小巧的硬起来的乳头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爱抚动作。 乔水像小动物似的,不断用鼻尖拱着唐岱出汗的颈侧。身下连续不断的操干使得他们的交合越发顺畅。 乔水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掐着唐岱的乳头,闭着眼,发出一种满足的哼声,叫得唐岱简直要昏头。乔水轻轻跟他说:“就是太小了,抓起来手感不爽。可是一想到是你……” 唐岱清楚地听到乔水吞咽唾液的声音,喘息时热气喷了他一脖子,这些细节莫名让他心脏狂跳。 乔水又用下体狠顶了他数下,偶尔还能蹭过唐岱的敏感点,唐岱会短暂地蜷缩脚趾。乔水把阴茎拔了出来。他抱着人亲亲,完全不像平常的样子,他拉着唐岱,把人拉到长桌边压倒了,又操进去。 稍长的上衣半掩着唐岱被撞得直晃的阴茎,它还翘着,甚至还往外流着前列腺液,那透明的银丝被晃得乱甩。 太……太他妈快了。 唐岱一时之间又想抠桌沿又想抓乔水的胳膊,这不上不下的感觉太操蛋了。 乔水只是把他的上衣往上推,再往上推。 乔水紧盯着唐岱的脸,他出了好多汗,发丝黏在脖子上、脸颊上,张开嘴呼吸,迷乱地眯着眼,没有求饶的意思,汗珠划过他耳畔,或是顺着鼻尖落到唇角,他探出舌尖,很无意地把那咸湿的滋味舔走,好像很享受。那么迷人,那么危险……那么美。 他俯下身去咬唐岱的唇瓣、舌尖,像中了什么蛊,他把别人咬疼了,又一寸寸地舔那些湿热的皮肤,他喃喃道,“我的,这些以后都是我的。”他受刺激了,下面凿得更重更快。 乔水揪着他的上衣,盯着他鼓囊囊的胸肌说:“哥,你那么爱吃我的……好吃吗?” 唐岱这时已被他这疯魔的样子取悦了,身体慢慢也习惯了他的节奏,被顶舒服了。他忽然揪着上衣下摆,把那儿完全露出来,“宝儿,你来吃吃不就知道了?” 他叼住了自己的衣服,喘着气,那样煽情又轻佻地看着乔水。 48 乔水只觉得自己快疯了,被唐岱的话刺激得想咆哮,可那些咆哮都被压在了胸腔里,变成另一种强烈的渴望。 他盯着不久前才被自己掐红掐硬的那对乳头,口腔里不断地分泌着唾液。 他真是变态了,和唐岱陷到一处去了,他一想到他们这样了,从此往后都这样了,他就快活。 乔水伏在唐岱身上,微张开嘴,任由自己的唾液顺着舌尖滴在唐岱挺立着的、被蹂躏过的乳头。 他埋下了头。 乳头被狠吸的快感太强烈,乔水明显感觉到唐岱的屁股夹他夹得更爽。他固执地一把抓起那胸肌,硬生生将那微鼓的乳肉挤成方便吸咬的小丘。他那么黏他,不停地用舌尖往唐岱乳头的那个孔舔弄。 这个角度,唐岱甚至能看见乔水灵活的舌尖。忽然,乳头被整个含住,又是极用力的一次吮吸,伴随着下身更深的插入。 “嗯啊……啊……乔儿,乔儿……”唐岱情动,咬不住那衣摆,坦荡地呻吟,给他自己最真实的反应,两条长腿缠着乔水的腰,脚跟磨蹭乔水的屁股。他长发混乱地散着,低低地哼,一副要更多的模样。 乳头被吐出来时满是亮晶晶的口水,乔水性子里的蛮横像被唐岱养得愈发壮大,他一边操着那个让他舒服的穴,一边恶劣地抱怨:“哥,你他妈这么喜欢被我吃奶,为什么不出点奶让我尝尝?” 唐岱眼睫湿漉漉的,是汗。那双眼在他的脏话下盈了好些似有若无的笑意,乔水的心都看甜了。他越看越想逼他哥,弄他,看看他还能允许自己做些什么。 唐岱跟他说:“你吃得我好想射,尤其是吸的时候……嗯……干也干得好舒服。我们乔儿真棒,进步了好多,再来,好不好。” 乔水被唐岱的话说得浑身都要软了,只有一个地方更硬,硬得要炸。 他倔着,不去给人舔,只是晃着腰,动作里却试图更有技巧地去顶去操,他嗓子眼干渴得要冒火,“你爱我吗?你他妈爱不爱我?”他那么用力,像要把唐岱干死。 唐岱闭着眼感受那冲撞,又清醒又晕乎,他在呻吟中回应他,“我爱你,宝儿,比你更爱你。” 乔水的腰马达似的快速地动,唐岱的屁股里那么热那么软,“我对你做什么都行,是吗?你都不怕,你都不跑,是吗?” “什么都行,”唐岱将腿分得更开,他躺在长桌上,那么下流的姿势,他要乔水操得更深,“只要是你。” 乔水像水里火里死过一样,那么多年枯死的生活没有催逼出他的眼泪,可唐岱的情话却做到了。他皱着鼻子,眼泪还是要掉。他哑着嗓子,那语气竟然有点撒娇的意思,“哥,我也是,我也是。哥哥……” 他摸着唐岱的小腹,窄腰,还有胸膛,那颗脑袋又凑到了唐岱怀里,像要把自己藏起来,眼泪也藏起来。 嘬吸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那么响。唐岱张着嘴,那叼不住的上衣下摆就半盖住乔水的头。就在这半密闭的小小空间里,乔水不断蹭他,吸他。唐岱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困难,那喘息越来越急促,可下身的操干也越来越快,乔水每吸一口都会有一个明显的吞咽的动作。 又湿又热,分不清是汗还是口水。 乔水还在用舌头讨好他,像渴了许久的小狼舔水似的舔他,他甚至能听见乔水掩在衣服下面急躁的、满含欲望的哼叫。 唐岱尽情地享受着这场性爱,享受他的乔水,就像他的乔水也正享受着他。 他抬手,腻死人地去摸乔水的脑袋、后颈,“宝儿……感觉到没有?”他要乔水的小腹贴一下自己的阴茎,那儿兴奋得一跳一跳的。 “再快一点,嗯……”唐岱的腿不断地蹭着乔水,腰也配合着乔水的动作,“再重一点……乔儿,我要被你操射了。” 他们忽然紧紧缠住彼此,长桌发出难以承受的嘎吱声,房间里的水声、肉体拍打声愈发频繁,几下,十几下,几十下…… 乔水抬起湿漉漉的脑袋,他望了眼唐岱,他们就开始舌吻,没有克制,没有含蓄,这小小的世界里到处充斥着野性。 “啊、啊……!” 唐岱的精液全打在了乔水的小腹上。他在高潮时咬紧了乔水的性器,乔水颤抖地叼着他的唇瓣,他们几乎是同时到了高潮。 好久,乔水都俯在唐岱身上,空气里一片安静,唐岱就由着他。乔水搂着唐岱的脖子,唐岱张开手回抱他。 那时乔水脑袋空空,想抽一支烟,又不想从唐岱身上起来。他的东西还在唐岱的身体里。 他们那么抱着,像要抱成一尊雕像。 唐岱一这么想就格外想笑,倘若这个想法成真,他们也一定是哪个旮旯拐角里的三流作品。 又过了好久,乔水忽然懒洋洋地开口,语气里情欲的味道还没有散,他问唐岱,“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吗?” “你真是好烦。”唐岱爽完就似乎少了许多耐性,乔水掐他,他就玩儿似的摸乔水短短的发茬,“当然了。过了这辈子,我们还有下辈子——如果这世上真有下辈子,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反正这辈子已经在一起了,我们一直在一起,到死的那天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遗憾。” 49 新的一年,冬天寒冷漫长。 多方协商下,乔水得救了——小褚开始了自己快乐的寒假,他老妈给他报了数学补习班,他隔三差五就要来和乔水哭,抱怨补习班老师是个无聊的老叔叔。乔水才不理他。能怎么办呢?他的数学可能还比不上这只小猪!乔水让他自求多福,春天再见。这小孩虽然讨厌,但很有灵性,乔水想,再有半年,自己可能也没什么东西可教他了。 陆乙帘没有回P市过年,要不是电话还能打通,乔水非以为他是死掉了不可。冬风无情,陆乙帘就更不愿意离开南方,乔水跟他说了自己和唐岱的事,陆乙帘在电话那边欲言又止,乔水以为他要和自己说些他的故事,陆乙帘就说什么也没有,还说过几天寄点鲍鱼给他。他们的对话就这么多。陆乙帘没有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乔水想起自己曾经的出逃,灰头土脸的,绕一圈还是回到这里。他忽然觉得陆乙帘从自己的记忆里成长起来了;也可能是自己在原地待了太久。他不得而知。 常楚遥再次陷入爱河了。常楚遥爱上了一位牙医,在一家宠物店。乔水听到这消息时有点惊讶,毕竟她在那个雨夜中的眼泪那么真实,可见痛苦也是真实的。但后来他想明白了,这些都不能代表她现在的爱不是真实的。她才二十多岁呢!虽然他和唐岱也才二十多岁,但是这些都不能说明什么。他听见唐岱给常楚遥打电话说,不要害怕自己做选择。 没到放假的时候,酒吧就在门上贴了关门大吉的条——“生活太无聊了,老板和老板娘外出寻找灵感,有空再开门”。那个总是喋喋不休的贝斯手用签字笔在那句话下面写:“王八蛋老板带着他的大老婆跑了!”倒是没有欠债——天地良心,唐岱走前还给他为数不多的员工们多支了两个月的工资。 他俩补了个蜜月旅行,不过他俩谁都不这么叫,肉麻。 “在这儿嫖会被抓吗?”他们站在异国的土地上,唐岱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试试?”乔水有点小感冒,打了两个喷嚏才又不以为意地说,“好使给我也叫一个。” “你掏钱我掏钱?”唐岱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乔水带着鼻音跟他拖长音:“老板~” “甭想了,除非我失心疯。” 乔水一通狂笑,说:“算了老板,您还是来嫖我吧,持证上床,保准合法。” 唐岱问:“你便宜吗?包夜多少钱啊?” 乔水:“你先给我打听打听这边大保健一次多少钱……” 唐岱:“我还是去打听打听哪人少地偏适合灭口。” “那回去妈问起我怎么办?” “说你在这儿娶了鸭。” “天哪,哥你也太惨了!” …… 他们走在街上,唐岱的长发和五官很吸睛。乔水去买了条旅游必备大披肩,把唐岱裹了好几圈,神似卖鸡蛋的。唐岱咬了他的手,可是没摘下大披肩。 远处的钟声敲响,他们路过广场,白鸽在一片空阔中振翅。 “欸,看那儿。”乔水指给唐岱看。 街那边,长长一面涂鸦墙,墙边散着喷漆罐,还有几个落魄的涂鸦人。他们戴着黑色的棒球帽,一身很随便的装束,拉着毯子坐在地上喝啤酒聊天,偶尔起身画几笔。他们不再年轻了,可创作时的状态却自由而富有生机。 他们站在街这头安静了会儿,乔水忽然说:“我还记得你的tag呢。”他的手指在半空中划了几下,收笔时的动作很轻,很怀念的样子。 “你总喜欢把签名叠在我的上面。”唐岱无情地嘲笑他,“丑死了。” “你他妈……”乔水一边骂一边抬手摆出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唐岱一把抓住了他手腕,慢慢握住他的手,百无聊赖地转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回去再一起画吧?咱们想个组合tag?免得你又要跟我叠叠乐。” 乔水一愣,任由那人把玩着自己的手。他想起很多陈旧的往事,忽然也释然地笑了,“就‘势不两立’吧,怎么样?” 那个没写完的词是他们人生的拐点,可如今乔水对这一切都不再憎恨,不再遗憾了。 唐岱在他旁边摇头,说:“不好,我烦透你那时的样儿了,特别可恨。” 他说,就乔豆麻岱吧。 乔水说:“啥玩意儿?” “没文化吗?”唐岱慢读了一遍,让他消化信息,“乔豆麻岱,咱俩。” 乔水坐在喷泉旁的长椅上又要笑疯了。 “你他妈真是个天才。” 等等,等一等。 他们在无人的角落里接吻,像世界尘埃落定那样。 他们在一段总是悬而未决的生活里领悟了少年时没有的温柔,又那么细心地为那个人珍藏自己少年时的核心。那些在旁人前蒙尘的东西,在遇上那个人时就愿意擦亮了。 如果遇不上呢。 等等,等一等。 这世上很多人失而不复得。 请你等等,等一等。 你不知道,我走过好多坎坷,流浪过寂寞乏味的旅途,还是最想在你的小岛边停泊。 我现在赶来,我就要赶来。 【全文终】 习惯性free talk环节。 耳机里正在放vietra唱的《dear》。 歌词的结尾是”Dear reflection of mine/ you caught me up to the stars/ makes me wondering how if u never came/ I don’t know where the life would go”。 “亲爱的:我的倒影啊——你俘获了我,令我雀跃至星辰;令我思索:若你从未来过,我就不会知晓,生活会走向何方。” 突然想起乔儿对他哥也有过类似的思考(乔水水脑子里真的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一下子感觉很妙,格外舒适。 事实上,这篇文最早是在我情绪非常糟糕的时候被创作出来的。那时我睡不着觉,把它当做梦游的一种手段,假装自己拥有了睡眠。 但那时我记忆力很差,思维也迟钝,像活在一个漂浮的世界里,写不出什么精致的、值得推敲的内容,因此我就写一些无所谓、没有滋味的东西,这让我很放松。 另一点奇怪的、值得一提的是,在我被痛苦和焦虑操纵的时候,这篇文并没有太多负面的内容。它只是乏味、空洞、絮叨,像我在自言自语,这样而已。 2019的下半年——这篇文几乎伴随我经历了这一整个状态,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回过头看它,不知道写成什么样,但其实我很喜欢它。 2020年来了,他们走到这里很幸福,希望大家新的一年都能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