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绯闻公主》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太傅的绯闻公主》作者:糯米稀饭【完结】 文案: 秦欢,祈朝长公主,前十年都在皇陵为先皇守墓,无人问津。直到祈朝战败,需要一位公主远赴外番和亲,秦欢被接回宫。 太后:“如果你不想看到胞弟暴毙而亡,就该安分些。” 小皇帝:“皇姐,为了祈朝百姓,朕只能牺牲你了。” “是么,那本官到要看看,谁敢动她?!” 宫殿大门被人撞开,沈清修一身带血的白衣手里提着刀走进殿内。 他笑的温和无害:“本官耗费多年心血养大的人,你们说送走就送走,真当本官是死的吗?” 世人皆知,太傅沈清修,手握先帝遗命辅佐新帝,又统三军兵马,无人能敌。 【小剧场】: 一日,常年面瘫脸的太傅大人顶着对硕大的熊猫眼上朝,惹得众人频频侧目。 有位同僚忍不住低声问他: “大人,您昨晚做什么去了?” 沈清修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窘迫,半响才道: “咳,昨晚家里幼子哭闹不止,本官就晚睡了些。” 其实是他昨晚被秦欢罚站,站在榻边一晚上没睡!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修,秦欢 ┃ 配角:戳专栏预收《贤妻重生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奉公主之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立意:面对困难时不要放弃,总会迎来光明 第1章 . 诏公主回宫 托付 寒冬腊月,大雪如同鹅毛一般在冷风中纷飞,地上的枯叶被白雪层层覆盖,在深夜里添了几分空寂。 忽然,几匹快马由远及近地狂奔而来,马蹄和车轱辘踩在雪上发出阵阵“哒哒”地声响,打破寂静。 秦欢缩在奶娘的怀里,木头床前摆着用枯树根点燃的炭盆,是整间屋子里最暖和的地方。 “咳咳!” 木头烧起来时烟灰特别大,秦欢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火光照红了她清瘦稚嫩的脸颊,眼睛出神地盯着那火盆。 奶娘一边伸手轻拍秦欢的后背,一边抻着脖子看了眼窗外,了然道: “外面又下雪了,怪不得越发冷了。” “公主,奴搂着您,赶紧睡吧。” 秦欢乖巧地点了点头,依赖地往奶娘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 谁知刚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马蹄声,紧接着便有人大力敲门。 “圣旨到!速速接旨!” 章姑姑和秦欢一愣,连忙起身下床。章姑姑迅速给秦欢披上棉衣,自己匆忙收拾一下,打开了木屋的门。 一开门,迎面就是一股冷风打在了秦欢的脸颊上,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门口的数名锦衣卫分成两排站立,一名男子从马车上下来,走到秦欢面前。他身形修长,披着深色大氅,面容俊美惊为天人却透着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他看了一眼躲在章姑姑身后的秦欢,打开手上明黄色圣旨,嗓音同样冷冽。 “圣上急召公主秦欢,命尔速速赶回宫中。” 秦欢仿佛被眼前的陌生人惊到了,她躲在章姑姑身后,小手紧紧揪着章姑姑的衣角,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失措。 章姑姑连忙带着秦欢跪下,秦欢低下头伸出双手道: “秦,秦欢领敕。” 收下了圣旨,章姑姑看了眼站在风雪中的男子,小心翼翼开口道: “沈太傅,公主年纪小,奴能否与公主一起回宫?” 沈清修看了眼秦欢,秦欢的小手紧紧拽着章姑姑的衣摆,眼睛里续满了泪水,仿佛只要沈清修说个不字,那眼泪就会立刻涌出。 “自然与公主同行。” 末了,便让人带章姑姑和秦欢上了远处的马车,他自己原地又看了一会那破落的屋子,然后弯腰进了车厢里。 车厢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温暖如春。秦欢缩在章姑姑怀里,她终于抬起头看向章姑姑,小声开口问道: “姑姑,我们要去哪儿?” “公主可还记得奴平日教你的那些规矩?等进了宫见到圣上,决不能忘了,可明白?” 秦欢点点头,她脸颊消瘦,脸色略白,看着烧得发红的炭,忍不住伸出手靠近取暖。 车厢的门被掀开,秦欢一抖,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自己的手。 沈清修仿若未闻,坐在他们对面的软塌上,闭上眼睛假寐。 秦欢和章姑姑不约而同地放缓了呼吸声,生怕吵到面前的人,安静得可怕可怕。 过了许久,秦欢偷偷抬起头,看向沈清修,目光带着好奇。 谁知她刚看过去,沈清修就突然睁开了眼睛,冷冷地对上了秦欢的视线。 秦欢慌张地移开视线,低下头,再次缩成了一只鹌鹑。 闭着眼睛,秦欢好像还能感觉到对面的视线,她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车厢里的空气再次陷入僵持,外面的风雪呼啸着,落在秦欢耳朵里,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锦衣卫出示令牌,禁军走到车窗旁,道: “沈太傅,请移步软娇。” 禁军自然不知道车上还有别人,所以当沈清修下车后,又下来两个衣衫褴褛的一老一幼,他当即有些愣住,下意识看向沈清修。 秦欢的脚上穿着单薄的布鞋,踩在地上冻得她忍不住蜷缩了脚趾。 只听沈清修开口道: “本官奉旨迎公主回宫,请公主移步软轿。” 禁军顿时瞪大了眼睛,看了眼灰扑扑仿佛街头乞儿的两个人。 公主?哪个公主?奥!就是那个听说刚出生就被送往皇陵的公主秦欢?! 禁军连忙躬身弯腰:“臣参见公主!” 秦欢却一脸懵懂地看向沈清修,沈清修却直径走向宫门内。 他把软轿让给了秦欢,自己就得步行过去。 “公主,请您上轿。” 软娇旁站着的是沈清修的随侍,他朝秦欢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欢又看向那个还弯着腰的禁军,咬了咬唇瓣,小声说道: “你,你起来吧。” 说完就立马转身上了软轿,章姑姑跟在轿子另一侧,沈清修的随侍竟然主动开口朝章姑姑道: “太傅走得急,下人不知是奉了圣上旨意迎公主回宫,故忘了多备软轿,姑姑且放心就是。” 章姑姑这才松了口气,低声朝他道了谢。 她虽然常年守在皇陵,但沈清修的名声早就响彻整个大祈。 沈清修,出身沈国公府二房嫡子,年幼早慧,十七岁时便参加科举并成为圣上钦点状元,后入仕仅三年,便从五品官破格升至三品尚书。后又被特封了太傅,教导太子,成为圣上身边的近臣,风头无人能敌。 圣上竟然让沈清修亲自来接秦欢,章姑姑心中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喜事,反而更加担忧。 太极宫门口,秦欢看到了手持重兵把守着的禁军以及跪在雪中的文武百官,而大殿里则跪着皇帝的后妃及子嗣,乌泱泱地一大片。 众人看到沈清修步行而来,身后的步撵上却坐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连忙让出一条路出来。 秦欢紧紧跟在沈清修身后,她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紧张,紧紧挨着沈清修走。 “沈太傅,您可算回来了!这就是大公主吧?老奴参见殿下!” 走至大殿,一白胡子宦官快步走了出来,先是给沈清修拱了拱手,紧接着就侧身给秦欢行了礼。 也就是他这一声高呼,众人这才知道了秦欢的身份。 沈清修颔首,宦官迎着两人走入内殿。 时隔数年,秦欢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他。他躺在龙榻上,昔日的容颜早已苍老,却依旧透着强大的气场,眼神依旧犀利。 “圣上,臣已将公主安全带回。” 沈清修的声音把秦欢拉回现实,她慌忙匍匐在地上,额头触地。 “儿臣参见圣上,” “都平身吧,给太傅和公主赐座。” 皇帝的声音有气无力,这是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内殿中,除了皇帝以及沈清修和秦欢之外,只剩一位负责写圣旨的官员。 皇帝打量着十几年没见过的亲生女儿,他回想了一下,当年先皇后生下这个大女儿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回过神,皇帝看到秦欢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衣,乱糟糟的头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年幼时的影子。 “欢儿,多年未见阿耶,就没有其他话要跟阿耶说吗?” 皇帝忍不住先开了口,却见秦欢连忙起身拱手弯腰,低着头,小心翼翼。 “回圣上,儿臣在皇陵一切都好,不敢扰圣上担忧。” 皇帝沉默了一瞬,他看到秦欢脚下单薄的布鞋,一股怒气从心底猛地升了上来,正要开口找人问罪,却又想到当年是自己将人赶出宫。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坐下吧,朕今日叫你回来,也是朕大限将至,去见你阿娘前,朕想把你的婚事定下来,也好放心。” 提到阿娘,秦欢的眼中才起了半分波澜。 “近日漠北派使者过来,他们的王子岱钦想要求娶大祈公主。朕记得当年岱钦与你十分合得来,你可愿意嫁去漠北?” 秦欢来的路上已经想了皇帝找她的一万件事,却没想到是让自己去和亲。 皇帝说得好听,口口声声为秦欢着想,但其实真正原因则是漠北这几年兵力大增,半年前在与大祈交界处起了冲突,大祈兵力竟然不敌漠北。这种情况之下,漠北提出求娶一位公主,皇帝自然同意。 秦欢毕竟才十五岁,婚嫁乃是人生大事,皇帝虽然是问,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口吻,秦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圣上,臣以为,大公主并不是最佳人选。” 就在这时,一直未曾出声的沈清修忽然开了口。 他走到塌前,声音清冷,神态自若。 “漠北兵力不容小觑,应当派聪慧机敏之人留在宇文漓身边,可随时向大祈传达信息。” 皇帝闻言,看了眼秦欢,她一脸懵懂似乎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坐在那里也畏手畏脚,这种模样如何能取得宇文漓的信任。 “那就再……咳咳咳!” 话没说完,皇帝忽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只见手帕上已经染了鲜血。 沈清修正要去喊太医被皇帝抬手制止,过了许久,皇帝再次开口,嗓音已经十分沙哑无力。 “传朕旨意,朕仙去后太子即刻登基,太傅沈清修辅佐新帝,任何人不得有异。” 说完这段话,皇帝的眼皮沉重的快要睁不开了,恍惚之中,他看到了远处的秦欢。 招了招手,秦欢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阿耶,” 她眼睛里蓄起了泪水,滑落脸颊。 皇帝愣了下,然后将秦欢的手放到沈清修的手里,两人皆是一怔。 “沈爱卿,朕……将太子和公主都托付于你,还望爱卿……加以珍重!” 这句话说完,皇帝便忽然没了力气,手从两人之间话滑落,摔在了塌上,双眼阖上,了无声息。 “阿耶!” 第2章 . 舞阳公主 初识 祈朝三十六年,皇帝驾崩于太极宫,年仅十岁的太子秦旭登基为新帝。太傅沈清修奉先帝遗命辅佐新帝,手握三军兵符,无人能敌。 秦旭登基后,贵妃卫氏迁至兴庆宫居住,尊为太后。 公主秦欢,先帝驾崩后,史官拿出先帝亲笔写下的遗诏。 “公主秦欢,朕发妻之长女,为守皇陵多年,其孝心感动上天,亦让朕心甚慰。现特封其为长公主,赐封号:永乐。” 所以在先帝驾崩当晚,遗诏宣读后,秦欢就被带到凤阳阁住下,先帝身边的宦官总管安排好了宫人照顾秦欢。 凤阳阁是公主住所,占地面积庞大,里面又分了数个院落。原本这里应该住着平阳和舞阳两位公主,皆是卫太后所生,只是平阳公主早在一年前出嫁搬出皇宫,而舞阳公主一直在卫太后身边长大,这凤阳阁早就成了空殿。 秦欢选了一个偏僻的院落,匾上写着“永福殿”。 几日的哭丧和守灵,让秦欢本就消瘦的身形更加薄如蝉翼,双眼红肿,膝盖已经跪破了皮。 好不容易结束仪式,章姑姑连忙去太医院拿了药小心给秦欢涂抹上,忍不住心疼道: “公主这又是何苦,奴今日在殿外仔细瞧了,舞阳公主只露了个面就走了,您愣是跪了整整一日。” “依奴看,明日发丧您就别去了。” 要章姑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先帝生前待秦欢那般无情,扔在皇陵生死不闻。而那舞阳公主在宫中金尊玉贵的娇养长大,却连眼泪都没掉几颗。 秦欢靠在软枕上,低垂着眼睛,看不清面容。 “姑姑,阿耶也待我好过的。” 秦欢是先帝第一个孩子,又是与发妻所生,从出生时就被先皇捧在手心里,如同珍宝般呵护。 那时整个前朝后宫,谁人不知公主秦欢深得帝心,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明月,圣上都会想办法摘给她。 然而,这众星捧月的日子只截止到秦欢五岁。 那年,先皇后母族赫连氏疑是意图谋反,在其家中搜查出仿制龙袍、玉玺等物,更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皆为搜过民脂民膏所得。 圣上大怒,将赫连氏全族打入天牢,最终全族三百六十一口人皆被处死。 唯独先皇后,文武百官上书要求圣上废后并赐死,却不想这时赫连皇后诊出喜脉。 圣上借皇嗣单薄为由据理力争,排除万难,最终将赫连皇后打入冷宫,并未做其他处置。 十月怀胎,一朝生子,圣上大喜,他当即欲昭告天下,将赫连皇后接回未央宫。却不想噩耗紧接着传来:皇后无颜面对圣上,自缢于冷宫! 一夜之间皇帝满头银丝,苍老数十岁,他将年幼的太子送到卫贵妃处抚养。下旨不许大办赫连皇后的丧仪,只入葬帝陵,待百年后与他合葬。 入葬那日,皇帝并未露面,却忽然下旨命公主秦欢立刻前去皇陵,为赫连皇后守陵。 而秦欢这一去,就是十年。 “可是——” 章姑姑还要再劝,门忽然被敲响,两人连忙收声,就听到宫女在门外出声。 “殿下,有宫人要见殿下。” 秦欢朝章姑姑点了点头,章姑姑连忙给秦欢穿上外衫和披风,把她扶到外间坐下,这才去开了门。 是一名身穿深色衣裳的小宦官,他低着看不清面容,头进来直径给秦欢行礼,双手呈上一只白瓷瓶。 “奴参见长公主殿下,这是沈太傅让奴转交给殿下的玉瓷膏,用来清淤止痛再好不过,请姑姑代为收下。” 沈太傅? 秦欢眼中浮现几分诧异,还没等她说什么,那宫人已经将瓷瓶给了章姑姑。 “沈太傅还让奴转告殿下,明日发丧,殿下身子不适,只需派人去告知太后一声不去皇陵即可。” 说完,那宫人就行了礼快步离开了。 “公主何时与沈太傅……” 章姑姑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秦欢连忙摇了摇头。 “我这几日并未见到他,” “那他怎么知道公主的膝盖受伤了?” “说,说不定他每个人都送了!” 秦欢被章姑姑的话羞红了脸,心中也十分疑惑,沈清修为什么要给她送药? “奴不逗公主了,那就听沈太傅所言,明日一早奴就去兴庆宫禀告太后?” “嗯,他既然特地让人这么说,就一定有原因。” 他们刚回宫,唯一认识的人只有沈清修,宫中情况她们都不清楚,此时此刻只能相信沈清修。 “等到明日,是人是鬼就可见分晓了。” 秦欢私心认为,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并不足以让沈清修设计她。 忽然又想起那日阿耶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时,那一瞬间秦欢所感受到的,对方指尖冰凉,略微有些僵硬,但骨节分明,如玉般好看修长。 …… 第二日,大雪还未化,一早文武百官前朝后宫之人都聚集在大殿之外,众人皆披麻戴孝,今日先帝下葬,需前往皇陵。 卫太后年近五十保养得极好,众人皆知她是先皇后的闺中密友,因此先皇后死后先帝将太子交给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抚养,多年来一直盛宠不断,代行皇后之责。 “娘娘,凤阳阁那边宫人过来说永乐公主身体欠佳,太医建议避风静养,不便再去皇陵。” 一位年长的女官走到殿内,朝主位上的卫太后道。 “永乐年幼身体孱弱,让她安心休养便是。” 卫太后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暗色,面上却分毫不露。 “永乐不去,那我也不要去了!” 一旁的舞阳公主听闻,立刻出声道。 卫太后看了她一眼,冷声道: “别胡闹!前几日守灵哀家就听宫人说你没去,今日你父皇下葬你还不去,成何体统?” 舞阳瘪了瘪嘴,不服道:“凭什么她想不去就不去,我也不去!” 说完,胡乱行了礼就跑出去了。 “娘娘……” 宫人无奈看向上面的卫太后,却见她摆了摆手,淡淡道: “舞阳年纪小,随她去吧。” “至于永乐……让那边的人撤了吧,哀家倒要看看,她的运气还能一直这么好。” “是。” 殿外,沈清修站在年轻的皇帝身侧,目光不动声色地看着卫太后身边的女官走出殿内,指尖微动,耳边一道风吹过,他这才转身向秦旭道: “圣上,可以前往皇陵了。” 秦旭年仅十岁,一身龙袍与他肉乎乎的小脸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看起来太过可爱,便故意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又威仪些。 不过面对沈清修,他瞬间就变成了一只乖巧可爱的猫咪,仰着脑袋道: “听太傅的。” 沈清修颔首,礼官瞬间福至心灵,扬声让众人开始出宫。 而永福殿里,章姑姑去尚食局拿早膳,秦欢支开两个小宫女,将自己关在内殿。 她先走到后窗,从停留的白鸽身上拿走了一个纸条,上面写道: “皇陵埋伏,勿去。” 秦欢挑了挑眉,走到桌前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小字,卷起来后将纸条塞进鸽子脚下的竹筒里。 白鸽吃饱喝足后,秦欢摸了摸它,它扇了扇自己的翅膀,离开窗前。 秦欢望着白鸽飞走的方向,目光沉静,与之前在众人面前所表现出的胆怯懦弱不同,手紧紧捏住纸团,再张开时,已经变成飞屑,洒在窗外,不见踪迹。 “沈清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永乐呢?!让她出来见本公主!”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吵闹,秦欢听到宫女的阻拦声。 “舞阳公主,长公主正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大胆!谁敢拦本公主!” “舞阳公主,您真的……” 宫女一脸着急,正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秦欢一身白色孝服,面容苍白,眼眶微红。 “舞阳公主,咳咳……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舞阳被秦欢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 “你你你,你是真的病了?” 秦欢低下头叹了口气,一脸虚弱。 “今日是阿耶下葬之日,我却不能亲眼送阿耶最后一程……实在是不孝。” “也,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你别想多了,安心养病吧。” 笨拙地安慰了两句,她极少安慰别人,因此两句话一说就有些卡壳了。 而秦欢这边,看着站在门口不走的舞阳,温柔道: “公主要进来吃盏茶吗?” 按照道理来说,舞阳应该拒绝才对,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也行。” 秦欢:…… 自己不过就是客气一下,这舞阳公主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进到屋里坐下之后,舞阳忽然想起秦欢还生着病,自己也没带点礼物就过来了,便有些心虚。 眼睛左右打量了房间的陈设,当即皱了皱眉。 “你这屋子里怎么一点装扮都没有,尚饰局没有派人过来吗?” “我喜欢简单一点,便没麻烦尚饰局了。” 舞阳摆了摆手,大大咧咧道: “我知道你刚回宫,又恰逢阿耶仙去,六司那边一定是慢待你了,他们本就是拜高踩低的一群人。” “我待会就去一趟六司,保管他们明日就老老实实过来给你安排好。” 说着,忽然又扭头看向秦欢。 “你这身子骨也太瘦了,说话也软绵绵的,哪里镇的住她们。” “怪不得被欺负。” 秦欢:……你还记得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吗? 第3章 . 舞阳公主二 这个鱼丸汤不错 “对了,你在皇陵待了十年,是不是生活特别艰苦啊?皇陵吓人吗?那些宫人是不是都欺负你呀?” 舞阳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秦欢,满脸求知欲。 秦欢沉默了一瞬,正要开口说话时,章姑姑推开门进来。看到舞阳在这里,她也愣了一下,连忙屈膝行礼。 “奴参见舞阳公主,” “免礼免礼,你手里提的是早膳?” “是的,尚食局那边人多,奴回来晚了些。” 章姑姑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里端出碗白粥,两碟小菜,还有一个粗粮馒头。 舞阳瞪大了眼睛:“就这些?” 章姑姑连忙跪到地上,低头道: “舞阳公主息怒,是尚食局的人说今日只有这些……” “大胆!” 舞阳怒道:“来人,让尚食局掌事来见本公主!本公主倒要看看她怎么解释!” 秦欢此时却小心翼翼道:“没关系,清粥小菜也合我的胃口,就不要大动干戈了吧……” “你看看你,还是长公主呢,脾气是面团捏的吗?” “怪不得阿耶临去前还要封你为长公主呢,被人吃了你都不会反抗一声!” 舞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挪着凳子坐到秦欢身旁,直接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认真道: “唉,之前他们说你飞扬跋扈我才想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想到你比那些千金小姐还娇弱,连那些宫人都能欺负你。” “以后跟我混,我罩着你!保管你在整个大祈横着走!” 秦欢在袖子底下的手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把舞阳公主的手从自己肩膀上甩下去。 舞阳不许秦欢吃白粥,章姑姑只好端了碟自己做的点心给两位公主吃。 “这是奴做的红豆糕,殿下向来偏爱几分,舞阳公主若是不嫌弃用些就是奴的福气了。” 舞阳自然是看不上的,但是秦欢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直接拿起一块细嚼慢咽起来。 见秦欢吃得香,舞阳竟然也觉得那普通的红豆糕美味起来,情不自禁拿起一块尝了尝。 “味道是不错,就是不如宫外珍味坊的芸豆糕,改日我带你去吃!” 听到最后一句,秦欢顿了下,故作惊讶道: “舞阳公主竟然可以随意出宫吗?” 舞阳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从广袖里拿出一个令牌,献宝似的道: “这是我跟阿娘求了好久才拿到的出宫令牌!” 秦欢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点点头附和道: “太后娘娘对公主真好,” “我都忘记外面什么样子了……” 说着低下头,声音渐小。 舞阳立刻拍着胸脯道: “哎呀以后出宫的机会多得是!有我在呢!” 秦欢这才抬起头,露出一个开心的微笑。 这边舞阳正兴高采烈与秦欢说着宫外的趣事,那边尚食局的尚宫带着宫人一句急匆匆地赶到了永福殿,还差点与尚饰局的人撞了个人仰马翻。 “殿下,舞阳公主,尚食局与尚饰局两位尚宫都到了。” 不等秦欢说话,舞阳直接大手一挥:“让他们滚进来!” 下一瞬,尚食局胖胖的胡尚宫与尚饰局钟尚宫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跪倒在秦欢和舞阳面前。 “哎哟我的老腰!钟尚宫你走路能不能看着路!” “谁走路不看路?!倒是胡尚宫低头都看不到脚吧!” “你!” 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干架,秦欢适时咳嗽了两声。 “咳咳,” 空气瞬间凝固,两人僵硬地扭过头,看到神情柔弱的秦欢和眼睛里仿佛要喷火的舞阳时,同时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 “奴参见长公主殿下、舞阳公主!奴殿前失仪,请殿下公主息怒!” “你们还知道失仪二字如何写的吗?!还有没有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舞阳确实是个暴脾气的,直接从腰间抽出软鞭,大有要亲自动手教训面前两人一顿。 “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 胡尚宫圆滚滚的身材抖得跟筛子似的,他好歹也是正三品尚宫,这要是被打了以后还怎么在宫里混! 但偏偏舞阳公主是太后之女,宫里上下谁不知道,新帝尚且年幼,又是太后亲手抚养长大,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以后宫里还不都是太后说了算。自然,舞阳公主也是众星捧月的对象。 秦欢坐在位置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磕头求饶。直到舞阳公主手里的鞭子真的要挥下去了,她才收起看戏的表情,起身上前拉住舞阳的手臂,柔声道: “仔细别气坏了身子,我瞧两位尚宫也是一时情急冲动了些,你训几句消了气就罢了。” 胡尚宫瞬间抬头,眼泪哗哗地看着秦欢,满脸感动。 秦欢说完,又朝两人温声道: “两位尚宫起身吧,舞阳公主叫你们过来的确有事。” 两人没动,小心翼翼地看向舞阳,舞阳立刻吼道: “没听到长公主让你们起来,聋了吗!” 他们二人这才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舞阳扭头跟秦欢道: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对他们这些人你就不能太温顺,要跟我一样他们才肯听话。” 秦欢笑了笑,不置可否。 “回殿下、公主,前几日尚饰局奉太后娘娘之命与礼部共同处理大丧,因此没来得及给殿下的阁中添置物品,今日得了空,臣便立刻带着宫人过来,殿下如有任何需要,臣一定做到。” 钟尚宫先一步开口,胡尚宫也紧随其后。 “臣是带着底下的小宫人来给殿下请罪的,宫人刚到尚食局不久,狗眼不识泰山,这才认错了殿下身边的姑姑,将殿下的餐拿错了。” 说着,转身将小宫人手里的食盒提过来,将一道道精致的早膳摆放在秦欢身旁的圆桌上,又恭敬地行了礼退到一边站着。 见两人如此自觉,舞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门再次被人打开,一名身着深色宫装的女官走了进来,给两人行礼之后笑道: “公主,奴总算是找到您了,太后娘娘已经启程前往皇陵,娘娘说长公主身体虚弱又刚回宫,需得好生静养,特来让奴接您回兴庆宫。” 说完,身后的宫女陆续走进来,手里均捧着托盘,上面琳琅满目。 “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说您刚回宫又得了风寒,近日便安心在永福殿休养,这些是从娘娘私库里拿来的珍贵药材,望殿下早日痊愈。” 秦欢苍白着小脸,撑着章姑姑的手连忙俯身行礼,面色惶恐。 “儿臣谢太后娘娘赏赐。” 那名女官侧身避开秦欢的礼,笑容倒是比刚进门时真实了几分。 “殿下多礼了。” “明芳姑姑,秦欢她刚回宫什么都不懂,连这些宫人都欺负她,你一定要跟阿娘说,让阿娘好好教训这些人!” 舞阳是明芳看着长大的,自幼与她亲近,见到明芳连忙拉着她告状。 明芳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看了一眼钟、胡尚宫,两人皆不敢与明芳对视。 “殿下放心,若是有人敢对殿下无礼,臣定会如实向太后娘娘禀告。” 说完,便又拉着舞阳说了几句,顺势将舞阳和两个尚宫都带走了。 舞阳临走前还不忘回头跟秦欢高声道:“你安心养病,等你好了我就来找你玩儿!” “……”秦欢回以浅浅的微笑。 尚饰局和尚食局的人走了之后,屋子瞬间空了下来,只剩秦欢和章姑姑,以及一桌子的美食。 章姑姑在窗前偷偷看着一行人离开了永福殿的院门,这才放下心来。 “舞阳公主怎么突然过来了,还与公主这般亲近?” “唔……谁知道呢,大概是走错了吧。” 秦欢从美食中抬起脑袋,随意说了一句。 章姑姑显然不信,一边给秦欢布菜一边嘀咕道: “听说舞阳公主娇纵跋扈、暴戾恣睢,没想到今日一见,竟与传言中大不相同。” “公主可要好好与舞阳公主相处,若是能得舞阳公主关照,以后好给公主挑个好夫家。” 秦欢一脸平静地喝了一口汤,才慢悠悠道: “姑姑,你也坐下来吃些吧,后面几日就不要出门了。” “方才那位明芳姑姑的意思便是让我们待在永福殿,没有太后的旨意不许随意走动,膳食就让宫人去拿吧。” 章姑姑皱起眉头,一脸不解:“太后娘娘这是要禁足?公主才刚回宫,她就……” 话到一半,又连忙收声。 “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急于一时。” “这个鱼丸汤不错,明日我还要吃。” “……奴知道了。” 章姑姑叹了口气,她自然唯秦欢之命是从,也知道很多事都得从长计议。 …… 后面的半个多月里,果真没有人再对秦欢无礼,一日三餐无一不精,珠宝首饰也隔三差五地送过来。 只是卫太后也没召见秦欢,舞阳公主也没来过,秦欢倒真的就在永福殿躺了半个月。整日煮茶看书,好不悠哉。 眼看秦欢似乎又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大家仿佛忘记了还有一位长公主。 章姑姑也着急,她急得不过是秦欢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这个年纪在大祈早就定下婚事了,而秦欢的婚事却迟迟没有着落。 直到这日午后,明芳再次出现在永福殿。 “臣参见殿下,殿下瞧着已经大好了。” “有劳太后娘娘与明芳姑姑挂心,确实好些了。” 秦欢依旧一身白衣,身形纤细,虽然依旧清瘦但面色要比之前好了很多。 “太后娘娘一直担忧殿下玉体,听说殿下大好,便立马派臣来请殿下过去。” 秦欢先是一愣,继而眼中闪过惊喜和几分慌乱。 “那,那我先去更衣……” 明芳非常满意秦欢的反应,却没见到秦欢转过身后似笑非笑的神情。 第4章 . 卫太后 娘娘息怒 “永乐拜见太后娘娘,” 秦欢跪在大殿内,卫太后一身明黄色宫装,高高在上,声音也似乎带上了威严庄重。 “你大病初愈,免礼赐座。” 秦欢低垂着眉眼:“谢娘娘。” “一晃十年未见,永乐也长大成人,出落得这般标志,模样也更胜于赫连姐姐呢。” 卫太后口中的赫连姐姐,便是先皇后赫连瑛窈。 秦欢依旧低着头,即便听到了赫连皇后也不为所动。 “若是赫连姐姐还在,如今这太后之位也应该是她的,可惜……” 卫太后忽然轻笑了声,意有所指道: “阿旭那孩子自幼便听话懂事,即便知道他不是哀家亲生的,也说哀家永远都是他娘亲,登基之后立刻就立了哀家为太后,说是要把哀家当成生母孝敬呢。” “娘娘奉阿耶之命教养圣上,养育之恩大于天,圣上自然应当孝敬娘娘,阿娘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声音不卑不亢,说出来的话却让卫太后脸色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哀家今日唤你过来,是想问你,先帝应当已经跟你说过关于你去漠北和亲一事。” 秦欢适时抬起头,一脸茫然与震惊。 “啊?” 卫太后皱了皱眉:“先帝没跟你讲过?” 秦欢乖巧地摇了摇头,一脸纯真。 “怎么会,不然他为什么要接……” 话不自觉呢喃出声,卫太后连忙收声,干咳了两声,重新挺起胸膛。 “既然如此,便由哀家来告诉你。” “漠— —” “圣上到!” 殿外忽然响起宦官的声音,扭头一看,秦旭穿着龙袍大步走进殿内,身后还跟着一身白衣的沈清修。 “儿臣参见阿娘,途经兴庆宫,便来给阿娘请安。” 秦旭年纪小,声音还带着明显的稚嫩,朝卫太后抱拳行礼,沈清修跟着微微俯身,他早年就被先帝特许不必行跪拜礼。 卫太后见到秦旭立马换上一副慈爱的笑容: “皇帝多礼了,快起来吧。” 秦旭这才看向秦欢,眉眼之中并未见欣喜,反而透着一股疏离陌生。 “长姐也在,” 秦欢回过神,连忙低下头小声道:“太后娘娘召我过来的。” “哦,长姐如今在宫中生活得可还习惯?” “回圣上,一切都好,多谢太后娘娘与圣上关怀。” 秦欢一直低着头,没有展现出任何想要亲近胞弟的意思,胆怯懦弱。 秦旭坐在椅子上,听到秦欢这么说就点了点头,便去跟卫太后闲聊了。 卫太后见姐弟俩这般相处模式狠狠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都真实了几分。 “皇帝前朝繁忙,底下宫人可要仔细侍奉着,冬日天冷,别伤了龙体。” “儿臣省得,阿娘放心。” 卫太后笑着点点头,看到一旁坐立不安的秦欢,忽然道: “皇帝,哀家记得之前漠北派使者过来,说是求娶永乐,这事你阿耶应该留了遗旨吧?” “儿臣确实听阿耶提起过与漠北联姻一事,不过联姻人选暂未定下。” “哦?是吗?但哀家之前听先帝有意将永乐接回宫中,为的就是与漠北联姻。毕竟永乐是皇帝胞姐,又是大祈长公主,最合适不过了。” 秦旭抬头看向沈清修,问道: “太傅一直是阿耶身边的股肱之臣,不知可听阿耶有意人选?” 沈清修淡声道:“臣并未听先帝提起过要将长公主殿下赐婚于漠北。” 卫太后脸色略僵,沈清修不紧不慢道: “何况长公主殿下守皇陵多年,不识四书未受教导,如何能担此大任。” 秦欢:“……”说谁不识字呢?! 不过秦欢也没傻到在这个时候反驳沈清修,小皇帝见场上突然安静下来,只好开口道: “漠北王子还要数月才能赶到大祈,此事再议便是。” “至于长姐,无论是否出嫁漠北,身为大祈长公主,也应当知书达理才是。太傅说的没错,明日起长姐与舞阳阿姊一起去国子监读书罢。” “皇帝,此事……” 卫太后想要阻拦,秦欢却先她一步谢了恩。 “多谢圣上。” 秦旭示意她免礼,自己则顺势起身朝卫太后道: “阿娘,太极宫还有些公务尚未处理,儿臣就先回去了。” 这话一出,卫太后就不好再提不同意秦欢去国子监,只能咬着牙点点头。 临走前,沈清修看了眼站立一旁的秦欢,忽然出声道: “既然殿下明日就要去国子监,今日需得早些准备,安排好宫中事宜。” 秦欢微愣,就听到卫太后道:“沈太傅说得有理,哀家就不留你在这里用晚膳了,早些回去,笔墨纸砚等哀家会让人送到凤阳阁去。” “是,儿臣告退。” 秦欢跟在沈清修身后离开了兴庆宫。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卫太后就将茶碗打翻在地。 “岂有此理!” 明芳姑姑与宫人连忙跪倒在地,明芳劝道:“娘娘息怒。” “还真是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他竟然还是对她心软了!” “那个贱人生的孩子有什么好!临死了还封个长公主护她周全!哀家的平阳舞阳哪个不比他的永乐好百倍!” “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卫太后气到口不择言,明芳连忙示意宫人关上殿门,自己则走过去给卫太后倒了茶水,安抚道: “不过就是个空架子罢了,如今圣上与她并不亲近,她又是个怯懦自负的性子,根本无法威胁到两位公主。” “娘娘如今是皇帝亲口承认的母亲,享万民敬仰,手握凤印主理六宫,何必与小人一般见识。” 明芳一通马屁拍下来,卫太后果然气顺了很多,喝口茶冷静下来之后又恢复那副高贵的模样。 “你说得有理,但一想到她还在宫中哀家这心里始终不得劲,那漠北联姻,非她不可!” …… 卫太后哪里知道,几人刚出了兴庆宫没走几步路,秦旭就默默放慢速度与秦欢并行,眉头皱巴巴得,时不时用余光偷瞄一眼秦欢,就是不开口。 秦欢虽然低着头,却能强烈地感觉到身旁小屁孩的目光。 “……”这小屁孩到底想干嘛? 待走到前方分岔路口,一边前往凤阳阁,一边往前朝去时,秦旭忽然伸手往秦欢怀里塞了个东西,然后飞速挺起胸膛转身离去。 秦欢:“???” 沈清修一直跟在他们俩身后,秦旭大步向前不回头,沈清修倒是停留在秦欢面前。 “殿下,明日卯时,臣会在宫门口等殿下。” “沈太傅为何要等我?” 秦欢一脸茫然。 “舞阳公主并不常去国子监,殿下初来乍到,臣带殿下前去安排妥当。” “啊,我待会就去找舞阳,让她明日陪我去一次即可。沈太傅公务繁忙,这些小事便不劳烦您了。” 说完,秦欢朝打算开溜,刚转身就听到沈清修说道: “先帝将殿下托付于臣,臣自当担此重任。” 末了,朝秦欢微微俯身拱手:“殿下慢走,臣告辞。” 等秦欢再回过头去,只看到他如青竹般修长笔挺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又想到刚刚怀里被秦旭塞的东西,拿出来一看:令牌? 等会儿,这令牌怎么跟舞阳那个这么像?也是出宫令牌吗? 秦欢摸了摸后脑勺,实在是搞不懂这两人想干什么。 这边,沈清修跟上了秦旭的小短腿,秦旭小声道: “阿姊会不会生朕的气啊?刚刚在太后面前太冷落她了。” 沈清修一派淡定:“不会。” 过了会,又道:“臣明日要去一趟国子监,下朝之后臣便出宫了,圣上如有定不下的奏折等臣第二日再处理即可。” “国子监?太傅是要去见阿姊吗?” “……” “那太傅能帮我带一些话给阿姊吗?我怕阿姊真的误会我了。” “太傅太傅,还要帮朕带一些银票给阿姊。” 第5章 . 国子监一 申祭酒 章姑姑得知秦欢可以去国子监读书十分高兴,等卫太后派人送完笔墨纸砚之后,章姑姑便开始忙前忙后。 “奴去做一些点心,明日殿下可以带在身上,若是饿了也好垫垫肚子。” “哦对了,还要多带一块手巾,还有……” 秦欢躺在软塌上,懒洋洋地看着章姑姑忙得热火朝天。 “殿下明日怎么去国子监?宫里会安排马车吗?” “应该会吧,姑姑,明日我一个人过去就好,你留在永福殿也好照看。” 若是她们都离开了,保不齐卫太后会不会搞个栽赃嫁祸什么的。 章姑姑瞬间皱起眉,也忍不住开始抱怨。 “殿下原是长公主,按照规矩身边应当有两位掌事姑姑、四位一等女官以及六名随侍宫女,结果那边竟然就打发两个年幼的丫头过来守门。” “等到了国子监,奴不在殿下身边,一切事务都要您亲自处理。即便是在皇陵时……殿下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多说无益,我一人也方便行事,姑姑放心吧。” 秦欢显然不想听章姑姑的抱怨,章姑姑也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请了罪就去司膳局忙活了。 等章姑姑一走,秦欢再次来到后窗处,白鸽早就等待已久,见到秦欢连忙扑腾扑腾自己的翅膀。 “几日不见,你又肥了不少。” “咕咕咕!”本鸽明明是可爱在膨胀! “嘘— —” 秦欢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小声点,那白鸽立刻安静。 给白鸽撒了点吃的,拿出纸条。 “一切顺利,并无异常。若有要事,三日后在盛安酒楼。” 秦欢沉思片刻,销毁纸条。抬手摸了摸鸽子头,笑道: “小白,你再吃就要变成烤肥鸽了。” “咕?咕咕咕!”本鸽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鸽! …… 第二日一早,秦欢睡眼惺忪地被章姑姑叫醒起床洗漱,用了早膳就着急忙慌地把秦欢推出了凤阳阁的大门。 “殿下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姑姑回去吧。” 秦欢穿着淡色长裙,外面裹着月牙白斗篷,帽子的一圈带着柔软的兔毛,包裹着秦欢的脑袋,整个人少了几分萧瑟,多了几分娇憨。 大约是出门早,秦欢一路上没遇到几个人,偶尔遇到宫人,他们也不知秦欢的身份,见秦欢身后连宫人都没有,便忽略过去了。 走到宫门口,秦欢明白,卫太后果然没给她安排马车。 “何人站立门下?!” 禁军呵斥出声,秦欢穿着实在一般,又被兜帽挡住了脸,禁军甚至以为是哪个宫的宫女。 秦欢正要拿出昨日秦旭给的令牌,就看到沈清修一身白袍从宫门外的马车上走下来,行至她面前,微微俯身道: “殿下,” 正好秦欢摘下兜帽,禁军又正巧是那日她回宫时的人,连忙抱拳行礼道: “臣参见长公主殿下,请殿下恕罪。” 秦欢连忙摆手,细声道:“没事的,快起来吧。” 那禁军谢了恩,起身笑道:“殿下一早是要出宫去哪里?可有令牌?” 秦欢拿出昨日秦旭塞给她的令牌,禁军先是一愣回过神后连忙道:“臣这里没有问题了,不知需要帮殿下准备马车吗?” “你们可以帮我准备马车吗?” 秦欢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诧异,但同时也让她整个人灵动起来,不再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那禁军被晃了一眼神,毫不犹豫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能帮上殿下的忙是臣的荣幸。” “那就麻烦你了。”秦欢也露出笑意,眼里还露出几分感动,着实让年轻的禁军更加激动起来。 平时宫里的事大概都知道一些,他们都清楚长公主在后宫的存在感极低,没想到竟然连个随侍的宫人都没有。即便是他们,也觉得卫太后做得有些过了。 当时他们不过蝼蚁,只能在心里为秦欢打抱不平,因此面对秦欢时禁军不免有些同情心泛滥,便更加想要帮助秦欢。 正要去派人拉马车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清冷的嗓音。 “殿下,再耽误就迟了。” 秦欢抬头望去,虽然沈清修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莫名就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下一瞬,仿佛是为了证明秦欢猜测的没错,沈清修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了。 “欸?” “不好意思,今日就不需要了,若是明日需要我再来找你,谢谢。” 秦欢连忙朝禁军点点头,解释了两句之后,追上沈清修的马车。 上了马车,只见沈清修坐在一旁,小桌子上煮着热茶,他正在翻阅面前的书。秦欢上来之后,他也没有半点抬头的意思。 秦欢:“……”这人脾气真是阴晴不定! 沈清修不说话,秦欢也不打算开口,从荷包里拿出章姑姑准备的梅花糕,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不过…… “咳咳— — ” 秦欢噎到了,努力咽也咽不下去。沈清修抬头看过来,秦欢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努力求救,沈清修倒了杯茶递过去。 一口热茶下去,秦欢瞬间活了过来。 “那个……谢谢你啊。” 沈清修继续沉默,秦欢偷偷瞄了他一眼,小声吐槽:“真是性格古怪的人。” “臣自然不像陈将军那般善谈,” 秦欢抬头望去,沈清修却依然在低头看书。 “原来他姓陈哦?” 秦欢不自觉呢喃出声,瞬间感觉马车里的气压更低了。 沈清修看了她一眼,见秦欢还在出神,皱了皱眉,终于收起书,淡淡道: “殿下不带书童,也无随侍,臣今日带了一位女随侍,以后便留在殿下身边。” “我一个人可以,不劳烦沈太傅了。” “太傅今日能送我去国子监,秦欢已深受其恩,万分感激。” 秦欢低着头,细声细语。 沈清修看了她一会儿,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放在桌子上。 “这是圣上托臣交给殿下的,” “圣上言,殿下是他唯一的阿姊。” 秦欢面上一派淡定,打开锦盒,入眼便是数张银票。她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收敛回去。 银票下面是一个用云锦布包裹着的玉扳指,看起来平平无奇。 秦欢拿起打量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放回锦盒,反倒是那数张银票被她悉数收入怀中,嘴见更是控制不住上扬。 “……殿下很缺银票?” 清冷的嗓音瞬间把秦欢拉回现实,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沈清修,连忙压回嘴角,摇了摇头。 “玉扳指,殿下不喜?” “没,没有,只是银票更方便一点……吧?” “……” 沈清修有一瞬间怀疑秦欢很有可能会把他的玉扳指拿去当掉,折现。 正要下意识从怀里拿银票,动作一愣,想起自己并没有随身携带银票的习惯。 秦欢眨巴眨巴了眼睛,看完沈清修一系列动作后,试探性地问道:“沈太傅也缺银子吗?” 沈清修抬头看向她,秦欢下意识伸手把银票往怀里塞了塞,一副生怕被沈清修抢走的样子。 沈清修:“……” 半晌,抚额道:“这玉扳指是金满楼的印鉴,凭此物可到任何一家金满楼支取银票。” “真的?” 秦欢目光立刻移到那扳指上,这会儿再看,竟然觉得这玉扳指突然有些好看了。 “自然是真的。” 沈清修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只是这玉扳指……可并非这一点作用。但他却能笃定,那些用处对秦欢来说,恐怕还不如目前这个来得重要。 到达国子监之后,沈清修领着秦欢到了祭酒处,祭酒年过半百,申姓人士,名望享誉整个大祈,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他名下出过不少忠臣良将。 沈清修,也是其中之一。 “老师,学生贸然上门,还请老师见谅。” “今日老夫这里吹了什么风,竟能把忙碌的沈太傅吹这儿来。” 申祭酒盘腿坐在矮桌前,张口便是风凉话。 沈清修面色不改,往旁边走了两步,藏在他身后的秦欢瞬间暴露出来。 “学生今日过来,是希望老师可以将长公主收入门下,许她在国子监学习。” “长公主?” 申祭酒一愣,抬头看向秦欢,秦欢连忙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拱手道:“秦欢见过老师。” “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多礼了。” 他起身朝秦欢行礼,秦欢侧身避开,乖巧笑道:“初次见面,冒昧打扰祭酒,祭酒不怪罪就好。” 秦欢这般尊重他,申祭酒肉眼可见的温和了许多。 “不过……殿下如何与这厮相识?” 说着,暼了沈清修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秦欢:“正是沈太傅好意带我来拜见祭酒,望祭酒允许我在国子监学习。” “你竟也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申祭酒一脸不信。 沈清修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道:“老师愿意收下长公主便好,学生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 秦欢保证,整个大祈敢这么跟沈清修说话的人找不出来第二个。 “殿下今日便留在老师身边学习,傍晚臣会过来接殿下回宫。” “臣有些字帖书籍,带给殿下使用翻阅。” 秦欢本打算拒绝,她又不是真的大字不识一个,但又怕引起沈清修的怀疑,毕竟她可是给自己立了一个勤奋好学的人设! “那就多谢沈太傅了。” 第6章 . 国子监二 卫青莹 沈清修走后,申祭酒整个人的气息都沉稳下来,这时方才像个慧智的长者。 他先是拿了本书让秦欢随意翻阅,秦欢也不问缘由,往旁边的矮榻一坐,真就一声不吭看了半日。 中午有厨房的人给申祭酒这里送了午餐,看到有陌生人在连忙又送了份过来。 吃过午膳,申祭酒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殿下可读过什么书?” “我年幼时只读过《初学记》(1),后来出宫后就没再读过其他了,让祭酒见笑了。” 申祭酒摆了摆手,不甚在意:“明珠蒙尘,殿下又何必骗我这个老头子。” 秦欢一愣,申祭酒紧接着道:“老臣已将殿下登记在册,殿下日后便留在这学习。” “老臣既答应了那臭小子,就得确保殿下在老臣这里的安全。每日辰时到,申时下学离开,其他时间不得随意外出,殿下可记住了?” “既然我已经是祭就的学生,在国子监便只有师生之分,老师就不要在意那些虚礼,唤学生秦欢即可。” 秦欢的语气认真了许多:“学生谢老师收留之恩。” 申祭酒这才摸着胡须笑了起来,道:“今日便去四处看看,明日老夫再带你去学堂。” “是。” 秦欢正有此意,抱拳后就离开了申祭酒的住处。 国子监占地面积庞大,广纳天下学生,上到皇子公主,下到百姓富商,只要在招生条件内的都可进入国子监学习。 这里最多的还是皇亲国戚、王侯将相等人家送来的嫡子嫡女。当然每年从各地考上来的举人,也会挤破头进入国子监。 国子监内分为七学:国子学、太学、广文学、四门馆、律学、书学以及算学。 沈清修让秦欢过来,又拜在申祭酒名下,就是想让她入国子学,学习《四书》、《五经》、《论语》等。 当然还有骑射、蹴鞠等,不过大多都是男子所学,或是武将出身的子女。 秦欢在国子监内四处游荡,她自己看来是闲庭信步,但殊不知她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国子监。 “喂,你就是沈师兄送来的那个女人?”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娇俏的女声,秦欢转过身去,看到四五个芳龄女子。她们穿着国子班的统一交襟长袍,长发蓄起成冠,一副书生打扮。 不过女子身形纤细,腰间坠着五颜六色的荷包、身上扑面而来的胭脂味都能让人一眼区分男女。 说话的便是她们中的一个,叉着腰,瞪着眼睛看着秦欢。 秦欢挑了挑眉,看来她们只听说沈清修带了个人了,却不知道她的身份。 好玩。 “问你话呢?哑巴了?!” 见秦欢不说话,那女子提高声音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指着秦欢。 “家里人没教过你跟别人说话要有礼貌吗?” 秦欢平时说话轻声细语,模样打扮也是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却不想一开口,嗓音清透纯净,如同泉水涓涓细流,又震地有声,口齿伶俐。 那女子被唬住了,半晌磕磕巴巴道:“我,我家中长辈也是你配说的?!” 眼看倒下一个,另一名头上别着流苏发带的女子,义正词严地警告秦欢。 “这里是国子监,即便你是沈师兄带过来的,也不可随意乱走,请你立即离开!” “就是!这里可不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赶紧滚吧!” “我为何不能来?国子监又不是你们开的。” 秦欢一脸无所畏惧,又道: “你们方才所说的沈师兄就是沈清修?他以前也在国子学?” “你怎可直呼沈师兄尊名!” 一群姑娘们瞬间炸毛,仿佛喊沈清修全名是一件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他们这些人中,一直被簇拥在中间,没有开口的女子也忍不住开口道: “请这位姑娘慎言,我们无意冒犯姑娘,只是好奇二郎带来见申祭酒的人到底是谁,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二郎”两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瞬间区分了她与在场其他姑娘的身份。 秦欢眼中闪过玩味,心道这不会是沈清修的女人吧?看着倒挺有气质的。 她派人去查沈清修一无所获,只知道明面上的信息。 沈清修是沈国公府二房沈长盛之子,在沈家子女中排行老二,也被近亲之人称二郎。 沈清修九岁时跟随沈长盛回到皇城,不久后在一次宴会上作诗被先帝夸赞,后面进入国子监,十七岁时科考被先帝钦点状元郎,一举成名天下知。 再后来入朝为官,仅仅三年便从五品小官一路破格提升至礼部尚书。后太子入学,先帝再次钦点其为太子太傅,成为先帝及太子身边的红人。 沈清修可以算得上名震天下,如今更是奉先帝遗命辅佐新帝,成为所有人炙手可热的巴结对象。 与此同时,沈清修今年二十有四,尚未婚配,容颜如玉,气质如松,是皇城所有适龄未婚女子的梦中情郎。 所以,能称呼沈清修为二郎的女子,不是国公千金也得是郡主级别了。 秦欢故作不解:“我与沈清修什么关系与你们何干?你又是谁?” 那女子还没说话,方才首先出声叫住秦欢的那个姑娘便急乎乎地替她做了个自我介绍。 “你是从乡下来的吧?连卫家长女都不认识?” 这时,卫青莹才出声道:“姑娘初来乍到,不认识我们也是正常的。只是我自幼与二郎相识,一同长大,所以不免多问了姑娘几句。” 这一群人中,那些簇拥着卫青莹的都是一些小官家的儿女,他们唱黑脸,卫青莹则唱红脸,更能衬托出她的端庄优雅。 卫青莹看似耐心,温声细语地跟秦欢这个“不知名”人物解释,实则句句透露出自己的身份颇高,与沈清修关系匪浅。 思及此,秦欢的眸子狡黠地转了转,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一同长大有什么了不起,沈清修可是我的人!” 此话一出,怔懵了对面的一众姑娘们,卫青莹的脸更是一片惨白。 “你,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沈清修得听我的,他不仅今日送我过来,以后日日都要如此。除了我,还有哪位能让他做到这般地步?” 秦欢眼睛都不眨的满口胡诌,却没注意到对面的几人脸色越发奇怪,直到她说完才感觉空气有点过于安静了。 卫青莹忽然朝秦欢身后喊道:“二郎,” 秦欢一愣,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去,沈清修一身白衣负手而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不知道听了多久! “……”秦欢此时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哪里能想到沈清修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还悄无声息,是鬼吗?! 尴尬,现在就是十分尴尬! 秦欢呆滞的表情让卫青莹松了口气,缓和神情,微微扬起笑脸走上前去。 “二郎,我们正与这位姑娘说起你呢,正巧你就来了。” 沈清修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抬脚走到秦欢面前,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朝秦欢弯腰,温声道: “臣来接殿下回宫。” “殿,殿下?”方才骂过秦欢的那个姑娘下意识呢喃出声,她看了看秦欢,又看了看沈清修,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见沈清修似乎没打算拆穿她,秦欢只好强行安慰自己,沈清修一定没听到自己说的话! 顺坡下驴道:“多谢沈太傅。” 说完,就打算跟着沈清修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二郎与殿下留步,” 卫青莹忍不住出声叫住两人,她面色惨白,再也无法假装镇定。 “不知是哪位殿下?青莹竟冒犯如此,请殿下恕罪。” 秦欢抬头看了沈清修一眼,沈清修皱了皱眉,冷声道: “你是何人?此时不在学堂,跑来这里做甚。” 如果说,卫青莹一开始只是面色惨白但还想挣扎一下,现在就是目眦欲裂、身心皆碎。 “我,我……” 动了动唇瓣,却始终说不来话。 秦欢在一旁察觉到好戏开场,“好心”出声道: “沈太傅,卫姑娘说她是与你一起长大的,也比旁人要亲厚许多呢。” “无稽之谈。” 沈清修毫不犹豫击碎了卫青莹的话,见秦欢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无奈补充了一句: “沈家与卫家来往颇深,但我与卫姑娘并不熟悉,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卫姑娘此后还请自重,唤我名讳即可。” 卫青莹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捂着心口,满眼泪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到了负心汉。 “殿下,再晚宫门就要落锁了。” 沈清修出声提醒,秦欢这才回过神,连忙点点头跟他离开。 上了马车之后,秦欢自知理亏,老老实实闭嘴坐在一旁,生怕沈清修提起自己社死场面。 然而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口,沈清修愣是没开口。 秦欢大松了口气,也是嘛,堂堂太傅日理万机多忙,哪有时间听自己吹牛皮。 “多谢沈太傅,我就先回去了。” “臣明日卯时会在这里等殿下,” 沈清修这才出声,秦欢愣了下,懵道:“等我干什么?” “依殿下所言,臣会每日接送殿下往返国子监。” 沈清修一脸淡然,秦欢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他的调侃之意。 这不就是方才自己对着卫青莹那帮人放狠话时随口胡诌的,原来他等在这儿呢! 第7章 . 国子监三 不喜欢 秦欢适时地红了脸,有些赫然道: “我,我方才只是……” 只是吹个牛而已!大老爷们儿的至于抓着不放吗! 不管内心怎么吐槽沈清修,面上秦欢永远都是一副不好意思羞红脸颊的模样。 “沈太傅日理万机,今日能带我引荐申祭洒我就已经十分感谢了,往后我每日乘宫中马车出门就好,多谢太傅。” 不然她怎么趁机出去! 秦欢朝沈清修微微屈膝行礼,转身走入朱红色的宫门内。 沈清修罕见地没有开口,目送她慢慢远去。 等他回到马车,才叫来自己的随侍。 “将这些书让人送到殿下宫里。” “主子方才怎么不直接给……?” 福临挠了挠头,疑惑不解。 沈清修坐在桌前,看着茶杯里飘出的一缕青烟,不紧不慢道: “聒噪。” 福临:“……” 对对对,我说一句话就是聒噪,那长公主殿下编排您一堆您屁都不放一个! “小的知错,小的立马就把书给殿下送过去。” 狗腿地将书抱下马车朝禁军走去,沈清修抿了口茶,面上的神情被青烟遮住,似雾非雾。 …… 秦欢倒是一路脚步轻快地凤阳阁,章姑姑早就等在门口张扬,看到秦欢的身影出现,连忙迎了上来。 “公主回来了!今日可是累着了?见到先生了吗?” “不累的姑姑,您别担心了。” 凤阳阁宫人不多,两人一路边走边聊,章姑姑得知秦欢竟然可以拜在祭酒门下,十分欣喜。 “沈太傅多次对公主伸出援手,公主可要好好感谢他。” “人家有什么可让我谢的,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秦欢不以为意,在她看来沈清修最多就是因为先帝临终嘱托的份儿上,怕先帝刚死自己也被卫太后弄死了良心难安吧。 就目前沈清修的地位而言,卫太后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要沈清修愿意保自己,卫太后就不敢动。 但秦欢也知道,这不是个长久之计。她以前从没想过回宫,在皇陵无忧无虑地多自由,但自从漠北有意与大祈联姻的消息传来,秦欢就知道卫太后不会放过她。 她装傻充愣,看起来任人摆布的模样,也是为了让宫里的人对她放下戒备。 先帝驾崩,秦旭年龄尚小,她在宫里也毫无权利地位,所以目前而言,韬光养晦是唯一的办法。 等秦旭坐稳皇位,为阿娘报仇雪恨,卫太后及其母家倒台,她就寻个由头假死或者出宫当尼姑好了。 到时候天下太平,天高任鸟飞,她再也不想回到宫里了。 …… 两人刚走进永福殿,就看到舞阳公主坐在院子里吃着糕点。秦欢与章姑姑对视一眼,章姑姑走上前笑道:“舞阳公主怎么有空过来了?” 舞阳一抬头,起身朝秦欢道:“你今日去国子监了?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秦欢脸颊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没上过学,昨天太过紧张才忘记了跟你说。” “上学都紧张,习惯就好啦。” 舞阳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拍了拍秦欢的肩膀,又好奇地追问:“听说是沈清修送你过去了?你有拜老师吗?要是没有,明日我带你去见我的老师。” “沈太傅带我去见了申祭酒,过于是看在沈太傅的面子上,祭酒才答应收我做学生。” “申祭酒那个老头?!” 舞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秦欢眨眨眼睛,疑惑道:“他怎么了?” “啊……秦欢你完蛋了!申老头简直就是整个国子监的魔鬼好吗!在他手底下能活下来的都是神人!” 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舞阳甚至为秦欢默哀了一小会儿,然后满脸坚定地对她说: “你放心,如果你真的撑不了,我豁出去也得救你一命!” 秦欢:“……”我谢谢你啊。 章姑姑出来接秦欢之前晚膳就送过来了,秦欢就留舞阳用膳。舞阳住在卫太后宫里,有小厨房,自然看不上这些一路送过来已经冷了的大锅饭。 “不了不了,我就是过来看一眼,明早你在凤阳阁门口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国子监。” 而且,卫太后也不让舞阳跟秦欢来往过多。 果然,舞阳刚回兴庆宫就得知卫太后正在等她。 舞阳瞬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低下头颅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进大殿内。 “哀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卫太后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舞阳骂道。 舞阳嘟了嘟嘴, “我只是听说她去国子监,所以过去看看而已。” “她去哪管你何事!哀家让你去国子监,你去了吗?整日不是胡闹就是跟一群宫女在御花园疯跑,让你找机会多与沈清修来往你也不肯!” “若是沈清修被永乐那个死丫头勾走了,哀家看你怎么办!” “我又不喜欢沈清修!” 舞阳反驳道,她见到沈清修就怕,那人跟个冰块似的,要是眼神能杀死人,她早就被沈清修杀一百次了! 但是卫太后希望舞阳可以嫁给沈清修,两家联姻,沈家看在舞阳的面子上也不会动卫家,那么她就能稳坐太后之位。 “沈清修模样俊秀,手握重权,整个大祈都找不出来第二个比他更适合你的人,你怎么就不喜欢他?” “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实在是不想听卫太后念叨沈清修,舞阳捂着耳朵头也不回地跑了,气得卫太后当场摔了茶碗。 明芳姑姑给低下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立刻上前收拾残局,换上新的茶盏。 “娘娘不必为了这事儿动怒,依奴看来,沈太傅娶谁都不会娶凤阳阁那位。” 卫太后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明道:“怎么说,” “一来,沈家与当年的赫连家旧事,沈家就不会同意那位进门。二来,沈太傅昨日还放众说那位不识四书,不知规矩,沈清修的文学成就非同一般,如何能看上一个荒郊野外长大的女人。” “你说的……倒也有理。哀家瞧沈清修那冷漠的性子总觉得他是个无心无欲的,若不是为了卫家,哀家也不希望舞阳嫁给一个冰块过日子。” “娘娘疼爱公主,自然多为公主考虑。” 明芳适时递上一杯新茶,消解掉卫太后剩下的余怒。 “国子监那边,找个人去,让她知难而退。” “是。” …… 第二日一早,秦欢在凤阳阁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舞阳,身后跟了两个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宫女,她睡眼朦胧地朝秦欢挥了挥手: “好困……你怎么起得来的?” 昨晚上又下了场大雪,宫人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路面,两人踩在雪上,小心翼翼往宫门口走。 秦欢今日依旧是裹着白色斗篷,一张脸都缩在帽子里面,手里还拎着一个餐盒。 几人艰难地走到宫门口,却发现有两辆马车等在那里。 都坐过两回了,秦欢一眼认出那是沈清修的马车,便扭头对舞阳道: “我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说完走到马车旁,福临连忙拱手笑道: “小的参见殿下,主子正在马车上等殿下呢。” “免礼,我找沈太傅有些事。” 秦欢掀开门帘,沈清修闭着眼睛仿佛在假寐。 “沈太傅,这是章姑姑让我转交给你的,她亲手做的红豆糕,望您不要嫌弃。” 沈清修没说话,秦欢皱了皱眉,弯着腰上前几步,轻声道:“沈太傅?” 对方依旧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睡得这么死吗?” 秦欢嘴里嘟囔着,正打算离开,马车忽然晃动,她原本就弓着腰,重心向前。这会突然晃动,身体直接不受控制地向前扑过去。 扑进了沈清修的怀中,脑袋砸在他肩膀上,疼得秦欢龇牙咧嘴。 “殿下这是……投怀送抱?” 耳边响起微沉的嗓音,秦欢耳朵一麻,手忙脚乱地从沈清修怀里爬起来,红着脸强装镇定道: “谁,谁投怀送抱!还不是你这马车有问题,突然就动了起来……” 沈清修则是一脸:’你接着编,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秦欢:“……”爱信不信! 深吸了几口气,秦欢才忍住没当场爆揍沈清修一顿,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又解释一番。 “我今日跟舞阳一起去国子监,就不劳烦沈太傅了。” 沈清修倒也没坚持,他原本猜测秦欢今日就不打算坐他的马车。等在这里也是以防万一,还有就是,看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殿下慢走。” 沈清修的马车驶进皇宫,秦欢坐进舞阳的马车,里面生了火盆,很是暖和。 她一上来,舞阳立刻凑上来,小声道: “你竟然真的敢跟沈清修说话欸!” “他是不是特别可怕?那种仿佛凑近一点点就会被冻死的感觉!” 秦欢:……倒也没那么可怕吧。 舞阳拍着小胸脯,一脸认真道:“咱们先说好,要是沈清修为难你,我可不能出面救你,我怕你没救出来,把我自己也折里了。” “噗!” 秦欢被逗笑了,她真的很想把这些话拿给沈清修让他好好听听! 第8章 . 国子监四 不明所以 到了国子监,舞阳带着秦欢进了国子学堂,这会先生还没来,男女分座左右两侧,中间用屏风隔断。 大祈文风开放,大街小巷女子也可不着面纱随意出行,也可穿上男子胡服长袍策马扬鞭。 而国子学院中,男学生要占三分之二,女学生大多都是来自皇亲贵胄,先生主要授课对象还是那些男学生,他们大多都要在科考后入仕为官。 舞阳拉着秦欢坐在右边第二排的位置上,按照舞阳所言,这是她研究过最合适的位置。 “你看啊,第一排容易被先生提问,后面几排又不符合本公主尊贵的身份,所以第二排才是上上之选。” 秦欢好学生似的点点头,两人正说着话,眼前忽然被一个身影挡住,抬头就看到昨日在花园里那几位熟悉的面容。 “舞阳公主,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您竟然过来了?今日可是有祭酒的课!” 舞阳嘴角一抽,坐直了道:“本公主如何不能过来了,申祭酒又如何。” 那姑娘还要说话,舞阳连忙拉着秦欢道:“跟你们介绍一个人,永乐长公主,以后她就跟我们一起在国子监读书了。” 秦欢朝卫青莹等人笑了笑,一脸无害的模样。 对方几人则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特别是昨天骂过秦欢的邱瑶,她父亲是四品工部侍郎。而卫青莹的父亲也就是卫太后的哥哥任工部尚书,所以邱瑶从小到大都是卫青莹的小跟班。 此时邱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还是给秦欢行礼道歉。 “昨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殿下,请殿下恕罪。” 卫青莹也一脸温柔地帮邱瑶说道:“大家以后都是同窗,邱瑶只是一时不懂事,殿下不必与她计较。” 秦欢还没来得及说话,舞阳就先炸毛了。 “昨天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舞阳这副护短的模样,让邱瑶和卫青莹的脸色都不太好。 卫青莹昨晚回去就问了卫尚书,得知了秦欢的身份之后松了口气,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虚名长公主而已。 她觉得秦欢在宫中并无依仗,而且自己的亲姑姑是后宫的实际掌权者卫太后,虽然自己身份不如她,但秦欢也得对自己礼让三分。 所以面对舞阳的炸毛,卫青莹还能笑着安抚她,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 “不过是一点小误会,想必殿下不会跟阿瑶计较的吧?” 秦欢挑了挑眉,卫青莹这是在她面前玩阴奉阳违一段呢。 “永乐,青莹表姐说的是真的吗?” 舞阳扭头问秦欢,秦欢眼神慌乱地看了一眼卫青莹,点了点头。 卫青莹愣了下,不明所以。 舞阳狐疑地看了眼卫青莹,直言道:“表姐,你是不是威胁永乐?” 卫青莹:我是威胁了但是……这种事情难道不都是暗中进行的吗?! “表姐,永乐是我阿耶亲封的长公主,现在她也归我罩着,你们不可欺负她。” 此话一出,卫青莹的脸色瞬间有些挂不住了。 但舞阳可不管这些,扭头就对秦欢说道:“以后你再遇到这些事一定要跟我说,看你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没有我你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秦欢:乖巧点头。 “舞阳公主,她昨日在我们面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邱瑶眼看卫青莹受了委屈,立刻替她出声。 舞阳对卫青莹还算客气,毕竟是嫡亲表姐,但是对邱瑶她就一点也不给面子了,张嘴骂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本公主的话?” 邱瑶咬了咬牙,低头道歉。 她作为卫青莹身边最忠实的拥护者被舞阳毫不客气地辱骂,其实也变相地打了卫青莹的脸。 气氛正尴尬的时候,申祭酒走了进来。 “大早上的,都没事做了?” 别看他在沈清修面前像个傲娇的小老头,但在学生面前他严厉而认真,无论皇子公主还是金枝玉叶,只要在他的课堂违反规矩,一律平等处罚。 正因为如此,大家都比较怕他。听到他的声音众人瞬间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开来,跑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申祭酒环视一圈,众人低着头安静如鸡,生怕被他点名。 “前几日让你们写的文章,都完成得不错。舞阳公主,你的文章何在?” 舞阳浑身一僵,摇了摇脑袋。 “舞阳公主要是不想上老夫这门课,大可不来便是。” 申祭酒说话毫不留情,舞阳连忙道:“祭酒误会了,本……学生只是有些事耽误了,明日一定补给祭酒!” “明日?” 舞阳刚想点头,就看到申祭酒的目光,连忙改口道:“下午!下午一定给祭酒送过去!” 还不忘附带上一个赔笑。 看完全过程的秦欢表示很惊奇,这位申祭酒果然是奇人。 “长公主,你既是我门下的学生,便同舞阳公主一起交上来了。” 吃瓜吃到自己,秦欢只好点头应下。 而众人听到秦欢竟然成了申祭酒的学生,震惊之余,就听到屏风那边出现一道男声。 “申祭洒,学生听说长公主殿下前十年都在皇陵,并未读过书,如何能让祭酒同意她拜在门下?” 他一出口,邱瑶立刻跟上,扬声道: “国子监有规定,在这里不论身份高低,众生皆一视同仁,祭酒可不能怪了自己定下的规矩。” 凡是从申祭酒门下出去的学生,个个成就颇高,这也导致了很多学生挤破脑袋也要拜他为师。如今秦欢竟然直接成了申祭酒的学生,自然有人不服。 大家果然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谈论起来,申祭酒皱了皱眉头,书卷拍在案桌上。 “砰!”地一声,众人瞬间收声。 “老夫要收谁为学生,与尔等何干?” “若你们当中有谁觉得老夫私心有亏,大可以不听老夫的课!” “就是,永乐在皇陵也是尽孝心,为国祈福,这可是先帝圣旨上亲笔所写,你们难道想质疑我阿耶?!” 舞阳叉着腰,中气十足。 见众人不敢再说,她朝秦欢扬了杨眉毛,仿佛在说:“看,本公主把他们都震住了吧!” “咳咳!” 申祭酒干咳两声,暼了眼舞阳,舞阳连忙放下胳膊缩回位置上,又赔笑两声,申祭酒才移开目光,开始讲课。 秦欢从到到尾都没说几句话,一直安安静静地,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下课之后,申祭酒叫走了秦欢。 舞阳本来想跟上去,但卫青莹却走过来笑道:“表妹,我有话跟你说。” 舞阳只能停下来留在原地,秦欢朝她点点头,示意没事,自己跟在申祭酒身后走了。 “表姐有什么事要说?” “这是兄长从扬州带回来的,只有两支,这支兄长从托我送给表妹。” 卫青莹从书童手中拿过一个盒子,特地打开了再递给舞阳,也让所有人看到盒内的物品。 是一支精致的桃花簪,花瓣呈淡粉色,层层花瓣,颜色也由深至浅,煞是好看。 这个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自然是没有真桃花的,但这簪子精彩之处就是它看上去和真花没什么区别,花瓣薄如蝉翼,花蕊娇艳如滴,恐怕连蝴蝶都会忍不住停留在上面。 “哇,这花看着和真的一样!” “我从未见过这么逼真的簪子,恐怕极为难得吧!” “自然难得,不然卫公子也不会只带回来两支,还特地留一支给公主呢。” 几个姑娘围着卫青莹和舞阳,奉承夸捧着,卫青莹面色好了不少。 在秦欢没回来之前,只要有舞阳在的场合,卫青莹永远是舞阳身边最亲近的人。而舞阳性子暴躁行事鲁莽,更能衬托出卫青莹的端庄大方、平易近人。 因此,在一众姑娘中,卫青莹总是人群中的焦点,她本身也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但这一切都因为秦欢的出现被打破了,沈清修对她的特殊,舞阳对她的维护,都让卫青莹产生了浓烈的威胁。 “公主可还喜欢?” 舞阳是喜欢的,毕竟还是小姑娘自然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稀奇物。 “卫表哥只带回来两支吗?不知道皇城能不能买到,我想送给永乐一支,她戴起来肯定好看!” 卫青莹面色一僵,尬笑道:“自然是不常见的,不过……公主倒与长公主十分要好,像是从小在一起长大似的。” 邱瑶心领神会,连忙跟着说道:“公主,我听说人在那种地方待得久了会变得很奇怪的,她是不是对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啊,这才几日您就对她这么好。” 她故意放低声音,语调慢慢地,刻意营造出恐怖的氛围。 舞阳眨了眨眼睛,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那边,邱瑶还在卖力表演,众人听得聚精会神,大气都不敢出。 “我跟你们说,之前长安街后面就有一户,那家的媳妇儿难产死了,但孩子竟然从死人肚里爬出来了……” “那个孩子是不是不哭不闹,还笑得瘆人?” 一声轻轻的女声响起,邱瑶下意识点点头。 又忽然愣住,哪里来的说话声? 第9章 . 国子监五 午膳 “鬼啊!!!” “救命啊!!!” 片刻的寂静后瞬间爆发出受惊的尖叫,此起彼伏,姑娘们花容失色。 “哈哈哈哈哈!” 惊恐声中,忽然又爆发一声毫不客气的笑声,仿佛在嘲笑她们的胆小如鼠。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舞阳捧腹大笑,一手还指着她们身后,竖起了大拇指。 “笑死我了哈哈哈!” “永乐干得漂亮!” 她们这才发现,秦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现在他们背后,悄无声息的。 原来是秦欢在吓她们! 卫青莹脸色相当难看,方才她竟然也被邱瑶的故事进去,这才被秦欢吓到了。 这么一想,她不满地暼了眼邱瑶。 邱瑶自己也是一身冷汗,刚回过魂喘口气就看到卫青莹的脸色,心里瞬间一抖。 原本她是想借着这个故事让舞阳公主远离秦欢,最好跟他们一起孤寂秦欢,让秦欢在国子监待不下去。没想到竟然被秦欢反将一军……这下卫青莹交代自己的事情又没做好…… “你,你故意吓唬我们!” 秦欢一脸无辜:“我只是碰巧回来听到你们在说。” “明明就是你们胆子太小!” 舞阳立刻出声维护,又拿起方才卫青莹给她的簪子递给秦欢。 “你看这个簪子喜欢吗?” 秦欢原本不感兴趣,但是她还没开口,余光就看到卫青莹的脸色变了。 话到嘴边,她的语气忽然一改,欣喜道:“这簪子好漂亮!” “你若喜欢就送你了!” 舞阳十分大方,直接塞秦欢手里。 她虽然也喜欢这个簪子,但是身为公主她自然有数不尽的珠钗首饰,少一个也不会怎么样。反倒是秦欢在后宫的处境让舞阳十分同情,加上自己母亲不喜秦欢,舞阳就想在其他地方对秦欢好一点。 不管卫太后喜不喜欢秦欢,反正舞阳自己是觉得秦欢看起来柔柔弱弱地让人不由得就想保护。 “这簪子……” “公主……” 秦欢和卫青莹同时出声,秦欢挑了挑眉:“这簪子不会是谁送给你的吧?” 舞阳点点头:“表姐送的,说是表哥从扬州带回来的,很是难得。但是我平日就不喜这些,你长得这么好看,要多打扮才是!” 说完,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卫青莹。 “表姐,永乐与我们也是姊妹,正好你也没准备什么礼物送给她,这簪子就算是你送给她的,如何?” 这话让卫青莹怎么接,她只能僵硬着脸,咬牙笑道:“自然,长公主殿下若能收下也是青莹的福气。” “那我就不客气啦。” 秦欢立刻笑眯眯地收下了,卫青莹嘴角一抽,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转身与邱瑶几人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对了,方才祭酒找你什么事?” 她们一走,舞阳立刻凑了上来,好奇问道。 秦欢拿出申祭酒给的书,托腮道:“给我拿了这个,交代午膳后要把文章交给他。” “哎呀!”舞阳一拍额头,懊恼不已。 “差点又把这事忘了,我今日就不该过来,谁知道正好碰上他老人家的课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文墨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秦欢依旧托着脑袋,出神地望向窗外。 她方才去申祭酒那里,自然不是只有这件事。 “殿下既然已经是老夫的学生,有些话老夫就直说了。” “老师请讲,” 秦欢屈膝坐在申祭酒对面,申祭酒煮了一壶茶,亲手倒了一杯给她,才道: “国子监里,只希望殿下在此处用心学习,勿要多生事端,老夫自当尽力保殿下安危。” 秦欢一顿,“老师……此话怎讲?” “老夫也是受人所托,其他无可奉告,只有一句,殿下不必在意他人言语,待时机成熟,困难自会解除。” 这番话在秦欢的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茶杯里面的水都因为手腕的抖动洒落桌上。 良久,秦欢才起身郑重地向申祭酒抱拳弯腰行礼。 “老师之恩,学生铭记于心。” “学生所求,也不过是想做个散漫之人罢了。” 申祭酒笑着摆摆手:“殿下所想自能实现,但在老夫这里,读书写作也不可欠缺。” “学生知道。” 从申祭酒那里出来后,秦欢一路上都在想申祭酒是受了何人所托。而她能想到的,也就是那个人而已。 他又是怎么认识申祭酒的? …… 学堂外的亭子里,只有卫青莹和邱瑶两人,邱瑶低着头十分委屈。 卫青莹倒是想和平日一样温柔大方的对邱瑶,但是今天她真的是被秦欢气得不轻,连带着邱瑶也觉得十分愚蠢。 “青莹,你别生气了……” 邱瑶见卫青莹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出声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在国子监待不下去的!”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听说长公主是要去漠北和亲的,昨日你也看到了她与沈太傅关系颇近,学院中又有不少公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影响和亲,导致两国交战就严重了。” 卫青莹一脸担忧,佯装不经意地把和亲一事说给邱瑶听,邱瑶震惊道:“她是要去和亲的?!” “呀,我怎么给说漏嘴了。” 她捂住嘴,又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没人才低声给邱瑶道:“这事是我听姑母说的,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听到了吗?” 她口中的姑母就是卫太后,邱瑶瞬间认定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心中瞬间有了计谋,点点头,又道: “青莹,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准别人欺负你的。” “我自然相信阿瑶,也一直都把你当亲妹妹。” 两人一番姐妹情深,直到钟声敲响,他们才回到学堂。 邱瑶路过秦欢的座位时,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不屑。 秦欢低头正在写文章,并没有注意到。 第二节 课上完,众人三三两两相伴着去用午膳。国子监里是有食肆的,用银子买,又便宜的馒头包子,也有三菜一汤的精致午膳。 舞阳拉着秦欢直接去了食肆的二楼,这层专供富家子弟食用,不仅可以点菜,只要银子够多,还可以让人去学院外面的酒楼买回来。 “舞阳公主,您吩咐的东西小的都准备妥当了,片刻前食天下的小二刚送到。” 小二迎着舞阳和秦欢上了二楼的包厢,里面是一大桌子菜,八珍玉食,色香味俱全。 “做得不错,有赏。” 舞阳身后的书童上前递了一个荷包,小二双手接下后连声道谢。 “来来来,这可是我特意让他们去食天下订的,看你喜不喜欢吃。” 秦欢眼睛一亮,她看到自己常吃的糖醋排骨。 不过……她回头正好看到卫青莹几人也上了二楼,扬起笑脸道:“舞阳,这里这么多菜我们两个也吃不完,不如叫卫姑娘她们一起?” 舞阳却皱了皱眉,小声道:“他们当着我的面说你坏话,你竟然还要跟她们同桌用膳?” 秦欢一脸温柔:“卫姑娘也只是好心,她是你的表姐,总不会害你,或许是真的对我有误会吧。” “唉,你就是太善良了!” 舞阳一脸担忧,“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呀!” “……”秦欢嘴角抽了抽,自己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最终舞阳还是叫了卫青莹几人过来,围了一桌。 “长公主在皇陵十年,应当过得极其清苦才是,这些午膳我们都吃惯了,殿下多用些。” 坐下没一会,邱瑶就忍不住开始阴阳怪气,暗示秦欢没见过好东西。 “皇陵地处偏远,且有规定每月只有一日可食荤,确实很少看到这些佳肴,让大家见笑了。” 秦欢细声细语跟大家解释,说完还露出一个不好意思地笑。 “啊,怪不得殿下这么瘦。” 有个小姑娘忍不住出声,她长着一张圆脸,眼睛大大的,十分喜人。 说这话时,还不忘往碗中夹红烧肉。 “若是让宁姑娘一日不吃荤,她怕不是要晕过去了。” 另一个姑娘出言调侃她,几人顿时笑作一团。 圆脸的宁姑娘脸颊升上几朵晚霞,努力咽下那口红烧肉,不服气道:“我这是福气!” 这场景,即便是秦欢,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永乐,你也要多吃点,瘦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了。” 舞阳给秦欢夹了满满当当一堆,在她耳边小声道:“这桌菜可是花了我半个月的月例,宁家那小姑娘太能吃了,你赶紧吃!” “噗!” 秦欢差点笑出声,小声问道:“你月例多?” “这个数,”舞阳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十?” “五百两。” “!!!这桌菜要两百多两?!” 在秦欢震惊的目光中,舞阳一脸肉疼地点了点头。 良久,秦欢拿起筷子,给舞阳夹了块猪蹄。 “你也多吃点,” 她现在看这桌菜都不是菜,是一桌子的银子! 两人之间的交头接耳都被卫青莹看在眼里,嫉妒使她五官扭曲,碗里的菜被碾碎,仿佛那就是秦欢。 舞阳也好,沈清修也好,凭什么秦欢一回来他们都围着她转!她一定会让秦欢后悔回宫! 第10章 . 国子监六 沈太傅上课 午膳后,秦欢和舞阳拿着紧赶慢赶的文章去了申祭洒处。舞阳免不了又是被申祭酒一顿教育,终于在时辰到之前放过了他们。 “老头果然就是老头,啰哩吧嗦一堆!” 刚走出祭酒的院子,舞阳瞬间从怂怂的小鸡变成高傲的天鹅,叉着腰愤愤不平。 “嘁!” 低头瞧见路上有个石子,舞阳公主抬脚就把那颗石子踢了出去,却不想,砸在了对面人的衣袍上。 两人不约而同顺着衣袍抬头望去,沈清修那张鬼斧神工的俊秀容颜清晰映在两人眼中。 “殿下,舞阳公主。” “沈,沈太傅?你怎么会在这里?!” 舞阳舌头打了个结,又连忙看向沈清修的衣摆,果然白色的锦袍上已经被石子染上污渍。 冷不丁的,舞阳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发凉,她该不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好在,沈清修面色平静。 “臣路过此处,两位殿下从申祭洒处而来?” 舞阳装死不吭声,秦欢只好回答道:“刚从祭酒那里出来,沈太傅要去找祭酒吗?我们就不耽误太傅了。” 沈清修原本是打算去找申祭酒,但是他看到秦欢眼中巴不得自己赶紧走的神情,顿了顿,改口道:“臣找殿下。” “沈太傅找我何事?” 秦欢看到沈清修立刻就想起来自己早晨扑进他怀中的狼狈模样,这会再见,只觉得十分尴尬。 沈清修看了眼舞阳,舞阳瞬间福至心灵,连声道:“啊!本公主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永乐我先回学堂等你!” 说完就走,毫不留念,秦欢颇为震惊舞阳消失的速度。 “殿下在这里可还习惯?” 耳边响起沈清修的声音,秦欢回神,发现沈清修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仿佛自己稍微一动,就能碰到他。 秦欢连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低着头道:“这里很好,多谢太傅让我来这里读书。” “这是臣分内之事,殿下无须道谢。” 一个不想说,一个不知道说什么,正打算离开时,秦欢的袖口里忽然掉下个东西。 他快了秦欢一步捡了起来,发现是一支桃花簪。 不过……她平日好像并不喜欢戴这些,这个簪子又从何而来。 “簪子不错,好像未见殿下戴过。” 秦欢从他手上接过簪子,顺嘴就把上午发生的事跟沈清修说了一遍。 沈清修听完后,见秦欢把那簪子往袖口里放,忽然道:“殿下也喜欢这簪子?” 秦欢下意识点点头,道:“这簪子那么稀有,若是能多买点拿到皇城售卖,能挣不少银子吧!” “……” 沈清修无声叹了口气,他还以为…… “对了,沈太傅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再过几日就是冬至,届时休沐一日,宫中也会宴请前朝后宫,殿下当晚需得谨慎行事。” 晚宴将会是秦欢时隔十年后的第一次露面,皇帝年幼根基不稳不好明面帮她,卫太后等人也绝不会让秦欢安稳度过。 “我知道了,多谢太傅提醒。” 秦欢应下之后,心道自己这回总可以走了吧。 “沈太傅,我要去学堂了,先行告辞。” 说完,直接不等沈清修说话抬腿就走。 没走两步,秦欢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转身一看,果然是沈清修。 “沈太傅还有事?” “这里就一条路,臣总不能踩进雪中行走。” 沈清修一句话直接堵死了秦欢,秦欢看了他两眼,跺了跺脚,转身加快脚步。 而后者,嘴角微微扬起,不紧不慢地跟在秦欢身后。 直到学堂门口,秦欢终于忍不住了。 “沈太傅难不成还有闲情逸致再复习一番国子学的课?” 沈清修并不生气,反而十分耐心。 “夫子就要来了,殿下还不进去吗?” 秦欢可不想第一天就给夫子留下不好的影响,连忙进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刚坐下,舞阳立刻凑过来问道:“沈太傅找你什么事?他没生气吧?” “他为何要生气?”我还没生气呢他生个屁! “哎呀我不是把石子踢他衣服上了吗,当时我感觉小命差点交代在那里了!” 说到这里时,舞阳还做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表情。 秦欢失笑:“你可是舞阳公主,” “我就是圣上我也怕沈太傅!你没听说过吗,他在朝堂上都是说一不二的,曾经有个人质疑他的决策当场就被摘了乌纱帽杖责一百,没扛过去人就没了。” 舞阳越说越来劲:“还有还有,听说他三尺之内不准别人近身,否则就会被他手下……” 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秦欢配合地露出害怕的表情,舞阳这才满意。 “这下你知道他多冷漠无情了吧,而且他现在名为辅佐阿旭,实则整个大祈都在他手上,我们这些公主皇子啥的他跟碾死蚂蚁似的,轻轻松松。” 秦欢惊讶舞阳心中竟然把事态看得这么清楚,但她又十分豁达开朗,似乎大祈谁做主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舞阳却以为自己吓到了秦欢,连忙安慰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只要我们不得罪他,人家也懒得管我们。” 秦欢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然屋里响起一声惊呼。 一抬头,沈清修走进了学堂,还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本书拿在手中。 神情淡漠,音色清冷:“申祭酒有事,这节课由本官代讲。” 秦欢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方才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原来真的是同一条路! 那他在门口说什么“夫子要来了”,诓她呢? 沈清修翻开书,不经意间看到秦欢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仿佛一只炸毛的小猫。 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被秦欢紧紧抓住。 她就知道!这人就是在逗她! “请诸位务必认真听讲,切勿走神、瞌睡以及……。” 沈清修顿了下,才道:“平心静气。” 秦欢:我怀疑你在针对我! 但沈清修确实是来教书的,收起玩笑话,他的课通俗易懂,好听的音色往往更加容易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引人入胜。 大约过来两刻钟的时间,沈清修停了下来,让众学子独立阅读思考,若有问题还能向他提问。 如果那些朝廷大臣看到这幅画面,怕是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如此诡异。 他沈太傅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 秦欢心思压根不在这里,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把沈清修拽过来,狠狠地揍他一顿才解气! 谁知沈清修突然走到她旁边,出声道:“殿下可是有不解之处?” “呃,没,没有。” 心里已经把沈清修拎起来暴揍一顿,秦欢也不敢和沈清修正面刚。 “是吗,没想到殿下这般聪慧。” 沈清修看起来真的在由衷地夸赞她,但秦欢总觉得这货不怀好意,但面上依旧低眉顺眼。 “太傅缪赞。”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都是演技高手,而后面的卫青莹却差点捏碎了手中的毛笔。 秦欢这个贱人! 深吸几口气,调整好表情,卫青莹露出几分少女的懵懂和不解,柔声道: “沈太傅,我有几处不懂之处,还请太傅解惑。” 沈清修点点头,走到卫青莹的位置旁,道:“哪几处,” 卫青莹先点了一处,沈清修认真与她说其中道理。但对方只觉得沈清修的声音动心,听得她脸红心跳,含羞带怯。 不过三两句就解释完了,沈清修又问道:“还有其他?” 卫青莹回过神,胡乱点了一通,她恨不得沈清修只与她一人说话。 沈清修却皱了皱眉,冷冷地看向卫青莹,卫青莹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问道:“怎,怎么了?” “这位学子若无求学之心,大可不必再来国子学听课。” 卫青莹的脸色瞬间惨白,颤抖着唇说不出来话。 沈清修回到上座拿起课本,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才道:“请诸位以本篇文章为重点,写出一篇自己的感想,十日后,本官会过来检查。” “今天就到此结束,殿下,你的千字文明日记得交给臣。” 说完,抬腿离开。 秦欢:刚刚不是随口一说吗?怎么还认真了! 不过他一走,众人瞬间如同开了闸的水,打开了话匣子。 “沈太傅怎会突然来给我们上课?真是破天荒了!这说出去都没人信吧!” “今天回去我就跟我阿爹阿娘说,沈太傅给我上课,够我全家吹一辈子的!” “不过……沈太傅为何会对卫家姑娘说那么重的话?卫姑娘不是一直成绩优异,夫子都很喜欢她的。” “而且之前不是一直说她们沈卫两家要做连襟,我还以为……” 那人欲言又止,继而几人偷偷发笑。落进卫青莹耳中,无异于是嘲笑讥讽,让她面子尽失。 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哭出声,绣帕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姑娘!” “青莹!” 她的丫鬟和邱瑶同时起身,邱瑶在临走的时候扭头狠狠瞪了眼秦欢,才转身追上去。 秦欢:???不是这也能怪我?又不是我骂的她,有能耐找沈清修去呀! 第11章 . 梅园一 长高 沈清修从学堂出来又去了一趟申祭酒处。 “抢了老夫的课,又过来作甚?” 申祭酒一见他就吹胡子瞪眼,一点好脸色没有。 但沈清修也不恼,将手里的课本还了回去,又递上一坛酒,笑道: “学生从宫里出来后特意去了一趟年老家,打了一坛酒,谢老师帮我留下殿下。” 即便隔着红布,酒香也顺着空气飘进申祭酒的鼻子里,勾起了申祭酒肚子里的酒虫。 鼻子一动,正要伸手去拿,又突然清醒,冷哼一声,道: “老夫那是看殿下一个孩子生存艰难,与你有何干系。” “当年老夫也是看你艰难,又见你一心求学,谁知你是个蔫坏的!” 沈清修熟门熟路取来酒盏,给申祭酒倒了一碗,双手奉上。 “老师心怀天下,学生不敢当。” 申祭酒很想坚定地拒绝,但是,这酒实在是太香了!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酣畅淋漓。 “咳咳,老夫这是看在酒的面子上!” 沈清修但笑不语,又给申祭酒添了一盏。 几杯酒下肚,申祭酒面色红润了不少,话也多了。 “老夫还以为你当真是无情无爱,原来都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呢。” “不过我猜,人家也不知道你为她做了这些吧?” 沈清修并没有否认,语气平静道:“知不知道并不重要,” “啧,那老夫就等着看好戏喽~” 申祭酒靠在椅子上,笑得神经兮兮。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人家小姑娘连你是谁都不清楚,还在老夫这装什么胸有成竹呢。 从申祭酒处离开,天色已经擦黑,沈清修坐上回沈国公府的马车,里面放了几本待处理的公文。 拿起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叫来福临。 “让人去扬州一趟,买些仿真的花簪和其他饰品转卖到皇城。” 福临挠了挠头,他家主子这是又抽什么风了。 “另,若有愿意来皇城的簪娘就高价请过来,等殿下真要开店,再把人给她送去。” 哦~原来如此! 福临瞬间反应过来,合着绕了半天还是因为殿下啊! “殿下怎么又想起来开店了?每个月的利润属下都让人亲手送给她的!” 长公主手里的小金库,这么多年攒下来,怕不是比他家主子都富有。 沈清修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一沉。 “卫家大公子是不是及冠了?” 福临回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卫公子去年及冠,不过目前尚未定下谁家姑娘。” “不过,属下听说卫家有意尚公主……” 车厢内的气温瞬间降下去,沈清修如冰刃一般的目光扫过来,福临头顶一凉,连忙补救道: “卫公子钦慕的是舞阳公主,不是殿下。” 窒息感瞬间消失,又响起沈清修冰冷的嗓音。 “话若是再说不全,舌头就别要了。” “属下知错!” 害,他不就是想看下主子紧张的样子嘛,结果差点给自己送走。 又过了半晌,沈清修再次开口道:“去订一些首饰胭脂,让人送给殿下。” “是,属下这就去办。” 再待下去,他小命堪忧! …… 秦欢回去的时候依旧坐着舞阳的马车,两人再凤阳阁门口分开,秦欢用好晚膳就跑去书房,开始写字。 章姑姑来了一趟,送了点心和热茶。 “殿下今日怎么这么勤奋?” 秦欢:“……”怎么听着好像她平时很懒惰似的! 想了想,她抬起头看向章姑姑:“姑姑,我觉得沈太傅针对我。” “殿下怎么会这么想?沈太傅可是帮了咱们不少忙。” “他是帮了很多,但是,但是……唉!” 话到嘴边,秦欢又不知道怎么跟章姑姑说。总不能说,沈清修一直逗她玩吧?听着好像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样子。 “他竟然让我写千字文!这不是小孩子才写的文章吗!” 章姑姑见秦欢趴在桌子一脸憋屈,笑了笑,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殿下年纪还小,沈太傅很多事情都是为了殿下考虑呢。” “奴知道殿下心中所想,但是咱们总要等圣上及冠之后,才能放心离开。” 秦欢点点头,她知道目前一切尚未定性,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要不这样,殿下去御花园逛一圈,这个点御花园应该没什么人了。” “那这千字文……” 章姑姑笑了笑,没说话,但两人相处数十年,秦欢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兴奋地起身抱住章姑姑撒娇道: “姑姑真好!” 然后就撒欢似的跑了出去,章姑姑在身后无奈喊道:“披上斗篷再去!早点回来!” 寒冬腊月,傍晚又下了一场雪,这个点的御花园可不就是没有人。 秦欢提了一盏灯笼,她六岁送到皇陵后开始习武,身体底子其实很好,也不觉得冷。 夜晚的御花园其实没什么看头,但是梅园里的梅花正盛开着,走近以后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悠远而清冷…… 秦欢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沈清修的身影,莫名觉得沈清修身上的味道和梅花有些相似,但他身上花香几乎没有,更多的是一股清冷气息,偶尔还掺杂着墨香。 “唉呀!” 怎么又想到他了! 回过神,秦欢颇为懊恼。 甩了甩脑袋,把沈某人甩出去之后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响动。 “你小点声!别让人听到!” “你快点给我嘛!” 一男一女,秦欢的脸颊瞬间发烫,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灯笼里的火光飘了一下,秦欢连忙吹灭蜡烛,蹲了下来。 隔着梅树,她看到一男一女蹲在另一棵树下,好像在埋什么东西。 啧……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啊。 秦欢对于藏的什么不感兴趣,正打算溜走,那对男女又开口了。 “你听说了没,太后打算动手了。” 秦欢一愣,再次竖起耳朵。 “动手又如何,前朝有沈太傅坐镇,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听兴庆宫的人说,太后打算拉拢沈太傅,舞阳公主不是没出阁,正好嫁给沈太傅,强强联手,到时候圣上不就危险了。” 那男子一听,十分不屑道:“沈太傅是谁,怎会看上舞阳公主。” “沈太傅再厉害也只是臣子,万一太后以皇位诱惑呢?那个位子,谁不想得到。” 男子沉默了,秦欢也陷入沉思。 宫女说得很有道理,卫太后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若是沈清修娶了舞阳,生下一子。卫沈两家再联合推翻秦旭,扶持公主之子登基为帝,也不是不可。 那秦旭现在的处境岂不就很危险? 秦欢连忙起身,打算去找秦旭问问情况,结果一转身,一个黑影蹲在她身后,差点没给她魂吓飞。 就在她差点惊吓出声的时候,对面的人及时捂住她嘴巴,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嘴边:“嘘!” “秦,秦旭?” 秦欢终于看清了人影,三魂六魄瞬间归位。 “阿姊,跟我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秦旭拉着秦欢的手跌手跌脚离开梅园,又走过羊肠小道,穿过假山后,竟然来到了太极宫的后花园。 “阿姊,这里没人,可以放心了。” 走进太极宫的一个偏殿,秦旭熟门熟路的点亮屋里的蜡烛,房间瞬间明亮起来,也看清楚秦旭的穿着。 一身内侍的衣裳,脸上还脏兮兮的,像个泥孩。 秦欢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就被秦旭一把扑进怀里,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 “阿姊!我好想你!” “诶?” 说实话秦欢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还有诧异。 她离开皇宫的时候秦旭刚出生没几日,后来十年没见,秦旭为何见到她这么……激动? 这边秦旭还抱着秦欢不肯撒手,他的身高大约到秦欢腰上面一点,小脸埋在秦欢的怀里,哭得像个小花猫。 秦欢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 对方继续埋头痛哭,秦欢耐心逐渐消失。 “再哭,我要揍你了。” 声音很低,但很好使,秦旭瞬间止住了哭声。抬头眼泪花花地看着秦欢,十分委屈。 “阿姊,你怎么比太傅还凶。” 秦欢低头一看,自己的斗篷都被秦旭蹭脏了,拳头慢慢握紧,咯吱咯吱作响。 秦旭呆滞片刻,默默后退。 “阿,阿姊,我再给阿姊买一件!” “买?你宫都出不了怎么买?” “我可以让太傅帮我买!阿姊喜欢什么款式的,我让太傅通通买回来!” 霸气说完,又捂住屁股,小声道:“只要阿姊别揍我就行……” 秦欢忍俊不禁,拿出帕子给他擦脸:“你怎么穿成这些跑去御花园?这脸是抹了锅底灰吗?” “我想去尚食局找点东西吃,没想到半路见阿姊蹲在那里,就走过去了。” 秦旭乖乖让秦欢擦干净脸,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 每日规定的膳食太少了,他身为皇帝又不好直言。而且身边人大多都是卫太后派来的,他也不想亲近,就偷偷溜出去找了个小内侍要了一身衣裳。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圣上,但也正在长身体呢,让宫人多备些点心牛乳。” 秦欢转了转眼睛,小声说道:“要是为了面子忍着,到时候长不高怎么办?多没有皇帝威仪呀?” 小皇帝的表情瞬间严肃了,他仰头看向秦欢,认真问道:“朕会比太傅还高吗?” “这个……” 秦欢回忆了一下,沈清修身长八尺,宽肩窄腰,身形修长。 自己貌似还没到他肩膀的高度? 秦欢自闭了,缓了缓,她伸手搭在秦旭肩膀上,郑重道:“阿姊相信你可以的!” “嗯!” 小皇帝顿时信心倍增,立志要超过沈太傅。 第12章 . 梅园二 无权打开 秦欢将荷包里随身带的梅花糕给了秦旭填饱肚子,两人边吃边聊。 “对了,方才梅园里那两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秦旭点点头,仿佛是怕秦欢误会沈清修,连忙说道:“阿姊放心,沈太傅绝对不是那种人!” 说到底,沈清修如果想要皇位,以他手中的兵马和在前朝的地位,先帝刚死他就可以立即登基称帝,何必还要扶持秦旭。 秦欢摇了摇头,她方才确实有些冲动:“我也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沈太傅对大祈并无二心。” “不过阿旭,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现在没有这个想法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你要尽快坐稳这个位置,阿姊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代明君,为大祈百姓开创一个和平未来。” “阿旭,你可以做到吗?” 秦欢蹲下来,注视着年幼的小皇帝。 秦旭紧紧抿着唇,稚嫩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良久,他抬起头,对上秦欢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为了阿姊,为了大祈的百姓,朕一定会做到的。” “真乖。”秦欢终于露出了笑颜,像盛开的桃花般好看。 秦旭也扬起大大的笑脸,又想扑进秦欢怀里撒娇。 秦欢伸手一把拦住,无情道:“你都十岁了,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我想要阿姊抱……” 秦欢提起拳头,秦旭立刻后退自行捂嘴,十分乖巧。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姑姑该担心了。” “阿姊,你不喜欢沈太傅吗?” 在秦欢打算离开太极宫的时候,秦旭没忍住问了一句。 在秦旭看来,沈太傅是自己的良师,更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也是他在朝堂上唯一能依靠的人。 “咦,我跟他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秦欢摆了摆手,一脸大可不必。 说完,秦欢就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第二日早朝后,沈清修照例在太极宫帮助秦旭处理政务。 不过今天秦旭显然心不在焉,时不时抬起头偷瞄一眼沈清修,仿佛有些不解。 沈清修坐在龙椅下首,看着手里的折子头也没抬:“臣脸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圣上吗?” “没,没有。” 秦旭飞快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可是没过一会儿,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沈清修脸上。 沈清修忽然起身,秦旭连忙低头作认真状看着手里的折子。 “圣上,有话直言即可。” 他走到秦旭身旁,大有一种“你不说清楚我就站着不走了”的意思。 如此近距离地感受来自自己老师的压迫感,秦旭瞬间怂了,立马把昨天晚上和秦欢的对话交代完了。 末了,怕沈清修误会,秦旭连忙补充道:“太傅放心,阿姊她不是怀疑你,只是阿姊刚回来不久,尚且对太傅不熟而已。” 沈清修听完,轻笑一声:“不熟?” 见秦旭小脸茫然,他又恢复了往日温润模样,问道:“你阿姊不喜欢臣?” “也没有说不喜欢太傅,是不是太傅对阿姊太凶了?” 秦欢旭回想了几日前在卫太后宫中,沈清修说秦欢不识四书时的模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对沈清修说道: “阿姊肯定害怕你,所以才一直避着太傅的。” 秦欢怕他? 沈清修回想了一下秦欢在自己面前的种种举动,毫不犹豫否定了这个说法。 “今日的奏折圣上还未看完,臣还有事,午后臣回来之前,圣上务必看完这些。” 秦旭的包子脸瞬间皱巴巴的,望着沈清修,眼睛透露着希冀。 “太傅有什么事?朕可以跟太傅一起去。” 沈清修走下台阶,头也不回。 “若是没有完成,下午的骑射课就在屋里,臣继续给圣上读书。” “太傅慢走!” …… 沈清修出宫上了马车,福临立刻递过来一沓纸,恭敬道: “主子,这是一早殿下送过来的,让您过目。” 沈清修挑了挑眉,有些诧异。 没想到她还真的写完了。 “去国子监。” 不过,他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待仔细看过之后,嘴角微抿,收好东西以后,让福临改路去了国子监。 …… 而另一边国子监,秦欢又遇到了点麻烦。 今日舞阳没来,早上只让她的马车在门口等秦欢,直言太冷了不想过来,秦欢只好自己来了。 然而刚走进学堂,众人一看到她,就面露异色,然后小声讨论着什么。 秦欢原本没当回事,走到位置正要坐下,就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封信,还是被打开过的那种。 她正要伸手去拿,邱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快她一步拿走。 “欸,这是谁给长公主殿下的信啊?我来给殿下读一读。” 秦欢一把拽住,皱眉道:“既然是给本殿的,与你何干?” 邱瑶没想到秦欢看起来柔柔弱弱,手上的劲却不小,抢不过秦欢之后,她只好扬声道: “臣女也是怕万一有人恶意伤害殿下,为了殿下的安危考虑。殿下这么紧张不让臣女看,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秦欢无语:“你见过秘密这么明目张胆放在桌子上的?” “那臣女就不知道了,总之殿下若心里没鬼,就让臣女打开给大家看一下。” 邱瑶一脸有恃无恐,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胜券在握。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这是邱瑶她们搞出来的小把戏,秦欢手一松,干脆陪她们好好玩玩。 “打开吧,我也想知道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邱瑶嘴角已经控制不住笑意,她伸手召开其他姑娘。 “长公主殿下,这可是您让臣女打开看的。” 此时卫青莹也走了过来,她早已恢复往日的端庄,仿佛昨日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脸浅笑着安慰秦欢:“阿瑶就是这么直来直去的性子,她并无害人之心,殿下别往心里去。” 秦欢笑了笑,没说话。 邱瑶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正要打开,突然听到一声激动的男声:“住手!” 秦欢一愣,看到屏风那边冲过来一个青袍少年,眉目清秀,义正词严朝邱瑶道: “邱姑娘,这是长公主殿下的东西,你无权打开。” “长公主为尊你为卑,强抢书信以下犯上视为不尊,后又空口污蔑殿下清白,视为不义。” “你们欺殿下一人,在下却不能放任不管。” 邱瑶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屑一笑,讽刺道: “不愧是长公主殿下,才来国子监几日就有人对您青睐有加了。” “不过你又是谁?本姑娘说话轮得到你这个贱民插嘴吗?!” 那青袍少年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道:“在下不过是一届学子,看不惯你们以多欺少、以弱凌强罢了。” 他说完之后,邱瑶更加不怕了,冷哼一声准备直接打开。 这时,那位少年突然便邱瑶方向拱手道:“沈太傅,您来得正好!” 众人瞬间一愣,朝邱瑶身后看去,沈清修真的站在门口处。 “你当本姑娘是三岁小儿还会被你骗— —沈,沈师兄?!” 邱瑶一扭头,吓得“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手里的信纸也被甩在了一旁。 卫青莹看到沈清修,先是惊喜一闪而过,又想起昨日沈清修对自己的态度,眼中瞬间浮现酸涩。 “沈……” 她还没开口,沈清修捡起信纸直径路过她来到秦欢面前,拱手道: “臣参见殿下,” 说着,手里的信纸也放在了秦欢的手边。 众人都被沈清修给秦欢俯身行礼的一幕震惊到了,卫青莹和邱瑶更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然而,秦欢已经习惯了,不以为意道:“太傅多礼了,不知太傅怎么今日过来了?” 昨日不是说好了十日后再来的吗? “臣来找殿下,请殿下随臣出去一趟。” 对上沈清修的目光,秦欢莫名就想到了那篇千字文。 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嘴硬道: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 沈清修嘴角微勾,不动声色道:“殿下确定让臣在这里说?” 秦欢从他宽大的袖口里隐约看到了几张纸,瞬间认定沈清修是因为千字文找她。 难道他发现了?不应该啊?沈清修又没见过她的字迹! 不过……避免被沈清修当场说出来,秦欢立即起身,毫不犹豫道:“这里快要上课了,不要影响大家,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 沈清修让开路,秦欢走在前面,他身后跟了一个书童打扮的侍女。 “在这里等殿下,听殿下吩咐,有要事记得通知本官。” “属下知道。” 沈清修离开前,又看了众人一眼,邱瑶连忙低下头干脆跪在地上装死。他最后看了眼那个青袍少年,这才转身出去。 等他走远,屋里瞬间炸了。 “天啊,连续两天看到沈太傅了!我在做梦吗!” “沈太傅竟然是来找长公主的,他竟然还给长公主行礼!” “沈太傅不是早就被先帝特许不向任何人行礼吗?” “看来长公主不一般……沈太傅还留了侍女给她,咱们以后都注意点,别得罪了长公主。” “要我说,虽然国子监同窗不论尊卑,但人家毕竟是长公主,以后出了国子监各位入仕也好嫁娶也罢,要是能得长公主的青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众人听完点了点头,说到底他们一开始放任邱瑶为难秦欢,也是因为邱瑶背后是卫家,卫家有卫太后,众人自然不敢得罪。 但如果要在卫太后和沈太傅中间选一个…… 第13章 . 梅园三 臣对殿下负责 沈清修带着秦欢去了申祭酒那里,借了他老人家的书房。 秦欢一路提心吊胆,还好门童告知申祭酒一早就出门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不用担心在申祭酒面前丢脸,秦欢松了一口气,直径往椅子上一坐,淡定道:“沈太傅有什么话要说?” “听闻殿下十分惧怕臣,看来只是传言罢了。” 秦欢一愣,他不是要说千字文的事情吗? 抬头看向他,对方依旧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只是那淡淡的笑容里总觉得藏着些深意。 秦欢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立刻坐直脊背,双手乖巧地放在腿上,眼眸低垂,细声道: “我一直都对太傅怀着感恩之情的……” 沈清修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面上也更加配合道: “殿下无须感谢臣,只要相信臣即可。” 秦欢瞬间心里一咯噔!第一反应就是昨天晚上跟秦旭说的话被他知道了,连忙大声道: “我,我当然相信太傅了!” “既然相信臣,那殿下为何要假借别人之手来写千字文?” 这时,沈清修才拿出来那几张纸,放在一旁的书桌上。 双重打击,秦欢咽了咽口水,相当紧张,但还在强装镇定。 “太傅的意思我听不懂,这些都是我亲手写的。” 秦欢笃定沈清修没见过她写的字,拿不出证据。 沈清修转过身去,打开宣纸,研磨,做好这些后,才道: “那就请殿下写上千字文的前十个字。” “!”秦欢瞬间傻眼。 沈清修神情温润,甚至还带了几分淡笑,示意秦欢过来写。 秦欢的大脑飞速运转,急中生智,起身慢慢走向书桌。 沈清修就站在书桌前,就在路过沈清修身旁时,秦欢突然脚一崴,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撞到桌子上。沈清修的手忽然伸过来往自己怀里猛地一拉,几乎是下意识的揽紧了秦欢的腰,担心她磕到其他地方。 “我脚疼……” 秦欢眉头紧蹙,眼中还掺杂了几滴晶莹,雾蒙蒙的,似乎真的疼痛难忍。 “别动,我看下。” 沈清修连忙抱起秦欢把她放到椅子上,伸手就要去脱她的鞋子,秦欢连忙缩回去,看了眼沈清修,脸颊微红道: “太傅,男女有别……” 沈清修顿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一系列的举动,干咳了两声,面上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 这时,秦欢仿佛忽然看到桌子上的纸张都被墨水弄脏,连带着沈清修放在那里的千字文这都被墨水渲染得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秦欢惊呼一声,捂住嘴巴,十分内疚道:“抱歉太傅,我刚刚可能碰到了墨……” 沈清修没在意这些,他只担心秦欢的脚。 “殿下还能自己走路吗?还是臣让福临请大夫过来。” 秦欢“一脸为难”地想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踩到地上试探了下,“忍痛”说道: “就不麻烦大夫过来了,应该伤得不重,我回去休息几日就好。” 说着,就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当她刚刚跨过门槛的时候,沈清修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等等,” 秦欢整个人一僵,不敢回头,担心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了。 “怎,怎么了?” 然后就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沈清修打横抱起。 秦欢先是愣了下,然后就涨红了脸颊,挣扎道:“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沈清修抱着她大步流星往外走,秦欢那点力气跟小猫似的,毫无作用。 “很快就到马车了,臣送殿下回宫,找太医。” 那她不就露馅了吗! 秦欢在心里无声呐喊,面上继续疯狂挣扎,甚至带了哭腔。 “男女有别,沈太傅你赶紧放我下来!” “沈清修,你放肆!” 终于,秦欢第一次直呼沈清修的大名,沈清修依旧脚步不停,把秦欢放到了马车的软塌上,这才看向她。 秦欢正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眼睛微红,像一头愤怒的小野兽。 沈清修耐心安抚:“我是想尽快让你见太医……” “我们这样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秦欢一脸羞愤, “方才那条路无人路过,殿下放心。” “那,那本公主的清白呢?!” 秦欢继续无理取闹,这句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沈清修一愣,耳廓从一开始红得滴血温度就没下来过。 “臣对殿下负责。” 认真的语气让秦欢不由得看向他,正巧这时车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被打了一层光,整个人宛若谪仙般,正认真地注视着她。 秦欢的心头猛地跳了两下,她回过神连忙移开目光,慌乱道: “我,我才不要你负责!快点送我回宫!” 她扭过头,却暴露了自己绯红的脸颊,因为一路挣扎而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襟,让沈清修连忙收回视线,退到马车外面。 这是他的马车,沈清修却不敢再进去,吩咐福临送秦欢回宫。 “那您待会怎么回去?” 福临有些担忧,他家主子待会还得去圣上那里呢。从国子监到皇宫,来回也得一个钟头了。 沈清修走到舞阳公主的马车旁,与马夫说了一声,马夫立刻解开缰绳,恭敬地递给他。 掀袍翻身上马,示意福临驾车,自己骑马走在车厢外侧。 秦欢自然也能听到车厢外的马蹄声,整理好自己的发髻,靠在软塌上,叹了口气。 白忙活这么久,还是没甩掉! 好在千字文已经被她毁了,这下沈清修就没有她的把柄了!死无对证! 安静下来之后,回想到方才的场景,秦欢的脸颊又控制不住地发烫,她故意胡闹是真,但害羞挣扎也不假。 她原本只是想假摔碰到墨水,没想到沈清修会突然伸手拉住自己,还好她急中生智一挥衣袖还成功碰倒了墨水。 待会祭洒回来看到那副场面大概会暴跳如雷吧? 抖了抖身子,秦欢瞬间已经想好怎么让沈清修背锅了。 谁让他非要查千字文的! 但是……方才沈清修弯着腰认真说出那句话时的那一幕…… “妖孽!” 秦欢没发现自己不自觉地说出了心声,直到窗外响起“妖孽”清润的嗓音。 “殿下有何吩咐,” “没事!” 第14章 . 兴庆宫一 马首是瞻 最终沈清修还是没能亲眼看着秦欢叫太医,他身为外臣,若非特许,不得擅自进入后宫。 让内侍抬了软轿送秦欢回凤阳阁,到了晚上又上次那个小内侍送了药膏。 “太傅得知殿下并没有唤太医,特让奴送了治跌打损伤的药膏,请姑姑为殿下上药。” 秦欢一回来就跟章姑姑通了气,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章姑姑连忙上前接过药膏,顺手塞了个荷包在小内侍的手中。 小内侍眼睛一亮,继而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收下了。 “多谢殿下赏赐!” 等内侍走后,章姑姑一脸无奈道: “下次殿下还是自个儿写吧,” 秦欢撇撇嘴:“我哪知道他这么较真。” “跟那个人一样,斤斤计较!” “嘘!”章姑姑变了脸色,小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后面几日殿下就在宫里养伤,再写一篇千字文,交给沈太傅。” “我不— —”秦欢当场就不乐意了。 章姑姑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今日得了消息,前朝有位驻守北疆的王老将军不日就要回来了。” 王老将军全名王尽忠,年逾古稀。王家以前在皇城也是世家望族,王尽忠的女儿嫁给了荣亲王为王妃,王家自然也就站在了荣亲王一派。 后来先帝登基,给荣亲王赐了封地,一家子就前往封地再也没回皇城。 而王家因为此事在先帝面前失了心,众世家在先帝的默认下打压王家,王尽忠的儿子也被人多次上奏打压。 王尽忠眼看王家已无法在皇城待下去,主动请缨驻守北疆。他毕竟是先祖爷手下的功臣,又年事已高,先帝没有为难同意了。 王家已经在北疆驻守了十年,先帝遗旨中不许各地藩王回皇城奔丧,但王家并不在范围内,王尽忠得到先帝驾崩的消息就出发,折子快马加鞭今日才传回宫里。 “算算时间,估计正好能赶上冬至宴。” 章姑姑的意思,王尽忠此次回来不知道是好是坏,而他手中又有北疆大军。如今整个大祈能与王尽忠抗衡的只有沈清修,所以才不让秦欢在这个时候得罪他。 秦欢收敛神情,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又问道:“我记得荣亲王几年前就已经过世,现在的是荣亲王第二子,好像并非荣王妃所生?” “是的,如今的封号为怀,按照我朝例律,袭爵者须自降一品,如今便是怀郡王了。怀郡王出自侧太妃安氏,安氏是齐川当地人氏。” “我倒不担心怀郡王,但王尽忠如今已是三朝元老,朝中又有许多旧臣,我担心太后那边想做什么。” 卫太后没有皇子,不会动皇位的想法,但她与赫连皇后的恩怨颇深,赫连皇后死后,卫太后就将秦欢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弄死她。 当年秦欢刚到皇陵时,其实先帝安排了不少宫女侍卫,本不必过得艰难。但没过多久,秦欢就发了一次痘,当时还是卫贵妃的卫太后借机调走了先帝的人,安插进自己的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好在得贵人相助,秦欢命大活了下来,后面卫太后恐被先帝发觉,就改为暗中为难,不给银子没有煤炭柴米油盐,甚至连住的地方都被人恶意破坏过。 经过种种,秦欢十年后竟然能活着站在卫太后面前,可见卫太后有多么咬牙切齿。 “这段时间留意一下兴庆宫,她如今还想让我去和亲不会弄死我,但也不会让我好过,我们得有所准备才是。” 说完,秦欢拿起旁边的点心吃了口,眼睛一亮,扬声道: “姑姑又做红豆糕了!” “殿下喜欢吃,奴今日便又做了些。” 章姑姑笑道,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上次殿下送给沈太傅的红豆糕,他可有收下?” 被章姑姑一提,秦欢的脑海里瞬间浮现那日撞进沈清修怀里的一幕,连忙慌乱道: “我直接放他马车上了,谁知道他吃没吃。” 章姑姑一想也是,沈太傅是什么人,红豆糕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 那边秦欢还在嘀咕着:“我看他才不会吃呢,姑姑下次不许再让我送了,我可舍不得。” 看秦欢没心没肺的样子,章姑姑不禁有些叹气,欲言又止。 唉,就当是……傻人有傻福吧。 …… 就在秦欢“因脚伤”没去国子监的第三日,卫太后召了卫家人进宫。 兴庆宫里,这还是先帝驾崩后时隔近一个多月卫青莹再次进宫。 “青莹给姑母请安。” “都是自家人,快免礼。”卫太后心情不错,笑眯眯地看着卫青莹。 “多日不见,可让姑母好想。” “青莹也十分想念姑母呢。”卫青莹穿了一身粉色衣裙,看着乖巧不失端庄,说话也甜,很得卫太后的心。 “姑母眼中只有妹妹,连侄儿都看不到了。” 卫青莹的兄长卫青禹扬声道,他今年十七,长相还算周正,只是身形瘦弱,眼底混浊发青。 “阿禹,不可这么跟娘娘说话!” 卫国公夫人连忙出声呵斥,卫太后笑了笑,无甚在意。 “姑母这儿的好东西自然少不了咱们阿禹的,不过咱们几个娘们说话,你一个男人就不要待在这里了,出去玩吧。” 卫青禹等得就是这句话,连忙问道:“姑母,表妹可在?我找表妹玩去!” 卫太后笑了:“你倒是三句话不离舞阳。” 卫青禹一脸深情:“侄儿对表妹之心,世人皆知!” “别贫,哀家让宫人带你过去找她。” 卫太后嗫他了一声,但并不生气。 “多谢姑母,侄儿告退!” 卫青禹跟着宫女大步流星走了,卫太后这才注意到他怀里还抱了个大盒子。 卫国公夫人注意到卫太后的目光,笑着解释道: “这是阿禹从扬州那边特意带回来的,说是个宝贝,也不许我们看,就要留给公主呢。” 从卫国公夫人的角度来看,她自然希望自家儿子可以尚公主。她清楚卫青禹没有什么读书的本事,整日拈花惹草寻酒作乐,以后没什么大出息。 若是能尚了舞阳公主,就是一品驸马,有卫太后在,两家亲上加亲,卫家攀附着皇室而生,自然能永保昌盛。 卫太后也听得出来卫国公夫人的意思,但她偏偏不往那个方向去说,只笑道: “舞阳从小就黏阿禹,一口一个兄长,可不就感情好。” “娘娘说的是。”卫国公夫人扯了个笑容,心里有些失望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一旁的卫青莹见状,便装作好奇道:“姑母,前几日长公主殿下去国子监读书了,青莹第一次见,还差点闹了笑话。” 提到秦欢,卫太后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好,冷笑一声。 “她倒是运气好得很,先帝死了都记得把她接回宫,还留了遗旨加封!” 卫国公夫人连忙安慰道:“臣妇听闻那位身子十分不好,许是那种地方待久了,阴气太重。” 卫青莹心中一动,扬声道:“就连沈太傅也对长公主格外特殊呢。” “哦?沈太傅去国子监了?”卫太后一心想要沈清修尚舞阳,这么一听,立马坐不住了。 卫青莹便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卫太后听,只是在有些细节方面添油加醋,让人不误会都难。 “之前沈太傅极少来国子监,那日过来还特意叫走了长公主,去了之后长公主就再也没回来。” 卫太后听了,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狐媚!” 正打算让人叫秦欢过来,被卫青莹制止。 “姑母,其实此事也不难,不用劳烦您出面,青莹愿为姑母解忧。” 卫太后看了眼卫青莹,意味不明的笑道: “青莹越发聪慧了,都知道为哀家分忧了。” 青莹低着头,恭敬道:“您是大祈的国母,更是青莹的姑母,青莹自然唯您马首是瞻。” 说完,又抬头朝太后露出孺慕的笑容:“青莹自幼就喜欢您,更将表妹视为亲妹妹,表妹想要的,青莹自当奉上。” 卫青莹要比卫国公夫人聪明很多,她知道卫太后属意沈清修当驸马,便主动投诚,表示不会跟舞阳抢,并且会帮助卫太后解决秦欢。 “不愧是哀家的心头好,来人,将昨日尚珍局进贡的珊瑚赏给青莹。” 卫太后听出了卫青莹的话外之音,满意地笑出声,招手示意卫青莹上前,让宫女拿来珍宝首饰赏赐给她。 青莹起身行礼谢恩,低着头时,她也浅浅笑着,一举一动皆大家闺秀之典范。 兴庆宫中宾主尽欢,这边御花园里,卫青禹却差点被人打了! 第15章 . 兴庆宫二 怯生生 “好像太低了,再高点儿,” “欸不对不对,歪了歪了。” 御花园里舞阳带着一众宫女内侍聚在一起忙碌着什么,秦欢坐在一旁的亭子里,抱着暖手炉,神情悠哉。 “秦欢,你看秋千做好了!” 没过一会儿,舞阳就兴高采烈地朝秦欢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看看。 “还挺漂亮的,”秦欢笑眯眯道。 舞阳一早把她叫过来,就是为了这秋千架。 两人在梅园里找到了一处空地,嗯,两棵粗壮的树干,又让司造处派了人过来用花梨木做的椅子固定在麻绳上,麻绳连接粗壮的枝干,十分牢固。 “不过,可以在麻绳上插些梅花绿叶,凳子绑上披帛,应当会更加好看。” “还是你想得周到!” 舞阳眼睛一亮,连忙指挥着宫女行动起来。 “你们快点去摘些梅花,再去拿些颜色好看的披帛,要跟这里搭配起来才是!” 一边说着,一边她也拉着秦欢去摘梅花。 “不过你胆子真的好大,竟然敢骗沈清修。” 秦欢第二日没去国子监,舞阳知道了后立马跑去凤阳阁询问,得知秦欢崴了脚,舞阳立马就要叫太医过来,秦欢没办法,就把话真假参半地说了。 闻言,舞阳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也是害怕见到沈太傅,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的。” 舞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别说,我也可怕见到他了,看起来就冰冰冷冷的,凑近一点我都怕把自己冻死!” 对此,秦欢内心表示:并不,甩都甩不掉! 不想再说沈清修,秦欢连忙指着一处道:“看那边的花开得也好,我去采些回来。” 说着就往那边跑了,舞阳摆摆手,专心致志揪自己面前的梅花。 这边卫青禹去了舞阳公主住处没见到人,得知舞阳去了御花园,便马不停蹄地又赶了过来。 一进梅园,他就看到梅花树下站着一个浅色衣裙的少女,背对着他。长发及腰,落在肩上,一阵风吹来,梅花瓣随风落下,飘散在她的长发上,增添几分惊艳之色。 卫青禹瞬间看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背影,面露痴迷。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这边没什么人在,恶向胆边生,踮起脚尖悄悄跟了上去。 眼看越来越近,女子背对着他伸手摘梅花,卫青禹露出淫/邪的笑意,正打算伸手捂住女子的嘴巴不让她出声,然后再将人拖去假山…… 然而,就在他伸手的瞬间,女子瞬间回头,一个伸手捏住他的肩膀狠狠往后一掰!“咔嚓”一声,伴随着卫青禹的惨叫,胳膊也耷拉在身侧无法动弹。 “啊— —!” 然而就在女子转身的瞬间,一颗石子也从卫青禹身后飞过来,打在了他的右腿上,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你可知本公子是谁!这里可是皇宫!” 卫青禹疼痛难忍,但秦欢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只能壮着胆子大声道,一边也是想吸引侍卫过来。 “那又如何?” 秦欢笑了笑,一脸无害。 脚下动作却快狠准,一脚踹向了卫青禹的下方。 卫青禹瞬间青筋爆起,脸色惨白一片,却在尖叫前被秦欢点了哑穴。 “呜——呜呜!” 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来声音,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秦欢,面前的人仿佛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蛇蝎美人。 “放心,死不了的。” 秦欢勾起嘴角,声音温柔只是说出来的话让人不由得后背发凉。 “好久没有活动筋骨,感觉有些手生,我还要谢谢你才是呢。” 她刚往前走一步,卫青禹立刻恐慌地往后退,顾不得脱臼的手和膝盖,只想逃离魔鬼。 秦欢没有去追,反而站在原地看向假山的方向,没说话。 假山里,一大一小站在一起,面面相觑。 “太傅,阿姊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阿姊会不会要过来了?她会不会揍我们?!” 秦旭伸出小手紧紧捏住了沈太傅的衣袖,面露紧张。 沈清修微抿着唇,没说话。 还好,秦欢最终捡起花转身朝舞阳的地方过去了。 “呼……” 一瞬间,假山里同时响起两声呼气声。 “阿姊好可怕!” 秦旭像是瞬间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太傅也怕阿姊吗?” “臣只是不想被殿下发现。” 虽然已经被发现了。 沈清修的确松了口气,毕竟身为男子,方才秦欢那一脚着实让他……没想到。 秦旭显然不信,不过当务之急这个也不是重点。 “卫青禹会回去跟太后告状吧?阿姊会不会有麻烦?” 他们也是午后路过御花园,秦旭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跟秦欢在梅园遇到的情景,就拉着沈清修过去赏梅花。 只是刚到这里就发现秦欢在摘花,卫青禹已经出现在她身后正跌手跌脚往她那边走。 秦旭本想直接出声,但被沈清修制止。 知道卫青禹伸手的瞬间,沈清修朝他的方向用内力投掷了一个石子。本来是要打在卫青禹的手上,但因为秦欢忽然转身的动作最终导致打在了他腿上。 “臣相信殿下自有应对的办法。” 说这句话时,沈清修的脑海里想的却是秦欢的脚,看起来已经好了。 “那咱们赶紧回去吧,别被阿姊发现了。” 两人正打算从小路溜走,结果一只脚刚踏出假山,就听到身后响起秦欢的声音。 “圣上和沈太傅这是捉迷藏呢?” 两人同时一愣,转过身,秦欢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手里还拿着一枝梅花。 明明裙摆飘飘,面容也如娇花般柔美,玉颜盛春,笑靥如花。 但落在秦旭眼中,他却忍不住靠近沈清修,稚嫩的包子脸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意,无比乖巧道: “好,好巧……竟然又在梅园遇到阿姊了。” 这破梅园他以后再也不来了呜呜呜! 沈清修要比秦旭淡定多了:“参见殿下。” “我很凶吗?” 秦欢笑眯眯地问道,秦旭连忙摇头。 紧接着她又看向沈清修,沈清修沉默了一瞬间。 “不凶。” 秦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拍了拍手,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舞阳的叫声。 “秦欢,我都采好了,快点回来啦!” 舞阳喊她回去,秦欢只好先放过两人,转身往舞阳那边又去,背景仿佛弱柳扶风。 秦旭仿佛还能听到秦欢柔柔的嗓音:“我这就过来。” 忍不住摸了摸胳膊,掉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阿姊……不去唱戏可惜了。” 沈清修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圣上小心祸从口出。” 方才就是因为说漏了嘴被秦欢抓了个现行,秦旭连忙手动捂住自己的嘴巴。 “走走走,咱们快点回去。” …… 秦欢跟舞阳刚装饰好秋千架,两人并排坐在上面玩了会儿,太后宫里的人就急匆匆过来,指名太后要见秦欢。 “娘娘可说为什么事?” 舞阳出声问道,那宫女摇了摇头。 “只说请长公主殿下尽快过去,” “那我跟你一起过去。”舞阳看到远处还站了几个内侍,手里拿着麻绳,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秦欢害怕地点了点头,舞阳见状便安慰她:“没事,有我在呢。” 等他们到了兴庆宫,还没进大殿就听到卫国公夫人的哭声。 “我的儿!” 两人对视一眼,秦欢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走进殿内,卫太后面沉如水坐在凤椅上,卫青莹坐在下首的位置,眼圈红红,像是刚哭过。 卫青禹已经被解了穴位,手肘也被接了回去,只是面色依旧惨白,双眼仿佛被人打了似的,青紫青紫的,嘴角也高高肿起。 见秦欢走进来,他瞬间站了起来,指着秦欢道:“姑母!就是她!您一定要替侄儿杀了她!” 卫太后一拍桌子,怒视秦欢:“永乐,青禹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对他下此重手?!” 秦欢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缩了缩身子,怯生生道:“儿臣,儿臣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这位公子又是谁?儿臣从未见过他。” 卫青禹呆滞了片刻,立马朝她大吼道:“就是你!就是你在梅园里折了本公子的胳膊!” 秦欢的眼中浮现几滴眼泪,面露惊恐,摇了摇头。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直和舞阳待在一起的。” “永乐说得没错!阿娘,她今天一直都跟我在一块呢,我都没见到卫青禹。” 舞阳一把挡在秦欢身前,努力跟卫太后解释。 卫太后皱了皱眉,不赞同道:“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我才没有瞎掺和,永乐就是跟我在一起,此事与她无关!” “你表哥亲口说就是她,难道你表哥还会为了污蔑她永乐自己把自己伤成这样吗?!” 卫太后说完,又看向秦欢,怒斥道:“永乐,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做的!” 秦欢摇了摇头,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还好舞阳扶得快。 舞阳大声道:“阿娘!你看她这样子能打得过卫青禹吗?” “再说卫青禹,你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要是真的能被一个女子打成这样,说出去也不怕被别人笑掉大牙!” 卫太后皱了皱眉,看了眼卫青禹,面露狐疑之色。 卫青禹呆住了,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第16章 . 冬至宴一 谢宴之 “姑母,真的就是她……” 话到最后声音渐小,底气略显不足,他拿不出任何证据,自然也不能出说自己是因为对秦欢图谋不轨才被揍成这样。 最终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这时,卫青莹站了出来。 “殿下,臣女兄长许是吃醉了酒看错了贼人,臣女代兄长向殿下请罪。” 卫青莹不愧是皇城出了名的大家闺秀,举手投之间进退自如,哪怕是道歉请罪脊背也挺得直直的,颇有风度。 秦欢看了一眼卫青禹,小脸惨白:“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让卫姑娘见笑了。” 卫青莹暗讽秦欢长得不像好人才会被卫青禹错认,秦欢的意思却是说第一次见到这种空口污蔑的场面,真是长了见识。 卫家几人的表情都不太好,但是秦欢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他们也不分不清秦欢的话到底是不是在讽刺他们,最终还是卫太后开了口。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便没事了。” 看了秦欢一眼,不情不愿道:“今日让你受了惊吓,这匹云锦哀家就赏给你做身宫装,冬至宴便穿它出席。” “另外,你身边也没个贴身宫女伺候,哀家这里有两个二等宫女,都是在宫里长大的,今日便随你回去吧。” “儿臣谢过太后娘娘。” 秦欢低眉顺目,卫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点不带反抗的。 卫太后的气终于顺了不少,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儿臣告退。” “秦欢!” 秦欢刚走出兴庆宫,舞阳就追了上来。 “今日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阿娘还有我堂哥他们……” 舞阳十分愧疚,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和卫家都这么针对秦欢。 秦欢离开皇宫的时候她还小,并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从她记事起宫里就没人提到过秦欢,她也一直不知道有一个同父异母的阿姊存在。 直到阿耶驾崩,秦欢被接回宫的当晚,卫太后砸了一地的东西,只为泄愤。 她问了宫人,宫人这才跟她说了关于秦欢的过往,只是在宫人和卫太后的刻意营造下,舞阳便以为素未谋面的秦欢是个恶人。 从宫女口中,赫连皇后是位无所不用其极的皇后,不仅欺骗了卫太后,还因为先帝的宠爱多次羞辱她。 舞阳信以为真,所以一开始怒气冲冲地找上门要教训秦欢,结果见到她面的瞬间,舞阳就呆住了。 那么弱不禁风的一个姑娘,说话也温声细语的,怎么可能是宫女口中的恶人。 相处下来之后,舞阳更加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她越发喜欢和秦欢一起玩。 然而与此同时,卫太后对秦欢的态度,以及卫青莹多次找秦欢麻烦都被舞阳看在眼里,让她两难。 “你也不必自责,这些事与你并无关系。” 秦欢听到舞阳的道歉有些诧异,想了想,她还是出声安慰了几句。 在秦欢看来,这些事情的确与舞阳无关,她也不是一个会迁怒旁人的人,只要这些人没有主动招惹她。 而且她也是相处下来之后,才越发觉得舞阳性格豪爽大气,又爱憎分明,卫太后大概是捡到宝了竟然得了一个这么可爱的闺女儿。 “好了,我先宫了,不然章姑姑找不到我又该着急了。” 秦欢与舞阳告别之后就回了凤阳阁,章姑姑果然有些着急,站在门口张望着。 “殿下这是……?” 章姑姑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宫女,秦欢笑道:“太后娘娘说我身边没有贴身宫女,特意把她身边的宫女送了我,姑姑安排一下她们的房间吧。” 又转身对两人说道:“这是本殿的奶娘,你们若有事情大可以跟章姑姑说。” 两名宫女模样清秀,朝章姑姑行礼:“奴婢见过姑姑。” 章姑姑连忙请两人不必多礼,又朝秦欢笑道:“这倒是巧了,今日尚宫局那边也送来了一位一等宫女,说是按规矩拨给殿下的。” 说着,秦欢就见到了那名宫女,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 沈清修果然只手遮天,自己的学童都能给弄进宫。 但表面上,她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让三人说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年龄。 “奴婢颜知,年十六,参见长公主殿下。” “奴婢柳意,今年十五,参见长公主殿下。” “奴婢柳夕,今年十四,参见长公主殿下。” 后面两个是太后宫里过来的,颜知是沈清修送进来的。 虽然这三个人秦欢都不太相信,但就目前而言,她更偏向于颜知。 目光在几人中来回扫视,半晌道:“永福殿的人少,除了原本就有的两个三等宫女之外,章姑姑便是这里的掌事女官。你们三人中颜知最大,便由颜知负责内殿,柳意柳夕负责外殿,无本殿的召唤不得擅入内殿,知道了吗?” 听到秦欢这么分配,颜知柳意立刻弯腰行礼,柳夕却坐不住了直言道: “奴婢是奉太后娘娘之命贴身照顾殿下的,怎能违背太后娘娘之命。” “方才你也听到了,颜知是尚宫局送来的一等宫女,原本就比你高一品,按照宫规,你暂时只能做二等宫女。” 秦欢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耐心十足地跟一个小宫女解释。章姑姑见状,立刻摆出扑克脸,斥责道: “放肆!殿下的决定你也敢质疑?” “若是不满殿下的决定,自可以回兴庆宫请太后娘娘为你做主。” 柳夕气极但也知道太后派她过来是有目的的,若是这时自己跑回去,恐怕性命堪忧。 忍下气,跪下道:“奴婢失言,请殿下息怒。” “下次别再犯就好。”秦欢很好脾气地说。 因为今日两人刚过来,行李都还在兴庆宫,秦欢就让她们先回去收拾东西,等明日再一起上值。 两人又在路上,柳夕忍不住说道:“方才你怎么也不帮我说句话?” 柳意年纪此柳夕大,性子也比她沉稳许多。 “咱们初到永福殿,长公主一定对我们还有戒备,不能操之过急。” “哼,我倒觉得那长公主就是个软柿子,但她身边的姑姑是个厉害角色,不好对付。” 闻言,柳意的脑海中划过那个穿着素静,姿色却惊艳众人的身影。 真的是个软柿子吗? …… 一晃几日过去,冬至宴到来,文武百官携家眷齐聚在大明宫中。 大明宫内,硕大的夜明珠将殿内照亮的仿佛白日一般,而两边又点燃着幼儿手腕粗的红烛,灯火阑珊。整个殿内布置地极为豪华奢靡,金碧辉煌。 此时先帝驾崩已过三月,按照律例皇帝驾崩后一年内宫中不能有歌舞奏乐,不得大肆举办宴席。因此冬至宴也比往年少了很多仪程,免去歌舞,众人的穿着也要简单许多,不敢过于打扮。 卫青莹穿了一身青色宫装,既没有过于艳丽,又不失清新脱俗,一出场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这卫国公家的姑娘真是国色天香,可惜圣上年幼,不然也能亲上加亲不是。” “卫家如今非比寻常,依我看等卫姑娘出阁时太后至少要封个郡主县主吧,也不知道太后会把她许配给哪位人家。” “最起码也得王侯伯爵吧,我看沈太傅的家世与她就挺相配的。” 众人交谈的声音传进卫青莹的耳朵,她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这时,门口传来内侍尖细的嗓音:“长公主殿下到!舞阳公主到!” 众人瞬间回过头去,看向殿门的方向。 秦欢竟然同样是一身青色宫装,只是按照长公主仪制,上面多了几处精美刺绣,外面还披着一件雪白色斗篷,衬得她皮肤白腻、容颜绝丽脱俗。 如此绝色的美貌让在场众人呼吸一窒,霎时间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秦欢。 直到人群中响起一声极为细小的惊呼声:“皇后娘娘!” 秦欢的目光下意识望过去,只是一群人之中实在是找不出来。 不过这一声也让大家回过了神,连忙拱手弯腰道:“参见长公主殿下、舞阳公主。” “大家免礼平身。” 秦欢微微一笑,轻声道。 她和舞阳一起走到位置上,两人喊了免礼之后自己也坐了下来,舞阳叽叽咕咕地跟秦欢说着自己认识的人。 “那个穿淡粉色的就是长宁侯府的郡主,她脾气比我还暴躁!” “你看那边第二排坐着的公子,就是谢宴之,他长得是不是特别好看!” 秦欢抬头望去,却正好对上了那位年轻公子的目光。 这不是那天在国子监帮她跟邱瑶据理力争的那个少年吗? 那名公子也看到了秦欢,立即起身朝她拱手行礼。 秦欢笑了笑,示意他免礼。 舞阳兴奋道:“他看到我们了!” “是镇国公家的表公子,借住在镇国公府,他也在国子监读书。” 说起谢宴之,舞阳格外激动,恨不得把谢宴之爱吃什么都说给秦欢听。 秦欢托着腮,目光从谢宴之身上还没移开,就感觉身上多了一道冰冷的视线。 扭过头,发现是坐在皇位下首的沈清修,正盯着她,眼神颇凉。 秦欢眨巴眨巴了眼睛,莫名有点心虚。 第17章 . 冬至宴二 本官刚回来 等卫太后和小皇帝盛装走进大殿,受百官之礼后落座,冬至宴才正式开始。 因为今年不能奏乐,秦旭先带头说了几句话,无非是一些感谢朝臣、祈愿天下太平的话。 他说完,卫太后也微笑着说了几句。高昂着下巴,坐在皇帝的侧边,万人之上的感觉让卫太后心中无比满足。 只是目光在掠过秦欢时,僵硬了一瞬间。 真是越来越像她了…… 卫太后咬了咬牙,面上不动声色。 而台下的众人也都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秦欢,他们中有些人还记得十年前秦欢被先帝宠上天时的模样。 那时候秦欢年幼,先帝几乎走到哪里都带着她,甚至冬至宴上,先帝都会将秦欢抱在怀中坐在龙椅上,享万人之礼。 那时候的秦欢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先帝的掌上明珠,享尽尊宠荣华。 可在不久以后赫连家倒台,赫连皇后被打入冷宫,曾经万般宠爱的公主也被送往皇陵,在死人身边守了十年。 “想当年赫连皇后在时,与先帝举案齐眉,席间都是欢声笑语,如今竟然……” 他们都以为会看到一个瘦骨伶仃、仪态全无的乡野丫头,没想到秦欢一出场就惊艳了众人,并且让人瞬间想起了赫连皇后。 “你不要命了!敢在这里提赫连皇后!” 身边的人连忙制止他,那人愣了一下,继而晦涩一笑,仰头喝下一口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两人的不远处,谢宴之将两人之间的谈话听了进去,他抬头看向秦欢,正好看到秦欢和舞阳准备出去。 又看了眼周边的人都没注意到自己,也起身离开了座位。 舞阳来之间吃了一碗凉粉,本就天冷还贪吃,这会刚坐下没多久就闹肚子,连忙拉着秦欢溜了出去。 “你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话音未落,人就捂着肚子钻进去了。 秦欢走到凉亭,无聊地打量着宫灯。 “宴之参见殿下,” 身后响起声音,秦欢回头,谢宴之朝她拱手道。 “谢公子多礼了。” “我出来醒酒,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到殿下。” 秦欢笑了笑,没打算继续说话,谢宴之却再次开口。 “上次很遗憾没能帮到殿下,” 他刻意提起,秦欢也不能继续装傻。 “还有多谢谢公子仗义出手。” “这是宴之应该做的,殿下若是在国子监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尽快唤我便是。” 秦欢这才抬头看向谢宴之,对方眉眼含笑地望着她,目若秋波。 “……”秦欢一时无言。 正在这时,身后又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殿下与谢公子交谈甚欢,本官打扰了。” 沈清修依旧是一身白袍走上台阶,目光直视秦欢,眼神含冰。 秦欢:???瞪我干什么。 谢宴之没有参加科考,还是白身,见到沈清修立刻抱拳道:“宴之见过沈太傅。” 沈清修走到两人中间,淡声道:“本官见殿下与谢公子聊得开心,便也想过来凑个热闹,不知殿下在聊什么?” 秦欢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假笑道:“只是碰巧在这遇到谢公子,寒暄几句而已。” 谢宴之跟着道:“在下与殿下同在国子学,殿下前几日没来,在下便与殿下说了一些。” 沈清修这才想起了,面前的男子好像的确跟秦欢在一个学堂读书。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冷声道: “外面风大,殿下还是早点回殿内,以免感染风寒,又要几日不去读书。” 说着,看了眼她的脚。 秦欢莫名觉得沈清修好像又知道了什么,气势瞬间矮了大节,正好她也懒得在这跟谢宴之尬聊,看到舞阳从屋里出来,便点了点头。 “我去找舞阳,沈太傅和谢公子也早点回去。” 秦欢走后,空气瞬间凝固了似的,谢宴之想走,但是沈清修没开口他也不好主动开口,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吹冷风。 “你喜欢殿下?” 沈清修突然开口,谢宴之先是一愣,继而眼神慌乱,耳廓发红。 “我,我……” “你以为尚长公主成为驸马,就可以一步登天。” 冷冽的嗓音在寒冬黑夜中更觉得刺骨,谢宴之急忙否认。 “沈太傅明鉴,在下是真心爱慕长公主— —” “长公主之名岂是你配玷污的?”沈清修打断了他的话,冰冷的目光仿佛锋利的刀刃扫过他,谢宴之双腿虚软,感觉压力倍增。 终于,谢宴之支撑不住跪倒在沈清修面前,狼狈不已。 “在下知错,” “若是再让本官看到你纠缠殿下,定严惩不贷。” 沈清修抬脚从他面前离开,瞬间头顶的压力消失,谢宴之大松了一口气。 望着远去的背景,谢宴之的手紧紧握拳,眼中闪过几分不岔。 …… 沈清修刚回到大殿,目光落在秦欢的位置上,却发现依旧没人在,而舞阳却坐在那里。 皱了皱眉,看到秦旭正朝自己疯狂地使眼色。 紧接着,太后就发话了。 “永乐换个衣裳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明芳,快去看看长公主在哪。” 太后眼中明晃晃的算计,沈清修心中一沉。 明芳行礼退下,沈清修坐在位置上喝了杯茶,门口的宫女悄声跟了上去。 又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有个宫女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大声嚷嚷着长公主与外男在偏殿私会。 众人瞬间哗然,卫太后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又立马冷下脸呵斥道:“放肆!竟敢污蔑长公主,给哀家带下去杖责三十!” “奴婢亲眼见到长公主殿下走进偏殿,没一会儿又见到一位公子走了进去,请太后娘娘明查!” 那宫女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带虚的,卫太后故作思考一番,扬声道:“派人去偏殿查看,若确有此事,将长公主和那外男都绑进来!” 舞阳起身要说话,被太后身边的宫女一把按在位置上,动弹不得。秦旭面露焦急,忍不住就要出声,沈清修前他一步道: “且慢,” 卫太后扭头看向他:“沈太傅有什么话要说?这是后宫之事,似乎与太傅无关。” 沈清修坐在位置上,声音平淡。 “本官刚回来,你们去了怕是见不得人。” “砰!”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目光呆滞,大脑都能从沈清修这句话中反应过来,甚至有人当场从椅子上摔下来。 “沈,沈太傅,你什么意思?!” 卫太后指着他,气息都有些颤抖。 她当然知道里面不是沈清修,因为压根偏殿压根就没有什么男人。她也算好了沈清修听到秦欢和别的男人厮混,不可能再维护秦欢。 没想到沈清修不仅维护秦欢,甚至不惜自己把绿帽子往头上扣! “本官找殿下有事相商,太后以为是什么呢?” 说完,又看向那个跪着的宫女。 “你可看清楚是谁跟着长公主进去的?” “奴婢……奴婢……” 宫女眼神慌乱,不自觉看向人群中邱瑶的方向。 邱瑶连忙扭过头,佯装不知。 “这是怎么了?” 忽然,一道轻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望去,正是换好衣裳过来的秦欢。 沈清修看了一眼秦欢,心下松了口气,面容也更加冷冽,继续审问宫女。 “本官问你话,若不如实回答,便是污蔑长公主清誉,依律,诛九族。” 宫女此时真的害怕了,慌不择路地朝邱瑶哭喊道:“邱姑娘,是您让奴婢这么说的,求您救救奴婢!” 邱瑶脸色大变,连忙否认:“信口雌黄!本姑娘根本不认识你!” 宫女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是您身边的丫鬟给了奴婢五两银子,让奴婢谎称看到长公主殿下与外男私会,奴婢认得您的丫鬟!还有这个荷包也并非宫内之物,让人一查便知!” 邱瑶身后的丫鬟脸色瞬间惨白,邱瑶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却还在强装镇定。 又朝沈清修道:“沈太傅,奴婢一时冲动收了银子才会污蔑长公主殿下,其实压根就没有人进去过偏殿!奴婢愿以死谢罪,只求太傅绕了奴婢的家人!” 众人再次哗然,竟然是有人空口污蔑长公主! 太后看着底下乱糟糟的一片,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弄成这副德行! 瞪了一眼卫青莹,卫青莹同样紧紧攥着手帕,心慌意乱,生怕邱瑶供出了自己。 “竟然有人这般大胆,不将长公主放在眼里!来人,将宫女和邱氏压下去严刑拷问,必须查清楚!” 太后只能出来先让人把邱瑶带走,邱瑶死活她不在意,但她也猜得到邱瑶是被卫青莹指使。卫青莹是卫家的人,万一邱瑶供出卫青莹,那文武百官会怎么想她? 秦欢这会儿才终于明白在她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嗤笑卫太后手段低劣的同时,她又没忍住看了眼沈清修。 这人到底怎么想的?这种锅他都愿意背? 沈清修此时也正好望过来,对上秦欢的目光后,忽然沉下眼皮,扭过了头。 秦欢:生气啦? 第18章 . 冬至宴三 殿下尚且年幼 随着邱瑶和她的丫鬟还有那名宫女均被侍卫带下去,这件事算是短暂落下帷幕。 太后借口身体不适离席,卫青莹也连忙跟了上去,自然是去请罪的。 剩下的众人继续心不在焉地吃喝,用眼神来回交流着,今天算是来着了! 直到夜幕降临,宫门快要落钥前,秦旭带头说了几句话之后也离开了,众人也陆陆续续出宫回家。 “嘶,外面可真冷,咱们走快点,快点回去歇下了。” 舞阳原本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出门被冷风一吹瞬间清醒,跟秦欢紧紧贴在一起快步往后宫走。 秦欢出门的时候,沈清修就跟在她后面,扭头看他,沈清修又不说话。 秦欢倒是很想问他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但是被舞阳拉着,她也不好脱身,只能等后面见到他再说。 “说起来,沈清修是不是对你有那个呀?” 两人走在路上,身后跟着宫女,舞阳八卦脸小声说着。 “怎么可能!”秦欢立马否认。 “那他今日还当众承认跟你进了偏殿,虽然都是假的,但是当你被那个宫女污蔑的时候只有沈太傅站出来了诶。”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大概,大概就是他怕皇室蒙羞,出于大局考虑,大局考虑。” 秦欢也是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的。 但是当她回到凤阳阁时,发现沈清修就站在门内的长廊下。 “!吓我一跳!” 秦欢拍着小胸脯,后怕道。黑灯瞎火的一进门看到个白袍男子就站在你身后,谁不吓一跳。 沈清修:“……” “不对啊,这里是后宫,你身为外臣怎么能进来的?” 沈清修没回答这话,朝她身后的颜知抬了抬手,颜知立刻退了出去,消失不见。 秦欢:咱俩到底谁是主子? “殿下,臣之前与你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什么话?”你说话那么多话,鬼知道是哪句。 “殿下为何去换了衣裳。” “宫女把茶水泼我裙子上了啊。” “殿下可知其原因,” “邱瑶让人故意让人弄脏的,我知道。” “殿下既然知道,为何还不提高警惕心,导致太后当众发难。” 沈清修语气中显然带了气,他今日是真的没吓到,真的以为卫太后派人跟着秦欢进了侧殿,万一侧殿点了迷香……后果不堪设想。 “唔……说到这个,你方才为何要说自己进了偏殿?” 秦欢忽然凑上前,仰头看向沈清修,满脸求知欲。 “……” 沈清修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他有些慌乱的移开目光扭过头不去看秦欢,却不想暴露了绯红的耳朵。 “欸?你耳朵怎么红啦?” 娇俏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让沈清修的心跳加速跳动,仿佛都快得都要跳出喉咙。 情急之下,沈清修猛地后退一步,硬声道: “殿下,男女有别,我— —” “你上次抱我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有别。” “……” 沈清修再次卡壳,沉默良久。 就在这时,秦欢却突然直径走了。 “她们的伎俩我都看在眼里,不足为惧。” “但是,”秦欢忽然扭头,朝他咧嘴一笑。 “还是很感谢沈太傅帮本殿据理力争,甚至牺牲了自己的清白。” “天色已晚,太傅早点回去吧。” 眨了眨眼睛,转身离开。 沈清修站在原地,望着秦欢轻快离开的背景,忽然扬了扬唇角,又好似无奈般摇了摇头。 关心则乱。 踏出门口时,颜知站在那里。 “以后只听你主子的命令。” 不然又不知道在心里怎么说他了。 出了宫回到沈国公府,府中只留了几盏夜灯,大家基本都已进入梦乡。 “阿耶,阿娘。” 然而回到二房的院子里,发现沈二爷和二夫人都还没睡,见沈清修走进来,二夫人急忙问道: “二郎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些事耽误了,阿耶阿娘怎么还没去歇息?” 沈清修本想直接回澄心堂,但是父亲母亲在这里,他也只好陪在前厅。 “你今日在宴上,为何要维护长公主?” 沈二爷开了口,沈二爷现任从四品鸿胪寺少卿,鸿胪寺主要负责接待外国使臣等其他涉外事务。 鸿胪寺大部分时间都比较闲散,加之沈清修的缘故,沈二爷在朝中人缘颇好。而他为人清正廉明,从不会借权谋私,也不会给沈清修找麻烦。 平日里就是养点花草,连个偏房侧室都没有,与沈二夫人的感情甚好。 对于这个天赋异禀的儿子,沈二爷一开始提心吊胆十分愁,生怕会为沈家招来祸事。但随着沈清修一步步走到皇权的中心地带,他就明白这已经不是自己管得了的。 所以他也从不过问沈清修的公事,避嫌避得很自觉,但今日在冬至宴上,沈清修的冲动和情绪的不稳定都被他看在眼里。 又加上回去的路上又发现沈清修没一起出宫,这才有了这一幕。 “儿子答应先帝照顾好长公主殿下,自然要说到做到。” 沈清修一脸平静,毫无波澜。 “照顾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心中又是怎么想的。” 沈二爷明显不信,沈二夫人也温柔劝道:“二郎,长公主殿下再过不久就要及笄了,男女之间应当有所避嫌才是。” “你若是为了殿下着想,不如阿娘私下请人问问权贵中适龄未婚的公子,家境好的,模样也俊秀,届时让圣上为殿下赐婚,给她选一个好的夫婿,先帝在天之灵自然就安心了。” 沈二夫人说完,沈清修的脸色肉眼可见黑了下去,半点不带掩饰的。 “殿下尚且年幼,婚姻大事不劳烦阿娘。” 说完,起身抱拳:“儿子还有公务处理,先行告退。” 沈二夫人不解道:“这孩子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 “哼!” 沈二爷嗤笑一声,心中已经看透了自己儿子的内心。 “长公主的婚姻大事哪里轮得到咱们操心,以后这话别再说了。” “我也是好心嘛,难不成二郎还想尚长公主啊?他都多大年纪了……” 沈二夫人吐槽起自己的亲儿子也是一点不客气,嘟囔几句,就回屋洗洗睡下了。 …… 再说回宫里,卫青莹跪在太后面前足足快半个时辰,太后才让人把她扶起来。 “今日之事,算是给你长个教训。” 沈太后依旧恢复了往日的淡然面孔,只是语气中还是有些几分严厉和警告。 卫青莹双眼红肿,低声道:“青莹知错,以后绝不再犯。” “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没有十全十的准备和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 “你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卫家,切记不要给卫家蒙羞。” 卫太后心里当然有气,恨铁不成钢。不过是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野丫头,卫青莹竟然连这点事都没做好,可不是让她失望。 “行了,今日就先回去吧,后面哀家要潜心念经,没什么事就别进宫了。” 这是短时间内都不想看到她了。 卫青莹心下一沉,面上也不敢表露什么,只行礼退下了。 只是等她回到卫府后,立刻砸了一地的东西,惊动了整个院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干什么呢?!” 卫国公夫妇披着外袍赶来,脸上还有倦容。 卫国公年过四十,皱着眉头。 “深更半夜扰得全府上下不能安生,谁给你的胆子!” 被卫国公一吼,卫青莹的委屈瞬间爆发,拿起枕头往地上扔,妆发凌乱,哪有什么皇城第一贵女的模样。 “你少说几句!”卫国公夫人心疼女儿,连忙制止卫国公。 卫国公却丝毫不心软,冷声道:“日后不得再与邱家来往,今日长公主之事我不管你有没有参与,后面都给我老老实实闭门思过!” “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放她出门!” 说完,挥袖而去。 他走之后,卫国公夫人连忙上前抱住女儿,温声安慰。 卫青莹这才扑进卫国公夫人的怀里大哭了一场,然后把今日的事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一遍。 那日从宫里出来,她就找了邱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邱瑶也很快听懂她的意思,表示此事抱在自己身上。 然而邱瑶毕竟还只是一个闺阁小姐,能力有限的情况下,她想到了一个招数。 让卫青莹安排宫人在宴上故意将茶水泼在秦欢的裙子上,在秦欢去换衣服的时候,让另一个宫女假装看到秦欢和外男厮混。 虽然实际上没有这个男人,但是当太后派人将秦欢带过来时,众人都会发现秦欢换过衣服,再加上他们有人证物证,秦欢就算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然而卫青莹万万没想到,沈清修竟然会站出来,在不知道偏殿到底有没有男人的情况下毫不犹豫承认就是自己。 紧接着后面宫女败露,邱瑶也被当众供了出来。卫青莹心中除了害怕邱瑶会出卖自己之外,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沈清修对秦欢的所作所为。 “我一定要嫁给沈清修!一定不会让秦欢好过!” 一片狼藉的屋里,卫青莹望着闪烁的烛光,眼中隐约有着一抹偏执和癫狂。 第19章 . 花簪一 酱肘子 冬至过后,又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雪才转晴,秦欢终于在章姑姑的催促下去了国子监。 先去给申祭洒带了好酒,这是她跟沈清修学的,然后才回到学堂。 前后算下来她大约有小半个月没来了,一进门众人见到她还有些诧异,不过可能也是邱瑶出事的缘故影响了他们,众人迅速移开目光,假装无事发生。 “殿下,早呀~” 倒是上次和舞阳一起吃饭时认识的宁姑娘看到秦欢,笑眯眯和她打了个招呼。 “早~”秦欢继续维持自己的人设,温温柔柔的看起来毫无攻击力。 “对了殿下,最近坊间发生了一件大事您知道不?” 没想到这位宁姑娘还挺自来熟的,直接坐到了舞阳的位置上,跟秦欢聊了起来。 宁姑娘全名宁明珠,父亲是大理寺少卿,也是高官厚禄。宁明珠是家中最小的姑娘,深受宁父喜爱,因此取名明珠,意为自己的掌上明珠。 “什么事情?” 宁明珠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卫青莹不在,才小声道:“卫家的大公子不知道在哪被人揍了,听说连太医都去过好几次了。” 见她一脸幸灾乐祸的小表情,秦欢挑了挑眉。 “你不喜欢卫家公子?” 宁明珠撅了撅嘴,十分不爽道:“殿下有所不知,卫大公子风流成性,经常对贵女们动手动脚,大家都避他不及。” “这次他被人教训,私底下大家都在说不知是哪路的英雄好汉,都要感谢呢。” 秦欢闻言,挺了挺小胸脯。 “卫大姑娘这几日也没来呢,”宁明珠又补充道。 这事秦欢倒是知道,冬至宴的第二日舞阳去她那里时就跟她说过了。 邱瑶最终没有供出卫青莹,只说是因为自己嫉妒秦欢才会设计陷害。事后邱父以及卫国公都有向圣上求情,太后也出面说了几句软话,最终邱瑶打了二十个板子,也就放出去了。 只是谋害长公主不能只以二十个板子结束,邱父以教养不善之罪降职贬为工部员外郎,直降三品,这对于邱家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用邱瑶兄长的话说,与其让全家都跟着邱瑶受罪,还不如直接让邱瑶以死谢罪,免得牵连全家。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正是沈清修给出的处罚,让整个邱家付出了代价,也算是杀鸡儆猴。 这不,邱父被降职后,卫国公回府立马大骂了一顿卫青莹,让她继续闭门思过,直到除夕才能解了禁足。 “说起来,那日冬至宴,你好像没来?” 宁明珠点点头:“那日我吃坏了肚子才没去成,皇宫的宴会上一定有很多平时都不到的美食!” 秦欢摇了摇头,嫌弃道:“还不如食天下的好吃,菜上来都凉了。” “啊?那真的太可惜了!” “不过……”宁明珠趴在桌子上,脸上的肉肉挤压在桌子上,显得格外可爱。 “突然好想吃食天下的酱肘子哦。” 秦欢眼睛一亮,自从进了宫,她都好久没吃到了,上次还是舞阳请客。 这么一想,她也有点馋了,但是两人都没有舞阳的关系能够让人从食天下送吃得过来。 这是,屏风对面慢悠悠传过来一道声音:“东院的围墙不知道何时被风吹倒了,一直没人修。” 秦欢和宁明珠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宁明珠还不忘跟人家道谢,对方也毫不客气。 “给我带一个酱肘子回来就行。” 秦欢:还真不客气。 于是等上午半日的课上完,两人便借着吃饭的借口从食堂拐到东院的后墙处,那里果然又一处缺口,就算是女子也能翻过去的高度。 秦欢其实可以直接轻功飞过去,但是考虑到自己的人设,只好老老实实爬墙。 “谁在那里?!” 忽然,远处响起一道呵斥声,把两人吓得一抖,连忙跳下墙,头也不回地跑了。 国子监坐落在一处半山腰上,她们翻墙出来正好是后山,树林茂密,两人一口气跑了近一公里才停下来。 宁明珠原本就有些圆润,这会儿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等等,等等,殿下,我真的跑不动了……” 秦欢在她面前蹲下来,笑道:“都这么远了,他们也不会追上来了,先休息一会儿。” “殿下,您看起来这么瘦弱,竟然一点都没喘欸?” 宁明珠艳羡不已。 等她休息好,两人慢悠悠地下山入城,来到食天下。 两人虽然一副书生打扮却也能一眼看出是姑娘家,好在大祈民风开放,街上多得是男扮女装出来的贵女。 “两位客官里面请!” 热情的店小二将两人迎了进去,秦欢熟门熟路地要了间包间。 “主……” 不过上楼的时候碰巧遇到了食天下的掌柜,掌柜见到秦欢,下意识就要上前打招呼,秦欢急忙用手势制止。 “两位贵客快里面请,想吃点什么尽管吩咐小的。” 掌柜一把推开店小二,自己亲自上前接待,点头哈腰的,宁明珠的眼睛都瞪大了。 “上一些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酱肘子帮我多打包一份,待会带走。” “好嘞!客官您稍后,马上就上菜。” 掌柜出去之后,宁明珠立刻惊呼道:“这掌柜最近是转性了吗?之前我跟其他同窗来吃饭,他都爱搭不理的,今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秦欢神秘地笑了笑,故作玄虚道:“你想知道吗?” “嗯嗯!” “因为— —” 秦欢故意拖长音,见宁明珠越来越好奇的时候,忽然道: “掌柜的火眼金睛,一眼看出来你我身份不凡。” 宁明珠肉乎乎的脸蛋瞬间面露失望,反应过来秦欢在逗她。 “不过殿下是第一次来吗?感觉您比我对这里还熟。” 秦欢从善如流地回答:“跟舞阳来过几次。” “原来如此,这里的饭菜一顿可不便宜呢,我和几个玩得好的姑娘都要攒好久的月钱才能来吃一次。” 想到上次那一大桌子用了几百两银子,秦欢瞬间有些肉疼。 这时,秦欢看到门外掌柜站在那里,像是要找她。便起身对宁明珠说道: “我去方便一下,你在这里等上菜。” 宁明珠没有怀疑,乖巧地点了点头。 秦欢推开门,随掌柜上了三楼最后一间屋子,一进去,掌柜便朝秦欢行了个大礼。 “属下参见主子。” “起来吧,找我什么事。” 掌柜从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箱,打开后放到秦欢面前,恭敬道: “这是公子从扬州带回来的珠钗,说是那边簪娘做出来的新鲜玩意儿,请主子笑纳。” “他回皇城了?!”秦欢激动地站起身,掌柜摇了摇头。 “昨日刚到,今早就又出城了。” 秦欢肉眼可见地失望,只好坐了回去。 掌柜偷偷看了一眼,连忙转移了秦欢的注意力。 “主子看着簪子喜欢吗?属下觉得个个都形似真花,煞是好看。” 小木箱里面约莫有近十几只珠钗簪子,上面的用料一看就价值不菲,要比之前卫青禹从扬州带回来的更加精致逼真,价格自然也更上一层楼。 “我倒是没在皇城见到有人买这个,如今天冷城里一朵花都没有,若是能将这发簪推销出去,想必能赚不少银子。” 说起这个,秦欢瞬间来了兴趣,也把人抛在脑后。 “公子果然神机妙算,与主子想到一处去了,他让下人带了几名簪娘,说若是主子想开店专门卖这个,就不用再去扬州跑一趟了。” 听掌柜这么说,秦欢这才露出笑脸,然后就开始部署。 “那你明日就派人去城里打听打听,盘一个地段好的铺子。” “对了,要再招一些学徒,或是会这门手艺的,除了花簪,其他比较受贵女们喜爱的款式也做一些。” “还有盛安酒楼,帮我说一声,日后我直接来这边。” “属下都记住了,主子放心。” 掌柜连连点头,秦欢交代完就领着箱子下楼了。 快到包厢门口,她才想起来里面还坐了个宁明珠,这怎么解释? “殿下,这个点您不是应该在国子监吗?” 清冷的熟悉嗓音在身后响起,秦欢不用转身都知道是沈清修。 她打算装作没听到,刚抬起腿,沈清修又说话了。 “殿下,您脚好了?” “都过去半个多月了早就好了!”秦欢转身就是一通乱怼。 见她跟自己说话了,沈清修抬步走到秦欢面前,看到她手中的箱子,道: “殿下是偷跑出来买东西么。” “什么叫偷跑哦,我这是光,光明正大出来的!”秦欢抬头挺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理直气壮。 “是吗?臣正好要去国子监,不如……”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欢慌忙打断:“别别别,” 一抬头,沈清修眼中不是笑又是什么,秦欢瞬间气极,反正她在沈清修面前早就暴露了,当即叉腰道: “你是不是每天跟踪我?!怎么我走到哪你就出现在哪,还有既然你自称臣,本殿说的话你都不听,你是不是以下犯上了!” 沈清修微愣,看着面前明显炸毛的小姑娘,微微俯身,温润的声音缓缓道: “臣知错,殿下息怒。” 第20章 . 花簪二 年纪(捉虫) “哼,知道错了就好。” 被沈清修这么郑重其事,秦欢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打算走的时候,看了看沈清修,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沉重的箱子,忽然道: “你来这么做什么?”她可不会真的相信是在跟踪她。 “办案路过此地。”大理寺最近有一桩案子很久了都没有处理好,沈清修这才过来亲自调查。 “那你待会回宫吗?” 沈清修点了点头,秦欢直接把木箱子塞他手里,不客气道: “帮我把这个带回去。” “这是……” “哎呀就是一点东西,帮我给章姑姑就好了,问东问西的。” 说着,秦欢又从里面挑了一支是个宁明珠的桃花簪,粉嫩嫩的,十分可爱。 “我要去用膳了,回头见~” 秦欢说完潇洒走人,留下沈清修抱着一箱珠钗站在原地。 沈清修拎着箱子回到马车上,福临看到了,眼睛瞬间睁大。 “这这这,这不是昨天刚让人送过来的?怎么跑您手上了?!” “回宫。” 沈清修打开了小巧精致的木箱,里面各式各样的簪子不禁让人看花眼,但他也看不出什么花头,默默地又关上了盖子。 想到方才秦欢特意从里面拿了一支桃花簪,她喜欢桃花? 进入皇宫后,沈清修还是先去了太极宫见秦旭,将案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太傅所说的这么做吧。” 正事敲定下来之后,秦旭眼尖地看到沈清修放在桌子边的箱子,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 “太傅拿的这是什么?” “没什么,” 秦旭眯了眯眼睛,八卦道:“这一看就是小姑娘的东西,太傅是要送给自己心悦之人吗?” 沈清修微顿,看了他一眼。 “圣上才十岁,就懂什么是心悦之人了?” 秦旭立马不服道:“别看朕年纪小,但也读过不少书,书里的公子小姐相爱却无法在一起,真是十分可惜!” “哦?臣并不记得让圣上看过此类书籍。” 沈清修语气微凉,秦旭猛地捂住嘴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 但是很快,他就迅速反问:“太傅还没回答朕的话呢。” 看着手里的折子,沈清修头也没抬道:“殿下托臣带回来的。” “阿姊的?!” 秦旭瞬间来了兴趣,十分好奇里面是什么。只是他手刚伸过去,沈清修就出声道: “不过是一些小姑娘的东西,圣上还是不要妄动为好。” 秦旭的爪子只好又收了回来,又若有所思道: “上次阿姊还说不喜欢太傅,但是现在看起来你们相处还不错嘛。” “对了,阿姊再过几日就要过生辰了,也要及笄了,你帮朕想想,送阿姊什么礼物呢。” 秦欢是冬日出生,就在冬至后不久,腊月初一。 沈清修的脑海里忽然想到之前秦旭给秦欢银票时,她欣喜的表情。 “银子。”她会喜欢的。 “太傅你说什么呢,阿姊怎么可能是那种肤浅的人,哪有送姑娘家银子当生辰礼物的。” 秦旭当即维护自己的阿姊,在他看来阿姊长得国色天香,身份尊贵,怎么会喜欢银子那种俗物。 “……”沈清修没说话,也没抬头。 “唉,不过我也很理解太傅,毕竟太傅都已经这么大了还尚未娶妻,可见不懂女子心思。” 秦旭人小鬼大道,却没想到引来沈清修的注视。 “圣上觉得臣年纪大?与殿下比如何。” “阿姊吗?”秦旭呆住了。 “阿姊才十五,您都……二十有一了。” 小心翼翼地说完,立马抱头惜命道:“这,这可是太傅让朕说的!” “六岁而已。”沈清修冷冷道。 秦旭嘴巴动了动,但触及到沈太傅的目光,立刻把摇头改点头。 “嗯嗯嗯!” 沈太傅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审阅秦旭批的奏折。 …… 另一边秦欢回到包厢,将簪子递给宁明珠,宁明珠立刻惊喜道: “这簪子好漂亮!殿下您从哪得来的?” “喜欢就好,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了。” 秦欢笑眯眯道,宁明珠面露羞涩。 “这怎么好意思,我又蹭了殿下的酱肘子,现在又要收殿下的礼物……” “没事,我那还有许多,你尽管收下就是。” 秦欢自然不会介意这点东西,她送给宁明珠一个是觉得这姑娘确实可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宁明珠在国子监里人缘很不错,她如果戴着簪子,定有很多人会问。 届时,银子不就来了嘛! 两人吃饱了饭,秦欢特意又打包了两份酱肘子,两人从国子监的正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他们回到国子监已经是下午了,不过院子里一群人围成一圈谈论着什么,秦欢和宁明珠不自觉就凑了上去。 “竟然真的有人这么大胆,不知道能不能抓到。” “我就说后山那边的墙该休了,一直没人管,这下好了吧。” 宁明珠走近,随便找了个学子问道。 “抱歉问一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那人很热情,连忙给她们俩解释。 “你们没听说吗?有学子从国子学后山那边翻墙逃学了!司业下了命令,非要找出来那两个人不可。” 秦欢和宁明珠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慌乱。 那学子也好奇道:“你们从哪过来的?这么大事竟然都不知道?” “哦哈哈哈……那个,我,我们家中有事,请了两日假,方才刚刚赶回来。” 秦欢眼睛都不眨一下,又紧接着问道: “不知司业可认识那两人?” 学子摇了摇头,两人刚松了口气,就听他道: “但是逃课在咱们这情况非常严重,司业和掌教们下午就在清点人数了,势必要把那两人找出来的。” 两人心里顿时一紧,胡乱找了借口离开人群。等走远了,宁明珠才慌乱道:“这下怎么办?咱们不会被抓起来当成典型吧,那样真的丢脸丢大了!” 秦欢倒还算淡定,安慰她道:“放心,方才不是说了他们没看到人长得什么样子,认不出来我们的。” “这样,你先回学堂,我去一趟申祭洒那里。” 跟宁明珠分开后,秦欢将酱肘子藏在身后,走进申祭洒的书房。 “老师,您在吗?” 申祭洒抬头看了她一眼,火眼金睛道: “殿下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哪有啦!”秦欢摆摆手,走上前神秘兮兮道: “学生今日发现了一种美食,特地带过来与老师分享。” 申祭洒面色不改。 “老夫可受不了殿下这份荣宠。” “铛铛铛铛!”秦欢将油纸包打开,瞬间酱肘子浓郁鲜美的味道就散了出来,申祭洒的鼻子不争气地动了动,目光也不由自主落在了那美味的酱肘子上。 秦欢还熟门熟路地拿出申祭洒藏起来的酒给他满上,笑眯眯道:“老师,请享用哦。” 申祭洒眯着眼睛看她,夹了一块肘子,入口即化,鲜美可口,表情瞬间柔和下来。 “司业他们在找的人就是殿下吧。” “我就是想去食天下吃个饭而已,没想到被司业看到了。” “嘿嘿,老师您就帮帮学生吧?” 秦欢笑得格外乖巧,就差上手给申祭洒锤肩捏背了。 申祭洒吃人嘴软,自然不得不答应。 “可说好了,老夫只帮这一回,下次若再犯,绝不留情。” “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多谢老师!” 秦欢鞠躬道。 申祭洒忍不住吐槽:“殿下这副样子,倒是与他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秦欢疑惑,申祭洒却不愿意再说,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待她走后,申祭洒喝了一口酒,又夹一块肘子,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第21章 . 花簪三 王善姝(捉虫) 翻墙逃课一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秦欢回到皇宫,章姑姑就将沈清修送过来的木箱子拿出来。 “姑姑挑几支出来,明日舞阳来了就拿给她。” 说实话秦欢见过的稀罕物多了对这些东西都谈不上太在意,若是只有一支,物以稀为贵,她还会多看两眼。 但每次那个人送就是一堆,绕是她再喜欢,多了也就那样了。 “舞阳公主若是问起来,殿下如何解释?” “就说是我买来的。” “对了,我已经让人在皇城开一家珍宝铺子,她若是想要买,把地址告诉她就行。” 按照食天下掌柜办事的速度,约莫半个月后新店就能开了。 “奴知道了。还有一件事,冬至那日王尽忠王老将军因风寒没能参加,但他的小孙女儿王善姝得了太后喜爱,今日傍晚被接进宫了,说是要在宫里住上一段日子。” 章姑姑这么一说,秦欢才想起来王尽忠那日确实没出席宴会。 不过那个王善姝…… “她多大了?” “今年十二,是王家最小的孙辈。” 秦欢看了章姑姑一眼,章姑姑点了点头,她瞬间起身,不能理解道: “阿旭才十岁!” 章姑姑放低了声音,凑近秦欢耳边道:“那边的人说,因为卫家没有适龄的姑娘,这位王姑娘的阿耶阿娘都已不在人世,所以太后才动了这个念头。” 王家一共有三子一女,王善姝的爹娘排行老三,皆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王家长子也在几年前病死,如今王尽忠只剩一儿一女。女儿远在怀郡王封地。 孙辈上,长子留下长孙一人,今年十七,此次也跟王老将军一同回来。 次子有两子,年龄不大,这次老二一家都留在北疆。 三儿媳在生下王善姝之后不久,北疆爆乱,夫妇俩坚持上战场,最后都没回来,此后王尽忠便亲自抚养了年幼的孙女儿。 王尽忠看王善姝仿佛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卫太后想让王善姝进宫为妃,拉王尽忠入伙。一方面王卫两家可以抱团取暖,另一方面也可以防止王家站到怀郡王那一边。 第二点确实让秦欢很心动,至少在提防怀郡王上,她与卫太后是一致的。 但是第一点,她也决不允许卫王两家抱团。 皇城的权贵世家如同大树盘根在皇城底下,根根缠绕,相互影响,即便是皇帝也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 先帝在位十几年,也只撬动了零星几个世家贵族,这些权贵揽钱揽权,若是再让他们抱团取暖,迟早有天会出大事。 所以,王善姝可以进宫为妃,但决不能通过卫太后之手入宫。 拉拢王尽忠嘛……秦欢略微思索了片刻,道:“让外面帮我打听一下王家的大公子。” “是,奴这就去。” 秦欢他们不知道的是,那边卫太后已经准备起来了。 第二日秦旭正在太极宫读书,卫太后身边的明芳姑姑就以卫太后想念圣上为由请了秦旭过去。 “太后娘娘喜欢就好!” 秦旭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姑娘家娇俏玲珑的嗓音。 下一瞬,就听太后道:“圣上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秦旭回神,连忙走进去,拱手弯腰道:“儿臣参见阿娘。” 卫太后笑眯眯道: “快起来吧,哀家有几日不见你了,心里放心不下,这才使人去请你过来,没耽误你忙吧?” 秦旭自然否认:“近日前朝忙碌,疏于给阿娘请安,还望阿娘不要怪罪。” “朝中事务繁忙哀家理解,怎会与圣上置气。” 太后说完,看了眼王善姝,示意她给秦旭行礼。 王善姝连忙走上前,给秦旭行了个大礼。 “臣女王善姝参见圣上。” 王善姝今年十二岁,身材纤细,五官精致秀气,只是肤色没有皇城的姑娘白嫩,呈现健康的颜色。好看的是那双凤眸,英气十足。 秦旭没有多加打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王姑娘免礼。” 太后插话道:“这是王老将军的孙女儿,今年十二岁。” “你舞阳阿姊整日到处疯玩,如今后宫倒是冷清不少。哀家看善姝乖巧懂事,就让她进宫陪哀家住段日子。” “舞阳阿姊性格豪爽,等开春暖和了,朕带她一起去狩猎。” 秦旭笑道,却丝毫没提王善姝。 卫太后似乎忽然来了兴趣,道:“哀家记得你也喜欢跑马,善姝自幼就在草原上长大,想必技术也不错吧。” 王善姝脸颊红扑扑的:“臣女技拙,自然不能与圣上相比。” “哀家倒觉得不一定呢,皇宫里也有马场,改日你们就一起去比试一番。” 卫太后大有要立刻把两人绑一块地冲动,而王善姝似乎也并不反感。 秦旭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又忽然想到阿姊快要及笄,就道: “朕前几日偶然看到尚宫局的人,这才想起来长姐的生辰快到了,只是阿耶离世不久,长姐的及笄也不便大办。” “正好王姑娘也在,阿娘再请一些公子贵女进宫,既是陪伴阿娘,也顺便给长姐庆生。” 秦旭这段话说得非常妙,假装自己是不经意才想起秦欢的生辰,又借口陪伴卫太后为由请人入宫为秦欢庆生。 卫太后听了,果然觉得秦旭是随口一说,既没说为秦欢大办,也没有提及笄礼。 她舒心了,自然也就好说话一点。 “永乐的生辰哀家一直记着呢,这么多年都没过个像样的生辰,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是及笄,哀家可得让人好好准备。” 秦旭神色平淡,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长姐是小辈,阿娘以自己凤体为重才是。” 说完起身行礼道:“这个点太傅大概要来检查朕的功课,阿娘若无其他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学业为重,圣上快回去吧。” 等秦旭走了之后,卫太后喝了口茶,慢悠悠道: “哀家说过圣上待人随和,善姝现在相信哀家的话了吧。” 王善姝像是才回过神,脸色爆红,低着头道:“臣女不敢质疑太后娘娘。” 卫太后轻轻一笑,心中已有成算。 从第二日开始,卫太后就隔三差五让王善姝去太极宫给秦旭送东西,借口就是担心圣上劳累。 今日正巧被沈清修碰上了,他正因秦旭的功课没做完就跑去玩被他发现而生气,训斥了几句秦旭。 秦旭低着头,内疚道:“朕知错了,太傅别生气。” “圣上还小,有玩心是人之常情,但一定要把臣交给圣上的功课完成后才能去玩。若再有下次,臣定会严惩圣上的内侍。” 这时,秦旭身边的内侍推门进来,颤颤巍巍道: “圣上,沈太傅,太后娘娘让王姑娘送了点心过来。” 秦旭闻言,瞬间面露不耐。 “她怎么又来了。” “你就说朕忙着呢,让她回去。” 内侍点点头,正要退下,沈清修开口道:“圣上,君心难测,勿让任何人察觉到你的心思,喜或不喜,都不要随意表露。” “圣上让王姑娘回去,可想过王姑娘回兴庆宫会跟太后说什么,等传到王将军耳朵里,又成了什么。” 秦旭的脸瞬间皱成了小苦瓜,朝内侍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 “唉……把王姑娘请进来吧。” “是。” 内侍退下之前小心翼翼瞅了一眼沈清修,内心满是:沈太傅方才是不是说要严惩圣上身边的内侍,那不就是自己?! 推开门,内侍恭敬地朝王善姝弯腰道:“王姑娘,圣上请您进去,小心台阶。” 一点儿也看不出来长衣下面的腿抖得跟筛子似的,下回他一定不带圣上玩儿了! 王善姝扬起笑容,走进内殿,结果第一眼看到的沈清修,手里的托盘都差点没拿稳。 微微屈膝道:“参见圣上,见过沈太傅。” “王姑娘免礼。”秦旭已经坐回了龙椅,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 王善姝笑盈盈地上前,将点心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娇声道: “圣上,这是臣女亲手做的梅花糕,一早特意去梅园摘的,圣上尝尝可还喜欢?” 秦旭微微笑了笑,没动那块糕点,只夸赞道:“王姑娘年纪尚幼,竟然如此蕙质兰心,怪不得阿娘很是喜爱。” 王善姝瞬间熟透了脸颊,娇嗔道:“圣上缪赞臣女了。” 沈清修站在一旁,莫名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在这里。 而这时,王善姝也主动和沈清修搭话:“沈太傅也辛苦了,要尝一尝吗?” “本官不喜甜点,多谢王姑娘。” 王善姝原本就是客套一下,点点头就扭过头跟秦旭说话,秦旭回一句她要跟三句,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下来。 终于,沈清修先忍不住叽叽喳喳吵闹得声音,冷声道: “王姑娘,圣上今日还有要事,你先回去吧。” 秦旭正要点头,就听王善姝直言道:“圣上尚且年幼,太傅应该劳逸结合才是。” “何况圣上是君,沈太傅只是臣,圣上都没说话,沈太傅似乎也要注意臣子的分寸才是。” 沈清修抬头看了眼王善姝,秦旭在一旁已经瑟瑟发抖,甚至他还给了王善姝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 良久,沈清修轻笑了一声,眼底却一片冷意。 秦旭就差捂住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惨状。 第22章 . 花簪四 表哥表妹 太后接到消息赶来时,王善姝跪在太极宫的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妆已经哭花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卫太后的声音,王善姝仿佛瞬间找到主心骨,一下子扑进太后的怀里,哭喊道: “求太后娘娘给臣女做主!” 她的胭脂全部蹭到了卫太后的裙子上,卫太后脸色一僵,很快转换过来,连忙扶起她,安慰道: “谁欺负你了,跟哀家说。” 王善姝立刻指着里面道:“沈太傅!” “臣女不过是觉得他对圣上太过严格,好心提醒,却不想沈太傅竟然让人把臣女按在这里跪着。” “沈,沈清修?”太后一愣,见王善姝一脸愤恨地点头,她忽然有些后悔过来了。 她是想拉拢王尽忠没错,但并不代表她敢得罪沈清修啊。 沈清修是什么人物,那是先帝在位时都敢直言不讳,并且屡次被先帝称赞,且特令其不用向任何人行礼的天子近臣! 她就算是太后,也得对沈清修礼让三分。 想到这,卫太后尴尬地笑了笑,安抚道:“沈太傅也是为了圣上好,他的脾气向来如此。哀家进去跟沈太傅说一声,你就随哀家回兴庆宫吧。” 王善姝一点不过脑子,直言道:“太后娘娘,臣女并没有错,沈太傅凭什么罚我?” 或许是卫太后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和蔼,让王善姝真的以为卫太后是位好脾气的人。才敢这么跟她说话。 而卫太后最讨厌的就是看不懂脸色的人,不过想到王善姝背后的王尽忠,她深吸一口气,忍耐道: “关于圣上教导一事,哀家都不会插手,沈太傅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太傅,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可是— — ” “王姑娘若是对本官的处罚不服,可以让王老将军来见本官。” 门忽然打开,沈清修走了出来。 卫太后见到他,连忙扯出笑脸:“善姝还小,不懂事,沈太傅别跟她一般见识。” “太后娘娘,太极宫乃是皇帝议政处理要务之处,哪怕是皇后也不得擅入此处。王姑娘既不是后妃也不是公主,往后勿要再来。” “是哀家疏忽了,以后不会再让人过来打扰圣上。” 卫太后的脸笑得比哭得还难看,但偏偏沈清修说的话她无从反驳。 沈清修朝为太后颔首,然后直径离去,面容清冷仿佛不染世俗,一身白袍不沾七情六欲。 “太后娘娘……” “闭嘴!” 沈清修前脚走,后脚王善姝开口正要说话,却直接被卫太后呵斥打断。 卫太后第一次对王善姝面露凶意,着实吓到了这个小姑娘,乖乖跟着卫太后离开。 …… 秦欢是从舞阳嘴里听到这件事的,差点没笑出声。 “我第一回 在阿娘那见到她就觉得这小姑娘心思不简单,看着才十岁出头一点点大,心眼却不少。” 舞阳撇撇嘴,十分不屑。 “都还是小孩子,我听说这两日没过去了?” 秦欢依旧温温柔柔的,一点看不出来王善姝第一日去太极宫时暴跳如雷的样子,差点没拎着刀杀过去。 “就算她想,我阿娘也不会让她去的。” “上次就惹了沈太傅不悦,若是再碰到,我看王老将军过来了都没用。” “我就说沈太傅很吓人吧,我阿娘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别说咱们了。” 舞阳还不忘提醒秦欢沈清修的恐怖之处,秦欢心中不以为然,在她看来沈清修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面瘫脸,没什么表情而已。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聊沈清修? “对了,上次你不是问我那家花簪铺子吗,听说它们昨日开业了,我们不如去逛逛?” 主要是她想出宫去看看生意,奈何昨天要去国子监,今天虽然休沐,但一早尚宫局的人就过来给量身形裁布挑布的,耽误了一上午。 “好啊好啊!我也正无聊呢!” 舞阳瞬间来了精神,两人换了一身胡服,披上斗篷,各自带了一个宫女就出宫了。 秦欢从没在舞阳面前拿出来过秦旭给她的令牌,正好舞阳也有出宫令牌,禁军看到立马放行。 食天下的掌柜选了一处繁华的街道,又正好是拐角,两面都能看到。 铺子倒不大,除了卖花簪之外,也卖其他的珠钗首饰,一楼都是一些平价的,有许多平民百姓喜欢逛。二楼则是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价格比一楼的高出数倍,但品质和精致程度也是肉眼可见的。 “两位贵客楼上请!”店小二火眼金睛,看两人的穿着就将人请上了二楼。 秦欢没想到一楼人多,二楼的人竟然也不少,还有很多她在冬至宴上见到的贵妇贵女。 “哇,没想到一楼看起来平平无奇,二楼倒是别有洞天嘛!” 舞阳惊呼一声,立马开始逛起来。 一旁的店小二见秦欢好像没看上什么,连忙介绍道: “客人若是没有喜欢的,咱们这还可以定制,不过要您废些时候等了。” “定制?独一无二的那种吗?”秦欢还没说话,舞阳瞬间好奇地凑了过来。 店小二连连点头, “客人可以将自己想要的款式、喜好留在柜台,有画师会先按照您的要求画一幅画出来,客人要是满意了,再请簪娘做出来,保证您满意。” “这倒是稀奇!” 舞阳拉着秦欢道:“那咱们也定制,你一个我一个,如何?” 秦欢点点头,两人正要往二楼柜台处去,忽然被人叫住。 “殿下?” 秦欢抬头,谢宴之一身青色长袍朝自己走过来,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谢公子怎么在这里?” 舞阳先秦欢一步出声,面露惊喜,秦欢见状,笑了笑没说话。 “见过舞阳公主,”谢宴之朝舞阳拱了拱手,笑道: “昨日花簪开业,听说前一百名到店的都可以免费领取一支簪子,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这是在下表妹,今日就是陪表妹过来买簪子的。” 两人这才注意到谢宴之身后背对着她们的一名女子,似乎正挑得起劲,压根没注意到这边。 “原来是镇国公府的姑娘,既然见到了,不如让她过来打个招呼。” 舞阳忽然端起了公主的架子,秦欢挑了挑眉,心下了然。 谢宴之点点头,转身跟那女子说了几句,女子转过身走上前给秦欢两人行礼,声音轻柔。 “见过长公主殿下、舞阳公主。” 她镇国公家的长女,今年十四,跟舞阳同岁,是一位貌美佳人,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清纯。 “宋姑娘多礼了,”秦欢回了个温柔的笑容。 “表哥,没想到你跟殿下和舞阳公主也认识,竟不早点跟我说,害我失礼了。” 宋姑娘跟谢宴之说话时,眉目之间充斥着女儿家的娇俏与亲昵,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关系亲厚。 谢宴之夜宠溺道:“我只是与两位殿下是同窗,今日碰巧遇到。” 又朝秦欢道:“殿下别介意,表妹她自幼被在下惯坏了。” “表哥!” 秦欢摇了摇头,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倒是舞阳脸色十分不好,沉着脸道: “这与我们有何干系,” “永乐,我们定制簪子去。” 说完,拉着秦欢就走了。 宋姑娘一脸茫然问道:“舞阳公主怎么了?” 谢宴之的眼神恋恋不舍地从秦欢的背影收回来,温声道:“舞阳公主的性子直来直去的,不必多想。” “走,你喜欢什么,表哥给你买。” 宋姑娘立马欢喜道:“谢谢表哥!” 另一边,舞阳压根就没去定做簪子,直接拉着秦欢下楼走人了。 “生气了?” 秦欢看舞阳气得跟个河豚似的,忍不住出声问道。 “哼,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舞阳不愿意承认。 秦欢却来了兴趣,调侃道:“羡慕人家表哥表妹?” “我,我才没有!” “这样子啊……” 秦欢假装不再追问,舞阳又急了,别扭道: “我早就知道他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没想到表妹竟然长得这么漂亮!他,他竟然还陪他表妹逛街?!” “你喜欢谢公子?”秦欢单刀直入,舞阳瞬间红了小脸,急忙否认。 “才不喜欢他!” “那你管人家表哥表妹的。” “我,我……”舞阳语塞。 秦欢笑得没心没肺,舞阳恼羞成怒道: “那你呢?你不喜欢沈太傅吗?!” 秦欢:“???” 舞阳却如数家珍:“沈清修虽然对其他人冷漠,但却唯独对你例外。还有上次冬至宴,他还当众帮你撒谎!” 第23章 . 花簪五 深藏不露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了?” 舞阳见秦欢语塞,更来了劲,仿佛要把刚刚的场子找回来。 秦欢也只是第一句话被问懵了,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回击道: “沈太傅可没说喜欢我,但是某些人的眼神可是不会说谎的哦。” 舞阳瞬间心虚,半晌才重新鼓起精神,愤愤不平道: “等我及笄封了府,我就让阿娘请圣上给我和他赐婚,到时候他住在公主府,看那个表妹还怎么勾搭他!” 秦欢见她一脸认真,问道:“你是真的喜欢谢宴之?” 舞阳翻了个白眼:“不喜欢他那我现在是在干嘛?” 说得也是。 但是想到那天谢宴之对自己说的话,还是他跟那位苏小姐旁若无人的亲昵……秦欢觉得,舞阳大约会失望了。 “但他现在还是白身,谢家远在他乡,他又是孤儿,只是镇国公府的表公子,太后会同意你嫁给他吗?” 要知道,谢宴之除了脸长得好看了点,其他地方没有一处拿得出手的。 谢宴之的姑姑就是镇国公府夫人,这位谢夫人的娘是南方人,父亲也只是当地的六七品小官员。 谢老爷子离世后,谢父也没能有什么大的出息,一家人全靠吃老本还有谢夫人常年接济。 直到七八年前,当地遭遇洪灾造成多人死亡,谢父谢母也在逃亡的路上意外离世,只有谢宴之一人被谢夫人派去的人找到,接了回来,此后就长住镇国公府。 谢宴之今年十七岁,别家公子像他这个年纪早就娶妻生子,要么考取功名入仕,再不济也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但谢宴之通通没有,吃住都在镇国公府。恰好镇国公年纪已大,只有一个幼子,还是侍妾所生。谢宴之若是能娶了苏小姐,镇国公府日后自然也是他的,只不过两家的婚事一直没有定下来。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他家世不好,但是没关系啊,我身为公主,我养他就好了!” 舞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对爱情的向往和无畏。 秦欢微怔,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相比之下,她似乎还不如舞阳吧,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不过……要是长得太丑还是算了吧。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络腮胡的老男人,着实给秦欢吓得一激灵,连忙甩了甩脑袋。 “怎么了?” “没事没事,咱们回宫吧。” 说要走,舞阳却又恋恋不舍地趴在窗口望向二楼。 秦欢叹了口气,道:“你就算望出个花儿来,人家今日也是陪着苏姑娘的。” “……回宫!” 第二日,舞阳又罕见地跟秦欢到了国子监。 路上秦欢还调侃道:“今日是为谁来的?” 舞阳拍了她一下,眉眼之间却是兴奋。 “今日有骑射课,我跟你讲哦,他骑马的样子十分潇洒!” “可是今日也有月考欸。” “什么?!”舞阳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 “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秦欢摇了摇头,她们自己快到山下了,舞阳只好一脸绝望地上山。 今日天气很暖和,国子学上午月考,午膳后众人就聚集在马场。 “殿下,您会骑马吗?” “这匹马一身雪白,最适合殿下不过了!” “瞎说什么呢!那马脾气暴躁,万一伤了殿下你负责啊?” “就是!殿下殿下,这匹棕色的小马驹性格温顺,您若是害怕就选这匹吧。” 自从邱瑶和卫青莹没再来国子监,秦欢和这些同窗的学子们关系越来越好。当他们发现秦欢没什么公主架子,人也随和之后,就更加没什么顾忌的,甚至还会跟秦欢开玩笑。 舞阳也担忧道:“你应该不会骑马吧?要实在不行就在一旁看着好了,夫子不会说什么的。” 她担心就秦欢这身子骨,万一摔下来就坏了。 “我幼时学过,在皇陵也骑过马,放心吧。” 秦欢非但不害怕,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老实说,她很怀念曾经策马在山脚奔跑的时候,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 回宫之后就再没碰过,这会儿反倒有些手痒了。 “没想到你这身板还会骑马呢?那不如先跟我跑一局?” 舞阳本来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春日暖和的时候还经常去城外跑马。听到秦欢竟然会骑马,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似的,瞬间来了兴趣。 秦欢点点头,从马厩中挑了一匹棕黑色的成年马,一身胡服潇洒上马,瞬间引来的众人的惊叹。 “没想到殿下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上马的样子竟然这般潇洒!” “关键殿下长得还好看,如此绝色容颜,若我是男子,我也想尚殿下!” “那你还是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这边众人聊着天,那边秦欢和舞阳已经准备好第一场比试了。 因为国子监的马场不算特别大,又在山上,考虑到安全原因,他们只定了起点和终点,谁先跑完一圈就算谁赢。 舞阳□□的马是有专人饲养,长得十分高大健壮,她挥了挥鞭子,便秦欢挑衅道。 “永乐,我可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哦,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秦欢笑容不变:“公主可不要放水。” 随着一声哨响,两匹马瞬间如同离弓之弦,脱靶而出,掀起地上的浓烟。 “舞阳公主加油!” 不知道谁喊了第一声,瞬间大家就加入进来打气呐喊。 “长公主殿下加油!” “舞阳公主加油!” “殿下加油!” 而远处,两人的速度竟然不相上下,舞阳先是有些震惊,随即就被激发出力量,高声道: “没想到你技术还不错嘛,不过……本公主要认真了!” 话落,一甩马鞭,马瞬间冲了出去。 而秦欢也跟着扬鞭催马,在舞阳先到达终点的瞬间,落后了半步到达。 “啊我赢啦!” 舞阳先是兴高采烈地尖叫一番,然后又很快反过来安慰秦欢。 “没事,你都没请专门的师傅教过,能骑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对呀对呀,殿下已经很棒了!就差一点点就可以超过舞阳公主了。” 宁明珠抱着一袋炒花生,一边说着一边塞了一把给秦欢。 这“实在”的安慰让秦欢哭笑不得,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去射箭那边看热闹。 射箭主要是男子所学,女儿家没几个愿意学这个,且弓箭较重,这些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如何能拿得起来。 秦欢他们过来的时候,几个少年公子正准备比拼一场。 “欸,他怎么今日也参加了?” 舞阳一眼看到谢宴之竟然也在人群之中。 谢宴之以往都不会参加这些,他常常都是一身长袍,头戴玉冠,一副文弱书生打扮。 当然了,这副模样正是皇城中贵女们偏好的样子,不少男子都是这副打扮。 正说着,谢宴之忽然朝秦欢她们这边看过来,秦欢倒没什么反应,假装没看到。 反倒是舞阳,立刻朝他招了招手,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又一脸春心萌动地跟秦欢说:“他一定是想在我面前表现!” 秦欢:“……” 很快,第一轮中,谢宴之竟然真的拿了最高分。 “看不来啊,谢公子还真有一手!” “深藏不露啊兄弟!” 谢宴之含蓄地笑了笑,低调道:“巧合而已。” 说完,他的目光再次望向场外那群姑娘之中。 只是秦欢正在和宁明珠吃着花生,背对着场内。 谢宴之眼中闪过失望,又很快重燃信心。 第二局,依旧是谢宴之胜。 这下彻底吸引了那些贵女们,她们纷纷喊着谢宴之的名字,为他加油喝彩。 秦欢看了眼气鼓鼓的舞阳,笑道:“你怎么不去恭喜谢公子。” “有那么多姑娘呢,差我一个啊。” 一听这话就是刚从醋坛子里捞出来的,秦欢乐不可支,与宁明珠对视一眼,瞬间笑出了声。 沈清修从远处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秦欢笑意盈盈望着谢宴之的场景。 “阿嚏!” 冷不丁地,秦欢忽然打了个喷嚏,总觉得身后刮起一阵冷风。 第24章 . 国子监风波上 比试 “谢公子,加油啊!” 第三轮开始,舞阳忍不住出声替谢宴之加油,谢宴之循声望去,目光还没看到秦欢,就先看到了先向他走来的沈清修。 众人此时也发现了沈清修的到来,见他直径走向谢宴之,均吸了一口气,行礼道:“见过沈太傅。” “沈,沈太傅,你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或许是沈清修摄人的气场让谢宴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主动开口道。 沈清修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向他身边一学子道:“弓箭借本官一用。” “啊?哦哦哦,太傅您请!” 那人先是一愣,然后连忙恭敬地将弓箭双手奉上。 沈清修试了一下手感后,看向谢宴之,平静道: “本官看谢公子技术不错,不知可愿与本官一试?” 谢宴之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清楚地从沈清修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 他正要拒绝,身边的人却开始起哄。 “谢兄还在犹豫什么呢?这可是沈太傅!天上掉馅饼的事啊!” “要是我做梦都能笑醒!” “谢兄太紧张了吧。” 谢宴之握着弓箭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进退两难。 这时,舞阳和秦欢宁明珠也过来了,她是过来给谢宴之加油的。 “本公主倒是从未见过沈太傅射箭,谢公子别紧张哦。” 沈清修的目光毫无偏差地落在秦欢身上,仿佛在问:你希望谁赢? 秦欢却立即瞪了沈清修一眼:看我干什么! 谢宴之看到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心头顿时一沉。 与此同时,头脑一热,忍不住出声道:“那就冒犯了。” 沈清修点了点头,原本要比第三场的人也都停了下来,站在一旁围观。 因为沈清修常年都是白衣长袍,一副不沾世俗,清冷自持的模样,甚至连骑马都很少见。 时下流行的书生打扮,也是因为城中贵女都偏好沈清修的外貌,才有人开始模仿他的穿着打扮。 所以在许多人的映像里,沈清修似乎也是不会射箭武功这些东西,虽然是权臣,但也是一位只会舞文弄墨的矜贵公子。 舞阳也跟秦欢咬着耳朵:“你觉得他们俩谁会赢啊?” 她觉得自己声音已经很低了,其实稍微听力好点的人都能听到。 沈清修和谢宴之几乎同时竖起了耳朵。 秦欢摸着下巴,认认真真点评了一番。 “谢公子前两轮的成绩都很不错,如果这次能稳定发挥的话应该也是最高分。” 谢宴之心中瞬间一喜,控制不住地挺了挺胸膛。 “但是吧……沈太傅虽然看起来清瘦,但从他平时走路的步伐和一些细节,就算不会武功也是学过基本功的。” 秦欢顿了顿,放低声音道: “而且,你看他的身姿如松,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人,那箭的姿势也十分熟练,绝对不简单。” 舞阳呆呆地听完,眼中瞬间迸发出亮光,一脸佩服道:“你好厉害啊!竟然观察得这么仔细!” 而站在他们前面的沈清修也挑了挑眉,没想到秦欢的观察力这么细致。 若是别人沈清修大约会立刻派人去解决隐患,但是对象是秦欢的话……他眼中忍不住笑意一闪而过,眉目之间的阴沉都消了不少。 谢宴之听不到秦欢后面说了什么,但是不妨碍他已经十分有自信。 拉弓,离弦! “咻— —” “谢公子,十环!” “哇!” “谢公子好厉害!” 瞬间,众人沸腾起来,这是谢宴之今日的最好成绩。 “沈太傅这下没太大可能赢了吧?总不可能比十环还厉害。” “而且沈太傅连狩猎都不参加的,今日恐怕真的要输给谢兄了。” 众人皆以为结局已定,这些话落入谢宴之耳朵里,他已经克制不住嘴角的笑容,抬头直视着沈清修,目光中甚至隐约带了些得意和挑衅。 沈清修依旧一脸平静,依旧没什么反应。 这时,秦欢忽然上前拽住沈清修的胳膊,脸上还有点别扭道: “沈太傅,本殿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找你,你跟我回去吧。” 众人瞬间反应过来长公主这是怕沈太傅输给谢宴之会尴尬,也瞬间想起了沈清修毕竟是当朝太傅,跟他们这些学子天差地别。 输了没事,若是赢了……也没好事! 瞬间福至心灵,附和道:“咱们也都是随便玩玩的,沈太傅既然有正事就先随殿下去吧。” “就是就是,正事要紧。” 秦欢也点点头,疯狂朝沈清修使眼色。 我都给你找好台阶了还不赶紧下来? 沈清修明白过来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刚要跟秦欢解释,就被谢宴之打断。 他看着秦欢搭在沈清修衣袖上的手,面色僵硬却又带着一股阴阳怪气: “再着急的事也不妨碍沈太傅拉弓这一下吧?在下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与您比试,实在不想就这么错过了。” 他刚说完,就被身旁的人狠狠捅了一下后背,低声呵斥:“你疯了?!” 谢宴之却昂首挺胸,丝毫不惧沈清修。 连秦欢和舞阳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是傻子吗? 沈清修忽然伸手拍了拍秦欢的脑袋,语气温润:“殿下放心。” 秦欢着实被沈清修这个亲昵的动作吓到了,瞬间跳开三尺外,震惊地瞪着他。 舞阳却揶揄地看了她一眼,还朝她偷偷眨了眨眼睛。 “……”无语! 回归正题,沈清修拉开弓弦,不过他并不像谢宴之那样吃力,仿佛十分轻松。 微风轻轻吹起他的衣摆,即使是射箭的动作被他做出来也似乎变得出尘飘逸。 众人紧张地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咻— —砰!” 所有人的目光紧随着箭而移动,亲眼看到那支箭干脆利落地刺破了谢宴之的箭,并且还将它一分为二,然后直入靶心! “这,咱们场内用的箭可都是实木做的!” “沈太傅也太牛了!” 谢宴之呆滞地望着那支箭,几乎不敢相信。 沈清修却道:“本官许久没玩过这些,手法生疏,让大家见笑。” 又看向谢宴之,明明带着浅笑,却让人感觉遍体生寒。 “谢公子的箭法高超,日后将心思用在此处,走武试,或许能为大祈增添一位强兵。” 听起来似乎实在认真地给谢宴之建议,毕竟学院中很多人都知道谢宴之已经两次都未中举。 但谢宴之却明白沈清修真正的意思,他在警告自己不要把心思放在长公主殿下身上,否则就会把自己送离皇城! 但无论心里激起再多的惊涛骇浪,面上他也只能拱手老老实实道谢:“多谢沈太傅指点。” 沈清修转身走向秦欢,意有所指道: “殿下方才不是说找臣有事?” “有吗?” 秦欢下意识出声,说完才想起了刚刚自己的确这么说过,瞬间后悔。 “走吧。”总不能拆自己的台吧。 众人就这么看着两人离开,秦欢走在前面,沈清修跟在后面,一个纤细端庄,一个笔挺修长。 “他们两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好般配哦!” 舞阳忍不住双手捧脸,眼睛都快笑没了。 宁明珠半懂不懂地问道:“公主是在说沈太傅和殿下吗?”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俩特别合适?你见过沈太傅给别人行过礼?还对谁言听计从过?” 宁明珠仔细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还不忘补充道: “而且自从殿下来了咱们这儿之后,沈太傅出现的次数也多了不少呢。” “就是说嘛!”舞阳拍了下手,给宁明珠点了个赞。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舞阳“嘿嘿”笑了两声:“我倒要看看,他们俩啥时候捅破窗户纸!” “糯米纸?好吃吗公主?”宁明珠天真无邪地问道。 “……” 第25章 . 国子监风波中 案件 秦欢一路把沈清修带到了国子监的大门口,才停下来。 “沈太傅,我就送你到门口了,慢走。” 语气中充满了四个字:客气疏离。 沈清修皱了皱眉,沉声道:“臣赢了谢公子,殿下不高兴?” “什么啊?”秦欢一脸懵逼。 她是被舞阳的眼神无语到了好吗,为什么她跟沈清修会被别人误会啊? 他们看起来很暧昧吗? 秦欢抬起头,一点儿不带掩饰地打量沈清修。 “殿下看臣做甚?” “看一眼都不行?小气!”秦欢心里不爽,沈清修说什么她都能立刻怼回去。 沈清修只能无奈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秦欢并没有发现她如今在沈清修面前丝毫不带掩饰,把娇纵跋扈演绎得淋漓尽致,偏偏沈清修一纵再纵,让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两人之间不知不觉地变化。 “臣待会要去办案,殿下若是无聊就跟臣一起去吧。” 原本是不打算带她的,但是想到国子监里还有个谢宴之,沈清修毫不犹豫改变了决定。 他知道,秦欢的好奇心很重。 “什么案子?去哪里?出城吗?” 果不其然,秦欢瞬间来了兴趣。 “是一桩失踪案,北街巷子后面住的一家三口,儿媳于半个月前走失,至今下落不明。” 大理寺半个月前接到报案之后就派人搜查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人,查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或者尸体。 直到前几日,那条巷子开始有流言传出来,说那边闹鬼,紧接着又有不少女子失踪,且都是年轻女子,事态严重,沈清修便将此案接了过来,打算亲自去查。 而今日,就是去走访巷子里那几户人家的。 “事情竟然这么严重,” 秦欢当即认真起来,只有年轻的女子走失,这点很奇怪。 两人到巷子入口处下了马车,身后只有福临和颜知,还有几个大理寺随行的官员。 一行人先去了前面几户人家,问了一遍基本情况和失踪前做过什么,答案都基本差不多,没有主动想要离开的迹象。 “可看出什么了?”从第三家出来之后,沈清修问道。 秦欢沉思片刻,才回答道:“这些失踪的人中,最相似的特点就是年轻。有是刚成亲不久的新妇,也有正值妙龄的姑娘,并且,她们的模样都不算难看。” 试问有谁会连续绑走多名年轻貌美的女人,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沈清修点了点头:“暗中派人去过青楼楚馆,甚至周边城镇的酒馆都有查看,均未发现异常。” 两人说着,来到了最后一家,也就是半个月前第一位报了失踪的那户。 他们俩又进去的时候,一个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老妇正在院子里洗衣裳,见有人进来,慌张起身道: “你,你们是谁?!” 大理寺的人出示了令牌解释是来调查失踪案的。 那老妇一听,神情更加慌张,语气也高了几个度。 “人都没了半个月了!就算还活着名声也早臭了!咱家是不会再认这个儿媳妇的!” 秦欢皱了皱眉,声音还算温柔: “老婆婆,认不认这个儿媳妇先不说,但是人总是要找到的,希望您能配合我们调查。” “我就是一个老婆子我懂什么!你们这就是欺负我年纪大了!” 那老婆婆却不愿意配合,甚至起身赶他们出去。 “大理寺报案,不得阻拦!”大理寺的人出声呵斥,老婆婆被吓了一跳,双手都在颤抖。 秦欢见状,温声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也理解您的心情,不知道可以让我们到处看看行吗?” 老婆婆还是有点恐惧,颤抖着道:“除了堂屋之外,其,其他都可以。” 沈清修点头道谢,示意大理寺官员进去看看。 秦欢却没有走,她站在院子里,面对着老婆婆,目光从左到右缓慢地移动着,在打量整个房屋院落的布局。 忽然,她收回目光,在老婆婆身边坐了下来,亲近道: “儿媳妇失踪之后,您一定也比以前辛苦多了吧,这么大冷天还要洗衣服。”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又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老婆婆的情绪被安抚下来,几句话聊下来就放开了许多。 “以前她在的时候都是她来做这些,老妇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干一点活儿都觉得十分吃力。” 秦欢认同地点了点头,目光从洗衣盆里一扫而过,不动声色道: “听您这么说,您儿媳妇一定很孝顺吧。” “孝顺,对老妇自是没话说,就是……” 老婆婆欲言又止, “就是没能咱刘家生个孩子,唉……” “您别难过,注意自个儿身子。” 秦欢装作不经意,安慰了她两句,沈清修走了出来。 他一回到院子里,老婆婆瞬间紧张起来。几名大理寺的人也都从屋里出来,摇了摇头。 临走时,秦欢忽然回头笑道:“对了,听说您儿子是屠夫?不知道他在哪条街上做生意,我顺路买点回去做红烧肉。” 老婆婆下意识道:“就在北街靠近盛安酒楼旁。” “我知道了,谢谢您。” 秦欢仿佛真的就是过来跟人聊了几句,从刘家出来之后,转身跟那几位官员道: “本殿和沈太傅打算去北街逛逛,你们先回去吧。” 那几人面面相觑,心道这长公主真就是来凑热闹的吧。 “你们穿着官服容易引人注意,先回大理寺。” 还是沈清修发了话之后,那几人才点头离开。 秦欢便让沈清修带路,去北街。 路上沈清修一直没开口,倒是秦欢憋不住了,凑近小声说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真的去买肉的?” 沈清修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殿下自有殿下的理由。” “那我如果真的是想去买肉呢?” “肉贩摊位气味较大,恐惊了殿下,还是让福临去买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都知道他是在顺着秦欢的话说。 “嘁!” 秦欢冷哼一声,背着手往前走。 让他带路?自己不比他对这里熟悉! 此时,一直在身后当影子的福临默默开口道:“主子,属下要去买肉吗?” “……”沈清修难得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脑子不用就扔了。” “属下糊涂!”福临赶紧低头,把脑袋使劲缩回脖子里,仿佛这样就能保住自己的脑袋。 北街地处皇城北部,名字也因此得来,算是北部最繁华的街道,两边遍布着酒肆茶楼,路上小贩走街串巷地叫卖着。到了晚上屋檐下各式各样的灯笼被点燃,煞是好看。 秦欢和沈清修很快在一派买肉的摊子里找到了那位刘屠夫。人长得膘肥体壮,留着络腮胡,看着就十分的不好惹。 他的摊位在最里面,但生意却比外面几家好了不少。 秦欢刚要上前,被沈清修按住肩膀,然后福临就主动走到了摊位上,笑道: “师傅,我瞧你这生意这么好,不知道还有上好的肋条肉吗?” “真不巧客官,今日的都卖完了,明日您可以早点过来。” 络腮胡一开口,声音倒是不凶,客客气气。 福临紧接着道:“兄弟,你这价钱是多少?不会坑在下吧。” “整个北街客官尽可去打听打听,我这里的价钱绝对最划算!” “那在下就放心了,明日劳烦您给我留一块,我过来取。” “好嘞客官!” 福临回来的时候,沈清修带着秦欢坐在了一家二楼的茶馆,窗户外面正好对着那屠夫的摊子。 “殿下主子,属下听着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将对话重复了一遍之后,福临挠了挠头,他是真的没看出来哪里不对。 秦欢却出声道:“他方才跟你说今日的肉都卖完了?” “是的。” 福临点了点头。 沈清修看向秦欢:“有什么不对?” 秦欢摇了摇头,又迟疑道:“我总觉得,他这个摊位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还有那个老婆婆,刘家现在明明只有她与刘屠夫,但我却注意到洗衣盆里有颜色鲜亮的衣裳,不像是她和刘屠夫所穿。” “方才她说堂屋不让进,会不会是在堂屋藏了什么?” 沈清修摇了摇头,沉声道:“几日前大理寺就派人查过,刘家并无异常。” 这时小二上了份点心,换了新茶,沈清修示意秦欢道: “别想了,先吃点东西吧。” 秦欢出神地喝了口茶,没注意到茶水过烫,到嘴边之后瞬间被烫得一惊,打翻了茶杯。 “殿下!” 秦欢瞬间眼泪花花,用袖子遮住嘴巴,还有些惊恐未定。 “烫到了?我们现在回宫。” 沈清修立刻起身带着秦欢回到马车上,从车厢的小桌子底下拉出一个抽屉,里面放了不少小瓷瓶。 秦欢看到之后,想到之前沈清修让内侍送到永福殿的药膏。 “给我看看烫到哪里了?” 秦欢伸出手,手指尖烫得发红。 沈清修愣了下,刚刚不是遮的脸吗? “是舌头被烫到了,已经缓过来了,就是手有点疼。” 沈清修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唇上,似乎还有些不相信,秦欢却莫名脸热,嚷嚷道: “看什么呢!手疼死了,快点给我上药!” 第26章 . 国子监风波下 当成亲妹妹 上好药,沈清修就把秦欢送回了宫,临走时还不忘提醒他明天过来接她。 “殿下已经受伤,此事就……” “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当前最要紧的还是早日查明真相。” 虽然大祈民风开放,到女子终究还是比男人多了许多的条条框框,禁锢着她们。 刘家的媳妇儿走失了半个月,那位老婆婆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等那些姑娘们回家之后,又该如何生活下去。 沈清修了解秦欢的性格,也就没再多说,点头答应。 …… 另一边,谢宴之垂头丧气地从国子监回到了镇国公府,宋清妤站在门口等他,见到他下了马车连忙迎了上来。 “表哥,你回来了!” 谢宴之对宋清妤一直都是十分温柔细心,但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在国子监被沈清修打败后,沈清修带着秦欢离开时的背影,挥之不去。 “嗯。”所以也就笑不出来,面色沉沉地走了进去。 宋清妤小心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问道:“表哥今日在国子监过得不开心吗?可有谁惹了表哥不高兴?” “并无,表妹不要多想了,先用饭吧。” 谢宴之眼中不耐烦一闪而过,又被他很快掩藏过去。 进了饭厅,镇国公及镇国公夫人还有小公子,今年才六岁。 谢宴之一一向两位长辈拱手弯腰:“姑父、姑母。” “就等你回来开饭了,听阿妤说你们今日有骑射课,一定早饿了吧。” 镇国公夫人十分喜欢自己的侄儿,笑意盈盈道。 “嗯,不过还好。” 侍女端了水过来给谢宴之净手,一家人这才坐下来吃了饭。 吃饭的时候倒是有个小插曲,那位六岁的小公子坚持自己用勺子喝汤,乳母一时没看到,他用力过猛一下子将勺子打到了谢宴之的衣袖上。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弄得!” 镇国公夫人斥责了几句小公子,又连忙对谢宴之道: “宴之没烫到吧?” “没事,姑母别担心。”谢宴之摇了摇头,起身道: “我正好吃完了,夫子还留了功课,就先回去了,姑父姑母还有表妹慢用。” “那也好,你赶紧回去把衣服换下来,要是有事随时来找我。” 镇国公夫人点了点头,等谢宴之走后,她才问女儿道:“你表哥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 整个人都阴沉沉的,看着怪吓人的。 镇国公轻嗤一声,冷冷道:“就他这个样子,我看还是别指望把女儿嫁给他了!” “我跟你还在,就这么给咱们脸色看,等咱俩百年之后呢,还不知道怎么对阿妤!” “怎么又提这事了,人都有一时不舒服的时候,这孩子平时又不是这样。”镇国公夫人下意识为自己的侄儿解释。 镇国公的气反而更大了,扬声道:“怎么不能提了!阿妤今年都十四了,别人家向她这么大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你那个侄儿呢?三番五次推脱,本国公的闺女又不是上赶着要嫁给他!” “之前文试没过,我让人在史部给他找了个差事做,他不愿意,非要继续考,结果呢?” 越说越气,镇国公饭也吃不下去了,起身怒道:“阿妤他既不愿意娶,想要高攀贵人,那就让他去!” “阿耶!您在说什么呢,表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宋清妤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维护宴谢宴之后就先提着裙子跑了,气得镇国公在身后连连跺脚。 她来到谢宴之的院子,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连忙走了过去,敲门道: “表哥,你在忙吗?” 谢宴之忽然听到有人说话,连忙将手里的东西藏进袖子里,才道:“表妹进来吧。” “我看表哥方才没怎么吃,就给表哥送了些点心过来。” 说着将食盒打开,将点心和茶水摆放在谢宴之面前,还亲自帮他倒了一杯。 “多谢表妹。”谢宴之依旧是那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对宋清妤说不上亲昵,却又比让人多几分亲近。 宋清妤见他吃了东西,神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想到方才自己阿耶说的话,忽然心跳加速,紧紧攥着手帕,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脱口而出问道: “表哥,你喜欢我吗?” 谢宴之愣了一下,回过神后一脸诧异道:“表妹怎么了?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宋清妤脸颊通红,声音也细弱蚊蝇,低着头道: “阿耶说我年纪不小了……想给我订婚了,但是……” 欲言又止的话外之音谢宴之自然能懂,只是如果这时候宋清妤抬头,就能看到他复杂的神情。 凭心而论,宋家是他的恩人,若不是姑母和姑父肯收留他,他的日子只会比现在还要难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宋清妤比他小三岁,他们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承认自己喜欢过宋清妤,也清楚宋清妤对自己的心意。 当年他也曾有着远大的志向,希望自己能高中,然后迎娶表妹,撑起镇国公府。 但是接二连三的落榜让谢宴之对自己心灰意冷,就在这时他遇到了同在国子监的舞阳公主。 他不动声色地接近舞阳,正巧舞阳也对自己有意,正当他想要再进一步时,卫青莹私下找到了自己。 “太后娘娘是不会同意公主嫁给你一届白身,更何况,公主与我兄长的事早就板上钉钉,劝你不要再痴心妄想。” 于是,谢宴之收手了,他清楚自己不是卫家的对手。 镇国公府也早已不能卫国公府相比,镇国公府人丁稀少,镇国公也已经年纪大了在朝中也无足轻重,只有一个爵位说起来好看,内里早就一日不如一日。 他若是娶了宋清妤,将来镇国公百年之后,也轮不到他袭爵,他也依旧是个外人,在宋家永远低人一等。 可他几次文试都没过,眼看宋清妤年纪到了,就在谢宴之正犹豫不决时,秦欢出现了。 一个被先帝遗旨加封的长公主,待在皇陵长达十年看起来柔弱又单纯的貌美女子。 尚了长公主,他就能一跃成为五品驸马都尉。 且圣上又是长公主胞弟,待圣上掌权之后,长公主必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长公主心思单纯,到时候……他谢宴之也能成为沈清修那种人,不,他会比沈清修还要厉害! “表哥?表哥?” 耳边忽然响起宋清妤的声音,谢宴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神很久了。 望着宋清妤充满希冀的目光,谢宴之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表妹,我一直都把你当亲妹妹。” “什,什么?”宋清妤一时间有些愣住了,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猛地后退一步,还摔在了地上。 “表妹,你年纪确实该让姑母给你相看人家了,你放心,表哥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谢宴之深情地说完,想要去扶宋清妤,却被宋清妤一把躲开。 “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模糊了双眼,宋清妤从地上囫囵地爬起来,用手帕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表妹,” 谢宴之下意识想要追过去,抬起脚又蹲在原地。 不行,他要尚长公主,他要权利要名利,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第27章 . 北街失踪案一 一更 第二日, 沈清修在宫门口等秦欢,恰好又遇到那位眼熟的禁军。 “参见长公主殿下!” “欸?陈将军,好久不见啊!” 秦欢一眼认出他来,还有些惊喜。 她被沈清修从皇陵接回宫的那晚, 还有第一次去国子监的那日, 都是这位陈将军。 不过她后面都走靠近永福殿的宫门, 是一个侧门, 平时只有一个普通禁军看管, 今天竟然在这遇到了陈将军。 “殿下竟然还记得臣, 臣的荣幸。”陈将军笑开了花, 露出一口大白牙。 秦欢微微笑了笑, 随口问道: “不知陈将军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奥,这几日尚宫局好像出了点事,说有宫人偷运宫里的东西出去倒卖, 属下协助尚宫局破案, 希望能尽快抓到贼人。” “竟然还有这种事?”秦欢诧异,眼睛里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天真。 陈将军点了点头,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殿下近日出入宫门可要注意安全, 若有事就来找属下。” “多谢陈将军, 那我先出去了。” “恭送殿下。” 和陈将军道别后, 秦欢上了沈清修的马车,果不其然,沈某人正闭着眼睛假寐。 秦欢跌手跌脚的坐好,小声示意福临出发。 沈清修睡着她也不好出声打扰,就盯上了桌子上的点心和茶水。 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没送到嘴边,冷不丁就听到了沈清修的声音。 “殿下倒是与陈将军很聊得来, ” 秦欢吓了一跳:“你没睡着啊?!” “没睡着,殿下很失望吗?” 沈清修目光沉沉,秦欢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 “你睡不睡跟我有什么关系,” 突然伸手放在了沈清修的额头上,沈清修顿时一僵,秦欢又抬起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感受了一会儿,她皱着眉头道:“也没发热啊?” “……”沈清修挥开秦欢的手,感觉自己的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发泄。 “对了,你还没吃早膳吧?我请你吃大餐去!” 不过也能看出沈清修的心情一般,秦欢十分理解,毕竟对方可是日理万机,有点小脾气很正常的啦。 秦欢让福临的马车停在了盛安酒楼,两人在二楼要了个靠近窗户的包间。 进门的时候,盛安酒楼的掌柜看到秦欢和沈清修同时走进来,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直接疆在原地。 “掌柜的?” 秦欢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掌柜才猛地回过神,一双膝盖要跪不跪的时候,看到沈清修在秦欢身后做了个手势,他才稳住身形。 “两位,两位客官见笑了,小的昨晚没睡好,犯迷糊了。” “没事,给我们来一个包间,上你们这儿的招牌。” 秦欢没多想,以为是掌柜突然看到自己没反应过来。 “欸欸欸,好嘞,两位客官楼上请!” 掌柜小心翼翼把两尊大佛送上楼,等自己吩咐完厨房后回到楼下,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这俩祖宗怎么一块来了?” “看样子主子还不知道……唉,真是考验老夫的心态呦!” 二楼包厢,秦欢还在兴致勃勃给沈清修介绍着。 “盛安酒楼的汤包可是皇城里数一数二的,也是最正宗的江南口味,平时排队都要排老远呢。” 沈清修语气不明:“殿下倒是百晓通。” “当然……不是了。” 秦欢舌头急忙拐了个弯,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哎呀不说了,再说早膳都凉了,沈清修趁热吃。” 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给沈清修倒了茶水推到他面前,一副讨好的样子。 沈清修喝了口茶,没再说话,他没有在用膳时说话的习惯。 秦欢见沈清修不追问了,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最近真是跟沈清修待一块久了,差点就脱口而出,还有有惊无险! 她哪里知道,自己一副做贼心虚,偷偷拍着自己小胸脯的样子都被沈清修收入眼中。 无声叹了口气,他默默剥好鸡蛋,又把蛋黄挑了出来,放到她面前。 “先用饭,福临已经过去刘屠夫的摊子。” 秦欢看到水煮蛋,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沈太傅怎么知道我不吃蛋黄?” 沈清修顿时卡壳,但他的道行比秦欢深多了,面不改色道: “臣自幼不喜蛋黄,殿下也不喜?” “这样啊……”秦欢这才一脸恍然大悟,收回疑心。 他们今日过来,一是为了看刘屠夫有没有出摊。昨日他回去之后,刘母肯定与他说过白日发生的事情,他如果有行动,今日一定会有所表现。 “昨日臣派人暗中蹲守一夜,并未发现刘家人任何异常。” “或许是因为白天咱们去过,他们有了戒备心。” 秦欢分析道,沈清修点了点头,也是有这种可能。 “不过,这沿街的风景倒是很不错。” 秦欢趴在窗台上,双手托腮看向窗外的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还能看到几个孩子在街上奔跑嬉闹,一副太平盛世的场景。 沈清修的目光却落在她身上,神情中带着浅浅的柔情,就这么注视着她,仿佛已经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等等!” 秦欢忽然出声,指着街上一处道:“沈清修!” “怎么了?”沈清修连忙起身顺着秦欢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那个内侍!我见过!” 秦欢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楼下冲,沈清修连忙跟上去。 两人出了盛安酒楼,直径过到对面的一家当铺里,一名内侍正和当铺的掌柜交易,柜台上放着一些簪子玉镯。 内侍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惊了一下,正要把东西往怀里藏,被秦欢一把拽住,厉声道: “放手!” 那内侍慌乱之际还不忘高声喊道:“你是谁?!凭什么抓我!” “这,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们竟然胆大妄为!来人给我抓了!” 当铺的掌柜也被两人的突然出现吓到了,还以为是来抢劫的,连忙要叫护院过来。 沈清修直接拿出令牌,掌柜一看,瞬间腿一软跪了下来:“沈,沈太傅?!” 连声道: “小民罪该万死!小民有眼不识泰山!沈太傅饶命!” 这时那个内侍也认出两人,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沈太傅,长公主殿下,求求您绕了奴才吧!” “求求您高抬贵手,绕了奴才一命!求求您!” 他跪在地上,额头磕在地上,很快就磕出了血,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还在不停地求饶。 “颜知,将人嘴巴堵住,带回宫交给陈将军。” 秦欢懒得听他辩解,命颜知将赃物和人都带回宫转交陈将军。 这名内侍就是她第一次夜里逛梅园时,在梅树下藏东西的宫人,当时她只顾着听他们说卫太后,并没有注意到藏的什么东西。 没想到她方才在二楼包厢看到他鬼鬼祟祟抱着东西进了当铺,再结合早上陈将军说的宫人盗窃一事,瞬间明白当时那两个人藏的竟然是赃物。 不过这属于尚宫局管,再往上就是卫太后,她也没这个权利,再说她跟沈清修出宫的事情最好不能让卫太后知道,所以人还是交给陈将军审问最好。 颜知将人带走之后,沈清修才慢悠悠开口道:“方才跑得那么急,原来是因为陈将军?” “跟陈将军有什么关系?我这不是正好看到了,行侠仗义,懂不懂哦你?” 秦欢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向沈清修,对方却弯了弯唇,妥协道:“是臣狭隘了。” “算你识相,本殿现在不也是因为你才出现在这里……对哦,福临回来了吗?” 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今日的正事还没做,秦欢赶紧扯着沈清修又回到盛安酒楼。 福临果然已经回来了,正在门口等他们。 “主子殿下,属下发现了问题!” “什么问题?!”秦欢连忙追问。 “属下过去的时候,那刘屠夫第一眼看到属下时明显抖了一下,后强装镇定地给属下称好肉。” “就在属下接过肉准备走的时候,过来一位奴仆装扮的妇人,张口便说夫人要银子买燕窝,刘屠夫飞快看了属下一眼,呵斥了老妇人说她认错人了自己媳妇儿早失踪了。” “后来老妇人走后,属下就跟上了那名老妇人,她住在后面那条街,极其隐蔽,里面住着一个年轻姑娘,还有孩子的哭声。” 一口气说完,福临口干舌燥,连喝几碗茶水。 秦欢却十分兴奋,朝沈清修道:“看来昨日我看到得没错!咱们猜测的方向也对了!” 昨日在马车上,秦欢再次提起她看到刘母洗衣盆里的衣裳颜色不对劲,再结合那刘母说她儿媳一直未能生育,秦欢猜测刘家媳妇儿的失踪可能是刘屠夫所为。 但是沈清修派人去蹲守刘家,却未查到他们有异动。 “福临,去调查那名女子和幼子的户籍。” 沈清修吩咐完,秦欢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我知道了!” “什么?” “刘屠夫因为妻子生不了孩子,于是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被妻子发现后争吵之下刘屠夫杀了自己的妻子,然后毁尸灭迹,再假装妻子失踪,去衙门报案!” “这只是殿下的猜测,若他真杀了人,尸体何在?” 第28章 . 北街失踪案二 二更 对啊, 那尸体呢?不可能连大理寺都找不到。 秦欢摸了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沈清修见她这样,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道:“我们先去看看, 说不定能从那外室嘴里得到什么消息。” “你摸我脑袋干什么?!”没想到秦欢瞬间炸毛, 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他只是顺手了。 罕见地, 沈清修极其不自然摸了摸鼻子, 抬脚往后街走去。 “你别跑呀, ”秦欢不依不饶, 紧紧跟在他身后念叨他。 “沈太傅, 你刚刚可是以下犯上了。” “嗯, ”沈清修坦然承认:“那殿下想要如何处罚臣?” 他忽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哎呦!” 秦欢一时不查,脸直接撞到了他肩膀上, 眼睛瞬间湿润。 “撞到哪了?让我看看。”沈清修又着急了, 连忙低头查看。 秦欢捂住脸,沈清修弯腰凑近去看时,却看到一双狡黠的眼睛, 然后, 他的脑袋就被秦欢毫不客气地来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让你摸我脑袋!” 偷袭完, 秦欢瞬间往后退了一步,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小模样。 沈清修能怎么办,只能受着。 无奈道:“殿下报了仇,可消气了?可以随臣去查案了吗?” “唔……”秦欢把手背在身后,故作思考道:“既然沈太傅都这么求我了,本殿自然义不容辞。” “那就辛苦殿下了。” “客气客气。” 到了那外室的院子门口,秦欢看了眼沈清修, 忽然出声道: “你往后退退,别让她看到你,我自己进去跟她搭话。” “为何?” “为何?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秦欢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翻了个白眼。 沈清修的模样俊美,五官精致到她一个姑娘都自愧不如,这张脸走到哪都十分引人注目,俗称:祸害。 沈清修也反应过来了,神情愉悦道:“殿下是担心臣被人觊觎。” “我是担心你影响本殿的办案效率。” 说完伸手把沈清修推到一旁,清了清嗓子,敲门。 里面传来老妇人的声音:“谁啊?” 秦欢压低声音道:“在下迷路至此,见前方已无路,想问个路,冒昧打扰。” 过了一会儿,院门被打开,一位穿着靓丽的女子打开了门。 见到门外站着一位清秀公子,她诧异道:“公子想要问路?” 秦欢点了点头:“在下从邻城过来,第一次过来拜访亲戚,没想到竟然迷路了,冒昧打扰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秦欢的个子小身形瘦,她今日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胡服,男子装扮,刻意压低声音后还是很像一位年轻的小公子。 对方一听喊她姑娘,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娇声道:“小公子说话可真让奴家欢喜。” 正要说什么,身后又响起幼童的哭泣声,听到老妇人说道:“夫人,老爷不让您见外人,还是赶紧进来吧。” “他算哪门子的老爷?不过就是个五大三粗的老男人!如今抠搜得连银子都不给我,我呸!” 这女子丝毫不客气地叉腰骂道,骂完又连忙换上笑脸,直接伸手轻轻扯着秦欢的衣领,眉眼之间都带着勾人的韵味。 “小公子想必已经很累了,不如进来喝杯茶,奴家定会好好伺候你……” 甭管秦欢心中掀起顿时惊涛骇浪,面上依旧镇定,带着少年的青涩朝她道: “姑娘如花似玉,怎得已经嫁与别人了吗?” 那女子一听捂脸笑道:“小公子果真单纯,嫁不嫁人的有什么重要,还不如在奴家在紫嫣坊时过得自在呢!” 说完又看向秦欢,调笑道:“小公子可知道紫嫣坊是什么地方?” 秦欢摇了摇头,她才娇声道:“那可是最快乐的去处哦。” “那姑娘为何不在紫嫣坊?是被恶人关在此处吗?在下愿意救姑娘于水火之中。” 秦欢一脸正义凛然,更是让那女子捏着手帕笑弯了腰,一举一动皆风情万种。 “公子的心意奴家领了,只是奴家已经被人从紫嫣坊赎身,也有了牵挂,再也回不去了。” “那他为何不将姑娘娶回家呢?听姑娘方才言语,定也过得十分艰难。” 秦欢不动声色地问道,仿佛只是为了她打抱不平。 女子却轻嗤一声:“娶回家?娶回家再把我杀了吗?” 不过她说完就察觉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收敛的神情道:“小公子要去哪里?” “在下要去安仁巷十号。” “那公子的确是走反了,安仁巷在北街对面呢。” 秦欢连忙道谢,又拿出一块碎银放在女子手中。 “多谢姑娘指路,在下初到皇城人生地不熟,只能借此来感谢姑娘了。” 女子看到银子瞬间两眼放光,听秦欢这么说又娇笑出声:“奴家不过是见公子英俊才好心帮忙,公子若有空,可一定要去紫嫣坊玩玩哦!” 秦欢点了点头,女子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往外走了几步,看到沈清修站在那里,她立刻上前小声道:“我猜测得果然没错!人一定是刘屠夫杀的。” 他们的对话沈清修也听到了,沉声道:“刘光的家境不足以让他能从紫嫣坊赎人,只要能查出银子的来源,或许就能找到刘氏。” “方才那女子的模样在紫嫣坊怎么着也得是中等偏上的,按照紫嫣坊的价格,最少也得三百两银子,这的确不是刘家能拿得出来的。” 秦欢说完半晌,没听到沈清修说话,扭头望去,就见沈清修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糟了!刚刚又说漏嘴了! 正集思广益地想办法圆回去时,沈清修意味不明地开口了。 “殿下对紫嫣坊的市场价都如此熟悉,想必不少去吧。” “啊?哪,哪有……哈哈我,我就是随口一说。” 正要想办法溜走,被沈清修一把拽住衣领子,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被他扛在肩膀上,放进马车里。 还好巷子里没人,福临将马车停在巷子口,没让秦欢太过丢人。 “你干什么呢!”秦欢炸毛,就算自己掉马了,沈清修他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扛起来!关键自己竟然毫无反击能力,太丢脸了! 气得秦欢转身想要下车,被沈清修伸手抵住车门,平时温润的声音此时彻底冷了下来。 “殿下不如先跟臣解释一下,什么时候如果紫嫣坊,去过几次,去干了什么。” 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看着她,秦欢这才意识沈清修是真的生气了,往后缩了缩,声音细弱蚊蝇。 “我能干嘛呀……就是过去看看热闹而已。” “那种地方是看热闹的?嗯?” 平时他知道秦欢有多爱玩,这么多年她也去了不少地方,只要出远门他都让暗卫随行,再三叮嘱,直到她安全回到皇城自己才能放下心。 没想到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去紫嫣坊那种地方,里面鱼龙混杂,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越想越气,沈清修又道:“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姑娘家,若是被人发现— —” “不会被人发现的!”秦欢立马信誓旦旦地说道,对上沈清修充满压迫的眼神,她又连忙收声,缩了回去。 见她还不知错,沈清修气不打一处来,往日在外人面前永远沉稳不变的情绪此时已经临近崩塌。 秦欢也发现了,她知道沈清修是担心自己,毕竟紫嫣坊里面确实很乱,女儿家就算好奇也会选择只卖艺不卖身的清馆,不敢往紫嫣坊去。 “哎呀,我知道那种地方危险,不过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嘛。” 她不跟沈清修犟了,还拉着沈清修坐在软凳上,给他倒茶,一脸讨好道: “沈太傅消消气,气多了容易变丑哦。” 沈清修看也不看那杯茶水,内心打定主意这次不能再这么轻易原谅秦欢。 秦欢见他软硬不吃,转了转眼睛,计上心来。 “唉……” 忽然的一声叹气,沈清修看向秦欢,就看到她坐在马车的角落里,鼻尖微红,神色委屈。 “是我行事鲁莽,沈太傅为人清正廉明,行事从不越距半分,我这种在荒山野岭长大的人不得太傅欢喜也是理所应当的。” 一边说着,一边眼眶红红的,仿佛下一瞬就要委屈地落泪,我见犹怜。 沈清修明知道面前的姑娘是装的,但却受不了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的气瞬间销声匿迹。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紫嫣坊实在危险,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跟先帝和圣上交代。” 嗓音温柔细致,秦欢知道沈清修妥协了,但是听完最后一句话,她心里又莫名有点不舒服。 “沈太傅若是因为先帝所托,大可不必这么尽责。” 气鼓鼓地说完,脑袋立马扭到一边。 沈清修一愣,半晌,眼中浮现笑意。 “殿下安危是臣之责,无关他人。” 秦欢耳朵动了动,接着问道:“那本殿的心情太傅是不是也要负责?” 沈清修点点头,秦欢立刻转过身来,笑盈盈道:“那我们现在去紫嫣坊!” 沈清修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没等他说话秦欢就连忙解释。 “你先别着急,我是想去紫嫣坊找那里的老鸨,跟她打听刘屠夫的事。” 那个女子既然孩子都生了,估计刘屠夫偷偷养了人家很长时间,紫嫣坊的老鸨手上一定有着更多的信息。 “不行,紫嫣坊我会派人去查,殿下现在跟臣回宫即可。” 沈清修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是不可能再让秦欢踏进紫嫣坊一步的。 “小气鬼!” 秦欢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掀开窗帘看看外面的风景,不想看沈清修。 马车从巷子里出去,秦欢让福临驾车从这个巷子到刘屠夫的家中看看要多久。 结果马车进入刘家门前的小巷时,猝不及防碰到了一伙人,他们穿着短衫,像是某家的护院站在刘家隔壁。 “昨日我们过来时好像门口还没人。” 沈清修解释道:“昨晚又失踪了一个姑娘,刘家隔壁也有一个刚及笄的姑娘,许是请来保护她的。” 大理寺有在这条街安排侍卫官兵巡逻,但还是让人抓了漏洞。 “我隐约觉得……刘氏的失踪与其他姑娘的失踪应该是两件事。” 刘屠夫的杀机已经显而易见,但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胆识再去杀那么多人,且昨晚上暗卫蹲守在刘家一夜,刘屠夫没有作案时间。 “殿下,沈太傅,舞阳公主派人通知殿下即刻回宫,圣上出事了!” 颜知的声音忽然在车外响起,两人对视一眼,福临立刻驾车往宫里赶。 第29章 . 北街失踪案三 三更 自从上次沈清修罚过王善姝之后, 她就不敢再踏入太极宫。 卫太后眼瞧着王善姝进宫无望,便收回之前对王善姝的荣宠,把她晾在了院子里。 王善姝没想到卫太后就这么放弃自己,在她看来自己的阿翁是三朝老臣, 沈清修不过是个太傅而已, 不足为惧, 私心也觉得卫太后过于胆小。 既然卫太后不帮她, 那她就自己想办法! 王善姝在王家的存在感不高, 虽然王老将军疼爱, 但毕竟他常年都在边关, 经常一去就是好几日, 他一走,王家上下都对她爱搭不理。 当然,这也和她仗着王老将军娇纵跋扈脱不了关系, 就连同样父母双亡的王家大大公子, 听闻都与王善姝来往甚少。 王善姝心里清楚自己不受王家人待见,王老将军已经高龄,他也担心自己离世后王善姝的处境, 所以当卫太后提出这个意愿时, 两人都同意了。 王善姝心比天高, 一心想要嫁给秦旭成为皇后,掌管后宫,但奈何秦旭年纪小没有宫妃,偶尔来一次后宫也是给卫太后请安,没给王善姝任何机会。 眼看快到了她出宫的日子,王善姝开始着急了。 一早她从宫女那里得知今天沈清修不在太极宫,王善姝知道,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装扮成尚食局的宫女,假借太后名义进了太极宫之后,却没有直接去找秦旭,而是趁着宫人不注意钻进了偏殿,大胆到直接躺在龙榻之上。 待秦旭处理完部分奏折之后,起了玩心,想要拉着内侍去花园里逗蝈蝈,这是他最近的新宠,沈清修那边还不知道呢。 “圣上,沈太傅说了奴才要是再带您去玩,就要打断奴才的腿。” “为了保住腿继续伺候圣上,圣上就别去花园了。” 内侍上次被沈清修警告过后每日自三省,坚决不带秦旭出去玩。 他提起沈清修,秦旭瞬间表示理解,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朕十分懂你这种心情。” “算了,寒冬腊月花园也没什么好看的,朕回屋睡一觉,到点了记得喊朕起床。” “是是是,奴才一定记得。” 内侍感激涕零,目送秦旭回了卧房,自己老老实实在门口守着。 秦旭进屋之后,却没有去卧房,而是跑到书桌下面的柜子里,挖出来一个陶罐,里面是两只蝈蝈儿。 “嘿嘿嘿……他们都没发现朕把你们藏在了这里!” 说起来秦旭也才十岁,正是玩心大的时候,加之平时他从早到晚都在学习忙碌,自己的时间非常少。 好不容易得了这会空闲,他怎么会愿意去睡觉。 直接盘腿坐书桌旁的地上,拿了个毛笔逗着罐子里的蝈蝈,乐不思蜀。 然而另一边的王善姝一直等不到人,就偷偷摸摸下了榻打算往外走,却在打算开门时看到了秦旭。 他背对着自己,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王善姝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跌手跌脚走到秦旭身后,目光几乎疯狂。 在她看来秦旭不是秦旭,而是一个龙座,只要能嫁给他,自己就能一步登天,所有人日后见到她都要臣服她的脚下。 可是说到底,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加上她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只听说两个大人睡在一起就是夫妻。 所以,她想打晕秦旭,然后把秦旭拖到床榻上,等内侍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人躺在一起,即便秦旭不喜欢她,也必须娶她! 因为自幼在边关长大,三脚猫的功夫她还是会的,伸手直接往秦旭的脖颈劈下去,企图敲晕他。 就在她手劈下去的瞬间,秦旭猛地回头,一拳头就朝王善姝打过去。 “来人!有刺客!” 秦旭话音未落,大门就被禁卫军撞开,内侍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嘴里嚷嚷道:“救驾!快救驾!” 禁卫军一把将王善姝的手控制住,压制在地上。 “朕无碍,这个宫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们禁卫军在干什么?!” 秦旭先说明自己没事,但下一瞬他也冷下小脸,呵斥道。 “臣疏忽大意,圣上息怒!”禁军连忙跪下请罪。 他们心中都是一阵后怕,若是圣上出了什么事,他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连区区太极宫你们都能放这么大个人进来,朕还如何放心你们守卫皇宫。” 秦旭绷着脸时,虽然个子不高,脸色还有着没褪下去的婴儿肥,但是他周身的气场强大,眼神犀利,隐约之间能看出先帝的影子,让众人不敢小觑。 “圣上,圣上我不是刺客,我是善姝啊圣上!” 王善姝这会终于得以出声,连忙哭喊道。 秦旭愣了下,仔细看了她一眼,这才认出了王善姝,他颇为诧异。 “王姑娘为何穿着一身宫女的衣裳?还出现在朕的寝宫?” “我……我是……”王善姝心虚,支支吾吾不肯说。 秦旭没有办法,若真是刺客就交给禁军了,可她是王老将军的孙女儿,还真不好处置。 “元宝,去请太后过来。” 元宝就是秦旭的内侍,自幼跟秦旭一起长大的。 “是,奴才这就去。” 元宝跑得飞快,到了兴庆宫跟卫太后一说,卫太后差点当场晕过去。 “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被搀扶着坐上软轿时,舞阳正好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卫太后急匆匆地赶去太极宫,她一把拽住元宝问道:“出什么事了?” 元宝着急赶回太极宫,生怕自己不在秦旭有危险,就说了一句:“圣上被人刺杀了!” 就跑了,舞阳一听瞬间慌了,她还以为秦欢今日去了国子监就让人去永福殿通知章姑姑。 正巧颜知将秦欢在当铺抓到的内侍交给陈将军刚回来,就听到这个消息,二话不说又冲出了宫,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找到了秦欢。 秦欢和沈清修赶回太极宫后,听秦旭说完发生的事后,才松了口气。 “来人,去召王将军进宫面圣。” 沈清修一回来,这件事自然就是他来解决。 卫太后坐在一旁,恨不得把王善姝盯出个洞了,她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这般不知死活,敢偷偷摸摸闯进太极宫!还想偷袭皇帝! “太后娘娘,”清冷的声音一开口,卫太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沈太傅有何要说?” “王善姝是太后接进宫,也住在兴庆宫,三番五次擅闯太极宫,今日差点伤了圣上,不知太后认为该如何处置?” 卫太后完全不敢看沈清修的目光,那些手帕擦冷汗。 “此事哀家着实不知情,哀家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一切都由沈太傅处置,哀家绝无二话。” 沈清修坐在秦旭旁边的椅子上,看似随意的坐姿,却让在场一半以上的人都瑟瑟发抖。 别人没见过沈清修得狠,他们可都亲身经历过,能不怕吗! “近日宫中三番五次发生盗窃一事,太后娘娘可知情?” 卫太后抬头,一脸茫然。 她最近都在忙秦欢的生辰宴,敲定各家贵女当日进宫人选,当然是有她自己的原因。因此别的事一概不知。 如今后宫的事她竟然从一个外臣口中说出,太后瞬间怒从心起,立马就要喊尚宫局的人来见她。 “太后娘娘掌管后宫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却接连发生几起事故。圣上年幼,又登基不久,若是圣上出了什么意外,太后如何自处?” “哀家……”卫太后脑子里一团乱,沈清修是想要她的宫权?他一个外臣连后宫的宫权都不放过吗?! 这时,秦旭出声了。 “太傅,阿娘只是近日过于劳累了,这才不免疏忽大意。” “圣上……”卫太后瞬间满脸感动地望着秦旭,心道不愧是她辛苦养大的! “以后就让舞阳阿姊和长姐一起协助处理后宫事务吧。” 秦旭一脸乖巧,为卫太后考虑道:“阿娘,您如今年纪大了,也不能这么劳累了。长姐和舞阳阿姊也大了,可以帮阿娘分担宫务,也好让您轻松些。” “其实哀家身子骨还可以……” 卫太后当然不愿意放权,即便是自己女儿她都不愿意,何况还有那个贱人生的! “太后若是不愿意放权,那王善姝之事,就由您去找王老将军说明。” 沈清修淡淡道,卫太后脸色一僵,她现在可不想见到王老将军! 只能咬着牙道:“哀家没有想要揽权,只是担心永乐和舞阳年纪小……不过既然圣上都这么说了,明日哀家就派人去他们俩宫里教习宫务。” 说完这些,卫太后仿佛瞬间被抽干了精神,一脸疲惫道:“哀家有些头晕,既然圣上没事,哀家就先回宫了,这里就有劳沈太傅了。” “阿娘慢走。” “恭送太后娘娘。” …… 卫太后离开后,屋里就剩下秦欢秦旭沈清修以及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王善姝。 秦旭立刻跑到秦欢面前,委屈道:“阿姊,朕好害怕。” 秦欢以为秦旭真的被吓到了,毕竟他年纪还小,便伸手抱了他一下,温柔道:“没事了,阿姊在呢。” 被秦欢抱进怀里,秦旭的脸蛋瞬间红彤彤的,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却又忍不住依赖这个香香的怀抱。 这可是阿姊第一次抱他! 下一秒,后脖颈被人拎起来,直接离开了秦欢的怀里,然后,被扔在了椅子上。 沈清修冷眼看他:“蝈蝈儿的事,圣上最好能给臣一个解释。” 秦旭瞬间装死。 “不就是个蝈蝈儿,他年纪还小玩两下怎么啦。” 秦欢看不得自家弟弟这么委屈的样子,立刻替他打抱不平。 “难道沈太傅幼时不会玩蝈蝈儿?” “臣在圣上这个年纪已经熟读四书五经,准备初试了。” “……”你厉害,你了不起。 秦欢被噎住了,姐弟俩在沈清修手里都过不下两招,纷纷战死。 只是他们三人的互动落在王善姝眼里,让她目瞪口呆,完全忘了自己还被绑在地上。 “太后娘娘不是说,圣上与长公主的关系并不亲厚,你们怎么……” 她一出声,三人才想起来这还有个人。 沈清修正要让人把王善姝带下去等王老将军来了再审,被秦欢叫住。 她笑眯眯地走到王善姝面前蹲下来,人畜无害道: “我知道王姑娘在王家处境尴尬,也理解王姑娘想要嫁给圣上的心。如今你出事了,太后曾经对你信誓旦旦地保证,如今她呢?” “你怎么知道太后娘娘答应了我什么!”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但是目前有个合作,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呢?” 第30章 . [最新] 晋江独家 忠勤侯 具体是什么合作, 就连沈清修和秦旭都不得知,只知道秦欢再次让他们开门进来后,王善姝已经被解绑了。 王老将军紧赶慢赶到达太极宫后,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秦旭面前, 额头触地诚恳道:“罪臣参见圣上!罪臣教导不善, 以上犯下, 还请圣上从重发落!” 秦旭起身走到台下亲自搀扶起王老将军, 淡笑道: “王将军无须如此言重, 朕并不大碍。” 王老将军今年已经七十有余, 头发苍白, 好在身子骨还健朗, 气势尚在。 “老臣真的无颜面对圣上,那丫头真是被我惯坏了。” 秦旭摆了摆手,又让元宝给王将军搬过来软凳。 “王姑娘年龄尚小, 又并无害人之心, 只是玩心大了些。” “对了,原本太后说明日王姑娘就要出宫回家去了,但是朕的阿姊过几日及笄, 想留王姑娘参加她的生辰宴, 不知爱卿可愿意再留她几日?” 秦旭都开口了。王老将军自然不会说什么。不过秦旭不追究王善姝的罪, 他却不能不有所表示。 起身再次朝秦绪跪下,从袖口里拿出一枚印鉴,双手举过头顶,沉声道:“这是驻守在北疆三十万军队的兵符,臣年事已高,自知心有余而力不足。此番回城就是想将兵符亲手交还玉圣上,请圣上另择良将驻守北疆。” 这段话王老将军有三个意思, 一来,王善姝一事他用兵符抵消。虽然看起来这个买卖并不划算,但王善姝擅闯太极宫一事其实可大可小,往严重的地方说,诛九族都不为过,何况她还想偷袭打晕皇帝。 二来,秦旭在话中提到了卫太后,其实是暗示王老将军他与卫太后打的小算盘秦旭都知晓,他交出兵符也代表着他选择站在秦旭这边,不再与卫太后合作。 最后,以进为退。虽然表面上王老将军让秦旭龄择良将前往北疆,但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王老将军之子依旧在北疆,北疆军队的实际控制权还是在王家人手上。无论秦旭指派了谁过去,最终都会成为王家的一份子。 这些弦外之音秦绪自然听得出来,先是坚决不接受/ “爱卿此话差矣,您是先帝亲封的镇北大将军,驻守北疆数十年安定北疆乃至整个大祁,无人比您更适合此位置。今日这番话朕就当没听过,爱卿还是将兵符收回去吧。” 王老将军一动不动,接着道:“老臣已在北疆待了大半辈子,虽然依旧想为圣上驻守北疆,奈何人老了,总想着落叶归根。加之臣的长孙今年十八了亲事还未定下,小孙女过了年也十三了,老臣想在闭眼之前看到他们成家了才能安心。” “希望圣上可以体谅老臣的爱子之心,也看在两个孩子爹娘的面子上,就让老臣留在皇城吧。” 王家的长子和幼子都以不再人世,死者为大,秦绪也就不好推脱了。 “爱卿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兵符朕就暂且收回,待王公子入仕之后,他若能担此重任,这兵符朕会让它回到王家人手上。” “另,王尽忠听旨。” “臣王尽忠领敕。” “王尽忠驻守漠北半生,为国尽忠,念其年事已高,特封忠勤侯,赐忠勤侯府,黄金万两。其长孙王善承封忠秦侯世子,三房嫡女王善姝封明月县主,钦此!” “谢圣上隆恩!”王尽忠几乎是含着泪说完这几个字的。 他真的没想到秦旭会给他爵位,自先帝登基后,王家日夜凋零,没想到有生之年王家竟然能再次受封! “忠勤侯,请起吧。” 王尽忠起身抬头看向龙椅上的少年天子,也许他一开始就被表象蒙蔽了双眼,才会和卫太后合作。 “圣上定能成为一代明君。”他忠心地说出了这句话。 秦旭笑了笑,稚嫩的脸上有着不同于年纪的沉稳,荣辱不惊。 …… 王善姝回到兴庆宫时,连守门的宫人见到她都视若无物,甚至在她走过之后还交头接耳。 “没想到贵女竟然也能干出这种事,真是丢死人了!” “可怜王老将军这么大年纪还要为小辈收拾烂摊子,” “不忠不孝之辈!” 这些话传进王善姝的耳朵里,显得无比刺耳,也让她更加羞愧难当。 她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却发现房间里一团乱,自己的东西也被扔的到处都是,宫女见了她,更是连礼都不行。 “这是谁干得?!” 宫女看也没看她,站在门前高昂着下巴道:“太后娘娘有命,让奴婢们将王姑娘的东西收拾出来,您自请回家去吧。” 另一个宫女的态度要好得多:“王姑娘,太后娘娘因您擅闯太极宫震怒,让您即可出宫回王家去。” “你对她那么客气做什么,她之前怎么欺负你的都忘了!”旁边的宫女训斥她,那个宫女也就低下头不吭声了。 王善姝看着一地狼藉以及趾高气扬的宫女内侍们,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是多么讨人厌,惹了众怒,她们如今才会落井下石。 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这么一哭倒是给这些宫女整不会了,她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怎么哭了啊?” “难道我们真的做得太过了?” 刚刚那名小宫女走到王善姝面前蹲下,柔声安慰:“王姑娘,是奴婢们做得过了,您别哭了。” “不是的……是我的错!我不该欺负你们……” 王善姝抽抽噎噎地哭道,那小宫女拿出帕子给王善姝擦了擦眼泪,道:“奴婢们本来就是伺候姑娘的,姑娘无须自责。” “但是姑娘记得以后千万别再去太极宫了,太后娘娘这回真的很生气,奴婢帮您把东西收拾好,您就赶紧出宫吧。” 说到底,她也就只有十二岁,这会大哭了一场,妆也哭花了。小宫女帮她洗干净脸,露出了原本的少女模样,倒是比带妆显得灵动多了。 等王善姝收拾好行李,宫女送她刚走到兴庆宫大门时,迎面就看到太极宫的内侍捧着圣旨朝她走来。 “王姑娘,圣上有旨。” 王善姝一愣,想到秦欢的话,连忙跪下领敕,连带着他身边的宫女以及宫门口的内侍均需要行大礼。 圣旨的内容与方才王尽忠的是一致的,待内侍宣读完,笑眯眯朝王善姝道:“明月县主,快谢恩吧。” 王善姝这才回神,愣愣道:“谢圣上隆恩。” 内侍将圣旨递到她手上,又道:“长公主殿下留您在宫中再住几日参加殿下的生辰宴,忠勤侯那边圣上已经说过了,您就搬去殿下那边再安心住几日。” “奴还要出宫去王家宣读圣旨,先行告退。” “大监慢走。” 王善姝突然这么客气,传旨内侍还多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等他一走,后面守门的内侍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方才王善姝回来时就是他们在落井下石,他们以为王善姝一定会受到处罚,没想到圣上竟然不罚反升。如今王善姝从一个普通的臣女一跃成为忠勤侯府的县主,非同小可。 再结合之前王善姝的飞扬跋扈,两名内侍以为自己小命大概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家都起来吧。” 然而,他们没等来王善姝的报复,而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之前我多有为难各位,还请大家看在我年纪小多多见谅。” 王善姝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待走远了几步回头看向兴庆宫的大门时,竟觉得那里阴森森的,仿佛内有恶鬼。 小宫女带她来到永福殿时,舞阳在院子里玩沙包,秦欢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晃晃悠悠。 “殿下,”王善姝还有些胆怯。 秦欢和舞阳看了过来,舞阳一脸诧异,嫌弃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王善姝小脸一白,秦欢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不过房间已经让宫人打扫好了,你就安心住下。” “啥?你要让她住你这?那我也要搬过来!” 舞阳立马不乐意了,甚至看向王善姝的目光都带着敌意。 秦欢无所谓道:“凤阳阁地方这么大,你要来就让尚宫局收拾一处出来就是。” 王善姝躲着舞阳的目光,在秦欢面前跪了下来,一脸认真道:“臣女多谢殿下帮助,若不是殿下提点,臣女恐真的就要犯大错了。” “你知道就好!”舞阳毫不客气:“圣上才十岁,你自己也还是个小屁孩,也不知道听了谁的鬼话老是想着嫁人。” “还有那个脸画得跟猴屁股似的,现在这样看着可顺眼多了。” 舞阳吐槽起来没完没了,仿佛要一口气把王善姝之前做的蠢事都拿出来当场再说一遍。羞得王善姝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秦欢这时就出来做好人了,拍了拍王善姝的肩膀温柔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索性也没酿成大祸,以前的事过去就算是过去了。” “臣女知道了。”王善姝点了点头,十分乖巧。 第31章 . 晋江独家 北街失踪案四 王善姝的事情暂时解决了, 但北街失踪案却依旧没有头绪,唯一好转的地方就是最近没有少女失踪了,或许是因为大理寺加派人手在整个皇城日夜巡逻的缘故。 好在第二日傍晚时,沈清修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紫嫣坊查到了刘屠夫的银钱来处。 “紫嫣坊的老鸨说刘屠夫大约是从年初开始频繁出入, 出手阔绰, 打赏店里的小厮随手都是几两银子, 不少姑娘都愿意伺候他。后来刘屠夫对凤仙姑娘倾心, 花大价钱包下了她, 又在凤仙姑娘怀孕后将其赎走。” 福临跟两人报告着:“属下顺着这条线查了刘屠夫当时接触过的人中查到了林桥, 是刘氏的娘家兄长, 林桥正巧也是年初的时候发迹了。” 刘屠夫的妻子原本姓林,家里住在皇城外一山脚下的村庄,到了年纪被亲戚介绍给住在村里的刘屠夫。 刘家条件比林家好上不少, 林氏嫁到刘家之后就经常被刘母欺负打压, 后又因成婚三年为孕更加不为刘母和刘屠夫所不喜。 直到一年前,刘氏的兄长林桥在山上打猎时救下了一富家公子,得了赏识留在那公子府上做贴身护卫。得知刘家清贫便又赏了他几百两银子以答谢其救命之恩。 因林桥知道林氏妹因为生不出孩子一直被林家看不起, 就偷偷将银子都给了妹妹, 希望刘家能看在银子的份上对妹妹好一些。却不想刘屠夫得了银子就去紫嫣坊花天酒地, 后面为了赎牡丹偷拿林氏的银子,被林氏发现后恼羞成怒将其打死。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沈清修将自己的猜测说完,秦欢已经双手握拳,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这种男人就应该下地狱!” 说完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刘屠夫,” 沈清修连忙拦住,就秦欢现在的愤怒值,很有可能刘屠夫会被她当场打死。 “你拦我干什么?是不是想包庇他!你们男人果真都……” 话没说完, 嘴里就被沈清修猝不及防塞了一块红豆糕。 “听我说,” “我们必须找到林氏的尸体,找到证据,才能将刘屠夫绳之以法。” 换言之,现在冲动找过去,只会打草惊蛇。 秦欢嘴里被塞了红豆糕说不出来话,但是总算冷静下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指了指面前的茶水,不言而喻。 沈清修只好将茶水递到她嘴边,秦欢才傲娇地伸头喝了几口,这才将红豆糕顺了下去。 “刘家你们都查过,尸体肯定不在刘家。那他的那个摊子呢?查过吗?”秦欢想起来上次在盛安酒楼就觉得他的摊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沈清修摇了摇头:“并未发现有尸体的存在。” 那尸体究竟会在哪里呢?那么大一个人,从刘家拖出去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秦欢正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思考,却忽然听到沈清修在吩咐福临。 “让衙门带人去一趟紫嫣坊,将其清查一遍,关门修整半月,以后不得接待女客。” 秦欢:怎么听起来是在针对她呢? “沈太傅,你什么意思呀?”秦欢脆生生道。 沈清修面色不改:“紫嫣坊原本就是接待男客之地,但里面管理不善吸引许多三教九流,混乱不堪。为了皇城的治安,紫嫣坊必须修整。” “哦,只许你们男人进去玩女人,我们姑娘进去看看都不许。你这不就是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第一句话刚出口时沈清修脸就已经黑了,福临察觉到危险的氛围,连忙溜走。 秦欢还不知道,还在傻乎乎的批判沈清修。 “你还看过什么,看过谁。”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的。 秦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直接被按在椅子上,被沈清修居高临下地盯着。 “那个……”咽了咽口水,秦欢小声说道;“沈太傅今日看起来格外丰神骏郎——” 还没说完被沈清修打断:“殿下最好老老实实回答臣方才的问题,” 啥,啥问题来着? 秦欢脑袋一懵,沈清修又往她面前压过来几分,双手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凤眸沉沉地盯着她道:“殿下在紫嫣坊都看到过什么?” “就……看姑娘跳舞啊。” “就这些?”沈清修明显不信。 在他的威压下,秦欢小声补充道:“还有看他们赌骰子……” “听那些从外地过来的人说风土人情,吹牛……就这些了!” 沈清修眯了眯眼睛:“那些人在大厅里搂搂抱抱,殿下可看过?” 当然不止搂搂抱抱,紫嫣坊原本就是什么人都有,有些喝醉了的人都等不及带姑娘回房…… 不过秦欢顶多见过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她每次都是要了雅间,点清倌弹琴跳舞,大厅里再乱她也看不到。 但是秦欢感觉自己此时如果点头了可能小命堪忧,于是毫不犹豫选择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我都是点的包厢,能看到什么呀。” “殿下方才还说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殿下想要做什么?想要向男子一样放火?”沈清修记得清清楚楚,又抛过来一个致命问题。 “哪有哪有,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秦欢连忙摆摆手,以证清白之心。 “殿下最好是这样。”沈清修意味不明道。 他正打算直起腰,秦欢却忽然一把拽住沈清修的衣领,气势十足道:“我突然忘了,听沈太傅的意思,沈太傅似乎也对紫嫣阁十分熟悉呢,想来您也没少去吧?嗯?” 结尾还学着沈清修说话时的样子,仰头凑近他的眼睛,用眼神来压制沈清修。 两个人的呼吸几乎快要相触,但当事人完全没察觉到,甚至还在为自己找到沈清修的漏洞而沾沾自喜。 事关自己的清白,沈太傅也格外认真地解释道:“臣从未进过烟花柳巷,这些事都是听朝中幕僚所讲。” “空口无凭,本殿怎么知道沈太傅说得是真是假。” 秦欢坚决要把刚刚的场子找回来,一双漆黑的杏眸盯着沈清修,仿佛非要沈清修证明给她看。 沈清修被她扯着衣领,俯身低头看着她因为仰头而露出的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以及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却正好碰到了秦欢的手。 “殿下希望臣如何证明,” 他的声音有些哑,秦欢的脸莫名发烫,终于察觉气氛有些不对正要松手时,舞阳猝不及防冲了进来,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秦欢我找——” 声音当即消失,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 “舞阳公主,我家主子真的有要事与殿下相——” 又一个惊掉下巴的。 “啊!”秦欢瞬间如同惊弓之鸟一下推开沈清修,红着脸跟舞阳解释。 “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 “不要解释,”话被舞阳打断,她举起自己两只手捂住眼睛道:“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说完转身就要走,秦欢连忙道:“你真的误会了!” 舞阳却顺手带走了福临,跟他嘀嘀咕咕道:“下次记得拦着我点儿!” 福临很委屈:“小的刚刚也拦您了,您没听啊。” “那你就跟本公主说说你家主子是什么时候盯上长公主的。” “……” 秦欢就这么看着舞阳带着误会兴奋地离开了,扭头一看,沈清修站在一旁,一副正人君子泰然自若的模样。 秦欢气不打一处来:“你刚刚怎么不解释清楚?” “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她不信你再解释也是徒劳。”沈清修平静道。 但是秦欢很不平静:“那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抓着我的椅子!” 谁知对方一脸无辜:“是殿下抓着臣的衣领,臣才起不了身。” “……”对方巧言善辩,秦欢气得抓狂又说不过他,最后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走。 她离开没一会儿,福临就小心翼翼露了个头出来,见沈清修还站在原处神情不明,福临连忙上前道:“属下没拦住舞阳公主,主子恕罪。” 哎,他也没想到坏了主子的大事! 沈清修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收起你那猪脑子,日后若再犯,就换长生过来。” “别啊主子!属下知错,以后绝对小心!”他可不能让长生那个臭小子顶替自己在主子身边的位置! “派人再去刘光的摊子查。”尸体应该被藏在那里,这是沈清修得出的结论。 “是!” 交代完之后,天色也黑了下来,从国子监出来福临就驾车回到沈国公府。 “阿娘,” “二郎回来了?今日你倒回来得早,正好净手用饭。”沈二夫人惊喜道。 自从沈清修任太子太傅开始,经常忙得脚不沾地,别说一起吃饭,就是同府一个月里面都见不到他几次。后来先帝驾崩后,更是难得一见。 “阿耶不在?”沈清修坐下来时没看到沈二爷。 “你阿耶最近迷上了垂钓,这几日都回来得晚,许是又在他哪个好友家喝酒呢。” 沈二夫人说完,给沈清修盛了碗汤,笑道:“别管你阿耶,阿娘都好几日没见你了,最近有忙什么案子呢。” 沈清修就把北街的失踪案简单说了两句,沈二夫人听完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这可太危险了,二郎可要尽快将凶手抓住才是。” “嗯。”沈清修平时话少,沈二夫人也习惯了。 不过沈清修喝汤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沈清修的衣领有些皱。 要知道沈清修虽然衣柜里一年四季都是白色的衣袍,但他注重仪表,衣袍永远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你衣领怎么皱成这样了?” 总不可能是被人打了吧,沈二夫人眼中立刻浮现担忧之色。 她最开始就不同意沈清修在皇帝面前表现太突出,恐会遭人嫉妒。后来沈清修果然被先帝看重,一路破格提升,直至官至一品。许多人一辈子都坐不到一品重臣,而沈清修却只用了几年就坐了上去,不知道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二郎啊,阿娘知道你能力大责任重,但是性命只有一条,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沈二夫人苦口婆心道。 沈清修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她靠近自己时的呼吸,灵动的杏眸…… “咳,阿娘,我没有被人追杀。” “那你这衣……”沈二夫人见自家儿子面有异色,心中一惊,瞬间喜上眉梢。 “阿娘懂了懂了,不问就是。” 沈清修皱了皱眉:“不是您想得那样……” “哎呀你也老大不小了,阿娘理解。” 沈二夫人凑近道:“对方是哪家的姑娘?多大了?阿娘要不要明日找媒婆上门先问问?” “……”这一瞬间,沈清修终于体会到了秦欢方才的百口莫辩。 然而他不说话,沈二夫人就以为是他默认了,更加高兴道: “我盼了这么多年。还以为你要一辈子不娶了呢,没想到还有铁树开花的这天,阿娘很是欣慰!” 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沈清修的肩膀,叮嘱道:“不过没有成婚前你可不许欺负人家小姑娘。对了,你都二十一了,对方年纪也不能太小吧?城中有哪家十六七还没订婚的姑娘吗?我怎么不记得。” 听到这,原本以及打算起身走的沈清修忽然有不动了,他默默问道;“儿子年纪很大吗?” “这,”沈二夫人不忍心伤害儿子,但那表情分明写着: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沈清修:“……” “只要对方小姑娘不嫌弃就好,二郎其他方面都很不错的。”沈二夫人尝试着安慰自己的儿子。 没想到沈清修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直接起身道:“儿子先回书房了。” 等他走远了,沈二夫人才嘀咕道:“那我这儿媳妇还有没有希望啊……” 另一边,沈清修回到自己院子,坐在书桌前却看不进去一份公文,满脑子都是秦欢和沈二夫人的话来回播放。 她今年才及笄,自己已经二十有一,她会觉得自己年纪大吗?会嫌弃吗? 深夜,沈太傅对自己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第32章 . 晋江独家  北街失踪案五…… 林氏的尸体找到了。 不过不是秦欢猜测卖肉摊子, 而是在凤仙住的院子地窖里。 沈清修派去的人虽然没在刘屠夫的摊子上找到尸体,却找到了凶器。 刘屠夫的摊子是一条街的最里面,原本应该生意不好,但他却又许多回头客, 这是因为他的价格实惠刀工好, 绝不会给人缺斤少两或者故意切多了多卖给别人, 因此收获了一批老主顾。 而凶器就是他家祖传的一把砍刀, 杀了林氏之后, 这把刀被他包起来放在了用木头做的案板桌子的夹层里面, 外面又常年用黑色的盖着, 让人看不出来异样。 当时找到这把刀之后, 第二日沈清修让人把刘屠夫和刘母带回了大理寺。 刘母一进门就嚷嚷道:“我儿子还要做生意!你们又没有找到人为什么又叫我们过来!” 沈清修坐在侧位,大理寺少卿坐在正上方,他道:“刘光, 林氏失踪前你们又发生过口角争执吗?” 刘光粗声道:“草民之前就已将所有情况跟各位官老爷说过了, 绝无任何隐瞒!” 他昂首挺胸,义正词严。 “那之前本官问你是否有外室,你如何回答的?” 刘光的瞳孔瞬间放大, 而前一秒还在撒泼的刘母也瞬间安静下来, 一脸惊恐地看向他们。 “来人, 将牡丹母子带上来。” 这话一出,刘光和刘母的表情瞬间变了,刘母腿一软瞬间瘫倒在地上。刘光也紧紧攥着拳头,眼中闪过慌乱,不敢扭头去看牡丹。 “民女参见官老爷。” 牡丹依旧穿着艳丽笑容灿烂没往刘光的方向看一眼,身后的老婆子怀里抱着的婴儿,就是她和刘光的儿子。 “牡丹, 台下此人可是当初在紫嫣坊赎走你的人?” “是的,”牡丹刚说完,刘光就高声反驳道:“草民冤枉!” 又指着牡丹道:“草民从不认识什么牡丹!” “那你也就不是这幼子的父亲?” “我……” “你既然说你不认识她,又为何给她在安邕巷租赁房屋?” “本官这里还要紫嫣坊的供词,事实证据具在,刘光,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大理寺少卿步步紧逼,沈清修坐在一旁淡淡看着,忽然出声道:“刘光,你常用来砍猪肉的菜刀何在?为何林氏失踪之后你就换了一把刀。” 原本大理寺少卿的话已经让刘光的谎言漏洞百出,他还在努力地想办法圆谎时,沈清修又突然提起那把菜刀,刘光应接不暇,慌乱崩溃的神情已经出卖了自己。 “我,我没有……我不是!不是我杀的她!”刘光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肉,神情痛苦。 “是她不肯给我钱!我是她男人她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我好不容易有个儿子,有个后,那个贱人就是想要我绝后!” 林光越说越激动,这是林母突然起身用佝偻的身子挡在人高马大的儿子身前,一字一句道:“官老爷,是草民打死了草民的儿媳妇,与草民的儿子无关!” 这话自然不会有人相信,林光也立马拉住母亲,声泪俱下道:“阿娘你别胡说!” “人是我杀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我阿娘年纪大了,求你们放她一命.” 林光跪在地上,朝上座的两人猛磕头,立即有侍卫上前将刘母控制在一旁,刘光被绑起来,坦白交代了整个杀人过程。 一年前,林氏的兄长将银子给了林氏之后不久就被他发现了,他将银子拿走去紫嫣坊醉生梦死,此后多次逼迫林氏再向其兄长要钱。 知道牡丹说自己怀孕了,刘光喜大普奔,当即就要赎走牡丹将她带回家做妾,但牡丹却不愿意,坚持让刘光在外面给她租了院子当外室。而这段时间,牡丹的所有花销都是刘光从林氏手里抢来的。 就在半个月前,牡丹生下一个儿子,要跟刘光要五百两银子,否则就带着儿子离开皇城,这简直就是要刘光的命,刘光只好回家再找林氏。 可林氏已经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又因屡次从兄长那里拿钱对兄长愧疚不已,得知刘光脱口而出就是五百两,够普通老百姓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天文数字惊呆了,也彻底对刘光失望。 林氏一直都知道刘光养了个外室,只是因为自己不能生所以对刘家心有愧疚才再三忍耐。却不想自己的忍耐却换来变本加厉。 刘氏跟刘光大吵了一架没拿到前就出去买醉,深更半夜回来后发现林氏正在收拾包袱说要跟他合离,却瞬间惹怒了刘光,酒意上头的刘光拿起自己用来养家糊口的砍刀朝林氏的身上猛砍下去。 林氏躺在了血泊之中,听到动静的刘母推门进来就被这个场景吓晕了过去。刘光的酒也瞬间清醒大半。 但他不敢去衙门自首,但家里如果少了个人很快就会被邻居发现,于是他将尸体和猪肉混在一起,趁着夜色将一车的猪肉运到牡丹住的地方,藏在了地窖里。 因他养外室这件事原本刘母都不知道,等林氏死后刘光才将事情坦白,刘母得知自己竟然抱上孙子,瞬间就忘了侍奉自己多年的刘氏,那天秦欢发现洗衣盆里颜色鲜亮的衣服其实就是刘母偷偷给孩子做的。 刘光被送进大牢,不出意外秋后处斩。 而刘母也因为包庇自己儿子行凶,被关了进去。 至于牡丹,因孩子还小,且她并不知情刘光钱款的来处,被无罪释放。但后来听那条街的人说,牡丹将孩子送去了寺庙,求了寺庙收留出家。而她自己,再次走入了紫嫣坊。 “没想到她还是回去了紫嫣坊,为什么不好好找个活计生活呢?” 秦欢听沈清修说完来龙去脉,还是有些唏嘘和不能理解。 沈清修直言道:“牡丹习惯了奢靡的生活,刘光入狱后她没有任何收入来源,紫嫣坊是她唯一去处。” 说到底,人各有命。 “今日殿下及笄,这是臣的赠礼,望殿下不要嫌弃。” 沈清修从怀中拿出一支长盒,递给秦欢,秦欢惊喜地接过来,笑道:“我当沈太傅今日只是过来跟我说案子结果的,没想到还有礼物收。” 沈清修见她看都没看就准备让颜知收起来,抿了抿嘴,知道秦欢把这个也当成了那些贵女公子的贺礼。 但是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说这是自己特意准备的,只能闭嘴,但是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暗淡下来。 本以为可以看到她拿出来簪子时欢喜的模样…… “殿下,臣还要去太极宫,先行告辞,愿殿下生辰快乐。” 沈清修起身离开,秦欢笑着道谢目送他离开。 她没察觉出沈清修情绪的不对劲,主要是见过沈清修之后,她就要回去换宫装,盛装打扮后赶去大明宫,卫太后在那里为她举办及笄礼。 “殿下,沈太傅送的贺礼,您不打开看看吗?” 秦欢在梳妆时,章姑姑忽然开口。秦欢疑惑道:“今日收了不少贺礼,你们收好登记入册就行,难不成他沈清修送的还有什么特别的不成?” “奴觉得还真挺特别的。” 章姑姑笑着将打开的盒子递到秦欢面前,颜知正在给秦欢梳妆,下意识看过去,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如果说外面的礼盒做工精美,上面还镶嵌了宝石点缀,那这里面的东西就显得平平无奇了些。 是一支桃木做的桃花簪。 桃木原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材料,而这什么雕刻的桃花也……一言难尽。 秦欢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才依稀看出是桃花,她立马抬头朝章姑姑道:“沈清修是不是故意捉弄我!” “我还好心帮他断案,他倒好,拿个木头簪子敷衍我!我现在就要去找他算账!” 只是刚要起身就被颜知按住:“殿下当心,梳头发呢。” “待会到了大明宫沈太傅也会在的,您别着急。” 章姑姑一脸无语地看了眼两人,道:“说不定这是沈太傅亲手雕刻的。礼轻情意重。” “他?”秦欢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先不说他为什么要亲手雕刻簪子,就算这真是他做得,他为何要送给我?” 因为沈太傅心悦您啊! 章姑姑颇为恨铁不成钢。 但是秦欢丝毫不知,她现在只一心想要找沈清修算账。 刚把簪子收进袖口打算待会去找他,舞阳和王善姝就过来了。 “哇!我就说你应该多打扮打扮,这身衣服太适合你了!”舞阳一进来看到秦欢就激动得不行。 王善姝也惊呼道:“殿下好美!” 这是秦欢回宫后第二次穿仪制宫装,这次及笄礼要更为隆重,里面是一件鹅黄色真丝襦裙,外罩一件火狐制成的斗篷。头发也如数挽起,在头顶绾成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再戴上发冠和簪子,行走之间,裙摆和流苏随风而动,容颜姣好,宛若桃花。 听到舞阳的夸赞,秦欢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这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生辰礼,快戴上!”舞阳急乎乎拿出了一个玉镯。 “你不身子骨弱嘛,我托人花大价钱买来的暖玉,听说对身体特别好,冬暖夏凉,可神奇了。” 暖玉极为难得,有钱人家也顶多用来做个吊坠挂在脖子上,能有这么大一块色泽透亮温润的暖玉,价格可想而知。 玉镯戴在秦欢的手腕上,更加衬得她肤白细腻,手腕纤细。 “虽然很心疼我的银子,但是本公主的眼光果然没错!” 见秦欢喜欢,舞阳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臭屁道。 第33章 . 晋江独家 生辰宴一 王善姝则是送了个平安符, 秦欢并不知道这是王善姝从小就待在身上,数年后得知此事时,只剩感慨。 不过这会儿她们都很开心,舞阳跟秦欢一起去大明宫, 王善姝则是去御花园, 贵女们都在那边。 大明宫是用来主持重要的仪式庆典, 占地颇大, 也比宫中其他地方庄严许多。 卫太后操办秦欢的及笄礼原本是不愿的, 但正巧出了王善姝的那件事, 面对秦旭和沈清修时总会底气不足所以秦欢的生辰她格外用心了些。直到后来王家被封爵, 王善姝成了县主, 卫太后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被坑了! 王家如今已经是沈清修那边的人了,连王善姝如今也跟秦欢好得不行, 卫太后差点气晕过去, 却又不得不给秦欢继续操办及笄礼。 “永乐到了?那就快开始吧。”卫太后坐在上座,一副亲和尊贵的模样,只是那眼中的笑意却仿佛淬了毒似的。 秦旭坐在她身旁, 面色不改, 只是眼睛恨不得把大门盯出个洞来。 “圣上可给永乐备下生辰礼?”卫太后忽然出声道。 秦旭点了点头, 在卫太后瞬间警惕起来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按照祖制,礼部早在半个月前就写好折子了,一切按照长公主的品级来。” 说完,他又补充道:“阿娘放心,舞阳阿姊及笄时朕会特意提醒礼部的。” 意思就是不会让舞阳低于秦欢,卫太后脸色这才好转。 “长公主殿下到!”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门口,见秦欢一袭华服走了进来, 仿佛瞬间照亮了整个宫殿。美人顾盼生姿、波光流转之间,国色天香、仙姿佚貌。 “永乐参见圣上、太后娘娘。” 殿内两派站着礼官和尚宫局的人,上座则是卫太后和秦旭,沈清修已经走了下来站着礼官旁边,淡淡地看着她。 而卫太后看到秦欢的一瞬间,眼睛像是要瞪出来似的,死死地盯着秦欢。 “怎么会这么像……” 她呢喃出声,秦旭扭头道:“怎么了阿娘?” “没,没什么。” 卫太后是从来不会在秦旭面前提赫连皇后一个字的。 “永乐,今日你及笄,便长大成人,不再是小孩子了。往后,你不仅仅代表你自己,更是大祁的长公主,应当为国为民,克己受礼,贤良淑德。” 形式话说完,卫太后上前,亲自为秦欢戴上四尾凤冠。 两人离得近时,秦欢感受到她的僵硬和勉强,挑了挑眉,低声在卫太后耳边道: “太后是想起我阿娘了吗?” 卫太后脸色骤变。 “我阿娘临死前让我活下去,她说她看不到的场景我会看到,太后说会是什么场景呢?” 一句听起来稀松平常的话却仿佛变成了一条蛇钻进了卫太后的耳朵里,让她踉跄一步,差点倒下去,却被秦欢一把扶住,温柔笑道:“娘娘是不是不舒服?要先回宫休息吗?” “哀家……” 太后刚想要甩开秦欢的手,就注意到周围礼官的眼神,立刻改口道:“哀家没事,典礼继续吧。” 说完就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惊魂未定。 她满脑子都是秦欢的话,赫连死前到底跟秦欢说了什么!秦欢手上会不会有什么证据?! 就在卫太后胡思乱想时,这边沈清修走到秦欢面前,在礼官的声音中,为秦欢授予了长公主印。 “恭贺殿下,长大了。” 沈清修的话中也有所感慨。 眨眼之间,曾经那个小小的,骨瘦伶仃的小姑娘终于出落得亭亭玉立,芳华绝代。 秦欢也点了点头,她并没有注意到沈清修眼中的深意,只望向秦旭的方向。 是啊,自己终于长大了,阿弟也好好的,阿娘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开心的。 秦旭朝元宝使了个眼神,元宝朗声道:“请永乐长公主接旨。” 秦欢跪地,元宝打开圣旨,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里:“永乐长公主,年十五,温良淑顺,敦孝……赐长公主府,食邑千户。特令其随意出入皇宫,无需提前通报。” “谢圣上隆恩,永乐接旨。” “长姐,虽然赐了公主府,但凤仪阁也随时欢迎长姐回家。” 他的意思其实是:以后不会再有人赶你走了,无论你在哪,宫里永远会为你留一处地方。 他和秦欢都在皇宫出身,对他而言皇宫就是他的家,也是阿姊的家。 “我知道了,谢圣上。” 秦欢笑着点了点头。 没想到秦旭竟然是赐了公主府,也就是代表着以后她可以住在宫外了! “永乐还未成婚,太早搬出宫不太合适吧?” 卫太后终于缓过神来,就听到秦旭给秦欢赐府,立刻有些不赞同了。 秦旭自然早就想好了借口:“虽然没有成婚,但公主府很早之前阿耶就派人建造了,且宅子离国子监近一些,也方便长姐去读书。” “另外,舞阳阿姊的公主府也快竣工了,等明年她及笄,朕就会下旨赐府。” “你阿耶什么时候准备的,哀家为何不知?”卫太后的话有些飘忽,她从未得到这个消息! 他不是要将秦欢嫁去漠北吗?为何还会偷偷摸摸为秦欢修公主府! “先帝旨意,太后无须怀疑。”沈清修忽然开口,太后瞬间安静如鸡。 及笄礼后,便是去御花园和太后请来的那些公子小姐们喝茶作诗,晚上再一起用膳,这生辰就算过了。 太后留下一句晚上会到就急匆匆拉着舞阳走了,秦旭立即从龙椅上跑下来,一股脑儿地冲进秦欢怀中撒娇道:“阿姊生辰快乐!” “谢谢!”秦欢也很开心。秦旭又从元宝手中拿过一个盒子,打开之后,是整整一盒如同婴儿拳头大小的粉珍珠,个个圆润粉嫩,十分好看。 “阿姊,这是朕让人特意从胡人手上买来的,一共十五颗,正好是阿姊的年龄。以后阿姊每年生辰,朕都会送一颗给阿姊。” 秦欢失笑:“这东西一颗就价值连城,你上哪弄这么多的?” 秦旭立即扬声道:“只要阿姊想要,就算是天生的月亮朕也会想办法给阿姊摘下来!” 话虽然略显浮夸,但没有一个姑娘拒绝得了甜言蜜语,秦欢也一样,被秦旭哄得喜笑颜开。 沈清修跟在身后,看着姐弟俩聊得极为开心,秦欢还时不时被秦旭逗笑。 他不由得多看了秦旭几眼。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秦旭后背一凉,扭头看了眼沈清修,忽然福至心灵道:“朕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回宫了,麻烦太傅帮我送阿姊去御花园。” 大明宫几乎占据了整个东边,从这里到后宫马车都得走上两刻钟。 秦旭愣是让元宝改了路线,留下秦欢和沈清修两人,还有一辆马车。 两人面面相觑,沈清修正打算说什么,秦欢就先一步上去了,还不忘说:“上来,我找你有事。” 语气不太好,沈清修摸了摸鼻子,跟着上了马车。 一上车,秦欢就把那桃木簪子往桌子上一放,脆生生道:“沈太傅这是什么意思?” 沈清修不自然道:“臣不善雕刻,让殿下见笑了。” “这真是你自己雕的啊?”秦欢愣了一下,又拿回手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沈清修会做的事。 正要说是不是骗他的时候突然看的沈清修的手上有一道细微的伤口。 “你受伤了?为了雕这个簪子?” 说着伸手拉过沈清修的手到面前仔细检查一遍,上面大大小小竟然有不少伤痕。 沈清修的手指修长如玉,手背上又有一些青筋突然力量感,看着便让人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被秦欢的手握着,沈清修的耳廓偷偷发烫,嘴里道:“只是小伤,没事。” “那不行,留疤了就不好看了,多可惜你这么好看的手。” 秦欢立马反驳, “待会我去跟福临说,你那里不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药膏都有的嘛,怎么不舍得给自己用用。” “那这簪子,殿下可喜欢?”沈清修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秦欢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的目光,一反常态的炙热与希冀。 忽然,秦欢的心开始怦怦跳,她仿佛被烫到了似的一把甩开沈清修的手,目光移到别处。 沈清修的目光也渐渐暗淡下来,最终还是低声道:“臣失礼了。” “傍晚臣会让福临重新给殿下备一份生辰礼,就当是臣的赔罪了。” “臣告退。” 第34章 . 晋江独家 有人给我过生辰 沈清修说完, 就准备下马车。 秦欢怎么会没看出来沈清修的失落呢,只是……她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今日生辰,他会出现吗? 所以,秦欢没出声, 任由沈清修离开。 “走吧, 我们去御花园。” 沈清修刚下马车, 就听到秦欢吩咐车夫, 心中一沉。 平日总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此时却阴沉不已, 一路上见到他的内侍宫女纷纷跪地行礼, 吓到大气都不敢喘。 今日的沈太傅仿佛是从地狱里出来的, 明明是一身白衣的玉面公子却仿佛下一瞬就会取你的项上人头。 一声不吭走进太极宫, 秦旭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太傅,你跟阿姊聊什么啦?有没有送阿姊礼物?” 沈清修抬头,冷冷道:“圣上的策论写完了?” 秦旭:“……”怎么了这是?刚刚不还好好的? “太傅, 阿姊惹你生气啦?”秦旭不怕死地接着问。 沈清修看他, 他就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童言无忌。 “……与殿下无关。” 说完,又转移话题道:“今日的折子圣上还完多少了?” “啊?折,折子吗?朕这就去看!” 秦旭立即跑回自己的位置上, 远离沈太傅。 但是明显沈太傅心情不爽, 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 那么最倒霉的,就是秦旭。 “臣说过此处不能这么改,重修。” “文章内容没有重点,重写。” “……”半天下来,秦旭已经被折磨到趴在案桌上,一脸生无可恋。 好在,福临过来有事禀告沈清修, 他就先出宫了,及时解救了秦旭。 他前脚刚走,后脚秦旭也准备溜。 “圣上您干嘛去?”元宝连忙跟上他。 “这会儿长公主在御花园?” “是的,今日长公主殿下设宴安排在御花园的暖阁。” “你吩咐人去盯着,等阿姊回凤阳阁时来通知朕。”解铃还须系铃人,沈清修跟阿姊吵架,殃及他这条鱼了好嘛! 而此时御花园的暖阁里,笑声一片。 太后确实叫了不少世家贵女,秦欢之前就通知了宁明珠,暖阁里烧着地龙,十分暖和,又能看到窗外御花园的雪景,最适合这些姑娘们了。 秦欢也是到了暖阁才发现许久不见的卫青莹竟然也来了,不过她周围的人仿佛自动与她隔开了似的,也没人跟她说话。 秦欢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只要卫青莹不搞幺蛾子,她也懒得搭理。 见秦欢进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舞阳公主。” “免礼,都坐下吧。” 秦欢和舞阳走到主位坐下,宁明珠起身朝秦欢笑道道:“臣女祝殿下生辰快乐,福寿绵长!” “谢谢明珠的吉言,大家不必拘束,大家都是好友,肆意吃喝即可。” 舞阳直接举起酒杯,里面是不醉人的梅花酒,但却让舞阳喝出了一股豪迈的气势:“来来来,让我们一起敬永乐一杯,生辰快乐!” 众人无论真心实意,但此时都笑盈盈地举起酒杯,恭祝秦欢。 秦欢喜欢热闹,便十分高兴,稀里糊涂跟舞阳喝了好几杯梅花酒。 这场宴会从晌午吃到了傍晚,一群小姑娘凑在一起聊天打闹,气氛十分愉快。 宴会快结束时又开始下雪,颜知回凤阳阁给秦欢取了件厚斗篷回来,就看到秦欢脸色两坨腮红,眼神已经不太清醒了。 “殿下,您喝醉了?” 秦欢抬头懵懵道:“我想睡觉,好困……” “奴婢扶您回去。”颜知去跟舞阳打了声招呼。 “梅花酒都能喝醉?算了算了,你赶紧送她回去吧。”舞阳嫌弃地摆摆手,扭头拉着几个武将之女道:“来来来,咱们继续!” 路过卫青莹的位置时,她忽然出声问颜知:“殿下喝醉了?” 颜知点了点头,卫青莹就没再说什么。颜知看了她一眼,扶着秦欢走了。 结果刚走出暖阁,一阵冷风吹来,秦欢清醒了一瞬间。 “我们去哪?” “殿下喝醉了,奴婢带您回去。” “哦……” 走了没两步,秦欢忽然停住脚步,看向颜知道:“我要出宫。” “殿下出宫做什么?奴婢先带您回永福殿,喝一碗醒酒汤。” “我不要,我就要出宫!” 秦欢拗起来没人拦得住,晃晃悠悠就朝宫门口走过去,颜知拉都拉不住,只能一路追着护着。 正巧快到宫门时,遇到了沈清修和福临。 路上因为桃花簪的事,福临还在替自家主子出主意。 “主子别生气,殿下年纪小不懂也是正常的。明日属下让人将齐大师的画取来您送给殿下,她就开心了。” 沈清修却道:“以后不用送了。” 福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沈清修冷着脸:“等那边的事处理好,她那边的人也全部撤下。” 这是真生气了,福临心道。 正要帮秦欢解释,一抬头,就看到秦欢跌跌撞撞朝自家主子走过去。 “诶?我……我i怎么看到两个沈清修?” 秦欢指着沈清修茫然道。 颜知扶着秦欢,朝沈清修解释道:“殿下方才跟舞阳公主喝多了酒,现在吵着要出宫去。” 沈清修下意识皱眉:“怎么不看着她点?” 说完就僵住了,自己刚刚还在想以后不管她了。 “算了,你送殿下回宫。” 说完转身就要走,结果秦欢直接伸手拽住沈清修的斗篷道:“沈清修你干嘛去呀?” 沈清修狠了狠心,要把衣服从秦欢手里抽出来,结果稍微用力撤了一下衣服,秦欢就踉跄了一下,身子就往一边倒下去。 沈清修的手比脑子快,将人接住抱进怀里,黑着脸道:“你到底喝了多少?” 秦欢在他怀中仰起脑袋,伸出食指眯起眼睛道:“一点点。” 沈清修:“……”你看我信吗。 见沈清修不说话,秦欢忽然想起什么,愣愣道:“我要出宫。” “出宫去哪?” 秦欢想了想,认真道:“树林。” “树林,有人给我过生辰。” 沈清修愣住了。 她要去皇陵找他? 不过……看了眼周围,这里随时都会有人过来,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臣送你回宫。”沈清修放开秦欢,示意颜知过来扶着秦欢。 但是被秦欢拒绝了,直接抱住沈清修的手臂坚定道:“我要出宫。” 沈清修无奈,直接打横抱起秦欢,将斗篷盖在秦欢身上,遮住大半张脸,直径朝凤阳阁走去。 因为下雪,路上宫人很少,偶尔遇到几个,被颜知厉声呵斥行礼后都低下头并未没有看到怀里的人。 秦欢也很奇怪,原本非要闹着出宫,被沈清修抱在怀里后又安静下来了。 “沈太傅您……殿下怎么了?!”章姑姑被吓了一跳,颜知连忙把事情解释了遍,她这才松了口气。 进了永福殿,沈清修要放下秦欢,斗篷掀开一看,秦欢闭着眼睛,脸颊因为醉酒红彤彤的,睡得正香。 章姑姑看了沈清修一眼,小心翼翼道:要不老奴把殿下喊醒? “不用,带本官去殿下寝阁。” 沈清修一路将秦欢抱到她的榻上,小心放下来,又给她脱下鞋袜,盖上被子。 整个过程熟练到震惊一屋里的宫女,仿佛见了鬼似的。 “都愣在这在做什么,还不快去尚食局拿醒酒汤。”章姑姑厉声道,宫女连忙纷纷散去。 屋里只剩下章姑姑三人时,章姑姑朝沈清修行了一礼。 “奴婢守在门口。” 沈清修颔首,章姑姑低头退了下去。 秦欢翻了个身,被子被她踢开,顺梦中脸色也是气鼓鼓的。 沈清修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梦里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沈清修。”秦欢忽然开口。 低头看过去,眼睛还紧闭着,似乎只是梦话。 “殿下出宫见谁?”沈清修也觉得自己此时有点封魔,竟然在问一个睡着了又醉酒的人问题。 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帮秦欢盖好被子打算离开。 起身时被秦欢一把拽住。 “我的礼物呢?”这是呓语。 沈清修笑道:“我不是给你了,只不过殿下不喜欢臣送的礼物。” 躺在床上的人停顿了一下,闭着眼睛道:“你骗人!” “你已经……好多年都没陪我过生辰了。”秦欢的声音忽然低落下去。 “你也好久没有出现了……你躲着我,不见我,你就是个大骗子!” 沈清修怔了怔,扭头望去,小姑娘明明闭着眼睛,却一脸委屈的模样。 他的确已经好几年没在她面前出现了,一是因为他当时刚坐上太傅,目标过大,很容易被人盯上,继而威胁到她的安全。二是公务繁忙,先帝在时他经常被派遣别地公差,赶不回来。 虽然每年他都会准备好礼物让人送给秦欢,也会有人定时向他转告她的安危,却不知道她心里一直记着自己的话。 “抱歉……” 沈清修有些内疚,温声道:“如今朝中局势暗流涌动,各地藩王虎视眈眈,圣上根基不稳。为了欢欢的安全,原谅我不能与你说出实情。” 如今不仅大祁内部局势不稳,还有周围的邻国也将大祁视为一块即将到嘴的肥肉。 沈清修即使再有治国之才,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这场战役中全身而退。 他为秦欢安排的铺子产业以及人手,除了供应秦欢的日常生活之外,就是为了以后做准备。若是真的大祁有灭国的一日,他会为大祁死而后已,但是秦欢必须活下去,她会被人暗中护送离开大祁,继续安然无恙地生活下去。 这样,他才能放心。 沈清修伸手整理了一下秦欢额前的碎发,目光温柔到能沁出水来。 沈清修并不知道,在他离开永福殿后,原本应该睡着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第35章 . 晋江独家 竟然是沈清修 秦欢被送到皇陵时五岁, 世人都说大祁最受宠的小公主一下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但其实对于秦欢来说,早在一年前,她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赫连家被人告密意图谋反, 与漠北暗中来往, 又中饱私囊, 先帝原本就因为赫连家地位日益递增担心威胁皇家地位而忌惮, 此事一出, 无论青红皂白圣上都将赫连全族打入地牢。 至于赫连皇后, 圣上将她打入冷宫, 但私下又让人将冷宫修缮得如同未央宫一模一样, 他说等风头过去就会找机会复赫连氏皇后之位。 赫连皇后几次恳请先帝彻查赫连家谋反一事,坚决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对先帝不忠,但均被先帝拒绝。 后来, 赫连皇后才明白先帝就是要击垮赫连家, 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便求先帝留父亲兄长一条性命就好,先帝答应了, 却在流放的途中被人刺杀, 至此, 赫连氏只剩皇后一人。 赫连皇后认定了此事是先帝做的,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后来,皇帝就不再来冷宫,尚宫局对冷宫的态度也越来越差,一开始减少用度,慢慢地开始什么都不给,一日只送一顿饭, 还是残羹冷饭。 当时赫连皇后怀着孕,却日渐消瘦,加上父兄之死让她悲痛欲绝,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形同枯槁,毫无生气。 秦欢那时也在冷宫,但是她每日还要去宫里的学堂读书,总是被平阳公主带着宫女内侍欺负,她想去找阿耶,却撞见阿耶抱着舞阳公主在御花园中游玩,身边站着当时还是贵妃的卫太后。 “听尚食局的人说姐姐最近不肯吃饭,她还怀着孩子,圣上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姐姐吧。” “她不吃饭与朕有何关系,既然不吃那就饿着!”秦欢听到先帝这么说。 卫贵妃一副担忧之色:“不如我去劝劝姐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先帝握住了她的手,感慨道:“她的脾气倔,你们是闺中好友,帮朕多劝劝她,等她生下孩子,朕就会复她皇后之位。” “臣妾知道了。” 先帝没注意到卫贵妃一闪而过的恨意和疯狂。 这时,舞阳指着秦欢喊道:“阿姊!” 先帝回头看到秦欢站在那里,不知听了多久,他第一反应就是沉下脸呵斥道:“不在学堂读书跑来御花园?!” 秦欢吓了一跳,自从阿娘被打入冷宫后往日疼爱宠溺她的阿耶也突然变了一个人,秦欢不能理解,哭着跟先帝道:“二妹妹让宫女欺负我,她们还拿石子砸我,我不要去学堂!” 此话一出,先帝楞了下,卫贵妃连忙道:“圣上明鉴,二公主自幼胆子小哪里敢指使人欺负大公主。大公主小时候就顽皮,经常跑御花园里玩,去年漠北的王子过来还被她推进池塘里……” 先帝一听瞬间就相信了卫贵妃的话,怒斥秦欢:“你阿娘整日都教会了你什么?逃课不说,还学会骗人了!” “来人,给大公主送去冷宫,以后不许再出冷宫!” 宫人上前拽住秦欢,秦欢奋力挣扎哭喊着:“我没有撒谎!阿耶我没有!” 可是,先帝看都没看她一眼抱着舞阳走了。 秦欢被人扔进冷宫,她哭着跟赫连皇后说了御花园发生的事情,赫连皇后心疼又自责,母女两人抱在一起痛哭许久。 再后来,赫连皇后就亲自教秦欢识字写字,教她女红舞曲,教她为人处世。那段时间,母女俩会相拥而眠,会讨论腹中是弟弟还是妹妹……秦欢当时还不知道,那是她和阿娘最后的时光。 赫连皇后生产那日,先帝没来,卫贵妃却来了。 “姐姐,圣上为了除掉赫连家,不惜让人故意设计陷害,再给赫连家带上谋反的帽子,导致赫连全族一百多口人被杀,你竟然还要给他生孩子?” “他可是害死你阿耶阿娘兄长的仇人啊。” “你,你说什么……”此时赫连皇后已经难产,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只听卫贵妃慢悠悠地说道:“圣上说了,等姐姐生下孩子就会把孩子交给妹妹抚养,姐姐可以放心地去了。” “他……想要我死?” “姐姐还不知道吧,圣上最近又纳了几位新妹妹,此时恐怕还在新妹妹宫里……” 这些话宛如一刀刀利刃插入赫连皇后的心里,让她血色尽失。 生下秦旭后,血崩而亡。 然而,卫贵妃却让太医隐瞒了真正的死因,让人伪造出赫连皇后自尽的假象。 等皇帝从太极宫赶到时,卫贵妃哭着说道:“都怪臣妾没有拦住姐姐,姐姐一心求死,连刚生下的孩子都没有看一眼……” 先帝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她一心求死?” “好,好,那朕就成全她!” 先帝转身离去,连赫连皇后最后一眼都没有看。 后来下葬时,先帝也没有出面,而是发了圣旨,让秦欢去守皇陵。 出皇宫离开时,卫贵妃将她身边的侍女宫人全部换了,只拨了两个年长的姑姑给她。 到了皇陵之后,那两个姑姑就不再管秦欢,一开始每日还会有人给秦欢送饭,后面就越来越少。一个月不到,秦欢感染风寒却无人医治,被人说是疫病将她一个人扔到了山脚下的破屋子里,等她不治身亡后好回宫交差。 章姑姑就是这时出现的,她明面上是先帝派来的人,在破屋里悉心照顾年幼的秦欢。 秦欢痊愈后,也没人让她回到皇陵,仿佛已经忘了这个人。 章姑姑就带着秦欢修缮了屋子,还用竹子围成了一个小院子。 小时候秦欢不懂,章姑姑就好像神仙一样,她想要的东西一夜之间就能送到她面前。除了屋子简陋就些,其他方面的东西甚至要比她在冷宫时还好。 直到她六岁生辰那日,一个白衣少年出现在她们的院子里,章姑姑称他公子,秦欢才知道,章姑姑原来是他的人。 他戴着面具,看不清楚长相,声音却很温柔。 那年,他十二岁。他给秦欢带了一只兔子:“这是欢欢的生辰礼物,欢欢喜欢吗?” “喜欢!” 后来,那个少年总会不定时的过来,他会带她上山去玩,教她骑马武功。他好像无所不能,就像上天派来救赎她的神灵。 少年逐渐长成翩翩公子,而她也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偷偷喜欢上了他。 虽然你,她从未见过他面具下的样子。 可是,自从秦欢三年前开始,他就不再见她了。 他会让人给她送各种奇珍异宝,她想出去游玩他也会安排好一切,可他就是不再出现了。 那些手下永远都会说:“公子有急事来不及见主子,”“下次主子就能见到公子了。” 日复一日,秦欢不再问了,假装不再记得,也不去想他。 她第一次见到沈清修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就是戴着面具的他。 但是沈清修却惜字如金,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怎么会是那个待她温润如玉的少年呢。 直到,那日在国子监的山下马车里,沈清修说要对她负责时,四目相对时,秦欢突然觉得这双凤眸好生熟悉。 再后来她收到了一匣子的扬州花簪时她就更加怀疑,明明她从未跟那边的人提起花簪,只是被沈清修看到过,结果不久之后食天下的掌柜就将花簪给了她。 这些秦欢都没有表现出来,连章姑姑她都没有说。 今日也是碰巧,看到沈清修送的桃花簪时,她恍然想起当时她在食天下让沈清修将匣子顺路带回皇宫时,从里面挑了一支桃花簪送给宁明珠,却让沈清修误以为自己喜欢桃花。 秦欢终于明白沈清修的心意,但是她内心更想确定沈清修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在宴会上喝醉嚷嚷着要出宫就是因为心中烦闷,却在宫门口遇到就沈清修。 迷迷糊糊时,自己半真半假故意提起树林,沈清修的神色果然变了,于是她干脆装醉说梦话,没想到真的听到沈清修的话! 沈清修前脚离开,秦欢一屁股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觉得有些恍惚。 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沈清修…… 回想起沈清修在先帝面前故意说自己不适合去和亲,又当众维护自己时,秦欢心中又甜又涩。 “你为我安排好了一切,却唯独没考虑过我对你的感情。” 从怀中拿出那支桃花簪,秦欢细细端详,良久,露出了笑脸。 “其实也没那么丑嘛。” …… 沈清修从秦欢宫里出来,正打算出宫去。 路上福临偷偷瞄了他几眼,小心翼翼道:“主子,齐大师的画……还送吗?” 沈清修瞥了他一眼,福临立刻笑道:“属下待会就去取!” 过了一会,又听沈清修道:“让食天下的掌柜转告她,就说我最近在外赶不回来给她过生辰。” “是,属下知道了。” 福临顿了下,还是没忍住道:“主子打算什么时候跟殿下说?” 一直瞒着也不是个事儿吧。 “殿下已经及笄了,属下听说漠北使者还有不久也要到了,就算太后不让殿下和亲漠北了,殿下的婚事也会被提上日程。” 还有些话福临都没敢说,今日自家主子送的桃花簪殿下不喜欢,万一明日哪家公子送的梅花簪被殿下看上了,那主子到时候怎么办? “主子还是抓紧时间好。” “……你倒是比本官还操心。”沈清修冷冷道。 福临缩了缩脖子,及时闭嘴。 第36章 . 晋江独家 谢公子对我有所图谋,那沈太…… 卫青莹参加完秦欢的生辰宴就出宫了, 卫太后倒是终于肯见她了,却是让她回家带个消息给卫国公。 “什么?你兄长的亲事要定下来了?娘娘看中的是哪家姑娘?” 卫国公夫人激动地问道,卫青莹看了眼瘫坐在一旁的卫青禹,缓缓道: “长宁侯府郡主, 江意晚。” “什么?那个假小子?我不娶!” 卫青禹当即炸毛。 长宁侯府也是武将世家, 江意晚自幼习武, 性子也豪爽干练, 常穿一身胡服扮作男子, 这些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们没几个是她的对手。 贵女看不上她举止粗俗, 那些贵公子又打不过她, 只敢在背后偷偷骂她几句, 借此来挽回自己的男子颜面。 “太后娘娘还是不肯将舞阳公主嫁给我们阿禹啊。”卫国公夫人不满道。 “姑母一心想要公主嫁给沈太傅,可是女儿瞧着沈太傅与长公主关系也不一般呢。”卫青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一想到她今天在宫门口看到的画面,就恨不得捏碎了手里的帕子, 嫉妒使她目眦欲裂。 “太后娘娘不会同意长公主嫁给沈家小子的。”卫国公夫人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阿娘知道你的心意,过两日有机会进宫, 阿娘就去让太后娘娘给你和他赐婚。” 卫青莹眼睛瞬间一亮, 又很快暗淡下去。 “可还有舞阳公主……” 一旁的卫青禹眼神一转, 当即道:“舞阳公主那边包在我身上。” “兄长有什么好法子吗?” 卫青莹好奇问道,卫青禹“嘿嘿”笑了两声,只说等让卫国公夫人先不要替赐婚一事。等他与舞阳公主的婚事板上钉钉了,太后自然会让卫青莹嫁给沈清修。 说完就回到自家的院子,小厮正一脸焦急地在等他。 “公子,后院里的人出事了!” “能有什么事?死了就拉去乱葬岗。”卫青禹一脸无所谓。 “现在大理寺整日都在城中巡逻,万一被发现了……”小厮有些犹豫不决。 “发现就发现!等小爷做了驸马爷, 还有谁敢动我?” “对了,让人去镇国公府,就说小爷在食天下请他喝酒。” “是,小的这就去。” …… 生辰宴过后,沈清修趁着年前最后去了一次邻城处理事情,再回到皇城时小年已经过了。 “二郎回来了?” 沈二夫人等了一天,总算把人等到了。 “儿子不孝,让阿娘担忧了。”一进屋,沈清修脱下厚重的斗篷,给沈二夫人行了礼。 “没事就好,事情都处理完了吗?”沈二夫人笑道,让人端来热水给沈清修洗脸,又是吩咐下人上菜,围着沈清修忙碌不已。 “嗯,处理好了。” 沈清修没看到沈父,沈二夫人解释道:“今晚被你大伯叫走了,你堂弟的亲事定下来了,他们兄弟几个就一块喝酒去了。” “定了哪家的?”其实沈清修甚少见到府中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 “永宁侯府的郡主。”沈二夫人说完,不免又看了自家儿子一眼,突然叹了口气。 “哎,你堂弟一眨眼都要娶媳妇儿人了,你堂哥上个月又得了鳞儿,我的儿媳妇连影都不知道在哪呢。” 沈清修正在吃饭的手一顿,只见沈二夫人突然凑过来小声问道:“儿啊,你跟阿娘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姑娘?” 沈清修缓缓抬头,被自己阿娘的话惊到了。 “您……怎么会那么想?” “不是?”沈二夫人一脸狐疑。 沈清修黑着脸放下筷子道:“阿娘是听谁说的?” “我可不是听谁说的,你自己院子里面连个女丫鬟都没有,还怪我乱想?” “早几年嘛还隔三差五地往城外去,笑容满面地回家。现在倒好了,整日不是在宫里就是去外地办差,这样下去你怪不得别人怀疑你。” “……” 沈清修无奈道:“圣上年幼根基不稳,儿子无心娶妻,但儿子也不喜欢男子,这点阿娘放心。” 说完就起身道:“儿子还要进宫面圣,晚些回来。” “去吧,路上慢点。”沈二夫人也只能这么叮嘱。 马车上,沈清修捏着眉骨,沉声道:“殿下近日如何?” “回主子,殿下一直在国子监,听说上次月考还拿了个好名次。长公主府那边殿下去看过几次,但是太后说年底搬家不好,让殿下在宫里过完年再搬。” “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来将车窗的帘子掀了开,沈清修无意一瞥,竟然看到了秦欢……和谢宴之? 秦欢穿着一身胡服与谢宴之并排走着,两人说说笑笑的样子瞬间让沈清修沉下脸。 “停车。” 秦欢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与谢宴之道:“舞阳最喜欢吃这些甜点了,她见到肯定喜欢,今日还要多谢你。” “能帮到殿下是宴之的荣幸,希望舞阳公主早日康复。” 谢宴之看了秦欢一眼,忽然道:“殿下稍等,” 说着就朝秦欢头顶伸手,还没碰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殿下,” 谢宴之几乎是瞬间收回手,速度极快。 两人扭头,沈清修大步走到两人面前,面沉如水。 “这么晚了殿下为何还在宫外?” 秦欢原本已经很久没见到沈清修了,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眼中的喜悦还没露出来就被这一声呵斥给打回去了。瞬间倔脾气就上来了,故意说道: “我在哪跟沈太傅有什么关系?” “沈太傅是圣上的太傅,可不是本殿的太傅。” 说完朝谢宴之道:“我们走。” 谢宴之两边为难,他既不想得罪秦欢,又惹不起沈清修。 见秦欢已经走远,他只好朝沈清修拱了拱手道:“抱歉。”便要追上去。 结果刚走两步,就感觉一阵风飘过,他前面的秦欢就被人抱起来带走了。 “等等,沈太傅——”谢宴之意欲拦住,福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按住谢宴之的肩膀,笑道:“谢公子不必着急,我们主子会安全将殿下送回宫的。” “可是……” “谢公子,有些不该肖想的人呢,就不要去动那个心思。万一一步走错酿成大祸,可就得不偿失了,您说是吧?” 福临说完又拍了拍谢宴之的肩膀,这才离开。 谢宴之站在原地望向远处的马车,神色不明。 而马车上,秦欢一把挣脱开沈清修,气道:“沈清修,你放肆!” 沈清修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秦欢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放我下去,我自己回宫。” 说着就起身要下车,被沈清修拦住:“臣送殿下回去。” “沈太傅日理万机,本殿可不敢劳烦您。” “邻城出了点事,我今日刚赶回。”沈清修解释道。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秦欢反问道。 沈清修见秦欢脸上怒气冲冲,缓了缓神色,温声道:“臣只是看到殿下与谢宴之一起,谢宴之接近殿下有所图谋,臣担心殿下……” 话没说完,就被秦欢打断:“谢公子对我有所图谋,那沈太傅呢?您就清清白白?” 秦欢突然伸头靠近沈清修,两人四目相对,沈清修很快败下阵,慌乱移开目光。 “哼!”秦欢冷哼一声,沈清修瞬间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过了好一会儿,秦欢终于出声道:“舞阳前几日感染了风寒,非要我去找谢宴之,谢宴之就买了些小姑娘喜欢的物件让我带进宫给舞阳。” 沈清修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秦欢。 秦欢却扭过头不去看他:“我可不像某些人,想得那么多。” 沈清修摸了摸鼻子,他方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时看到秦欢要和谢宴之离开,理智瞬间就被扔到了八百里开外。 “臣误会了殿下,殿下息怒。”沈清修给秦欢倒了杯茶,语气中颇有讨好的意味。 若是外人见到大名鼎鼎雷厉风行的沈太傅竟然有朝一日会给一个小姑娘赔礼道歉,怕不是眼珠子都要惊掉下来。 秦欢见沈清修这副模样,偷偷看了他一眼,心中偷笑,故作矜持道:“既然沈太傅都这么说了,本殿就不跟沈太傅计较了。” 第一次,沈清修竟然松了口气。 “对了,你去邻城做什么?” 既然不生气了,秦欢又开始跟沈清修聊起来了。 “北街的失踪案,一直没找出背后的凶手,但是前几日在城外的乱葬岗发现几具女尸。” 沈清修得到消息就前往邻城,在那边找到了凶手,是个专门绑架走私的团伙。 “那些姑娘一个都没保住吗?”秦欢瞬间坐直了身体,一脸沉重。 “一共被他们绑走了六名,死了四个,还剩两个不知所踪。” 沈清修的脸色也不太好,这件事表面上看着似乎已经结束了,凶手认罪伏法。但他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好像真相一直有人刻意隐瞒着。 “不说这个了,死去的四名姑娘大理寺已经让家属认亲带回去,也给了安葬费。失踪的那两个大理寺也会联合各地的衙门继续追查。” 沈清修不希望秦欢被不好的事影响心情,就转移话题道:“殿下的公主府修缮得如何了?殿下可有不满意的地方。” “那可太多了!”谁知秦欢一听,更加来劲了。 “先帝不知道怎么想的,那个布局我真是一言难尽。不过我已经跟工部说过了,好多地方都要推翻重建,后面空出的大块地就做果园,等到秋天我就有吃不完的果子啦!” 吐槽完,秦欢又开始跟沈清修说自己的想法。 总从她知道沈清修就是那个人之后,是一点防备都不留了。 沈清修乐意见得秦欢对他不设防,虽然他今天能明显感觉到秦欢对自己跟之前有很大差别,但他也没往自己掉马的方向想过。 “那个,沈太傅喜欢什么样子的布局啊?” 秦欢问完又连忙解释道:“我就是随便问问,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沈清修却笑道:“臣住在哪里都习惯的,殿下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就行。” “我管你住在哪里!我,我就是想借鉴一下,沈太傅可不要多想。” 这句话说完,秦欢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脸红得像擦了胭脂似的。 “嗯,臣家中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竹子,竹林里有石桌石凳,夏日在竹林中饮酒舞剑,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秦欢却默默记了下来。 很快就到了宫门口,秦欢先下了马车:“舞阳估计要等急了,我先回去了,你见完阿旭也赶紧回家吧。” “嗯,殿下慢走。” 秦欢拎着大包小包去看舞阳,舞阳一脸感动:“这些都是谢公子买的吗?他对我真的太好了!” “是是是,我亲眼看着谢公子付的银子。”秦欢一脸嫌弃。 “哼,我知道你不喜欢谢公子,阿娘也不嫌弃他出身不好。”舞阳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些病恹恹的。 秦欢叹了口气:“出身并不是问题关键,关键是他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你即便非让人家娶了你,也替代不了人家心里小表妹的位置。” 舞阳一听,立刻反驳道:“那也是那个女人的单相思罢了!谢公子要真喜欢她,早就娶她了,但是他一直没娶,就证明谢公子心里根本没有她。” “好,就算谢公子不喜欢宋姑娘,那他喜欢你吗?他知道你对他的心意吗?” “他……”舞阳瞬间卡壳。 半晌才小声道:“可我就是很喜欢他啊……” “哎,”秦欢叹了口气。 “那你也不能跟宋姑娘一直苦等吧,这样下去太后也不会同意的。” 舞阳皱着眉头,十分苦恼:“那要怎么办嘛!” 秦欢思索一会,忽然眼睛一亮道:“过两日沈国公府的大公子鳞儿满月,镇国公府也收到了请柬肯定会去的。到时候你就去找他,跟他说清楚。他如果愿意娶你,你就找太后给你们俩赐婚。他若拒绝了你,你往后也就可以放下他,不必再为他停留。” 秦欢没说的是,谢宴之她早就派人去查过,明明一直跟宋青妤超过了普通的表兄妹之情,却又在认识舞阳之后故意接近舞阳。后来得知太后不会同意他尚舞阳,正巧自己又进了国子监,便有了新的目标。 平日里在国子监谢宴之三番五次有意无意的接近自己,沈清修说谢宴之对自己有所图谋,秦欢当然知道。 只是谢宴之不主动说,秦欢除了尽量减少跟他见面交谈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上来就说我不喜欢你吧。 不过她躲得还算有成果,谢宴之见不到她两个人也就疏远了,却不想舞阳生病了非要让她去找谢宴之。 没想到又正好碰到了沈清修,还差点沈清修误会。回来又看舞阳一脸痴情,她觉得,谢宴之的事情必须解决了。 第37章 . 晋江独家 沈太傅这是紧张了 沈国公府一共有三房子嗣, 大房也就是如今的沈国公,下面有两子。二房就是沈清修一家,三房是女儿的,早年嫁去了扬州, 其夫君任扬州刺史, 膝下一子一女, 如今都还小。 沈老夫人今年七十有八, 已经是高寿了。沈家的两房兄弟关系亲厚, 妯娌之间也甚少有争吵, 便一直没有分家。 今日是沈家小公爷的幼子满月, 沈家因为沈清修的原因在皇城地位斐然, 这一日里里外外来了不少人,沈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 卫国公夫人带着卫青莹和卫青禹也来了,卫国公夫人与沈国公夫人曾是闺中密友, 关系甚好。 “恭喜姐姐, 又当上祖母了。”卫青莹扶着卫国公夫人下了马车,朝沈国公夫人行了一礼。 “夫人安好。” 沈国公夫人亲自带着卫国公夫人坐到厅堂,笑道:“青莹如今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以后可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儿郎。” 卫青莹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卫国公夫人眼睛一转, 笑道:“我也愁呢, 眼看这都及笄一年了,可她非说心有所属,看不上别人。” “哦?青莹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沈国公夫人来了兴趣。 卫夫人笑了笑,意有所指道:“那还能是哪家的,无非就是你们家最优秀的那个了。” 沈国公夫人一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打量了一眼卫青莹彻底羞红的脸颊,她这才明白卫夫人的意思, 这是想让她去说亲? 脑海了瞬间闪过一遍自家侄子的冰山脸,沈国公夫人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接话时,一抬头看到沈二夫人过来,连忙起身招呼道:“弟妹,快过来。” 卫国公夫人见了,连忙热情道:“沈二夫人安好。” “卫国公夫人安好。”沈二夫人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行了平礼就朝沈国公夫人走去。 “嫂嫂,我来晚了,刚去了大郎媳妇屋里一趟,小家伙长得太喜人了,我都舍不得走了。” “弟妹若是喜欢,不如让你家二郎早些娶妻。” 沈国公夫人让沈二夫人坐在自己身边,朝卫青莹使了个眼神。 卫青莹红着小脸站起来给沈二夫人行礼,娇声道:“青莹见过二夫人。” “今日天气也不热啊,卫姑娘怎么脸怎么红成样子啊?是不是中暑啦?”沈二夫人一脸关切。 沈国公夫人一时无言,笑着跟卫青莹道:“青莹,你还没见过洵哥儿吧,那些小姑娘也都在后院呢,我让丫鬟带你过去。” 卫青莹点了点头,看了自家阿娘一眼,就出去了。 卫国公夫人没法子,又给沈国公夫人使眼色。 沈国公夫人只好开口道:“弟妹方才不是说喜欢洵哥儿吗,二郎这也老大不小了,你也不着急啊?” “我当然急啊,但是我急二郎不急,我又有什么办法。”沈二夫人一脸无奈。 卫国公夫人连忙道:“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的婚事自古以来不都是父母说了算的。二夫人干脆给二公子相看个条件配得上的,二公子自然不会忤逆您。” “哎呦国公夫人不知道我家那个逆子,我是万万做不了他的主。” 沈二夫人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实若是沈清修喜欢,哪怕是娶个庶女回来她也没什么不愿意。但问题是自家的儿子什么性子她是最清楚的,有生之年,沈二夫人只祈祷儿子不要出家做和尚她就烧高香了。 她都这么说了,卫国公夫人却以为是沈二夫人看不上卫青莹,脸色一时半会也不太好。 沈国公夫人左右看看,心里也是一阵尴尬,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圆场。 “对了,我在花园养了几盆西域过来的话,颜色艳丽好看,又能在寒冬绽放,咱们不如一起去看看?” 两人自然应允,路上边走边聊。 “你们家二郎是太忙了些,二夫人可要多上心才是。”卫国公夫人还是有些不死心。 沈国公夫人打圆场道:“二郎主要是性子冷,我记得弟弟弟妹刚回皇城那年,二郎才几岁啊,就已经像个小大人了,一板正经的模样不知道多让人稀罕。” “他自幼就是那副模样,也不知道随了谁。不满国公夫人和嫂嫂,我若是能看到二郎能朝哪个姑娘露个笑脸都以为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沈二夫人刚说完,就看到沈国公夫人和卫国公夫人停了下来,一脸震惊地望着前方。 “怎么了这——” 声音截然而止。 沈二夫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池塘边上,沈清修朝一个披着斗篷的姑娘走去,还破天荒朝那个姑娘行了礼。 那姑娘倚靠着栏杆上,眼睛带着笑意,与沈清修说着话。三人亲眼看着沈清修将橘子亲手剥好递给那姑娘,眉目之间都是纵容,没有一点儿的不情愿。 “呦,看来二夫人也不太了解你家二郎了。”卫国公夫人率先回神,阴阳怪气道。 沈二夫人一脸尴尬,她那里能想到自己前脚刚说的话后脚就被自家儿子亲手打脸。 不过……那姑娘是谁家的?虽然只能看到侧脸却也能看出精致漂亮的容貌,从穿着打扮上来看也是非富即贵的,城中有哪家这般优秀的姑娘吗? 沈二夫人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好好打听一番,然后立刻请人上门提亲。 “小孩子的事情咱们做长辈的就不要掺和了咱们还是去看花吧。”沈国公夫人想把人带走,但卫国公夫人却不愿意了。 “二夫人不是一直着急二郎的亲事吗,如今正好遇到了,我也想去看看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能入堂堂太傅的眼。” 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走到沈清修身后笑道:“这是哪家的贵女,本夫人倒是不曾见过。” 沈清修和秦欢正在说卫青禹的事,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卫青禹的母亲,秦欢当即卡壳。 沈清修原本十分淡定,但是当他抬头看到跟上来的沈二夫人和沈国公夫人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卫国公夫人却在看到秦欢脸的瞬间,腿一软,神情一变。 “长、长公主殿下?!” 秦欢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嘴角微微扬起笑意,一副温柔淡雅的模样。 “卫国公夫人见到本殿很惊讶吗?” “没,没有。臣妇参见殿下。”卫国公夫人正在头脑风暴,她不明白为什么沈清修和秦欢会在一起,那可是沈清修!怎么会跟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这时,后面跟上来的沈国公夫人和沈二夫人也连忙给秦欢行礼,即便他们每个人脑海里此时都一团懵。 “参见长公主殿下。” “两位夫人快请起。”秦欢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好说话的样子,声音也细细柔柔的。 沈国公夫人知道自己得说些什么:“臣妇不知道今日殿下也来了,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本殿是听闻舞阳公主与贵府的大少夫人关系颇近,今日也是陪舞阳一起过来的。贵府宾客众多,国公夫人不怪本殿冒昧打扰就好。” “怎么会,殿下能来绝对是让沈家蓬荜生辉。”沈国公夫人说完,暗中推了一下沈二夫人,笑道:“弟妹你说是吧?” 沈二夫人恍然回神,愣愣道:“是是……” 秦欢看了眼沈二夫人,又看了眼沈清修。 只见沈清修满眼无奈,她眼中闪过笑意,朝沈二夫人笑道:“本殿见了二夫人,才明白为何沈太傅这般才华横溢了。” 沈二夫人被夸赞,瞬间有些不好意思。 “殿下缪赞。” 沈清修终于出声道:“洵哥儿的洗三礼快要到了,伯母和母亲不如先过去。” “奥奥,还好二郎提醒,不然真的要晚了。那国公夫人、弟妹,咱们就先过去吧。” 沈国公夫人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拉走了卫国公夫人和沈二夫人。 沈二夫人还有些舍不得走,跟秦欢道:“臣妇改日再请殿下上门喝茶。” 秦欢笑着应下:“二夫人慢走。”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三人离开后,秦欢看了眼沈清修调侃道:“沈太傅这是紧张了?” 沈清修在石凳上坐下,面色十分淡定。 “殿下也十分能言善辩。” 秦欢也挨着沈清修坐了下来,略显紧张道:“你阿娘这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啊?” 沈清修眼中闪过笑意,不动声色道:“殿下这么在意臣母亲的想法做什么?” “我,我就随便问问!”秦欢嘴硬道。 她自然不会承认,沈清修见小姑娘又撅起嘴一脸不爽,只好将橘子递过去,温和道:“殿下聪慧明艳,没有人不会喜欢殿下的。” 秦欢却没接那个橘子,凑近沈清修道:“沈太傅这意思是,你也喜欢本殿喽?” 两人之间距离十分近,甚至呼吸相触。沈清修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脏的快速跳动声,和秦欢眼中一脸不知所措的自己。 “我——” 他刚要说话,秦欢却忽然起身道:“本殿开个玩笑,沈太傅可不要当真哦。” “对了,方才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赶紧让人去解决了。” 沈清修只好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点了点头。 “我已经让人去查卫国公府了,如果凶手真是他,整个卫家都会受到打击。” 秦欢脸色也颇冷:“定然不能轻饶了他,哎,也不知道舞阳跟谢宴之谈的怎么样了。” 今日原本只是为了找机会让舞阳跟谢宴之把话说清楚,但秦欢当时在假山外等舞阳时正好偷听到卫青禹的说话声,无意间得知卫青禹在物色新的猎物,又提到了北街,秦欢猛地想起来失踪案,就连忙跑过来找沈清修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去前院吧。” 沈清修和秦欢刚走到后花园,就看到舞阳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秦欢虽然提起能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是看到舞阳这么伤心,她还是瞬间替舞阳难过了。 “秦欢……”舞阳看到秦欢,当即一头扎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秦欢连忙给沈清修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自己则扶着舞阳坐到廊下,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哭了啊。” “他说他不喜欢我……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那是他有眼不识泰山,狗眼不识金镶玉。不知道为这种男人伤心,不哭了。” 秦欢一边安慰,一边给舞阳擦眼泪。 舞阳看着秦欢,委屈道:“可是他说他喜欢的是你。” “我?”秦欢一脸惊讶。 “我跟他才认识多久啊,他凭什么喜欢我。” 舞阳想了想,觉得秦欢说得也有道理。 秦欢见状,趁热打铁道:“与其说他喜欢我,不如说喜欢我能让他一步登天。” 舞阳面露疑惑,秦欢紧接着道:“你看他放着家里才貌双全青梅竹马的表妹不娶,先是刻意接近你,故意让你喜欢上他。后面得知太后不会同意把你嫁给他之后,就盯上了我。” “我虽然空有个长公主的品号,但是娶了我就能成为驸马都尉,说出去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可是,可是他不像是这种人啊。”舞阳还是不相信一个翩翩少年郎怎么会是为了地位故意接近自己。 秦欢叹了口气:“你若不信,就派人去见镇国公家的宋姑娘一面。” 镇国公最近放出了择婿的意向,每日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虽说镇国公府如今不行了,但是镇国公毕竟也是世家,还有爵位在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有不少公子上门提亲,甚至愿意做赘婿。 而她们上次在花簪铺子遇到宋青妤时,宋青妤明显对谢宴之有情谊。短时间内变化这么大,谢宴之一定是与宋青妤发生了什么。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被伤害一次。”话是这么说,但是舞阳明显已经相信了秦欢说的话。 “好啦,一个男人而已,还能让你堂堂舞阳公主为他这么伤心流泪啊。” 秦欢帮舞阳整理好发簪,就带着她走了。 “我们去观完礼,用好膳就能回宫了。” “嗯。” 她们两个人不知道的是,她们前脚离开,后脚谢宴之就从假山里走了出来,面色阴沉。 他没想到这个长公主竟然早就识破了他的想法,怪不得在国子监时一直刻意躲着他。 “都事到如今了,本公子可听说你那表妹也在相看别人家了。你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还要犹豫不决吗?” 身后又响起一身冷笑,谢宴之握紧手里的药包,点了点头。 …… 今日的主角洵哥儿刚露面见到那么多长生面孔被瞬间吓哭,沈家的大少夫人抱过去亲自哄了半天,才将人哄睡着。 秦欢和舞阳拒绝了沈国公夫人让两人上座的意愿,而是坐在了女眷里,和宁明珠她们一桌。 不巧的是,卫青莹也在。 她见到秦欢倒是笑盈盈地仿佛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倒是没想到殿下今日也过来了。” 舞阳此时心情正不好,听到这话立刻怼道:“你能来她为何不能来。” 卫青莹愣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国公夫人也道:“公主今日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舞阳公主虽然和卫家是表亲,但是自从卫青莹多次当着她的面为难秦欢后,她就不怎么跟卫青莹来往了。 不过,卫国公夫人毕竟是她的舅母,只好收敛了表情道:“我不是一直都这个性格,舅母多想了。” 卫青莹此时起身亲自给秦欢和舞阳倒了杯茶,一脸诚恳道:“臣女之前不懂事,受她人蛊惑这才对殿下有所误会。阿耶罚臣女在府中思过多日,今日臣女以茶代酒,向殿下赔罪。” “也希望表妹可以原谅青莹,日后我们便是好姐妹。” 舞阳看向秦欢,秦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那就希望我们日后和平相处。” 见秦欢喝下,卫青莹眼中瞬间浮现笑容,也喝下了自己杯中的茶水。 舞阳见状,正要喝下时,被秦欢的胳膊碰了一下,茶水立刻洒了出来。 秦欢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舞阳,我刚刚没看到。” “没事,反正意思到了就行。表姐你也坐下吧,以后我们一起玩儿就是!” 舞阳大大咧咧地,还在为秦欢和卫青莹冰释前嫌而开心。 过了一会,秦欢跟舞阳:“我要去方便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就行。” 舞阳点了点头,卫青莹见秦欢离座,自己也找了个借口溜走。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廊,秦欢在花园的石桌上趴了下来。 “怎么感觉头好晕……” 卫青莹跟上来看到秦欢晕倒在这里,眼中露出满意的笑意,伸手扶起秦欢。 “殿下不舒服吗?臣女送殿下去休息。” 第38章 . 晋江独家 为之陪葬 福临一脸焦急找到沈清修时, 他正在前院坐在沈二爷身侧,来找他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当然,这些人今日为什么要来参加满月宴,很大的原因也是为了在沈清修面前露个脸而已。 福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挤进去, 倒是沈清修率先看到了福临, 起身朝沈二爷道:“儿子还有些事, 先回去了。” 沈二爷点点头, 拦下那些权贵, 举起酒杯朝他们笑道:“来来来, 在下敬各位一杯。” 沈清修随着福临一路走到廊下, 福临才小声道:“殿下不知道去哪里了, 属下到处找了一遍都没见到她。” “什么时候的事?”沈清修瞬间沉下脸,一边往内院快步走去,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属下已经找了殿下半个钟头了。一开始还看到殿下与女眷们用膳, 属下回去交代了个东西, 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属下偷偷去问过舞阳公主,她说殿下说要去方便,但是已经过去很久了人还没回来, 现在舞阳公主也在让人私下找。” “我知道了, 去吩咐门房, 没有我的命令,今天来的人暂时不许离开府。” 沈清修心里已经大致猜到了,秦欢很有可能被下了毒手。 他往镇国公府的位置看去,果然只看到镇国公一人。 眼底掠过一丝冷意,直接用轻功飞向内院,平日里平静淡然的脸庞此时已经被浓烈的肃杀之意取代。 不过……沈清修刚落在内院的屋檐上,因为这样可以看到更全的地方, 便于他找到秦欢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嗓音。 “你在找什么呀?” 沈清修猛地转身,看到秦欢坐在屋檐边上,晃悠着自己的两条腿。 “你怎么在这?” “那我应该在哪?”秦欢扬起脑袋,一脸天真。 沈清修:“……”人生中的大起大落算是被他体会过了。 缓过神,沈清修在秦欢身边坐下:“殿下没事就好。” 秦欢耸了耸鼻子:“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也想瞒过我,沈太傅小看我了呦。” “那殿下可知是谁给你下了药?” 秦欢指了指对面的屋子,笑道:“就在那里面,你要看看吗?” “或者,这底下还有一个。” 秦欢掀开屋檐上的瓦,里面是被打晕过去躺在地上的卫青禹。 “卫家这两兄妹今日可算是下了盘大旗,先是说服谢宴之,然后让卫青莹给我和舞阳下药,再把人送到这两个屋里……”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被人发现后,卫青禹就可以尚舞阳,谢宴之也可以娶秦欢,一石二鸟,一点也不亏。 秦欢虽然是笑着说的,但眼底的凉意知道她已经被惹怒了。 “殿下把人打晕就这么放过他们了,”话是这么说,但沈清修明显不信。 秦欢听了,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 “他们一个想要娶媳妇儿一个想要嫁夫君,那我就干脆成全他们好啦。” 沈清修这时才听到对面房间里传来的细微的男女混杂的声音,他看了秦欢一眼,秦欢一脸无害道: “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不是卫青禹我还等着他下狱,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起来,卫青禹第一次惹到秦欢时,就已经差点被踢成残废了。 “话说,沈太傅不会觉得我很狠心吧?”问完,秦欢还伸出两个手指头互相戳了戳,一副很紧张很小心的模样。 然而这副单纯的样子落在沈清修眼中,他仿佛能预料到自己此时若是点头会死得很惨。 当即否认道:“殿下只是被逼无奈才还手的,已经仁至义尽。” “是嘛?你也是这样觉得吧?” “嗯。” 秦欢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道:“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好戏该开场了,你安排个婆子去前院喊一声哈,今日他们俩的婚事必须给我成!” 说完秦欢就跳下去走人了,沈清修跟着下了之后,望着秦欢的背景,却忍不住上前,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沈清修你——” 秦欢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到沈清修落在她耳边充满无奈的声音。 “下次别在舍身犯险了,我很担心。” 她哪里知道自己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他完全不敢相信万一她真的中计了怎么办。 “殿下如果出了什么事,臣会让整个大祁为之陪葬。” 明明语气依旧是那么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秦欢的耳骨瞬间被震麻。 她转过身呆呆地望着沈清修,他一副温和的模样,却又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沈清修也这么看着她,半晌再次将秦欢缓缓拥入怀中,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哎呦你把我发型都弄乱了!” 秦欢红着脸,一把推开了沈清修。 …… 回到宴上时,舞阳已经快要坐不住了,见秦欢突然坐回了自己身旁,忍不住小声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她都快急死了好吗! “我肚子不舒服,所以耽搁了一会儿。”秦欢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小腹,舞阳不疑有她,给秦欢盛了一碗汤。 “那你喝点汤暖暖,我们待会就能回宫了。” 秦欢接了过来,慢悠悠地跟舞阳吃了些东西。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丫鬟跑到沈国公夫人耳边说了什么,沈国公夫人惊得瞬间站了起来,碗筷都被碰到地上摔碎了。 “你说什么?!”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朝她看去,沈国公夫人这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了,连忙调整神情。 “不好意思内院有些事,我先去处理一下,大家慢用。” 她要走,卫国公夫人却不愿意了。 “姐姐这是出了什么急事?不如说出来让我们一起出出主意。” 沈国公夫人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向卫国公夫人。 果然看热闹的人可不止卫国公夫人一个,紧接着就有人开口道:“卫国公夫人说的是,臣妇也很少看到国公夫人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呢。” “这……” 卫国公夫人看了眼刚回来不久的秦欢,见秦欢的头发还有些乱,心下知道一定是秦欢丢了什么人,便更加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 “姐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那人是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 “……”沈国公夫人见卫国公夫人如此执着不听劝,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标准的假笑脸道: “下人只说在客房那边传来了声音,具体什么事情还不知,各位夫人若是愿意就跟本夫人去一探究竟。” 不知道为什么,卫国公夫人听到这句话时右眼皮猛地跳了两下,压下心慌,她又看了眼秦欢。 秦欢正好对上卫国公夫人的视线,立刻心虚地移开目光,还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卫国公夫人一看,瞬间心稳了,跟着沈国公夫人一起来到内院为来做客的女眷休息的卧房。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瞬间让这些夫人女眷红了脸,第一反应就是去捂住自家女儿的耳朵,并且站远了不少。 秦欢一脸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不过扭头看到舞阳一脸好奇懵懂,她想了想,还是伸手一把捂住秦欢的眼睛。 “你捂我眼睛干嘛?” “小屁孩不该问的别问。” “那你不也是小屁孩!”舞阳不服,但是也没动了。 这时沈二夫人也走到秦欢和舞阳面前,红着脸道:“殿下、舞阳公主,你们年纪小不懂,待会记得别进去啊。” 秦欢朝沈二夫人感激地点了点头。 那边沈国公夫人也十分尴尬,她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还没停下来。 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沉下来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这种不知廉耻的男女,来人,把门踹开!” “等等!” 卫国公夫人开口时已经来不及了,门被小厮一脚踹开,里面的人仿佛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到了,一时半会儿安静下来。 “啊!” 然而就寂静了一瞬间,她们就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 这声音…… 众人窃窃私语,沈国公夫人一脸难看,毕竟谁不知她与卫国公夫人关系亲厚,如今她的女儿竟然在自己府中做出了这种事。 而卫国公夫人看到卫青莹不着寸/缕一脸惊恐摔下塌时,面部表情彻底崩塌,扑上前一把搂住了她。 “你怎么会在这?!啊?!” 卫青莹略微以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国公夫人,还有门外的人影,整个人瞬间恨不得能昏死过去。 “阿娘,女儿是被人下药了!” 她哭喊道。 外面院子里的众人听了,则是:真是卫家的姑娘啊! 沈二夫人一听到卫青莹的声音,瞬间紧张起来,担心里面的男人不会是自家儿子吧。 秦欢看到沈二夫人的脸色不太好,出声安抚道:“本殿方才回来的路上还碰到了沈太傅,夫人放心吧。” 沈二夫人瞬间松了口气。 此时屋里面,卫国公夫人一边将被褥往卫青莹身上盖,一边朝沈国公夫人怒吼道:“我女儿今日在你们沈国公府被人陷害,你们沈国公府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沈国公夫人心里仿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家府上。 事到如今,也只能安抚道:“国公夫人莫急,事情既然出在我沈国公府,本夫人必定彻查到底。” “来人,把里面的男人抓出来!” 她话音刚落,谢宴之就已经穿好里衣走了出来,在几人面前跪下,沉声道: “此事乃是长公主所为,请国公府人还在下和卫姑娘一个清白。” 第39章 . 晋江独家 谢谢阿姊 怎么把长公主也扯进来了?沈国公夫人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立即呵斥道: “你可知诬蔑长公主后果如何?!” 谢宴之沉默了一瞬,就听到卫青莹大喊道:“就是长公主!就是她!” “她故意装晕,我好心把她扶到房间休息,谁知道她竟然把我关在了屋里。没过一会儿谢宴之就进来了, 他也被下了春情, 一定是长公主做得!” 卫青莹声泪俱下, 字字泣血, 让人忍不住吧怀疑的目光瞥向了秦欢。 秦欢正要说话, 忽然被沈二夫人一把挡在身前, 一字一句道:“你们口口声声是长公主殿下所为, 可殿下与你们无仇无怨, 为何要害你们?害了你们如此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卫国公夫人立马不乐意了:“这跟沈二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青天白日做出这种丑事不说,还要污蔑别人,我就是看不过这么欺负人。” “你!” 卫国公夫人瞬间哑口无言。 谁都知道, 沈二夫人的亲儿子是当朝太傅, 谁不让她三分。 沈二夫人扭过头握住秦欢的手,安慰道:“殿下别怕,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秦欢:突然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谢谢夫人仗义出声。”想了想, 秦欢先是礼貌道了谢, 然后绕过沈二夫人直径走到沈国公夫人身侧, 看向跪在地上的谢宴之和卫青莹。 “二位说本殿陷害你们,不知可有什么证据?” 谢宴之面色一僵,卫青莹则哭道:“长公主想要害我们一介臣子臣女,还会让人留下把柄吗!” “好,既然如此,本殿就告诉你们证据在哪。” 众人听闻,瞬间瞪大眼睛, 沈国公夫人更是一脸紧张地盯着秦欢。 “方才卫姑娘指认本殿时,张口就说谢公子也被下了春情,请问卫姑娘学过医?竟然能知道自己被下了什么药?” 卫青莹脸色由红急速转为青白。 秦欢又看向谢宴之,笑不见底道:“谢公子的药包又从何而来呢?不如让人给二位搜搜身,说不定就藏在什么头发里、指甲盖里呢。” 最后几个字,秦欢说得格外清楚,众人眼瞧着谢宴之和卫青莹的脸色跟调色盘似的,由红转白,由青转黑,好半天两个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片灰败之色。 卫国公夫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用力拽出她的手,果然在指甲盖的缝隙里看到了些许粉末。 “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到底是谁教你这么胆大妄为的?1” 看着卫国公夫人眼中对卫青莹的失望,卫青莹惊慌道:“阿娘,不是我,你听我解释!” “我没有你这个不孝的女儿!” 猛地甩开卫青莹拽着自己的手,看到门外站着的贵妇千金们,卫国公夫人此时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以后还如何在这个圈子里混! “事已至此,快先给卫姑娘梳洗一番。” 沈国公夫人这下是明白过来了,谢宴之和卫青莹想要害长公主,结果被人家发现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是在别人府上她也就看看热闹,但是这两人在她孙儿的满月宴上闹事,她也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谢公子,本夫人记得你如今住在镇国公府上?” “是。” “无论如何,你们也都已有了夫妻之实,好在男未婚女未嫁,回去让镇国公夫人上门去沈国公府提亲,尽快将事情定下了,才好封了别人的口。” 沈国公夫人回想了一下,今日镇国公府只来了镇国公一人,此事男客都还在前院等消息,不知道后院发生了这种事。 谢宴之抿了抿嘴,不甘地抬头望向秦欢道:“殿下就一点都不知我的心意吗?” 众人:!!! 秦欢一脸诧异道:“谢公子是喜欢一个人就要对她下药吗?” 直白的话语让门口的众夫人忍俊不禁,沈二夫人上前呵斥道:“殿下没怪你污蔑之责已经是天恩了,竟然还要口出妄言,以下犯上!” 谢宴之脸上阴沉沉的,知道自己已经前功尽弃,最终还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而里面卫青莹听到要和谢宴之成婚,立刻大声嚷嚷道:“我不要嫁给谢宴之!” “啪!” 话音刚落,她就被卫国公夫人打了一巴掌。 “您,您打我?”卫青莹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是要把这件事闹得尽人皆知,整个卫国公府都跟着你一起受辱才肯罢休吗?!” 卫国公夫人冷冷地说完,吩咐自己身边的婆子道:“给她把嘴堵起来,从后门送到马车上。” “是,夫人。” 处理完,卫国公夫人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情绪,走出来对沈国公夫人道:“今日给姐姐添麻烦了,改日妹妹一定亲自登门道歉。” 沈国公夫人一脸担忧道:“我这没关系,倒是妹妹回去跟国公好好说,别气坏了身子。” 寒暄了两下,临走时卫国公夫人看了眼秦欢,秦欢丝毫不惧她的目光,她移开目光,低着头从众夫人眼前快速走过。 “国公夫人,时辰也不早了,本殿和舞阳还要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宫,先行告辞。” 看完戏,秦欢也就不想留在这了。 沈国公夫人想送秦欢和舞阳,奈何这边的烂摊子还要她收拾,目光突然看到沈二夫人,连忙道:“弟妹,我这还得去找国公商量如何处理,劳烦弟妹帮我送一送殿下和公主。” 沈二夫人求之不得,连忙点点头。 当舞阳得知里面的另一个人是谢宴之时,她整个人就有些恍惚了,后面又亲眼看着谢宴之和卫青莹泼秦欢的脏水时,她整个的心理路程无人知晓,只是当秦欢拉着她的手,请问她“还好吗”时,舞阳一把回握住秦欢,声音轻到听不清:“谢谢阿姊……” “你说什么?” 秦欢还真没听到,因为另一边沈二夫人也在跟她说话,十分热情。 “没什么,我,我不喜欢谢宴之了!” 秦欢一脸欣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沈二夫人也道:“臣妇那里又一些二郎早年收集的字画,殿下若是喜欢改日臣妇整理好送与殿下。” “对了,本殿听说沈太傅的画工堪比宫里的画师,不知是真是假?”秦欢佯装无意地问道。 沈二夫人一听,连忙笑道:“二郎年幼时在江南那边给他请过老师教过,与宫里的画师自然不能相比,但他的画出神入化,让人分不清真假。殿下若是有空过来府上,让二郎亲自为殿下画上一副便知。” 秦欢欣然接受,笑眯眯道:“本殿与夫人一见如故,等过完年我搬到公主府,一定请夫人上门做客。” “那臣妇可要从现在就数着日子等了。”沈二夫人见秦欢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一段路聊下来已经跟秦欢十分亲近。 她原本也就是个心宽爽朗的性子,最怕那些扭扭捏捏的贵女,一听到她是沈清修的母亲就开始红着脸对她拍马屁,浑身鸡皮疙瘩。 送走秦欢之后她好心情地回到后院,没过一会儿就看到沈二爷一脸吃了大瓜的表情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见到她就迫不及待道:“今日后院好生热闹!” “瞧你那个样子,稳重些!”沈二夫人嫌弃道。 沈二爷憨憨地笑了笑:“夫人不知道当时卫国公的脸色,黑得都能滴墨!” 沈二爷早就看卫国公不顺眼,当年卫太后想让卫国公做太子的老师,被先帝否定之后又让自家儿子去当太子太傅,卫国公那段时间见到他都是冷哼一声,也不止一次在朝堂上故意为难沈清修。 虽说后来沈清修已经成为朝堂的砥柱,整个大祁的权臣,但沈二爷心中依旧记着当年卫国公为难自家儿子的事。所以今日亲眼看到卫国公黑着脸一言不发离开时,他恨不得当场笑出声。 “后来怎么解决的?我记得镇国公也在场吧。” 沈二夫人给沈二爷换下外袍,问道。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只能把人娶了。不过谢家那小子只是镇国公的表亲,一直借住在镇国公府。” “我听闻谢家早年遭遇洪灾,只剩谢宴之一人,镇国公夫人只是他姑母,那这成了亲谢宴之岂不是要入赘到卫国公府。” 沈二夫人示意下人端来醒酒汤,放到沈二爷面前。 “你把醒酒汤喝了,我去看看二郎。” “你看他去做什么?”沈二爷不解。 “有事问问他,你别管了,喝你的醒酒汤去吧。” 沈二夫人走得毫不留情,却背影都带着喜悦,留下摸不着头脑的沈二爷。 第40章 . 晋江独家 我很喜欢殿下 沈清修看到沈二夫人端着一碗醒酒汤笑眯眯走进来时, 就已经感觉不妙了。 他阿娘眼中向来只有他阿耶,什么时候主动想起来给他送醒酒汤。 “二郎,阿娘过来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事情。” 果不其然,沈二夫人上来一点也不带拐弯抹角地。 沈清修停下笔, 道:“阿娘是想问长公主。” “你跟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哦?殿下今年多大?看着比你小很多嘛。” “……儿子与殿下是君臣关系, 阿娘不要多想。” 沈清修一脸正经, 沈二夫人瘪瘪嘴, 十分嫌弃道:“这话你拿来诓别人就算了, 还想骗你娘?” 沈二夫人喝了口茶, 气定神闲道:“我也不管你对人家有什么意思, 但是我很喜欢殿下, 日后我要是把人请上门做客,你也不要多想。” 沈清修在衣袍下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道:“太后想要揽权控制圣上, 一心将她视为敌人, 阿娘若是与她来往过密,恐会引起太后的注意。” “卫家如今也不过如此,卫家的大郎整日花天酒地, 那卫姑娘我原以为是个聪慧的, 没想到也是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 如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卫家后面已经无人可用,太后才会想要揽权。” 沈二夫人字字句句说出来,足以证明她并不是那种常年待在府内不问世事的人,相反她十分聪明,也知道审时度势。沈家沈清修已经足够惹人注目了,于是她就低调做人,从来不去掺和什么管家权, 与沈国公夫人才能相处融洽。 说白了,就是装傻。 但她心里清楚,卫家已经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所以才不怕得罪卫太后。 “哼,你现在不让我跟殿下来往,过几日人家上门做客的时候,你也不要过来。”说完,沈二夫人一把拿过给沈清修准备的醒酒汤,又带走了。 沈清修望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叹了口气。 “福临,” “属下在。” “卫青禹送回去了?” “是,属下让人将他送回了卫国公府,只说是喝醉了。也派人跟上他了,估计明日就有消息。” “嗯,明日一早就去大理寺申请批捕令。” 卫家,蹦跶不了多久了。 …… 卫青莹的事情已经在整个皇城传开了,卫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怒火攻心差点晕了过去。 她没想到卫青莹竟然又想陷害秦欢,陷害不成又把自己搭了进去。 “求姑母替青莹做主,青莹真的不想嫁给谢宴之!” 卫青莹跪在卫太后面前哭求道。 她实在是看不上谢宴之,两次连文试都过不了的人,如何能配得上她! 她一开始就跟卫青禹商量好,把秦欢和舞阳都下了迷药后,一个送进谢宴之的房间,一个送进卫青禹的房间。 却没想到秦欢将舞阳的茶水弄洒了,她当时想着只有秦欢一个也行,就扶着秦欢进来房间,没想到秦欢是装晕的!反而自己身上越来越热,神智逐渐模糊,后面就……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秦欢每次都能躲过去! “姑母,求求您救救青莹吧!只要不让我嫁给谢宴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又重重地给卫太后磕了头。 卫太后让人拉开她,冷眼道:“不是哀家不帮你,只是你与谢宴之的事情早就传的半满风雨。就算你不嫁给他,还有谁会娶你?”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喜欢沈清修,但事到如今他会娶你吗?” “你若不嫁,那就绞了头发去寺里当尼姑吧!” 卫青莹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卫太后。 卫太后起身朝内殿走去:“你只有嫁给他,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哀家届时也会将他安排进六部,不会让你跟他一同受罪。” “只是有一点,他必须入赘卫家。” 卫太后明白卫家后继无人,她原本是想给卫青莹找个有爵位功勋的世家联姻,这样才能帮扶卫家。却不想卫青莹干出了这种蠢事,世家是不用想了。 不说在调查谢宴之时,她发现谢宴之虽然成绩不好但却是个有野心了,敢做敢拼。 正巧他双亲已不在人世,也无后顾之忧,不如让他入赘卫家,替卫家在朝廷中立足。 当日卫青莹从宫中出来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只是不等卫夫人来安慰她,大理寺的人就将整个卫国公府团团围住。 卫国公脸色铁青:“不知少卿为何擅闯我卫国公府,还带了这么多人。” 大理寺少卿姓郑,是位刚正不阿、从不趋炎附势的人。面对卫国公的质问他不慌不忙地将逮捕令和搜查令拿给卫国公看。 道:“卫家长子卫青禹绑架民妇民女,恶意圈禁致多人死亡,本官对卫青禹实施抓捕,择日升堂,卫国公可自行前去监管升堂。” “这不可能!我儿不会做这种事的!”卫国公夫人吼道。 “把夫人拉下去,让她冷静冷静。”卫国公要面子,连忙让下人带走了卫夫人。 自己则跟郑少卿缓和语气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儿最近一直在家,甚少外出。” 只是话音刚落,官兵就从后院带出来两名浑身是伤衣衫褴褛的姑娘,还有同样衣衫不整的卫青禹。 卫青禹见到卫国公,连忙高声向他求救:“阿耶救我!” 卫国公已经看到那两个浑身血的姑娘后还有什么不知道,当即一脚将卫青禹踹倒在地上,指着他怒骂道:“你这个畜生!” “阿耶,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让他们带走我!” 卫青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抱住卫国公的腿哀求道,他没想到大理寺的人真的能抓到他,但他也知道大理寺进去不死也得脱成皮! 所以现在,出来抱紧卫国公的大腿之外,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毕竟也是卫国公唯一的儿子,卫国公下意识看向郑少卿道:“郑少卿,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恐怕也会担心,不如我们一起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如何。” 郑少卿心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之人,谁不知道太后是你妹妹,进了宫还不是太后说了算。 面上则厉色道:“此事隶属于大理寺审查,目前沈太傅也负责这件案子。此时沈太傅应该已经在大理寺等候了,国公若是担心下臣有失公允,便和下臣一起前去大理寺。” 你搬出太后,我就押沈太傅,看谁厉害。 卫国公一听,脸色瞬间黑了。 而抱着他大腿的卫青禹听到沈清修时瞬间两腿发抖:“阿耶,沈清修一定会弄死我的!” 他昨日醒来之后,问了小厮才得知是沈清修派人送他回来的,那也就代表着昨日的事情沈清修都知道了,他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认定后来卫青莹跟谢宴之的事是出自沈清修的手。毕竟秦欢在卫青禹眼中只是个蠢的,怎么会提前知道自己的计划。 所以其实,到最后是谁打晕的自己,卫青禹都不清楚。 卫国公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门外马蹄声传来,然后就是宫中内侍的声音。 “圣旨到!” 众人一惊,卫国公府上下瞬间慌乱起来,就连刚刚被拉下去的卫夫人又再次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卫青莹也仿佛行尸走肉被下人硬拖了过来,老老实实跪在卫国公身后听旨。 沈清修从马车里下了,走到卫家人面前,冷声开口道:“圣上口谕:卫家长子卫青禹诱拐良家女子,品行不端、罪恶滔天。视人命如草芥,朕闻之大怒,令大理寺立刻将其抓捕归案,打入天牢。” 音落,卫夫人和卫青禹脸色一片惨白。 “罪臣……接旨。”卫国公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沈清修走到郑少卿面前道:“劳烦少卿将卫氏押回天牢后再进宫一次,圣上要见你。” 郑少卿拱手道:“下臣知晓,多谢太傅转告。” 说完,他给自己手下一个眼神,示意上前将卫青禹绑起来带走。 “不!我不要去大理寺!我要进宫!我要见姑母!” 卫青禹还在挣扎,沈清修皱了皱眉:“聒噪。” 下一瞬,卫青禹就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卫夫人一惊,连忙高声道:“你对我儿做了什么!他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子!” 就连卫国公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客气:“沈太傅,无论如何此事尚未定罪,你也没有理由对本国公的儿子用私刑!” “哦?国公是不满本官的做法了?”沈清修淡淡道。 卫国公瞪着眼睛看他,却一步都不敢上前。 沈清修又看向卫青莹,卫青莹眼中瞬间亮起希望,她以为沈清修会说什么,只见沈清修之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道: “卫家长女与谢家子无媒而和一事圣上也已知晓,念在卫国公为大祁尽忠多年,此事请卫国公尽快处理,平息舆论,圣上暂不追究。” “是,罪臣一定尽快处理好此事。”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卫国公脸上无光,还要咬着牙对沈清修客客气气地,着实不易。 而卫青莹听完沈清修的话,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眼底一片黑暗。 “沈清修!我喜欢了你五年!你就对我这么无情吗?我到底哪里比不上秦欢!” 见沈清修要走,卫青莹在他身后吼出声。 沈清修停住脚步,福临几乎瞬间就移到了卫青莹面前一巴掌打了过去。 男人的力道要比女人力气大得多,卫青莹的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溢出血。 “你连提她的名讳都不配。” “如果再让本官看到你对长公主不敬,邱瑶便是下一个你。” 一个月前,邱瑶已经死在天牢。邱家一百多口人全部流放,无一幸免。 第41章 . 晋江独家 太傅没有照顾好我 卫太后收到卫国公府传来的消息时, 已经是三更半夜。 卫太后听明芳姑姑说完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起身的时候还眩晕了片刻。明芳姑姑连忙搀扶住她道: “娘娘还是要以凤体为重。” 太后缓了缓,脸色极为难看。 “卫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让哀家如何能安!” “快给哀家更衣!”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 太后的轿辇从兴庆宫出来前往太极宫。 只是刚到太极宫门口, 就被禁军拦住。 “宵禁时分, 任何人不得进入太极宫。” 明芳姑姑连忙上前训斥:“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太后娘娘!” 禁军连忙跪下请罪:“太后娘娘恕罪!” “哀家有急事去找圣上, ”太后现在没心情去跟一个小小的禁军掰扯, 她只想尽快见到皇帝。 “沈太傅有令, 宵禁之后任何人不得进入太极宫……”禁军有些为难。 卫太后刚刚才从明芳姑姑口中得知是沈清修去宣的圣旨, 这会又听到沈清修的名字, 瞬间怒火中烧。 “哀家竟不知这皇宫已经是沈清修的天下了!” “太后娘娘息怒!”无论卫太后说什么,禁军就只有这一句话。 但太后又不能真的去硬闯,在太极宫门口站了半天, 最后还是扭头走了。 卫太后离开后, 元宝就一溜烟跑进秦旭的寝宫道: “圣上,太后娘娘已经回去了。” “朕知道了。” 秦旭并没有睡,他还在看书, 听到元宝的话点了点头就示意元宝下去了。 今晚他早就预料到太后肯定会来找他, 卫家只有卫青禹一个嫡子, 后继无人,卫太后绝不会让卫青禹出事。 这也是他与沈清修商量过后的结果,此次卫家就算不死也得脱成皮。 卫家只能徐徐图之,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别提身为皇城几大家族之首的卫家。 所以当第二日卫太后直接在太极宫门口等刚下朝的秦旭时,秦旭见到卫太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脸担忧地问道: “阿娘身子无碍吧?昨晚朕睡得早, 不知道阿娘还亲自过来了,是朕的疏忽。” “哀家也是担心则乱,差点犯了宫规。”太后一夜没睡脸上扑了几层的粉遮盖也掩盖不住憔悴。 进了书房,太后特意坐在了秦旭的身旁。愣是挤出了笑容道: “阿旭,你表哥这件事……阿娘还是想来跟你求个情。” “阿娘说得这是哪里的话,朕知道阿娘待表哥视为亲生,表哥如今犯下此等天理不容的事,阿娘心里难受也是应该的。” 太后想要打感情牌,秦旭就先将卫青禹往严重地方向形容,天理不容,如何求情。 “是哀家太纵容他了,但阿旭,你表哥毕竟是卫家唯一的男丁,等他回来哀家一定好好教训他,让他以后不会再犯。” 意思就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阿娘应该知道,此事背后是数个家庭的灾难,他们的女儿也是被辛苦养大的,他们的新婚妻子也是满心欢喜才娶回家不久的。” 秦旭收起笑容严肃地看向太后时,眉眼酷似先帝,太后不免愣神。 “朕理解阿娘对小辈的爱护之心,但阿耶也跟我说过,即便是天子犯罪也该与庶民同罪。表哥之事已经惊动了整个刑部及大理寺,朕就算看在阿娘的份儿有心袒护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是阿娘希望朕为了表哥不顾臣子的请求和百姓的信任,执意无罪释放表哥?” “不是……哀家也不是这个意思。”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太后瞬间慌了。 “你表哥犯错,罚是该罚的,哀家只是希望圣上能看在哀家悉心照顾过圣上的份儿上留青禹一条活路。” 一边说着,卫太后一边拿起帕子抽泣起来。 秦旭连忙道:“阿娘放心,再怎么说那也是阿娘的亲侄儿,朕岂能真的不管不顾。” 太后哭泣的声音停了下来,秦旭接着道: “只是表哥袭爵是不能了,阿娘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当然,朕听说了表姐与谢家子的事情,朕已经让礼部拟旨,赐婚表姐与谢家子。待表姐大婚后,朕也会在六部给他安排一份差事,不会让表姐受委屈。” 卫太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卫青莹与谢宴之的事情原本只是小事,将谢宴之塞进六部她也能做到,但是现在被皇帝先一步提出来,那就是皇家恩情。 换句话说,秦旭的意思就是,我又保住了你侄儿的命,又维护了你卫家的面子,我已经做了那么多,你如果再提要求,就有些过了。 因此,太后也只能咬着后槽牙道:“圣上为卫家思虑良多,哀家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谢圣上了。” 秦旭适当露出一些孩子的童真神情,笑眯眯道:“朕与阿娘是母子,自然喜欢卫家好,只有卫家好,阿娘才能好。” 走出太极宫门前,太后一直在回味秦旭这句话,她忍不住回头,看到秦旭小小的身子坐在龙案前,表情冷静严肃,像极了那个人。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集齐了他们二人的所有优点于一身。 在卫青禹入狱的十日后,卫家终于再次接到圣旨。 卫国公教子无方,削为安平侯,念其功劳,保留卫国公府。 其子卫青禹残害妇女,剥其袭爵之权,贬为庶人,发配北疆三年。 其女卫青禹,年十七,聪慧伶俐,着赐婚于谢家子谢宴之,赏银百两。 圣旨传遍大街小巷,百姓们虽有些不满卫青禹为何不是死刑,但毕竟卫家上面还有个太后在,圣上能卫老百姓做到这个地步他们已经心满意足。 又不知是谁说起,圣上虽然年幼但憎恶分明,太后亲自去找他求情,圣上也只是看在养育之恩的份儿上留了卫青禹一条命。 这算得上自先帝走后,秦旭的名声第一次在百姓中被传颂。 …… “殿下,奴婢去打听了一番,百姓们都在夸赞圣上呢。” 颜知如今跟在秦欢身边久了,人比以前开朗,话都多了不少。 “做得不错,对了,沈清修还没来吗?” 秦欢在长公主府等了沈清修好一会儿,一直没等到他。 颜知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就看到秦欢忽然起身,笑颜如花地朝她身后跑过去。 “抱歉让殿下久等了。”沈清修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 秦欢打开一看,瞬间面露惊喜。 “这是盛安酒楼的汤包!” “嗯,臣碰巧路过便给殿下买了一份。” 沈清修说得平淡,福临却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什么顺路,明明是走一半忽然想起来又掉头绕了一大圈特意去买得好吗! 更过分的是,主子竟然只买了殿下的,他也好想吃啊! “听说他们家出了新的口味,我还说要找时间去吃呢。” 没人在意福临内心的狂吼,秦欢带着沈清修走进客厅,两人面对面坐下,秦欢迫不及待要尝尝汤包。 “小心烫,” “嘶!” 沈清修话音刚落,秦欢就被烫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看看有没有事,” 沈清修如玉般修长的手指抬起秦欢的下巴,她吃得有些着急,嘴唇被汤包里的热汤烫得有些发红,但同时也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被沈清修的凤眸认真地注视着,秦欢瞬间脸红心跳,眼神躲闪着。 “我,我没事……” 沈清修并没有注意到秦欢的异样,确认她没有被烫伤才松了口气,将汤包拿到一边。 秦欢的目光也瞬间追着汤包跑,沈清修无奈道: “等过会凉了再给殿下。” “殿下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过急,上次和茶是不是也被烫到了。” 沈清修苦口婆心,对方却不愿意承认自己见到吃得就走不动道。 小嘴一撅:“明明是太傅没有照顾好我,才让本殿几次差点受伤。” 若是别人只怕会说一句无理取闹,但是在沈清修眼中,只觉得秦欢耍赖的模样十分可爱。 眉眼带笑道:“是臣的错。” 秦欢扭过头,学着沈清修方才的样子伸出手指勾住沈清修的下巴,微微抬起,一脸认真道: “太傅可要知错就改,保护好本殿。” 沈太傅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轻佻地勾着下巴,耳廓瞬间泛红。 目光与秦欢相互注视着,耳朵的红慢慢顺延到脸颊和脖子,被秦欢发现。 “沈太傅怎么了?是觉得屋里很热吗?” 话虽然这么问,但秦欢不仅手没收回来,眼睛里还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发现自己被调侃,万年镇定的冰山脸此时也绷不住了,伸手就要掌握主动权,被秦欢灵活躲开。 秦欢跑出门前,还回头给他扮了个鬼脸,然后就转身跑进了后面的竹林中。 因为天冷不适合种植,所以占据整个公主府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竹子。 或许是因为赫连皇后喜欢湘妃竹,所以先帝才会让人在这里栽满了竹子。 沈清修跟上来时,秦欢在竹林里玩得不亦乐乎,裙摆也在竹林中随风起舞。 他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她,就好像多年前在皇陵的后山上,他也总是负手而立,默默站在一旁注视着她。 只是这一次…… “沈清修!” 少女清脆灵动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明艳的笑容,奋不顾身地跑向沈清修。 沈清修下意识张开双手接住了她,第一句话却是皱着眉头说道: “注意安全,当心摔了。” 秦欢撇撇嘴,小声吐槽:“可真是个爱念叨的老人家。” 沈清修动了动耳朵,眼睛微眯:“谁是老人家?” “谁应就是谁。”秦欢不怕死道,说完又怂地不敢看沈清修。 沈清修没什么别的反应,就这么看着她。 秦欢顿感不妙! 正在这时,颜知出现在两人身后不远处。 “殿下,镇国公府的宋姑娘来了。” 第42章 . 晋江独家 岱钦 “宋姑娘, 你这个忙,本殿帮不上。” 正厅里,秦欢坐在主位,宋清妤坐在一旁, 眼睛通红, 像是哭过的样子。 “殿下, 表哥他出身不好, 年幼又遭遇变故, 他真的没有坏心思。”宋清妤努力地想证明谢宴之本性不坏。 秦欢摇了摇头, 道:“你自认为与谢公子青梅竹马, 十分了解他, 却没有想过他此前对你关怀备至,让你误以为你们二人心意相通。后又一心攀龙附凤,想通过婚事来一步登天的男子, 值得宋姑娘这般为他吗?” 宋清妤脸色一暗, 咬了咬唇,只听秦欢又道。 “他既然都愿意入赘安平侯府,即便本殿答应你又能如何?” “何况, 本殿的公主府已经有了男主人, 不需要什么谋士。” 秦欢这话一出, 宋清妤瞪大了眼睛:“殿,殿下何时有了婚约?” 而秦欢则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息声的手势。 “总之,镇国公府以后还是要靠宋姑娘撑起来的,与其操心外姓人,不如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说完,对上宋清妤微怔的目光, 秦欢起身,让颜知送客,自己则朝着内院走去。 当宋清妤跨过门槛时正好看到刚走到廊下的秦欢,正欢快地朝拐角处等待在那里的沈清修跑去。 “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还没走。” 她听到秦欢这么问,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娇气。 沈清修温声道:“不急,陪你用好午膳再去。” “太好了!我正想让你帮我品尝一下司膳宫出来的手艺呢。” “你要是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忌口的,待会儿要跟御厨说哦。” 两人的背景慢慢消失在宋清妤的目光里。 “宋姑娘?” 颜知出声提醒,宋清妤才恍然回神。 “那是……沈太傅?” 颜知没说话,而宋清妤好像也没指望颜知会回答她,只是笑了笑。 “还请姑娘代我向殿下道谢,多谢殿下劝告,清妤铭记于心。” “奴婢一定替宋姑娘把话传到,您慢走。” 宋清妤回到镇国公府时,竟然看到谢宴之在门口等他。 见到宋清妤下了马车,他赶紧迎上去,一脸焦急道: “表妹,长公主同意了吗?” 宋清妤突然想起来,这竟然是这么多年,谢宴之第一次主动在门口等她,还是对她有所求。 不禁有些讽刺。 她摇了摇头,再开口说话时已经很平静了。 “殿下说自己并不需要谋士,表哥与卫姑娘的婚事她也无法更改。” 说完就直径越过谢宴之准备进府,却被谢宴之一把拉住,急声道:“她是圣上的亲长姐,她怎么会没办法。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让殿下误会?” 宋清妤转身,望着谢宴之充满怀疑的目光时,心中一痛。 脑海里瞬间浮现秦欢的话:与其操心外姓人,不如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良久,她仰头直视谢宴之,清冷道:“表哥既然不信我,又为何让我去。” 谢宴之这才注意到宋清妤的神情颇冷,他连忙缓和了神情,想要解释。 “表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表哥与卫家的婚事圣上已亲自下旨,无人可以更改。表哥还是尽早准备一下,等待卫家上门才是。” 大祁,男子入赘,一切婚前准备都由女方处理,就连成亲时,也由男方坐轿被接去女方家。 这对于男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除非真的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时才会去做赘婿。 当初镇国公想将女儿嫁给谢宴之,也从未提过让谢宴之入赘,而是打算到时候给谢宴之买一处宅子再让宋清妤嫁过去。 宋清妤如此直白地把话说出来,谢宴之的脸色瞬间一阵青一阵白,不敢相信宋清妤会这么跟他说话。 宋清妤却直接甩开谢宴之,转身进府。 …… 谢宋两家的事情并没有拖太久,除夕前几日就传出消息,婚事定在了开春的二月初六,男方入赘。 “我那天偷听到阿娘和舅母说话,她好像怀了。” 舞阳赖在秦欢这取暖,两人正吃着瓜子闲聊。 秦欢有些诧异:“怀了啊?” “不然怎么会把婚期定的那么早,她也是作茧自缚,怪不了别人。” 自从那日从沈国公府回来,秦欢将卫青莹几人联合下药的事跟舞阳说了,舞阳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差点中计。此后连卫青莹一声表姐都不叫了,太后原本还责怪她,舞阳直接把实情说出来,太后也就闭嘴了,甚至最近都没再找秦欢的麻烦。 秦欢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对了,你除夕打算穿什么?尚服局有过来吗?” “来过了,不过今年的除夕宴也不会大办,也没什么热闹好看。” “那可不一定哦,漠北使臣听说明日就到了。” 舞阳给秦欢眨了眨眼睛:“听说漠北王子也来了,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 秦欢眼皮都没抬一下:“好不好看也跟我没关系。” “哎呦,”舞阳推了一下她,小声道:“你不想知道那漠北王子和沈太傅谁更好看吗?” 秦欢扭过头,一本正经道:“沈太傅可是独一无二的。” 第二日,城楼之上,秦欢和舞阳望着漠北使臣的队伍,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漠北王子岱钦。一身极具异族风格的深色长袍,身形高大俊猛,宽肩窄腰。 茂密微卷的长发编成细细的辫子,额前有一条深色镶嵌着宝石的抹额,瞳孔也是不同于中原人,而是极为好看的湛蓝色,带着似有如无的吸引力。 “他也太好看了吧!” 秦欢被深深地惊艳到,舞阳倒是对这种草原男子不感兴趣,但是她有意逗秦欢,便故意说道: “也不知昨日是谁说沈太傅可不是谁都能比的。” 秦欢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他们现在要进宫面见圣上,我们再离近点看去!” 舞阳拉着秦欢就要走,秦欢推脱道:“万一被发现了多尴尬……” “不会的,就躲在后面偷偷看一眼。” 舞阳握着秦欢的手,摇了摇:“阿姊……” “行行行,你别叫我阿姊,也千万别撒娇。” 秦欢立马打住,别人撒娇好命,舞阳撒娇要命。 两人在队伍到太极宫前进了太极宫,秦旭拗不过他们俩,让他们躲在了内殿,与前殿就隔着一道屏风。 “两位阿姊,待会儿千万不要出声。”秦旭一张十岁的小脸皱得仿佛六十岁似的,再三叮嘱秦欢和舞阳。 “你就放心吧,我们看一会儿就从后门走了,绝对不会被发现。”舞阳打包票,秦欢也点了点头。 秦旭只能无奈认命。 门外很快响起脚步声,秦旭连忙整理衣服,一脸严肃地走出内殿,在龙椅上坐下。 沈清修先走入殿中站在龙椅下首的左侧,岱钦身后跟着数十名使臣走进殿内,伸出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朝秦旭俯身行礼。 “漠北岱钦见过大祁皇帝。” “王子免礼,一路辛苦跋涉,有失远迎。”秦旭十分镇定,语气平静。 岱钦坐下之后,感慨道:“我不远万里赶来,没想到还是错过了见贵国先帝的最后一面。” “王子能亲自过来,想必阿耶定能收到王子的心意。” 两人一来一回,岱钦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似乎是诧异于秦旭的情商。 随即便笑了笑,道:“我这次来,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贵国的长公主,先皇帝应该已经跟圣上说过了吧。” 岱钦也是进了大祁境内才得知秦欢被加封长公主。 这话一出,沈清修比秦旭的脸先一步沉了下来,秦旭偷瞄了一眼沈清修,镇定道: “王子只在信上说求娶大祁公主,并未指名道姓,阿耶生前也并没有定下长公主为和亲人选,这其中应当是有什么误会吧?” 岱钦一愣:“你们还有别的公主吗?” 秦旭:“……” 屏风后,秦欢和舞阳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无语。 岱钦也发觉自己的问题有些好笑,便笑着解释道:“我上一次来大祁还是十年前,那时候就记得欢欢了。” 沈清修瞬间一个眼神飞刀似的看了过去,岱钦恍若未闻。 “圣上,欢欢现在可在宫中?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了。”岱钦的笑容热烈而真诚,一脸期待地看着秦旭。 别的秦旭都好说,只是事关阿姊,他眼神试探性地看向沈清修。 他要是同意了,回头太傅会把他屁股揍开花吧。 沈清修冷冷出声道:“臣已将驿馆安排妥当,王子一路辛苦,还是先回驿站休整一番。” 秦旭立即点点头,忙不迭道:“太傅说得有理,明日除夕宴上自然能见到。” 岱钦蹙眉想了片刻,才重新笑道:“也是,我要好好梳洗一番去见欢欢,不然她的嫌弃我了。” 说着,又朝沈清修和秦旭抱拳:“多谢圣上和沈太傅提醒,那岱钦就先告辞了。” 岱钦神清气爽地走了,留下一堆他带来的礼品,以及……黑着脸的沈清修,无辜的秦旭。 “咳咳……太傅,你也不要过于紧张嘛,说不定阿姊不喜欢岱钦那种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屏风后面舞阳抑制不住的兴奋嗓音: “我就说你肯定会喜欢吧!” “……” 空气,突然凝固。 第43章 . 晋江独家 本官没有别的衣服?…… 太极宫后殿, 秦欢坐在沈清修面前,低着头一副犯错了的模样。 舞阳和秦旭躲在屏风后,默契地伸出脑袋偷窥,被沈清修冷冷地看了一眼后, 又同时缩回脑袋。 “跑去城楼, 还跑来太极宫偷看他?” 这句话光是听着, 就硝烟味十足。 秦欢飞速摇了摇头, 当场出卖舞阳:“是舞阳带我去看的。” 舞阳在屏风后当即道:“我可没说岱钦好看!” 秦欢:“……”真够坑姐的。 沈清修深吸一口气, 直接弯腰将秦欢打横抱起, 走到外面上了软轿。 秦旭和舞阳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你怎么不阻止沈太傅?万一永乐被他欺负了怎么办。” “朕可不敢, 要去舞阳阿姊去。” “圣上都不敢, 我怎么敢。” 互相给自己找了个跳台阶下,都没有追上去。 而另一边,沈清修把秦欢扔进软轿, 自己随行在侧,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永福殿。 不顾章姑姑等宫人的目光,沈清修拎着秦欢进了书房,并且还将门带上了。 秦欢尬笑了两声:“那个……有话好好说嘛……” “臣一直都跟殿下好好说话。”沈清修眸子也黑沉沉的, 仿佛被一团乌云笼罩着, 疑似黑化前兆。 “但是殿下呢?” 沈清修在秦欢面前坐了下来, 面色平静地仿佛暴风雨来临前。 “偷看别的男子,觉得他好看,嗯?” 秦欢越发心虚,被沈清修步步紧逼。 忽然,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来了气势,拽住沈清修道:“沈太傅这般咄咄逼人, 是为了什么呢?” 沈清修微愣,秦欢继续追问:“本殿偷看别的男子、夸赞别的男子,这又与你有何关系?竟然能让沈太傅失去分寸?” 转瞬之间,两人之间的气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秦欢目光直直地盯着沈清修的眼睛,仿佛就是要看他能回答出什么。 她就是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沈清修微微抿嘴,内心陷入挣扎。 “我……” 两人就这么对视良久,秦欢心中微微发涩。 “你说啊。” “殿下……” 良久,秦欢像是忽然泄了力似的,轻声道:“算了,我想去休息了。” 打开门之后,秦欢头也不回地进了内殿寝宫。 沈清修没有追上来,而是一言不发地离开的永福殿。 章姑姑和颜知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欢进了寝宫之后就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裹,谁都不想搭理。 “殿下……这是跟沈太傅闹脾气了?” 章姑姑进来,柔声问道。 “我跟他不熟!”捂着被子,秦欢的声音还有些闷闷的。 “奴婢知道殿下与太傅心意相通,只是机不逢时,沈太傅一定是有他的难处……” “他有难处为何不跟我说?”秦欢一下掀开被子,坐直了身子。 “我知道他是想保护我,让我安全。但是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孩子了,为什么我不能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稳定大祁。” 章姑姑叹了口气:“殿下是千金之躯,怎么可以让——” 话没说完,被秦欢打断:“若是大祁没了,或是沈清修秦旭出了意外,我也不会独自活在这世上。” 她望着章姑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知道姑姑是他的人,我知道他就是十年前那个在皇陵救下我的人。” “殿下——”章姑姑瞳孔微颤,跪了下来。 “请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瞒着您。” 秦欢上前扶起章姑姑, “我没有要怪姑姑的意思,只是想让姑姑明白,沈清修想要做的事情,我也会全力支持他,帮助他。” 而沈清修所求的,就是天下太平,百姓不再遭受战乱之苦。 “那你就只能看着别人走向她了。” 食天下的包厢里,沈清修与一位公子相对而坐,那公子一身深色劲装,是武将的打扮。 沈清修黑着脸,手里的茶杯都快要被他捏出裂痕。 公子毫不客气地调侃道:“你说你,人家都主动问你了,你就是死鸭子嘴硬。既然不肯说,那就干脆放手,但你又做不到。” “唉,当年我就说了,不让你去管,你也是非要去。” “兄弟劝你一句,要么放手随她去选择,要么干脆就把人娶回家,大祁不会亡国。” 沈清修终于开口了:“岱钦此次过来就是为了试探大祁的国力,此前漠北驻军已经伤亡惨重,外有强敌,内有藩王盯着皇位。就算不会亡国,一旦秦旭被拖下皇位,他们姐弟二人都活不下去。” “你是指怀郡王?他不太可能吧,而且他不是远在齐川。” “怀郡王虽然没有你王家的支持,但他在先帝离世后与众藩王往来甚多,若是能集齐藩王的兵力,即便能召集漠北和北疆的兵力,也赶不上他们从属地打到皇城的速度。” 沈清修手里的兵一直在漠北边界与漠北军马死磕,但漠北苦寒,大祁的士兵过去之后往往不能快速适应当地的气候,半年前漠北收到消息得知大祁先帝阳寿将尽,就派兵猛攻大祁。 好在沈清修部署得当亲自坐镇,守在当地的将领士兵英勇抵抗,最终与漠北打了个平手。 漠北当时提出和亲休战,沈清修本不愿意,但是先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能召沈清修回城,将秦旭托付给他。 先帝驾崩后,各地藩王蠢蠢欲动。沈清修不仅要帮助秦旭处理朝中事务,还有随时警惕各地藩王的动静,另一边,漠北若是此时再进攻,沈清修无法去前线,就很有可能会大败漠北军。 这些事情已经让沈清修每日精疲力竭,偶尔他还要陪着秦欢,也只有和秦欢待在一起时,沈清修才觉得十分轻松。哪怕是只要和秦欢说两句话,也会觉得神清气爽不少。 “当初接下皇后娘娘的遗愿,我自负责到底。”沈清修的神情坚定。 对面的公子也不是别人,正是王老将军王尽忠的长孙,王祈玉,也就是王善姝的堂哥。 王祁玉与祁允多年前在扬州就已相识,后来先帝登基,王家出事,王祁玉随王老将军离开皇城,两人多年其实暗中一直有书信来往,是挚友。 不过这些秦欢并不知道,上次秦欢让人去查王祁玉,王祁玉还问沈清修是不是秦欢看上自己了。 当然,后来跟沈清修“友好的比试后”,王祁玉在家躺了半个月。 下手无情。 …… 当日两人不欢而散后,第二日又是除夕,文武百官都要携家眷着盛装华服前往大明宫赴宴。 沈清修终于在当日的早上,打开看到一片白的衣柜时,沉默良久,叫来福临。 “本官没有别的衣服?” 福临挠了挠头:“主子不是只爱白衣吗?往年除夕也是这么穿的,圣上不会怪罪的。” “朝服呢?”他记得每年尚服局都会下发朝服。 “主子您从来不穿,后面属下与尚服局一商量,干脆就没做您的那份儿。”主要是尚服局真的没人敢去给他家主子裁量。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文武百官要在傍晚入宫,沈清修一早就出门了。 先去成衣铺子买了一身青黑色胡服,还好福临上去先解释了一下,不然店家还以为大过年的穿身白衣服过来找茬的。 换好衣服,沈清修又去了点心铺子,给秦欢买了她爱吃的糕点。 进宫时已经是午后,沈清修先去了太极宫,守宫门的禁军差点没认出来把人拦在外面。 “属下罪该万死!” “无妨,” 沈清修走进殿内,却没有看到秦旭。 “沈太傅,圣上在御花园,听说长公主殿下、舞阳公主都在。” 内侍低着头回答,沈清修只好又从太极宫去了御花园。 只是刚刚踏进御花园就听到里面传来嬉闹声。 “你小时候就喜欢这个,没想到现在还喜欢。” “主要是好多年都没见了,稀奇而已。” “欢欢要是喜欢,等咱们回去路上,我再带你去一次。” 沈清修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走了进来,秦欢坐在秋千上,岱钦站在一旁,两人聊得正开心。 “沈太傅?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岱钦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注意到沈清修换了一身衣服,立马笑道:“沈太傅穿深色衣服显得更加气宇轩昂了。” 沈清修没搭理他,目光直直朝秦欢望去。 然而秦欢却扭过头,假装没看到沈清修。 岱钦摸了摸鼻子,又注意到沈清修手中的食盒,便说道: “沈太傅这是带了什么东西?要给圣上的吗?他在暖房里。” 今日不用上朝,秦旭抱着自己的宝贝罐子在暖房里跟舞阳斗蝈蝈呢。 沈清修终于给了岱钦一个眼神,只觉此人话多。 就在这时,秦欢忽然起身道: “岱钦,我玩累了先回宫,我们晚上宴会上再见。” 岱钦立即点了点头:“晚上我再找欢欢喝酒。” “好呀。” 秦欢愣是将沈清修当成了空气,笑盈盈地跟岱钦挥手道别,带着颜知走了。 颜知临走前看了一下他前主子,发现沈清修脸上并没有怒气,而是失落地站在那里,莫名地……有些可怜。 第44章 . 晋江独家 快请太医! “沈太傅这是怎么了?”岱钦一脸好奇。 沈清修没说话打算离开, 岱钦忽然在他身后出声道:“你也喜欢她是吗?” 沈清修猛地转身,岱钦依旧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只是两人四目相对时,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暗流涌动。 岱钦走上前,轻声道:“只要沈太傅愿意放手, 我可以代表漠北向大祁保证, 百年之内永不侵犯大祁国土一寸。” “欢欢跟我去了漠北, 她就是漠北的王后, 会受到所有漠北百姓的尊敬和爱戴。” 岱钦伸手搭在沈清修的肩膀上, 循循善诱:“小王知道大祁现在内忧外患, 只要沈太傅舍小己为大己, 就能减少外患, 以沈太傅的才学,相信很快就能镇压那些藩王。” 然而沈清修只是冷眼看他:“她不会跟你走。” “也许现在不会,但小王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岱钦微微一笑, 目光看充斥着势在必得。 沈清修想起刚刚秦欢对自己的无视, 心中一痛,同时也升起了一股恐慌。 他无法相信秦欢离开自己走向别人时的场景,光是想象一下, 都已经让他心痛如绞、肝肠寸断。 想到这里, 沈清修连忙赶去永福殿, 却在门口被章姑姑拦下来。 章姑姑也一脸为难:“沈太傅,殿下说了,永福殿不许外人入内。” 沈清修脸色一僵:“我有事找她。” “沈太傅请回吧,殿下不见您。” 章姑姑摇了摇头,低声道:“殿下现在正在气头上,谁劝都不听,您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她是亲手照顾秦欢长大的, 也是最了解秦欢的,知道秦欢平日基本不会生气,但是一旦真的生气了,那是真的不好劝。 沈清修只好无功而返,临走前他把食盒递给章姑姑。 “帮我把这个给殿下。” “是,奴婢知道了。” 章姑姑拿着食盒朝沈清修行了礼走进殿内,秦欢已经在梳头上妆了。 “殿下,这是沈太傅送来的糕点,您刚刚不是饿了么,正好垫垫肚子。” 说着,小心翼翼将碟子放在秦欢面前。 秦欢扭过头冷漠道:“本殿缺这几块糕点?” 颜知一边给秦欢戴上发簪,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章姑姑,想要为沈清修说几句好话来着。 “你们都下去吧,等时辰到了再进来喊我。” 秦欢压根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直接把所有人都赶出房间。 章姑姑只好和颜知退到门外,颜知在章姑姑耳边道:“殿下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 颜知头一次碰见这种场景,有些不知所措。 章姑姑就淡定多了:“没事,咱们只需要伺候好殿下,殿下开心了公子就开心。” 至于殿下那边……自然是公子负责哄。 几年前章姑姑就经历过一次,沈清修因为要去漠北坐镇,没去陪秦欢过生日,后面又担心有人通过沈清修查到秦欢,所以从那之后沈清修再也没见过秦欢。 秦欢一开始也很生气,甚至要把沈清修给她的东西全部扔掉,沈清修派人从各地送来的礼物基本都被秦欢砸了,后来章姑姑没办法给沈清修写信,沈清修很快就回了信,此后就保持几日一封信。 秦欢从最早不愿意拆开信,到每天都站在院子里等信,从一开始的撒泼打滚到后来珍藏每一封信。 章姑姑是亲眼看着她们两人感情变化的,沈清修最开始派章姑姑去照顾秦欢,也只是出于他对赫连皇后的承诺,让秦欢安全长大成人。 只是在两人多年的相互陪伴下,都渐渐对对方产生了别的情愫,种子落入土地悄悄发芽,在不知不觉中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不过,章姑姑不知道的事,当她们离开房间后,秦欢立即卸下伪装,打开了食盒,里面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糕点,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增。 “哼,就知道拿吃的来哄我,嘴巴像是被纸糊了似的!” 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咬了一口梅花糕。 “咕咕!”窗外响起鸽子的声音。 秦欢拿着糕点走到后窗那里,果然看到一只圆滚滚的鸽子正在努力用翅膀拍打窗户。 “你倒是聪明,还能找到这个窗户。” “咕!”小胖鸽抬起自己的脑袋,十分傲娇。 本咕当然聪明了! 秦欢打开窗户,它就要飞上来抢秦欢手里的梅花糕,被秦欢手疾眼快地躲开,训斥道: “谁让你从我手里抢吃的!” “咕咕咕!”本咕闻着好香! “不可以给你吃。”秦欢一脸幼崽护食的模样,紧紧盯着它。 “咕咕!”小气鬼! …… 除夕宴上,因为没有歌舞,同样比往年冷清了不少。 当然,依旧暗流涌动。 卫太后的目光在秦欢和岱钦之间来回游走打量,见岱钦的目光频频看向秦欢,太后眼中闪过笑意。 只要岱钦愿意娶秦欢,能用秦欢换两国和平,即便沈清修再不愿意也无法阻拦。 再看沈清修,一改往日一身白衣淡然世俗之外的模样,坐在那里失魂落魄,卫太后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嫉妒。 她嫉妒秦欢的模样,遗传了先帝和赫连氏身上最完美的地方,嫉妒秦欢被所有人喜爱,即便是自己的那个傻女儿也多次维护秦欢。就像当年的赫连瑛瑶!明明自己并不比她差,却每一次都沦为她的陪衬。 就连先帝也对赫连瑛瑶一见钟情,若不是为了稳固前朝,先帝甚至愿意为了赫连不纳后妃。 卫太后因为卫家成功进了后宫,成了先帝的妃子。她伪装着自己也是被迫进宫,假意亲近赫连皇后。 而赫连皇后却以为两人永远都是最好的闺中密友,相信她。 她说自己若是不生下孩子就无法跟家里人交代,赫连皇后就劝先帝多去她的宫里,让她生下了两个孩子。 直到赫连家倒台,她在背后挑拨两人关系,甚至最后…… 她只想得到先帝的爱,她有错吗! 可是先帝呢……在赫连瑛瑶死后再也没踏入后宫,她们所有人都成了摆设! 都是因为赫连瑛瑶! 一想到这,卫太后的心态瞬间崩溃,面部表情都扭曲起来,盯着秦欢仿佛看到了赫连皇后一般。 忽然指着秦欢大声骂道:“你个贱/人!你,你怎么还敢回来!” 秦欢的位置就在左边的第一排,卫太后突然朝她奔过来还拔下了手里的簪子朝秦欢的脸上划过去。 “我要杀了你!” 因为一切发生的时间太快,就连岱钦都来不及赶到秦欢面前。 只有一直注视着秦欢的沈清修,在太后拔出簪子的瞬间从座位上翻身而起,冲到秦欢面前将她护在身后,赤手接住了簪子。 鲜血瞬间从手心涌出,染红了簪子又滴落在地上。 “沈清修!”秦欢惊慌道。 因为卫太后突然发疯,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秦欢在沈清修被太后冲过来的簪子刺伤的瞬间,推开了沈清修,一脚将太后踢倒在地。 “来人,快请太医!” 秦旭给了元宝一个眼神,宫女立刻上前将太后扶起拉到了位置上,太后被秦欢踹了一脚摔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也感觉不到疼。 过了好一会儿,脑子倒是瞬间清醒了,她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把秦欢当成了赫连瑛瑶。 沈清修满手是血,太医正在给沈清修包扎,秦欢站在沈清修身侧,突然抬头目光直直扫向卫太后,卫太后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后背已经沁出冷汗。 大殿的文武百官无一人敢出声,只有岱钦走到秦欢身边询问道: “欢欢你没事吧?” 秦欢朝他摇了摇头,手紧紧握成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打到沈太后身上去。 岱钦暗恼自己刚刚没有及时赶到,所以这时他就站在秦欢面前朝卫太后扬声道: “太后当众行刺长公主,意欲何为?” 秦旭也看向卫太后,稚嫩的脸庞这会彻底沉了下来,黝黑的眸子看得卫太后毛骨悚然。 秦旭是真的后怕,如果阿姊出了什么事情,他该怎么办。 “哀家……哀家……”卫太后神情慌乱,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这时,安平侯也就是卫太后的兄长起身道: “永乐长公主多次以下犯上,对太后娘娘不尊,才导致娘娘当众发怒,永乐长公主应该向太后娘娘道歉。” 众人瞬间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向安平侯。 前几天刚被降爵,还敢睁着眼说瞎话,佩服。 太后娘娘却是靠着这点时间迅速缓和过来,一把甩开宫女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恢复往日端庄的模样。 “咳咳,哀家方才只是吃醉酒了,近日又总有些伤风头疼,刚才一时恍惚,所幸永乐没出什么事,不然哀家真的过意不去。” 这番解释下来,瞬间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只是喝醉了出现幻觉,反正人又没事,对方又是圣上的养母,大祁最尊贵的女人,能耐她何? 秦欢被太后这副无耻的嘴脸彻底激怒,正要说话,手忽然被沈清修拉住。 “殿下,”他的脸上苍白。 秦欢立刻紧张道:“怎么了不舒服是吗?” 沈清修点了点头。 秦欢立刻带着沈清修穿过大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离开了。 岱钦默默收回自己已经伸出去的手,佯装无事。 “既然太后不适,今日的宴就到这里吧,众卿早点回家守岁。”秦旭此时也有些担心沈清修,干脆提前结束了晚宴。 众位大臣按耐住疯狂想要说话的冲动,起身给秦旭行礼齐声道:“恭送圣上!” 至于卫太后,灰溜溜地跟在秦旭后面也走了。 她的神智,似乎的确有些奇怪。 第45章 . 晋江独家 二郎嫁给她我也没意见…… 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 卫太后缓过神,发现自己处在一间废旧的宫殿中,身下躺着的软榻也布满灰尘散发着腐烂的气味,房间里处处都结着蜘蛛网, 空荡阴冷。 “明芳?” “明芳?” 卫太后换了几声依旧没人答复, 心中逐渐不安起来, 走到门前打开了落灰的门拴。 “啊——!!!” 门口赫然直直地站着一位貌美的女子, 面无表情地看着卫太后。 卫太后被吓得尖叫出声, 满脸惊慌地步步后退, 却不小心摔倒在地, 她惊恐地看着一步步走近她的女人, 惊恐道: “赫连瑛瑶,你,你不是死了吗?!” “卫琴, 你假传圣旨, 让我自尽而亡,又夺了我的儿子,将我的女儿扔到皇陵不管不顾, 这一桩桩一件件, 你可还记得?” “我, 我没有!”卫太后矢口否认。 对面的女子轻笑了声:“你故意接近我,与我假装姐妹情深,却在暗中挑拨我与阿煜的感情,枉费我临死前还相信你。” 提到先帝,卫太后心中瞬间升起恨意。 “谁让他对你专房独宠,我也喜欢他,凭什么他眼里只有你!” “我就是要让你们误会彼此, 让你们感情破裂!赫连瑛瑶,你自幼就被夸赞聪慧伶俐,不也是被我蒙在鼓里,被我耍得团团转!” “哀家现在可是太后!是你亲儿子口口声声唤的阿娘!他甚至连你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哈哈哈哈……” 卫太后的笑声逐渐疯癫,这时,眼前又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将赫连瑛瑶揽在怀中温声道: “阿旭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忘记生母是谁,瑶儿不必忧心。” “先,先帝?!”卫太后瞪大了眼睛,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哪里。 “哀家,哀家已经是太后了!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她手脚并用毫无形象地往门外爬,身后却响起先帝冰冷的嗓音: “卫氏,你不觉得这里眼熟吗?” 卫太后一愣,下意识打量了一遍屋里的程设,才回想起这里是冷宫,也是赫连瑛瑶当年生产自缢时的屋子。 “就是在这里,你说阿煜已经将我的儿子交由你抚养,并下令处死我。你亲手将白绫递给我,还帮我绑好了绳子,你忘了吗?” 赫连瑛瑶的声音不大,透着一股空灵。传入卫太后的耳朵里,却仿佛是魔音入耳,让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日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要再说了!”卫太后恐惧地捂住耳朵,猛烈地摇着头,想把那些画面甩出脑海。 这时,先帝开口了。 “杀妻之仇,朕要让你血债血偿!” “不要——” 卫太后猛地从床上弹起,满脸惊恐。 明芳姑姑被这一声惊醒,连忙从外殿走就进来,轻声询问:“娘娘又梦魇了?” “需要奴婢去唤太医吗?” 卫太后呆滞地看了一眼明芳,再扫过屋内的陈设,缓缓摇了摇头。 原来是梦……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一出声,才发觉自己嗓子沙哑无比。 “大约是寅时,还着呢,娘娘还可以再睡会儿。” 卫太后挥了挥手,明芳退了下去。 复又躺了回去,一闭上眼,脑海里就能看到先帝和赫连瑛瑶看着她的模样,吓得她立马又睁开了眼睛。 …… 大年初一的头一天,原本朝廷命妇都要进宫拜见太后,却被通知太后染了风寒,取消了今年的觐见。 此后,就一直对外称病,甚至卫青莹和谢宴之大婚第二日她都没召见。 而另一边,自从沈清修受伤后秦欢就不跟他赌气了,甚至每日都要守在宫门口,等沈清修下朝离宫时对他一番关怀备至的询问。 “伤口好点没?” “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章姑姑给你熬了鸡汤,回去记得喝。” 秦欢围着沈清修忙活得像小蜜蜂,眼里都是沈清修。 陈将军站在一旁,神情已经麻木了。 一开始他看到长公主殿下对沈太傅关怀备至,他还会偷瞄几眼,脸红心跳的,心道沈太傅的福气可真好! 但是当这种场面每天都会上演一次从新年后持续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多月了! 他真的很想问沈太傅一句,那簪子上也没毒,就是刺得深了些流了血,也不至于一个多月了还没好吧! “已经好多了。”沈清修柔声道,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秦欢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甚至乐在其中。 “对了,明日我就搬到公主府了,以后你下朝了就去公主府。” 秦欢昨天就跟秦旭说过了,原本刚过完春节她就想搬的,但是考虑到卫太后神志不清万一那天又突然发疯打打杀杀,她得保证秦旭的安全。 不过前两日,太后被太医诊断得了癔症。 每日清醒的时间很少,经常会将宫女认成已经死去的赫连皇后,发了疯似的要杀了她。睡着的时候更是会突然惊醒,几日下来神智已经混乱不清。 安平侯夫人倒是进宫探望好几次,甚至还带了不少民间神医为太后医治,却都毫无用处。 既然卫太后如今已经成不了威胁,加之因为卫太后生病舞阳就一直在床前照顾,秦欢干脆就搬了出来。 对于自己阿娘突然袭击秦欢又被秦欢踢了一脚,舞阳当时并不在殿内,后来她得知事情后亲自过来给秦欢道了歉。 “我知道她做了许多对不起你和先皇后娘娘的事,但她终究是我阿娘,阿姊,我做不到大义灭亲……” 秦欢摇了摇头,安抚她道:“我曾经就说过,你是你,她做的事情与你无关。” 考虑到种种原因,秦欢还是决定搬出宫,皇宫虽然豪华奢靡但实在是太压抑了。 “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沈清修也希望秦欢可以搬出来。 “没有,半个月前尚宫局就已经将公主府从上到下整顿装饰了一遍,我明日就带着章姑姑和颜知过去就好。” 沈清修点了点头,正要走,忽然想到一个人,便又问道:“岱钦知道你要搬家吗?” 自从他受伤,秦欢就把岱钦抛在脑后,沈清修忽然提起他,秦欢还愣了一下。 “应该不知道吧,最近都没看到他。”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明日也算是我乔迁新居的日子,到时候在府中设宴,得邀请岱钦过去吃个饭才行。” “……为何要请他?”沈清修有一瞬间万分愤恨自己的嘴,没事提什么岱钦。 秦欢见沈清修瞬间有些委屈的脸便忍不住有些想笑,但还是憋着道: “他也算得上是我幼年的好友了,人家又是远从漠北来的,当然要好好招待人家啊。” “只是好友?” 沈清修看向秦欢,眼神中也透露着询问。 秦欢点点头,沈清修嘴角的笑还没勾起,就被她下一句话僵住了。 “不过他说他喜欢我诶,还说想让我嫁给他当漠北的王后。” 漠北的习俗,王子成亲后就会接任王的位置,其妻子也就成了王后。 秦欢笑眯眯地说着,没有一丁点儿的反感。 沈太傅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你们最近不是都没有见面吗?”那人哪来的机会! “他写信给我呀,还是小白给我送的。” 秦欢不动声色地观察沈清修的神情,见沈清修黑了脸,一副百密一疏的失策模样,她就忍不住想笑。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不然鸡汤都要凉了。” 说完就挥挥手走了。 沈清修面色平静地上了马车,跟福临开口道: “小白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嗯?”福临一脸茫然,主子怎么忽然想起鸽子了。 “不忠心的鸽子,杀了,炖汤。” 极为平淡的一句话,却让福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个……殿下知道了会生气吧?” 毕竟您可是靠着苦肉计才把人哄好,别又把人整生气了,殿下一生气,我们都得倒霉。 “……” 沈清修沈默良久。 “回府。” 今日沈二爷倒是在,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膳。 厨房将沈清修带回来的鸡汤又加热了下,给三人盛了一碗。 “这汤不错,府上又换厨子了?”沈二爷道。 沈儿夫人看了眼低头喝汤的沈清修,笑道:“这可不是咱们府上能请得起的,这是沾了你儿子的光。” 沈二爷这才注意到沈清修手上还包着里三层外三层,扭头跟沈二夫人小声道:“又是殿下给的?” 沈二夫人点点头。 沈二爷一脸嫌弃地看了眼自家儿子,道:“你这伤口……还没好?” “快了。”沈清修淡声道。 “也不嫌害臊。”沈二爷忆往昔,自己可从来没教过沈清修苦肉计。 “这有什么害臊的,有用就行。万一殿下被那个什么漠北王子拐走了,你儿媳妇就没了,到时候你儿子哭都没地方哭!” 沈二夫人对儿子此举表示十分赞成,那日除夕宴,她可是清清楚楚看到岱钦对秦欢的在意。 而且平心而论,人家又是漠北未来的王,模样也不差,还比自家儿子会说话讨人喜欢。这么一想,对手实力强大,沈二夫人十分为自家儿子担心。 给沈清修夹了一块鸡腿,鼓励道:“二郎加油,阿娘支持你,争取早日将殿下娶回家!” 沈二爷在一旁泼冷水:“长公主出阁,你儿子只能尚公主,不能娶。” “那又怎样,只要殿下愿意,二郎嫁给她我也没意见!” 沈清修:“……” 第46章 . 晋江独家 我喜欢你 第二日一早, 秦欢让章姑姑将永福殿的所有宫人召集在一起。 “本殿回宫数月,你们尽心照顾,如今我要搬出宫去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秦欢坐在太师椅上,颜知站在她身侧, 手里捧着几盘银锭。 “以后若非特殊情况, 本殿也不会再回来, 永福殿留下两个粗使宫女一个守门的内侍就好。你们若是愿意留下来就去找章姑姑, 尚宫局那边她也会去处理好, 日后逢年过节本殿也会单独给你们多一份奖赏。” “只是留在永福殿可就没有机会往上走了, 你们若是有了好去处, 这里一人二十两银子拿去便可自行离开, 咱们也好聚好散。” 院子里的众人一听到二十两,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十分心动。 “我不喜人多, 所以这次除了章姑姑之外, 就由颜知随我出宫搬至公主府。柳意柳夕,” 两名面容姣好的宫女站了出来:“奴婢在,” “你们原本是太后娘娘拨过来的, 按道理应该回去兴庆宫。只是目前太后的病情你们也都知道, 本殿已经问过尚宫局, 若是你们愿意,就调去尚珍局,在那也能学点手艺,以后出宫也有个谋生的手段。” 这两人最开始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卫太后让二人监视秦欢。 但秦欢的内殿章姑姑从不让他们进,去哪里也从不带她们。时间久了两人逐渐放弃这事,安心在外殿当个吉祥物站在门口。 上次沈太傅抱着秦欢回来的时候她们还激动了一下, 想着要不要去找太后说一下。 “其实……咱们现在日子过得也挺好的,她们也没有孤立咱们,殿下又出手大方,还不用干重活……” 柳夕竟然是先说出来不想去的那位。 柳意有些诧异:“你不怕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吗?” “长公主的沈太傅的事早就传遍了,无非就是去跟娘娘说了能得些赏赐。但是说实话,明芳姑姑给的赏赐还不如殿下平日随手送得多呢。” 何况万一去说了被殿下知道,她们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于是两人一合计,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也不知道两人的一举一动章姑姑都与秦欢说了,所以在出宫之前,秦欢还特意叫来了尚宫局,给两人安排了去处。 尚珍局是后宫的宫女们最想去的地方了,油水多,又能学到手艺,且万一做得好了也能当个女官,养老都不用愁,所以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去。 柳意柳夕一听,先是愣住了,颜知出声咳了两声,两人这才猛地回神,连忙跪下行礼道: “奴婢深谢殿下大恩!”两人的眼圈泛红,声音哽咽。 “都起来吧,我让尚食局准备了几桌宴,就在偏殿,你们吃好喝好,就当是一起在永福殿的情分。” 说完之后,底下有不少人都在偷偷抹眼泪。 章姑姑和颜知将银子发下去之后,用好午膳,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了永福殿。 走在朱红色的宫墙下,章姑姑感慨道: “几个月前刚回来时还在担心能不能在这宫里安稳地活下去,没想到如今又走了。” 秦欢笑了笑:“我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充满了彷徨无助,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只剩满心恐惧和不舍。” “这回是第二次离开,但是我是开心的,宫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我反而更加期待外面的生活。” 宫里的规矩多,条条框框压得让人喘不过气。而更让她喘不过气的是,熟悉的地方总会让她回想起幼年与阿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每次见到太后,她都要努力压制住沸腾的杀意,仿佛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面前的人就是导致你母亲死去的凶手,快,杀了她! 但,卫太后就这么突然地疯了,她也去看过,卫太后今年不过五十出头,一个月内已经满头白发皱纹横生,连自己吃饭都做不到,疯疯癫癫,身上没有一丁点贵为太后的影子。 于是秦欢放弃了手刃她的想法,她现在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才是最痛苦的,秦欢也不希望自己手上沾了别人的血。 “是啊,长、出了宫以后就自由了。” 章姑姑也开心,就连颜知脸上也有笑意。 “奴婢进宫这几个月真是快憋死了,以后终于可以呼吸自由空气了!” “我记得颜知会武功,到时候可以在竹林里练武了。”秦欢朝颜知眨了眨眼睛,颜知立刻欢呼了声。 “诶?那是沈太傅?”章姑姑突然出声。 秦欢抬头朝宫门口望去,沈清修站在陈将军面前,两人正在交谈。 “沈清修!”秦欢脆声喊道。 沈清修立刻朝秦欢这里看过了,微微一笑。 “殿下,臣来接你回家。” 回去属于秦欢的家。 秦欢听到这句话就明白了沈清修的意思,眼睛瞬间起了雾,快步走到他面前。 “哎呦,我不是让你直接在公主府等我嘛。”话虽然这么说,嘴角的弧度却暴露她的好心情。 沈清修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吧。” …… 长公主府占地面积大且不靠近皇宫,反而距离城门较近,但也十分安静。 府中仆人足有两百多人,管家是秦欢自己的人,半月前刚调过来的。 他们到公主府门前时,管家已经带着下人站在门口迎接,沈清修先下了马车。 又转身伸手到车厢里牵着秦欢下了马车,温声提醒道:“当心。” 秦欢朝他甜甜一笑,管家走上前,带着仆人齐声行礼道:“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府。” “都免礼起身吧。”望着印有“长公主府”四字的府匾,秦欢扬了扬唇角,牵着沈清修的手走了进去。 长公主府一共可分为五个区块,位于前院的客堂书房饭厅等,后院的左边分布着五六个小院子,主院就是秦欢的寝屋。右边则是很大一块后花园,假山流水、木桥楼阁,一应俱全。 靠近住宅区的后面较为偏僻的地方,则是划了厨房、浣洗以及仆人居住的地方。 花园后面一块地方,秦欢让工部修建的高高的围墙隔开,里面占地约是整个1公主府的三分之一,她准备在里面种上各式各样的果树,到时候足不出户就能吃上新鲜的水果了。 “是不是特别好看?!”秦欢拉着沈清修一路兴奋地跟他介绍着。 “嗯,种树的时候我来帮你。”进了屋,沈清修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 她刚刚说等天气暖和了要亲自去种树,沈清修并不拦着。 “好呀,对了,你手怎么样了?” 沈清修伸出掌心,他今日已将纱布去掉了,上门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是淡淡的肉粉色。 秦欢轻轻摩挲了下,内疚道:“怪我当时反应太慢,让你受伤了。” 沈清修看着秦欢,忽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道: “只要你没事就好。” 如果是秦欢的手被伤了,留下疤,按照她爱美又爱哭的性子,沈清修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人哄好了。 温润的嗓音让秦欢的耳边有些颤栗,她抿了抿嘴,道: “那你……有没有别的跟我说。”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沈清修的身体瞬间一僵,秦欢抱住沈清修的腰。 “我知道你在犹豫,你担心万一大祁不复存在之后我的安危。” “可是沈清修,你想过没有,若是你和阿旭都不在了,我会独活吗?” “不许胡说。”沈清修沉声道。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说!”秦欢打算耍无赖,“逼迫”沈太傅就范。 “欢欢……”沈默良久,沈清修叹了口气,轻唤着秦欢的乳名。 “我喜欢你。” 当这句话从沈清修的齿间传出顺着气流进入秦欢耳朵里时,仿佛是深夜在山顶燃放的烟花,在秦欢的心里瞬间炸开。 又仿佛是早就已经开花结果的大树,在这一瞬间熟透,甜进灵魂深处,激发起全身上下的细胞在疯狂跳跃庆祝。 骨节分明的双手在秦欢的柳腰上缓缓收紧,紧紧拥她入怀,两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沈清修,” “嗯,” “你心跳得好快哦。” “因为靠近殿下,他很兴奋。” 秦欢脸颊通红,又忍不住内心的雀跃,索性将脑袋藏进沈清修的脖颈处,使劲蹭了蹭, “怎么办,我好开心!” 沈清修一手揽着腰,一手托在她的脑袋上,从上到下顺着她的长发,垂眸轻笑,嗓音温柔地能沁出水来。 “那殿下就再抱臣一会儿。” 秦欢却突然抬头,与沈清修四目相对。他眉眼如画,含笑望着她,而从他的眼中,秦欢看到了一个脸颊粉嫩眼睛里都充满着欢喜的娇俏少女。 两人的距离缓缓靠近,沈清修的凤眸微微有了暗色,目光也从她的眼睛慢慢落到水润粉嫩的唇瓣上。 秦欢似乎预料到沈清修接下来的动作,她的心跳猛然加速,就像一头小鹿在乱撞。 不知所措,但又有那么一丝丝的小期待……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欢欢!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第47章 . 晋江独家 求助大祁 大厅里,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秦欢脸上的红晕还没退下,坐在沈清修身侧。 而沈清修面上要镇定得多,甚至隐约带了几分……得意? 而他们对面坐着的,则是满脸怒气仿佛随时都要冲上去跟沈清修绝交的岱钦。 当时他满心欢喜地小跑进屋, 就看到秦欢坐在沈清修怀里, 两个人还离得那么近! 那一瞬间, 手上拎的鱼摔在了地上, 努力蹦跶着鱼尾求生, 却毫无生得希望。他的心仿佛被一个拳头打过来, 击得粉碎。 秦欢也吓了一跳, 连忙从沈清修怀里挣脱出来, 羞得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沈清修只淡淡看了眼满脸震惊的岱钦,然后旁若无人地给秦欢整理头发,让她喝水。 岱钦的拳头都硬了:“沈清修!你趁人之危!” “我要和你比试一场!” 秦欢扯出了一个笑容, 连忙安抚道: “岱钦, 你冷静一点……”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别管。”岱钦立刻打断她的话,目光狠狠盯着沈清修。 “沈清修, 你敢不敢跟小王打一场?!” 沈清修依旧不动如山, 只是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秦欢立刻挡在沈清修身前道:“他不跟你比。” 岱钦一脸恨铁不成钢:“欢欢!” 这时, 沈清修扯了扯秦欢的手,温声道:“没事,我可以跟他比试,殿下不用担心。” 他这么一说,秦欢更加不乐意了。 “你伤刚好,我怎么能不放心。” 又扭头跟岱钦说:“你别折腾了,今日是我搬新家的好日子, 待会儿明珠和善姝都会过来,你给我老实点!” 说着朝他挥舞了两下小拳头,岱钦条件反射抬手挡了一下。 一看就是没少被揍过。 “算你走运!”秦欢走在前面,岱钦和沈清修走在后面,就听到岱钦小声给沈清修放狠话。 沈清修却开口道:“王子与殿下幼年相识?” “昂,我和欢欢可是青梅竹马,那是你不能比的!”岱钦一脸得意。 “只有两个月而已。”沈清修补充道。 “两个月也是,欢欢肯定先认识的我。” 岱钦忽然发现自己还有沈清修没有的,瞬间来了劲。 凑近他道:“你知道欢欢小时候有多可爱吗?脸颊肉嘟嘟的,眼睛笑起来就像月牙一样,嘴巴还特别甜,一口一个阿兄。” 这显摆的语气让人很难忍得住不揍他。 然而沈清修却没什么表情,岱钦撇撇嘴,认定沈清修是故作冷静。 穿过廊下时,明珠和善姝正好携手走进来,两人先是恭敬地给秦欢行了礼,又看到沈清修的岱钦,连忙道: “见过沈太傅、钦王子。” “宁明珠,几日不见你怎么又肥了。”岱钦忽然凑上前。 宁明珠的脸立刻爆红,瞪着岱钦:“你瞎说!” 岱钦却直接上手捏了一把, “你看看,我可没瞎说。” “岱钦!”宁明珠一小姑娘怎么可能受得了别人这么说她,立刻张牙舞爪地朝岱钦扑过去。 岱钦躲开之后嘴巴依旧没停,两人就一个跑一个追疯闹起来。 善姝就要乖巧很多,满脸艳羡跟秦欢道;“殿下,我也好想要这么大的府邸啊!” 秦欢笑道:“你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过来玩,又没人拘着你。” “对了,颜知刚还说找你练剑呢,你快去找她吧,等用晚膳的时候我再让人叫你。” 王善姝虽然骄纵,但她也是自幼习武的,跟颜知很玩得来。 所以一听这话,立刻就跑去找颜知了。 剩下沈清修和秦欢往厨房走去。 往往有外人在时,沈清修都会默默跟在秦欢身后,极少开口。 这会儿只剩下两人时,秦欢偷偷看了他一眼,默默靠近,伸出手想去牵沈清修的手。 但她又有些紧张和胆怯,迟迟不敢去碰沈清修的手。 突然,手被一阵温热包围,沈清修的手掌比她大了许多,足以将她的小手包围住。 秦欢仰头看了眼沈清修,他的侧脸线条流畅,连下巴都十分好看。 在秦欢眼中则更加完美了,心里仿佛不停地在冒泡泡,让她飘飘欲仙。 秦欢没注意到的是,看起来面色淡然的沈太傅,藏在头发后面的耳朵早就红透了。 刚刚才互诉情谊的少年男女,哪怕只是单纯地手牵手也觉得十分甜蜜,甚至会祈祷这条路能更加长一点、慢一点。 走着走着,沈清修忽然出声道:“殿下与岱钦很熟?” 秦欢不明所以,老老实实道: “我年幼时他随他阿耶进宫,那个时候我不是在冷宫吗,他经常给我带吃得玩的,久而久之关系就很好。” “说起这个,那时候你就已经在阿耶身边了吧。” 秦欢也是对沈清修有印象的,他虽然十七岁才高中成为状元,但十几岁时就已经跟在先帝身边。 先帝对沈清修十分喜爱,当时秦欢也偶尔见过他几面。 “嗯,还是皇后娘娘让我跟在圣上身边。” 赫连皇后与沈二夫人相识甚早,当年沈二爷一家从扬州回来后,沈二夫人带着沈清修进宫拜见赫连皇后。 赫连皇后一眼就喜欢上了沈清修,满口夸赞,后来就经常召见沈清修进宫。 后来一次遇到先帝,先帝便随口给沈清修出了几道题,没想到他对答如流,让先帝刮目相看,后面便经常让沈清修跟在左右。 “我阿耶阿娘都很喜欢你哦。”秦欢对沈清修的记忆并不多,只听宫人说沈清修备受先帝先皇后的喜爱。 沈清修却看了她一眼,眼中溢出笑意,并没有做出解释。 “臣的阿耶阿娘也很喜欢殿下。”喜欢到他这个儿子要不要已经不重要了。 “是吗?”秦欢有点小开心。 “嗯。”沈清修轻轻点了点头。 “欢欢,当我决定对你坦白自己的内心时,我就做好了与岱钦孤注一掷地准备。”沈清修的语气很轻,却又很坚定。 “我不会让他带走你。” 我不会跟他走的。” “ 两人不约而同地出声道。 微微一愣,停下脚步看向对方,秦欢“嘤”了声一头扎进沈清修怀里,脸颊滚烫。 沈清修揽住秦欢的腰,手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 “不过你放心,岱钦他不会继续攻打大祁了。” 秦欢语出惊人,连沈清修都不免怔了下。 “什么?” “他没跟你说吗?他这次其实主要是来求助大祁的。” 漠北去年突然天降毒疫,不传染人,却让不少马匹家禽都染病而亡。漠北人原本就是靠着牛马羊生存,如今毒疫得不到解决,民生也会受到影响。 而大祁的大夫一向是闻名的,更有很多古籍记载各种时疫,要比漠北有惊艳得多。 “所以他这次只是为了向大祁求医,”沈清修说话时,莫名有一种咬着后槽牙说的感觉。 “和亲原本也是一件事,他其实早就得知我在皇陵,以为我过得艰苦,所以想在阿耶离世之前将我嫁给他,他是想帮我脱离苦海而已。” 只是除夕那日见到岱钦之后,秦欢就主动跟岱钦说清楚了,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是不会离开大祁的。 沈清修聪明一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差点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骗了。 “他呢,是想考验你,再说了,要不是他故意逼你,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呢。” 一想到那天沈清修死活不肯开口,秦欢冷哼一声,甩开沈清修就朝前走去。 沈清修一看秦欢生气了,连忙跟上前。 “欢欢,” “欢欢,别生气了。” 长公主府中,一个身形修长面容俊逸的男子追在一个少女身后,原本惜字如金的他此时却孜孜不倦地说着,直到前方的小姑娘展露笑颜,他才微微露出浅笑。 那一瞬间,仿佛白雪消融。 …… “他今日又没回来?” 沈二爷下职后到家一看,沈清修又不在。 沈二夫人笑道:“一早福临就回来说了,二郎去殿下府上用晚膳。” “自从长公主搬出宫,这小子恨不得住进长公主府。”沈二爷轻嗤一声。 “我看到时候你就直接给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点嫁妆嫁过去得了。” “你别说,我改天是不是真得找个媒婆去长公主府提亲啊?” 沈二夫人虽然也是出身贵族世家,但是尚公主这事她也是头一遭,完全不知道章法流程。 闻言,沈二爷也认真起来思考道: “这我还真没遇到过,按照之前有公主和亲的流程,一般都是由宫里下旨赐婚,然后礼部会负责整个流程。” “那这宫里也没消息,我今日上街去,已经听到不少人在议论殿下和二郎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虽说沈清修和秦欢在大婚前是绝对不会干出什么事,但人最怕的就是谣言,谣言一旦多了就真的不好解释。 “议论什么?”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沈清修的声音。 沈二夫人回头,沈清修面容清冷地走了进来。 “阿耶,阿娘。” “回来得正好,福临不是说今日在殿下那用——” 话音截然而止,因为沈二夫人才注意到自家儿子的唇角有些红。 是那种,女儿家口脂晕染上的红。 ……她刚刚还在想说自家儿子清冷自持,干不出来越矩的事? 沈清修的筷子还没拿起来就被沈二夫人打到了桌子上,就听沈二夫人气道: “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欺负殿下年纪小!” 沈清修:?他干什么了? 沈二爷粗心些没发现,还以为沈二夫人是因为街上的流言生气,连忙拉过沈二夫人,跟沈清修道: “你和长公主的事也该定下来了,圣上那边知道吗?” 被沈二爷一提醒,沈清修不自觉抿了抿嘴。 沈二夫人也道:“你这都二十二了,殿下也及笄了,婚事准备起来最少也要一年,届时殿下十七也不小了,不好再拖了。” 第48章 . 晋江独家 讨价还价 “太傅, 你和阿姊到底商量好没有啊?朕的圣旨都写好了。” 太极宫里,秦旭百般无聊地看着正在处理折子的沈清修。 沈清修头也没抬:“臣与殿下都不急,圣上急什么。” “朕……”他这不是怕夜长梦多吗!以前都不敢想太傅会有朝一日成为自己的姐夫,这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嘿嘿, 太傅应该不好再管他管得太严格了吧? 秦旭美滋滋地想, 沈清修冷不丁开口: “臣无论是圣上的太傅还是姐夫, 圣上也必须完成臣交给圣上的功课, 早日亲政, 这点不会变。” “太傅, 您是会读心术吗?” 秦旭下意识捂住嘴巴, 以为自己刚刚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时, 元宝进来躬身道:“圣上,漠北王子及使臣求见。” “请他们进来吧。” 岱钦一行人抵达皇城之后到现在也有近三个多月了,秦旭让鸿胪寺负责接待使臣, 这段时间带他们感受了一遍大祁的强盛,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让漠北心中有数,不要再打大祁的主意。 今日岱钦带着使臣过来, 目的只有一个:求药。 因为秦旭知道, 昨日岱钦收到漠北来信, 漠北的时疫越发严重,丝毫没有好转。再这么下去,别说攻打大祁,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其他国家的盘中餐。 “见过圣上。”岱钦和使臣走了进来,面色较为凝重。 “免礼赐座,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秦旭佯装并不知情漠北之事。 岱钦往日都是满脸带笑,今日却只剩沉重。 “圣上, 小王今日是来与圣上坦白的。” “哦?王子但说无妨。” “小王从漠北出发时,确实一心求娶贵国长公主,但同时希望长公主可以在随嫁之人中带上善时疫之人去漠北,解救漠北百姓于苦难之中。” “但是如今长公主已有良人,”岱钦顿了一下,愤恨地瞪了一眼沈清修。 被他身后的使臣推了推:“王子,说正事。” 岱钦只好压下心里的不服,继续道:“不瞒圣上,昨日我收到来自父汗的亲笔书信,漠北的时疫越发严重,逐渐脱离控制,还请圣上派名医随小王即刻启程前往漠北。” 说完,朝秦旭深深鞠了一躬。 秦旭面上适时浮现一丝诧异:“时疫一事朕倒是头一回听说,漠北百姓生活在水火之中,王子爱民之心堪当表率。” “圣上谬赞,若是小王能有圣上一半的智慧,也不至于让漠北陷入如此境地。” 岱钦苦笑一声,诚恳道:“圣上,只要大祁愿意派出良久救治漠北,小王愿意写下和平条约,五十年内永不进犯大祁。” 这时,一直当背景板的沈清修开口了。 “王子上次说只要求娶长公主殿下,便百年内不会进攻大祁,如今怎么变卦了。” “沈清修,你别太过分!”岱钦听不得他的声音,一听就炸毛。 沈清修面色不改:“王子出尔反尔的话,我们会怀疑漠北的诚心,不是吗?” 岱钦还想再说,连忙被使臣拉住,使臣带笑道: “我们愿意与大祁签订百年和平条约。” 没办法,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人。 谁能想到,半年前眼看就要大胜,结果突如其来的毒疫,让整个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旭看向沈清修,这种大事他还是不敢直接做主。 沈清修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桌子上,姿态自然。 “大祁不仅可以帮助漠北解决时疫,还可以向漠北捐赠三百石粮食,可供漠北渡过难关。” 不光使者,就连岱钦都震惊了,使者两眼放光。 如今漠北最缺的就是粮食。 “沈太傅所言非虚?” “本官说到做到,只是,我也有条件。” “太傅请讲。”使者连忙道。 “首先,漠北需向大祁保证百年内永不进犯;其次,与大祁互通商贸,漠北每年的牛羊马必须以最低的价格卖给大祁;最后,三年内,每年需将百匹良驹、万只牛羊赠送大祁。” “沈清修你怎么不去抢!”岱钦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怒骂道。 前面的他都可以理解,最后一条是什么土匪条约! 使者再次将岱钦拉回来,再三劝他冷静下来这才跟沈清修道: “前两条漠北都没有意见,只是最后一条,若是大祁能将时疫解决,漠北愿意赠送一万只羊作为谢礼,但沈太傅要三年每年都向大祁赠送牛羊马,这点真的为难漠北了。” 沈清修动了动手指,一双凤眸深不见底。 “漠北占据天然的地理优势,本官的条件已经足够诚心,就看王子究竟想不想救漠北的百姓了。” 他喝了口茶,淡淡道:“何况本官听说贵国二公主和亲南诏国,陪嫁就不止这个数。” 岱钦眼底的怒意已消,他看了沈清修一眼,再次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 二妹和亲南诏一事,只是年前刚定下来,并没有外传,沈清修究竟是如何知道内里的。 …… 最终,漠北与大祁签订了百年不开战的和平条约,并承诺前三年每年向大祁赠送百匹良驹、五千头牛、一万只羊。 这个消息在整个大祁传开,所有的百姓欢呼雀跃,称赞圣上与沈太傅。 “这回咱大祁可算是长脸了!” “之前打了几年也是靠沈太傅坐镇,才和漠北打了个平手。我还以为这次他们过来威胁咱们嫁公主和亲去呢。” “咱们圣上可不是用女人换和平的人!” “就是,再说有沈太傅在,谁敢动长公主?” “诶,你们说长公主和沈太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他们俩再不成亲,我都想着急!” “你急个屁!反正长公主只会嫁给沈太傅,你就别想了。” “去去去,一边去!” 众人在大堂里边吃边聊,时不时有哄笑声传来,每个人脸上都是身为大祁子民的自豪表情。 而在食天下的二楼,秦欢听着楼下的闲聊,看了眼对面不动如山的沈太傅。 哎……想让他这个木头开口求亲,简直比登天还难好嘛! “怎么了?不好吃?”听到秦欢叹气,沈清修抬头看她。 秦欢摇了摇头,问道:“岱钦说他什么时候走了吗?” 沈清修一边将自己剔好的猪骨肉放到秦欢碗里,一边回答道:“三日后,要去送他吗?” “再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明珠昨日还在问我呢,那就三日后在关外送他一程。” 沈清修点了点头,岱钦已经要走了,威胁不大。 “我到时候会在宫门口与圣上一起,你们出城时记得多带几个护卫。” “知道啦,你怎么话越来越多了。”秦欢忍不住吐槽。 沈清修顿了一下:“有吗?” 秦欢捧腮看他,在他怀疑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 伸手将勺子递到秦欢嘴边:“鱼粥,对你身体好,多喝一点。” “沈太傅这时想用美食来堵住我的嘴巴吗?”秦欢笑嘻嘻道。 沈清修看着秦欢低头喝下粥,目光落在唇上。 眼眸微暗。 这段时间,沈清修基本上有空就会去长公主府,休沐时就带着秦欢出去吃饭逛街。 但两人之间的亲密也仅仅只是牵手拥抱,唯一的一次,还是个意外。 那日他下值去公主府,在后花园看到秦欢正给花浇水,沈清修放轻脚步来到她身后。 正俯身低头准备去吓小姑娘一下,没想到秦欢正好回首起身,点了胭脂的唇从沈清修的唇角擦过,两个人都愣在当场。 很快,双方的脸上都布满红霞,秦欢的脸像熟透了的红苹果,慌忙放下水壶跑了。 而以往一直十分淡定的沈太傅这会儿也有些不知措辞,脑海里充斥着那一瞬间无比柔软的触感,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香甜,让他难以自持。 于是守卫就看到沈太傅神色怔怔地上了马车,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后来几日,秦欢一见到他就脸红,沈清修表现得没有异样她才慢慢恢复。 而此时,沈清修的脑海里再次清晰地想起了那日的感觉,正因为那一触即离,才更加让人魂牵梦萦。 “我嘴上有东西吗?” 秦欢见沈清修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吃东西弄脏了嘴巴。 沈清修点了点头,秦欢正要拿帕子去擦,被沈清修先一步伸出手,在她嘴角处擦了擦。 因为他俯身伸手阿动作,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秦欢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就好了……” 下一瞬,略带肌理温度的指腹却触碰到她的唇角,微微摩挲。 秦欢微微抬头,看到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看到他眼中的深意。 心跳缓缓加速,他身上的熏香也越发清晰,秦欢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而,却没等来意料中的。 “好了,快点吃饭。” 沈清修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哑,手已经收了回来。 秦欢心里有一股莫名地失落,说不清道不明。 但神情是目光可见地萎靡下来了,吃好饭两人回到马车,沈清修问她还想去哪里。 秦欢摇了摇头:“不想去了,回府吧。” 沈清修看了她一眼,示意福临赶车。 秦欢没想到这人真的就要回府,心里越发生气,甚至嘟起嘴巴,一脸不爽。 “殿下怎么了?”沈清修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我唔——”秦欢刚张开嘴,话就被尽数堵了回去。 第49章 . 晋江独家 文案 炽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秦欢细长的脖颈处, 让她忍不住想躲开。 沈清修将人直接捞进怀里,秦欢还在微微喘气,脸色绯红,唇上一片水光。 “喝点水?”沈清修伸出手倒了茶水, 递到秦欢嘴边, 温声问道。 秦欢将脑袋埋在沈清修怀中, 摇了摇头, 翁声翁气道:“不要。” 沈清修看到小姑娘红得仿佛快要滴血的耳垂, 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好了, 不羞。” “谁害羞了, 我, 我才没有。”秦欢当即否认。 只是一抬头触及到对方含笑的目光,脸上一热,又钻了回去。 沈清修揉了揉她的脑袋, 低头凑近:“欢欢如果不喝的话, 我觉得刚才的事情还可以再研究一次,嗯?” 尾音微微上扬,秦欢听得耳骨一麻, 推了他一把, 这才露出脑袋就着沈清修的手乖乖喝了水。 她怎么感觉, 沈清修仿佛个会勾人魂魄的妖怪? 是她的错觉吗? 沈清修却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可爱极了,将她抱在怀中不肯撒手。 倒是秦欢自己不好意思了:“我衣服都皱了……快放我下来。” 沈清修只好放人,又将她的衣服整理整齐。 在食天下时,他就已经十分克制。他们还没有定亲,正如沈二夫人所言,外面流言蜚语,他更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让人去说小姑娘的不是。 快到公主府时, 沈清修才说了自己要出城,要两日后才能赶回。 “乖,后日我就回来了。” 临走前,沈清修俯身亲了下她的唇角,这才下了马车。 …… 两日一晃而过,因为沈清修不在皇城,秦欢也懒得出门,章姑姑还笑她人虽然在这儿,魂早就跟沈清修一起飞走了。 情窦初开的姑娘捧着脸颊坐在梳妆台前,回想着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场景,嘴角上扬的弧度迟迟没有落下。 直到这日傍晚,当岱钦让人喊秦欢进宫时,秦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岱钦在秦欢眼中一直是位阳光爱笑的少年郎,他们是可以信任的至交,不关乎立场。 “殿下,真的不要奴婢陪您一起吗?” 临出门前,颜知有些犹豫,秦欢这两日月事来了,身子正是不舒服的时候。 “不用,就是和阿旭还有岱钦他们一起吃个饭就回来。” 秦欢跟沈清修出门的时候也很少带颜知,她不喜欢有人跟着。 颜知只好目送秦欢上了马车,想来是进宫,宫里还有圣上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秦欢坐着长公主府的马车到了宫门口,罕见地没有看到陈将军。 但秦欢也没多想,下车换上软轿就往太极宫去。 一路上也没见到几个宫人,小腹隐痛,一阵一阵的,秦欢无心顾及其他,只想快点到太极宫喝点热的茶水暖暖。 “长公主到——” 门口站着迎接秦欢的内侍也不是元宝,秦欢下了软轿,看着陌生的内侍和周遭过多的护卫,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殿下,圣上在里面呢,请进吧。” 秦欢原本打算走的步伐顿住,阿旭在里面,万一阿旭有危险,怎么办? 何况她现在就算想跑,转身身后已经围了一圈的侍卫,她能打得过十个,也不可能同时打得过上百名带倒的。 只好硬生生推门进去。 只是刚推开门,一把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冰凉刺骨。 大殿内,秦旭坐在龙椅上,身旁站着一个同样拿刀的黑衣人。 看到秦欢进来,秦旭先是下意识皱眉,正要起身就被蒙面的黑衣人按住肩膀。 他的身侧,是一身盛装的卫太后,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神智。 “呦,咱们堂堂长公主这么聪明伶俐,竟然还是进来了。” 看到秦欢走进来,卫太后冷笑了声,眼含讥讽。 “你想做什么?”秦欢面色镇定,走到大殿的中央,余光扫过殿内,她并没发现岱钦的身影。 卫太后注意到她的目光,冷哼一声。 “今日无人可以救得了你!” …… “主子,这种体力活交给属下就行了。”福临看着自家主子弄脏的衣裳无力吐槽。 原本今日午后就能进城,结果他主子非要去抓什么大雁,一只还不够还要两只,又不许他们帮忙。 虽然他知道自家主子武功高强,但抓大雁也是头一遭,着实费了些时辰,等到皇城时天都快黑了。 沈清修吩咐人将大雁装进笼子里,再三叮嘱要养好,才回到马车上,换了一身白色长衫。 “加快速度,先回府。” 沈清修心情很好,他已经有几日没见到秦欢了,想着明日等送走岱钦之后就正式去长公主府提亲,再由圣上下诏赐婚。 马车进入皇城后行至一半,突然从巷子里冲进来一匹快马差点撞上他们的马车。 “沈清修,快进宫!”岱钦朝马车的方向大吼一声,又回头用剑挡下身后射杀过来的箭羽。 这时另一支箭也直直射进马车里,福临抽出刀挡在车前:“主子小心!” 沈清修掀开车门下来,结果岱钦扔过来的剑与他解决了几名黑衣人。 后面的刺客正大批赶来,岱钦当机立断,将马让给沈清修。 “欢欢被太后以我的名义骗进宫了,她身边多了许多死侍,十分危险。” “这里交给我断后,你快点去救欢欢!” 沈清修原本镇定的神情顷刻变了,一手执剑一手上马,朝皇宫扬鞭狂奔。 一路上出现了不少死侍,福临从怀中燃放烟花,没一会儿不少暗卫赶来,一路为沈清修开路抵挡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 到了皇宫,宫门口的人看到沈清修立刻抽出刀迎了上了,沈清修周身的气场早就转变,眼中一片肃杀之意,手起刀落之间,宫门口倒下一片。 此时此刻,沈清修满脑子只有秦欢,秦欢绝对不可以出事。 从宫门口这一路上到太极宫,一路上出现任何想要阻拦他的人,基本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沈清修的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整个人也不再像是误落凡尘的谪仙,鲜血顺着长箭缓缓滴落,整个人宛如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每一个步都走得血雨腥风,让人避之不及。 殿内,秦欢被绑在椅子上,手腕已经被绳子勒出血痕。 “圣上,哀家养育你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忍心将哀家丢在兴庆宫不管不问呢?可真是寒了哀家的心。” 太后紧挨着秦旭,说起话来疯疯癫癫,秦旭抿着唇,面不改色。 “当初哀家本可以让你胎死腹中,可要不是哀家心善,不仅让你活了下来,还让你坐上了皇位,你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养母的?” “先帝一直跟你说赫连瑛瑶有多好,说你还有个阿姊,那你就能和她联合起来欺骗哀家?!” 卫太后的声音越来越大,神情逐渐癫狂,甚至伸出手想去掐秦旭的脖子。 “卫氏,你害死赫连皇后证据确凿,我没有让你杀人偿命就已经是放你一马了,你还不知足?” 秦欢忽然出声,卫太后瞬间被转移注意力,直直地冲下台阶走到秦欢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就是因为你!” “你要是早就死在皇陵不回来还会有这么多事吗!” “秦旭是我养大的!他是我的儿子!你们都应该去死!” 眼看秦欢被遏制住呼吸,面色涨红,秦旭的手在袖子底下紧紧握住,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冲动。 “阿娘,你如果把她掐死了,怎么向漠北交代?大祁只有两个公主了。” 卫太后神智清晰了一瞬,又冷哼一声:“你们休想骗我,漠北已经同意用太医交换,秦欢今日必须死!” “只有你死了,秦旭才能听我的话!” “哦对了,等沈清修回来只能看到你对尸体,你猜他会不会发疯?哈哈哈哈哈哈” 卫太后说完,仰头大笑。 “届时,整个大祁都是哀家的天下!” “漠北不需要和亲,南诏呢?阿娘怕是不知,南诏已经准备迎娶漠北二公主,而您的女儿平阳公主前些日子小产后触怒南诏王,已是废妃。”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卫太后第一反应是秦旭骗她的。 然而当秦旭找出密信放在她面前时,太后慌了。 “平阳……平阳怎么会小产!” “南诏若是与漠北联姻,你觉得大祁还能存在吗?你想掌控大祁,也要保证大祁安然无恙才是。” 说完,秦旭又故意朝秦欢道:“阿姊,为了大祁的百姓,朕只能牺牲你了。” 秦欢看到秦旭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她立刻挣扎道: “秦旭!我是你亲姐姐!你怎么能把我嫁给南诏王那个老头!” 太后见姐弟俩反目成仇吵了起来,瞬间舒畅了许多。 但南诏国力强盛,她是不可能将舞阳送去和亲,所以秦欢……杀不得。 看到秦欢还在争吵,直接冲到秦旭面前用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道: “秦欢,你若不想看到胞弟暴毙而亡,大祁江山易主,就该安分听哀家的话!” “是么,那本官倒要看看,谁敢动她?!” 殿门被人一脚踢开,沈清修穿着一身带血的白衣执剑走了进来。 “本官耗费多年心血养大的人,你们说送走就送走,真当我死了?” 他的笑容温和无害,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看向卫太后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沈清修?你不是明日才能回来?!”太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来人。 然而不等沈清修回话,被她架着脖子的秦旭忽然出手,手疾眼快地夺过她手里的匕首一把扎进身后黑衣人的胸口,同时一把推开卫太后跑到秦欢那里,小小的身体坚定地挡在秦欢面前。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卫太后还在震惊沈清修怎么回来了,自己就被秦旭猛地推倒。 沈清修的身后涌进来许多沈家的暗卫以及禁军,迅速在人数上占了上层,将大殿内的黑衣人迅速制服,卫太后也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危机解除。 沈清修和秦旭将秦欢松了绑,看到秦欢被掐出青紫的脖子,沈清修眼底的杀意再次被激起。 提起剑就要去杀卫太后,被秦欢一把抱住,脸色苍白,嗓音颤抖。 “我好害怕……” 秦旭目光突然看到秦欢坐的椅子上全是血迹,瞬间慌乱:“太傅,当务之急先叫太医过来救阿姊!” “阿姊,你要撑住!”说着,大颗眼泪滚落。 秦欢怔了怔,她就是被绑住了,没有其他事啊? 秦旭指着椅子上的血迹,哭得不要太伤心。 秦欢:…… 沈清修却一把抱起秦欢就朝门外快步走去,秦欢连忙解释。 “我真的没事。” 对方脚步不停,秦欢只好大声吼道:“那是我来月事了!” 沈清修脚步一顿,秦旭的泪珠子还挂在脸颊上,懵懂地看着她。 第50章 . 晋江独家 赐婚 秦欢在宫女的帮助下梳洗了一番, 换好衣服就急匆匆地回来太极宫。 沈清修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她过来就连忙上前,担忧道: “好点了吗?” 秦欢红着小脸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她哪能想到那么严峻的场合自己搞了这么个大乌龙。 丢死人了。 沈清修却直接握住她的手拉到位置上坐下, 发现秦欢的手冰凉后皱起眉头。 秦旭一脸严肃坐在龙椅上, 却暗中给元宝使眼色, 元宝连忙端了姜汤放到秦欢面前, 恭敬道: “殿下, 这是圣上让奴才特意去准备的姜汤, 您喝了暖暖身子。” 元宝一开始在太后待人冲进来时坚定地挡在秦旭身前, 秦旭知道卫太后绝对不会对自己下死手, 但元宝很有可能因此丧命。 所以他干脆打晕了元宝,假意顺从卫太后。 沈清修接过碗,一勺一勺喂秦欢喝下。 那边秦旭也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卫太后起先是真的疯了, 太医诊断的并没有错误。只是后来淮郡王的人私下联系上安平侯, 给了一种不知名药丸,被安平侯夫人带进宫偷偷给卫太后服下。 卫太后于几日前就清醒了,但是她瞒着所有人, 就连明芳和舞阳都不知情。 后来, 沈清修出城, 怀郡王的死侍进了后宫,听命于卫太后。 怀郡王让死侍转告给卫太后,只要幼帝暴毙,卫太后推他登基为帝后,他会复卫家国公之位及无罪释放卫青禹。 卫太后自然同意了,于是她让死侍暗中控制住太极宫的禁军,进去太极宫控制住秦旭。再让秦旭下令所有人推出皇宫。 原本, 卫太后只需要杀了秦旭就完事,但是当她见到秦旭之后,又想起了先帝。 她深爱着先帝多年,为了先帝甚至不惜弄死赫连皇后,又因为爱先帝所以留下了秦旭。 平心而论,她对秦旭的确很好,做到了身为养母的职责。 但她一边养着秦旭,一边又担心秦旭长大后知道是自己杀死了赫连瑛瑶,对她反目成仇。 在十年的相处时光里,或许她早就把秦旭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只是自己沉浸在害死赫连瑛瑶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而自秦旭年幼时,先帝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先帝会将赫连瑛瑶的故事讲给秦旭听,会告诉秦旭他的生母有多好,甚至偶尔也会提起秦欢,让秦旭长大后要保护好阿姊。 先帝为何一直没将秦欢接回来,其实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沈清修暗中做的事,他知道秦欢在皇陵会比在皇宫安全自在得多。 后来当他快要离开人世时,让沈清修接秦欢回来,也是想让秦欢远嫁漠北,他清楚岱钦的为人,所以放心将秦欢嫁给他。 只是后来被沈清修拒绝,先帝这才恍然明白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对自己女儿的心。 所以,他在最后将秦欢的手放进沈清修的手中,也是将秦欢托付给沈清修的意思。 至于岱钦为什么会掺和进此事,巧就巧在他今日进宫想找秦旭将宁明珠封为公主,随自己嫁去漠北。 是的,在岱钦即将离开大祁的前一日,宁明珠找到岱钦,鼓足勇气与他说明了自己的心意。 岱钦原本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秦欢,但当宁明珠羞愤落泪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所以他思考再三,理清楚自己对秦欢和宁明珠的感情后,便急匆匆进宫求见秦旭。 秦旭当时正被太后威胁,宁死都不愿意骗秦欢进宫。正好岱钦过来了,太后瞬间想到,便让人以岱钦的明细邀秦欢进宫。 岱钦也是反应迅速,加上他不是大祁人,卫太后不敢对他下死手,岱钦假装没看出异样,也没提宁明珠,就走了。 出宫之后他就上马跑去长公主府,却被告知秦欢已经进宫了,身后又有死侍追来,还会关键时刻碰到了沈清修。 “卫氏一族,死不足惜。”秦欢听完秦旭的叙述,怒不可遏。 秦旭又道:“怀郡王那边也是威胁,他擅养死侍,已有异心,不得不除。” 只是怀郡王远在封地,若是强行召回,很有可能会直接揭竿而起。 沈清修一心给秦欢喂姜汤,听姐弟俩分析。 “不如……我们来一出将计就计如何?”秦欢眼睛一亮。 “阿姊的意思是假装卫氏已经成功?” 秦欢重重点了点头:“明日起你就称病不上朝,诏怀郡王回城。” 卫氏借岱钦名义骗她进宫,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怀郡王以为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继位,他自然不会再与其他藩王合作,到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他们斗个半死不活的时候,圣上再亲自下旨,带兵一举镇压。” 秦欢说完,就仰头看向沈清修,一脸:“我是不是特别聪明?” 沈清修眼中溢出笑意,摸了摸她的脑袋,给予肯定。 秦旭:……说话就说话,突然秀上了是怎么回事?他还小呢! 几人之间的谈话,丝毫没有顾及着还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卫氏。 而三人其乐融融的一幕,让卫氏几欲呕血,目眦欲裂。 她做梦都在想和秦旭先帝一起的场景,如今都成了泡影。 一股绝望袭上心头,她闭上眼睛,打算咬舌自尽。 禁军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下颌骨,扬声朝秦旭道:“圣上!” 秦旭冷冷道:“把她的嘴堵上,朕要让她亲眼看着卫氏一族如何自食其果。” 卫太后瞪大了眼睛,疯狂摇头。 “把她带回兴庆宫,严加看管。” “是,圣上。” 禁军将卫氏押走后没一会儿,岱钦和宁明珠又来了。 “欢欢,你没事吧?!”岱钦焦急地上前询问,话一出口才想起身边的宁明珠,有些不知所措。 宁明珠脸色并无异样,也是一脸担忧走到秦欢面前:“殿下,还好你没事。” 秦欢他们还不知道岱钦和宁明珠的事,摇了摇头,说自己并没有受伤。 “对了,你们俩怎么一起进宫了?” 宁明珠闻言,看了岱钦一眼,害羞地低下头。 岱钦见宁明珠并没有因为自己对秦欢在意而生气,心下松了口气。 主动握住宁明珠的手,笑道: “我想迎娶明珠为妻,明日就要回漠北了,若是圣上能同意赐婚,小王便让太医和使臣先回去,我与明珠再大祁成婚后再赶回。” 一语惊醒众人,秦欢都愣了下。 “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这么大的事她竟然都不知道!错过好多快乐! 沈清修微不可见地看了她一眼,秦欢没注意到,拉着宁明珠坐到一边,跟她咬耳朵。 “你竟然连我都瞒着!”秦欢捏了捏宁明珠脸颊上的肉肉。 宁明珠红着脸,小声道:“我以为他不喜欢我,想着明日他就走了,为了不给自己留个遗憾才鼓足勇气找他的。” “那你阿耶阿娘知道吗?他们能同意你远嫁去漠北?” 宁明珠摇了摇头,垂下眼帘。 就在秦欢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宁明珠又突然开口了。 “我相信岱钦不会负我,阿耶阿娘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说完,又朝秦欢撒娇道:“再说了不是还有殿下在嘛,若是岱钦欺负我,我就给您写信。” 秦欢当即点点头,叫岱钦:“你若是敢欺负明珠,我就去漠北揍你!” 岱钦比秦欢大一岁,但幼年就打不过秦欢,这已经成为岱钦的童年阴影了。 岱钦连忙摆手:“我可不敢欺负她。” 秦旭身为君主,现实点来说,大祁能与漠北联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正好两人情投意合,他何乐而不为。 于是便让宁明珠回去与宁父宁母商量清楚,若是宁父同意,他明日一早就下旨。 处理好这些之后,夜已经深了,岱钦送宁明珠回去,沈清修送秦欢。 上了马车,沈清修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药膏,给秦欢涂抹手腕。 “以后若再遇到这种事,先让人去找我。” 沈清修自责不已,怪自己没有照顾好秦欢。 秦欢看着沈清修认真帮自己搽药的神情,想到他今日冲进大殿时的场景,弯了弯唇。 “你还不打算跟我说吗?公子。” 公子二字落在沈清修耳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僵了片刻。 用纱布包好手腕,沈清修才道:“你早就猜到了。” 秦欢哼了哼。 沈清修只好解释道:“当年我尚未入仕,卫家如日中天,只能暗中想办法将章姑姑派过去照顾你。” 秦欢摇了摇头,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为什么我回宫后你也不跟我相认。” 话音一转:“但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当年你为何会留在阿耶身边这件事。” 说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眼波流转。 这件事,说来话长,但也是与秦欢有关。 沈清修第一次跟沈二夫人进宫面见赫连皇后时,秦欢才两岁,还只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宝宝。 那日,赫连皇后正陪着秦欢在屋里玩,正巧沈二夫人带沈清修过来,赫连皇后就抱着秦欢去了正殿。 秦欢见到沈清修的第一眼,就移不开了。 指着沈清修,娇声道:“阿娘,要!” 赫连皇后:…… 第51章 . 晋江独家 那想嫁给谁 赫连皇后见秦欢喜欢沈清修, 便让他带着秦欢去外面玩。 秦欢从宫女的手里挣脱开,朝沈清修张开双臂:“抱抱。” 沈清修那时还是个九岁的少年,初次进宫有些拘谨,哪里真的敢抱公主。 但是赫连皇后很温柔, 叫他上前, 亲自将秦欢放进他怀中。 小姑娘香香软软的, 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任谁都拒绝不了。 “她就是个皮猴儿, 清修就将她当成自家妹妹对待便是。”赫连皇后笑着说。 沈清修看了眼自家母亲, 沈二夫人更是稀罕秦欢稀罕得不行, 再三叮嘱沈清修照顾好公主。 沈清修就抱着秦欢出门了:“公主想要去哪?” 秦欢毫不犹豫指着右边道:“花花!” 她要去御花园玩儿。 路上秦欢就一直盯着沈清修, 小少年终于忍不住问道:“公主在看什么?” “看你,你好看!”秦欢脆生生道。 少年红了耳朵,秦欢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搂住沈清修的脖子, 奶声奶气道: “欢欢也好看。” 沈清修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一向板着的小脸终于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到了御花园,秦欢非要下来,沈清修只好把她放下来牵着她。 秦欢扑腾着小腿摘了一朵花, 塞进沈清修手上。 “送给你。” “为什么要送给我?” “你收下花, 就是我的人啦!” 才两岁的秦欢已经知道给喜欢的人送花, 古灵精怪的。一整日不哭不也闹,就一直跟着沈清修。沈清修看她,她就仰着小脸笑。 等沈二夫人要带着沈清修离开时,秦欢不乐意了,抱着沈清修不肯撒手。 “欢欢,听话,清修要回家了。”赫连皇后哄到。 往日秦欢肯定会乖乖松手, 但是今日就是不肯,还掉了小珍珠,抽噎道: “欢欢不要他走。” 沈清修拿出帕子给秦欢擦眼泪,边擦边哄道:“我明日再来找公主玩。” “不!你不许走!” 这时,先帝过来了,笑着问秦欢是不是喜欢沈清修,秦欢看到先帝,立马指着沈清修对先帝道: “阿耶,欢欢要他。” 这下不光是沈清修红了脸,就连赫连皇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欢欢,不可以调皮。” “欢欢没有,欢欢喜欢清清。”秦欢一本正经地说道。 于是,沈清修就有了个小名叫清清。 先帝溺爱秦欢,就让沈清修以后常进宫陪公主玩。两人在一起长达两年,也就是秦欢四岁时,赫连家意图谋反被先帝发现,赫连皇后被打入冷宫,沈清修却成为了先帝身边的人。 沈清修亲眼看到先帝为了不把赫连一族犯下的罪牵连到赫连皇后身上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也知道先帝从赫连皇后离世后身体就日渐变差,越来越不好。 实际上,赫连皇后被打入冷宫后就见过秦欢,她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沈清修能帮他保护好秦欢,如果她没能走出冷宫的话。 只是没想到,一语成谶。 回忆结束,秦欢如同幼年时那样,伸手搂住沈清修的脖子,娇声道:“清清,你没逃掉哦。” 沈清修弯了弯唇:“臣心甘情愿。” …… 第二日一早,秦旭就下了旨,封宁明珠为长宁公主认作圣上义姐,和亲漠北王储岱钦为王子妃。其宁父加封国公,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 而漠北为表示其诚意,将留在大祁待与长宁公主完婚后再回漠北。 若说之前不和亲秦旭得了民心,那如今和亲就是顺了文武百官的心,他们始终觉得和亲才能更好稳固关系。 至于百姓,他们得知长宁公主与岱钦两情相悦,一家人也因为和亲被封了国公,自然也不会说圣上的坏话。 只是没过几日,宫里就传出圣上病重,太后连夜诏怀郡王回京。 霎时间,城中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召藩王回京的意义。 “你说怀郡王会相信吗?” 秦欢枕在沈清修腿上,百般无聊道。 为了配合演戏,她这大半个月都在府里称病没出门。 沈清修和秦旭在宫中商量对策部署方案,每日都要忙到很晚,今天得了空就赶紧来陪她了。 “荣亲王死前最大的遗愿就是没能坐上皇位,怀郡王与其关系亲厚,一心想完成容亲王的遗愿,自然会相信。” 早在先帝离世前一年,沈清修就暗中派人去了各藩王的封地,成为内应。 怀郡王此人年纪尚轻,但十分狡猾警惕性高,也正因为如此,沈清修的人才没发现他竟然暗中培养死侍。 如今漠北一事已经解决,沈清修已经暗中从各地调兵前往怀郡王封地。 据他所知,已经有藩王按捺不住准备袭击怀郡王。因为就目前而言,怀郡王是最有可能成为新帝的人选,他们只要射杀怀郡王,自己就很有可能替代怀郡王成为新帝。 而他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 “有我在呢,明日岱钦与长宁公主大婚,你总要去的。” 沈清修不希望秦欢被这些琐事影响了心情,换了个话题。 说起这个,秦欢果然瞬间兴奋起来,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跟沈清修比划着。 “明珠几日前过来给我看了嫁衣,特别好看!” “还有凤冠,尚珍局赶制了数日才做出来,明珠戴上瞬间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好看极了!” 沈清修一点儿也不觉得秦欢说得无聊,他很认真地听着,听完才道: “那等我们成婚时,让尚珍局准备一个殿下喜欢的。” 秦欢瞬间红了脸:“谁,谁说要嫁给你了。” 沈清修闻言,微微俯身,嗓音略沉:“殿下不想嫁给臣,那想嫁给谁?” 秦欢不吭声,沈清修便越靠越近,如竹节般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住秦欢的下颚,微微抬起。 一双凤眸注视着秦欢的眼睛,鼻尖凑近,秦欢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皂角的淡淡清香。 窗外月色渐深,月色下的年轻男女拥在一起,交颈厮磨。 沈清修一直陪着秦欢,直到真的必须走了,才从公主府离开。 马车上,福临才将密报递给沈清修。 “鱼儿已经上钩了。”沈清修淡淡道,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福临看着自家主子,总觉得离开秦欢时的他,一袭白衣清冷绝尘,虽然好看,却感觉没什么人情味儿。 让人怪瘆得慌。 “对了主子,今日太后那里有人传话,说人又神志不清了,太医过去检查过,之前吃的药应该有副作用,时日不多。” “让人处理干净,殿下那边暂时不要去说。” 这些杀戮果断的事,沈清修不会暴露在她面前。 “是,主子。” 福临早就习以为常,上次他们让太后发疯神志不清,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没想到让人钻了空子。这次,说什么也不会留活口再生事端了。 回到沈国公府,沈清修沐浴后又去了书房,将回信写好后交给暗卫送出。 一时间却了无睡意,他想起秦欢晚上说的话。 很喜欢长宁公主的凤冠…… 忽然转身坐回椅子上,拿出宣纸,开始在上面勾勒。 第52章 . 晋江独家 大结局上 岱钦和宁明珠的婚礼虽然仓促, 但礼部与尚宫局有条不紊地准备了半个月,长宁公主自皇宫出嫁,宴席则在别宫举办,一路上十里红妆, 十分喜庆热闹。 因大婚在傍晚, 秦欢用过午膳换好衣服, 沈清修便来接她一起进宫。 “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 好激动哦。”上了马车, 秦欢就让沈清修看自己今日的穿搭是否可以, 既不能夺了新娘子的风头, 又得端庄大气彰显大祁公主的风姿。 最重要的是, 秦欢还让颜知给自己画了个病恹恹的妆容。 沈清修难得调侃:“殿下如今都这么紧张了,等到自己婚礼岂不是更加紧张。” 秦欢嗔了他一眼,嘴硬道:“沈太傅一向镇定自若, 想必成亲时也不会紧张了。” 沈清修思考了一番, 很认真道:“未曾经历过的事情,臣也会紧张。” 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伸手握住秦欢的柔荑,温声道:“臣无时无刻都在期待将殿下娶回家时的情景。” “油嘴滑舌!”秦欢总觉得自那日宫变后, 沈清修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何种甜言蜜语更是张口就来。 以前让他说一句好听的话都要憋半天, 现在一点不带脸红的。 秦欢忍不住摸了摸沈清修脸与耳朵的交界处,仔细摸索了一下,毫无所获。 “摸什么?”沈清修疑问。 “看你是不是戴了□□的假太傅。”说完,还一脸狐疑地盯着沈清修。 沈清修失笑,将人一把抱进怀中,唇擦过小姑娘的耳垂,惹得她连忙往后躲。 “那殿下应该亲自验证一下, 臣是真是假。” “我的妆别弄花了……”这可是她让颜知画了很久的。 沈清修在唇上印了一下,果然自己的唇色也染上了一份白色,秦欢毫不客气地笑道: “都让你不要亲了,看你待会怎么解释。” 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沈清修趁人不注意就将手放在她的腰上。 稍微摩挲几下,小姑娘怕痒,一边笑一边躲着那双作恶的大手,眼中的晶莹都被笑了出来。 “还敢不敢笑我了?” “不敢了不敢了。”秦欢连声求饶。 因为在马车上,秦欢刻意压着声音,沈清修也有分寸,就抱着小姑娘一路到了皇宫门口,先下了马车,又站在马车前,等秦欢出来后,小心扶着她下来。 此时宫门口停着不少马车,许多人官眷看着沈清修扶秦欢下来时,眼珠子差点没掉地上。 谁不知道沈太傅名镇前朝,行事果断说一不二,如今新帝年幼,整个大祁都是沈清修说了算。 就这么一个神仙人物,这会跟个车夫丫鬟似的,与秦欢走在一起时,还特意放慢脚步,眼睛仿佛黏在了秦欢身上,让人啧啧称奇。 “你说沈太傅如此喜爱永乐长公主,怎么一直没有传出订婚的消息啊?” “男人在喜欢也要看家世的好吧,如今圣上病重,长公主又没有实权,加入怀郡王真的继位,沈太傅也不会娶她了。” “这话可不能说!” “沈太傅才不是这样的人呢!若真是为了权势,沈太傅一开始就不会接近长公主。” “就是,沈太傅与长公主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中!” “……” 今日秦旭是不出面的,毕竟他“病重”。 秦欢与沈清修兵分两路,秦欢去了凤阳阁看望宁明珠,沈清修则在前朝。 “长公主殿下到!” 秦欢进来的时候,屋里除了女官之外还要宁明珠的母亲宁夫人。 “臣妇参见长公主殿下。”看得出来宁夫人眼睛都哭红了,还在强颜欢笑。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宁明珠也是为大祁远嫁,秦欢连忙上前扶起宁夫人,淡笑道: “夫人不必多礼,本殿也是来看看明珠。” 说完,示意颜知上前,从盒子里拿出一支凤簪。 “这时本殿阿娘当初出嫁阿耶时所戴的凤簪,本殿让尚珍局翻新了一遍,赠予明珠。” 说完,秦欢亲手给宁明珠戴上。 宁明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多谢阿姊。” 她的名字已经入了皇室族谱,按照排行来算,理应称秦欢一句阿姊。 秦欢轻轻抱了一下她:“去了漠北之后一定万事小心,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写信回来,别委屈自己知道吗?” 宁明珠用力点点头。 宁夫人站在一旁擦眼泪,但看向秦欢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真心。 她清楚这条路是女儿自己选的,与他人无关。只是刚看到秦欢时,她还是不免有些迁怒,直到看到秦欢对明珠的态度,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友情时,她才释怀。 秦欢陪着宁明珠说了会话,又让宫女给宁明珠补了胭脂。 等吉时到了明珠会前往大明宫,岱钦是不能进去的,他等在宫门口,明珠拜完列祖列宗,出来后就有女官将红绸的一端放进她手中,另一端则在岱钦手中。 两人一同前往太极宫,在太极宫门口向秦旭行三百九叩之礼,由此,礼就已经算成了。 岱钦扶着宁明珠上轿,后面跟着她的陪嫁,队伍浩浩荡荡出宫绕着皇城转了一圈后进入别宫。 岱钦对宁明珠的尊重就体现在这里,因为名义上宁明珠已经是公主,自然不能再拜宁国公夫妇。 于是岱钦就在别宫增设了礼堂,请宁国公夫妇坐在上座,他与宁明珠一起跪拜夫妇二人。 别说宁明珠有多么感动,就连后面听到宁明珠这么说的秦欢,都替她感到开心。 大婚后的第四日,岱钦带着宁明珠向秦欢沈清修告别,正式启程前往漠北。 因宁明珠脸上满是幸福和笑脸,这场分别似乎都没有那么难以割舍了。 送他们回去之后,秦欢叽叽喳喳地跟沈清修说着宁明珠嫁给岱钦有多幸福。 沈清修不动声色:“殿下也可以很幸福,嫁给臣就好。” 秦欢:……这人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嫁给他! 小声嘟囔道:“整日让我嫁,也没见你提亲……” 沈清修沉默一瞬,倒不是他不想提亲,只是明日他也要出发了。 “什么?你要亲自带兵?!” 秦欢当即不愿意,拽着沈清修胳膊,一脸倔强。 沈清修耐心解释,藩王手中的私兵众多,他与王祁玉兵分两路实现包抄。 “顺利的话,半月就能赶回了,放心。” “可是——”秦欢张了张嘴,又深知沈清修不会听自己的。 为了天下太平,为了百姓免于战乱,沈清修是不二人选。 “那你要保护好自己,一定要平安回来。” 最终,秦欢哽咽着说了这一句就转身跑回府了。 她不敢回头,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或者舍不得他走。 战争无情,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她怎么会放心。 “欢欢,” 沈清修从身后拥她入怀,低头柔声道:“乖乖等我回来,嗯?” 当他抱住秦欢的瞬间,秦欢的眼泪已经从眼眶中夺眶而出,砸在沈清修的手背上。 又好像砸在了他心上。 连忙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抬手用指腹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痕,柔声哄道; “我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不哭了。” 秦欢终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眼泪也滴在了他的脖颈上,慢慢浸湿了肩膀上的衣服。 她有一万句求他不要离开皇城的话,却最终都只化成声声呜咽。 黄昏傍晚,长公主府门口的树下,一白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粉裙少女,两人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 直到秦欢哭累了,在沈清修怀里睡着。 他轻轻抱起她,起身时因长时间跪地腿已经僵住了,颜知连忙要上前接过秦欢,被沈清修制止。 原地缓了片刻,沈清修抱着秦欢进了府里,将她放到榻上。 又在床边看了一会,打算走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了他的衣袖,沈清修的心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复又坐了回去,示意章姑姑拿了浸过温水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秦欢擦了脸,又把她头上的发簪尽数取了下来。 “你们先下去吧,本官晚些再走。” 沈清修低声说道,章姑姑和颜知便无声行礼下去了。 不忍心吵醒秦欢,沈清修就倚在床头,握着小姑娘的手,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眷恋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熟睡着的脸颊上。 门外,章姑姑和颜知走得远了些,颜知才小声问道:“殿下和太傅毕竟还没大婚,万一传出去……” 章姑姑示意颜知看好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主院。 自己则吩咐公主府的管家,命全府上下不许乱传闲话。 公主府的管家原本就是秦欢调过来的,全府上下被治理得整齐有条不紊自然是因为管理的能力强。 如此,自然每人都闭紧嘴巴,保命要紧。 直到天还没亮,沈清修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秦欢还在睡,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公主府待了一夜。 见秦欢的手还攥着自己衣物,若是这时叫醒她就得面对分离,岂不是又要惹她哭? 想了想,沈清修脱下外袍放在塌上,俯身在小姑娘的额头轻轻一吻。 带着不舍与眷恋,悄无声息离开公主府。 回到沈国公府,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胡服,骑马去了军营。 在天亮之前,点兵出发。 第53章 . 晋江独家 大结局下 齐川地区大祁的西南方向, 气候湿热。才刚到初夏,当地百姓已经换上了短衫薄裙,即便如此也十分炎热。 怀郡王本名秦怀川,从这个名字便可看出当年恭亲王对他寄予多大的厚望。 秦怀川今年二十有七, 正值壮年, 家中也有不少妻妾, 肤色偏小麦色, 十分精壮。 算起来, 他是秦欢的堂哥, 是先帝的亲侄儿, 这也是他自命不凡的原因之一。 收到秦旭的圣旨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王爷, 这一路上必定凶险万分,切记保重自身。”怀郡王妃十分担忧,自从接到皇城来的圣旨后她的右眼皮就一直跳, 心烦意乱。 “放心, 本王一定会得胜归来,王妃只管等着本王的好消息就是。” 怀郡王意气风发,他等了数年, 全心全意谋划, 因为死侍一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便以为太后已将小皇帝控制,皇位近在咫尺。 至于那些藩王,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群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头,完全不足为惧。 只有他才是新帝的最佳人选! 当然,他也不傻,知道藩王定会在齐川外埋伏他,他自己带了死侍与护兵将自己护在中心, 确保自己能安然无恙地抵达大祁。 与一众妻妾告别后,秦怀川便出发了。 齐川并不大,他一早出发,午后就出了齐川地界,只要在日落前抵达驿站,便能安稳度过一夜,毕竟没人会在驿站当众刺杀他。 持续了数日,眼看快到皇城依旧无事发生,秦怀川微微松了口气,中午在树林中休整时与下属调侃。 “本王还以为那些老匹夫会放手一搏,没想到这点胆量都没有。” 下属则忙奉承道:“都是些胆小如鼠的,哪里敢来招惹王爷。” 说着给秦怀川倒满酒,对方则一脸愉悦。 “等本王登基为帝,自不会亏待尔等。” 众人齐声道:“王爷必将完成大任!” “是吗?那侄儿可能要失望了。” 忽然,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一声调侃,秦怀川脸色一变,众人也瞬间将他护在中间,拔刀警惕地看向周围。 “是谁!有胆子出来说话!” 秦怀川大吼一声,与此同时,他的对面和身后都出现了一队人马,带头的人见秦怀川躲在护卫身后,便扬声大笑道: “怀川侄儿就这般胆小如鼠?还想继承大统,岂不让人耻笑!” 这是将刚刚秦怀川的话骂了回去,秦怀川自然受不了这个侮辱,吩咐护卫退后,昂首走到阵前,皮笑肉不笑道: “三叔五叔这时已经谈妥了?不知若是杀了侄儿,皇位你们二人也要一分一半吗?” 他是个拱火的好手。 秦三叔冷哼一声:“我与五弟谁坐皇位与你何干?” “反倒是你之前一直劝我们支持你起义,如今一接到圣旨要召你回京,立刻就将我们忘了,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呢?” “怀川,你年纪尚轻,若是强行坐上了皇位,恐怕下场也不比小皇帝好,不如将这个机会让给你三叔,如何?”秦五叔一副自己对皇位无感,一心支持秦三叔的模样。 秦三叔果然对秦五叔十分感谢,直言道:“若是本王称帝,绝不会亏待五弟。” “三哥客气。” 两人正聊着,秦怀川准时机,忽然提剑刺向秦三叔。 战争一触即发,两边人马瞬间厮杀到一起。 秦三叔论体力自然比不上年轻的秦怀川加之秦怀川身边有死侍相护,不是一般士兵能打得过的,没一会儿就落了下乘。 “五弟!”秦三叔连忙向秦五叔求救。 秦五叔抽出佩刀带人加入战斗,只不过当他靠近秦三叔时,一刀下去,对准的却不是秦怀风川 “你——”秦三叔倒在血泊之中,临死前还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竟然是自己的盟友杀死了自己。 秦怀川挑了挑眉,正要说话,迎面就被秦五叔洒了不明药粉。 他连忙抬起手臂遮挡,却为时已晚,眼中一片火辣。 “本王的眼睛!” 秦五叔正要解决秦怀川,死侍就将他打退,士兵挡在秦怀川身前抵挡秦五叔这边人马的攻击,死侍带着秦怀川跑了。 秦五叔吼道:“别让他跑了,给本王追!” 死侍扛着秦怀川一路狂奔,却因为对地势不熟跑到了悬崖峭壁了。 这让紧跟在他们后面的秦五叔笑了。 “怀川,五叔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 秦怀川捂着刺痛的眼睛,大声道:“你以为没了我你就能当皇帝了吗!” “我告诉你,小皇帝其实早就死了!现在掌握朝中大权的人是太后!” “就算我死了,太后也会立我的儿子为新帝,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皇帝!” 秦五叔脸色一变:“小皇帝已经死了?” 瞬间喜上眉梢,那他还顾及什么,直接反不就是了! 秦怀川没想到秦五叔竟然是这么想的,他辛苦谋划,培养死侍,又将死侍送到皇宫接近太后,这一切到最后竟然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一想到快到嘴的鸭子飞了,他的帝王梦……父王的遗愿,秦怀川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吩咐着死侍:“既然如此,本王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都给我上!杀了他!” 死侍只听秦怀川的,而且战斗力极强,不死不灭。 两边碰到一起,秦怀川秉持着死也要拉秦五叔垫背的信念,一时间还真与他打了个平手。 秦五叔这边死伤越来越多,自身也多了几处伤口,秦怀川的全身都快变成了血窟窿,愣是没倒下去,像疯了一样攻击秦五叔。 忽然身后的树林中传来整齐划一的额步伐以及马蹄声,不等秦五叔跑路,他就已经被团团围住,身后就是悬崖。 望着对面的白衣男子,秦五叔也是晃神许久,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就是沈清修。” “圣上命怀郡王回城,煜亲王为何刺杀怀郡王?”马背上的男子面容冷冽,声音也如同千年寒冰,不带一丝感情。 而秦怀川以为沈清修被太后收服,是来救自己的,不顾身上的伤口大喊道: “沈太傅,煜亲王谋害王储,你还不快将他拿下!” 沈清修轻笑了声,笑不达眼底:“圣上尚未成年,何来王储?” “什,什么?”秦怀川瞪大了眼睛。 “秦旭不是已经死了吗!” 秦怀川刚说完这句话,一支箭就直直射进他的心脏,瞬间倒下。 秦五叔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清修,沈清修收回弓箭,淡声宣布: “煜亲王残害手足,刺杀怀郡王,按律当诛。” “沈清修,你想篡位当皇帝?”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沈清修的计划! 沈清修没说话,而是再次抬起弓箭,秦五叔身边的护卫立即挡在他身前。 秦五叔也慌了,连忙威胁道:“本王若是死了,本王的兵必将会反,还有齐川秦怀川手下的兵,他们也不会甘愿为人鱼肉!” “煜亲王大概不知,齐川已被控制,忠亲王府也已交还兵符印鉴。”福临站在沈清修身侧道。 忠亲王便是秦三叔,王祁玉已经传来最新消息,他们大获全胜。 秦五叔也就是煜亲王最为狡猾,但怀郡王府与忠亲王府皆已投降,只有煜亲王一人,成不了气候。 煜亲王大概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临死之前,他问沈清修:“你如今拥有数百万大军,掌天下生杀,真的不想当皇帝吗?” 他不相信,真的有人距离权力巅峰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还能保持初心。 沈清修终于给了个正眼,缓缓道: “在本官看来,九五之尊不如佳人一笑。” 煜亲王瞬间想起自己派人去皇城打探时听到沈清修与自己侄女的绯闻,当初只觉得是个笑话,万万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若是他当初能注意到这一点……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儿女情长,又怎么比得上滔天的权势!” 说完,不等沈清修动手,自己便拔剑自刎,身体朝后倒下万丈深渊。 沈清修依旧没什么表情:“让人下去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另,去通知祁玉,尽早处理干净。” 至于沈清修,大事已成,他终于可以回皇城了。 回去,见他日思夜想的佳人。 “对了主子,王世子说舞阳公主在他那里,请主子转告殿下,让殿下不必担心。” 当时沈清修刚离开皇城不久,就收到秦欢的来信,说舞阳不知道去哪里了,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没想到竟然是偷偷跟着大军前往齐川了。 …… 秦欢收到沈清修的信已经又过去半个月了,皇城也进入盛夏,她每日只想待在装满冰块的屋子里,半步都不想挪动。 此时她正躺在贵妃榻上,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冰酥酪。 “殿下,沈太傅的信到了。” 颜知话音刚落,秦欢就坐起了身,也就沈清修的信能让她动弹几下。 “快点拿来我看看。” 拆开信,先是问了秦欢在皇城怎么样,让她不要贪凉吃太多冰的。 秦欢挠了挠耳朵,反正人又不在,当即拿起碗喝下一大口冰酥酪,冰凉甘甜的感觉瞬间刺激了味蕾,舒服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然后才继续看下去,后面就是写了些行军路上的事,还有怀郡王等人已死的消息,末尾则才提到舞阳。 “舞阳原来跟着王祁玉一起偷偷跑出去了啊?” 颜知笑道:“有王世子在,这下殿下不用担心了。” 秦欢不免叹气:“当初卫氏冲出兴庆宫是也打晕了她,与她无关,但她心里一直觉得自责。” “说不定经过这次出行,舞阳公主能想通。”颜知安慰了秦欢几句。 两人正说着话,管家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 “殿下,沈太傅回来了!” 秦欢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太傅现在刚到城门,百姓都过去了,好生热闹!” 管家这句话刚落,秦欢就赤着脚下榻,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跑,被颜知连忙拉住。 “殿下换身衣服再去吧,正好让底下人备好马车。” 秦欢这才回过神,怔怔点头。 她又惊又喜,完全无法思考,一心只想快点见到沈清修,胡乱选了一套颜知拿过来的衣裙就换上了。 而另一边,沈清修先抵达城门,百姓们纷纷夹道欢迎。 秦旭已于三日前宣布太后卫氏联合众藩王谋反,已被沈太傅带兵镇压。 自此,收回所有封地,巩固大祁皇权。 人群中,沈清修面容清冷,荣辱不惊。 直到他的对面出现一辆马车,马车缓缓停在远处,就看到一位红衣少女焦急地跳下马车,朝他的方向跑来。 阳光洒在她的长发和红裙上,使得她的容颜更加艳丽明媚,仿佛整个人带着金光扑向了他。 神情万年不变的沈太傅终于有了变化,下马后大步走向对面的女子,眉眼中已隐约露出笑意,以及浓烈的思念。 直到,小姑娘扑进了他的怀中。 “你终于回来了!” 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沈清修紧紧拥抱住秦欢,温声道:“臣,不辱使命。” 霎时间,人群中爆发出掌声,而掌声一声大过一声,百姓的眼中不是对未婚男女当众拥抱的斥责,而是带着笑容与祝福看着两人。 忽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成婚!” “成婚!成婚!”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秦欢终于察觉出不对,脸颊通红地要从沈清修怀里出来,却被沈清修牢牢扣着腰。 听到他带笑的嗓音在耳边道:“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嫁给臣呢?” 秦欢抬头,对上那双深邃含笑的凤眸,她仿佛看到了数年前陪自己玩耍的少年,那个戴着面具救了自己的翩翩公子,直到最后,在皇陵的木屋前接自己回宫的白衣权臣。 “我愿意。” 愿意嫁给一个从她幼年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一路默默守护着她,爱着她的人。 “沈清修,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说不上来一个具体的时间,只是当我想起来时,脑海里只有你。” ……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