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酸梅》作者:青砖黛瓦 文案: “儿子,隔壁淇淇她男朋友劈腿,最近闹分手呢。唉,这么好的姑娘,怎么遇上个渣男。你出门碰到淇淇,别冷着个脸,安慰下她知道不?” 陈岳杨:“她分手了?” “你笑得那么高兴干嘛?” cp:白淇(女律师)×陈岳杨(男飞行员) 青梅竹马/久别重逢 一句话简介:他不跟我天下第一好了 立意:初心与成长 .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淇 ┃ 配角:陈岳杨 ┃ 其它: 第1章 重逢 不意思一下,家里人又要说我不讲…… 海市电脑城 白淇陪男友来送电脑维修,逛了大半条街,手里奶茶都见底了,依旧只看见售货门店,没找到维修店。 他们再往前走,终于看见一家贴着“电脑维修”字样的门店,只是装修尤其简单,店里仅粉刷了白色墙壁,老板是个头发半白的男性。 “看着很不靠谱,”男友提着电脑包,站在店门口说,“淇淇,我们换一家吧。” 白淇把空奶茶杯扔进路边垃圾箱,问:“为什么?” 男友解释:“老人家嘛,我不放心,那个老头真的懂怎么操作电脑?” 白淇想到什么,憋笑,跟着他离开了那家店:“别这么说,万一人家是个26岁的程序员呢。” 男友一愣,反应过来:“哈哈哈哈!程序员哪有那么惨。” “可不,资讯上都说程序员早衰。”白淇笑着抬起头。 她目光不期然落进某家国产手机专卖店。店内站着一位顾客,身高优越,比玻璃橱柜前面的售货小姐要高出一个半头。他转个身,正好跟白淇对视。 有点眼熟。 白淇下意识微笑,那人却转开身了。白淇收敛神色,心想她应该是认错人了。 对,那人在北城,怎么会跑海市来。 整条街逛下来都没找到合适的维修店,男友最后还是拨通了通讯录里的号码,预约电脑维修上.门服务。尽管一开始选择来实体店,是为了立刻就修不用等,可惜铩羽而归。 今日的约会到此为止,男友把白淇送到家门口,然后各回各家。 白淇走进家里,客厅没人,她径直走向厨房:“今晚吃什么?” 白爸在厨案前切肉,答:“跟中午一样。” 又是胡萝卜炒肉,白淇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恳求:“好歹换个菜吧?” 白爸不为所动,把两根胡萝卜塞给白淇:“别挑食,快去洗菜。” 无奈屈服,白淇拿着胡萝卜走到水槽前,打开水龙头给胡萝卜搓澡。 不多久,白妈遛狗回来,边牧项圈一脱,欢腾地冲进厨房。 白淇偷偷把切成块的胡萝卜喂几个给它,哄道:“你多吃点,我就能少吃点,乖。” 傻白甜的边牧溜圆眼,欢天喜地啃萝卜块。 白妈换了身衣服出来,说:“你们知道不,洋洋回来了。” 白淇反应了一会儿,才把这个名字跟陈岳杨的脸对上号:“他回海市了?” 白爸也挺惊讶,好奇地看向白妈。 “对啊。”白妈点头:“我刚碰到你陈阿姨,她跟我说的。” “哦。”白淇用脚把边牧赶出厨房:“不年不节的,他回来干什么?” 白妈:“你陈阿姨说,洋洋工作调到海市来,以后就不走了。” 白淇若有所思。 白爸把菜下锅,边炒边问:“洋洋不是飞行员么?” 白妈也走进厨房:“对啊,城西那边年初不是建了个海西机场,他就被调来了。” 白爸点头:“这样。” “哎。说起来,”白妈长吁短叹:“淇淇,你们怎么就没走到一起呢,多般配的两孩子,又知根知底。” 白淇赶紧打断,溜出厨房跟边牧玩:“太后娘娘,我可是有男朋友的,您千万别给我指婚。” “啧,”白妈:“我就随口一说。” 白淇:“千万别,随口说说,万一被我男朋友撞见误会了,毁了我终身幸福怎么办。” 白妈瞪眼,也有些后怕:“你真是没话说!算了,我辩不过你这个大律师。” 白爸道:“老婆,我看你才是没话说。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开这种玩笑。” 白淇连连点头:“就是。”被白妈一瞪,立刻乖巧地闭嘴,然后看着白妈恼羞成怒捶打白爸,白爸举起锅铲躲避,她转过头去憋笑。 第二天十点多,白淇去上班。 这个时间才去,并非她懈怠,而是她的职业为非诉律师,工作场所没有限制。她甚至可以不去律所。 白淇拉开门,同一时间,楼道的脚步声闯进她耳朵里。 她迎面撞见走上来的人。 ——陈岳杨。 他剃了个寸头,头上在冒汗,比少年时期看上去利落了很多,身板也硬朗很多。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白淇愣了下,收回眼。 陈岳杨主动打招呼:“早。” “……早。” 两人在楼道里僵持住。 陈岳杨率先打破沉默,问:“你去上班?” 白淇:“嗯,你呢?” 陈岳杨指向室外:“刚跑完步回来。” 白淇点头。据她所知,飞行员对身体素质要求严格,体能锻炼确实不能松懈。 然后陈岳杨让她赶紧去上班,别迟到了。白淇从善如流,立刻走人,没告诉她自己甚至可以不去律所。 到达律所,白淇有点无法回神。她意识到,以后跟陈岳杨就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虽然昨天就知道陈岳杨回了海市,但白淇没料到,他会住在……她对门。 她家在一片老式学区房,居民楼普遍五六层高,连电梯都没有。她本以为,他会住在机场附近,通勤方便又高档,而不是回来跟陈家父母住一起。 毕竟,正常情况下,不都是这样吗? 律所同事郑博拿着一沓文件走到白淇办公室:“这是华航发来的,他们飞行员的调动合同,最终版。” 他们律所被华航聘请为法律顾问,这份飞行员调动合同,由他们律所一路跟进。到今天终于迎来最终版,同事郑博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 白淇接过来看,分别是机长、副驾和学员的合同条款。“华航怎么说?”她问。 郑博说:“下周二飞行员签合同,我们俩要到场。” “嗯。”白淇点头:“最后把合同核对一遍就行了吧。总算搞定了。”她不自觉抬手伸个懒腰。 郑博失笑:“还好吧,有那么累?” “我只是觉得它的报酬不配我投入的工作量。”白淇:“尤其华航,反复无常,不断要求修改。” 郑博被这个形容逗笑:“精辟。客户总想花一倍钱让我们做三倍工作。” 目送郑博离开,白淇把目光落到合同上。华航……昨天白妈说陈岳杨被调回海市,他也是飞行员,莫非……跟他有关? 这两天怎么总撞上陈岳杨的事,白淇心里犯嘀咕。 到日子,白淇和郑博提前抵达华航海市分部,李总在会议室等他们。 李总站起身:“郑律师、白律师,快坐。” 分别握过手,三人落座。 飞行员还没到,李总跟他们俩侃大山:“海西机场通航之后,我们华航在这边设立了第二基地,总部调了六个机长来,可才六个,一周下来一人一天还不够分,我心里那个着急,只能让机长多幸苦点……” 聊着,飞行员陆续走进会议室,各个穿着一身笔挺板正的制服。陈岳杨走在最后,进会议室时,反手带上了门。 白淇看着他落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 陈岳杨看见是她,朝她笑了下。 这个小动作被李总捕捉,他问:“怎么,小陈,你认识白律师?” “小时候一块长大的。”陈岳杨答得很坦荡:“算是青梅竹马。” 李总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打转:“哈哈,怪不得你主动申请调到海市来。” 陈岳杨笑笑没否认。 李总往后斜靠在椅背上,认真端详起坐在他左手边的白律师。 他只能看清她半张脸。他发现,白律师虽然穿着职业西装,也特意化着成熟的妆容,面庞上的年轻与朝气却遮掩不住,皮肤白嫩,眼睛清澈。再结合她的职业能力,完全称得上是个聪慧而且美丽的小姑娘。 他非常能理解陈岳杨,嗯,有眼光。 闻言,白淇扯下嘴角,有点尴尬。她应该主动说明她有男友吗?但李总和陈岳杨的语气听起来像开玩笑,她如果插嘴反而显得她较真。最后只好笑笑过去。 签完合同,白淇对李总道:“合作愉快。我们俩这就告辞了。”郑博站在她旁边。 李总跟他们俩握手言别:“好,幸苦了,路上注意安全。” 出会议室时,白淇没察觉到陈岳杨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白淇走出公司大楼,身后有人叫她:“淇淇!” 她停步转身,看见陈岳杨走出门厅,朝她迈步走来。 旁边,郑博识趣地告辞:“我先走了。” 白淇对他点头:“好。” 陈岳杨走到她面前来,飞行帽被他随意地夹在手臂下:“走,我做东,一起去吃顿午饭。” 白淇没动,说:“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陈岳杨:“这么多年没见,不意思一下,家里人又要说我不讲礼。” 白淇卡壳。 陈岳杨问:“还是说,你不愿意跟我共进午餐?” 白淇否认:“当然不会。” “那就走吧。”陈岳杨拍板。 海西这片区,白淇不大熟,便由陈岳杨把她带到一家露天餐厅。 菜上齐后,服务员说“用餐愉快”,然后欠身退开。 开餐前,白淇要卸口红,陈岳杨把纸巾盒往她那边推近。 她拿出润唇膏盖在口红上,几秒后,拿纸巾擦掉。 陈岳杨看着她的嘴唇,说:“没卸干净。” 白淇眼睫毛扇了下,下意识摸包找化妆镜。 他抽出一张纸巾:“我帮你。” 她找化妆镜的动作一时迟疑,他已经俯身过来,指尖触到她嘴角。 “笑一下。”陈岳杨说。 白淇僵硬地弯唇。 纸巾在她嘴角按了两下,白淇能清楚地看见他指关节在她眼前移动。 被触碰的半边脸酥麻起来。 以为结束,白淇挺直背后退,不料一道命令立刻下发:“别动。” 她停住。 一股力度沿着她唇畔划过,痒痒的。 “好了。”他说。 白淇暗暗松口气:“谢谢。” 陈岳杨表情很淡定,坐回去:“小事。之前没来得及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白淇:“从客观真实上讲,我们俩应该过得都挺好。”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中他的笑穴:“客观真实?这是你们专业术语吧。那主观上呢?” “主观上我同样很好。” “我呢?” “我不能评价你。” 陈岳杨反应了下,点头:“哦,对,是主观,只有我自己知道。” “所以是怎样?”白淇脱口而出。 陈岳杨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白淇被这眼神弄得无所适从。都怪他刚才越界的举动,让她现在脑袋不大灵光。 陈岳杨答非所问:“你自己猜。” …… 莫名其妙的午餐,云里雾里的对话。 不久,陈岳杨的手机响起,他起身去接个电话,回来说:“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我要提前走。我已经结账了,你慢慢吃。” 白淇立刻表示理解,道:“你去忙吧。拜拜。” 晚上,白淇回到家,去卫生间卸妆,从镜子里一眼看见自己唇上的口红。 她想起中午的饭局。 边牧跟进来,绕着她脚边转圈。卸完妆,白淇把它抱去客厅沙发上一起坐着,脑海里想的全是跟陈岳杨的往事。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自从高中毕业,他们都有八.九年没正经说过话。 其实,就算大学不在一个城市,好歹是邻居,关系也不至于僵成现在这样,像个陌生人。 只是高中三年发生的事让白淇很生气,气到大学后根本不愿意看见陈岳杨。 那时候,他们还是青梅竹马,人际交往距离为零。 高一那年,白淇跟陈岳杨刚入学不久,巧合地被分在同一个班。 陈岳杨手贱,抓着白淇的马尾辫不放,手指缠啊缠。他对坐在座位上的白淇说:“你知道不,今年校草评选,我得票一骑绝尘。” “哦。”白淇低头写作业,骤然头皮一痛,才想起来她的辫子在他手里。 “松手!”她吃痛,气得使劲甩脑袋。 陈岳杨按住她天灵盖,脸逼近她脸颊边:“你不恭喜我一声,啊?” “回你座位上去吧。”白淇把他脑袋推开:“快走快走,要上课了。” 白淇不理解他是什么毛病,他们俩的座位隔着大半间教室,他却每次一下课就不厌其烦千里迢迢地过来烦她。 “你不学习,我还要学习呢。”白淇义正辞严。 其实心里有一丝窃喜。 在情窦初开的年龄,有一位帅哥就在身边,还对她尤其特别,谁能不心动? 陈岳杨跟她谈判:“要我回去也行,你给我一支彩笔,粉色的。” 白淇上下打量他:“干嘛?” “回信啊。”陈岳杨得意洋洋:“我收到了好多封情书,要是不回信就太不绅士了。” 白淇心情一落千丈:“不借。” 后来陈岳杨还是拿走了白淇的粉色彩笔,不过是他抢去的,然后给每一封情书回“谢谢”两个字。他还笔时,墨都写干了。 白淇气得好几天不跟他说话。 女孩子们知道陈岳杨会回信后,蜂拥而上的人更多,不过无一不被拒绝。但她们还是会接着写信,要么跟他聊天,或者分享笑话。这些陈岳杨挑着回。 同学告诉白淇,陈岳杨有了几个固定笔友,其中一个是5班的班花,叫沈悦,长得好漂亮。 少女时期的白淇,心里酸酸的。 第2章 顺路 你载我一程,也送我回家吧 知道陈岳杨跟笔友——5班班花沈悦谈恋爱,是在某个晚自习。入学前,两家大人嘱咐过,晚自习放学了要结伴回家。放学太晚,路上要互相照应,以防出意外。 那晚打响放学铃,白淇把笔收进笔袋,陈岳杨一阵风一样跑过她座位,撂下一句话:“今晚你自己回去。” 白淇愣愣地看着他闪身跑出班门。走廊里人流如潮水,陈岳杨挤进人堆里很快消失不见。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十分钟后,白淇知道了原因。 她走在路灯下,旁边是熙熙攘攘的同学们,有同样走路的,也有骑自行车风驰电掣的。 一对小情侣走在前方,男同学走在路外侧,女同学走里侧,身体间隔了半拳距离,时不时碰撞一下,青涩得一看就知道是刚谈恋爱不久。 男同学左手别在腰后,一会跳下路缘石,一会又跳上去,女同学伸手把他扯住,不让他上蹿下跳。 白淇认出那个男同学,他个子没现在高,肩膀很宽,带着少年人的瘦削。至于他身边的女同学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同学们都三两结伴回家,衬得她更加形单影只。 她不想在陈岳杨面前丢脸,也不想被他发现,所以就算他们俩走得再慢,她也不敢超过去。 就这样一路落在他们身后,到小区附近,白淇绕了条远路跑回家,气喘吁吁地插钥匙开门。 白妈坐在客厅里,朝玄关喊:“淇淇回来啦。” 白淇换着鞋,低低应一声。 突然,身后的门打开,陈岳杨他妈,也就是陈阿姨探出半个身子,问:“哎,淇淇,洋洋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白淇转头:“他、他……” 白妈跟着从客厅起身,走到玄关这儿:“洋洋没回来?” …… 她不记得是怎么回答的,当时委屈的情绪却记忆犹新。 之后的日子,陈岳杨虽然谈恋爱了,跟她亲密的举动却丝毫没有收敛,路过她的座位,一定要拍下她的脑袋,或者留下一瓶鲜牛奶,又或者一颗大白兔奶糖,都是她钟爱的零食。 让她在气愤中甜蜜,然后唾弃自己。 她是暗恋他,可这不代表,他可以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来招惹她。这是对她纯洁感情的玷污。 于是,白淇主动跟他拉开距离,郑重地警告他不要再做让人误会的举动,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然后借口去图书馆复习,就能让陈岳杨一整个周末见不到她的人。 一来二去,两个人总是见不到面,下一学年分班,联系更是变少。之后毕业各奔东西,渐行渐远就自然而然。 他一直就是个中央空调,处处留情,所以今天的口红事件,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 白淇告诉自己。 边牧在白淇怀里探头探脑,白妈端着茶杯走过来坐下,叨叨:“你怎么又把狗抱沙发上,弄得全是毛。” 白淇揉揉边牧狗头:“它又不脏。对吧,大可爱。” 边牧咧开嘴:“汪呜——!” . 手机屏幕突然变亮,微信收到一条信息。 白淇点开看,是男友发来的一张图片。图片上,一排工作人员站在红色横幅后面,横幅上写:“热烈祝贺华洲航空海西机场通航”,背景是蔚蓝天空和一架白壳飞机。 男友:“海西机场昨天通航了,我一定得找时间去感受一下。” 白淇:“下次出差就可以呀。” 没想到一语说中,没几天,男友发来一张截屏,点开是一往一返的两张机票,起止站都有海西机场。 男友:“看,我这就感受上了。”同时发来一张机场自拍大头照,刘海迎风飘扬。 白淇回个竖大拇指的熊猫人表情包,问:“几点登机?” 男友:“半小时后。” 白淇:“好,一路平安。” “唔,舍不得你呀。”男友发个流泪小浣熊的表情包:“出差四天,又要见不到我的淇淇了。” 白淇弯唇:“是啊,我也见不到你了。” 男友:“回来那天,你来接我吧,好不好。” 白淇翻回去看返航机票的日期和时间,是周六晚上九点。 记下日期,白淇回复:“好。” “YES!”男友:“要登机了,亲一个。” 白淇:“亲。” 男友回个“mua”,说“我关机了。” 周六出差回来那天,男友早早催她出发,说万一堵车就接不到他了。白淇只好提前开车去机场,抵达时才晚上八点半。她降下车窗,让夏末清风吹进来,同时给男友发了个定位。 等时间差不多到九点,白淇下车靠在车门上,好让男友一眼就能看见她。 海西机场是新建的机场,连拂面的风都带着陌生的味道,白淇静静嗅着。 在这静谧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淇淇?” 身旁,不甚明亮的路灯下,走过来一个穿飞行员制服的男人。 白淇看见来人,站直身:“陈岳杨?”好多天没见了,她差点忘记他已经回来。 “是我。”陈岳杨走到她面前,很近,白淇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机舱的味道。他问:“哎,你怎么在这,接机?” “对。”白淇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你呢?” 问完,她突然意识到多余。 “我?”陈岳杨笑了:“我当然是工作啊,刚下班。”他把头上的飞行帽取下来,弹一下帽檐。 白淇点头,压下尴尬:“哦。” “你朋友几点的飞机?”陈岳杨又问。 白淇:“九点。马上就出来了。”她转头看向机场大楼。 陈岳杨看一眼手机时间:“那不就已经下飞机了么。正好顺路,你载我一程,也送我回家吧。” “啊?”白淇猝不及防。 “怎么?”陈岳杨挑高眉:“我们就住对门,你可别说不顺路。” 白淇抿嘴。 “不是吧,”陈岳杨:“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你好意思让我在大半夜打车等车?”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一个大男人。这话白淇当然不会说出口,表情犹豫不决。 机场外,一名戴金丝边眼镜的男青年拖着行李箱走出来。何文亮打开手机,忽略其它形形色色的消息,径直点开女友的对话框,顺着她发来的定位走去。一路找过去,顺利看见女友,同时看见她正跟一位穿飞行员制服的人说话。 何文亮拉着行李箱走过去,挥手大喊一声:“淇淇!” 白淇立刻回头,脸上扬起笑。 何文亮走近,伸手紧紧抱住白淇,然后退开,看向刚才跟淇淇说话的飞行员,却发现这人不大友善。 一般陌生人见面不都是笑脸相迎?但这个穿制服的却一脸面无表情。 何文亮不解:“这位是?” 白淇顿了一下,为他们俩做介绍:“这是我邻居,陈岳杨。” 何文亮主动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何文亮,淇淇男朋友。” 陈岳杨跟他握手:“……你好。” 何文亮松手,问:“呃,淇淇,你们还有话要聊么,还是我们这就回去了?” 白淇踟蹰地看向陈岳杨:“那个,你真的要我载你吗?” 陈岳杨没接话,脸色复杂。 白淇只好先绕开他,打开后备箱,让男友把行李箱放进去。 放行李箱之前,何文亮拉开拉链,找出一个方块形黑盒:“淇淇,送你的,打开看看。” 白淇有点惊喜,打开一看,就着路灯光,发现是一瓶香氛。她喷在手臂上试一下,抬起手一闻,是柚子味,很清新的味道。她说:“谢谢,我很喜欢。” “以后记得天天喷,我喜欢葡萄柚味。”何文亮凑近,在白淇耳边低声说:“更喜欢喷在你身上的,闻起来很温柔。” 白淇笑着应好。 关上后备箱,白淇返回车门,路过陈岳杨。 他拦住她,说:“要载,当然。” 白淇抬头,发现他眼睛紧紧盯着她,眼睛里像有一团火。她心下一个咯噔,细看才发现是倒映的路灯。平复心情,她点头:“行,那上车吧。” 男友对不速之客没有表达意见。 白淇坐在驾驶位开车,男友坐副驾驶。 不一会儿,两个男人隔着一排座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男友抱怨他经常出差,航班却总在深更半夜,过的国际时间,太不方便。陈岳杨作为业内人士,告诉男友以后会陆续开放哪些新航次。两人聊得其乐融融。 这让白淇心神不宁。 难道她在期待陈岳杨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可陈岳杨现在的表现不是再正常不过,他们又没有什么地下关系。是她暗恋过他,又不是他暗恋她。 白淇抬头看一眼内后视镜,看见陈岳杨懒懒倚靠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被困扰的只有她。 …… 白淇收回眼,专心开车。 本来打算陪男友去吃顿夜宵,为了赶飞机肯定没好好吃饭,但是碍于陈岳杨在场,总不能把人拉去当电灯泡,白淇只好把男友直接送回家。 男友下车,白淇嘱咐他:“记得吃点东西,别空腹就睡。” 何文亮拉住她的手,说:“知道。有女朋友关心真好。” 白淇笑笑,挥手让他赶紧上楼。 等男友的背影消失不见,白淇瞥一眼车后座的人,发动汽车。 重新驶上繁华的道路,比之刚才,车内只是少了一个人,所有声音却都沉寂了。 白淇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话,就没出声。 “在万达广场停。”身后座位,陈岳杨的声音响起:“我们去吃顿夜宵。” 白淇眼皮一跳,下意识反驳:“别了吧,不如回家吃。” 陈岳杨坚持:“太晚了,我不想麻烦我妈。” 或许是意识到语气太生硬,陈岳杨缓了缓,补充:“工作餐很难吃,我饿。” “……”白淇还能说什么:“好。” 到达商场二楼,坐在餐桌前,白淇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陈岳杨也饿,刚刚就应该带男友三个人一起吃夜宵。 热腾腾的锅贴、清粥和烤串端上桌,两人沉默地吃着。 吃到后来有点热,白淇抽出一张纸擦额头的汗。 陈岳杨吞下一只锅贴,说,“我没想到,你要接的是男朋友。” 白淇抬眸看他,谨慎地答:“嗯。” 陈岳杨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白淇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氛。 大概一分钟后,陈岳杨开口:“你们怎么认识的?” 白淇答:“在朋友婚礼上。” 在那场婚礼上,何文亮是伴郎,组织参加婚礼的年轻人玩游戏。他思维活络,又有组织力,俘虏了大半女孩的芳心。白淇就是那时候跟他加上联系方式。 真正熟悉起来,是在今年年初。春节假期,白淇迷上了吃鸡游戏,刚好何文亮技术好,人又热情,于是两人常常组队。玩游戏时,何文亮语言幽默、指导耐心,一个假期下来,白淇回归工作放下了游戏,却牵起了何文亮的手。 听白淇说完经过,陈岳杨再次沉默。 “快吃吧。”白淇换个话题:“吃完好回家,太晚的话,家里人不放心。” 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十一点,爸妈都睡了,连边牧都睡得打呼。白淇在浴室洗完澡出来,看见阳台有光,以为是灯忘关,走进才发现光是从隔壁透过来的,同时听到了隔壁阳台处正在进行的通话声。 听音色是陈岳杨在打电话。夜深人静,虽然陈岳杨没开免提,但白淇依旧听清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偷听别人讲电话是不道德的,白淇本应该立刻离开,但她没有,因为她听见了她的名字被提起。 一道陌生的男性声音透过手机响起:“……你叫我去接你,结果我车开到了,你人呢?你上了你青梅的车,重色忘义讲的就是你这种人!你们现在不会在酒店吧?我就是要现在打电话给你,我告诉你我窝了一肚子火,你也别想办成好事!” “没有,我在家呢。”陈岳杨的语气低沉,伴随着拖鞋踢叩墙根的响声:“我刚知道,她有男朋友了。” 手机对面的人静了静,然后咂舌:“也正常,人家不可能等你啊。不过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公司那么多漂亮空姐等着你挑,别丧气哈。” “不是漂不漂亮的事……” 白淇听到一阵烦躁的脚步声,等脚步声消停,清晰的通话声再次响起。陈岳杨说:“你懂吧,是喜不喜欢的事。就,我喜欢她。” 第3章 又是他 我永远把你当好朋友,谢谢 后面的内容白淇没有勇气再听,她想立刻躲回卧室。可刚一转身,拖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突然响得出奇。 等回声消停,她提心吊胆,侧耳听阳台的动静。 “真是郁闷死了,开局不利……”陈岳杨还在抱怨。 他们的通话如常继续,没有察觉到异动。 松口气,白淇放轻手脚,不料一低头看见狗笼里的边牧醒了,正睁着闪闪发光的眼睛看向她。白淇心一咯噔,无声地拜求它不要出声,随后迅速溜进卧室。 今夜的经历真是一波三折。 卧室内,白淇闭上眼睛想睡觉,可熬了很久,始终睡不着,耳旁似乎还能听见隔壁阳台的声音。可实际上,她已经躺上床40分钟,他们不应该还在通话。她在幻听。 可亲耳听见的内容……他喜欢她,真的假的?她只知道,当初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喜欢她。 白淇心情复杂地爬起来,找出高中时期的日记本,坐到书桌前翻开。日记本上,只有前六页记的是童年玩闹的一二三事,在第七页,画风突变,写日记的笔不再是彩笔,而变成了黑色圆珠笔。 上面写着:“今天何小婕说,洋氵(涂掉)陈岳杨的女朋友是五班的沈悦,我今天在路上还看见他们一起回家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今天,我白淇单方面宣布,跟陈岳杨绝交!决不反悔!” 末尾还画了三个大感叹号,以示坚定。 翻下一页,竟然是重新誊写的一份绝交书,这次没有涂改,很工整漂亮。 白淇失笑,当初真幼稚。她继续往后翻,有一页说她买了自行车,从此不再跟陈岳杨同行回家;陈岳杨约同学们去溜冰场玩,她没去,跟何小婕去了新华书店;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她选理科,那个人也选理科,但他们不在一个班了真棒! …… 翻看完,白淇合起书,似乎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那别扭压抑的高中三年,心情沉重。她心道,时隔多年,她要重操旧业,再次避着陈岳杨走了。 她一个非单身女性,本来就不应该跟其他男性走得太近。 . 最近律所接到一个外地企业的IPO项目,分给白淇做负责人。白淇研究了一整天资料,结束时已经晚上十点多。 星空万里,夜色深沉。 开车回到小区,白淇揉着肩上楼,刚走上底层转角,突然一声凶狠的狗吠在头顶响起:“汪——!” 整栋楼的声控灯霎时全亮。 白淇吓得立刻精神了,抬头一看,是一只黑毛土狗,被拴在主人家门口。那只狗浑身肌肉紧绷,脖子上的铁链被扯得僵直,恶狠狠盯着白淇,腹部发出沉沉的呜咽声。 白淇心脏怦怦跳,退后两步走出楼外。 看着真吓人,她不敢过去。 站在路边顺着楼层往上看,白淇找到三楼自己家,发现灯光漆黑,爸妈估计睡了。她打开手机,拨电话给白爸,铃声响了好一会,对方才接通。 白淇说明情况,让白爸下楼接自己,最好再拿把扫帚镇住那只狗。白爸让她等会,他披件衣服,还要找找“武器”。 挂断电话,白淇百无聊赖地蹲坐在石阶上等待。旁边是一块小空地,摆放着健身设施,漫步器、单双杠和跷跷板之类,虽然放在这二十几年了,但每年都会刷漆维修,现在看上去依旧崭新,天气好的时候老人家和小朋友经常过来玩。 远处响起脚步声,在夜晚格外清晰,渐行渐近。白淇转头看去,熟悉的飞行员制服映入眼帘。 又是他。 她拍屁股站起来。 陈岳杨走过来,问:“怎么不上楼?” “楼道有条狗,”白淇解释:“很凶。” 陈岳杨一步跨上三级台阶,伸头往里看去,没看见,又往里走几步。 白淇视线跟着他,他这个态度,像是完全忘记了前几天夜晚的通话。 可她却记得很清楚。 “汪汪!汪汪汪——!!” 凶猛的狗吠如期而至,伴随着一阵铁链碰撞的响动。白淇听得心惊肉跳。 这回陈岳杨知道狗在哪了。他抬头看过去,发现确实很凶。 “没事,被铁链拴着。”陈岳杨转身,头往上一偏:“走吧,我保护你。” 白淇犹豫:“我爸马上下楼来接我。” “何必麻烦叔叔一躺。”陈岳杨说:“我直接就带你上去了。” 白淇有些摇摆。 “你扶着扶手,我走外面给你挡着,这样总行吧。”陈岳杨说,走到她身边来。 话说到这份上,白淇不好再扭捏。 她落后半步,跟着陈岳杨上楼。 黑狗虎视眈眈地盯着,四条腿蹬得笔直,“汪——汪汪!” 下一秒,黑狗被身边人挡住:“别怕,我在呢。” “嗯。”白淇闷头往上走,黑狗叫声不绝,气势汹汹。她一路冲过去,把它甩到身后,长长松了口气。 陈岳杨语带笑意:“我就说没事——” 白淇脚下一空,踩滑一级台阶,喊叫声即将冲出喉口,被身边人眼疾手快地扶住。 陈岳杨用力拽住她胳膊,几乎将她半提起来。 白淇肩膀抵在陈岳杨胸前,觉得自己手臂或许会被捏出瘀伤。 他力气真大。 “哈,不是吧,”陈岳杨扶稳她,忍俊不禁:“你……被一条狗吓到摔跤?” 白淇羞赧:“不小心踩空。” “哦?”陈岳杨语气欠揍:“我信,我信。” 白淇平静下心情,说:“今天谢谢你。” 陈岳杨毫不在意:“没事。” 白淇点点头,两个人继续上楼。 她发现,陈岳杨步子迈得很大,一步两个台阶,她完全跟不上。他又好像故意等她,一走一停。 这么细心的举动,很难让白淇不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我喜欢她”。 白淇神思不定,憋了憋,走到家门前,临近分别,终于忍不住开口:“陈岳杨,我觉得……” 陈岳杨看着她,眼含询问。 白淇隐晦地说:“我们这么多年交情,我永远把你当好朋友,谢谢。” 对面静了会,然后出声:“客气什么,快回家吧。” 说完,陈岳杨转身,掏出他家钥匙开门。 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她的暗示。白淇抿嘴。 突然,身后的门被拉开。 白爸站在门后,表情惊讶:“淇淇,你这就回来了?我刚准备下去。”他晃晃手中的扫帚。 边牧犬也从客厅跟过来,探头探脑想钻出家门,被白爸伸腿挡住。 白淇侧身,露出对门的陈岳杨,解释:“陈岳杨送我上楼的。” “哟,洋洋也在呢。”白爸二次惊讶,跟他打招呼。 陈岳杨刚才听见声音就转身了,这会儿摆出笑脸:“白叔好。”他说:“我也刚下班,碰巧看见淇淇,就把她捎上来了。” “哈哈。”白爸笑道:“这小丫头片子,这么大了还怕狗,叫我去接她。这回谢谢你啊,快回家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上班?” 陈岳杨说:“明天不上班,这周飞行计划完成了。” 白爸听得半懂不懂,边点头边叫白淇进家门,扬声说:“哦,这样啊,那也得好好休息啊。” 临关门前,白淇回头,发现陈岳杨正好也在看她。 然后她家门在他们中间合上。 白淇被他最后的眼神搅得心里打鼓。 进入家门,收拾一番躺到床上,白淇闭紧眼,却完全睡不着,脑袋乱成一团浆糊。 身体疲惫不堪,可困意却被掠走,精神亢奋得很。 她能听见隔壁房间爸妈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伴随重复的“洋洋”二字。 白妈对陈岳杨的事一向热衷,知道白爸看见了他,肯定在问个不停。 陈岳杨的脸在白淇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会是青涩的少年时光,她怎么也追不上他;一会是近日陈岳杨的处处照顾,别有用心……她似乎扬眉吐气了,如此突然。 可她完全没期待过,也并不享受这种风水轮流转。 白淇“腾”一下坐起身,面对墙壁沉默片刻,起床打开电脑。 既然睡不着,那就干脆工作。 等电脑开机的空隙,她按开桌边的台灯,又拿起一个发箍,把碎留海箍到脑门后。 台灯散发出幽暗的暖色灯光,只照亮书桌前的一小块地方,与电脑屏幕的冷光融融交接。 白淇握住鼠标拉文件,进度条慢慢走过四分之三。 她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眼眸中水光潋滟。 突然,手边的手机震动一下,屏幕变亮,跳出一条消息。 白淇抬眼看去,心想谁这么晚还找她。 何文亮:“达令,开门,我到了。” 白淇心跳慢了半拍,看一眼时间,00:47,然后回过神,男友叫她开门? 难道他在她家门口? 困意顿消,白淇拿起手机解锁,点开对话框打算问清楚。 她打字:“你在我家……”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见此,白淇删除掉打了一半的字,发个问号过去。 白淇:“?” 男友立刻回复—— 何文亮:“手滑发错了。” 何文亮:“宝贝怎么还没睡呢,加班?还是失眠呀?” 白淇松口气,回复:“看资料。你不也没睡。” 何文亮:“对,我也加班。” 白淇:“……加班?你刚才不是去找人,到他家门口了?” “对对,我们打算当面讨论。”何文亮:“我在酒店,我跟一起出差的同事住对门,我直接来找他,说话方便。” 白淇了然:“这样啊。” 一丝违和感涌上心头,白淇没细想,叫男友早点休息,别忙到太晚。 何文亮:“好,谈完就睡。” 她没再说什么,放下手机。 困意卷土重来,白淇关闭电脑,爬上床睡觉。 第4章 迟到 这趟航班的机长叫陈岳杨…… 第二天,阳光穿透窗户,从窗帘的花纹缝隙中照射进来,洒在白淇半梦半醒的脸庞上。 白淇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赖床几分钟,爬起来洗漱。 十分钟后,白淇坐在餐桌前,面前是一碗绿豆粥。她手上剥着茶叶蛋,蛋壳被剥得碎成一粒粒小片,一点都不美观。 家里没其它人,只有边牧犬趴在她脚边,霸占走她一只拖鞋。 白爸买菜去了,白妈估计是跟她的老姐妹们编制广场舞新舞步。 剥好茶叶蛋,白淇站起身,边吃边走到冰箱前,拿出一颗生鸡蛋,敲开打进狗食盆里,端到边牧鼻子前。 边牧凑近嗅了嗅,摇头摆尾地添起来。 吃独食的负罪感在白淇心里终于消失,她揉揉边牧狗头。 “咔——” 玄关处,门把手拧动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菜篮子落地,白爸换鞋走进来。 看着白爸,白淇脑袋放空片刻,这才想起来她今天这么不紧不慢、没去律所上班的原因。 “爸,楼下那黑狗还在么?”白淇问,心有戚戚。 白爸带上门,扱拉着拖鞋,提着菜篮子往厨房走。他朝白淇望一眼,说:“哦,我没注意,先前下楼的时候还在来着。” 白淇心下一凉,撇撇嘴,起身出门。边牧也跟过来,走到门槛处就不敢再跟了,探头探脑地徘徊。它被训过不许随意出门。 白淇扒住栏杆,往楼道底下看。入目只有往复曲折的台阶,看不清那只黑狗在不在。 在她印象里,黑狗所在那户门,住的是一位脾气很火暴的老头,性李,人称老李头,特别不好说话,干瘦的脸凶巴巴的,白淇从小就怕他。她怎样才能成功让李老头把黑狗牵走,不栓在楼道口呢? 白淇顺着栏杆下楼,底气不是很足,一遍一遍地默念待会跟李老头交涉的台词。 抵达最后半层台阶,白淇做好心理建设,一步一步下楼,心脏砰砰直跳。 随着往下走,白淇察觉出一丝怪异。外面的汽车鸣笛声很远很远,楼道里静得落针可闻,压根听不见狗的喘息声。 估计狗不在。 走到门前,白淇发现狗确实不在。她四下找找,也没找到。白淇松了一口气,然后去敲李老头家的门。 毕竟狗一时不在还不够,要一直不在才行。 “叩——叩叩——” 不多久,门被从里拉开,开门的正是老李头。他剃个板寸头,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硬着脸看白淇。 白淇扯起笑脸,问好:“李爷爷好。我问一下,昨天晚上这门口有只黑狗,是您家的?” 李老头“嗯”一声,声音像是从胸膛挤出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这样。”白淇干笑两声,继续说:“实在不好意思,能不能以后不把它拴门口。我天天上下班路过,特别害怕。” 说完,白淇屏住呼吸,等待回复。 李老头:“——嗯。” 白淇不大敢相信,确认地问:“你答应了?” 李老头表情逐渐不耐。 “好好,”白淇赶紧见好就收,退后一步双手合十:“谢谢,再见。” 李老头抬手关门,撂下句话:“一个两个的,老头子我养条狗碍着你们什么了!” “嘭——!” 门在白淇眼前摔上。 静立片刻,白淇耸肩,心想这事应该解决了?倒还容易。 她上楼回家,脑海里浮起李老头最后那句话:“一个两个……”还有谁去找他? 她瞬间想到陈岳杨。 不,也不一定,或许是其它同样受到惊扰的邻居。 不要自作多情,她警告自己。 到家门口,白淇发现边牧一直趴在玄关处等她。一看见她,它立刻站起身,凑到白淇脚边。 白淇弯腰揉揉它狗头,走进家门。 厨房里,白爸正在洗菜,水龙头哗哗冲水。他回头问:“干嘛去了?” “找李爷爷,”白淇答,关上门:“叫他别把狗拴楼道里。” “哦,刚忘了告诉你,”白爸说:“早上我去买菜,看到洋洋跟老李叔说话,说的就是那狗的事。” 白淇顿住,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帮了两句呗。”白爸。 白淇:“帮谁?” 白爸瞥她一眼:“肯定是洋洋啊,你不正好也怕那狗。你以为我帮老李叔?” “没有。”白淇摇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怪不得李老头那么容易就答应了。白淇坐到沙发上,怀里抱一个枕头:“哎,爸,你们当时是怎么跟李爷爷说的?” “嘿,”闻言,白爸笑出声:“说来好笑,当时洋洋一说,老李叔就怵了。你猜他说的是什么?” 白淇:“狗咬到人要赔医药费?” “不是。”白爸摇头:“你再猜。” 白淇放弃:“我猜不到。” “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不然再过一百年你也猜不到。”白爸洗个手,走到客厅来:“洋洋说,黑狗辟邪,但是老李叔那条狗,脖子上有一团杂毛。鬼祟专挑这种不纯的黑狗下手报复,所以那条狗招邪,不吉利。老李叔还真信,急赤白脸地把狗退给狗贩子了。” “噗。”白淇喷笑:“听他鬼扯。” 白爸给陈岳杨帮腔:“你懂什么,老人家迷信,这个说法才最有效。” 白淇拉长语调:“对对对。” . 这天,白淇跟助理到达机场,准备飞去南城,做先前接手的IPO项目的背景调查。 白淇跟男友交代完行程,一看时间,距离飞机起飞还剩一个半小时。 助理亦步亦趋跟在身边,白淇问她:“文件都带齐了吗?” 助理是个元气满满的小姑娘,叫周欣瑶,才刚毕业,还很青涩。白淇不放心她,决定最后确认一遍。 助理语气紧张:“报告白老师,我刚检查过了,一份没落。” “那就好。”白淇点头,面露欣慰,拉起行李箱:“走,我们去打印登机牌。” 助理应好,跟在白淇后面走。走着走着,她似乎想到什么,面色一变,脚步迟疑起来。 白淇拿到登机牌,突然察觉身边空了,扭头一看,助理站在几步远处,面色扭捏。 “怎么了?”白淇不解,开口询问。 助理小跑几步奔过来,结巴地说:“白老师,我、我好像有个东西忘带……” 闻言,白淇皱眉:“是什么东西?不重要的话就算了。” “很重要。”助理脸涨得通红:“是合同,企业聘用我们的合同。” “……”白淇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我、我,”助理手足无措:“我光顾着检查文件,一不小心就忘了合同,白老师对不起!” 白淇脑内思绪烦乱:“你是一名非诉律师,整天跟商业合同打交道,到头来怎么能忘了自己合同?” “真的对不起!”助理赶紧九十度鞠躬道歉。 “啧。”白淇看一眼时间,按正常开车的速度,半个小时能到律所。她当机立断:“你去办托运,我打电话给律所前台,让他们帮忙把合同送来。” 她转身往机场大厅走。 助理赶紧答应:“好、好。可是来得及吗白老师?不到一个小时就要登机!”她踮起脚尖喊。 “来得及。”白淇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 时间分秒飞逝,助理坐在候机厅,手里抓着登机牌,扬起脖子张望。 候机厅传来广播,机械般的女声响起:“前往南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MU6635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听到广播催促,助理更加心急如焚。 同航班的旅客已经陆续走上廊桥。 飞机驾驶舱内,陈岳杨跟副驾聊着天,他问副驾什么时候去放机长,副驾摆手说还要再熬两年。 耳麦里又响起呱噪的广播,陈岳杨把耳麦摘了,同一瞬间,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白淇女士,您乘……” 陈岳杨动作顿住,拿近耳麦,完整广播传入耳内:“白淇女士,您乘坐的MU6635次航班就要起飞,请尽快登机……” 副驾在他眼前晃手:“听什么呢?” 陈岳杨把麦挂回去:“广播里的人我好像认识。” “认识就认识呗,”副驾关注点走偏:“怎么还好像。” 同一时刻,乘务长走进驾驶舱,报告情况:“机长,马上就要关闭舱门了,但还有一名旅客没登机。是继续等还是减客关门?” 副驾问:“那人办理值机了吗?” 乘务长点头。 陈岳杨抬头看向乘务长,脑海里急速运转。他低头解安全带,说:“已经办理值机了的话,按惯例等五分钟,正好我要去喝口水。”他站起身,绕过乘务长,走出驾驶舱。 乘务长点头应好,余光发现副驾在看什么。她视线跟过去,看到了操控台上放着的陈机长的水杯。 副驾回头,跟她大眼瞪小眼,两人都很茫然。喝水不带水杯? 陈岳杨当然没去接水,他只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他站在窗前往廊桥上看,只有零散的几位工作人员。他低头看鞋,又看看手表,磨磨蹭蹭五分钟过去,转身回驾驶舱。 坐到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陈岳杨心有些沉。他戴上耳麦,与乘务长连线。乘务长的声音响起:“报告机长,旅客已全部登机。” 陈岳杨一愣:“登机了?” 乘务长点头:“是的,全部旅客都已登机。舱门已经关闭。” “……好。” 陈岳杨勾起唇角,低声嘟囔:“竟然被她赶上了。” 白淇拿着文件夹找到座位号,落座到周欣瑶邻座。系好安全带,就听周欣瑶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白老师,都怪我太粗心了,对不起对不起。” 白淇轻轻一笑,安抚道:“没关系。”她深呼吸几下,平复心跳,一路跑过来累得够呛。 周欣瑶眼睛水汪汪的,脸上掩盖不住愧疚。 白淇轻拍她手背两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放在心上。况且,工作越久,犯的错还会越多,这是成正比的。” “噗——”周欣瑶破涕为笑:“白老师!” “对了,”白淇看着她,真诚道:“我向你道歉,刚刚对你发火,对不起。” 周欣瑶使劲摇头:“没有没有。” 飞机推出,起飞,平稳地行驶在白云之间,划出一道白烟滚滚的直线。直线慢慢膨胀,稀释在蓝空中。 快到目的地时,乘务员提醒旅客关闭电子设备的广播响起。 白淇退出数独小游戏,将手机打开飞行模式。 这时,一位空姐走过来,她看向白淇的座位号,确认无误后从身后拿出一把黑色折叠伞,说:“小姐,给您的雨伞,现在南城外面正在下雨。” 白淇惊讶,飞机什么时候提供送伞服务了?她没接,反问:“给我?为什么?” 旁边座位上的周欣瑶也好奇地转头看过来。 “机长安排的。”空姐回答:“哦,这趟航班的机长叫陈岳杨,你们应该认识。” 白淇愣了下,伸手接过伞:“是,是认识。谢谢。” 空姐莞尔:“不客气。”说完转身离开。 “白老师,”周欣瑶喊白淇一声,看向她手里的黑色折叠伞,忏悔:“我、我没带伞,我忘了关注天气预报了。” 白淇抬眼,腿上放着伞却心不在焉:“没事,我也没关注。这不是你的工作。”她想起空姐说外面下雨,下意识拿出手机看天气。 无法定位,天气加载不出来,因为刚被她打开飞行模式。 白淇把手机放回包里。 怎么回事,突然犯傻…… 飞机降落,旅客们走出机舱。 白淇站在机舱口,迎面吹来冷风夹杂着细雨丝,沁着微微寒意。 果真下雨了。 她走下舷梯,拿紧手里的伞,带着周欣瑶一起坐摆渡车。 走出机场后,白淇撑开这把黑色折叠伞,一十八骨,体量大到能完整护住她和周欣瑶两个人平安离开。 但平时陈岳杨一个人也是用这把雨伞。 离开机场到达预定的酒店,白淇拿出手机,在工作群里签到,表示她已经到达南城。她发现有一条五分钟前发来的未读消息——“南城最近几天持续降雨,注意保暖。” 对话框名字是陈岳杨。 说起来,他们的微信好友是五年前添加的,那时候这款软件正好盛行。不过直到五年后的今天,对话记录也寥寥无几,无非是节假日的一句群发祝福。最新的这条消息,跟历史对话格格不入。 白淇手指轻触屏幕,回了个“谢谢”过去。 犹豫片刻,又发个“好”。 这样似乎显得热情一点。 毕竟对方是好意,不能太冷淡。白淇如此告诉自己。 入睡前,白淇躺在床上,总觉得似乎有没办完的事,心里悬空。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陈岳杨终于回复消息:“嗯,晚安。” 看到消息,白淇安心关闭手机,把脸埋在酒店套床的枕头里,闭上双眼。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倾盆大雨。 天很阴沉,白淇穿着洗得发皱的高中校服,撑着伞站在雨幕中,怀里还抱着一把伞。 在她对面,站着一对小情侣,赫然是陈岳杨和沈悦。他们共用一把伞,身体贴得紧密,但是雨水依旧飘到他们身上。陈岳杨的衬衫,还有沈悦的裙摆都被雨打湿。 他们脚步匆匆地与白淇擦肩而过。 白淇张开嘴,想叫住他,但她说不出话,心里很着急,很着急。 酒店客房内,白淇从梦中惊醒,脑门上都是汗。 她捋一把头发,坐起身,将空调温度调低,靠到床头处。 白淇突然失去睡意,因为梦中的事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那是她不想回忆的苦涩过去。 在时隔多年的现在,再次回想,依旧心情酸涩。 第5章 下雨 更像是在拙劣地搭讪 当时他没有看见雨中的她,因为他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 所以最后,白淇没有把伞送到陈岳杨手上,尽管她是特地去送伞的。 那一年是高三,陈岳杨已经通过审查,获得飞行员提前批录取资格。所有报考飞行员的同学都需要利用假期,进行额外的体能训练。 他们所在的高中,每周有半天假期,在周日下午。那天本来天气晴朗,可到四点钟就开始下大雨。 白淇在家里自习,窗户被雨滴打得噼里啪啦作响。她放下圆珠笔,希望去上晚自习之前雨能停。对,假期只有周日下午的六个小时,晚上还要回校上晚自习。 听着猛烈雨声,她突然想到,陈岳杨不会没带伞吧?虽然这两年,两个人不在一个班,又因为她的刻意躲避,关系生疏了很多,但毕竟是邻居,白淇早就从隔壁陈阿姨嘴里知道,陈岳杨没有假期了,每周天下午都要去学校训练,连晚饭都没空回家吃。 看书的心情被打乱,白淇走出卧室,到客厅接水喝。于是便听见了敲门声。 双休日,爸妈在家看电视,看到兴头上脱不开身,于是指派白淇过去开门。 打开门,陈阿姨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把伞,对她说:“淇淇啊,能不能麻烦你件事,你待会去学校上晚自习,顺便把这把伞送给洋洋,他没带伞呢。幸苦你了哈。” “好,不幸苦。”白淇接过伞:“陈阿姨放心。” 关上门,白淇抱着伞心想,陈阿姨既然在家,干嘛不自己送伞给陈岳杨。让她晚自习的时候去送,可现在就已经在下雨,陈岳杨还不是一样会被淋湿。 为尽早解救陈岳杨,白淇大发慈悲,决定现在就去学校。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突发善心去送伞。她骑自行车去学校,可在操场没找到人,她又往教学楼走,结果在路上就遇到梦中那一幕。 陈岳杨和沈悦,挤在一把伞下,跟她擦肩而过。白淇转身,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校门口。 ……对,他有女朋友送伞,根本不需要她多管闲事。 更难堪的是,白淇也要回家,只能跟在他们后面煎熬地慢慢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大雨中的校园人迹寥寥,她跟他们之间隔了百来米,林荫道却异常空旷,连个遮挡物都没有。 但凡他回头,就能一眼看见她。 所幸他们没有回头,径直出了校门走进路边一家奶茶店。在他们回身收伞的时候,白淇把伞檐压低,遮住自己的脸,然后上车快速疾驰而过。 白淇抱着伞跑回家,站在玄关处脱下进水湿透的板鞋。 家里人这才发现她出去过。白爸在厨房炒菜,白妈走过来叨叨:“大雨天的,什么事非要跑出去,把鞋子都弄湿了。” 白妈把她的湿鞋子拎起来左右看看:“你那一双板鞋才洗了还没干,现在这双又湿了,晚上去学校就穿你嫌不好看的那个运动鞋吧,爱穿不穿。真是,你干嘛去了?” 白淇抹一把湿哒哒的脸,找借口说:“我……买笔芯。” 白妈奇怪地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是去给洋洋送伞,刚你陈阿姨来不是说这事?” 白淇身体僵住。妈妈知道了?可如果知道的话,只会觉得她是去帮忙,怎么还唠叨她? 不,妈妈只是习惯性地唠叨她,而且也不知道她出门的目的。 “没。陈阿姨叫我上晚自习的时候顺便把伞带去,我干嘛要现在送。”白淇低下头说。 她永远不可能承认、也再也不会,那么主动地、急切地关心陈岳杨。 白妈又说了她几句,把湿鞋拎到阳台。从阳台回来,白妈对正在卫生间洗脚的白淇说:“刚你陈阿姨又来了一趟,叫你晚自习的时候把洋洋的校服也带去,叫他换一身别感冒了。我给放你床上了,你的校服我也放一起,你赶紧洗个澡换一身。洗完澡出来吃饭,晚自习别迟到了。” 白淇卷起裤管,穿着凉拖鞋走进自己卧室,就看见两套棉质校服被叠放在她床上,码数是明显的一大一小。 ……怎么能把男生的衣服放在她床上!她委屈得想流眼泪。 被往事搅得心烦意乱,后半夜根本没睡好,第二天去开会,白淇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会议上还被合作伙伴打趣,问她是不是水土不服。 散会后,周欣瑶跟上来,问白淇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白淇说只是没睡好,问题不大。周欣瑶又问她需不需要回去补个觉,白淇说不用,现在已经清醒了,回酒店也睡不着。 出友司大门时,外面又飘起细雨,应验了陈岳杨“南城最近几天持续降雨”的短信。 白淇看着雨帘,面无表情地想:“早知道真的会下雨,早上出发时就不应该置气不带陈岳杨的雨伞。” 去前台没借到伞,周欣瑶走回来苦闷道:“昨天就应该买伞的,做人真不能心存侥幸。” 两个人被迫在接待厅闲坐,等雨停。 . 电梯门开,高程被同事扯出电梯,同事絮絮叨叨:“组长,我们公司来了个小姐姐,他们都说长得特别俏。走走走,我们去看一眼。” 高程推拒:“太冒犯了吧,人家女生会不高兴。” “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冒犯的。”同事拉着他往前走:“他们说就在接待厅,好像是没带伞在等雨,趁着雨还没停我们赶紧过去看……” 高程半推半就地跟同事走到接待厅的走廊,透过玻璃墙往里面看。 沙发上果然坐着两位女性,都穿职业装,一个在翻看杂志,一个坐在那发呆。发呆的那位,靠在沙发背上,扎着高马尾,头发又直又顺,露出纤细的脖颈和小巧的脸蛋。 旁边同事感慨道:“真好看啊。要不是我还有工作,我就拿着伞上去搭讪了。哎哎哎,群里爆料了,小姐姐叫白淇,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 他激动地拍高程,拍了几下不见组长回应,转头一看,发现组长眼睛都直了。 高程甩开同事,走进接待厅来到白淇和周欣瑶面前。 察觉到来人,白淇抬头,发现这人有点眼熟。 两人对视,同时开口—— “……高程?” “白淇!” 高程笑了,跟站起身的白淇握手:“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你——你又漂亮了。”他眼含赞叹地上下打量白淇。 “哪有。”白淇回赞:“你也变帅了。” 旁边的周欣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淇跟她解释,她跟高程是高中同学,一度是学习搭档,关系很好。 高程说老同学来南城,他必须做东,提出请白淇和周欣瑶吃饭。白淇拒绝了,说AA制。高程答应,然后说去拿伞拿车钥匙,让她们俩稍等。 同事目瞪口呆地看着春风满面的高程走出接待室,追上去问了才知道,组长待会要跟小姐姐去吃饭,工作先放一边。 ……这办事效率,难怪高程能当组长。同事很心塞,太顾忌工作,这就是他搭讪屡屡受挫的原因吗? 用餐时,白淇看见此次项目工作群发的消息,群里说晚上在时代商城的桌游会所订了包厢,组个局大家认识一下。 为了缓解此刻饭桌上久别重逢、寒暄的话说完没的再说的尴尬气氛,白淇把这件事说出来分享,周欣瑶表现出对晚上活动的热情,高程询问桌游室的具体位置,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走出餐厅,白淇想逛商场,最重要的是买伞,于是高程与她们俩分道扬镳,他回公司工作。 买完伞,白淇与周欣瑶回到酒店。白淇坐在房间里,把陈岳杨的黑色折叠伞仔细地包起来,压到行李箱最底下。 它再次被拿出来的时候,势必是被还给陈岳杨的时候了。 到了傍晚,白淇和周欣瑶先去时代商城找家餐厅用餐,吃到七点多,她们来到桌游会所。包厢里已经来了大半同事,玩牌的,玩剧本杀的都有,还有人在点歌,气氛热烈。 她们俩一到,就被拉去加入新的牌局,并认识了一圈人,成功把一些高管和核心员工的脸跟资料上的信息对上号。友司人员看起来都很和善,希望后面需要提供资料的时候也能像现在这么配合,白淇暗暗祈祷。 桌游玩过两轮,白淇借口口渴从牌桌上溜下来,去吧台点了一杯红酒,端着红酒坐到沙发角落。 啜饮一口红酒,白淇拿出手机,想到来南城后一直没顾得上跟男友联系,便发个消息过去,问他吃饭了吗。 男友的回复叫人哭笑不得。他说他还在写报告没吃饭呢,问她是不是刚下班,一起去吃吧,他知道他公司附近一家新开的日料不错。 白淇回复:“你忘了,我在出差,不在海市。” 男友:“[笑哭][笑哭][笑哭]。” 白淇继续打字,让男友早点去吃饭,身侧突然坐下来一个人。她没有在意,发完消息过去,才觉得旁边人坐得离她太近,有些拥挤。 白淇转头正欲提醒,发现坐她旁边的是高程,他也正看着她。 这次项目的委托方是高程所在公司,故而包厢里也大部分是其公司员工。 白淇反应了一下,反应过来高程也在这个会所是很正常的。 高程笑着问:“你在跟谁聊天,脸上还带着笑。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白淇大方承认:“对,我男友。” 沙发角落背光,光线昏暗,白淇没发现高程瞬间僵硬的笑容。 周欣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端着一碟开心果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插话:“高组长你不知道,白老师的男朋友特别温柔,我们律所所有人都羡慕死了。” 听见这话,高程脑海里突然的浮现一个高中男同学的脸,名字好像叫……陈岳杨? 为什么会想到他,是因为在高中毕业聚餐上,高程永远都无法忘记,陈岳杨看向白淇时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 当年,在白淇到饭店之前,陈岳杨表现地非常控场,处处照顾同学,添饮料加果盘都是他及时跟服务员提起。更有甚者,有些女同学托陈岳杨带话,要是她交好的那个同学来了,就转告对方她坐哪个位置等她。其实这种行为很多余,饭店就那么大地方,一眼就能看全所有位置。让陈岳杨带话的女同学,更像是在拙劣地搭讪。 那时,刚刚高中毕业的高程是个沉默的理科男,看着陈岳杨坐没坐相地扒着个高脚凳,跟不论男女谈笑自如,心里未尝没有艳羡。 可等白淇来到饭店,陈岳杨一看见她就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坐姿没变,手臂依旧抻直指头扣着高脚凳边沿,却顿时像是哑巴了一样不再说话,视线小心翼翼地跟着她,看着白淇越过他径直坐到何小婕旁边。 同样是男性,高程能非常轻易看出——陈岳杨喜欢白淇。尽管他已经有一位在年级里人尽皆知的女朋友。 能露出那种眼神,该是怎样的深情? 如今八、九年后,高程听到周欣瑶对白淇男友的形容——“温柔”,不可避免地联想到陈岳杨。 他扯扯嘴角,问:“你男友是、是陈岳杨吗?” 如果是的话,他不会意外。 白淇露出古怪的神色,立刻否认:“啊?怎么可能是他。” 鬼使神差的,高程松了一口气。在这一刻,他非常不厚道地想,只要不是陈岳杨,那他还有机会。 当年看见的那个眼神对他这个幼稚童男的印象太深了,那是他对爱情的第一次认识。 回过神,他恢复脸色。 旁边的周欣瑶纠正:“高组长,白老师的男朋友叫何文亮。” 说着,她转头面向白淇:“白老师,我怎么觉得陈岳杨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白淇心想,你在飞机上听过,送伞时空姐提到了。但她现在不想提陈岳杨,于是假装没听见周欣瑶的话,端起红酒抿一口。 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男友回复的消息发过来:“我马上去吃饭,谢谢关心[爱心]。” 回复一个“不客气”,白淇熄灭屏幕,抬头就看见高程打趣的表情。 高程:“你跟你男朋友聊什么呢,这么专注。” 白淇笑了下,解释:“他还在加班,我让他按时吃晚餐,不要饿肚子。还好吧,我跟他只聊了两句话,希望没有影响到你们。” “哎呦哎呦。”周欣瑶朝她挤眉弄眼:“白老师,你跟你男朋友对彼此都这么温柔吗,连吃饭都嘱咐,咦咦咦。” 高程也看向她,表情依旧是方才的打趣。 白淇扶额,只好再次解释:“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甚至忘记了我在出差,刚才还约我吃饭。” “哎呀。”周欣瑶安慰地拍拍白淇的肩:“白老师,你跟你男朋友都要经常出差,偶尔忘记一次对方的行程很正常。” 白淇继续谦虚:“可我们昨天登机前,我还提醒了他。” 闻言,高程若有所思,突然说:“我怎么觉得,你男友对你不大上心啊,白淇。” 第6章 校服 送的是校服吗,是——关心!…… 邻桌似乎剧本杀结束,进行到揭秘凶手环节,一阵懊恼的惊呼声响起:“原来是你啊!卧槽你藏得挺深……” 沙发角落里,听见高程的话,白淇动作顿住,侧头看向他:“啊?” 高程回视,几秒钟后,他坚持不住地躲开视线。 见气氛不对,周欣瑶小声反驳:“没有吧。” 顶着白淇不大友善的眼神,高程改口:“没有,我胡说的。你没生气吧?” 白淇扯唇摇头:“不至于。”虽然确实有些不愉快。 又陪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我去补个妆,你们继续。”说着绕过沙发,走出包厢。 高程视线跟着她移向包厢门外,心有余悸,旁边周欣瑶叫他都没听见。 在卫生间补妆时,白妈的视频通话请求意外出现。白淇接通,屏幕里出现白妈和边牧犬,背景是家里客厅。 “淇淇啊——”白妈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同时,路过的女士看了白淇一眼。白淇歉意颔首,考虑到会所里没有私密便于通话的地方,干脆躲进卫生间隔间。 坐在马桶盖上,白淇找出蓝牙耳机戴上,听视频中白妈交代找她的理由:边牧好几天没拉便便了,是不是肠胃出了问题? 倒是应景。 白淇让白妈摸摸边牧的肚子,边牧痒得躲开,差点撞到屏幕。不过白淇还是看清楚了,边牧肚子是空的。她一头黑线地解答:“妈,没吃饱当然没的拉,你多喂点狗粮试试。” 白妈放走挣扎着要逃跑的边牧犬,对白淇的话持怀疑态度:“不可能,人家医生说了要少食多餐,我一天喂六顿呢。” “一顿喂一粒狗粮?”白淇接话。 白妈哑口无言,想了下还是不服:“那以前喂一样的量,怎么就没出问题?” 白淇说:“因为我经常额外投喂它,胡萝卜、生鸡蛋都给它吃过。” 不过这几天好像忘了投喂……感情相关的事占据了她太多精力。 监督着白妈给边牧加餐,白淇边看白妈往狗食盆里倒狗粮,边闲聊说:“妈,我今天碰到一个高中同学,叫高程,我班上的数学课代表。你还记得他么?” 白妈思考片刻:“哦哦,高考数学考140的那个是吧,就是英语不行,才考110,戴着个厚黑框眼睛?” 白淇点头。 随即,白妈表现出对高程莫大的热情,又是问工作又是问感情状态。得知高程是技术人员,大概率单身的信息后,她语出惊人地说:“要不你们相个亲吧?” 白淇语塞,不得不提醒白妈:“我现在有男朋友。” 闻言,屏幕上白妈的表情白淇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复杂难言,甚至带着几分嫌弃。 看着这副表情,白淇心情复杂,问出心存已久的疑惑:“妈,你怎么总让我接触别的男人?明明知道我有男朋友。” “啧。”白妈手举酸了,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语重心长地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淇淇啊,我觉得你现在的对象不靠谱。怎么说呢,你看啊,小何那人吧,说话做事没一个落到实处的,也就甜言蜜语哄哄你这个小姑娘了。他在哪工作来着,证券公司对吧?一听就知道为人肯定圆滑得很,在那种地方工作的人就是掉进钱眼里去的。” 贬低完何文亮,白妈开始夸其他人:“技术员就不一样了,老实,可靠,我觉得很不错。还有洋洋,我们看着他长大,人品不用说,我们夫妻俩都放心。而且他心里有你,以前他在北城工作,每次休假回来,我碰到他,他还总跟我问起你。反正不管是高程,还是洋洋,我觉得都比你现在的对象好。” 说完,白妈肯定地点头。 “……”白淇没想到白妈对男友有这么深的偏见。她反驳:“你这是刻板印象。我作为非诉律师,也算一只脚踏进金融圈的人,你觉得我符合你刚才的形容吗?” 说到这个白妈更来气了:“大学的时候你说你要学法,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去法院当公务员,结果你现在干的是什么破工作,天天加班不说还总要出差。跟我还有你爸一样找个稳定工作多好,现在退休了每个月还有几千块钱的工资拿。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想的什么!” 又为她工作的事吵上了。白淇明白对这件事的争吵不会有结果,立刻找借口打断:“妈,我现在得回包厢,先挂了,下次再聊。” 白妈:“哎,你——” 白淇挥挥手,顶着白妈的黑脸,将视频挂断。 …… 耳根清净了。 白淇摘下耳机休息片刻,低头看微信对话框。男友的对话框位于第二位,对话记录停留在他说马上去吃饭这句。 想了想,白淇发过去一条消息,问他吃了没,以验证他是否真的停下工作。几年下来,白淇深刻领会到按时吃饭的重要性,希望男友不要重蹈她的覆辙。 男友没有立刻回复。白淇摁灭屏幕,走出卫生间。 回包厢前,白淇去吧台点了一杯热牛奶,碰到一位男士搭讪,说要请她共饮,被她拒绝。 又坐回沙发角落,周欣瑶已经不在原地,加入了玩牌的阵营,于是白淇占用了她的单人沙发。 接下来白淇没有再碰之前未喝完的红酒。一来在会所这种地方,离开视线的饮品零食都不能再入口,二来她怕喝酒太多容易失眠,所以才特地又点了热牛奶。 高程还坐在原位,见她回来,询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白淇解释中途白妈打来视频,母女聊了一会。 于是高程立刻问候白妈:“徐老师现在身体怎么样,还在教书吗?” 白妈本名徐茹茹,任职于白淇就读的高中,是一名语文教师,带文科班。高程是理科生,跟白妈接触不多,现在才想起问候白妈也情有可原。 白淇回答白妈已经退休了,不过退休生活很丰富多彩,每天与其它老教师一起跳广场舞,并且养了一只边牧犬,每天早晚两次积极热情地遛狗。 一直聊到散场,高程开车送白淇和周欣瑶回酒店,再告辞离开。 酒店电梯里,周欣瑶状若无意地说:“白老师,我觉得高组长有点热情过了头。” 白淇瞥她一眼,撞上她忐忑的眼神。周欣瑶躲开视线,不自然地伸手抠电梯楼层按键。 “我有分寸。”白淇回应。 作为当事人,白淇更能察觉到高程态度的不寻常。要知道在高中时高程对她都没有这么热情,如今却甚至可以称为殷勤,这只能说明高程对她抱有了与高中时不一样的想法。 这可不算道德。毕竟她清楚地声明过她的情感状态。 如果猜错了……总比放任不管要好。她会谨慎对待与高程的人际交往尺度。 害怕白淇觉得被冒犯,同时为了缓解局促,周欣瑶跟她分享了一个八卦:“白老师,你知不知道,其实今天他们公司运营总监带来的那个女人,是他情人,不是他老婆。”她掩着嘴悄悄说。 “……”白淇确实不知道。 “天啊我都惊讶了!”周欣瑶小声惊呼:“当着全公司的面带小情人参加聚会,他不怕有人告诉他老婆吗?” 她今天一晚上都在跟友司的人讨论这个八卦,不过友司同事虽然聊得欢,却没人透露出要仗义执言告密正宫的意图。 “我怎么知道。”白淇见惯了出轨,但这么光明正大的倒是实在少见。 抵达楼层,白淇跟依旧处于震惊中的周欣瑶挥别,看着周欣瑶边歪头琢磨边刷卡进房间,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白淇失笑,心想等以后周欣瑶见多了这种事,就不会再这么天真了。 回到房间洗漱完,白淇趴在床上刷手机,发现男友到现在还没有回复她。但以前他们聊天,男友就算不秒回,也不会过了两三个小时还不回复,况且她发消息的时间不算太晚,才九点出头。 ……难道热恋期这么快就结束了?白淇不无惋惜地想。 她手指随意地在屏幕上滑动,眼神一错,看见陈岳杨的对话框内“晚安”二字,心脏一跳。 待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昨天的消息记录,当时陈岳杨回复她“嗯,晚安”,而不是今晚的问候。 白淇松一口气。 夜间,南城又降下淅淅沥沥的雨。伴随着雨声,白淇沉入梦乡。 第二天,男友的回复姗姗来迟。男友解释:“昨天太忙太累了,没来得及回消息。宝贝你不会生气吧?” 白淇表示理解:“当然没有。” 南城持续降雨,不过都是小雨。而海市一鸣惊人,突然降下雷雨,大雨如注。 做完机外检查,核对过飞行计划,一切准备就绪,陈岳杨坐在驾驶舱里,就等着旅客登机。这时,耳麦中传来天气异常、起飞推迟通知。身侧副驾驶一声哀嚎。 下一秒,手机收到一条消息。赵轩:“喝茶聊天打牌,走。” 赵轩是陈岳杨好友,今天赵轩的航班正好跟他差不多时间出发,看来也被延误了。不过这小子心态真不错。 两位机长在机场商场找到家咖啡厅,赵轩猛地甩帽子坐下,开始朝陈岳杨滔滔不绝地抱怨这破天气。 ……高估他了。 说了半天,不见陈岳杨有半点响应,赵轩看向他:“哎,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应该跟我同仇敌忾么?” 陈岳杨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下:“我跟你可不一样,其实我还挺喜欢下雨天。” “你这表情……不对,有故事。”赵轩眯眼,身体后仰靠到沙发背,端起咖啡啜一口,摆出看好戏的姿势:“我都说这么久了,该轮到你说,讲讲呗。” 他朝陈岳杨投去怂恿的眼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陈岳杨身体前倾十指交扣放在咖啡桌上:“其实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说来话长。啧,不说也罢。” “那你长话短说。”赵轩催促:“别扭捏啊,跟小媳妇似的。” 陈岳杨瞪他一眼:“你才小媳妇。” 确实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一年陈岳杨高三。跟今天一样,那天也是个雷雨天,而且是周天,不过就算周天也要上晚自习。 雨是下午开始下的,因为雨太大,预备飞行学员的体能训练提前结束。陈岳杨没带伞,穿着湿校服在校门口的奶茶店,借人家店主的大风扇吹衣服,吹了足足两个小时才总算挤不出水来,但还是湿皱皱的。 没办法,上晚自习要紧,他踩着点回教室,没想到一坐下就发现了抽屉里的袋子。打开袋子一看,是他自己的另一套校服,干的。 后桌拿笔戳陈岳杨肩膀,小声告诉他:“隔壁班白淇刚刚塞你抽屉的。” 陈岳杨愣住,脸慢慢变红,以至于没听见后桌追问他袋子里是什么东西的问题。 故事讲到一半被赵轩打断:“送个校服而已,你激动什么?而且你也说那女同学是你邻居么,肯定是你家里人托她帮忙啊,多正常。” 陈岳杨“啧”一声:“你不懂,送的是校服吗,是——关心!关心你懂吗?” “……那又怎样?”赵轩:“你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呐,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你还听不听?再哔哔我就不说了。”陈岳杨颇为心酸地发出警告。你知道个什么,白淇对我关心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每一次都珍重得很。 “听,当然听。”赵轩立刻认错。 于是,晚自习一放学,陈岳杨就追上去找白淇。高二上学期白淇开始骑自行车上下学,所以他是在自行车停车场找到白淇的。尽管天黑,大家又打着伞,陈岳杨还是一眼认出白淇。 白淇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推车,陈岳杨就站在自行车另一侧扯住车座。两人互相较劲,维持着别扭的姿势走出校门。白淇推车把的手,以及陈岳杨扯她车座的手,双双被雨淋湿。 旁边雨声哗啦,陈岳杨加大音量问:“哎,淇淇,我校服是你送来的?” “是你妈。”白淇头也不回地说。 “你怎么骂人呢?”陈岳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淇回头瞪他:“是你妈叫我送的!” “哦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陈岳杨悻悻。然后他就听见白淇不耐烦地说:“你现在问完了能松手吗,我要骑车。” 当然不能。陈岳杨赶紧说:“下雨呢,单手骑车多危险,我们一起走回去啊,我们一起还能聊天,路上一点都不会无聊,多好。” 白淇不听,用力抢车,陈岳杨立刻加大拽车座的力度,车身在两人中间弹了一下。 “你——”白淇生气了。 陈岳杨安抚她:“真的,我是为你安全着想。别站在这了,我们继续走,边走边聊,要不换我来推车?” “不用!” “那好吧……” 又走出一段路,陈岳杨做足心理建设,开口:“淇淇,你、你没看我的尺码吧?” “什么?”白淇没听清,回头看他。 陈岳杨强制停住自行车,轻咳一声,用脚别住车防止白淇逃跑,伸手抬高白淇伞檐,探头钻进她的伞内凑近问她:“就那个,你没看我的尺码吧?” 此时,两个人的脑袋同时在一张伞下,距离近到,在夜色中,陈岳杨都能看见白淇的脸突然爆红。 陈岳杨先是不解,但等到白淇的呼吸喷在他下巴上,他突然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你,你有病吧!”白淇压低声音骂他:“大街上耍流.氓,你还是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她赶紧后退,伞檐不出意外撞到陈岳杨后脑勺。 陈岳杨瞬间清醒了,强忍疼痛手忙脚乱地弯腰逃出伞檐,脸色跟着通红:“不是、我没有……我是问你有没有看我校服的尺码!你以为是什么?” 自行车在两人中间倒下,与地面的碰撞声被接连而下的大雨淹没。 第7章 怀疑 迟早要走到这一步,择日不如撞日…… 最后还是陈岳杨先打破尴尬,过去把自行车扶起来。白淇独自撑伞走在前面,头也不回,背对走在身后推车的陈岳杨。 回到小区,两人在单元楼底层楼道锁自行车。白淇终于开口:“哎,刚刚的事你不许说出去。” 陈岳杨乖巧点头:“嗯。” 白淇把车锁好,站起身看他一眼,丢下话:“记住了!” 她“噔噔噔”跑上楼梯,整个楼层的声控灯霎时全亮。 抽出回忆,陈岳杨三两句话把往事概述:“就,我邻居下雨天给我送干校服,放晚自习我去向她道谢,还闹了个大乌龙。你不知道,她当时害羞的样子特别好玩。” 赵轩听得云里雾里,就这?他追问:“你们难道没有什么,呃,激情碰撞、血脉贲张?” 听懂赵轩话语里的暗示,陈岳杨黑线,正经地说:“我高中很纯情好不好。哪像你二十六年来游戏人间。” “过奖过奖。”赵轩朝他拱手。 “不过有一个地方我没弄懂,你问人家看没看你校服尺码干嘛?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引导她想歪?”他突然想到,而后坏笑。 陈岳杨伸手,越过咖啡桌按在赵轩脸上,挡住他的坏笑:“收起你的发散思维。其实理由特别弱智,我不想再提……算了,还是告诉你吧,省得你瞎猜。” 赵轩闪身挣扎,逃出陈岳杨魔爪,就听见他说:“进高中的时候,选校服尺码,当时我还在长个子,我妈就叫我买大一号。没想到呢,它大得离谱,XXL号,到高三了我穿起来裤脚还沾地,我妈就帮我把裤脚收了两寸。我怕淇淇看到之后,以为我身高弄虚作假,有损我高大英俊的形象,所以我当然要去解释清楚啊。” “淇淇是谁?”赵轩问。 陈岳杨:“就刚说的邻居,白淇。” 赵轩若有所思地点头,名字好耳熟啊。“不过,你身高就摆在那里,跟裤脚有什么关系?”他还是没懂。 陈岳杨词穷。该怎么解释少年时期的那点小心思?他干脆不说话了,端起咖啡假喝。 “嗯,怎么没声了?”赵轩不明所以。 . 航班延误,何文亮呆在机场干等没事干,女同事开车送他来机场,见此情形,干脆留在机场陪他。 两个人手牵手走进一家咖啡厅。女同事见何文亮在回复消息,问:“你在跟谁聊天?” “白淇。”何文亮低头回答,右手依旧在打字。 女同事推着何文亮坐下,伸手盖在他手机屏幕上:“我们昨晚难道不开心吗?你怎么能卸磨杀驴,我还在呢你就跟你女朋友聊天。” “你也知道她才是我女朋友,你有什么好不平衡的。”何文亮把她的手拉开:“她昨晚发消息给我了,我现在得圆谎。” 女同事翻个白眼,在对座坐下。 收到白淇的回复“当然没生气”,何文亮放下心,按熄屏幕。他抬头看见女同事气鼓鼓的脸,笑了,伸手捏她脸颊:“至于生气吗?我们俩不过是玩玩而已,开心最重要,别浪费难得的相处时光,对不对?” 女同事撇撇嘴。 隔桌,陈岳杨百无聊赖地骚扰塔台,一次又一次地询问到底什么时候能起飞。再次得到“请耐心等候”的回复,他心如古井,看向赵轩说:“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声音戛然而止。 他目光落到隔桌,竟然看见了白淇的男朋友,那人还跟另一个女人姿态亲密! 那人化成灰陈岳杨都不会认错,更别说他还带着与那晚一模一样的金丝边眼镜。 “唉。”赵轩悠悠叹气,问:“我再去点一杯咖啡,你要不要?” 对面的人没反应。 赵轩伸手在陈岳杨眼前晃:“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陈岳杨抓住赵轩的手,改变他手指的方向,指向何文亮那桌。 赵轩不明所以,顺着手指看过去。 “你觉得,那一对男女是什么关系?”陈岳杨小声问。 赵轩认真地观察了一会,看着那一对男女放在咖啡桌上的牵手:“如果我没瞎的话,明显是暧昧关系啊。怎么,你们认识?” 陈岳杨松开赵轩的手。 “你认识男的还是女的,你这表情怎么像撞破奸情?”赵轩好奇。 “嘘。”陈岳杨打断他,拿出手机对准何文亮那桌,拍下一张照片。 照片里,男人握着女人的手对坐,两个人的外貌清晰地入镜。 “走走走,我们走。”陈岳杨收起手机,叫上赵轩离开。 赵轩拿上帽子跟着他埋头往外走:“不是,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们,我们躲什么啊……” 两位机长匆匆走出咖啡厅。陈岳杨边走边点手机屏幕,准备把照片发给白淇。 但在点击发送的前一秒,他突然想到:淇淇看到这张照片,肯定会大受打击。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发给她,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 陈岳杨取消发送,收起手机。 . 白淇回到海市,已经是一周后。 在这一个星期的辛苦工作中,除了第一天的聚会,她没有再跟高程有任何交集。 不过离开南城那天,高程还是主动联系她,说过年的时候会去拜访徐老师,也就是白妈。 白淇照例回复:“你有心了,欢迎。” 走出海西机场时,白淇发一条朋友圈,庆祝终于回家。 与此同时,来自男友的消息提示音响起。与前一周的冷淡不同,男友在今天爆发了新的热情。 “宝贝,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我们今晚约会吧,就去吃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家日料,怎么样?” 白淇笑笑,回复:“我也想你。不过还是明晚吧,我今天想好好休息。” 何文亮:“也行。明天我去接你。” 旁边周欣瑶一脸的受不了,调侃道:“不行,白老师我真的看不下去了,我得赶紧走!” 白淇失笑,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随即两人各自回家。 回到家中,推开热情迎接她的边牧犬,白淇到浴室好好地泡了个澡,把头发也认真清洗了一遍,换上布料舒适的睡袍。 晾着头发,白淇开始收拾行李,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周前去南城的航班上,陈岳杨借给她的黑色折叠伞。 早还早完事。白淇如此想,拿着伞敲开对门陈家的门。 开门的是陈阿姨。陈阿姨看见她,与往日一样的一脸热情。 白淇婉拒了进门坐坐的邀请,把伞交到陈阿姨手上,说明来龙去脉。 “好,等哪天洋洋回来了,我把伞给他。”陈阿姨点头。 白淇随口一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问完,她发现似乎哪里不对劲。 “那小子,一周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陈阿姨:“洋洋他平时住机场旁边,有公司安排宿舍,他说住那边上班近。真是,回来工作了还是一样总见不着人。” “……是吗?” 可白淇怎么觉得,他们偶遇的频率简直就像陈岳杨天天粘在家里一样? 仔细回忆,白淇才发觉是哪件事给她造成这种错觉。全怪那晚她去海西机场接男友,偶遇下班的陈岳杨,陈岳杨泰然自若地说他要回家,才让她误以为他每次下班都会直接回家。而不会有任何别的去处。 可对比此刻陈阿姨的说法,陈岳杨一般下班后并不会回来,那他当时是临时改变主意? 为什么? 白淇心情复杂。 “哦,淇淇啊,我有个事要问你——”陈阿姨的声音将她拉出思绪:“你帮我看看呢,我们家思瑜在网上给我买了件风衣,我用不上,怎么退不了货呢?” 白淇回神。陈思瑜是陈家的小女儿,陈岳杨的妹妹,比他小五岁,现在还在上大学。 陈阿姨嘀咕着,拿出手机,点开订单页面摆到白淇面前:“这小丫头多事,说什么国庆之后就降温了,非得给我买衣服。明明家里超市就有,哪里用得着去外面买。” 说起来,陈家在海市经营一家中型百货超市,里面确实有卖衣服的专区。 白淇目光落到陈阿姨的手机屏幕上,确认对方登录的账号是购买风衣的账号。她点击进入订单详情,发现购买时间出乎她意料的早,在一个月前,那时候还是盛夏。 陈思瑜这小妹妹为什么要在夏天买风衣?白淇内心吐槽,对陈阿姨解释:“应该是超出退货期限了。不过我看这风衣款式挺好,阿姨你干嘛非要退,干脆穿上。马上就国庆了,等思瑜回来,她看你穿它肯定也高兴。” “这样啊。”陈阿姨略感失望,说:“哎,她国庆不回来,说从E国飞来飞去的麻烦。” 白淇惊讶:“她怎么会在E国?” “读研啊,淇淇你不晓得?”陈阿姨也很惊讶于她怎么问出这个问题。 白淇这才想起来,去年春节思瑜收到录取通知书时,还拉着她出去聚过餐……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连思瑜这个从小就跟在她后面喊姐姐的小丫头,今年都本科毕业了。 感概一番光阴易逝,她自己都二十七岁了,时间真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加足马力狂奔。 回到家中,躺在床上,白淇想到自己的年龄,开始思考她或许是时候购置房产,总不可能全家一直住在这个老旧小区。等下一季度把基金赎回,她可以去了解了解合适的楼盘。 在胡思乱想中,白淇沉沉睡去。 第二天傍晚,男友如约接白淇去约会。白淇特地喷了上次男友送她的葡萄柚香水,男友一靠近她就闻到了,露出笑容:“我就说这个味道很配你。” 日料餐厅在何文亮公司附近,相当于他为了接白淇,往返了公司一趟。 白淇本来说她自己过去就可以,奈何男友坚定地要求担任贴心司机。 用餐时,男友帮白淇夹一颗鱼子酱寿司,同时说:“亲爱的,其实上周你出差的时候,我也出差了一趟,就是出去得比你晚,回来得比你早。真是忙死了,所以没怎么联系你。你没有怪我吧?” 白淇笑了,停住筷子:“我本来还真的担心过,为什么你突然冷淡,这么一说我就安心多了。” “哈哈。”何文亮:“宝贝,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怎么能怀疑我变心。” 这时,何文亮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一条消息在屏幕上闪现。 “你跟你女友来公司附近吃饭?我都看见你们了。” “就不怕我吃醋?[生气]” 何文亮看过去,呼吸一窒,赶紧把手机翻面,同时看向白淇。 白淇收回被振动吸引过去的视线,抬眼看见男友一脸紧张地看向自已,不明所以。 “同事发来的。”何文亮立刻解释。 可她又没问是谁。白淇开口:“……啊?” 她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直觉,直觉男友在掩饰着什么。 随后,白淇本想要食用芋煮,伸手够向餐桌中间的餐具筒。 不料,何文亮立刻伸手遮住餐桌上的手机屏幕。 白淇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取出汤勺。 何文亮视线心虚地瞟向右方,过了很久,缓缓地吐一口气。 接下来的用餐白淇便无法全身心投入了。白淇看何文亮,总觉得他处处透着不自然,尽管他在努力地把她的注意拉回日料上,试图让她尽快忘记方才的插曲。 用完餐,白淇提出想直接回家。男友不改素来的温柔贴心,开车送她。 一路上,揣着怀疑,白淇尤为沉默,男友却反常地似乎毫无察觉。 她心想,一定要找两人的共同朋友打探清楚。 车停在小区单元楼下,白淇推开车门,男友也跟着下车:“宝贝,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白淇摇头:“不知道,状态不好吧。” “要不我送你上楼?”何文亮指向楼道口:“正好拜访一下叔叔阿姨。送你回家这么多次了,都没有见过他们,今天是个好机会,才刚刚八点时间也不算晚,怎么样?你在这等等,我去买个果篮——” “下次吧。”白淇打断他。 何文亮笑笑:“哎,不要拒绝嘛。反正我们迟早要走到这一步,择日不如撞日。你拒绝地这么无情,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骗我感情。”他牵起白淇的手。 白淇扯一扯嘴角。何文亮突然说这番话,无非是想证明,他对她的感情非常认真且专一。如果是以前,她确实会那么以为。但今天,她却觉得……刻意。 但事实还需验证,白淇不好表现地过于异样,只好安抚:“今天真的太仓促了,我父母也完全不知情。我觉得这种事情,我还是应该提前告诉他们一声。” 何文亮:“只是一次普通见面,不用大费周章,就当偶遇就行。” 白淇点头:“放心,我会跟他们说,不用大费周章。” 何文亮噎住。他的意思是,见白爸白妈不需要提前告知,可白淇却曲解为,他嘱咐她在告知时,让叔叔阿姨不用大费周章。 担心再说下去会让白淇反感,何文亮只好捏着鼻子默认。 . 卧室,陈岳杨顶着湿头发,手里拿着电吹风寻找合适的插孔,意外从窗口瞥见单元楼前有人影。 他推动玻璃窗,探头往下看,发现果然是白淇,还有她的劈腿男友! 陈岳杨立刻头发也不吹了,跑出卧室,拖鞋也来不及换,一路跑下三层楼梯,走出楼道径直奔向车旁的白淇,伸手拽住她手腕。 迎着白淇惊讶的目光,他开口:“跟我过来,我有事告诉你!” 第8章 劈腿 都只是在尽力扮演着好恋人的角色…… 手腕被攥得发疼,白淇使劲扭动胳膊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什么事?你先松开。” 陈岳杨拽得死紧,转身拉她走。 何文亮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快步追上去拦在白淇和陈岳杨两人中间,用力掰他们牵着的手:“你谁啊?你放开她!” 白淇只觉得自己的右手同时被扯向两个方向,场面从所未有的混乱。她眼睁睁看着陈岳杨松开了她的手腕,同时扯开何文亮按在她胳膊上的手,然后对着何文亮的胸口就是一掌把人推开。 何文亮倒退了一步才站稳,捂着胸口抬起头,眼睛里冒火瞪着陈岳杨:“你有病吧你到底谁啊,信不信我报警告你!” 他吼完转头去找白淇,走过去牵她。 白淇下意识后退,瞄一眼陈岳杨,发现他也正抬步走过来,脸色吓人。 她立刻抬起手阻止他们两个靠近:“等等!都别过来——” 高亢的女声在夜晚格外清晰。 听此,何文亮臭着脸停下。 没想到陈岳杨根本不听她的话,径直走向她节奏都没变。白淇头疼,边后退边对他喊:“别过来,你现在离我远一点——” 看见陈岳杨脚步不停,何文亮怒气再次窜上来。 “我有事跟你说,”陈岳杨对着白淇:“现在,立刻,我们上楼。”他伸手去牵白淇,被白淇挥臂躲开。 白淇再次后退:“在这里说不行吗?你别动手动脚!” 这时,她看见陈岳杨身后何文亮冲过来了,不由瞪大眼——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陈岳杨回头,正好迎上何文亮。他伸手拦住何文亮,把人连拖带拽地推出去几步,远离白淇所在的位置,然后被何文亮奋力一推,两人分开。 两个男人互相盯着对方,脸色不善。 何文亮冷哼一声:“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之前蹭车的那个邻居么。上次看着还正常得很,今天发什么神经?” 陈岳杨不搭理他,侧头看向白淇:“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我先提醒你,这件事跟他有关系。”他伸手指向何文亮。 白淇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而且陈岳杨这么反常地怒气冲冲,到底出什么事了? 听出陈岳杨轻蔑的口气,何文亮正要发作,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白淇怀疑地看一眼陈岳杨,然后把目光转向何文亮。她发现这句话一说出来,何文亮就变得不大对劲,虽然夜色黑看不起表情,但气势突然弱下去,完全不像刚才那么理直气壮。 发现白淇在看他,何文亮嗫嚅了几下:“他莫名其妙!宝贝,你别听他的。” 何文亮心里打鼓……跟他有关的事,还怒气冲冲地要告诉白淇,莫非这个邻居撞见他跟张钰约会? 越想,就越觉得是,越不安,何文亮脑袋都快炸了。 白淇沉默片刻,反问陈岳杨:“难道不能在这里说?” 陈岳杨睨何文亮一眼,耸肩:“反正我是无所谓。” 何文亮呼吸一紧,迈出半步。 白淇转头,看着何文亮。 何文亮:“我……” 看着男友这副心虚的模样,白淇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种感觉跟刚才用晚餐时如出一辙。 “你要是不介意,我在这里说也不是不行,当着你们俩的面,一次性解决。”陈岳杨还在一旁拱火。 白淇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决定,对何文亮说:“今天挺晚了,你先回去吧。不管他说的是什么事,我过会儿都给你回电话。” 何文亮没接话,不放心地侧目瞄向陈岳杨。 陈岳杨走到白淇身边:“决定了?那我们可以上楼说了吧?” 他伸出手。 白淇看一眼陈岳杨的手掌,移开视线,绕过他径直走进楼道。 陈岳杨垂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顿了会,握起五指,然后看也不看何文亮,转身跟上去。 何文亮看着他们都上楼了,楼道的声控灯跟着熄灭,变成黑洞。他深呼吸一口气,开车离开。 开车上路后,他脑袋里一团乱,刚才的故作镇定这会儿都压不住了,回到了家整个人还是麻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文亮冷静下来,拿出手机给张钰打电话。 铃声播放了十来秒,被接通。 “哇塞,睡前竟然还有惊喜。”张钰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出:“唔,约哪儿?定位直接发过来吧。” 何文亮声音阴沉:“我们以后不要再私下联系了,做回普通同事。” 张钰一惊,试探地问:“你受什么刺激了?随便玩玩日常消遣而已,话不用说的这么绝吧。” 何文亮拿开手机,挂断。 冷静下来后,何文亮心想,刚才其实不应该走的,就应该留下来听那个邻居要跟白淇说什么,他正好当面反驳。他一走,倒显得像是落荒而逃。 不过走了也没什么,他正好有足够的空间思考怎么漂亮地解释。 之前白淇不是说要给他回电话么,怎么现在还没打过来? . 白淇手里拿着陈岳杨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一对男女,坐在咖啡桌前手牵手,其中的男性正是何文亮。 “不用我多说了吧。”陈岳杨的声音从耳旁响起:“你男友劈腿了,我亲眼看见,证据也在这了。” 白淇恍然回神。从晚餐时就产生的预感,到现在终于应验,她却完全没有成就感。要是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能用在预测股市上该多好。 白淇把手机还给陈岳杨:“谢谢你告诉我。” 她转身进家门。 陈岳杨愣愣接过,喊住她:“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白淇回头:“你还有事?” 陈岳杨走近,安慰她:“你别太伤心,那就是个渣男,不值得你替他难过。你现在看清他真面目了反而是个好事。” 他又嘀咕:“幸好他不在,不然看见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淇淇,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别难过。” 白淇看着他担心的表情,心想自己的难过已经挂在脸上藏不住了么。 她低声道谢,不再说什么,开锁进家门。 陈岳杨看着她的后背,想说什么,又放弃了。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外界的一切,周围都沉寂下来,白淇失力地靠着墙。 她睁着眼睛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客厅电视机的声音渐渐清晰。白淇视线越过鞋柜,看见坐在沙发上看剧的白爸白妈。小腿被撞了一下,白淇低头看,发现是边牧在她脚边,狗爪还踩在她拖鞋上。 白淇蹲下,揉一揉它的狗头,艰难地笑了一下。抬手时,她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葡萄柚香水味。 这是何文亮喜欢的味道。 白淇突然觉得这味道出奇的刺鼻,让人反感,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沾上这个味道了! 她迅速换了拖鞋,脱下包和外套,去浴室洗澡。 边牧一路跟着她,被她挡在浴室门口,只好回到客厅趴在了白妈脚边。 浴室里,白淇泡在浴缸内,往自己身上抹沐浴露,用力搓洗,等身上只剩下沐浴露的香味时,她终于停手。肩背和胳膊都红彤彤,不知道是被水蒸的,还是她自己搓的。 身居金融圈,白淇知道这个圈子的同行对感情有多随意。但落到她自己头上,她还是会伤心,会失望。 跟何文亮交往,她以为他是真心的,在平时相处的细节上,他也从来没有表现过敷衍和厌烦,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他们能牵手走到终点…… 是她太想当然。 洗完澡,白淇裹着浴袍回到自己卧室,把何文亮送给她的所有东西都找出来。 把这些东西都堆在化妆桌上后,白淇发现,何文亮送给她的礼物种类真是单一,不是化妆品就是首饰,但是好看又实用。 她目光落到一支黑管口红上。何文亮送这支口红时,说这个色号会很衬她。白淇试过后,发现确实如此。 何文亮送给她的所有化妆品和首饰,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极少失手。每次收到礼物时,白淇都在想,他肯定很用心,细致地考虑过她的肤色和五官。 直到现在,她也这么认为。 除开劈腿这件事外,何文亮绝对是个合格的男朋友,有空就会约她吃饭,约会地点从不会离她太远,如果很远就一定会接送她。体贴的同时,又会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对她的粘人,出差回海市“要求”她去接机,一定要接,不然生气不开心。 永远把分寸感拿捏得很好。 既然这么看重跟她的感情,为什么还要劈腿? 白淇无法理解。她抱腿坐在床上,让自己尽情地伤心。 眼泪无声地流下,汇在下巴处,然后滴落,砸在被单上。 不过是失恋而已。 不过是少了一个陪着逛街吃饭的人,而已。 哭完后,白淇突然想知道,何文亮劈腿的另一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拨通何小婕的手机号,通电铃声在寂静的卧室里响起。 认识何文亮,是在年初时何小婕的婚礼上,何文亮与新郎是同事。白淇想,何小婕老公应该会知道一些何文亮的感情生活。 对面很快接通,何小婕的声音传来:“喂,小白?” “小婕。”白淇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她抹一把脸,清清喉咙,说明打电话的原因:“何文亮劈腿了。我想问一下,你老公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对面静了片刻,只能听到何小婕的呼吸声:“……啊?我去,渣男不得好死!小白你等着,我现在就问我老公。” 白淇听见拖鞋踢踏的声音,然后是何小婕的喊声:“梁宇霖,何文亮劈腿对象是谁?你别不说话啊怎么着要替好兄弟瞒着是吗,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今天要是不告诉我,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的人品,我要跟你离婚……” 听见手机里传出的模糊的争执声,白淇心情钝炖的,突然觉得那样的相处才有烟火味。她跟何文亮,都只是在尽力扮演着好恋人的角色。这样一想,何文亮的劈腿似乎有了理由。 不久,手机被另一个人接过,一道男音响起:“白淇,我也不想瞒着你,实话告诉你吧,应该是张钰。” 白淇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张、钰?” “对,张钰也是我们同事。”梁宇霖说:“这几天我感觉他们两个人气场挺奇怪的,过于亲密了点。但是何文亮这个人吧,你肯定比我感触更深,脾气好,讨女孩喜欢,大家也就都见怪不怪。” 白淇:“那个张钰,你有她的照片吗?合照也行。” 梁宇霖发来一张他们公司团建时候拍的照片,照片里有四个人,左二就是张钰。 白淇调出陈岳杨发给她的那张照片。当时她拿着陈岳杨手机时,顺便把照片发送给自己了。对比两张照片上的张钰,都有饱满的苹果肌,脸型也都是小圆脸,应该就是她了。 白淇打字,发过去:“她最近主推哪支股?” “我就记得一个康源药业。” “足够了。” 手机屏幕上突然亮起来电提示,来电人:何文亮。 白淇垂眸,滑动绿键接通。 “宝贝,你不是说会回电话给我吗?我等了半天一直没等到,很不放心你。”何文亮关怀的话语响起。 白淇回答:“我忘了。” “原来是这样啊。”何文亮停顿了下,随即小心翼翼地问:“你邻居,呃,跟你说了什么?” “……”白淇:“他说,看见你跟一名女士约会。” “不是,宝贝,你听我解释。”何文亮立刻否认:“他肯定是误会了!你也知道,我们证券行业的,工作多多少少带点销售性质,你邻居肯定是看见我跟女客户吃饭才误会的。我最近接触到一个女客户,喜欢动手动脚,但人家是甲方,我也不好甩脸色。宝贝,我们都是混金融圈的,你难道还不了解吗?” “宝贝,我向你坦白吧,那个女客户跟你差不多高,165cm的样子,脸圆圆的。我可以跟你邻居对质,你问他他那天看见的女人是不是长这样。” “宝贝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背叛我们的感情。当初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想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我对你绝对是认真的。宝贝,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嗯?” 白淇觉得心口宛如又被插了一刀。如果没有亲眼看见照片,她可能还会摇摆,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清楚到不能再清楚。到现在还在抵赖,有什么意思呢。 “我当然不会生气,我相信你。”白淇说。 对面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宝贝,我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 “……谢谢。”白淇脑海里浮现刚才跟梁宇霖的对话框:“其实,我最近想买康缘药业的基金,想找你询价。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帮我分析一下。” 话题转得这么快,对面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康缘药业?我不负责这支股,是别的同事负责的。这样,我替你们俩约个时间吧,宝贝,你想约什么时候?还有,你准备投多少钱?” 白淇:“我手头上的基金打算在十月初赎回,现在已经九月底了,时间最好尽早。至于本金,七位数。” 听到这个数字,何文亮惊讶了下,七位数,至少是白淇两年的存款,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重仓单一行业风险很大,确实要郑重。他转念一想,怪不得今天劈腿的事白淇这么好说话,原来是有求于他。 想明白这一茬,何文亮安心多了,点头道:“好,那就约在十月一号吧,正好大家都放假,约个午餐。我们跟她谈完了,下午还能顺便约会。” 约会?白淇心想,恐怕到时候就是你们两个去约会了。 “都行。”白淇应下:“你那个同事,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是哪个同事了,应该是张钰。” “好。” 很好。 第9章 渣男 狗男人都不得好死! 约定好吃饭的日期,白淇关闭屏幕,阖眼靠着床头。 手机从她手中溜出去,将被单压下一个凹陷。 不知道发呆了多久,等感觉到空气的燥热时,白淇醒过神,才发现她没有开空调,手心沁出汗珠,贴着床头的背脊也在发热。 她下床去浴室洗手,冰凉的水流穿过指缝,刺激指腹的神经,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很多。 回到卧室,白淇翻出一个收纳盒,把化妆桌上的东西都塞进去,抱着收纳盒扔到楼下垃圾箱,拍拍手回家。 再次坐回床上时,白淇发现手机提示有未读消息。她点开看,联系人是何小婕。 何小婕:“小白,你现在怎么样?你还好吧?” 何小婕:“我真是没想到,那个渣男!他有了你还不满足吗,竟然还勾三搭四!” 何小婕:“跟他分手没的商量!你需不需要我去帮你骂他?” 白淇打字回复:“放心吧,我没事,我自己会骂他。” 接着又发一条:“你现在是孕妇,要保持心平气和,别因为我的事动胎气。你放心,我不会吃亏。” 何小婕年初举办婚礼,现在已经怀孕五个月。最近白淇跟她聊天,发现她脾气变暴躁了,估计是怀孕导致的内分泌失调。 白淇担心何小婕情绪失控。 何小婕:“我身体好得很,要担心的是你!有一句古话叫天涯何处无芳草,一个男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一定一定不要伤心,记得放宽心。啊,我都心疼死你了!你说你明明是一个大美女,怎么情路就这么坎坷呢!” 何小婕:“高中被陈岳杨渣,大学因为他难过了整整四年,读研究生时候谈的恋爱又草草分手,现在好不容易工作了,竟然遇上何文亮那个狗东西!狗男人都不得好死!” 白淇被逗笑,终于从失落的情绪中恢复些许:“可能我还没遇到我的真命天子。” 学生时期的恋爱都太青涩,失败得理所当然。等到25岁硕士毕业,白淇初入职场时没有精力谈恋爱,实打实地埋头苦干了两年,终于找到合适的职位,在如今的律所站稳脚跟。 今年年初,身上的压力减轻很多,于是认识了何文亮。对这一次恋情,白淇可以说投入了十足的真诚与期待,善解人意、付出、换位思考……她都去做并做到了。 何文亮也做到了,但同时背叛了她。他自己明明也说,希望与她走到终点。 那为什么还那么不负责? 或许正如男人们自己口中说的,他们对每一个女人都很认真。 像笑话一样。 认真的其实只有她。 这一整夜,白淇都没有睡着。灯被她关掉,黑暗把她包围,她抱着双臂倚在床头,听空调运行又停止,运行又停止…… 凌晨时,卧室外响起脚步声,随后是边牧的吠叫,以及白妈训狗的声音。时间才六点出头。 白淇等了一会儿才起身,抬腿时,发现自己全身僵硬酸疼。她皱着眉揉揉肌肉,穿上鞋走出卧室。 白妈看见她这么早起床很惊讶。白淇向她揽过早晨遛狗的任务,心想带着边牧出去走一圈,消耗了体力,回来就能睡着了。 白妈不放心地交代:“你牵着米粒去附中溜一圈就行,别往教学区走,在职工宿舍楼和月牙湖那边遛。” 边牧的名字叫米粒。 白淇点头:“我知道。” 片刻,白淇手里拽着狗绳,被兴致高昂的边牧牵出门。 边牧似乎认得路,目标明确地带着白淇往附中走。白淇也就懒得费脑,一路放空。 清晨的空气很凉快,白淇很久没有感受过海市的六点钟了。路上行人不多,还没到早高峰,同路只有零星几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不过在附中校门前,白淇就跟学生们分开了,她牵着狗从职工小区的门进入校园。 附中也是白淇的高中母校。白淇牵着边牧,沿着熟悉的校园小路往月牙湖走。校园内的风景很不错,月牙湖岸边的杨柳条曼妙地垂落,湖面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似乎有水的地方就会有风,白淇在月牙湖之外,并没有感觉到轻风,沿着月牙湖岸漫步时就清楚地感受到了。 边牧垂着狗头东嗅嗅西嗅嗅,钻进草丛里不知道在闻什么。 沿着月牙湖一路走完,尽头就是附中的食堂和小超市。边牧看见小超市很兴奋,欢腾地带着白淇往那边走。 超市老板看见边牧,似乎认识它,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并没有拦路,估计以前白妈也带着边牧来过。 白淇跟着边牧走进超市,然后被它拉着穿过一排排货架,来到香肠专区前。 边牧使劲摇尾巴,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她:“汪呜!” 白淇:“……” 白淇揉一把狗头,无情地把这只吃货拉走。边牧都快自闭了,垂头丧脑,弄得白淇失笑。她告诉边牧,待会给它买鸡胸肉,也不知道它听懂没有。 一人一狗走出超市。超市门口有三名女高中生在买早餐,看见白淇牵着的边牧,两眼放光直呼可爱,跑过来问白淇能不能摸它。 白淇当然点头,就看见边牧被三个小姑娘围起来,被几只手搓圆弄瘪,倒在地上打滚。其中一个小姑娘害怕,想摸又不敢。她同伴催促,马上就上早自习了,再不摸就来不及了,于是小姑娘立刻下决定,伸出手抓紧时间撸狗。 最后三个小姑娘心满意足地跟白淇道谢挥别,脸上都带着洋溢的笑容。 白淇也扬起笑容,跟她们拜拜。 牵着边牧返程,路过菜市时没忘记给它买鸡胸肉,白淇心情开阔了很多。 不过就是一场恋爱而已,人生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恋爱完全不值一提,就算一辈子都不恋爱又能怎样? 白淇已经不再在乎何文亮了,不过在分手之前,她还得反击一次。 她的脾气并不温和。 . 两天后,陈岳杨飞了一趟航班回到家,倒头就睡。等到他着伸懒腰醒来时,是下午四点。 陈岳杨顶着一头呆毛走出卧室,就看见陈妈在客厅看剧,笑得花枝乱颤。 陈妈看见陈岳杨,叫他一起吃柚子:“这是我们家超市新进的货,你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陈岳杨接过一瓣,塞进嘴里边吃边点头:“甜。” 后天就是十一国庆节,这些天陈爸都忙着超市的节庆活动,早晚见不到人。陈妈本来挺无聊的,没想到儿子最近回家回得勤,她特别高兴。 陈妈看向她乖儿子。陈岳杨这会儿在低头看手机,后脑勺圆润,肩宽背阔,穿着一条纯棉的居家裤显得腿特别长,身材挺拔,真是越看越帅。 但这么个帅小伙怎么总不谈恋爱呢? 陈岳杨看着手机,兄弟群里说许耀放机长成功了,马上就要被调派到海市基地来。群里都欢呼着叫许耀请客,北城总部那边肯定要请一回,到海市来也得请一回,接风宴嘛。 许耀当初是跟他同一批进华航,兄弟间关系一直很好,许耀来海市他肯定要去接风。 群里许耀问海市的同事们,大家哪天有空聚一回啊,他心甘情愿当冤大头被兄弟们宰一顿,钱包都准备好了。 大家说就国庆的时候吧,国庆佳节双喜临门,去酒吧唱歌蹦迪! 陈岳杨调出他的工作表,十月一号当天他有一趟航班,是下午四点飞回海市的,二号休息一天,后面三到六号都得飞,真他妈见鬼,后面倒是有三天连着休息。 众所周知,飞行员没有节假日。 群里成员纷纷报档期,合计下来,决定约在十月二号晚上。 陈岳杨记下时间,然后私聊敲许耀,叫许耀别忘了把他的车从北城开回海市。他的车已经跟他这个主人分离半个月了。 许耀回复:“我做事你放心。” 当时许耀本来是要跟大家一起调派到海市来的,不过放机长的时候在考核中意外失误,不得不在北城逗留一段时间,等待下一次考核。陈岳杨把车留在北城借许耀用,跟他说好回海市的时候帮忙把车开回来。 陈岳杨关闭手机,抬头就看见陈妈的眼神诡异得很。 陈妈坐近,笑眯眯地问:“儿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谈恋爱啊?你现在27岁,也老大不小了。从小到大我都没见你交过女朋友,难道是没人看得上你?还是说,你心理方面有什么问题,你不喜欢女人?”她试探地问。 陈岳杨赶紧否认:“没有没有!妈,其实我高中和大学都交过女朋友,我没告诉你而已。” “什么,你谈过恋爱,你干嘛不告诉我?”陈妈惊讶,然后话锋一转:“我就说,你长得这么帅,老妈我根本不相信你没桃花,肯定是你这个臭小子不愿意谈!” “以前的事反正都过去了,我就不问了。现在你打算什么时候谈恋爱?”陈妈严肃地问。 陈岳杨战栗了下,说:“我、我现在还不想谈。” 看见陈妈眼神一变,陈岳杨立刻转移话题,坐到沙发上悄悄问:“妈,最近隔壁白叔叔家,有没有出什么事?” 比如淇淇分手啊之类的? 陈妈注意力被转移,疑惑地想了下,回答:“没有吧,没听你徐阿姨说过。怎么了,你听说了什么事?” “没,我随便问问。”陈岳杨摇头。 怎么会没动静?难道白淇不打算分手,舍不得那个男人? 想到这个可能,陈岳杨心情一沉。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挣扎了很久,决定给白淇发消息问清楚。 “淇淇,你最近很忙?” 打字的时候,他心脏怦怦跳,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消息发出去后,就像石沉大海,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陈岳杨拿着手机,手心沁出汗。 两分钟后,对方回复:“还好。有事?” 陈岳杨立刻松一口气,打字:“我以为你是忙得忘了分手。” 白淇:“……”这话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 白淇:“有话请直说。” 陈岳杨:“既然没忙忘,那你怎么还不分手?难道你真的舍不得那个男人,打算原谅他,继续跟他在一起?” 等了两分钟,对面始终没有回复,只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陈岳杨心往下沉。不会真被他猜中了吧。 “怎么不回答,别告诉我你真的是这么打算的。” 对面没反应。 他等了会儿,再发一条消息:“不说话?” 又等了几分钟,陈岳杨忍无可忍。 “我突然觉得我不了解你了,明明小时候你是不这样的。白淇,你清醒一点行吗,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你就认定他了?” “还是说你被他花言巧语骗了?他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好歹你也是个硕士毕业,起码的分辨能力都没有吗,那人就是个渣男,分手就是了,你还犹豫个什么?” “说话啊,你好歹哼一声!” 对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陈岳杨真是气死了,就像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被猪给拱了,结果姑娘还心甘情愿不离不弃,简直是脑子坏了! 他又发送一个字:“喂!” 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岳杨僵硬着脸,走下沙发去喝水。冰凉的饮用水通过喉管流入胃中,总算让他冷静了点。 陈妈看他脸色不对,问是什么事。陈岳杨摇头,没说话。 律所。 白淇不过是去泡了杯咖啡,端着杯子回来就看见陈岳杨发来的大段大段消息,而且语气气急败坏。 她皱起眉头,正打算回复,又收到一条消息——“喂!” 白淇冷下脸,放下咖啡杯,打字:“说够了吗?” 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陈岳杨站在直饮机前,听到手机振动声,快步走过去拿起手机,果然是白淇的回复。 消息框上赫然是一句冷冰冰的话:“说够了吗?” 这是恼羞成怒了? 陈岳杨:“没说够。” 陈岳杨:“你这个态度,让我想起一句俗语: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真是要气死了! 白淇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跟他计较,咬牙耐心地把陈岳杨发过来的消息从上到下浏览一遍,看明白经过,打字:“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分手?你在谴责我之前,请先把事情了解清楚,行不行。” 陈岳杨看到这句话,呼吸顿了下,回复:“难道说,你打算分手?” 其实是他误会了?他的好心情渐渐复苏。 白淇:“与你无关。” 她视线又落在消息记录上。陈岳杨这么关心她的事,难保不是居心不良,他说不定一直期待着她分手,至于动机……她又想起那夜在阳台偷听到的通话:“我喜欢她。” 白淇深吸一口气,打字:“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陈岳杨看着白淇发过来的话,字里行间明显透露出分手的决心。他难以抑制地露出一个笑容。 原来是他想多了,自己吓自己。 豁,庆幸。 不过,看她最后两句话,该不会生气了吧? 陈岳杨翻看消息记录,发现全是他的大段文字,好像言语还有点过激。 陈岳杨:“……”需不需要哄一下? 第10章 分手 他挡在车门前 下班回到家,白淇跟白爸白妈一起吃晚饭,还有边牧。白妈坐在长桌端部,白淇和白爸分别坐两侧,边牧没有位置,恰到好处地反映了家庭地位。 今天炖了莲藕排骨汤,味道非常鲜美。白淇吃饭前先舀了一碗喝,热汤入腹,完全扫荡了工作上的阴霾。 白妈握着筷子,对白淇说:“后天十月一,你舅舅叫我们中午去吃饭,你有安排没?你要是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省得没饭吃。” 这么说是因为白淇不会做饭。 白淇放下汤碗,平静地说:“我后天中午要去见何文亮,吃散伙饭。” 白爸立刻抬头看向她。 “就猜到你要约会……”白妈筷子掉了,反应了片刻,怀疑自己听错了:“吃散伙饭?” 白淇点头:“跟他分手。” 白爸赶紧插话:“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闹得这么严重?年轻人有分歧吵吵架很正常,吵完都冷静想想各退一步,别动不动就说分手,真不懂事。” 白妈拍拍白爸胳膊,反驳他:“你怎么知道是咱女儿不懂事,万一是人男方有错呢?先让淇淇把事说清楚。”她转头看向白淇。 白淇把手机里的照片找出来,屏幕亮给白爸白妈看:“他劈腿了。” 依旧是这张照片。照片里,一男一女坐在咖啡桌前,两只手明晃晃地牵着。 看到照片,白爸不说话了。 白妈用力拍了下桌子! 趴在桌脚的边牧吓得瞬间立起来,茫然地转动狗头看向人类。 两天后,国庆节如期而至。 白淇早早醒来,精神状态饱满,全副武装准备迎接今天中午的分手。 与张钰还有何文亮的饭局,约在一家咖啡厅。对张钰还有何文亮来说,咖啡厅安静,适合谈论工作;对白淇来说,一杯咖啡的功夫她就能走,越快完事越好。 十点的时候,何文亮发消息过来,问需不需要去接她,被白淇果断地拒绝。他们之间不必要再有任何多余的牵扯。 白淇自己开车,抵达咖啡厅时,一推门就看见坐在窗边的何文亮,以及他对面的女人。她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在他们的桌前站定。 两人都看见了她,纷纷站起身迎接。 “来,宝贝,你坐这。”何文亮往内侧挪了一个座位,把他的咖啡也挪走,让白淇和张钰面对面坐下。 在何文亮替她们俩互相介绍时,白淇目光打量着此刻正坐在她面前的女士,黑茶色的波浪卷发,及肩,口红是凌厉的正红色。 张钰主动伸手,扬唇笑道:“你好,我是国金证券的基金经理。早就听亮哥说过你,果然是个大美女,今天终于见到了,幸会幸会。” 白淇抬手与她握了下,别有深意地说:“你也是,久闻大名。” 服务员走过来问白淇要点什么,白淇随口点了一杯冰美式。服务员点头,欠身退下。 等服务员走开后,张钰接着刚才的话题,掩嘴笑着说:“过奖了,白小姐怎么会听说过我,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炒股的,赚点零花钱。难道是亮哥在你面前提过我?” 她眼珠子瞄向何文亮,眼尾勾起。 白淇看在眼里,说:“你们俩很熟?” 何文亮警告地瞪了张钰一眼,否认说:“没有,普通同事。要不是宝贝你想买康缘药业的股票,我跟她一年都说不上十句话,呵呵。我们直接谈正事吧,公事公办是国金证券的一贯原则,私人话题不用聊太多。” “聊聊天而已。”张钰撇嘴,对着白淇扯唇笑了下,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准备谈公事。 但白淇今天不是来谈公事的,股票只是一个幌子。白淇继续说:“但我觉得你们气场很吻合,恐怕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不熟吧。你们应该有不为人知的关系,或者只是不能被我知道的关系。” 说完,她看见张钰皱了下眉。 张钰怀疑地看向对面的一男一女,难道白淇知道她跟何文亮的关系了?怪不得前几天何文亮突然打电话说要跟她断了…… 现在白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算账?你男人劈腿,找我干什么,找何文亮啊。 张钰正想开口顶回去,目光落到手里的资料上……算了,忍一忍。等把股票卖出去再说。她长吸一口气。 何文亮握着勺子搅拌咖啡的动作停住,惊讶地看向身旁的白淇。他仔细回想,白淇不可能知道他劈腿对象就是张钰,说这话应该是在撒气,暗示之前的事吧。 于是何文亮赶紧解释:“没有,宝贝,我跟张钰真的只是同事关系。” 他抬手碰一碰白淇手背,暗示她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这些事,要是有怒气给个机会让他私下哄。 白淇移开手,轻嗤一声。事到如今还在装模做样。 听到白淇的嗤声,张钰瞬间心底冒火。之前被何文亮甩,她本来就一肚子火,要不是为了赚钱,她根本不可能答应何文亮来见白淇,但并不代表她能为了钱忍受白淇的冷嘲热讽。她可是凭本事赚钱,甩脸子给谁看呢。 再说说到过错方,明明是何文亮更有问题。 张钰克制怒气,说:“白小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是来咨询股票的。” “我确实不是来咨询股票,难为你现在才意识到。”白淇毫不客气地接话,目光在他们俩之间转了下:“我是来揭穿你们这对狗男女的。” 何文亮瞬间站起身,表情惊疑不定。 “啪!”一沓文件被砸在咖啡桌上,张钰怒气冲冲地吼:“谁是狗男女?你嘴巴放干净点!” 白淇不为所动,打开手机找出那张照片,亮在他们眼前:“我只是在用最恰当的词形容你们的行为。如果你觉得我的用词不干净,只能说明你们的行为实在太不光彩。照片看到了?里面的人是谁应该不用我介绍,除非你们自己都知道你们的面目太可憎,以至于选择忘记自己长什么样。” 照片上明晃晃的何文亮和张钰手拉手,证据确凿。张钰脸色变了又变。 看着张钰额间青筋暴起,面色愤愤不平,白淇于是说:“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值得谴责的地方,那我祝你将来也被插足。” 张钰气得不轻,抬手指着她:“你——” 白淇移开视线,最后看一眼何文亮:“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祝你们俩白头偕老。”说完拿着包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咖啡厅。 何文亮呆愣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团浆糊。 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的,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难道白淇早就知道了真相,今天的事都是她预谋好的,就是为了骂他一顿然后跟他分手? 何文亮捂住头疼的脑袋,看着白淇的背影越走越远,她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他心脏猛地一紧,久违地感受到心痛。不行,不能就这么被分手了,他要去解释,去挽留—— 何文亮迈步追出去,没走出两步,胳膊被一股力道拉住,拉得他一个踉跄。他回头看,发现是脸色铁青的张钰。他甩开张钰的手:“你干嘛?” 张钰站起身,没好气地质问:“你又是干嘛?难道你还要追上去挽留,你一个大男人有尊严一点好不好?我听说你跟白淇已经交往快一年了,一年了还没玩腻呢,我要是你早把她甩了,什么东西!” 还骗她白白整理了好久的资料,真是见鬼! 何文亮转身,瞪着眼看张钰。 “……你看我干什么!”张钰被这眼神吓到,缩了缩脖子。 “腻?”何文亮眼神扫视着张钰,回想起那晚的事。 那天晚上,他本来在跟白淇发消息聊天,听见自己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张钰。 张钰抬手把灯关掉,办公室内就只剩下何文亮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幽蓝光,和落地窗漏进来的暗淡夜色。 张钰穿一身白衬衫黑短裙,踩着高跟鞋款款走过来,坐到他面前的办公桌上,裙摆向上收缩。她轻声邀请:“最近几天加班挺幸苦的,要不要一起去放松一下?” 当时何文亮抬头,看见她发红的眼角眉梢,还有饱满的胸部。 他一时冲动,就点头了。 其实跟白淇交往这一年来,他对别的女人都很谨慎,除开酒店不在任何地方有联系。可这一回,偏偏张钰是他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不开,好巧不巧就被抓包了。 他真后悔,就不应该找同事! “我告诉你,”何文亮盯着张钰:“我跟白淇一辈子都不会腻,我跟你当天晚上就腻了。我真后悔,怎么遇上你这么个刻薄的女人。” 他嫌恶地看张钰一眼,转身离开咖啡厅。 张钰气得跺脚。 何文亮追出咖啡厅,张望一圈看见街旁的白淇,赶紧跑过去,在她上车前成功拦住她,拉住她胳膊。 白淇惊讶地转身,看清是何文亮后立即甩手试图挣脱。 但何文亮没有松手,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双臂,恳求:“宝贝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是有原因的。” “别这么恶心地叫我!”白淇用力挣扎,终于摆脱他,赶紧退后几步:“你离我远点。” “好、好,我不碰你,只要你不走,肯听我解释就行。”何文亮抬起双手示弱,连珠炮弹地说:“宝……不,淇淇,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知道错了,真的。我已经跟张钰断了,我早就跟她断了,而且我保证我再也不会联系她,你就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白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觉得你解释的很好吗?凭什么你犯错我要原谅?好了,现在你的解释我已经听完了,请你马上让开,别挡着我车。” 她手里抓着车钥匙。 何文亮侧头一看,旁边果然是白淇的黑色SUV。他挡在车门前,坚持不懈地说:“你想要我怎么道歉都行,你想要什么礼物当赔偿我都给你,但别说分手,好不好?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一直都想跟你结婚……” 白淇不想再听,上前扯开何文亮。没想到何文亮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劲转身把她禁锢在他的身体跟车门之前,压制她的挣扎,嘴里依旧在解释:“这次的事是个意外,我也不想它发生,我是迫不得已。” “你放开我!”白淇惊怒交加,青天白日之下她竟然被人采用暴力手段限制人身自由!男女体力差异过于悬殊,她完全挣脱不开,不得不赶紧转头向路人求救,惊惧的眼神跟迎面走来的一对中年夫妻对视—— 那位丈夫立刻过来帮忙,抱住滔滔不绝的何文亮把人搬开,然后拦着何文亮不允许他再靠近白淇半步。白淇面前一空,终于松口气,那位妻子也赶紧小跑过来扶住白淇。 白淇平静下来,向这对夫妻道谢,然后看向何文亮。 刚才混战中何文亮腹部被顶了一肘,现在正弯着腰咳嗽,脸红脖子粗的。这副样子,活像一个在赌桌上败光身家的赌徒,还死赖着不肯下场。 还有他之前说的话,什么叫不想它发生,应该是不想被发现才是真的,他能有什么迫不得已? 白淇深吸一口气,对不远处的何文亮甩下一句话:“我警告你,我虽然好几年没碰过《民法典》了,但我一定比绝大部分人更清楚怎么把一个人送上法庭。你好自为之。” 她拉开车门,驱车驰去。 后视镜里,那对中年夫妻走开了,还时不时回头瞄一眼何文亮。何文亮弯着腰站在原地,很长时间没有直起身,不知道是肚子痛得起不来,还是心痛。 他的身形越来越小,最后凝聚成一颗黑点,在汽车转弯时,后视镜里的影像被彻底抹去。 城市干道上,车流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在交叉路口意外碰面,又匆匆地各奔东西。 白淇刹住车等红灯,低头找出手机,利落地删除与何文亮的所有联系方式,痛快地呼出一口气。 完事了,终于。 今天的见面她已经等了够久了,失恋的伤心也早伤心完了,就等着报复一回这对男女,现在总算完事了。 以后她在也不想跟这对男女有任何来往,后会无期! 信号灯转绿,白淇发动汽车行驶出去,黑色的SUV很快融入熙熙攘攘的车流中。 第11章 回收文案 嘴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白淇回到家,发现家里没人,白爸白妈都去舅舅家吃饭了,只剩下边牧独守空房。她突然意识到,她中午怎么吃饭呢? 这个想法很不符合气氛,但是是非常现实的生理需求。 家里的主厨是白爸,母女两人都不大会做饭。可这会儿再出门去吃饭太麻烦了,白淇心中遗憾刚刚跟何文亮摊牌后,没有就近找一家餐厅吃饭,而是直接回家了。她思索片刻,决定在附近超市买袋速冻饺子吧,煮速冻饺子是最方便的。 打定主意,白淇给边牧戴好项圈,牵着因为能出去玩儿而异常兴奋的狗子出门了。 一出门就看见对面紧闭的门,白淇心想按照陈阿姨家的习惯,估计也是去亲戚那吃饭了。 她没多想,牵着蹦蹦跳跳的边牧下楼。 在超市买了一袋猪肉玉米的水饺,又给边牧买了牛肉和鸡胸肉,把狗子乐得转圈圈,最后大袋小袋地回到家。家里跟出门时没有任何变化,白爸白妈还没回来。 白淇给自己煮好水饺,吃完又把锅碗涮干净收进壁橱里,老父母终于回来了。 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白淇走出厨房看向玄关。边牧早已经冲向了白爸白妈,被白爸连连呵退。 白爸抱着两箱苹果在门口放下,叉腰喘气,白妈边挥手驱赶边牧边脱鞋进来。 白淇张大嘴巴,走过去问:“你们不是去舅舅家吃饭吗,这是舅舅给的?” 她记得白爸白妈出门是空手去的,怎么回来反而带回了礼物,神奇的本领。 “不是。”白妈告诉她:“你爸局里发的,今天不是国庆嘛,一人领两箱苹果。” 说着,白妈心理不平衡了:“要不是我今年退休了,学校也会给我发福利。” 白爸哼哧哼哧地把两箱苹果搬进家门,没接话。白妈今年退休,心情尤其不好,白爸不敢搭茬。 白淇于是安慰:“爸今年也57了,等过几年退休,就也领不到苹果了,妈你不用不平衡。” “……”白妈更不高兴了。这样一来他们家就少了四箱苹果! “咦呀,你赶紧给我走远点。”白妈怒吼。 白淇憋笑溜走。 其实到白爸这个年纪,已经退居二线呈半退休状态了,有大把的可自由支配时间。 平时没注意,今天想到这,白淇才发现原来父母都老了……突然心情有些沉重。 十分钟后,白淇把苹果切成块摆进果盘里,端去客厅亲手给白爸白妈一人送上一块,发现白爸染黑的鬓角又冒出白头发了。她在心里叹一口气。 白淇也喂给边牧一块苹果,抬头就发现白妈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她解释:“米粒能吃苹果。” 边牧的名字叫米粒。 “什么?”很明显,白妈没对上她的脑回路。白妈拉她坐下,语重心长地问:“你今天中午去说清楚了?” 白淇咬着一块苹果点头。 “难过吗?”白妈目含关心。 白淇沉默了下,回答:“还好,最难过的是前几天,现在都好了。” 白妈点点头。 白爸说:“都过去了,以后也别再想着了。万事朝前看。” “嗯。” 今天难得一家三口都放假,有时间一起围着电视吃吃喝喝,对着电视剧里的剧情和角色闲聊吐槽,不愉快的事情迅速被抛到脑后。 趁着今天有空,本着多尽尽孝的心理,白淇准备预约一家私家菜馆的晚餐,带爸妈一起出去吃。 她避去阳台打电话,打给私家菜馆的老板。老板是她研究生同学,听完白淇的话,吐槽:“你有没有搞错,白大美女,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国庆呐!我菜馆里的座位一个月前就被预定完了,你现在才来找我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白淇知道他家菜馆生意火爆,但没想到这么火爆:“……这样啊,打扰了。” “算了算了,你来吧,我给你腾位置。”老板无可奈何地说,没等白淇道完谢就把通话挂了。 不多久,白淇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菜馆的预约成功通知。 到了下午6点,白淇开车带上全家去吃晚餐,包括边牧。 私家菜馆是仿照古典园林建造的徽派建筑群,服务员穿着汉服替白淇一家带路。边牧看见路旁发着光的石头(其实是路灯),好奇地不停拿鼻子蹭。 到达饭厅,用餐的地方是一座轩一样的传统建筑,檐角挂着红灯笼。园林里还有很多座同样的轩,彼此距离不远不近,地势有高有低,既不会互相打扰,又不至于显得冷清。 数座轩围着中间的一块场地,又有几座轩围绕另一块场地,每个场地都在举行表演。 上菜的速度很快,其中有一道板栗炖鸡,色香俱全。白妈舀了一勺板栗,尝过后说:“这板栗不甜,味道不地道。” 白淇也尝了半颗,吃进嘴里是干硬的,确实一般。 白妈继续吐槽:“我刚刚看到菜单,太贵了,坑钱得很。” 白淇失笑:“钱也不光是花在菜上,还有外面的表演、氛围嘛。” “淇淇她爸,你觉得这些菜怎么样?”白妈一转攻势,问专心吃饭的白爸。 白爸点头:“还行,还行。” 没得到认同,白妈撇嘴:“要说好吃,还是淇淇你小时候,我跟你爸亲自去乡下打的板栗好吃。” 白淇说:“上次何小婕跟我说,中秋的时候她跟她老公回老家打了两大筐板栗。我等下问问她家还有没有剩的,我买几斤,她家的肯定正宗。” “那你问问。”白妈点头。 白淇于是发消息问何小婕,果然有剩余,何小婕说随时等白淇来取,反正她现在到了孕后期天天待在家里哪都去不了。 一餐饭在说说聊聊中过去。吃完一家三口和边牧顺便在园子里逛了一圈,欣赏小桥流水的景致,顺便消食。 夜晚灯笼拥簇下的园林别有一番韵味。 . 陈岳杨下了飞机,回到家已经下午五点钟,倒床上就睡。 睡一觉醒来八点了,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陈岳杨拉开冰箱看有没有吃的。冰箱里有面包,他先拆开一份果腹,边吃边开灶炒粉,顺便洗了几片青菜叶子丢进锅里。 炒粉出锅,他把盘子端到客厅茶几上,又拿出两罐啤酒,直接坐在地板上,打开电视看游戏视频。 陈爸陈妈都去大伯家吃饭了,爷爷奶奶跟大伯住,过年过节小姑姑和陈爸都要去看望长辈,今天也不例外。 陈岳杨摸出手机,发现有来自陈妈的未接来电,于是回拨过去。陈妈接通,通话那端有搓麻将的声音,他一问,果然大伯家正在打麻将。 陈妈把手机拿给长辈,叫陈岳杨给爷爷奶奶问好。可惜两个老人耳朵不行,于是陈岳杨挂断,换成视频通话,边说话边摆手势。 爷孙仨聊了半天大半的内容都在重复,无非是“乖孙你怎么没来啊——”“爷爷我今天还要上班呢——”类似内容,不过依旧其乐融融。 问完好,陈妈接回手机,坐到沙发上跟陈岳杨视频聊天:“儿子,我跟你说个事,你认真听啊。” 陈岳杨视线从电视上转移,奇怪地问:“什么事,还这么郑重?” “我听你白阿姨说啊,淇淇她男朋友劈腿了,最近闹分手呢。唉,这么好的姑娘,怎么遇上个渣男。”陈妈表情唏嘘:“我跟你爸说,你爸还觉得没什么呢,说这种事他见得多了。什么人真是,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陈岳杨完全没听进去对他爸的吐槽,脑海里只有前半句话,立刻放下筷子追问:“闹分手?妈,你什么时候听白阿姨说的?” “就前两天。”陈妈回答。 陈岳杨:“那分手没?” “肯定要分手啊,”陈妈说:“男方都劈腿了还不分手,留着过年啊。儿子你这几天要是看到淇淇,别冷着个脸,安慰下她知道不。” 在陈妈的印象里,小时候两个孩子玩得倒好,现如今儿子和淇淇早就生疏了,碰面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打招呼。 儿子回来这一个月,也没见跟淇淇有什么来往。要是没有她的嘱咐,儿子对着淇淇肯定是一张冷脸,失恋的人可看不得这副死相。 没有听到想听的回答,陈岳杨心急如焚,一字一句问得更清楚些:“我是问,淇淇已经分手了,还是不打算分手。我想知道淇淇她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陈妈:“淇淇肯定要分手啊,这种事怎么忍得了。” “她亲口说的?”陈岳杨半坐起来,聚精会神地问。 陈妈迟疑了:“……这倒不是。但是吧,淇淇应该不会忍着,再说,她要是不打算分手,肯定要瞒着她男朋友劈腿的事啊,家丑不外扬,你白阿姨怎么还会告诉我,你说对不?” 陈岳杨先是失望,然而仔细想想陈妈的话,发现不无道理。白淇如果不打算分手,怎么会把那个渣男劈腿的事告诉白爸白妈?告诉了白爸白妈之后,就算白淇自己不想分手,白爸白妈肯定也会让她分手。 他心情激动起来,嘴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视频那一端的陈妈,就看见她儿子像是魔怔了一样,突然咧起嘴角笑开了。她莫名其妙:“你笑那么高兴干嘛?” “没。”陈岳杨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妈我先挂了,我在吃饭呢,等你们回来再聊。” 陈妈喊他:“哎,你这孩——” 陈岳杨挂断视频通话,立刻点开白淇的对话框。 输入框里随着手指的输入快速出现一行字:“我妈听说你的事了,你分手” 他突然卡壳,不知道应该如何措辞。 前两天的对话记录已经此时出来,最后一句话是白淇的发的:“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语气生硬冷漠,给陈岳杨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对,他跟白淇吵了一架,还在闹不愉快。 而且就算现在发消息问白淇,发的字跟上次没有任何区别,肯定又会像上次那样不欢而散。 啧,陈岳杨烦躁地把手机扔茶几上,啪嗒一声响。 炒粉慢慢冷却,电视里的节目也被主人忽视,孤零零地播放着。 茶几上出现一个捏瘪的易拉罐,另一罐啤酒被拿走。 楼梯间响起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还有狗叫声,在陈岳杨家这层热闹起来。 肯定白淇一家回来了! 陈岳杨精神一振,撑着茶几站起身,突然小腿肚一阵酥麻。他甩甩腿,一瘸一拐地去开门。 听到开门声,白家三口以及边牧不约而同地从自家门口转头看向陈家。 陈岳杨抬手打招呼。 “哟。”白爸说:“洋洋在家呢,怎么没跟你爸妈去你大伯家吃饭?” 门内正在换鞋的白妈跟着问:“哎,洋洋你这脚是怎么了?” 陈岳杨看向白淇,白淇没看他,在拿纸给边牧擦干净脚底,然后拍拍狗屁股把它赶进家门。 “昂,坐得脚麻了。”陈岳杨应声:“我刚从机场回来,才下班呢,就没去我大伯家,只跟他们通了个视频。叔叔阿姨,国庆快乐。” 白妈笑咧开嘴:“同乐同乐。” 陈岳杨喊白淇:“淇淇,国庆快乐!” 白淇抬头,正准备说话,背后就被拍了一掌。 “洋洋跟你说话呢。”白妈说。 白淇无奈:“我听见了。”她站起身,对陈岳杨点头,祝他国庆快乐。 陈岳杨看着她,好像有话要说。 “有事?”白淇问。 “嗯。”陈岳杨抿住嘴唇,动作很不自然:“那个,我想找你说个事。”他抬手指向楼梯,示意一起下楼。 白淇没动。 陈岳杨缩回手,十指交扣。 门内的白妈好奇地插嘴:“什么事啊?洋洋你这才回来几天,你们俩之间就有我不知道的秘密了呀。” 陈岳杨尬笑摆手:“没有没有,一点小事。” 白爸换好鞋,把白妈往家里面拉:“人家年轻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真是的。” 门外,白淇问:“不能在这说?”她懒得下楼。 “……能,好吧。”陈岳杨屈从,煎熬地等白爸白妈的声音都消停了,确认他们已经走远,楼道只剩他和白淇两个人,才开口:“我听说,你和你打算和你男友分手了。” 白淇抬眼看他:“你觉得合适吗,第一句话就跟我说这个。” “不是第一句话了,我刚才还祝你国庆……”对着白淇冷淡的目光,陈岳杨渐渐消声。 楼道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陈岳杨再度开口:“我其实是来跟你道歉的。之前我看你一直不分手,还以为你要原谅那个渣男,我当时是太着急了,才发消息轰炸你,生怕你、呃,犯傻。” 白淇轻微颔首:“嗯。” “你当时是不是特别生气?”陈岳杨小心翼翼地问。 白淇回忆了下,当时被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了一顿,确实挺窝火。不过,此刻陈岳杨忐忑不安的神情被她收入眼底,他的表情跟自家边牧做完坏事后,被主人揭发时的战战兢兢如出一辙。 她的心仿佛被挠了一下,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没有。”白淇风轻云淡地回答。 陈岳杨:“但你回复我的语气那么凶。” “我回复你什么了?”她怎么不记得。 陈岳杨:“你说,叫我管好我自己,别多管闲事。” “有吗?”白淇语气不确定。 陈岳杨用力点头。 见此,白淇迟疑地打开手机,翻出聊天记录。 最后一句话是:“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哪里有“别多管闲事”这句话,分明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白淇把屏幕转向陈岳杨:“你不要添油加醋。” 陈岳杨勾头凑近看,反驳:“就是一个意思啊,我又没说错,只是记得不太清楚而已。” “但是是你先说我的,说我狗咬吕洞宾。”白淇不服,把消息记录往上翻,亮给他看。 陈岳杨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有。他正想继续争辩,突然意识到,怎么那么像小学生吵架? “……难道你还在生气?”陈岳杨低头看着白淇,身高只到他下巴的这位幼稚的女士。 白淇语塞,冷静片刻,恢复为成年人:“没有,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难道还以为我会为这种事赌气?” 陈岳杨轻笑:“那可不一定,你小时候可经常跟我生气,我这叫惯性思维!” 白淇破功,失笑,眼睛弯成月牙:“真的没有。” 陈岳杨认真地看着她,被这个笑容吸引。她笑的时候,眉眼会弯成月牙,晶亮有神,而且露出卧蚕。多神奇,她不笑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卧蚕的存在,陈岳杨每次看见她笑,都会为此诧异。 楼道渐渐安静下来。白淇顶着陈岳杨的视线,不自在地撇开眼神。 突然,头顶的声控灯灭了,就在一瞬间,整个楼道陷入黑暗。 白淇心跳乱了一拍,随即反应过来,只是声控灯按时熄灭了而已。 第12章 特地 酝酿一桩肖想多年的觊觎 黑暗中,似乎人的感官会错乱。白淇忽然觉得,陈岳杨距离她非常近,近到,她能听见他的呼吸从她的头顶喷出来,以及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酒味。 之前他们的距离有这么近吗? 还有,他喝酒了? “啪嗒——”拖鞋迈出一步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 是陈岳杨在动。 白淇不假思索地,迅速地踢了下墙根。与沉重的“咚”声同时亮起的,是楼道的明亮灯泡。 直到周围恢复大亮,她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 黑暗的环境中是什么让她惊慌? 走出黑暗后,白淇才发现,她与陈岳杨的距离并不很近,少说还有半米。原来是她大惊小怪。 可她仔细一看,陈岳杨迈出的半步,是在走向她。 “你干什么?”白淇:“我听见你走动了。” 陈岳杨站立不稳地扶住墙壁,诉苦:“我本来想跺下脚开灯的,没想到拖鞋滑出来了,吓了我一跳。”他把脚塞进拖鞋里。 白淇缓缓舒一口气。 楼上楼下的嘈杂声响渐渐清晰,隔着墙壁充盈进这间不到十平米的狭窄楼道,让这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消散开来。 白淇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她转身,走出两三步就来到自家门前。 “等等!”陈岳杨在身后喊住她:“那个……” 白淇回头看着他,等待下文。 可是陈岳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张着嘴没蹦出一个字。 先前楼道里声控灯灭时,她已经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现在仔细打量着他,倒是发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还有水润的瞳孔,都证明他喝过酒。 她走神地想,这副模样真让人想上手捏一把,就像新鲜的水蜜桃,手感肯定又嫩又软。 “我就是想说,”陈岳杨密切注视着白淇的神情,谨慎地鼓足勇气问:“我妈已经知道你男友劈腿的事了,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分手?” 白淇回过神,听到这句话皱起眉头:“陈阿姨怎么会知道?” 陈岳杨:“街坊邻居之间哪会有秘密。” “……”白淇心道,肯定是白妈宣扬出去的,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已经分手了,就在今天中午。”白淇回答。 陈岳杨瞳孔瞬间睁大了一倍,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不敢置信。他磕磕绊绊地说:“啊,你,那个,这么快?” 白淇:“不然呢,留着过年?” 陈岳杨拿震惊又新奇地眼光上下打量她。 终于接受事实,陈岳杨组织语言:“你分手之后,应该,心情应该还好吧?” 白淇露出疑问。 陈岳杨解释:“我看你没有很消沉的样子,是不是已经走出来了。挺好的,走出来就好。” “你在安慰我?”白淇:“嗯,谢谢。” 陈岳杨点点头,没说话了。 又等了一会儿,意识到陈岳杨确实没打算再说什么,白淇开口:“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个,那现在已经说完了,我真的回去了。” “其实还没。”陈岳杨小声说。 白淇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陈岳杨摆头:“算了,下次再说。” 白淇:“到底是什么?” 陈岳杨:“下次再说。” 白淇奇怪地审视他一眼:“不说就算了。” 这次,她真真正正地开门走进家里。 陈岳杨站在门外,看着门在他眼前关上,白淇家里的最后一丝灯光也被藏进门内,心中有如一块大石落地,终于安心了。 其实,他刚刚还想问白淇,如果已经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是否愿意接受下一段感情的开启。不过他只问出了前半句话,后半句话他下意识觉得时机不合适,于是吞回肚子里了。 反正来日方长,从今天开始,白淇就是单身了,他有的是机会。陈岳杨踱步走回自己家里,一脸满足地想到。 毕竟要给白淇一段时间缓冲,如果他刚才就问,不说白淇会不会答应,要是被别人知道她中午分手,下午就无缝衔接开启另一段感情,说出去不好听,她自己恐怕也无法接受。 下一次,下次一见到她就开口,绝对! 回到客厅,陈岳杨把吃完的盘子和锅都给洗了,收拾干净喝空的啤酒易拉罐。冰箱里的最后两灌啤酒被他刚才喝完了,他打算着去超市再买两提回来。 这样想着,陈岳杨顺带上垃圾袋出门了。下楼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等他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兄弟群里的消息已经99+。 群里吆喝着别忘了明天的聚会,赵轩说他现在已经开始嗨了,群里绝大部分都是他发的刷屏。 陈岳杨拿近手机发语音:“明天你可别躺着进酒吧……”边说边往小区门口的超市走。 . 白家阳台响起一声怒吼。 “这蠢狗,一回来就拉!”白妈气冲冲地单手提起狗厕所,里面散发出一股难言的臭味。 边牧已经早早躲到厨房餐桌底下了。 客厅里看电视的白爸劝道:“它刚吃完肯定就要拉呗,你跟一条狗计较什么。” 白妈提着狗厕所走进客厅,看见白爸还一脸无所谓地拿着遥控器换台,就气不打一出来:“你又不收拾肯定不计较,我要跟你一样啥都不管,你看我生气不生气。” 白淇从卫生间走出来,刚才她妆卸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客厅里老父母在吵,于是出来劝架:“妈,我来收拾吧,你就放那。” “等你收拾要等到什么时候!”白妈把怒火转向她。 “现在就弄。”白淇走过去,接手.狗厕所:“我刚卸好妆。” 白妈哼哼唧唧地撒手,估计也是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拿话找补:“你今天怎么这么孝顺,又带我们出去吃饭又主动揽活的。” 白淇提着狗厕所往卫生间走,回头说:“我哪天不孝顺?你夸我还是损我呢。” 洗干净狗厕所,放回阳台上晾着,白淇把狗子纸尿垫收拾了,提着垃圾袋扔楼下去。 边牧还傻兮兮地凑过来闻。 白淇换鞋的时候逗它:“都是你的味道对吧,这么大一袋,看你干的好事。” 为什么别人家的狗就能学会上厕所呢,自家的蠢狗还得在狗厕所周围铺一圈纸尿垫,就这样有时候还会拉外头来,极其气人。 果然好东西都是别人家的。 不过到底是自家的狗,越养越喜欢。 白淇拍一下它狗头,把它赶远点,迅速提走垃圾袋关门。要是动作稍微慢一步,它就得跟着钻出来玩,导致白淇不得不每次开门都跟它斗智斗勇。 下楼途中,白淇拿出手机玩,正巧此时传送过来一条消息。她点开看,发现竟然是高程发送来的,这位不久前才重逢的高中同学。 高程:“祖国华诞喜相逢,红旗飘扬振中华。普天同庆迎国庆,悠闲惬意过长假。祝你国庆快乐!” 千篇一律的国庆祝福语,估计是群发消息。白淇把消息划走,不打算回复。 没想到高程紧接着又发送过来一条消息:“白淇同学,替我向徐老师问好。” 白淇意外地想,居然不是群发。她点进对话框,斟酌片刻,客气又疏离地回复:“国庆同乐。我会转告的。” 高程:“怎么样,你吃晚饭了吗?” 高程:“今天明明是国庆,结果我还要加班,真是全世界最惨的人。[咖啡]” 白淇:“吃了。” 高程:“吃的什么,味道怎么样?” 高程:“要是不错的话,我也点个外卖尝尝。” 白淇:“没记菜名。” 高程:“是什么原料总记得吧,肉还是蔬菜,咸的还是甜的。” 对话框的消息接连不断,高程居然打算跟她聊起来。白淇低头看着手机,苦恼于应该如何敷衍地滴水不漏,并终止对话。 跟不熟的人硬聊天,实在很尴尬。 高程:“我看你一直在输入中,结果半天都没发过来一个字,你是不是觉得跟我聊天挺费劲?” 高程:“哈哈,没办法,我这个人比较闷,不善言辞。” 高程:“你别介意。要是回答不上来就算了。” 这边,白淇还在下楼,左手提垃圾袋,右手握手机,注意力全部放在对话框上,正准备回复“没有”,但由于过于违心而下不去手点击发送。 走路看手机的结果就是忘记注意脚下,都到一楼了还惯性地下台阶,然后没站稳差点崴伤脚。 她惊险地伸出胳膊扶住墙壁,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歇了一会,白淇拍拍胸口走出楼道,终于来到室外。她不假辞色地回复个“嗯”,收起手机。 她不能说这不是迁怒。至于高程看见这个字后会是什么脸色,她顾不上去在意了。 夜晚室外的空气沁着凉意,按照本地的气候习惯,过完国庆长假就是时候添外套了。 白淇搓搓胳膊,迈步往垃圾箱走。 在她右侧,前一栋楼层背光处走来一名抱着个纸箱的男人,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且是三条深浅不一致的影子。 白淇听到脚步声,侧头看过去。不需要仔细辨认,她就认出那人是陈岳杨。标志性的寸头,还有常年体能训练下锻造出来的挺拔身形。 陈岳杨也认出了她。他边走近边喊:“你怎么下楼了?” 白淇把手里的垃圾袋举高,对着他的方向示意两秒,然后扔进垃圾箱。 “有缘何处不相逢啊。”陈岳杨抱着纸箱快走两步到她旁边来:“又见面了。” 白淇提醒他:“我们住对门。”所以碰面是大概率事件。 陈岳杨:“那又怎么。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好多人住同一层都互相不认识嘛。你律所是在写字楼的某一层吧,你见过上下层其他公司的所有人吗,你们可天天一起坐电梯。” “……”白淇:“行吧,你赢了。” 白淇说:“这么说来确实很巧,一天偶遇两次。” “才不是,只有一次。”陈岳杨纠正:“半个小时前那次,我是坐在客厅等你们,听到脚步声然后特地出去开门的。”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陈岳杨抱着的纸箱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他走动时发出相互碰撞的金属清脆声响,咚咚当当。 在这个声音中,白淇怀疑自己听错了陈岳杨的话,诧异地看向他。 “真的。”陈岳杨点头:“特地等你跟你道歉。我是不是很诚挚?” 白淇哑口。 “有必要吗?”白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觉得自己的心又被挠了一下。陈岳杨对她这么好,她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 陈岳杨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说:“有必要啊,你小时候就特别记仇,一惹你不高兴你能十天半个月不理人,现在恐怕更厉害吧?你不想理我可我想理你啊,那我就主动点呗,不然还能咋滴。而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费事。” 白淇沉默地往前走,身旁的人跟她并排,稍微落后几公分。他双手抱着纸盒两侧,时不时撞到白淇胳膊。在第三次撞到时,白淇拢住自己手臂,微弱地拉开距离。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要跟以前一样撩完不负责吗? 是不是所有男性都这样,对一个又一个的女性示好,最后一个都不负责。 何文亮是如此。他说要跟她共度一生,结果劈腿。 陈岳杨也不会有多大差别。 之前她还在跟何文亮交往的时期,陈岳杨就对她频频示好。他自己对待感情随意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来破坏她这个对感情认真的人的感情? 所有人都随意,最后只有她这个认真的人被伤害。 如果她也随意,能活得高兴吗? 白淇站定。在外人看来,她的停止非常突然,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历程。 陈岳杨跟着停下来,纳闷:“怎么突然不走了?” “对了,你帮我拿一下。”他没过多纠结停下的原因,直接把纸盒递给白淇。 白淇被动地接手纸箱。这下她看清纸箱里是什么了,罐装啤酒,在纸箱顶部的圆孔显露出部分真身。 “虽然不重,但抱久了还真有点酸。”陈岳杨按摩手腕。 白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后面这些话的,但她清楚地听到就是她的声音:“你刚才喝了酒?” 陈岳杨点头:“就两罐,而且度数不高,才6度。” “可你上脸了,脸红得像醉汉。” 陈岳杨自己肯定不知道,他现在的脸色比之前在楼梯间时要红得多。如果之前可以拿水蜜桃来比喻,现在就是煮熟的水蜜桃。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他喝酒这么上脸。 “是吗?”陈岳杨抬手摸自己的脸:“没有吧,一点都不烫。” 看着他一脸怀疑地上下左右摸自己的脸,白淇竟然从中看出几分可爱。 陈岳杨:“明明是冰的。” “被风吹的。” “真的?” “嗯。” “那这酒还挺神奇……”陈岳杨嘀咕,搓自己的脸。 “我能尝尝吗?” “行啊。”陈岳杨伸手从白淇正抱着的纸箱里掏啤酒罐:“不过我一脸通红是什么样子?我之前怎么没注意过。” “可爱的样子。” 陈岳杨拿到一半的易拉罐又调回纸箱里去了。他笑了,打个激灵:“什么鬼。真男人能用可爱来形容吗?” 他重新把啤酒拿出来:“两罐够不够?不过多了也没有,你少喝点酒。” “不是这个。” 陈岳杨不解:“那你要什么?” 白淇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她感觉到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肯定不是冷风吹的。 而是她的内心,正在酝酿一桩,肖想多年的觊觎。 她踮起脚,贴上他喋喋不休的嘴,从里面,汲取啤酒的余味。 有一丝清甜,很淡很淡。 陈岳杨愣住了。 两个人中间隔着碍事的纸箱,以及不匹配的身高,都让白淇吃力。 才坚持几秒钟时间,她就泄力跌下踮起的脚跟。 地面上,人影分开了。 白淇心想,少女时期的暗恋圆满了,原来得到他的吻这么容易。 过了很久,陈岳杨干巴巴地问:“你、你干嘛……” 第13章 失眠 原来是不好意思啊 随着“啪”一声关灯, 卧室陷入黑暗。空调运转的声音格外清晰起来,在头顶上方“隆隆”响个不停。 白淇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盖住整张脸。她后知后觉地开始脸红, 脸烧得发烫,空调的冷气完全不足以降温。 是被下降头了吗, 为什么会做出强吻陈岳杨的事? 她明天要怎么面对他? 他会怎么看她? 他不会看出她喜欢他吧?他刚才脸红成那样, 估计根本没反应过来, 完全被她吓到了。只干站着任由她亲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是没反应过来, 还是吻技就那个水平? 白淇翻个身,捂住自己的脸。 不能想了!难道刚才落荒而逃的样子还不够狼狈吗。 吻完就走,可能是她这一生中做过的最流氓的事了。幸好她走得快,陈岳杨没有追上她。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意识不能再这样下去的时候,已经凌晨3点。白淇抬手按按发红的眼睛,从床头抽屉里找出一片蒸汽眼罩带上,然后正躺着双手放在胸前,做出安详的入睡姿势,制止住脑海里光怪陆离的想象。 不能再想了。 . 早上6点半, 白爸洗漱好,把煲粥的电锅关了, 拿上手机打算下楼买油条煎饼。 白妈在客厅给边牧倒狗粮,边牧看都不看一眼, 早早跑到玄关来了, 就等着白爸开门,大黑眼珠里迸射着要出去玩的兴奋目光。 全家就白淇没起床,躲在房间里睡懒觉。白妈拿着剩下的狗粮袋回杂物房的时候, 路过白淇房间门口,顺便朝里喊:“淇淇起床了,吃早饭!” 没有任何回应。 白妈骂骂咧咧地说:“真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懒得跟虫一样。” “你管她呢,年轻人不都这样。”白爸劝道,挥脚把边牧赶开:“那个粥你给我盛个大碗的,我今天想吃清淡点,油条我少买两根,腻了。” 说着,白爸转动门把手把门拉开。不料迅雷不及掩耳之际,边牧从白爸小腿边钻出去了,一溜烟跑到门外。 “嘿!”白爸吓了一跳,正要追出去,就听见下一秒边牧汪汪汪地喊。他走出去一看,原来是被别人拦住了,堵在楼梯口。 陈岳杨一手提着早餐,一手扯住边牧脖子上的项圈,把狗给拉回白家门口,抬头对白爸说:“白叔叔,你们家这狗怎么总喜欢往外跑啊,我才回来没多久,就看见好几次你们拦着防它跑出去。” “哟,洋洋啊。”白爸笑笑:“喜欢玩呗,狗不就跟小孩似的。” 正好这时候白妈从杂物间出来,赶紧过来把狗拉回家里,看见陈岳杨手上的早餐袋,打招呼说:“洋洋起这么早呢,还吃早餐。” “这话说得,跟个洋洋吃个早餐多奇怪似的。”白爸说。 白妈脸一红:“哎哟,我不是那意思。” “没事没事。”陈岳杨摆手,把早餐举高:“我买了挺多的,能跟叔叔阿姨一起吃不?我家里没人,爸妈昨晚在大伯家没回来。” “当然行啊,进,进。”白妈招呼道。 陈岳杨熟门熟路地进门,换鞋,把早餐放到餐桌上。 “正好省得我自己去买了。”白爸跟过来:“你都买了什么啊?” 陈岳杨瞟一眼白淇紧闭的卧室,目光回到餐桌上,一份份拿出来:“生煎、葱油饼、糖油粑粑……白叔叔,淇淇还没起床?” “她还早着呢,这才几点。”白爸说:“你买的挺多的啊,不是家里就你一个人嘛,要不是正好看见我们,你哪吃得完,都得浪费。” 陈岳杨目露失望,回答:“没事,那个,好久没回来了,想尝尝家这边的早餐唯独怎么样,就多买了点。” 白妈端着粥从厨房里走出来,摆到餐桌上:“洋洋,坐着吃,别站着。你要加糖不,我把糖罐拿过来。” “不用不用,我喜欢喝清粥。”陈岳杨回过神,赶紧听命坐下:“白阿姨,你别忙了,一起吃。” 白妈挥手:“盛个粥忙什么,就来了。” 三个人坐下吃早餐时,陈岳杨一边回答白家父母的询问,一边频频看向白淇卧室门。 不会白来一趟吧,都7点了,她怎么还不起床。 恋恋不舍地喝完最后一口粥,陈岳杨放下调羹,就听白妈问:“电饭煲里还有粥呢,洋洋我给你再添一碗。” 陈岳杨正想客气地推辞,转念一想,说出口的话就变了:“好。没事,白阿姨我自己盛。”他端着碗去厨房,盛了满满一大碗,小心地端回餐桌上。 “哟,小心点别泼出来。”白爸提醒,又问:“洋洋喜欢喝我家粥?” “是啊,清淡。”陈岳杨违心地回答:“多喝点粥舒服。” 其实是为了拖时间等白淇起床。 白爸:“哈哈,你白阿姨现在厨艺长进了,我也喜欢喝她煲的粥,天天喝。” 白妈:“不是我自夸,我煮的粥不稠不稀,刚刚好。” 陈岳杨配合地点头,状若不经意地问:“淇淇一般几点起床?早餐再不吃就冷了。” 白妈说:“她一向不吃早餐,减肥。” 陈岳杨:“……这样啊。” 出乎意料地,白爸突然助攻:“是不像样,客人在呢,就她赖在床上不起来。老婆,你去喊淇淇。” 陈岳杨眼睛一亮。 “刚又不是没喊。”白妈抱怨一句,站起来走到女儿卧室门前,拍门:“淇淇起床了,吃早饭。” 陈岳杨紧张地盯着门里的动静。 “砰砰砰——” 白淇被一阵响亮的拍门声吵醒。她闷哼一声,抬手盖在眼睛上,摸到还在散发余热的蒸汽眼罩。 门外是白妈喊她起床的声音。 这才几点?白淇摸索着摘下眼罩,拿过手机看一眼,才7点出头。她闭上眼,松开手机。 “我不吃,”白淇有气无力地回答:“你们吃吧。” 她才睡了不到4个小时,怪不得腰酸背痛。 “洋洋给咱们买了早餐,快点起来——” 闻言,白淇坐起身。 蓬松的长发从耳后滑落到胸前,她紧闭着眼,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冷静片刻,白淇下床,踩着拖鞋打开房门。她的房间门正对玄关,能看见餐桌一角。在她的视野里,陈岳杨堂而皇之地坐在餐桌后,跟她对视。 他收拾得很清爽,穿着宽松T恤和休闲短裤。跟自己的蓬头垢面和睡衣一对比,白淇不由沉默。 在陈岳杨冲她笑的前一秒,她关上了门。 陈岳杨笑容僵在脸上,挠挠头。 不过没一会,看见白淇带着发箍躲进洗手间,他又笑起来。原来是不好意思啊。 白淇在洗手间磨蹭了很久,久到白爸出门上班,陈岳杨喝完粥在客厅佯装逗狗。要是白淇再不现身,白妈就要把狗牵出门遛了,到时候陈岳杨不确定白妈会不会赶他走。他担忧地想。 所幸白淇及时出来了,盛碗粥坐到餐桌前。 白妈教训她:“真是的,磨磨蹭蹭。起床晚不说,客人来了也不知道陪着点,躲在洗手间那么久。” “没事。”陈岳杨结束假装逗狗,走过来解围:“我不用陪,我们两家都这么熟了,阿姨你怎么还拿我当客人。” “洋洋你不用帮她说话。”白妈指着餐桌上陈岳杨买的早餐,对白淇嘱咐:“你不是减肥么,那就别吃油炸的,那碟生煎给你留的。” 白淇点头:“好。不过我没减肥。” “你之前不是一直说减肥么,还总不吃早餐。”白妈奇怪。 白淇:“我不吃早餐是因为没空吃。我现在养生,三餐都吃。” “管你嘞。”白妈把狗绳栓边牧项圈上,带着跃跃欲试的边牧出门:“吃完把桌子收拾了!” 白淇只有答应的份。 关门声响起,家里只剩下白淇和陈岳杨。 白淇喝一口粥,对陈岳杨说:“你随便坐。” 于是陈岳杨坐到了她对面。 落座后,陈岳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很明显,他有话要说。 白淇若无其事地吃早餐,静候接下来的质问。 她的腰酸背痛,就是为了此刻。庆幸的是,昨晚她已经做好决定。 但是等待被打断了,陈岳杨的手机铃声响起。 白淇不自觉松一口气。 陈岳杨低头看一眼手机,是小妹陈思瑜打来的。他毫不犹豫地挂断,视线回到白淇身上。 他组织了下语言,开口:“淇淇,味道怎么样?”他示意早餐。 白淇:“你买的?” 陈岳杨:“你听见了?” “嗯。” “那你觉得——” 来电铃声又响起来。这次是白淇的手机。 陈岳杨只好暂时停嘴。 白淇侧头看屏幕,来电人是陈思瑜。 犹豫了下,白淇点击接听,同时看向陈岳杨,按下免提。 陈岳杨不明所以。 手机里立刻传出声音。 “淇淇姐,我今天要被气死了,气死了!”陈思瑜的骂声瞬间充斥整个饭厅:“我家里人不接我电话,爸妈不接我电话,我哥也不接我电话!” 听到这,陈岳杨刮了下鼻头。 白淇瞥一眼陈岳杨,问:“你打电话给他们有什么事?” “阿西,我跟你说,”陈思瑜开始讲述:“国内今天不是国庆嘛,我就跟男朋友出来逛街,结果!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的钱包被小偷摸走了,气死我了!硬币和银行卡都没了!” 白淇:“报警了吗?还有冻结账户。” 手机里回答:“都弄了,但我就是好气啊。而且家里人还不接我电话,我一肚子的火没人倾诉,我更气了。而且淇淇姐你知不知道,我打给我爸妈,他们没接,但我打给我哥,他竟然挂断,挂断!他故意不接我电话,是亲哥吗?” 餐桌对面,陈岳杨尽力憋笑。 白淇投过去一个眼神。 陈岳杨用气声解释:“我先前又不知道。” “还好淇淇姐你接电话了,不然我都要以为我被家里人抛弃了。”陈思瑜委屈哼唧。 手机里插入一道男音,让陈思瑜喝口水,然后就是咣咣吞水的声音。 看来男朋友正在旁边安慰。 白淇明白事情不大,放下心来。 这时,陈岳杨的手机又响起来电铃声。他看一眼来电人,是许耀,估计是为下午聚会的事。他站起身去阳台讲电话,边走边嘟囔:“怎么这么早就来电话。” 目送陈岳杨走去阳台,白淇的手机突然传出声音。 陈思瑜问:“我刚刚怎么听到了我哥的手机响,是跟我哥的铃声一样吧?” 白淇顿时卡壳。 “我哥不会跟你在一块吧,淇淇姐?”陈思瑜一猜就中。 “……”白淇:“他,嗯,他来我家吃早餐,你爸妈昨晚没回来。”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似乎等了很久,陈思瑜才回应:“这样啊。那他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淇淇姐,你把手机给我哥,我要跟他对线!” 白淇松口气:“他现在在打电话。” 陈思瑜:“我等!” 不多久,陈岳杨轻手轻脚地回来,用气声问:“通话结束了?” 白淇把屏幕对向他:“妹妹要跟你对线。” 陈岳杨:“……” 被劈头盖脸地批了一顿后,陈氏兄妹的通话终于挂断。陈岳杨长叹一口气,瘫在椅子上。 白淇收回手机,继续喝粥。 缓了会儿,陈岳杨重整精神,问白淇:“怎么样,早餐不错吧?” 经过刚才的插曲,他放松多了,紧张感一去不回,现在斗志昂扬。 白淇点头。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没睡好?”陈岳杨看着白淇:“其实我昨天也没睡好,你猜为什么?” 还需要猜吗,昨晚发生的事情,白淇心想她不可能轻易忘掉。 陈岳杨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像背稿子一样自说自话:“我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搜索这附近的早餐店,然后赶早起床去买早餐,都是点评里好评特多的那种。” “我是激动地睡不着,你的心情跟我一样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白淇握着的勺子差点脱手:“你能好好说话么,不要学肉麻的偶像剧。” 陈岳杨清咳一声:“反正就是,昨晚的事,你给个说法。你不能、不能亲了我就走,然后装没事人。你是不是对我也有意思?” 边说,他边掩饰性地掰了下手指,心脏怦怦跳,脸也开始发烫。 终于到正头戏。 白淇抿了下唇,抬头跟陈岳杨对视。 陈岳杨目光炯炯地等待。 白淇说出她想了一晚上的,最合适的说辞:“没什么说法,情绪上头,一时冲动。” “你就当没发生就行,不要放在心上。不好意思。” 第14章 哼 那我们重新开始 陈岳杨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什么意思?” 白淇看着陈岳杨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由略有心软,但她还是坚定地重复:“让你误会了,抱歉。” “你在开玩笑吗?”陈岳杨质问:“哪有你这样的, 这么翻脸不认人,明明昨天晚上……还是说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所以才拒绝我?” “你很好。”白淇违心地说:“是我的问题, 昨天真的是一个意外。对你造成困扰, 我很抱歉。” 陈岳杨:“我不接受道歉。” 吼出这一句时, 陈岳杨激动地胸膛起伏,但情绪发泄出来后,他也慢慢平静下来。他深呼吸一口气, 退让一步:“那行,既然昨天晚上是个意外,那我们今天重新开始。你说我很好,那你愿意——” “我不愿意。”白淇不假思索地打断。 陈岳杨顿住。 耳畔响起这句话时,连白淇自己都意外,为什么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 餐桌上一时无言。 终于,陈岳杨咬牙切齿:“从昨天到今天你一直在耍我吗?很有意思?” 白淇沉默。 他继续说:“我应该没得罪你吧,除了之前在手机上说了你几句,昨天还跟你道歉了。你至于这么记仇?” “你别乱说。”白淇否认, 多年来心底的不甘情绪突然被激发出来,让她口不择言:“昨天确实是意外, 我也跟你道歉了,只是你不接受。记仇的是你, 你凭什么反过来诬蔑我。而且, 只是亲了你一下而已,你至于这么耿耿于怀?还是说你跟随便哪个女人亲吻过,就一定要跟她确认关系?你怎么这么轻浮!” 骂出最后这句话时, 白淇恍惚中回到了学生时代,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骂的是眼前的陈岳杨,还是高中的陈岳杨——那个一面跟沈悦交往,一面来撩拨她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高中生。 这句话成功激怒了陈岳杨,他站起身脸色铁青地摔门走了。 家里只剩下白淇一个人,以及空气里依稀回荡着的怒气冲冲的脚步声。 她在餐桌前坐了好一会,张开手掌盖住自己的脸,最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半个小时后,门口楼道响起“辘辘”的行李箱滚轮声,随着下台阶的动静渐渐远去。 白淇走到阳台前,看见单元楼底下,陈岳杨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然后坐进路旁的一辆出租车。 她只能看见他的头顶,但她已经想象到他硬梆梆的表情。 能让他气到搬家,白淇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这让她产生愧疚,甚至隐隐约约地后悔…… 不行! 白淇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希望摆脱当下,从感情困扰中脱离。 她转身回到卧室打开了工作表,向周欣瑶下达了任务,结果收到周欣瑶的哀嚎。考虑到这些小朋友的工作能力,白淇只好再去借调人手,为周欣瑶分担。 庆幸的是,同事郑博为了欢度国庆,在国庆前紧赶慢赶结束了几个项目,好几个小朋友空闲下来。白淇挑了其中一名女生,被问理由,她回答同性别方便她ddl之前杀到小朋友家去催进度,收获郑博的[大拇指]表情包。 红圈律所的职员没有节假日。结果就是工作让人忘记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七号。 这天中午,白淇松开鼠标,摘下眼镜揉揉眼睛,起身去客厅接水喝。 她习惯工作的时候在手边放一杯水,时不时喝一口,产生泌意时就能提醒她去上厕所,全当走动锻炼了,久坐对脊椎不利。 一到客厅,白淇就发现边牧在阳台玩,围着根逗猫棒跳上跳下。奇怪的是,这个时间点白妈出去打麻将了,白爸买菜还没回来,家里根本没人遛狗。 那边牧是在跟谁玩? 怀着好奇,白淇靠近阳台,同时探出脖子往外看。还没到目的地,她就看见阳台地砖上一人一杆一狗的影子。 她这时才发现,逗狗的不是逗猫棒,而是挂着饵的鱼竿,从隔壁阳台穿过她家的防盗窗伸进来,钓鱼线被狗爪扯得变形。这种糟蹋东西的事,只有陈岳杨干得出来。 边牧看见她过来,立刻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叫唤两声,不过马上又被那个挥舞鱼竿的手的主人重新吸引走注意力。 于是陈岳杨没有发现她。 从白淇的视角,仅仅能看见他影子的头部。有时候他倒退一步,影子就会从她的视野消失。 她端着水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没有走出阳台。 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俩的关系跟现在如此相似,仿佛靠得很近,实际上隔着一堵严实的墙,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关注他。她心里的五味陈杂,他也根本不知道。 她只能自己怄气,自己和解。 白淇离开阳台,给杯子接满水,咕噜噜灌进喉咙。 其实让她能永远看见一点影子,就是她最理想的状态了,不要太靠近,也不要见不着。只是这种状态是不稳定的。两个吵架的人,要么彻底决裂,要么和好如初,没有第三种选择。 她要和好吗? 阳台上的小游戏终于被边牧玩厌撇开,它一路穿过客厅跑到白淇腿边围着她转圈。 白淇蹲下来摸一摸它的狗脑袋,边牧抬起吻部顶她的手心。 她听见阳台传来声音:“哎,回来玩啊!” 鱼竿在空中茫然地甩了两下,透露出惊讶又失落的情绪。 没有得到边牧的回应,半分钟后,鱼竿收回去了,伴随碰撞到防盗窗的咔咔声。阳台恢复宁静。 这么快就放弃了吗? …… 看,他一举一动都牵引她的心神,她怎么可能做到不在乎。 没等白淇伤感多久,玄关传来敲门声。她下意识以为是白爸买菜回来,菜太多不方便开门。 她过去开门,门口出现的人出乎她意料。 何小婕挺着六个月的孕肚倚靠墙壁喘气,手里提着一只加厚塑料袋,装了满满一袋的板栗球:“我的天啊,你家这小区,连个电梯都没有。” “我的天。”白淇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领人进门:“你一个人来?你现在月份这么大,怎么不注意点。” “停,我不想听!我从家里跑出来就是不想再听这种话了,听得耳朵起茧,烦死。”何小婕跟着白淇坐到沙发上,喝一口递过来的温水:“你十一那天说要板栗,今天就是国庆假期最后一天了,你还不去我家拿,怎么的,非要我给你送过来?” 白淇反思自己为什么在看见何小婕的前一秒还完全不记得板栗的事,然后发现,感情困扰颠覆性地打乱了她的情绪。 她道歉:“刚才看见你,我立刻想起来了。谢谢你特地送一趟。不过你怎么不打电话叫我过去拿?你自己出门家里人放心?” 何小婕噘嘴:“我又没残废。你怎么跟他们一样把我当易碎物品,这个不让干那个也不让……” 于是接下来白淇聆听了几乎一个小时的抱怨,并不时递水防止孕妇本人说得口干舌燥。 随后白爸白妈相继回家,何小婕在白淇家一起吃午餐。 用餐时,何小婕接到她老公的来电。白淇在旁边听到,原来梁宇霖完全不知道何小婕出门,急切地问她在哪,然后得知了她的真实情况。 梁宇霖气恼之下质问何小婕不是怀孕后晕车严重?为什么现在又能出门? 何小婕直接挂断通话,继续吃饭。 饭后,何小婕在客厅逗狗。白淇走过去,斟酌着问:“你跟你老公怎么回事?” “没事儿啊。”何小婕语气随意。 白淇没说话。 何小婕抬头看她一眼,这次回答得真心了许多:“我也不知道,一看到他就一股无名火起。我想克制,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唉,你别管,可能过一段时间我就好了。” 白淇点头:“但愿。” 这时,玄关敲门声又响起。坐沙发上刷手机的白妈出声:“有人敲门。” 白淇看一眼在厨房洗碗的白爸,以及面前怀孕六个月的何小婕,认命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的是陈岳杨。 白淇一时懵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陈岳杨面无表情,问:“叔叔阿姨在家?” 白淇点头。 于是陈岳杨绕过她,将半边身子探进她家。白淇下意识侧开身避让。 陈岳杨站在门口看了一圈,对客厅的白妈说:“阿姨,我爸今天过生日,在老地方订了包厢,晚上大家一起去吃饭。” 白爸白妈都过来了,边牧也冲出来。白爸拦住边牧,顺便在狗毛上擦手,说:“行。你爸前两天就在群里跟我们说了,又让你来亲自来一趟。” 陈岳杨笑笑:“怕你们忙忘了。” 何小婕从客厅走出来,看见陈岳杨惊了下:“哎,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又立刻看向白淇,因为她知道高中时白淇暗恋陈岳杨。 白淇站在玄关处,陈岳杨就在她面前,近到她随便一眼就能看清他衬衫上的褶皱。她心想,刚才作为局外人旁观何小婕夫妻吵架,明确地认识到吵架的本质是互相伤害。所以,别吵了,我们和好吧……她这么想。 陈岳杨顺着何小婕的视线,看向身旁的白淇。刻意的冷场在此时发生。他跟白爸白妈道个别,转身走掉。 白淇注意到他的嘴唇动了下,在听见何小婕跟他打招呼时。但等到她进入他的视野,他就闭嘴了。他转身走进他自己家,头也不回地反手带上门。 她低头,也慢慢关上自家门。 小插曲过去,白淇一家人重新做回之前的事。 何小婕吐槽:“真没礼貌,我跟他说话他竟然不理我。” 白淇正在出神,回过神,意识到何小婕说的是陈岳杨,解释:“你别放在心上。他不是冲你,是我……之前跟他闹了矛盾。” “陈岳杨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何小婕问。 白淇:“应该是上个月。” 何小婕惊讶:“才一个月你们就闹矛盾了,真够快的,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白淇卡壳:“没什么。” 何小婕明显不信,可惜白淇嘴紧,逼问不出来。白淇心想,那种事怎么可能坦白。 不久,梁宇霖来接何小婕,何小婕别别扭扭地回家了。 到黄昏时,隔壁陈阿姨来叫上白淇一家去参加生日宴,也就是两家人一起去吃顿饭。这次陈叔叔是过逢五的生日,过完就五十六岁,所以特地庆祝。平常年份根本不会过生日,做生意的人总是特别忙。 在白淇的印象里,陈叔叔总是在跑码头,跑批发市场,或者参加各种各样的饭局,在家的日子很少,连住在对门的她都很少见到人。 今天寿星依旧忙碌,没在家。陈阿姨说,陈叔叔中午在外面有事,让他到时候自己去饭店等大家。 于是剩下的两家人开两辆车出发。边牧被单独留守空房。 白淇懒得开车,主驾驶坐的是白爸。白妈跟她的好闺蜜陈阿姨一起坐在前面陈岳杨的车上。 车内播放着上世纪末的港片金曲,显而易见是白爸的品味。白淇听习惯后,认为这些金曲名副其实,能传唱到现在的确实是经典。 只不过白淇耳边响着歌曲,心里却逐渐走神。车前窗外,视野中其中一辆车挂的是北城牌照,是陈岳杨在北城买的车?之前怎么没见过。而且,能开慢点吗,周围车流量大,她的车即将跟丢。 行驶到交叉路口,身下的车在信号灯前突然刹停,白淇被迫回神,终止胡思乱想。但挂着北城牌照的车提前驶过交叉路口,在她眼前慢慢远离,混入车流中。 一丝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 白淇意识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她开始对陈岳杨的每一件事情上心,开始患得患失。 抵达两家人常来的饭店,陈叔叔站在门口迎接白淇跟白爸,带着父女两人进包厢时,陈岳杨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正在接受陈阿姨的批评,被责问为什么开车太快不等长辈。白妈在旁边调和。 白爸看见此情形,立刻上去帮腔。陈叔叔于是开口跟陈阿姨一起训得更凶了,白爸白妈赶紧拦人,开始夸赞起陈岳杨事业好,是个好孩子。 一番寒暄过后,大家落座。 服务员把生日蛋糕抬上来。陈叔叔拆开一看,乐了:“上面怎么还画了个爱心,搞错了吧。” 生日蛋糕的外层奶油上,用果酱涂了个显目的红色爱心,而且就在中央“happy birthday”的正下方。 大家一起看过去,七嘴八舌地评论,最后得出结论,爱心只是一个图案,填空白空间用的。 中年寿星面对蛋糕拒绝许愿,于是直接拿起刀叉切蛋糕:“来,先给两个孩子切蛋糕,洋洋、淇淇都过来。” 白淇起身,绕过圆桌半圈走到陈叔叔旁边。陈岳杨落后她两步,站在她身后。 陈叔叔大刀阔斧地把蛋糕对半切,正好平分爱心果酱,给白淇铲了块带半颗爱心的。 接过蛋糕,白淇表达祝福,然后把蛋糕转交给身后的陈岳杨。 陈岳杨始料未及,拿着蛋糕的表情很茫然,但又要硬凹冷漠,出声说:“你干嘛?” “你先。”白淇回答,心里想,这个举动能破冰吗?她视线落在那半颗果酱爱心上。 陈岳杨:“哼。”扭头端着蛋糕走了。 白淇失望。 不料旁边座位上的陈阿姨听见“哼”声,在陈岳杨路过时拍他一掌:“小子哼什么呢!” 陈岳杨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妈!” 这边,白淇收到了涂着剩下半颗爱心的小块蛋糕。 分完蛋糕,开始正式用餐。今天这家饭店是中餐厅,他们点的也都是当地菜。 吃饭时,白淇夹一筷笋丝,余光注意到陈岳杨在夹糖醋排骨。然而餐桌转盘突然开始转动,白淇下意识伸手摁住,抬头找到转动转盘的白妈:“妈,等一下。” 在陈岳杨夹好排骨后,白淇松开手。她扭头看一眼陈岳杨,只看见他正在啃排骨的侧脸。 他还是没理她。 或许只有她想和解。 第15章 处处 你之前亲了我一下 陈岳杨根本吃不下饭, 糖醋排骨在嘴里也变了味。 什么意思,一而再地讨好他?以为靠这种小伎俩他就会原谅她吗,嗤。 吃完饭, 大家相继从包厢出来。陈家父母去前台结账,于是剩下的人在大堂站着等待。陈岳杨踱步到白淇旁边, 没说话, 靠在旁边的立柱上。 白淇果然注意到他, 侧头看他一眼,寒暄问:“你给陈叔叔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哼。”陈岳杨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白淇沉默。这种冷落在可接受范围内,但她又觉得为什么要任劳任怨。从昨天到现在, 她一直在碰壁,于是不打算再忍:“你能好好说话吗?” 陈岳杨一句话顶回来:“到底是谁不想好好的?” 他们俩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听见这句话,白淇就知道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恼火。 白淇问:“在你看来怎样才叫好好的?” “装。”陈岳杨又哼一声。 白淇用出十足的耐心和诚意:“你说出来,我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你什么都不说,我们怎么和好?” 陈岳杨这才意识到白淇态度的转变。他眼带惊愕地看着白淇,没想到她会转变地这么彻彻底底。 旁边陈家父母已经结账完,喊两个小的回家。 白妈喊白淇:“磨蹭什么呢,走啊。” 白淇在等陈岳杨的回答。 白妈等得不耐烦,已经走过来作势要拉人了。陈岳杨匆匆丢下一句:“我明天下午接你下班。” 白淇点头。这时白妈过来了, 拍了下白淇,教训:“你俩说什么呢, 不能边走边说啊。” 回去的路上又是两人各一辆车。白淇坐在车后沉思,如果她刚才没有听错的话, 陈岳杨最后说的那句话应该是明天下午去律所接她下班。 肯定不会单纯地是接送她上班回家。他打算约她去哪? 最后白淇怀着隐秘的期待, 跟着父母在家门口跟陈家人作别。陈岳杨进家门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个人之间浮动着无言的默契。 白淇竟然已经感觉到甜蜜。 第二天,白淇久违地抵达律所。上午开完节后动员会, 剩下的时间跟周欣瑶和新来的助理汇总国庆假期期间的工作成果。度过午饭和午休,下午白淇跟她们俩再把成果总结和再分配,结束时才三点半。 白淇看着她们俩收拾东西回家办公,心中羡慕。他们这类非诉律师很少在律所办公,毕竟如果能够在家办公的话,谁还会选择办公室这种压抑的办公环境? 但今天她不能走,因为约好了下班时陈岳杨要来接她。 她现在百无聊赖,心情不知道应该是期待还是困扰。 等到四点半,郑博那个组员的成员都从会议室出来了。郑博看见她还在办公室,稀奇地问:“哟,今天这是抽什么风。你不会在等我吧哈哈。” 白淇苦笑:“确实等人,不过当然不是你。” 她等得实在太无聊,于是话多了一句:“要等你也轮不到我,你女朋友牢牢站在你身边。” 郑博耸肩:“她从来不来律所。” 最后郑博和他的组员们也都回家了。 白淇实在等不下去,发消息问陈岳杨:“你从家出发了吗,还有多久到?我这边已经结束了。” 回复的消息下一秒就收到,像是对方一直守在手机前一样:“早就到了。” 白淇惊奇,提起电脑包走出办公室。站在电梯里时,白淇看见下一条消息:“四点出头就到了,不知道你几点下班,一直等你。” 白淇走到大楼门口时,陈岳杨的车刚好从地下车库开出来,朝她“嘀——”一声喇叭。 接到人,车掉头汇入车流中。 路上,白淇问陈岳杨他们要去哪,陈岳杨神神秘秘地不说,再问就让她猜。白淇干脆不问了,反正马上就要揭晓。 然后,他们抵达了上世纪作为租界的地区。 这里矗立了不同时期、不同国家的建筑,街道也独具一格。尽管白淇作为本地人,对这个地区并不陌生,但每次来依旧会感到新奇。 他们现在站在一群巴洛克风格建筑群之中。建筑群中央是一个小广场,正北面是一座教堂,围绕广场的其它三面在上世纪是政府办公建筑,不过现在都改造作为商用。 陈岳杨带着白淇走在广场一侧的柱廊下,往北面教堂走:“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待会七点教堂做礼拜,我们去参观。”他用的是陈述句。 不询问女士的意见,不符合绅士品格。不过白淇从他的语气里听出赌气意味,想来他还没有从冷战中快速转变,于是她默认这种语气情有可原。 在参观前,他们趁机吃了晚餐。吃完晚餐走到广场,天色已经黑下来,广场灯光璀璨,人头攒动。看来很多人都来参观做礼拜。 真正做礼拜的教徒都穿上了黑袍,在教堂里肃穆等待。 除了一开始的好奇,白淇对做礼拜逐渐褪去兴趣,坐得离圣坛很远。在礼拜开始时,她模仿周围人做礼拜的动作,但是在他们祈祷时睁开了眼睛。 陈岳杨察觉到她的情绪,带着她悄悄溜走。 他们来到教堂背面,走在廊柱下,外面是漆黑的草地,草地上是光线黯淡的草地灯。 夜风飒飒,氛围很安静。安静到让人只想静静走着,不用说话。 陈岳杨说:“你知道为什么这里没装路灯,而是在地上弄那些又小又暗的草地灯么?” 白淇摇头:“为什么?” “因为草地灯很低,不会像路灯那样又高又晃眼。”陈岳杨解答:“攻略上说,这里有最静谧的夜晚。这个景点特别适合上班族来逛,很放松压力。” 白淇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她还以为陈岳杨要科普这座教堂的建造历史,譬如当时的潮流,或者建筑师的喜好,来解释为什么安装的是草地灯。 陈岳杨看她没什么反应,心情郁闷了:“你怎么兴致不高?带你来这里,我做了很多功课的。” 白淇心想,他做的功课真别致。别人的旅游攻略都是行程、景点、游玩项目之类,他关注的却是草地灯。想到这,她不自觉想笑,说:“没有。在这么静谧的地方,我只想放空,兴致怎么会有多高涨。要是我很兴奋才奇怪吧。” 陈岳杨勉为其难接受这个解释。 今晚天空中没有星星,白淇靠在柱子上时心想。 陈岳杨没有柱子靠,另一根柱子在三米远,但他不想离白淇太远,于是宁愿劳累一点,靠自己的腿站着:“今天虽然玩得有点失败,但还可以,对吧?” 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白淇放空脑袋,单纯地只是把目光放在陈岳杨脸上,什么都没想,当然也没有回答。他长得真好看,剑眉、星星眼、连面部肌肉走势都那么契合她的审美,一副讨人喜欢,又招人讨厌的大男孩模样。虽然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迎着白淇水亮的眼睛,陈岳杨喉结动了下。 白淇察觉到危险的讯号,不由肌肉绷紧。看到陈岳杨把视线移到她唇上时,她意识到他正在想亲她。她如实说出了她的猜测:“你想亲我?” 陈岳杨抬眼跟她对视,没有否认:“你之前亲了我一下。” 白淇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你可以讨回去。”她的意思是,他可以亲回去,两人扯平。 陈岳杨不再客气,从善如流地靠近,脸压过来。 鼻尖抵鼻尖时,白淇心跳涨到最高频率,但他突然停住。白淇不明所以,感受着他的呼吸喷在她唇畔。他说:“才不,哼,轻浮。” 说完,陈岳杨退开了。 “……”白淇无语。真记仇。 轻浮是她之前对他的评语,他居然牢牢记在心上。 沉默了会,两个人回到广场。但广场人数突然少了很多,明明先前还人头攒动,转个身回来就只剩寥寥几个人了。 五分钟后倾盆大雨浇头而下时,白淇明白过来原因。原来大家都趁下雨前赶回家了。 雨落下的那一刹那,白淇和陈岳杨正坐在咖啡店内靠窗的位置,桌上是两杯咖啡。 室外突然因为雨声而喧闹起来,积攒了一个国庆的雨终于释放。广场上很快积出一滩一滩的雨水,闪映着周围店铺的灯光。 白淇跟陈岳杨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白淇先开口:“你带伞了吗?” 陈岳杨:“我压根没看天气。”昨天约得那么急,他后来一直在查景点,想着要约她去哪才好。 只能等雨小点再回去了。 但雨越下越大,白淇渐渐坐立不安。她打开手机查天气,发现雨要持续下到凌晨,于是提议:“我们干脆现在回去吧,等不到雨停了。今晚暴雨。” 陈岳杨犹豫:“大雨天开车很危险。”作为飞行员,职业本能阻止他在不利天气驾驶任何交通工具。 他说:“要不这样,我刚看见这栋楼上面是酒店,我们今晚就在这住吧。” 白淇在APP上查看,二楼以上确实是酒店,巴洛克城堡主题酒店。不过房价贵得出奇,单人间价格一千八。按照她的消费习惯,出差时她住的酒店均价仅为三百元。 “你要是嫌贵,房价我出。”陈岳杨豪气地请客。 白淇脸热了下。作为二十多年的邻居,他们对彼此的家底一清二楚,当然也清楚对方的消费水平。白淇父母虽然是双职工,但陈岳杨爸妈开了一家中等规模的百货超市,家底确实更殷实。 “倒也不必。”白淇说:“偶尔一次还消费得起。” 陈岳杨带白淇上二楼,一路走一路憋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或许得意于坑了她的钱。 抵达酒店前台,一问才知道房间已经住满,只剩一间单人间,还是预定的客户没来才空出的。 陈岳杨惊讶:“你们酒店那么贵还有人住?” 前台很少碰见这么直接的人,脸上的笑很僵硬:“但是我们酒店视野好啊。” 但才一个房间……陈岳杨偷眼打量着白淇的表情,不像一口拒绝的样子,于是问:“能加床吗?” 前台点头:“能,加一张床四百。” “那行。” 陈岳杨转头对白淇说:“也好,比两个单人间便宜,省钱了。” 白淇哭笑不得:“钱不是这么省的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询问彼此愿不愿意住下,毕竟一询问就要泡汤。不然问彼此“你愿意跟我住一个房间吗”,孤男寡女当然不能说愿意。不问就没人说不愿意。 刷卡进房间,装修确实很有巴洛克的风貌,至少壁橱和壁灯就跟普通商务酒店不同。至于更多,譬如地毯和墙砖就不奢求了,毕竟只有这个价位。 白淇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见陈岳杨穿着睡袍坐在床头刷手机。她有一些不自在,一些害羞,于是钻进被窝里。 陈岳杨早就听见白淇走出来的脚步声了,但他克制住自己不抬头看,佯装玩手机。他不是很有勇气看见白淇出浴后的样子。但是听见白淇躺下睡觉了,他始料未及:“你这就睡了?” 白淇把被子盖在下巴以下,回答:“我应该再做些什么吗?” 陈岳杨卡壳:“……不是。我没想到你会答应。” “答应什么?”白淇没听懂。 陈岳杨:“答应住这里。哎,跟我住一个单人间,你怎么想的呢?” 白淇沉默。 “那我就理解为你接受我了。”陈岳杨酝酿了很久,才有勇气再次问出这句话。问出这句话时,他没敢看白淇:“要不我们处处吧。” 他觉得白淇的态度已经跟上次很不一样了,他成功的可能性也增加了很多,但他还是心虚地追问一句:“你这次应该不会再拒绝我吧?你都愿意跟我睡一个房间,不应该不愿意跟我交往。” 白淇的脸在发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只是凭本能做出今晚的行为。 第16章 不矜持 本章高能 “你怎么不回答?”陈岳杨没等到白淇的声音, 不由忐忑:“我不信你没听见。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白淇终于出声,声音从被窝里漏出来:“让我考虑一下。” “考虑多久?”陈岳杨连珠炮弹问。 白淇:“我也不知道。” 陈岳杨:“那我给你十分钟。” “……”她以为至少有一天:“怎么可能那么快。” 陈岳杨反驳:“真正喜欢就不会犹豫。你要是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交往,我肯定不用想就答应。” 白淇觉得她肯定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冲昏头脑, 才在下一秒回答:“好吧,那我答应你。” 然后陈岳杨不说话了。 白淇也被自己的回答吓住。她脸蒙在被子里, 灯光影影约约漏进来, 她努力地想看见被子外面的情形, 看陈岳杨的表情。 她心脏怦怦跳,从来没想过会这么轻易地……说出这句话,得到这个结果。多年的犹豫不决、心情反复, 好像在今晚走向另一个极端,变成坚决和不顾一切。 陈岳杨声音有点抖:“你再说一遍?”尾音都走调了。 白淇透不过气,把脸上的被子掀开,说:“我答应你,我们试试。” 陈岳杨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真的假的!你现在不是在说梦话吧?” 白淇坚定地说:“如果是梦话,那我肯定也是在做个好梦,得偿所愿的好梦。” 陈岳杨心情瞬间由忐忑转变为激动,同时被撩得脸一红:“卧槽。” 他现在还不知道白淇是个情话高手,更不知道他自己以后会常常被撩得脸红心跳。 陈岳杨觉得自己坐不住了, 身体里好像沸腾着无数精力,需要做点什么去发泄。他在床上换了几个坐姿, 怎样都静不下心:“哎,淇淇。” 白淇:“嗯?” 陈岳杨无意识地舔一下嘴唇, 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小九九。他说:“你先前在教堂说, 你强吻过我一次,我可以讨回来。” 白淇坐起身,谨慎地看向陈岳杨:“你想干嘛?” 陈岳杨点头:“想!” “……”白淇:“不要玩谐音梗。” 陈岳杨自己先笑得捂肚子:“是你先给我玩梗的机会好不好。总之, 我现在要讨回那个吻。”他最后一句话突然严肃。 白淇迎着他仿佛盯住猎物的眼神,不由心中发怵,生出退意:“不行,当时说的话,过期不候。” “我说行就行!”陈岳杨从他床上一跃跳到两米外白淇床上,把白淇的床震得一颤,然后在白淇还没坐稳时就压上来,把她锁在双臂和床头板之间。 白淇按住他胸膛,不过来不及了,陈岳杨已经亲上来。接吻时,她唯一的感受就是,舌头疼。 这个吻远比上次白淇主导的吻要强烈深入许多,如果打个比方,那就是满汉全席与清粥小菜的区别。亲到后来,两个人都肌肤发烫,白淇认为如果不是她喊停,恐怕就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停,可能只是习惯性的矜持。所以此时此刻竟然有一些微弱的遗憾。 现在两个人躺在各自床上,中间隔着两米宽的走道,房间内只亮着最后一盏壁灯,发出昏黄静谧的灯光。 “我明天后天都没事,”隔床陈岳杨发出声音说:“你要上班吗?要不我带你出去玩吧?” 白淇犹豫不决:“……我可以挤出时间。” 于是陈岳杨立刻侧个身面向她,兴致勃勃地安排:“那我们明天早上先回趟家收拾收拾,然后我带你出去。” “至少留给我半天时间工作。”白淇甜蜜又苦恼地提出唯一要求。 第二天早上,白淇回到家。白爸白妈问她昨晚怎么没回来,白淇半真半假地回答因为雨太大,在酒店住了一夜,被老父母批评浪费钱。 工作一上午,十一点出头时,白淇结束工作,到客厅来心不在焉地逗狗玩。今早约好,下午的时间跟陈岳杨出去约会。但下午从几点开始?两点以后是下午,十二点以后也可以称为下午。她的目光时不时流连在玄关处。 边牧舔了舔白淇手背,把主人的视线吸引回来。白淇反手在狗背上擦干净口水,触碰到柔软的狗毛,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被她搁置的“狗毛毡”,就是用狗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毛做成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狗玩偶。 她去阳台找出边牧的玩具箱,把做到一半的小狗玩偶找出来。玩偶只有她两根手指大小,狗头和四肢躯干已经初具雏形,只有两只耳朵和背部由于需要黑色毛发而没有完工。 边牧跑过来闻,白淇把玩偶放在它鼻子下:“这是用你的毛做的,你看是不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味道也一样?” 边牧两只黑耳朵倏地竖了起来。 白淇从玩具箱里找出之前剩下的装黑毛的透明密封袋,还有戳毛针,坐到客厅茶几旁,开始给小狗玩偶加上黑毛。 陈岳杨就是这个时候敲响白淇家门。白妈开的门,边牧也立刻抛弃白淇去迎接客人。 白淇抬头看过去,陈岳杨正跟白妈说话,没有看她,于是她又低下头,继续用戳针戳狗毛毡。 她听见陈岳杨向白妈解释,他家今天中午吃昨晚在饭店打包回来的剩菜,以及没吃完的蛋糕,他妈跟他说嫌不好吃就去淇淇家蹭饭,淇淇家中午肯定开火。 白妈听完当然热情好客地欢迎陈岳杨来蹭饭。 然后陈岳杨就朝茶几走过来。 白淇听到他的脚步声,余光也分辨出是他,但她克制住自己抬头的本能,矜持地不表现得太期待,仿佛不久前心情急切、数分数秒的人不是她。 眼前伸进一只手,在茶几上敲了下,此动作的主人随即在白淇面前盘腿坐下:“在干嘛?” “DIY玩偶。”白淇把手里的半成品给陈岳杨看:“用米粒的毛做的。”米粒是边牧的名字。 陈岳杨把半成品从白淇手里拿出来,毫不顾忌两个人的手指触碰:“做个小米粒?挺有意思,怎么弄,一直用针戳?” “对。”白淇点头,把戳毛针递给他:“你试试。” 陈岳杨倍感兴趣,于是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吃完午饭后又立刻继续戳狗毛毡,不弄完誓不罢休。 最后小狗玩偶在两点四十完工,白淇替玩偶挂上红绳金铃铛,摆在边牧狗爪下。边牧伸爪把玩偶推翻了。 陈岳杨揉揉酸痛的手腕,心满意足:“这个好玩。” 白淇心想,在她家停留这么长时间,下午的约会不会耽搁?不过做狗毛毡也很有意思,跟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有意思。 休息片刻,白淇跟陈岳杨一同出门。 白妈看着两个孩子结伴下楼的背影,不由嘀咕:“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昨天不还谁都不理谁?” 白爸淡定:“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哪有隔夜仇。” 由于错开车流高峰,陈岳杨一路开车开得很顺利。 白淇坐在副驾驶,问:“今天去哪?” 陈岳杨:“你猜。” 又要猜。白淇选择不猜。 果然陈岳杨先憋不住:“今天跟昨天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你猜猜看去哪。” “猜不出来。”白淇不配合他幼稚的游戏,说:“但这条路我很熟,前面就是我律所。到律所我们停一下,我去拿份文件。” 陈岳杨失望:“好吧。” 两人下车走进写字楼,乘直梯到律所所在楼层。律所同事寥寥无几,白淇一眼看过去只看见郑博和一名女生。她径直去自己办公室,把需要用的电子文件上传到云端。她昨天忘记把这些文件拷贝到外接固态,今天正好路过,于是顺手处理。 陈岳杨对她的办公室表示好奇,左右上下观察:“你平时就在这工作?” “不。”白淇摇头:“我平时在家工作。” “噢,我记得你说过。”陈岳杨恍然大悟。 白淇带着陈岳杨走出她办公室,边走边解释:“我这个职业有电脑就能工作,大部分工作内容都是信息收集、处理和统计,偶尔开会会来律所,不过线上开会也很方便。” 陈岳杨羡慕地点头:“真好。” 经过开放办公区时,郑博和那位女生还在聊工作。应该是话题告一段落,女生手背遮嘴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白淇听见女生说:“好困啊,都没午休……” 女生看见白淇,主动打招呼:“白老师!” 白淇微笑回应,问:“你怎么在这工作?回家干多舒服。” 这位女生就是白淇之前在郑博那挖来的新助理,名字叫吴荞,上半年刚来律所入职。 “在这里工作方便请教别人,郑博老师经常会在。”吴荞解释:“努力努力再努力嘛。” 白淇:“但也要注意休息,职场不是学校,要学会偷懒。”她刚才听见吴乔没午休,于是叮嘱。 吴荞点头:“好的!” 站在办公位旁边的郑博看见白淇身后的陈岳杨,不由戏谑地“哟”一声:“有点眼熟啊,这位是?” 陈岳杨探身过去握手,自我介绍。 互相介绍完,郑博朝白淇挑眉:“有情况?” 他知道这位白大小姐的先前的男友是个眼镜男,而面前这位没戴眼镜,肯定不是原来那个。人精一样的他很快就猜出白淇跟前任分手了。 白淇笑笑,仅回答郑博第一个问题:“你们确实见过一次,在华航。” “哎,好像是。”郑博仔细打量陈岳杨,弄得陈岳杨挺不自在。 陈岳杨:“你们继续。我俩还有事,先走了哈。” 目送陈岳杨牵着白淇离开律所,吴荞捧脸感概:“好帅啊~” 然后被郑博当头敲了个栗子:“别花痴。” 律所所在的写字楼,底部六层裙房是商场,一楼有家综合超市。陈岳杨带着白淇去了超市,呃,买菜。 白淇始料未及,站在冰柜旁问正在挑肉的陈岳杨:“怎么突然买菜?” “做饭啊。”陈岳杨说得理所当然,把一盒肉放进手推车:“晚上我亲自下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白淇:“不是说约会吗?”她随即明白过来,原来约会内容就是吃他亲自做的晚餐,怪不得说跟昨天完全不一样。 “你会做饭?”白淇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技能。 陈岳杨得意洋洋:“你不会不代表别人都不会好不好。我做饭可厉害了,今晚给你做腌笃鲜,这道菜我从没失手过。” 白淇内心开始期待起来。 挑完菜,去自助结账机区域排队时,旁边的货架正好售卖成人用品。白淇的视线无意中扫到,转头发现陈岳杨正看着她,眼神好像在质问她为什么关注成人用品。 白淇坦然回视,表示她才没有想入非非,并用眼神反击,明明是你想入非非,不然怎么会知道这里是成人用品,居然还往她身上栽赃。 陈岳杨不接受诬赖,他才没有栽赃,要拿就大大方方地拿。于是伸手挑一盒放入手推车。 白淇:……事情怎么发展到这样的? 事实上,陈岳杨并没有在这波眼神交流中领会到这么多含义,他理解的只是—— “想买。” “买呗。” “你买。” “好。”于是他拿了一盒。 接下来陈岳杨带白淇去的地方更是让她意外。上车的时候,白淇在想,做饭难道要回他家做?那岂不是会被家里人撞破。 但陈岳杨带她去了一个她只听过名字的小区:万安嘉园。万安嘉园是海市近五年销量领先的高品质住宅小区,自带商场,配建小学,位置离律所不远,两个地铁站的距离。 陈岳杨解说,这是他家里人给他买的房子。白淇这才想起来,好像听长辈说过这回事。 进入小区,上楼推开门一看,室内已经完成精装修,不过因为没有人住,家具都罩着一层白色纱布。所幸厨具齐全,不会耽误做饭。 腌笃鲜汤锅端上桌时,已经是五个小时后,窗外华灯初上。陈岳杨催促白淇尝尝。白淇夹起一块排骨吃进嘴里,开始嚼。 陈岳杨满眼期待:“怎么样?” 白淇继续嚼,发现这不是一个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任务,于是暂停,直接评价:“这个菜,它,很锻炼肌肉。” “啊?”陈岳杨不明所以。 白淇:“锻炼咬合肌。” 陈岳杨遭受到晴天霹雳:“肉老了?不可能啊,我尝尝。”他自己拿来筷子尝一块,说:“挺好吃的。”不过接着他也开始嚼,脸色越来越苦闷。 白淇于是安慰:“味道很好,汤好喝。”然后她又尝了汤里的笋和其它辅料,都好吃。 接下来的时间陈岳杨都很郁闷,收拾碗筷的背影更加郁闷。就算被白淇不停安慰,他依旧觉得很失败。怎么会这样呢,这道菜他从没失手过,怎么偏偏今天拉跨。 一想到昨天的约会白淇也不喜欢,他一时心情重千斤。 白淇不知道还应该再说什么,视线跟随在陈岳杨身上,放空地看着他的宽肩阔背,以及动作时纯棉T恤下突出的肩胛骨形状……老话说饱暖思淫.欲,白淇伸手贴住自己的脸,脸开始发烫。但今晚不高兴的陈岳杨真的很动人。 就像狗狗把最喜欢吃的肉罐头留给最心爱的主人,结果却发现人类主人根本吃不了这种食物,呆呆地抱着肉罐头怀疑狗生。 白淇被自己的想象逗笑。 听到笑声,陈岳杨转回头控诉地瞪她! 这表情让白淇感觉心里好像被挠了一爪子。她强忍笑意,问:“你一般约会吃完饭后,接下来会干什么?” 陈岳杨:“出去逛逛,消食,然后回家。” 白淇摇头:“我的约会项目不是这样。” 她暗示:“我们下午在超市买了避孕套。” 陈岳杨眼睛霎时一亮。 “但消食也是要的。”白淇看陈岳杨已经收拾完厨台,提议:“我们出去逛逛吧,你的约会项目不能被一票否决。” 陈岳杨无比后悔,他为什么要矜持! 逛街如走马观花,最后陈岳杨把白淇拉回家。 两个人洗完澡,主卧也已经收拾出来。白淇坐在床头,湿发刚吹干,披落在肩头。洗完澡后人的皮肤似乎会短时间变得很水嫩饱满,白淇现在就是这个状态,坐在床上却比白色的被子更白,更活色生香,肤如凝脂,脖颈修长。 但白大美女现在很苦恼。一开始是她主动提议,可是事到临头又犹豫,真到这一步,她反而心生退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岳杨从浴室出来,顶着半干不湿的头发走进主卧门,说:“我准备好了!” 白淇磨磨蹭蹭放下手机:“等等……我要摘隐形眼镜。” 陈岳杨:“好,我等你。” “我……我还要上个厕所。” “去吧。” 从卫生间出来,白淇刚在床头坐下,又站起来,顶着陈岳杨的目光再次出去:“我今天好像戴了项链,我借卫生间的镜子取一下。” 陈岳杨用鼻音应声:“昂。” 在卫生间里,白淇取下项链,却不敢回主卧,于是说:“再等等,我剪一下指甲,前两天裂开了,怕挠伤你——” 白淇声音突然终止,因为她被身后走过来的人揽住腰,手也被一只男性手掌裹住。 她从镜子里看到陈岳杨的脸,他的呼吸喷在她头发上,她头顶响起声音:“不行,你太磨蹭了。” “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白淇被拦腰抱起。她下意识揽住陈岳杨脖子,抬头看向他的脸,却一眼看见他滚动的喉结。 几乎是眨眼间,白淇被从卫生间抱到主卧,直接放到被面上,陷进柔软的被窝里。她刚想坐稳,就被俯身压过来的陈岳杨逼倒,两个人脸对脸撞到一起。 “嘶——”白淇想摸摸撞疼的鼻梁,不料陈岳杨没有退后,贴贴她的脸,便从耳垂一路吻到她嘴角。 白淇无处安放的手只好抱住他后脑勺,食指抓进他短发里,聊胜于无地阻挡这过于猛烈的攻势。 彼此相拥时,陈岳杨用力扣住她,头发早已湿漉漉:“唔,淇淇……呼,要命!” 白淇脑海里闪烁着一阵阵的炫光,感受到手下汗湿的发根,眼前依稀浮现重逢那日,在楼道口遇见跑完步回来的陈岳杨,他满头冒热汗的样子。 她同样觉得要命。 第17章 少时的起点 开始回忆,大概十章吧 在这个迷离的夜晚, 两人相拥睡去。 之前取下的项链被放在床头,银白色金属光泽在夜晚微微闪烁,跟窗外的星空一起, 在刚才见证了一场恋人的相爱。 互相依偎的男女仿佛比行星更永恒,因为夜晚的星空会流转, 但他们紧紧相拥。 白淇在半夜突然惊醒。旁边躺着熟睡的陈岳杨, 他的手还压在她肚子上。她起身下床, 打开光线微弱的床头灯,去客厅接一杯水喝。 站在客厅,白淇倚靠墙壁手里端一杯温水, 水面恰好覆盖玻璃杯底。她视线穿过敞开的卧室门,静静地凝视酣睡的、头发柔软服帖的陈岳杨,被子盖在他身上,顺着骨骼起伏,她视线一路移到床尾,却发现他右脚掌露出半只在外,睡姿很不安分。 这个场景像梦境,她毫无由来地想起小时候。 在她六岁那年夏天,对门搬来了一个四口之家, 分别是爸爸、妈妈、哥哥和小婴儿。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对门搬过来是因为那一年房地产改革, 商品房概念出炉,附中职工小区的空置房流入市场, 于是很多富裕的个体户来这边买房。 白淇最久远的记忆, 是对门家的小婴儿没日没夜的嚎啕,后来她知道,那是小妹妹。 对面邻居家的小妹妹哭起来很吵, 但是他们家也有很让人喜欢的东西,就是他们家在附中旁边开的超市。 这家超市是这边最大最好的超市,里面卖的雪糕要五块钱一支,还有好多白淇以前没见过的又贵又好吃的零食。 对门家的阿姨有时候会免费给白淇这些零食。白淇吃的时候,觉得阿姨怀里抱着的这个整天哭的小妹妹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他们家还有一个比白淇大46天的小男孩。这个男孩是个傻逼。 因为白淇亲眼看见这个男孩站在单元楼下的路中央,俯身从裤.裆下往后看,“哇”一声,然后立刻站直转身再次看后面,又“哇”一声。 白淇跑过去问他:“你在干嘛?” 男孩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跟她说:“我告诉你哟,你倒着看后面的跷跷板,跟站着看后面的跷跷板,看到的样子不一样!特别奇怪!” 白淇不相信,于是两个人一起站着迈开腿,以坐位体前屈的姿势,从两条腿之间倒立看后面小广场上的跷跷板。 真奇怪,地面在上面了,跷跷板的座位朝下面了,蓝蓝的天空也在下面了。世界倒了个样。 这个游戏在接下来的三年被陈岳杨乐此不疲地重复,常常走路走到一半就俯身撅起屁股看倒立的世界。 终于有一回,九岁的白淇看不下去,朝他屁股上踹一脚。 陈岳杨被踹得往前跌了好几步才站稳,转回头怒吼:“你干嘛!” “丑死了!”白淇吼得比他还大声,背着厚重书包越过他回家。 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形象都不注意,白淇都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朋友啦。 小孩不记仇,回到家写作业的时候,又一起坐在阳台,双双朝向窗外。一人坐一个小板凳,身前一把高椅子当课桌,书包放在地上靠着椅子腿。 夏天天黑得晚,两个小朋友一般在阳台上写作业,节省开灯的电费,冬天才去书房写。 陈岳杨坐在白淇旁边,作业写到一半停下来,拿笔戳白淇,指着一道阅读理解题问她:“中心句是什么意思啊?” 白淇也愣了一下,在她短短两年的小学生涯中,好像还没有听过“中心句”这个词。 于是白妈被喊了过来辅导小学生作业,回答中心句就是文章主旨,一般在开头或者结尾。 作业写完吃过晚饭就是玩耍时间了。陈岳杨是孩子王,整个小区的小学生都来陈岳杨家玩儿,因为他家有大富翁棋盘。 今天刚好来了四个人。大家面向四个方向坐好,陈岳杨兼任银行,发放初始资金,每种颜色的钱币两张。 游戏规则大家都熟透了,不用重新讲,反正就是掷色子走步数,走到一个地盘,没人买过的话你就可以买,被别人买过就要交过路费。要是同一个颜色的所有地盘都被一个人买走了,那别人走到那个地盘就要交加倍的过路费。最后谁破产了就退出,谁资金超过5万就获胜。 白淇掷出筛子,5点,拿起人物走到一个没人买过的地盘,好幸运!她很想买,但地价2300,她只剩1700块。 “银行,借钱。”她摇摇陈岳杨。 陈岳杨正准备拿钱,旁边的小朋友大喊:“不能借不能借,洋洋淇淇作弊!” “你才作弊!”白淇生气地瞪过去。 陈岳杨喊:“不作弊,我借我自己的钱。” 那个小朋友拆穿:“你没有钱了,你只有两张100的。” “我有!”陈岳杨从他的地盘卡中间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2000:“我刚刚藏起来了哈哈,你们没发现吧。” 他把那张2000跟银行换成两张1000,借了白淇一张,白淇成功买到地盘。 那个小朋友气呼呼:“你又偷藏!” 大家玩大富翁的时候很喜欢偷偷藏钱,等某个人走到了一个地盘,大家发现他面前的钱不够,就会嘲笑:“喔你要破产了!”或者“喔你买不起这块地!”然后那个人就拿出偷藏的钱,得意地打大家脸。 陈岳杨就经常这样干,屡试不爽,得意洋洋。 玩到一半,陈思瑜小妹妹跑进房间了,她刚刚才被哄着吃完饭,现在跑过来找哥哥玩。 陈阿姨把陈思瑜小妹妹推进陈岳杨房间,对正在跟大家玩游戏的陈岳杨嘱咐:“洋洋,带一下妹妹,妈妈去洗碗。” 陈岳杨头也不抬,掷色子走位:“我不。” 陈阿姨想教训,碍于这么多小朋友在,又忍住了,对白淇喊:“淇淇,你带妹妹一起玩呐,让妹妹当银行好不好?” 白淇撅嘴,她不想带妹妹玩,妹妹什么都不懂。 陈岳杨顶嘴:“不要,我才是银行!” 妹妹跳脚,用脆生生的童音喊:“我要当银行!我当银行!” “哎呀,你烦死了!”陈岳杨瞪陈思瑜:“你慢吞吞的,才不要你当银行。” 陈阿姨忍无可忍地走进房间,敲了陈岳杨一个板栗:“不许凶妹妹。” 陈岳杨吃痛捂头。 陈阿姨对坐在旁边的白淇说:“淇淇,你帮忙照顾一下妹妹哈。” 白淇干脆地拒绝:“妹妹算数不好,不能当银行。” 陈阿姨卡壳。 另外两个小朋友都点头附和。 陈岳杨低声反抗:“我就说嘛。” 陈阿姨只好说:“那你让妹妹看你们玩也行,看着她别让她摔跤好吗。待会儿阿姨请大家吃草莓。” ……好吧。看在草莓的份上,白淇缓缓点头,拉住妹妹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等陈阿姨走了,陈岳杨揉着头嘀咕:“我才不吃草莓呢,切。” 某天,白淇发现陈岳杨不跟她玩了。她去对门找人,结果陈岳杨总是不在家。恰巧这天陈阿姨要去超市点货,于是把小妹妹交给白淇照顾,让她们俩一起玩,等陈阿姨回来带零食给她们吃。 妹妹把白淇牵到她房间去,献宝一样地拿出洋娃娃:“淇淇姐姐跟我玩儿,我有洋娃娃!不玩银行!” 白淇问妹妹:“你哥哥呢?” 小妹妹手里扯着洋娃娃的金色卷发:“哥哥打球去了。” 又打球。 白淇叫妹妹不要扯娃娃头发,要是扯秃了就不能玩儿了。我们给娃娃换衣服吧,换这个粉色的裙子,戴珍珠王冠。 跟妹妹玩得很开心。白淇找白爸白妈,说她也要一个妹妹,自己的妹妹。 白妈说陈思瑜就是自家妹妹,难道淇淇不喜欢思瑜? 白淇当然喜欢,那她改要一个弟弟吧。 白妈让她把洋洋当弟弟,反正男孩比女孩幼稚。 白淇生气不要,洋洋是哥哥,比她大,她就要弟弟!然后她就哭了。 白妈抱着小哭包安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爸爸妈妈都是有单位的人,超生会丢掉工作。白淇似乎听懂了,生弟弟爸妈就会没有工作,就没有钱了。不能没有钱,所以还是不要弟弟吧,于是她停止哭闹。 事后白妈问她,为什么淇淇想要一个弟弟啊?白淇回答她想要一个弟弟陪她玩。 “洋洋不是跟你玩的很好吗?” “才不是呢。洋洋现在不跟我玩了,他天天跟别人打球。” “那淇淇也跟他们一起玩呗。” “不要,我不喜欢打球。我只跟洋洋玩一个人玩,洋洋也只能跟我玩!” 大人笑得前仰后翻:“哈哈,这孩子真独啊。” 这句评价,一语中的地揭示了两个孩子接下来将近二十年矛盾的本质。 这个暑假,因为陈岳杨每天出去打球,晒黑了。但终于有一天不打球了,因为陈阿姨叫所有小朋友一起去超市帮忙打扫卫生,有奖励哦。 具体工作就是把空的货箱全都压瘪捆起来,拿到对街废品店去卖,纸壳一斤三毛钱。卖的钱都给小朋友自己,可以在超市买零食。 今天来的小朋友白淇都认识,都住一个职工小区,但他们都是陈岳杨的好朋友,她跟他们不熟。白淇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小到大她只有洋洋这一个玩伴。 洋洋要跟别的小朋友捆大箱子,一次性卷成一大捆,就不用一趟趟跑了。他们捆得不亦乐乎,白淇只好自己抱着一小捆纸壳,独自去对街废品店卖。她第一次感觉到孤独,幼小的心灵非常失落。 白淇被废品店坑了。她明明看见她的纸箱子一共有2kg,但胡子拉碴的废品店老板只给她两斤的钱。她不敢说,手里攥着六毛钱回超市。 路上碰到拖着一大捆纸箱的陈岳杨,还有另一个男孩。 白淇顾不上陈岳杨跟别人玩得更好了,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向陈岳杨告状。 “竟然欺负我们是小学生,不要脸!”陈岳杨气愤,迈腿往废品店跑。白淇跟过去,听见他朝废品店老板喊臭瘪三,做鬼脸,骂完就跑,把废品店老板气得不轻。然后,陈岳杨把自家超市的纸箱子全都带到另一个废品店去卖,不跟臭瘪三做生意。 那一天,他在她心里是一个正义的大英雄。 春去秋来,上初中了,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已经有性别意识。男生只跟男生玩,打球、摔炮、骑自行车。女生也只跟女生玩,翻花绳、踢毽子、丢沙包。 白淇终于有了新玩伴们,就是同班女同学。 与此同时,学业开始加重,上重点高中变成压在每个初中生背上的重担。 白妈在家里开了个补习班,专门补习语文。白淇就很惨,要一起听课,还要给家里的“同学们”端茶倒水,批改作业。 幸好还有陈岳杨作为备用劳动力,一起照顾客人。他也来补习。白淇是班长,他是副班长。 托从小就在白妈身边耳濡目染的福,白淇和陈岳杨的语文成绩都很好,满分120的试卷每次都能考95分以上。 但其他科目只能各凭本事,白淇的数学成绩比陈岳杨高一个档次,110分以上,陈岳杨只有100分。 陈叔叔开玩笑说,洋洋数学不好,肯定不会做生意,以后继承不了超市了。陈岳杨反驳,他可以靠脸吃饭啊。十四岁的陈岳杨已经可以称作小帅哥,或者说小白脸,唇红齿白,黑眉星目。但脸再帅个子不能矮,所以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喝一杯牛奶,目前身高175cm。 来白妈这补习的学生,语文成绩都不怎么样,其中有一个女生,偏科严重,数学跟白淇一个水平,语文是白淇的一半。她名字叫何小婕。 白淇就是这时候认识何小婕的。 两个女生很快熟悉起来,不记得从哪次开始,补课当天何小婕都会早一个小时到白淇家来。这时候就会碰见陈岳杨,三个人一起在书房边吃零食边写作业。零食是陈岳杨从他家超市带来的。 但三个人并不是每次都乖乖写作业,偶尔也会偷懒玩手机、打游戏。这次就是。 零食在书桌上堆成一个小山丘,薯片辣条酸枣糕,鸡腿果冻娃哈哈。 陈岳杨在玩游戏,坐在椅子上姿势扭曲,手里举着按键手机,外套几乎从肩膀处滑下来,整个人都很用力。 “啊!我又死了。”陈岳杨长叹一声,抓起哇哈哈钙奶吸一大口。 何小婕好奇问:“什么东西啊?” 白淇从作业里抬起头,抢答:“贪吃蛇。” 陈岳杨点头:“对。” “你积分多少?”何小婕兴致勃勃地举着手机凑过去,“我们比一下看谁分高。” 陈岳杨自信:“那你肯定比不过我啊。” 何小婕佯怒:“我一千多呢。” 陈岳杨:“我两千。” “……”何小婕甘拜下风。 于是何小婕愤愤地往嘴里塞陈岳杨带来的零食,又问:“你怎么总是买这么多零食过来?好贵的。” 陈岳杨:“从我家超市拿的。” 何小婕惊奇:“你家开超市?” “对啊。”陈岳杨指着自己:“高富帅,就是我。” 何小婕撇嘴:“切,自恋。” 然后又聊到是不是陈岳杨从小就有吃不完的零食,简直是何小婕梦寐以求的生活啊。陈岳杨说白淇从小跟着他混,也有吃不完的零食。 何小婕拿胳膊肘顶白淇,问:“你们从小就认识啊?几岁开始的?” 白淇想了下,发现她想不起来:“小学吧。” 陈岳杨补充:“我跟淇淇一个小学的,一年级在一个班。” “哇哦。”何小婕捂嘴:“那你们不就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是一个很暧昧的词。在初三这个年纪里,纯情的少男少女都害羞起来,不接话。 “咳,嗯。”陈岳杨拆开一包薯片,制造出塑料袋摩擦的刺耳声音。 意识到气氛异样,何小婕换了个话题:“哎,你们有喜欢的人吗,想过谈恋爱不?我悄悄告诉你们,我班班长谈恋爱了,男朋友还是高中的。” 这个真是个惊天大绯闻,作为好学生的班长竟然谈恋爱,对象还是高中生。 陈岳杨嘴里吃着薯片,回答:“我无所谓啊,喜欢就谈呗。” 何小婕笑了下,侧头问白淇:“小白你呢?” 白淇摇头:“我不早恋,好好学习。” 陈岳杨嚼薯片的动作停下来,瞟一眼白淇。白淇扎着万年不变的马尾,额边落下几缕碎发,这几缕看上去比别的头发颜色要淡很多,像刚长出来的绒毛。 完全是一副没开窍的乖乖女模样。 外面客厅传来敲门声,补习班第一个学生到了。白淇起身去开门,走出书房。 陈岳杨把最后一点薯片全倒进嘴里,然后把桌上的零食收拾到旁边,整理出一个干净的大书桌。 不多久,学生都到齐了,围着大书桌坐一圈,听白妈讲课、辅导作业、下课回家。 有一天,何小婕小声对白淇说,陈岳杨好帅啊,我想跟他谈恋爱。 白淇当时听完,想象何小婕跟陈岳杨在一起的画面,心里突然空了一块。好像,陈岳杨再也不是那个童年玩伴。 他们都长大了。 第18章 情书 陈岳杨谈恋爱了 中考那三天正好是晴天, 明明那一周都下雨,偏偏考试就放晴,不得不说天公作美。 第三天上午考完英语, 白淇跟同学们一起给教室大扫除,然后把初中三年来的所有课本、练习册、试卷都收拾了, 该卖的卖, 该带回家的带回家。 同学们已经在商量下午去哪玩。比如陈岳杨, 中午不打算回家了,跟兄弟们直接去打球。 白淇背着满满的大书包,手上还抱着一摞书回到家。白妈白爸都在家, 附中这三天被借用为中考考场,所以白妈没上班。白爸也已经下班了,这会儿都十二点半,就等白淇回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白妈问白淇考得怎么样,白爸说别给孩子压力,白妈反驳都考完了问一句又怎么样。 白淇在夹缝中回答感觉还行,能进附中A班。 白妈这才作罢。 出中考成绩那天,白淇的成绩是白妈亲自打电话问的,总分671分, 肯定能上附中A班了,不过语文没上100。 白妈很不高兴, 因为这一届的语文卷子简单,作文好写, 很多考生作文接近满分, 语文都能考110。但是白淇的作文才46分。于是知道成绩的后一个小时,白淇被迫重新写一次中考作文,由白妈亲自掐表计时, 改卷打分。 白淇:“唉。” 暑假过得很愉快,虽然被迫提前预习高一教材。 临开学前,白妈把分班表拿回家了,白淇和陈岳杨都被分到高一A(2)班。中考陈岳杨比白淇低9分,也进了A班。 白妈带高一A(5)班和A(8)班的语文,不教2班。白淇偷偷松口气。 就这样,白淇和陈岳杨作为09届学生上高中了。附中09届一共36个班,其中2个外教班,10个A班,10个平行班,剩下的是基础班。 等到高一下学期分文理科,还要再分班。 在进入紧张的高中学习生涯之前,是为期两周的军训。军训必须穿夏季迷彩服,不许穿外套,可以涂防晒霜。 新班的同学们纷纷吐槽,既然不许穿迷彩外套,那为什么要让大家掏钱买?学校坑钱! 但再怎么抱怨,军训照常进行。退钱是不可能退的。 军训按班次分在两个操场上。白淇所在的A(2)班和何小婕所在的A(5)班都在南操场。南操场比西操场待遇好,因为南操场是老操场,树又多又高,能遮荫。 这天军训时,陈岳杨还有另几个人又被教官拉到前面去单独指导动作。白淇就跟其它同学们一起站在后面围观,还不能笑,因为教官让他们保持住“稍息!” 经过细致观察,白淇发现,陈岳杨对左右方向反应不过来,向左转向右转总是慢一拍,一不小心就跟旁边的同学面面相觑。 陈岳杨:“你朝哪个方向转?” 跟他面面相觑的同学:“你朝哪个方向转!” 其它同学哄然大笑。 教官气不过,其他被揪上去的同学都过关了,就剩下陈岳杨。于是教官亲自陪练,在不断重复的“向左——转!”“向右——转!”中,教官竟然被带歪了。 同学们笑得更大声。 教官拍拍陈岳杨的嫩脸蛋:“啊,同学,个子比我还高,脑门怎么就这么不好使!” 陈岳杨一脸委屈。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教官喊中场休息,陈岳杨终于脱离苦海。他转过头看见人群里面憋笑的白淇,远远地瞪她一眼。 白淇做了坏事一般低头溜走,跑去树荫底下喝水。 旁边5班也中场休息了,何小婕过来找白淇说小话。两个人坐在树荫下,何小婕拿肩膀顶了顶白淇,指向另一边其中一名女生,低声说:“小白,你看我班上那个女生,她叫沈悦。” 白淇看过去。何小婕嘴里那个名叫沈悦的女生,长相很出众,在一群女学生里皮肤白到发光,让人一眼就看见。 “她现在是我们班班花。”何小婕说。 白淇:“谁封的?” 何小婕耸肩:“那几个吃饱了没事干的男生呗。我还听他们讨论别人班哪个女生漂亮呢,就有人说到你。” 白淇生出一股被人议论的不适感。 晚自习的时候,班上闹哄哄的,打闹玩笑。尽管是A班的学生,因为还没开始正式上课,所以同学们都还没收心。 白淇桌面上是一本阅读素材书。她不想预习课本,干脆看素材书打发时间,就当看故事书了。 此时课本是关着的,白淇在揉眼睛。她揉几下眼睛,睁眼,再揉几下眼睛。 “你怎么了?”后桌的陈岳杨戳她肩膀。 白淇转过去,睁开眼睛问陈岳杨:“你看看我眼睛上有没有东西。” 陈岳杨认真细致地观察她瞳孔:“没东西啊。” “可我眼睛不舒服。”白淇一阵怅惘:“我肯定是近视了。” 陈岳杨建议:“你要戴眼镜了。” 晚上回到家,白淇就跟白妈说她要配眼镜。白妈奚落说叫你少玩电脑吧,现在好了。 白淇哑口无言。 正式开课前白淇眼镜配好了,眼镜盒和眼镜液都被她带到学校去。 第 一天正式上课,正好也是周一。高中的节奏比以前快得多,以前新学期第一天都不上课,发发课本,老师和同学们自我介绍一下,一天就过去了。但高中第一天,前六节课都正式上课了。 第 七节课是班会,第 八节课自习,都用来选班干和排座位。 陈岳杨凭借在军训中的“出色”表现,被认命为体育委员。同学们都笑开了。不得不说,陈岳杨人缘很好。 至于座位,之前是同学们乱坐的,白淇和陈岳杨就坐了前后桌。这次班主任排座位,白淇被调到中间一组的第四排,男女不同桌,白淇的新同桌是两名女生。 而陈岳杨凭借优越的身高和活跃度,实至名归地被归类为坐在最后一排垃圾桶旁边的那一拨人,他故作坚强地表示荣幸之至。 高中学习生涯正式开始了。每天白淇和陈岳杨一起上学,一起上课,一起回家。或许一生中除开这段时间,他们俩再也没有这么长时间地待在对方身边过,每天早上出门第一眼看见的是对方,回家进门前最后一眼看见的也是对方。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迎来第一次月考。 考试时白淇感觉还算有把握,毕竟这一个月她都有认真听课和做练习,之前暑假还预习过。 当晚,月考成绩表贴在后门墙壁上,垃圾桶旁边,也是陈岳杨座位旁边。一下课,同学们都挤过去看。 陈岳杨从他座位上挤出来,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敲白淇脑门:“哇塞,你可以啊,你猜你第几名?”他坐得近,早就看清了成绩表。 白淇揉揉被敲痛的头,不跟他计较,问成绩要紧:“第几?” 陈岳杨伸出两根手指:“班第二,年纪第十三。” 白淇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高分。这恐怕会成为她高中生涯的巅峰:“哇塞,我真厉害。” 陈岳杨吐槽:“哪有人这么自夸的。” “我就是啊。”她又问陈岳杨的成绩:“那你呢,考多少?” 陈岳杨耸肩:“年级八十多名。” 也不错,班里中上游水平。 一名男生过来圈住陈岳杨肩膀:“情圣你又在跟女同学聊天呢!” 陈岳杨被带得趔趄,臀部撞到旁边课桌:“我去,搞偷袭啊你,给老子松开!” 两个人扭打嬉闹起来。 白淇好奇问:“为什么叫你情圣?” 陈岳杨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名男同学说:“白淇同学我告诉你,我们班后面那垃圾桶,一半的垃圾都是女同学送陈岳杨的情书。陈岳杨天天给值日生制造垃圾。” 白淇目光移向陈岳杨的脸上。 陈岳杨说:“都十六岁了,谈个恋爱送个情书多正常。而且我这么帅,女孩们都喜欢死我了。” 白淇神色一暗:“你谈恋爱了?” 陈岳杨摆头,赶紧否认:“没呢。” 她不由自主地松口气。 那名男同学问白淇:“白淇同学你谈恋爱了没?你长这么漂亮,肯定好多人追你吧?” 白淇想到白妈耳提面命的“不许早恋”,摇头说:“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那名男同学若有所思地点头。 陈岳杨评价:“她就是个书呆子。” 经过这次的事,白淇发现陈岳杨好像哪里变了。有一回,白淇看见陈岳杨在写情书,也不是写情书吧,准确地说是在看别人给他的情书,然后他回复。 至于回复了什么,白淇就不知道了。她猜是拒绝,因为没见陈岳杨答应了跟谁谈恋爱。 她猜错了。 第二天课间跟何小婕聊天,得知他们5班有个人数理化考了满分!当然是夸张,反正三门科目将近满分。白淇好奇问是谁,何小婕回答是他们班数学课代表,叫高程。 白淇哈哈笑,这名字真奇怪,高程?她还“海拔”呢。 开学季白淇和何小婕一起去学校旁边的文具店买了很多精致好看的文具,笔记本、橡皮擦、直尺、圆规和圆珠笔,还有各色马克笔,画重点用。 这天晚自习,陈岳杨来白淇座位旁边,找她借粉色马克笔。 白淇疑惑:“你要干嘛?”上课之前借笔还情有可原,做笔记嘛。晚自习借笔干什么?乱涂乱画糟蹋她东西。 陈岳杨:“你就借我嘛。这些年来你吃我家超市的零食吃的还少吗?我也没跟你计较啊。” 白淇专心写作业,不给他一个眼神。 陈岳杨手贱,抓住白淇的马尾辫往上一拽。 “松手!”她吃痛,抓住他的手丢开。 陈岳杨毫不愧疚,得意洋洋地炫耀:“你知道吧,我们这届校草评选,我得票一骑绝尘。” 白淇:“嗤。所以呢?” 陈岳杨强调:“我收到了好多封情书。” 白淇懒得理他。评校花校草的不就是他们那一帮整天闲的没事精力充沛的男女生?他作为“自己人”,当然得票高。 “快点快点,借我笔。”陈岳杨催促她:“我还要给人回信呢。人家跨楼跨班送我情书,要是不回信就太不绅士了。” 白淇赶他:“走开。别烦我。” “哎嘿!”陈岳杨瞪眼。受挫的他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佯装气愤离开,然后趁着白淇低头写作业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她笔袋里的粉色马克笔,笔到手后一个箭步溜走。 白淇坐在课桌前低着头,像是毫无察觉,一动都不想动。其实她察觉了,但是,随便吧,无所谓,关她什么事。 她只能这么想。 陈岳杨谈恋爱了,跟隔壁5班的班花沈悦。 发现这件事,是因为陈岳杨放学不跟白淇一起回家了。上高中之前,家长嘱咐过让他们俩一起上放学,晚自习放学太晚,两个人结伴比较安全,尤其白淇是女孩子。 起初两个人乖乖的照大人说的话一起回家,虽然路上并没有碰到过任何危险。而且白妈如果晚自习坐班,就也跟他们一起回家,但大部分时候是提前下班。 突然某一天,陈岳杨让白淇独自回家。放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陈岳杨嗖一下冲到白淇座位旁边,通知她今晚自己回去,他有别的事,然后就跑出教室了。 白淇没有问明白的机会。 但在回家的路上,白淇清楚地知道原因了。她走在路灯下,旁边是熙熙攘攘的同学们,有同样走路的,也有骑自行车风驰电掣的。 一对小情侣走在前方,男生走在路外侧,女生走里侧,身体间隔了半拳距离,时不时碰撞一下,然后立刻拉开距离,青涩得一看就知道是刚谈恋爱不久。 男生左手别在腰后,一会跳下路缘石,一会又跳上去,女同学伸手把他扯住,不让他上蹿下跳。 白淇认出那个男同学,他的身形她无比熟悉,绝对不可能认错。 同学们都三两结伴回家,衬得她更加形单影只。 过了几天,陈岳杨和5班班花沈悦谈恋爱的消息传开了。俊男美女的八卦,总是传得特别快。 白淇这时候才知道那晚的女生就是沈悦。何小婕还告诉她,她早就知道沈悦和陈岳杨在一起了,先前她看见沈悦写情书,沈悦还假装说是笔友。 白淇于事无补地打听:“什么时候的事?” 何小婕回忆:“月考之前吧,有一回晚自习,沈悦是语文课代表,我找她借语文作文的时候看到的。” 白淇产生一种被背叛的心情。明明说好了一起努力学习,结果才刚起步你就抛下我干别的事去了。 后来陈岳杨做得越来越过分。 本来两个人午饭和晚饭都回家吃,附中中午休息时间一个半小时,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开始却只有五十分钟。从教室到家里来回要半小时,晚饭时间就只有十几分钟。 陈岳杨借这个理由向家里提出以后午饭、晚饭不回家吃,在学校食堂解决。陈阿姨说要不她每天把饭菜打包到超市,超市离学校更近,能节省一点时间。 这个建议被陈岳杨拒绝了。他说超市人来人往,在那里吃饭太尴尬了。 最终他得偿所愿。 于是以后午饭、晚饭时间就剩白淇自己往返学校。但周四轮到她值日,她就也去食堂吃饭。她跟何小婕一起排队的时候,看见另一条队伍里的陈岳杨和沈悦。 陈岳杨正低头听沈悦说话,没有看见她。 白淇立刻挪开视线。 打完饭菜,白淇跟何小婕找到空座位。两人刚坐下,陈岳杨看见了他们,于是跟沈悦一起端着盘子走过来。 陈岳杨惊喜说:“淇淇你怎么也在这?哦,对,今天周四。” 何小婕抬起手跟陈岳杨和沈悦打招呼。 白淇发现,沈悦确实长得很漂亮,白皮肤大眼睛,而且有一种舞蹈演员的气质,身姿优美。 她听见沈悦对陈岳杨说:“这里没座位了,我们坐别的地方吧。”声音很清澈。 陈岳杨左右看了下,点头。然后他们两个走开了。 白淇握着筷子,心想,这么好听的声音,却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第19章 好好学习 你干嘛不理我? 很快秋季运动会举办。 班主任通知这件事后, 同学们兴致缺缺。作为A班的学生,都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生物,偶尔才会出现陈岳杨这种另类。大家都对运动会不感兴趣。 于是作为体育委员的陈岳杨, 只能每到下课就拿着项目参赛表挨个问同学,死缠烂打让人报名。陈岳杨身先士卒报名了最难的5000米长跑、三级跳远和400米接力。 但还是没人报名。无奈之下, 他只好把名额分配到每个同学头上, 强制规定每个人最少参加一个项目。 白淇走后门, 报名了最轻松的跳高哈哈哈。 但是作为交换条件,白淇被要求举牌——高一A(2)班,也就是开幕式进场时走在全班最前面的举牌手。 好吧, 她勉为其难地答应。 运动会在西操场举办。开幕式当天,各班进场,绕操场走一圈,然后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上按年级排成队列,听校长在台上讲话。 下面的同学在讲小话。 白淇旁边站的都是高一班级,她侧耳听了下,发现大家是在议论哪个班的举牌女同学最好看。 A(2)班入选。白淇从小就知道她长得好看,不止一个亲戚长辈夸过。 但被议论最多的是五班举牌女同学,连名字都流传出来了, 沈悦。 同学们兴致勃勃地讨论,沈悦真漂亮啊, 她皮肤好白,站得真直, 她是不是化妆了? 白淇也对化妆很好奇。她从没化过妆, 但她看见白妈化过,化完之后眉毛会变黑,嘴唇会变红, 整个人会变得精神焕发。 她偷偷把眼镜戴上,侧头看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班举牌人沈悦。 哦,沈悦今天披着头发,编了辫子,很精致好看。 至于化没化妆,白淇就看不出来,感觉跟上次在食堂看见的模样差不多,这应该是没化妆吧,有的人天生就黛眉红唇。 台上校长讲完话,队列有序离开田径场,坐到各班观看区域。 很多学生趁机溜去小卖部买零食,回来边吃零食边看比赛,多惬意。 白淇作为举牌手,兼有保管班牌的任务,不敢随意走动,很郁闷。 观看区也是按各年级各班顺序排的,二班和五班隔得很近。 五班那边响起一阵起哄声。白淇跟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同样坐在前排的举牌手沈悦,以及站在她旁边的陈岳杨。陈岳杨脸红红地叫五班人小声点。 这时候沈悦的头发已经用一根皮筋绑起来,但绑得很随意,辫子也没解。两个人说了什么,沈悦就背对着陈岳杨坐下,然后陈岳杨把她头发上的皮筋解开,重新帮她扎马尾。 画面很青春甜蜜。 白淇移开视线。 运动会第一天的项目并不激烈,上午只有三级跳远、跳高和铅球这种冷门项目,唯一热门的100米短跑还只是预赛,选手水平参差不齐,一看就知道哪个班能入围。 何小婕过来找白淇去小卖部买零食,白淇很高兴地答应了,把班牌交给同班同学照看,然后两个人开溜。 白淇很少到学校小卖部买零食,因为她觉得小卖部的零食远没有陈岳杨家超市的零食好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懒得绕路去小卖部。 小卖部位于食堂一楼,从教学楼到小卖部要绕过南操场,挺远。 何小婕轻车熟路地买了辣皮、糖果和饼干等等一大袋,当然还有冰棒。白淇就听她推荐买了差不多的。 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回西操场,路过围栏的时候,被陈岳杨发现了。 西操场由绿色的铁网围栏围了一圈,两三米高,进出口在东南角。白淇和何小婕还没到进出口旁边,就被陈岳杨发现。陈岳杨在三级跳远准备区,旁边是沈悦陪着他。 两拨人隔着一道围栏。 陈岳杨发现她们俩就喊住她们,然后跑过来:“你们买什么了?分我点。” 何小婕手上举着冰棒,豪气地把购物袋敞开放围栏脚下,说:“你随便拿。” 陈岳杨也蹲下来,手从围栏那边伸过来,在购物袋里挑挑拣拣,把牛奶味的软糖全挑走了。 何小婕:“你好歹给我留点!” “我才拿了四个!”陈岳杨摊开手心以示清白,果然只有四颗牛奶糖。 何小婕出主意:“那这样,我给你两个,小白给你两个。” “行啊。”陈岳杨点头。 白淇就把她的购物袋也放围栏脚下了。 陈岳杨向何小婕还回去两颗,然后从白淇购物袋里拿走四颗。 白淇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问:“你拿了几个?” “两个。”陈岳杨一脸坦然。 但白淇抠他手指抠不开,无法验证到底拿了几个。一番打斗,两个人手都很疼,因为撞到了好几次围栏。 “哎呀好了,四个。”陈岳杨坦白了,但也不打算还,说:“你从小到大吃了我家超市多少零食,我也没跟你计较过啊。两颗糖而已,你怎么这么小气。” 白淇气愤地松开他的手。 陈岳杨笑嘻嘻地收走六颗牛奶糖塞进校服裤口袋,然后得寸进尺又想拿走白淇购物袋里的辣皮。 白淇制止他:“我就一包,你拿走了我吃什么!” 陈岳杨:“你跟何小婕共一下嘛。我跟沈悦也是两个人,大家都两人一包……” 这时候,沈悦走过来了。她听见陈岳杨说的话,又看一眼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白淇,一脸歉意。 她对陈岳杨说:“我不吃辣条。你还给人家吧。” 陈岳杨撇撇嘴,还给白淇了。 沈悦对何小婕和白淇歉意地微笑,然后提醒陈岳杨:“裁判在点名,你快过去。” “噢!”陈岳杨立刻站起身跟沈悦回三级跳远比赛区。 围栏这边一下子安静下来。白淇和何小婕面面相觑,提起购物袋进操场了。 临近中午,太阳开始晒。白淇不舒服地抬手挡住眼睛。 不多久,陈岳杨前拥后簇地回来了,手里甩着奖牌,身旁同学殷勤地告知大家陈岳杨三级跳远得了第三。这是本班得的第一个分。 全班欢呼! 不过热闹是他们的。 下午有跳高项目,白淇过去轻轻松松地一跳,没有名次,她就回看台了。 此刻同学们正在欢呼,因为陈岳杨中午去他家超市拿了四大袋精品零食,还有一箱冰饮料,带到看台来分给同学们吃。他说这都是他家超市的,大家随便拿,不要客气! 同学们沸腾了,无数只手伸出来抢零食。 白淇的那份在中午去超市的时候已经收到了。她和陈岳杨一起去的超市,陈岳杨把零食递给她时,当着陈阿姨的面装模做样地说这个抵消欠她的四颗糖,他不敢白吃她东西。 白淇简直想揍他。 不久,播音部的同学过来通知,下午每班要上交100篇加油稿。这是个得罪人的苦差,班长就把任务交给白淇了,理由是白淇作为举牌手,应该兼任处理运动会事务的责任。白淇无奈,只能让每个同学写两篇,虽然还不够100篇,她再随便抄几份凑一下就行。 只有陈岳杨不服管。他说他是为班争光的运动员,难道就没有特权吗?他又要参加运动会又要写加油稿?淇淇你反正已经多写了,干脆再帮他写两篇嘛。 白淇看着班牌上挂着的唯一一块三级跳远奖牌,在旁边因吃人零食而嘴软的同学们的劝说下,不得不屈服。 她叫来何小婕帮忙,两个人一起东拼西凑。 陈岳杨抱着零食去五班看台找沈悦了。这时候沈悦戴了遮阳帽,阴影覆盖住大半张脸。但白淇还是看见在陈岳杨过去的那一刻沈悦露出的笑容。真甜啊。 白淇看着远处他们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薯片,从来不知道陈岳杨还有这么腻歪的时候。 她突然坏心地想到,他们俩谈恋爱谈得这么风风火火,老师应该管束他们一下。如果老师不知情,她可以暗中向老妈告密…… 何小婕察觉到白淇很长时间没动笔,喊她:“你发什么呆?怎么不写了。” 白淇的小心思戛然而止,心脏怦怦跳。自己的想法怎么会这么阴暗? 她握住手里的笔,心思百转千回,最终转头试探地问何小婕:“你……你看陈岳杨和沈悦谈恋爱,你心里有什么感觉吗?” 何小婕不明所以:“没什么感觉啊,就,看他们成双成对的,我却没有男朋友,有点羡慕吧。而且陈岳杨老请沈悦吃东西,哼,我都没有。真见色忘义!”语气带上了气愤。 “就这样?”白淇失望,头凑近小声追问:“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喜欢陈——”被何小婕伸手紧紧捂住嘴。 何小婕瞪着她,压低声音:“你不许说!我早就不喜欢陈岳杨了,他都有女朋友了我还喜欢他干什么。” 白淇呜呜求饶,终于解救出她的下半张脸,疑惑:“原来你不喜欢他了啊,为什么?” 何小婕:“你还说!” 白淇:“你移情别恋了?” “哎呀!”何小婕站起身跺脚,发现旁边有人看她,又赶紧坐下来,又急又气地小声辩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我从小到大喜欢过的男生多了去了,过一段时间就不喜欢了很正常。你别说了,再说我就跟你绝交!” 白淇闭嘴:“好吧。” 当天晚自习的时候,白淇想明白了,她清楚地意识到,其实她喜欢陈岳杨。 但他有女朋友了。 她应该像何小婕那样学会放下。 所以运动会接下来三天,白淇克制住自己不去关注陈岳杨,他参赛、拿奖牌、休息、计分、写加油稿,她一律公事公办,不再多说一句话。反正他旁边有五班班花沈悦陪着呢。 这天白妈晚自习坐班,说好了跟他们俩一起回家。于是白淇和陈岳杨都在教师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等着。 每到跟白妈一起回家的晚自习,陈岳杨就没陪沈悦,而是在白妈面前打好掩护战。 夜空是深蓝色,月亮很亮,没有星星,能看见雾蒙蒙的云。 自从运动会过后气温开始变凉,晚上最好穿秋季校服外套。但陈岳杨就没穿,只穿了件短袖,也不觉得冷。 白淇手里拿着单词本在默背,陈岳杨依靠着栏杆甩钥匙。他开口:“淇淇?” 没人应声。 陈岳杨加大音量:“白淇?” 还是没人应声。 于是他走上前拍了背部白淇一掌。 白淇立马抬起头瞪他。 陈岳杨:“你干嘛不理我?” 白淇理直气壮:“我在背单词。” 陈岳杨指控:“你最近老是不理我,难道每次都是在背单词?你就是不想理我,是不是?” “是又怎样。”白淇不理他,接着刚才的继续背。 “我没得罪你吧,你干嘛凶巴巴的啊。”陈岳杨委屈:“像个悍妇。” 白淇立刻血气上涌,睁大眼睛瞪他:“你才悍妇呢,你有病吧!” 陈岳杨:“你现在肯跟我说话了?” 以讨骂的方式让她跟他说话,白淇简直无语:“你真的有病。” 陈岳杨毫不计较:“我爸跟我说,要是我期末考得好,分文理科后还能进A班,就给我买个新手机,触屏的那种!” 白淇不理他,默背单词。 陈岳杨自顾自继续说:“我要好好学习了,不能天天玩。” 白淇抬起头:“你不谈恋爱了?” “谈啊。”陈岳杨一脸理所当然地接话:“恋爱学习两手抓嘛。就是不能全身心谈恋爱了,要分出时间学习,唉。” 白淇闭嘴。她就不该问。 陈岳杨:“你报文科还是理科?” 无人应声。 陈岳杨:“问你呢!” 白淇不耐烦:“理科。” “真巧,我也报理科。”陈岳杨继续碎碎念:“但是沈悦可能要报文科,她文科成绩好,她班主任也劝她报文科,但是她自己想报理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淇心想关我什么事。 还是关她事的。 陈岳杨发力学习后,白淇的生活跟以前对比,发生了一些变化。 两个人又开始一起学习。文科的内容多听多背就好,麻烦的是理科。老师发下卷子当作业,陈岳杨做不出来的大题,让白淇帮忙解。 白淇看他正儿八经努力学习的份上,就抽出时间替他解题目,并写出详细的解题步骤。解题的时候她心想,这种题目有什么难的啊,不都是一个类型嘛,老师课上都讲过,换汤不换药。 不过当陈岳杨用“厉害厉害”这样的词夸她的时候,她还是很受用的。 但这一次白淇遇到了真正的难题,她解不出来。这是个数学卷子里的最后一道数列题,她试了好几个思路,都解不出来。 陈岳杨下课过来找白淇,发现她没写出来,就说:“算了算了,等明天老师讲吧。” “不!”白淇不甘心:“我现在就要写出来,自己解出来的才是自己掌握的知识。你等我,我去五班找何小婕。” 她拿着卷子去同一楼层的五班。 陈岳杨茫然挠头。你找何小婕帮忙解题,也不是你自己解出来的啊,为什么要在奇怪的地方死犟? 下一节课,何小婕把解题步骤和试卷都送还给白淇了。 何小婕说:“我也不会写,我是找我们班数学课代表帮忙解的,他理科特别强,数学特特特别强!”她用重复词表达内心的惊叹。 白淇拿着解题步骤浏览,问:“就是那个高程?” 何小婕点头:“对。” 白淇:“他真厉害。明天我带包饼干给他,感谢他帮我解题。” 何小婕:“什么饼干?我也要。” 白淇:“奥利奥。你要草莓味的还是巧克力味的?” 何小婕:“巧克力的!” 白淇迟疑:“我也不记得家里还有什么口味,要是只剩草莓的,我就带两包草莓的。” 何小婕勉强点头:“也行。” 于是白淇就这样认识了高程,那个成绩排名表上的理科王者。 第20章 别扭 不要,不稀罕。 最近陈岳杨发现, 白淇嘴里经常提到一个人,5班的数学课代表,名字叫高程。 白淇总说那人理科多么多么厉害, 哪道题他们都不会解,拿给高程就解出来了。弄得陈岳杨看试卷上高程手写的解题步骤都不顺眼起来。 嗤, 数学好了不起啊。 字还丑, 2跟5还有8三个数字写得根本分不清。 于是陈岳杨在课间拿着解题步骤去找白淇, 叫她重新誊抄一遍。 白淇百忙中从作业上面抬起头,拒绝:“你自己慢慢辨认不就行了。看不清也好,你照着他的解题思路自己算一遍。直接看答案对提升数学没有用, 懂吗同学?” 陈岳杨坚持:“他的字太丑了,我连解题思路都看不清。” 白淇:“说得好像你的字比他好多少似的。” 说到字,陈岳杨真不服:“好歹我也被你妈亲自捉刀学了两年硬笔书法,比他的字好看多了好不好。你就帮我抄一份嘛。” 白淇无情拒绝:“凭什么啊。我不,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陈岳杨受挫,威逼不成,改为利诱:“那这样,你帮我抄,等我寒假买了手机, 我借你玩。” 白淇不为所动:“不要,不稀罕。” “那款手机是触摸屏, 能拍照,还有彩铃。你真的不想玩?”陈岳杨循循善诱。 在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活里, 手机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每个学生都不能摆脱,尤其是触屏手机。 白淇略有心动,停住笔:“能拍照?” 陈岳杨:“对!” 白淇:“彩铃?” 陈岳杨:“对!就是电视上放的那个,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卖~” “哎呀难听死了。”白淇:“行吧我帮你抄,下节课给你。” 陈岳杨拍桌:“成交。” 接下来半个学期,陈岳杨凭借手机的诱惑,让白淇帮他抄了无数道解题步骤。看习惯了白淇抄写的解题步骤以后,陈岳杨看试题集上印刷的答案,都觉得看不进去,冰冷机械,让人学习的欲望瞬间消退。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白淇年级排名35,陈岳杨88,都稳进A班。两个人都选了理科,何小婕和高程这种偏科明显的学生,当然也选理科。沈悦最终还是听班主任的话,选了文科。 考完就放寒假了,此时距离过年也就剩半个月。 陈岳杨考得不错,陈叔叔信守承诺,给儿子买了最火爆的新款触屏手机,花了一千块呢。 陈岳杨整天抱着手机显摆,把亲朋好友的电话都问来存进通讯录里。 “我买新手机了,你家电话多少啊,我存一下。以后经常给你打电话啊。” “哇你有手机了,牛啊!” “低调低调。最近电视上打广告的那款触屏手机,商家亏本冲量,才一千块……” 没多久全世界都知道陈岳杨有新手机了。 还是触屏的。 值一千块! 白淇对他这种“show on”行为表示看不过眼。这时她还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行为,十年后网络上出现一个绝佳形容词:凡尔赛。 陈岳杨信守承诺,把手机借给白淇玩,让她拍照听彩铃。彩铃还是他们一起去手机店找店员帮忙下载的。 白淇拿着手机,看到什么都想拍照,天际边的云、围墙上的猫,还有路缘石上的花草……没几天,再拍照时手机就显示出一个绿色的提示框,而且拍不了照片了。 白淇很恐慌,这手机不会被她弄坏了吧?她拿着手机去找陈岳杨,两个人一起捣鼓,胡乱按,删了一些照片,然后就能再拍照了。但拍几张就又拍不了。 尝试几次后,两个人弄明白了,这个手机只能拍若干张照片,不能无限拍。 就在这个时候,陈岳杨提出要收回手机。理由是已经借给你玩好几天了,而且你还差点弄坏,我不能再借你了。 白淇气愤地把手机扔还给他。小气鬼。 第二天,白淇想把之前在陈岳杨手机上拍的照片转移到白妈手机上,就去找陈岳杨借手机。相册打开一看,照片全都删空了。 白淇震惊:“你全都删了?” 陈岳杨点头:“对啊。我今天约了沈悦出去玩,肯定要给她拍照嘛,就把你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删了呗。” 白淇眼眶一红:“你凭什么删我照片!我也没拍多少张,就十七张,我把那些不要的已经都删过了。你又不是拍不了,干嘛删我的?” 陈岳杨没想到白淇反应这么大,咽了下口水,梗着脖子说:“这是我的手机,我想删就删,你管得着嘛。” “你——”白淇哽咽:“我帮你做题换的手机,你把我照片删了,有本事你把解题思路忘了啊!” 自知理亏,陈岳杨视线闪躲,穿上羽绒服外套,把白淇往家外推:“哎呀你下次再拍嘛。我要出门了,你回你自己家去。” 白淇抹眼泪,放狠话:“我再也不理你了!”她转身冲进对门自己家。 身后响起咚咚咚下楼梯的声音。白淇回身关门,楼道已经没人了。 ……陈岳杨出门跟沈悦约会去了。 说到做到,从那天起一直到过年,白淇一句话都没跟陈岳杨说过。 期间,陈思瑜小妹妹从她家超市带回来一副跳棋,天天来找白淇一起玩。陈思瑜第一天来找白淇时,白淇正坐在客厅看无聊的广告,听见有人从对门走到她家来,第一反应是陈岳杨,于是故意不转头去看。 等到身旁沙发猛地坐下一个人,甜甜脆脆的女声响起:“淇淇姐!” 白淇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期待落空的情绪,无比强烈。她强打笑容:“是妹妹啊。” 然后陈思瑜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把跳棋拿出来,说动白淇陪她玩儿。 跳棋很有意思,白淇以前没玩过。跟陈思瑜一起研究了半天玩法,两个人就兴致勃勃地上手了。 自从跳棋出现以后,白淇之前的烦恼全都抛诸脑后,根本记不起陈岳杨这么个人。 何小婕在寒假期间来过一次,当时白淇和陈思瑜正好在下跳棋,于是拉着何小婕一起加入。跳棋最多可以6个人一起玩。黄昏时,何小婕意犹未尽地说,下次她来还要玩跳棋! 大家都在快乐的跳棋中沦陷。 不过自从跟何小婕一起三个玩过后,再单独跟陈思瑜玩,白淇只能感受到无敌的寂寞,完全没有博弈的乐趣。实在是陈思瑜技术太次了,不能对五年级的小学生智商抱有太高期待。 于是在某次陈阿姨旁观时,白淇说动陈阿姨加入。这让白淇再一次感受到了博弈的乐趣。 所以在接下来每一次玩跳棋时,白淇都要拉上别人一起,甚至威胁陈思瑜要她一起拉人,不然就不玩了哦。最终,白爸白妈陈阿姨陈叔叔都被拉了个遍。在过年之前的半个月,白淇过得无比快乐。 大年三十这天,白淇清点家里的年货,发现没有果冻,于是跑去纠缠白妈要买,不然这个年就过不下去了真的! 白妈阴着脸看她:“果冻死贵,再说现在哪里还有店开门啊。” 白淇:“陈岳杨家的超市就营业。妈,我们就买一斤好不好,我想吃。” 死缠烂打下,白妈只好骑着小电瓶载白淇去超市。 当天陈阿姨正好在超市,听完白家母女二人的来意,热情地赠送一购物袋果冻,说不值多少钱,成本价买进来的。再顺便附送一箱苹果、一大袋瓜子还有一箱饼干。别客气,过年嘛。 母女两人回家时,小电瓶都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陈阿姨站在超市门口送他们俩,看他们这么吃力,说要不等晚上超市关门了,她骑三轮货车送到他们家去,你们俩人先回去。 白妈说没事,挤一挤放得下。于是小电瓶踏板上摆着苹果和饼干箱子,瓜子和果冻被坐在后座的白淇提在手上,勉强算是塞下了。 陈阿姨站在超市门口挥手:“你们路上小心,骑慢点。还有大年初二来我家吃饭,我买了阳澄湖大闸蟹,淇淇来我家玩跳棋啊。” 母女俩连连点头,好好好。 白淇坐在电瓶车后座上心想,大人的热情真是让人吃不消。 晚上两家人聚在一起过除夕,客厅里热热闹闹的,门对门敞开,两家电视都放着春晚。陈思瑜从一家客厅跑到另一家客厅,一会儿叫白淇玩跳棋,一会儿找她哥加入。 不过陈岳杨在跟人打电话,半天喊不动。一小时后陈岳杨从他家走到白淇家客厅,白淇看他手里拿着手机,脸上还挂着一副意犹未尽的笑容,猜测肯定刚跟沈悦通完电话。 知道他是被陈思瑜拉过来玩跳棋的,白淇心里别扭,说:“我不玩了。”她把棋盘撂开,坐到沙发上剥蜜桔。 陈岳杨拦住着急的陈思瑜,不让她去劝白淇,坐到棋盘前:“哥哥陪你玩,我们俩玩,某人不玩就算了。”他以为白淇还在为删照片的事生气。 白淇轻哼一声,专注看春晚,不看他们兄妹俩。 陈思瑜是个没良心的,谁陪她玩都行,而且陈岳杨没怎么玩过跳棋,她跟他哥玩不像跟淇淇姐玩的时候那样把把输,所以玩得开开心心,马上把白淇抛到脑后了。 电视上在放大合唱,白淇不喜欢这种节目,于是目光不自觉移到正在茶几前玩跳棋的陈家兄妹二人手上,以及他们的棋局。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陈岳杨手指甲盖上涂了薄红色的指甲油,娘里娘气。 一看就是女生的手笔,肯定也是沈悦替他涂的。 这一瞬间,白淇想象到陈岳杨跟沈悦你侬我侬、打情骂俏的画面。她无法控制地心情沉郁起来。 “淇淇,”身旁陈阿姨把手掌搭在白淇肩膀上,问:“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不跟洋洋还有妹妹一起玩跳棋?” 白淇转头回答:“我想歇一会,看看春晚。” “也行,你们几个小孩自己玩啊。”陈阿姨端着一叠瓜果炒货,去她自己家了:“我们跟你爸妈四个人就在我家客厅打麻将。” 白淇点头:“好。” 没多久,陈岳杨玩跳棋的热情就消退了,不管陈思瑜再怎么死缠烂打都不肯玩了,远远地坐到沙发另一边看春晚。 陈思瑜只好再来找白淇玩。 白淇让陈思瑜坐下,不许踩在沙发上。她看见陈思瑜额头上的红点,伸手摸上去:“你妈妈给你贴的?” 陈思瑜点头:“这是美人痣!我还有好多化妆品,口红、指甲油,还有发箍、头绳,我还有项链和手镯。淇淇姐你要不要看,我去拿过来。”她不等白淇回答,就跳下沙发跑出家门了。 没几分钟,陈思瑜抱着她的一箱化妆品和装饰品跑回来,献宝一样摆在沙发上。 白淇挑出其中一瓶指甲油,正好也是薄红色。她突然升起了某种期待:也许陈岳杨的手指甲油不是沈悦涂的,而是另有其人。 陈思瑜非常主动,说:“淇淇姐,我给你涂指甲油吧。” 白淇试探问:“你给家里人涂指甲油吗?” 陈思瑜把指甲油盖子拧开:“妈妈涂,爸爸和哥哥都不让我涂。” 白淇瞟一眼陈岳杨坐的方向,说:“可你哥指甲上涂了指甲油。不是你涂的?” 在白淇这句话问出来时,坐在远处的陈岳杨低头,张开五指看向了他的指甲。白淇心知肚明,果然他听到她们聊天内容了。 陈思瑜震惊:“没有啊,哥哥不让我涂。”她赶紧跑过去检查她哥的手指,陈岳杨立刻把手藏到身后。 兄妹俩闹了一通,最终结果是陈岳杨抠掉了他手上的指甲油也不让陈思瑜看。当然也不让陈思瑜再涂。娘里娘气的东西,他怎么会涂! 白淇心想:可你怎么就让沈悦给你涂了呢。 初二白淇家去陈岳杨家吃年饭,初六白淇家回请一顿,请的是中午饭。 早上九点半白爸和白妈刚去菜市场买完菜回来,陈思瑜和陈岳杨就来白淇家敲门。白妈把人请进来,说白淇还没起床呢,昨天回老家,折腾到很晚才回来。 陈思瑜哒哒哒推开白淇卧室门,看见床上鼓起一个虫蛹状的凸起,只有半截脑袋露出被窝。竟然真的在睡觉,淇淇姐是懒虫。 陈岳杨今天来是想跟白淇和好的。不就是几张照片嘛,竟然真的一个寒假不理他,初二那天去他家吃饭也一句话不跟他说,后面几天又天天走亲戚,他根本见不到她人。今天他特地把手机里的照片删光,留出全部空间给她拍照,这样总能消气了吧? 陈岳杨落后一步跟进房间,就看见陈思瑜把白淇被子掀开了一小块,正趴在床沿边往白淇脸上吹气,把白淇额前的碎发吹得直往脑袋后面跑。 他走近,想拉开陈思瑜别让她吵白淇睡觉,却发现白淇睡着的模样跟平时不大一样,脸蛋红红的,嘴唇粉嫩圆润,怎么形容呢,就是,气色好看了,但好像又不仅是气色的因素。尤其是她散开一头乌黑的头发,洁白的脸蛋躺在枕头中,压下一个凹陷,眼睛闭着,让人感觉她睡得很香很香,恬淡安静,不忍心打扰。 陈岳杨鬼使神差地悄悄拿出手机,对着白淇的睡脸拍下一张照片,快门灯在白淇脸上一闪而过。事情做完,他觉得好像有点心虚,于是招手喊陈思瑜:“走走,我们快走。” 陈思瑜不明所以地被拉走,追问:“哥,你干嘛偷拍淇淇姐?” 陈岳杨警告:“不许告诉她知道不。” 第21章 沈悦 《红楼梦》《金瓶梅》 中午吃饭的时候, 陈岳杨没找白淇搭话,毕竟原先准备好的道歉方式不能用了,白淇一打开相册肯定就能看见他偷拍的她睡姿。 算了, 下次再说,有的是机会。 元宵节前三天, 高一第二学期开学。文理分科结果也公布了。文科共12个班, 理科共24个班, 其中文科3个A班,6个平行班,3个基础班;理科2个外教班, 5个A班,10个平行班,5个基础班。平行班包括艺体类学生。 至于分班结果,白淇和高程被分在在理科A(1)班,陈岳杨跟何小婕都在理科A(3)班,沈悦在文科A(6)班。 为什么白淇知道得这么清楚,当然是托白妈的福。白妈提前两天就把分班结果带到家里来了,而且白妈带文科其中两个A班的语文。白淇没觉得意外,白妈一向是教文科语文, 除非高一上学期没分文理科的时候,白淇有可能不幸撞到白妈授课, 分了文理科就无所顾忌了! 但是,白妈还带回来了一套《红楼梦》精装版, 删减不多, 全套120回共六本书,塞了整整一箱。白妈叫白淇今年把它看完,理由是高考要考四大名著, 白淇今年把《红楼梦》看完,来年她再给白淇弄《三国演义》。《西游记》和《水浒传》白妈不喜欢,所以也没强迫让白淇看。白淇从白妈这假公济私的态度里猜到,看四大名著应该不是教学大纲强制要求的内容。 但是是白妈强制要求的内容啊,白淇悲催地想。 开学第一天,白淇到新班级,一半的同学都是认识的,教数学的老师也是原来的,学习生活没有任何不适应。下午班会课,班主任认命了班长和各科课代表,白淇荣幸当选语文课代表。晚自习时,班长安排大家调换新座位,其它班级也在排座位,整栋楼都闹哄哄的。 晚自习放学,白淇摘下眼镜放眼镜盒里,塞进抽屉最内部,然后起身走出教室。刚走出两步就看见靠楼梯口站着的陈岳杨。同时,陈岳杨也看见她了,一直等着她走近。 白淇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 陈岳杨:“等你啊。你早上为什么不等我一起上学?” 两个人一起下楼梯,旁边是熙熙攘攘的同学们。 白淇理直气壮:“等你我就要迟到了。” 陈岳杨:“不可能!我六点半就敲你家门了,没人。” 白淇早就准备好理由:“我还要在早餐店吃早餐,六点一刻就出门了。” 陈岳杨:“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吃早餐。” 白淇无所谓:“吃不习惯别怪我。” 两个人一路往校外边走边吵嘴。晚上十点的大街上没什么车,不吵闹,很安静。 白淇憋不住问:“你怎么不跟沈悦一起?” 陈岳杨哀叹:“她这学期住读,放假才回家。以后我只能跟你一起回家了。” 白淇:“你很嫌弃?” 陈岳杨:“你别多想好吗,我什么时候有那个意思了。” 白淇傲娇:“最好没有。” 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陈岳杨突然说:“再有一个月就是我生日了,你别忘了给我买礼物。” 白淇像没听见一般径直往前走。 陈岳杨快步跟上:“跟你说话呢。” 白淇:“听到了。” 陈岳杨又问:“你打算送我什么?” 白淇反问:“提前说了还算礼物?” 陈岳杨:“那我等着你给我一个大惊喜。不过你不想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我手表夜视功能坏了,最近不发光了……” 知道了知道了。 两个人走进楼栋,声音越来越远。 两个星期后,下课时语文老师叫白淇晚自习的时候去他办公室拿试卷,是今天的作业。晚自习的时候白淇过去拿,语文老师人不在,白妈在,招手喊白淇过去。 这时候白妈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是沈悦,A(6)班语文课代表,也就是白妈带的其中一个班。 白妈拿着一份试卷对她们俩说,去打印室打印100份,你们两个班按人数分好拿班上发了,剩下的放办公室。 两个人点头。 因为不熟,走出办公室时,白淇特地跟沈悦隔开一步的距离。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就是不想亲近沈悦。 其它班级都在安静地上晚自习,楼道里没有人,顶灯静静地亮着,只有她们两个人走路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又落下。 往一楼打印室去的路上,沈悦率先开口,笑吟吟地说:“你是白淇。” 白淇慢了一拍,点头:“嗯。我也知道你,你叫沈悦。” 沈悦的声音清澈又干净,她问:“是陈岳杨告诉你的吗?我听他说你们俩关系很好。” 白淇:“算是吧。” 沈悦点点头:“噢。你是陈岳杨的好朋友,那你肯定是个很好的人,我们能也交个朋友吗?” 白淇:“……谢谢。当然可以。” 这天之后,沈悦好像真的把白淇当作朋友。因为同是语文课代表的原因,两个人经常有机会碰面。没几天一起搬作业时,沈悦说马上就到陈岳杨生日了,向白淇打听他有什么喜好。 白淇想了下,回答:“打球。” 沈悦若有所思,第三天告诉白淇,她买了一整套的运动手表、护膝和球鞋,当作生日礼物。 但是白淇已经买好了一只电子表当作礼物,她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是什么样。她知道自己的礼物跟沈悦比,价格肯定比不过,性能更不用说。 在陈岳杨生日到来那天,白淇很忐忑。那天正好是工作日,晚自习放学时陈岳杨背了一书包的礼物站在楼梯口等白淇,就差白淇没给他送礼物了。 放学铃响过后,白淇犹豫来犹豫去,最终选择把电子表塞到抽屉最内部,比眼镜盒还里面,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教室。 陈岳杨一看见她就问:“我的礼物呢?” 白淇睁眼说瞎话:“忘记了。” 陈岳杨瞪大眼睛,一脸气愤:“我之前明明提醒过你!” 白淇:“先走好吗?你小声点。” 陈岳杨撇嘴,跟着走下楼梯。 走在一成不变的回家路上,陈岳杨追问:“你怎么能忘了礼物呢?你不会提前买?” 白淇反驳:“忘了就是忘了,再说你又不是没有手表。难道你那些礼物里就没有一个是手表?” 陈岳杨:“那能一样吗?你数学考150分,英语也考150分,你会嫌分高?” 白淇:“你的礼物里到底有没有手表?” 陈岳杨:“有!” 白淇:“那不就得了。你要两个手表有什么用,奢侈浪费。” “你——”陈岳杨生气:“你忘了送礼物你还有理了?我不管,你现在就去给我买手表。”他扯住白淇不让她走,挡在她面前。 白淇挣扎,但完全挣扎不开,陈岳杨力气大得吓人。她生气:“这都几点了,哪还有店营业。你松开我!” 陈岳杨坚持:“你去给我买。” 白淇:“哪有强迫别人买礼物的?不要脸。” 听到这话,陈岳杨气得吐血:“我算是白认识你了!”他一把甩开白淇,斜挎书包大步向前走。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特别长,特别直,特别坚决。 白淇才不道歉,自己走自己的路,就当独自回家。 但是走到红绿灯路口前,两个人不可避免地撞上。陈岳杨在旁边阴阳怪气:“某些人就是不讨人喜欢,要是沈悦是你,她肯定早就给我买手表了。我怎么偏偏认识了你呢,我小时候认识的是她多好。” 白淇不甘示弱:“是啊,你干嘛要认识我,你就不该认识我。你应该跟沈悦一生一世。” 陈岳杨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本——来——就——是!” 红灯转绿,陈岳杨率先抬脚,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哼”! 白淇也朝他的背“哼”一声。 后来电子表被她藏在抽屉里,一个学期都没拿出来过。 一个半月后是白淇的生日。在这一个半月里,两个人互相不搭理,就当从来没认识过对方。期间白淇看见过陈岳杨戴新的手表,她猜测是沈悦送的那只,但没过多久陈岳杨又戴回之前他说过的灯不亮的旧手表,原因未知。 生日当天,白淇收到来自何小婕的礼物,还有其它同学的,唯独没有陈岳杨。这是第一次,他们没有给对方买生日礼物。 白淇一股脑把礼物塞进书包里,忽然有点明白当时陈岳杨的心情。我本来信心满满期待你的礼物,并猜测它合不合我的心意,万一我特别不满意,那我一定要锤爆你的头,教训得你抱头乱窜,这么多年了你一点不知道我的喜好吗?过分。 这些心理活动的前提是,我知道你一定会送礼物给我。 今年期待落空。 放学铃响起后,白淇无精打采地提起书包往教室外走。走到楼梯口,没有任何人等她,跟这一个半月来的情况没有丝毫差别。 意料之中。 她沉默地走下楼梯,走出教学楼,机动车道上全是推自行车的学生,出了校门才让骑车。她转身走上人行道。 突然,旁边一道黑影走近,白淇吓一跳,书包砸到脚背上,足部顿时吃痛。她惊恐地瞪大眼看过去,发现竟然是陈岳杨,一瞬间心情由惊转怒:“你干嘛吓人!” 陈岳杨瞪她一眼:“我哪有吓人,就正常站这里好吗。” 白淇撇嘴,忽视他,提起书包继续走。 身后陈岳杨追上来,从校服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白淇面前。 白淇低头一看,是一只表,粉白色的。 “这是什么?”她明知故问。 陈岳杨:“生日礼物。” 白淇不接:“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干嘛还给我买礼物。我不要。” “你怎么这样!”陈岳杨生气:“明明是你不给我买礼物我才说你的。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生什么气。” 白淇拌嘴:“你不是白认识我了么,还送我礼物干什么。你送给沈悦啊,她肯定不生气。” 陈岳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关她什么事。我都买了,你必须接!” 白淇把手背到身后:“我不。” 陈岳杨强硬地把她的手扯出来,将手表戴到她手腕上。原先白淇手腕上已经戴了一只手表,现在就戴了两只。要不是白淇另一只手要提书包,肯定能挣脱开。 陈岳杨说:“你不要也得要,我都已经买了。你不给我买手表,我自己买,还免费送你一个。你应该感谢我!”他露出他手腕上的新手表,是黑绿色,跟白淇的这一只同款。应该是同时买的。 白淇心不甘情不愿地说:“谢谢你,行了吧。再说我的手表又没坏,干嘛给我买手表。” 陈岳杨吼:“随便买的,没想那么多!” 白淇:“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陈岳杨委屈地哼一声:“生日快乐。” “谢谢。”白淇:“你也生日快乐。” 陈岳杨:“我一点都不快乐。” 白淇:“我请你吃夜宵。走。”她带着陈岳杨走进回家路上必经的一家麦当劳。 生日事件过后,学期也过半了。一次语文老师找白淇单独谈话,告诉她:“你议论文写的不行。” 白淇心情难受,点头:“嗯。” 语文老师拍拍她的肩:“多看书,看新闻。” 白淇垂头:“嗯。” 谈完话,语文老师叫白淇把批改好的作业搬到班上去。白淇点头,抱着作业走出办公室。 刚交完作业的沈悦落后一步从办公室出来,在身后喊住白淇:“等一下。” 白淇转身。 沈悦追上,把碎发别到耳后,问:“你前几天生日?” 白淇点头。 沈悦:“我之前不知道,昨天才听何小婕说。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我给你补了生日礼物。”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礼盒,伸到白淇面前。 白淇迟疑:“这是什么?” “一条项链,没有吊坠的款式。”沈悦解释:“925银,不褪色不变黑。” 白淇没有听懂这些形容词,但她听明白了这份礼物很……高级。 沈悦笑道:“放心吧,不贵。我们是朋友嘛,快接下。” 白淇犹豫地腾出一只手接过,却觉得这根项链比她另只手抱着的一沓作业还要重。她问:“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沈悦激动:“我生日在暑假。你要给我送礼物吗?正好,我邀请你来我家吃生日蛋糕。” 白淇点头:“……好。” 两个人并肩往教室走。沈悦主动说:“我刚才听见你们班语文老师让你多看书。我这学期住校,带了很多古今中外的名著放寝室,你要吗,我借给你。” 白淇被动接话:“我最近在看《红楼梦》,等我看完红楼梦再向你借吧,暂时不用。谢谢。” “没关系。”沈悦提议:“我有脂批版红楼,还有几本红学家的评论。你同时看可能更有效果。” 白淇语塞:“我课外时间不多,光看《红楼梦》就很费时间了。” 两个人已经走到白淇班级所在的楼层,沈悦班级还要再上一楼。但是沈悦坚持要借白淇书,拦住不让白淇走。她说:“你相信我,配合书评一起看《红楼梦》更能帮助你理解。就像我之前看到第 四十二回,薛宝钗劝林黛玉不要看杂书,光看原文里薛宝钗劝林黛玉的那一长段话,其实我看不懂。原文里,薛宝钗说: ‘咱们女孩子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踏了……你我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些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我当时看不懂,为什么说男人读书反而变坏,为什么读杂书会移性情。脂批里提到文中贾母的解释。贾母说戏文里佳人才子的故事,小姐必是通文知礼,只是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 后来我又看《金瓶梅》。《金瓶梅》写的是西门庆和他的妻妾们争风吃醋、腐败奢靡的生活,还详细写了偷情、行贿、杀人一类的耸人听闻的事情,写得特别详细,让我感觉都是一件件真实发生的事。而且关于《金瓶梅》的考据说,它写的就是明朝末期真实的百姓生活。 《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在《金瓶梅》的序上写:读《金瓶梅》而心生怜悯者,菩萨也;生畏惧者,君子也;生欢喜者,小人也;生效法者,乃禽兽耳。兰陵笑笑生这么警告,肯定是真的有人这么效法。 就连现在,法制节目上为了节目效果,会精挑细选一些隐蔽曲折的作案手段去揭露,但是有的人看了电视,反而学习这些手段去作案,并且因为手段隐蔽而得以逃脱制裁。前段时间社会新闻上不是就报道过。 这时候我才看懂薛宝钗的话,也明白为什么她说读杂书会移性情,因为心智不坚定的人,对一些道理又一知半解,就会被误导,会去模仿。不过当然,只要我们做人正直,看杂书也没有关系,像《西厢记》、《牡丹亭》这种名著,肯定有它的可取之处。所以你看,看书评真的很重要,有时候原文里短短一句话,蕴含了很多大道理,不看书评根本就理解不了。” 沈悦娓娓道来,眼睛一直注视着白淇。 听完这么长一段话,白淇目瞪口呆,心里真的很佩服沈悦。她一开始听沈悦背《红楼梦》里的情节,她猜测应该跟原文差不多,语气和腔调就跟原文很符合,到了后面又是《金瓶梅》又是法制节目,白淇的脑容量就不大跟得上。要是她把刚才那段话录音下来,像做阅读理解一样反复听,应该能听懂……吧? 而且这段话写成议论文,肯定得满分。 白淇顶着沈悦认真的眼神,只能答应:“那我晚自习放学,跟你去你寝室拿书。” 沈悦笑了:“好,你放学了在教室等我。” 白淇点头:“好。” 晚自习放学铃声响起,白淇把沈悦送的项链装进口袋,慢慢磨时间等沈悦。班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感觉沈悦应该下楼了,就离开座位去教室门口等。 还没走到门口,白淇听见外面响起沈悦惊讶又惊喜的声音:“你在这?” 谁在那? 白淇这才想起,陈岳杨每天都在楼梯口等她,今天也不例外。 第22章 竞赛培训 其实那叫亲嘴儿 怀着一丝心虚, 白淇迈步走出教室,转头就是楼梯口,果然是陈岳杨和沈悦站在这。她看见陈岳杨挺高兴地回答沈悦:“对啊, 我等白淇。你怎么也在这?” 沈悦笑道:“我也找白淇。”她恰好看见从教室里走出来的白淇,于是迎上去。 一番解释过后, 三人一起去沈悦的寝室。 校园内的路灯并不明亮, 树影黑甤甤。白淇走在这条去住读生寝室楼的路上, 被其中一段没有路灯的道路吓得胆战心惊。 沈悦走在前头安慰:“放心吧,这边路是平的,没有路灯也不会绊倒。” 白淇默默点头, 就听陈岳杨接话:“你平时回寝室要小心一点,要不买个手电筒吧,这样,我明天从超市给你拿一个。”是对沈悦说话。 沈悦回答:“那谢谢你啦。” 到了寝室楼下,因为性别原因陈岳杨被拦在女寝门口,只有白淇能跟沈悦上楼。爬楼时,沈悦随口问道:“陈岳杨每天都等你一起回家吗?” 白淇动作一顿,很快反应过来,组织语言回答:“……对, 我们是邻居。是我妈叫我们俩一起,晚自习放学太晚, 让我们俩结伴回家。” “噢。”沈悦似乎松了一口气:“是徐老师嘱咐的啊。” 白淇低低附和一声。 或许意识到气氛异样,沈悦赶紧解释:“我随便问问, 没有别的意思。” 白淇:“嗯。” 没一会儿到了沈悦寝室, 沈悦把脂批版红楼还有书评都拿出来,零零总总七八本书。“有点重。”她说:“我帮你拿下楼吧,正好回家路上你可以让陈岳杨帮你搬。” 白淇接过一半:“好, 谢谢。” 沈悦送白淇下楼,寝室楼门口陈岳杨一直等在原地没有动,看到她们俩出来于是迎上去。 沈悦把手里的书交给陈岳杨:“你帮白淇拿这些吧,三本是书评,还有一本是曹公生平。” 陈岳杨抱过,点头:“好。” “白淇抱着的是三本脂批,一本《红楼梦》电视剧的幕后访谈。”沈悦看向白淇:“这样,你这本访谈也让陈岳杨拿。” 陈岳杨在旁边附和:“可以啊。” 白淇推拒:“没关系,我拿得动。” “他是男生嘛,让他多拿一点。”沈悦安排得井井有条:“再说你只拿脂批,这样回去就不用再重新分类整理。” 白淇只好服从。 于是沈悦将白淇抱着的书里抽出其中一本,白淇注意到沈悦的视线好像在她左手腕处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移开视线,把书放到陈岳杨怀里,就是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 三人告别。 白淇抱着书走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路边回想刚才跟沈悦说过的每一句话。为什么在沈悦问她是否每天跟陈岳杨一起回家的时候她会心慌意乱,给自己找合理的借口? 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不应该这么做。她过界了。 就算她跟陈岳杨小时候再怎么无话不谈、两小无猜,等长大了,一方有了伴侣,另一方都应该主动退出对方的生活。 长大了,就不一样了。 想明白这个逻辑后,白淇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现在的处境。旁边就是跟她一起结伴回家的陈岳杨,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重叠在一起,但她只想把影子撕开,离得陈岳杨远远的。 她之前早就意识到不对劲,心里无数次不舒服,那为什么不早一点跟陈岳杨拉开距离?她觉得自己无比虚伪。 “你跟沈悦什么时候认识的?”身旁陈岳杨发声。 白淇面无表情:“前不久。” 陈岳杨很关心:“你们是朋友?” 白淇:“算是吧。” 陈岳杨:“那你跟何小婕更好还是跟沈悦更好?” 白淇:“……” 陈岳杨:“嗯?” 白淇狠下心:“何小婕。” “为什么啊?”陈岳杨大失所望,颠颠怀里的书,为沈悦鸣不平:“她刚刚还送你书呢。” 白淇反驳:“我跟何小婕都认识两三年了,跟沈悦才认识一个月。” 陈岳杨:“那你可以对她们俩一样好啊,不分谁多谁少。” 白淇:“刚才是你要那样问我。” 陈岳杨想出个两全好办法:“那你以后对她们俩一样好吧。你不知道,沈悦跟我说,她住读后就没什么朋友了,她真心拿你当好朋友的。” 白淇:“哦。”她心想,真无微不至。 回到家,白淇把书搬到书房,无意中目光扫过自己的左手腕,忽然顿住。她看见了自己的手表,生日那天陈岳杨送她的,跟他同款。 她明白为什么当时沈悦表情不自然了。她甚至能够想象到沈悦的心理活动:明明我买了运动手表给你,你怎么不戴?换成新的就算了,竟然还跟别的女生是同款? 代入沈悦,白淇觉得自己可能会气死,并且认为“白淇”……插足。 这天晚上,白淇辗转难眠。 白淇开始下意识疏远陈岳杨,早上也不等他了,独自去上学,晚上一起回家,也假装默背课本,不跟陈岳杨说话。而且到了梅雨时节,天天下雨,路上两人各自举一把伞,躲水坑就手忙脚乱,哪有功夫闲聊天。 快要放暑假了,学校大力宣传防溺水,邀请本市医院的医生护士来学校做急救演习。 当天是个特别晒的大太阳天,幸好演习定在下午七、八节课。同学们都欢呼着去西操场站队集合。 集合完毕后,学校对医院表示感谢,然后医生上台讲解急救知识。医生讲话非常幽默风趣,说同学们都看过电视上的人工呼吸吧?其实那叫亲嘴儿,不叫人工呼吸。 台下哈哈大笑。 现在我来告诉大家什么是正确的人工呼吸啊。人工呼吸呢,要配合心肺复苏一起操作。首先,把落水者平躺放好,松开衣领扣子和腰带,然后检查落水者口鼻咽喉有没有异物,有异物怎么办,抠出来。 台下哈哈哈。 然后做人工呼吸了。保持落水者头部后仰,你呢就捏住落水者鼻子,深吸一口气,低头用嘴包住落水者的嘴巴,把气体吹到他体内。记住,要用嘴包住,包住!轻轻亲一口没有用的啊。 台下哈哈哈哈。 然后观察落水者的胸廓是否扩张。如果扩张了,说明吹气量足够,你就松开人家,让他自己呼气。重复两三次后,后面每五秒人工呼吸一次就行了。大家懂了吗?那我们实战演习好不好? 台下哈哈哈哈哈,伴随热烈的鼓掌。 接下来每班派出一名志愿者,配合医护人员在班级前方空地进行示范。志愿者是提前选定的,白淇班上派出的是班长。这个时候同学们都乱套了,个个冲到前方去围观。 白淇看见班长躺在支架床上一个劲的笑,弄得医护人员都示范不下去了,束手跟着笑。 与此同时,她听到旁边同学在议论,A(6)班的志愿者是那个特别漂亮的沈悦,她男朋友还去围观了。 “她男朋友会不会亲自上阵,示范人工呼吸?” “那不叫人工呼吸,叫亲嘴儿。”这个回答的同学非常擅于活学活用。 “哈哈哈!”周围发起一阵爆笑。 恰在此时,远处突然响起喧闹声,旁边同学纷纷追问发生什么事了,得到回答是六班那边在起哄。 白淇把一切听在耳里,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不要追究,不要听,不要看。 她后来一直不知道,那天沈悦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期末考试过后就是暑假,学校组织校外培训,邀请名牌大学的讲师进行更深层次的授课,授课地点在隔壁省,时间两周,报名费940元。 班主任通知这个消息时,说以自愿为主,主要补习语数外三门科目,跟竞赛挂钩,等到了高三大家参加竞赛用得上,不过现在才高一,高二再去也来得及。于是班上只有不到半数的同学报名。 白淇被白妈强制性报名。 这次培训只有外教班和A班的学生被组织参加,最后统计人数,有一百多名学生报名,学校派出三名本校老师带班,语数外各一名。白妈由于白淇参加培训的缘故,主动请缨。 这次培训,白淇认识的人几乎都报名了,陈岳杨不用说,有白妈在他不可能躲得过,沈悦、何小婕、高程也报名了。 培训地点在隔壁省,坐大巴要十个小时,到酒店已经是晚上。 刚下车,培训方通知领取身份牌,明天上课的时候,所有学生进教室必须要携带身份牌,防止无关人员混入。 白妈随手点了白淇和沈悦去领。 领来满满一袋身份牌,白淇和沈悦回到酒店大堂,只剩白妈在等他们,其它同学和带班老师都已经领好房卡上楼了。白妈跟她们俩说,待会儿把身份牌发给各位同学,我们学校学生住的房间号都在这张表格上,你们挨个敲门就是。对了,你们俩还没定房间吧,正好安排你们住一间。走,我跟你们一起把行李搬你们房间去。 于是,白淇和沈悦成为临时室友。 白妈送她们俩到房间就离开了,剩下白淇和沈悦独处。因为坐车十个小时,白淇又晕车,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这会儿肚子饿,想吃夜宵。 沈悦说酒店一般会提供泡面,要不打电话让服务员送上来? 白淇照办。打完电话,准备用热水壶烧水时,沈悦提醒她酒店的物品一般不干净,第一次烧的水要倒掉,第二次才能喝。白淇表示感谢提醒。 然后沈悦去给同学们送身份牌了,让白淇好好休息,不要劳心。 白淇独自坐在房间里嗦泡面时,心想如果拿《红楼梦》里的人物对照现实,沈悦就是大气懂事的薛宝钗,自己就是虽然青梅竹马,但总是吃醋闹别扭的林黛玉。 而且林黛玉比她优秀多了,林妹妹才高八斗,知书达理。 不行,自己不能感情失败,学习也不好。白淇下定决心,这次在培训中要好好学习,以后每一天都要努力! 第二天正式上课。上课地点在一个很大的阶梯教室,应该是酒店的会议厅,各个学校的学生都在这间教室,空调开得很足。讲台上老师自我介绍时,一口气报了三四个学校的硕士甚至博士学位,底下同学们连连惊呼。 竞赛培训的授课深度确实跟普通教学不一样,比如教语文的讲师讲解鲁迅《纪念刘和珍君》一文,提问同学,鲁迅先生对刘和珍的牺牲禀持什么态度? 大家都回答赞美,歌颂。老师说不对,是批评,鲁迅先生批评这种无畏的牺牲。 听到这里,白淇对接下来的课程内容燃起满腔兴趣。老师们很有水平嘛。 培训的课时表,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半,每天五节课,一节课90分钟。晚上八点半以后,同学们下课,可以去本校老师那请教课上没听懂的内容,或者完成培训方发的习题册。习题内容就是课上老师讲解的原题。 白淇在上数学课时,觉得老师讲的例题她都能听懂,但等到晚上拿着原题重做,她又不会了。幸好本校数学老师早就安排好,学生们可以去他的房间一起讨论。老师的房间是套房,有一个单独的客厅,同学们就在客厅里讨论。 在数学老师的客厅里,最受欢迎的学生是高程。同学们都找他要解题步骤。而白淇因为从高一上学期就认识高程,如今又和高程同班的缘故,在大家看来就跟高程格外熟,而且白淇又是语文老师的女儿,总是被安排为同学们服务,所以女同学都来找白淇帮忙向高程递话。 白淇只得奉献自我。 来培训的第三天中午,白淇在酒店房间里写数学题,留出不会的题目,晚上找高程请教。这时候沈悦在浴室里洗头。 房间里还有一名不速之客,陈岳杨,正坐在床沿边。不坐椅子是因为椅子要么堆满东西,要么被白淇坐了。他坐的是沈悦的床。 刚才陈岳杨路过楼道,恰巧看见白淇从白妈房间出来,于是跟白淇到她房间来。他开口:“原来你住这啊。你知不知道一楼酒店大堂有跳棋?何劲他们现在就在那玩,你要不要去?”他印象还停留在过年时白淇沉迷跳棋的时候。 白淇拒绝,并扫客出门:“我要写作业,写完还要午休呢。你没事就走吧。” “你不玩跳棋?”陈岳杨没话找话:“一天到晚学习你不累啊,你没有课余时间吗?” 白淇:“我不像你,一天到晚都是课余时间。” 陈岳杨不服:“我怎么了!” 白淇回头盯着他:“你不用写作业?” 陈岳杨耸肩:“又没要求必须写。” 白淇:“也不午休?” 陈岳杨:“现在不困,再说困了就上课的时候睡呗。” 白淇转回身去继续写题:“那你还来参加什么培训。” 陈岳杨吐槽:“本来就不是我自己想来的。” 看见白淇又不理他了,陈岳杨发问:“你怎么总在学习。我来找你玩,你就不能招待一下我?” 白淇头也不抬:“我没有时间招待你,你赶紧走吧。” 陈岳杨哼气:“真没意思。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家那边新开了一家溜冰场,等培训完了回家,要不要一起去玩?” 白淇:“不知道,再说吧。” 陈岳杨:“那我默认你去啊。” 白淇:“我去不去重要吗?” 陈岳杨理由充足:“我方便确定人数嘛,团购价有优惠,满20个人就打八折。” 白淇:“那我不去了,你别算上我。我又不会溜冰。” 陈岳杨:“不行,你必须去!” 白淇:“不去。” 陈岳杨放软态度:“我可以教你嘛。” 正僵持不下,这时候,浴室门打开了。沈悦擦着湿头发走出来,问:“是谁来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第23章 选你 他并不多么爱她 看见陈岳杨, 沈悦不动声色地收住表情,开口:“你怎么来了?” 她又看一眼坐在房间内小圆桌前的白淇:“你来找白淇?” 陈岳杨惊讶:“对。原来你们住一起啊。” 沈悦沉默点头。 “对了。”陈岳杨邀请沈悦:“我家那边新开了溜冰场,你要不要去玩?” 沈悦顿了一下, 回答:“培训完我就要去南城我爸妈那了。他们今年被派到南城工作,不能照顾我, 我才住读的。假期我要去他们那, 不待在海市。” 陈岳杨惋惜:“这样啊。” 沈悦走向她的床, 也就是陈岳杨正坐着的那张。陈岳杨看见她的动作,猛地弹起身:“这是你的床?” 沈悦点头:“嗯。”她拿出枕头旁的手机,检查是否有来电或者短信……爸妈没有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过来。 陈岳杨怒而看向白淇:“你怎么事先不告诉我!”小圆桌临窗, 沈悦的床也是更靠窗的那张,他还以为他坐的是白淇的床呢! 白淇遭受无妄之灾:“你又没问我。”他坐的是沈悦的床,她还以为他故意的呢。 陈岳杨又站了会儿,房间里两个人都不理他,一个写习题一个吹头发,挺没意思的,他就拜拜走了。 在关门声落下后,白淇停笔,觉得气氛很怪异。难道陈岳杨和沈悦闹矛盾了, 他们俩怎么不说话?她本来做足了准备近距离默默旁观他们谈恋爱。 写完习题,白淇看手表, 一点十几分,正好可以午休了。她把东西收拾进书包, 躺床上睡觉。 这时候沈悦也吹好头发, 拔下插头,正在慢慢地卷起电源线,好像在发呆, 又好像在想事情。 不一会儿,沈悦也坐到床上去,用干毛巾一下下擦头发:“白淇,你睡着了吗,我们聊聊天吧。嗯,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白淇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没有。” 沈悦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白淇掀开脑袋上的被子:“我也不知道。” 沈悦:“这样啊,那我问你答。你对身高有要求吗?” 白淇:“一米八……一米七五以上吧。” 沈悦点头:“那性格呢?你喜欢稳重的还是活泼的?” 白淇思考片刻,说:“稳重的。” 沈悦:“你更看重性格还是外貌?” 白淇:“性格。” “噢。”沈悦总结:“一米七五以上,性格稳重。我想到了,我知道你可能会喜欢谁了。” 白淇提起心:“谁?” “高程啊。”沈悦一笑:“他虽然有点内向,但学习刻苦,做事沉稳,而且身高也符合。你们俩也挺熟的,说不定可以发展一下。哈哈。” 白淇笑不出来。 但沈悦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白淇的情绪,对白淇的沉默也没有任何疑惑。如果是平时,沈悦早就对这种不恰当的玩笑开口道歉了;不,平时沈悦根本不会开这种玩笑。沈悦这种细心周到的人,不会让身边任何人感到不舒服。 今天是怎么了? 白淇翻个身背对沈悦的床,整个中午都没睡着,没有一丝睡意。 她的脑海在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自己的虚伪,一会儿想到沈悦的异常。沈悦把她和高程硬凑在一起,是想警告她远离陈岳杨吗?因为陈岳杨今天来房间找她了,沈悦早就升起警觉心,今天终于决定做点什么? 这不是沈悦的错,白淇明白,是她的错。她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喜欢陈岳杨呢,陈岳杨跟她的理想择偶标准并不符合,性格一点都不稳重,而且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刚才她就应该直接把陈岳杨赶出房间! 她不能喜欢他,她要离他远一点。白淇再一次下定决心。 培训在日复一日的大量知识输入中结束。同学们回海市了。 一回海市,白淇就缠着白爸给家里冰箱批发冰棒,白妈说批发冰棒可以,吃一根冰棒写一张试卷。 白淇:“……” 白爸打圆场:“哎呀,对孩子那么严格干什么。再说我们淇淇本来就是好孩子,吃点冰棒怎么了。” 白妈翻个白眼。于是白淇实现冰棒自由。 这天陈岳杨来找白淇,正吃着她家冰棒,一起看电视剧。 白淇觉得他真奇怪,他自家超市的冰淇淋不好吃嘛,为什么要来抢她的。她突然惊恐瞪眼:“滴下来了滴下来了!” 一滴冰棒水滴在了凉席上。 陈岳杨抓紧唆几口冰棒,咔哧咔哧咬碎吞进嘴巴里,口舌不清地说:“我待会擦。” “你待会儿擦都干了。”白淇气愤起身,去浴室拿湿毛巾来擦干净。 这时候陈岳杨手里的冰棒棍子已经扔垃圾桶了。他说:“下午去溜冰场吧,大家定好今天去。” 白淇拒绝:“我之前都说了不去。再说我今天下午跟何小婕约好了去书店。我告诉你,你只是来我家吃中午饭的,你不要跟我说任何其它的话。” 今天陈叔叔一家都去乡下吃酒席,陈岳杨因为下午约了同学们去溜冰场,所以不方便出远门,借白淇家吃顿午饭。这会儿白爸正在厨房炒菜。 陈岳杨说:“那正好啊,叫上何小婕一起去溜冰场,多多益善。何小婕肯定乐意。” 白淇:“她去我也不去。我已经想好了今天下午要去书店看什么书,你不要破坏我的计划。” “我不信。”陈岳杨:“她去了你肯定也去。我才不信你会一个人去书店。” 白淇评价:“自大。” 开饭时,白淇向白妈告状:“妈,洋洋饭前吃了冰棒。” 白妈从来不让他们在饭前吃零食,理由是吃了零食就没胃口吃饭了。这个理由很大气凛然。 于是陈岳杨被白妈批了一顿。 陈岳杨垂头,在桌子底下踢了白淇一脚。 白淇早有准备地成功躲避,快乐吃饭。 吃完饭还不到一点,何小婕就来敲白淇家门了。 三个人在客厅排排坐,面前摆着一盘冰西瓜。陈岳杨问何小婕:“下午去溜冰场不?” “啊?”何小婕犹豫:“可我跟小白约好了去书店呀。” 陈岳杨挑拨:“可以改嘛,反正你们现在还没出门。天天学习不累啊,难得去一次溜冰场,开开心心玩半天嘛。我约了20来个人,好几个都会遛,你要是不会遛还有人教你,你完全不用担心。” 何小婕心动,转身看白淇。 白淇目光对着电视,怀里抱着半边西瓜,手上拿着勺子:“我不去。要去你去,我自己去书店。” 何小婕撒娇劝道:“去嘛。我还没去过溜冰场呢。陈岳杨的朋友我都不认识,我就认识你,你陪我去嘛。” “你还认识陈岳杨,你跟着他就行。”白淇不为所动:“我今天下午只去书店,我已经计划好要看什么书,从哪一章看到哪一章了。” 何小婕见劝不动,转头向陈岳杨求助:“你快帮我劝劝。” 陈岳杨耸肩,不劝,反而在旁边拨火:“你就让她一个人去书店呗,她完美的计划不容破坏嘛。你放心,跟我去溜冰场,我绝对招待好你,让你吃好喝好玩好。” 何小婕佯怒:“你们俩怎么回事,就不能统一一下意见嘛。和平一点好不好?” 白淇问何小婕:“你到底去哪?” 陈岳杨抢话:“溜冰场!” 何小婕在两个人中间来回摆动,最终艰难地做出决定:“书店。” 白淇高兴了,叉一勺西瓜给何小婕吃。 何小婕边吃边解释:“看,我是被利诱的。” 陈岳杨“哼”一声:“小人得志。” 白淇懒得理会他,小人气急败坏。 于是白淇和何小婕去书店,陈岳杨和同学们去溜冰场。 到书店,白淇从书架上找出要看的书,跟何小婕一起坐到阅读区。她最近在书店看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书,比如《这十种人决不能当朋友》、《做这十件事终身受益》……从唯心主义的角度来看,每一条每一件都指向沈悦,而且书里讲得很清楚,错不在对方,在嫉妒心。 她看完觉得很有道理,也许她不适合跟沈悦交朋友。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朋友的,就算她人再好也不行。 而且白淇看完一些书以后,自我认为变得更懂事,心境更开阔了,也发现了更多沈悦身上的闪光点。书上说,从讨厌情敌转变为能认可情敌的优秀之处,是一种成长。 何小婕手里抱着书却不看,眼睛打量着白淇,突然发问:“你是不是跟陈岳杨闹矛盾了?” 白淇回神:“哪有?” 何小婕:“那你们中午怎么回事?” 白淇坦然陈述:“就那么回事啊。我想来书店,他要邀请我去溜冰场,我不去,他就找上你嘛。” “真奇怪。”何小婕纳闷:“你为什么死活不去?你故意跟他作对。” 白淇否认:“才没有。” 何小婕:“你喜欢他。” 白淇猛地抬头。 半天没听见反驳,何小婕捂住嘴震惊:“不会吧,真的?” 白淇小声承认:“嗯。他有女朋友了。” 何小婕:“我当然知道。你跟沈悦不还是好朋友吗,培训的时候还住一个房间!” “才不是。”白淇苦恼:“我不想跟她做朋友了。” 何小婕语塞:“……为什么啊?” 白淇袒露:“我觉得我不适合跟沈悦交朋友,我对她好不是真心的,她对我好我心里也不自在。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整个人都特别假,特别装。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何小婕半懂不懂地安慰:“那就不跟她交朋友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有我呢。” 白淇又说:“我也不能把陈岳杨当朋友了,我要远离他们两个人。” 何小婕迷茫:“你不是喜欢他么?” 白淇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喜欢他吗?” 何小婕思考片刻,摇头。 “对啊。”白淇总结:“所以我要远离他们两个,眼不见为净。你也不要跟他们交朋友了。” 何小婕指向自己:“我为什么不能?我又不喜欢那谁。” 白淇瞪眼:“你听我的嘛,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你选我还是选他们?”她逼迫。 何小婕咽咽口水:“选、选你。当然选你啊。” 白淇高兴了。 回家后,白淇把这件事写进日记里。 整个暑假,白淇都刻意疏远陈岳杨,天天约何小婕去书店。收获就是,她看完了整部《红楼梦》——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开学前,白淇找白爸白妈,提出买自行车,理由是节省通勤时间,真实想法是不想跟陈岳杨一起走路上学放学。 白妈觉得走路去学校就十分钟,还买自行车?不可能。 白淇坚决要买。 白妈生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白爸把白妈拉到一边,小声劝:“孩子叛逆期到了。你就给她买呗,一辆自行车又不要多少钱。” 白妈:“隔壁洋洋也没吵着要自行车啊,就她事多。” 白爸反驳:“洋洋还有手机呢,也没见你给淇淇买个手机。” “她还想买手机?”白妈加大音量:“才多大的人啊,买手机干嘛,玩儿?” 白爸:“你看你看,你什么都不肯给淇淇买,女孩子本来青春期就心思敏感,再把孩子弄得心理不健康了怎么办?我看淇淇这次吵着要买自行车,就是因为你管得太严,她在抗争!” “哼,还抗争。”白妈不屑:“行行行,给她买,你就惯着她吧。” 白妈屈服了。 没几天,自行车推到家里来,天蓝色的,座椅和把手高度在店里已经调整好,车篮和车铃也都安装好了。白淇爱不释手。 新学期开学,白淇高二了,唯一变化是她开始骑自行车上学,而老师还是原来的老师,同学也都还是原来的老同学。据说别的班有因为成绩而掉到平行班的,也有从平行班升到A班的。 这学期白淇依旧担任语文课代表。她觉得只要她没掉出A(1)班,可能她就一直是语文课代表了。她发现沈悦也继续担任A(6)班的语文课代表,因为她在教师办公室看见了她。 白淇没有打招呼,装作不认识,交完作业就走。 感受到白淇的疏远,沈悦怅然若失。在培训那天说完那些话以后,她就若有若无地察觉到白淇的态度变化。而开学以来,白淇和陈岳杨的联系确实如她所愿地减少。她应该满意吗?还是应该羞愧? 她无法分辨。 也怪她太冲动,操之过急。那段时间她跟爸妈吵架了,爸妈都不能回海市照顾她,只能让她继续住校,可她不想再孤零零地住校。而且学期末急救演习那天发生的事,让她没有办法不患得患失、不心烦意乱。 为什么当时陈岳杨的表情是惊恐?在听到围观的同学们起哄,起哄让他给她做人工呼吸时,陈岳杨的表情不是害羞,不是担心被老师发现的踌躇,而是惊恐。 这很难不让沈悦怀疑,陈岳杨并没有跟她亲密的欲望,他并不多么爱她。因为真正的爱人,会时时刻刻想要亲近对方。但陈岳杨不。他跟她谈恋爱,可能只是他单纯地想谈一次恋爱而已。 如果陈岳杨的真实想法是这样,那与她的亲密互动,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困扰。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女朋友,一场学生时代的体验,一项谈资。而这种“想要”的欲望甚至不够强烈,完完全全被“遵守校规、努力学习”这种潜意识压制,女朋友的地位也完完全全比不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女性玩伴。 但她是真的喜欢他,才跟她谈恋爱的。所以她怎么能不患得患失,不冲动? 而当时陈岳杨是怎么想的呢。 陈岳杨站在起哄声中,挣扎着想往后躲,拜托他只是听说沈悦是急救演习志愿者所以过来凑个热闹而已!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沈悦做“人工呼吸”嘛,要是被学校老师知道,然后白淇她妈回家告诉他妈,他岂不是要被打断腿。 “示范一个快!” “别走啊。” “亲一个亲一个……” 身旁同学们在起哄,何劲那小子还躲人堆里偷笑也不知道过来帮他,陈岳杨急得满头大汗:“这种玩笑可不能开,我走了我走了。” 岂料被无数只手拦住。 陈岳杨慌张地向坐在支架床上的沈悦求助。A(6)班的医护人员去拿道具了,6班学生才敢这么嚣张,陈岳杨真心觉得自己不应该过来,羊入虎口说的就是他。 但沈悦只是有点害羞地看着他。 陈岳杨精神一震,觉得沈悦的表情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她不应该惊恐嘛,不应该呵斥别人不让他们起哄嘛?万一被老师发现可怎么办。白淇连早恋都不敢,可她怎么好像大庭广众之下亲嘴都不当回事? 第24章 三人电影 我不跟你计较了 高二新学年, 白淇开始了独自上下学的生活。但第一天晚自习放学,她就跟陈岳杨发生争吵。 陈岳杨像上个学期一样,在楼道口等白淇。 等到白淇以后, 两个人一起顺着人流走出教学楼。 白淇告诉他:“我骑了自行车。我去停车场拿车,你先走吧。” “自行车?”陈岳杨惊讶且迷茫:“你什么时候买的自行车,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白淇讶异:“我自行车买来就放底层楼道, 又没瞒着你, 你自己看不到?” 陈岳杨气愤:“你怎么这样,买自行车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也要买!” 白淇制止他的想法:“我买自行车是为了节省走路时间。你午饭晚饭都在食堂吃,又不赶时间, 买来干嘛。” 边说话,白淇边往学校自行车停车场走,陈岳杨竟然也跟过来。 陈岳杨:“跟你一起啊,谁叫你要买自行车。我不买,还怎么跟你一起放学回家?” 白淇反问:“为什么要一起回家?” 陈岳杨理所当然:“有个伴多好,路上还能聊聊天。” 白淇举例:“聊什么?无非就是课上哪个老师说了什么话,哪道练习题多难解,或者路上碰到的猫猫狗狗花草路灯,再多就是想考哪所大学想学什么专业。这些事情有必要天天聊吗?我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呢。” 陈岳杨好像意识到什么:“你什么意思啊, 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跟我一起回家?” 白淇抬头看向他,在陈岳杨质问的表情下, 冷漠点头:“对。” 陈岳杨大为光火:“我做什么得罪你了,你这么嫌弃我。” 白淇一本正经地解答:“我不是嫌弃, 我只是在跟你保持距离。” 陈岳杨听不懂, 用愤怒的眼神谴责白淇:你压根就在找借口! 白淇:“你不明白?那我有必要好好跟你谈一谈。” 她把自行车推出来,让陈岳杨走在自行车另一边。虽然走在同样的回家路上,但不同的是, 两个人中间隔了一架冷冰冰的自行车。 陈岳杨走在另一边光明正大地生闷气。白淇不为所动,问他:“你现在是不是有女朋友?” 陈岳杨用挑衅的语气回答:“是啊。” 白淇不跟他计较,认真分析:“我是不是除了你女朋友以外的女性?” 陈岳杨头一点:“是。” 白淇:“那为了表示你对你女朋友的忠贞,你是不是应该对除你女朋友以外的女性,包括我,保持距离?” 陈岳杨转身,正好撞到自行车,但他根本没感觉,因为白淇刚才那句话让他非常不爽,这种不爽完全掩盖住疼痛:“我怎么就不忠贞了!” 白淇反问:“你问我?你跟我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沈悦待在一起的时间还多,你自己说为什么。” 陈岳杨也反问:“我陪沈悦了啊,我午饭晚饭都陪她一起吃,我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多?” 白淇反驳:“你不要混淆概念。你陪她是一回事,你跟我保持距离是另一回事。我问你,你考试及格了,后面的题就不用写了,不用学习了?” 陈岳杨无言以对。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白淇自认成长了,老气横秋地撂下这句话,蹬上自行车,把陈岳杨远远地甩在后面。 自行车骑到单元楼下,白淇又看见邻居老李头搬个小板凳独自坐在路灯旁边,手里摇着个蒲扇闭眼打盹。暑假的时候他老伴去世了,现在就剩老李头一个人鳏居。 白淇觉得老李头肯定很孤独,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是一个人,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呢。 她悄声停好自行车,不打扰老李头,放轻脚步上楼回家。 陈岳杨走到单元楼下的时候,老李头已经睡熟了。他心想这老头怎么孤零零的,有点可怜。走进楼道,他看见白淇的自行车停在这儿,车后轮跟楼梯栏杆锁在一块。 孤独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情,他有感而发。 第二天,白淇找白妈帮忙,把上学期从沈悦那借来的《红楼梦》相关书籍还给人家。沈悦是白妈班上的语文课代表,白妈看见沈悦的机会比白淇多,还书也更方便。 第三天,还完书,她跟那对情侣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陈岳杨每天都跟沈悦一起在食堂吃饭,某周二晚饭,跟平常一样,两个人排队打饭。前天陈岳杨饭卡里没钱了,又总忘记充钱,于是一直刷沈悦的卡。排队时,沈悦突然想到,她饭卡里余额已经不多,可能不够今天的晚饭。她立刻把这件事告诉陈岳杨。 陈岳杨出主意:“那我现在去充值,你在这排队。” 沈悦迟疑:“刚才路过时我看了一眼,充值机前的人太多了,万一我排到了你还没回来怎么办。要不看看这周围有没有同学,借饭卡刷一下。哎——那是不是白淇和何小婕!”她语气惊喜。 陈岳杨顺着沈悦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这条队伍后面排着白淇和何小婕。他想了想,今天周三,白淇值日,怪不得没回家吃饭。 但他不想借白淇的饭卡,自从开学第一天吵完架,他们再也没说过话,一直冷战到现在。身旁沈悦出声催促,陈岳杨只好往队伍后面走去。 走到她们俩面前,陈岳杨刻意不看白淇,而是对何小婕说:“你饭卡能借我刷一下不?下次还你钱。” 何小婕犹豫地点头,一边偷看白淇的脸色,一边把饭卡递给陈岳杨。 陈岳杨拿到饭卡,道个谢走了。 何小婕对白淇解释:“你也看到了,他来找我借饭卡,我总不好不借吧。不是我违背誓言哦。” 白淇“嗯”一声:“特殊情况,没事。反正以后我们都跟他们保持距离就是了。” “对啊。”何小婕搂住白淇肩膀:“不能当朋友,也不至于当仇人嘛。” 接下来两个人用白淇的饭卡买了饭和菜,转身找座位时,看到正等在后面准备还饭卡的沈悦和陈岳杨。 沈悦让陈岳杨帮忙端她的餐盘,拿着饭卡走上前:“谢谢你们。那边有一张空的四人桌,我们一起吃吧。” 白淇拒绝:“不了,你们自己吃就行。” 何小婕收回饭卡,跟着白淇走,敷衍得滴水不漏:“我们喜欢坐大门旁边,方便还餐盘。” 剩下站在原地纳闷的沈悦,以及心知肚明并且生闷气的陈岳杨。 沈悦和陈岳杨坐到那张空的四人桌前,用餐时,沈悦还在苦思不解。虽然开学时白淇因为培训时的事对她冷脸,但过两天就好了,后来见面时也会打招呼,她以为白淇已经想开了。她们俩还是朋友,感情危机也已经解决,沈悦对现状很满意。但是,为什么今天白淇却这么冷漠? 她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陈岳杨懒懒散散地解答:“白淇不想跟我们交朋友呗。她之前跟我说,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不应该跟她走得太近,怕你吃醋。她要跟我们保持距离咯。” 沈悦哑口无言,原来白淇还在因为培训时的那件事生气。 陈岳杨抬头:“我问你,我跟白淇一起上学放学,你真的会介意?” “我……”沈悦艰难作答:“不介意。你们是邻居,上学放学正好顺路,又不是刻意一起,我当然不介意。而且你们都十七岁快成年了,成年人能把握交往的分寸,我相信你们。” “看你这么为难,你别勉强自己了。”陈岳杨垂头丧气:“你介意就介意呗,直说就行,绕这么大弯子干什么,万一我听不懂怎么办。” 沈悦不说话了,沉默吃饭,但是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开口:“你在指责我?” “你别哭啊!”陈岳杨慌了,手忙脚乱地放下筷子:“我随口发个牢骚,你那么在意干什么,我以后不理白淇就是了……” 沈悦抹眼泪,并纠正:“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岳杨被搞糊涂了:“那你想怎样嘛?” 沈悦:“大家都是好朋友,和和睦睦的不好吗?你跟白淇当然能当朋友,你们本来就是朋友。但你要区分女朋友和女性朋友的区别,在你心里,我应该比白淇更亲近。你明白吗?” 陈岳杨乖乖受训:“昂。” 饭卡事件过后,好像一眨眼之间,就放寒假过年了。 陈思瑜今年上六年级,比她哥放寒假早。今年海市下大雪,路上的积雪厚度能盖住脚背。她好想去玩雪、去堆雪人!她去找淇淇姐一起玩,却被告知淇淇姐还没放寒假。大人们说你看你哥也没放假对不对,淇淇姐跟你哥同时放假。 陈思瑜勉为其难地接受现实,终于等到他哥放假了,又过了两三天,她还是找不到淇淇姐,淇淇姐也不来她家玩。 她生气地去质问她哥:“淇淇姐去哪了,你肯定知道,快告诉我!” 陈岳杨感到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鬼知道是又去书店了,还是跟何小婕到哪玩去了。 陈思瑜跺脚:“淇淇姐也不来我们家玩,肯定是你惹她生气了,你个大坏蛋!” “臭丫头你赶紧给我出去。”陈岳杨指向房间门:“一点礼貌都不懂,赶快离开我的房间。” “哼!”陈思瑜威胁:“你要是不哄好淇淇姐,我就跟妈妈告状,说你欺负淇淇姐,你还拍过她睡着的照片!”她还记得去年过年她哥偷拍淇淇姐的事呢。 陈岳杨也想起这件事,心虚地瞪眼,作势举起拳头。 陈思瑜赶紧跑出去了。 房间只剩陈岳杨一个人,他拿出手机找到当时拍的照片,在相册底部,很久没翻看了。照片里白淇闭着眼安静地酣睡,脑袋枕在柔软的枕头中,睡容安静稚嫩。 真好看。但为什么有人长得这么一副天使脸蛋,性格却那么难搞?陈岳杨郁闷。 中午吃完饭,陈岳杨正坐在沙发上心烦,陈阿姨拿一张广告单走过来:“洋洋你看,农博园那边的奶牛场打广告呢,领养奶牛就可以每天给送鲜牛奶。” 陈岳杨迷茫:“领养奶牛?” “对啊,你看广告单上写的咯。”陈阿姨坐下来,指着文字说明那部分:“交奶牛和饲草的成本费,再交人工费让奶牛场帮我们养奶牛,就免费给我们家派送鲜牛奶,不要配送费,当天挤的当天送,绝对新鲜。” 陈阿姨继续介绍:“你看这里写了,一头奶牛平均每天产的奶有3L呢,一瓶矿泉水也才500ml。我是这样想的,你马上要上高三了,多喝点鲜牛奶补充营养。你跟妹妹每天一人一瓶,鲜奶还有多的,再给淇淇一瓶,叫奶牛场换成那种1L装的大瓶子,正好三个人3L。你看怎么样?” “哦。”陈岳杨敷衍地应一声,躺回沙发上。沙发小小一套,快要放不下他的长手长腿。 他腹诽,为什么家里人三句话离不开白淇. “快坐起来,你怎么又躺回去了。”陈阿姨拍一掌陈岳杨大腿:“牛奶的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告诉淇淇一声。记得说清楚啊,不用她们家出钱,我们家出就行。” 陈岳杨一动不动:“我不去。”他不想去找白淇。 陈阿姨横眉竖目:“你翅膀硬了,我叫不动你了是吧。” 陈岳杨卡壳,然后又被陈阿姨在背上拍了一掌,吃痛弹跳起身去对门白淇家敲门。 到白淇家时是正中午,白淇刚吃完饭正好在家。陈岳杨靠在白淇家门框上,跟客厅里坐着的白淇隔空对话,把牛奶的事跟她说了。 白爸白妈招呼陈岳杨进来,他坚决拒绝了。 但是白淇的反应出乎他意料,既没有冷脸,也没有不耐烦,而是认真地听完陈岳杨的话,点头说谢谢。 陈岳杨奇怪,她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 “你今天没吃错药吧?”陈岳杨一张口就是火药味:“怎么不跟我吵架了?” 白淇不解:“我为什么要跟你吵架?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不算亲人也是朋友,又不是仇人。还有,我爸妈都在,你说话客气一点。” 陈岳杨不自觉迈步走进白淇家门。他无法遏制自己的探究欲,想弄清楚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之前不是还说要跟他保持距离,然后一个学期没理他么,他都快以为他们已经绝交了。 “你什么意思?”陈岳杨走到白淇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们还是朋友?” 白淇抬头反问:“难道不是?” 陈岳杨:“那你干嘛不理我?” 白淇:“我没有不理你。” “你明明就不理我了!”陈岳杨细数上学期发生的事:“你买自行车不告诉我,上学放学不等我,路上偶遇也不打招呼,放假约不到人,也不到我家去了。你自己说说你几个意思?” 白淇皱眉:“没有,你想多了。” 旁边白爸白妈看着俩小孩吵架,一脸无奈。白爸劝架:“洋洋啊,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这点小事都要计较。高三了学习忙嘛,你们肯定就一起玩得少了。再说淇淇是女孩子,你是男孩,也玩不到一起去。淇淇也不对,怎么路上碰到了却不打招呼呢?” 白淇辩解:“我想着都那么熟了,没有必要打招呼。” 白爸点头:“也不是没有道理。” 陈岳杨委屈。 白淇:“我下午还约了何小婕,我去收拾东西。”她从沙发上起身,绕开陈岳杨往卧室走。 白妈问:“又去书店?” 白淇:“不是,去看电影。” 陈岳杨站在原地想了想,跟着白淇走到她卧室门口,对里面正在收拾背包的人说:“你确定我们还是朋友?” 白淇点头:“对啊。” 陈岳杨:“那你们下午在哪看电影,看什么电影?我也要去。” “……”这人怎么得寸进尺。 白淇强调:“我跟何小婕已经买好票了。” 陈岳杨神采飞扬:“买个票多简单的事。还有,之前你私自买自行车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开学后等着我每天送你的鲜牛奶吧!” 白淇:“噢。” 半小时后,何小婕到白淇家时发现,两个人的电影变成了三个人。 第25章 分手(2) 你不喜欢我了,对吧…… 鲜牛奶三月份开始派送, 比开学日期晚了几天。 陈岳杨果然说到做到,每天早自习前把鲜牛奶送到白淇教室,亲手放到她课桌上。白淇接过, 说谢谢。 班里有男生问陈岳杨,你怎么跑我们班来了?后来就见怪不怪。 一天陈岳杨把鲜牛奶送给白淇的时候, 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牛奶软糖。 白淇迷惑:“嗯?” 陈岳杨解释:“跑操之前吃, 防贫血的。你们这种瘦瘦的女生都容易贫血。” 白淇恍然大悟:“谢谢。” 同桌等陈岳杨离开后, 小声问白淇:“他是3班的吧,好像叫陈岳杨,校草?” 白淇点头:“对。” 同桌好奇:“他为什么要每天给你送鲜奶啊?” 白淇一本正经地解答:“我跟他是邻居, 我们一起订的鲜奶。但我早上要早点出门买早餐,他会等鲜奶送到了再出门,所以托他顺便把我的这瓶带到学校来。” 同桌评价:“这样啊,他人真好。” 跑操时,白淇把陈岳杨给她的牛奶软糖分给同桌一颗。同桌也是瘦瘦的女生,而且贫血严重。同桌很是感激。 多几次后,陈岳杨再次把鲜奶和软糖交给白淇时,同桌主动跟陈岳杨搭话,脑袋从课本后面探出来:“同学, 你带了几颗牛奶糖啊?” 陈岳杨看过去,弯眼一笑:“好几颗。你要吗?” 同桌伸出一根手指:“我要一颗就够了。” 陈岳杨从口袋里掏出一颗, 递给她。 同桌放下课本,张开手掌接过:“谢谢。” 坐在旁边的白淇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临走前, 陈岳杨拍一下白淇肩膀:“我走啦。” 白淇:“嗯。” 随后,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每到陈岳杨给白淇送鲜奶时,前后左右不管男同学女同学都朝他要牛奶糖, 发展到这个场面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男同学吃着陈岳杨的糖,还要调侃一句:“中央空调又来给大家送温暖啊。” 陈岳杨佯怒:“那你别吃,给老子吐出来。” 男同学:“略略略。” 白淇察觉到事情发展的方向走偏,在晚自习放学后截住陈岳杨,跟他一起推车回家,路上进行一番劝导。 “你以后别给我送鲜奶了。”白淇说:“我自己拿。” 陈岳杨担心:“你来得及吗?你不提前出门买早餐了?” 白淇:“我可以把今天的鲜奶留到明天早上喝。” 陈岳杨不认可:“那不就不新鲜了,还算什么鲜奶。” 他又提出疑惑:“不过你为什么突然不让我送了?” 白淇严肃地看着他:“因为太张扬了。我班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给我送鲜奶,而且还说你是中央空调。对你影响不好,对我影响也不好。” 陈岳杨不懂:“他们开开玩笑而已,能有什么影响?” 白淇:“当然有影响。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还天天给我送鲜奶,同学们会怎么议论我们?” 陈岳杨感到莫名其妙:“我们又没干什么,跟他们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白淇:“解释就是掩饰。你不给我送鲜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陈岳杨不服:“我觉得是你想太多。” “明明是你想得太简单。”白淇问他:“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应该保持距离,因为你已经有女朋友。可你不当一回事。这次你也看到了,你给我送鲜奶,同学就说你是中央空调。他们不就是在影射你一边跟沈悦谈恋爱,一边跟其它女生纠缠不清么。或者准确地说,是跟我纠缠不清。” 陈岳杨皱眉:“他们开玩笑而已,你干嘛那么在意。我就不在意。学校不让早恋,可我偏偏就要谈恋爱;班主任说要刻苦学习,那我晚上还回家玩手机呢。可我一样在A班,成绩好好的。那么在意别人的话干什么,做自己不就好了。” 白淇严肃:“你现在就是在抬杠你知道吗。你不在意别人的话,我在意!” 话落,陈岳杨受到惊吓,反应过来后撇嘴:“行行行,说什么都是你有理。” 又走了两步,他想想觉得不对,反驳:“而且沈悦都不在意,别人就更管不着了。我之前问过沈悦,她说我们俩本来就是朋友,她不介意。” 白淇不信:“不可能。她心里肯定不是真这么想的。” 陈岳杨挑眉:“那她是怎么想的,你说说?” 白淇不能把培训时发生的事说出来,背后说别人坏话,她成什么人了。但是陈岳杨又在一旁不服,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了。她只好讲大道理:“反正沈悦要是真的喜欢你,她看见你跟我在一起,肯定就会吃醋。不管男的女的,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跟别的异性在一起,都不会高兴。就算她说不介意,心里肯定也是介意的。” 陈岳杨强调:“她亲口说不介意。而且如果我看见她跟别的男生在一起说话,我也不介意。” 白淇:“世上没有如果。而且就算是真的,要么你不喜欢她,要么你撒谎。你自己选吧。” 两人谁都不服谁。 沉默地推着自行车走过十字路口,陈岳杨主动和解:“你不让我送鲜奶我就不送吧,我还省事呢。还有,要不你跟我一样早上吃面包吧,这样就不用那么早出门了,每天也能喝到新鲜牛奶。” 白淇摇头:“我要去早餐店吃热的,喝粥吃蒸饺。鲜奶放一天又不会坏。” 发现说不动,陈岳杨只好算了。 这天起陈岳杨不再给白淇送鲜奶,同桌问起原因:“陈岳杨怎么不给你送鲜奶了,我看这两天都是你自己拿的。” 白淇回答:“不好意思麻烦他。再说他有女朋友,总让他送鲜奶给我,不大好。” 同桌沉默点头。 白淇:“怎么突然问这个?” 同桌找借口:“就……觉得他的牛奶糖挺好吃的。” “这样啊。”白淇点点头。 于是第二天白淇找陈岳杨要了一袋牛奶糖,带到班里分给同桌。 同桌惊喜:“陈岳杨给我的?” 白淇:“对。他给了一袋,叫我分给大家。” 同桌愣住:“哦。” 白淇又分给其它同学,发现原先向陈岳杨抢着要牛奶糖的人,这回一半都矜持地拒绝了。 她只能把剩下的都给同桌,同桌推辞:“不要了,吃不了这么多。” 白淇:“没事,慢慢吃,每天一颗。” 同桌摇头:“吃多了会腻,还是你自己吃吧,谢谢。” 这时,白淇突然明白,大家喜欢的不是牛奶糖,而是送牛奶糖的那个人。 五一过后,之前参加的学科竞赛和各类征文的获奖结果陆续公布。 白淇荣幸通过了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一试,英语听力竞赛初试,以及“升华杯”征文初赛二等奖,均取得参加决赛资格。暑假时,学校再次组织竞赛培训。这次可选择的培训项目更多,首先是去年参加过的语数外三门主科的培训;然后是数学专项培训;以及“升华杯”征文主办方举行的夏令营。而且暑假时间只有一个月,其他时间学校要安排补课。 由于时间冲突,白淇只能在三个培训中选择一个,她选了数学专项培训。因为第一个培训她去年已经参加过,第三个培训她兴趣不大。 巧合的是,陈岳杨、何小婕、高程也选择了第二项培训,他们也通过了数学竞赛初赛。据悉,沈悦参加了“升华杯”的夏令营。 参加数学专项培训的本校学生只有二十来个。培训的安排跟去年一样,白天听课,晚上同学们找一间小会议室,坐在一起讨论。 白淇正在向高程借竞赛书:“高程,你这本竞赛书能借我不,我想晚上带到房间去看。” 高程耿直地拒绝:“不行,我晚上还要做里面的题目。” 请求被拒,白淇用眼神向陈岳杨和何小婕求助。 坐在桌对面的陈岳杨耸肩:“要是我的书,我肯定就借你了。” 何小婕也表示无可奈何。 白淇只好问高程:“你这本书是在哪买的?我找了好几家书店,都没找到这一本。” 之前她看到高程有一摞数学竞赛书和习题集,她阅览完,觉得题目很好,于是记下名字去书店买,但其它都买到了,就是买不到这一本。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白淇发自内心觉得这一本里面的题型最全面,解题思路最清晰。 高程说:“这一本不是我买的,是数学老师送我的。” 白淇震惊,果然是老师都偏爱的数学人才! 坐在一旁的陈岳杨,看见白淇拿崇拜又羡慕的眼神对着高程,心里一阵赌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数学好了不起啊? 可能确实了不起,反正他自己比不上高程。但他心里就是不爽。这个场面不是第一次了,培训这段时间以来,白淇总是向高程询问数学题,其他人想跟她说句话都找不到机会,比如他自己。 陈岳杨第一次感受到独占欲是什么。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白淇跟他说,“不管男生女生,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跟别的异性在一起,都不会高兴。就算他说不介意,心里肯定也是介意的”。当时他不以为然,因为想象到沈悦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他觉得没什么,就算沈悦提出分手,他……也完全无动于衷。 也许他确实不喜欢沈悦。不,肯定。 那他喜欢……他喜欢白淇。 每次听说什么事,他第一个想分享的人是她;得到任何物品,他第一个想赠送的人是她;在人群里,他第一眼看见的人,是她。 想通这一关节,陈岳杨陷入混乱,都不敢再看白淇了。 等到开学,他找到沈悦,提出分手。 两个人坐在食堂里,面前是餐盘,但都无心吃饭。 沈悦似乎早有预感:“你不喜欢我了,对吧。但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不是很有好感吗?” 陈岳杨垂下脑袋,诚恳道歉。 沈悦继续说:“你这样做很不负责任,你知不知道。我上高中以来,一直跟你谈恋爱,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而且我现在一个人住读,父母都在外地……你是我现在最亲近的人。在这个时候,你要跟我分手?” 陈岳杨小声嘀咕:“也没有那么严重吧,我们谈恋爱、分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向你道歉就是了。至于其它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啊,而且也不关我的事。” 沈悦严词厉色:“你大声一点。” 陈岳杨滚动喉结:“你还有其它朋友啊,比如白淇、何小婕……” 他发现,沈悦突然变凶了,他一直以为她很好说话的…… 沈悦讽刺:“你跟我分手,不就是因为喜欢白淇么。你觉得我还能跟她做朋友?” 陈岳杨哑口无言。先不去想沈悦怎么知道的,但确实,沈悦很难再跟白淇交朋友了,而何小婕肯定偏向白淇。沈悦就会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一定要分手?”沈悦问。 陈岳杨坚持:“嗯。不过我们还可以当朋友。” 沈悦低下头,默默吃饭,眼泪从脸颊滑下来。 男生吃饭快,陈岳杨吃完饭后,沈悦哑着声音对他说:“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陈岳杨回答:“没事,我等你吧。” 沈悦:“我们已经分手了!” 话落,陈岳杨吓一跳,反应片刻,他端起餐盘离开。 走出沈悦的视线。 上个学期通过各科竞赛初赛的学生名单用红纸贴在年级宣传栏上,边缘还完好如新,决赛就将举办了。 跟白淇有关的是数学竞赛,考试场地在本市,时间是九月中旬。 考试当天向学校请假,去赛场参赛,二十多位同学一起租大巴去的,考试当天清晨在附中校门口集合。 白淇跟陈岳杨到校门口的时候,大巴已经等在那里。她上车环顾一圈,没发现何小婕,就率先在第二排坐下。坐前排不容易晕车。 跟在后面的陈岳杨打算顺势做她旁边。白淇立刻双手按在旁边座位上,抬起头睁着溜圆的眼睛拒绝陈岳杨:“你不能坐这,这是我给何小婕留的位置。” 陈岳杨不敢置信地歪头。 白淇坚定地不让他坐,说:“车上还有那么多座位,你坐哪儿不行。” 陈岳杨生气,憋了会儿,故作潇洒地坐后排去了。 不久同学们都来齐了。大巴发车,提前到达赛场,大家下车等待考场开放。 在广播声播报后,全部考生进入考场,一系列检查完毕,铃声响起,开始正式答题。白淇之前参加初赛,做题的时候很忐忑,总是怀疑自己是否算错,或者这个题目有两个答案她漏写了一个,这次决赛反而不担心,因为题型是四道解答题,过程分占比很高,就算答案没算出来,也能获得不菲的分数。 在两个半小时的风扇低沉嗡嗡声以及笔尖划过答题纸的摩擦声中,广播响起刻在学生心底的熟悉的考试结束铃声。 全体考生停笔,同时落下的是数声叹息。 监考老师挨个收完试卷,白淇跟其它考生一起走出考场。此时她的手指都是酸的,握笔太久,计算太多。 考完已经到中午了,大家组织去附近吃午饭。大巴租的一整天,司机说可以等他们吃完午饭再送学生回学校,甚至下午六点回去都行。 反正已经请了一天假出来考试,能多玩玩同学们当然开心,于是大家就在附近找了家自助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主打羊肉火锅,老板很良心,除羊肉外其它菜品也很新鲜充足,甜品水果零食也很丰富,还有自助甜筒机。 附中学生占了五张桌子,去端肉端菜,下到火锅里。锅底和羊肉沸腾翻滚时,白淇不禁食欲大开。 吃到一半,坐在对面的陈岳杨看见白淇光吃羊肉,于是给她夹鱼豆腐、莴笋之类的素菜放到她盘子里,叮嘱:“吃点素的吧,光吃肉没营养。” 白淇边吃边回答:“火锅就是要吃肉嘛。还有,你不要给我夹菜。”她把放了陈岳杨夹的菜的盘子推开。 “怎么了?”陈岳杨不解地看着她。 白淇眨眼:“我之前跟你说过……”碍于同桌其它同学,她没有说明确。 两人目光对视,心照不宣。陈岳杨明白了她想说的是什么。他抿嘴,想了想,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好字把屏幕举起给白淇看—— “我已经分手了。” 第26章 告别 终于在高考最后一天画下句号 白淇看着手机屏幕, 明明屏幕光线不亮,她却觉得刺痛眼睛,而屏幕上微软雅黑的字体笔划也细得看不清, 就算勉强看清了也不敢确认。 “你看什么?”身旁何小婕把头凑过来,看向手机屏幕, 一眼看清内容。她跟白淇双双震惊, 四只眼睛看向对面的陈岳杨。 陈岳杨没想到会被何小婕看见, 赶紧收起手机,可惜为时已晚。 何小婕察觉到自己的多余,视线在陈岳杨和白淇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一圈, 默默躲开专心吃火锅去。 白淇不敢置信地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陈岳杨战术挠头:“就开学啊,因为……” 白淇手心微微发汗,心脏不受控制地悸动。她似乎预料到陈岳杨要说的话是什么,知道他们分手是因为谁。 有时候直觉就是这么强烈且毫无理由。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男同学,名字叫何劲,热情地招呼:“你们聊什么呢,不吃我就把肉捞完了,到时候别怪我啊。” 被打断的两人对视一眼, 选择放下刚才的话题,饭桌不是适合聊这种事的地方。 陈岳杨转头:“自助餐吃多点又不多花钱, 你捞完了我们再去端呗。” 上大巴车前,陈岳杨塞给白淇一张纸条。白淇坐上车后, 没有避开旁座的何小婕, 直接打开纸条看。纸条上写了不短的一段话—— “因为你之前说忠贞是爱情的底线,然后我发现我喜欢的其实是你,就跟沈悦提分手了。然后, 你愿意当我女朋友不?” 果然。跟白淇预料的原因没有任何偏差。被人表白,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她却觉得身处冰火两重天。 坐在后排的陈岳杨不知道白淇有没有拆开纸条看,忐忑地不停伸脖子观察。幸好他个子高,动作不需要太明显就能看到前排。但是白淇的身体被座位挡得死死的,他依然看不到她干了什么。 白淇煎熬地想,她变成了一个别人感情的破坏者。而被破坏的两个人,一个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一个是她从心底认可的优秀女生。她一直想避免这个结果,但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个局面。 怪谁呢? 她找不到自己的错误,她已经尽力缩小存在感了。她也找不到沈悦的错误。那么肯定是陈岳杨有问题。都怪他太花心,见一个爱一个,又擅长利用外表优势,攻略女生让女生都喜欢他。 她喜欢他,沈悦喜欢他,何小婕喜欢过他,同桌也喜欢他,还有其它数不尽的女生喜欢这位校草……陈岳杨是个中央空调。 白淇拳头越捏越紧。 在白淇做出决定时,旁座何小婕见她回神了,小声告诉她:“我看见了……你打算怎么办?” 白淇看向自己手上的纸条,把它撕成碎片,回答:“不可能的事,我不会答应的。” 大巴车颠簸地到达学校,白淇的内心也在漫长的旅途中慢慢坚定。 下车时,陈岳杨在白淇后面,追上来叫住她:“纸条你看了吗?”他目露期待。 白淇抿嘴,抬头瞥他一眼,转身走了。 在陈岳杨不明所以时,旁边的何小婕补充:“小白说了,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啊?”陈岳杨还没反应过来,何小婕已经离开去跟上白淇。 男同学何劲慢悠悠踱步过来,好奇问:“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陈岳杨茫然地站立着。白淇拒绝了他,为什么?他绝对绝对是真心的! 身旁何劲又在追问:“你们几个刚刚在聊什么,什么不可能?”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这几天,陈岳杨一直在苦思不解。他思考,白淇之所以拒绝他,如果是因为她妈不让她早恋,那也不至于放话放得那么狠吧,搞得好像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她绝对不是因为不想早恋而拒绝他。 原因究竟是什么? 在食堂打饭的时候,陈岳杨偶遇沈悦,又因为用餐高峰空座位不多,于是坐到一张餐桌前。 沈悦默默吃饭,突然开口:“最近没看到你跟白淇一块,你们没在一起?” 她审视坐在对面的男生。跟她分手,不就是为了跟白淇在一起么。 陈岳杨筷子停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没说话,但也吃不下饭了。 沈悦看他表情,猜测:“你没跟她表白?还是说你表白了,但她没答应?……你不说话,我看你表情就已经知道了,肯定是她没答应。” 陈岳杨苦恼:“你说这个干什么,跟你又没关系。” 沈悦冷哼一声:“活该。” 陈岳杨不服:“我怎么了!” 沈悦老神在在,吃一口饭还不忘搭配一口菜:“你知道她为什么不答应你么?” 陈岳杨犹豫,最后求知欲战胜面子:“你说。” 沈悦抬眼:“因为你活该。” 陈岳杨瞪眼,觉得自己被耍了。沈悦果然是来看他笑话的! 沈悦继续说:“你跟我谈过恋爱,还是当着白淇的面,你觉得她不会介意?你觉得她看见我们俩谈情说爱,在我们分手后,她还能坦然接受你?如果她喜欢你,在知道我们俩的情况,看见我们俩天天一起吃饭,一起学习,她肯定死心了;如果她不喜欢你,她当然更不会答应你。”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白淇确实喜欢你。”在陈岳杨震惊时,沈悦立刻朝他泼向一桶冷水:“但她伤心也确实伤心了,也肯定死心了。” 陈岳杨愣愣地问:“为什么?” 沈悦:“因为吃醋,因为嫉妒,因为在我和她之中,你往往选择我。” 陈岳杨哑口无言。明明是白淇让他选择沈悦的,他听她的话,也算错吗? “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他语气低落。知道原因后,他反而更失落,更难受。 沈悦回答:“因为我没有朋友,我只能跟你聊聊天。除了这个,我们还能聊什么。”她握住筷子,食欲尽失。 陈岳杨无言以对。 最后沈悦请求:“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国庆过后,各类高校提前批陆续发布招生简章,其中一项是飞行员招生,要求视力5.0以上。学生中不近视眼的非常少,陈岳杨就是其中之一,于是在老师的劝说下,他参加了选拔。 本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陈岳杨一路过关斩将,通过政审、体测、心理测试等等检查,顺利拿到优先录取资格。白淇所在的A(1)班也有一名学生参加审查,但跌倒在高速旋转测试上。 获得飞行员提前批录取资格后,陈叔叔一家高兴地在月末假期邀请白淇一家去餐馆吃大餐——羊蝎子火锅,炖得黝黑肥软的羊脊椎骨,表面洒上花椒、白芷、桂皮、姜片、葱段等佐料,在正腾腾冒白气的时候端上桌。 陈思瑜小妹妹馋得直流口水。 饭桌上,陈叔叔大肆宣扬了一番这个提前批录取资格有多重要,多难得!只要陈岳杨高考分数过了一本线,就能录取飞行院校,而按照他现在的成绩,稳稳过一本线嘛,稳当飞行员嘛! 这是告白事件后,白淇第一次见陈岳杨。陈岳杨抬眼,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秒,移开视线。也许是被她之前的话伤害到,他今天并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坐在为他庆贺的饭桌上,样子也没有多高兴。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忧郁”。 白淇假装不知道,戴上透明手套啃羊排。 不光是获得录取资格的学生家庭高兴,学校也很高兴。在周一的年级大会上,年级主任把这件事单独拎出来庆贺,并把学生名单用红纸打印好贴在年级宣传栏上。经此一役,陈岳杨的校草名声更加响亮。 与此同时,预备飞行学员培训计划也发布了。所有报考飞行员的同学都需要利用休息日,进行额外的体能训练。他们所在的高中,每周有半天假期,在周日下午。 仲秋小雨季,天空总是覆盖着黑压压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下大雨。 这天周日下午,本来天气晴朗,可到四点钟就开始下大雨。 白淇在家里自习,窗户被雨滴打得噼里啪啦作响。她放下圆珠笔,希望去上晚自习之前雨能停。对,假期只有周日下午的六个小时,晚上还要回校上晚自习。 看书的心情被暴雨声打乱,白淇走出卧室,到客厅接水喝,恰好听见敲门声。 白爸白妈在沙发上看电视。白淇过去开门,陈阿姨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把伞,对她说:“淇淇啊,能不能麻烦你件事,你待会去学校上晚自习,顺便把这把伞送给洋洋,他没带伞呢。幸苦你了哈。” “好,不幸苦。”白淇接过伞:“陈阿姨放心。” 关上门,白淇抱着伞心想,陈阿姨既然在家,干嘛不自己送伞给陈岳杨。让她晚自习的时候去送,可现在就已经在下雨,陈岳杨还不是一样会被淋湿。 为尽早解救陈岳杨,白淇大发慈悲,决定现在就去学校。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突发善心去送伞。也许,也许是因为她想跟陈岳杨和好了。陈岳杨已经分手,又向自己告白,白淇觉得已经晾了他一段时间,可以握手言和……甚至,毕业后可以答应他的告白。 谁叫她喜欢他呢。 之前火锅席上,他忧郁的神情,让她无法控制地心软。 白淇骑自行车去学校,可在操场没找到人,她又往教学楼走,结果在路上遇到她永远忘不了的一幕场景。 陈岳杨和沈悦,挤在一把伞下,跟她擦肩而过。白淇转身,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校门口。 ……对,他有女朋友送伞,根本不需要她多管闲事。而且沈悦住校,送伞比她及时多了,她真是多此一举。 更难堪的是,白淇也要回家,只能跟在他们后面煎熬地慢慢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大雨中的校园人迹寥寥,她跟他们之间隔了百来米,林荫道却异常空旷,连个遮挡物都没有。 但凡他回头,就能一眼看见她。 所幸他们没有回头,径直出了校门走进路边一家奶茶店。在他们回身收伞的时候,白淇把伞檐压低,遮住自己的脸,然后上车快速疾驰而过。 白淇抱着伞跑回家,站在玄关处脱下进水湿透的板鞋。 白妈把她的湿鞋子拎起来左右看看:“你那一双板鞋才洗了还没干,现在这双又湿了,晚上去学校就穿你嫌不好看的那个运动鞋吧,爱穿不穿。真是,你干嘛去了?” 分手是假的,告白也是假的。当然啊,他是校草,永远不会缺女朋友,分手后再复合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多的是喜欢他的女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她这里受挫后,还耐心等她原谅,等她点头呢。他又没多喜欢她。 白妈又交代,陈阿姨托她给陈岳杨送干校服。白淇捏着鼻子完成任务,心底发誓跟陈岳杨一刀两断,谁也别再帮谁,谁也别再理谁。 她不会再自作多情了。 不会再犯贱了。 整个高中三年,其中长达两年半的冷战,终于在高考最后一天画下句号。 走出考场,就听见考生们发泄的、高昂的欢呼喊叫,走廊上疯狂的、轻快的奔跑。白淇回到班级,跟同学们一起打扫教室,并在黑板上写下大字:“欢迎13届高考生入住!高考倒计时365天!” 6月9日,白淇吃了最轻松的一顿晚餐。 不过在晚上,家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沈悦和她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白妈表达高中三年来幸苦教学的感谢,并且送上礼品:“徐老师,我明天就要带沈悦去南城了,恐怕不能在这边办升学宴,但还是要感谢三年来你对我们家沈悦的关照,这些礼物……” 白淇站在一边旁观,沈悦起身走过来,说一起去外面走走吧,大人还要聊很久。 于是白淇带沈悦到楼道处准备下楼。沈悦看着对门紧闭的灰蓝色防盗门,问那就是陈岳杨家吗。 白淇点头。 沈悦感叹:“原来你们住得这么近。” 白淇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地欲望,想问问沈悦,你到底喜欢陈岳杨什么呢,分手了还愿意跟他复合。他有那么好? 想着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上大学各奔东西,于是白淇无所顾忌地把这个疑问问出来:“你为什么还跟陈岳杨在一起?你们不是分手过么。” 沈悦回答:“因为他对我很重要。” 白淇:“就算他三心二意,你也不介意?” 沈悦:“我介不介意,都于事无补。” 白淇无法认同,疑问:“他到底哪里重要?” 沈悦抬起头,认真地回答:“他是唯一会陪伴我的人。高中三年,我父母都不在身边,他是唯一陪伴我的人。” 白淇:“切。”这算什么。 沈悦说:“你不能理解我。你的生活顺风顺水,家庭和睦,也从来不缺朋友。不像我,虽然物质条件优渥,但精神世界根本无比孤寂。” 不管她外表伪装得再坚强,再无懈可击,也无法阻止父母不能陪伴在身边,自己独自居住的孤独和无助。她放弃家庭里的糟心事,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交到新朋友,找到新的精神安慰。但显而易见,她失败了。白淇和何小婕不是她的朋友,陈岳杨也已经跟她分手。 所谓的朋友,都是她一厢情愿。 “我到底比你差在哪里?”沈悦直视白淇的眼睛:“为什么所有人都更偏爱你,陈岳杨是,何小婕是,徐老师更不用说。明明我比你更懂事、更努力。” 白淇被她的眼神刺痛,为什么沈悦突然这么具有攻击性?她皱眉,攻击回去:“我当然比不过你,再怎么装,都没你懂事大方努力,能委曲求全,分手过后还能跟陈岳杨在一起。” 今晚的谈话谈崩了。 沈悦转头不再理她,上前敲陈岳杨家的门。果然陈岳杨在家,茫然无措地站在门边看着白淇和沈悦。沈悦告诉他自己明天就回南城,特地来告别…… 白淇看不下眼,转身回家。 第27章 回忆篇结束 同学你好。 七月份录取结果陆续公布, 陈岳杨毫无悬念地录取了京大航空航天大学。白淇则录取粤城大学法学专业。 在为期一个月,几乎天天吃升学宴的暑期过去后,同学们各奔东西, 踏上大学校园。 本科四年,白淇虽然相貌出众, 但由于高中时因陈岳杨的事产生了心理阴影, 以及学业繁重, 她一直没有谈恋爱。 转折发生在大四上学期的备考研究生阶段。白淇每天早上八点准时进入图书馆占位子复习,这天跟往常并没有差别,天气和煦, 光线明亮,室内温度适宜。 因为时间还早,图书馆自习室没什么人,白淇一个人占用一张四人桌,左边摆笔记本电脑,右边摆复习资料,手边五根颜色、粗细不同的笔。 十点左右,陆续有新的学生进入自习室,桌子很快坐满。 白淇复习得正专注, 桌边响起一道声音,是一道清澈的男性声音。 “同学你好。”戴着红袖章的男生说:“不好意思, 我是图书馆学生管理委员会的干事。我看你一个人占了一整张桌子,这几位同学需要一张桌子讨论, 你能挪个位置吗, 让给她们,我给你安排其它拼桌。” 他示意身后抱着资料的三名女生。 白淇抬起头,这位男生朝她歉疚地笑了笑, 露出脸颊的酒窝。 作为大四学姐,白淇当然不跟学弟学妹们计较,笑笑点头答应了安排。 第二天还是这位男干事在图书馆值班,白淇看见他路过巡逻,他还朝她笑了下。 到中午十一点,白淇准备提前去食堂吃饭,不跟待会下课的学生们挤位置。她关电脑站起身,往自习室门口走。 那位男干事赶紧追上来,拦住她:“同学,等一下。” 白淇听见声音,不确定是不是喊自己,但还是回头了。 男干事跑过来,在她面前停下,问:“同学,你现在要离开?” 看见白淇点头,他认真地说:“我建议你把电脑和课本带走,最近自习室发生了物品遗失事件。自习室有规定,不要在无人看顾的情况下把贵重物品留在自习室,如有遗失学校概不负责。” 这样啊。白淇点头,心有戚戚,回座位上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好,背着书包提着电脑离开。 下午白淇没有去自习,因为何小婕来粤城旅游,她陪何小婕玩了两天。虽然本科四年,两人在彼此大学的城市旅游过多次,但两个老友一起,就算看电影也是有趣的。 张进下午在图书馆自习室替人代班,肩上戴着红袖章。他坐在前台处,往自习室内环顾一圈,没有看见心心念念的身影。 她为什么不来了?明明自从他加入图书馆学委会,也就是开学以来,她每天都来自习室,从不落下。 他心情低落。 胡思乱想她不来的原因,很快就想到上午她离开时的状态。难道因为他让她把物品随身带走,她觉得麻烦,不高兴? ……可他只是想跟她搭个话而已。 等了一下午,都没等到她来,张进内心揣揣不安。 第二天不是他值班,但他还是在下课后去图书馆看了一眼。 她又没来。 因为昨天中午的对话,她可能再也不来了。但是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专业班级。 这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送走何小婕后,白淇恢复自习备考的学习生活。落了两天的进度,她要重新打起精神来,认真复习。不能白白浪费两天时间玩儿不是,就当作一次放松,放松后将迎来的是更专注的复习。 张进再一次值班,是在一周后。他坐在前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踏入自习室,大喜过望。 他看见她打开了自习室的吊顶风扇,因为今天没开空调。为了弥补上次的坏印象,以及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他走过去跟她沟通,能否关掉风扇,他使用遥控器开空调。 她没二话,点头答应了,不像是对上次的事有芥蒂的样子。 张进这才放心。 打开空调回到前台,张进平时会打开电脑写写作业,或者看书,今天却总是情不自禁地看向她,目不转睛地看好久,比上课还专注。 她扎一个高马尾,头发又黑又直有光泽,衬得脸很小,皮肤白嫩,被从百叶窗透进来的阳光照映着,气质恬淡,还戴了一架黑框眼镜,披上一层学术的气息。她穿了一件亚麻色格子衬衫…… 衬衫?难道她觉得自习室内冷,空调温度太低? 怀着这种担心,张进立刻起身,再次去跟她沟通关于空调温度的事宜。 白淇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看见又是这位男干事,这些天来不止一次地打扰她。她苦笑了下,脱口问道:“学弟,你是来找茬的吗?” 张进肉眼可见地脸红起来。 白淇看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知刚才是自己误会他了,于是说:“你是管理员,空调温度你决定就好。嗯。” 张进呐呐点头。 白淇朝他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继续复习。 中午时,到十一点,白淇照常去食堂吃饭。这次不用张进说明,她自己收拾好私人物品带走。 在她收拾到一半时,张进又过来了,对上周的事表示道歉,并提出主动帮白淇看管物品,只要她12点前回自习室就行,因为他12点换班。 白淇欣然答应。反正她不午休,吃完饭就回来继续复习,背着书包来回食堂确实麻烦。 为表感谢,白淇回自习室时,给张进带了一罐可乐。正好张进即将下班,两人就聊了几句。 张进手掌搓着可乐罐的外表面,鼓起勇气搭讪:“同学,你刚刚叫我学弟,但我看你不像比我小啊?” 白淇失笑:“我已经大四了。” 张进惊讶:“我才大二。” 白淇点头,又喊一声:“学弟。” 张进羞涩笑笑。 此后两人经常在图书室碰见,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最近,图书馆在校园公众号上举办征文活动,张进问白淇要不要参加,有定制奖品,并拿出来给她看。 一等奖奖品是刻“粤城大学”字样的U盘,二等奖是印刷校园建筑物图案的玩偶,三等奖是日记本。 白淇觉得奖品很有纪念意义,但很遗憾没有精力参加。 征文活动在白淇没注意到的时候就结束了,张进告诉她,还有剩余的奖品没送完,分给活动管理人员了。 晚上,白淇自习完回到寝室。四人寝如今只剩下两个人住,一个是白淇,一个是打算出国留学的室友。另两位室友已经找到实习工作,不住校。 留寝的室友在她推门回来时,从床上往下看了一眼,说:“白淇,你外衣帽子里是什么东西?” 白淇感到奇怪,帽子里有东西?她脱下外衣,玩偶从帽子里滚落到地上。 室友鸡皮疙瘩起一身:“玩偶?好幼稚,哪个小男生在追你吧。” 白淇把玩偶捡起来,这不是征文活动的奖品么。张进藏到她帽子里的?玩偶侧面还挂着U盘,就是征文活动一等奖的奖品。 她把U盘插到电脑上,里面只有一个文档。点开文档,文字内容展现在眼前。 “我不懂在哪邂逅美人鱼, 喜欢它却只能放在心里; 欢笑着奔赴大海去航行, 你栖息地就是我目的地; 白色波浪推开坚硬岩石, 旗帜飘扬在宽阔的天底。” 原来是一首情诗啊,还是藏头诗。白淇憋笑,好老土。 想象张进写这首诗时,抓耳挠腮的模样,以及把U盘挂在玩偶上,再笨拙地塞进她帽子里。嗯,好可爱。 白淇截屏,发到张进的聊天对话框,并发出一个“?”。 收到消息时,张进紧张地手心冒汗。点开对话框,入目就是他的情诗截屏,还有一个冷冰冰的问号。 他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问号是在……质问他么,她也许觉得被冒犯了。 下一句消息发送过来:“你的情诗寓意有点奇怪,难道追我是件很艰难的事?又是岩石又是航行,好像要跋山涉水,历经重重险阻。” 张进眨眨眼,盯着这句话。她好像不是生气的意思,语气很轻松,在……嘲笑他?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分析出来白淇绝对是跟他开玩笑的口气,心情不由大起大落,扬起笑容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拍一张自己手心出汗的照片,发给白淇,并配字:“我都紧张到出汗了。” 白淇老神在在地回复消息:“噢。还没谈恋爱呢,你就开始撒娇了?” 张进脸红,打字:“那,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 白淇:“愿意啊。[比心]” “耶!”张进在手机屏幕前激动地做了好几个喝彩的姿势。 学期末,也是全国研究生统考的日期。白淇考完试以后,没急着放假回海市,而是先整理毕业论文的材料,顺便谈谈恋爱。等到全校都放假时,她才姗姗回家。 每到过年,就会有很多学生来拜访白妈,沈悦就是其中之一,她一般在初四以后来。白淇对她的行为,从曾今的膈应,到现在已经能视若无睹。 似乎是在高考毕业那段日子,白淇突然就讨厌起沈悦,对她的欣赏荡然无存,只觉得她装模做样,像一个具有全部美好品质,却没有任何个人爱恨的模范木偶。 不过这已经不关白淇的事了。她早就不再在意陈岳杨和沈悦。 今年沈悦是初六来拜访的,正好撞上白淇家和陈岳杨家一起吃年饭,午饭。白妈拉着沈悦一起用餐,毕竟高中教了沈悦三年,毕业后沈悦又年年不落地来拜访恩师,在白妈心里沈悦已经算半个女儿了。 陈岳杨也放暑假回家了,跟沈悦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因为不是陌生人,说不出客套的招待语;而作为熟人,又由于长时间不见,早就无话可说。只能用一次次沉默,困住不合适的人。 白淇现在知道陈岳杨和沈悦已经分手了,毕竟如果没分手,为什么大学四年还不向家里坦白。至于什么时候分手的,她不清楚。她只知道他们分手过一次,在高三那年陈岳杨向她表白之前。但在她印象里,明明后来他们又复合了,第二次分手的具体时间她不知道。 但她不关心,在阳台上跟张进发消息聊天。张进拍了一张他在老家堆的雪人,雪人脖子上围了红围巾,用两根木枝当手臂。但拍的角度不好,白淇让他换个角度多拍几张,这种童趣的画面她想保存。 陈思瑜小妹妹从客厅跳出来,一跃挂在白淇背上:“淇淇姐,你在干嘛?” 白淇赶紧把她甩下来,重死了。 开饭时陈阿姨喊大家上桌,并对白淇等女孩子说:“我拿葡萄干和雪梨炖了甜汤,女孩子们都来喝一碗,来。”并尤为热情地招待沈悦这位客人,亲自给她舀汤。 沈悦礼貌道谢。 在大家舀汤时,白淇开口问:“阿姨,葡萄干有剩的吗,我想当零食吃。” 陈阿姨忙得抬不起头,回应:“有,在壁橱第一间,淇淇自己去拿啊。” 白淇去厨房寻找,果然找到,拆开密封口,抓一把在手心慢慢吃。 过完年就要回校了,期间发生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就是白淇跟陈岳杨还有沈悦交换了微信联系方式。 在为毕业论文忙碌一学期后,白淇终于本科毕业,同时也收到研究生录取通知。录取的大学就在海市,经济法专业。 白爸白妈高兴坏了,既为白淇考上研究生高兴,也为学校离家近高兴。但是白淇在暑假时提出搬出去住,因为导师手下的一名学姐加上她联系方式,邀请她协助项目。 白妈纳闷:“还没开学呢,就不能不去?” 白淇无可奈何地解释:“原则上当然可以不去,但给人印象肯定不好。” “哼。”白妈只好认栽,并吐槽早就说让你考公务员,现在读个破研究生还要免费帮导师干活。 总而言之,白淇开始了研究生生涯。跟她联系的学姐名字叫杨厦,是个长得美、能力强的人,白淇在这个项目的大部分时间跟着她干。 学姐本科是经济类专业,问白淇本科专业,得到回答是法学。她说:“哦,我们俩本科专业凑一起就是‘经济法’。希望我们也能默契地严丝合缝,所向披靡。” 白淇:“……我尽力。”好严肃啊。 跟学姐一起核对数据时,白淇手机收到消息,是张进发来的。但是此时正在工作,她就没有立刻回复,等到再想起回复消息时,已经是晚上。 这种事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常常发生。 白淇不喜欢吵架,所以对于这件事,两个人并没有发生过争吵,只是联系的频率越来越低,能交流的话题也越来越少。 本就脆弱不堪的恋情,在经营不善和学业压力之下,走到尽头。 白淇以异地恋的理由提出分手。 张进答应了。 白淇竟然不觉得有多难受,好像只是失去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算了,明天还要早起跟同学们一起赶项目进度,戴上眼罩睡觉。 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白淇在海市本地参加工作,工作半年后跳槽到红圈律所。她知道红圈律所幸苦,但她也知道没有什么职业是不幸苦的,她更希望她的辛苦有意义。 两年后,何小婕结婚,婚礼在年初举办。正好赶上年假,宾客如云。 白淇在这场婚礼上认识了第二任男友,何文亮。他是一个细心周到、成熟体贴的人。两人因为共同玩一款手机游戏而进一步接触,白淇欣赏他的风趣性格,何文亮也对她一见钟情,两人很快确定恋爱关系。 至此,少年时的记忆已经久远到不能再久远。 正式重逢,是在一个毫无准备的清晨。 白淇推开家门,正要去上班。就像命中注定那样,她迎面撞见从楼梯走上来的人——晨跑后的陈岳杨。他剃了个寸头,头发还在冒汗,身形也跟少年时不一样了,曾今走路时总是吊儿郎当,长手长腿往四个不同的方向摆动,现在变得利落而且硬朗。 第28章 事后清晨 被纵容让人心情愉悦 从回忆中抽身, 白淇手掌托着水已经喝完的玻璃杯,在静谧昏暗的客厅里独自伫立。 淡淡的失落浮上心头,即使她如今已经和陈岳杨在一起, 他就在十步远的卧室内安睡,少年时的缺憾似乎依旧无法填补, 永远不能填补。 回到床前, 白淇背对陈岳杨躺下, 盖上被子。 清晨时,日光透过窗帘,隐隐约约融进室内。 陈岳杨睁眼醒来, 翻个身,就看见睡在他旁边的白淇。她的右胳膊横在头顶,闭眼沉睡,还没有一点醒的迹象。 他侧身躺着看她,全部的目光都被吸引。 随即,陈岳杨触碰了下她的胳膊,发现被空调吹得冰凉,于是替她塞进被窝里。 他现在完全醒了,坐起身一看手机时间, 七点出头,正合适去晨跑。 但他要不要去呢……好不容易有时间独处? 陈岳杨躺下来思考这个问题, 视线在白淇的脸蛋和窗外来回摇摆,不知不觉时间就流逝了。 伴随一声嘤咛, 白淇缓缓睁开眼, 眼前的白光渐渐散开。她扭头,清晰地感受到枕头受力压陷。 “你醒了?”旁边一道略带沙哑的男性声音响起,随后他清了清喉咙。 白淇抬手遮住眼睛低低应一声:“嗯。” 昨晚没睡好, 除了半夜起床喝水时醒过一次,后来继续睡,又做了好几个光怪陆离的破碎梦境,浑浑噩噩地半梦半醒。 现在浑身肌肉酸痛,比通宵还难受。 “我们刷个牙去吃早餐吧,小区门口有早餐店。”陈岳杨起身下床,边走向浴室边说。 白淇:“嗯。” 等她也洗漱完从浴室出来,陈岳杨已经躺在客厅沙发上,翻看美食软件上的附近早餐推荐。 他听见响动抬起头,就看见白淇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挎肩眯眼走过来。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白淇揉揉肩关节:“肌肉酸痛。” 陈岳杨走过来,小声问:“是不是我昨晚弄得你不舒服?” “……”白淇满头黑线,反问:“你在想什么?”她只是单纯地没睡好而已。 陈岳杨问这种事也觉得挺尴尬,现在又被白淇否认,红着脸退开。 昨天晚餐后,两人外出消食,顺便每人买了套T恤、四角裤和拖鞋当作便服,现在就穿着这套休闲装出门觅食。 万安嘉园小区的主入口有一条商业街,早餐店、便利超市、餐饮店、幼儿园、地铁口应有尽有。 两个人去买早点,白淇和陈岳杨一前一后走着。 白淇穿的是条深蓝色五分裤,两条小腿又白又直,在陈岳杨眼皮子底下晃啊晃,她脚丫还不安分,时不时踢飞路面上的小石子。 陈岳杨脸上不自觉带笑,觉得最幸福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到了早点店,两人点了一屉小笼包,一盘酥油饼,还有两碗粥,白淇是红豆粥,陈岳杨是虾仁粥。 店主端着托盘把粥端过来,摆在两人面前,热情招待:“先把粥上了,小笼包和酥油饼马上就到,两位先用。” “好。”白淇向店主点头,伸手想要挪动自己的红豆粥,触一触碗沿,立即缩回手指:“有点烫。” 陈岳杨眼睛溢出笑意:“你好可爱。” 白淇脸色怪异:“你有毛病。” 话落,气氛骤然尴尬住。陈岳杨神色竟然很委屈:“你干嘛这样说我。” 白淇轻咳一声:“对不起,刚刚太惊讶了。” 陈岳杨:“惊讶我夸你可爱?至于吗,我难道对你很不好?” 白淇欲言又止。 陈岳杨盯着她,没来由地心里打鼓。 白淇说:“你对我本来就很不好。” 陈岳杨疑惑:“为什么?我怎么了?” 白淇舀一勺红豆粥,慢慢吹冷却:“我说的是以前。算了,让这个话题翻篇吧。” 陈岳杨愣住。 自从重逢后,他从没听白淇提起过以前。此时这句话让他知道,他们也都没有忘记过从前。 自知理亏,陈岳杨不再说什么。 他心想,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寻根问底,不达成目的不罢休,现在学会了沉默是金。 不久,小笼包和酥油饼也被端上来,老板依旧热情:“菜上齐了,两位慢用。桌子上还有免费的萝卜丁和炒黄豆,两位也尝尝,我家祖传秘方做的,肯定好吃!” 老板主动帮忙开小菜的盖子,拿碟子倒了满满一碟萝卜丁和炒黄豆,随口问:“两位是哪儿人啊?” 陈岳杨回答:“都是本地人。” 老板哎呦一声,拿海市俚语说:“小囡老漂亮个,侬老乐惠个。” 意思是,你女朋友真漂亮,你日子惬意啊。 “侬刚嘞嘚。”陈岳杨笑了,你说得对。 听他们一言一语,白淇无奈失笑。 吃完早点,白淇困意重来,跟着陈岳杨慢慢往回走。 陈岳杨提议:“我们去晨跑不,现在时间还早,锻炼一下。我一般休息日都要晨跑个几公里,今天还没跑呢。” 白淇全身心地抗拒:“不要,我很累。” “运动后就有精神了。”他怂恿。 白淇摇头:“你自己跑吧,我回去睡个回笼觉。” 这里是指回万安嘉园,不是她自己家。 见实在拉不动,陈岳杨只好送白淇上楼。因为白淇没有他家的钥匙,于是陈岳杨只能亲自按指纹锁给她开门。 看着白淇真的躺床上去睡觉了,陈岳杨在心下记住待会等她醒了让她录个指纹。 然后陈岳杨换了双运动鞋,下楼去跑步。万安嘉园小区是个不规则方形,沿着围栏修了一条环形消防道路,以及一米多宽的塑胶跑道。 这会儿已经有人沿着塑胶跑道晨跑,陈岳杨穿过绿化带加入进去。 十点左右,白淇彻底醒过来,坐起身。睡个回笼觉之后果然舒服多了。 她下床去客厅,就看见陈岳杨在百无聊赖地看电视,握着遥控器换台,每个频道停留时间不超过三秒。 陈岳杨看见白淇出来,眼睛一亮:“你醒了。”他把遥控器放下。 白淇点头:“你跑步了?” 陈岳杨:“都回来一个多小时了。” “我睡太久了。”白淇后悔地想,怎么又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于是白淇提出她要回家办公。幸好陈岳杨没忘记让她录指纹,耽误五分钟把指纹录了,虽然白淇觉得没什么必要。 她如果来万安嘉园,肯定是跟陈岳杨一起来,有陈岳杨开门就行,这儿又不是她家。 去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两个人都坐上车。 陈岳杨边开车边说:“你回去办公,那我干什么呢,今天又没有工作 ” 白淇羡慕:“你想干什么都行,没有工作多幸福。”不像她,生活就是工作。 前方车辆很远,陈岳杨抽空侧头看她一眼:“那我陪你一起?你办公,我在旁边看着。” 白淇下意识拒绝:“不行,我爸妈会看见。你还是回你家吧。” 陈岳杨不解:“他们看见又怎样?” 白淇卡壳。 “难道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俩的关系?”陈岳杨敏锐地察觉到白淇弦外之音。 白淇斟酌语言:“不要现在就公开。” 陈岳杨追问:“为什么?” 白淇:“我希望再等一段时间。” 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陈岳杨已经从白淇脸上看出无法掩饰的迟疑。他生气地转头,专心看前方路况,不再看副驾的人。 白淇叹一口气。谁叫她患得患失,这就不可避免会伤害到他。但她也没有办法全身心地、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这场恋爱中。她有预感,现在的融洽都是暂时的,她内心很不踏实。 可是就算是暂时的融洽,白淇也希望维持住。她伸出胳膊捏捏陈岳杨的脸颊,以示安抚。 触感很柔软。 陈岳杨头一扭撇开脸,脸颊留下一块红印。 白淇眼观鼻鼻观心,收回手,问:“你生气了?” 陈岳杨深呼吸,勉强回答:“一般般。” 白淇不解:“那你躲什么?” 陈岳杨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喜欢别人捏我脸,从来没有人捏过我的脸。” “噢。”白淇乖巧认错:“我以后不捏了。” 车内陷入别捏的沉默。 行驶过一段路,陈岳杨的声音嗡嗡响起:“你想捏就捏。” 白淇笑出声。被纵容的感觉让人心情愉悦。 于是她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那这样,我把电脑和纸质文件带到万安嘉园去,就能兼顾工作和陪你。而且我律所距离万安嘉园很近,只有一个地铁站的距离,我办公还更方便了。” 陈岳杨傲娇地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白淇又想笑:“你早上还说我可爱。可爱的明明是你。” 陈岳杨转动半圈方向盘:“大男人不能用可爱来形容。” 白淇:“那用大可爱形容?” 陈岳杨:“……” 回到职工小区,白淇推开家门一看,竟然没人在家,只有边牧热情地冲过来。她把办公材料收拾进公文包,出门时想了想,回去给边牧开了个罐头,得到它更热情的贴贴撞撞。她安心下楼,拉开车门上车。 陈岳杨坐车上等了半天,问:“怎么去那么久,不就拿个东西吗?” 白淇边系安全带边回答:“还喂了狗。家里没人,怕它饿,也不知道我爸妈去哪了。” 她给白妈打了个电话,得知真相:白爸白妈在医院体检。 白淇心跳停了一拍:“什么?” 医院里,白爸和白妈正坐在大厅座椅上等体检结果。来做体检,起因是白爸所在单位打算在下个月组织一次外地交流学习,实际上是公费旅游。这种旅游机会每年都有一次,一般是给老同志的福利。今年退休了几位老同志,机会落到白爸头上。 去旅游,白爸觉得跟同事一起去没意思,就想带上白妈一起,反正不费事。就是两个人都上了年纪,出行什么的怕有影响,于是来医院做个体检,顺便查查三高之类的老年病。 不久体检单出来,医生给白爸白妈讲解,说他们都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白妈有点骨质增生,腰椎疼痛,注意不要久站久坐,少弯腰,以后最后睡硬板床。 白爸问要不要做推拿,争取治疗好。 医生回答不用,推拿她恐怕吃不消,顶多做做温针灸。 白爸点头,对白妈说,你肯定是当老师的时候整天坐办公室一动不动导致的毛病。 白妈拌嘴,不是她不想动,是要备课改试卷。 白爸“啧”一声:“我又不是批评你。” …… 听完前因后果,白淇松一口气,虚惊一场,她还以为爸妈突然身体出问题了。告知爸妈她中午不在家吃饭,白淇挂掉电话。 陈岳杨发动汽车,关心道:“叔叔阿姨怎么了?” “常规体检。”白淇回答,又看他在狭窄的小区道路上艰难掉头,不由疑惑:“刚才你干等那么久,怎么不提前掉头?” 陈岳杨委屈:“我忘了嘛。” 费劲行驶出小区,在丁字路口前,陈岳杨询问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左转是万安嘉园方向,右转是附中也就是超市的方向。 白淇拍拍公文包,理所当然地回答:“去万安嘉园,居家办公。” 陈岳杨持反方意见:“都十一点了,顺便去我家超市买个菜吧,我下厨。” 忆及昨天晚餐的惨烈情况,白淇不忍回顾:“不必了,午餐可以点外卖。” “我厨艺真的不错!昨天是意外。”陈岳杨大声辩解,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今天午餐绝对不会拉跨。” 白淇:“但我想稳妥一点。如果连着两顿都吃不好,很影响办公效率。” 陈岳杨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奄了,认命地把方向盘往左打,去万安嘉园。汽车通过减速带时抖动几下,驶上城市道路。 “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外卖不健康,我们直接找个地方吃完饭再回去吧,正好路过万达广场。”他哼哼唧唧地说。 但白淇觉得她才刚吃完早餐,怎么睡了个回笼觉就要吃午餐了呢,她一点都不饿。 面对陈岳杨可怜兮兮的请求,白淇不忍心再次拒绝,但还是拒绝了:“我不饿。吃完早餐后没干任何工作,还没有消化。” 陈岳杨更萎靡了。 即将到十字路口时,陈岳杨突然换左转车道,并对讶异的白淇解释:“我觉得菜还是要买的,我可以做晚餐。你总要给我一次尝试的机会嘛,不能一顿饭定生死。” 他有理有据:“买了菜再回万安嘉园。正好我想炖个汤,炖汤要四五个小时,现在就应该买菜了。” 白淇哀嚎一声,后背靠上车座靠背:“你就是不想让我好好工作!” 她只是想去万安嘉园工作而已,为什么如此一波三折。 左转绿灯亮,陈岳杨开车掉头,驶向附中也就是他家超市的方向,同时无效地宽慰:“辛辛苦苦做饭的是我,我主动包揽做饭,你嚎什么嘛。” 白淇:“那我安安逸逸地工作?” 陈岳杨拉长音调:“哎~呀~” 第29章 青梅醉我 只想跟陈岳杨黏在一起 进入陈岳杨家超市所在的商场, 白淇觉得焕然一新。她很久没来这边了,应该说她很多年前起就开始不逛生活超市,即使去商场, 要么直奔美食街,要么逛专营店。 在她大学期间这个商场新建, 成为附中附近最繁华的地段, 超市也搬迁安置过来。 这个商场在整个区不算繁华, 陈岳杨家开的超市是商场唯一的一家百货超市,占据整个负一层,宽阔明亮, 整洁热闹。 陈岳杨拉着她熟门熟路地买菜,并且一本正经地解释菜谱。他打算炖莲藕排骨汤,说七孔莲藕比较糯,适合炖汤,九孔莲藕更脆,适合炒菜,说得头头是道,排骨和其它蔬菜也精挑细选,计划做个两菜一汤。 白淇将信将疑, 跟他一起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超市有自助结账机和人工结账柜台,自助结账机后面只排1-2个人, 更迅速便捷,他们去自助结账区排队。 “你不吃辣吧, 我没买辣椒。”陈岳杨排队时想起这件事。 白淇回答:“我都行。” 陈岳杨放心了:“那就好。我不能吃辣, 下意识没买辣椒,刚才忘记问你口味。” 白淇感到奇怪:“你为什么不能吃辣,小时候辣皮卤味你吃的不少, 口味怎么变了?” “今时不同往日呀。”陈岳杨摇头叹气:“我们飞行员圈里流行一个经典表情包,配文字——本来作息就不好,你还吃辣又假跑?所以你看我天天晨跑嘛,都是为了活在这个世上。” 白淇憋笑,鼓励:“挺好的,继续保持。” 前方突然发生纠纷,一名顾客跟超市员工产生争执,男顾客把商品往女员工脸前怼,嘴里嚷嚷着什么,女员工连连道歉。 其它顾客都懵了,抬头围观。 白淇探头看情况,感觉到身旁的陈岳杨挤了出去,径直往前方纠纷现场走去。她心一提,但购物车需要看守,不能跟过去,只能紧张地关注事态发展。 陈岳杨过去表明身份,说自己是超市老板的儿子,有什么问题他可以解决。场面成功被控制住。 原来顾客在扫码时,自助结账机出故障,每样商品计算了两次价格,他让超市员工帮忙退款。但是员工小姑娘只是监督员,负责监督顾客漏刷商品,而且她最近才来上班,对机器操作不熟悉,老员工偏偏又不在,半天无法退款,顾客才生气。 这件事解决起来很容易,陈岳杨借女员工的工作证,在自助结账机前操作片刻,成功退款到顾客的手机中。 这时经理匆匆过来,提出给顾客赔偿优惠券。顾客摆手拒绝,一脸倒霉地走了。 送走顾客,经理严肃地看向女员工,陈岳杨劝说不要为难她,经理摇头叹口气。 女员工看着陈岳杨,满眼的感激和倾慕。 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在白淇眼中。 自助结账区恢复秩序,陈岳杨也走回白淇旁边,继续排队。 等到他们在结账机前扫码时,刚才的员工小姑娘主动过来聊天,问:“你真的是老板儿子呀?” 陈岳杨笑着反问:“你不相信?超市老板叫陈竞相,我没说错吧,就是我老爸。” 小姑娘捂嘴笑,眼睛亮晶晶的:“我不知道。” 商品清点完毕,陈岳杨顺手扯了个购物袋装菜,装完才想起来购物袋没扫码,于是把一整袋商品提起来,将购物袋的条形码对准扫描器,并问员工小姑娘:“你怎么不提醒我,你不是监督员吗,不怕我漏刷?” 员工小姑娘笑兮兮:“超市都是你家的,你付不付钱无所谓。” 陈岳杨挑眉:“买东西还是要按照流程来。我从小在我家超市买东西都要掏钱,你这一出搞得我都不习惯了。” 员工小姑娘被逗笑:“哈哈哈。” 听他们谈笑,白淇沉默地想到,在他家的超市,事关他家的员工,他有责任处理意外,进行沟通。她根本没有理由质疑。 走出超市坐上车,陈岳杨提议:“都十二点了,干脆我们先去吃个午饭再去万安嘉园?逛完超市买了菜,你差不多也消化完早餐了吧。下午你可以一直办公,不用中途再出去吃饭,多好。” 白淇点头默认。 因为白淇心系工作,两人并没有花费时间寻找餐厅,而是在万达随便进了家广东早茶点餐厅,点了烤乳鸽、牛仔骨、浓浇凤爪和水晶虾饺,还有一碟核桃糕,都是甜咸口味,不辣。 陈岳杨很满意这顿饭,对水晶虾饺尤为称赞,说虾肉个大味鲜,他要学这道菜。 白淇莞尔:“非常期待。” 吃完午餐,开车回到万安嘉园,终于可以开始工作。 这个户型没有书房,白淇借用客厅茶几办公,好在一直没人住,茶几没有摆放物品,放得下白淇的电脑以及各种纸质资料,还有笔和草稿纸。 陈岳杨则去厨房备菜,排骨剁地铛铛响,然后加入莲藕、葱姜蒜等配料,焯水后,放紫砂锅里再加水,插电开始炖。 客厅里,白淇坐在地砖上,电脑放茶几上,勉强算是办公的姿势。她先打开工作小群,之前她给两位助理,周欣瑶和吴荞,分配了数据核算的工作,她们把核算步骤和结果都发在群里了。 周欣瑶发的是DOCX文档,吴荞则是PDF,而且还明显是手写拍照后用手机应用扫描,然后整理成一份PDF。白淇怀疑吴荞不熟悉工作软件的计算应用,于是在群里@吴荞,发给她一份工作软件的使用教程。 然后白淇找到自己电脑D盘里关于IPO项目的文件夹,压缩后也发送到群里,@全体成员通知这两天看完。最近白淇正在处理一个IPO项目,刚完成背景调查,于是她现在把关于IPO的案例和相关材料发到群里,让两位助理参考学习。 刚参加工作的应届生,其实对实际工作的处理能力不强,所以往往需要中年级律师带领,白淇就是中年级律师。白淇刚入公司时,带她的老师也是总发文件让她参考学习,她学习后,把这些文件都整理保存在电脑里,并在实际工作中时不时补充新的材料,等到她开始带助理,也把材料分享给助理们,公司更新换代就是这么运行。 处理完这些事情,白淇准备去接杯水来喝,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陈岳杨躺在了客厅沙发上,不由问:“你菜备好了?” 陈岳杨撑起身回答:“汤已经在炖了。” 白淇接完水过来,看陈岳杨一脸无聊地无所事事,一直盯着她办公,就问:“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干吗?” 陈岳杨摇头:“没有啊。噢,有,陪伴你。”他深情地表演。 “……”白淇喝一口水压惊,好奇地问:“你平时不工作的时候都干什么?” 陈岳杨想了下:“打游戏,看综艺,或者约人出去撮一顿饭。” 白淇想起他曾经喜欢打球,怎么现在不打了。她提出疑问。 陈岳杨仰叹:“根本凑不齐人,有时候我连出去约饭都找不到人,无聊死了。” 白淇给他出主意:“那你打游戏吧,别看着我了。” 陈岳杨听话地打开游戏,游戏BGM响起。 白淇眼神没有离开电脑屏幕,提醒:“戴耳机。” 陈岳杨又听话地戴上蓝牙耳机。 于是两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开始奋战,白淇是工作,陈岳杨是在峡谷。 和谐地度过一个小时,陈岳杨突然惊起,弹身直起背,念出手机屏幕上的消息:“下午四点到公司开会!” 白淇从工作中抽身,惊讶问:“今天下午?” 陈岳杨懵懵地点头。 白淇看时间,现在是两点半。她又问:“消息什么时候发的?” 陈岳杨:“刚刚。” 闻言,白淇不由帮他控诉:“你公司真不做人。” 无论如何,陈岳杨必须立刻换衣服出门,拿钥匙走了。 失去一个人,家里立刻空荡荡。 白淇继续工作,本来觉得没人打扰,她能更专注。虽然工作效率确实变高,但连续工作几小时后,到了六点多,白淇停下休息,看向阳台外的日落,以及奔流不息的车流,突然感觉到孤独。 她站起身,腿有些麻,走到阳台上。现在是下班放学的时间,俯瞰小区,有长辈接学生放学,年轻人提着菜回家做饭,还有孩子们趁着天还没黑一起疯跑玩耍,路上草坪上哪儿都有人。 突然很想念陈岳杨。 他现在如果在家,肯定要拉她去吃饭,但她会坚持工作,磨蹭半天不上桌。 ……不过都成了空想。 白淇闻到中午陈岳杨炖的莲藕排骨汤散发出香味,于是去厨房把插头拔下。靠近紫砂壶,香味更加浓郁,饥饿感瞬间被勾引出来。 她拿出手机,准备问陈岳杨什么时候回来,才发现四点出头时,陈岳杨给她发过消息,说会议可能要开挺久,下午来不及回去,让她回她爸妈家吃。 当时白淇正在工作,没有听到消息提示音。 此刻她打字回复陈岳杨:“我等你。” 陈岳杨的消息秒回:“快开完会了,八点之前我一定到家。” 白淇:“好。” 陈岳杨:“你要是饿了就点外卖。” 白淇:“没事,我等你。” 陈岳杨:“好。[害羞]” 白淇不由发笑,怎么这么可爱。她从橱柜找到昨天没用完的大米,洗干净后插上电饭煲。 日落后不久,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白淇数着时间流逝,终于在七点五十时,听到入户门的一声门铃。门外人推门进来,白淇立刻转头看过去,看到心心念念的那张朝气蓬勃的脸蛋。 两人同时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思念,都害羞地笑了。 白淇起身去迎接陈岳杨,他换鞋进来,第一句话说:“饿了没,汤应该炖好了,我再炒两个菜,我们吃饭。” 白淇跟着他去厨房,说:“饭我已经煮了。” 陈岳杨点头,系上围裙:“好。” 两个人之间的气场突然粘腻起来。白淇发誓,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粘人过,亦步亦趋地跟着陈岳杨。她问:“需要再炒菜吗,昨天不是有剩菜。” 陈岳杨转头回答:“我昨天洗碗的时候倒了。” 白淇正打算对此行为进行评价,陈岳杨提前阻拦,笑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自己来说吧——我好浪费啊。” “你也知道啊。”白淇失笑。 炒完菜上桌,陈岳杨分享了他今天开会的内容:“月底了,公司安排下个月的飞行计划,准备给我加一条国际航线。我从今天开始要捡起专业英语了。” 白淇咬着筷子问:“飞哪个国家?” 陈岳杨:“新加坡。” 白淇点点头:“噢。”不算远,国际短途。 吃完饭,白淇陪着陈岳杨一起洗碗。陈岳杨问待会要不要出去消食散步,还是说你有工作要继续干。 白淇不想办公,现在只想跟陈岳杨黏在一起,果断选择:“去散步。” 散步就走到了万安嘉园周边的商场,路过一家果酒店铺,两个人进去逛逛。 店铺名叫“青梅醉我”,主打商品就是青梅酒。 白淇从货架上拿下一瓶,青梅酒用粉绿色陶瓮盛装,小小一瓶才500ml,度数8°。她回头问陈岳杨:“我们买几瓶怎么样?” 陈岳杨当然点头:“好啊。” 于是选了两瓶。 店员帮他们打包,用精致的小藤篮包装,递给白淇和陈岳杨。 酒是色媒人。 提着酒回到万安嘉园,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先后去浴室洗澡。出来时,白淇将青梅酒摆在卧室的小茶几上,茶几面向窗外浩瀚夜景。 陈岳杨走出浴室,头发刚洗过,是湿的,眼睛和眼睫毛也湿漉漉。他头发长长了一点,湿发一缕缕地贴在额头,像淋水的小狗。 白淇邀请他品酒。 于是一人拿一瓶酒,面对面坐下,拆开封口,举瓶干杯。这个酒的味道酸酸甜甜,喝下时不觉得怎样,逐渐舌尖凝聚酸涩感,身体也渐渐发热。 白淇看见自己洁白的胳膊透出粉红色,脸蛋应该只会更红。 在微醺地气氛中,陈岳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黑色瞳孔流光溢彩。 白淇心神荡漾,故技重施:“我想尝尝你的酒是什么味道。虽然、虽然我们喝的都是青梅酒,但可能每一瓶的味道不一样呢?” 这次陈岳杨主动出击,起身跨过小茶几,强势地压下来,品尝白淇嘴里的酒味。 白淇闭上眼睛,心想乱了套了,是她要尝他酒的味道,不是他尝她的。 中途白淇承受不住地请求暂停:“你不说说话吗,不然好奇怪。” 弄得似乎他们喝酒,就是为了这事一样。虽然确实是为这事,但可以不如此直白。 陈岳杨想了想:“唔,你亲起来味道很好。” “什么?”白淇艰难维持住清明,反驳:“是青梅酒好喝,不是我。” 你就是青梅。 第30章 不见面 你出来见见我吧 第二天一早, 陈岳杨早早起床去基地,轻手轻脚出门,没有吵醒白淇。等到八点左右, 他预计白淇即将醒来,才发消息告诉她, 他上班去了。 白淇被消息提示音吵醒, 伸手摸到手机打开一看, 发现是陈岳杨的上班报备,她回复一个“好”字,随即睁眼起床洗漱。 呆滞地看着镜子里刷牙的自己, 眼神空洞,白淇在心里回顾陈岳杨的上班时间。之前他提到,公司的排班制度一般是“飞四休二”,也就是说陈岳杨今天去上班,四天后才会回来,而且中途可能因为气流等因素导致晚点,第五天凌晨才回来。 够久的。 骤然跟陈岳杨分开,洗漱完的白淇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去吃早餐?可她不饿。开个视频会议,给助理们安排工作?噢, 昨天才叫她们这两天看资料。 于是白淇接一杯热水喝,打开电脑缓了缓, 看看这四天适合处理什么工作。 手里的IPO项目暂时先放下,等周欣瑶和吴荞看完资料再说。邮箱里新收到一家工程公司的资质认证项目, 这个不错, 这两天可以先完成前期工作,她一个人能胜任。 白淇收拾好公文包,坐地铁去律所, 律所与万安嘉园只有一个地铁站的距离。到达律所,时间还很早,一眼看过去整层只有前台来上班了。白淇去资料室把这家工程公司的相关资料调出来,备份一份到U盘,带回自己家去研究。 律所楼下的商场还没开始营业,白淇本来打算给家里边牧买份鸡胸肉,计划只能泡汤。 她打车回家的。因为前天是陈岳杨开车把她从家里接到万安嘉园,她的车还在家。 回到家,白爸已经上班去了,只有白妈和边牧在家。边牧一听见开门声,就激动地跑出来迎接白淇,围着白淇腿边转圈圈。 白妈坐在客厅沙发上,扬声说:“米粒回来,别理你姐,整天把外面当家,家里当公司,晚上不回来住,白天躲卧室里敲键盘。” 提着公文包站在玄关处的白淇:“……” 她边换鞋边辩解:“我已经成年了。” 白妈眼神威严地一横:“成年了也是我小孩,我教训你两句你还顶嘴?你这两天都住在哪?” 白淇转移话题:“昨天你们去医院体检,说打算去旅游,什么时候去,去哪个城市?”她穿好拖鞋,蹲下来揉揉边牧狗头。 白妈注意力被转移,不确定地回答:“你爸应该清楚,下个月吧。” “哦。”白淇点点头。 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四天时间过得很快,但第四天的最后四个小时,却似乎比四年还要漫长。 白淇牵着边牧下楼,在单元楼前的硬质铺装上陪狗狗玩耍,她扔玩具,边牧叼回来,循环往复。路灯发出暖黄的光线,绿化草坪被覆盖上失真的颜色。 她在等陈岳杨。陈岳杨中午发消息,说今晚回来。 后面的对话就幼稚起来。 白淇:“你今晚回来住哪?”如果太晚的话,他也许会住基地宿舍。 陈岳杨:“住家里。” 白淇:“哪个家?”她的意思是,万安嘉园还是附中职工小区。 陈岳杨:“你现在在哪?” 白淇回复:“在家。” 陈岳杨:“哪个家?” “……”白淇:“我自己家。” 陈岳杨:“那我也回职工小区。” 白淇不免失笑,打字:“对话好傻。” 陈岳杨发一个表情包:“[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白淇顿时破防,虽然陈岳杨一直宣称他是大男人,但这还不可爱? 大可爱。 陪边牧玩了几轮,白淇打开手机看时间,陈岳杨还没回来。 时间过得真慢啊。 终于,一阵汽车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渐渐靠近,白淇牵着狗绳站起身,驶来的汽车嘀了两下喇叭,以慢速档在她身前刹车。 车窗降下,陈岳杨的脑袋露出来。他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白淇,举起飞行帽致意:“好久不见。” 白淇憋笑:“好久不见。” 他还穿着机长制服内的白色衬衣,肩膀上挂四条金杠,外套脱在副驾驶座上,明显一下飞机就赶回来。 边牧也对这辆车报以热情地回应,“汪呜!”一声,用脑袋蹭车身。 陈岳杨头伸出车窗,问:“你在楼下等我?” 白淇否认:“陪米粒玩而已。” 陈岳杨笑了:“我不信,你就是在等我。” 白淇但笑不语。 “这附近有停车位吗?”陈岳杨缩回车内,重新启动:“我从大门口一路开过来,都找不到地方停车。” 白淇经验纯熟,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故。老旧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只有地面寥寥无几的停车位,经常不够用。她将边牧牵离车身,在旁边指挥:“你先倒出去,往单元楼后面开,后面偏僻,能找到地方停车。” 一路指挥,成功停好车。陈岳杨下车,给了白淇一个大大的拥抱,低头埋进她脖颈里,嗅她发丝的清香,倾诉:“我好想你。” 白淇伸手抱住他的劲瘦的腰部:“我也是。” 夜空上一轮明月挂在如墨的浩瀚星空中,洁白月光反映在车身上,车旁是相拥的男女,以及一条被牵引绳牵住的,对人类行为充满不解的边牧犬正歪头疑惑。 抱了一会,白淇松开他,说小心被人撞见。 陈岳杨不情不愿地松手。 两人牵着边牧往回走,边牧激动地往前冲,牵引绳被拉得绷紧,一道长长的黑色绳影在地面上。 陈岳杨把外套搭在胳膊上,说:“我们明天去万安嘉园吧,在那住。” 白淇摇头拒绝:“不好。” 陈岳杨失望:“为什么?明明是你说不想被家里人看见,我们才要躲到别的地方去谈恋爱。” 白淇回答得有理有据:“因为我生理期到了。” “……”陈岳杨表情崩裂。他不死心地说:“那你带上足够的卫生巾过去?我保证不做什么,在家里束手束脚的,我抱一下你都要担心被发现,跟个搞地下恋情似的。我高中早恋都没这么刺激。” 白淇憋笑,还是摇头拒绝:“不行,要带的东西太多了,换洗衣物、卫生巾、止痛药,还有手机电脑充电器,太麻烦,而且生理期我不想出门。” 陈岳杨失落:“好吧。” 很快走回到单元楼下,但两人心有灵犀地不想上楼,因为上楼就代表着分开,各回各家。所以如果能待在楼下,能久一点就久一点,独处的时光来之不易。 陈岳杨接过边牧的玩具,让白淇教他怎么用。 玩具是蓝黄色相间的塑料飞盘,用来进行衔取训练,口令是“衔”和“吐”。 白淇进行示范。她训练的时候没有那么讲究,扔出飞盘的同时喊“去”,边牧跟着飞盘跑出去,然后把飞盘叼回来,白淇接过边牧嘴里的飞盘,喊“吐”,边牧松口,兴奋地吐舌头摇尾巴,飞盘上沾满狗口水。 “汪呜——”再来一次! “就是这样。”白淇把玩具给陈岳杨,让他来陪狗玩儿。陈岳杨拿着飞盘,掂量下,扬起胳膊做出扔铅球的架势,往前方一扔,同时喊:“去——!” 好家伙,飞盘扔出去的距离比刚才白淇远了三倍。边牧像疯了一样撒腿追出去,尾巴撒欢地摇摆,飞盘“咻”一声落地,声音过了一秒才传过来。边牧愣愣停住,不敢继续追过去,实在是距离太远。它回头看向后方的主人,两颗绿眼珠在黑夜里发光,傻的冒泡。 白淇无语地看一眼陈岳杨,挥手让边牧继续往前,把飞盘捡回来。 边牧这才放心继续跑,到飞盘落地的地方,转圈找了找,叼起飞盘跑回来。 陈岳杨挠头笑:“我也没想到会扔那么远。不过远了点而已,你家狗就不敢去捡了,有点傻嘛。” 白淇听不得有人说她家狗不好,反驳:“它可聪明了,能听懂很多口令。” 等边牧回来,白淇喊出几个口令让它表演给陈岳杨看,“坐”、“卧”、“握手”,几个动作都表演得很标准。 白淇握住边牧毛茸茸的大爪子,对陈岳杨炫耀:“怎么样,很听话吧。” 陈岳杨惊喜地点头:“不错嘛。”他也蹲下来揉揉边牧狗头。 “哦,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这次航班我碰到沈悦,她回海市来了。” 白淇动作顿住,沉默片刻,松开狗爪,侧头问陈岳杨:“你怎么会碰到她?” 陈岳杨回答:“我做机长广播,沈悦刚好在这趟航班,听到机长是我,就发消息给我了。” 黑夜里白淇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半明半暗,无法分辨他是随口提起,抑或是余情未了。 她差点忘记,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沈悦,或者说不仅仅是沈悦。 白淇突然清醒过来,这几天为什么如此冲动地答应跟陈岳杨在一起,都是生理期的激素干扰。如果实在绝对清醒的状态下,她绝对不会做出现在的决定。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他已经改变,不再是过去的他。 他成长了吗?她沉重地思考。 陈岳杨看见白淇的眼神突然收敛光彩,变得冷淡,心里一个激灵:“你怎么了?” 白淇摇头,站起身:“没什么。” 陈岳杨当然不信,表情都这样了还说没什么,怎么可能。他急切地追问:“你不会听到我提起沈悦,你不高兴吧?我跟她早就没来往了,不信你查我聊天记录。”他作势拿出手机。 白淇按住他的手:“不用。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觉得我是那么计较的人?” “嗯。”陈岳杨诚实地点头。 白淇卡壳。 这下陈岳杨笑了,打开手机把消息对话框亮出来:“你看,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我都没回复她。” 他上下翻动聊天记录,一派坦诚:“眼见为实,你现在总相信了吧。” 白淇不爽地拍开他手机屏幕:“我都说了相信,你不给我看我也相信。是你不相信我相信你。” “套娃呢。”陈岳杨打趣,收起手机:“我从小就知道你特别爱吃醋。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我跟曹新阳他们踢球,不跟你玩,你都吃醋,控诉我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别说了。”白淇羞恼,伸手捂住他的嘴却被他凭借身高优势轻松躲开,继续喋喋不休地掀她老底。 她指挥边牧替她报仇,指向陈岳杨:“米粒,咬他!” 边牧竖起尾巴,兴冲冲地跑过来咬住陈岳杨的裤脚,陈岳杨跳脚躲避,躲不开,手忙脚乱地喊叫:“我制服不能咬坏,工作还要穿呢,淇淇我错了,你快让它松口!”他忙乱中抬起哀求的眼睛道歉。 “哼。”白淇出完气,让边牧松口。边牧听话放开陈岳杨,开心地围着他绕圈。它觉得人类是在跟它玩儿,很有趣。 陈岳杨弯腰检查裤脚,拂平褶皱,没咬坏,松一口气,无奈地看向白淇。 “不会咬坏的,它有分寸。”白淇解释,并补充:“比你有分寸。” 陈岳杨跳起身抱住白淇,捏她脸:“我连狗都不如是吧。” 两个人拌着嘴上楼,边牧也跟着上楼,十一点了,回家休息。 第二天,白爸和白妈都起床很早,中老年人觉少,作息规律,六点就起床吃早餐。白爸把粥煮起来,跟白妈一起出门遛狗。 十月份了,清晨的风有些凉,太阳还没出来,有的地段路灯都没关。溜一圈回家,路过早餐店,白爸去店里买早餐,提着大袋小袋出来,跟白妈和边牧一起回小区。 打开家门,白淇还没醒,白家父母已经习以为常。 难得的是今天陈岳杨也没有早起,因为前几天开飞机太累了,昨天跟白淇告别后,回到家倒头就睡,饱饱地睡一觉。 陈岳杨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陈阿姨去超市看店,除他之外无人在家。他洗漱过后去敲对面家门,开门的是白淇,家里也没别人,只有一条边牧。 虽然白妈不像白爸那样还要上班,但白妈闲不住,会出门给自己找事做,去老姐妹家串门,练练广场舞或者打打麻将。 见此情形,陈岳杨很高兴,没有别人打扰。他问白淇要不要一起出门吃早餐,白淇摇头,说父母给她留了粥,并邀请他共餐。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吃剩下的粥和油条榨菜。 本来陈岳杨打算约白淇出门逛逛,他看了天气预报,最近气温不高,太阳不晒,适合出游。他之前很多做了海市周边的短期旅游攻略。 可惜白淇工作繁忙,另一方面生理期不想出门,于是拒绝。 唉。 接下来的时间,白淇在卧室办公,卧室门敞开,方便随时关注到对方动向。就算不说话,能看见对方就很让人安心。陈岳杨则在客厅陪边牧玩。画面很和谐。 自从昨晚一起玩耍过之后,边牧似乎把陈岳杨列为可亲近的人类,很热情地跟他一起玩,一点都不认生也不排斥。陈岳杨找出之前白淇制作的狗毛毡,陪边牧玩得不亦乐乎。 期间边牧诱哄陈岳杨给它拆零食吃,被白淇及时发现并制止。毫不知情的陈岳杨挠挠头,顶着边牧可怜的大眼睛,把零食收回去。 到了中午,白淇怕父母回来发现端倪,强制勒令陈岳杨回他自己家。下午白妈没出门,在家看电视,于是白淇发消息让陈岳杨不要过来。 陈岳杨委屈。 晚上实在忍不下去,他发消息“恐吓”白淇:“你出来见见我吧。哪有这样的,男女朋友就隔着一道墙,居然不能见面。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敲你家门了啊。” 白淇无奈,走出卧室向白妈接揽遛狗的活,牵狗出门,实则安抚黏人精男友。 打开家门,陈岳杨就站在楼道,穿一身卫衣和工装裤,脸上挂着奸计得逞的满足笑容。 钻出门的边牧看见陈岳杨,像见到老熟人一样热情地吼一声:“汪呜!” 第31章 你等着 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月明星稀, 路灯照出温馨的淡白色光亮,人行道的彩砖铺地略微凹凸不平,草坪里黑丛丛的。 陈岳杨吃力地握着边牧的牵引绳, 边牧开心地东跑跑西凑凑,甚至往草丛里钻, 把牵引绳拽得笔紧。 牵引绳是白淇交给他的, 谁叫他非要约她出来呢, 让她只能拿遛狗做掩饰。遛狗是件辛苦活,因为边牧太不安分了,总是往前冲撞, 经常把主人拽得趔趄。 每次遛狗,就像博弈的两方在拔河,不是你拽我,就是我牵制住你。 陈岳杨咬牙:“你家这狗也太难搞了吧。”他反手将牵引绳绕手腕一圈,收短绳子,把边牧从草丛拽出来。边牧不得不呜咽倒退。 “加油。”白淇在一旁鼓励他:“米粒虽然是中型犬,但较劲的时候我都拉不动它,每次遛狗都只能任它‘为所欲为’,它拉我去小超市买火腿肠, 我都只能照办。没想到你竟然能跟它比力气。” 陈岳杨吐槽:“还是只谗狗啊。” 逛到附中校门前,门口有保安在值班, 白淇没打算进去,于是叫陈岳杨掉头回家。 陈岳杨踮脚看一眼附中南操场的方向, 当然什么也看不见, 视线全被旺盛的乔木遮挡住。 还没放晚自习,校门口街上的餐饮店仍在营业,等待放学时最后一批顾客光临。。 陈岳杨看见一家熟悉的门店:“哎, 那家烤冷面,是以前那家吗,我们上学那会儿。” 白淇侧头看过去,烤冷面门店的红色灯牌明亮显眼,店内现在有三两顾客,木制桌椅大半是空的。她点头:“对,它前几年重新装修了,现在是个网红店。” 所以别人家都没有顾客,它家却有。网络上的海市旅游攻略里,传统小吃盘点,这家冷面店必入选。 于是陈岳杨带着她,牵着狗,去买了份冷面。 走在回家的路上,白淇端着冷面的纸碗心想,他怎么对所有事情都充满好奇。 如果只是他单独好奇就算了,偏偏要顺带上她。非要买两碗大份冷面,他自己那份吃完了,白淇却吃不完。她不喜欢冷面。 她如实告诉陈岳杨:“我吃不完了。” 陈岳杨牵着边牧,说:“那怎么办,你别浪费。” 白淇正在纠结要不要扔掉:“因为你说我浪费,所以我为几块钱的东西纠结了一路,现在都走到小区门口了,我还端着冷面。” “那给我吃了吧。”他说,然后接过白淇的碗筷,三两口吃完,将包装扔进垃圾桶。他恶人先告状:“要不是有我,你就浪费粮食了,还怎么做社会主义新时代优秀青年。” 白淇无语。明明是你非要给我买冷面,又反过来怪我吃不完,简直狗狗行为! 回到小区已经十点多,附中晚自习放学了,动作快的高中生已经骑自行车越过他们俩,原本安静的马路上瞬间热闹起来。 白淇回头看一眼,嘀咕:“这些学生骑车真猛。”自行车都能骑出60码的速度。 幸好遛狗时避开了放学,不然很容易产生交通事故。 她高中时有这样吗? 现在还住在这片职工小区的几乎都是教职工,或者陪读的租客,放学时也热闹起来,不断有人车进入小区。 陈岳杨远远地看见一个老熟人,挥臂打招呼:“……曹新阳?” 被喊到名字的男士转头,由于隔得太远,他绕过刚停好的车,歪着身子走近,试图辨认是谁在喊自己。 白淇和边牧,不得不跟着陈岳杨去给老熟人打招呼。 那位被称作曹新阳的男青年,是他们的儿时玩伴,准确来说,是陈岳杨的儿时玩伴。 大家碰面,曹新阳这才认出陈岳杨和白淇。他热情又客气地打招呼,拍拍陈岳杨的肩膀“哟,这不是,我们校草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岳杨自来熟地回答:“都回来两个月了。” 白淇淡淡地朝曹新阳点个头,曹新阳也点头回应。其实他们并不熟,虽然都住在一个小区,虽然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大富翁。但长大后,就彻底没有交流了,偶尔碰面也只是点头之交。 但陈岳杨十来年不在海市,今晚第一次重逢曹新阳,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唠起嗑呢,就好像还是当初那样天天在一起玩耍。白淇费解。 而且刚才隔得那么远,陈岳杨明明不确定是否是曹新阳,认错人怎么办,不尴尬吗。 陈岳杨调侃:“你刚下班?哟,你下班挺早啊。”他抬头看看漆黑的夜色,还有皎洁的月光。 曹新阳满头黑线:“我就是个社畜,天天加班,没办法。” 又聊了两句,两拨人告别。曹新阳离开时,还频频回头,好奇地观察陈岳杨和白淇,似乎在探究他们的关系,但最后没有出声询问。 目送曹新阳离开,陈岳杨不解地出声询问:“你怎么都不跟他说话?” 白淇更不解:“能说什么?” 两人一狗上楼回家,声控灯一层一层地亮起。 白淇突然发现,原来老单元楼里的楼梯竟然如此狭窄,以前从未注意到。特别是陈岳杨非要跟她并排走,肩膀时不时撞到她的,楼梯的狭窄更加明显。 提出让陈岳杨走前面,不要跟她并排。他转头不解地问:“为什么?” 白淇:“你挤到我了。” 陈岳杨喊冤,楼梯窄怎么能怨他?但在白淇坚定的视线下,只好不情不愿地迈大步伐多走两级台阶。 到家门口,白淇推开家门,把边牧推进去,回头看正目送她们的陈岳阳,发现他完全没有什么要补充的,遛狗之行在他眼里真的结束了。 她感到纳闷,辛辛苦苦约她出来,就为了遛一趟狗? 白淇问出疑惑:“你没什么话要说吗?我真的要进家门了。” 陈岳杨歪头不解:“啊?我要说什么吗,明天又不是不见面。” 意识到他真的没反应过来,白淇说得更直白:“比如,嗯,拥抱一下?在离别的时候,情侣都这样做。你怎么今天晚上挨都不挨我一下,你好奇怪。” 陈岳杨恍然大悟地睁大眼:“我能抱你吗?你最近不是生理期,那个,我……”他手足无措地解释。 白淇哭笑不得:“为什么不能。我们甚至可以亲吻。” “早说啊。”陈岳杨也被自己的傻气逗笑了,迈步走近准备抱抱白淇。 岂料白淇眼珠一转,迅速地缩进门后,将陈岳杨关在门外。 门咔哒一声关上。 她隔着门对楼道里的人说:“真可惜,你反应太慢了。你还是乖乖回家睡觉吧,晚安。” 门外的陈岳杨对此操作一脸懵逼。他伸手拍门,笑着说:“哎,哪有你这样的,快开门,躲什么。” 白淇的声音穿透入户门,警告他:“不要拍门,我爸妈都睡了,小心吵醒他们,他们会教训你。” 拍门声顿时消停,只剩下陈岳杨在门外咬牙切齿。 等待一会儿,楼道里的声音消失了。白淇透过猫眼往门外看,就发现陈岳杨还保持着原来拍门的姿势,空荡荡地举着手。然后他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抬起头瞪了门一眼,转身边回头边走回他家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淇憋笑转身,这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陈岳杨:“你等着!” 她打字回复:“等着就等着,你能怎样。”心情美妙地去浴室洗澡。 一夜好睡。 第二天是周六,白爸不上班,白妈也没有出门。 见此,白淇没有约陈岳杨,而且毕竟昨晚放了狠话,今天还是安安静静地工作吧。 但没想到对门陈家父母也都在家,今天人很齐,一向忙于事业的陈叔叔竟然在家,真稀奇。于是两家父母一共四个人,商量好一起打麻将。陈家客厅就有麻将桌,还有各种坚果饼干当零嘴,他家开超市嘛。 两家门对门地敞开,像过年一样,白爸白妈把家里的两把沙发椅搬过去坐,对门也在搬动麻将桌,找个好位置开始搓麻将。 白淇坐在卧室里办公,都能听到对门“碰”、“胡”的嚷声。此时陈岳杨就翘着腿坐在她对面,悠哉游哉地盯着她,已经盯了很久。 白淇故作镇定,完成一个阶段的工作后,转动办公椅面向他,问:“一直盯着我,你想干嘛?” 陈岳杨回答:“想。” 白淇瞬间破防,苦笑:“能不能不要玩这种梗。” “好好好。”陈岳杨也笑了:“好,你问我干嘛,你自己回忆一下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白淇嘴硬:“没做什么啊。” “你管那叫没做什么?”陈岳杨瞪大眼睛:“要我帮你重温吗?” 他站起身,俯身压下来,脸对着她的。 “哎呀。”白淇摆头:“别闹。好了,你想怎样嘛。”她伸手顶住他的胸膛。 陈岳杨就着这个姿势思考:“嗯,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他眼睛里焕发出期待的光芒。 距离靠得如此近,白淇跟他眼对眼,看着他黑色的瞳孔,微红的眼角,还有浓厚的眉毛,心底像被挠了一下。她伸手捏一把他的脸蛋,肉肉的:“想得美。” 然后迅速弯腰,试图从陈岳杨肩膀下溜走。 陈岳杨吃痛,捂住他的脸,不忘用另一只胳膊拦住白淇,揽住她的腰往办公椅上放:“真过分啊你,还想跑?” “哎,别。”白淇被挟制在办公椅和陈岳杨之间,进退两难,背部顶在冷硬的扶手上,膈得发疼。她连连求饶:“对不起,我错了好不好。” “不好。”陈岳杨坚决地拒绝了她的求饶,并挠她腰部的痒痒肉以示惩罚。 白淇被挠得又想哭又想笑,伸手拉他的手拉不开,试图也去挠他却被成功躲避。 太惨了,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了。 这时候,白妈突然走进白淇卧室,就看到面前的一幕。卧室里阳光明亮,两个人在办公椅前打闹成一团,都是年轻人,长得又好看,养眼是养眼,就是感觉不大对劲。 两个小辈立刻分开,规矩地站好。 白淇欲言又止,顿了顿,说:“妈。” 陈岳杨战术挠头。 “啊。”白妈应一声,先问陈岳杨:“洋洋怎么过来了?” 陈岳杨偏头看一眼白淇,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好如实回答:“我来找……” “来找狗。”白淇意识到陈岳杨的意图,赶紧接话。 白妈半信半疑:“哦,狗在阳台呢,洋洋喜欢跟狗玩啊。” 白淇点头:“对。洋洋很有童心。” “得儿。”白妈终于放过这个话题:“还有,你们俩这么大个人了,打闹也要注意一下分寸。”白妈虽然退休了,但多年当老师的威严还在,两个孩子都立刻乖巧点头,似乎真的犯错了一样。 危机解除,白淇放松下来,问:“妈,你来有事?” 白妈终于想起来意:“哦,你把饭也煮一下,再去买个菜,我跟你爸在洋洋家打麻将呢,腾不开手。” “……”白淇:“我要工作。” 白妈反驳:“你刚才不是在玩?” 白淇竟然无言以对。就玩了那么一会儿,偏偏刚好被抓包。她只能认栽。 这时陈岳杨挺身而出:“我去买菜吧,正好我放假。” 白妈笑了:“洋洋去也行,正好给你们家也买点菜。”她临走时,打量一圈白淇卧室,咂舌:“还有你这房间,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地上有头发也不扫。” 白淇看过去,就正好白妈脚下有一根头发,其他地方全都一尘不染。唉,今天真背。 送走白妈,白淇看向陈岳杨,长叹一口气,坐到办公椅上。 陈岳杨伸手拉她起身:“叹什么气啊,走,我们去买菜。” 白淇不解:“不是你去买吗?” 陈岳杨更不解:“你不陪我去?” 两个人面面相觑。 白淇示意自己的电脑,组织语言:“我真的有工作。” 陈岳杨震惊:“你真的不陪我一起去?” 白淇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他眼睛里充满谴责,强调:“我是给你家买菜。” “顺便给你自己家。”白淇耸肩:“我待会有个电话会议,11点,脱不开身。而且买个菜而已,为什么非要我一起去呢,你自己就会做饭,你知道要怎么买菜,不需要我在旁边。” 确实有工作,陈岳杨只能理解,但是依旧难掩失落,一步三回头地出门了。 她竟然真的不陪我! 第32章 小心思 因为我们关系好呀 到十一点, 白淇发起电话会议,并分享屏幕,给周欣瑶和吴荞分配工作。 两位助理都是初级律师, 所以白淇给她们分配的就是汇总、梳理和审查之类的工作,这类工作不需要大量的从业经验和创造性思维。 白淇现在手上是两个项目同时进行, 一个是之前的IPO项目, 一个是工程公司资质认证的项目。她把IPO项目的前期工作分配给两位助理, 另一个项目则由她全权处理。 她告诉两位助理,虽然都是基础性工作,但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每条条款、每个看似简单的过程背后都有着深刻而惨痛的经验。如今虽然很多业务都有了一套成熟的模板,但很多律师在执行时真的只是机械地推进任务,完全没有应变,导致各种差错,重来一次结果也不会有多大改善,而且耽误了时间,毕竟一个项目是有规定期限的,最终结果就是烂尾。 把要害性说完,白淇又强调一遍团队合作的重要性。当时IPO项目的背景调查工作, 是周欣瑶陪同她去的,后来吴荞加入, 现在她们俩一起工作,务必多多交流。 两位助理都点头应好。 中午吃饭时, 两家人都是在陈家吃的。因为长辈们打麻将没空做饭, 陈岳杨买完菜回来,干脆把菜也做了。长辈们走下麻将桌一看,好家伙, 饭菜都熟了,饭是白淇煮的,菜是陈岳杨炒的,于是把白妈把电饭煲搬到陈家,两家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中途聊天,白爸白妈说到十一月份要出去旅游。陈岳杨提议由他送叔叔阿姨吧,他自认对机场很熟悉。 陈叔叔陈阿姨也帮腔,这事稀里糊涂地就确定了。 转眼到十一月下旬,白爸白妈终于提起行李箱出门,毕竟单位再不组织旅游,天气就冷起来了。 但在这里闹了个大乌龙。 今天陈岳杨正好放假,能兑现他上次的承诺。他自认对机场很熟悉,所以主动提出送白爸白妈,但他没想到,白爸白妈的乘坐的交通工具是高铁。 在走错路被提醒后,他神情呆滞地掉转车头:“啊,去高铁站呀。” 后座的白爸白妈点头:“对啊,洋洋不知道?” 陈岳杨回答:“我一直以为去机场。” 白淇坐在副驾驶上憋笑。 送到高铁站门口,看父母通过安检了,两人回程。路上,陈岳杨还沉浸在刚才的尴尬中,谴责白淇:“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白淇无辜:“你又没问。我以为你知道。” 天知道陈岳杨多少年没坐过高铁了,说到出远门,他脑海里默认的交通工具就是飞机。结果今天出个大糗。 白淇反问他:“你为什么主动提出送我爸妈?” 陈岳杨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慷慨:“因为我们关系好呀。” 白淇看穿他的小心思,无奈又好笑:“你现在一点都不掩饰了是吧。” 陈岳杨笑得狡猾。他恨不得宣告全世界,我跟淇淇是恋人,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老丈人丈母娘别客气,有事都来找我帮忙。 回到家已经是午饭时间,白淇在陈阿姨家吃了顿饭,毕竟她自己家没人做饭了。吃饭的时候,她有点不好意思,这份紧张很没有来由,从小到大她已经在陈家吃过很多顿饭了。今天这么别扭,肯定是因为同桌吃饭的陈岳杨太明目张胆。他为什么要给她夹菜? “鸡汤很鲜,香菇也好吃。”陈岳杨拿着大汤勺,对白淇说:“我给你打一碗。” 白淇拒绝:“不用了……” 陈阿姨赶紧帮腔:“洋洋,给淇淇打一碗汤。淇淇都这么瘦了,还不多补点,饭也就盛那么一口,碗底都盖不住。年轻小姑娘不要减肥,瘦成竹竿不好看。”她教训白淇。 白淇只好乖乖受教,双手接过汤碗。 吃完碗里的饭,再勤勤恳恳把汤喝完,汤确实很鲜。现在白淇感觉自己肚子里全是水,晃悠悠的。她放下筷子,陈阿姨看见了,怀疑地说:“这就饱了?来,再喝一碗鸡汤,阿姨看你都没吃什么的。” 白淇:“不用阿姨,我真的吃饱了。”深知再不逃离就要被塞汤碗,她说完站起身,几秒后又坐下来:“其实,没吃饱。” 她站起来后突然发现,肚子里是空的。 陈岳杨噗嗤笑出声:“妈,你身边有没有那种人,就是特别喜欢假客气?” 白淇:“……” 饭后白淇又在陈家坐了会儿,吃完就走很不礼貌,尽管两家很熟。她把边牧放到陈家来玩,陈岳杨正拿着逗猫棒逗狗。逗猫棒是他半个月前买的,当时白淇感到很无语,狗都是玩飞盘的好不好。 结果边牧玩起逗猫棒来也不亦乐乎。 真好养活。 玩累了,陈岳杨坐到沙发上,换个玩具,敷衍地给边牧扔飞盘。他将飞盘扔向餐厅,边牧去追,捡回来放到他脚下,他再扔,循环往复。 途中,陈岳杨开口对白淇说:“我们这几天搬到万安嘉园去住吧。” 白淇正在发通知安排下午的视频会议,听到这句话,不禁腰窝一软。万安嘉园,嗯,一个充满暗示的地名。陈岳杨的工作行程一般是飞四天休息两天,行话就是“飞四休二”。休息的日子里,他们就会去万安嘉园住,过二人生活。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二人生活能干什么呢,不可言说,心照不宣。 白淇放下手机,正襟危坐转向他,提出难点:“可米粒怎么办?我们去万安嘉园,谁照顾它?” 陈岳杨头靠在沙发上,扭过来,当然地说:“一起带走啊。” 白淇:“它还有很多东西,狗粮玩具狗厕所等等。也带过去的话,过几天又要带回来,太麻烦了。” “唔。”陈岳杨想了想:“要不我们在万安嘉园也给它准备一套用品吧,反正以后它肯定会常常跟我们一起过去。” 白淇不解:“米粒是我妈养的狗,怎么会跟我们过去。” 陈岳杨突然来了兴致,提议:“那我们以后也养一只狗吧!”他看向白淇,眼神充满期待。 这时候边牧挤过来,叼着飞盘放到沙发上,竖起毛茸茸的耳朵,示意陈岳杨陪它玩。男主人光顾着聊天,都老半天没扔飞盘了! 于是陈岳杨抽空敷衍地给边牧扔个飞盘,不忘追问:“好不好?” 在他的炯炯目光下,白淇点头:“好。” 看见陈岳杨和边牧一人一狗玩得很融洽,白淇心想,以后如果能常常看见这一幕,真的很不错,让人身心愉快。 卧室里,陈阿姨换个外套出来,准备待会去超市理货。走到客厅,她看见两人一狗其乐融融,觉得挺有意思,悄悄打开手机拍张照片。收起手机,她跟两个孩子交代一声,出门了。 路上,陈阿姨把照片发给白妈,并发语音:“你看这两孩子,多好。” 对话框立刻收到回复:“是吧,我也觉得他们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陈阿姨动了心思:“你说这两孩子有戏没戏?淇淇不是跟她那个前男友分手了嘛,洋洋应该也没对象,要不咱们撮合一下,将来做亲家。” 过了会,白妈回复:“这事我才懒得管,我家那闺女总嫌我管得宽。她的事我不敢插手。” 陈阿姨咂舌:“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不好讲这些气话的。” …… 下午,白淇和陈岳杨最终决定去万安嘉园暂住,而且带上了边牧。陈岳杨说要给边牧买一套完整的用品,并且立刻付诸于行动,现在就在上网查找需要买哪些东西。 其实直接问白淇会更方便,但白淇要办公,待会还有视频会议。她必须在会议开始前把内容准备好。于是陈岳杨只能独自查资料,而且白淇说,她以前养边牧都是随便养的,这次他上网咨询,刚好可以帮忙制定一套完整健康的驯养计划。 两人一个在客厅陪狗并搜索宠物用品,另一个在卧室书桌前办公,泾渭分明,互不打扰,准确来说是单方面杜绝打扰白淇。 视频会议在四点。白淇做完文档,转成PDF格式,时间是三点出头。她犹豫,刚才陈岳杨要她一起挑选宠物用品的具体品牌,她以办公忙碌而暂时推脱。现在有时间了,但身体很疲惫,她很想去床上躺躺。 犹豫过后,白淇躺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嗯,看上去很无情,但她不仅为了休息,更为了恢复精力,她是前辈又是组长,必须主导会议,待会不能掉链子,不然周欣瑶和吴荞只会更拉跨,真的。 定好闹钟,白淇闭上眼睛,耳朵听见客厅里的狗狗叫声,脑海里能想象到那边的轻松欢快。半梦半醒中,时间到了,闹钟响起。 她按灭闹钟,赖了会床,起身坐到电脑前,到四点准时发起视频会议。 会议内容主要是对IPO项目的委托公司的情况进行分析,前期尽调做完,现在进度卡在问题整改和补调上,后续还要跟券商和会计那边进行协调,共享资料。今天只是律师这方的内部小会议。 重要内容讲完,白淇又补充了下边角料的要求,比如文档格式。不是她找茬,实在是吴荞的成果格式太不拘小节,看着伤眼。吴荞回答:“今天的汇报只是个草案,又不正规,草率一点节省时间嘛。” 于是白淇不再说什么了。她心里突然领悟,还是周欣瑶好,勤快又听话。 结束会议,白淇伸个懒腰,坐着缓了下,起身走出卧室。去客厅的路上,她的心情立刻明媚起来,对接下来的场景充满期待。 她已经闻到饭菜的香气。 吃饭前,白淇给边牧倒了一盆狗粮。陈岳杨抱怨加谴责:“你总算搞完工作了,我们待会就去买狗狗用品吧。下午过来的时候,只带了狗和一袋狗粮,零食和罐头一个都没带来。现在我们吃香喝辣,让米粒一个人啃干狗粮,我于心不安。” 白淇笑得抱歉又纵容:“好,好的,待会一起去。” 万安嘉园周边商圈就有宠物用品店,白淇和陈岳杨牵着边牧出门,没有开车,他们打算走路过去,就当遛狗和锻炼了。 到商场时间还早,他们干脆牵着狗先逛逛。因为商场不允许宠物进入,所以他们只是在步行街走了一圈。这次又路过之前光顾过的“青梅煮酒”店铺,考虑到购买体验良好,于是进去买了两瓮,依旧是藤编篮包装。 回程前,买好宠物用品,发现东西很多,两个人竟然拿不下,最后只能打车回万安嘉园。回到家,两人将边牧的用品拆封摆放好,今天圆满结束。 不,今天也不算完全结束,洗浴后还有件重要的事情。 但拉灯后的活动请恕无可奉告。 第二天,白淇答应推开工作,跟陈岳杨出去玩,毕竟明天他又要去飞航班了。除了下午两点必要的一个会议推不开。这个会议跟昨天内容相关,不过今天是律师、券商加上委托方公司三方会议。 时间定在下午两点是有讲究的。从事这类行业的人,经常熬夜甚至通宵,上午是睡觉时间,下午才开始工作一直到后半夜。 上午白淇把昨天的会议内容汇总梳理完,松开鼠标后手指都在痛,一想到下午还有会议以及跟陈岳杨的约会,就感觉自己忙得团团转。 值得欣慰的是午饭很香,陈岳杨亲手做的。早上也是他去遛狗。 盛好饭,白淇站在餐桌前往饭碗里夹菜,说:“我要去卧室边追剧边吃饭。” 陈岳杨一脸不解:“你在餐厅吃也行啊,支个手机架放在餐桌上,一样能追剧。” 白淇摇头:“手机屏幕太小,我喜欢用电脑追剧。” 陈岳杨从未感觉到如此无语,强调:“淇淇,你二十七岁了,不是七岁小朋友。” 白淇端起碗反驳:“追剧跟年龄有什么关系。”她就要吃饭的时候追剧。 最后结果是陈岳杨跟她一起在客厅边追剧边吃饭,陈岳杨成功被她带歪。 前段时间陈岳杨新买了一个台式组装电脑,就放在客厅。因为他常用电脑打游戏,而白淇一般在卧室书桌前办公,这样摆放就不会吵到白淇。 台式电脑的屏幕更大,二十四寸!追起剧来超爽! 白淇追的是一部苦情剧,很老的剧,她每次压力大的时候就会重温,到现在已经重温过不下十遍。 陈岳杨抱着饭碗,很不理解这部剧有什么好看的,情节狗血,转折生硬。 白淇看得津津有味:“你不觉得剧情很精彩么,特别是后面虐心的剧情,层层递进,痛彻心扉。每次我想哭的时候就会把这部剧翻出来。” 陈岳杨捕捉到关键字:“为什么要哭?” 白淇很平静地回答:“因为想发泄情绪。” 陈岳杨:“……哦?那你现在看这部剧,也是想发泄情绪?” 白淇迟疑点头:“嗯,最近工作太忙,压力太大。”以及你太粘人。 陈岳杨拍桌,深有感触:“对嘛,所以我提出带你出去玩,放松身心。” “……”白淇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你非要拉我出去玩,反而增加我的压力。 唉,甜蜜的误会。 第33章 沙滩 热心市民陈岳杨先生 下午两点, 会议准时开始。讨论结果跟白淇预想的差不多,需要进行整改,并且安排补充调查。但是白淇不想出差啊, 虽然南城也不算很远。她在屏幕后叹一口气,腹诽为什么律所大老板不能只接本地的项目委托呢。 如果能只安排周欣瑶和吴荞去出差就好了。白淇在群里表达这个意向, 周欣瑶之前跟她一起去做过尽调, 对委托公司比较熟悉, 再带上吴荞做帮手,应该没问题。而且高程跟她是老同学,也许能得到帮忙? 周欣瑶语气沉重地接受任务:“决不辜负使命!” 白淇心情一松, 轻快地关闭电脑去客厅。 客厅里,边牧躺在沙发上睡觉,陈岳杨在翻书看,缩起长腿挤在客厅和沙发的夹缝间,书竖在茶几上。听到白淇走出来的动静,他立刻抬头:“你工作弄完了?” 白淇点头:“对。我们现在出门?” 陈岳杨放下书站起身,甩甩被禁锢了老长一段时间的腿:“好啊。走,去玩。”他靠近沙发,拍拍熟睡的边牧。 听到“玩”这个字, 边牧立刻醒来,跳下沙发蹭陈岳杨的腿。 白淇走过去看他刚才看的书:“这是什么, ICAO民航飞行员专业英语?” 陈岳杨给边牧戴项圈,解释:“复习, 年底要考核。” “噢。”白淇担心:“那你不复习了?你看完再走也行。” 陈岳杨笑了:“没关系。反正每年都要考核, 就那么点东西,我都记得,我记忆力跟我视力一样好!” 白淇黑线:“吹牛。” 这次出行的目的地是海滩边。这片海滩是城市的一处公共景点, 游人如织。细粒的沙滩上,散落一颗颗贝壳和海螺,潮水的痕迹蜿蜒曲伏,将沙滩划分为湿色和金色的两片。 白淇拽着边牧的牵引绳,陈岳杨正低头寻找海洋生物在沙滩上的呼吸孔。他指着一个小指大小的椭圆呼吸孔说:“这里面是不是有猫眼螺?” 白淇:“也许是蛏子。” 陈岳杨蹲下身,挖开沙滩上的呼吸孔,但徒手挖不了多深,只是挖着玩:“下次我们来赶海吧,好不好,带上小铲子和盐袋。” “好啊。”想象这个画面,白淇觉得很惬意,很美好,就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虽然她答应跟陈岳杨出来玩,秉持的是寻找灵感的目的,但真的会有一秒钟、一瞬间,就像此时此刻,由身及心地感到放松。 白淇一直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并乐于如此,因为现在很多企业往往凭借劳务合同的漏洞,“不事生产,盆满钵满”,她颇有微词,致力于改善此现象,所以她觉得自己的努力很有意义。如果她每做完一个项目,都能帮助实现共同富裕,当然这种影响力很小,上学时练习的课题反而更能体现这种公益性质,但她现在从事的项目,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能实现“有钱大家一起赚”,她就觉得很充实。 这种充实,甚至可以弥补分手时的伤心。当年跟张进分手的那段时间,她正在参与一个项目,每天都过得很充实,等项目结束,“分手”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没什么好再怀念的了。 那现在呢?这段恋情,跟张进的那段,有什么不一样吗?白淇无法清晰地分辨,但应该是不同的。 陈岳杨环顾一圈,看见有人光脚踩沙滩,追着海岸线跑,于是怂恿白淇:“你脱鞋不?” “才不。”白淇拒绝:“沙滩上不只有细腻的沙子,还有各种海螺碎片,容易割伤脚。只有外地人和小孩才不穿鞋。” 陈岳杨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创口贴:“割伤也没关系,我带了创口贴。” 白淇哭笑不得:“你有病吧。”不惜受伤,都要怂恿她脱鞋。 陈岳杨自己也笑倒:“我有药啊。” 远处突然响起惊叫声,是个女孩的声音,然后她连连抽气。 白淇转头看过去,发现那个发出声音的女孩一只脚陷进湿软的沙滩里,抬起脚时,沾满了沙砾。看她僵硬板直地抬着脚,应该是被割伤了。旁边她的朋友惊吓又小心地去搀扶。 热心市民陈岳杨先生立刻站起身,挥手叫上白淇一起过去:“走,我们看看去。” 过去一问,果然是被贝壳割伤了。女孩由朋友搀扶着,还打算去海边洗洗脚,因为脚上全是沙砾,伤在哪都看不清。 白淇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女孩的朋友,让她们用这个冲洗。女孩被朋友扶着坐到沙滩上,倒矿泉水给自己冲洗脚上的沙砾,露出一道细长的伤口。她边冲洗边嘶气。 陈岳杨主动提供创口贴,女孩接过,抬起头朝他一笑。陈岳杨顺口关心:“你没事吧,还有哪里伤到吗?” 女孩摇头:“没有吧,就这一个小伤口。感谢小哥哥。”她活力十足地抱拳,以示感激。 晚餐就在沙滩边吃海鲜自助。落日余晖撒在海平面上,荡起一层层海浪,涨潮了。 刚才的两个女孩也坐过来,要跟他们拼桌。这两个女孩果然不是本地人,是外省考过来的大学生,趁着周末出来玩一玩。 受伤的女孩问陈岳杨和白淇是哪里人,也是学生吗,还是已经毕业了? 陈岳杨边烤虾边回答:“我跟她都毕业好几年了,是本地人。” 受伤的女孩好奇歪头:“毕业好几年?那你们多大啊?” 陈岳杨抬眼,直言不讳:“二十七。” “哇。”受伤的女孩捂嘴:“原来你们都那么大了。” 陈岳杨哭笑不得:“二十多岁就年纪大?我看你也是二十来岁。” 受伤的女孩纠正:“不,我才十九。” 她的朋友立刻拆台:“你二十了。” 受伤的女孩恼羞:“周岁,我周岁十九!” 陈岳杨耸肩:“那好吧,你们年轻。” 白淇听得有点不适,站起身。 陈岳杨视线追着她抬起,问:“怎么了?” “随便走走。”白淇:“景色很恢弘,我去拍个照。海鲜烤好了叫我。” 陈岳杨点头:“行,你去吧。” 走到海边,白淇拿出手机装模做样地拍了几张照片,觉得自己真小气。看陈岳杨跟别的女孩聊天很融洽,她竟然都吃醋。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头在沙滩上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对面走过来一个穿白衬衫的西装男,上衣挂在他胳膊上。白淇觉得那人身形很眼熟,等他走近,发现果然是预想中的人。 何文亮也看见了她,走过来开口:“……白淇。” 白淇上下打量他,说:“你这么这么颓废。” 何文亮揉一把脸:“刚喝完一个酒局,出来走走,散散酒气。” 白淇谨慎地问:“你开车来的?” 何文亮摘下沉甸甸的眼镜,露出通红的眼睛:“你以为我酒驾?如果我说是,你会报警举报我吗?” 白淇:“当然。” 听到这个回答,何文亮自嘲地轻笑一声:“我没开车,饭局就在旁边酒店。” 海风吹过,将白淇的衣服吹得张扬飘起,她理理碎发,背过身。 “等一下。”何文亮喊住她:“我,分手之后,我很后悔,每天庸庸碌碌地工作,过得真的很痛苦。我向你道歉,白淇,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复合吧?” 白淇诧异转身:“你开什么玩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何文亮始料未及:“是谁?” 正想回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白淇被一只狗狗撞到。她低头一看,竟然是她家的边牧。陈岳杨怎么不看好它? 她捡起边牧的牵引绳,转头看向远处陈岳杨的位置。 陈岳杨正看着这边,发现她回头,立刻挥手示意。 何文亮顺着她的视线寻找过去,眯起眼:“是他。”他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白淇觉得没必要刻意隐瞒,坦然相告:“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何文亮:“我们分手还不到两个月!你跟我分手,不会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吧?” 白淇冷下脸:“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下限。” 何文亮明显不信,表情轻蔑。 白淇看透他的意图:“把过错按在我身上,你就能逃避良心的谴责,你当然希望是我先劈腿,我解释你也不信,那就随你怎么想。”说完,她牵着边牧头也不回地离开。 何文亮站在原地,再一次,再一次被拒绝。他满身酒气、头昏脑胀,甚至想不清楚,他怎么会落到现在的下场。明明不久前,他还百事顺遂,娇人在侧。 撇下何文亮,在走向陈岳杨时,白淇突然想通,为什么当初跟张进分手时,她感觉不到痛苦,而何文亮跟她分手,却说他感到无比痛苦。 因为何文亮的生活没有目标。 他跟她在一起,能够获得短暂的快乐,而一旦分手,就再次陷入漫无目的的庸碌中。对他来说,工作仅仅是工作,赚到钱当然快乐,但繁忙的工作过程是痛苦的,并且痛苦往往占据绝大多数时间。所以他需要她,需要她去刺激他麻木的生活,去调剂他的痛苦。 但白淇不需要。就算没有恋情,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有原则,并且目标坚定地工作着、前进着。想通这一点,她很开心,因为这证明她付出的劳动很有意义,而且正好是她所热爱的。她愿意将所有精力投入到这份工作中。 这么一想,前途骤然充满大展拳脚的机会,充满吸引力。 走到海鲜自助区附近,陈岳杨过来接她。嗯,生活更美好了。 坐在原位的受伤女孩看着陈岳杨起身去接他女朋友,那个很漂亮的牵着边牧的姐姐,看得眼睛一眨不眨。她感叹:“小哥哥真帅。” 她朋友补充:“那个小姐姐也好有气质。” 回来时繁星已布满星空。陈岳杨盘问白淇:“刚刚跟你说话的男的是谁?” 白淇如实相告:“何文亮。” 陈岳杨撇头:“哼。” “你吃醋了?”白淇笑着看他。 陈岳杨快速否认:“没有。” 白淇反问:“那为什么米粒跑到我这边来了?” 陈岳杨嘴硬:“是它自己跑过去的。” 白淇:“还不是你没有看住它。我看是你故意派它来捣乱。” 陈岳杨怎么可能承认,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背后搞小动作。于是他把白淇拉过去吃晚餐,拿他亲手烤的海鲜堵她的嘴。不专心吃就是辜负他! 黑夜包裹天空后,城市亮起五彩缤纷的灯光。海滩边最耀眼的构筑物,就是一座高200米的摩天轮。摩天轮的太空舱最高点拥有最佳观景视角,正对海景和城市干道。 陈岳杨非要拉着白淇去体验。白淇问:“米粒怎么办,狗应该不能坐摩天轮。” “问问呗,万一能呢。”他回答。 两人一起去游客中心询问,工作人员竟然回答可以带狗狗一起坐,于是陈岳杨开心地买了三张票。 牵着边牧排队时,其它游客纷纷好奇地看向它,有小孩子还跑过来偷偷摸狗,摸一把就跑,笑得豁出牙龈。 上太空舱时,又碰到刚才那两个女孩。其中脚被割伤的女孩已经痊愈,走起路来很自然了。她们主动追过来,提议坐同一个太空舱:“你们的狗狗好可爱,我们想跟它坐一起。” 白淇假装牵边牧,没有说话。 陈岳杨热情回答:“可以啊。你们买了票,想坐哪个舱都行。” 身后工作人员催促尽快上舱,于是四个人加一条狗又坐到一起,还有另外一对父子。 孩子看见边牧,惊喜地说:“大狗狗!” 他老爸抱他上太空舱:“找位置坐好,别乱动。” 孩子哒哒跑到边牧旁边的位置坐下。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受伤的女孩惊喜地拿出手机拍照,并说:“我听过一句话,说在摩天轮最高点怎样怎样的情侣,就会怎么来着?”她转身看向她朋友。 她朋友解答:“在这里情侣接吻,就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受伤的女孩佯装沉思:“唔,好像还有一个说法。” 她朋友疑惑:“没有吧。” 陈岳杨出声插话:“在摩天轮最高点摔倒的情侣,就会分手。” 受伤的女孩噗嗤笑出声:“不是我说的啊。” 白淇低头,伸手一下一下地给边牧顺毛,也给自己顺毛。 回家后,陈岳杨后知后觉地发现白淇情绪不大对,她好半天没说话了。为啥? 白淇在客厅给边牧倒狗粮,手里拿着塑料铲,静静地蹲着看它吃。 陈岳杨洗完澡出来,顶着一头湿发,故意踩出脚步声。 还是没理他。 他走过去,一起蹲下,肩并肩:“你生气了?” 白淇开口:“没有。” 陈岳杨问:“那你干嘛不理我?” 白淇:“只是不想跟你说话而已,让我自己冷静完了就行。” 陈岳杨惊讶:“为什么不想跟我说话,我哪做错了?” 白淇不回答。 一段沉默过后,陈岳杨小声问:“你冷静完了吗?” 白淇把塑料铲放到一边,站起身走开。 陈岳杨跟过来:“你到底怎么了?等你冷静完了,我还有机会吗……我会不会也完了?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直接告诉我,不用自我消化。别这么折磨人呐!” 白淇猛地扭头看向他。 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第34章 梦话 永远,一辈子都爱你 客厅沙发上, 白淇跟陈岳杨一左一右坐着。白淇端着水杯,喝口凉水冷静一下。陈岳杨忐忑地握住边牧的爪子,找它借力。 白淇终于开口, 尽量稳住声线:“今天那个女孩,你们怎么回事。” 陈岳杨反应了下, 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沙滩边脚受伤的那个女孩, 不明所以地回答:“我跟她没什么啊, 你不是全程都在旁边嘛。” 白淇攥紧水杯:“你确定没什么?我怎么觉得她对你有什么呢。” 陈岳杨:“有什么?你想多了。” “我想多?”白淇转头盯着他:“那我问你,在摩天轮上,你为什么要说分手?” 陈岳杨百口莫辩:“我, 那只是一个网络梗而已,开玩笑的,再说她只是一个小女孩,我跟她根本不可能好不好,就这件事我搞不懂你有什么好较真。” 白淇:“我们分手吧。” 陈岳杨立刻睁大眼睛,身体紧绷:“什么!”他急切地辩解:“不是,不至于吧,这就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要不要这么冲动, 淇淇——” 白淇打断:“情侣吵架必提分手,这也是一个网络梗。我刚才也只是在开玩笑。” 陈岳杨一动不动地僵住, 无言以对。“对不起,我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他小声道歉:“我错了, 好不好, 你别生气了。” 听到道歉,白淇气消了一半。她把手里的水杯放到茶几上,把话题掰回矛盾本质:“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开玩笑。” 陈岳杨不解:“是因为什么?” 白淇:“因为一起说笑的对象不是合适的人选。在摩天轮里摔倒分手这个玩笑, 你但凡换一个人开,跟男生,甚至跟小孩,我都不会生气。但你偏偏跟一个年轻女孩一起开这种玩笑。” 陈岳杨乖乖点头受教:“噢,我以后不会了。” 白淇咬唇,得寸进尺地要求:“我希望你以后不要随便跟别的女孩说话。” 陈岳杨反驳:“我没随便跟她说话啊,是她受伤了,我乐于助人,给她送个创口贴。” 白淇立刻驳回他的反驳:“那后面呢,后面你为什么又要跟她说话?”又被顶嘴,她气得脸蛋通红。 “你吃醋了?”陈岳杨抬头眨眼,刚洗完澡,湿发还搭在脑门上,他笑得狡黠:“那我保证,以后只跟你说话。看到别的女孩,我就把我的嘴封印,绝不说一个字。” 白淇无语,也生不起来气了:“随便你!” 躺在床上时,两个人从所未有地陷入沉默。以前每次都会进行的运动,在刚吵完架的今晚,似乎很不合时宜。 “我们聊聊天吧?”陈岳杨主动开口缓和气氛。 白淇睁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好。聊聊你的感情经历吧,你大学有谈恋爱吗?” 陈岳杨翻个身:“算了,不聊了,我明天要飞航班,今晚好好休息。” 白淇憋笑。 忍了一会,陈岳杨实在忍不住:“你笑到床都在抖你知道吗。” 白淇努力控制住笑意。 陈岳杨转回来:“那我也问你,你大学谈了恋爱吗?” 白淇强调:“我先问你的。” 陈岳杨闭上嘴。 白淇将手伸出被窝推他:“讲一讲,这种事难道你打算瞒我一辈子不成。” 陈岳杨犹豫片刻,小声地承认:“谈过。” “……”白淇认真起来:“拓展讲讲。” 陈岳杨头枕着手臂:“没什么好讲的啊,没怎么相处就分手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啧,呼之欲出,在嘴边我突然想不起来。” 白淇追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陈岳杨回答得上来:“军训认识的,她,嗯,很热情,大庭广众之下跟我表白,我也不好意思拒绝,那么多人看着呢,教官也看着,我就答应了。但是我专业管理得特别严格,大一大二就要学完全部理论课程,大三大四去航校实习,而且每天穿制服、走队列去上课,周末也不让随便离校。她可能也觉得谈了恋爱跟没谈一样吧,后来就主动提分手了。” 白淇感叹:“……哦。” 坦诚完,陈岳杨松口气,兴致勃勃地看向白淇:“轮到你说了!” 白淇也承认:“谈过。” 陈岳杨咬牙切齿:“然后呢?” 白淇:“分手了。” 陈岳杨纠错:“我问的是细节。” 白淇:“记不清了。没什么好讲的,没怎么相处就分手了。”她照搬陈岳杨的回答。 陈岳杨不服:“这算什么,回答了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白淇故作不解:“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知道了反而膈应。而且你现在让我回忆细节,岂不是巩固我对他的印象,让我忘记他不好吗。” 陈岳杨才不被洗脑:“切,你耍赖皮。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 “说!” “不。” 这种盖上被子纯聊天的场景,对他们俩来说很少见,居然挺有趣。 吵闹一通,白淇感觉到陈岳杨昏昏沉沉快睡着了,他的生物钟就是这个时间。她独自清醒着,睁眼放空大脑,睡意一点也酝酿不出来。 一阵胡思乱想后,白淇突然很没安全感,她想起曾经陈岳杨是万人迷,班上一大堆人喜欢他的时光,而且他现在也不缺人喜欢。她意识到,他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扭头对着陈岳杨的睡脸,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你爱我吗?” 本来没想得到回答,毕竟他睡着了,她只是半夜自言自语。 没想到陈岳杨动了下,迷迷糊糊地回答:“爱……” 白淇脸蛋瞬间发热,难得肉麻一次竟然被听到了。但一鼓作气再而衰,她深吸一口气追问:“有多爱?” 睡意朦胧的声音继续配合地回答:“永远,一辈子都爱你。” 得到承诺,白淇仍旧半信半疑:“你没睡着?” 陈岳杨清醒了点,说出一句完整的逻辑清楚的句子,还是反问句:“不然我现在在说梦话吗?”他在被窝里找到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白淇满足了,闭眼睡觉。 . 在陈岳杨去飞航班的四天里,白淇开启一人一狗相依为命的生活。两位助理被她派去南城出差,她嘱咐遇到事情及时沟通,但现在两位助理没有找她,白淇骤然进入无所事事的状态。 正好就在这时,律所全体员工群发布通知,所有在职员工请于一周内,自行去合作医院完成年度体检。白淇趁闲去了,刚好万安嘉园附近有宠物医院,她顺便带边牧去做了驱虫和体检。 收到体检单,一切正常。她举着两份体检单,拍照发给陈岳杨,分享生活。 到晚上,陈岳杨的航线抵达北城经停一夜,才有空给她回复消息。他的航线基本是固定的,海市——北城——粤城——新加坡,再原线返回海市。他回复:“全家都去体检,就不带我?” 白淇无情地回答:“对呀。” 陈岳杨心碎成玻璃片。 过会儿,他发来一段录音,只有半分钟。白淇点击播放,听出是淅沥的雨声,很宁静,在马路上汽车杂音响起的同一秒,录音结束。她切屏查看北城的天气,发现那边果然下雨了。 陈岳杨随后打字发送过来:“让你听听北城的雨声。以前我上大学的时候,很喜欢下雨天,因为集训的时候能凉快很多。而且虽然雨天不会取消训练,但一下雨就能躲进训练场旁边的空教室避雨,大家趁机聊聊天,难得轻松一节课。有一次也是这种情况,当时我突然就想到你,想把下雨声录给你听。不过那时候没机会嘛,今天就当完成心愿。” 看着这段文字,白淇怔愣,久久不能回神。她第一次感觉到,陈岳杨是深爱她的,他在喧闹人声中,不经意的一个想法,想到的是她。 这段话算不上表白,却比表白更打动她。她垂眸,打字:“我爱你。” 屏幕对面,陈岳杨回复:“我也爱你。”他没有问为什么白淇突然表白,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他们彼此相爱。 很快温馨的气氛被打破,陈岳杨推销自己:“明天飞新加坡,你需要免费的代购服务吗?樟宜机场可是全球最佳机场,星耀樟宜好像有300多家免税店,入驻品牌都是些化妆品、香水之类的,你需要不需要?” 白淇:“你怎么突然提供代购服务了,以前都没见你问过我。” 陈岳杨:“刚才跟副驾聊天,他诉苦说七大姑八大姨给他的代购清单,比他身高都长,笑死我了。你有什么想买的吗,我给你带。” 白淇想了想,回复:“我什么都不缺,目前没有购物欲.望,算了。” 陈岳杨坚持:“反正要在樟宜机场经停,我跟副驾一起逛逛,明天跟你通视频,你看到商品就知道想不想买了。” 白淇:“好吧。不过国际漫游很贵。” 陈岳杨:“小意思。” 视频通话在第二天如期而至,陈岳杨还介绍了此次机组的同事给白淇认识,清一色穿制服的帅哥靓女。 逛机场时,白淇确实没发现想买的商品,而且屏幕小也看不清,两个人全程都在通过视频聊天。陈岳杨问他,这两天他不在,她有早睡早起多运动吗?白淇回答为了遛狗当然会早睡早起,不过运动……这些年她已经过期了两张健身卡。 她突发奇想买一台家用跑步机,之前跟爸妈住,老房子摆不下,现在万安嘉园的房子没多少家具,刚好放得下跑步机。 陈岳杨当然回答随她高兴就行。 但白淇转念一想,听说很多人买了跑步机但使用频率却根本不高,最后变成占空间的累赘,于是她自我驳回了刚才的想法。买跑步机还不如买瑜伽垫呢。 陈岳杨说:“那你买啊。” 绕过机场中央花园空庭,屏幕里陈岳杨表情突然惊叹,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一面玻璃橱窗,一步步走近,画面逐渐清晰起来,原来是装饰成森林的陈列台,几头蓝色透明的麋鹿在林间或躺或立。 陈岳杨的声音从场外响起:“这是家珠宝店呀。哎,鹿脖颈上这个好漂亮。”他赞叹。 屏幕依旧对着橱窗,但鹿有好几匹,白淇甚至来不及数到底有几匹,更不知道他看见的商品在哪儿,长的是什么样,就听见他说:“我知道要送你什么了。”同时屏幕切换。 陈岳杨把摄像模式改为自拍,他的大脸出现在屏幕上,神采奕奕:“我决定买那个,不过我先不告诉你是什么,等后天回去给你个大惊喜。等着!” 白淇摸不着头脑:“什么?” 对方已挂断。 ……什么东西? 隔天白淇去律所递交体检表,后勤部的同事调侃她:“你把助理派去替你出差,你自己留在家里休息,这么快就交上了体检表。以前你们业务部的人碰到这些杂事,都要我们三催四请才办好。” 白淇失笑:“配合你们工作,你还调侃我。” 同事接过她的体检表,在电脑前登记信息,说:“你这次项目的小组里,是不是有个叫吴荞的,她可真努力,天天来律所打卡,朝九晚五从不缺勤。” “是吗。”白淇点头:“挺好,多多努力。” 同事调出监控:“你看,我随便点个时间,她都坐在她工位上。还有这里,郑博组织小组会议,给他自己组员带咖啡就算了,还特意给她也捎了杯,天道酬勤。你自己这个当组长的,都没慰问过吧。” 白淇低头看屏幕,画面虽然不清晰有噪点,但场景与形容的一丝不差:“以前吴荞是跟郑博做项目的,他们是熟人。” 同事:“我是叫你少给手下安排工作,多体谅别人。你想想看当初你入职的时候多幸苦,推己及人呐。你还在这岔开话题。” 白淇忍俊不禁:“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说大家拿的是提成,当然要多做项目,又不是固定工资。你让我少给她安排工作,恐怕她反而不愿意呢。” 同事摇头反驳:“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工作狂呢。” 白淇失笑:“哪有。” 告别后,白淇乘电梯直通地下车库,开车前瞟一眼手机,发现有新消息。她点开聊天软件,未读消息的对话人竟然是——沈悦。 沈悦一如既往地知书达理,她说:“今天是感恩节,我带了礼物来看望徐老师,但你家没人。我现在在你家门口,你方便回来一趟吗?” 白淇盯着手机屏幕,沉默许久,回复:“好,我现在回去。”她摁灭手机,发动汽车驶出地下停车场,开上城市道路。 这是一位她刻意忽视,但总躲避不掉的人。 到附中小区,白淇屏息静气上楼,果然看到沈悦就等在她家门口,门边还放着两盒礼品。她上前去开门,把客人请进家。 沈悦对她家已经很熟悉,习以为常地将礼品放在电视机柜旁,人坐到沙发上。 白淇替她沏茶,认真地走一遍沏茶的完整流程。在沈悦面前,她总会下意识地展露出沉着冷静的一面,内心深处应该是害怕被比下去吧。 茶泡好,白淇倒入茶盏里,端给她时提醒:“小心烫。” “谢谢。”沈悦接过,用茶盖轻推浮叶。 对坐无言片刻,沈悦抿一口茶,主动开口:“我刚才打电话问徐老师,她告诉我她跟白叔叔出去旅游了。” 白淇“嗯”一声,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也不想接话。 沈悦轻笑:“真奇怪,我们从高一就认识,到现在毕业好几年了,还这么生疏。” 白淇反驳:“不奇怪。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朋友。” 本以为沈悦会坚持她自己的观点,没想到她反而表示赞成:“对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朋友。”她呢喃。 沈悦又说:“我这次跟老板一起来海市出差,会停留一段不短的时间。” “嗯。”白淇表示知道了,但这件事跟她并无关系。她了解沈悦大学专业是小语种,现在的工作是随身翻译,但她并不确定沈悦具体从事的哪门语言,或许白妈以及沈悦曾经准确地提起过,但被她刻意不记住。 “我这次回来,碰到过陈岳杨。他回海市工作了,对吧。”沈悦突然说。 白淇看向她:“你想表达什么。” 沈悦:“你不回答我也没关系,我已经问了徐老师,她说是。” 白淇闭上嘴。 “米粒呢,怎么没看到它?”沈悦环顾一圈,换了个不那么剑拔弩张的话题。 白淇:“它不在家。” 沈悦谴责:“因为徐老师出去旅游,你就把米粒送到宠物医院托管,你工作太忙,不想花时间照顾它,是吗?” 白淇皱眉:“你不要随便给别人扣帽子。米粒不在家,是因为我也住外面,我带它一起住。” “好吧,我对我的误解向你道歉。”沈悦:“但我会误解,也是因为徐老师养的狗狗,就算你是她亲女儿,也不是你的狗狗。” 听出言外有意,白淇严肃问:“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沈悦沉默片刻,说:“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做朋友,那我就如实表达我的想法好了。虽然你是徐老师的亲女儿,但我对徐老师的感恩并不会转移到你身上。同理,虽然你跟陈岳杨是对门邻居,徐老师对他比对亲女婿还好,陈阿姨对你也像对待亲女儿,但你们毕竟不是真的夫妻关系。” “我想,这次回海市,不光是为了工作,为了拜访徐老师,我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陈岳杨。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采取行动,我不应该顾及你和徐老师的,以后我不会再客气了。” 第35章 好呀 我们结婚吧 这两天, 白淇一直在回忆跟沈悦的意外见面,她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不去思考。沈悦这次回来, 是想跟陈岳杨再续前缘吗? 应该是吧,对方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 如此势在必得。 白淇用力地深呼吸, 告诫自己, 就算沈悦回来了,也不要如此的方寸大乱。 可她怎么能不忌惮呢,当年沈悦和陈岳杨毕竟真真切切地相爱过。她亲眼见证, 他爱过沈悦。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白妈打电话过来。白淇接通,就听白妈问起昨天沈悦拜访的事。她如实回答沈悦送来的礼品和祝贺语。白妈问有没有留沈悦吃顿饭。白淇说没有,被教训不会做人情。 可她就算会做人情,也不会对沈悦做人情。她对沈悦的排斥,已经到一种不想多说一句话、不多给一个眼神的地步。 白淇转移话题,问白妈什么时候回来,得到回答在后天, 又聊了下边牧的现状,不久通话结束。她放下手机, 心想为什么哪哪都是沈悦,躲都躲不开, 真讨厌。 今天是陈岳杨飞航班的最后一天, 下午他发消息来,告知航班延误,恐怕晚上七、八点才落地, 不用等他一起吃饭了,你饿了就先吃。 白淇回复说好。 晚餐白淇点的外卖,但收到开盖后,她突然觉得很油腻吃不下,打开冰箱看见之前买的青梅酒,于是拿个杯子坐在客厅里喝。 边牧躺在她脚边打瞌睡。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城市张灯结彩。 陈岳杨提着礼盒回到万安嘉园,打开门就看见白淇坐在沙发上,一闻家里还有酒味。他把礼物藏在背后,神神秘秘地走向白淇,刚一靠近她就抬起头朝他笑,眼睛弯弯,脸颊红红。 “喝了多少?”陈岳杨惊讶,怀疑不会喝醉了吧。 白淇娇憨地回答:“本来只想喝一点,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陈岳杨笑了,探一探她的脸蛋,发现是有一点烫。他拿起酒瓮喝一口解渴,然后把背后的礼盒拿出来:“看,我给你带的礼物!你猜是什么?” 白淇歪头观察:“这么大的盒子,嗯,蛋糕?” “不对。”陈岳杨说:“你真喝醉了吧,怎么可能是蛋糕。我在樟宜机场给你带的礼物,你想一下我当时说的是什么?”他迫不及待地催促。 白淇思考:“噢,珠宝。” 陈岳杨使劲点头:“对啊。我打开给你看。”他把礼盒拆开,里面装的是一匹水晶麋鹿,鹿角比身躯还庞大。他把麋鹿拿开,继续翻找,疑惑:“哎,项链在哪,怎么没东西了,就一个认证书?” 旁边,白淇安静地把玩挂在鹿角上的托帕石项链,吊坠蓝色透明,形式像传统的玉饰,呈椭圆形,上面雕刻着一匹匍匐侧卧、温柔安静的小鹿,外围由银链包裹点缀。 陈岳杨找不到项链,转头发现白淇的动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挂在鹿角上啊,我还以为装在一个小礼盒里呢,这包装方式真奇葩。”他谴责:“你找到了怎么不提醒我。” 白淇摩挲着吊坠,问:“我记得你当时一眼就看中了它。为什么想送这条项链给我?” 陈岳杨笑得羞涩:“本来只是单纯觉得它好看,后来店员告诉我,鹿谐音是禄,女送男代表祝福他升官发财,男送女又代表一路有你,林深时见鹿,梦醒时见你。这么好的寓意,难道情侣之间应该人手一个么!来,我给你戴上。”他兴致勃勃地取下项链,靠近白淇拢开她的头发,帮她戴上这条项链。 白淇感受到他的靠近,乖顺地一动不动,心脏瞬间被打动。等他戴好撤退,她抬眼看向他,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心跳如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们结婚吧。” 陈岳杨惊讶,马上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呀。” 她看见他眼睛里全是欣喜。 紧接着陈岳杨畅想:“我们七岁就认识,十七岁我就对你情根深种,要是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现在二十七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只有诚挚和期待,以及几分让人发笑的遗憾。 白淇满足了,靠后倒到沙发上,双手脱力松开,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陈岳杨压过来,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甜蜜地问:“你饿不饿?现在十点多了,要吃夜宵不,我给你做。” 白淇点头,说:“我没吃晚饭。” “那我下锅面条。”陈岳杨从沙发上站起身,牵起她的胳膊拉她一下:“你快起来去洗个澡,身上全是酒气。你洗完,我面条也差不多煮好了。” 半醉半醒的白淇乖顺地去洗澡,从浴室出来时只觉得昏昏欲睡,于是顺从内心钻进卧室躺床上睡觉去了。 等陈岳杨煮好面条,发现餐桌上没吃的外卖顺便也热了,转头找人却发现白淇已经睡着。他挠头:“这是真喝醉了吧。”算了,他自己吃,正好晚餐在飞机上没吃好。 吃完夜宵洗过澡,陈岳杨上床抱着白淇入睡,四天不见如隔三秋。 感恩节事件过后,白淇一直没听闻沈悦有什么动作,白爸白妈都回来好几天了。她心里越来越忐忑不安,不知道沈悦要憋个什么大动作。 等到陈岳杨的又一个休假周期,她依旧跟他一起去万安嘉园住。最近她的工作忙碌起来,委托方那边催着送审,她这边只好加快进度,每天凌晨两点睡早上七点惊醒。 陈岳杨也自觉地不打扰她,单独去客厅玩儿。 电脑桌前,白淇松开鼠标,手腕痛得刺骨。她揉揉手腕,起身去客厅,发现陈岳杨戴着耳机在打游戏。 白淇接杯水,走过去停在他旁边观看。 电脑屏幕前正在进行的是一款塔防竞技类游戏。白淇看见陈岳杨的英雄跟对方一名成员打起来,绿色血条迅速下降,比对方失血多。她不由轻呼:“小心……” 陈岳杨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按下连续操作,躲开对方攻击后转身发出一个大招,对面英雄倒地。音箱响起声音:“终结。” 他早就发现白淇来了,转身得意洋洋地朝她炫耀:“放心,我不会死。” 白淇对他的操作表示惊呼:“你刚才明明比他血量低。” 陈岳杨急忙解释:“那是因为他先攻击了我,但我伤害比他高,而且我操作好,他打不过我,我肯定能干掉他。” 白淇听得似懂非懂,只听出来他的自信爆棚。 趁着陈岳杨现在没事,她说明来意:“你手机能借我一下吗?” “能啊,手和ji都能借你,更别说手机了。”陈岳杨点头,把桌子上的手机拿给她。 白淇差点呛住,接过他的手机,吐槽:“你在网上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梗。” 陈岳杨缩脖子:“上一盘游戏里的队友ID。” 白淇严肃地看着他:“答应我,以后不要说这种带颜色的梗好吗。” 陈岳杨笑着连连点头。他又问:“你要我手机干嘛?” 白淇解释:“借你的手机号一用。我在做PPT,缺一些素材,有一个网站每天都有免费的素材下载额度,我账号今天的额度用完了,借你的账号下载。” 陈岳杨表示明白:“噢。” 回到卧室,白淇下载好素材,手机屏幕正好停在对话框首页。她低头,目光落在一个个最近联系的对话人上,没有看见沈悦的名字。但下一页呢,也许往下滑,下一个就是沈悦。 如果沈悦联系过陈岳杨,他应该会告诉她。不,也可能不会……那他到底有没有隐瞒?要察看吗?白淇内心顿时激烈地挣扎,肌肉僵住一动不动。 许久,她摁灭屏幕。 算了,她也想知道,如果没有任何人干涉,陈岳杨究竟会做何选择。 . 附中校园,深秋的落叶铺满整条沥青路。一名身穿蓝色风衣的女士,独自踩在这条安静的道路上。 沈悦来怀缅她的青春。 她刚刚走过学生宿舍,曾经的楼栋已经被拆除重建,安装上空调。她高中两年半居住过的地方被抹消了。 校园变化很大,但好像也没怎么变。她重回故地,依旧能熟悉地走遍每一条道路,不会感觉到陌生和疏离。在校园里发生过的事情,也一件件浮现在她眼前,而其中抹不掉的人影,就是陈岳杨。 沈悦思考了很久,为什么对陈岳杨念念不忘。她是个很独立的人,从小父母就很少陪伴她,并被教育要理解父母,所以,她很擅长换位思考,去包容别人。但陈岳杨的性格跟她完全不一样,他喜欢帮助别人,这纯粹是因为热情,但她发现了他的另一面,幼稚直率的那一面。 她记得一次偶然,看见陈岳杨上课时躲在课桌上摞的二十几本书后面偷吃面包,嘴巴塞得满满的。后来她拿这件事去调侃他,他不服气地辩解:“我饿嘛,我还在长个子。”当时她就想,真可爱。他是第一个她本能地想去照顾的人,无关礼貌,无关教养。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沈悦心想,她要大胆地尝试一次,去追求她心底热爱的人。 至于曾经的争吵,都不重要了。这些跟最后的幸福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想通这一点,沈悦下定决心,走到一张路椅前坐下,拨通陈岳杨的电话。 等了一会才接通,对面“喂”一声,略带茫然地问:“沈悦?” 沈悦回答:“是我。” 对面陈岳杨问:“有事?你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沈悦:“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对面沉默了,可能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应声:“啊,哦,能啊。” 沈悦提起正事:“我想约你见一面,有事要跟你说。” 陈岳杨不解:“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沈悦坚定:“必须当面说。” “啊?哦,行吧。”陈岳杨答应下来,又追问:“什么事那么重要?” 沈悦:“你来就是了。你现在有空吗?” 陈岳杨如实告知:“我在家。” “好的。”沈悦定下见面地点:“就在附中门口的豆花店见面吧,我们高中时常去的那家。” 陈岳杨一知半解地挂断电话,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答应沈悦去见她,但答都答应了再反悔也不好。他站起身,朝卧室看一眼,白淇正在电脑桌前专心地办公。算了不去打扰她,他快去快回。 抵达约定的豆花店,沈悦已经坐在里面,面前是一碗芋圆。她看见陈岳杨从门口进来,招手喊他:“这里。” 陈岳杨走过去,听沈悦说:“坐吧。”他就顺从地在对面坐下。 沈悦悠闲自在:“你要点一碗豆花吗,正好快到晚饭的时间了。” 陈岳杨摇头:“不用,我回家吃。” 沈悦颔首:“这样啊。”她环顾一圈,陷入回忆:“你还记不记得这家店,以前高中的时候,我们吃腻了食堂,就经常来这里换口味。每次我都只点一碗豆花,你总担心我吃不饱,问我要不要吃烤肠加鸡腿,我怕上火就不肯吃。” 陈岳杨听得一脸茫然。 沈悦看向他:“你不记得了?” 陈岳杨说:“好像有这回事吧。” 沈悦呼吸滞了滞,释然:“算了,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其他的美好回忆。我整个高中时代,最期待最自由的时刻,就是放学后跟你一起到校外吃饭,那时候我厌恶死住读生活了,幸好还有你陪我一起出校门透透气。如今回想起那些时刻,依旧觉得很快乐。” 陈岳杨略感尴尬,不知道应不应该接话。为什么突然回忆起往昔?大脑催促他赶紧询问沈悦约他见面的目的,但中国传统礼仪教导他在跟故友重逢时,应该先寒暄两句,开门见山的话就太没人情味了。 但实在没话可聊,陈岳杨只好抱歉地说:“其实我待会还要赶回家做饭,你有什么事就抓紧讲吧。” 沈悦垂眸,旋即抬眼:“本来还想铺垫一下,看来时机选得不大好。我干脆直说了吧,你愿意跟我复合吗?”她认真地看着他。 陈岳杨被这句话吓住:“啊?” 沈悦笑了:“你别惊讶。我知道这么问很突然,但是我们曾经有那么美好的过往,我自认有几分复合的底气。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认真算一算时间,有十年了,我俩认识的日子快赶上不认识的日子。我们分开后,你这些年不是一直没有恋爱么?想来你也没有什么别的人好去喜欢,那干嘛不再跟我试试。” 她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筹谋许久的期盼。 “不是!”陈岳杨赶紧拒绝:“我恋爱了,我跟白淇快要结婚了!” 就算比认识的时长,他认识沈悦之前,认识白淇的日子就已经比不认识她的日子还长。 沈悦顿时愣住,她不敢置信:“什么?” 陈岳杨认真地重复:“我跟白淇打算结婚了,真的。很抱歉让你误会,但是,呃,祝你找到一个更好的人。” 沈悦感觉像是坠入冰窖:“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陈岳杨摇头:“还没定日子。不过前几天已经求婚成功了。”其实他也说不清楚,那天他送项链给白淇,然后白淇说要结婚,但她喝醉了。所以到底算不算求婚?不过他只要知道,他跟淇淇都打心底想跟对方结婚就足够了。 “前几天?”沈悦皱眉,追问:“具体是那一天?” 陈岳杨回想了下:“26号。” 沈悦明白了,是感恩节后一天。 第36章 对 只爱我一个人? 万安嘉园 白淇正在为一份简单的文档而苦恼。她在中午时检查完周欣瑶和吴荞制作完的报告, 发现其中数据有错误,于是@吴荞将原文档上传,上交给她编辑修改。 数据错误的原因在于, 计算本应该取用加权平均值,但吴荞直接取用平均值。虽然计算结果不会有太大偏差, 但专业性要求白淇不能犯下如此低端的错误。 将近两个小时后, 吴荞回复:“白老师, 我重新计算了,差别不大,之前的计算结果是541.10, 取加权平均值的话,结果是541.13。” 随后,她将修改过后的文档转为PDF格式上传在群文件里。 白淇默念数据,直觉告诉她依旧错误。于是她亲自拿纸笔从头计算一遍,找出吴荞步骤中的错漏。她在群里打字:“还是错了,步骤有问题。吴荞你直接把原文档发到群里来,不要发PDF文件。” 直到下午6点,白淇完成阶段性工作,抽空打开通讯看消息, 居然没有得到回音。这让她感到不适,再次在群里@吴荞。 这时, 周欣瑶发消息敲她:“白老师,其实我觉得, 吴荞不肯发给你原文档, 是担心被你冒领工作成果。” 白淇心一沉,回复:“我单纯地想要指正她的错误,要她发原文件, 是因为便于编辑修改。” “我当然知道白老师你是好心啊。”周欣瑶的消息继续发过来:“我觉得吴荞这人挺钻营的,可能她觉得别人也跟她一样唯利是图吧。上次我跟她一起去南城调研,她第一晚到达友司安排的酒店发现装修不好,还吐槽要投诉呢,然后在APP上一查知道这个酒店食宿费用一天300块就没话说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暗搓搓发朋友圈晒酒店图,配一些酸倒牙的文字,得了便宜还卖乖。” “还有,你看我在开会的时候为什么总不发言,因为她把我的成果抢走了啊,我没有内容能说了。分工明明是我做前期内容,她收尾汇总,但汇报的时候她就把我的内容也讲了,美其名曰她能把握全局,搞得好像我没干活一样。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挺生气的,从没见过这么爱表现的人!” “算了算了,白老师你就当我工作压力太大,脑子不清醒。我在背后说人坏话是我不对,白老师你千万别被我误导,其实她挺有工作能力的。啊,我都在说些什么呀……”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周欣瑶语无伦次地找补。 白淇心领神会,发消息安抚:“没事。”她长叹一口气,公司的勾心斗角到底是躲不过去的。曾经她是新人时,总担心队友拖后腿或是抢功劳,也多次试想过向上级告状但从没有真的付诸行动过;如今她自己成了上级,被队员打小报告,一下子还没有从身份转换中反应过来。 但转个弯一想就立刻领会了:如果拿五分形容每个人所做的工作,吴荞能表现出来八分,周欣瑶只会表现出来两分。这就是为什么周欣瑶感到不公平。 明白前因后果,白淇不打算漠视,这次在群里说出的话语尤其严厉:“@吴荞,为什么还不把文档上传,你不想干了?” 这句话应该让吴荞慌张起来,立刻在群里回复:“白老师,我之前没看到消息。” 白淇无视对方的借口,继续输出:“不用找理由。既然你把你和周欣瑶的工作成果全部汇总在一个文档里,只有你持有完整文档,一个人有多大权力,就应该承担起多大责任,你应该时刻待命做好随时提供文档的准备。” 好一会儿,吴荞回复:“对不起。” 白淇釜底抽薪地问:“为什么原文档只在你一个人手里?” 吴荞回答:“我负责汇总排版。” 白淇:“这是敲定所有细节后才开始干的工作。” 吴荞:“其实我是想了解一下周欣瑶工作的那方面知识。之前郑博老师指点过我,让我平时多学点东西,有益于以后独立干项目。” 白淇:“我之前发在群里的压缩包,你全部看完了吗?” 吴荞:“……还没。但是我优先了解正在参与的项目,并没有不对吧。白老师,严格上来说我们是同事,你用不着这么咄咄逼人。” 看见这句话的一瞬间,白淇握住鼠标的动作终止。她敲字:“行。” 被吴荞气到,白淇放下工作打算歇歇,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可以吃晚饭了。她站起身去客厅,竟然没找到陈岳杨。他去哪了? 在家里找了一圈没看见人,此刻白淇肚子发出响声,她真的饿了,于是独自拿出手机下单。 陈岳杨回到万安嘉园时,街道上的路灯早就璀璨地亮起来。 家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坐在客厅沙发的白淇抬头看过去。楼道白炽灯下的陈岳杨脸蛋清晰,身材结实牢靠,就像工作之外的一朗明月、一颗大树,将白淇从烦心事中救赎出来,身心顿时轻松愉悦。 “你去哪里了?”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 看出白淇的牵念,陈岳杨露出笑容,但一下子又不知道如何解释跟沈悦的见面,僵在门口不上不下。 好在白淇的下一句话紧接着响起:“我都等你半天了。”她揉揉空腹。 “饿了?”陈岳杨立刻接话,进门脱下外套扔沙发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白淇抬手指向餐厅:“已经点了外卖。” 餐桌上早就摆放着两袋外卖,原木色的纸质包装。 两个人转移到餐厅吃饭。这顿饭白淇吃得无比投入,好像要把之前忙于工作而疏忽的饭菜都给补回来。 陈岳杨惊讶:“你今天胃口怎么这么好?挺好,多吃点,我妈一直说你太瘦了。”他给她又夹了一筷子菜。 暴饮暴食的后果就是,白淇吃撑了。 饭后白淇瘫在沙发上,工作什么的完全抛在脑后,视线紧紧跟随着正在收拾餐桌的陈岳杨。她跟他在一起以来,生活上最舒服的一点就是陈岳杨干家务活很勤快。估计是体谅她工作忙,他默默把家务活全包了。 就凭这一点,白淇就明白他是真的很爱她。她心想,重逢以来,她总能发现他身上新的温柔,令她对他的爱只增不减。 等陈岳杨收拾好,提着垃圾袋准备下楼倒垃圾时,白淇站起身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提议:“我们一起去散散步吧,消食。” “行啊。”陈岳杨当然点头,反手牵住白淇:“那我加件衣服。”本来只是倒个垃圾,现在换成散步,他就走到沙发边把下午的外套又穿上了。 坐电梯下楼出门,一阵北风吹过来,凉丝丝的。白淇打个寒颤,身旁的陈岳杨伸胳膊半抱住她,低头问:“你要回去加衣服不?” 白淇摇头:“走两步就好了。” 丢了垃圾,走到小区门口,陈岳杨问:“去哪逛?” “宠物店。”白淇当机立断:“换季了,给米粒买件衣服。”这次把米粒留在了职工小区没带过来,她还有些想它,本来这时候多么适合遛狗。 “它还穿衣服?”陈岳杨感到新奇:“行,走吧走吧。” 并肩走到十字路口,两个人进地铁站过马路,在电梯口前被几名大妈拦住。大妈问:“小娃娃们,问个路呀,这个广场舞比赛哪能走?”她把手机上的通知拿给白淇和陈岳杨看。 陈岳杨看完给她们指路:“我们一起走地铁地下通道吧,你们从3号站口出去,沿着马路走两百米就是人民公园。”广场舞比赛在人民公园举办。 大妈们懵住,什么通道?几号口? 白淇从旁解释:“就是到对面右手边马路去,再继续往前走不远就能找到。” “车多过马路不方便,我带你们一起走地下通道吧。”陈岳杨也看出大妈们的无措,周全地提出帮忙。 于是一群人坐电梯下去了,又一起从3号口出来。 白淇和陈岳杨纯粹是带路的,给大妈们指明方向后打算返回地铁站内,结果被大妈们热情地邀请一起去人民公园看广场舞比赛。两人互换个眼神,不忍心打击长辈的好意,从善如流地跟去了。 去热闹热闹也好,反正宠物店可去可不去。 到了人民公园才发现,空地前不光有广场舞,街舞滑板应有尽有,还有各种卖发光玩偶和小吃的摊贩。 热闹的人群非常打动人,没见陈岳杨已经随着韵律抖起来了么。白淇突然明白白妈为什么钟爱广场舞,这里简直是一个大型社交天地。 于是在动感的音乐中,白淇半小时后才发现手机收到的新消息。她解锁屏幕一看,明晃晃的黑字显现在眼前——沈悦:“多年交锋下来,还是你技高一筹,呵。” 白淇不明所以,发个“?”过去。 没想到沈悦立刻回复:“刚才跟陈岳杨见面时,他告诉我,你们要结婚了,求婚日期恰好是感恩节后一天。可感恩节当天,我才告诉你我的打算。你第二天就出手,是不是就为了抢在我前面把他套牢?” 白淇心下一沉。原来刚才陈岳杨是出门见沈悦,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沈悦的消息继续发送。她说:“你的手段真够厉害。当年陈岳杨是我男友,你把他抢走了;现在的复合时机,你又抢走了。你为什么偏要跟我作对?” 她逐渐气急败坏:“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感情不分先来后到,正如你当初做的那样,高中时你能在我手里抢走他,现在我也能在你手里抢回来!” 看着这些文字,白淇突然又想到浑浑噩噩、晕头转向的那几年,好像怎么都做不对。前脚陈岳杨向她告白,说已经跟沈悦分手,她矜持地没有立刻答应他;后脚他又跟沈悦回到一起,一起撑伞,一起吃饭。 她心底窜出一股名为愤怒的火,正要打字反驳,前头陈岳杨见白淇一直盯手机不挪步,倒退回来喊她:“干嘛呢?” 当时白淇正在想什么呢?她在想,不如把手机屏幕甩到陈岳杨脸前,让他好好看看他招惹的桃花。她一动不动僵着脸等陈岳杨走近,可惜在他到达前,屏幕熄了。 随之熄灭的,是她的冲动。 “落了这么远,你差点走丢了你知道吗。”陈岳杨走过来,随口问:“什么消息那么重要,让你看得都顾不上走路。” 白淇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跟着他继续逛人民公园。 走在塑胶慢行步道上,左边是暖黄调的路灯和柔软的草地,白淇内心逐渐冷静下来。分析沈悦的文字,陈岳杨虽然跟她见面了,但也清楚地告诉了她,他与我现在是情侣关系。换言之,他拒绝了沈悦。 这么一看,陈岳杨的行为没有任何值得指摘的地方,但白淇依旧感到不适。他为什么不向她坦白?他心里有鬼? “我们走到东门就绕道回去吧,出来也快两小时了,回家洗澡睡觉。”陈岳杨说。 白淇应声:“嗯。” 走在回家的路上,陈岳杨想牵她,被她避开。她状若不经意地说:“感恩节那天沈悦到我家了,给我妈送礼物。” 陈岳杨空悬的手无处安放,抬起来摸了摸鼻子,同时明白白淇为什么突然生气了。这两个人是宿敌,沈悦一出现,白淇心里就不舒服,随之就对他生气。他除了被迁怒,还是被迁怒。就像现在,沈悦给白阿姨送礼物,关他什么事。 白淇继续说:“她说她还要在海市待一段时间,现在还在这边。” 陈岳杨低眉耸眼:“哦。” 白淇:“你没什么想说的?” 陈岳杨连忙摇头。 ……还不坦白? 陈岳杨自作聪明地表忠心:“她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感兴趣。我们换个话题吧。” 白淇无话可说。 回到家洗漱过睡下后,距离之前暗潮汹涌的对话已经过去两小时。估量着白淇已经气消,被窝里陈岳杨把手摸到白淇旁边,勾了勾她的手指。 白淇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躲开了。 陈岳杨发出一声“嗯”?继续抓白淇的手。 白淇坚持不让他碰,翻个身背对他。 随即被席发出摩擦声,陈岳杨凑到她耳边问:“你怎么了?” 白淇依旧闭着眼:“睡觉吧。” 陈岳杨不解:“先前你兴致不是还挺高?” 白淇答复:“我累了。”黑暗中声音透出一股疲惫。 既然如此,陈岳杨偃旗息鼓,退回去平躺着。 可这种事越是想不想,越想得厉害。 不久,白淇听见身旁的人一会儿呼吸又沉又快,一会儿屏息安静得像雕塑。她猜到他在忍,有心想打破此刻的谜之尴尬,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许察觉到被白淇察觉了,陈岳杨慢慢调整,呼吸恢复到正常频率。“你没睡着?”他的声音粗哑得吓人,连他自己都惊讶了,于是赶紧咽咽口水,下一句话语调正常了:“睡吧,你不是累了么。” 白淇转回身平躺,终于不甘心地问出来:“你爱我吗?” “爱啊。”陈岳杨点头。 白淇:“只爱我一个人?” 陈岳杨:“对。” 白淇:“真的?”那沈悦算什么,那些芳心暗动的女孩算什么? “假的。我还爱我爸妈、我妹。” 白淇不说话了。 陈岳杨先笑出声:“是你非要问,我回答完你又不高兴。” 这人真可恶。白淇评价道。她翻到陈岳杨身边,压住他照着他屁股拍了下,又去亲他那张在哄人上总反让人更生气的嘴。 然后被他提住腰反压了。 今晚“顺利”地度过。但接下来的日子,白淇心有芥蒂,无意识地对陈岳杨冷淡起来。 陈岳杨发觉了,然而多次旁敲侧击却始终旧毫无头绪,主动靠近相处也没有任何改善。他干脆放弃了,大不了就这样过吧,还能离咋滴。 白淇一直在等他坦白。 第37章 揭发 我希望吴荞退出我的团队 何小婕生产了。白淇接到梁宇霖的电话通知, 心里大为震惊。预产期不对! 到医院,何小婕昨天凌晨生产完,今天还躺在病床上, 唇色苍白发质干枯,整个人看上去像刚经历完一场劫难,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看见白淇进门, 动动眉毛打了个招呼。 白淇把礼品交给陪床的梁宇霖, 都是些产后孕妇用的东西,如产妇带、哺乳衣之类。她代替梁宇霖的位置,坐到床边慰问何小婕。何小婕倾诉说她现在还在痛呢, 破腹产的时候不觉得痛,麻药的劲一过去,这会儿是最痛的。 然后何小婕叫梁宇霖带白淇去监护室看看新生儿。站在监护室外,梁宇霖隔着玻璃墙给白淇指了下哪个是他家孩子。回产房的路上,白淇还在想刚才在监护室里是不是认错了婴儿,刚出生一天的婴儿不都是红皱皱的么,她似乎好像是看岔了。 但现在也不可能跟梁宇霖说我刚刚没看清,你带我回去再看一次。 回到产房,梁宇霖自觉给这俩闺蜜腾空间, 搬了把折叠椅坐到垃圾桶旁边削苹果,削出长长一串苹果皮。 躺在病床上的何小婕看见了, 生气:“医生都说了产妇不能吃水果,你是给我削的还是给你自己?还躲那不过来招待下客人。” 梁宇霖转过头来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把它切成小块放锅里炖?”原来他打算做冰糖炖苹果给妻子。 意识到即将吵起来的苗头, 坐在床边的白淇不知道该不该作声。 何小婕知道自己误会丈夫了, 嘴硬说:“你就不能说话对我温柔点嘛。” 梁宇霖头扭走:“你还要我怎样你才满意。” 何小婕:“你那嘴……你少说两句吧就!” 梁宇霖:“我本来也没想说话。” 说一句被顶一句,何小婕气得手术创口更疼了:“你——有本事你别出现在我面前,你呼吸声我都嫌吵!” 梁宇霖:“你是想一个人住到出院吗?” 何小婕:“你走了, 这里就是我一个人的地盘了,我爱怎样怎样。” 梁宇霖:“就怕你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走了就更没人伺候你了,我倒是省事呢。” 何小婕:“太好了你赶紧走吧,求求你了。” 梁宇霖:“我没这个本事,我良心做不到。” 趁着吵架的功夫梁宇霖给苹果削完皮,站起身去桌边拿水果刀切块。 白淇已经看出来,这对夫妻就是吵着玩,可怜她自己被塞一嘴狗粮。 何小婕被丈夫最后一句还算有良心的话安慰到,缓了缓冷静下来,主动求和:“算了,我们不吵了行不行,让小白看见笑话。” 梁宇霖的声音响起:“你可真是一阵一阵的哈。” 产后的何小婕经不起激:“你怎么还这么多的事呢?给你个台阶下来得了,你还脾气大起来。” 梁宇霖偃旗息鼓:“行吧我勉强地原谅你了。” 何小婕躺正在病床上,眼睛看天花板:“对不起晚了拜拜。” “你怎么又生气了?”梁宇霖端着苹果块走过来,看一眼何小婕,发现她真不看他。旁边的白淇耸肩摊手。“随便你好了。”他撂下话。 十分钟后,梁宇霖把炖好的苹果汤端到床头柜上,叫何小婕坐起来喝。 看着这一幕,白淇突然想原谅陈岳杨了。何必冷战,甜甜蜜蜜地相处多好。 探视完产妇,她也想通了,回到家后跟两家人的相处终于和谐起来。 昨晚陈岳杨开飞机回海市,上午在补觉,这会儿起床做饭,厨房快成了他的私人领域。因为大家都发现,两家人里数陈岳杨做饭最美味,中餐西餐甜点样样皆通,于是但凡他在家,做饭的重任就交到他的身上了。 与此同时,白淇和陈岳杨相处时在两家长辈面前已经不再掩饰,堂而皇之地表现亲密。两家人已经心照不宣地默认他们的关系。 饭桌上,两家人一起吃饭,饭是陈岳杨做的。他起床后洗把脸就开始做饭,现在穿的还是一身睡衣。他坐到白淇旁座,说:“我想给家里换个平底锅,现在这锅我用不习惯,油都倒不准量。” 陈阿姨附和:“换呗,都行随你。” 于是陈岳杨转头问白淇:“我们万安嘉园家里的锅是在哪买的?” 白淇解答:“就在你家超市拿的。” “噢。”他点点头:“那下午我们再去拿一个。” 今天陈叔叔也在家吃饭,听到自家超市的名字,叹息地夹一口醋溜肥肠嚼完,说:“都说望子成龙,可惜我家儿子不争气,偌大的家业没人继承,等我老了,以后谁来管理超市?”他又夹了一口肥肠伤春悲秋地嚼。 陈岳杨满头黑线:“我爷爷也期望着爸你成龙呢,你先光宗耀祖了再教训我吧。” “嘿你小子!”陈叔叔拍胸脯道:“我现在怎么说也身价过亿了,你做饭的锅都是从我开的超市拿的。” 陈岳杨顶嘴:“不说全国,你先把超市开成全市连锁。” “混账小子。”陈叔叔懒得跟儿子扯皮,不识好人心。他转头对着白淇意有所指地开口:“儿子不争气,娶回来个争气的儿媳妇也成啊,最好是学金融的,还要知根知底,这样我老两口也放心,呐。” 陈阿姨跟着促狭一笑。 陈岳杨恍然大悟:原来老爸是助攻!他赶紧点头:“对,老爸你说得对。”并朝白淇甜甜一笑。 白淇哭笑不得:“你们还有思瑜呢,她从E国读完经管硕士回来就能继承家业。” 听到这,陈叔叔嫌弃地摆手:“那丫头靠不住。” 陈阿姨无奈摇头,又在这打压自家闺女。 饭桌上的白爸帮白淇解围:“淇淇还年轻呢,不好拿她开玩笑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对,桌上三个男人还喝了点小酒。 期间白妈问到何小婕:“生的是男孩女孩?” 白淇顿住,上午探视时她忘了问了,只好回答:“下次办满月酒再问吧。” 旁边正喝高的陈叔叔大着舌头说:“男孩女孩都一样~” 午饭后休息了会儿,白淇打开电脑工作。大概三点钟时,手机收到一连串消息。她打开手机一看,每个通讯软件都在同一时刻收到了同样的消息内容,很明显是群发,发件人——郑博。 白淇仔细观看内容,才发现真正的发件人并不是郑博,而是他的女朋友,在借他的社交帐号在他的社交圈揭发他的出轨行为。 证据是被恢复的电子账单和聊天记录。 发件人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把证据拿出来后,只说了一句:“狗男女不得好死!” 此刻,工作群议论纷纷,“郑博出轨了吴荞”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都在吃瓜,见怪不怪,甚至扯出其它公司更加复杂的感情纠纷事件。 十分钟后,群内全员禁言,管理员将群员消息一条条撤回。 随即群公告发布:“本群禁止讨论工作无关内容。” 一切发生得太快,在白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吃瓜到禁言流程已经走完。 社交软件上,吴荞的头像已经灰了,显示对方不在线。郑博的头像还亮着,但没有任何动静。 一夜过去,律所全体员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连周欣瑶都私下发消息问白淇,后面的工作怎么办,她们三个正在合作项目呢,可吴荞联系不上了。白淇回答再看看。 第二天,人事部门通知,实习律师吴荞申请病假。 于是接下来的工作只能由白淇和周欣瑶两个人负责。虽然职务上白淇是吴荞的顶头上司,但这次事件的处理完全绕过了她,白淇可谓毫不知情。 下午是律所例会,白淇必须亲自到场。她到会议室坐下后,一直到大老板进门,都不见郑博出现。大老板若无其事地解释:“都坐。小郑请假了,今天缺席,其它一切照旧。大家先依次讲一下最近的工作情况吧。” 会议结束后,白淇思考片刻,转脚跟着大老板去了他的办公室。两人面对面在白色皮质沙发上坐下,白淇询问律所对吴荞和郑博两人的处理结果。 大老板皱眉,往沙发背靠过去:“这个,律所还要考虑下,你不用关心这些事。” 白淇:“但吴荞正跟着我做项目。” 大老板恍然大悟:“哦,不过也没事,我相信你能安排好工作进度。” 白淇:“我希望吴荞退出我的团队。” 话落,大老板又皱起忧愁的眉头。 白淇解释:“先不说最近的风波,单纯评价吴荞在我团队的工作效率,她并不适合跟我共事。她工作很努力,确实,但她跟我不朝一个方向使力,她付出劳动的目的性太强,是一个纯粹的实用主义者。这与我观念不合,再加上近期她的丑闻……我认为不管是从能力还是作风上看,她都不应该继续待在律所。” 大老板不置可否。 白淇也猜到现在这个结果,并不强求大老板给出一句准话,她只是想鲜明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说起来,大老板本名林达,外号Linda,因为他签名时总签LD,而且性格优柔寡断,所以得了“Linda”这么一个女性化的外号。但是律所里英文名叫Linda的姑娘层出不穷,于是大老板又有了一个专属外号——LD达,发音为“琳达达”。 也许是因为要考虑的方面太多,大老板很少说出准话。就像现在,听完白淇的阐述,大老板依旧只是劝她:“律所培养新人不容易,不能轻易开除任何人。你也是中年级律师了,在这工作有三四年了吧?” 白淇纠正:“第三年。” “对。”大老板点头:“这么多年了,你对律所肯定也有感情,你要体谅律所的难处。” 听完,白淇很平静,告退离开。 这两天吴荞呆在家里,工作不用做了,但休息也不能安心,于是整天坐在律所底层商场的咖啡厅煎熬地等待。 律所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为什么人事不理她,甚至不找她谈话问个清楚? 她不敢看工作群消息,更不敢关闭社交软件,她害怕背锅,被不明不白地辞退。 吴荞知道今天有律所例会,大老板和中高年级律师都会到场。郑博会不会来?白淇会不会来?他们会怎么处置她? 这些担忧萦绕着吴荞,她在咖啡厅坐不下去,去了地下停车库暗中查看。只要律所的人出入,肯定就会经过停车库。 等啊等,第一波律所前辈下来了,没有郑博和白淇。半小时后,白淇才踏出电梯门,迈步朝她的车走去。 这半小时白淇在楼上做什么?吴荞瞬间想象到最糟糕的结果,心里一紧,身体不受理智控制,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白淇顿步,警惕地盯着眼前突然冲出来的人。来人也就是吴荞,抓住她的胳膊质问:“你在楼上干了什么?是不是密谋要辞掉我!” 白淇试图甩手甩不开,不适地皱起眉头。今天的吴荞看起来面色憔悴,脸上全是浮粉,这种状态有些超出白淇预料。 吴荞声音加大:“你为什么不说话?你默认了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跟周欣瑶那个小贱人联合起来排挤我!对,你每天都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也是当然,你有高学历,又是本地人,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能一尘不染!” 她状若癫狂:“可我不一样!我一个人来海市打拼,我只能靠我自己,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我靠自己努力有错吗!我也不想的,我拒绝过……郑老师在哪,他为什么不回复我,你们是不是想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她大吼,眼睛里全是血丝。 虽然白淇不认同对方的辩解,但此刻吴荞的状态明显不正常。她不敢刺激对方,决定绕道而行,待会打电话让保安来。 “你别想走!”吴荞立刻拦住白淇,放话:“你们要辞退我,我无所谓!但是,郑博也别想全身而退,我要拉着他一起死!” 白淇不得脱身,试图安抚:“你现在有点神经衰弱……” “你跟我一起去,我们去找大老板!”吴荞全然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我辞职可以,郑博也要辞职,律所的官方解释必须写得清清楚楚,别想让我替他背锅,不然我就告你们!” “好,走。”白淇干脆爽快地答应。反正事件的责任主体是吴荞和郑博两个人,既然她已经向LD达提出辞退吴荞,再多一个郑博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害怕得罪人,为什么不敢跟LD达犟一场。 见白淇这么坦然,吴荞反而怵意更甚,突然蹲地大哭:“不,不要……你以为你是正义的卫道士吗,不,实则你冷酷无情,麻木不仁!我哪里做错了,我努力有错吗,我想脱离原生家庭有错吗,又没有损害到别人的利益,你干嘛要跟我过不去……挨骂我认,我已经被魏雯洁骂了,被你们看笑话了,你们还想怎样……” 魏雯洁就是郑博的前女友。 此刻吴荞情绪崩溃,已经拦不住白淇了。白淇旁观她发泄,说:“你想改变生活当然没错,但不管解决什么问题,合法是底线,这句话对做人同样适用。努力工作就能升职提薪,但你为什么要走旁门左道?” 吴荞只是哭。 白淇:“你认为我排挤你,对,因为我要一个健康积极的工作交往环境,我不与不和谐的人为伍。” 她站了会儿,转身离开,临走前拨打安保电话让人来处理,也是为了看顾吴荞。 回到家,白淇还在思考与吴荞的对话,对方的情绪让她触目惊心。吴荞当然值得同情,而她执意开除吴荞,是否太过无情? 白淇记得大学老师讲解过经典案例“最牛钉子户”现象,当时此现象也正被社会广泛讨论。 该不该拆?能不能拆?普通群众大多从物权法的角度辩论:开发商从政府那获得了土地使用权,当然有资格拆,原住民应该配合拆迁;与此同时,原住民也有拒绝转让土地使用权的权力。 老师告诉她,只要坚定立场,这个问题就很好解决。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所以一切以商业利益为导向的开发行为都应该为原住民让步,因为原住民获得的拆迁款甚至不允许他们在新建的高楼大厦里买到一个卫生间。 后来,强拆政策取消了,可见法律条文也在不断改进完善。 老师强调,教书育人,育人一定在教书前面,书本知识是不断变化的,但法律人的原则不会变,永远是人民利益高于一切。以后同学们参加工作,先坚定立场,再看工作做得漂不漂亮。他不教死记硬背的书呆子。 反观金融圈层出不穷的男女乱象,就算当事人如何辩解,辩解现实情况如何复杂,不是非黑即白。但白淇始终认为,相信这番说辞的人是被繁多的信息迷乱双眼,立场摇摆。 推导到这次吴荞的事情,不论她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和合情理的动机,她的行为是完全不道德的,是错误的。出轨不能被合理化,不能洗白。 白淇坚定正确的立场,就肯定不会错。至于是否开除……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胡思乱想了一通这些光怪陆离的内容,白淇感觉很累,早早上床睡觉了。 第38章 喝醉 派出所比外面马路上热闹 这一觉睡得很沉, 但却不安宁,先是吴荞不配合团队协作,现在对方整个人都被迫退出团队, 再加上工作高压,一连串的事情积压在白淇心头, 让她头疼欲裂, 虽然睡得很早, 但完全没有得到休息,脑海不停运行着不成逻辑的幻觉梦境。 她理所当然地错过了半夜12点的电话。 电话来自陈岳杨。起因是他收到了酒吧酒保的来电,对方拿沈悦手机号拨打的, 告知这里有一位年轻女士喝醉了,请身在海市的联系人接走。酒保也很无奈,因为这位女士的父母在南城,绝大部分联系人也都在南城,半天才从醉鬼嘴里问出在海市的朋友。 此刻将近12点,正大半夜的。 陈岳杨担心沈悦的人身安全,接到这通电话就准备去接人,但换了衣服拿好车钥匙,又想起应该跟白淇报备一声。白淇最不待见沈悦了, 为防淇淇想多,于情于理都应该提前告诉。而且上回跟沈悦见过面后, 淇淇冷了他一阵,他总觉得很微妙…… 隔壁白家叔叔阿姨都睡了, 灯黑的, 陈岳杨不好敲门打扰,干脆打电话给白淇,但没人接, 心想淇淇今天睡这么早,居然没熬夜。打不通电话,他发条消息报备,出门走了。 到达酒吧,陈岳杨径直去吧台问人,酒保抬手指过去。距离吧台最近的皮质沙发上,沈悦正低头坐在那,很安静,一动不动。 向酒保道句谢,陈岳杨走到沈悦面前,对方没理他,甚至没注意到他这个人。他乍着手想了下,蹲下看向她被散落的头发遮挡的脸。 正好跟沈悦对视,沈悦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也看着他。酒吧这个角落光线昏暗,沈悦一张脸上就眼睛亮得出奇。 她朝他笑了笑,还是不说话,这是真喝醉了。 “你现在住哪?我送你回去。”陈岳杨对她说。 沈悦笑吟吟的,不吭声。 酒吧环境实在太吵闹,陈岳杨干脆带沈悦出去,出去再问。但走出酒吧后就停不住了,因为沈悦径直往前走,陈岳杨跟在旁边叫她她也不理人,终于在马路边找到一个圆石墩,她才停步坐上去。 半夜很安静,马路上没什么人,连交通信号灯都只剩慢行黄灯闪烁,但还是时不时有车驶过。平时这个时间点陈岳杨已经睡觉了,他这会儿犯困,想着早点问清沈悦住哪把人送去,就能早点回家,于是再次问一遍。 沈悦答非所问,说:“真巧,你也在海市。” 陈岳杨没听明白,但海市顺着醉鬼的话往下说:“对,你手机联系人都在南城,酒保才联系上我,让我接你。” 沈悦歪歪扭扭地比出操纵方向盘的动作,伸出两只胳膊:“你没开飞机。” 陈岳杨:“我昨天凌晨才回来。” “真巧。”沈悦总结:“我喝醉了,你就在海市,我们成功见面。我、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对吧?”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陈岳杨终于听懂,怔怔点头:“噢。” 沈悦笑了。 感觉醉鬼似乎清醒了点,陈岳杨赶紧问:“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很晚了,大半夜的。” 沈悦摇头:“我没有家,我在海市没有家……从高中起,就没有家了。”她摇着头,重心不稳,差点栽到地上。 陈岳杨赶紧扶住她:“那你现在住酒店?你住哪都行,告诉我地址就行。” “我一个人。”沈悦还在说话,但答非所问,说的全是与地址无关的话:“没地方去,没有家。好冷啊,我要加衣服……你说,现在这个温度,往空气里喷热水能成雾吗?” 陈岳杨绝望地意识到对方是真喝醉了,地址恐怕问不出来了。他原地站着当桩子给沈悦扶,防止她栽倒在地,心里思考:要不把人送到白淇家住一晚?虽然淇淇跟沈悦合不来,但白妈毕竟是沈悦的老师,沈悦每年都拜访白妈呢,应该会答应收留她? 想到做到,陈岳杨拿出手机拨白淇的电话。来之前的电话没通,他知道白淇肯定睡着了,但现在事关紧急,他耐心让来电铃声响久点,誓要叫醒白淇。所幸,电话成功接通。 另一边,白淇头疼欲裂地醒来,接通手机时人还不清醒,连来电人是谁都没看,屏幕刺眼。缓了会,她“喂?”一声,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墙壁前。 她感觉全身肌肉像散了架,眼睛刺痛,后悔睡前没有戴蒸汽眼罩,此刻比通宵两天还难受,她紧紧闭着眼。 “淇淇,是我。”对面响起声音,白淇反应两秒才分辨出是陈岳杨。他说:“沈悦喝醉了,我把她送你家住一晚行不?” 听完,白淇花费很长时间才理清情况,嗓音沙哑地问:“你们现在在一起?” 手机里陈岳杨解释:“她喝醉了,酒保打电话让我接人,她通讯录里没几个在海市的人,才找让我。现在她醉得神志不清,问不出住哪,我想干脆带到你家里去借住一夜。” 在身体极端难受的情况下,白淇竟然敏锐地意识到一个不正常的地方:沈悦通讯录里肯定有自己的电话,而且姓名首字母排在陈岳杨前面。为什么酒保拨打位于海市的通讯人,不是拨给自己,而是陈岳杨?沈悦给陈岳阳的名字加了“A”字母前缀? 她良久没有出声。 大马路上,沈悦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话。她喝醉就是这样,要么安静地一言不发,要么话密得一句不停。发现陈岳杨在跟别人通话,不理自己,她站起来去抢手机,身高不够被陈岳杨抬手臂躲开,她踩到石墩子上去抢,并追问:“你在跟谁说话?” 陈岳杨害怕沈悦摔倒,赶紧去接她,就在这时被她抢走了手机。他顾不上手机了,先把沈悦从高处拉下来。 沈悦看清通话人的姓名,动作一顿,嘴巴凑向屏幕:“又是你,白淇!你这个抢我东西的贱人,你是插足的小三你知道吗!为什么你时时刻刻都要破坏我和陈岳杨,还有高中的时候,明明陈岳杨是我男朋友,你还天天跟他一起上下学,你装什么装……” 这些话猝不及防地窜进白淇耳里,她又想到那难堪的十七岁。 听到这些话,陈岳杨吓一跳,把沈悦拉下石墩后赶紧抢回手机,解释:“淇淇你别听她胡说,她喝醉了。算了我还是找个酒店给她住吧,就是不知道酒店肯不肯开房间,我一个男的给喝醉的女的订酒店,万一人家怀疑我是坏人……”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白淇不知道是自己意识不清醒的原因,还是对面正在争抢通话权。她哑着嗓音打断对面人的话语:“那你报警把她送去派出所,警察24小时监护。” 陈岳杨哑口:“你别生气。” 白淇:“我是说真的。要是你舍不得,那你干脆把她带到你家去啊,正好思瑜的房间还空着,或者万安嘉园,都行。总之我家没地方。” 马路上的一对男女确实在抢手机。沈悦争执:“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抢不到手机,但声音大到被收录,被无线电传播到另一终端。她说:“我不甘心,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我哪儿不好?你喜欢白淇什么,她任性又小心眼,你知不知道,感恩节那天我向她坦白,坦白我要回海市来追你,我以为她是君子才坦然告诉她的,可是第二天你们就求婚成功了!” “但凡在感恩节之前你们确定关系,我就认命了,可偏偏在感恩节后一天,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就是故意跟我作对!她根本不是君子,而是彻头彻尾的小人!”沈悦歇斯底里。 陈岳杨简直头要爆炸,手机里白淇跟着说:“对,现在所有真相你都知道了,我没什么可辩解,我们分手吧。” 他夹缝中开口:“不是……” 沈悦一把抢过手机,往斑马线上使劲一扔:“你还跟她解释什么!” 手机砸碎了,一切的声音消失。 良久,沈悦捂住脸蹲下来,嚎啕大哭。 陈岳杨愣住,保持原姿势一动不动。 现在没有可选择的余地了,没有手机,陈岳杨就不能用电子支付给沈悦订酒店,他也不可能把她带到家里去,最后只剩送派出所这一个选项。 陈岳杨走去斑马线上把碎手机主体捡起来,揣进兜里。回去修修,看一键换机功能还能否运行,就算真报废了,电话卡还有用。 等路人经过,他借来手机拨打110。不久警察抵达,把两人都带回派出所。期间两人没有再交流一句话。 派出所比外面马路上热闹。警察在给沈悦做酒精测试。陈岳杨解释说她确实喝醉了,但他报警只是想找个地方借宿,没有任何纠纷。警察回答,做酒精测试也只是看看她身体里酒精浓度高不高,防止酒精中毒嘛。 于是陈岳杨点点头,又找警察借个座机拨给白淇。对面这回接通得很快,估计一直等着没睡。他报备:“我把沈悦送派出所来了。” 对面冷淡地回答:“嗯。”她依然坐在床头,眼睛干涩得厉害,太阳穴更是刺痛,蒸汽眼罩就在床头柜子里,但她没有一点力气去取。取蒸汽眼罩有什么用,现在已经不只是眼睛痛了。 任谁被醉鬼骂都会生气,陈岳杨安慰:“你别生气,她真喝醉了,刚才警察给她做酒精测试,都300mg了。” 白淇坚持:“我们分手,我是说真的。” 陈岳杨辩解:“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喝醉了,酒保叫我去接人。” 白淇:“我知道。” 陈岳杨噎住,又问:“那你为什么生气?” “我为什么不能生气?”白淇反问他:“沈悦前几天就发消息质问过我。你知道么,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如果我不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你的前女友不会找上我,我的手机也不会在三更半夜响起,我可以安稳地休息。” “……希望你明白,我在乎的不仅是你们是否余情未了,还包括与你们相关的所有麻烦、纠葛和乱七八糟的破事!我真的很累……我们分开,就当回到六个月之前,是最容易的解决办法。” 闻言,陈岳杨瞬间头大,他也被折腾了一宿,他也很懵逼:“你怎么动不动就要分手,能不能冷静点。” 白淇拒绝:“我已经深思熟虑过。这段时间跟你在一起,不管家里家外、床上床下,我确实都很开心,但这种开心是草率的、不计后果的。我们并不是坦率的恋爱关系,我不需要思考有没有冷落你,不需要费心地给你提供情绪价值,不需要思考如何去经营、维持这份感情,不需要规划未来,甚至不需要考察你的人品,不在乎我们的性格能否磨合,因为我随时接受这段关系的结束。” “什么啊!”陈岳杨也有点生气了:“我真的只是接她一下,她喝醉了,难道我能把她扔在酒吧不管?她碰上坏人怎么办?但凡是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出来的人,都干不出这种没人情味的事吧!” 白淇静默。短短一天之中,这是第二个说她冷漠麻木的人。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善良?” 陈岳杨:“对。” 电话挂断。 刚才被沈悦发疯一样谩骂时,白淇没有露出脆弱。此刻在寒冷的冬夜,她瞬间情难自禁,哭得汗流浃背。在哭出声的前一秒,她还记得不让陈岳杨听见。 白淇和陈岳杨的关系陷入冰点。海市在同一天大降温,此后每天气温都在10°以下。 起初陈岳杨还在生气,第二天又忙着换手机,又上班开飞机离开海市,连续四五天没跟白淇联系。等他发现两人已经断联很久时,才意识到白淇比他气性更大。 他都消气了,她还在生气。 换位思考一下,陈岳杨觉得白淇确实应该生气,无缘无故在大半夜被沈悦骂一顿。她气得要分手,他应该理解并哄着才对,怎么能上升到她不善良,虽然他自己也委屈。 陈岳杨并不想真的跟白淇分手,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他试图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白淇突然忙碌起来,整天整天不在家。从白爸白妈那里打听到,她团队一个成员请了长假,白淇要负担起两个人的工作量,才又是加班又是出差。 并且陈岳杨直觉白淇有故意躲着他的成分。这招她在学生时代就用过了,屡试不爽。 终于找到一次得见白淇的机会,是在何小婕孩子的满月宴上。满月宴何小婕就摆了三桌,亲戚两桌、好友一桌。 白淇做为十年闺蜜当然参加,陈岳杨也收到了请帖,但是席上她并没有给陈岳杨好脸色。最绝的是她前男友何文亮也在,作为梁宇霖好友的身份参加。 这事办的……何小婕不知道给她老公甩了多少眼刀子。 虽然跟何文亮坐同一桌,但陈岳杨还是细心地给白淇转菜盘倒饮料,就算白淇不领情他也不介意。但是更明显的他也做不来,当着前情敌面丢不起这个人。 作为主人的何小婕当然发现这一桌的异常,在散席后私下发消息询问白淇和陈岳杨。白淇只回复“没事”。反而陈岳杨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从重逢到沈悦醉酒吵架分手。 何小婕惊讶:“你们俩偷偷摸摸地演了一场情感大剧啊,还把我瞒得死死的。” 陈岳杨:“淇淇没告诉你?她肯定是考虑到你怀孕,怕你情绪激动。” “你不也没告诉我。好歹我们俩初中就认识。”何小婕吐槽。 陈岳杨顺从地认下罪名:“那你现在帮我出个主意,我要怎么办?” “这事难办。”何小婕语气不容乐观:“你竟然说淇淇不善良,她最尊老爱幼、怜贫惜弱了,冬天碰到老人摆摊一定光顾,夏天看见小孩摔倒赶紧去扶,你认识她这么多年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嘛,你居然污蔑她。” 陈岳杨乖乖受训:“我知道错了。你教我个办法吧,怎么才能把她哄好。” 何小婕摇头叹气:“我没办法,小白主意大,我劝不了。你作为成年人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陈岳杨:“我还小,我跟你女儿一样大。” 何小婕满头黑线。今天是她女儿的满月酒。 第39章 故人 还不懂什么叫情有独钟的年纪…… 何小婕给陈岳杨出的主意就是, 从上向下,由外及内地攻略。换句话说就是,说动白爸白妈一起劝白淇, 白淇总不能跟父母顶着干吧。 何小婕还说:“你们俩之间的问题呐,是历史遗留问题, 要是想一个个解决, 根本理不清楚。你们干脆还是糊涂过吧。” 陈岳杨反驳:“我早就跟沈悦没关系了, 谁知道她喝醉酒发疯。” “不。”何小婕伸出食指摇动:“你们有关系,前情侣关系。” 陈岳杨挑眉不服:“都十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何小婕:“沈悦可不是这么以为的, 她巴巴地跑海市来找你呐。” 陈岳杨无言以对。 多日过去,律所对丑闻风波的处理已经有结果,就是——不处理。郑博一直照常工作,吴荞请假到期后也继续回到工作岗位。 大家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偶有不和谐的声音也是担心吴荞成功走后门,挤占他们的机会。 这些天为了躲避陈岳杨,白淇每天都早出晚归。今晚回到家又是11点多,没想到白妈还坐在客厅看电视等她。 白淇推开家门见此情形惊讶了下,然后才在玄关处换拖鞋。 白妈过来说:“餐桌上有夜宵。今天洋洋送了斤水晶虾饺来, 他亲自和面包的饺子,说你喜欢吃粤菜, 清淡不上火。要是你吃得好,元旦和春节就包这种饺子。” 听到是陈岳杨安排的, 白淇拒绝:“我不吃。”她走向房间拿睡衣洗漱。 白妈不高兴:“人家是好意, 你不道谢就算了,冷脸给谁看?还有,你跟洋洋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人家递台阶给你你就下来吧,赌气伤感情。你这脾气真是又臭又硬,不知道随了谁。” 正想争论,转身看见白妈殷切关心的眼神,白淇咽下言辞激烈的反驳,只说:“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元旦夜律所组织别墅轰趴,白淇没有去。而在律所独自加班,在这样的节庆日显示出双倍的孤独和尴尬,最终白淇还是选择下班回家。 家里很热闹,白家和陈家门对门敞开,边牧两家来回跑。四位长辈在陈家看电视聊天,陈岳杨在逗狗。 白淇站在家门口,站了会,决定回自己家。 但她的影子被灯光照射到玄关处,陈岳杨敏锐地发现了,起身去看,就看见了白淇。 两人相对无言。 陈岳杨跟着白淇走进她家,跟在她后面说:“你回来啦,怎么不跟你爸妈打声招呼。你饿吗,要不要吃夜宵?” 白淇停步,转身正色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说分手,是真的分手。” 闻言,陈岳杨立刻说出早就打好的腹稿,诚恳地检讨:“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了。我那天不该说你不善良,我误会你了,是我口不择言,你原谅我好不好?” 白淇深呼吸,感觉跟他说不通。她换个说法:“我跟你分手,不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我已经说过,我深思熟虑了,我们确实不合适。跟你在一起时,我每天都患得患失,我不相信你毫无察觉。” 陈岳杨解释:“我跟沈悦真的什么都没有。就算曾经有过什么,那都是以前,现在绝对是清白的。” “就是那段曾经,”白淇:“正如沈悦骂我的那样,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个小人,是插足者。高中那三年对我来说是一段不光彩的,虚伪到连我自己都唾弃自己的时光。” “……什么?”陈岳杨从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他磕绊又笨拙地安慰:“没有的事,你没插足,是我自己喜欢你。” 白淇摇头:“这么形容吧,我所有的阴暗面都因你而起,我为你吃醋、为你嫉妒,甚至为了你而对好人产生恶意。我曾经下过她的面子,即使她一直帮助我;我曾经联合何小婕排挤她,即使她把我和何小婕当作仅有的好朋友,还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这些你都不知道。” “我一直觉得,如果没有你,我跟沈悦也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她善良,又是我妈的学生,我跟她很有缘。但因为你,我跟她交恶十年。如果我心里有潘多拉魔盒,你就是开启它的钥匙,你是我的噩梦。” 你是我的噩梦。陈岳杨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语气带着沉重的痛苦和迷茫:“我怎么觉得,她在你心里,比在我心里存在感还强?我都几乎忘记她了,但这么多年了你却还耿耿于怀。” 白淇解答:“人对不好的事情,总是记得尤其深刻。” 元旦后某天,白淇半夜到家,没想到有人坐在客厅等她,是沈悦。 沈悦解释:“我拜托徐老师允许我一直等到你回家,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白淇坐过去。 茶几上是一份信封包裹的现金,沈悦说里面有1万元。“那天我喝断片了,最近两天才依稀想起发生了什么,我似乎摔坏了陈岳杨的手机。这些是赔款。”她很平静地阐述:“我本来想直接转账给陈岳杨,但他拉黑了我,于是我只好拿来现金,麻烦你转交。” 但是现在白淇已经不打算再跟陈岳杨有往来。她拒绝:“他家就在隔壁,你可以直接交给他父母。” 沈悦:“一个小忙而已,这你也要拒绝?” 白淇一语不发。 沈悦就当她默认了,继续说:“那天是我第一次酩酊大醉,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如果我有冒犯你的地方,希望你别介意。” 白淇:“你这番话未免太轻飘飘。” 沈悦轻笑一声:“看来我确实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无声地笑了会儿,沈悦正色突然说:“去它的纯洁友谊,去它的大方!我现在想明白了,我就是个小气的人。白淇,你对不起我,你知道吗。” 白淇:“凭什么。” 沈悦:“就凭你才是最后幸福了的人,是你跟陈岳杨在一起了。” 白淇:“我不稀罕。” “呵。”沈悦嗤声:“你真是不通情达理,我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你却连一句话都不肯让我。” 白淇:“论‘通情达理’我确实比不过你,前一天被分手,知道前男友没告白成功,第二天又答应复合,不计前嫌地继续在一起。” 沈悦看着她,心想哪里来的复合。灵光一闪,她笑了:“原来你是这么以为的。” 白淇:“你笑什么。” 沈悦结束话题:“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和陈岳杨。” 白淇:“所以我以后不用再看见你了?” 沈悦惊讶抬眼:“抱歉,不能如你所愿,我每年还是会来看望徐老师。” 聊胜于无。 送走人,白淇还有心情比较,在等人这方面,连沈悦都比陈岳杨有诚意。 第二天,白淇把现金交给陈阿姨,这时收到沈悦的信息。 “我没有跟陈岳杨复合过。首先我是个有骨气的人。其次,你以为陈岳杨的感情是什么,今天给你,明天就能还给我?那我这次也不至于如此费劲。” “如果你真觉得他的感情那么易变,那你们不会长久。” . 寒假陈思瑜带着男朋友回来了。男朋友也是留学生,长相属于乖巧可爱型。 陈叔叔嘲笑未来女婿:“呵呵,小白脸~” “……”爹不靠谱,陈思瑜转头问她妈:“我哥呢?我千里迢迢从E国回来,怎么他都不迎接我一下!” 陈阿姨回答:“你哥他下午飞回来。” 虽然漏了一个人,陈思瑜还是把陈家白家所有人叫过来,逐个发礼物,连边牧米粒都有份。 白爸收到礼物,慈蔼地问:“思瑜放寒假了啊?” “才不是。”陈阿姨抢答:“E国又不过年,这丫头是逃课回来的。” 陈思瑜撒娇:“我想家了嘛,过年还不让我回来,妈你不爱我了!你看我出国半年都瘦了,小圆脸都瘪了,可怜死了。” 陈阿姨往思瑜腰间的肉抓了一把,抓得女儿弓成活虾状躲男友怀里去。陈阿姨问:“那你课程落后了怎么办?” 陈思瑜:“没关系的,反正在学校里也是上网课,老师就发个视频让我们看。我在家也跟着看就行了呗。” 陈阿姨将信将疑,转头问白淇:“外国是这样上课的?” 收到思瑜的求助视线,白淇斟酌语言:“这种是MOOC,大型开放式网络课程,国内大学已经在推广了。” 听白淇也这么说,陈阿姨就信了。 陈思瑜欢呼一声,亲亲热热地过来揽住白淇胳膊:“好姐姐,我爱死你了,真希望你永远都不离开我!这样吧,你做我嫂子怎么样?”她开玩笑,主要是之前她妈跟她透过口风,说淇淇姐好像在跟她哥谈恋爱。 她就知道这两人有戏! 没想到话落,家里四个长辈突然安静,气氛瞬间沉默。陈思瑜偷看,发现淇淇姐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她眼观鼻鼻观心,猜出小情侣俩吵架了,八字那一撇拿橡皮擦擦掉了。 她讪讪松手。 过年必要的活动是打麻将,正好麻将桌已经摆到客厅。吃过午饭,陈思瑜组织大家一起打麻将,这时她男友说不会打海市麻将。 “没关系,我教你。”陈思瑜不以为意:“没事,跟着大家打一圈就会了。” 但没想到两家人凑不齐四个角。最过分的是陈叔叔非要拉白爸下象棋,陈阿姨和白妈要打扫卫生并且买菜做晚饭,毕竟今天陈思瑜回家,肯定要做顿大餐接风洗尘。 最后就剩白淇、思瑜、思瑜男朋友,三缺一。 陈思瑜把目光集中到陈阿姨和白妈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两位要逃跑的老妈:“打扫卫生不着急嘛,而且我也不想吃什么大餐,我就想你们陪我打麻将!” 被丫头缠得没办法,陈阿姨和白妈只好坐上麻将席。今晚不做饭了,去饭店吃。 陈思瑜就搬个高凳子坐男友旁边指导。 几圈玩下来,光听见陈思瑜怂恿男友“吃”上家牌了。她男友那边的麻将玩法没有“吃”这个机制,陈思瑜就总担心男友忘记能“吃”,每次遇到能“吃”的牌必提醒,可惜男友还是输。 男友无奈吐槽:“我手上有哪些牌都被快你泄露光了。” 转眼到下午快五点,沙发上躺着的边牧率先跳下来跑向门口,随即跟着陈岳杨一起走进家门。 “哟,洋洋回来啦。”白爸的位置朝向门口,抬头打招呼。 陈岳杨笑笑:“是。” 麻将桌边的五个人也发现门口的动静。陈阿姨把麻将一推:“哎呦,你哥可回来了,我不打了,找你哥替吧。”坐了半个下午,坐骨神经痛。 于是白妈也不玩了:“正好你们四个年轻人打,我跟你陈阿姨两把老骨头要歇歇。” 陈思瑜思考片刻,放过两位老妈,把还没弄清状况的陈岳杨拉到麻将桌前,按到座位上坐下:“来,哥,跟你妹夫搓两把!哎呀,哥你衣服好冰,今天气温是有多低呀。”她使劲搓手取暖。 男友无奈宠溺地笑。 下一刻,白淇找出一个非常敷衍的理由,站起身说:“我累了,我回去了。” 陈岳杨着急,撇下其他人,追着她一路到对门。 听见背后的声音,白淇原地转身,说你回去吧。 陈岳杨依旧站在门口。 “前两天沈悦找过我。”白淇陈述。 陈岳杨顿时哑言,勇气崩塌。一旦提到沈悦,他就毫无办法,没资格还口。 又是一次休二飞四,机场咖啡厅内,最近赵轩发现好友总魂不守舍,特地找时机前来慰问。 陈岳杨想到赵轩恋爱经验丰富,或许能给他出个主意,就把跟白淇的事说了。事实证明是病急乱投医。 赵轩潇洒地把帽子一摘,唤来服务员点咖啡:“叫我说,你跟她分了得了,搞得这么卑微干嘛。我从来没干过哄人的活,想跟我谈恋爱的女人前仆后继,要分手我从来不挽留,下一个更乖。” 陈岳杨明白自己问错人了,头扭向一边。 “你来真的?”赵轩拍好兄弟肩膀,不解地问:“至于不,天涯何处无芳草?” 陈岳杨摇头:“你没有这种感情,你不懂。” 跟白淇分开的那几年,尤其是最后大学快要毕业的日子,他经常想到她,尽管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有联系。曾经他以为,或许他会遇见一个更让他喜欢的人。可每每期盼着重逢她的一刻,即使只是在脑海里演绎,可那种心悸和狂喜,才让他意识到有这样一种可能:不会再有另一个人,能让他这么神魂颠倒、念念不忘。他决不能坦然地接受这个结果:他再也不能真正步入她的生活,他将永远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她、想着她,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最近他开始回想,当初为什么不是跟白淇谈恋爱?因为他不喜欢白淇而喜欢沈悦?这肯定是假话。在他还不懂什么叫情有独钟的年纪,他就只喜欢白淇了。等到他彻底明白心意,只有越爱越深。 . 今年故人真是扎堆地重逢。白淇内心如此想到,在她收到高程的通讯时。 通讯上,高程告诉她:“我年末要回海市了。我本来打算辞职自己创业,公司挽留我,让我到海市新设立的旗下企业来担任主管,并且优先入股。” 白淇回复:“恭喜啊,脱离工薪阶级,自己当老板。” “哈哈,不足挂齿。既然回来了,我想跟海市的老同学们联络联络感情。我约你聚一聚行吗?” “当然可以,我一定捧场。” 不久,白淇在高中班群看见了高程发的消息,群里顿时热闹起来,都在恭祝他回海市发展。高程吆喝说等他回来,请大家一起聚一餐,那时候都快过年了,可别有人推说没空。 群里有人回复,你高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些年,果然锻炼出来了,曾经的老实人可说不出这种话来。 高程装蒜:“你瞎说,可别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闹一通后,群里消息99+。没功夫逐个浏览,白淇算算时间,今天竟然都腊月了。 高程私聊跟白淇确定聚会日期,省去她翻聊天记录的功夫,她当时记在手机日历上。 光阴荏苒,聚会如期而至。约的地方是玫茗吧,时间在下午四点。高程提前给白淇发了定位。 看店名像个酒吧,白淇又先入为主地认为,班级聚会应该在酒吧这种热闹的场合,于是潜意识认定玫茗吧是酒吧。又想到四点是个不早不晚的时间,她工作还没多久就要停手,不如推迟到五点再去,反正高程还有其他同学要招待,不至于受冷落,少她一个不少。 五点时,白淇到达定位所在地点,抬头看店面装潢,清幽雅致,完全不像个酒吧。但高程约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没错,他出来迎接白淇。 落座时,白淇与高程面面相觑,店员冲好茶欠身退下。 白淇以为这里是个清吧,没想到是个茶室;以为高程约了一帮人,没想到只邀请了她一个。尤其是刚才四点时白淇发消息向高程道歉,为她的迟到,他竟然没有丝毫不快,一直等她到五点,只为了等她一个人。 白淇感觉到事件的异样。她扯起嘴角:“怎么你只约了我吗?其它同学呢?” 高程:“今天我只约了你啊。噢,原来你误会了,哈哈,我是想先单独约你一次,下次再约大家一起。” 白淇干笑。 高程低头收敛表情:“嗯,怪我怪我,没有跟你事先说清楚。我是想着我们俩不比普通同学,不单独约一次说不过去。” 白淇:“没有,不至于。” 是不至于单独约会,还是不至于说不过去,没有人深究。反正你来我往接话了,不开心的事就此翻篇。 高程适时转移话题:“徐老师怎么样?是不是快退休了?” “今年刚退休。”白淇:“她挺好的,谢谢关心。” 高程:“徐老师退休在家都做什么,突然不教书了,恐怕不适应吧。” 白淇解释:“还好。我妈从几年前起就退居二线,不带A班了。” “噢,这样。”高程点点头。 估计是从白妈的退休,猜到白爸也差不多快退休,白淇家的经济收入肯定会降档,高程把话题转到工作上,天外飞仙地抛出话题:“我教你一个提薪的小妙招吧,我这次升职就正好用上。之前朋友教我,要是有公司高薪挖你,你又没想好要不要跳槽,不如跟上司提出加薪,如果被驳回就顺势辞职,公司只会以为你是不满意薪酬,而不会想到被挖了墙角;要是上司同意了,你就白白赚到了一次提薪。我这次就是,不然来海市的机会落不到我头上。” 他兴致勃勃地说完,看见白淇脸上挂笑捧场得生硬,瞬间消停。对,白淇本身就是干金融的,用不着他教钱相关的事。 高程讪讪,给自己添了杯新茶一饮而尽,又替白淇倒茶。白淇谢过,端起茶啜饮。 他很快打起精神:“对了,之前在南城见到,你说你有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了?我单独约你出来,他不会吃醋吧?”他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白淇知道他指的是何文亮,于是回答:“早在十月份就分手了。” 高程眼睛一亮,整场约会下来,他最高兴的就是此刻:“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啊。所以你现在是单身?” 被这个问题问倒,白淇不知道如何回答。准确意义上说她确实是单身,但她真的就跟陈岳杨扯清楚了? “怎么沉默,不会真是单身吧?”高程不善于伪装,喜笑颜开:“你这么一个大美女,空窗期肯定很多人追,难道你一个看上的都没有?还是说你对对象的要求很高,颜值、薪资都有要求,富比李嘉诚,帅过彭于晏?”他开玩笑似地试探。三九天里,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白淇否认:“没有。”隐约意识到高程的来意,她开始警醒,抬眼打量对方,才发觉他今天精心打扮过,面容整洁发型挺立,西装也剪裁合体,但很明显不适合冬天穿,他手都冻红了。对方发觉她的视线,不自在地动了动。 至此,她了然于心。 高程紧接着追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果然。 白淇故作诧异,回答:“什么怎么样。” 成年人不需要多说什么,从姿势上就能领会对方的态度。高程终于知道自己没可能,慢慢安静下来。 喝完茶,两人告别。 后续高程组织集体聚会,聚会上白淇与他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一切的旖旎烟消云散,恢复如初。 第40章 终章 一旦他们有一方足够清醒,他们就…… 在很平常的一天, 白淇收到一束黄粉玫瑰,是新型杂交品种,每只玫瑰上呈现粉到黄颜色的渐变, 很新颖漂亮。收到玫瑰的消息由律所前台告知,附花束照片一张。 白淇感到奇怪, 会是谁送的? 抵达律所接到花束, 白淇拿起包装带上的明信片, 上面写字:“哈喽,方便见一面吗?——杨厦”。 原来是研究生学姐。 于是白淇在通讯录中找到学姐的联系方式,确定约会日期。 两人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坐在被绿化装饰过的室外小花园。白淇感觉学姐的气质产生变化了,具体形容,更亲和沉静了。学姐以前绝对不会扎着马尾辫穿休闲牛仔裤来咖啡厅赴约。 咖啡上桌后,杨厦说:“这次找你,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 白淇点头:“我尽量做到。” 杨厦笑:“读研究生的时候我带过你一段时间,我知道你对我感激德不得了。但你不要当作还人情,不用有太大压力。” 白淇被逗笑:“行,好。” 接下来步入正题。杨厦解释来意:“我跟周晴打算来海市创业,替她开一家画廊。你对海市的城市规划比较熟悉, 各个商圈计划引进的业态也比较清楚,我希望你能替我收集一下相关资料, 以及发展文化娱乐产业的公司信息,要能具体到他们对第三方的限制要求。怎样, 这些事情不算难办吧, 你是业内人,这些资料你应该都有。” 白淇点头,爽快地答应:“我一周内整理完发你邮箱。” 她很难不去想到学姐口中的周晴的身份, 这是个让人惊掉下巴的事实:周晴是学姐杨厦的女朋友。杨厦学姐原名叫“杨芳厦”,但“芳”字听起来像傻大姐,于是学姐永远自称杨厦,并在研究生期间成功改名。因为不是同一届,白淇一开始不知道学姐本名,一次偶然听到她的好友周晴直呼她大名为杨芳厦,才就此得知真相。 学姐好友的名字白淇之前已经不记得,在刚刚才唤醒记忆。印象中周晴是个不具攻击性的冰山美人,“冰山”单纯表示人家话少。白淇记的最清楚的是学姐给人家起了个外号叫“小脑袋”,因为人家头小脸小,总之两人关系亲密非常。叫白淇惊掉下巴的是,最后这两人为彼此出柜了。得知时间——此时此刻。 忽略掉这件事,虽然表面上白淇很冷静,但心中无疑还是惊讶的:学姐怎么会突然要开什么画廊,专业根本不对口,噢,白淇想起来了,周晴是学绘画的。学姐跟周晴合作,一个管理经营,一个负责创作,就已经能形成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于是白淇明白学姐需要怎样的创业环境了,如果作为独立工作室,应该倾向创意工坊商圈;如果加盟公司,公司对小型工作室的要求和干涉是重点考虑的问题。 白淇向学姐细致地问清需要的资料方向并记下笔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花费在这上面了。 说完正事,两个人放松地喝咖啡聊聊家常。杨厦看白淇一个下午都郁郁寡欢,询问:“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可以向我倾诉,我也许能开解你。” 白淇犹豫过后,问:“学姐,你为什么转行?因为工作环境?” 杨厦瞬间领会:“你的烦心是因为工作环境?” 白淇没想到学姐如此犀利,但真相确实如此,她只能点头。 “我不是。”杨厦摇头:“我转行是想彻彻底底地开启新生活,自己创业。我转行不代表我过去的工作,也就是你现在从事的工作不好,而是我过去生活的某一方面不好,我想摈弃这一不好的方面。我想出的解决办法就是,换个新的城市,新的工作,跟心爱的人一起。” 白淇没有得到工作上的开解,却被学姐最后一句话触动——“跟心爱的人一起”。 跟心爱的人一起,工作也快乐了,生活也明媚了,多美好。 可她正在经历一场失恋。 杨厦转而言道:“如果你对现在的工作不满意,可以考虑跟我一起创业,我打算开一家律师事务所,希望你相信我的经营能力。” 白棋惊讶抬头:“你不是要开画廊?”她们今天这一下午都在聊画廊的事。 “对啊。”杨厦承认:“但画廊是为周晴开的,律所是为我自己。现在我真诚地邀请你加盟,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白淇仍在惊讶中,哪有人如此有魄力,同时经营两家机构。 “你慢慢考虑,不用着急。”杨厦安慰:“哎呀,不过怎么又说到我的事情上了。继续聊你的事吧,礼尚往来,我很期待为你排忧解难。” 冬日昼短,已近黄昏,夕阳洒在手腕上,杯碟间,很安静祥和,是个倾诉心事的好时机。白淇今天跟学姐聊了一下午,觉得一见如故,虽然直到学姐毕业她都没觉得她们多交心,但是时过境迁,她骤然萌发了不同的感受。 基于这样的情感,白淇一五一十地诉说了跟陈岳杨之间从小到大的经历,以及她本人的心理历程。 杨厦耐心地倾听,最后提出建议:“在你的字里行间,我觉得你还爱他。所以,如果他确实没有做出违背底线的事情,如他所说,这次跟那位女同学的重逢,他并没有旧情复燃,那你不妨选择原谅他。而且我从你的诉说中体会到,你在意的始终还是高中时期暗恋受伤的那段过去,但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大可选择解放自己。我们当年还文理分科,现在高考都改革了,你还有什么好放不下?” 白淇撇开视线:“就算我听你的,重新跟他在一起,未来还是会重复过去。”就算没有沈悦,也会有张悦、吴悦。 “听你形容,他是个乐于助人、热情洋溢的大小伙子,这样的人讨人喜欢很正常。”杨厦说:“而且他又没有喜欢那些喜欢他的人,他只喜欢你,这就够了。难道你对男朋友的要求这么严格,连他跟别的女人说一句话都不行?”学姐故作惊讶。 白淇沉默片刻,摇头否认:“我对男朋友的要求当然不会这么严格,但陈岳杨是不一样的。我可以全心全意地爱他一辈子,不跟任何其他人产生暧昧关系,他难道不应该跟我一样吗?他为什么要给其他女人留有幻想空间?” 杨厦耸肩:“你太纠结了。你喜欢他,别人当然也会喜欢他,他没有能力去杜绝别人的喜爱。如果不想重蹈覆辙,要么你想开,要么你彻底放弃他。” 白淇不想接受这个结果:“为什么不能是他改变?” 杨厦随口接话:“对啊,你也可以让他改。” 就像一道白光串通圆珠,白淇突然想通了什么。 回到家,白淇仔细回想,她何尝没有尝试过让陈岳杨改变,她曾经三令五申地要求陈岳杨不要随便跟女孩子说话,可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无所顾忌地与沈悦私下见面,半夜去酒吧接她……所以,先不谈白淇能不能改变陈岳杨,就算她有这个影响力,在这次“闹”得严重的结果下,他妥协地接受改造,改造也必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这个漫长过程中,率先被磨灭的,究竟是矛盾,还是爱意? 到现在,白淇的气愤情绪几乎化解,她转而需要考虑的是,选择下面哪一个选项:要么改变陈岳杨,携手走上看不清的未来;要么跟过去一刀两断,拥抱崭新的明天。 一个情感问题突然转变成理智抉择,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她无知,无能为力。 最简单的做法是快刀斩乱麻。可手机消息提示音又响起,白淇摁灭后,看着每一个通讯软件上,来自同一个人的锲而不舍的问候,每天不落。她不禁心悸,就算她想斩断,然而是她单方面就能斩得断的吗? 七天后,白淇向学姐邮箱发送了整理好的资料。隔天,学姐杨厦带着周晴亲自登门拜谢。 白淇拉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两位穿蓝色连体工作服的年轻女人,一下没反应过来:“学姐,你们这是?” 杨厦指着楼道的大型物品:“给你送谢礼。” “噢,好。”白淇侧身请她们进屋:“我给你们拿拖鞋。” 杨厦阻止:“不用,我们带了鞋套。” 旁边的周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跟着杨厦一起把大型物品搬进白淇家,放在唯一空旷的阳台。 第一眼看见这件物品时是靠墙竖放在楼道,白淇认不出来是何种用途,现在平放在阳台,她才模糊地猜出,它应该是一个街道家具。它整体形状像一朵绽放的白雏菊,花瓣下垂成为弯曲一体的靠背和座椅,呈“皿”字形,整个外圈至少可以坐下六个人。 白淇向杨厦询问,得知它果然是一个街道家具。她惊讶并不解:“它是个公共艺术品,为什么要送给我摆在家里?” 杨厦回答得理所当然:“它好看啊。” 旁边周晴竟然赞同地点头。艺术家的脑回路如此清奇。 白淇试图纠正她们的观念:“但它是一个街道家具,体积大,如你们所见,我家阳台根本放不下。” 热情好客的白爸白妈,以及过来围观的边牧,纷纷点头。 杨厦解释:“已经缩小过了。我们最初打算在画廊摆放一个,体型是这个的两倍大。”她手舞足蹈地比划。言外之意,她们已经考虑过街道家具和家具的不同哦。 白淇勉强接受,转而问:“那座椅中间这块空间是……?” 杨厦:“我们画廊打算摆放圆形货架,卖饮品和纪念品。货架也是周晴设计的,你需要吗?” 白淇下意识问:“我要货架干什么?” 周晴:“可以当作狗爬架。我设计的货架由不规则大小的方格构成,稍加改动就能变成艺术旋梯,我可以替你加高一直顶到天花板,你家边牧就能一路爬到最顶上。它肯定很喜欢。” 话落,全体为之一静。 边牧:“呜。” 白淇啼笑皆非,她家边牧已经够闹腾了,难道还要设计一个狗爬架方便它拆屋顶?好吧,人家毕竟是一番好意,她当然是选择接受。而且她也能理解,两位学姐正在创业新鲜期,即使工作室还没成立,她们早早就幻想好怎么进行室内装修。这跟开学书还没发就要先买一大堆漂亮书皮是一个道理,有些行为虽然看似有用,实际价值为零。 两位学姐热情主动地测量白淇家净高,白淇没有劝住她们……测量完,又接受白妈邀请在家吃了顿午饭,杨厦和周晴告辞离开。 白淇送她们到楼下,才发现她们的交通工具是一辆电动三轮车,估计街道家具刚才就是放在后车厢运送过来的。 另一件让白淇没想到的事情是,面相文静的周晴开起三轮车来竟然姿势剽悍,坐在右侧脚踩刹车,身体左.倾、双臂展开握住宽大的车龙头,左边坐的杨厦后仰才能给她腾出足够的操作空间。 超有趣。 三轮车启动前,杨厦想起一件事,探出身体问白淇:“我上周说邀请你加盟我的律所,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白淇顿住,没想到她突然问起。 杨厦目光有力:“你要相信我的经营能力和人脉资源。” 白淇缓缓点头:“我想了很久,决定——加入你。工作三年来我攒了一百万元,本来准备买房,现在我决定投入我们律所的启动资金,金额不多,聊表心意。” “雪中送炭才对。”杨厦满意地笑了:“我就喜欢你这样果断的人,做出决定就立刻付诸行动,不给自己留下后悔的余地。期待我们一起摆脱阴霾,告别过去拥抱明天!”她伸手。 白淇拍上去击掌。 “啪——!” “对了,”杨厦突然想起一件事,挤眉弄眼地问:“你感情的事怎么样了?” 被问到困扰多时的心结,白淇这次终于面色平静。 “看你表情应该是有决断了。”杨厦点头:“很好,要理智,不要让感情拖累事业。很多人很多时候都会因为情感问题而意志消沉,丧失斗志,在事业上做出错误的选择。目前看来你很拎得清,继续加油。” 白淇满头黑线。她还以为学姐是真的关心她的感情生活,原来还是为了事业。 三轮车启动,杨厦招手挥别。 目送她们骑出小区,白淇从她们与三轮车的背影中体会到了幸福。对她们来说,幸福就是摆脱过去,创造未来。白淇很期待未来与她们的相处,向她们看齐。 要做到这些,第一步,辞职。 白淇仅仅花了一个小时,完成撰写和递交辞呈。这个过程很快乐。 第二步,白淇去看望分娩后在家修养的何小婕,告知了这项人生的重大决定。 听完,何小婕愕然:“你辞职了?” 白淇坦然点头:“对。” 她们坐在客厅沙发上面面相觑,粉嫩的婴儿床里面躺着安睡的小宝宝,正像秋千一样摇动。 何小婕迫不及待地教训:“你找到下家了吗你就辞职!都说一孕傻三年,你怎么比我还傻!” “我觉得这会是我人生中最明智的决定。”白淇解释:“我必须为我将来要付出一生的工作找到一个好的环境,它要积极友善、和谐融洽。所以我必须离开以前的傲慢冷漠的工作环境,它会蚕食我的意志,磨灭我的理想,我很坚定这个念头。而且我相信我和杨厦能打造一个很好的未来事业,我有自信,甚至自大地说,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不会饿死。” 何小婕慢慢冷静下来:“行吧,谁叫你是社会主义优秀青年呢,有思想有高度。但是……陈岳杨怎么办?你要彻底开拓事业,那还顾得上他嘛,真就这么分手了,你一个人去远航?” 她话题转换得特别快:“你跟陈岳杨,到底为什么分手?” 白淇尚处在惊讶之中:“你怎么知道?”她并没有跟何小婕分享这半年的感情经历。 “其实,”何小婕回答:“陈岳杨打电话问我了。” 白淇沉默。 何小婕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辞职,她潜意识无脑信任白淇的职业规划。她由衷地开始劝说感情相关:“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事情吵架,但是你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又在一起了,我坚信你们在对方心里肯定有一个特别的位置,如果能和好还是和好吧。你们之前认识二十年了,是彼此最亲密的玩伴,一旦分手,假如你们能活到八十岁,那以后五十年你们各自成立家庭,就只能冷漠避嫌地对待对方。想象一下这种将来,我一个局外人都觉得很唏嘘,你肯定也会觉得好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不对,应该说确实彻底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加重音:“小白,你不要做出让你后悔的决定!” 白淇垂眸。她当然知道自己会后悔,长情地爱着一个人,已经不能再用荷尔蒙来解释。只是她的理智还在挣扎,继续跟陈岳杨在一起,以后是甜蜜会更多一点,还是吃醋更多一点,是快乐更多一点,还是受伤更多一点。 她很害怕受伤,因为不管是陈岳杨的变心抑或频繁争执后的麻木厌烦,都一定会使她痛彻心扉。 又一次挨到很晚才回家。今天是大寒,马上就要过年了,来年就是新的一年。白淇站在单元楼下,呼吸时喷出的白雾冷凝在框架眼镜镜片上,她抬头透过镜片看夜空,路灯晕出一道道光圈,将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就在这个时候,白淇听到脚步声。等眼前的镜片白雾散开,她看见陈岳杨已经来到正对面,一步之隔,气息带着沉重的悲伤。路灯灯光洒在他黑色毛衣肩膀上,像凝结了一层冷峻的白霜,一如身体主人此刻的心情。 似乎已经很久没看见对方了,他视线落在白淇脸上,不舍得遗落一分目光。 长久沉默对视后,白淇后退一步。陈岳杨立刻开口:“不要再走,就听我说完两句话,好不好?”他以为白淇会如之前一样转身就走,或者丢下一句伤人的话再走。 可这次白淇本就没有打算走,闻言默认了他的请求。 陈岳杨深深地呼吸,冷气进入鼻腔,他侧头捂鼻闷声咳嗽了两下。缓过来后,他开始说话:“我到现在都不确定你是真的立志要分手,还是依旧在气头上才不理我,虽然我隐约感觉到前一个才是真相,但我希望是后一个。如果如我所愿是后一个,那只要你能消气,不管多久我都愿意一直等在你家门口道歉,我真的知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接下来他说第二句:“如果不幸是前一个,那我一直找你,恐怕你还嫌我烦。但是我今天再烦你最后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确定以及肯定要分手,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我们就这样分开了吗?” 白淇不语。 陈岳杨急切地追问:“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如果你还是拒绝,那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但是,我们和好,好不好?”他眼里盛满泪光。 白淇望向他,她从没看见他哭过,他从小就是个男子汉,从来不掉眼泪。她却把他弄哭了,真是铁石心肠。 面前的人哭起来并没有声音,只是眼眶湿润。 白淇抬手,想要替他抹掉眼泪。陈岳杨抓住她的手心,顺着她的力道,让白淇捧住他的脸。 这张脸,从小到大,她无数次地心动过。她发现,他的头发比夏天时长了一些,潦草地搭在脑袋上,足以见证这段时间身体主人受到的痛苦折磨。 白淇气沉丹田,吐字般地回答:“好。”落下这个字,白淇再也控制不住轻松和愉悦。她决定不再权衡,她爱他,就是爱他。 一旦他们有一方足够清醒,他们就会半梦半醒过完这一生。 陈岳杨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理清对话含义,惊喜地差点喷出鼻涕泡,鼻尖被冻得通红。 白淇干脆两只手都捧上他的脸蛋,对他说:“我虽然答应和好,但你也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陈岳杨重重点头。 白淇:“第一,不许再随便跟别的女孩子讲话。” 得到回答:“好。” 白淇:“第二,只许跟我天下第一好。” 回答:“好。” 白淇:“第三,必须严格遵守前两个条件,一辈子不许反悔!” “好……但是你手好冰啊,能拿下来不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