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吻痕》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月亮吻痕 作者:十二相识 文案: 幼时何栖迟救下一个极漂亮的小男孩,小男孩甜甜的叫她一声姐姐。 她以为自己救下了一个天使。 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我是那样爱你,从一开始的倾慕,眷恋,到后来,疯狂的痴迷。” “林泽宴本就卑贱到了泥土里,是你给了他光芒,从此之后,你就别想离开。” 大约就是一个互相救赎的故事,非姐弟恋。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泽宴,何栖迟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至情至性 昨夜下过一场大雨,早上晨光初霁,整个城市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在阳光的照耀下晃着金澄澄的光。 赛高体育馆门外人满为患。年轻的少男少女手里拿着小旗子形状的门票等待入场。 “你们听说了么?好像今天盛世霓裳乐队要作为惊喜嘉宾出现?” “真的假的?” “《飞仙》三周年纪念曲就是水冰演唱的!她应该会压轴出场。” 那人泄了气,摸了摸脸上的人物小粘贴:“怎么是水冰啊,我更喜欢我家公子。” 公子。 整个古风圈只有一个女人被称为公子,那就是古风大神何栖迟。 “我也是池糖啊,但是没办法,好像之前是要公子唱的,但是公子宠水冰,就把机会让给她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他们盛世霓裳是不是都会来啊??啊啊啊啊我要见到公子了吗!!” 提及此,人群中响起一小片尖叫,一个名字就已足够撩人。 “当年《飞仙》里面倾城就是公子配的音啊。” “那这么说公子真的会来!” “啊啊啊啊啊!” - 上午十一点,粉丝们全部落座,会场关闭。 灯光骤然熄灭,屏幕上缓缓现出经典的游戏画面。 清莹的小溪旁,高大英俊的男主角从桥上走来。 “倾城,你真的要走?” ——一道温柔男嗓,微微有些低沉。 声音刚落,粉丝们安静了两秒,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尖叫起来。 这样温柔的男声,正是盛世霓裳乐队的主唱城,原名周梓呈,以声音温柔禁欲著称。 既然他都来了! 那么!! 果然,画面上一个红衣女子从树上跳下。 “是啊,原本就定了今天。”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粉丝们的疯狂尖叫掩盖。 粉丝们挥舞着手里的小旗子,尖叫声渐渐汇聚起来。 “七池!七池!七池!” 红衣女子道:“怎么?舍不得我?嗯?” 女声清脆中带着一丝喑哑,柔媚到极致,偏又有些无辜。 仿佛一个艳绝的妖精藏在她的声音里,天真无邪一双美眸,勾得人心神荡漾。 所谓声音里有故事,有画面,说的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和一般的古风温柔女声不同,何栖迟的声音偏哑偏沉,音域很宽,干干脆脆,带着一种莫名的凌厉与英气。她的歌柔肠少,洒脱更多。 不像闺中相思的娇花闺秀,倒像是一个快意江湖的刀剑侠客,英姿飒爽,潇洒快活。 古风原创歌手千千万,只得一个何栖迟。 -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何栖迟摘下耳机,顺着通道走到后台。 “效果真好。”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倚着化妆台,笑了一下。 谈雅,盛世霓裳乐队的行政经理人,也是何栖迟的经纪人,处事干脆利落,人脉广,情商高,耍得了手腕,卖得了凄惨,能喝能聊,能踩着高跟鞋满场跑。 谈雅拿下的合约,就没有一个默默无闻的。 “明天晚上去会所别忘了。”谈雅说。 《飞天》这款游戏已经出了三年了,市场价值基本达到顶峰,原有主创团队把《飞天》的版权卖了,明天晚上三周年庆典的同时也要跟新接盘的老板吃饭。 “知道了。” 卸完妆,何栖迟踱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正准备洗手,手机响了起来。 抽出纸巾擦干双手,看了眼来电显示。 “袁总,”何栖迟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我大概跟您说过,今天我很忙,没有时间跟您吃饭吧?” 何栖迟望着镜子:“于公,我的歌不缺您的这份投资,于私——”何栖迟轻笑一声,一把好嗓子如春雨润湿大地,清凌凌的好听:“您这个人,并不对我的胃口。” 对方喋喋不休的说着,何栖迟略略蹙眉,有些厌烦了,“行了,袁总,有些话点到为止,下一次见面还能坐在一起喝杯酒,您有跟我在这耗着的闲工夫,多少个姑娘都到手了,您说是不是?” 电话那头声音很大,吵得何栖迟头疼。 她转身闪进一旁的吸烟区,从包里摸出烟盒,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连声音都冰冷下来:“离我远一点最好,毕竟,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对面沉寂下来,何栖迟勾起唇角:“从我眼前消失吧,真的不太想再听到您的声音了呢。” 挂了电话,何栖迟拿出打火机,把烟点燃。 解冰冰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何栖迟略略侧头,看到了她。 解冰冰只好进去。 “小迟。” 解冰冰也是盛世霓裳乐队的主唱,会弹琵琶,艺名叫水冰。 解冰冰的歌声很温柔,即使平时说话也带着莫名软糯。 何栖迟回过头,剪水双瞳黑白分明,干净而认真的视线落在解冰冰身上:“怎么了?” 解冰冰犹疑着:“压轴曲真的要我唱吗?” 盛世霓裳是一个原创古风乐队,女主唱一共三位,何栖迟,解冰冰和唐妙。 公子的人气自不必说,唐妙入行最早,原本粉丝基础就很好。 唯独解冰冰。 解冰冰是主唱出身,虽然她弱柳扶风的娇弱模样吸引了一部分粉丝,可唱功欠佳,三年了,粉丝数量还是那些,没有什么变化。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去学了琵琶,让自己在乐队的地位更稳固一些。 庆典压轴本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场合,何栖迟知道解冰冰爱唱歌,乐队参加的其他重大场合,谈雅绝不会同意让解冰冰独唱。 庆典不上不下,再加上三年的游戏情怀,粉丝很容易路转粉,对于解冰冰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何栖迟吐了口烟:“没关系,你上吧。” 从解冰冰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墨色长发遮住眼睛,露出冷□□致的下巴和娇俏红唇。 修长的手指夹着细烟,袅袅而起的青烟模糊了她的轮廓。 解冰冰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咬了咬嘴唇。 那个“谢”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 何栖迟换了个住处,离市区更近了一些。 她其实很少搬家,以前谈雅一直想让她搬到保密性更好的小区,随着一首首原创曲目推出,何栖迟的人气水涨船高,其中私生饭也不占少数。 但是何栖迟懒,总不愿意挪窝。 这次是谈雅勒令她搬的,位置帮她选好了,户型和装修都是何栖迟喜欢的。 谈雅准备好了一切,最后才告诉何栖迟。 她不搬也得搬了。 月亮湾是中南市内最高档的小区,开发商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位置活生生盘下一处巨大的地界,小区绿化度达到别墅标准,户型全部大于四百平,有平层也有复式。 这样的配置标准,售价可想而知。 她的新家在月亮湾东南角,十六楼。 最后一点东西搬完,何栖迟背着小包走进去。就在电梯门马上要关闭的时候,门外响起一声:“等等。” 何栖迟下意识的按了开门键。 一个男人从外面跑进来,难得生了一张娃娃脸,到了电梯门前却没有进来,而是手虚扶着门,自己侧了侧身。 在他身后,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皮肤冷白,在电梯的灯光下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眼睛却是漂亮的茶色,极深极亮。 他很瘦,垂在两边的双手几乎见骨,个子又非常高,整个人的比例看上去有些诡异。 有点像漫画里的吸血鬼。 男人对上何栖迟的视线,微微朝她颔首。 何栖迟呼吸一滞。 好熟悉…… 眉眼,轮廓,明明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那道绅士的笑容却又陌生至极。 像是梦靥最深处,浓墨重彩的一笔镌刻进骨子里,极致的大喜大悲让灵魂都微微颤栗。 梦醒时却只得一身冷汗,深刻的梦境转瞬即逝,在记忆中弥散。 男人似乎对于她的注视有些奇怪,看了眼电梯按键开口道:“我也住在十六楼。” 声线偏低偏冷,礼貌又疏离。 电梯里放着何栖迟最后一个行李箱,男人只能靠边站着。 “不好意思啊,东西有点多。” “没关系。” “叮——” 电梯门开,男人微微扶着门,一手把她的行李箱拎出来。 “谢谢。”何栖迟用指纹开了门,最后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 翌日。 正是晚高峰的时间,二环那边堵得水泄不通,红色的车尾灯汇成一道银河。 一辆黑色重型哈雷从众多车辆中穿梭而来,一个漂亮的横漂停在林氏会所门口。 女孩拔下钥匙下车,安全头盔一摘,一张艳绝倾城的脸露了出来。 黑T恤,工装裤,中间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细腰,黑色短靴显得笔直的双腿更加修长。 红唇墨发,美艳又飒爽。 何栖迟把钥匙扔给泊车员,报了谈雅大名,侍应生引她去到包间。 她来得晚,站在门口就已经能听见里面喧闹的声音。 唐妙和温臣正在玩行酒令,唐妙玩不过,嚷嚷着耍赖。 温臣在一旁笑着,虽然《飞天》的金主爸爸换人了,可是音乐制作人还是他。 和盛世霓裳合作许多年,大家也都熟了。 “行行行,算我输。”温臣无奈的摊手。 唐妙不爽:“再来再来。” 何栖迟找了个位置坐下,身边就是周梓呈,乐队的男主唱之一。 何栖迟看了一圈:“冰冰呢?” 周梓呈正在打手机游戏,头也不抬:“不知道,没来。” 等了一会儿,解冰冰跟在游戏公司一众大佬身后进来。 笑靥如花,美丽纯净,像是清晨盛放的百合,摇曳在男人堆中。 “抱歉啊,因为一点事情耽搁了,索性就跟张副总他们一起来了。”解冰冰说道。 “哎哟,那可真是巧,冰冰大大总是能及时遇到贵人。” 唐妙和解冰冰素来不和,唐妙心直口快,最看不上解冰冰故作柔弱的模样。 一句话说完,解冰冰唇边的笑容僵了两秒,随即很快恢复自然,仰头看向身边的人,“林总,我们先进去吧。” 何栖迟抬起头。 男人的脸从两位女生中间露出来,五官精致,竟比女生还要漂亮几分。 周遭环境嘈杂,他的气质安静又沉稳,人头攒动的包间里,他的目光准确的落在何栖迟的身上。 声线偏低偏冷,嘴角噙着一抹极绅士的笑意:“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哇~更新时间大约是每天晚上八点~ 第2章 痴迷于你 酒过三巡。 游戏主创团队大都年轻,很快和唐妙他们玩到一起去。 哦,除了一个人。 传说中的新接盘公司的老板,真正的金主爸爸林泽宴。 何栖迟手里晃着一杯酒看过去。 他整个人落拓安静,包间里妖冶的光芒落在他的眼睛里,好似藏了一整弯璀璨星河。 “迟哥!过来帮我!”唐妙平时叫她迟迟,有求于她的时候就叫迟哥。 唐妙今天的运气也是惨得出奇,一直输一直输,她喝得身子都有些软了,往这边一歪,懒懒的靠在她身上。 何栖迟酒杯一放,把唐妙护在身后:“来吧。” 唐妙登时乐了,端着一杯酒扬言道:“我迟哥纵横酒吧,就没输过!你们都给我等着!” 有人撑腰就是好。 唐妙没有吹牛。 抽烟喝酒打架,何栖迟都擅长,行酒令这种游戏,更是不在话下。 “刚刚赢了唐妙的是哪几个?在后面排队,一个一个来。” 何栖迟一上来就放了狠话,几个制作人摩拳擦掌,也都想试试。 “那咱们直接玩个大的,你们盛世马上就要演唱会了吧。” 一听“演唱会”三个字,谈雅立马过来。 “是是是呢,马上演唱会了。” “要是你们家小迟真能赢了我们,演唱会赞助我们出!” 谈雅笑开了花儿,声音都不一样了:“真的呀张副总,我是老实人,您可不能骗我呀。” 张副总也有点喝高了,“我们老大在这呢,我问问去。” 张副总过去问,何栖迟回过头。 男人似乎低笑了一下,说了句什么,然后目光投过来。 和何栖迟对了个正着。 他的鼻梁很直,很挺,灯光落下的阴影将他的脸分成明朗和阴暗两面。 唇边犹挂着浅淡的笑意,笑不入眼,那双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好看的男人。 绅士温和,彬彬有礼,繁复的礼数他做得自然妥帖,游刃有余。 有一种云淡风轻,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从容美感。 何栖迟毫不掩饰的看着。 对于何栖迟而言,发现美是一种能力,欣赏美是她的本能。 她的目光很静,不夹杂一丝一毫的物欲情感,不动,不怯,不语。 明目张胆,也坦荡无惧。 这种打量并不会让人觉得功利或谄媚,反而是带着奇异的妥帖。 很容易让人沉溺在她的目光里。 “我们老大亲自上场!我看看你们几个再嚣张!”张副总扬声说。 唐妙在何栖迟身后斗志昂扬:“来呀!” 谁怕谁啊? 他们玩的是最经典的行酒令游戏,对弈的两人同时伸手,0、5、10,口中报一数字,与双方手上数字之和相同的人胜。 简单粗暴,直白的考验人的反应速度。 盛世和游戏公司的人分成两队,何栖迟是唐妙的终极武器,最后一个上场。 前几个人出错之后,唐妙坐到前面。 轻轻松松pk掉了游戏公司的人,最后到了张副总,唐妙朝他轻笑一下,张副总一分神,慢了半拍。 “耶!!”唐妙高兴地举起双手:“你们可就剩最后一张王牌了!” 唐妙乐呵呵的坐在林泽宴对面。 林泽宴身高腿长,双腿在茶几和沙发间略显逼仄,略略颔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包间热,他的衬衫袖子微微挽起,露出肌肉线条精致的小臂。 唐妙的跃跃欲试和男人的沉稳从容形成鲜明对比。 不用看何栖迟都能猜到结果。 最后唐妙败下阵来,情理之中,却也在何栖迟意料之外。 她和很多人玩过这个游戏,其中不乏高手,反应敏捷,一瞬间就能说出答案。 可他们都快不过何栖迟。 林泽宴非常稳,唇角的笑容都没有变过,目光无波无澜。 话音落,唐妙掩面哭泣。 ——似乎不能用“迅速”来形容。 因为他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看着唐妙的眼睛,他似乎就已经知道她想要出什么。 四两拨千斤,她还没有出口他就已经知晓答案。 唐妙下场之后,盛世后面的所有人都在林泽宴手上败下阵来。 最后到何栖迟。 “迟哥!上!”唐妙气势满满的拍着何栖迟的肩膀:“放松放松。” 谈雅也悄咪咪的推了何栖迟一下。 何栖迟摇了摇头:“我赢不了。” 他玩的根本不是速度,他玩的是人心。 她坐在林泽宴对面,林泽宴眼中的光芒闪烁。 “何小姐。” 他的声音很稳很好听,音量不大,却依然从嘈杂中剥离出来,准确的落入何栖迟的耳朵里。 何栖迟深呼吸一下,“开始吧。” 何栖迟:“五!” 林泽宴:“十。” 何栖迟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耳边响起一阵欢呼。 林泽宴微微勾起唇角:“何小姐,我输了。” 何栖迟动作稍顿,奇怪的看着林泽宴。 林泽宴没有一点变化,平静的喝完今晚第一杯罚酒。 然后迎上何栖迟探究的目光。 何栖迟微微蹙了眉:“来。” 林泽宴浅浅笑开:“好。” 五局三胜的游戏制度。 第二局,何栖迟又赢了。 林泽宴放下酒杯,酒精熏得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何小姐,继续么?” 最后一个尾音扬起,何栖迟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热。 他明明知道她的答案,可他偏偏不说,每一局让她赢。 何栖迟眉头蹙得更紧:“再来!” 第三局,何栖迟故意虚晃一招,本想说“十”,可她反应极快,瞬间改变答案,脱口而出一个“十五。” 结果是林泽宴赢了。 “没关系,还有一局我们就赢了。”谈雅安慰说,过来帮何栖迟按肩膀。 何栖迟反倒开心了一些,那一双眼光芒流转,瞟了林泽宴一眼,坐直了身子,唇角的浅笑非常迷人:“林先生,我输了。” 林泽宴对上她的眼眸,声音温柔:“嗯,开始么?” 第四局开始,何栖迟想出“五”,心里想的是“十”,最后念出“十五”。 信心满满的低下头。 林泽宴收回手:“的确是十五,何小姐,你又赢了。” 何栖迟:“……” 仅用一局,她的那点小伎俩就被他识破。 何栖迟看着林泽宴仰头喝下最后一杯酒,视线穿过欢呼的众人,林泽宴朝她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 - 饭局结束,谈雅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能拿到林氏的赞助,足够她吹几年了。 何栖迟喝了酒,谈雅叫了保姆车过来接,开车的是新来的助理,名叫靳红羽,大学毕业不久,比何栖迟小了三岁。 “小羽,直接回家。”谈雅说。 何栖迟在车上闭目养神,难得见到谈雅这么高兴,絮絮叨叨念了一路,最后给何栖迟念睡着了。 “真不用送你上去?”谈雅不放心问道。 “不用。” 这点酒还不算什么,只是何栖迟穿得单薄,夜里凉风一吹,稍微有点冷。 何栖迟搓了搓手,扔下一句“你赶紧回去吧”就跑进单元门。 进了电梯,何栖迟没有直接摁楼层,等了一会儿。 电梯门缓缓合上,何栖迟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眸。 ——她在等什么? 手刚刚抬起准备摁楼层,耳尖的听到单元门关闭的声音,何栖迟的手立马下移,摁下开门键。 那张精致无比的脸撞进她的眼底。 男人的眼眸稍稍诧异了一下,走进电梯。 “何小姐。”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酒香,混合着原本的薄荷香味,竟意外的迷人。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分居一隅,明明没喝多少酒,何栖迟却觉得有些上脸。 林泽宴的声线极好,低沉清冷,微哑中带着一种奇妙的金属质感,乍听上去绅士温和,细品却满是冷淡。 禁欲,神秘,性感。 几乎每一次听,都能轻易撩拨得人面红耳赤。 “何小姐?” 何栖迟猛地回过神来。 “到了。”白皙修长的大手虚扶着电梯门。 “哦。” 何栖迟迈步出去,在门口停下脚步。 “林先生。” 林泽宴回头,静静的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为什么今天要让着我。” 林泽宴略略侧身,声音在楼道里显得更加醇厚:“林某甘拜下风。” - 夜凉如水。 露天阳台上,男人凭栏站着。 “监控视频传过来。” “是。” 一杯酒尽,男人放下手机回到房间。 没有开灯,只有平板电脑幽幽的蓝光映在他的眼睛里。 视频只有一段。 身穿黑T恤,工装裤的女人顺着走廊进到包间。 没有声音,反复播放。 男人侧躺在床上,眼睛距离屏幕越来越近,画面在他眼中不断放大,直到周围一切全都消失。 ——好像他就站在画面里,女人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的眼睛距离屏幕只剩一寸,着了魔一般的对上她的眼睛。 到了最近的地方,画面暂停。 男人紧紧地把平板电脑抱在怀中。 声音低迷喑哑,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淬了毒一般的冷冽。 “捉住你了。” 他微微勾起唇角。 目光从阴暗,渐渐变成疯狂的痴迷。 第3章 一方雪帕 今天有拍摄短视频的任务,谈雅带着小羽过来接何栖迟。 小羽扎着马尾辫,戴着一副白手套,像模像样的坐在驾驶座上。 “吃早饭了么?”何栖迟迈上车。 小羽:“吃了。” 后座递过来一盒酸奶,靳红羽受宠若惊的道谢。 何栖迟摇摇头,递给谈雅一盒,自己扎上吸管一边看窗外一边喝酸奶。 何栖迟和这个短视频平台有合作,每隔一段时间要拍摄视频发布,大都以古风为主。 何栖迟生了一张神仙攻的脸,男装飒爽英俊,女装柔媚动人,后期团队稍作剪辑,几乎每条短视频的点赞量都过百万。 谈雅有合作要谈,和这边的负责人聊了几句之后留何栖迟在这里拍摄,她和小羽先去公司,结束后过来接她。 这次的拍摄场地在一处园林中,假山凉亭,雕梁画栋,身穿大红衣袍的女人起舞弄剑,饮酒作诗,潇洒中带着一丝清雅,英气也妩媚。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何栖迟很适合女侠客这样的角色。 外景结束之后,何栖迟顺着连廊回到化妆间卸妆。 锁上门,何栖迟换了衣服,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走到窗边点燃,快速的吸了几口。 透过袅袅白烟,何栖迟懒洋洋的望着窗外。 早上还是晴朗的天气,这个时间却聚拢来滚滚乌云,遮天蔽日。 一支烟尽,何栖迟把烟头摁进垃圾桶上面的水层里,“嗤”的一声,烟头熄灭。 何栖迟给谈雅打了通电话,谈雅语气不大好。 “这边连环车祸,堵得妈都不认识,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何栖迟看着阴暗得仿似傍晚的天气,“快下雨了,赶紧过来吧。” 谈雅:“我这边已经下了!” 雨刮器疯狂刷着玻璃,雨水还是不住往下流淌。 正说着,忽然“砰”的一声响,他们的车猛地停下。 谈雅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怎么了?” 靳红羽皱眉看着后视镜:“后车追尾了。” 谈雅着急:“先往前走吧,这个架势应该不严重。” 靳红羽眉头更深:“不行啊雅姐,这有个开着的井盖,车轮陷住了。” 谈雅大声的骂了句脏话,随手拿起一把伞下车,“他妈的不看路啊!” 后车竟也是一辆保姆车,一个男人举着伞从车上下来。 大雨滂沱,他走近了谈雅才看清他的脸。 “程乐?” 程乐看到谈雅也不禁皱眉,暗骂一句“冤家路窄”。 程乐也是一个老牌经纪人了,在LC娱乐公司名下,带的是LC现在的一哥陆离。 谈雅对着手机:“一会儿跟你说!” 陆离和何栖迟并不存在资源竞争,也许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谈雅和程乐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现在程乐追尾谈雅,估计俩人得好好掰扯一段时间。 闷着的这场大雨终于落下,狂风卷着雨点疯狂地敲打窗户。 何栖迟穿着短袖短裤,有点冷。 她在化妆间坐了一会儿,时间一点点走过,外面的雨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手机响了一下,是袁浩发来的短信,长长的一大篇,何栖迟看也没看,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心里烦得很。 由于场地限制,后台和化妆间在一处,拍摄场地在连廊的另一边,今天的拍摄大部分已经结束,化妆师他们早已去了拍摄场地,后台这边就只剩何栖迟一个人。 打开门走出去,外面的大风一下吹了进来,灌她个透心凉。 连廊两面透风,滂沱大雨早已把连廊的地面洗刷一通,何栖迟站在门前,吹进来的雨丝打湿她的鞋尖。 冲过去吧,过去找到工作人员就好办了。 何栖迟低下头,正蓄力要往雨里跑,忽然一只大手拉了她一下。 干燥冰凉,力道很大。 “何小姐。” 一柄黑色大伞撑在她的头顶,握着伞柄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皮肤白到能看到里面青色的血管。 何栖迟回头,撞进一双茶色的眼眸中。 身后的人穿着黑色西装,眉眼清淡,浅笑端方。 站在这园林景观之中,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君子,优雅疏冷,竟比这好景还要雅致几分。 心里烦躁的感觉瞬间冲淡了许多。 “林先生?” 何栖迟很少会叫谁“先生”,那些制作人也常常是x总的叫。 在她看来,“先生”是一个很文雅的词,并不是人人都能担得起。 “没有带伞么?”林泽宴的眼眸恍若琉璃,无波无澜。 “嗯……” “我送你过去。” 外面风雨交加,可是她头顶的大伞却撑得很稳。 起风了,他身上独有的薄荷味道混合着雨水味扑鼻而来。 这种味道何栖迟简直太熟悉了。 “林先生也喜欢mirror香水?” 林泽宴:“何小姐也喜欢么?” 何栖迟:“是。” 那是她最喜欢的香水,从未换过,非常专一。 “那很巧。” 廊腰缦回,林泽宴一路把何栖迟送到对面,刚刚何栖迟站在风口太久,吹进来的雨丝湿润了她的碎发,她轻轻一拨,露出饱满的额头,那双眼睛像是沁着春雨一般水灵。 一方雪白手帕落进她的眼底。 何栖迟抬眼望去,“谢谢。” “擦干再出去,不然会感冒的。” 何栖迟沉吟片刻:“林先生为什么会在这?” 林泽宴似乎早知她会问这个问题:“谈生意。” 何栖迟不知道,就在十几分钟前,林泽宴刚刚签下收购这家短视频平台的合同,现在他是最大股东。 手帕上也是mirror的味道,很淡。 何栖迟笑了一下,再一次说:“谢谢。” “举手之劳。” 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何小姐,谈雅姐让我送你回家。” 何栖迟:“好。” 林泽宴浅浅一笑,“再见。” - 大雨一直持续到傍晚,何栖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没有急着擦头发,水滴顺着发梢流进她的睡衣,消失不见。 她赤着脚在地毯上坐下来,目光落在茶几上那方雪白手帕上。 “没有带伞么?” “何小姐,继续么?” “林某甘拜下风。” “擦干再出去,不然会感冒的。” 男声太有磁性,像是一只粗粝大手滑过女人细腻的皮肤,带着一点奇异的颗粒感,低声说话的时候,轻轻撩拨在耳朵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最痒的那根弦。 迷人至极。 修长的手指摸到茶几上的烟点上,慢慢的吸。 一支烟尽,脑海里流淌进一段旋律,何栖迟到楼上,用键盘弹了一遍之后记下来。 何栖迟的新家很大,整个二楼都被改成音乐工作室,无论是编曲合成还是配乐,都可以在这里完成。 何栖迟闭上眼,低沉的男声变成沉沉鼓点,加上一丝金属质感,精致华丽的音色像是流动的旋律,虚无的声音逐渐变得有形。 在她的琴间弹奏出来。 困扰何栖迟很多天的结尾段,就这样被谱写出来。 晚上八点。 “最后混一遍音,demo就完成了。”何栖迟一边下楼一边拿着手机和谈雅视频。 “这么快?!”谈雅垂下眼睛,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 谈雅:“小迟,我今天碰着程乐了,修车的时候从他那得到点消息。” 何栖迟:“你说。” 谈雅:“之前公司承诺的原创古风剧可能要推迟了。” 何栖迟:“为什么?” 古风圈经历一朝盛衰,气势最盛的时候人人传唱,二次元古风大神层出不穷。 正所谓盛极必衰。 不知何时忽然涌入一批黑粉,挑错,扒皮,从编曲到歌词,被人诟病,被人指指点点。 为了生存,多少古风大神被迫露面,开始参加漫展和直播,但是一拥而上的却是更多的脏水甚至人肉。 “古风歌曲乏味无聊”“歌词晦涩难懂堆砌辞藻”“编曲抄袭”“古风粉丝自视甚高”,这样的流言如同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神们退圈的退圈,淡化的淡化,一直到现在。 古风圈不上不下,低迷颓废,有心热爱的人不敢明目张胆,默默地写歌唱歌,不再敢和“古风”二字扯上什么联系。 直到何栖迟的出现。 何栖迟是最大胆的那一个。 破次元壁,融圈,自己作词作曲,成立乐队和工作室。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被古风桎梏。 好像在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古风并不低人一等。 谈雅知道得最清楚,刚开始何栖迟站出来的时候,接受了多少恶评和谩骂。 现在她孤身一人站在高处,看上去荣耀满身,实际上有多少光辉,就承受过多少苦痛。 形势只是稍稍好转,古风圈依旧低迷,盛世霓裳的存在全靠何栖迟一个人的粉丝硬撑。 在利益至上的娱乐公司里,仍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 “有一部流量网剧要上,和这部剧撞档期了。” 何栖迟下完最后一阶楼梯,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明天我去找一下盛总吧。” 谈雅停顿了一下。 以前谈雅问过何栖迟,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要站出来任世人评说。 就冲何栖迟这样的相貌,这一身才华,粉丝经济就足够她吃饭了。 为什么偏要走古风这条路? 何栖迟回答她的只有两个字:热爱。 因为热爱,所以勇敢。 所以不顾一切。 谈雅沉吟片刻:“行,我跟你一起去。” 挂了电话,何栖迟靠在沙发上听了会儿歌。 粤语老歌,单曲循环。 最后何栖迟把这首歌分享到微博。 七池DM:《富士山下》 没一会儿,评论暴涨。 公子是我的命啊DM:老公发博了,我爱我老公。 莲花君爱吃蓝莓:公子对富士山下真的是情有独钟啊。 早晨的瞌睡虫DM:公子终于想起自己的微博账号了么? 你是不是我道友:今天温总撬到公子了么?没有。 …… 小七会回来:想听么? 第4章 痴人说梦 “这部剧原本是袁总投资的,现在无缘无故要撤资,本来盛总就不同意这部剧的制作,这下好了,直接有了一个否定它的正当理由。”谈雅把平板电脑拿给何栖迟看。 “公司那边已经通知演员,签了合约的没几个,说是推迟拍摄,说不定推迟到什么时候去,我去探了盛总的口风,她真的不想在这部剧上再浪费时间,因为——” 何栖迟:“没有商业价值。” 谈雅抿了抿唇:“是,所以现在要给流量网剧让路。” 走廊外面响起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我说了这事儿没商量,你再他妈跟我磨叽一个试试?老子一分钱不分给你信不信?” 门开了,走进一个风情万种的卷发女人,大约三十几岁。 香奶奶最新限量版小西装包裹得她的身材前凸后翘,细高跟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细,脸上的妆容精致又高级。 面容冷淡,气场强大。 她就是盛锦枫,盛世集团最大股东盛木洲的女儿,一手创立盛世娱乐,目前是盛世娱乐董事局主席。 “行了,这边事还多着呢,有什么问题等下说…你有完没完?不能等也给我忍着。” 盛锦枫挂了电话,“咣”的往桌子上一扔。 “还惦记着那部剧?”盛锦枫单刀直入的问道。 谈雅稍微坐直了一些:“盛总,这部剧从本子到演员都是小迟亲自盯的,片尾曲的Demo也完成了。” 盛锦枫点了支烟,并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往何栖迟那边吐了一串白烟:“昨天把造谣你的一个黑粉起诉了,猜猜后续?” 何栖迟略略蹙眉:“揪出团队了?” 盛锦枫:“还有。” 她这样一问,何栖迟心里反倒有谱了:“……熟人。” 盛锦枫最护短儿。 不重视古风是一回事,欺负她家艺人是另一回事。 对待黑粉这件事情,盛锦枫就没有手软过。 以前也有过别家公司买通稿黑何栖迟的先例,最狠的一次,盛锦枫直接动用盛家的人脉查出始作俑者,带着助理直奔那家公司大门。 当面对质。 盛锦枫并不喜欢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坦坦荡荡站在阳光下,把一切都摊开了说。 谈雅至今都记得,自家老板,堂堂盛世集团总裁大女儿,潇洒倚在对家公司老板的办公椅上,妖娆二郎腿一跷,盛世出的调查资料往桌子上一拍。 “说吧,什么意思?” 估计那次之后,那家老板对盛世娱乐都有阴影了,再不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他家艺人了。 如果没有盛锦枫这样护她,早些年面对那些污言秽语,何栖迟不一定能不能挺得过来。 “栖迟,我把话挑明了说,我是个商人,情怀这东西我是不买账的,大到制作宣传,小到控评处理那些杂碎,都是要银子的。如果没有钱赚,你说出花来也没有用,”盛锦枫说。 何栖迟:“我明白了。” 盛锦枫眸光流转:“我没把这事儿拍死,只是推迟。” 推迟到什么时候有足够的价值了,再说。 何栖迟站起身:“片尾曲直接以新歌的形式发布吧。” 谈雅看着何栖迟的眼睛。 ——她是想增加曝光。 盛锦枫吸完最后一口,摁灭烟头:“我给你指条明路。” 何栖迟认真的看着盛锦枫。 盛锦枫淡淡开口:“打歌的时候,我给你安排一部综艺。” 盛锦枫的用意何栖迟了然,“好,我参加。” 从盛锦枫的办公室里出来,谈雅跟上何栖迟:“我联络过明漫导演,新歌MV可以由明导操刀。” 何栖迟停下脚步:“你早有准备。” 谈雅笑了笑没说话。 会放她一搏,同时为她准备好了退路。 这就是谈雅。 何栖迟淡笑了下:“我知道了。” “下午有事情么?” 何栖迟看了眼时间:“送我去一个地方吧。” - 孙致愿的心理咨询室。 “周围很昏暗,一盏灯也没有,我跑啊跑,拼命的跑。” “那是哪里呢?看清楚了吗?” “好像是一座城堡,我看不清楚陈设。” “为什么奔跑呢?是有人在追你么?” “是。” 孙致愿在两年前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从不透露自己的真实生活,只说梦。 离奇的,怪异的梦。 孙致愿曾经用很专业的心理暗示尝试打开她的心扉,可是都失败了。 有的病人很狡猾,总会绕过医生的问题。 她不是,她非常配合。 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心底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窗台上的花开了,房间里弥漫着柔和的音乐,女孩放松的靠在躺椅上,目光放空。 “城堡里有很多门,我尝试着打开它们。” 孙致愿一边问询一边在本子上记录:“嗯,打得开么?” “打开了,打开之后还是一片混沌——都不是能逃出去的门。” “嗯,那还真是座很大的城堡。”孙致愿想了想:“周围有什么声音么?或者音乐?” 女孩回过头:“有,非常,非常好听。” 一开始孙致愿并不知道女孩的真实身份,后来她在妹妹的电脑上看到她的演出。 孙致愿这才知道,她竟是一位古风圈歌手,才华横溢,粉丝无数。 本名何栖迟,大家都叫她,公子。 她对声音有特殊的,敏锐的感知能力,所以她梦里的声音将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是什么样的音乐呢?” “我听不清楚,可是很熟悉。” “很熟悉?”孙致愿在本子上画了一个问号。 她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嗯,是。而且——” 孙致愿抬起头。 她说:“我连续做了好几天这样的梦。” “情景都一样么?” “大同小异,在满是门的城堡里逃跑。” 其实孙致愿对于这些歌手了解不多,是因为这个奇怪的病人才开始慢慢接触。 她看过她的演出她的采访,也难怪妹妹那样迷恋她。 这真的是一个洒脱又坦荡的姑娘。 她和其他病人不同。 她的这种潇洒并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快乐真的享受。 用“病人”来称呼她一点都不准确。 因为她一切正常。 ——除了那些离奇的梦。 何栖迟看了眼钟表:“时间快到了,我要去上课了,孙医生,再见。” 孙致愿的问题还没有问完,但也没有办法。 她很忙,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每次来诊所的时间都不固定,她也没有把自己当成病人,只是倾诉。 “好吧,回去之后放松心情,写歌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何栖迟笑了笑:“孙医生再见。” 到了楼下,何栖迟已经戴好口罩和墨镜。 “迟姐,我们去哪?”靳红羽坐在驾驶座上,回头问道。 “A大。” “好。” 这个月何栖迟的工作排得很满,只有这两天休息。 即使这样何栖迟也不肯闲下来。 在靳红羽应聘的时候谈雅就跟她说过,何栖迟对什么都感兴趣,做什么都很认真。 吉他是三年前学的,废寝忘食,琴不离手,演出间隙都要拿出来练习,后来又去学了戏腔和古筝。 聂月曾经调侃何栖迟,说她即使是去天桥底下贴膜,凭她身上这股劲儿,都一定是那条街上膜贴的最好的崽。 这段时间何栖迟又对古代文学起了兴致,每逢休息就要去A大听专家老师的课,风雨不误。 何栖迟全副武装进了教室,悄咪咪坐在最后一排。 还没到上课时间,教室里乱哄哄的,今天的人似乎格外多。 何栖迟拿出笔和本,一抬头,前面走进来一个人。 衬衫西裤,长身玉立,调试好多媒体之后,垂首站在台前。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好,今天张老师病假,我来替他上节课。” 话音落,教室里竟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何栖迟听到前几排座位两个小姑娘说话。 “林老师终于来我们班代课了!!” “上个月中文那边的张静怡还跟我吹牛,说是林老师给他们上了节课。” “现在你也可以跟他吹牛了。” “我拍照发个朋友圈。” A大有一位客座教授,教的正是何栖迟修的这门古代文学,人气非常高,他的课堂从不点名,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缺席,抢着上还来不及,常常有一座难求的情况出现。 这在大学里可以说是非常少见了。 林老师非常博学,旁征博引,风趣幽默,把原本枯燥无味的古代文学史讲得非常生动。 最后课程结束,何栖迟合上记了满满一页的笔记。 同学们陆陆续续出了教室,何栖迟戴着帽子和口罩走到讲台前。 “林先生。” 林泽宴正在整理书本,一抬头,看到何栖迟的时候微微诧异了一下,何栖迟把口罩拉下去,林泽宴似乎才认出她来。 “何小姐?你怎么在这?” 何栖迟笑了笑:“原来这位神秘的客座教授是林先生。” 林泽宴刚要说什么,有个女同学叫了他一声,“林老师。” 何栖迟下意识的低下头,把口罩拉起来。 “那、林先生你先忙,我走了。” 林泽宴点点头,“嗯”了一声之后偏头去解决那个女生的问题。 何栖迟目光扫过地上掉下来的一角墙皮,走出教室。 她不知道,自从她转身的那一刻,林泽宴的目光就牢牢的锁在她的身上。 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林老师?林老师?”女同学奇怪的叫了几声。 林泽宴回过头,声音淡淡:“有什么事?” 女同学有些怯怯:“老师,我能和你……合个影么?” “不能。”林泽宴拿起书本:“再见。” - 何栖迟顺着楼梯到了楼下,夕阳西下,温度刚好。 何栖迟给靳红羽去了电话,说自己先不回去,想在A大走一走。 A大历史悠久,老校区历经百年,楼宇古朴,树木苍翠,前些年建了新校区,不少专业都搬了过去,只有部分专业留在这边。 相比于学生,还有不少游客和晚上遛弯的人。 走在操场上,仿佛整颗心都跟着安静下来。 绕过逸夫楼,前面的黑色身影有点眼熟。 “林先生?”何栖迟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林泽宴回过头:“何小姐,还没走?” “想随便逛逛。” “有心事?” 何栖迟勾起唇角:“没有。” 林泽宴看了眼手表:“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么?” 何栖迟想了想:“教职工餐厅?” 对于这个答案,林泽宴似乎稍稍吃了一惊,随即笑道:“可以,跟我来吧。” 何栖迟在A大听了这么久的课,从来都是上完课就走,两点一线,对于A大校园并不熟悉。 林泽宴带着她七拐八拐,最后走进一栋楼里。 等电梯的过程中来了不少人,他们笑着跟林泽宴打招呼:“林老师,这次在学校吃饭?” 林泽宴:“是。” 何栖迟微微低下头。 像是明白她什么意思一样,林泽宴稍微侧了下身,把她牢牢护在身后。 ——何栖迟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被人认出来。 电梯门开,林泽宴绅士的让其他人先进,然后虚扶着门,先何栖迟一步走进去。 用自己把她和其他人分隔开。 在拥挤冗杂的电梯里,圈出一方净土留给她。 “想吃什么?” 低沉,醇厚的声音猝不及防响在她的头顶。 何栖迟微微一颤,心脏还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剐蹭一下,微微颤抖起来。 热度逐渐涌上来,手心儿里都沁了一层薄汗。 “啊,不知道啊。” 这声音真是—— 要人命啊。 林泽宴略略垂眸,眼睁睁看着白玉似的小耳朵由白变红。 林泽宴勾起唇角,身子略探过去,轻笑:“何小姐不太舒服么?” 那双眸子水盈盈的:“嗯?什么?” 林泽宴个子高,跟她说话的时候会习惯性的稍稍颔首,迁就着她的身高。 是一个非常绅士的习惯。 可是这个动作在空间狭小的电梯里,就显得有些暧昧。 “何小姐的脸……”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到此处,林泽宴似乎停顿了一下,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说:“怎么这么红啊?” 第5章 富士山下 最后上扬的尾音停在她的耳朵里,何栖迟后背挺得僵直,竟已出了一身薄汗。 林泽宴微微直起身子,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距瞬间拉开。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何栖迟猛地抬起头,只见他淡色的眸中闪着明媚的光亮。 - 为了避人,林泽宴选了一处僻静的包间,拿过菜单递给何栖迟。 何栖迟选了几样菜,林泽宴把菜单递给服务生:“麻烦不要放姜,谢谢。” 何栖迟眸色一顿,很快恢复自然。 “林先生在这当客座教授?” 林泽宴解下袖扣,把衬衫挽起一点:“是。” “古代文学?没想到林先生也有这样的喜好。” 林泽宴:“一直都很喜欢古典的东西。” 何栖迟:“我还以为林先生会去商学院。” 林泽宴笑了一下:“如果老院长相邀,偶尔也会客串。” 上菜了。 教职工餐厅的菜做的还挺合何栖迟的口味。 何栖迟沉吟片刻:“其实我一直都有个问题想问您。” 林泽宴洗干净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你说。” 何栖迟略略放下筷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认真的看向林泽宴:“我们以前——认识么?” 林泽宴眸光未变,沉声道:“怎么会这么问?” 何栖迟眼睫动了动,没有回答。 林泽宴轻笑了下:“不认识。” 何栖迟早已准备好了下一句:“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吃姜?” 何栖迟偏了偏头:“林先生?” 林泽宴喝了一口水,目光平静无波:“何小姐误会了。” 何栖迟:“嗯?” 林泽宴淡笑:“是我不吃姜。” 何栖迟:“……” 林泽宴很快说:“何小姐觉得熟悉可能是因为我们比较有缘分吧,有的时候现实中的一些场景也会觉得莫名熟悉,可是明明从没有经历过,很奇妙,不是么?” 何栖迟停顿片刻,笑了笑:“如果林先生不介意,直接叫我栖迟吧。” 林泽宴凝视了她的眼睛一会儿,忽然垂下眼眸。 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中满溢而出掩藏不住的惊喜。 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好。” - 某汉服拍摄场地,后台化妆间。 解冰冰一把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一旁打游戏的周梓呈吓了一跳。 “你没看工作室的群么?何栖迟又要出个人单曲,Demo都已经完成了!” 相比于解冰冰的气愤,周梓呈显得格外平静,视线重新落回手机上:“哦。” 解冰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次的单曲又是何栖迟自己作曲,据说她现在在修古代文学,说不定词都要她自己写,到最后势必掀起一阵风波。 “真他妈能装……”解冰冰气吼吼的说。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何栖迟,她从一个高档小区走出来。 穿着长款墨绿色大衣,没有扣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浅色牛仔裤包裹的一双腿笔直修长。 ——标准的九头身。 她是典型的南方相貌,英眉星目,墨发雪肤,透着英气飒爽的漂亮。 她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冷漠疏离,可当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总有一种认真的,逼人的灼热。 这样的姑娘,是小门小户出身的解冰冰不曾见过的。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何栖迟身上。 她发现何栖迟其实不是冷淡,她是不在意。 她的目光离开的时候,也许她已经把你忘了。 目中无人,即使他们是一个团队,她也从未把他们放在眼睛里。 “阿呈,我能求你件事吗?” 周梓呈:“你说。” 解冰冰的目光格外诚恳:“你能不能帮我联络联络高定礼服工作室,我想借一套好看的礼服。” 一周之后是知名短视频平台的新股东入驻仪式,在林氏会所有一场庆典,到场的全都是新媒体大佬和一些大V网红。 盛世霓裳乐队自然在邀请之列,解冰冰是想趁这个机会,多认识一些人。 乐队几个人里,解冰冰也就能和周梓呈说得上话。 钟天逾算是半个乐队内的,唐妙那就是个炮竹,何栖迟更不用说了。 周梓呈是周氏二公子,高定礼服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解冰冰眼泪汪汪的看着周梓呈,“求求你,帮我这一次吧。” 看上去柔弱无比,可怜兮兮,但是此时解冰冰心里早已有谱。 眼泪,是男人最承受不起的东西。 没有哪一个男人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娇弱的女人这样哭着求自己。 周梓呈站起身,解冰冰动作一顿,唇角微微勾起,等待他的话。 “不帮。” 解冰冰:“……” - 晚宴设在林氏会所的露天宴会厅里。 晚风清凉,吹动着女人华丽的裙摆,到场者非富即贵,男人们的西装皮鞋,女人们的珠宝首饰,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红毯前,侍应生打开车门,何栖迟提着礼服裙优雅下车。 不多时,解冰冰到场。 到了之后并没有先和他们汇合,反而去和温臣那几个制作人攀谈。 唐妙不乐意了:“这什么意思呀?到外面了给我们脸色看?” 唐妙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气,踩着细高跟也如履平地,温臣稍一侧身就看到唐妙过来。 “哟,冰冰这是没看见我们几个?” 唐妙只是轻轻拉了解冰冰一下,解冰冰顺势一个趔趄,看到唐妙之后惊诧了一下:“妙妙姐,对不起……”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泫然若泣。 “道什么歉啊?没看到就没看到,怎么?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对不起我们?”唐妙最不吃解冰冰这一套。 “我……” 相比于唐妙的咄咄逼人,解冰冰反倒显得笨嘴拙舌,无从辩解似的。 现场有记者,唐妙并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忽然伸手拉过解冰冰,亲昵笑道:“我什么我啊,我是怕你找不到我们着急,走吧。” 还非常体贴的回头跟温臣打了声招呼。 唐妙故意留解冰冰在身边,解冰冰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大佬从身边过去,却无法上前搭讪。 心中着急得很,有苦说不出。 “你什么意思啊?”解冰冰愤怒的看着唐妙。 唐妙一挑眉:“什么什么意思?” 解冰冰站起身,到唐妙身边小声说:“你自己情愿做何栖迟的走狗,我不愿意,你凭什么挡着我的出路。” 唐妙:“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有更好的出路,或者想要站在迟迟那样的高度,这是你的事,我没意见。但是你在外面四处造迟迟的谣,一会儿说她嗓子有问题,一会儿说盛世霓裳要解散算是怎么回事儿啊?你是觉得用这些下作手段把迟迟拉下来,你就能上去了是么?” 解冰冰听完这话,脸色登时变了。 唐妙:“解冰冰,你不会真以为迟迟什么都不知道吧?” 解冰冰恼羞成怒,想要阻止唐妙说下去。 “你现在动手啊?这里全是记者,想上新闻么?你动个手我看看啊。” 唐妙她哥是唐氏掌权人唐疏予,想要什么消息没有,解冰冰自以为瞒的很好的事情就这样被唐妙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解冰冰无地自容——她烦死了这种挥之不去的差距感,让她有一种她只是别人手上的一只蚂蚁,任谁都能踩一脚的感觉。 唐妙晃着手里的香槟杯子,笑得贼贼的。 跟我斗,老子出门打架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 谈雅带着何栖迟去和一众投资人见面,人群中,那个颀长的身影尤为醒目。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林泽宴一抬头,便看到何栖迟正往这边走。 林泽宴侧了侧身,正对着她,声音极低极沉:“栖迟。” 何栖迟和他轻轻碰了杯:“林先生。” “林总!”远处传来娇.软绵甜的一声唤。 解冰冰小心翼翼的提着裙子跑过来。 “恭喜林总成为短视频软件最大股东。” 林泽宴礼貌的笑了笑:“谢谢。” 解冰冰是趁着唐妙去拿酒的时候跑过来的,时间不多,何栖迟又在场,她只能靠近林泽宴一步,说:“林总,能借一步说话么?” 林泽宴往何栖迟这边退了一点,和她保持着方才的距离:“借一步说话可以,但是请问小姐你是?” 这句话说完,解冰冰脸上的粉底也遮不住她脸色的变化。 谈雅忽然笑出声,热心介绍;“这位是我们盛世霓裳主唱解冰冰,之前林总在林氏公馆也见过,您可能不记得了。” 林泽宴恍然,随即想起什么,笑起来:“说起那一天,行酒令输给栖迟,罚我喝了不少酒。” 何栖迟仰起头,“是林先生故意让我。” 林泽宴略略弯腰,主动与她轻碰了杯子:“是你厉害。” 现场人多,谈雅一一寒暄一通,何栖迟并没有太多时间和他说话。 林泽宴走后,谈雅看了解冰冰一眼,想说什么,被何栖迟拉了一下。 谈雅明白她的意思,止住话头。 - 到沙发上坐下,目光懒洋洋落在人群中那个最绅士最儒雅的男人身上。 浅笑晏晏,从容的和各式各样的人周旋。 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何栖迟摸了摸烟盒。 想抽烟。 宴会中间有一个小小的仪式,就是新股东上台讲几句话,做一个简单的交接。 林泽宴在一片掌声中走上台,微微抬了抬手,掌声落下。 他俯下身,对着话筒:“大家好,我是林泽宴。” 掌声再次响起。 台上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质量上乘的黑色西装,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最后在舞会开始之前,给大家一个简单的娱乐助兴。”林泽宴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某一个方向。 “一首歌,《富士山下》,送给大家。” 第6章 哄你睡去 话音落,何栖迟握杯子的手忽然一紧。 有着独特金属质感的声音伴随着音乐从话筒里过滤出来,缓缓流淌进何栖迟的耳朵里。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他的粤语很标准,很温柔,像是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轻轻的扣着她的心脏。 一下,一下。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周围的环境似乎全部消失,变得一片黑暗,一束明亮的灯光直直劈下,只有台上那个男人的身影映在光下,是明亮的。 他抬起眼眸,茶色的瞳仁极深极亮。 明明离得很远,她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每一颗星。 “谁让你走的?” “嗯?小七,你迈出这里一步试试看?” 极精致的音色,音调足足低了几度,尾音习惯性的上扬,带着危险的警示。 淬了毒的冷剑一般,直直刺入心脏。 ——是谁在说话? 周围逐渐明亮起来,她看清了。 那是一栋城堡,精致,古老,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她站在城堡门口,再有一寸,外面明亮的阳光就会照耀在她的身上。 她看着那一小点明亮,对于阳光的渴望令她的心脏疯狂跳动。 再有一点…… 再接近一点…… “小七。”声线很低,很沉,很冷。 不带任何感情。 几乎是下意识的,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她的心真实而确切的炽热着,白皙的脚尖却怎么也不敢踏出一步。 那道声音,不可违逆。 “谢谢大家。” 音乐声结束,雷鸣般的声音响起。 ——何栖迟回过神来。 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怎么了?你没事吧?”谈雅奇怪的看着何栖迟:“你脸色很不好。” 何栖迟低下头平复了一下,“我没事,我出去一下。” 出了会场,何栖迟在洗手间旁边的吸烟区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 “栖迟。” 何栖迟回过头,林泽宴站在走廊柔和的灯光下。 黑色西装得体而精致,眉目深邃,轮廓英朗。 唇边挂着浅淡笑容,绅士,温和,像是一道暖阳映照过来,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不知不觉何栖迟的唇角也微微勾起:“林先生。” “何小姐吸烟?”林泽宴走到她身边。 何栖迟笑了一下:“嗯,偶尔。” “介意借个火么?” 何栖迟的“不介意”还没有说完,林泽宴忽然俯身,周围的光瞬间暗淡下去。 何栖迟呼吸一滞。 ——竟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秒才缓缓睁开。 那张精致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男人咬着一支烟,微微蹙眉,黑长的睫毛轻颤几下,烟头相碰,红色的火焰缠绕而上,白烟自两人之间袅袅而起。 Mirror香水的高级味道扑鼻而来。 林泽宴吸了几口,直起身:“谢谢。” 何栖迟迟了一秒才答:“没关系。” “没想到林先生唱歌这么好听。” 林泽宴垂下眼睛:“谢谢夸奖。” “《富士山下》是我最喜欢的歌。”何栖迟静静的说。 “是么?”林泽宴吸了口烟,倨傲的棱角在青烟中模糊开来:“很巧,也是我最喜欢的。” “我听说你签约了一部综艺。”林泽宴忽然说。 “嗯,是啊。”何栖迟:“怎么了?” 林泽宴:“明漫的《连环案中案》?” 何栖迟:“您怎么知道?” 林泽宴淡笑了下:“我也在邀请之列。” 何栖迟瞪大眼睛:“您也会参加?” 林泽宴不置可否:“游戏难度较大,明导别出心裁,嘉宾的身份多种多样,并不局限于明星。” 林泽宴眼睛里闪着星光,他的声音很沉很稳:“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他说这话的时候,刚好会场门开,音乐声飘了出来,何栖迟没有听清。 鬼使神差回答了个:“是啊,我也非常期待。” - 金鹰大厦的摩天大楼,顶层。 钟笙怀里拿着一叠文件,轻轻敲了敲门。 “进。” “林总,这是土地认购合同,还有政府竞标文件。”钟笙略略颔首,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子上。 “这次认购的公司除了之前知道的那几家,似乎霍氏也想试水。” 偌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中南最核心的商业区域。 夜幕之下华灯闪烁,男人转过身,唇角漾着清浅笑意:“霍氏?” 钟笙:“是。” 林泽宴:“可以示意性的和霍氏竞标,等到价格抬高到一定程度就放手。” 钟笙停顿了一下才说:“是。” 霍氏是五金的龙头企业,最近下了大批资金开拓海外市场,房地产本就不是他们擅长的部分,初次涉及就敢和林泽宴争一个高下。 结果自然是被林泽宴玩.弄于股掌,骨头渣都剩不下。 钟笙也只能默默为霍氏这次的投资叹口气。 放文件的时候目光一瞥,桌边一个小小的烟盒落入钟笙眼帘。 钟笙:“林总?” 林泽宴是不吸烟的。 钟笙跟了林泽宴八年,这个男人的自制力有多强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烟,酒,他全都碰过,也全都戒掉。 只要他想,没有一样东西能把他麻痹,更没有什么能让他上瘾。 清醒克制,他的自控能力强大到令人发指。 林泽宴瘦可见骨的手指摩挲着一支烟,轻笑了一声,目光逐渐变得温柔似水。 就连声音都轻缓几分:“哄她玩儿的。” - 综艺拍摄地在晋城,何栖迟事先跟明漫导演通了视频。 明漫是业内公认最有才华的综艺导演,何栖迟原以为她会是一个女强人,要么像谈雅那样聪慧,要么像盛锦枫那样霸气。 没想到都不是。 明漫瘦小白皙,一双大眼睛葡萄粒似的明亮漆黑。 接通之后并没有和谈雅寒暄什么,反而单刀直入的说起游戏规则。 《连环案中案》播到现在已是第五季,素以逻辑缜密,案情复杂,条理清晰著称,粉丝无数,网络播放量一次又一次的破纪录,明漫也是因为这部综艺出的名。 第五季又增加了新的游戏规则,更难更刺激。 明漫把一条条规则娓娓道来,眼睛里满是清澈认真的光。 她和何栖迟一样,都是认真做事的人。 “第一期一共有五位嘉宾,五个角色,其中有一个人物是最后的凶手K,有一个是特殊身份A。游戏开始时,你们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需要根据人物表现确认,凶手可以伪装成某一人物。” “游戏一共两轮,如果没有投出凶手,反而投中了A,那么A就会和K联手进行下一轮游戏。如果两轮都没有投对,那么凶手K胜利。” 何栖迟点点头:“所以谁的话都不能尽信。” 明漫:“就是这个意思。” 何栖迟:“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后,谈雅说:“你就是去打歌的,想着多提一提你的新歌。” 何栖迟找到前四季的《连环案中案》,拿出自己的小笔记本,准备补习起来。 “好。” 谈雅叹了口气:“行了,下周一的飞机,下午一点钟我过来接你。” “哎,谈雅。” “嗯?” 何栖迟:“为什么——林先生也会参加这样的综艺啊?” 谈雅:“林先生?林泽宴啊?” 何栖迟:“嗯。” 因为第五季游戏难度太大,嘉宾选择方面非常慎重,不光是明星,第一期除了何栖迟是古风圈的,还有悬疑小说作家黎曼,歌手苏扬,演员聂月,其他人何栖迟都能理解,唯独林泽宴。 这样身份的人,为什么会参加综艺节目? 谈雅笑了笑:“这你就不知道了,明漫是林氏三少爷林斯寒的夫人,林泽宴是明导的大哥。” - 周一下午,何栖迟刚到机场就接到飞机晚点的消息。 百无聊赖的等了很久,终于等到登机通知。 这一次是长途飞行,何栖迟拿出自己的小化妆包和眼罩,放倒座椅准备卸妆睡觉。 乘客陆陆续续登机,何栖迟刚把化妆包放下,就听见后座的谈雅的声音:“林总?” 何栖迟莫名心里一紧,回过头。 谈雅和林泽宴身后的钟笙打了招呼,眼尖的看到林泽宴的登机牌:“哎,小羽啊,我跟你坐一起吧,我可能直接就睡觉了。” 谈雅说:“林总要不您和小迟坐一起?” 何栖迟皱眉看向谈雅,谈雅哈哈一笑:“小迟总是嫌我睡着的时候打鼾。” 林泽宴稍微抬了抬手,低笑:“何小姐,介意么?” 何栖迟:“哦,不介意。” - 飞机起飞。 何栖迟手里拿着眼罩,看着窗外厚重的云层,忽然没有了睡意。 “之前去过晋城么?” 林泽宴的声音初初响起的时候,何栖迟正在闭目养神。 当视觉受阻,其他感官就会格外敏锐。 比如听觉。 那一瞬间就好像砂纸轻轻摩擦过心脏最柔软的部分。 疼,又痒。 还有一种病态的享受感。 心底里想着的是被这道砂纸再划一次,也许会更舒服。 何栖迟睁开眼,刚好看到林泽宴唇边淡淡笑容。 林泽宴的唇形周正又漂亮,颜色偏浅。 也不知怎么,何栖迟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以前聂月说过的一句话。 “有的人的嘴唇,天生就适合接吻。” 何栖迟移开目光,稍稍坐正了一些,略清了清嗓子:“第一次去,你呢?” 林泽宴:“林园在晋城。” 何栖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耳朵渐渐适应了飞行器的轰鸣声。 夕阳西沉,云层被镀上一层瑰丽的金色。 “晋城……都有什么?” 何栖迟并不想知道晋城有什么,她只是单纯的想听他说话。 林泽宴的语速放慢了一些,华丽低沉的音色将晋城的景致娓娓道来,听在何栖迟耳朵里,成了近乎令人上瘾的养料。 渐渐地,意识变得模糊,身子软了下去。 她就在他的声音中,沉沉的睡着了。 林泽宴见她睡去,轻轻笑了一声。 夕阳从窗外照射进来,把她的影子拉长,落在他的椅背上。 林泽宴调整了坐姿,轻轻地,轻轻地朝她靠近。 ——直到她的影子刚好落在他的肩头。 林泽宴垂眸看着那一小片阴影,整颗心都被熨帖得火热,林泽宴缓缓阖上眼,唇边流露出极其满足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明漫vs林斯寒的故事在作者专栏《以朝朝,以暮暮》~ 林老三把媳妇宠上天~ 第7章 黑暗底层 《连环案中案》几乎可以说是网综里的收视王者。 何栖迟秉持着谨小慎微的心态,进了组才知道,《案中案》编导团队非常随和,插科打诨你来我往,贫得不得了。 但是一到关键时候,全都是认真做事的。 果然,谁带出来的团队就像谁的作风。 正常综艺都是有剧本的,《案中案》也有,但是何栖迟没有想到的是,所谓剧本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剧情线和关键性台词,她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故事,却不知道其他任何人的线索。 工作人员把何栖迟带进空间,然后就出去了,只有摄影师跟随,再没有任何提示。 “各位玩家你们好,欢迎来到《连环案中案》第五季。”明漫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现在,请各位记住你们的角色和剧情,在第一案中,分别有双胞胎姐姐,妹妹,男篮队长,死者谢江的哥哥,心理医生五个角色,其中一个角色就是杀死谢江的凶手K,还有一个特殊身份A。” “请各位玩家通过与其他玩家的交流,合作和在空间里搜寻线索等方式,将人物与角色一一对应,并查出K。游戏设置两轮投票机制,一轮投票结束后,若特殊身份A被投票出局,那么K在第二轮游戏开始时,A将无条件帮助K,如果没有票选出A反而选出平民,则A与平民无异,游戏继续进行。” “现场设有积分机制,积分物品分别在空间的各个角落,积分可以累积,对应积分可以换取对应线索。” “下面,就请各位玩家进入空间,《连环案中案》第五季第一案,黑暗底层的少年,现在,我宣布——” 声音停顿了一下:“游戏开始。”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分头行动,时间有限,尽可能找到最多的线索。”说话的人名叫晏扬,是一名歌手,也是明导御用MC,人长得好,情商也高,风趣幽默,综艺感很强。 何栖迟大致看了一下,现场一共六个空间,五位玩家和死者谢江的房间,谢江的死亡现场是大学心理咨询室。 ——也就是她自己的空间。 是的,何栖迟扮演的角色是心理医生,npc就死在她的诊室。 从何栖迟的角度,她知道谢江是L大的学生,成绩不算好,家境优渥,是地地道道的富二代。 《案中案》的投资向来抢手,出手阔绰,置景和道具都极其逼真。 幸好何栖迟是个胆子大的,不然定会被这样凄惨的死状吓到。 ——他是被剜心而死。 整个心口的位置空出一个大洞,汩汩的鲜血淌了一地,脸也被毁了容,面目全非。 “深仇大恨,不然不会下这样的手。” 声音猝不及防响起,何栖迟心“咯噔”一下。 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她歪了歪头,继续检查现场:“是啊,剜心蚀骨。” 林泽宴长身玉立站在她的身后,眼中无波无澜非常平静。 五个角色,虽然不知道每个人的角色,但是性别是区分开的。 她既然是心理医生,那么聂月和黎曼,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妹妹。 林泽宴要么是男篮队长要么是死者哥哥。 “你也要检查现场么?”何栖迟探究的仰起头。 “栖迟,别有那么大戒心。”林泽宴笑着走进心理诊室,随手翻阅起桌上的资料。 心事被戳破,何栖迟的脸微微有些热。 她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相信林泽宴。 早在之前的酒吧游戏里就见识过他玩.弄人心的把戏。 这次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能信。 地上一个细碎的东西落入何栖迟的视线,她捡起来看了一眼;“小玻璃瓶,里面有细微的粉末,毒么?” “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凶器应该被凶手带走了,这样的伤口——应该是利刃吧。” 林泽宴看着桌子上的资料:“谢江一直都在吃药——而且一直在这里看病。” “看!这是什么?”何栖迟从谢江兜里拿出手机,里面有一条发过来的微信,来自男篮队长,约他上午十点在操场见面。 “上午十点,谢江的死亡时间的十点三十。” “但是我们现在不知道谁是男篮队长。”何栖迟抬起头:“会是你么?” 林泽宴:“会。” 他停顿了一下:“也有可能是晏扬。” 林泽宴今天穿着黑色衬衫,西裤,虽然跟他平时的装扮相差无几,但这并不是他自己的衣服。 他们的衣服都是剧组准备的,这应该也是一种线索。 “我去看看其他人的房间。” “栖迟,”林泽宴说:“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何栖迟靠着门框:“怎么相信?” “我们可以交换线索,”林泽宴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所有我找到的积分都可以给你,所有线索和分析,我们共享。” 林泽宴俯下身,平视何栖迟:“你觉得如何?”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凶手K在寻找A么? 可是何栖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A。 想了一瞬,戒备问道:“那我需要怎么样表示我的诚意?” “不需要,”林泽宴轻笑一声,声音极低:“我无条件相信你。” - 何栖迟从死亡现场走出来,迎面看到聂月。 何栖迟以前就认识聂月——娱乐圈知名花瓶选手,凭借一张脸斩获无数上等资源,并且夺得年度最佳女演员奖,传闻聂月出自晏氏,真正又有钱又有颜的小姐姐,任性到不像话。 真的是女生们艳羡的对象。 “哟,检查完现场了?有什么发现么?”聂月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眼下一颗泪痣,本就是魅惑美艳的长相,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长裙。 很典雅的风格,偏偏被她演绎得妖冶夺目,美得跟妖精似的。 她挑了挑眉,“查到什么线索没啊?” 何栖迟:“你从哪边来的?” 聂月顺利被她带跑偏:“从双胞胎姐姐那里来啊,跟晏扬一起——哎?晏扬呢?” 何栖迟:“不知道,我先去找线索了。” 何栖迟选择了双胞胎妹妹的房间。 妹妹的房间主色调是黑白灰,阴暗又潮湿,书架里摆满了悬疑侦探类小说,床头正对的墙壁上,挂着非常恐怖的画作,怀里抱着死去婴孩的母亲,没有了眼睛的骑士,要么就是大雨滂沱下凄凉的背影。 “为什么……这么恐怖。” 在这样的空间里待一会儿就已经觉得后背发凉,难以想象妹妹每天躺在这张床上,睡前最后一眼和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这些恐怖的画。 何栖迟细心的发现,墙上的画作下面有没有印记,空着的钩子也有很多。 也就是说—— 这些恐怖的画是经常换的。 这一批看腻了,就会换下一批。 “妹妹在吃药。”林泽宴拿起枕头下的透明瓶子。 “和现场的瓶子一样!”何栖迟拿过来仔细查看一遍:“里面也有奇怪的粉末,可是这粉末是什么呢?” “是胶囊制剂,但是也不能排除被人动过手脚。”林泽宴长身玉立,仰头看着墙上的画。 妹妹的房间以黑色为主,色调不甚明朗,何栖迟猛地转过头,林泽宴逆着光,只有一个黑色的高大剪影。 那一刻,何栖迟觉得无比熟悉。 记忆中似乎也有一个这样的人,长身玉立站在画下,微微仰着头,鼻尖,下颌,喉结连成一条极美的线条。 “栖迟,过来。” 何栖迟愣了一下;“哦,好。” 顺着林泽宴手指的方向,画的角落里,隐约有一串数字。 何栖迟眯着眼睛看了半晌:“112119,1219,10921,2325——是什么意思?” 林泽宴:“不知道,再看看。” 何栖迟蹲在角落:“妹妹这么喜欢推理,会和这些书有关么?” “全都是约翰卡尔的。” “这个人……” 林泽宴沉声道:“密室之王。” 何栖迟:“心理诊室并不是密室,妹妹看密室推理小说应该和凶杀案无关,而是指向她的身份?” 林泽宴:“还是说——” 何栖迟反应很快:“她呆的这个房间,就好像,”何栖迟清了清嗓子:“就好像一个密室??” “真聪明啊。” 他的声音很低沉,粗粝的颗粒感尤为明显,像是在念电影里的某句对白。 “所以是——” 何栖迟还没有说出答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林泽宴方才那句直白的夸赞。 思维忽然空白了半拍,后面的话卡住了没说出来。 “嗯?”林泽宴尾音微微扬起。 何栖迟眨巴眨巴眼睛,只能说实话:“我忘记我要说什么了……” 林泽宴唇边的笑意荡漾开来,何栖迟低下头,极力掩饰自己的窘迫。 “我、我在想,死者的死状那么恐怖,会不会和妹妹的黑暗有关,正常人杀死一个人,用剜心这种方式的,要么是深仇大恨,要么也有可能是个变态。” 妹妹的房间找得差不多了,何栖迟准备去姐姐的房间。 在门口碰上刚从房间里出来的黎曼。 黎曼生得很白净,小脸圆圆的,看上去软萌可爱。 姐姐的房间和妹妹的房间简直是两个极端。 妹妹的房间极尽黑暗,而姐姐的却是充满阳光。 干燥柔软的被褥,摆放整齐的书桌,水彩笔,胶带,各种漂亮的小粘贴,阳光从窗外投洒进来,温暖又舒服。 “这也太……” 明明是双胞胎姐妹,相差也太大了。 何栖迟在桌子上找到一个日记本。 “七月八号,七月七号,七月……哎?七月六号往前的全都撕掉了。” 林泽宴:“有铅笔么?” 何栖迟立马明白过来。 用铅笔涂出来的那些字是:七月六号,大雨,妹妹很晚才回来,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一直在哭。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一定是很不好的事情。 七月六号之后的内容,几乎就全都是妹妹一点点的变化。 开始喜欢黑色系的衣服,喜欢悬疑恐怖的电影和书籍,开始买各种各样暗黑画作。 “七月六号。”何栖迟皱了皱眉:“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应该都与谢江有关。 林泽宴:“七月六号的日记撕掉了。” “是啊!”何栖迟说:“日记是谁撕掉的呢?不想被我们看到,为什么不想呢?” 何栖迟仔细看了看铅笔涂出的部分。 “不对,这些字迹不清晰,前面,前面应该还有其他页码!” 林泽宴看着她浅浅的笑。 漏进来的阳光刚好落进她的眼睛里,站在光影里的女孩看上去那样温柔。 何栖迟并没有注意到林泽宴痴缠在她身上的目光:“这有一个密码箱!四位数字密码——会是什么呢?” 何栖迟在房间里翻翻找找:“四位数字,如果是我的话,会设什么密码呢?” 林泽宴回过头。 何栖迟:“生日。” “刚刚的日记本呢?”何栖迟往后翻了几页,果然在后面的某一天,就连水彩笔的颜色都变了。 “八月一号。” 何栖迟试了一下0801。 “咔哒——”一声,锁开了。 箱子里的东西撞进何栖迟眼底,她微微瞪大眼睛,“这、这是……” 一根一根的黑色锁链,上面还沾着血,冷冰冰的躺在箱子里。 - 从姐姐的房间出去,何栖迟始终若有所思。 到了男篮队长房间前,“等等林先生。” “我想——到了这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她不敢确定他的身份,到了男生的空间,她就不太想跟他共享线索。 这种做法非常不地道,但是—— 何栖迟是真的没有胆量跟林泽宴玩心眼儿。 “有别的想法了是不是?”林泽宴俯下身,平视何栖迟,“原本心里确定了某些事情,但是看完姐姐的房间之后又把自己全盘否定。” “嗯?” 林泽宴停顿了一下—— “小医生?” 何栖迟猛地抬起眼睛。 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知道,她什么破绽都没有露出来。 第8章 维热纳尔 何栖迟心里惊异,面上还是一派镇定,生怕自己的什么表情把心事出卖。 “不、不知道林先生在说什么。” 多说多错,惹不起,躲得起。 “我去查线索了。” 林泽宴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看着仓皇匆促故作镇定的小身影,微微勾起唇角。 等何栖迟进到房间,林泽宴转过头,看向工作组。 “这一段,不许播。” - 刚进到男篮队长的房间,何栖迟就被这里的陈设吓了一下。 这间房也非常奇怪。 这里的任何东西都是双份的。 并且摆放对称,整整齐齐。 两张桌子,两个衣柜,两只篮球,甚至连床都是一左一右对称摆着。 “看来每个人都有心理疾病啊……”何栖迟踱步在房间中查看。 “对称强迫症。”何栖迟想了想:“既然喜欢双份的话,男篮队长很有可能会喜欢上双胞胎姐妹——可是究竟是姐姐还是妹妹呢?” 在床头的位置有一个照片墙,照片里的人物被工作组打上马赛克,上面写着“谢江”和“队长”,两个人勾肩搭背,看上去关系很好。 除了和谢江的照片,这个篮球队长非常受欢迎,都是和女孩子的自拍,合影。 “何栖迟——过来帮我一下!” 连名带姓唤她的,也就聂月一个。 “哎,来了。” 聂月正在心理咨询室,“这里有一个密码本,我打不开。” 何栖迟接过来看了一眼,“四位数字,在这些文件里找一找吧。” 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密码的痕迹,却找出了不少线索。 “这个医生好奇怪啊……” 何栖迟:“……怎么了?” “你看,这个小包包里的小票,大白免奶糖,可白可乐,康帅傅方便面——可是,七月六号之后,Chanel包包,Dior最新款裙子……全都是奢侈品。” 聂月把小票拿给何栖迟看:“她怎么突然暴富了??” 聂月翻开一份文件:“看这里,她约了谢江今天十点会诊,还说——今天是谢江的生日!” 何栖迟反应极快:“密码!今天是多少号啊?” 聂月去看了谢江手机上的日历:“十月六号。” 何栖迟拿到密码本,输入1006,果然,密码本打开了。 里面详细记录着谢江的病情。 “偏执型人格——极度敏感,多疑,心胸狭隘,嫉妒心强,思想固执古板。” 聂月念着这段话,之后说:“所以谢江有病,经常来找心理医生看病,你说……这些东西会不会是谢江买的啊?” 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寒;“这样勾搭上的话,四十多岁的女人和大学生……诶呀啧啧啧啧啧……” 何栖迟:“……” 十点过来看诊,何栖迟知道自己的故事线。 她靠这个病症威胁勒索谢江,扬言要是不给她钱就把这个病宣扬出去,谢江一直不肯。但是自从七月六日之后,他变得非常恐慌,有时甚至神志不清。 当何栖迟提到钱的时候,谢江吓坏了,一张一张的卡往她这里送,让她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现在想想,也许当时谢江说的“事情”不是他病的这件事。 何栖迟想起什么,赶忙跑回男篮队长的房间。 在他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日历,上面简单的写着每天做过的事情。 在七月六号那天,画了一个黑色的巨大的骷髅。 何栖迟垂下眼眸,七月六号,究竟发生了什么? - 走廊的另一边,黎曼钻进双胞胎姐姐的房间。 她前脚刚进去,身后一个人影随后进入。 黎曼:“林先生?” 林泽宴礼貌的点了点头:“我刚刚去了妹妹的房间。” 黎曼警惕的看着林泽宴。 此时恰好有一道光束洒进他的眼睛里,他笑容淡淡:“在画上看到了一串数字。” “112119,1219,10921,2325”不算短的一串,却被林泽宴轻描淡写的背出来。 “我想这是数字对应英文的把戏,连起来是一句完整的拼音。” 黎曼眼睛动了动,这种把戏在她的侦探小说中经常见到。 她快跑几步到桌边拿出笔和纸,对应着上面的数字,把这句拼音写了出来。 “kuai lai jiu wo……”黎曼看着自己写下的拼音,“这是妹妹留下的?” “我想,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是不想被人发现。”林泽宴的声音低沉又华丽:“两种可能,一种,是她自己写的,有人想要害她,另一种,是进入了这个房间,即将被她害死的人写的。” 黎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林泽宴站起身,用纸巾优雅的擦拭修长白皙的手指。 “马上就要投票了,你说——”林泽宴回过头:“谁的票会最多?” - 何栖迟在谢江的房间里细细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最后何栖迟掀开地毯,趴在地上往床下看的时候,床下一个小小的布偶映入何栖迟眼帘。 是《案中案》节目组的标志,背面写着“10”。 何栖迟想了想,把这个小布偶收了起来,并不准备现在兑换。 “距离第一轮投票,还有半小时。”广播里忽然传出声音。 时间不多了,晏扬召集来众人在诊室,把自己的线索和身份对应了一遍。 最后和何栖迟猜想的差不多,聂月说起在谢江房间找到的有关七月六号的线索,整个故事线基本就捋顺出来了。 但是何栖迟心里总还有些别的猜想。 在心理诊室散去后,何栖迟再一次来到姐姐的房间。 不想有人已经先她一步进去。 “林先生,”何栖迟打了声招呼。 “又找到什么新的线索了么?”林泽宴蹲在地上,略仰起头看着何栖迟。 何栖迟在高一点的五斗柜上翻翻找找。 “林先生有怀疑的对象么?” 林泽宴似乎对于何栖迟的防备毫无办法,只好笑了笑:“妹妹的线索非常明显,黑暗对应剜心,但是她空间的密码太奇怪。” “林先生是怀疑妹妹?” 林泽宴:“我只是在分析线索,队长那边非常干净,十点没有约到谢江,到诊室之后见面,谢江身上的外伤应该出自队长之手。” “可是谢江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什么?是被队长打死的么?” “死因只能下一轮确定。” 何栖迟小小的叹了口气,一转身,包里的一个小东西掉了出来。 节目组的玩偶,背上有“10”这一标志。 林泽宴:“原来何小姐喜欢这个?” 何栖迟:“……” 林泽宴拉开自己的包,从里面倒出一群玩偶,有十积分的,有二十积分的,在地上堆了一摞。 林泽宴把玩偶上的小绳子全都绑起来,串成一串。 抬起头:“过来。” 何栖迟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的照做。 林泽宴把这一串小玩偶挂在她的脖子上。 何栖迟穿了一身白裙子,原本是为了提示她是心理医生这一线索,戴上这一串小玩偶,看上去愈发童趣可爱。 林泽宴后退两步,满意的欣赏:“去吧。” 何栖迟:“……” - 好巧不巧,还没等出去就在门口碰上聂月。 聂月用她特有的娇媚嗓音夸张说道:“卧槽!现场的积分玩偶全都被你找到了!” 这一喊,所有人都听到了。 何栖迟:“……嗯……” 晏扬走过来:“我们可以兑换线索的吧?” 何栖迟把所有积分玩偶都用了,最后给出的一条线索是给出妹妹的手机。 妹妹的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是姐姐发过来的,让她报警,显示已读,却并没有报警记录。 “再找找看吧。”何栖迟说。 谢江的房间一直都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何栖迟不信,趴在地上找了一大圈,最后有可能的地方就只有柜子顶。 何栖迟搬来一个桌子,小心翼翼的爬上去,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下来。” 何栖迟回过头。 林泽宴走过来,很绅士的没有直接抱何栖迟的腰,而是俯下身,抓住桌子腿,连人带桌子一起挪到一边。 以前只是感觉到身高有些差距,真真切切意识到男女身材的悬殊,这还是第一次。 林泽宴抬手把柜子顶的空箱子挪到一边。 “果然啊,有密码。” 何栖迟“是什么?” 林泽宴:“WHO,E SCRL MKB。” 何栖迟:“……没了?” 林泽宴:“嗯。” 这个房间并没有密码箱,而且这一串,实在也不像什么密码。 “不是密码。”林泽宴出声道。 若不是一再确认自己没有说出口,何栖迟简直要怀疑林泽宴是不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了。 何栖迟清了清嗓子:“哦,是啊。” 林泽宴:“像一句话。” 何栖迟:“一句话?前面的WHO是英文?” 林泽宴想了想:“应该不是,后面还有一个名字。” “名字?是谁?” “双胞胎姐姐。” 何栖迟一边翻找一边说:“现在基本上角色都已经出来了,聂月是妹妹,黎曼是姐姐,晏扬是男篮队长,你是谢江哥哥是不是?” 林泽宴好像没听清:“嗯?你觉得我是谁?” 何栖迟想也不想:“哥哥。” 林泽宴看着何栖迟,忽然笑了。 那一刻,何栖迟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红晕渐渐浮上脸颊。 林泽宴并没有让她窘迫很久,“这里有一本密码书。” 何栖迟走过来,林泽宴把书拿低了一点:“……《维热纳尔方阵》?” 林泽宴随手翻了翻:“是一种密码设置方式,从A到Z的顺序写下第一行,然后B到Z,最后一位是A,然后C到Z,后面是AB,以此类推。” 何栖迟:“然后呢?” 林泽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面的WHO是密钥,后面的那句话才是谢江真正想要说的话。” 何栖迟看着《维热纳尔方阵》的第一页,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 何栖迟把书拿过去,先找到W开头的那一行,找到E对应的字母。 然后再找H那一行的。 林泽宴看着低头忙碌的小人儿,“不用看了。” 何栖迟直起腰:“嗯?” 林泽宴垂眸,深深地看着她,“他说的是——” “I Love You.” 第9章 双人舞曲 男人微微勾着唇角,眼中光芒流转。 声音又低又哑,带着细微的颗粒感,像是有砂纸打磨在耳朵里。 裹挟着玫瑰香味的凛风越过富士雪山,穿过西西伯利亚平原,夹杂着暖融融的阳光。 “咚——” 铮鸣一声,打在她的心底。 至此,余音绕梁,久久回响。 何栖迟足足怔忡了五秒,才终于回过神来。 林泽宴略挑眉:“栖迟?你怎么了?” “啊,啊?” “你没事吧?” 何栖迟强撑着,“没、没事,所以这个……这个……哎?他叫什么来着?” “谢江。” “哦,对,谢江喜欢的是姐姐,而且——” 一道光芒闪过何栖迟的脑海。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从妹妹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姐姐房门口的黎曼。 查到现在,几乎可以确定黎曼就是姐姐,那么为什么她第一个去的房间是自己的? 何栖迟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忙跑到姐姐房间,翻翻找找,终于,拉开床下的一个柜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幽深黑暗,像是一个通道。 这时晏扬喊道:“通道的另一个口在这里!在妹妹的房间!” - 距离一轮投票还剩最后十分钟,大家再一次聚到一起。 “其实这是一个替代的故事,谢江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他喜欢姐姐,对姐姐的爱自私狭隘,让人窒息,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姐姐其实并不喜欢谢江,对于这样一个人,姐姐应该有些害怕或者恐惧,可越是这样,谢江越是疯狂。” “终于,在七月六号那一天,队长——也就是我——怂恿谢江动手,准备诱.奸姐姐,因为我也有病,我喜欢双胞胎。” “但是我胆子小,在事发时害怕了,在姐姐来之前先跑了,所以现在就出现了这个问题,这个被谢江伤害了的女孩,究竟是姐姐还是妹妹?” 晏扬的猜想和何栖迟的差不多,之前她一直都在怀疑是妹妹被谢江伤害,之后变得黑暗。 但总还觉得有些疑点。 后来找到姐姐房间的秘密通道,再加上妹妹房间的密室,何栖迟愈发觉得,阳光大方的姐姐似乎更加可疑。 “当然不是我,这件事情我一直都不知道。”黎曼皱眉道:“七月六号那天,妹妹回来很晚,之后就变了。而且今天妹妹去心理诊室了么?” 聂月在黎曼的追问下稍显慌乱:“嗯?什么?去了,但是我没杀他啊。” 何栖迟略略垂眸。 聂月的反应不太对。 黎曼:“那个通道,不是我去找妹妹的,而是妹妹爬过来找我。” 黎曼环视众人:“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妹妹的嫌疑最大。” 聂月一听就不乐意了,你怀疑我,我就必须怀疑你。 晏扬说:“到底那天谢江伤害的是谁?” 聂月:“不是我!” 晏扬:“我也这么觉得,因为如果是妹妹的话,她怎么会收到那样一条短信呢。” 黎曼;“我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况且妹妹那天之后变得黑暗了又该怎么解释?只能说那条短信,就是妹妹的把戏。” 何栖迟的注意力却不在姐姐妹妹身上:“我们再捋顺一遍今天时间线吧,十点钟我也谢江在诊室,我十点十分被教导处的老师叫走。” 晏扬:“我十点十分在诊室看到他,然后大打出手。” “你为什么打他?” “他神志不清了啊,扬言要去自首,那样我的事情不也暴露了么?所以我想跟他说别往外说,我并没有想要杀了他。” 晏扬看向黎曼:“姐姐呢?姐姐去过么?” 黎曼:“没有去过……” 何栖迟略一沉吟,想起什么,“谢江哥哥去过么?” 林泽宴:“去过,也准备动手,但是——”林泽宴停顿了一下才说:“刚好看到其中一个双胞胎离开。” 何栖迟眉头皱得更紧:“是什么时间呢?” 林泽宴;“十点二十五。” 案件进展到这里,似乎变得简单了,可何栖迟心中还是有一个疑影儿。 最后三分钟搜证,何栖迟想到没想到就进到谢江哥哥的房间。 在文件夹里看到谢江哥哥并不受谢家待见,等谢江大学毕业,手里的产业就要交给谢江。 可是林泽宴说他没有动手,也确实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了谢江。 但是何栖迟就是不放心。 实在是…… 到了投票环节,何栖迟思来想去,还是投给了林泽宴。 - 一二轮中间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工作人员为各位嘉宾准备了甜点和零食,并且要利用这段时间轮流拍摄宣传照。 “因为主题的关系,这次我们是两两拍摄,您和林总一组。”工作人员把何栖迟带到摄影棚。 林泽宴的妆发已经完成,一身黑色西装,眼妆稍微重了一些,加重了面部的凌厉感,平时的那份温润如玉消散得无影无踪。 其实何栖迟还是被林泽宴的这个造型惊艳了一把的,虽然和平时的造型相去甚远,但是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似乎这副锋利又暗黑的模样更适合他。 化妆师把何栖迟的长发披散下来,卷成大波浪公主卷,唇部和眼部的妆容全都是橘粉色系,换了一条白色棉布裙,整体造型看上去像是夏天的蜜桃味女孩,甜美清新。 何栖迟的外号是公子,很少走这种风格。 “很不错,”明漫走进来,满意的看着何栖迟:“和我想象的效果差不多。” 何栖迟脸型偏圆,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眼睛偏狭长,嘴唇有一点点厚度,唇角略略向下,在她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攻气十足。 但只要她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又软又糯。 和一身造型非常符合。 “女生再往男生那边靠一点。” “实在太僵硬了,放松,放松。” “不行,女孩子笑容再甜一点,再柔和一点。” 拍摄时间拖得越久,何栖迟越是找不到感觉。 她经常拍照,并不恐惧镜头,但以往拍照她只要尽情耍酷就行了,那个她很擅长。 现在让她摆出纯情的造型,对于何栖迟来说实在太有难度。 “女生……” 摄影师又要说何栖迟的不是,被林泽宴打断:“稍微等一下。” “栖迟。”林泽宴叫了她一声。 “嗯?”何栖迟扬起脸。 “你耳后粘了东西。” 何栖迟手伸向耳后,“在哪……” 林泽宴缓缓俯身,唇边带着些许笑意,慢慢靠近。 何栖迟下意识想要后退。 “别动。”低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朵里。 她不敢动了,整个腰身都有些僵了。 修长的手指伸过来。 ——指尖略略碰到她的耳廓。 冰冰凉凉。 明明只碰到一小点儿,可何栖迟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 “哎!别动别动!就是这个感觉!”摄影师找准时机“咔擦”几张照片。 指尖下的小耳朵稍微躲了躲,很明显是痒了,但是又很听话的没有逃,只能咬牙忍着。 由白变粉,最后变得通红。 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底某种特殊的欲.念疯狂生长。 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狠狠蹂.躏,看它变得更粉,更可怜。 他离她很近,何栖迟几乎能看到他茶色眼瞳中自己的影子。 他可真好看啊…… 星眉朗目,皮肤冷白,五官精致贵气,目光沉静无波,有种运筹帷幄的从容与淡然。 这个男人无论是长相,阅历,韵味,俱是上品,矜贵到无可挑剔。 深邃狭长的眼睛微微动了动。 ——笔直撞上她的目光。 “!” 几乎是下意识的,何栖迟立马垂下眼睛。 像是小时候做了坏事被长辈发现,说谎的功力拙劣到了极点。 只能任由热度氤氲而上,逐渐侵袭脸颊。 伸出去的修长手指在即将要碰到她之后转了方向,最后的力道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只轻轻撩起她的耳边碎发。 何栖迟的长睫微微动了动。 ——心底最深处,莫名萦绕起清清淡淡的小失落来。 “非常好,就保持现在的感觉。” “女生稍稍偏一偏头——非常棒!太完美了。” 拍完这一组,摄影师找到明漫,给她看了一下上一组照片,明漫非常满意。 “我还有一个想法……”摄影师低声跟明漫交流着什么。 何栖迟稍稍退后一点,就着工作人员给她补妆的镜子一看。 果然啊。 自己的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蜜桃似的。 何栖迟背过去,偷偷给自己扇风以求降温。 “栖迟。”明漫走过来,叫了她一声。 “哎,明导。” “这一期的主题是替代,宣传照我希望你和林先生有些肢体上的互动,你能接受么?” “肢体上啊……比如呢?” “比如你们可以摆出跳双人舞的姿势吗?” 何栖迟:“我……试试吧。” 休息时间到。 林泽宴绅士的伸出手,何栖迟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似乎已经等待许久。 在她放上的一瞬间,他立马就握住了。 茶色的眼眸光芒潋滟,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 她手小,又细又软,被他的大掌极轻柔的包裹住。 他的手心干燥冰凉,很快被她小手的热度融化,也变得温暖起来。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回事,牵起手之后,何栖迟忽然觉得整颗心都微微发颤,愈发滚烫。 “咚咚——” “咚咚——” “冒昧了。” “没事。” 说完何栖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句“没事”说得也太快了…… 林泽宴的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腰,何栖迟僵硬的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栖迟会跳舞么?”低哑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 何栖迟没有抬头,小声回答:“不太会……” “跟着我。” “别怕。” 林泽宴牵着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何栖迟机械性的跟上去。 “左。” “右。” “后退。” 相比于跳舞,他们的动作幅度很小。 这样的效果反而更好,何栖迟的裙摆微微浮动。 “可以,现在状态出来了。”摄影师一边拍一边说道:“继续保持。” “栖迟,抬头。” “嗯?” 何栖迟下意识仰起头,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林泽宴狭长幽深的眼眸中满藏笑意,扣在她腰间的大掌忽然使力,何栖迟不防,脚下忽然腾空。 整个人跌到他的身上,全部的力量都寄托在他这里,小手仓皇搭上他的肩膀,黑色西装衬得她的手白得发光。 林泽宴眸光骤然变暗,扣在她腰间的手使了力道。 与其说是她靠过来的,倒不如说是他强行把她拉进怀中。 “啊……”何栖迟低低的惊呼一声。 林泽宴下颌线绷得很紧,棱角愈发精致,像是清醒着,极力克制着什么。 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只一下,他便放下了她。 “太棒了!” 就在她脚尖腾起的一瞬间,摄影师拍了下来。 两人对视着,女生眼中的惊惶看上去纯真又温柔。 像极了纯净的白色,不掺一点杂质。 “太好了,”摄影师对于这张照片自豪极了:“等成片出来,一定极其惊艳!” - 休息时间结束,游戏继续。 按照游戏规则,每个人投出的票必须保密。 “现在A已和K联手,第二轮游戏开始。”广播里这样说道。 聂月:“我们把A票出去了!”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一共五个人,现在角色中除了凶手K还多了一个保密的人。 ——游戏越来越难玩了。 晏扬皱眉道:“也就是说我们之前设想的姐姐妹妹的方向是错的?还是说K就是姐姐,而妹妹就是A,现在他们俩联手了?” 何栖迟:“我们的确一直都没有找A的线索,K该怎么确定A的身份呢?是有什么特殊的提示么?” 晏扬:“很有可能就是双胞胎姐妹啊!” 何栖迟虽然觉得晏扬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她总觉得有点奇怪,有件事情似乎一直都说不通。 一定是他们漏掉了什么。 可究竟是什么呢…… 二轮搜证的时间很短,何栖迟发现投完票之后所有人心都散了,这个怀疑那个,那个又说这个身上的疑点。 何栖迟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案中案》这样受欢迎了。 没有提示,全屏嘉宾临场的反应,前提也没有剧本,更加没有上帝视角。 何栖迟说句实话,直到现在她都无法还原在心理诊室发生的事情。 “等一下,大家过来一下。”何栖迟在姐姐房间喊道。 众人全都跑过去:“怎么了?你找到什么了?” 何栖迟趴在地上,努力把藏在柜子下面的一本书够出来。 “《催眠术》,”何栖迟说:“我有一个猜想——妹妹被姐姐催眠了。” 第10章 他的真相 “啊?不可能吧?”聂月说:“我被催眠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妹妹有自己被侵.犯的记忆,也说自己去过心理诊室,但始终说不出来具体的时间,我觉得应该是姐姐强加给她的记忆,而且在我第一次搜姐姐房间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黎曼,然后我也非常顺利的找到了有关妹妹黑化的日记。” 晏扬听得目瞪口呆,但是思路很快跟了上来:“如果是这样的话,短信的问题也能解释通了,既然这期的案件是和心理问题相关,那么有催眠术的存在也不无可能。” 晏扬转过头去问黎曼:“我们说的对么?” 黎曼闭了闭眼,“是,你们全都说对了。我被伤害的那晚,我的妹妹没有过来救我,可她明明看到了那条短信,我恨她。 但是一开始我的催眠术不太好,她有时是清醒的,总是想要往外跑,我没有办法,就把她用铁链锁起来,把她关在房间里。” 后台走上来一个人,“这里是死者的死亡鉴定书。” 聂月率先拿过来:“中毒?” 晏扬:“如果是中毒的话,我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栖迟有可能,因为是医生,但是谢江哥哥的时间线我一直都不太清楚。” 林泽宴:“我十点二十到了走廊,看到双胞胎姐姐准备进去,我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大约过了五分钟吧,她很惊慌的出来了,正当我准备进去的时候,栖迟回来了,但是她没有进那个房间,而是去了另一间,我也没敢贸然行动,栖迟走后,我进去,剜心。” 何栖迟:“是你动手剜心?为什么?” 林泽宴:“因为我也有偏执型人格障碍。” - 距离最后的投票只剩下两分钟,何栖迟静下心来,一边看着自己找到的证据一边理顺思路。 二轮开始的时候,K找到了A,并且和A联手。 也就是说第一轮游戏他们票出了A。 何栖迟自己投的是林泽宴,那时还不知道姐姐妹妹的谜底,妹妹看上去那样黑暗,晏扬也许真的就是投了妹妹。 聂月不用说,票出的一定是姐姐,这样一来,姐姐,林泽宴各一票,妹妹应该有两票,还剩下林泽宴手里的票。 他会投给谁呢? 一定不是姐姐,那样就会出现平票了。 可是晏扬如果投的是姐姐的话呢?A的身份或许就掌控在了晏扬手里。 ——不是这样的。 这样一来K就没有把握直接票选出A了。 其他四个人之中,一定还有别的什么联系是何栖迟不知道的。 何栖迟手心都有点冒汗了,可还是要继续理顺下去。 姐姐催眠了妹妹,十点二十谢江被队长打晕,姐姐下毒害了谢江,之后十点二十五哥哥到诊室,剜心。 不对!等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是谁动手毁容? 这次杀人手法实在狠辣,所以所有人都把剜心和毁容联系到了一起,总觉得是同一个人做的。 如果、如果毁容是哥哥下手的话,已经剜了心脏,为什么还要毁容? 仅仅是为了泄愤么? 如果不是呢…… 那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最后一分钟,何栖迟赶忙跑去谢江哥哥的房间,一通翻找,并没有任何新发现。 何栖迟站在桌旁,不经意一低头,垃圾桶里一张团成团的小纸条映入何栖迟的眼帘。 她正准备拿起纸条的时候,广播里传来明漫的声音:“时间到,请各位嘉宾到投票室投票。” 何栖迟终于找到了那个令她感觉疑惑的点。 可是,已经晚了。 - 到了大厅,聂月和黎曼已经在等。 聂月摆弄着长裙:“你投的谁啊?是我姐对吧?” 两轮投票,何栖迟投的同一个人。 黎曼笑着撞了聂月一下:“就一定要和我相爱相杀么?” 聂月:“我是整场游戏里最可怜的一个好不好!什么线索都没找出来也就算了,我自己的故事线还是你给我安排好的,这些,也就算了,你还记得何栖迟戴着一串小玩偶出来的那回么?” 黎曼:“记得啊,你喊了一声,我们都出来了。” 聂月:“你们都出来了,线索共享了,结果呢,出来的是谁的线索啊?” 聂月委屈巴巴的控诉着,何栖迟忍俊不禁。 那次的线索是妹妹的手机,当时看到聂月那副表情,何栖迟几乎就百分百确认,聂月就是妹妹了。 黎曼笑得不行:“啊哈哈哈我想起来了。” “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心甘情愿跳下去了!” 正说着,林泽宴最后一个投完票出来,站在晏扬和何栖迟中间。 “下面,我宣布投票结果。”明漫站在他们对面,手里拿着话筒。 她忽然笑了一下,看向何栖迟:“栖迟你投的是谁?” 何栖迟:“我?”手指了指身边的林泽宴。 “啊?你投他干嘛?他嫌疑不是已经洗清了么?”聂月道。 明漫转过来问道:“那聂月呢?投的是谁?” “当然我姐。” “晏扬呢?” 晏扬:“也是……姐姐。” 明漫最后问道:“那么黎曼投的是谁?” 黎曼缓缓伸出手,看了他们一圈,最后,指向自己。 黎曼三票,游戏已成定局。 最后明漫说:“我宣布,杀手K成功逃脱,投票——” “失败。” “啊?怎么可能?不是我姐毒死的?” 晏扬:“我在妹妹的房间找到了药瓶啊!” “不是的。”何栖迟忽然说。 晏扬:“什么?” “最后我去了哥哥的房间,在垃圾桶里看到一个纸团,是一个餐厅订单,上面的备注是特辣,但是在秘书的一份报告里显示,哥哥是不吃辣的。”何栖迟停顿了一下:“这期节目主题是替代,第一层是姐姐妹妹,第二层被我们忽略了,其实哥哥弟弟也替代了。” 晏扬震惊的瞪大双眼:“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姐姐进到房间给谢江喂下毒药的时候,谢江醒了,他知道姐姐要杀他,于是含着毒药没有咽下去。然后哥哥进了房间,谢江趁哥哥不注意,一拳打过去,哥哥的头撞到桌角,昏迷过去,谢江强迫哥哥咽下毒药,然后,毁了他的容貌,然后自己整了容,本来他们两个就有一点相像,整容之后,自然可以瞒天过海。” “之后姐姐又回来了,还是觉得不解恨,挖走了谢江——其实是哥哥——的心脏。” 晏扬惊悚的听完何栖迟的陈述,“所、所以——”晏扬转头看向黎曼,“你是A,这轮你根本没有投票的机会,早在第一轮就已经出局了,第二轮改了供词,开始保护K?” 黎曼看着晏扬的眼睛,缓缓点了下头。 晏扬皱眉看向林泽宴,往旁边躲了一下:“所以欺负了姐姐的谢江根本就没死!恶魔其实一直在我们身边!” 林泽宴轻轻笑了笑,晏扬大叫一声;“啊——!妈妈我想回家。” 黎曼轻轻拍了拍晏扬的肩膀:“放心,我才是最惨的那一个。” 最后结果宣布,和何栖迟猜想的几乎分毫不差。 何栖迟的视线穿过众人,看向人群中低眉浅笑的男人。 像是有所感应,他忽然抬头。 和她的视线对了正着。 - 第一期拍摄结束之后,何栖迟回到中南。 何栖迟一连熬了几个通宵,新歌最终的定版终于出来了。 看她实在累极,谈雅给何栖迟放了一天的假。 何栖迟回到家,洗过澡之后蒙起被子,一下就睡了过去。 何栖迟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她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有一片蔚蓝的海洋,干净澄澈,像是一块透明的蓝宝石,绿树清风环绕。阳光下波光粼粼。 海边有一片白色的别墅群,中间最高的那一栋很像城堡。 从大门进去,先是一个巨大的天使雕塑,两边花丛掩映,曲径通幽。 梦里的自己穿着洁白的裙子,似乎刚从海边游玩回来,赤着脚,正要踏入这美丽的人间仙境。 “不要进去!”脚步被一道声音喝止。 身后的人穿着白色的西装,逆着阳光,何栖迟看不清他的脸。 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很熟悉,也很遥远。 “为什么?”何栖迟听到自己这样问道。 “别进去,”那人欲言又止,“求你了,别去。” 何栖迟不懂,可还是想要相信他。 好像他是她最信任的人。 时间过了正午,阳光变幻角度。 一缕光线射进何栖迟的眼睛,她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 是那人颈间的项链,简单的六角星,像是俯视的一座冰山,映在烈日下晶莹而清冷。 “你是谁?”何栖迟问。 “我,”那人的声音里翻滚起浓浓悲伤:“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是谁? 光线再一次变幻,他整个人隐进黑暗里。 “别走,你是谁?”何栖迟想要去追,却一脚迈入悬崖。 整个人快速坠落。 何栖迟猛地惊醒。 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何栖迟足足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枕边的手机正“嗡嗡”震动。 是刚刚加上,还没有来得及屏蔽的微信群。 第一期节目录完之后,他们几个人加了一个微信群,也不知道聂月和晏扬抽了什么风,正在疯狂斗图。 何栖迟略略翻了翻,大都是搞笑图片,晏扬还发了好几张他自己的表情包。 何栖迟勾着唇角,手指在滑到某一处的时候,蓦然停住。 那是最前面,群里的某个人说了一句话:栖迟加进来了么? 聂月回:加进来了。 何栖迟又往下看了看,从始至终,他就只说了那么一句。 何栖迟点开头像,他的名字是“27”,没有朋友圈,就连简介都只字未言。 何栖迟犹豫许久,退出来,又点进去,反反复复好几次。 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一咬牙一闭眼,手指往“添加到通讯录”上一点。 然后极心虚的扔了手机。 等待的这中间,何栖迟做了很多事,比如把客厅里的衣服挂回到衣柜,比如倒了杯酒,一边喝一边在地毯上走来走去。 把这许多事做完,何栖迟看了眼时间。 竟只过去五分钟。 算了。 五分钟就五分钟吧。 何栖迟拿起手机,莫名还有点紧张。 最上面的会话是“27”:我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我们可以聊天了。 啊……加上了…… 何栖迟想了很久,都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么说,一边想一边无聊的翻着手机。 往左一滑翻到朋友圈,刷新一下才知道,就在刚刚,林泽宴发了一条朋友圈。 没有文字,也没有配图,只有一个定位。 “法国巴黎。” 这时手机页面一黑,谈雅的电话进来。 “喂?” “栖迟,我已经和张导谈完了,周日有MV拍摄,一共七天,你准备一下。” 何栖迟:“七天?这么久?” 谈雅:“嗯,因为这次不在中南,得提前过去。” 何栖迟:“不在中南?那地点在哪?” 谈雅:“在巴黎。” 第11章 前世今生 周一一早,飞机在巴黎机场落地。 到了巴黎之后,谈雅带着何栖迟先去见了导演,聊了具体的拍摄细节,第二天工作正式开始。 “这支曲子主要讲述的是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上一世你们是是古风,栖迟女扮男装从军,拜于男主角麾下,敌军派细作过来,使了手腕栽赃你,最后你被定罪,男主护你如命,违抗上令带你出逃最后为你而死。” “这一世栖迟是一个闻名中外的艺术家,你的画被一个男人买走,你看到他总是觉得熟悉,男人对你也是一见钟情,你们顺理成章在一起,后来你出任一家影视公司的艺术总监,公司的老板对你们百般阻挠,在一次你们一起到埃菲尔铁塔下的时候,你终于想起前世的事。” “其实买走你画的人是上一世的细作,一直保护你的老板你却没有认出来,阴差阳错,最后和始作俑者走在了一起。” 剧本何栖迟早就看过,导演把戏讲了一遍,今天就要开拍第一幕。 因为何栖迟是一个艺术家,所以这次的妆发也和平时不太一样,淡妆素裹,充满文艺气息。 “七池大大的五官实在太精致了。”经验丰富的化妆师给何栖迟化完妆之后不由得感叹道。 何栖迟五官细致好看,而且是越看越有韵味的那种。 化妆师给许多明星上过妆,上镜漂亮的五官必须立体细瘦,重睑很深化出来的妆容才会好看。 所以许多试镜也都这样选人,同一个标准下,美丽变得雷同。 可何栖迟是不一样的。 她的美,是张扬的,特别的,透着一股果决的飒爽劲儿。 她的皮肤白得透亮,淡妆之下更显气质。 什么也不做,一张脸摆在这就已足够吸引人。 中间休息的时候,何栖迟拿出手机。 唯一一个没有被屏蔽的活跃群,上面有五十几条未读信息。 晏扬最近休息,挨个儿撩.骚,在群里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总不消停。 聂月在度假,黎曼闭关写稿,何栖迟看到中间有一条,晏扬问林泽宴在干什么。 林泽宴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复:在巴黎出差。 晏扬:“巴黎?我要不要也去玩呢……在家呆着实在太无聊了。” 林泽宴没再回他,过了一会儿,晏扬又无聊了,@聂月:“在哪度假呢?也不带我。” 聂月回得很快:“跟晏惊寒一起,你要来么?[坏笑]” 晏扬发了一个表情包,一只猫快速后退,配的文字是:在下告辞。 何栖迟静静的等了一会儿。 果然晏扬找完聂月之后就@了她:小迟迟[坏笑][坏笑] 何栖迟回得很快:嗯? 晏扬:呀?回得这么快?也休息了么?带我玩带我玩~! 何栖迟忍不住嘴角上扬,手指噼里啪啦在屏幕上敲击:我也在巴黎。 我……也在巴黎。 也不知心里在期待什么,发完这一条之后晏扬回复了好几条,何栖迟都没怎么看。 ——她在等。 晏扬:你也在巴黎?我靠你们是集体去巴黎度假了么? 晏扬:为什么不带我!不行,我要约人蹦迪了。 晏扬:@何栖迟,小迟迟?Hello? 晏扬:又走了么…… 会话页面忽然出现一个小圆圈,何栖迟立马点进去。 林先生:栖迟,也在巴黎么? “林先生”是何栖迟给他改的备注。 何栖迟看着这一条,脑子里措辞措了半天。 何栖迟:是啊。 过了一会儿,又做作的回了一个:怎么了? 林先生:有休息的时间么?可以一起在巴黎转转。 何栖迟有点想笑,尽力忍着,那个“好”字总是打错,反反复复改了好几次才发出去。 何栖迟:林先生对巴黎很熟么? 林先生:我的老师在巴黎。 何栖迟:哦……这样。 林先生:拍摄累不累?要拍摄到很晚吗? 何栖迟:今天有场夜戏,会稍微晚一点。 林泽宴很会聊天,每当一个话题结束,林泽宴总会不着痕迹的衔起另一个,自然而然的聊下去。 就这样,一直到休息结束,拍摄开始,何栖迟才放下手机。 - 二号晚上,一连拍了三条和买画人一起淋雨的夜戏,导演才终于喊过,准备收工。 靳红羽忙将大毛毯披在何栖迟身上,何栖迟身上湿哒哒的滴水:“先回酒店吧,直接洗澡了。” 靳红羽:“好。” 路上风还有点凉,何栖迟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吓得靳红羽哭唧唧,嘴里一直念叨着:“完了完了,迟姐要感冒了,谈雅姐会骂死我么……” 何栖迟觉得有趣:“我没感冒,哪有那么脆弱,放心吧。” 靳红羽还是害怕:“不行,快走快走,一会儿就要感冒了。” 回到酒店,靳红羽给何栖迟订了晚饭,何栖迟换下湿衣服到浴室洗澡。 “收拾完你也回去休息吧。” 靳红羽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放在床上:“迟姐这是我买回来的裙子,你一会儿穿穿看,要是不合适我明天再去换。” “好。” 靳红羽出去了,何栖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随便擦了两下头发之后,从包里找出自己的手机。 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和他聊微信。 该怎么说? “在吗?” 好像显得太虚假了,他当然一直在。 “明天我休息,出去玩吗?” 也不对,太直接了。 “明天有时间吗?” 这样好像会好一点了,可是又觉得有点严肃。 这个话题究竟该怎么开头呢? 何栖迟抱着手机在床上纠结半天,最后打出那个她很喜欢的称呼。 “林先生。” 大约过了一分钟,林泽宴的微信回复过来。 “我在。” 明明是两个文字,可何栖迟的脑海中却立马想象到他说出这句话时的声音。 正当何栖迟纠结下面该怎么说的时候,林泽宴的下一条消息发过来:“是不是明天休息了?” ! 何栖迟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打下:“是啊休息了。” “酒店位置发给我,我过去接你。” 这是一句语音。 何栖迟反复听了三遍。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经过手机一过滤,声音中那种粗粝的颗粒感更加明显。 仿佛就响在她的身边,何栖迟的耳朵都有些红了。 “好。”何栖迟把酒店定位发送,心情轻快的几乎能够飞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聂月和晏惊寒的故事在下一本《肌肤之上》文案如下: 没有人知道,禁欲清冷的晏氏掌舵人晏惊寒在背地里,养了一只妖精。 那只妖精最爱做的事就是, ——撕下他的黑色西装, ——咬掉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吻上他凸起的喉结。 你不是清冷么?禁欲么?不近女色么? 你不是不动心么? 那现在——这算什么呢? 和尚与妖精的故事,喜欢到作者专栏收藏~ 第12章 树与乌鸦 何栖迟很少穿裙子。 这还是靳红羽自入职以来第一次看到何栖迟穿。 “我天呢,迟姐,你穿裙子也太好看了!”靳红羽性子安静,难得说出这么直白夸赞的话。 何栖迟细瘦腿长,皮肤冷白,这条白裙子设计简洁大方,很称她的气质。 何栖迟画了淡妆,将长发披散下来。 何栖迟:“你今天放假,自己出去转转吧。” 靳红羽:“迟姐不用我送么?” 何栖迟莞尔:“不用。” 林泽宴的车停在楼下,看到何栖迟之后开了车门下车。 “栖迟。” 何栖迟快走几步到他身边,“林先生早。” 林泽宴亲自帮她打开车门,上下打量她一遍,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早。” “我们今天去哪啊?”何栖迟和林泽宴一起坐在后座,问道。 “你有想去的地方么?” “你有推荐吗?” “说起巴黎,一般都会选择凯旋门,香榭丽舍大街,巴黎圣母院,埃菲尔铁塔。有没有想去的?” “你之前说你的老师在巴黎?” “是,我的老师是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教授。” 何栖迟想了想:“那我们去卢浮宫吧。” 林泽宴:“好。” 卢浮宫在巴黎的第一区,就在市中心,很近。 巴黎的建筑多为哥特式风格,正是暮春时节,整个巴黎像是绿茵浓郁的花城,还没有到塞纳河畔,就已经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浪漫气息。 “那边就是巴黎的政.府,还有教堂和一些大型商场。” 车速不快,林泽宴细致的给她介绍。 “卢浮宫很大,一天应该是走不完的,有没有很想看的艺术品,我直接带你过去。” 何栖迟没有特别想看的,只是突然想到,如果能一边看着艺术品一边听林泽宴解说,那一定是一件很妙的事情。 何栖迟说:“你喜欢雕塑还是画?” 林泽宴想了一下:“画吧,可以想象的内容更多一些。” 何栖迟:“你是学美术出身么?” 林泽宴:“不是。” 何栖迟:“和古典文学一样?都是业余?” 林泽宴点点头:“算是吧。” 何栖迟感叹道:“你这业余的水平比专业人士的水平都要高了。” 林泽宴笑了笑:“过奖了。小的时候我的家人告诉我,要学什么像什么,都不要半途而废才好。” 何栖迟挑了挑眉:“是么?”低头用手捡了捡自己的裙摆:“这一点和我倒是挺像的。” 林泽宴淡笑,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车程不到二十分钟,卢浮宫到了。 林泽宴没让助理跟随,带着何栖迟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比想象中的多,大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嘴里说着何栖迟听不懂的话。 在门口遇到一个很漂亮的外国女人,似乎对林泽宴很感兴趣,用法语跟他打招呼。 林泽宴很绅士,回应了一下。 林泽宴说的法语很好听,也很标准,听在耳朵里简直是一种享受。 对话间女人似乎指了指何栖迟,何栖迟笑着点了下头。 林泽宴跟她说了句什么,女人有些羡慕的笑起来,了然的点点头。 最后女人用英文说:“Very chaming.” 林泽宴:“Thanks.” 进去之后,何栖迟问他,“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林泽宴稍稍偏向她一点:“她问我你是谁。” 何栖迟:“你怎么说的?” 林泽宴:“朋友。” 何栖迟:“哦。” 林泽宴打量着何栖迟的表情;“你希望我怎么说?” 这话问得快,何栖迟一个没反应过来:“嗯?” 就在这时,林泽宴忽然握住她的双手,把她猛地往前一拉。 何栖迟整个人机械性的跌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猛然拉近,何栖迟的瞳仁微微放大,那张俊脸近在眼前,她的头顶差一点撞上他的下巴。 两个人相同的香水味交缠在一起,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侵占了谁的。 Mirro的味道她太熟悉了,前调的杜松子和柠檬冷感皂香神秘高级,后调的雪松和檀木清新中带着一丝辛辣,最后留余一丝沉沉的木调质感。 距离太近,所有味道侵袭进何栖迟的鼻腔,混合,糅杂,最后的最后,竟有一丝甜味回荡幽长。 “你……” 林泽宴唇边噙着一抹淡笑:“有人。” 何栖迟身后,两个打闹着的小孩子快跑过去。 林泽宴收了手,退后一步,低声道:“冒昧了。”停顿了一下:“小心一点。” - 何栖迟不太懂艺术,可是她没有料错,林泽宴是这方面的专家。 何栖迟随便问起一幅画的背景,他都能游刃有余的细细道来。 “跟林先生出来真是好,不需要解说。”何栖迟想了想:“也不需要翻译。” 林泽宴:“还有司机和保镖。” 何栖迟笑起来,身边一只小飞虫经过,“有蚊子。” 林泽宴说:“知道如果活捉到蚊子应该怎样么?” 何栖迟偏过头:“怎样?” 林泽宴:“抚养他长大,让他上学,给他买房,帮他娶媳妇,给他看孩子——因为他身上,流着你的血。” 何栖迟:“……” 林泽宴露出好看的笑容。 何栖迟:“没想到林先生还爱冷笑话。” 林泽宴挑挑眉:“冷么?” 两人踱着步,到了一幅画前,黑色的树木被风吹得偏了头,上面不知是叶子还是黑色的群鸟,树干不算粗壮,也是黑色的。 林泽宴:“《树与乌鸦》,弗里德里希的作品。” 他看这幅画的目光好像与其他不同,何栖迟问道:“你很喜欢?” 林泽宴:“弗里德里希很喜欢画风景,画自然,灵性又浪漫,但是你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么?” 何栖迟:“经历过什么?” 林泽宴缓缓的说;“七岁他母亲去世,十三岁他的哥哥把他从溺水中救起,可他的哥哥因此送命。” 林泽宴回过头:“不知道那时的弗里德里希是怎样从痛苦中走出来的,他的哥哥,是他生命中的光啊,光芒消失了,该怎样度过这黑暗的,索然无味的一生呢。” 林泽宴最后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何栖迟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没关系,光芒消失了就重新去找,你看,弗里德里希不就开始画画了么?”何栖迟声音清冽又干脆:“想做什么就去做,没有什么走不出来的。” 林泽宴勾起唇角:“是啊,你说得真好。” 光芒消失了就重新把她找回来。 这时林泽宴的手机震动起来,他说了几句之后挂断,“想去别的地方玩么?” 何栖迟:“嗯?去哪里?” 林泽宴:“跟我走吧。” - 那是一座坐落在市郊的私人庄园,绿树环绕,前面不远就是塞纳河畔。 里面都是林泽宴的朋友,何栖迟认得出来,有几个是财经杂志上经常出现的面孔。 晏惊寒迎出来:“大哥。” 中南地区首富晏惊寒,晏氏集团掌舵人,根正苗红的太子爷出身,教养极好,行事端正到近乎可以说是不近人情。 手上常戴一串佛珠,因为从不近女色,有媒体调侃晏惊寒是高僧转世。 晏惊寒也着实应了他的名字: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当真是公子如玉,陌上无双的好相貌。 这座庄园的所有者正是晏惊寒,他买下来之后请众人过来赴宴,听说林泽宴也刚好在巴黎,就给他打了通电话。 林泽宴简单介绍了一下,晏惊寒扫了何栖迟一眼,略点点头。 “先进去吧。” 林泽宴带着何栖迟走到里面,沙发上慵懒蜷着的红色身影吸引了何栖迟的目光。 “……聂月?” 聂月正百无聊赖的看自己微博下评论,一抬头瞧见一身白裙的何栖迟,目光流转,唇边勾起一个极媚的笑:“有点巧啊。” 林泽宴回头对何栖迟温和的笑了笑:“你在这好好玩,我出去了。” 这是林泽宴的朋友聚会,里面的人何栖迟都不认识,刚进门的时候何栖迟有点尴尬,现在才知道聂月也在。 林泽宴应该早就知道她在,所以才会带何栖迟过来。 滴水不漏,为她考虑得周到极了。 林泽宴在的时候聂月还装的像个人,他一走,聂月一把拉住何栖迟往沙发上一歪:“从实招来,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第13章 贝加尔湖 “勾搭什么,你可别瞎说。” 聂月凑近何栖迟:“哟哟哟,没勾搭你脸红个什么。” 何栖迟皱起眉头。 聂月太了解何栖迟,看着挺攻的,其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半点经验也没有,是个地地道道纯纯净净的小雏儿。 聂月过去捏她的脸:“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何栖迟不答话,聂月“啧啧”两声说:“那么多追你的,怎么就是林泽宴了。” 何栖迟:“林先生怎么了么?” 聂月说:“我也不知道,说不上来,心思太深了,看不清摸不透的那种。” “之前晏氏林氏合作,有高层把公司机密卖给对家公司,林泽宴把那个高层得到的钱取出现金,放着那位高层的血,直到他的血把这些现金全都染红,才把人送去公安局。” 何栖迟:“这是林先生做的事?” 聂月:“是啊,我去找晏惊寒,不小心看到这一幕。很恐怖的,林泽宴的眼睛好像都被染红了一样,嘴边还在温和的笑。” 当时聂月忽然出现,晏惊寒慌忙叫停,捂着聂月的眼睛就往外走。 但聂月还是吓坏了,一连好几天做噩梦。 “这是林先生做的事?”何栖迟不太敢相信。 “我骗你干什么!”聂月说。 “那……” 何栖迟想问那林先生有女朋友么,但是没有说出口。 聂月多精啊,一眼就看出这小雏子想问什么。 “女人这方面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以前好像听晏惊寒说起过一次,林泽宴爱过一个姑娘,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的那种。” 何栖迟心里像是戳进一柄刀子,痛得她呼吸困难。 停顿了一会儿,她尽量稳着声音问道,“那姑娘现在在哪里啊?” 聂月本就是想激何栖迟一下,但是看到她有点失落的小模样又不太忍心了。 “好像……去世了。” 那个姑娘过世之后,林泽宴发了狠。 用最毒的商业手段逼得整个骆氏破产,欠债无数。总裁自杀,夫人早亡,剩下的亲属儿女做过的错事一一被警察翻出,罪证确凿,坐牢的坐牢,逃跑的逃跑。 曾经权势滔天,富可敌国的骆氏,血流成河,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剩下。 而这些,全都是林泽宴的手笔。 这样阴毒的事情,聂月打量着何栖迟的神情,觉得还是不要告诉这只小奶狗得好。 聂月话锋一转:“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觉得林泽宴对你有意思。” 何栖迟“腾”的一下坐起来:“你算了吧,我们也就是朋友。” 聂月:“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朋友就朋友呗,而且我没说谎啊,林泽宴从来没有带女伴来过这种私.密宴会。” 何栖迟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一点,还有点小期待,嘴上却说:“那是因为今天恰好在一块儿罢了。” 聂月:“林泽宴亲自过去接你的?” 何栖迟心里的小期待越来越重了,热度有点上脸:“是啊。” 聂月看着何栖迟的小脸越来越红,笑得不行。 “而且林泽宴怎么可能特地抽出一天来陪你。” 何栖迟:“特意抽出一天?” 聂月:“你今天休息吧?他拒绝了么?” 何栖迟:“没有啊。” 聂月:“之前晏惊寒就请过他,他今天有场会议就推辞了,但是你一找他呢,会议就被推辞了。” 聂月这个人说话永远半真半假,何栖迟告诉自己不要轻信。 ……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想要相信。 “是吗?” 聂月保证:“当然是真的。” - 傍晚时分,其他人差不多都散了,门口两个人并肩进来。 林泽宴给何栖迟介绍:“宋清砚,沈慕。” 何栖迟朝他们点了点头。 “这位,何栖迟。” 她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念出,轻轻捻着绕着,嘴唇微微抿起唤出最后一个字。 语气里莫名揉了几分温柔。 何栖迟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名字这样好听。 何栖迟仰头看了他一眼。 翩翩贵公子,优雅倜傥。 当年——是不是也用这样一道声音念着他心上人的名字呢? 极尽温柔,极尽缠绵呢? 何栖迟低下头,心脏像是生了一场重病,总有丝丝缕缕的疼。 “晚上我们干什么?”沈慕说:“不如打麻将吧,很久没玩了,寒哥你家有没有麻将啊?” 晏惊寒:“……有。” 何栖迟坐在沙发上,林泽宴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里面的黑色衬衫,袖子略略挽起,长腿一伸,坐在沙发旁边的扶手上。 偏头问她:“会玩么?” 何栖迟垂眸:“哦……会啊。” 打麻将打牌各种酒吧游戏已经各色桌游,何栖迟全都会玩。 “那你替我上,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何栖迟:“我上?” 林泽宴:“嗯。” 沈慕行动力极快,说完没一会儿麻将桌就支起来了。 聂月不会玩,负责在旁边鼓捣手机,外加给晏惊寒捣乱。这边沈慕,宋清砚,晏惊寒,外加一个何栖迟凑在一起。 沈慕把规则说了一遍:“先说好,不带欺负人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慕说这话的时候把目光投向林泽宴。 林泽宴浅笑:“好。” 何栖迟回过头小声道:“什么欺负人啊?” 林泽宴稍稍靠近她一些:“他觉得所有赢他钱的都是欺负他。” 两个人靠得近,林泽宴压低了声音在何栖迟耳边,气息悉数扑向她,羽毛似的拨的人痒。 何栖迟运气还不错,第一把开始没一会儿就听了。对面晏惊寒打了一个二筒,何栖迟想碰,有点犹豫。 “可以等一等。”林泽宴说。 何栖迟还不等问为什么,旁边的沈慕一个三万下来,何栖迟胡了。 “其实打麻将不用心急,有一些小胡可以稍微等等,等到牌全都顺畅了,胡一次就抵得过前面所有的小胡了。” 何栖迟想象得到,林泽宴打麻将的应该也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所有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好像那次玩行酒令,林泽宴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样。 “出这个么?”何栖迟捏着手里的一张牌偏头问林泽宴。 林泽宴看了桌面一眼,“好。” “不对不对,这个这个。” 在他们对面,聂月也在帮晏惊寒指挥。 晏惊寒那样冷清的一个人,竟被聂月吵得皱了眉,“哪个?你刚刚不还是这个么?” 聂月:“那是因为我看错了!” 晏惊寒不想理她,拿起最旁边的那张牌打了出去。 “不是这个!” “那你说是哪个?要不然你上来玩?”这还是何栖迟第一次听到晏惊寒说这么多的话。 沈慕好像知道何栖迟想要问什么,“也就聂总,能把寒哥搅得天翻地覆。” 聂月:“沈慕!你别以为我没听见你说什么?” 沈慕立马怂:“我错了聂总。” 沈慕太清楚了。 别看现在寒哥好像不喜欢聂月的样子,可要是谁真把聂月惹火了,寒哥是第一个操刀的人。 也是神奇了,一边厌烦着,一边又护得跟什么似的。 旁人半句聂月的闲话都说不得。 放眼整个鱼龙混杂的娱乐圈,聂月这样一个要演技没演技,要歌喉没歌喉的典型花瓶选手,竟能好评满座,粉丝无数,资源好得就差飞起来。 还不都是晏惊寒在背后护着的缘故。 晏惊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聂月就是那个无法无天名动天下的宠妃。 沈慕可聪明极了,宁惹君王,别动宠妃。 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完这话聂月高兴了,等到下一圈的时候晏惊寒打出聂月让他出的那张牌,直接点了何栖迟的清一色金钩。 何栖迟高兴坏了,幸亏上一把听了林泽宴留下那张牌。 何栖迟下意识的张开手,林泽宴稍微怔忡了一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双手。 “真厉害。” 言语温柔,莫名有些宠溺。 何栖迟的心被一只手轻轻撩拨了一下,过会儿又想起那个“姑娘”,又觉得不太舒服。 有点欢喜又有点酸疼。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之后的几把何栖迟都没有胡,宋清砚胡了两把,聂月气哼哼的到一边之后,晏惊寒刚开始只偶尔说一两句,之后就一门心思哄着,注意力基本不在麻将上,沈慕也侥幸胡了一把。 何栖迟渐渐明白了一些,虽然没有胡,但是牌面逐渐上了些门道,渐有林泽宴的风范。 最后一把,何栖迟自摸了一个清一色旋风,直接把沈慕最后的那点钱都赢了过来。 沈慕小可爱气得炸了毛,嗷嗷大叫:“说好的不欺负我呢!大哥!?” 林泽宴只是笑,沈慕刚把目光移到何栖迟身上,还未及开口,林泽宴把她往身后一拉。 ——靠! 这又是一个有靠山的! 沈慕最后无可奈何,只能跟宋清砚嚎:“老子这个月的零花钱都输光了!” 宋清砚只是笑,沈慕:“嗷嗷嗷我不管,这个月我得赖在你家了,你给我报销!” 宋清砚:“我家祖宗放暑假了。” 沈慕:“…………” 靠靠靠靠靠! 一个个成双成对的,就虐他一个! 不仅虐他,还把他的钱都赢去了。 天理何在啊! 第14章 那道黑影 打完麻将,三位男士到酒窖选酒,聂月和何栖迟懒懒的倚在一起。 聂月摸出一支烟来点燃。 何栖迟:“还有么?” 聂月:“……没有了。” 那就是背着晏惊寒偷偷藏的。 何栖迟没问,聂月主动招了,并且觉得自己棒极了,喜滋滋的说:“上一次藏了一盒,被发现了,这次就藏一支。” 何栖迟没有烟,聂月自己抽了一半也不想抽了,把烟摁灭放在一边。 何栖迟犹豫良久,问道:“你还知道林先生和那个女孩的什么事啊?” 知道了之后一定会难过,但还是忍不住想问。 聂月往她身上一靠:“不知道了。” 何栖迟沉了沉声音,“聂月,我想求你件事。” 聂月回头:“你说。” - 档期调整,谈雅通知何栖迟,在巴黎的拍摄需要提前一天完成,之后的那一天休息取消,所有拍摄结束之后直接回国。 何栖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到巴黎之后唯一的一天休息竟以看了半个卢浮宫,剩下的时间都窝在庄园里打麻将告终。 下了飞机,司机小吴vip通道口等。 “这次是LC公司自家代言,新推出的一款古风游戏,短视频内容非常简单,男主角确定是陆离,现在你过去试个镜,问题不大。” 何栖迟实在有点困,“嗯。” 谈雅帮她把座位放倒:“先睡一会儿吧。” 不用谈雅说,何栖迟“嗯”完之后就直接睡了过去。 等到了试镜地点,谈雅先去见制作人,靳红羽轻轻摇醒何栖迟。 何栖迟进了化妆间,陆离已经做好妆发,在一旁看手机。 “七池大大。” 说话的名叫程乐,是陆离的经纪人,生得一副笑面,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总是流转着精明的光芒。 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论起谁能和程乐比肩。 大概也就只有谈雅。 “自打上一次和七池大大一起拍汉服广告,算到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不见了。”程乐半倚在梳妆台上,笑眯眯的看着何栖迟:“七池大大又漂亮了,新游戏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何栖迟笑了笑:“是么?那不如程总帮我走个后门,让我不用试镜直接定吧,刚好我就能回家睡觉了。” 程乐答道:“别呀,我还期待着七池大大的试妆照呢,必然惊为天人。” 正说着,谈雅开门进来。 本来还是春风得意的模样,看到程乐之后立马收了笑容。 “你来这干什么?” 程乐懒洋洋起身:“别这么大敌意呀,我过来跟七池大大说几句话的。” 谈雅停顿了一下,冷冷一笑:“这巧,我刚刚也和你家陆离说了几句。” 程乐脸上的笑容未变,目光却闪烁了一下:“哦?说什么?” 谈雅媚眼一挑:“说什么?你可以自己去问问陆离大大啊?” 程乐还没有说话,谈雅道:“程总这是个什么表情?怎么?怕我把你家陆离抢过来?” 程乐略低了低头:“哦,对了对了,我忽然想起来,谈总一直想给七池大大争取的那个项目,女扮男装很适合七池大大的项目。” 虽然谈雅不想表现出来,但是眼中的期待藏不住。 那是她谈了很久,想要争取的角色。 “导演觉得女扮男装还是不妥,主演还是定了陆离了。” “……什么??” 何栖迟化完妆,在镜子里看了谈雅一眼。 这两个人也是奇怪。 明明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铁腕毒辣,何栖迟和陆离并没有多少资源上的竞争,可是这两位圈内公认的金牌经纪人一遇见就打架。 唇枪舌剑,你争我抢,谁也不肯让谁。 两个都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在酒桌上遇到再难缠的投资商,谈雅都能谈笑春风。 唯独就一个程乐。 装都懒得装,必得争个高下才行。 何栖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孽缘,一直到拍摄场地,何栖迟跟陆离打了声招呼,准备拍照了,他们两个还是打嘴架。 拍摄空当,何栖迟和陆离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都笑了。 陆离:“他们又打起来了?” 何栖迟:“嗯。” 陆离:“行吧,程乐一个多月没见着谈雅了,跟我念叨了很多次。” 何栖迟:“念叨什么?” 陆离:“他说他抢了谈雅一个大项目,等下一次见面一定得好好掰扯掰扯,一雪上一次被她当众羞辱之耻。” 何栖迟仰头看了陆离一眼。 陆离秒懂。 “继续赌么?” 何栖迟笑起来:“我赌谈雅赢。” ——这也是他们的传统项目了。 程乐和谈雅每一次吵架,何栖迟都和陆离打赌,赌谁赢。 “哦?对你家经纪人这么有信心?”陆离生得一副好相貌,眉眼温润古典,大学的时候拍摄汉服的照片被发到网上,如玉公子的模样迅速走红,被LC娱乐签下,现在不单单是古风,其他领域也有涉及。 这样笑起来,更是丰神俊朗,眉目如星。 “上一次我赌的程乐,结果输了。”何栖迟说。 陆离说:“行,那这次我赌程乐。” 拍摄结束,何栖迟坐在车上,谈雅挂了电话,跟何栖迟交代了一下之后的行程。 何栖迟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不着痕迹的开口问道:“我跟陆离拍摄的时候,你跟程乐说什么了?” 一提程乐谈雅就生气,手机往小桌板上一扔:“别提了!小兔崽子,给老娘等着!下一次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何栖迟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心里却默默失落了一下:“哦……” 拿出手机给陆离发了条微信,没有文字,就是一条转账。 ——她又赌输了。 - 这日难得休息。 何栖迟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醒来已经傍晚时分。 她有点饿,换了身衣服出门,骑车到超市买了几桶泡面,进了小区,刚把车停下。 “何小姐。” 一次两次三次,不用回头何栖迟都知道这道声音是谁。 转过身的时候已是不大耐烦。 “袁总。” 袁浩穿得随便,一身潮牌,戴着白色的棒球帽,怀里捧了一大束玫瑰。 何栖迟轻笑一声:“这不会还是上一次那一束吧?” 袁浩:“距离上一次我们一见面已经过去十六天零八个小时了,何小姐,我的心都快要跟着那些玫瑰一同枯萎了。” 何栖迟勾着唇角:“那我盼望你的人也跟着他们枯萎。” 袁浩的脸色变了变,还是强撑着笑容:“……何小姐,能否赏脸一起吃个饭?” 何栖迟摇了摇手里的泡面:“我已经买完晚饭了。” 袁浩:“就吃这个?别啊,我都定好餐厅了,一起吃点好的。” 何栖迟后退一步:“不用了袁总,您的黏人程度真的超乎我的想象,还要我怎么摆明态度您才能放过我呢?” 袁浩:“黏人?我可以当做是一句夸奖么?” “不能,”何栖迟:“不仅黏人,而且恶心,全都远超我的预期,早知如此,您出多大的价钱我都不会答应和贵公司合作。” 袁浩把玫瑰放下去,下颌线绷紧,不想再装下去:“何栖迟,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何栖迟抱着双臂:“我酒量好,什么酒都吃得。” “你!” 袁浩稳了稳心神,玫瑰往旁边一扔,往前靠近一步:“何栖迟,你在这装什么清高,你和温礼那点事情人尽皆知,怎么他就行,我就不行?” 何栖迟眉眼一厉:“嘴给我放干净一些。” 看到何栖迟露出尖牙,袁浩反倒觉得舒服不少。 他一步一步逼近:“我的小栖迟,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美么?就现在,牙尖嘴利的时候,简直不可方物……” 何栖迟被逼得步步后退,“哦?那您知道您什么最丑陋么?” 袁浩不怒反笑:“什么时候?” 何栖迟的后背顶到坚硬的树干。 她退无可退。 袁浩继续靠近,一手撑着树干,一手轻佻的挑起何栖迟的下巴。 “什么时候?嗯?说说看?”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身影从单元门里走出来——刚好看到这样一幕。 第15章 段位太低 何栖迟忽然笑了一下,狠狠掰过袁浩停留在她脸颊的手指,身形一矮,紧接着一个转身。 一记漂亮的飞腿踢在袁浩脸上。 袁浩毫无防备,手指被拧成诡异的角度,脸狠狠往旁边一歪,疼得他惊呼一声,被巨大的力道带得重重摔在地上,白色的潮牌卫衣沾了泥土,帽子也飞了,脸颊火辣辣的肿起来。 “你的丑陋无处藏匿,无所不在,没有最丑,只有更丑。”何栖迟冷冰冰的看着袁浩:“我早就说过,我不是省油的灯,你在我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 说话的时候一抬眸,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始终注视着她。 何栖迟回头,看到林泽宴站在门边。 夕阳最后一丝光线隐没云层,夜幕降临。 林泽宴的身形逐渐隐没在黑暗里。 唇边虽然带着浅笑,可是笑不入眼,周身气场强大,距离遥远依然感觉到他的杀气与冰冷。 温和,优雅悉数消失。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黑暗里的统治者,嗜.血,强大,不怒自威。 辨认了一会儿,何栖迟发现他看的并不是自己。 而是倒在地上的袁浩。 “林先生?”何栖迟诧异的唤了一声。 她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林泽宴停顿了一下,何栖迟跑到他身边。 他身上的怒意还未完全散去,就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 “他的哪只手碰你的?” - “林先生……” 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潋滟。 林泽宴偏头,刚好撞进这样一双眼睛里。 林泽宴似乎稍微怔忡了一下,陷在她眼底的柔情中一秒没有回过神来。 “林先生?你怎么了?” 清澈的声音像是冷冽的甘泉,将他茶色眼眸里的火焰骤然浇熄。 …… “林泽宴!你怎么下得了手?”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泽宴了……” “你太可怕了,离我远一点……” …… 林泽宴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铺天盖地的疼痛蔓延开来。 “栖迟……” 他唤她的名字,缠绵悱恻的眷恋与依赖未及藏匿,无所遁形。 声音很哑,很低。 仔细听,能听到近乎低到尘埃里的卑微。 “林先生,你没事吧?”何栖迟担忧的蹙着眉。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的时候,唇边已挂上温和的笑容。 林泽宴笑着捏了捏眉心:“还好,有点……不太舒服。” “您生病了?” 林泽宴微微点头。 “很严重么?吃药了么?”说完何栖迟才后知后觉的感觉自己未免管得太宽了点,“我的意思是,呃——” 不等她磕磕绊绊的补救完,林泽宴打断她:“挺严重的,没有什么力气,”林泽宴的声音果然弱下去几分,修长的手指放在心口处揉了揉:“不用吃药,下午有点发烧,没关系,稍微挺一下就过去了。” 何栖迟说:“我家里有药,要不要——上楼我帮你找一点。” 茶色眼眸中的光芒倏地燃起,眼中的满足与期待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长睫微微颤动:“可以么?” “除了发烧,你还有什么症状啊?谈雅给我准备了好几种药是应对不同症状的。” 临上电梯前,林泽宴最后看了一眼倒在远处的袁浩。 眸光里的冰冷一闪即逝。 - 林泽宴站在何栖迟家门口。 何栖迟蹲在鞋柜前找了半天:“不好意思啊林先生,我才搬过来不久,家里没有男士拖鞋。” 何栖迟颤巍巍的把一双粉色兔耳朵的拖鞋放在林泽宴脚边:“您看这双……您能穿么?” 林泽宴看着小小的粉拖鞋,眼里的温柔融化开来。 “这是你的么?” 何栖迟:“是啊……不过已经洗干净了!” “真可爱啊……” 何栖迟被这四个字撩拨的有点脸红,她低下头,掩饰了一下,“我去给你找药。” 林泽宴俯下身,拇指肚抚了抚毛茸茸的小兔耳朵,唇角不受控制的勾起。 林泽宴慢吞吞的跟着她进去,环顾房间四周的陈设。 谈雅非常了解何栖迟,整个房间的陈设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以白色和原木色为主,简单又温馨。 “您先在这里坐一下吧。”何栖迟把热水放在林泽宴手边。 林泽宴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大掌微微抚着额头。 何栖迟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阵酸疼。 “很难受么?”何栖迟声音低下来,拿出医药箱,索性直接在地毯上坐下来,一一把药盒拿出来,“这些都是啊……有的还是英文的,这该吃什么啊?” 林泽宴走过来,坐在她旁边,两条长腿舒展开来。 上帝总是那么不公平。 明明大家都是人类,有的人身高腿长,五官精致得不像话,偏偏身材比例也近乎完美。 林泽宴接过何栖迟手里全英文的感冒药盒:“Roxithromycin Capsules,罗红霉素,消炎的。” 在巴黎的时候何栖迟就知道,林泽宴的声音说中文好听,讲法语或者英文会习惯性的挑起尾音,像是调皮的舌尖叹息着在耳廓微微一勾,有种别样的韵味。 勾得人心痒。 何栖迟停顿的下一秒,林泽宴微微靠近过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药盒上,声音就响在何栖迟耳侧:“Norfloxacin.” 慵懒,圆润,洋洋盈耳。 像吃了一口醇厚的黑巧克力,满口香浓,丝滑如缎,细腻又高级。 何栖迟低着头,药盒上的字拉扯着她的思绪,回到在巴黎庄园的那个下午。 他们三位男士去酒窖选酒,何栖迟和聂月倚靠在一起。 “聂月,我想求你件事。” 聂月:“你说。” 何栖迟转过头,一双眼睛干净极了:“我想追林泽宴,你教教我。” 聂月惊讶了一瞬,然后勾起唇角,笑意荡漾开来:“怎么,小雏子开窍了?” 与其忸忸怩怩,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不会就是不会,不会就学。 这是何栖迟一贯的作风。 面对聂月妖冶的坏笑,承认之后的何栖迟反倒不紧张了。 “你觉得有可能么?” 聂月:“有啊!简直太有可能了,但是这事不能着急,而且你现在段位太低,得从简单的来,否则会适得其反。” “首先,第一条,就是多制造肢体接触。” “啊?”第一条就遭到了何栖迟的质疑:“万一林先生不喜欢怎么办。” “不可能,”聂月说:“你一个零经验的还是听我的吧。” ——也对。 第16章 遮天蔽日 肢体接触…… 何栖迟悄悄瞄了林泽宴一眼,他刚好也在看她,被逮了个正着。 何栖迟无意识的咬了咬嘴唇:“那您现在的温度是怎么样的呢?那要不我……” 何栖迟伸出手,略略悬在半空,触到林泽宴满是笑意的眼神,又不敢往前了。 唉算了。 在他病着的时候占他的便宜,趁人之危,满足私欲,臭不要脸。 何栖迟做不出这种事儿。 更何况,她这个段位实在太低了,还是问问聂月有没有更简单的吧…… 何栖迟正要收回手,林泽宴忽然颔首,轻轻撩开额前碎发,把额头拱进她的手心。 “帮我摸摸看,还热不热?” “……” 肌肤与肌肤相碰,手心下的皮肤干燥温热,碎发碰的手背稍稍有点痒。 林泽宴弯起眼睛:“我自己摸不出来。” 何栖迟几乎快要溺死在他茶色的眼眸中。 三秒钟后,何栖迟后知后觉,触了电似的收回手。 清了清嗓子:“啊,好、好一点了。” 手心的温度急剧上升,根本也没摸出究竟谁比较热一点。 “啊,这个是感冒药。” 何栖迟认真的看了说明书:“还有退烧功能,饭后半小时,一粒。” 林泽宴接过来:“嗯,好——你吃晚饭了么?” 何栖迟:“还没有。” 林泽宴:“想尝尝我的手艺么?” 何栖迟刚想点头,“你生病了还是去歇着吧,我去弄点吃的。” 林泽宴想了想,“也好。” 何栖迟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毕竟林泽宴是个病人,总不能让他跟她一起吃方便面。 何栖迟的冰箱里什么都有,都是谈雅买的,何栖迟拿出手机搜了个“最简单的菜”,最后选择了西红柿炒鸡蛋。 刚把手机放下,看到林泽宴走过来坐在吧台上。 “林先生,你怎么过来了?” 林泽宴自然的说:“那边看不到你。” 何栖迟把鸡蛋拿出来在碗边磕了几下,磕出裂纹之后悬在碗上一捏。 ——碎了一手。 “下过厨么?”林泽宴的声音里含了笑意,这让何栖迟更加窘迫。 “第一次。” 林泽宴走过来:“我来吧。” 何栖迟:“……” 林泽宴:“乖,去洗手。” 何栖迟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干净。 林泽宴看着流理台上的食材:“想吃西红柿炒鸡蛋?” 何栖迟不想说是自己百度得来的答案。 “嗯……” “好。” 何栖迟支着下巴坐在吧台上。 她发现林泽宴这个人好像什么都会。 英文,法语,艺术,古代文学,现在又加了一个厨艺。 学什么像什么,无一不精。 何栖迟并不喜欢烹饪,她总觉得繁琐又无趣,花一个小时做完,吃却只有五分钟。 效率太低。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好像什么繁琐的事情到了他这里都会变得游刃有余,运筹帷幄,洗,切,炒,这些充满烟火气的细碎小事被他做得优雅妥帖。 简直养眼。 他做得很快,何栖迟尝了一下:“很不错!” 她没有说谎,口感软.嫩,酸酸甜甜。 最后两个人把那一盘都吃光了。 “今天时间着急,下一次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何栖迟圆圆的眼珠转了一圈:“嗯……” 下一次啊。 是什么时候呢? 这一次还没有结束,就有些期待下一次了。 - 饭后,电视里广告结束,刚好播放《连环案中案第五季》第一期的预告片。 “啊!天,妹妹的房间写的什么?” “不是我啊,是姐姐!” “不对,我们整个都猜错了,你到底投的谁。” “是你做的对吧?” “啊——!妈妈,我想回家。” 明漫剧组的剪辑师名叫阿勇,是圈内出了名的剪辑鬼才,短短三十秒的预告片剪辑出的片段有惊险,有推理,有笑点,有反转,整个故事像是蒙上一层神秘面纱,无比精彩的内容藏在面纱之下。 亟待被揭开。 “还有十分钟,正片就要播出了,”何栖迟有些期待的仰头看向林泽宴:“林先生,要一起看看嘛?” 林泽宴还不及说话,何栖迟又画蛇添足的补充道:“嗯……我是觉得,还有挺多事情我没有想明白,如果一起看的话,会更清晰一些——” 说完这几句,何栖迟又有点后悔。 补充得有点太刻意了。 一看就是为了让他留下想出来的蹩脚理由。 何栖迟咬了咬嘴唇。 聂月说得对,不能太心急,不听老师的话,自己私自开辟解题思路是行不通的。 “好。” “嗯?” 林泽宴走过来,笑容温和:“我刚刚还在想,万一你不邀请我,我该用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一句话说得何栖迟的心七上八下的蹦起来,广告也没太看进去。 手机闹铃忽然响起,何栖迟:“林先生,饭后半小时,该吃药了。” 林泽宴好看的眉眼忽然低垂下去,声音都有些变了:“一定要吃吗?” 何栖迟挑了挑眉:“怎么了?” 林泽宴看了眼何栖迟手心里的药丸,眉头皱得更紧:“我……” 何栖迟疑问的看着林泽宴。 林泽宴低下头:“我能不吃吗?” 何栖迟:“你怕苦?” 林泽宴苦笑了一下:“小的时候有心悸的毛病,苦药吃太多了,所以……” 何栖迟想起什么,在果盘里面翻翻找找:“没关系,我有糖。” 一丸牛奶糖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 何栖迟完全没有发觉,拿出那颗糖之后,林泽宴渐深的眸光。 “这样吗?”林泽宴勾起唇角。 何栖迟看着林泽宴拿起那粒药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 仰头的时候,凸起的喉结上下一动。 也许真的是那药丸太苦,他一连喝了好几口水。 “好点吗?”他吃完药之后,何栖迟赶忙拿了糖过去。 林泽宴没回答,忽然皱了下眉,手放在心口揉了一下,似乎不太舒服。 高大的身躯忽然一个趔趄。 何栖迟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林先生!” 好巧不巧。 林泽宴往这边一倒,刚好把她接住,拥在怀里,整个人一转,何栖迟背靠着墙壁,林泽宴的身子紧紧的压过来。 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弯着膝盖弓着腰,下巴搁在不到一米七的何栖迟肩膀上。 安静—— Mirro的味道铺天盖地而来。 她小小的世界整个被他占据,遮天蔽日,不见曦月。 以前在书上看过一句话,男人的体温比女人的高半度。 何栖迟从来不曾想到,这半度之差竟会如此明显,如此灼热。 隔着质地高级的衣料,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从身体到手臂,紧紧的贴合,温暖的触感让她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些困倦。 明明有着天地之差,可他们拥抱在一起的那一刻却那样契合,体温严丝合缝的交缠在一起。 仿佛之前已经拥抱过很多很多次,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觉得似乎有些熟悉。 “扑通——” “扑通——” 何栖迟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忽然想起聂老师说过的第一招,多制造肢体接触。 只好作罢,一动也不敢动。 “林、林先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叫了他一声。 林泽宴动了一下,动作幅度很小,轻轻蹭着她,在她的颈窝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别动——”林泽宴的声音似乎更加低沉。 带着近乎自虐一般的隐忍克制。 好像是怕她拒绝,又补充了一句。 “我难受……” 尾音很轻很轻,在解释,带着一点点鼻音,听上去莫名有些可怜。 撒着娇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入v了哦,万字更新今天晚上十二点准时掉落~感谢宁们的支持~ 下一本写耽美《第一缕光》,喜欢的可以到作者专栏收藏 林洛笙先天自闭,被上帝关在小黑屋里,不见天日。 霍别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笔直的劈进来,解救林洛笙于囹圄。 林洛笙开口第一句叫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哥哥。 —— 霍别仗着自己是哥哥,天天调戏林洛笙,一次两次林洛笙宠着他,后来林洛笙被撩得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把他推到墙上,扣着他的手腕,高高举过头顶。 霍别大脑一片空白,仰起脸凝视着他的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哎?这小子什么时候比自己高这么多了? ——如果太阳不能只照耀我一人,那就折断它的翅膀,把它从天上摘下来,囚在我的房间里,这样,你就只属于我。 ——我为你着迷,为你至死不渝。 1、先天自闭/微病娇/天才/异常美丽.攻(林洛笙)vs温暖阳光/小天使/天然撩/护弟狂魔.受(霍别),年下,别站反啦 2、双洁,受直掰弯 3、空口鉴抄者,滚 第17章 酒瓶与酒 低沉的声音剐蹭在她的耳朵里,顺着耳后的一根软筋,噼里啪啦一路痒到心里。 在心脏里绽开绚烂烟火,连带着四肢百骸都酥麻起来。 其实林泽宴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并不多,甚至还用手掌体贴的将她的身子与后面泛着凉意的墙壁隔开。 可饶是这样,何栖迟还是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腿软。 就在这时,广告播放完毕,电视里响起“连环案中案第五季现在开始”的声音。 “林先生,你好一点了么……” 林泽宴停顿了一下,极不舍的从她身上移开,稍稍站直了身子。 “嗯……好多了。” 何栖迟悄咪咪的活动了一下自己挺得僵直的背脊:“啊,那就好,那个——我去拿点水果。” 何栖迟洗水果的手依然微微有些颤抖。 身周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何栖迟现在似乎练就了一个技能,明明两个人用着相同的香水,可她一下就能分辨出哪种味道是他的。 身体贴合的契合感还在,他的衣料似乎依然贴在她的皮肤上,他身上的余温浅淡的包裹着她,恋恋不舍不肯散去。 何栖迟回头望向沙发上的高大身影。 垂下眼眸。 好想—— 再拥抱一次。 - 连环案中案的独家冠名商正是林氏,广告不多,打的是他们家的全新产品。 节目正式开始,画面里,他们五个人站在前面,广播里放着明漫细数游戏规则的声音。 何栖迟的目光落在五个人中个子最高的那人身上,移不开了。 不得不说,林泽宴是何栖迟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电视屏幕会把人身体的比例拉低拉扁,所以这些电视明星都会拼命减肥,因为稍有一点肥胖都会被摄影机捕捉得无所遁形。 林泽宴一身妥帖西装,身高腿长,浅笑晏晏,话不多,可是身上的气场却让人无法忽视。 “天啊,林总也太A了吧!!我可!!” “嗷嗷嗷,霸道总裁爱上我!” “对不起扬扬,因为林总,我和你的感情出现了裂痕。” “姐妹们我要爱林总五秒钟,剩下的时间再属于公子。” 弹幕开着,满屏幕都是少女们冒着的粉红泡泡。 林泽宴人气之高,弹幕数量竟然直逼另外几个公众人物的。 何栖迟扭头,本想看看林泽宴的反应,结果一回头,刚好撞上他的目光。 何栖迟错愕了一下:“要不然把弹幕关掉?” 林泽宴淡笑:“你决定。” 关了弹幕,屏幕变得正常多了。 “林先生小的时候有心悸的症状吗?”刚刚他说过,不喜欢吃药是因为小的时候喝过的苦药太多。 “是,”林泽宴说:“以前每一次吃完药,都会有人送我牛奶糖,甜甜的,就不觉得苦了。” 何栖迟:“很严重吗?” 林泽宴:“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何栖迟:“医生怎么说?” 林泽宴:“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小的时候比较严重,现在没事了,别担心。” 何栖迟点点头:“哦……” 电视里正演到最前面何栖迟到心理诊室检查,林泽宴在她身后进去。 “那我需要做什么?”看到这何栖迟才知道,原来自己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这么犀利,“不信任”三个字简直完完整整的写在眼睛里了。 “不需要,”相比于何栖迟的防备,林泽宴显得平淡极了,目光温柔,“我无条件相信你。” “当时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何栖迟转过头:“是不是在试探我的身份?” 林泽宴:“一开始我就知道我自己是K,但是没有那么急着寻找A。” 何栖迟:“为什么?” 林泽宴停顿了一下:“因为不管有没有A,我都能赢。” 何栖迟伸手拿了一个橘子:“这么自信?” 林泽宴:“也不是。” 林泽宴吃了一瓣橘子:“你不可能完全信任我,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你彻底疑心。” 之后他们开始搜证,中间何栖迟不知道的是,在她检查姐姐房间的时候,林泽宴去找了晏扬。 依然是在心理诊室,林泽宴找到何栖迟放在架子上的药瓶,晏扬一边说笑一边翻找,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个药瓶。 “你说……谢江会不会是被毒死的啊?” 林泽宴目光错愕,像是微微吃了一惊的样子:“可是……” “谢江一直在心理医生这里治病,而且,”晏扬左右看了看,凑近林泽宴:“我觉得,七池就是心理医生,我们这几个人里,只有她穿着白色。” “不管怎样,这事先不要告诉别人,因为我们还不知道谁是A。” 晏扬深以为然,真的没有把他怀疑何栖迟的事情告诉其他人,甚至在后来看到何栖迟的时候,都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这种演技,光是唱歌不当演员简直可惜。 不仅仅是演技,晏扬搜寻证据的能力也是一流。 全程总能听到他和聂月逗趣儿,字字珠玑,舌灿莲花。 但是他和聂月不同的是,晏扬一边贫着嘴一边找证据,到最后搜罗出来一堆。 聂月呢。 认认真真贫嘴,搜到最后,毛都没有搜出来。 何栖迟皱了皱眉。 为什么林泽宴要让晏扬怀疑她?这对林泽宴来说有什么好处? 画面一转,到了何栖迟这边。 她从妹妹房间出来之后,迎面碰上黎曼。 她刚刚搜完姐姐的房间。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何栖迟自从找到那个被撕掉的日记本之后开始怀疑黎曼。 这时,何栖迟忽然想起什么。 “这个时候,你知道黎曼就是A了是吗?” 林泽宴浅笑,不置可否。 游戏规则里并没有说明A的身份象征到底是什么,唯独可以确定的就是A与其他人不同。 从开始到现在,林泽宴的话并不多,只是简简单单几句,却都是牵动大家思路的最重要的线索。 ——他一直都在试探。 试探A与其他人的不同点。 在他们看到黎曼的那一刹那,林泽宴就知道了。 游戏人数少,事件并不复杂,对于杀手K来说难度很大,所以节目组设定了A的身份。 从一开始,A就是为了保护K而存在的。 所以按照正常逻辑推理,A的嫌疑必然最大,给K挡刀。 果然,林泽宴知道黎曼就是A之后,就开始接近她。 贸然告诉她这件事情是不行的,因为按照游戏规则,如果A第一轮被票出,那么就算A游戏失败,所以如果黎曼知道真相,必然会保护自己,反倒林泽宴的身份就会暴露。 所以林泽宴并没有这样做。 他告诉黎曼有关妹妹画上的信息。 “kuai lai jiu wo……”黎曼看着自己写下的拼音,“这是妹妹留下的?” “我想,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是不想被人发现。”电视里,林泽宴的声音低沉又华丽:“两种可能,一种,是她自己写的,有人想要害她,另一种,是进入了这个房间,即将被她害死的人写的。” “你在引导她!”何栖迟恍然:“让她以为你在怀疑妹妹,妹妹把解江带进过房间,字迹出自谢江之手。” “所以,黎曼就顺水推舟了。”林泽宴说。 黎曼本就以为自己是凶手,巴不得把锅甩给别人。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催眠妹妹,如此一来,不如就选定妹妹。 聂月那个性子,一听黎曼怀疑她,立马炸毛,反手指向妹妹。 这样一来,何栖迟便明白了林泽宴的用意。 从一开始他接近她,这个局就已经开始了。 引导何栖迟对他疑心加重,让晏扬怀疑何栖迟,再在姐姐妹妹之间点燃引线。 这些,都是局里的一部分。 于是,第一轮投票晏扬投了何栖迟,姐姐投了妹妹,妹妹投了姐姐,何栖迟投给林泽宴。 就成了每人一票,最后决定性的票数,自然而然就落在林泽宴的手中。 不管他们查到什么,中间有什么交易,最后的决定权,都在他手里。 他想投给谁,谁就必然出局。 如此精密,如此布局。 大概也就只有林泽宴做得出来。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投给你?万一我投给妹妹呢?”何栖迟不甘心的说:“出现平票,A不出现,也没有人出局。” 林泽宴:“你不会。” 一开始林泽宴对她说的那番话,就是为了让她怀疑他。 “之前在酒吧我们玩游戏,你本就对我的疑心很重,”林泽宴说:“在我说完我会相信你之后,你就更加不信任我了。” 何栖迟语塞了一下:“那是因为我……” “好吧我确实怀疑你。”何栖迟说:“可是我两次都投对了!” 虽然第一次投给他相当于助他一臂之力,但好歹还是对了。 “你好像当时找到我的线索了。” 何栖迟:“那都是后来了,我发现得太晚了。” 林泽宴:“你发现了什么?” 何栖迟:“黎曼的证词。” 林泽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黎曼一开始一心认定聂月就是凶手,药瓶,密道,还有聂月的一系列改变,她的话原本是没有漏洞的,可是一轮投票之后她忽然改了证词。” 林泽宴:“那时你发现了她催眠聂月的秘密。” 何栖迟摇摇头:“不是的,不单单是这样。” 可是究竟具体怎样何栖迟也形容不上来。 “大约就是一种感觉吧……”何栖迟说:“她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了,第二轮的时候一点都不为自己辩解了,看上去好像是因为我找到了催眠的线索之后自爆,可是最后的目的分明不是为了保护自己。” 林泽宴听完,低低笑了一声。 何栖迟凝神:“怎、怎么了?” 林泽宴:“我在想,再缜密的思路,也抵不过你的一句直觉。” 何栖迟:“你知道我第二轮会投你吗?” 林泽宴点点头。 “你害怕吗?” 以前何栖迟经常和盛世霓裳的另外几个,外加谈雅一起玩狼人杀。 何栖迟非常聪明,但也有一个致命弱点。 她很怕拿到狼人牌。 为此谈雅还时常调侃她,说她是好人做久了,心理素质不行。 “不怕。” “为什么?” 这话问得没什么滋味。 为什么不怕,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有什么可怕的。 林泽宴:“凶手牌拿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不怕了。” 这倒是和谈雅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当时的何栖迟会错了意。 “林先生经常玩这个游戏啊?” 林泽宴将橘子皮扔进垃圾桶:“没有。” 临走的时候,何栖迟送他到门口:“好像从下一期开始,玩法变了。” “哦?” “凶手K多了一项技能,第二轮可以杀掉一名玩家。” 林泽宴眸光流转,“如果我还是凶手,一定第一个杀你。” 何栖迟错愕:“为什么?” 林泽宴声音很沉:“让我分心。” - 揭秘结束,导演组立马把之前拍的宣传照发给各位嘉宾。 为了不剧透,这次的宣传照一共有两版,这一版是播出之后增加节目效果的,就是那次拍摄过程中拍的那一组。 何栖迟点开照片,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和林泽宴的那张。 他们是天使与恶魔的设定。 天使穿着一袭白裙,被恶魔拦腰抱起,裙角飞扬,脚尖微微上翘,细白的小手攥着拳头抵着他的西装,仰着头,大而澄澈的眼中满是错愕。 恶魔呢? 嘴角微微勾着,狭长幽深的眸中全都是她的模样,有明媚的张扬跋扈的眷恋,也有阴暗的想要把她全部占有,几乎病态的痴迷,掠在她腰间的大手骨节分明,手指微微屈起,她的柳腰在这样一只手上更显纤细。 林泽宴的面部线条本就锋利,棱角分明,平时总是笑容温和,看上去才没有那么冷漠。这样角度的侧颜,利刃一般的锋利感毫无掩饰,攻气十足。 明明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嘴唇却艳丽如血,妖娆如同鬼魅。 暗黑系的妆容把这种要人命一般的掌控欲展现得淋漓尽致,和何栖迟的懵懂纯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个人离得极近,明明没有吻上,可是黑与白的碰撞却比亲吻更加动人心魄。 何栖迟凝视了这张照片许久,到最后点了保存。 这时谈雅发来消息,让何栖迟登陆微博,转发这组宣传照,这也是节目组的意思。 “想一想配什么文字,跟你的粉丝互动一下,”谈雅发来一条语音:“当你的粉丝最惨了,除了官方活动之外,平时连你的影子都摸不着,总这样下去,他们可全都脱粉了。” 谈雅说得夸张。 要说太阳会打从西边出来,何栖迟的粉丝都不会脱粉。 何栖迟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她的粉丝也是这样。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何栖迟从不讨好粉丝,来去随意。 所以何栖迟的粉丝几乎全都是全心全意的铁粉,数目不算惊人,战斗力却是圈里数一数二的能打。 盛世霓裳每个人都有官方认证的微博,何栖迟向来懒得搭理,除了被谈雅逼着营业发博,平时的动态少之又少。 最新的一条还是上一次,何栖迟分享的《富士山下》那首歌。 何栖迟转发微博,目光还是忍不住在那张照片上流连,也没腾出心思来想配文,直接转发了事。 微博发出去不到几秒,评论和转发数量开始疯狂上涨。 公子正室妻DM:公子终于发博了吗??你终于想起你的微博账号了吗?? 唯爱公子:嗷嗷嗷公子这张照片也太纯情了吧!!我可!!! 今天七池发新歌了吗:看我名字。 悠悠爱吃呦呦:今天公子是我老婆,嗯,就是这样。 宝塔镇老土:公子dbq,我要爱林总五秒。 …… 如意如意按我心意:卧槽病娇男是什么神仙宝藏啊!!从此总裁文男主有了脸! 浅浅你大头:我太吃病娇了,看到这张照片的我简直老脸一红[害羞][害羞] 秀秀不是羞羞DM:为什么!!林总请你不要抢我的老公!口下留情,不要把我老公吃干抹净! 陈玉秀DM:@秀秀不是羞羞DM,dbq楼上的,我已经开始脑补吃干抹净的画面了,我有罪。 丫头染黄毛:+1[害羞] 小七会回来:[愉快] 何栖迟没有看评论,而是在转发的官方认证账号里面找了一圈。 聂月顶着六千多万粉丝的账号转发了好几条,在最上面,然后就是晏扬,黎曼,明漫导演,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没有林泽宴。 何栖迟又尝试着搜索林氏集团的账号,也没有。 何栖迟想了想,调出那张宣传照片,设为了手机壁纸。 - 次日。 盛世霓裳有一场公益广告要拍,何栖迟之前有新曲宣传,和谈雅过去得晚了一些。 拍摄地点在城郊,何栖迟和谈雅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赶到。 乐队其他几人的拍摄已经结束,唯独剩下何栖迟的部分,唐妙和周梓呈已经走了,何栖迟推开化妆间的门,一眼就看到解冰冰一边打电话一边收拾东西。 也不知怎么,何栖迟推门的动作把解冰冰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把电话藏到身后,停顿了一秒才恢复正常。 “栖迟,你来了啊。”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低声说:“我晚一点跟你说,就这样。” 何栖迟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说出来。 解冰冰和何栖迟的关系早已变质,只在人前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唐妙是个火爆脾气,和解冰冰几乎算得上针锋相对,从她的口中,解冰冰多少也能探出何栖迟对于她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解冰冰拎的极清,知道多少都不要紧,只要不把这一层关系捅破,按照何栖迟性格,就冲当年他们几个把处于人生低谷的何栖迟拉出来的这份情谊,何栖迟绝对不会先对她下手。 所以解冰冰有恃无恐。 收拾好了东西,解冰冰没急着走,反而坐在椅子上和她聊起天来。 “我看了《案中案》第一季,真是精彩啊。”解冰冰说:“不光是林总carry全场的智慧,栖迟你的直觉和推理也准到爆炸。” 何栖迟正在画唇妆,不方便说话,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她听到了。 解冰冰:“你们下一期是不是要好久之后,啊……中间又要等好久。” 何栖迟画完唇妆,化妆师开始给她做头发:“嗯,是。” 解冰冰踌躇着,良久无话。 何栖迟换完装准备出门,解冰冰一把拉住她。 “怎么了?” 解冰冰咬了咬下唇,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栖迟,你和林总应该很熟悉了吧?你能……”解冰冰停顿了一下:“你能把林总的微信推荐给我吗?” - “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走上绝路,不要忘记,前方有光,身后是家。” “卡!非常好,这条可以过了。” 靳红羽拿了矿泉水过去,何栖迟简单抿了一口:“谈雅呢?” “谈雅姐去谈一个项目了,晚一点过来找你。” 何栖迟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水:“哦。” 休息时间很短,很快,下一条拍摄开始。 等到全组收工,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何栖迟告别组里的人,和靳红羽并肩往外走。 背过身,离剧组的巨大灯光越来越远,也许是夜里拍摄时间太久,也许是晚风太凉,何栖迟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车怎么停这么远啊。”再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带着些许鼻音了。 “这一片全都是这样的窄巷,保姆车根本进不来。”靳红羽说:“迟姐你是不是冷了,要不然我回去给你拿个外套?” 何栖迟看了看漫天乌云,说:“不用了,好像快下雨了,快走吧。” “别啊迟姐,”靳红羽拉了何栖迟一下:“你在这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快点跑,马上就回来。” “哎……” 不等何栖迟阻止,靳红羽已经跑出老远。 何栖迟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这一片地处城郊,拍摄场地在一群老旧小区里,除了几户人家的暗黄灯光映着,其余没有一点光亮。 何栖迟抱着手臂搓了搓,巷子深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犬吠,何栖迟原本不那么害怕的,却被这凌乱的狗叫声搅得心神不安。 总觉得背后的黑暗里藏着什么人影儿似的。 左等右等,还是等不到靳红羽回来。 何栖迟有点慌了,在包里翻找了一通才想起来。 事情——好像不太对。 何栖迟抬起头来,身子保持不动,稍稍侧过头。 电光火石的一瞬,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往前一抓,却扑了个空。 ——何栖迟极矫健的躲过去,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拔腿就跑。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谈雅气急败坏的挂断电话。 这已经是她给何栖迟打的第十一通电话。 她联系过剧组,工作人员告诉她拍摄早已经结束,七池和助理已经离开了。 原本谈雅是有事情要找何栖迟谈,现在也顾不上什么事情了,她实在有些担心。 何栖迟心细,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失联”的情况。 谈雅皱着眉,拨通盛锦枫的电话。 搅了盛锦枫的好梦,她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十分不爽。 “草,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啊?” 谈雅敛了神情:“盛总,我是谈雅,栖迟不见了。” 盛锦枫揉了揉眼睛,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什么??” 声音高了几个度,吵醒身边沉睡着的某新晋小鲜肉男演员。 “枫姐……”声音朦胧沙哑:“怎么了?” 盛锦枫皱着眉,没好气道:“闭嘴!睡你的!” 一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说,怎么回事?” 谈雅用最简洁的话叙述了一遍今天的事情,隔着卧室客厅的一堵墙,小鲜肉清晰地听到一声响亮的,尚还带着回音的:“草!!!” “敢动老子的人,不想活了??” - 何栖迟跑了没几步,被前面围过来的人捉了个正着。 她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对方:“你们是谁?” “别管我们是谁,有人想见你。跟我们走一圈吧。” 何栖迟站住脚步,轻笑:“想得美——” 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落地,迅速出拳,一记强有力的右勾拳重重砸在说话人的脸上。 那人的脸狠狠歪向一边,一半边脸立马肿了起来,嘴里涌上浓烈的血腥气味。 “有两下子?兄弟们,给我上!” 后面冲过来几个人,何栖迟弯腰躲过其中一人的拳头,利落转身,一个飞腿踹在那人肚子上。 右边有人过来,何栖迟往后一踢,那人眼疾手快握住何栖迟的脚踝,何栖迟顺势翻过身,另一条腿直接踩在他的肩膀,一记重拳落在旁边人的眼睛上,紧接着拉着那人的领口,替她挡了一棍。 “还带了家伙?你们还真是有备而来啊?”何栖迟冷冷一笑,回头握住那木棍,狠狠往后一扯,动作极快的敲在那人头上。 “练过跆拳道的人,能不提高警惕么?” 早知是熟人做的,就连她会跆拳道这种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饶是何栖迟身手再好,终也寡不敌众,逐渐落了下风。 最后何栖迟近乎筋疲力尽,最一开始被她踹了一脚的矮小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溜到她身后。 手里亮了一把刀,光芒一闪,笔直扎进何栖迟的腰间,突如其来的尖锐痛感让何栖迟狠狠皱了下眉,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鲜血流淌出来,湿了那人一手。 他解恨的骂了一声:“草,贱.娘.们,让你他妈尥蹶子。” 为首的人骂了他一句:“你他妈下手轻点!老大说了不准伤到的!” “那就弄晕吧,不然鬼知道醒了还会不会打咱们。”其中一人提议道。 为首的想了想,“行吧。” 这是何栖迟清醒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她被那些人塞上一辆车。 没有人注意到,何栖迟的手机就躺在路边的地上。 拨通着电话,是何栖迟背过手去信手胡乱按的号码。 此时电话另一端,林泽宴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微微有些发白。 钟笙敲门进来:“林总……林总?你怎么了?” 林泽宴的椅子转过来,眸中满是夹带着浓烈杀气的阴暗。 “叫李龙过来。”周身杀气暴涨,声音不能再低。 钟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林泽宴,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下意识的打了个冷噤。 随即略略颔首:“是。” - 头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强迫何栖迟睁开眼睛。 她环顾四周,自己正身处一个灯红酒绿的包房里。 此时她的长发被身后的男人攥在手里,他见她醒了,俯身贴近她的脸庞。 “何小姐,我们终于见面了。” 脸被摁在沙发上,这个角度她看不见男人的脸。 即使这样,她也早知道动手的人是谁。 “袁浩。” 袁浩闭上眼,着了迷似的深吸一口气,“嘶——最喜欢听小辣椒恶狠狠地叫我的名字了,可真好听啊……” 周围站了十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应该都是袁浩雇的保镖,目的是把她掳来,也怕她跑了。 何栖迟忍着头发的疼痛,脑海里迅速思考着。 袁浩能在这个时间等在拍摄场地,应该是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不仅知道她今天有拍摄,还知道她拍摄会晚。 这个地方不好停车,轻而易举就能把她捉去。 那么之后呢。 何栖迟失踪,谈雅和盛锦枫必然第一时间出来找寻,可是何栖迟不知道这是哪里,更不知道经过的途中有没有监控。 何栖迟想,即使有,应该也都被袁浩毁掉了。 袁浩应该知道盛世的实力,毁了监控也拦不住一个盛锦枫。 所以除了地点隐秘之外,一定还有后手。 “嗯?怎么不说话啊?”袁浩凑近何栖迟,深深嗅了一口:“小家伙,真香啊,用的什么香水啊?还是——单纯的体香?” 目前何栖迟能做的,就只有拖延时间,如果可以,她还得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 “袁总把我请过来,是想做什么?” “请过来??”像是听了个什么笑话,袁浩大笑起来,笑得领带都跟着颤动,“怎么能是请过来呢,你见过谁家姑娘是五花大绑被请过来的?” 袁浩笑着的时候松了手,何栖迟扭过头,能看到他扭曲了的脸庞。 “我的小栖迟啊,你怕不是被吓糊涂了吧?” 何栖迟稍微挣扎了一下,她看到袁浩因为她挣扎的动作,眼睛都明亮起来。 “动不了了?很难受吧?”袁浩说:“你再使点劲儿啊,没准儿真就挣脱开了呢。” 何栖迟眸色变了变,依照他的话挣扎的更加用力,直到手腕都发疼了。 “你、有种你就放开我!”何栖迟被压着,说话的时候声音梗在嗓子里,听上去总有种凶狠的意味。 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袁浩更加兴奋了。 “放开你?”袁浩举起自己的双手:“你看啊,我没有抓你,你快点跑啊,那天打我的时候,不是还挺厉害的么?” 何栖迟一直都在挣扎,她不敢怠慢。 现在袁浩是十足十的上风,如果真的丧心病狂起来,她半分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也就只有小心翼翼的迎合他恶俗的心意,陪他演好这场戏。 “可是你捆着我!我根本动不了!”何栖迟眼珠转了转:“你这样贸然捉了我,就不怕谈雅找过来吗?” 袁浩笑得更厉害了:“谈雅?啊哈哈哈哈哈哈。” 答案触手可及了。 谈雅怎么了?你对她准备的后手是什么? 快说! 这一次袁浩笑得快要背过气去:“哈哈哈谈雅,我的小家伙到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谈雅呢?” 等笑够了,袁浩忽然俯下身去,盯着何栖迟的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知道我会怎么对谈雅是吧?” 何栖迟的心凉了半截,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实在太可爱了,我说过吧?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时候的样子,挣扎着,反抗着,仰着你美丽的脖颈,身上的骄傲劲儿像是能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一样,你是最美的,在所有女人里,你是最美丽的……” 袁浩神经质一般的一边说话一边着魔一般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我想要征服你,迫不及待的……你能感觉到哥哥的感情了吗?嗯?哥哥快要烧着了,你知道么?” 就是这样一个瞬间。 何栖迟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和现在的场景有八分类似。 她也是躺在一个昏暗的KTV包间里,意识有点模糊,像是半梦半醒之间的状态,又像是酒醉之后的懵懂。 朦胧中,她看到一个少年跪坐在沙发旁边,小心翼翼到近乎颤抖的捧着她的手。 虔诚的细细亲吻她的手指。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你能感觉到吗?嗯?” 男声似乎处于男性变声期,又低又哑,有成年人的深沉,也有少年感十足的稚嫩。 可是他出口的话却丝毫不显稚嫩,语调油滑诡异,带着近乎病态的黑暗,占有欲强烈到仿佛下一秒就想把她生吞入腹。 “不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是想要拥抱你,把你融进我的骨血里,想要亲吻你,甚至想要直接要了你的那种喜欢。快要疯了的那种喜欢。 我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每个白天,每个黑夜,我就像着了迷一样的,想见到你。” “你知道么?” “你不知道的吧?呵,”他低笑了一声,何栖迟感觉到有冰冰凉凉的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她的眼睫。 她的意识很模糊,明明没有睡着,但就是清醒不过来。 “你的眼睛里从来都没有我。” 指尖顺着脸颊的轮廓慢慢向下,经过鼻尖的时候轻点了一下,最后在嘴唇边停下来。 再也舍不得离开似的,一点一点,描摹着她的唇形。 “我等着那一天,你的眼睛里面只能有我,你的嘴唇只呼唤我的名字,我把你藏起来。” “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你面前,你的整个人——统统都归我!!全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谁也别想抢走!!” 想象着这样的场景,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幽长,控制不住的微笑起来,声音越来越高,到尾音部分,甚至激动得有些破音。 少年面部的线条感太过凌厉,这道笑容并没有多么温暖。 肤色苍白,唇色浅淡,看上去反倒有些阴险可怕。 最后,声音轻下来,只剩下一道气音似的: “你说——那该有多么幸福啊。是不是?” “栖迟?栖迟?”何栖迟被袁浩的声音拉回思绪,袁浩哼笑一声:“就是这样,就像现在这样,即使已经被我完全控制,却依然让我有一种你才是上风的感觉。” 何栖迟并不想管袁浩的感觉。 只是方才的记忆—— 好像一个梦。 每个夜晚都会翻滚在她睡眠中的,光怪陆离的梦。 没头没尾,莫名又离奇,永远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总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的梦。 她想记住这个梦,好告诉孙致愿。 “我告诉你吧,谈雅,你心心念念要来救你的谈雅。” 何栖迟猛地回过头:“你不会也捉走了谈雅?” 不会! 同时带走她和谈雅,动作太大,盛锦枫都有可能出动。 袁浩应该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当然不会,谈雅今天是去和林氏谈项目,谈雅不足为奇,要是这件事让林氏的人知道,可就不太好了。” 袁浩说:“但是谈雅也不会来的,因为她永远也想不到我把你带到了哪里,即使知道了,也不敢贸然过来。” 何栖迟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谈雅不会到的地方。 会是哪里呢? 何栖迟蹙着眉头,谈雅出身不俗,性子高傲,不肯靠家里的资源打拼,进到这样一个三教九流的圈子里也是背着她家里的,也正是这样的原因,一开始谈雅并不出名。 后来被何栖迟看中,之后接连几个大单下来,成就了如今堪称一姐的谈雅。 她这个人向来玲珑,圆滑世故,没有什么软肋,更加没有弱点。 不存在她“不敢到的地方”,顶多,这个地方她怎么也想不到就是了。 谈雅和盛锦枫都想不到的地方…… 一道光芒闪进何栖迟的脑海! 思源会馆! 思源会馆本是中南最顶级也是最古老的富人会馆之一,坐落在中南市郊,早期因为天价会员卡制度在名流圈里一炮而红,近些年来中南发展速度太快,太多资本主义商人进驻中南,思源会馆的生意受到不少影响,很多客商被分流。 其中,最显贵的就是林氏的进驻,林氏会馆的势头已然碾压思源会馆这个老牌富人区。 为什么谈雅和盛锦枫想不到呢。 原本思源会馆的创始人出生晋城,早知林氏实力,在得知林氏有入驻中南的打算的时候,便目光深远的看到思源会馆今后的路。 于是果断出手。 接盘思源会馆的,正是盛锦枫的父亲,盛世集团。 盛老爷子也不傻,不可能和林氏正面刚,接手之后改了路线——增加了思源会馆的私密性,摇身一变,把思源会馆打造成了各种明星的聚会场所。 一方面是思源会馆原本的客源,另一方面,盛世娱乐也出了不少功夫,愣是让思源会馆在林氏这头狼的獠牙下存活了下来。 袁浩是娱乐圈少爷出身,自然知道这层关系。 盛锦枫和谈雅怎么也想不到,袁浩会把他们家艺人直接掳到他们自己家的地界。 “让他们好好在外面找吧,一层又一层,怎么也不会找到我们的,放心。” 他这样一说,何栖迟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答案。 现在地点知道了,下一步是,该怎么逃出去? 或者,该怎么给外面传递消息? 就在何栖迟凝神思索的时候,腰间忽然一松。 ——袁浩解开了捆绑在她腰际的绳子。 何栖迟反应敏捷,滚了一下坐起身,袁浩手里还拎着绳子:“哎,你最好别乱动,你跑不了的。” 是啊,她的双手还捆在背后绑着,如何能跑。 袁浩也意识到这一点,只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紧张了一下,现在也不那么在意了,放松的支起腿,坐在茶几旁边,倒了两杯酒。 “坐过来,陪哥哥喝一点。” 何栖迟防备的看着袁浩,袁浩瞧了她一眼,笑了:“别像个炸毛的刺猬似的,过来喝点酒,我们上楼。” 楼上就是宾馆。 何栖迟沉了一口气,缓缓走过去,在马上接近到袁浩的时候,忽然抬起腿,狠狠踢在一瓶酒上。 酒瓶登时爆掉,酒液四溅,碎片翻飞,周围的人立马冲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何栖迟顺势一脚把袁浩踹在沙发上,弯腰叼起一个酒瓶碎片,整个人压上去,长腿把他箍得丝毫动弹不得。 酒瓶碎片的尖端,就停在他脖颈大动脉上方。 “等等!” 袁浩被何栖迟这一系列动作吓到了,慌慌张张的朝周围人摆手:“先、先别轻举妄动。” 何栖迟嘴里叼着碎片,说不出话来,轻轻哼了一声。 袁浩:“你想说什么?我不知道。” 何栖迟没说话,只是微微朝袁浩靠近。 ——袁浩的脖颈处传来阵阵刺痛,酒瓶的尖端随着何栖迟的动作,缓缓,缓缓扎进去。 “我知道了,过来,把她的手解开。” 何栖迟没有看到,袁浩叫其中一个黑衣男过来的时候,朝他眨了眨眼。 何栖迟手腕松开的同时,那个男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就着这样一个绝佳的角度,狠狠把她提了起来。 更多的人涌了过来,控制住了何栖迟。 袁浩从沙发上起来,厌恶的拨开酒瓶碎片,整了整西装。 方才何栖迟算好了角度,碎了的那瓶酒全都洒在他的身上,只不过他的西装是黑色的,现在看不出来罢了。 有的人看上去人模狗样,实际上衣服已经湿透了,滴滴答答的在滴水。 “小辣椒就是小辣椒,”说是这么说,可是经过刚才这么一遭,袁浩还是有点吓到了,声音多少有点虚。 不是没被何栖迟打过,拳头砸在脸上有多疼他还是没有忘记的。 袁浩转回头来:“我斗不过小辣椒,所以……” 他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 “我们还是喝完酒再聊,你知道么?男人想要驯服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拥着她睡一晚,”袁浩那张猥琐至极的脸放大在何栖迟眼前,此时他的笑容油腻得能刮下一大桶金龙鱼。 “今天,就是我们美好的一晚。” 酒杯递在何栖迟嘴边,何栖迟死死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他。 她挣扎不了。 之前站在周围的黑衣人全都过来,抓着她的胳膊和腿,她丝毫动弹不得。 袁浩见她不喝,也发了狠,一把拽过她的头发。 “跟谁学的毛病,扯头发,你是女孩么?”即使袁浩占尽上风,可他还是有一种被何栖迟鄙视着的感觉。 长眸一眯,睥睨众生。 这姑娘实在太对味儿了,简直就是按照他袁浩的喜好长的。 袁浩一边惧怕着,又一边喜欢着,矛盾至极的心理真的快要把他点燃了。 所以何栖迟侮辱他的话他也不理会了,“快喝吧,喝完之后哥哥陪你快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她可怜兮兮求他的模样。 袁浩粗鲁的捏着她的脸颊,另一手扯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 这样的动作,饶是何栖迟再怎么紧闭齿关,依然有酒液流进嘴里。 一杯酒灌完,何栖迟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 袁浩满意极了,把杯子摔在地上,“走,把她送上楼去。” 何栖迟不知道袁浩究竟给她喝的什么,只觉得脚下有些脱力,即使被人搀着,走起路来还是轻飘飘的。 没走几步,紧闭的包房大门被什么人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门重重撞在后面的墙上,又颤巍巍的往回弹了一些。 光亮照射进来。 盛锦枫穿着牛仔裤,细高跟,长腿还保持着踹门的姿势,没有完全落下,瀑布般的长发垂在她的腰间,跟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逆着光,身姿窈窕。 “草.你.妈的袁浩!”盛锦枫眯眼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第18章 你敢碰她 何栖迟撑到现在,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朦胧中,她知道,盛锦枫似乎动用了她家老头的警卫队,这一屋子的人个个面无表情,身手不凡,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袁浩带来的那些杂碎。 袁浩一见这个阵仗,吓傻了。 其实在盛锦枫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他就怂了。 一个谈雅就已经要了他老命,千防万防,就怕谈雅找过来。 也有过盛锦枫可能会亲自过来的念头,但是袁浩还是抱了一个侥幸心理。 现在已过午夜,堂堂盛世娱乐老总,盛世集团大小姐,能为了一个艺人亲自出马? 不太现实。 袁浩心里也知道,只要盛锦枫出手,他几乎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谁不知道盛家有红色背景,世家出身,袁浩还不想作死到敢惹盛氏的人的地步。 可他实在喜欢何栖迟,想她想得快疯了,更有其他人在他跟前吹耳边风,一来二去,袁浩便动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就一次,等何栖迟真的被他驯服,那她自然而然就是他的人了。 这个诱惑简直太大。 所以袁浩兵行险招,出此下策。 等一屋子的人都被撂倒,谈雅过去抱着晕倒过去的何栖迟,只剩一个袁浩和一个盛锦枫大眼瞪小眼。 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手抖得跟筛子似的,脸都变成茄紫色了。 声音有点虚:“盛、盛总,你怎么来了。” 盛锦枫踩着细高跟,愣是比袁浩高出半个头来。 这一路上盛锦枫是强压着怒火才没把车开得飞起来。 现在真的看到袁浩,一句话没说直接一巴掌抽过去,“你他妈想干什么?” 袁浩被抽了一嘴巴,不仅不敢还手,简直连句话都不敢顶撞:“我、我是……” 盛锦枫骂起人来半点都不含糊,学着他的腔调:“你、你是,你就是一傻.逼!” 袁浩:“是是是,我是糊涂了,盛总,要不、要不我赔钱吧。” 盛锦枫冷笑一声:“哼,老子缺你那点钱?更何况你这次惹的祸,命赔上都不一定够,赔钱?就你?” 袁浩一听,登时抬起头来:“什么?什么意思啊盛总?” 谈雅:“盛总。” 盛锦枫不想再搭理他了,对一旁的谈雅道:“叫人,送医院。” 谈雅拿出手机:“好,我给周烨然打电话。” - 盛锦枫还是没有放过袁浩,带着人把他胖揍了一顿。 这里是盛家的地盘,任袁浩叫破了喉咙都没有人理他。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大抵就是袁浩这次办的事儿。 最后一至肉重拳落下,袁浩一头撞在沙发扶手上,倒下去,起不来了。 盛锦枫这才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带走了何栖迟。 - 他们走后,包间里安静下来。 门开着,现在整个人二楼包间都没有人了,幽深走廊的灯光窸窸窣窣落进包间的门口。 袁浩还保持着跌在沙发里的姿势,身上各处都像是散了架似的,肋骨那处疼得钻心。 他努力维持着微弱的呼吸,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 马上就要落雨,窗外的天空愈发阴沉。 “铛,铛,铛——” 走廊里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愈来愈近。 外面的天空忽然劈下一道闪电,紧接着,响雷轰隆而至。 一道黑色身影站在门口。 闪电勾勒出他的身形,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雨声渐至,越下越大。 袁浩撑着虚弱的身子,微微侧过头。 视线里出现一双质感高级的黑色皮鞋,鞋底踩在细碎的玻璃碴上。 他缓缓蹲下身,平视袁浩。 又是一道闪电。 晃得他脸色煞白。 借着刺眼的光芒,他看清了男人的眼睛。 茶色的眼瞳冰冷幽暗,藏着锋利的刀刃,淬着剧毒,嗜血又狠辣。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整个人看上去凌厉无比,像是暗夜里的鬼魅,专门索人性命。 袁浩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在发抖。 “是——哪只手来着?” 男人的声线很华丽,磁性低沉,带着一丝奇妙的金属质感。 声音很轻,像是对他说话,也好像在问自己。 “你、你是……”袁浩连疼都顾不上了,整个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袁总,”男人的眸子凝在他的身上,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让袁浩头皮发麻,后背冰凉。 “哦,对了,你好像还不知道,以前也有人绑过她,”唯独在提到“她”的时候,他的眸中产生一点点温度。 “你知道他们的下场么?” 袁浩想回答,可是上牙颤颤巍巍的磕着下牙,伴着滂沱的雨声,他发出的那点声音用“呜咽”来形容都不为过。 一米八五的男人,眼泪竟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不知道是吧?”他慢吞吞的说道。 时间仿佛回到十二年前,他打开破败仓库的门,就着昏暗的光影看到角落里奄奄一息的何栖迟。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是真的一片空白,没有思想,没有知觉,也不知今夕何夕。 更失去了理智。 片刻之后,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他的心脏,那感觉,就像是从身体里活生生分离了什么东西出去,连着筋脉,和着血肉,疼得他手指尖都开始颤抖,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他咬牙看着一旁取笑作乐的男生们,略略低下头。 眼睛中泛着腥红的光。 “哟,这不是何栖迟养的狗么?终于找到主人了?” “哈哈哈哈过来过来,哥哥给你吃的。” “看到了么,她在那呢。” “来得很挺及时?再晚一步——”男生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露出极其猥.琐的笑容:“你家小姑娘,可就归我了哈哈哈哈哈。” 那个被他小心翼翼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在他找不到她,担心到快要疯掉的时候。 他们这群人,把她摁在肮脏的仓库里,打她,骂她,极尽羞辱,妄图折断她的傲骨,把她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 也许一边辱骂,还一边笑着,闹着,比谁说得更难听,谁让她哭得更大声。 十二年后再想起来,林泽宴垂在两侧的双手还是忍不住握起拳头。 那天晚上,无星无月。 鲜血淌了一地,小小的仓库弥漫着呛人的血腥气。 尚还瘦弱的少年走到最后一个人面前,蹲下来。 “你呢?你是哪只手碰她的?” 从第一个人开始,他就是这么问的,大家本觉得好笑,等到他真的把那把锃亮的匕首从肩膀的位置狠狠刺下去,然后顺着手臂一路划开直到手掌处。 大家才知道,他玩真的。 “疯子!疯子!他真的是疯子!” 村子里早有这样的流言,说村子西南边新搬来的那户人家极其邪门,里面住着一个疯女人和一个小疯子。 “传言没有错,你有病!” 大家看着林泽宴手下那条血淋淋的手臂,惊恐到破音,像是四散的绵羊,慌不择路。 可是在林泽宴进来的时候,就把仓库大门锁死了,任谁都拉不开。 林泽宴回过头来,欣赏着与方才判若两人惊慌失措的众人,极愉悦的笑了一下。 他自幼性格孤僻,很少展露笑容。 “嘘——别吵她。” 狠狠一刀,换来手下少年的失控大叫。 他们的模样,和现在的袁浩很像。 “我废了他们的手。”林泽宴的声音轻飘飘的,眼睛里翻滚起无边的厌恶:“你呢?” 林泽宴对上袁浩婆娑的泪眼:“是不是两只手都碰她了?” - 谈雅皱眉放下手机:“盛总。” 盛锦枫:“怎么样?” 谈雅皱着眉:“周烨然说,现在不是他上班的时间,不肯来。” 盛锦枫一脚把一旁的垃圾桶踢翻。 “周梓呈呢?让周梓呈打电话!”盛锦枫气急败坏的说:“我就不信他亲弟弟说话也不好使。” “盛总。”一道清冽的声音响在身后。 盛锦枫回过头。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个子很高,面容清俊,手里拎着一只黑色公文包,略略颔首,温和而恭敬。 饶是盛锦枫那般跋扈,看到男人之后也稍稍收敛气焰。 “钟助理。” 钟笙点点头,双手奉上一部手机:“你可以试试用这部手机给周医生打电话。” 盛锦枫狐疑的接过来,“林总让你来的?” 钟笙微笑:“是。” - 何栖迟昏迷了很久。 林泽宴走进病房的时候,她还没有醒来。 眼睛闭着,黑而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林泽宴的目光始终缠绵在她的脸上,心疼,又…… 忍不住有些欣喜。 能够这样放肆的盯着她看,是林泽宴不敢期盼的幸福。 “还不肯放过她呢?” 一道极冷淡的声音响在门口。 钟笙抬头看了一眼,又飞速低下头。 林泽宴保持那个姿势没变:“她什么时候能醒?” 那人双手抄在白大衣兜里,冷笑一声走进来:“我就知道,想让林泽宴放弃何栖迟,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三年前那句话,就不能当真。” “这么一想,这个何栖迟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就招惹了你呢?上一次从死神手里捡了条命,现在呢?还捡不捡得回来?” 钟笙在一旁一边听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不禁捏了一把汗。 放眼整个中南,甚至包括晋城,敢这么和林泽宴说话的,唯独他一个。 周烨然,天南医院急诊科医生,墨尔本大学博士后,业内出了名的天才鬼手,做得了许多教授都做不到的手术,博士后毕业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岁。 周烨然出身周氏,是周氏集团那位传奇的掌舵人周暮泽的亲侄子,周氏木业最大股东,身家百亿。 真正的不好好学习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出身门第,这样的天赋异禀,致使周烨然一身反骨,高傲冷漠,说话最是锋利,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冷面毒舌。 当年林泽宴初登高位,被林氏一些老牌高层暗伤,许多名医束手无策,最后在这位“资历最浅”的周医生手底下捡回了一条命。 从此之后两个人成了至交。 周烨然性子极冷,即使是跟病人,也永远硬着语气。 他常说的一句话是,他是医生,是职业,不是上帝。 提到这件事,林泽宴略侧过头,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她什么时候能醒。” 周烨然绕过去,给何栖迟量了体温:“刚洗了胃,得睡一会儿了。” 有周烨然在,何栖迟必然没事,林泽宴倒是不需要太担心。 量完体温,周烨然没急着走,靠着墙壁懒洋洋的看着林泽宴。 “就这么着迷?这么多年了,你体内的爱情荷尔蒙还没反应完全?” 林泽宴:“你不懂。” 周烨然“哼”了一声,他怎么不懂。 所谓爱情,不就是荷尔蒙作为激素刺激,在身体里通过化学反应,血清胺分泌增多,或者通过气味找到基因互补的对象,进而产生类似“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样,蒙蔽人理智的行为的么? 呵。 “这样低级简单的化学反应,还影响不了我。” - 何栖迟没什么事,无非一点皮外伤,下午就醒了。 “你不知道,盛总被这次的事吓坏了,下一次你出席活动,可能要有一个保镖队跟着了。” 谈雅亲自过来看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这样说道。 “好在你没什么事儿,要不然我都得跟着倒霉。” 何栖迟的手臂包扎着,腰上的那刀有点深,动作幅度不能太大,被谈雅勒令务必小心,现在做什么动作都像是《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的蠢萌僵尸,慢吞吞的不协调。 “盛总呢?” 谈雅道:“盛总把你送到医院就走了,哄那谁去了。” 盛总身边的小鲜肉换得频繁,长得是个顶个的水灵秀气。 一开始谈雅和何栖迟还能勉强记得他们的名字,可好看的皮囊总是千篇一律,后来越来越记不住,还经常搞混,于是两人谈话的时候,就用“那谁”代替了。 何栖迟笑了一下,“这回还真得谢谢盛总了。” 谈雅:“《案中案》第一期效果太好,现在你的身价直逼公司一姐,盛总有意栽培你多栖发展,当然得宝贝着了。” 谈雅收拾完东西:“这次的事儿,没那么简单。” 何栖迟绕着手指,轻轻一笑,接着谈雅的话头:“有内鬼。” “嗯,”谈雅点点头:“你怎么打算?” 何栖迟抬起头,目光澄澈干净:“我仁至义尽了,不过,这事儿不能打直球。” 谈雅:“嗯,昨天过来的路上我也和盛总商量了,现在还没有证据。” 何栖迟:“是狐狸,早晚会把尾巴露出来,更何况,这只狐狸还不那么聪明。” 谈雅和何栖迟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除了她,还得把其他的内鬼牵扯出来。”谈雅说:“行了,我知道怎么办了,你先好好养伤吧。”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清脆一声:“栖迟?迟迟你在哪啊?” 谈雅出去看了一眼,阻止了唐妙掀别人帘子的举动:“这呢这呢。” 唐妙小跑几步过来,“栖迟,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周梓呈也来了,不声不响的跟在唐妙身后。 “没事了,就一点小伤。” “靠了,那个袁浩真他妈不是个东西,挺大一公司总裁,好意思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唐妙脾气最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盛总教训他了没?” 谈雅道:“还轮不着盛总出手呢。” 唐妙:“嗯?什么意思?” 谈雅的看向一边,把唐妙带过来的一束花放好:“袁浩老爸袁文起的公司本来就不干净,这些年脏污事儿干得不少,但是他爸谨慎低调,从来都是隐藏实力,这也是袁浩虽然出身不高,但能在圈内跋扈,没有人敢小觑的原因。” “栖迟这次的事情之后,警察直接找上袁浩,牵牵连连,把袁文起公司的事儿全都查出来了,而且事情进展得出奇顺利,很多年前的事儿全给把出来,物证人证俱全,不到一天的时间,袁氏就被查封了。” 唐妙听得过瘾极了,连忙问道:“那那个傻.逼袁浩呢?” 谈雅轻描淡写的说“一身是伤,被带走了。” 唐妙一扑腾站起来,一拍大腿道:“我靠太帅了!盛总就是我偶像!那可是袁氏啊!我来的时候还担心,要是袁氏力保袁浩,可能那畜生真就躲过去了呢。谁能想到了,这一招釜底抽薪简直妙极了,直接给连窝端……” “病房禁止喧哗。” 唐妙没说完,就被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 周烨然站在门口,不太耐烦的皱着眉。 唐妙的大眼睛眨了眨。 最后面的周梓呈一看到自家哥哥来了,反射性的两腿并拢,站直了,恭恭敬敬叫人:“哥。” 周烨然淡淡点点头;“嗯。” 何栖迟给唐妙介绍:“这位是周医生,周烨然。” 唐妙嫣然一笑,伸出一只柔荑:“真巧啊周医生,谢谢你把我们小迟迟治好。” 周烨然走过来,冷淡的瞥了一眼唐妙,并不想跟她废话。 简单检查了一下何栖迟的伤处:“忌凉忌辣,伤口不能沾水,三天之后——” 周烨然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唐妙对于周烨然的无视并没有生气,而是主动拉起周烨然的手握了一下。 “周医生,我说,谢谢你,你没听到么?”唐妙笑容美好,一字一顿的说。 周烨然转过来,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还多的小姑娘。 “胆儿肥了?”尾音上扬,警告之意非常明显。 唐妙仰着头笑,也不说话。 “三天之后换药。”转身的时候,撂下这样一句。 周烨然走后,何栖迟挑眉看着唐妙:“你认识他?” 唐妙随意摆了摆手,坐在何栖迟身边:“论辈分,他是我小叔叔,但是没有血缘关系,我爸跟他哥拜了把子。” 何栖迟点点头:“这样啊,那周梓呈也是你小叔叔。” 周梓呈暗搓搓的笑起来,有点期待的看着唐妙。 唐妙圆眼一瞪,厉声道:“哪凉快哪呆着去。” 周梓呈严厉的那点期待瞬间被浇灭。 唐妙他们晚上还有局,先走了,谈雅帮何栖迟叫了晚饭,接到一个挺急的项目,也匆匆离开。 何栖迟无聊的躺着,打开电视,刚好在播《案中案》第一期。 何栖迟住的是vip特护病房,外面就是护士站,晚班的小护士们也是无聊,也在看电视。 其中一个小护士看过这期,不断地跟另一个小护士安利。 “你知道么?林总就是现实版的霸道总裁,巨无敌帅,又优雅,又沉稳,又淡定,秒杀一切小鲜肉。” 另一个还在收拾东西,并不太吃这波安利,“能有多帅?能比晏小爷还帅?” 晏小爷,指的就是晏扬。 “你快点看吧,看看你就知道了。” 小护士忙完,和她坐在一起:“该说不说,聂月的颜我是真的吃。” 这下两个人终于意见一致:“聂月是男女通吃型的,她的五官简直绝了,我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绝了。” “公子也是啊,公子是耐看型的,细水长流,越看越好看。” 她们是晚班刚换过来的,还不知道病房里住的就是何栖迟。 何栖迟不想偷听别人说话,可是房门不隔音,她们说话的声音源源不断传来。 何栖迟听着她们吹她的彩虹屁,一时还有点羞赧。 “啊啊啊啊出来了出来了,我林总!” “林总怎么那么喜欢撩公子啊。” “不是,哎呀,”看过的那一个想反驳,但是又不想给她剧透,只能说:“不是这样的。” “什么?” “都是局,你好好看细节,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她还是没听懂:“啊?” 另一个也不想解释了:“哎呀你快点看吧。” 两人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说:“我好像get到林总的颜了。” 看过的那一个显得十分激动:“是吧是吧!又温柔又A,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你没看出来么?林总只有对公子的时候温柔,对别人都是冷冷淡淡的。” “不是吧?这是局的一部分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这么一质疑,那一个也不再坚持:“反正我现在觉得,林总是我的。” 这下,两人终于达成一致:“对,是我们的!” 房间里的何栖迟听着外面两个小护士叽叽喳喳的讨论林泽宴,心里的滋味儿有点怪怪的。 节目也没看进去,光听人家说话去了。 你们的? 开玩笑…… 大约演到一轮投票的时候,没看过的那一个好像明白点什么:“我去!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咱组的看过的可一个猜出来的都没有,你快说,你觉得谁是K。”她还挺期待。 “凶手是公子吧!!” “……” 病房里的何栖迟:“……” “你还是继续看吧。” 嗯,何栖迟也想说这句话。 就在这时,外面电视的音量忽然弱了下去。 小护士们也不说话了。 紧接着,何栖迟听到一道极低沉的声音,语气温和,很有礼貌。 “你好,请问,vip特护病房怎么走?” 作者有话要说:  1、周烨然是有cp的,在线实力真香。 2、尊敬的审核的大大,男主幼时伤人,后来付出代价了,后面会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他还是个积极建设社会的好青年,请不要锁我靴靴(在线卑微) 3、8.13不更新 第19章 像是魔咒 他? 他怎么会来? 不等何栖迟想出答案,就听到外面的两个小护士惊讶又刻意克制的声音:“我带您去吧。” 两个小护士在前面带路。 “这、这不是林总么?” “我觉得也是啊,林总怎么会来。” “不知道不知道。” 两人在前面小声谈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 “好帅啊天啊,他在对我笑。” “我要缺氧了,一会儿你给我输点氧气吧。” 在他们马上要进门的时候,何栖迟一把拉上隔离帘。 林泽宴笑着跟小护士道了谢,关上门,何栖迟才把帘子拉开。 林泽宴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手里捧着红红的,一大束玫瑰,长身玉立站在门口。 面容清隽温和,唇边浅笑晏晏。 “栖迟。”声音里裹挟着温柔的月色,平白听着便叫人心旷神怡。 怀里的红玫瑰被黑色的礼物纸包着,站着点点露水,努力而热烈的盛放着,艳丽的颜色染得他的眼眸也泛起瑰丽的光芒。 “林先生……” 林泽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玫瑰,笑了一下:“是聂月让我过来的。” 何栖迟一下子明白过来。 感谢聂老师。 林泽宴把花放好,坐在何栖迟床边:“受伤了?” 何栖迟有些局促,不知该怎么解释:“嗯……就腰上扎了一刀,现在已经快好了。” “缝针了?” 何栖迟点点头:“嗯。” “疼不疼?” “还好,就换药的时候有一点。”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在何栖迟的印象里,林泽宴向来都是温润的,高智商又风度翩翩,鲜少会有这样犀利的神色。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并没有如何如何疾言厉色,但是对于这件事,他是不太高兴的。 或者,有点生气了? 何栖迟摇摇头。 立马否决了自己这种想法。 怎么会,他们相识不过数月,也许连“朋友”都谈不上,至于聂月说的那些话,熟悉的谁不知道,聂月的嘴,骗人的鬼,相信她的才是蠢货。 更何况林泽宴和她的公司也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林泽宴完全犯不上替她打抱不平。 “这次是我不小心了,才被人钻了空子。” 林泽宴交叉起十指,缓缓说道:“这次的事情不是意外,留意身边的人。” 何栖迟抬起眼睛。 姜还是老的辣。 也许是身居高位的原因,林泽宴比任何人看得都清楚。 事情发生之后,从起因到结果,缜密的连成一条线,端倪立现。 林泽宴勾了勾唇角:“别对谁都那么好。” 何栖迟也笑起来;“知道了。”过了会儿,她想起什么:“林先生有把生意往娱乐圈做的打算么?” 林泽宴:“怎么突然这么问。” 何栖迟:“也不是,就是觉得你,嗯,怎么说,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娱乐圈水虽然很深,但是利益也很大。” 林泽宴轻笑:“可以考虑你的建议,如果我想往娱乐圈发展,第一个想收购的就是盛世。” 何栖迟挑挑眉:“为什么?” 林泽宴:“把你抢回来。” 何栖迟:“……” 有些话不能细品,越是细品就越容易多想。 何栖迟很怕自己一厢情愿。 就在这时,何栖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 林泽宴一低头,刚好看到她的手机壁纸。 何栖迟没有察觉,拿起手机回复了谈雅的微信,重新放下的时候才注意到林泽宴正目光明亮的看着自己。 回复完微信,何栖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林先生,我一个朋友,女生,想加你微信,你看要加吗?” 林泽宴:“是你们乐队的么?” 何栖迟心里涌起淡淡的失落,不太情愿的点了下头:“嗯,是。” 林泽宴答得很快:“我都可以,听你的。” 何栖迟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包扎着的手臂上。 声音闷闷的:“有点疼。” “嗯?” 何栖迟:“手臂,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疼。” “我看。” 林泽宴蹙眉站起身,小心翼翼拨过她的手臂,何栖迟往回收了一下,“不用看了,没关系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泽宴的动作立马停顿在那里,唇边的浅笑都僵硬了一瞬。 长睫半敛,遮住了深邃眼眸中浓浓的失落。 就连声音都低沉了许多:“嗯,好。” 听到他的声音,何栖迟心里像是有细碎的玻璃划着。 沙沙的,细细的疼。 不入骨髓,却连绵不断。 又想起他来之前,外面两个小护士对他的讨论,也不知道他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她们两个是用什么样惊喜仰慕的眼神看着他的。 估计,眼睛里都冒着星星吧。 何栖迟难看的勾了勾唇角:“那我就给她了。” 林泽宴点头:“嗯,好。” 嗯,好? 何栖迟抬起眼睛,却没有捉到他的目光。 ——他始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一直到林泽宴离开,何栖迟都心不在焉似的,愣愣的看着门口,手机响了一下,才把她拉回神来。 是盛世霓裳乐队群里,解冰冰因为在外出差没有过来看何栖迟所以发的消息,她说她才收工,问何栖迟伤势如何。 解冰冰的头像是之前拍汉服时的古风照,香肩半露,媚眼微眯,看上去有种楚楚可怜的美丽。 何栖迟盯着她的头像,点进去,放大看。 解冰冰眼睛很大,眼珠却有些单薄,眼白比例很重,乍一看上去弱柳扶风很漂亮,但是仔细看就会觉得很奇怪。 所以美瞳就是解冰冰的命。 其实卸了妆,一点都不好看。 可是这个头像却美丽至极,不仅化着浓妆,还精修过了。 和她本人一点也不一样。 何栖迟烦躁极了。 解冰冰跟她无非是面子上的和睦,背地里解冰冰总是较着劲儿似的,什么都喜欢和她比。 私服,汉服,粉丝,新歌,甚至很多小的手机软件上有打榜功能,她都要在直播里隐晦的让她的粉丝去帮她打榜,力求压过何栖迟一头。 何栖迟心大,向来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心里住进来一个小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解冰冰如何如何不好。 手边没有镜子,所以何栖迟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看着解冰冰微信头像的时候,表情嫌弃得都快飞出天际了。 何栖迟把林泽宴的微信名片推送给解冰冰,解冰冰秒回:“哇!!(星星眼)(星星眼)。谢谢迟迟!” 何栖迟:“没关系。” 解冰冰:“你的伤好一点了吗?抱歉啊我从禹城回来就去看你。” 这句话就是从群里复制过来的,连标点符号都没变。 何栖迟:“嗯,没事。” 隔了一会儿,解冰冰发过来一个截图,“(哭泣)(哭泣),加不了啊,林总设置了隐私。” 何栖迟点开截图:“由于对方设置,您无法从名片推送添加好友。” - 林泽宴大步从医院走出来,钟笙早已等在门口,恭敬地替林泽宴打开车门。 “林总,张总那边的时间已经确定了,明天一早的飞机,约在商务码头洽谈。” “嗯。” 车窗外霓虹闪烁,映在林泽宴寂静的眼睛里。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他的手伸向她的时候,她下意识躲避的动作。 像是一种魔咒,之前的许多画面悉数冲进他的脑海。 在别墅里,他靠近她,她躲。 在教室中,他凑过去,她转身走开。 在他们分开的码头,他的手指颤抖着,马上就要碰到她的脸颊,她狠狠把脸撇向一边。 “别碰我。” 细微的伤乘以无数次,变成强烈又绵密的剧痛,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路灯一盏一盏过去,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 手放在胸口揉了一下。 钟笙立马看出他的异常:“林总!” 林泽宴淡淡回答:“没事。” 钟笙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深深看了林泽宴一眼之后,转过身去。 他跟在林泽宴身边八年。 这个男人强大而自制,在林氏位置还不稳的时候,被高层连灌十八瓶酒,到洗手间吐得天翻地覆之后,回来依旧谈笑如常。 明知对面手里握着刀子想要他的命,他依然能够左右逢源,和缓相对。 温和的时候比谁都能忍,狠绝起来又毫不留情。 林泽宴和其他家族掌舵人不同,他的这个位置,是抢来的,从一无所有到只手遮天,别人看到的都是光鲜亮丽,平步青云。 可只有钟笙知道,林泽宴究竟有多么强大,扛下多少重压,才能走到今天。 他经历的那些事,也许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林泽宴,只在一个人身上失控过。 这个名字,是一个忌讳。 不能说。 林泽宴一直到下车都不太舒服,钟笙不大放心:“林总,明早的商谈……” “继续。” 钟笙站在车门边:“是。” 林泽宴摁电梯,上楼。 在跑步机上跑了一会儿,出了一身汗,爽快了不少。 洗完澡之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推开一间房门。 这里是他的画室,墙壁上,画框里,摆满了林泽宴的作品。 笑着的,嗔怒的,落泪的,喜悦的,安静的。 每一幅,都画着同一个人。 无论什么表情,什么动作,都美到极致的一张脸。 进了这个房间,林泽宴似乎好了许多。 他拿起桌边的一瓶香水,随便在空中喷了几下。 Mirro清浅的味道逐渐盖住画作上的颜料味。 林泽宴在沙发上坐下,缓缓喝了一口红酒,微微阖上眼睛,唇角掀起极浅极放松的笑容。 窗边有什么东西扑腾了一下,一只漂亮的紫蓝金刚鹦鹉露出一只头来,黑亮的眼睛盯着林泽宴瞧。 它住在一个巨大的金丝鸟笼里,林泽宴过去给它倒了一点吃的,抚了抚它的羽毛。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乖,吃吧。” 林泽宴站起身,“我去跟你妈妈说晚安。” 喂完鸟,林泽宴在画架前坐下来。 手里各色颜料混合在一起,他缓缓闭上眼,她的样子浮现在他的眼前。 立体的人物逐渐被脑海里的线条圈.禁起来。 ——美丽干净的眼眸微微眯起,瑶鼻,红唇,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烟雾袅袅而上,烟蒂处残留一圈湿润的红色唇印。 无意识下的性感,最为撩人。 三个小时后落笔,等水彩干涸的间隙,林泽宴拿出手机给这幅画拍下照片。 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欣赏了一会儿。 室内灯光柔和,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站起来,走到画前缓缓俯身。 “小七……” 像是着了魔一般,一点点靠近。 “我的小七……” 长睫缓缓覆下。 薄唇轻轻贴在画中女人的红唇之上。 落下一个温柔到近乎虔诚的吻。 - 何栖迟身上无非一些外伤,住了一天院就回家了。 靳红羽消失了一天,过来接何栖迟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红的。 “迟、迟姐。”尽管靳红羽低着头,可何栖迟还是眼尖的看到她唇角的伤。 “来了?”何栖迟的声音挺淡的:“拿上东西,我们走吧。” 靳红羽;“嗯好。” 靳红羽年纪不大,平时开车的时候话还挺多的,但是今天十分安静。 她不说,何栖迟也就不问。 临下车,何栖迟拿起自己的小包,靳红羽依然低着头:“迟姐,谈雅姐说这几天的工作全都推了,你能休息几天。” “嗯,好。”何栖迟下了车,腰上的那一刀伤得挺重,何栖迟下车的动作小心翼翼的。 “迟姐。” 何栖迟往单元门走,靳红羽迟疑很久之后叫住她。 何栖迟坦荡的站在太阳下,她穿着简单的白T仔裤,黑色马丁靴,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没化妆,整张脸干净得像是清晨盛放的百合。 没有笑,可是眼睛里流转着温和的光彩。 靳红羽看着她,忽然语塞。 “想说什么?” 靳红羽听到她的声音,眼眶红了:“迟姐,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 何栖迟:“谈雅骂你了?” 隔了许久,靳红羽才缓缓点点头。 何栖迟猜下去:“动手了?” 靳红羽摇头:“是、是盛总。” 这倒出乎何栖迟意料:“盛总找你了?” 按照靳红羽这个段位,这辈子都见不到盛锦枫的。 何栖迟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盛总脾气暴,别往心里去。” 靳红羽抬起眼睛,这下,何栖迟能清晰的看到靳红羽看中的泪水:“迟姐,你们是不是怀疑我了?” 何栖迟:“怀疑你什么?事发突然,你也不知道会出后面的事啊是不是。” 靳红羽低着头不说话。 何栖迟继续道:“行了,别多想了,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事情已经过去了。” 何栖迟不咸不淡的安慰了靳红羽几句,转身进了单元门。 电话里,谈雅问道:“靳红羽怎么说的?” 何栖迟:“小姑娘哭了,挺不容易的,你别总针对她。” 谈雅:“哭什么?装什么委屈,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委屈啊。” 何栖迟出了电梯:“好好演戏,不是还得等她身后的大鱼么?” 谈雅这才收了声:“我跟盛总说一下。” 何栖迟:“嗯。” 谈雅不敢让她劳累,把工作往后推了几天,难得在她满满当当的行程表中,挤出三天假期。 这天本来是有古代文学史课程的,但是谈雅明令禁止她去上课。 “工作都给你推了,还想出门上课?”谈雅这样说道:“赶快好好养伤,全公司都等着你的新歌呢ok?” 何栖迟也只能认命听从了。 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某个联系人,点进去。 “林老师,今天我不能去上课了,还请不要点名哦。” 等了好半天,林泽宴都没有回复。 中午吃了饭,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何栖迟放在耳边接起来:“喂?您好?” 对面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是我。” 两个字,何栖迟就知道他是谁了。 “今天没来上课。”林泽宴缓缓说道:“伤口还没好么?” 何栖迟手里抠着沙发的一点绒:“嗯,其实已经好了,但是谈雅不让我去。” “今天的课程内容比较重要,下一次课就要考试了,涉及到你们的期末成绩。” 要不是林泽宴在电话里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何栖迟简直要产生一种被班主任老师电话通知罪名的感觉了。 何栖迟的眼珠骨碌碌直转,手下的动作重了一些,说道:“林老师晚上有时间吗?” 何栖迟太紧张了,也等不及林泽宴回复,直接说出下一句话:“能不能帮我单独讲一下课程内容?我可以请你吃东西!” 对面再一次停顿,这次停顿的时间比初始的那次长很多。 过了很久,何栖迟已经他快要拒绝了的时候,对面传来低沉一声:“好。” 一个字,说得很快。 “顺便……一起吃晚饭吗?”也许是没有面对面,电话里的何栖迟格外大胆。 这一次他回答的速度快了许多:“好。” 挂了电话,何栖迟暗暗“yes”了一声。 想起什么,重新拿起手机,给聂月打了一通语音电话。 “行啊小迟迟,还知道主动勾引了。” 何栖迟并不赞同聂月用“勾引”这个词,但是时间紧迫,没时间纠正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我我我该怎么做?” 聂月坏笑起来:“别慌,听我的。” 何栖迟深吸一口气:“好。” 第20章 花胶鸡汤 快到时间的时候,何栖迟把自己家门打开了。 月亮湾是出了名的最安全的小区之一,这一层只有她和对面的林泽宴两家,即使开着门也没有关系。 “叮——”电梯门开。 林泽宴下了电梯,看到一缕暖黄灯光顺着门缝漏出,信步走过去,狐疑的敲了敲门。 “林先生!你自己进来吧,拖鞋在旁边,你自己拿一下!” 何栖迟从厨房探出一颗小脑袋,她穿着白色的纯棉家居服,戴着一个小围裙,看得出来厨房战况紧张,她的头发乱蓬蓬的。 林泽宴忍不住唇角上扬:“好。” 旁边的鞋架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双她近期穿的鞋子,运动鞋,高跟鞋,马丁靴,另外一边放着拖鞋。 有一双蓝色的,新款男士拖鞋。 林泽宴选择了一下,最后还是拿了上一次的那双粉兔耳朵。 这时厨房里爆出一声油响,林泽宴洗了手,温声道:“小心一点。” 何栖迟躲得老远,惊恐的看着锅,伸长了手臂,用勺子拨动着油锅里的食材。 “你、你先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林泽宴:“你在做什么?我来吧。” 何栖迟:“不用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了!你先自己玩点什么,我马上。” 何栖迟没时间管林泽宴,她用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炒至八成熟,加热水至没过食材,然后文火煲两个小时。 “八成熟是多熟呢……” 还是多炒一会儿吧,别到最后喝一口汤发现没熟可就糗大了。 “差不多了。” 何栖迟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林泽宴笑了笑:“应该可以加水了。” 何栖迟:“哦……好。” 林泽宴:“拿得动吗?我来。” 何栖迟手上忽然一轻,握着小锅锅柄的手还没放开,猝然被一双大手包住,稍一用力,把小锅提起之后,把锅里的热水倒进去。 “好了,之后要煮多久。” 手背上的温度消失了,何栖迟怔忡了一下,没听清他的话:“嗯?什么?” 林泽宴被她迷糊的小模样逗得心痒,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怎么这么心不在焉啊?想什么呢?” 何栖迟背过身去:“没想什么,你刚刚问我什么?” 林泽宴:“我说,这个之后还要煮多久。” 何栖迟:“两个小时,花胶鸡汤,喝过吗?” 林泽宴点点头:“怎么想着要下厨呢?” 聂月教的。 但是不能这么回答。 “林老师亲自过来给我补习,我不得做点什么表示表示么?” 林泽宴的笑意呼之欲出,却在何栖迟说完下一句话之后戛然而止。 “人情债,可不好还。” 林泽宴:“我可一直都没让你还。” 何栖迟:“没让我还我也得还啊,我妈说过,不能欠别人的。” 林泽宴:“你妈?” 何栖迟心虚一笑:“其实我也不记得是不是我妈,反正就是有人这么告诉过我,我猜,应该是我妈。” 林泽宴勾起唇角,没说话。 何栖迟:“你笑什么?” 林泽宴摊手:“我没笑。” 何栖迟:“你笑了啊,你明明就笑了。” 林泽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见你,我就想笑。” 何栖迟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想和他一直这样聊下去,从她的小时候开始说起,成长的经历,受过的委屈,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事情,她心里的想法,全都想和他说起。 全方位,多角度,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展示给你看。 这种想法很强烈,让何栖迟不得不用理智稍微克制一下。 两人聊了一会儿,何栖迟上楼去把自己的笔记本拿下来放在茶几上,在地毯上坐下来。 何栖迟把标题写好:第八章——魏晋南北朝小说。 “字迹很漂亮啊何同学。” 其实我小时候的字很难看的,但是有一个朋友,他的字非常漂亮,帮着我一起练,慢慢的我的字也和他的一样漂亮了。 ——何栖迟在心里默默地说。 “不不不,不如林老师。” 大学的课堂多用多媒体上课,但是林泽宴偏爱板书,每一堂课都会一边讲一边写下满满一黑板板书。 他的字潇洒大气,遒劲有力,写在黑板上非常漂亮。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胆子小吗?” 何栖迟眨巴眨巴眼睛:“不小——应该不小。” “那就好,万一你胆子小的话,今天给你讲完,我走之后你可能会害怕。” 何栖迟:“为什么?” 林泽宴:“魏晋南北朝时期流行起来的第一批小说,叫做志怪小说。” 何栖迟抢答:“哦,《搜神记》?” 林泽宴:“是,《搜神记》是成就最高的一本,其实还有其他的很多,像《拾遗记》啊《博物传》啊都是,但是他们都没有《搜神记》的成就高,其实《搜神记》无非一个宗旨。” 何栖迟手里握着笔,认真的听着:“什么宗旨?” 林泽宴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就是鬼怪是真的存在的,这也就解释了当时不能解释的自然现象。” “真实存在的?”何栖迟:“怎么可能。” “其实人类一直在进步,现在我们回过头去看古时候,会觉得他们的思想非常封建,甚至迂腐,但是如果时间再过几千年,那时候的人们回头来看我们,也许也会觉得我们是故步自封的。” 林泽宴的声音太有吸引力,何栖迟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快要沦陷下去似的。 “那时候人们有很多解释不清的现象,现在我们也有,所以鬼神论,还要看你究竟怎么想。” 何栖迟:“我不觉得啊,我从小就不怕这些。” 林泽宴淡笑了一下:“为师帮你开开眼?” 何栖迟:“来啊,谁怕谁。” 林泽宴:“听过‘黑色大丽花’的故事没有?” 何栖迟摇了摇头。 林泽宴讲故事的时候,声音很低沉,带着细腻的磁性,和轻微的砂砾感。 听得何栖迟入了迷。 “怎么样?还好吗?” 刚问完,外面忽然“咔擦——”一声巨响。 外面打了一个响雷。 何栖迟其实没被这两个故事吓到,却被这响雷吓了一跳。 倒是没什么太大动作,就是浑身一抖。 怔忡之间,引得林泽宴低头浅笑。 “我……” 何栖迟扁扁嘴,后面“真的不怕”四个字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一阵热度滚上脸颊。 这下好了,人丢大发了。 林泽宴的面部线条十分凌厉,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气场强大,笑起来,就会变得温文。 这一点和何栖迟倒是有点像。 花胶鸡汤炖到半小时后左右的时候,香味就冒出来了,馋得何栖迟频频跑去看锅。 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狂风肆虐,噼里啪啦下着雨。 房间里面暖香四溢,何栖迟只穿着薄薄的白色家居服,锅里的汤汁已经炖的十分浓郁,香味伴着白气滚滚而起,鸡肉和花胶已经炖得很烂了,胡萝卜,香菇,竹笋,金针菇,香肠片绕在一起翻滚着,咕嘟嘟冒着泡泡。 林泽宴难得没有过去帮她,歪头看着这个画面。 他想,如果就此死去,也无遗憾了。 我好想抱抱你,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香啊。”何栖迟用一根皮筋随意的把长发束起,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 用个白色的瓷碗盛了汤,又分别盛了两碗米饭。 “林先生,帮我把这碗……” “你能叫我……阿泽吗?”最是守礼的林泽宴,第一次打断她的话。 “嗯?好啊,阿泽,你能帮我把这碗米饭端过去吗?” 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眸中盛满星光,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好。” 声音低低的,甚至有些许颤抖。 这汤不难,就是费功夫。 何栖迟把汤碗放在林泽宴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林泽宴在她的注视下喝了一口,热气氤氲得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哇,真好喝。” “真的?”何栖迟自己也尝了一口:“哇真的好喝诶,比什么外卖都好喝。看来我还是挺有下厨天赋的嘛。” 何栖迟又喝了一口:“会不会有点淡啊?” 林泽宴:“这样最好,健康。” 何栖迟笑起来:“好像也是。” 最后两个人饭都没吃几口,一大锅汤喝了个干净。 何栖迟把餐具丢进洗碗机里,整个人都饱了,身子暖洋洋的不想说话。 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难得想发条微博。 林泽宴正在帮她修那个坏了的游戏机,外面的雨好像更大了,一颗一颗砸在窗户上。 何栖迟手一伸,摁下音响。 低沉的男声从中传出:“提勇气来预约你” “见面时谁叫我临阵泄气。” “情话练熟再收起,蠢得贴地。” “垂下要抱住的手臂。” “又在饰演你好自己。” 何栖迟的细白的手指跟着音乐的节拍一点一点。 “我立愿违愿,这般算没算该死。” “谁深入控制后冷落你。” “谁希望一天等到转机。” “多少痛心,多少顾及。” “蹂躏我这副好心地。” 何栖迟编辑了一条微博。 七池DM:下雨了。 微博刚刚发出,评论数便蹭蹭往上涨,给何栖迟一种她的粉丝们就是抱着手机等她发微博,所以一见微博发出立马蜂拥上来的感觉。 七池正室妻DM:老公!!我这里也下雨了!!我们在一个城市吗?? 陈诚爱吃橙子:天啊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这场雨,让我家公子想起她还有微博号了。 你瞒我瞒DM:不管,我是第一[图片] 时光静谧,何栖迟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 放在平时,她是不会看这些评论的。 实在太多,浪费时间。 现在她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只想浪费时间。 随便看了几条,觉得还挺有意思。 “笑什么呢?”林泽宴把游戏机放下:“可以用了。” “修好了?这么快?” “嗯,要试一下嘛?” “……不想动。” 林泽宴笑着过来,“好。” 何栖迟:“我在看粉丝评论,我的粉丝可能都是相声演员。” 何栖迟给他念了几条,不小心点到私信里。 何栖迟的私信很多,她从来不看,私信那一栏都没有具体数字了,只有三个小点点。 何栖迟点开最上面一个,不禁发出哇的一声。 林泽宴:“怎么了?” “你看!我粉丝里的画手大大。” 一幅何栖迟在吸烟的画,袅袅白烟模糊了她的轮廓,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又性感。 “以前粉丝里面也有手绘图,但是好像都没有这幅传神。” 何栖迟往上翻了翻,这个人每周画一幅画,发给何栖迟之后后面跟着两个字:晚安。 “你……喜欢么?” “喜欢啊!我小的时候跟朋友一起上街,看到路边有人画像,但是我们没有钱,就一直没有画。”何栖迟说:“之后的很多年,我的愿望一直都是能有一幅自己的画像。” 林泽宴也跟着笑起来:“你的愿望啊。” 何栖迟偏头看他:“很简单是不是?” 林泽宴没说话。 何栖迟看了那张照片很久,最后保存下来。 林泽宴离开的时候,何栖迟站在门口,在他转身的一瞬叫了他一声:“阿泽。” “嗯?” “我家游戏机修好了。” 林泽宴静待她的下文。 何栖迟闭上眼,一不做二不休。 “有时间……过来一起玩吗?” 何栖迟睁开眼,刚好看到林泽宴唇边的笑容。 房间内明晃晃的光线映在他的身上,何栖迟心里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感叹。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把黑色衬衫穿得那么好看呢。 “那你得答应我,”林泽宴低低的说:“输了不许哭。” - 新歌的筹备接近尾声,下周二有一场路演,也是何栖迟的新曲发布会,谈雅很重视这次的活动,从一个月以前就开始筹备,一直忙碌到现在。 “现在借着《案中案》的热度,你的新歌关注度很高,发布会中间有一个粉丝互动环节,问题我已经给你写好了,你把答案给你好好背一背,别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乱答一通,再把你粉丝给怼跑了。”谈雅来到化妆间,在何栖迟耳边一顿叭叭叭。 “知道了。” “现在热度上来了,借着这一波带出演唱会的事,这样你的身价又能翻一番,你一直想做的古风剧能不能成就看这次了,可别太大意。”谈雅说完,舒了口气,轻缓的说:“一会儿陆离就能到。” “陆离?”何栖迟从镜子里看着谈雅。 “嗯,他过来给你暖个场,今天刚好在这边拍戏,暖场之后就得走。陆离新戏刚播出,粉丝劲头最足,过来给你站台能提高不少热度。” 何栖迟:“你找的他?” 谈雅:“没,我找的程乐。” 何栖迟学着聂月的坏笑:“你什么时候和程乐这么熟悉了?” 可是谈雅终究不是一片空白被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何栖迟,她可不上当,眼中光芒流转,拈起一个极美的笑容。 “我的小公子,这次怎么这么敏.感,怎么?情窦初开了?” 被人反将一军,何栖迟实在有些心虚,转回来,闭上眼:“哪有。” 不闹了,谈雅正色说:“让你的那些朋友们给你转一转微博,聂月啊,晏扬他们,顶着几千万粉丝的官方大号,白用白不用。” 何栖迟:“嗯,好。” 谈雅叫了靳红羽过来,“你帮你迟姐继续往下cue流程,我出去应付一下。” 靳红羽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靳红羽搬了张椅子坐在何栖迟旁边,任劳任怨给她说流程。 “发布会结束之后有一个简短的采访,采访完以后要跟林氏的高层吃饭,商议演唱会筹备的事情。” 何栖迟手上动作一顿:“乐队都会去吗?” 靳红羽:“嗯,是,冰冰姐今天到,妙妙姐和梓呈哥现在在拍汉服,晚上会过来。” 何栖迟:“林氏那边谁来啊?” 靳红羽:“这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林氏高层。” 何栖迟点头,唇角已经弯起来了:“嗯,我知道了。” 新歌发布会进行得非常顺利,陆离现身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高.潮,中间何栖迟邀请陆离跟她一起合唱了几句新曲,陆离表示他要录一个男声版本,到时给何栖迟欣赏。 中间主持人说话的时候,陆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何栖迟。 何栖迟顺着他视线方向看去。 台下,程乐和谈雅正聊得火热,谈雅一脸傲娇样儿,反倒程乐一边往谈雅身边蹭过去一边讨好的笑着。 看嘴型,似乎是说一句“雅雅姐,你最好了。” 何栖迟忍俊不禁,和陆离对视一眼。 陆离笑眯眯的朝她点了点头,意味深长。 中间有粉丝送礼物的环节,其中一个小个子,大眼睛的姑娘被支持人点名站起来之后,显得激动极了。 “啊啊啊啊啊啊公子,你还记得我么?啊啊啊啊啊啊。” 小姑娘很有意思,说话中间一定要带一堆“啊”,所以何栖迟回答的时候,也学着她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有一点眼熟啊啊啊。” 逗笑了台下的一群粉丝,就连主持人都笑得不行。 小姑娘被逗得脸红:“我是宁城粉丝后援会的副会长!我这次要给公子的礼物是,是……”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小姑娘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我、我买了一个颈椎按摩仪,还有一个、一个泡脚桶,公子总是睡不好,写歌什么的颈椎也总是不舒服,我希望泡个好脚……” 她后面的话声音很小,被粉丝们的尖叫声掩盖,何栖迟没太听清。 她说完之后,何栖迟拿起话筒,想了一下:“送泡脚桶的粉丝,你是第一个。” 台下的粉丝又是一顿爆笑,何栖迟原以为小姑娘会更加害臊,不想方才脸红之后,她的胆子像是豁出去了似的,腰杆都挺直了。 仰着头看着何栖迟:“我很喜欢你,喜欢了三年,公子,我会陪你一直,一直走下去,风雨共担。” 何栖迟其实不太相信这些甜言蜜语的,即使是在现实生活中的朋友,都不太可能做到余生相伴,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她只是个唱歌的,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但是有这样一段话,还是觉得暖心,如果不能余生共度,那么携手走过这一段日子,也是很幸福的。 “谢谢你。下一次见面,我一定啊啊啊啊啊啊记得你。” 何栖迟做过很多次新歌发布会,这一次的特别之处就在于,粉丝礼物都很特别,第一个粉丝送了一个按摩仪和一个泡脚桶,第二位送的,竟然是一幅画。 男粉丝戴着斯文的黑框眼镜,把画布掀开。 是她在微博上看到的,她吸烟的那一张。 “七池大大你好,这幅画,是我一个朋友托我送给你的。希望你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林泽宴:还有什么愿望? 第21章 总裁娇妻 何栖迟看着那幅画,拿起话筒的时候踌躇了一下才说:“这是谁让你拿给我的?” 男粉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从观众席后座飞了过来。 意外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抄袭狗,滚出古风圈!” “谁给你的脸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啊!吃别人吃剩下的饭,滋味好吗?” 这次的新歌发布会盛世下了血本,场面很大,前期又有《案中案》的热度在,宣传到位,来了许多粉丝。 这几个人大声喊着,藏在人群里,何栖迟看不到。 主持人吓坏了,眼看着矿泉水瓶朝着这个方向飞过来,愣是连躲开都忘记了。 幸好何栖迟反应快,先一步把她拉到一旁,一手打在矿泉水瓶上,矿泉水瓶改变了方向,砸在前面的桌子上。 “砰”的一声响。 这个小插曲一出,现场秩序一下就乱了,后面喊“抄袭”的几个人站起来,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周围的保安全都围拢过来,现场的粉丝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不少女粉丝吓得尖叫起来。 坐席里忽然站起许多男粉,“往这边走!”他们主动站成两排,一面抵挡着后面的人往前冲,一面抻开一条路,一直延伸到安全出口,疏散现场的粉丝们离开。 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也不知道究竟有哪些人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在何栖迟护着主持人准备往后台走的时候,有几个人穿着西装的男人忽然冲过来。 不等何栖迟说话,一个瘦小的身躯张开双臂挡在何栖迟身前。 竟是送她泡脚桶的那个小姑娘。 也不知道小姑娘哪里来的勇气,脖子一扬,“谁敢动我家公子!” 话虽然说得气壮山河,可是她声音细嫩,圆眼小嘴的萝莉面孔太过可爱,这话实在半点气势也没有。 反倒感觉萌萌的。 “别闹。”何栖迟想要把她拉到身后,身边忽然站出来不少高个子的男人,个个训练有素,几下把那些故意捣乱的男人撂倒。 “夫人,你没事吧?”几个男人恭敬的低头问小姑娘。 小姑娘说:“没事没事,保护公子!” “是。” 这下,何栖迟算是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了。 除了他们,另一群藏在人群中的保镖冲过来,把何栖迟他们护住。 眼看着何栖迟他们就要进后台,后面的几个壮汉嚷着叫嚣。 “你给我站住!抄袭狗!” 何栖迟匆匆瞥了那人一眼。 一看就不是平庸之辈,身手极其矫健,手里还握着一根钢.管,见什么砸什么,周围的人都不敢近身。 他往前冲过来,对着何栖迟他们举起钢.管,表情狰狞。 何栖迟下意识的把“泡脚桶”拽到身前,用自己的身子隔开了壮汉与她。 然而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反倒传来一声身体倒地的沉闷声响和一声低吼。 何栖迟回过头。 钢.管男被撂倒在地,捂着脸,痛苦的打着滚,被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牢牢摁住,一个高个子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何栖迟身边。 铁拳还没收回。 何栖迟听到那几个男人叫他“龙哥”。 “操.你.妈.的。”龙哥单眼皮,眼尾下垂,眼眉下面一直延伸到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让他本就凌厉的面容看上去更加凶狠。 “快走!” 何栖迟最先反应过来,由龙哥他们护着,回到后台。 关上门,外面嘈杂的声音顿时弱了下来。 谈雅正在打电话:“是,已经开始了,好的我知道了。” 谈雅挂了电话:“警察已经到了,还有不少记者朋友,现在都在外面。事情已经闹起来了。” 谈雅说话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 她很开心。 何栖迟:“粉丝都安全送走了吗?” 说起这个,谈雅有点无奈,“有人因为他们污蔑你‘抄袭’的事和那些人骂起来了,不肯走。” 何栖迟:“……” 何栖迟还没有什么动作,“泡脚桶”先急了,撸起袖子就往外走,“我看谁说的!” “哎哎哎,现在外面全是黑粉,你别出去啊。”何栖迟赶忙拉过她。 “他们敢造谣!!”小姑娘气得眼睛都有点红了:“没关系!我老公在外面,没有人敢动我的。” 何栖迟知道这小家伙似乎是个人.民.币玩家,也不知是哪家总裁的小娇妻。 “没事,你们不信就行了。” 小姑娘一想,也对。 安抚完了小姑娘,何栖迟走到谈雅身边,“鱼上钩了吗?” 谈雅点点头,笑着说:“嗯,等黑粉被警察带走,我就会把那些证据放出去。” 何栖迟深沉着眼睛:“嗯。” “但是奇怪的是,除了我们的人,现在还有很多保镖。” “还有很多?” 谈雅点点头:“是,他们一直藏在你身边,就包括送你画的那个男粉丝,其实都是保镖,身手了得。” 何栖迟:“你雇的人里有叫龙哥的吗?” 谈雅皱眉想了想;“他们的头儿叫李成林。” 何栖迟点点头:“哦。” 谈雅看向若有所思的何栖迟:“这都不是重点,他们还有后手,据我得到的消息,黑你的通稿已经准备好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何栖迟:“嗯,知道了。” 谈雅没说完,电话又响了,谈雅快速的说:“事情还没闹完,晚上和林氏的饭局改天了,具体日期等我通知。” 说完便把电话接了起来,眉开眼笑的:“喂?温总啊,是是是,今天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何栖迟垂下眼眸,稍微甩了甩右手。 - 苏小陌从后台出来,在会场晃悠半天,想逮一个半个黑粉暴打一顿。 但是警察已经把闹事的都带走了,苏小陌扑了个空。 如果记者们没走,也许这会对现在的画面感兴趣—— 一个身高一米六,萝莉模样的小姑娘,身后带着五六个一米八八的黑西装大汉在会场转悠,小姑娘气愤填膺,大汉们只能垂首在后面,她去哪他们去哪。 “夫人,人都走了,要不我们回去吧?”其中一个模样清秀的微微弓着腰,恭敬问道。 苏小陌看了一圈,失落道:“行吧。” 一行人到了地下车库,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车库正中央,模样清秀的保镖替苏小陌拉开车门。 后座上的男人正在用平板办公。 “结束了?”声音如幽泉般清冽。 苏小陌没说话,男人扶了扶金边眼镜,收起平板,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宠溺:“怎么了?不高兴?” 苏小陌气呼呼的:“有人污蔑我家公子抄袭!还有人闹事。” 男人眸色一凛,看向前面的助理,助理侧过头,“有人砸场,您放心,夫人没有受伤。” 苏小陌一边刷手机一边说:“哎呀我没事啦,但是有人说我公子抄袭,这事可就大了!” 晏易城把她揽到怀里,手中把玩起她的头发:“开车吧。” 前面的司机:“是。” “你看,黑粉出来蹦跶了!”苏小陌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打了半天,又全都删掉了。 “老公,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苏小陌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晏易城:“你帮我想想呗。” 晏易城随手摁下车上的隔离板,声音都低沉了几分:“求我。” 苏小陌眼珠一转,脸上飞起一抹绯红。 仰起头,心甘情愿将红唇凑过去。 还没吻到,晏易城手臂一紧,苏小陌整个人跌过去。 晏易城一手扣着她的后脑,一手箍着她的腰身,重重压在她的唇上。 一个缠绵到有些狠辣的吻。 苏小陌被吻得呼吸不畅,小脸通红。 放开她的时候,眼中还残留一丝懵懂。 晏易城的拇指爱怜的抚了抚她的脸颊,眸色渐深。 “呐呐呐,帮我回复!”小家伙从他怀里挣扎开,把手机丢给他。 命令道:“顺便帮我买批水军,我看谁敢动我公子。” 晏易城把她捞回来,声音温柔到极致:“好。” 那一吻之后,无论她说什么,晏易城都会答应。 “黄宁。”中控台传来晏易城的声音。 助理黄宁听完晏易城的话,恭敬点头:“是,我知道了晏总。” - “七池新歌抄袭” “七池滚出古风圈” “音乐裁缝” 一天下来,这几个话题占据微博热搜。 铺天盖地的黑粉占据各大微博热评。 “早就知道那些歌不可能是七池写的。” “赶紧去听听音乐裁缝的新作品,笑不死你。” “简直古风圈耻辱,还说什么大神?一个人带火一整个古风圈?笑话!” “我说一句七池就是个笑话,有人回应吗?” 与此相似的评论数不胜数。 “有人想用这件事情搞死你,粉丝后援会已经出了反抄袭锤,可是平台那边拦着流量和热度,粉丝的评论也被控制了,顶不到热门。”谈雅一面看着平板一面冷笑道:“这是下了大手笔整你啊,幸好我们有准备,不然还真是来了个措手不及呢。” 何栖迟刚刚听完“她抄袭”的那几首歌,拿下耳机。 正要伸手拿手机,被谈雅制止了:“你还是别看了,评论里的话实在太脏了。” 何栖迟收回手:“你准备什么时候反攻?” 谈雅笑意深深:“不急,热度还不够呢。” 何栖迟点点头。 一时之间,唾骂何栖迟成了古风圈的潮流,黑粉,水军,甚至之前和何栖迟有过资源竞争的圈内人,都不惜亲自下场带节奏,顶着自己的官微大号开始“爆料”,从她的歌骂到她的人,甚至还有人造谣说何栖迟为了出名,插足某集团大佬的婚姻,这件事还引得另一大佬愤怒,砸重金夺回何栖迟。 “七池滚出古风圈”这个话题一度占据热搜榜首位,后面的小字从“沸”变成了“爆”。 大家都等着,等这位名满天下的古风圈第一人下马,被踩进泥潭里,永远翻不了身。 一面等待着,还一面批判着,做人啊,不能像何栖迟这样,太出风头太尖锐,终究是不行的,做人还是要圆滑,要懂得世故。 像他们这样的,才能长久。 不然就像昙花,开花的时候美艳至极,却一夜凋零无人欣赏,结局那般凄惨。 有什么用。 造谣造得比言情小说还要扯,谈雅担心发布会的闹剧再次发生,让何栖迟呆在公司里,先不要出门,也不要在记者面前露面。 就因为这件事,公司里的求证电话都快要被打爆了,工作人员都以“不清楚,不了解”这样的句子搪塞了。 谈雅拿着平板进来的时候,何栖迟正窝在沙发里听歌。 “想什么呢?” 何栖迟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没想什么。” 谈雅:“唐妙回来了,在外面闹呢,说什么要用自己的号帮你澄清,被我拦下来了。” 何栖迟:“她听了?” 谈雅:“当然没有。” 何栖迟笑起来,脑海里自动播放起唐妙在线撒泼的模样。 “盛总过来了,把唐妙制服了。” 何栖迟有些惊讶;“盛总来了?” 谈雅:“是啊,现在你都成了全网黑了,盛总怎么可能不下场。” 谈雅刷着平板,刚好跳出某一条信息,“天哪。” 能让谈雅这种老油条发出这样感叹的,一定不是小事。 何栖迟:“怎么了?” 谈雅举着平板拿给何栖迟看。 是微博刷新后的页面,最上面一条俨然是聂月刚发的一条:再造谣一句试试?@吃瓜小组报道道。 “吃瓜小组报道道”是最先报道出何栖迟抄袭事件的营销号,现在何栖迟几乎是古风圈全网嘲,聂月顶着自己的大名发出这样一条。 可以说是半点掩饰没有,直来直去的就要和营销号正面刚。 何栖迟翻了一下这一条下面的评论,其中不少是何栖迟粉丝评论的,还有许多聂月铁粉的支持,更多的,是那些水军连着聂月一起黑的评论。 “垃圾找垃圾,配对了。” “最可笑最没有演技的‘惊悚’影后。” “别再说你们家姐姐刚了,这不是刚,她只是单纯的没有脑子。” 何栖迟看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评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再一次刷新,她惊恐的发现,聂月下场回复了。 “垃圾找垃圾,那像您这种垃圾桶应该直接去垃圾站吗?” “惊悚影后现在非常后悔生了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乖,连着楼上一起滚回你的垃圾站去吧。” “宝贝你妈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胎儿扔了把胎盘养大了,除了脑子,其他的刚需器官你好像也没有呢?” “看,你看爸爸在庭院里中枇杷树?快去吃你爸爸给你买的橘子。” 一条一条,他们发得多快聂月就回复得多快,因为热评有权重,博主回复的评论会直接顶上热评,不少粉丝跟着聂月的脚步,一面哈哈哈哈一面跟着回复怼黑粉。 “聂总就是聂总,”谈雅都忍不住啧啧感叹:“后台硬就是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聂月:来来来,还有谁? 第22章 事件反转 这出闹剧整整持续了一天。 晚上九点多,事情终于迎来转机。 先是各大营销号的突然反戈,发布会现场有人闹事的视频播出,紧接着,聂月,唐妙,周梓呈,晏扬,陆离,所有盛世娱乐旗下几百艺人,不论名气大小,就像说好了似的,纷纷转发这条微博。 视频阅读量瞬间达到顶峰,随后,由盛世霓裳乐队官微爆出反抄袭锤,何栖迟的粉丝在豆瓣,贴吧,各大社区鼓动气氛,粉丝们的评论立刻占据最热。 这还不算最骚的。 热度上来之后,大约过了三个多小时,一个不算热门的营销号爆料,内容是一段视频,视频里,一个身穿红衣的女生与在新歌发布会现场闹事的头目聊天,视频明显是偷拍,他们对话的内容不太清晰。 后来何栖迟的技术流粉丝在线剖析,从画质到对话内容虽达不到高清状态,可是已经能够辨别。 他们说的,正是有关在何栖迟新歌发布会上闹事的事,红衣女子答应事后会给男人五百万作为报酬。 之后有粉丝扒出,这位红衣女子,正是盛世霓裳主唱水冰大大的助理。 好一波反转,好大一个瓜。 网民们吃瓜吃得沸沸扬扬,这锤实得已经不能再实了,评论几乎一边倒,现在解冰冰微博几乎已经没眼看了。 背叛,黑手,不要脸,忘恩负义这样的词汇层出不穷。 全网嘲的对象立马从何栖迟变到解冰冰。 不少之前参与这件事情的圈内人,原以为这是公认的古风大神走向末路,却不想这只是一个圈套,纷纷倒戈。 骂解冰冰骂得极其狠辣,就好像他们骂得越狠,就越能掩盖之前对何栖迟的落井下石,和这位大神重新站在一起一样。 这种时候谁都看得出来,盛世娱乐所有艺人转发,就相当于是盛锦枫在昭告天下,何栖迟是盛世一姐,这个身份毋庸置疑。 上面有盛锦枫担着,谁还敢站在何栖迟的对立之面。 盛总最是护短儿,那几乎就等同于找死。 “这波算是撕破脸了。”谈雅一边刷着平板一边说道:“这件事情你想怎么解决,要先和她沟通一下吗?” 何栖迟:“不用了,既然已经出手了,我也不用留什么情面了,直接走公司吧。” 谈雅深深地看着何栖迟,笑容有些欣慰。 这就是何栖迟了。 她是最性情最善良的那一个,你对她好,她甘心把命拿给你,不辜负,不忘怀。 可是如果真的触及她的底线,你对她不仁,她必然会对你不义。 干脆,果决,又潇洒。 这是谈雅最欣赏何栖迟的地方,这么多年甘愿辅佐,也是这个原因。 “行了,戏演完了,我送你回去。” 何栖迟挑挑眉,“谈老板亲自送我?” 谈雅心情极好:“当然。” 其实最开始筹备新歌发布会的时候,何栖迟并没有打算和解冰冰动手。 但是那天到现场,何栖迟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里。 何栖迟心生疑惑,再加上上一次袁浩的事,在拍摄广告之前,解冰冰一反常态,拍完之后没有直接离开,反倒好心好意等着她,就是为了帮袁浩确认,何栖迟离开的时间很晚,袁浩可以动手。 何栖迟的行程虽然是保密的,以袁浩的身份地位,想要拿到这次广告拍摄地也很容易,但是袁浩太过粗糙,捆着何栖迟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何栖迟眼尖的看到微信聊天界面,最上面一栏停着的,是那个绝美的香肩半露的古风头像。 解冰冰参与了袁浩绑架何栖迟的事,已是毋庸置疑。 何栖迟看到那个黑衣人之后立马就和解冰冰联想到了一起。 先按兵不动,在会场布置保镖,混迹在粉丝里,对方有了异动之后直接报警。 谈雅料到对面必有黑料,要么是何栖迟本人的黑料,要么是新歌的,谈雅的意思是,不要阻止这些。 “也许对面的一部分动作,直接就把你的热度炒上去了,省了一大笔宣传费呢。”谈雅是这样说的。 何栖迟不得不佩服谈雅的生意头脑,这事她顶多只能算到这,谈雅却能想到把利益最大化。 如果是林泽宴—— 一定是云淡风轻的说出最深一层的利用价值吧。 想到这,何栖迟无意识的弯起唇角。 谈雅瞥了何栖迟一眼,“淫.笑什么?” 何栖迟眉头一皱:“谁、谁淫.笑了!” 谈雅声音懒懒的:“迟迟你知道么?每一次说谎,你都会结巴。” 何栖迟:“……” 谈雅看了眼右边后视镜,打了转向:“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我怎么总能从你身上闻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呢。” 何栖迟:“恋什么爱啊,别闹了。” 谈雅也不打算深究,逗她一下就得了,正色道:“说正经的啊,你要是恋爱了一定先告诉我,我得有准备。” 何栖迟:“行行行,知道了谈总。” 谈雅笑了一下,拐进市中区。 谈雅接了个电话,因为在开车所以放了免提,是谈雅的助理打过来的,意思大约是告诉她,现在对家已经启动危机公关了。 “危机公关?呵,怎么公关啊,让他们撬到的艺人按头道歉么?” 助理跟了谈雅很久,也习惯了谈雅的说话方式。 “但是现在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公关,还能出资五百万去闹事,我想,对面应该不止她一个人,谈姐,这事儿要不要知会迟迟一下?” 谈雅笑了笑,和何栖迟对视一眼:“你家迟迟就在我旁边呢。” “小陶。”何栖迟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 小陶倒吸了一口气,才说:“迟迟。” 小陶本是何栖迟的粉丝,铁粉,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进了这个圈子,得知自己应聘的正是何栖迟经纪人的助理的时候,尖叫声差点让谈雅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小陶能力强,主要还是跑外的工作,和何栖迟接触的不算多。 快三年了,小姑娘和她讲话,还是会紧张,什么事都优先从何栖迟的角度考虑。 “放心吧,这些我都想到了,她现在无论怎么样都伤不到我的。”何栖迟说。 小陶又深吸一口气:“迟迟,你就当是一个朋友离开了,没有归期而已,别太难过。” 小陶说完,谈雅在一旁品了半天:“你这个比喻怎么越想越奇怪呢。” 小陶也品了一下:“好像是哦……” 何栖迟笑起来:“我不会的。” 谈雅帮腔道:“你还是不了解你迟迟吧,还没见过你迟迟手刃谁呢吧?这次就让你开开眼界。” 挂了小陶的电话,谈雅幽长的说:“看来背后果然有大鱼。” 何栖迟笑了笑,没说话。 临下车的时候,何栖迟说:“等这段时间过去,我和她聊聊。” 谈雅俏眉一挑:“微博上的爆料实锤实到铁板钉钉,她还能说出花来。”谈雅眼珠转了转:“栖迟,你可不能因为以前的种种,就还对她宽容啊。” 何栖迟站在单元门门口:“我想听听她怎么说,就算是死囚,也应该有辩解的余地,我不会仗着人多势众就欺负她,等她解释完了之后,” 何栖迟停顿了一下:“你准备一下,盛世霓裳乐队和解冰冰解约的事情。” 直接从公司除名,不玩那些弯弯绕绕,用最直接的方式达到目的,不藏着掖着,果决又干脆。 这一点,像是盛锦枫带出来的人。 “你想好了?”谈雅问。 在盛世,何栖迟发了话,就再也没有人保得住解冰冰。 何栖迟头一歪,淡淡的“嗯”了一声:“想好了。” - 解冰冰早已经在休息室等待。 何栖迟推门进去,解冰冰立马站起身。 局促的交叉起双手:“栖迟……” 何栖迟看了她一眼,到沙发上坐下:“嗯,你应该也知道我今天见你是因为什么事情吧?” 解冰冰眼珠一转,眼泪便涌了上来:“栖迟,我知道这件事情你误会我了,但是我想说,我早就已经和那个助理解约了,而且、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新歌发布会,我怎么可能动手呢?” 何栖迟冷冷扫她一眼:“还有么?” “还有,还有你是不是因为上一次袁浩的事情误会我了?我不是故意留到那么晚的,真的是因为你综艺的事情,真心想要恭喜你的……” “之前放出的谣言也都不是故意的?去找的那几个制作人,还偷偷联系过LC娱乐,想要陆离新剧的女主角,这些,也都不是故意的?” “你、”解冰冰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全都知道了?” 何栖迟眼睛一眯:“是啊,我都知道。” 解冰冰脸色立马变了:“你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边调查我的底细,一边假情假意对我好,把那些你看不上的资源和机会全都让给我,让所有人都以为你何栖迟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到最后呢!”解冰冰喊了起来,那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最后!我成了万人唾弃的那一个!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他妈就是一个圈套,你和谈雅,你们,挖好了坑,就等着我跳进来呢!” “我从来没有调查过你。” 何栖迟的声音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你第一次见的那个音乐制作人,是盛总的至交,你找了陆离剧组,是LC总裁温礼告诉我要提防你。我为什么要接《飞天》的配音,是因为想粉碎我嗓子出问题的谣言,为什么配了音又不露面,是想给你留几分情面,以后还要继续相处。” “可是,你呢?你解冰冰做了些什么?把我的信息透露给袁浩,让他对我下手,污蔑我抄袭,找人在新歌发布会上闹事,哪一样,不是你解冰冰做的?哪一件事,是我冤枉你,误会你的?我的确挖了一个坑,可是跳不跳是你自己决定的,你如果对我动手,那必然会掉进坑里,如果你不会呢?解冰冰,你知道么?在事情开始之前,我心里多么希望,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徒劳,我对你的怀疑,全都是误会。” “可是,”何栖迟的声音骤然冰冷:“你没有,你还是想要整死我。” 解冰冰的眼泪决堤一般落下,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是啊,现在好了,你新歌的热度高得离谱,一片好评,一边洋洋得意,一边把我踩在谷底。名利双收。呵,何栖迟,我们是一个乐队里的,你凭什么……明明你连科班出身都不是,凭什么……” “是啊,我连科班出身都不是,被你和唐妙捡到,觉得声音好才一起组建乐队,刚出道的时候因为声音特别备受质疑,说我根本不适合唱古风,所有的歌曲到了我这都没有味道,可你们没有抛弃我,陪我扛过来。”何栖迟说:“这些我都记得,不然你觉得,我会一直容忍你到今天?” “要不是我们捡到你,你他妈就是个无名小卒!” 何栖迟缓缓站起身:“可是现在,我不是。 我是盛世的当家花旦,是LC娱乐一哥陆离的至交,和晏氏集团二公子晏扬有交情,和金松影后聂月是朋友,你不是问我凭什么么?凭我编的曲子,市场价值七位数,凭我的粉丝数量能毁一百个你。 解冰冰,你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是真的愚蠢。今天我不妨明明白白告诉你,就算这件事情真的让我臭名昭著,不能翻身,你也绝对无法替代我的位置,即使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其他人踩到你的头顶,你永远都是一个无名小卒,你的脚,永远也沾不到顶峰的一点泥土,因为,你不配。” 解冰冰强忍着眼泪:“是我看错你了。” 何栖迟:“我也是这么想。” 话音刚落,休息室门锁响动。 唐妙几人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妈的,老子早就想揍你了。” 唐妙一进来就要打人,幸好周梓呈眼疾手快拦住了她。 唐妙指着解冰冰的鼻子:“你自己说说,做的这些逼事对得起谁!” 解冰冰看到唐妙之后有一瞬间的慌乱,自从微博上闹出那件事之后,解冰冰就一直躲着唐妙——谁知道那个炮仗能干出什么事情。 “你、你还找了他们几个啊。” 何栖迟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因为你对不起的不止我一个,是整个盛世霓裳,今天我需要你的道歉。” 在何栖迟的世界观里,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是在解冰冰眼里,向唐妙低头,这是莫大的折辱。 解冰冰死死咬着牙,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对……不起。” 唐妙把腿往茶几上一放,吊儿郎当的:“知道错就好。” 解冰冰没有抬头:“还有最后一个广告代言……” 那份广告是以盛世霓裳的名义签署的,如果现在宣布解冰冰被解约,那么她不仅会损失一大笔代言费,还要面临数目不小的违约金。 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放心,解约协议会在广告代言期满发给你,违约金也不会为难你,这次的演唱会将是盛世霓裳原有人员的告别演出。”何栖迟说:“从此以后,我们再不相欠。” 解冰冰脸都红了:“好,我谢谢你……” - 从休息室出来,何栖迟靠着洗手间的墙壁,颤抖着点了支烟。 吸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响了。 “喂?” “伤到没有?”语速很快,声音很低:“害没害怕?” 发布会闹事已经过去一天,林泽宴似乎在解释自己的迟到:“刚下飞机。” 何栖迟停顿了许久,她看着自己红肿的右手,忽然笑了。 “怎么了?” 她无力的拉着洗手间的把手才不至于让自己滑下去。 从发布会开始就在商量解冰冰的事,商量新歌热度,商量后续的演唱会。 从没有一个人问过她一句。 发布会那样混乱的场面,她伤到没有,害不害怕。 不知怎么,何栖迟眼眶发酸。 方才和解冰冰说的那一番话,似乎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林泽宴的几句话,让她冰下来的心脏,终于回暖了一点点。 就好像昨天看到聂月下场手撕黑粉时候一样。 世态炎凉不假,可好在,她身边有那么多温暖的人。 “没有伤到,但是……”何栖迟坚硬的外壳悉数被击溃,整个语气都是软的。 “我有点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乖,怕就到他怀里去。 ps:苏小陌没有文(也不打算写),聂月是下一本,专栏里《肌肤之上》 第23章 十万英里 “我在。”林泽宴压低了声音:“你现在在哪。” “洗手间。” “在抽烟么?” 何栖迟看了眼自己手里燃到一半的烟蒂,无力的笑了笑:“嗯,这都被你猜到了。” 林泽宴停顿了一下:“对身体不好,少抽一点。” 何栖迟把玩着手里的金属门把,身体似乎找回了一点点力气。 “没办法,上.瘾了。” 林泽宴:“慢慢来。” “我今天和我们乐队的一个人聊过了,她就要离开我们乐队了。” 林泽宴知道,这个时候的何栖迟要的只是倾诉。 “嗯,那你怎么想?” “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以前盛世霓裳也不是现在这么顺利的,我也没有现在的名气,我们去参加音乐节,参加漫展,去路演,那个时候哪有人知道什么盛世霓裳啊,我们最后一个登台,我们上去之后发现,观众基本都已经走了,我们就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唱完了三首歌。唐妙啊解冰冰啊我们都玩得开心极了。” “那个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候的我呀,”何栖迟打开洗手间的门,一路走回休息室,锁上门,坐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的跟他聊,“比现在年轻,也比现在好看,还不会骑摩托车,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普普通通的。” “笑起来,像个小太阳。”林泽宴的声音染了温暖的笑意。 “是挺爱笑的,我一直都挺爱笑的,话也多,就是这些年在圈子里呆久了,谈雅不让我在外面多说话,怕有人拿去做文章,因为以前还真就出过这样的事儿,那会儿我刚出道没多久吧,有一次采访我记得是,我说了一句什么来着,被一篇报道写的特别不堪。” 林泽宴说:“后来呢?” 何栖迟:“后来啊,后来好像那家媒体倒闭了,因为点什么事儿,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林泽宴勾起唇角,“这样啊。” 何栖迟说:“还有一次啊,我们参加漫展……” 那一通电话,足足打了两个多小时,何栖迟的手机低电量提醒,她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聊了这么久。 “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啊?”何栖迟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说实话,没有你的这通电话,我也很难工作下去。” 何栖迟也没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能说,恨不能把自己从小到大全部的事情都和他聊一聊。 可能……真就是林泽宴情商太高,和他聊天她一点负担也没有。 他就像是月色下的一池湖水,暖风阵阵,波光粼粼,就连骨子里都沁着温柔,任何坏心情在他这里都能春风化雨,被他包容。 挂了电话,何栖迟便没那么难受了,她找到一根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随手打开朋友圈。 何栖迟朋友圈里的人很多,更新的内容不少,何栖迟点了几个赞,也没有评论。 直到翻到一条—— “今夜月色很美。” 配图是在飞机上拍摄的月亮,被淡淡的云彩笼着,朦胧而温柔。 何栖迟点开大图看了好几次,心说,自己果真是和林泽宴没有共同好友,在她这里看不到一个点赞,一条评论。 她想了想,评论了一条:好漂亮啊。 不想林泽宴回复得很快,快到什么程度呢。 何栖迟返回顶部的时候就看到了他的回复。 “下楼了吗?” 何栖迟觉得有点奇怪,在和他单独的聊天里问道:没有下楼呢,怎么了? 林泽宴:我在你楼下。 何栖迟:??? 何栖迟飞速跑下来,果然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站在路旁。 “嘿!” 听到她的声音,他回过头来。 林泽宴穿着缎面的黑色西装,路灯温吞的光芒笼罩在他的头顶,身周裹着温柔的光晕。 他看到她,立马眉开眼笑。 何栖迟跑到他身边:“你怎么在这啊?” 林泽宴似乎是跑着过来的,脖颈上挂着亮晶晶的汗,呼吸还不太稳。 “嗯,在这边有饭局。”林泽宴随手指了指一旁的皇朝酒店。 何栖迟:“哦,那你……” “刚下车,就过来……”林泽宴笑意更深:“看看你。” 两个小时前飞机落地,开到皇朝楼下的时候林泽宴忽然对钟笙说,你先上去,我出去一趟。 可怜钟笙现在一个人应付着过来商谈的总裁们,谈话的间隙,顺着酒店的落地窗远远看到精英大厦楼下,自家总裁略略颔首站在某个纤细身影对面。 极尽温柔。 极尽宠溺。 钟笙浅浅叹了口气。 林泽宴腥风血雨半辈子,唯独心尖上那一点点柔情蜜意,全部给了那个叫何栖迟的姑娘。 毫无保留。 - “手还疼不疼?”林泽宴轻声问道。 何栖迟心头一暖,什么解冰冰,什么乐队,那些破烂事全都忘了。 现在林泽宴站在她的对面,就连夜晚的清风都带着甜甜的味道。 还没说话,唇角就已经扬上去:“不疼了。” 林泽宴:“拿着。” 一管药膏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擦在伤处,一天三次。” 何栖迟:“谢谢你啊。” 她的手刚刚拿到药膏,他摊开的大掌忽然收拢,指尖在她的手背上划了一下。 有点凉。 只一下,就松开了,像是不经意。 “我找人送你回去。” 何栖迟被这一握弄的心猿意马,“呃……好。” 林泽宴笑起来:“我还有个饭局,可能会晚一点。” - “何小姐,请问是直接回月亮湾么?” 前座的男人回过头,恭敬问道。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有点娃娃脸,但是说话做事是和林泽宴一样的滴水不漏。 “嗯,是,”何栖迟看了眼窗外,“你是林先生的助理么?” 方才林泽宴先走,这个男人开车过来,说是林泽宴让他送她回家。 “是,我叫钟笙。”钟笙把名片递给何栖迟。 车子开得很稳,没一会儿就到了月亮湾,何栖迟正要和钟笙道别,钟笙犹豫着叫了她一声。 “何小姐。” 何栖迟回头:“嗯?” 钟笙走过来:“何小姐知道今天的日期么?” 何栖迟想了想:“五号,怎么了?” 钟笙略略垂眸:“何小姐晚上如果没有事情的话,可以和林总聊聊天么?” 何栖迟疑惑道:“怎么了?” 钟笙笑了一下,说:“也许林总自己也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何栖迟心弦一颤:“生日?” 钟笙:“是啊,您跟他说一声,哪怕就一句‘生日快乐’,林总都会非常,非常开心的。” - 何栖迟上楼之后想了很久,在此之前她半点都不知道今天是林泽宴的生日,更别提提前准备礼物了。 她现在知道了,自然不可能什么礼物都不送。 何栖迟在家里转悠了好几圈,最后拿出手机,给林泽宴发了一条微信。 彼时林泽宴正在饭局上与人寒暄,一杯酒喝完,钟笙拿着手机走过来。 众所周知,林泽宴有两部手机,工作机和生活机。 生活机里,无论是微信还是其他通讯软件,联系人都只有一个。 除她之外所有的人都在工作机里,只要生活机一响,不管林泽宴在什么场合,钟笙都会帮他拿出来。 林泽宴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 “你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简短的一条信息,林泽宴却反反复复看了许久。 过了会儿才回复:怎么了? 那边也回得很快:没什么没什么,就是问一问。 不等林泽宴回答,又蹦出一条信息:想看看你回来的时间,然后给你准备一个惊喜来着。 站在后面经历了这一切的钟笙一脸黑线。 何小姐和自家总裁是真的般配啊。 一个直来直去坦坦荡荡,从不绕弯,一个满腹心思,缜密且深沉。 这时饭桌上有人过来敬酒,不是什么狠角色,“林总,承蒙林总照顾,我们现在在承宁分部的新公司进展非常顺利,林总,我敬您一杯。” 林泽宴接过酒杯,温和笑着:“好,再接再厉。” 林泽宴不喜欢喝酒,随着时间的推移,酒桌之上值得林泽宴起杯的人或事越来越少,这人来敬酒的时候也没有抱着林总会举杯的念想。 所以看到林泽宴修长的手指捏住酒杯的时候,惊讶之色来不及修饰。 “林总,您……” 林泽宴笑着把酒喝完,把空杯略举了举。 其余人见状,简直受宠若惊,纷纷过来敬酒。 林泽宴来者不拒。 钟笙在后面看着,心道:这一步是走对了。 他家总裁快开心死了。 - 饭局结束的很早,林泽宴是肉眼可见的好心情,所以大家的生意谈得非常顺利。 “快点开。” 还有人没有来得及和林泽宴告别,林泽宴就已经钻上了车。 “林总,直接回吗?” 林泽宴看着窗外,嘴角上扬:“嗯。”过了会儿,他想了一下说:“等一下,先去一趟太古。” 钟笙明了;“是。” - 何栖迟站在单元门门口,背靠着墙壁,小脚一点一点的。 她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楼下草坪里的蚊子快把她整个人都叮肿了。 往小区门口看了一眼,又百无聊赖的收回目光。 好无聊啊…… 过了一会儿,一阵车子的声响由远及近。 何栖迟立马精神了,黑色宾利稳稳开过来,停在何栖迟对面。 钟笙率先下车,一眼看到何栖迟。 匆忙点头打了声招呼:“何小姐。” 绕过去开了后车门,勉勉强强把人高马大的林泽宴扶下车。 抬头解释何栖迟的疑惑:“何小姐,我们林总喝醉了,您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请最佳表演奖获得者林泽宴林总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第24章 生日愿望 “喝多了?”动作比脑子要快,何栖迟赶忙跑到林泽宴的另一边,刚把他的胳膊抬起来,林泽宴身子往这边一歪,顺势挂在她的身上了。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又流畅。 “今天的宴会比较重要。”钟笙言简意赅:“林总喝了很多酒。” 林泽宴很瘦,但是架不住个子太高,压下来的时候何栖迟瘦弱的肩膀有点撑不住。 林泽宴是真的醉了,伏在何栖迟的肩头,一言未发,很安静,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从单元门到电梯短短一段路,何栖迟身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钟笙扶着林泽宴进了电梯,让他靠着墙壁分担一点重量。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衬衫因为方才的拉扯开了三颗扣子,露出脖颈处一片皮肤。 喉结,锁骨,在缎面黑衬衫的衬托下,皮肤白得近乎瘆人,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下面的部分掺了些许绯红色彩,看上去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桃子,沾着露水,沁着香气。 引人犯罪。 他往旁边动了动,脖颈上那一圈亮晶晶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他戴着的一条项链,简单的六角星,像是俯视的一座冰山,映在烈日下晶莹而清冷。 为什么会这么眼熟…… 有一种深刻进骨子里的熟悉感,可她怎么也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样的瞬间,林泽宴猝不及防抬起头来。 一双鹰眼,透过凌乱发丝,凌厉而准确的攫住何栖迟的目光。 他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酡红,琥珀色的眼睛比平时还要明亮。 何栖迟:“林先生?” 何栖迟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林先生?” 林泽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答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叮——” 电梯到了。 钟笙和何栖迟一起跌跌撞撞把林泽宴扶到门口,开了门,钟笙扶着林泽宴进去。 一直到把他放到床上,脱了鞋。 钟笙松了口气,直了直腰:“何小姐,那我就先告辞,感谢你的帮助。” 何栖迟摇摇头:“没事。” 钟笙很快离开,留下何栖迟和林泽宴两个人。 林泽宴似乎睡得很不舒服,闭着眼,蹙着眉,脸上的潮红在灯光下更加明显。 何栖迟看看他,再看看门口,又回来看看他。 犹豫着。 “就这么把你扔这么?真的没有关系么?”何栖迟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他的床边,开口轻声唤道:“林先生?阿泽?” 林泽宴眉头紧锁,在被子里动了动。 “醒了吗?难受吗?” 林泽宴还是没有睁眼,似乎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何栖迟没有听清,往前凑近一些。 “嗯?说什么?” 林泽宴不说了,何栖迟直起身子,叹口气,到洗手间洗了一个毛巾出来。 从眉骨到鼻尖,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薄唇,到下巴,细细帮他擦了一遍。 在他的太阳穴到发际线的位置,有浅浅的一道伤疤,已经过了许久,不算深,但是位置再偏一点点,就是太阳穴正中了。 当时,应该千钧一发,很危险吧? 是怎么受伤的呢? 何栖迟收回目光,把毛巾放回去。 “渴……很渴……”林泽宴迷迷糊糊的,似乎醒了一点,又似乎睡得更沉了。 “什么?” 何栖迟再一次凑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泽宴乱动的时候,唇瓣从何栖迟的耳郭一扫而过。 很轻,很浅。 像是羽毛轻轻拂过。 何栖迟却像触了电一般,猛地直起腰来,从耳朵开始,脸颊,脖颈,瞬间爆红。 “啊,呃,水。” 脸庞热得像是发了烧,被他的酒气醺醉了,血液沸腾,头都有些晕晕的,倒水的时候,手抖得差一点倒到外面去。 何栖迟端着水杯,坐到床边把他扶起来,林泽宴这时候倒是老实,乖乖靠在何栖迟怀里,低头,把一杯水喝了干净。 “还喝不喝了?” 林泽宴惺忪的睁开眼,“栖迟……” 何栖迟一惊:“你,你醒啦?” 你还记得你刚刚干了什么么? 好吧,看眼神应该是不记得。 何栖迟:“你现在难不难受?想吐么?” 林泽宴很缓慢,很缓慢的摇了摇头。 何栖迟有一个瞬间被他摇头的样子可爱到了。 就那么一个瞬间。 “那你现在好好睡,我先回去了。” 林泽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是单纯的看着她。 何栖迟只当他是默认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泽宴坐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子,衬衫乱七八糟的歪着。 灯光映在他的眼睛里,照亮里面无法掩饰的落寞。 何栖迟的心忽然揪了一下。 疼痛钝钝的,连绵不断。 “你想让我留下来陪你么?”何栖迟轻声问道。 以前的许多许多次,何栖迟都不知道,自从她转身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 只要她回一次头,就会知道他有多么不希望她走,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他一直在等着她。 可她没有。 一次都没有。 现在她的声音那么温柔,借着淡淡酒意,林泽宴猝不及防湿了眼眶。 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眼眶红得让人心里发酸,晶亮的泪水在眼睛中打转,眼前的事物已经模糊了,可他还是执拗的睁着眼睛不肯低头。 就这么直白的盯着她看。 看不够。 生怕自己一转头,她就又走了。 又离开了。 那样就真的是要了他的命。 何栖迟被他突然的泪水吓了一跳,“怎么了?” 快步走过去,还没到他身边,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把她扯进怀里。 两具身体紧紧相贴,一丝缝隙都没有,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抽噎。 他的手臂还在不断收紧,恨不能要把她揉进血肉里,再也不分开。 “阿泽?你怎么了?”何栖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声音有多么温柔。 温柔到林泽宴近乎控制不住自己想吻她的欲.望。 “我……怕。” 男人出口的声音都是略略颤抖着的,听得何栖迟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疼得快要窒息了。 “怎么了?为什么怕?”何栖迟挣开了一点点。 林泽宴眼中的泪水已经褪去,眼睛还是有些发红。 她看不到,他握在身后的拳有多么用力。 “我不想一个人。”林泽宴说话的时候身子略略摇晃了一下。 何栖迟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林泽宴还醉着呢,所有情绪都被放大,也许现在说得都不能当真,又或许,现在说的才是真的。 身居高位已久,俯瞰万山之巅,都只有他一个人。 这样的寂寞,何栖迟体会过。 “你先躺下,不然该头晕了。”何栖迟帮他把枕头摆好,扶着他躺下。 “你会走么?”他紧紧盯着她。 何栖迟勾了勾唇角,果然是喝醉了的,柔声哄道:“不会,你先睡。” “不睡。” “为什么不睡啊?” 林泽宴:“等十二点。” 十二点,他的生日就过了。 何栖迟:“对了,林总今天生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叫我阿泽。”林泽宴皱了皱眉。 “好,阿泽,那你要不要礼物啊?” 林泽宴笑起来:“要。” 他的笑容很好看,眼角弯弯的,温柔得像月亮。 何栖迟心跳乱了一拍,低头找礼物。 “当当~” 何栖迟把一个毛线勾的小兔子放在林泽宴手里。 “时间太紧了,我只能弄成这样了,不太好看,你不要嫌弃啊……” 林泽宴看着手里的小玩意,喜欢到都舍不得碰。 “是你做的。” 何栖迟眨了眨眼:“嗯,是我做的。” 林泽宴无意识的唇角上扬,“有一点像你。” “啊?像我?哪里像啊?” 林泽宴:“就是像。” 何栖迟不跟醉鬼讲道理,低声道:“是因为生日,所以喝了这么多酒么?” 林泽宴怎么看都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应该很少会喝成这样。 “如果可以,我宁愿……”林泽宴没有说完,停顿了一下,他说:“我不喜欢今天。” “你的家人……” “我没有家人。” 林氏的事情何栖迟有过耳闻。 传说林泽宴的掌舵人之位是抢来的,此人心狠手辣,不仅抢了根正苗红的太子之位,还对后母赶尽杀绝,所有霍氏高层全都被铲除殆尽,一个不留。 出身不高,好像之前的经历也不怎么光彩。 这事是林泽宴的忌讳,大家都不太敢置喙,点到为止之后只剩啧啧感叹。 可是何栖迟看到的是温和有礼的林泽宴,她看到他的伤疤,看到他的脆弱。 他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快十二点了,你还有没有什么愿望?” 林泽宴:“从小到大,我的愿望都是那一个。” 何栖迟挑眉:“实现了没有?” 林泽宴摇摇头。 何栖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林泽宴看着她,没说话。 “七池大大。” “嗯?” “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很喜欢。”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 何栖迟霎时脸就红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林泽宴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你的每首歌我都听过许多遍,我是你的铁粉呢。” “哦,你说这个啊……”何栖迟似乎松了口气,心里却萦绕起细腻的失落来。 “我想睡了,你能给我唱首歌么?就给我一个人唱。” 何栖迟想了想;“不是难事啊,我刚好刚写了一首。” 林泽宴的眼神有些期待:“我是第一个听众么?” 何栖迟:“是啊,比谈雅都提前。” 林泽宴似乎不太喜欢从她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字,“那你……” “我唱给你听。” 何栖迟的声线比一般的古风女声偏低偏沉,她的歌都很大气,唱快意江湖,唱家国情怀,唱怀才不遇,唱军旅柔情。 “你从来没有唱过爱情。”听完,林泽宴这样说道。 何栖迟:“嗯……就换换风格,好听么?” 林泽宴:“好温柔。” “为什么会写这样的歌?” 何栖迟的目光不知放在哪里好,手里下意识的搓着旁边的桌角:“不知道啊,脑子里一直回响这段旋律,就写下来了,没什么理由。” “栖迟。” “嗯?” “这首歌版权卖给我好不好?多少钱都可以。”林泽宴说。 “是么?喝醉了的林总还在做生意呢?”何栖迟打趣道:“说话算数么?会不会明天早上就忘记了啊?” “我跟你签合同。” 何栖迟笑得不行,现在的林泽宴也太乖了一点,和平时差距太大了。 “林总,你以后最好少喝一点,不然家底都要赔光了。” 林泽宴似乎停顿了一下,眼睛里渗了些许笑意:“我以后都不喝酒了,不能把家底赔光。” 何栖迟以为林泽宴是在开玩笑,不想他还挺执着。 “那首歌,卖给我。” 何栖迟有点无奈:“这事我做不了主啊。” 林泽宴:“好,那我去跟盛锦枫谈。” ……大佬就是大佬。 一出手就要直接找他们老总。 何栖迟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九了,快许愿,不然没时间了。” 林泽宴当真闭上眼睛,郑重其事许了愿。 何栖迟:“许的什么愿啊?” 本是想趁着林泽宴喝醉逗一逗他,不想林泽宴沉吟了一下之后当真要告诉她。 “别!别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林泽宴笑起来:“好,听你的。” 何栖迟看着林泽宴,心说,你喝醉了这么乖的话,以后我表白的时候也趁你喝醉好了,你应该就不会拒绝了吧? 过了会儿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弄得脸红。 表、表什么白啊,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 好歹也得循序渐进吧,更何况她这种一张白纸的炮灰。 十二点过了,林泽宴也有点困了,临走的时候何栖迟想起什么。 “对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何栖迟说:“你的项链……是哪里来的?” 林泽宴低头看了一眼:“一直戴着的,怎么了。” 何栖迟:“哦,没什么,就是……有点眼熟。” 在梦里见过。 关了灯,何栖迟看不到林泽宴暗下去的眼睛。 她走之后的很久,他都保持着那个姿势,略略侧过头,月色勾勒出他侧颜的线条。 那条项链的光芒一闪一闪。 像是恶魔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林泽宴:从这一刻起,我有点喜欢上过生日了。 第25章 衣袂飘飘 那天晚上,何栖迟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蓝色的海浪,白色的海鸥,夕阳拉成一条长线,最后一丝光芒碎在大海里。 有一个人拉着她的手,一直往前奔跑。 风从耳畔吹过,拂起她的白色裙角。 “我不行了,跑不动了。”何栖迟气喘吁吁的想要挣脱开他的手腕,可是那人拉得特别紧,箍得她都有点疼了。 “你到底是谁啊?”何栖迟一把甩开他的手。 那人回过头,阳光猛然变得强烈,刺得何栖迟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的伸手挡了一下,恍惚之中,他颈间的六角星项链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他还来不及回答,何栖迟忽然听到身后有什么异动。 那一瞬,仿佛一只无形的冰凉的大手顺着嗓子眼一路滑进胃里,五指收拢,狠狠一攥。 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可还是感觉到了头皮发麻的可怕,后背一下就僵住,挂了一层薄汗。 不敢回头。 回头就是深渊。 甚至比深渊更加黑暗。 她重新捉住那男人的手,“带我走。” 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他是唯一能救她的人:“求求你,带我走。” 光线逐渐暗下来,前面的那人回过头。 何栖迟认出那个侧脸。 - “你的意思是说……梦里那个一直在救你的人,其实是你新搬来的邻居?”孙致愿一边在本子上记录一边说道。 “是,而且我……” 孙致愿:“什么?你们很熟么?” 何栖迟:“嗯,很熟。” 孙致愿:“是一位男士?” 何栖迟莫名有些羞赧,顶着脸红点了点头:“嗯。” 孙致愿斟酌片刻:“在现实中遇到他之前,你在梦里见过他吗?” 何栖迟:“其实……我回答不上来。” 孙致愿挑挑眉,愿闻其详。 “就是,看到他觉得很眼熟,我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是以前,还是梦里,我分不清。” 孙致愿沉吟片刻,“你今天有时间吗?我们做个催眠。” 这次的梦里没有人追赶,她躺在一张大床上,手和脚都被铁链绑着,她每动一下都会牵动沉甸甸的锁链,叮叮当当的响。 “我问你什么,你就要回答什么,如实回答,好么?” 何栖迟隐隐听到这个声音,她下意识的点头:“好。” “你现在在哪里?” “房间里。” “哪里的房间?” “栖……园。” “是非常漂亮的别墅群,是吗?” “是。” 孙致愿问道:“现在除了你,还有谁在房间里?” 何栖迟:“没有了。” 孙致愿:“是你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的吗?” 梦里的何栖迟左右看了看,阳光顺着厚重繁复的窗帘缝隙透进来,一条明亮的光斑落在地板上。 再有两个小时,阳光就会落在她的身上。 可是很快。 很快就会有人进来,帮窗帘完完全全挡住。 “没有。”何栖迟撇过头,“没有人。”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头发里。 孙致愿皱了皱眉:“如果现在放你走……” “我走不了。” 孙致愿:“六角星项链也救不了你吗?” 在提到这个项链的时候,何栖迟睁开眼睛。 但只有那么一瞬。 “他已经走了。” 这一句,低沉至极。 心如死灰。 - 何栖迟在心理咨询室的椅子上醒过来,孙致愿回到座位上坐好。 “我说了什么?” 孙致愿摇了摇头:“我现在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你说。” “你可能失去了一段记忆。” 何栖迟先是惊讶了一下:“我的确回忆不出来很多事情。” 孙致愿:“哦?比如呢?” 何栖迟:“比如我出道之前的某些瞬间,我都记不太清了。” 孙致愿:“三年前?” 何栖迟:“是,孙医生还真是做了不少功课啊。” 孙致愿:“应该的。” 孙致愿是个典型的处女座,干净,强迫症,完美主义。 半长发梳成低马尾,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穿着白大衣,工作的时候向来认真,半点表情也没有。 “你想要想起来么?”孙致愿问道。 何栖迟:“有办法?” 孙致愿皱着眉:“也许,可以尝试。” - 这段日子何栖迟很忙。 新歌路演,演唱会临近,还有最后一个盛世霓裳的全员广告代言。 治疗初始,孙致愿让何栖迟不要有太大压力,循序渐进,顺其自然最好。 这天演唱会彩排,何栖迟他们在后台化妆。 谈雅撑在一旁玩手机。 “谈雅,你还记得我最开始入圈时的事么?” 谈雅一挑眉:“什么事?” 何栖迟状似不经意的看着镜子:“最开始,三年前,我记得好像是你先找到我的。” 谈雅眼珠一转:“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啊?我早记不清了。” 何栖迟笑了一下:“马上出道整三周年了,想做一个回忆录。” 谈雅:“当时在大街上捡到你的时候唐妙他们。” 何栖迟往唐妙那边瞥了一眼,经谈雅这么一提醒,何栖迟好像有一点印象了。 那天她在大街上,第一个见到的人是—— 这时解冰冰推门进来:“谈雅姐,外面刘助理找你。” 谈雅点点头:“好的,马上来。” 回头对何栖迟嘱咐道:“别胡思乱想了,先去彩排,结束之后和林氏聚餐。” 何栖迟收回目光:“好,知道了。” 彩排进行得很顺利,温臣都说何栖迟最近声音状态好,反倒是解冰冰和唐妙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唐妙一直不太高兴,解冰冰很明显也生气了,但是她不敢发作。 这次是乐队的演唱会,他们是一个整体,这样下去必然不成。 中场休息的时候,何栖迟拿了瓶水,仰头灌了几口。 周梓呈过去给解冰冰送了瓶水,解冰冰正要道谢,被唐妙阴阳怪气怼了一下:“不用给她拿,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什么可照顾的。” 周梓呈向来话少,无所谓,把水瓶往地上一放,爱谁喝谁喝。 解冰冰忍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唐妙你有完没完?” 唐妙还真就不是认怂的主儿:“我有完没完?你也不看看这事儿究竟是谁起的头!” 解冰冰一副委屈相,转过身去不和她说话,唐妙又阴阳怪气的骂了几句。 谁也控制不住的时候,何栖迟叫了她一声:“唐妙!” 唐妙看何栖迟一眼,终是给了她这个面子。 “怎么回事儿?” 唐妙给何栖迟讲起事情的始末来。 原来,自从解冰冰雇人在何栖迟新歌发布会闹场事件之后,解冰冰关了微博评论,也删掉了除了道歉博之外的所有微博,可纵使这样,还是抵挡不住“池糖”们私信里的谩骂。 解冰冰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公关方案,开始在评论里引流,意思就是唐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的脏水全都往唐妙身上泼,想要拉她下水。 唐妙自然不乐意,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迟迟,我从来都没有做……” “能唱就唱,不能唱就直接走,没有那么多废话。”何栖迟打断解冰冰的哭诉。 稍稍侧过头:“休息好了么都?休息好了继续排练,其余的废话,别在这说。” 一番话说得极生硬,两个人矛盾再大,终究还是消停不少。 中间有一场要和舞美老师配合,唐妙有一个非常巧妙的换装秀,她需要从高处吊威亚下来,在空中完成换装,还要一边唱歌,落地的时候那句歌词刚好唱完,服装也要换完。 这个节奏十分难卡,舞美老师排演了数次,现在终于能够卡对节奏,在歌词结束后落地,唯独唐妙的服装还要再快一点。 这一次排练,何栖迟在远处唱完了她的那一句,唐妙接着她唱下去。 一边唱着一边从空中降落。 舞姿卓绝,衣袂飘飘,配合着唯美的灯光和飘飘欲仙的舞台效果,唐妙像是一个不染纤尘的仙子,伴随着仙乐落入凡间。 就在换装马上成功的时候,威亚似乎出了一点什么问题,唐妙在上面危危险险的摇晃了一下,何栖迟眼尖的看到,她的衣带似乎和什么东西缠到了一起。 音乐还在继续,可是大家都看到了这个变故。 距离唐妙最近的就是解冰冰,她扔下话筒,叫了唐妙一声。 “妙妙你没事吧!”解冰冰跑到唐妙下面正要伸手去接。 就在这一个瞬间,唐妙的威亚忽然断掉,她整个人直直的摔了下来。 “妙妙!!” 何栖迟意识到问题不对,可是已经太晚。 唐妙摔下来的时候,解冰冰处在舞台边际,角度十分危险,在摔下来的瞬间,解冰冰忽然一个转身。 一身尖叫。 “啊——!” 解冰冰的声音越来越弱。 唐妙的威亚不算高,摔下来也只是伤了脚,反倒是解冰冰。 从舞台上摔下去,正面落在下面的椅子上,头重重的在椅背上磕了一下。 唐妙也吓到了:“解冰冰!” 工作人员全都聚拢了来,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查看伤势的查看伤势,吵嚷成一团。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指向唐妙。 “你!你为什么要推她!你是故意的!” 唐妙原本挺直的腰背,现在忽然脱力。 “胡说!老子才没有!” 第26章 林氏赞助 “先别说这些了,先把人送医院。”谈雅的声音凌厉又坚定地从嘈杂的人群中穿过。 何栖迟率先跑到唐妙身边,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平白遭人冤枉,何栖迟问:“有没有哪里疼?” 唐妙稍微动了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脚、脚疼。” 最开始指责唐妙的那个男人还在不依不饶:“为什么要推冰冰,你们乐队就这么容不下她?” “李成林呢?”何栖迟的声音里染了几分凉意。 李成林是盛锦枫专门派给何栖迟的保镖队长。 他就在何栖迟身边,低低应了一声,“我在。” “把那个说话的,还有那些应和的,全都拉出去。” “是。” 救护车来了,把解冰冰抬上车,谈雅表情不太好:“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回公司一趟,这边你小心一点。” 何栖迟点点头;“知道了。” 唐妙应该是崴到脚了,在急诊科室疼得吱哇乱叫。 何栖迟着急的问护士:“医生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护士也挺无奈:“他应该是去洗手了,您稍微等……哎,周医生。” 何栖迟一回头,一个颀长身影站在自己身后,穿着白大衣,白炽灯下的脸庞如玉,生得一副无双好相貌,就是眼神冷了点。 唐妙一歪头:“小叔叔?” 周烨然看到唐妙倒没有那么惊讶,了然到出口的话都是陈述句:“又把自己弄伤了。” 唐妙对别人说话总是气势汹汹的,对着周烨然的时候,仿佛被压了一头,一针扎在气球上,气势都被放跑了。小声嘟囔道:“这次不是我自己伤的……” 周烨然走过来,查看了一下她的脚踝,何栖迟解释道:“她从威亚上摔下来,医生,您看要不要给她做一个全身检查。” 周烨然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按了按某处:“疼不疼?” 唐妙摇摇头。 换了个地方:“这里呢?” 唐妙:“不疼。” “这儿?” “啊!” 周烨然难得有了表情,皱眉躲了一下,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再喊,再喊就没有医生给你治了。”周烨然站起身:“跟我过来。” 唐妙委屈:“怎么过去啊?” 周烨然叹口气,转头对护士道:“推把轮椅过来。” 护士推来了轮椅,周烨然看了何栖迟一眼,觉得她的小身板也抱不起唐妙,俯下身认命的把唐妙抱起来,安稳的放到轮椅上。 抱起来的时候似乎还掂了掂:“该减肥了。” “小叔叔!” 又是气壮山河的一嗓子,如果何栖迟没有看错的话,周烨然好像低低笑了一下? 笑? 但是也就只有一瞬间,周烨然把唐妙推进急诊室,又恢复了冰冷的模样,对何栖迟他们吩咐道:“你们留在外面。” - 周烨然检查了一圈之后,让唐妙住几天院,这时唐妙的父母都赶过来了,唐母倒是还好,唐父最宠这个女儿,堂堂家里有矿的大老板,看到病床上的唐妙之后,一拍大腿道:“这是怎么搞得哟!哎哟这个小腿,疼不疼啊姑娘?” 唐妙:“不疼,爸,我没事儿!” 唐父:“我就说不要唱了,你要实在喜欢爸爸给你开一个公司,咱们爱唱就唱一唱,其他时间就休息,不要弄那些危危险险的。” 唐母还算有点理智;“好啦,妙妙啊,医生怎么说?要住多久的院?需不需要转到我们自己家医院?” 唐妙;“不用了,我小叔叔在呢。” 唐父这才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 - 谈雅料得不错,这件事情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事情发生之后,微博上立马出了“唐妙推解冰冰落高台”“盛世霓裳乐队容不下解冰冰”“盛世霓裳逼解冰冰退出”这样的通稿。 铺天盖地,直接夺了热搜首位。 “这是为了解冰冰签新公司铺路呢。”谈雅刷着平板,冷笑一声说道:“不是她背叛了我们,是我们容不下她,直接把她踢了,连演唱会排练都等不及。” 谈雅看了眼微博下面的评论,何栖迟的粉丝果然能打,热评被控,但是池糖的评论还是被活生生的顶了上去。 “你委屈?是找人在新歌发布会闹场的时候委屈?还是四处造谣七池嗓子有问题的时候委屈?嗯?说说看?” “要不是七池,谁能记得你?谁能看到你?抓紧从盛世霓裳滚吧,再也不想看到你。” “小丑快别挑梁了,太恶心了,我都快要吐了。” “水冰大大,我叫你一声白眼狼你敢答应么?” 何栖迟翻完评论,说:“知道她被哪家公司带走了么?” “提万娱乐。” 何栖迟:“没听过?” “芝麻大点个公司,你怎么可能听过,最近刚刚注册,你猜猜这个公司前身是什么?” 何栖迟:“是什么?” 谈雅自己都笑了:“狗仔队。” 何栖迟皱眉:“什么来头?” 谈雅早就已经查好了:“这家公司的法人名叫成漫,但是我查过,这个人早些年就已经出国,一直不在国内,也就是说法人是个挂名,真正经营管理的是合伙人之一,叫骆千语。 之前一直是靠挖边角料八卦,偷拍,监听,卖艺人信息给私生,掌握八卦再来勒索艺人为生的狗仔公司,前年突然转型,成了一家小型娱乐公司,在外是这么说,但是私下里偷拍跟踪的勾当还一直做着。” 何栖迟皱了皱眉,没说话。 谈雅:“怎么了?” 何栖迟:“骆千语……我怎么有点耳熟。” 谈雅:“耳熟?在哪里听过?” 何栖迟摇摇头,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会联系上解冰冰?是冲着盛世来的么?” 谈雅:“他们敢么?” “解冰冰选择这家公司无非两点,一是早有预谋,二是无路可走,我更倾向于后一种,盛世霓裳踢出来的人,哪家公司敢接?” 何栖迟:“那现在唐妙这边会不会有影响?” 谈雅:“公司已经在处理了,放心吧,下午让靳红羽带你去MK,晚上和林氏的晚宴才是重中之重。” 何栖迟略略垂眸:“好。” - 距离上一次林泽宴喝醉,何栖迟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虽然两个人住在对门,可是生活作息不同步,很少能见到。 何栖迟下午做了妆发,傍晚有一点堵车,到的稍微晚了一些。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林泽宴。 钟笙不在身边,他一个人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栖迟在心里小小的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打招呼。 结果她刚一露头,林泽宴就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时候回过头。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栖迟。”他淡淡笑着,声音很温和。 一下就冲淡了何栖迟的那一点生疏,仿佛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 这一声,也冲破了何栖迟心中的一层薄薄的纸。里面藏着的想念悉数而出。 这半个月,她不止一次的想起林泽宴。 倒不是找某一段时间刻意思念,而是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小事情上。 生活中每一个细小的点都会想起,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送唐妙去医院,偶遇周烨然的时候,何栖迟就会想起自己被袁浩伤到的那次,林泽宴穿着一身黑色,怀中抱着一大束火红玫瑰的情景。 那一刻是真真正正的,被她意识到的想念。 其余的时候,都被何栖迟或刻意,或无意的压制住了。 现在看到他,熟悉的眉眼唇角,心里朦胧的,淡淡的委屈全都冲了出来,半点压制不住,鼻子酸了一下,差一点就落下泪来。 明明不曾拥有,却好像失去了无数次一样。 “林、林先生。” 何栖迟不知道林泽宴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他的情绪总是藏得太深,以她现在的段位,还不能看透。 “一起进去吗?” 他的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到好像下一秒就会拥抱过来一样。 何栖迟走了几步之后停住:“林先生……” “嗯?怎么了?” “昨天我们演唱会排练的时候出了一点事,唐妙好像来不了了。” 林泽宴略略蹙眉:“你有没有伤到?” 何栖迟目的达成,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嗯,我没有事。” 林泽宴:“那就好,走吧。” 说完,绅士的把手臂伸过来,何栖迟把自己的手伸进去。 林泽宴个子高,即使何栖迟穿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也只能堪堪到他耳朵的位置。 林泽宴迁就着她,步伐放得很缓慢。 两个人甫一进去,立马吸引了席上的众人。 其中最直白的一道目光来自墙角。 解冰冰原本正跟钟笙笑着说什么,一见何栖迟挽着林泽宴进来,立马黑了脸,干脆忘记了表情管理。 何栖迟感觉到了,经过一处桌角的时候,林泽宴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以免她磕到碰到。 其实不光是解冰冰,在座的林氏高层也都惊讶了。 谁不知道,林总向来不近女色,在林泽宴这样的位置,有太多莺莺燕燕趋之若鹜,可林泽宴对待女士总是冷淡又疏离,看上去彬彬有礼,实则早已拒之千里之外,何尝有这样温柔,这样周到的时候? 再看林总看何栖迟的眼神。 宠溺得都快要融化了似的。 众人面上不说,可在座的哪一个不是精明至极的老狐狸,立马都明白何栖迟绝不仅仅是乐队主唱这么一个身份了。 于是敬酒的时候,有胆大的过来敬何栖迟酒,何栖迟心情还不错,接了一杯。 于是那些想要讨好林泽宴而不得的,立马把酒杯转向何栖迟。 何栖迟早些年在酒吧里唱过一段时间,酒量很好,脸不红心不跳连着喝了几杯。 何栖迟吃得少,酒喝得太快,有点头晕。 中途去洗手间补了个妆,清醒了一下,准备会包间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何栖迟。” 何栖迟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在叫她。 她平时总是柔柔弱弱,要么叫她迟迟,要么是栖迟,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唤过。 回过头,果然是解冰冰立在窗边,冷冰冰的看着她。 卸下伪装,何栖迟还真就狠不过“柔弱”的解冰冰。 “我早就怀疑过,没想到你还真爬上了林总的床。”解冰冰冷笑一声,眼睛里满是讥讽:“平常还真就看不出来,你何栖迟这么有手段,林总都能摆平。” 也不知道是被这番话劈头盖脸刺的还是怎么,何栖迟稍微晕了一下。 扶着墙壁才堪堪站稳。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解冰冰冷笑着反问:“我笑我自己瞎,原以为你何栖迟靠什么真本事,说的那么振振有词,原来还不是靠男人?你在清高什么?” 窗外的凉风一吹,何栖迟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 “故技重施么?” 几个字,说得解冰冰瞳孔一震,笑容都变得僵硬。 “你说什么?”解冰冰欲盖弥彰的问了一句。 “想要试图激怒我,无论我是回嘴也好,最好是实在忍不住对你动手,立马就会被记者拍下来,凭借现在的热度,热搜就会变成,乐队主唱七池对昔日队友动手,是不是?” 何栖迟有点站不住,略略靠着墙壁继续说道:“解冰冰,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牌。” 解冰冰被拆穿之后只尴尬了一瞬,脸皮之厚终究超乎何栖迟的想象。 “兵不厌诈,何栖迟,这不是当年你教我的道理么?” “不光是兵不厌诈,当年我教你的道理还有很多,你都忘了么?其中有一条,别惹唐妙,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舔狗一样对待唐妙的模样了?为什么当她的舔狗你还记得么?”何栖迟喝了酒,声音发软,却字字诛心,直往解冰冰的痛处戳:“那我帮你复习复习吧。因为唐妙他爸最宠这个女儿,乐队快要走不下去的时候,还不是唐妙他爸一掷千金救了我们,你一看唐妙竟然是个富二代,立马就贴上去了,想起来没有?” 这番话像是一个又一个巴掌,笔直且准确的甩在解冰冰脸上。 她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只有深呼吸才能克制住自己。 “解冰冰,我真想不到你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当初只知道你虚伪重利,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你记住了,唐妙受的伤不会白受,那些骂名也不会白挨,即使唐父不动手,我也不会罢休。” “当初是怎么成就你的,今天我就能怎么毁了你,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何栖迟说完最后一句,心里闷着的那股怒气才终于疏散了一些。 不想这些话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解冰冰听完之后,像是疯了一样,双眼通红,恨不能把牙齿咬碎了看着何栖迟。 “你!你!” 从小到大,何栖迟打嘴架就没有输过,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饶是解冰冰有心反驳也无从下嘴,手指在何栖迟鼻尖指指点点,“你”了半天也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解冰冰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做了她一直想却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她一步步走近何栖迟,抡圆了胳膊,眼看着巴掌就要打在何栖迟脸上的时候。 手腕把一只手牢牢攥住。 解冰冰抬起头,一张俊美无双,却冷漠如冰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 几乎是下意识的身子一抖。 林泽宴温和惯了,鲜少露出这般锋利的眼神。 “你想动她?” 尾音上扬,带着危险的警告。 最后一声落下,解冰冰吓得腿都有些软了。 “林、林总,你怎么在这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袁浩:扶我起来,我给她复习复习动了何栖迟的下场…… 第27章 签在心口 解冰冰吓坏了,颤颤巍巍抽回手,撂下一句“我、我先回去了。”之后匆匆忙忙跑回包间。 “有没有事?”林泽宴回过头,垂眸看着何栖迟。 何栖迟方才一顿刚,现在才觉出有点晕眩感。 “没事,就是喝得有点多。”何栖迟从墙上站起来的时候,微微摇晃了一下。 林泽宴立马扶住她的肩膀:“我送你回去。” 何栖迟:“没关系,这才哪到哪啊,以前我能站在啤酒箱子上跟他们喝。” 林泽宴微不可及的蹙了蹙眉,“跟我走。” 语气难得有些强硬,不容反驳。 “可是这是谈赞助的酒会啊,谈雅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不要惹你们公司的大佬。” 林泽宴有点无奈:“你要是不跟我走,才是惹到了我们公司真正的大佬。” 也对,真正的大佬,那不就是他嘛。 见她不说话了,林泽宴补充了一句:“不管什么赞助都会给你的,放心吧。” - 演唱会那天,唐妙的脚还是没有好全。 公司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因为唐妙的老爸找人控制了评论,把风波压了下来,并没有轮到公司出手。 唐妙腿还没有好利索,周烨然本来不准她出门,但拗不过唐妙一直吵着要出来,周烨然只好批准,前提是她必须坐轮椅,并且只能唱五首歌。 之前唐妙和解冰冰闹出那件事情,丝毫没有影响演唱会的热度,粉丝热情高涨,出现好几次万人大合唱的片段。 何栖迟也玩得很开心,她很久都没有这样尽情唱歌了。 演唱会结束之后声音都有些哑了,谈雅递过来一块喉糖,跟着她一块回到后台。 “有一个采访,本来是在你新歌发布会上的,一直没有约上,今天记者来了,问题你就顺着答就行。”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多,但是何栖迟处于唱歌的兴奋状态中,做一个采访不在话下。 “你好,我是星日报的记者我姓陈。” 何栖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你好。” “时间也挺晚了,我就速战速决,现在我就开始问了哈。”陈记者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题卡:“第一个问题:七池大大的新歌是在什么情境下创作出来的?我看到前面的歌词是致你们,我能问问这个你们是谁么?” “其实这句话是之后才加上去的,如果听过官微发的版本就知道。” 记者:“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加上去的么?” 何栖迟点头:“是,致的是黑暗中还一直陪着我的所有人。” 记者了然:“新歌依然是家国天下,七池大大从来没有写过爱情,之后会涉及到么?” 何栖迟眼珠转了一下;“不会。” 记者:“为什么?” 何栖迟笑了笑:“就是不写。” 记者:“还有一个问题是粉丝一直都想知道的,七池大大的微博后面有一个后缀DM,这也成了池糖们的一个官方后缀,请问这个究竟是什么的缩写?还是有什么意义么?” 何栖迟笑起来:“不是的,只是我莫名很喜欢这两个字母。” 记者:“D和M?” 何栖迟:“不是,是DM,放在一起的,就是很喜欢,不知道为什么。” 采访结束,谈雅带着何栖迟回到后台化妆,谈雅神秘兮兮的说:“你都猜不到谁来了。” 何栖迟:“谁?” 谈雅高兴地唇角都不准备放下来了:“林总!” 何栖迟步伐加快了一些:“啊?” 果然,林泽宴抱着一大束玫瑰等在后台。 何栖迟进去之后,谈雅和化妆师自动退出去了。 “你怎么来了?” 林泽宴:“来追星。” 林泽宴把花递给她:“辛苦了。” 何栖迟笑起来:“你……听了演唱会?” 林泽宴点头:“下了飞机之后就过来了,错过了一首歌。” 何栖迟:“第一首不好听。” 林泽宴:“都好听。” 林泽宴单手抄兜:“我的大明星能给小粉丝签个名么?” 何栖迟:“当然,签哪里?” 林泽宴穿着黑色衬衫,他拿出一支白色的笔:“心口。” 何栖迟的笔尖停顿了一下:“几万块的衬衫,就这么毁了?” 林泽宴:“毁了?怎么会是毁了呢。” 他把衬衫撑起来一点,任何栖迟的笔尖流畅滑过。 签完之后,林泽宴满意的低头看了一眼,“累不累?回家么?” 何栖迟:“卸个妆。” 林泽宴:“等你。” - 林泽宴应该是忙完工作之后直接过来的,钟笙没在身边,也没有带司机。 亲自开车和何栖迟一起回去。 很晚了,街边没有什么人,晚风很凉,何栖迟按下窗子,看着路灯一盏一盏过去。 林泽宴开车的间隙扭头看了她一眼:“冷不冷?” “不冷,就是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 何栖迟的确是饿了,具体想吃什么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扬着脸在风里寻了半晌,这个点能亮着灯的地方都已经很少了。 偏偏这时,天上滚滚乌云聚集一团,直劈了一道白晃晃的闪电下来。 “要下雨了。”何栖迟语气中藏着浓浓的失望。 整条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林泽宴刻意把车速放慢让她想:“没关系,车上有伞。” 何栖迟没说话,扭头看着他,眼睛里的亮光快要了他的命。 林泽宴对这一片比较熟悉,过了一个交通岗,往右一转有一家粥店,二十四小时营业。 果然,转过去之后何栖迟看到了:“这儿有一家粥店还开着门儿呢!” 林泽宴勾了勾唇角:“想吃么?” 何栖迟:“行啊。” 门口停满了车,他们不得不把车停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又往回走了很久。 店里很干净,人还不少,弥漫着融融的香气,他们挑了靠窗的位置,一人点了一碗粥,两张饼,三个小菜。 林泽宴在衬衫外穿了件西装,没有扣扣子,心口处露出一小点白笔的痕迹。 店内灯光温柔,映得人眉绒眼亮。 点餐的时候林泽宴帮何栖迟介绍过几样这里的特色,服务员走之后何栖迟问他:“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林泽宴:“来过。” 何栖迟挑了挑眉。 林泽宴解释道:“有的时候开会到很晚,或者倒时差,就会到这边简单吃一口,再往前面一点就是宁河,景色很好,吃完了在那边走一走,把工作上的事情捋顺一下。” 何栖迟:“我还以为你会说把工作上的事放一放。” 林泽宴笑了一下,没说话。 粥来了,热腾腾的冒着白气,何栖迟用勺子舀了一点,林泽宴的“别烫到”还没说完,何栖迟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姑娘被烫的眼泪涌出,嘴唇发亮,禁不住又笑起来。 吐槽自己:“傻不傻啊我。” 林泽宴:“放一会儿再吃,先尝尝饼。”说完把两个盘子往她这边推了推。 他们点了两种不同的饼,都是林泽宴推荐的。 “要不然我撕着吃吧。” “没关系,”这次林泽宴的话很是及时:“你直接咬吧,不然一手油。” 那好吧。 何栖迟先咬了其中一盘,林泽宴:“怎么样?” 何栖迟嚼了一下,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好吃!” 林泽宴淡淡笑开,“再尝尝这盘。” 小小的嘴唇沾了油,又红又亮。 “没有这个好吃。” 林泽宴;“好,那你吃这盘。” 把她不喜欢的那盘拿走,何栖迟不大好意思:“我……把我咬过的撕掉吧。” 林泽宴:“没关系。” 就着她的唇印,吃光了那盘饼。 何栖迟瘦,饭量不大,一大碗粥吃到接近一半的时候就吃不完了。 林泽宴吃东西很优雅,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粥,可被他吃得慢条斯理,像是再吃极讲究的西餐。 饱餐一顿之后外面已是风声大作。 何栖迟:“马上下雨了,快走吧。” 话音还没落雨点就落下来了,风急,雨也急,林泽宴先是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何栖迟肩上,然后撑开黑色大伞,把何栖迟罩在伞里。 风很大,握着伞柄的修长手指十分有力。 伞总是偏向她这边,她能闻到他手上淡淡的香味。 味道勾起回忆。 忽然就想起那一次她被大雨困在长廊这头,也是一柄大伞撑在头顶。 前面是滂沱大雨,后面站着他。 何栖迟本不喜欢雨,现在雨沾了他的气息,也渐渐可爱起来。 身上的外套很大,肩膀的位置也很宽,下摆几乎快要垂到她的小腿,质地上乘,把冷空气隔绝在外,暖洋洋的。 心里仿佛也下起绵绵一场雨,整个心房都潮湿着,涌动起暧昧的小分子。 搔得人痒痒的。 何栖迟微微抬起头,最先入眼的是他精致的下颌线。 他是真的白啊,就着旁边店面的灯光,白得近乎透明。 再并肩走一会儿,何栖迟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偏偏车停得远,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雨点被风吹斜,何栖迟看到林泽宴的另一边身子湿了个透,她自己倒是半点水没沾。 她扶了一下雨伞:“你好好打呀。” 肩膀叠着肩膀躲在雨下,只要他伸出手,就能紧紧把她裹在怀里。 林泽宴闻言垂眸,睫毛像是两片小扇子似的覆盖下来。 “担心我?” 明明雨声很大,可他低沉的声音还是准确的落入她的耳朵。 满满灌入,洋洋盈耳。 撩得何栖迟的心快要绷不住了。 那句话就快要冲口而出。 “我好喜……” 没说完,忽然一个大雷把她的话打断。 在打雷的同时,林泽宴几乎是下意识的,手臂揽过她的肩膀。 “小七,不怕……” 雷声结束,何栖迟反应过来:“嗯?你叫什么?” 雨好像小了一点,林泽宴松开她,垂眸微笑:“栖迟啊,怎么了?” 何栖迟低下头:“没什么……” 林泽宴:“你刚刚想说什么?” 何栖迟慌了,明知故问:“嗯?什么?” 林泽宴耐心解释:“你刚刚说‘你好喜欢’,被雷声打断了。”他停顿了一下:“你想说,你好喜欢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不告诉你! 第28章 我喜欢雨 “我……”刚刚雨声太大,那句话根本就没经过脑子,心里抱着“反正我说了,听不听得到就是你的事了”的侥幸。 现在安静下来,被林泽宴的灼灼目光盯着,何栖迟怂的本性立马暴露。 她慌乱的低下头:“我好喜欢……雨啊。” 口不对心,但是也差不多。 喜欢雨,是因为喜欢你。 - “我靠?你这就表白了?” 晚上和聂月打语音电话的时候,聂老师对于何栖迟的擅自行动非常震惊。 没了林泽宴在身边,何怂怂也没有那么胆怯了,她脖子一梗,“喜欢就是喜欢,我又没有犯罪,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拜托,你这不是犯罪,你这是表白啊!” “怎么了?” “表白最起码要有点气氛啊!” 气氛。 何栖迟行动很快,下午就买回来一屋子玫瑰。 饱满大朵的花瓣尚还沾着露水,映得墙壁都泛着红光。 何栖迟换了一身白裙子,约了林泽宴过来吃午饭。 何栖迟叫了一桌很考究的西餐,倒好了红酒等林泽宴。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 “怎么?今天是什么日子么?”林泽宴看到这一屋子的玫瑰有些惊愕。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聂月给何栖迟想了好几套方案,委婉的,或是诱导林泽宴说出口的,何栖迟也反反复复练习很多遍。 可是看到林泽宴这张脸,何栖迟就什么都忘了。 冲口而出就是一句“我喜欢你。” 喜欢你的温柔,喜欢你的眉眼。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想念的滋味。 遇到你之后,你只是寥寥几笔,却填满了我全部的生活。 没有那么多的花样,也没有什么套路,就是直直白白一句我喜欢你。 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她的每一寸纹理,每一次跳动,都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喜欢你。 如果你也喜欢我,固然最好。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就默默退出你的生活,不让你知道的,偷偷的喜欢你。 这些话,盘旋在何栖迟心头,在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被林泽宴打断了。 “嘘。” 他的手指轻轻触着她的嘴唇。 他缓缓凑近,俯身在她的耳边,声音有些沙哑。 似乎还有一丝颤抖。 “表白这种事,还是要男人还做。” 腰被一双大手扣住,被他一把带进怀中。 “我喜欢你,何栖迟。”林泽宴直起身子,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林泽宴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表面上这么光鲜,一颗心不至于黑了个透,但是也差不多了。”林泽宴缓缓说道:“可我愿意把所剩无几的真心全都给你,好的,坏的,你能接受的,你不接受的,你喜欢的,你不喜欢的,全部都给你。 何栖迟,你愿不愿意委屈一下,和这样的林泽宴在一起?” - 晚上约了周梓呈谈雅一起去看唐妙。 周梓呈带了司机过来接何栖迟,何栖迟弯腰上车,看到周梓呈给唐妙买了不少礼物。 “这些……她能用得上么?” 周梓呈:“不是我买的。” 何栖迟:“不是你?那这是谁买的?” 周梓呈不说话了,望着窗外发呆。 赶上晚高峰堵车,周梓呈习惯性的摸出两支烟来,递给何栖迟一支。 何栖迟瞥一眼:“不要。” 周梓呈挑挑眉看过来。 何栖迟笑了一下:“粉丝不让我抽烟。” 周梓呈莫名其妙的转回头去,嘴里似乎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粉丝的话了…… 唐妙好得差不多了,他们进去的时候唐妙正躺在床上啃梨。 “你们可算是来了,我都要无聊死了。” 是真的无聊死了,电视里放着海绵宝宝,她还在这看得津津有味的。 周梓呈默默把那些东西放在角落,自己垂手站在一旁。 “迟迟,你总笑什么呀?” 何栖迟:“嗯?我笑了吗?” 唐妙一扑腾坐起来:“笑了啊,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嘴角还上扬着呢。”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何栖迟眼底的笑意就再也藏不住了。 唐妙扑过来,缠到何栖迟身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何栖迟明知故问:“什么啊?” 唐妙:“你这个笑容,简直太荡漾了。” 何栖迟藏不住事儿,直来直去什么都写在脸上,高兴就是高兴,“喜事呗。” 唐妙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什么喜事!” 她问一句她才答一句,给唐妙弄得急得很,又要往何栖迟身上扑腾。 何栖迟被她闹得不行:“周梓呈救我一下。” 周梓呈那张扑克脸上也难得温和起来,正要过来扒唐妙的手,门口闪过一个人影。 “病房禁止吵闹。” 声音清淡,何栖迟回头瞧,正好看到周烨然的目光从周梓呈去抓唐妙的手上移开。 眉宇间登时沾染上一丝不悦。 “腿又不疼了是不是。”周烨然语气冲,凶了唐妙一声。 唐妙白他一眼,恹恹的收回手:“小叔叔,我要出院!” 周烨然语气更冷,低头查看了唐妙的脚踝:“出什么院出院。” 唐妙:“我要出院!我要泡吧!我要蹦迪!” 周烨然手上动作一顿,更不高兴了:“明天转病房,18楼vip单间。” 唐妙:“为什么!” 周烨然:“你爸爸的意思,把那些补品吃完了再出院。” 唐妙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梓呈提进来的一地补品,整个人都不好了。 唐妙眼珠转了转,笑嘻嘻的问道:“我可以把枸杞子泡在冰啤里吗?” - 和他在一起之后才知道,林泽宴不是一般的黏人。 演唱会结束之后,官微发布了和解冰冰解约的声明,盛世霓裳乐队几个人都转发了那条微博。 网上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但是公司没打算管,何栖迟还是忙着新歌宣传的事。 最近在宁城出差,和林泽宴分开几天。 林泽宴几乎每隔一会儿就要在微信上问她在干嘛。 何栖迟回复微信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谈雅的眼睛,何栖迟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 何栖迟的想法很简单,她虽然是女艺人,但是莫名其妙的“女友粉”“老婆粉”太多了,公布恋情是十分不明智的做法。 现在她的新歌才刚刚有点起色,古风剧还没有个影儿,怎么也不可能公布。 何栖迟想要告诉谈雅和圈内的朋友,是因为,她不想委屈林泽宴。 藏着掖着,好像见不得人似的,林泽宴那样好,不应该有这样的待遇。 何栖迟想过许多种谈雅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唯独这一种没有料到—— 她高兴得一拍大腿:“天啊,居然真的是林总!这我以后不得在圈里横着走!我看看还有谁敢为难我,谁还敢灌我酒!” 何栖迟:“……” 这天何栖迟在S市有商演,演出结束之后有聚餐。 何栖迟肚子一直不舒服,过去之后在包间吹了冷气,疼得更厉害了。 谈雅赶忙叫靳红羽送何栖迟回宾馆,何栖迟自己的情况,休息一天就好,不用叫医生。 快到宾馆的时候,何栖迟手机响了。 是林泽宴。 看到来电显示上的那个名字,奇异的肚子都没那么疼了似的。 “喂?” “在哪?” 何栖迟:“快要回酒店了。” 林泽宴声音低沉几分:“是不是不舒服?” 何栖迟心底里升腾起无数个省略号。 自家男朋友太细腻怎么破? “有一点,肚子疼。” 林泽宴:“快到酒店了吗?” 车停了,何栖迟在靳红羽的搀扶下下了车:“嗯,下车了,马上就要进去。” 林泽宴的声音沉了沉:“栖迟,回头。” 何栖迟一愣,“嗯?”按照他说的回过头去。 一个高挑的身影立在路灯下,穿着黑色的衬衫,西裤皮鞋,衬衫的扣子开了几颗,露出冷白冷白的皮肤。 也不知他在路灯下站了多久,他的脖颈上,锁骨上,额头上挂着薄薄一层汗珠,在路灯下冒着晶晶的光。 “栖迟。”他轻松的勾起笑容,“我来找你了。” 那一刻心里的狂喜几乎快要冲破身体,林泽宴缓缓伸开双臂。 何栖迟扔了手机,不顾一切朝他狂奔而去。 稳稳地扑进林泽宴的怀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林泽宴牢牢地抱着她,两个人身上都热了起来也不管不顾。 “你怎么来了啊?这么远,天气又这么热。”语气中三分责备,七分撒娇。 林泽宴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嗅着她的香味,声音又低又哑,撩得何栖迟腿都软了。 “我想你了。” 何栖迟的心快要被他搅得融化,林泽宴深深地看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最后用双手捧起她的脸。 弯腰俯身,影子逐渐淹没她的头顶。 他阖上双眼,轻轻,轻轻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柔软的触感勾得何栖迟心痒痒的,他个子太高,她又没有穿高跟鞋,这个角度下,她只能努力仰着头应和着他。 吻过之后,林泽宴睁开眼睛。 舟车劳顿,他的眼睛都是红的。 何栖迟又是心疼又是喜悦,出口的声音软到她自己也无法想象。 她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阿泽,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那天晚上,连风都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他们终于在一起了,故事正式开始。 第29章 你是甜蜜 何栖迟痛经,不是最近才有的毛病,刚出道那会儿比现在还严重,有的时候乐队一起参加活动突然就疼得死去活来不得不中止活动,这几年一直在调理,情况好转了一些,但有时疼起来,还是会要了她半条小命。 就比如现在。 何栖迟捂着肚子从林泽宴怀里滑下来,林泽宴把她扶起来:“怎么了?” 何栖迟有点羞赧,“肚子疼”仨字儿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泽宴却是出奇的了解她,立马明白过来她的情况,一边把她抱起来一边对靳红羽吩咐:“去买热水袋和姜糖。” 靳红羽反应过来,“哦哦”两声跑走了。 林泽宴把何栖迟抱回去,开了空调,用软软的被子将她裹住。 “那个,有吗?”林泽宴低声问。 可能是吹了冷气的缘故,这一次格外疼,何栖迟一头冷汗,意识都有些模糊,“有、有……” 靳红羽腿脚还挺快,林泽宴让靳红羽给她灌了热水袋,自己冲了杯姜糖水,热水袋放在何栖迟小腹上的一瞬间,何栖迟感觉整个人都回魂了。 “来,把这个喝下去。”林泽宴扶何栖迟起来。 何栖迟疼的晕晕乎乎的,无力地靠在林泽宴怀里,问道姜糖水的味道下意识想躲。 林泽宴难得强势,把她揪回来:“喝掉。” 何栖迟张开嘴,就着林泽宴的手喝了一半。 “喝不下了……”语气软下来,带了几分祈求的味道。 “嗯。”林泽宴把水杯放在一旁:“好点了吗?” 何栖迟点点头。 林泽宴让她躺好,去卫生间洗了热毛巾出来,帮她把脸擦干净。 何栖迟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湿,黑亮的几缕覆在一旁,整张脸泛着盈盈水光,干净饱满。 林泽宴的手很温柔的在她的额头轻轻按着,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可是何栖迟听不清。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再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何栖迟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完整的,没有噩梦缠身的觉了。 外面客厅的小茶几上放着早餐,还是热腾腾的,何栖迟睡了一个好觉,身子轻飘飘的。 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林泽宴。 茶几边上放着一个小便利贴,上面的字迹飘逸又潇洒,何栖迟很熟悉。 “把早饭吃了再去工作,我早上六点钟的飞机,先走了。” 没有写落款,那何栖迟也知道是谁留下的。 这一次林泽宴没有告诉何栖迟他会过来,何栖迟更加没有想到林泽宴真的是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就要走这样匆忙。 为的就是看她一眼。 结果过来之后照顾她一晚,早上醒来的时候,大床的另一边还是完整的,没有动过。 应该也没有睡好。 明明昨天晚上才刚刚见过,可是这一秒,何栖迟忽然无比想念他。 哪怕只是听一听他的声音也好。 何栖迟拿出手机,没有打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会儿他还在飞机上。 说不上难过,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就着矮矮的茶几把早餐吃完,热腾腾的饱腹感让幸福指数稍稍提升了一些。 商演最后一天,何栖迟走进化妆室的时候发现气氛不大对。 谈雅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坐着,时不时看眼手机。 凭何栖迟对谈雅的了解,这会儿她用手机根本不是在工作。 因为谈雅工作的时候总是追求效率,噼里啪啦一通打字,要么就是直接发语音消息过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了魂魄似的,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 何栖迟没有直接过去,偏头问小陶:“怎么了这是?” 小陶是何栖迟铁粉,她开口问了,不可能不告诉她,但是她又是从心底里忌惮着谈雅,声音细弱蚊吟。 得亏何栖迟耳力好,就在小陶这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把这件事情捋顺清楚了。 昨天晚上和赞助商聚餐,谈雅本来挺高兴的,有人故意过来灌她酒,她就没急眼,后来中间出去了一趟,也不知道是遇见谁了,回来之后就变了样,逢酒必喝,一开始小陶还没觉出异样,后来发现谈雅这喝法简直不像是在喝酒,就跟喝水似的,又急又快,有好几次对面的人还没说完她抢过杯子就把酒喝了。 饶是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么糟践。 最后饭局结束的时候,谈雅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小陶扶着瘫软的谈雅出了酒店,刚好碰上酒店里的另一伙人也在道别。 这是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酒店,基本上过来这边的都是明星饭局。 小陶定睛一看,果然是同行,便忍不住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对面的人看到他们,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正常。 “这不是谈总么?也是奇了怪了,走哪儿都能碰上。”说话的男人松开怀里女人的手走过来。 “程总好。”小陶把就要从肩膀上滑下去的谈雅往上提了提,艰难说道。 程乐目光落在谈雅身上,才觉出不对来:“她这是怎么了?” 小陶:“喝多了。” 程乐正要说话,那边的张总笑着过来:“谈小姐是不是不行了啊?这样,我叫人送她回去。” 张总就要伸手过来,小陶抱着软趴趴的谈雅,抽不出手来阻挡,又没有办法躲开。 好在程乐帮忙挡了一下:“不用了。” 这还是小陶认识程乐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看到程乐黑脸。 他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八面玲珑,生得一张笑面孔,一肚子花花肠子百转千回,光是玩心眼就能把人玩儿死。 还没见过程乐真的和谁红过脸。 今天这场面,倒是奇哉怪也。 “之后呢?”何栖迟问道:“程乐送你们回来的?” 小陶说:“没有,他帮忙挡了一下之后,我看着那意思是想送来着,但是他们那边有个女的叫了他一声,他匆匆忙忙走了。” 何栖迟点点头:“哦,这样。” 小陶:“迟迟姐,这是怎么回事呀?” 何栖迟思索了一下:“酒喝太多了,可能是有点难受,小陶,你去给她买点醒酒药来吧,不然今天晚上坐飞机,估计得更难受。” 小陶动作极快:“好嘞迟迟姐,我这就去。” 送走小陶,何栖迟走过去,坐到谈雅身边,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怎么了?心里不痛快?” 谈雅掩饰自己的功力可比何栖迟好太多,看到何栖迟过来的瞬间就换了一副笑脸。 “没有啊,我……” “快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说说吧,怎么回事啊?” 谈雅肩膀一下就耸了下来,叹口气:“心里不太舒服,也形容不好,反正……” 谈雅措了一会儿辞,放弃了:“反正就是不太舒服。”她回过头来:“昨天林总过来了?” “嗯。” 谈雅笑起来:“哎呀,泡在蜜罐子里的人啊,不懂我们这群蝼蚁的苦。” 何栖迟:“别闹了。” 反驳完回过味儿来,想起林泽宴又觉得有点甜,脸红了。 “晚上陪我泡吧去吧。”谈雅说。 何栖迟:“好啊,下了飞机?” 谈雅:“嗯。” 最后半天的商演进行得很顺利,何栖迟的压轴曲掀起演出最高.潮,这是她第一次公开演唱新歌,底下的粉丝就已经能够开始合唱。 结束之后何栖迟回到休息室卸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有好几条微信消息。 “我下飞机了。你在做什么。” “还在演出么?” “怎么还没有结束。” “很想你……” 看消息的时候何栖迟的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了。 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打下:我结束了,现在准备去机场。 林泽宴回复很快:还疼不疼? 何栖迟:不疼了。 何栖迟上了车,就这样一路跟林泽宴聊下去。 等他回复的时候,顺手刷了一下他的朋友圈,看到“27”这个名字,有点好奇。 “为什么你的名字是27啊?” 对方正在输入…… “爱妻。” 何栖迟迟钝了一下才回复:“你的妻是谁啊?” “你啊。” 何栖迟心中疑惑:“我问你个问题啊,不许生气。” 林泽宴:“好。” 何栖迟:“你有前女友吗?” 林泽宴半天回过来一个问号:“?” 何栖迟有点窘迫:“我不是要问你隐私的……” 还没打完,林泽宴的消息进来:“没有,只有你一个。” 何栖迟赶紧把自己没打完的消息删除了。 只有她一个? ……什么意思? 何栖迟想了想,聂月!又骗她! “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林泽宴又发过来一条。 何栖迟慢吞吞的回了个“哦……” 上飞机前,何栖迟想起来,她告诉林泽宴:“今天晚上我得陪谈雅,她心情不太好。” 林泽宴:“不用我接你么?” 何栖迟忙着换登机牌,过安检,靳红羽的行李出了点问题,何栖迟过去帮忙解决,匆匆忙忙回复了一个“不用”。 之后等飞机的很长时间里,林泽宴都没有再回复。 消息停留在她的那句“不用”上,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醋王已上线 第30章 也是欢喜 下了飞机,何栖迟跟着谈雅一起到了酒吧,同在一个卡座的,还有谈雅的一些朋友。 以前何栖迟是酒吧一枝花,各种游戏,拼酒,蹦迪,全都不在话下,但是最近心里眼里就一个林泽宴,何栖迟收敛了不少。 “给。” 对面递来一支烟。 何栖迟还没说话,谈雅率先帮她拒绝:“我们迟迟现在戒烟呢,不抽。” 那人挺有眼色,立马把烟收回去:“保护嗓子?” 谈雅自己叼了一根,烟含在嘴里模模糊糊的说:“不是,有人管着。” 有女生反应过来;“我就说呢,今天七神怎么这么安静。” 谈雅在烟雾缭绕中瞥了何栖迟一眼,后者似乎没听他们说什么,看着手机兀自发呆。 谈雅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姑娘,想什么呢?” 何栖迟回神过来,见一圈人都看着自己,“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还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女生:“说你,说现在七神都不跟我们玩儿了。” 何栖迟笑起来:“不是,最近有点忙。” 女生嘴快:“忙着恋爱啊?” 何栖迟恋情暂时不能公布,但是这几个都是半个圈内的,有好几个消息灵通到即使不告诉他们,他们也会知道。 所以没有必要隐瞒。 谈雅也就默许了。 “真恋爱了?”女生说:“小可爱,可别怪姐姐没提醒你,第一次恋爱别掏心掏肺的,换来的都只有一身伤。” 何栖迟没有经验,一张白纸,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于是得知她恋爱之后大家纷纷给她拿主意,都叫她先观望一段,不要一头热的扑上去。 “不是的,他人很好。”何栖迟觉得这样说林泽宴实在太委屈了,辩解道。 女生了然:“完了。已经陷进去了。” 可是另一个还是不想小可爱太单纯:“有句话怎么讲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很多话不能相信的。” 同座的男士不太同意了:“哎哎哎什么意思啊。” 女生一梗脖:“你是好男人?你没骗过人?” 男人怂了:“……那倒也不是。” “你看!” 何栖迟不想跟他们争,但是她知道林泽宴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会骗她。 可是——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回复微信。 是生气了么? 何栖迟斟酌着,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干嘛呢?” 不想对面回复很快:“等你。” 何栖迟:“等我?我今天跟谈雅出来,要到很晚呢。” 林泽宴:“等你来找我。” 从上飞机一直到现在,一直在等她找他么? “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林泽宴又不回了。 何栖迟打字:“今天谈雅心情不太好,就约了几个以前的朋友一起泡吧。” 林泽宴:“还有别人?” 何栖迟:“是啊。” 怎、怎么了? 林泽宴又又又不回了,何栖迟觉得这么说话太费劲儿了,于是出了卡座,找了个安静的地儿给他打了通电话。 “喂?” “是我啦,你怎么了啊?”何栖迟小心翼翼问道。 林泽宴停顿了一下:“我不喜欢你去那样的地方。” 何栖迟:“哪样的地方啊?酒吧吗?这里就是清吧,不乱的。” 林泽宴:“那也……不太喜欢。” 何栖迟:“那我要是去餐厅聚餐呢?” 也不喜欢。 但是林泽宴没说出口。 他斟酌了一下:“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何栖迟想也不想:“不用了,他们有个人和我顺路,你就不用折腾了。” 林泽宴:“……好。” 何栖迟:“以前也都是我们一起玩的。” 何栖迟本意是大家都是熟人,不用担心。 可是在林泽宴这里,就变了味道。 以前是指什么时候? 出道以来的这三年吧? 林泽宴心里酸得很。 可是林泽宴不能说,匆匆撂下一句“你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再聊下去,林泽宴指不定会不会冲过去把她带回来。 何栖迟被挂断得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没有说对,惹到了他。 一直到聚会结束,何栖迟被送回家,一天的拍摄飞机再到酒吧,她实在累极了,洗了澡之后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也不知是不是孙致愿的药物起了作用,最近何栖迟一直在做梦。孙致愿让她把每一个梦境记录下来,一周之后拿给她看。 自从催眠治疗开始,她的梦变得更加离奇。 这一次不是发生在白色别墅里,而是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点,身后一个巨大的绿色复古落地钟。 钟响十二下,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女人。 明明穿着温婉旗袍,却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 “都是你!你还敢出现在这!都是你害的!”她尖叫着朝何栖迟这边扑过来。 何栖迟怕极了,转身就要逃,梦里她的身量比现在还要纤细,腿上不知受了什么伤,她一动,脚踝处就疼得要命。 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被那旗袍女人一把揪住头发拽了起来。 “还想跑!你能跑去哪里?” 这时她的意识已经有一些模糊了,远远看到那边的沙发上似乎坐着一个男人,他远远地朝她摇头,表情很悲伤。 却完全没有过来帮助她的意思。 何栖迟哭喊着,挣扎着,可是越是挣扎身上的伤处就越多,先是脚踝,再到大腿,手臂,肩颈。 到最后再一低头,她的腹部正插.着一柄匕首,正中要害,正汩汩的往外流血。 她回过头,想要求饶,也想看清那女人的容貌。 可是她的头发全都散了,在剧烈的动作间,她只能隐约看到女人眉间一颗痣。 “去死吧!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死。” 最后的最后,何栖迟听到那个女人这样说道。 “我不,我不!”何栖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女人扑过来的时候,拔出自己腹间匕首,狠狠扎向女人的脖颈。 动脉血像是喷泉一样疯狂涌出。 何栖迟尖叫一声,终于醒来。 浑身冷汗,就连睡衣都被汗湿。 外面已经天明,她摸到床头的手机,手指一直颤抖着,好半天才找到孙致愿的号码。 她把这个梦告诉了她,孙致愿说:“这是现实的影射,我现在几乎能够确定,这几乎就是你真实的记忆,这三年来你所有的梦,其实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他们可以连在一起,变成一个完整的经历。” “可是,可是我……” 我真的经历过这些吗? 孙致愿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只是一种影射。” 结束时孙致愿说道:“下周过来诊室一趟,我们开始下一次催眠。” 何栖迟:“好。” 挂了孙致愿的电话,何栖迟的冷汗也消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了眼手机。 没有消息。 何栖迟微不可及的叹了口气,在给自己煮碗面和叫外卖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外卖。 又没有林泽宴在,有什么可煮的。 外卖送达得很快,听到敲门声何栖迟赤着脚开了门。 一下就愣住了。 “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小哥提醒了她一下。 何栖迟回过神来,匆忙接了外卖放在旁边。 “你怎么在这?” 林泽宴就在她的门口,不知道站了过久,面容看上去憔悴极了。 林泽宴看向何栖迟,眼睛有点红:“你不理我了么?” 他的声音本来就低,现在又带了一点沙哑。 说话的时候手握成拳,垂下眼眸:“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了。” 何栖迟觉得有点莫名,拉林泽宴进来,关上门,“我没有生你的气啊,怎么了?” 林泽宴:“真的么?” 何栖迟:“当然,是我不好,没有考虑你的感受,直接就跟朋友出去了,分开这么久也没有让你过来接我,都是我不好。” 林泽宴:“不是不是,你很好,是我的错。” 何栖迟笑了:“那好吧,你的错。” 林泽宴却没有笑,接近一米九的男人,此时垂首低眉,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诚惶诚恐。 “你在门外等了多久啊?”何栖迟心疼问道。 “从我回来。” “你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泽宴:“昨天晚上。” “你在门外等了一夜?” 怪不得看上去这么憔悴,何栖迟皱眉:“我没有生气。再说我要是真的生气了,你直接摁门铃找我不就好了?” “我不敢。”林泽宴忽然抬眸。 “有、有什么不敢……” 林泽宴却没有回答:“以后,我都让着你,都听你的,你有什么要求都直接跟我说,所有的事情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何栖迟把手放在他的脸上:“阿泽……” 林泽宴说出最后一句:“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答应。” 何栖迟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泽宴这么没有安全感,她只告诉自己,以后要对他更好才行。 “我叫了早饭,我们一起吃吧。”何栖迟打开外卖包装:“我去给你拿筷子。” 林泽宴:“这周有什么安排么?” 何栖迟:“工作这边可以休息几天了,可以去上古代文学课,哦对了,这周我得去一趟孙致愿那边。” 林泽宴帮她吹凉粥的间隙抬起眼睛。 “哦,就是一个心理医生,我总是做噩梦,一直找她帮我看着。” 林泽宴:“医生怎么说?” 何栖迟犹豫了一下,觉得不应该隐瞒他:“医生说,我丢失了一段记忆,我现在在做治疗。” 何栖迟:“她说,能帮我找回记忆。” 她说完最后一句,林泽宴的目光忽然僵住,手里的汤匙掉在粥里,溅了他一领子。 第31章 月亮湾下 “你怎么了?” 何栖迟赶忙拿了纸巾,林泽宴也回过神来:“你找的医生是谁?要不要我帮忙?” 何栖迟:“不用了,我之前一直在她那里。” 林泽宴;“好。” - 聂月到这边拍广告,晚上收了工难得空出一段时间来。 微信群里叫了一圈,约几个朋友出来小坐。 何栖迟作为东道主,地点自然她来定。 聂月下车之后看了餐厅一圈,一把揽过何栖迟的肩膀:“行啊小何同学,跟林总在一起之后,品味都跟着上来了?” 何栖迟有点尴尬的看了看聂月。 聂月俊眉一挑:“怎么?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林总百忙之中陪你一起过来了?” ——林泽宴从车上下来,微微朝聂月颔首。 目光落在她揽在何栖迟肩膀上的手上。 聂月立马触了电似的收回手,笑容登时收敛不少。 聂月此人天不怕地不怕,被晏惊寒宠得没边。 唯独年少时看到林泽宴凶狠的一面,至此心里产生阴影。 简介不得不改成——聂月此人谁也不怕,除了林泽宴。 聂月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醋王来了,她可不敢再碰他家何栖迟一下。 “那什么,林总也来了啊,真巧在这碰上,真没想到啊哈哈哈哈……” 林泽宴勾了勾唇角,拉过何栖迟的手:“进去吧,我定了位子。” 这是何栖迟朋友的聚会,林泽宴很少插话。 但是身居高位这么多年,身上的气场不是盖的,单纯的坐在那里都有一种摄人的气势。 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好在林泽宴眼中只有何栖迟一人。 倒饮料,递餐巾,往往何栖迟还来不及说话他的服务就已经到位,简直是周到体贴,无微不至。 大家对于林总的鞍前马后还挺惊异。 毕竟作为聂月的朋友,个个出身名门,非富即贵,谁不知道林总其人。 “心狠手辣”的传言难不成还都是假的? 唯独何栖迟,对此见怪不怪。 ——因为从一开始,林泽宴就是这样对她的。 她早就习惯了。 不用自己倒饮料,不用自己拿纸巾,想吃螃蟹了都不用动手,一个眼神林泽宴就懂了。 这样反倒让在座的众人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不涉及何栖迟,不管他们怎么作妖儿林总都不会care的。 于是大家开心的聊起八卦来。 圈子统共就这么大,能够被这几个人当成谈资的事情统共就那么多。 聊着聊着就绕到了最近的古风新人上。 “你们知道最近新出的唱作艺人成风吗?” “不是刚拿了古风最佳新人奖么?” “你也知道?最近风头最盛的就是她了,想当年七池不就是这个奖项出道的么?” 这件事情何栖迟自然有所耳闻,在她拿奖的前几天就听谈雅叨叨过。 成风,声音温柔空灵,在视频平台上唱自己作词作曲的古风歌曲走红,不仅仅是古风最佳新人,还有同平台的最佳作词,某直播平台的最佳唱作。 何栖迟听着觉得有点耳熟。 谈雅说:“可不耳熟么,这些都是当年你拿的奖。” 何栖迟:“你知道她的底细了?” 谈雅:“成风不仅仅是歌声动听,在视频平台上向来只露锁骨不露脸也成了一种特色,那些宅男们看着他们女神的锁骨不断肖想,这才越来越火。” 谈雅冷笑一声:“再厉害的妖精,也逃不过俺老孙的火眼金睛。” 当时何栖迟正在喝水,差一点没被谈雅这句话惊得喷出来。 “你有什么消息就快点说吧。” 谈雅终于不卖乖了:“之前跟你提到的提万娱乐你还记得么?狗仔队起家的芝麻大点的公司。” “记得,怎么?成风是那家公司出来的?” 谈雅打了一个响指:“不仅如此,成风还是那家公司的头牌呢,公司不大,没签几个艺人,几乎所有资金都砸在成风身上了。” “为什么?” 何栖迟听过成风的歌,的确柔肠百转,但是声音没有特色,穿透力不足,还有一种奇怪的现代金属感,在古风圈里,不算是惊艳的声音。 这个成风有什么大本事能让这家狗仔公司这么力捧? “很简单,这家公司现任执行总裁名字叫解成河。” “解成河……解冰冰??” 谈雅:“是,解成河是解冰冰的亲叔叔,自家的资源,可不是得砸在自家人身上么。” 怪不得,何栖迟听这道声音总觉得耳熟。 “可是这和解冰冰的声音也不像啊。” “修音了。在视频里面全都是假唱。”谈雅冷冷的说:“如果不修音,被粉丝扒出来她就是解冰冰,又会把之前的事情全都牵扯出来,虽然靠碰瓷唐妙挽回一点点颜面,但黑的终究是黑的,怎么着也洗不白了,这样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哎?迟迟。” 何栖迟回过神来,对面的聂月喝了一口茶,“嗯?” 友人问:“你知道这个成风的来历么?你不觉得她的成名之路完全复制了你的么?” 何栖迟笑了笑,“觉得了,但是奖项就摆在那里,谁能拿就去拿好了。” 友人道:“奖项的确是摆在那,但是拿到的人却不一样了,奖项的含金量也就不同了。” 说完,大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说起这件事,何栖迟忽然反应过来。 提万娱乐…… 之前谈雅说起提万娱乐的时候说过,这家公司最开始的法人是成漫,只是一个挂名,人早已经去了国外。现在经营提万娱乐的一个是解冰冰的叔叔解成河。 另一个经营者名叫……骆千语。 像是有一道光芒划进她的脑海。 骆千语,她为什么觉得这个名字如此耳熟? - 聚会结束之后,何栖迟跟林泽宴一起回月亮湾。 “咦?钟笙呢?” 林泽宴略略蹙眉:“没来。” 何栖迟看了林泽宴一眼,没说什么。 在一起有些日子了,何栖迟也稍稍摸清了林泽宴的脾气。 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总是习惯把自己的情绪藏得很深。 有一点,他很不喜欢从她的口中提到或者想到其他的人。 女人还好一点,男人尤甚。 每每她提及,或者是多看了某个人一眼,他都会紧紧蹙眉。 不高兴的情绪藏都藏不住。 仿佛她的眼睛里,她的世界里,都只能有他一个人。 占有欲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何栖迟也有克制,不想让他生气,却不想就连钟笙,他自己带了八年的助理都不行。 就是不能提。 又是林泽宴亲自开车。 “直接回家么?还是去哪儿?” 何栖迟系好安全带,扶了扶额头:“直接回家吧。” 她刚喝了点酒,此时有点头晕。 林泽宴:“好。” 车子拐进小区,停好,何栖迟下车的时候,刚好吹来一阵冷风。 小区里的丁香开了,香味浓得醉人。 “我想走一走再上去。” 林泽宴点头:“好。” 习惯性的拉过他的胳膊缠住,把自己牢牢挂在上面。 林泽宴享受着她的重量,宠溺的看着自己肩膀下面的小脑袋。 “需不需要我帮你处理成风?” 席间的话他都听到了。 如果她需要,林泽宴能直接让那个小破娱乐公司消失在她的眼前。 “不用,”何栖迟喝了酒,声音都是软乎乎的:“我也没把她当成敌人啊,合则聚,不合则散,没有必要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她也该有个好去处。” 林泽宴:“你会原谅她吗?” 何栖迟想了想,说:“会,只要她不再惹我,惹盛世霓裳,我就不会再找她的麻烦,天涯路远,我们各走一边。” 林泽宴揉了揉她的头发:“也许她未必这么想。” 何栖迟:“什么意思?” 林泽宴:“就冲她复制你的奖项这件事情,她就没打算和你各走一边。” 何栖迟没说话,林泽宴继续道:“这家公司我不了解,我想你的经纪人会比我了解,既然作为一姐来培养,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签约过去?为什么要等这段时间过去?原因只有一点,因为热度不够,她必须借你们乐队另一个人的事情来炒作热度,还有一个原因,她离开你们公司不是光明正大的解约,而是被除名,这就意味着有一大笔的违约金等待着她,如果没有这些奖项的奖金,恐怕她叔叔的公司也很难承担。 一方面炒出热度,一方面解决了违约金的事情,一举两得。” 何栖迟觉得林泽宴说的有道理:“那为什么说她不会和我各走一边呢?” 林泽宴笑了一下:“很简单,因为她本身哪里来的热度呢?” 风有点亮了,林泽宴回过身,把何栖迟整个人圈在怀里。 温暖把她包围,何栖迟居然有点困了。 “所以啊,她会一直缠着你,也许还会营造出一个‘小七池’的人设,这样你和她就再也分不开了。” 林泽宴抱着她,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她都感觉得到。 月亮从云层中爬出来,何栖迟仰头看着。 忽然想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月亮湾,当时谈雅给我说我新小区地址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好好听,很温柔。” “嗯,我随口说的,能蒙你喜欢是我的荣幸。”林泽宴缩在她颈窝闭上眼睛。 “嗯?什么意思?你取的?” 林泽宴笑起来:“月亮湾的开发商是林氏。” “所、所以这小区整个都是你的?” “不是我的了,卖了一部分。” 只卖了她家的那部分。 何栖迟想起什么,觉得好有点可惜:“卖得不太好吧。” 除了林泽宴,她都没有看到过其他什么邻居。 “是不是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房价太贵没什么人买啊?” 林泽宴把她圈紧了一些:“是啊,他们都买不起。” “那你岂不是赔得很惨?” 林泽宴:“是啊,怎么办啊?我没有钱了,你来养我好不好?” 何栖迟笑着给了他一拳:“去,你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好意思跟一个小破歌手哭穷,还要不要脸。” 林泽宴笑着缠上去:“就要你就行,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俩人在楼下闹了一会儿,时间太晚才终于上楼。 出了电梯,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微妙。 “嗯……那我先、先回去了。”还是何栖迟率先打破沉默。 林泽宴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等何栖迟的手指马上要放在指纹锁上,林泽宴说:“我家里养了一只紫蓝金刚鹦鹉,还……挺可爱的,你要来看看么?” - 这不是何栖迟第一次来林泽宴家,却是第一次能有时间四处看看。 上一次林泽宴喝醉了,何栖迟扶他直接去了卧室,并没有仔细看这里的陈设。 “你还喜欢黑白灰色系么?” 林泽宴给何栖迟倒了杯水:“也不是,没有时间自己看,直接交给钟笙了。” 何栖迟点点头:“哦。” 林泽宴把鹦鹉拿出来。 “这么大!” 鹦鹉非常漂亮,一身蓝紫色羽毛,眼睛晶亮晶亮的。 看到何栖迟之后还挺开心,在金丝笼子里蹦来蹦去。 “她有名字吗?” 林泽宴:“二毛。” 何栖迟“噗”的一声笑出来:“这是你起的么?” 林泽宴也浅笑起来,有点无奈:“不是。” “能放出来么?” 林泽宴:“她会乱飞,我怕伤着你。” 何栖迟:“一直在笼子里,不会很可怜么?” 林泽宴:“有什么可怜?什么都给她最好的,有吃有喝,能吃能睡,可怜么?” 何栖迟看他一眼:“好像也是。” 林泽宴凑近一步,目光明亮:“你会喜欢这种生活么?” 何栖迟想了想:“我不要,一直留在一个地方,虽然什么都是好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何栖迟没注意,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林泽宴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 “这和我的梦有一点像。” “什么?” 何栖迟:“之前我的梦里一直有一栋白色的别墅群,很漂亮,比城堡还要漂亮,就像二毛的这个金丝笼子。可是我怎么都出不去,晒不到太阳,看不到风景,城堡里有一个恶魔,看管着我,我很怕很怕,不管怎样都逃不出去。” 林泽宴揽过她的肩膀:“梦都是假的,别怕。” 不是假的。 何栖迟想要告诉林泽宴,她现在在做治疗。 所有的梦,都是真的。 第32章 梦回儿时 何栖迟在林泽宴家呆了一会儿,两个人心里都有了一些想法。 林泽宴不提,何栖迟也就说不出口。 “很晚了,我……我送你回去吧。” 何栖迟低下头,嘴里模模糊糊应着“好”,可身体却没有行动。 气氛尴尬在这里,稍稍有些微妙。 林泽宴率先站起身,“我送你?” 何栖迟咬了咬牙,“好。” 林泽宴真的把何栖迟送到门口,看着她走到对面之后,关上门。 何栖迟听着关门的那一声响,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他喜欢抱她,却很少吻她,更加不会碰她。 他温柔又克制,每一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做得那样妥帖周到,无可挑剔。 可何栖迟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总觉得这并不是毫无保留的爱她。 最起码,林泽宴始终保持着理智。 - 周末何栖迟去了一趟孙致愿的心理诊室。 她到得早,孙致愿也才刚刚到,正在披白大衣。 “感觉怎么样?梦境的频率还能承受得住么?”孙致愿的办公室朝阳,窗台上摆满绿植,现在这个时间正是阳光洒落一室,给绿植镀上一层金边,平白看着就觉得生机盎然。 “还好。”何栖迟到躺椅上坐下来:“今天是什么内容?” 孙致愿说:“从小时候开始。” 何栖迟:“小时候?” 孙致愿:“我得找到记忆模糊的源头。” 孙致愿在她眼前打了一个响指,何栖迟沉沉睡去。 梦里的她回到了小时候。 在一个小村庄里,穿着粗布做的衣衫,小脸脏兮兮的,背着破旧的书包往家走。 那时她家在双塔县,坐落于四川省广元市西北部,常年干旱贫困,她家在双塔县最西边的山里,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这个小村庄贫穷又偏僻,出去的路又远又难走,一代一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大都朴实。 生活像一口枯井,无波无澜,一成不变。 小村庄几乎没有什么新鲜事,无非是谁家的媳妇儿和婆婆吵架,谁家的妯娌关系恶化这一类成为大家的谈资。 最近一段时间,大家口中聊得都是同一件事。 这件事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众人平静的生活,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村里来了一对母子,在村长的帮助下搬到最里面的草屋里。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那个女人也从不出屋。 大家纷纷猜测起来。 “村长领进去的时候我匆匆见过一面,那女人漂亮极了,穿着墨绿色的旗袍,头发梳得根根分明的,皮肤白得就像,就像……”说话的人调动他脑海里仅有的那些词汇:“就像剥了壳儿的鸡蛋似的!特别特别白。” 村子里都是靠种地为生的农民,背灼炎天光,都晒得黑魆魆的,能看到这么白净的女人属实是件奇事。 “那她领着的小男孩呢?” “那小男孩更不得了,也就四五岁的样子,瘦瘦的一小只,穿着小西装,好像比他妈妈更白一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来的那天正好在下雨,大家都猫在屋子里,真正看到他们的人很少,被那些人添油加醋一描述,到最后也不知道真实情景是什么。 何栖迟那时六岁,跟着大人听了一耳朵,也没往心里去,把书包放下之后约了隔壁二虎洪亮他们抓蛐蛐。 二虎家是养牛的,出生的时候父母希望他身体像牛犊一样强壮,于是小名二虎。 他确实没有辜负这个名字。 又二又虎。 有好几次何栖迟马上要捉到的时候,都被他嗷的一嗓子吓跑了。 一惊一乍的,丝毫没有大将风范。 何栖迟索性不跟他们一起走了,顺着一条小道儿绕到后山那边。 那些孩子胆子小,大人们总说后山有鬼,他们就不敢去了,唯独何栖迟不怕,原本去后山是没有路的。 何栖迟去的次数多了,就在草堆里踩了一条路出来。 小时候的何栖迟胆子大得出奇,有一次遇见一条蛇。 何栖迟也不知它是个什么品种,最初看到的时候倒是惊诧一下,那蛇扬起脖子跟何栖迟对视了一下。 发现她没有敌意之后,就丝丝的顺着草丛爬走了。 何栖迟心道,呵,什么叫大将风范。 真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往前走了一步踉跄了一下——腿有点软,手心儿早被冷汗浸湿了。 这一路上倒没有遇见什么,顺顺利利到了以往何栖迟捉蛐蛐的地方。 日薄西山,映得后山一片赤红。 何栖迟直起腰杆,看着自己不小的收获,准备从另一条路回家,如果能遇见二虎他们,就给他们展示一下自己的收获。 从一个矮坡上跳下去,正要从草堆里钻出来的时候,何栖迟听到了一阵说话声。 刚听到的时候她动作一顿,草叶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空气安静下来。 她又准确的听到一声,这才能够确定,真的有人在说话。 她在这一片混了很久,清楚地知道这里除了一个破旧的草房之外,根本没有人家。 那是、是谁在说话?难不成真的是大人们说的……有鬼么? 冷汗再一次从手心里一波一波的爬出来,尽管她躲在草丛里,却吓得半点也动不了了。 “啊——!” 一个女人的尖叫划破长空,紧跟着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都是你!都是你!” “你给我去死!” “什么都会被你克死!” 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凄厉。 何栖迟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得赶快逃走。 还不等何栖迟的小脚踏出草丛,她听见门“哐”的一声开了。 从影影绰绰的草叶里,她看到一个女人冲了出来,似乎把一个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挺狠的,可是从何栖迟的角度看不到具体是个什么。 女人穿着墨绿色的旗袍,头发已经散乱下来,她空手打了地上的东西几下,一边打一边尖叫。 过了会儿可能觉得不过瘾,左右看了看,抄起墙角的一个木棍,抡圆了胳膊狠狠往地上打去。 “去死!你快点去死!” 因为剧烈的动作挣开女人的旗袍,何栖迟看到她修长的双腿,夕阳底下,白得近乎刺眼。 草堆里的何栖迟抖得越来越厉害。 果然……后山是有女鬼的。 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头发这样散乱着,叫声凄厉骇人。 只是何栖迟不确定的是,她会不会像那次的那条蛇一样,确定她没有敌意之后放她离去。 话说回来,何栖迟还是有点好奇的。 她究竟在打什么? 何栖迟猜有可能是石头,或者是木棍,草叶? 总之不可能是个活物。 因为从一开始她空手打,再到方才的木棍,木棍碎了之后直接上了椅子。 那东西半点声音都没有。 小时候何栖迟调皮,挨过妈妈的一鞭子,还没怎么使劲儿呢,就已经疼得尖叫出来了。 若是个活物,就女人这么打下去,必然会躲会跑会叫出声的。 何栖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大约是打累了,她自己也喊不动了,收手之后又“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夕阳西下,马上天就要黑了。 小村庄里炊烟袅袅,饭香味勾得何栖迟肚子直叫。 她谨慎的等了一会儿……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吧? 一双沾着泥土的小布鞋小心翼翼的从草丛里探出来。 就着草垛后面的一条小路,何栖迟猫着腰,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轻轻,轻轻地走过去。 快到路口的时候,何栖迟还是没等忍住好奇。 回头瞧了一眼。 小院子非常破落,荒草散落一地,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隐进云层,就着不太好的光线,何栖迟看到荒草堆里躺着一小坨黑漆漆的东西。 一动不动。 何栖迟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一堆旧衣服。 - 何栖迟把这次的遭遇跟二虎他们说了,可是二虎那帮人死活不相信。 “女鬼?怎么可能有女鬼。” “要是女鬼你也是活该,我妈都说了,不能往后山去。” “但是女鬼为什么要抽旧衣裳啊?不是应该下来吃人么?” 对啊,为什么? 不、不会是…… “不会是那女鬼已经把人吃完了,就剩下一堆……”洪亮胆子最小,说到最后声音都发抖了。 何栖迟越想越害怕,那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梦里的女鬼手上拿的不是木棍,而是一把冒着寒光的斧头。 “咔。” “咔。” “咔。” 扬起手的时候,连着骨血,带着肉丝,一下一下,要了人的命,断了人的魂。 何栖迟吓坏了,再也不敢去后山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不光是何栖迟,村子里也有其他人听到,每到黄昏时分,后山就会传出凄厉的女人的哭声。 洪亮他爸灵光一闪:“哎?你们见过穿旗袍那个女人么?” 大家想了想,纷纷摇头。 “不能吧?那女人那么漂……” 漂亮的亮还没说完,二虎他爸就被二虎他妈打了一巴掌。 “漂亮什么!我看,说不定那就是个疯女人。” 天色渐暗,大家也都散了。 这席话好巧不巧,又被何栖迟听了个全。 墨绿色旗袍,皮肤白净…… 可不就是她么。 “不会是骷髅变的吧?” “骷髅会知道那天我躲在草丛里么?” 这些想法在何栖迟脑海里疯狂滋长,终于,何栖迟小小的身躯挺不住了,大病了一场。 何栖迟的父母帮她找了镇上的医生,输了两瓶点滴才终于把烧退了。 在家休息了一个礼拜不用上学,可是爽坏了她,跟着电视看完了一整部的《杨家将》。 看得何栖迟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她可是大将风范啊!怎么能跟这些百姓一样怕鬼呢? 太不像话了。 何栖迟越想越沸腾。 教师节那天只上半天学,何栖迟半是威胁半是哄骗的召集了一众伙伴,准备趁着天光大亮,去后山一探究竟。 一路上,何栖迟手里攥紧了她爸爸在庙里给她求的护身符。 她就不信了,光天化日的,女鬼真敢把她吃了不成? - 事实证明,光有大将风范还是不行的,还要有识人之慧,一双能断善恶,辨忠奸的眼睛。 不然就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刚进后山不一会儿,这帮小手下们因为不知谁喊了一声“不行我不敢去了”就全都吓得曳兵弃甲而走。 只剩何栖迟自己一个人,就着日头对着影子。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呵,一群孬种。”何栖迟对他们的行为非常不屑,因为自己与他们的不同,反倒多了一重胆魄。 刚出发的时候还有一点点小害怕的,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何栖迟顺着那条老路,熟门熟路的钻进草丛。 从影影绰绰的草叶之间,何栖迟看到,还是那间小破屋,还是那个小破院。 只是没有了女人的踪影。 不在么? 女鬼出去捉人了? 何栖迟往前探了一点,又往前探一点。 门开了,又细微的脚步声,可是院落周围有栅栏,何栖迟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有打水的声音,刷洗的声音,切菜的声音。 紧接着,炊烟从小破屋的烟囱里萦绕出来。 好……香? 怎么?鬼也得做饭吃么?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每次蹲在这个草丛里就有人做饭。 那股香味极馋人,何栖迟的肚子再一次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一切都似曾相识。 是尖椒土豆片吧? 这道是肉菜,大约是肉沫茄子。 ……算了不蹲了!回家吃饭了! 结果何栖迟前脚刚迈出草堆,马上上路了,一个身影挡在自己跟前。 何栖迟目光下移。 ——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的幻言改成耽美了,不喜欢的同志取收哈~ 第33章 我来接你 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又大又圆。 何栖迟有一瞬间的恍惚。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小孩子。 那张小脸白净透光,阳光下晃得眉绒眼亮,漂亮得有点模糊性别,像是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每一笔都被细心勾勒,恰到好处。 多一分嫌多,少一分不足。 饶是这样,他的目光却让何栖迟想起了那一次和蛇的对视。 眼前这个比她矮接近一个头的小男孩,目光阴冷黑暗,比蛇还要可怕。 他就这么死死盯着她看,也不动,也不说话。 “你……”何栖迟一手心的汗:“你是人是鬼啊?” 小男孩没有回答。 一道墨绿色身影出现在何栖迟身后,叫了一声什么。 小男孩把何栖迟往草垛后面猛地一推。 何栖迟差点绊倒,不明所以的看着小男孩。 可他的目光半点都没有移动,直勾勾的看着大步冲过来的女人。 “谁啊?刚刚是不是有个人在这?”还是那天何栖迟听到的尖锐声音。 何栖迟小心躲在草垛后面不敢发出声音。 女人四处看了看,一把揪住小男孩的耳朵,小男孩实在太瘦弱,她狠狠往下一掼,小男孩摔倒在地。 这个姿势何栖迟很熟悉。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那天傍晚看到被女人打了接近半个小时的不是旧衣服。 而是他。 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孩。 - 女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对着这样一个小孩拳打脚踢。 小男孩也是倔得可以,不管她如何动手,他都一声不吭。 虚弱倒在地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双手抱着头,和一坨“旧衣服”没半点分别。 反倒是女人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就是有个人,你个臭小子,敢往家里领外人了。” “是不是想走?” “也就欺负我近视,要不是这样,早就让我逮住了!” “打死你,打死你臭小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一拳一拳重重落在皮肉上,何栖迟忽然想起方才和他的对视。 一双眼睛明亮又澄澈。 何栖迟咬了牙,从草垛间冲了出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女人推开。 找到地上小男孩的手,把他拉起来。 “谁啊!臭小子你敢找人来!” 小男孩怔忡抬头,和何栖迟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何栖迟皱着眉,大喊:“看我干什么!快跑啊!” 何栖迟拉起小男孩,玩儿命的往前奔去。 何栖迟六岁,还没上学,在村庄里也不兴上幼儿园,散养的这几年里,爬树上墙,逗鸟摸鱼,何栖迟什么都干过,虽然是个女孩,却因为胆子大,性子虎混成了这一带的孩子王。 何栖迟自己跑起来,女人是捉不住的。 可是她现在拉着个小累赘。 小累赘实在太瘦了,腿上似乎有伤,看得出来他是拼了全力想要追上何栖迟的,却力不从心。 女人马上就要追上来的时候,他想要甩开她的手,可是何栖迟没放。 他挣脱了几下,何栖迟回头吼:“你是不是傻!不许动了!” 小男孩好像愣了那么一下,也就一下。 然后就真的不动了,只是更加努力的跟着。 虽然速度上不去,可架不住何栖迟对这地势的熟悉,哪里有草堆,哪里有小路,哪里能抄近道,哪里不好走,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刚刚听女人说她近视,何栖迟就专挑那些不好走的路,女人一会儿鞋子被铁丝勾住,一会儿在泥坑里陷一脚,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最后,何栖迟拉着小男孩从一个极隐秘的小栅栏里一钻,两个孩子身形小,穿过草堆,踩着旁边的石头,利落爬上草垛。 小男孩正踌躇的时候,一只小手从草垛上伸下来:“上来!” 小男孩把自己的手搭上去,踩着石头借着何栖迟的力道,一跃上了草垛,坐在何栖迟身边。 小男孩低着头不说话,何栖迟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放心吧,她不会追上来了,这是我家。” 小男孩还是保持着低头弯腰的姿势,没有动。 “你叫什么名儿啊。” “……” 何栖迟看着他:“几岁了?” “……” 何栖迟以为小男孩认生,于是自报家门:“你别害怕啊,我叫何栖迟,我是负责保护你的。” 可他还是不说话。 何栖迟想起伯伯家的姐姐逗小孩时的模样,小手从兜里翻啊翻,摸到一个圆圆的小东西。 “给,吃吧。” 一颗牛奶糖静静躺在她的手心。 夕阳西斜,女孩脸上的笑容温暖纯真。 小男孩抬起头,何栖迟把手往前递了递,“拿着吧。”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把那颗糖好好的藏在自己衣服内兜里。 何栖迟觉得,虽然小娃娃不说话,但是也挺可爱的。 “你记住刚才带你跑的那条路,要是她再打你,你就往我家跑。” 小男孩一直没有出声,何栖迟想,大约他是个小哑巴,不会说话。 也不勉强,善解人意道:“听懂了么?听懂了你就点点头。” 他抬起头来,那双眼睛亮得仿佛缀满星子。 他就这样看着何栖迟的眼睛,缓缓地,极郑重的点了点头。 何栖迟笑眯了眼睛,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乖。” 她实在太喜欢这个不说话的小娃娃了。 比二虎洪亮那些人可爱一万倍。 - 转过这个年,何栖迟七岁了,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村子里只有一所小学,离何栖迟家挺远,二虎洪亮何栖迟他们仨联络了一辆车,每天早上接送他们。 何栖迟的班主任温和又漂亮,好像是过来支教的大学生。 她的自我介绍还没做完,村长带着一个小孩站在班级门口。 “张老师,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村长往旁边一让,一张极漂亮的小脸露了出来。 张老师走下讲台过去和村长交接,班上的同学登时小声议论起来。 同学里面还有挺多其他村的,并不知道小男孩的来历。 “好好看啊,他是谁啊?” “不知道,但是穿得好破啊。” “村长亲自带过来的,贫困生吧?” 小女孩都好喜欢他,一直一直盯着他看。 门口的男孩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眼睛都未抬一下。 何栖迟不管他们,看到他之后激动极了,声音不大不小的叫了一声:“哎!” 这声之后小男孩终于有了反应,循声望去,隔着一整个班级遥遥看到最后一排的何栖迟。 何栖迟野惯了,现在又没有老师,干脆站起身来,高高的朝他挥手。 小男孩的目光从一开始的阴冷逐渐变得柔和下来,甚至缓缓勾起唇角。 “他笑了他笑了!” “真好看啊,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我不管,我要跟他坐同桌!!” 张老师和村长谈完回到班级,看到何栖迟站在椅子上挥手有点生气。 “安静!何栖迟,坐下!” 何栖迟也不恼,坐下之后和最前面的小男孩对视一眼,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第一节下课,小男孩无疑成了班级的台风眼,大家纷纷朝他这边靠拢。 可是小男孩始终很安静,低头,把上一节课的东西收拾好,拿出下一节课要用的书本,铅笔,橡皮,一一摆放整齐。 一言未发,不管谁说什么,都入不得他的耳。 二虎没什么耐心了。 他本来就烦这个瘦弱的病恹恹的家伙,就因为他的出现,班级里的风头全都被他抢走了,就连他一直喜欢的小美都不搭理他了。 二虎见众人说什么都不好使,伸出粗糙的一双手,捏在男孩细腻白净的小脸上,“哎!跟你说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啊?” 大家一开始觉得二虎的行为非常粗鲁,但是二虎生得壮实,有传闻说他爸是黑老大出身。 一时之间也只能把这种不满咽下去,没有人敢为男孩说什么。 二虎年纪小,也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道,不管他怎么说男孩都没有反应,仿佛真的听不见他,也感觉不到他一样。 二虎愈发用力,指尖下男孩的小脸都捏出了红红的印子。 何栖迟洗了手回来,刚好看到这个场景。 “哎!你干什么呢!” 男孩听到何栖迟的声音,略略抬起头。 何栖迟像一只小蛮牛似的冲进人群,狠狠一脚踹在二虎腿上。 “你给我踢疼了!” 何栖迟也挺生气:“你干嘛捏他脸!” 二虎也挺有理:“他一直不说话,我看看他是不是哑巴。” 哑巴这个词戳在何栖迟心尖上。 她也觉得男孩是个小哑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被二虎这么当着众人直白的说出来,像是把男孩最后一块遮羞布给掀开了。 于是何栖迟火了,音量陡然拔高:“你再说一句试试!” 何栖迟的点子也真是背。 早上踩凳子刚好被张老师逮住,刚喊的这一句也赶在老师迈进教室的点上。 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都已经上课了,何栖迟,还大喊大叫!”张老师见过调皮的孩子,但是没见过这么调皮的,居然还是个女孩。 “这节课站着听!”张老师无奈的说。 何栖迟虽然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可也只能听老师的话,拿着书本走到教室最后,站着问好,站着看书。 何栖迟在教室最后看着小男孩的后脑勺出神。 唉,小哑巴啊小哑巴,怎么还是没有学会反抗呢。 站了一节课,何栖迟累得腿酸,打下课铃的时候,小男孩回过头。 目光准确的落在何栖迟身上。 何栖迟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顺着看过去。 和男孩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然后遥遥朝他笑了一下。 两人中间隔了一整个班级,隔着闹哄哄的学生们,隔着一重重的桌椅。 何栖迟在两个同学中间的缝隙里,隐隐约约仿佛看到男孩勾了勾唇角。 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来。 那时何栖迟就觉得,这一节课挨的累,值了。 - 期末第一次考试,老师兴冲冲的宣布,他们班唯一的双百是陈泽同学。 也就是小哑巴。 班上的同学们都吸了一口凉气看向陈泽。 这一个学期不声不响,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哑巴,也是个呆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能考第一。 于是陈泽身上的光环从长得好看,不爱说话,又增加了一层学霸buff。 二虎看陈泽就更加不顺眼了。 这股气一直忍到他亲眼看到小美在平安夜那天给陈泽递了个苹果去。 二虎叫了几个人,在放学路上的小巷子里把陈泽堵住。 二虎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何栖迟。 何栖迟经过小巷子,忽然听到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这声音简直不能再熟悉,她不顾一切冲进小巷,看到陈泽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双手抱着头部的时候。 眼睛都恨得发红。 “你们!你们!”气的急了,何栖迟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才好。 二虎看到何栖迟之后有点怂了,咕哝半晌不知在说什么。 周围人不熟悉何栖迟啊,他们哪里知道这个看着挺纤瘦的小姑娘实际是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主儿。 在何栖迟把他们每个人都揍了一顿之后,她把角落里的陈泽拉起来。 她指着二虎的鼻子,老鹰护小鸡似的把陈泽护在身后。 声音洪亮,气壮山河:“我告诉你们,以后这个小哑巴我罩了!我看看谁再敢欺负他!要了你们的命!” 何栖迟没有注意,自打她从巷口出现的那一刻起,陈泽的目光就一直粘在她的身上,片刻不移。 在她说完最后那句让二虎几人害怕的狠话之后,陈泽的眼睛里闪烁过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成熟的光芒。 带着很难觉察的得逞的意味。 - 陈泽再一次被打得浑身是伤。 何栖迟到旁边的小药店,用自己的晚饭钱给他买了药膏。 “你是不是傻啊,打你你就受着,不是告诉过你么?打不过咱就跑,别平白挨着啊,实在跑不动的话,你倒是还几下手啊,就那么躲着哪成啊,他们根本不会可怜你,看到你懦弱的样子只会下手更狠。” 陈泽不说话,何栖迟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给他上药。 从小何栖迟就知道,陈泽忍疼的能力极强,有的时候说着话何栖迟下手稍微重一些,他也不过皱皱眉头,呼吸的频率都不会改变。 何栖迟了解他,知道他什么时候疼。 嘴上还是训斥着他,手下的动作却轻柔许多。 “好了,现在二虎他们不敢动你了,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提我的名字,知不知道——哦,你不会说话,唉,那你就写吧,我叫何栖迟,你会不会写啊?” 陈泽拿起地上的木棍,在沙子上郑重其事的写下何栖迟的名字。 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比何栖迟自己写的都好看。 “行,对了,”又不放心的絮叨一遍:“要是打不过就写我的名字啊,别忘了。” 说完自己吐槽自己:“哎跟你相处多了,我都变得絮叨了,这可不是大将应有的风范。” 何栖迟给他涂完药,站起来拍拍自己屁股上的尘土,把一个圆圆的小东西塞进陈泽手心。 “吃吧,我走了。” 陈泽看着何栖迟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下,小心翼翼的撕开牛奶糖的包装,硬硬的奶糖在嘴里融化出最甜蜜的味道。 - 那一仗被二虎添油加醋,逮谁跟谁说,让何栖迟意外的小火了一把。 不光是他们班,甚至隔壁班,整个年级都知道何栖迟是个厉害的女将,陈泽是她最宝贝的手下。 最好别惹,不然没有好下场。 这样的传言给陈泽的生活带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 一直到他们升了初中,分了不同的班级,有了第一个明目张胆追何栖迟的男孩子开始。 事情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哑巴,凝神! 第34章 高山之巅 陈泽成绩太好了。 好到什么程度呢。 张老师联合教学部主任一同来班级找他,想要他跳级参加市重点少年班考试。 那时他们上四年级,陈泽出了教室,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陈泽肯定能考上啊,从一年级到现在他就没扣过分。” “那他就要走了吗?不在咱班了?” “应该吧。” “好可惜啊,我不想他走。” 陈泽从小就有女生缘,女孩子们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喜欢陈泽的。 从教导处回来,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他的身上。 陈泽低眉垂首回到座位,和平时一样拿出书本。 他的同桌受众人之托,推了推他的肩膀。 陈泽安静抬头。 同桌小声问他:“你要去参加少年班考试了么?” 顺便递给他一张纸,一支笔。 陈泽没有接,也没有回答。 同桌看向旁边让她问的小美,摇摇头。 自从和陈泽坐同桌到现在,也快一年多了。 除了必要的交流,陈泽从来就没理过她。 小美失落的扁扁嘴。 低头看书的时候,陈泽感觉到左后方有目光看过来。 不管他在做什么,余光都注意着左后方向,只要她稍微有一点动作,他都感觉得到。 所以在她看过来的第一时间,陈泽便回过头。 对上何栖迟的视线。 对视一秒,何栖迟移开目光,陈泽也缓缓转回去。 晚上放学,何栖迟没跟二虎他们去买文具,在校门口转悠了一会儿,果然碰上背着书包的陈泽。 “哎,小豆包。” 陈泽家里条件不好,营养跟不上,皮肤总是苍白的,瘦得几乎见骨,个头也没有何栖迟高。 所以何栖迟总这么叫他。 陈泽走过来,仰头看她。 何栖迟:“你是不是要去参加少年班考试啊?” 陈泽点点头。 何栖迟挑眉:“你同意没有?” 陈泽停顿了一下,蹲下来,用石头在地上写:你希望我去吗? 何栖迟“啧”了一声:“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儿呢,你可千万别听班上其他人说,少年班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考的,咱们镇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你一个,你别被他们骗了。” 陈泽闻言,眉头紧蹙。 何栖迟怕他没听懂:“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你一定要去,我爸这几年出去打工了,他跟我说外面的世界特别特别好,好好学习才能走出去,你这就相当于白拿一个走出去的机会,一定要去考!” 不等她话说完,陈泽深深低下头去。 “哎,你这是什么反应啊——哎!哎!小豆包你去哪啊?” 陈泽第一次撇下何栖迟,一个人走了。 何栖迟看着他的背影,叫了半天他都不回头。 其实何栖迟也不想他走,但是少年班确实是一个太难得的机会了。 从小到大,认识陈泽的那个不说他是天才啊。 天才怎么甘心被埋没。 何栖迟真心希望他好,也知道陈泽倔,有的时候想不明白。 所以才不放心的跟他说了那一通。 此时看着夕阳把他瘦小的身影不断拉长,何栖迟心里也不是滋味。 “小豆包,你要是去了别的地方,我可怎么罩你啊……” - 不知道是谁说过:人和人的差别,有的时候比人和猪的差别都大。 有的人放弃考少年班的机会,有的人升初中都费劲。 镇上有一所市重点,开学有考试,考过了才能上,不然只能上另一所小破初中。 何栖迟最近为这件事糟透了心。 在他们班,何栖迟唯一能考过的就是二虎。 每一次考试,她都是倒数第二。 也正是这个原因,每一次考试之前都是二虎最开心的时刻,因为每年这个时候,平时总吓唬他的何栖迟就会化身小绵羊,他说什么是什么。 何栖迟讨好二虎,生怕他在考试的时候请病假。 但是二虎也不敢太放肆,毕竟手里就这一个把柄,过了考试那段时间,之前的折磨都是要血债血偿的。 就凭何栖迟现在的成绩,她是考不上那所重点初中的。 这天傍晚,何栖迟吃完晚饭,拿着书本踩着石头凳,翻身一跃坐上草垛。 看着逐渐西斜的日头出神。 没一会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草叶声。 ——从家门口出来,翻上西边的山头,绕过矮坡,在一处小栅栏里钻进去。 就是何栖迟家的草垛了。 这么多年,这条路陈泽跑了无数遍。 他的小脑袋从栅栏口伸出来,何栖迟跟他打了声招呼:“今天这么晚呢。” 陈泽笑了一下,何栖迟看到,他的眉角又添了一道新伤。 何栖迟的笑容登时沉了下去:“你妈又打你了?” 陈泽没点头,也没否认,兀自坐到何栖迟身边,满足的轻轻吁了口气。 何栖迟一直很不理解,明明虎毒不食子,怎么会有陈佳玉这样恶毒的母亲。 陈佳玉是个疯子,一开始来村上的时候疯病还不是那么明显,到了后来才逐渐显露出来。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打陈泽。 每一次都是下狠手,甚至动用各种工具,何栖迟目睹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会被陈佳玉眼睛里缠绕出来的恶毒恨意,恨不能直接杀了陈泽的眼神吓到。 村长也想过许多办法,但是终究谁家都不富裕,不可能分担他们家的重担。 镇上为他家申请了特殊贫困救助金,也就靠着这一点钱才能让陈泽上学。 何栖迟经常去陈泽家,悄悄的躲在草堆后面,一看陈佳玉要动手,就飞奔过去把陈泽“抢出来”。 何栖迟始终不知,跟她一起逃出来之后,他终究是要回家。 往往这时都会遭遇陈佳玉变本加厉的毒打,比之前更加很毒。 可是每一次她出现,陈泽都毫不犹豫跟她走。 被她牵着手,不顾一切的飞奔。 陈泽近乎病态的享受那一刻的幸福。 是的,陈泽病了,甚至比陈佳玉更疯。 这个病的名字就叫何栖迟。 从她第一次救下他,第一次带着他狂奔,他就疯了一般的迷恋上了何栖迟。 何栖迟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身边跟着的小豆包,每天想念她多少次。 他恨不能把目光直接粘在她的身上,他做梦都想抱着何栖迟,从山巅滚落,或者直接沉入大海。 两具身躯融合在一起,一起死去,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分开。 陈泽没有告诉过何栖迟,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她。 这样沉重浓烈的感情,陈泽小小的身躯承受着尚且困难,他不想强加在何栖迟身上。 就这样每天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比阳光还耀眼的笑容,对于这时的陈泽来说,已经足够了。 - 陈泽和何栖迟并肩坐在草垛上。 陈泽歪头看着她,在纸上写道:“不高兴?” 何栖迟从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她小嘴一扁:“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妈跟我说,要是考不上重点初中就不要念了。” 陈泽温柔的看着她,笑着写道:“没关系啊,你上哪所学校我就上哪所,你不念了,我也不念。” 都陪着你。 何栖迟看他这么说,“那可不行!你这个成绩,缺考两科都能够上重点初中的分数线,前几天重点初中的校长不还上你家去跟你商量去哪个重点班的事儿么,你怎么可能不去。” 说到这,何栖迟泄了气,回手在小豆包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你说你这小脑袋瓜怎么长的呀,同样都是人类,怎么就这么聪明啊。” 何栖迟的妈妈知道何栖迟跟陈泽关系好,总拿陈泽说事儿,她说“同一张卷子,怎么人家答的就跟标准答案似的,你得几个分就这么费劲儿呢。” 何栖迟叹口气,是呢,怎么就这么费劲儿呢。 陈泽拿起何栖迟手里的书本,“那道题不会?” 何栖迟指了指第一题:“就这个会。” 陈泽笑了笑,往她身边靠过去,一笔一划的帮她把剩下的题都写完了。 何栖迟学习不好也是有原因的。 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她的作业几乎都是陈泽给她写的。 何栖迟野,最坐不住了。 即使上了学,心里头想的也全都是上树掏鸟窝这一类的事儿,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在那写作业呢。 老师见何栖迟作业也都写了,题也都做对了,怎么一考试就废呢。 也曾怀疑过何栖迟的作业是不是有人帮她写,可是对照着何栖迟平时的字迹。 那分明就是她自己的字迹啊!半分不差啊! 陈泽用她的字迹写完作业,在纸上写:“想听么?要不要给你讲?” 何栖迟扑腾坐起来:“你觉得我现在开始好好学习,能上重点初中么?” “当然能。” 学霸就是学霸。 陈泽给她讲了大约半个多月,讲过的知识点最后全考了,甚至一连压中三道大题。 何栖迟拿到重点初中录取通知的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有的人靠天赋攀登,有的人靠努力攀登,有的人呢,靠走捷径。 “咻”的一下登上了山顶。 重点初中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到来了。 陈泽怎么也没有料到新初中会按照入学成绩分班。 陈泽全校第一,自然而然进了重点班,虽然最后那张卷子陈泽帮她压到那么多题,可何栖迟也忘了不少,压过分数线一点点进来的。 两人不仅不在一个班,而且一个在首,一个在尾,隔着两个楼层,就连出间操都遇不到一起。 为了看她,陈泽养成了一个习惯。 那就是每节课下课都飞奔下楼,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等。 如果何栖迟下课出来上厕所或者去超市,陈泽就能偷偷看看她。 但要是她没有出来,陈泽就看不到她了。 开学没几天,一个课间陈泽站在拐角等的时候。 看到几个高年级的男生鬼鬼祟祟的在何栖迟班级门口转悠。 陈泽本来没有当回事,其中一个男生叫住出来的同学,大声问道:“叫你班何栖迟出来一下。” 陈泽才真正看向那几人。 何栖迟一脸懵的出来,“你们是?” “放学去奶茶店一趟,有人找。”那男生说完,其他几个也都跟着笑了。 笑容落在陈泽眼睛里,说不出的恶心。 陈泽在角落站了太久,身形几乎都和黑暗融为一体。 “不去。”何栖迟白了他们一眼,转身回了教室。 还有一分钟打放学铃,陈泽拿起书包就冲出教室。 陈泽坐在第一排,上课的老师都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了。 他出去之后,刚好铃声响起。 陈泽是校宝级别的人物,成绩摆在那,就是老师们主任们的心头肉,不管他做什么,老师都不会说的。 陈泽飞奔下楼,何栖迟一出教室就看到他。 “小豆包。” 陈泽简直爱极了何栖迟的笑。 哪怕让他在这道笑容里死去,他都在所不惜。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 陈泽没说话,示意她一起走。 何栖迟习惯性的跟陈泽絮叨起今天班级里发生的事情,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校门口。 果不其然刚出去就看到了之前在何栖迟班级门口晃悠的那几个初三男生。 他们看到何栖迟出来,走过来:“哎!过来啊!认识一下呗,小学妹,我是你学长。” 说话的男生倒是没见过。 “我叫常西,你叫何栖迟是不是?” 何栖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下意识的把小豆包护在身后;“干嘛呀?” 常西被她一身刺儿的小模样逗笑了:“不干嘛,你看看你,我还能吃了你是怎么。” “就是哥们儿挺喜欢你的,想交个朋友。” 不等何栖迟回答,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常西,你干嘛呢!” 循声望去,一个高个子的学长站在夕阳下。 校服洗得极干净,拉链拉到最上面,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背着双肩书包。 面容严肃,略略蹙眉。 “你是不是又在欺负新生?” 常西一见这人立马怂了:“哎哟班长,班长你怎么在这呢?我可没犯事儿啊,我这就是交朋友呢。” 那人低头看向何栖迟,道:“你没事吧?” 何栖迟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那人温和的勾了勾唇角,眉眼温柔,声音如山巅瀑布,清澈冷冽,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凉。 翩翩如玉,气度不凡。 “别怕,我是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我叫——” 方岱墨。 这个声音忽然被拉得遥远,一阵撕裂一般的头痛铺天盖地而来。 “啊——!!” 何栖迟尖叫一声,从躺椅上笔挺的坐起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才终于清晰起来。 阳光洒落一室,一窗台的绿植生机勃勃。 孙致愿递了一张纸巾过来,何栖迟这才意识到,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淌到下巴。 “谢谢。” 孙致愿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在小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忽而问道:“方岱墨是谁?” “嗯?”何栖迟回过神来:“我、我不知道……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孙致愿的眉头皱得更深:“你的记忆就是从这里断掉的。” 何栖迟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的确是……想不起之后的事情了。”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吓了何栖迟一下。 她接起来:“喂?” 林泽宴的声音从电话间传出:“还在诊室么?一起吃午饭么?” 何栖迟:“好啊,我知道地址么?” 林泽宴轻轻“嗯”了一声:“我过来接你。” 孙致愿瞄她一眼:“男朋友。” 何栖迟:“你怎么知道?” 孙致愿难得露出一点笑容:“你的表情,甜得都要化了。” 何栖迟有些羞赧,从躺椅上跳下来:“那我走了。” 临出门时孙致愿嘱咐道:“最近可能还会做梦,记下来,告诉我。” “知道了。” 何栖迟开门:“孙医生再见。” 第35章 玫瑰与爱 林泽宴的车早已经等在楼下,他穿着正装,略靠着车身,单手插袋,另一手拿着平板不知在看什么。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何栖迟一露头林泽宴就看到了她。 林泽宴把平板递给旁边钟笙,稍微分开双手,何栖迟快跑了几步,到了近前也没有减速,整个人直直的扑进他的怀中。 林泽宴搂着她,轻轻亲吻她的发顶。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林泽宴刚从车上下来,身上还带着些许空调的凉意,泛着mirror的冷香。 “治疗嘛,肯定没那么好受。” 林泽宴帮她拉开车门,两人坐在车上,林泽宴看了眼窗外:“都想起什么了?” 何栖迟把自己的经历跟他描述了一遍,而后说:“你觉不觉得还挺离谱的,我小的时候在那样的一个村庄,我有父母的记忆,但是现在却完全没有了,我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林泽宴有些担心:“这个医生行么?要不要我找人帮你看?” 何栖迟:“不用了吧,孙医生还是很好的。” 林泽宴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做了一上午的梦,何栖迟现在累得不行,只想回家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林泽宴一定不会同意她不吃午饭。 “你下午有时间么?” 林泽宴:“你有什么安排?” 何栖迟整个人靠过去,头挨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我想吃你做的饭。” 林泽宴的眼睛几乎温柔宠溺化成了水,何栖迟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不管什么要求,林泽宴必定答应。 “好,我们先去超市。”林泽宴说。 - 上一次林泽宴在何栖迟家做过一次饭,他说她家工具实在太少了,于是那次之后何栖迟就网购了不少厨房用具,锅碗瓢盆,甚至是围裙都给他备下了。 林泽宴手里拿着那个粉色的围裙,反复看了看,“这真的是……特地为我准备的?” 何栖迟不明所以:“是啊。” 我又不会做饭,买围裙干嘛。 何栖迟以为他是不会穿,从吧台绕进厨房,帮他把围裙套上。 自家媳妇让他穿,林泽宴也只能乖乖穿好。 系好腰后的带子,何栖迟后退了一步,满意地说:“转过去我看看。” 林泽宴转过身去。 “嗯!真好看,和我预想的一样。” 围裙大部分是粉色的,上面画着国风的图案。 “其实真正好看的男生才能驾驭得了粉色的,温柔死了。”何栖迟觉得自己的眼光实在太好了,“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适合粉色。” 林泽宴一边着手准备食材一边说:“是么?第一次遇见?” 何栖迟:“在电梯里,我刚搬来那会儿?” 林泽宴笑了笑。 何栖迟往前凑了凑:“你还有印象么?你不会根本没注意到我吧?” 林泽宴:“怎么可能,你是我偶像啊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你。” 林泽宴正在切菜:“那时候我心里激动死了,表情管理差点失败。” 这番话把何栖迟哄得咯咯直乐:“别闹了林总。” 林泽宴:“没跟你闹,我说真的呢,谁能想到几个月以后,我居然和我的偶像在一起了,着实上天眷顾。” 何栖迟凑到流理台边,支着下巴看他:“你从那时就喜欢我么?” 林泽宴收起笑容:“更早。” 何栖迟:“为什么?” 林泽宴想了一下:“就是喜欢,没有理由。” 何栖迟眨巴眨巴眼睛,林泽宴把她推出厨房:“菜要下锅了,别烫着你,出去等着。” 林泽宴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四个小炒,一品汤就出锅了。 何栖迟给两个人盛了饭,俩人一边聊天一边把盘子扫了干净。 饭后林泽宴有工作要做,拿着平板进了书房,何栖迟脑子里一直有一段旋律,她到楼上把这段旋律谱了出来。 谱完之后何栖迟来到书房,林泽宴放下鼠标,顺势在何栖迟抱在怀里。 “怎么了?”林泽宴声音低低的。 带着一丝奇异的颗粒感,像是在轻轻摩挲她的耳膜。 有点痒。 何栖迟把自己埋在他的颈窝,一点一点亲吻。 林泽宴耳朵迅速红起来:“宝贝,怎么了?” 何栖迟不理他,他把她拉开她就兀自缠绕过去。 “就是想要抱你。”何栖迟闷闷的说。 想要戳破林泽宴那层克制,想要他和她一样,毫无保留的爱对方。 何栖迟想起什么:“要不要喝点红酒?”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懂得隐藏自己,又何况对方是林泽宴,一眼就看出何栖迟想说什么。 林泽宴想了一下,低声问她:“怎么突然想喝酒?” 何栖迟:“嗯……就是……我觉得……” 我觉得喝酒更容易达成我的目的。 这话该怎么说林泽宴才会信呢? 何栖迟看了一下林泽宴的眼睛。 算了,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信的。 什么都瞒不过他。 何栖迟有点泄气,不太高兴了。 林泽宴想笑:“怎么了?” 何栖迟:“你总是能看透我,我却什么都看不透你!我感觉我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 林泽宴光是笑,也不说话。 何栖迟更不高兴,一拳捶在他胸口:“哎呀!” 真的快要生气了,林泽宴把她拉回来,何栖迟问:“你不喜欢我么?” 林泽宴叹口气:“怎么可能。” 何栖迟:“我感觉不到啊!你就不能生气一回么?” 这个要求乍一听上去,着实有点玄幻了。 “或者,或者……” 她明明都已经这样投怀送抱了,他还是无动于衷呢? 在一起这么久了,除了亲吻拥抱,他从不碰她,更没有任何出格的事。 不管多晚,不管她多么想要他留下,他都会哄着她,然后回自己的家。 何栖迟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 究竟在隐忍什么? 林泽宴的眸色深沉下去:“宝贝,我……” “算了!”何栖迟在他怀里挣脱开:“你不用说了,反正都是哄我的。” 关上书房的门,何栖迟回想了一下。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有一点无理取闹了。 林泽宴生性就是那样一个温柔的,平和的,理智的人。 自己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爱上他的么? 何栖迟皱起眉头。 可是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难道某一天她离开了他,他也会是这样,平淡的,笑着跟她说再见么? 就没有哪一刻,他能像她一样,放肆的爱她么? 何栖迟终是不明白。 林泽宴的克制,不是不爱她。 而是爱惨了她。 - 何栖迟要去外地拍汉服宣传照,出差五天。 这五天里,林泽宴依然像以前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发一条微信。 何栖迟也偶尔回复,晚上林泽宴会给她打电话,两个人都很默契的对那天书房的事情绝口不提。 休息的间隙,何栖迟总会发呆,越想越觉得灰心。 这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顽皮小孩,在林泽宴跟前蹦跶,其实林泽宴一直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这段感情并非势均力敌,弱势的一方总会受伤。 后几天的拍摄强度小了许多,休息的时候工作组的人员叫何栖迟一起出去玩,何栖迟懒洋洋的不爱动,窝在房间里面晒太阳。 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频频看手机。 这几天林泽宴不知道去了哪里,很少给何栖迟发微信不说,有的时候何栖迟问他,他都要很久才回复。 以前都没有这样的事情。 你看看你看看,刚在一起的新鲜劲儿过去之后,林泽宴就没有那么黏她了吧。 之前那么克制就是因为他早知会有放手的那么一天。 这些事情不能放在一起想,想一想何栖迟就忍不住眼眶疼,鼻子酸。 她可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最后一天拍摄结束,何栖迟状态非常不好,跟工作组的人员告了别,靳红羽跟她说谈雅一会儿能过来,让她等一会儿。 何栖迟也没往心里去,坐在保姆车上塞着耳机听歌。 眯了一会儿睁开眼,问靳红羽:“他们这些人还有别的拍摄任务么?怎么还不走?” 靳红羽看了一眼窗外,笑起来:“他们是有别的任务。” 但不是拍摄的。 何栖迟可算能够理解林泽宴看她的感觉了。 就好比她现在看着靳红羽,她的任何一句话,一个表情,一种眼神,何栖迟立马就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段位碾压总是这样,靳红羽在她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任何情绪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在上面。 “你们在准备什么?” 靳红羽怕说多错多,索性什么也不说了:“有点事,您就等着瞧吧。” 等谈雅等了接近半个小时,她从远处风风火火赶来。 “结束了?饿没饿?先去吃点东西么?” 其实何栖迟是看不出谈雅心思的,只是刚才靳红羽露馅儿了,何栖迟才能顺藤摸瓜问下去的。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么?” 谈雅了然,看了靳红羽一眼:“晚上你就知道了,走走走,饿了,先去吃点东西。” 靳红羽开车带他们去了一家餐厅,谈雅早早订好了位子。 何栖迟又问了几次,可他们谁都不说,何栖迟索性不再问了。 饭前何栖迟又看了一眼手机。 消息界面还停留在早上,她问他起床了没有。 一直都现在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复。 何栖迟叹了口气,也许谈雅他们真的在准备什么惊喜吧。 可是不管什么惊喜,都拯救不了她的失落。 - 谈雅点的菜量不多,正好吃到半饱的状态,驱车回到拍摄地。 到了门口,谈雅先鬼鬼祟祟的下了车,打了一通电话,回来之后说:“走吧,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把车停在外面,进去之后何栖迟发现,整个拍摄工作组被布置一新。 背景板是9999朵玫瑰组成的,鲜花红得耀眼,还沾着露水,红毯两旁摆着水晶饰品,灯光映在上面,变成柔和的光晕。 周围的人都离得很远,独独把何栖迟留在红毯的一侧。 她忽然有点恍惚。 直到音乐响起,林泽宴从后面走出。 他垂眸看着她,“宝贝,我过来了,想你了。” 有什么东西从下巴上滴落,何栖迟摸了一把,湿漉漉的,是眼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林泽宴用指腹抹掉她的泪,身子逐渐低下去,单膝跪地。 他把戒指捧在她的面前。 “嫁给我,好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平时的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他的指尖泛白,微微颤抖,眼睛明亮的仿佛天边星子。 里面盛着满满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究竟有多么爱你。” “何栖迟,嫁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糖吃的差不多了吧:) 第36章 二十四桥 何栖迟呆呆的看着林泽宴,思绪慢了半拍,没有跟上来。 林泽宴勾起唇角:“怎么了?傻啦?” 何栖迟眼前被泪水模糊掉,她擦了又擦,却怎么也清晰不起来。 林泽宴拉过她的手,把那枚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 “不哭了,乖。” “以后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生也是你,死也是你。” “从此之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林泽宴无疑是个聪明人,他清楚地知道那句话最能打动何栖迟。 何栖迟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她似乎听到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可是这都不重要了。 林泽宴站起身来,把哭成泪人儿的何栖迟抱在怀里,不让他们其他人看见。 - 结束之后回到酒店,何栖迟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一点点。 趁林泽宴去洗澡的时候偷偷看手上的戒指。 六角星的设计,在最中间缀了一颗钻石,愈发像是阳光下俯瞰冰山,俊雅清越,带着琅琅的雪色。 何栖迟越看越喜欢,这仿佛和林泽宴的项链是一起的。 林泽宴是在一场会议结束之后直接过来的,没有带行李,新的一套衣服是钟笙现买的。 他穿着白色的浴袍,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腰间的带子松松的系着,露出胸前一大片冷白皮肤。 水滴顺着精致的下颌线流过锁骨,一路滑到浴袍里。 刚洗完澡的男人带着一身热度,目光灼灼看着何栖迟。 只一眼,何栖迟的脸就爆炸了一般,红了个透。 她触了电似的撇过头,声音都不正常了:“我我我,那个……你……” 林泽宴勾起一边唇角,大步过来坐在何栖迟身边。 “怎么了?脸这么红?” 明、明知故问! 何栖迟支吾着说不出话来,林泽宴喜欢极了这个样子的她:“转过来。” 何栖迟不动。 林泽宴把她的脸扳过来,直直的看进她的眼睛里:“以后就属于我了,是不是?” 何栖迟的脸实在太红,映得眼睛里都泛着水光。 “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林泽宴的声音很低很低,带着可疑的沙哑。 他凑近她,何栖迟能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的干净味道。 何栖迟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甚至产生一种再靠近一点,林泽宴都能听到的错觉。 双唇的距离仅剩一寸,林泽宴忽然停住。 他勾起一边唇角,“接吻么?” 他实在太坏了。 何栖迟在心里骂了一万句,已经近到这个地步了,彼此的呼吸都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他竟然问了这样一句。 林泽宴揽过何栖迟的腰肢,笑意更深:“嗯?接吻吧,好不好?” 何栖迟受不了他的这种撩拨,闭上眼,狠下心,主动吻了过去。 在触到他嘴唇的那一刹那,林泽宴的眼神陡然一狠,手臂收紧把她整个拉到怀里,欺身过去,深深吻上她的嘴唇。 从此以后,你就属于我了是吗? 那时何栖迟哭得不成样子,可她在心里回答过。 是啊,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属于你的。 - 何栖迟的汉服照很快发了出来,那是和一个汉服品牌合作,品牌方把新品照片发布在各个平台,直接拿下目前最火小视频平台的热搜榜第一。 何栖迟的这张脸,男装英俊,女装柔媚,配合着新品汉服和精美绝伦的场景,任何一张都是精品。 这一个动作圈了很大一批新粉,同一时间公司对于何栖迟的“公子”人设营销起来,再一次俘获一大片芳心。 “这次可算是借着热搜榜的福了,”谈雅满意极了,嘴边的笑容藏不住:“就包括之前你的那些视频播放量都上来了,看到他们公司的工作人员心里很清楚谁是他们未来老板娘啊。” 这家短视频平台就是之前林泽宴收购的那家。 何栖迟红着脸:“别瞎说。” 谈雅:“下一步你什么打算。” 何栖迟:“周五我去找盛总。” 谈雅:“你要直接提古风剧的事儿?” 何栖迟:“嗯。” 谈雅拉过何栖迟的手:“这件事情我建议你委婉一点提出来,现在热度的确是上去了,但是古风剧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多,盛总未必能同意,如果她不同意,千万别跟她正面怼。” 谈雅叹了口气:“你怼不过她。” 何栖迟:“知道了。” 何栖迟跟盛锦枫约在下午见面,盛锦枫刚下飞机,让何栖迟直接去机场。 盛锦枫带着巨大的黑超,踩着十二厘米的细高跟,迈开长腿,走路带风,小助理推着行李,唯唯诺诺跟在后面。 盛锦枫正在打电话,到了何栖迟跟前的时候说完最后一句:“那行,就这样。” 挂了电话之后,拉下黑超看了何栖迟一眼,“自己来的?” 何栖迟点了点头。 盛锦枫回头对助理说:“把行李送回去,晚上五点约星空直播的赵总过来。” 助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盛锦枫转回来:“你,跟我走。” 何栖迟:“哦。” 到了地下停车场,盛锦枫说:“车钥匙。” 何栖迟;“您亲自开车?” 盛锦枫“嗯”了一声:“让你开车还不如扫个哈罗单车骑回去,电动的应该会比你开得快。” 何栖迟无语了一下,从包里翻出车钥匙递给盛锦枫。 盛锦枫她哥是赛车手,也带着盛锦枫玩过一段时间赛车。 她开车何栖迟还是见识过的,一上车就颤颤巍巍系好安全带,还不忘叮嘱:“盛总,我们应该不着急的,时间还够。” 盛锦枫笑了一下,没当回事。 回程的高速路上,盛锦枫的车速在限速线边徘徊,好几次超车超得何栖迟胆战心惊。 “盛总,我们回公司么?” 盛锦枫:“不急,我要先去见一个人,今天是他生日。” 何栖迟怎么也没有想到,盛锦枫带她来的地方,竟然是市内公墓。 - 照片里的男人很年轻,生着一张清俊的面容,眉眼如画,笑容如雪后霁阳般温暖纯净。 何栖迟一开始看到这张脸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往下看到他的名字,何栖迟想起来了。 秦明箫,最早一批火起来的流量小生,网评秦明箫长了一张厌世脸,高级禁欲,本是平面模特出道,接了一部网剧的男二角色之后意外爆红,凭借身上的忧郁气质被一知名导演看中,直接跃上大荧幕。 星途坦荡,演技不俗,之后的许多年都没有出过像秦明箫这样,颜值逆天又有实力的男明星了。 可是那部电影上映之后,秦明箫被大批狗仔买了一波黑料,他走红得实在太顺,对家公司盯得极紧,掐着电影上映的时间点,在网上铺天盖地的造谣。 约.炮,吸.毒,私生活不简单,什么脏水都往他的身上泼。 公司几次出声明,可是这就像尘埃沉入大海,没有翻起半点浪花。 红极一时的秦明箫就这样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P遗照,带着父母亲人一起骂的评论随处可见。 粉转黑了一大票人,仅剩的那些粉丝都在等待秦明箫本人的声明。 可是谁都没有等到。 秦明箫消失了。 网络上,现实中,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网络时代更新得这样快,明星们就像浪潮,过了这一波,就会有下一波袭来。 他本人不出现,很快就会有和他同类型的人顶替他。 直到现在,提起秦明箫,大家也只会记得当年那个红极一时的人,相信谣言的人也许还会感叹一句,怎么这样好的人,会有那样肮脏的生活。 不相信的也只会痛心一秒,然后继续他们的生活。 “他居然……” 去世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盛锦枫自然的坐在他的墓前,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何栖迟也坐。 看着秦明箫的照片,盛锦枫的目光难得变得温柔。 何栖迟想起来了,看他觉得眼熟,不光因为他是明星。 更是因为盛锦枫这些年找来陪她的那些小鲜肉们。 全都有着和他相似的眉眼。 像是知道何栖迟的疑问,盛锦淡淡的说:“眼熟,是么?” 何栖迟扭头看着盛锦枫。 “每年公司进新人的时候,我都会去先挑一批。”盛锦枫的目光变得悠远:“没有人长得像他,呵,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像他。” 那样的绝代风华,世上无双。 “进盛世的男星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被盛总挑中的人,需要去医院秘密整容。”盛锦枫轻描淡写的说:“按照他的标准,整形成相似的眉目轮廓,如果成功了,就会得到最好的资源,甚至可以爬上盛总的床,从此星途坦荡,平步青云。” 盛锦枫是笑着说出来的,听到何栖迟耳朵里,却全都是苦涩。 “不管如何催眠自己,我都知道,他们不是他,他再也回不来了。”盛锦枫的眉动了动:“那天在楼顶看着他,他笑着往后仰去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他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他离开了。” “这个世界配不上他。”盛锦枫很明显的哽咽了一下:“我也,配不上他。” 何栖迟皱了皱眉,“盛总……” 盛锦枫:“我没事,这么多年了,早就没事了。” 当年的盛锦枫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上头有两个哥哥,年纪比她大很多,盛家从老爷子到盛锦枫的父亲,再到她的哥哥们,哪一个不是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宠着呵护着,年纪尚幼的盛锦枫性格骄傲鲜活,无法无天。 她十八岁的时候,盛家老爷子送她的礼物是一辆定制的劳斯莱斯,盛锦枫不会开,盛家的老大给她雇了司机。 司机人很好,说话温温柔柔,有一次盛锦枫听到司机和他的家人打电话,说的吴侬软语,盛锦枫听不懂,但是觉得好听极了。 盛家大小姐的司机,待遇自然高得离谱,几个月他就在宁城买了房子,把老家的妻儿接了过来。 那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盛锦枫在院子里头看人扫雪,正巧看到司机送妻儿回家。 盛锦枫永远记得那个冬天。 南方来的小男孩没有见过雪,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惊讶,他牵着父亲的衣角问起什么,司机温柔的给他讲解。 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盛锦枫,男孩顺着父亲的目光看过来。 漆黑的眼睛笔直的看着她。 “哎,小孩儿,”盛锦枫叫他:“你过来。” 司机带着儿子过来,盛锦枫脚往椅子上一踩,扬着下巴:“你叫什么名儿?” 男孩的普通话不是很好,盛锦枫直白的目光让他有些畏缩,但还是倔强的梗着脖子,声音很好听。 “秦明箫,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明,箫。”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两句诗何栖迟太熟悉了,就写在盛锦枫的办公室里,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一个巨大的匾额上。 “认识他之后,我的生活就变了。”盛锦枫缓缓说道。 大小姐终于有了软肋,有了爱而不得的人。 秦明箫性格温柔,说话也温柔,可是骨子里是个倔强的。 他比盛锦枫小五岁,那时盛锦枫在一所初高一体的贵族中学,她借着司机送她上学方便的名义,死活要求秦明箫也来这个学校。 秦明箫不肯,盛锦枫就去求了盛老爷子,在老爷子面前又是撒娇又是央求,老爷子宠她上天,最后答应帮她。 老爷子都发话了,司机再没有不同意的份。 然而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 那时似乎也是初雪,盛锦枫却记不太清了。 人总是这样,对于这些伤心的记忆,就会自我保护一般的选择忘记。 司机是在接她的路上出的车祸。 盛家给他转去了最好的医院,盛老爷子已经打电话调了美国的医疗团队。 可生命就是那样脆弱,任凭秦明箫如何呼喊,司机还是离开了人间。 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没了气息。 根本没有等到盛家准备的最好的治疗。 这件事情变得很微妙。 他是在接盛锦枫的路上出事的,没有人说什么,可是盛锦枫就像自虐一般一遍遍回想。 如果,自己没有给他打那通电话。 如果,她没有说天气好冷你快点过来。 如果,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一点。 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是不是就不会看到他的眼泪,就不会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哭泣? 秦明箫是个倔强的人,他不肯怪盛锦枫,却在司机的葬礼上说了一句杀伤力大到几乎能要了盛锦枫命的一句话。 你不要在纠缠我了,我们根本不可能的。 在许多年以后,盛锦枫想。 终究是太过年轻,这一段时间的愧疚与自责让她的理智近乎崩溃,对于秦明箫的心疼达到了顶点。 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他泛红的眼角。 却被这句话伤得体无完肤。 之后,盛锦枫做了一件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比给司机打那通电话更加后悔的事。 她一把把秦明箫推倒在地,然后砸了司机的葬礼。 纸制的金元宝被她踩烂,贡品水果落在地上,和鱼肉瓜果混在一起,发出难闻的味道,蜡烛点了花圈,火舌直往天上冲去。 秦明箫没有起身,也没有像旁人那样叫喊。 他冷漠的看着盛锦枫发疯。 那个雪天第一次看到那双漆黑的眼,那时他的眼睛那般明亮,看着她的时候,带着好奇,试探,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艳羡。 而这一刻。 那双眼睛通红憔悴,没有半点光彩。 平淡的看着她,如同一潭死水,和看着一个没有感情的死物没有半点分别。 盛锦枫彻底怒了,盛家大小姐想要砸场,没有人能拦得住。 她一把把香火摔在地上,香灰洒了一地。 “看我啊,恨我啊!过来打我!凭什么没可能,老子就是要纠缠你,怎么了!你他妈以为你是谁,能让我砸场让我失控,是你的光彩!以后说出去都会光宗耀祖的!你不跪下来求我,还他妈敢这么看我!?” 盛锦枫指着秦明箫的鼻子:“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一个试试!信不信,老子绑了你,从高楼上扔下去!” 她活了这么大,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的,敢这样明目张胆伤害她的。 只有一个秦明箫。 而这么多年,被盛大小姐百般宠爱,百般护佑,考试进步了两名都要小心翼翼拿到他面前显摆,得到一句夸奖就高兴得飞上天去,让她狂喜,也能瞬间让她跌入地狱的。 也只有一个秦明箫。 盛锦枫愤怒的看着他,这些年的回忆一幕幕在眼前放映。 心脏疼得近乎窒息。 周遭忽然变得安静,她的手忽然脱力,两个纸钱轻飘飘的打着旋儿落地。 花圈已经烧完了,只剩下一地灰烬,和满屋的烧焦气味。 盛锦枫后悔了。 她在干什么? 现在,目前,她究竟都做了什么? 砸司机的葬礼,给秦明箫难堪? 让所有人都看她放在心尖上宝贝着的男孩出丑?让他们看他的笑话? 恨不能直接撞上棺木,和司机一起去了。 她清楚的看到,秦明箫哭了。 眼泪从他干涸许久的眼睛中流淌出来。 一直滑到下巴,滴在地上。 “对不起,”他一哭,盛锦枫就慌了,“扑通”一声跪在秦明箫面前,手忙脚乱的想要弥补。 可是她的手上沾满香灰,清清楚楚的写着她做的这些混账事。 她的手指伸了许久都没有碰上他的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盛锦枫的眼泪决了堤。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狼狈。 甚至她愿意更狼狈一点,如果能够弥补自己的过错,换得秦明箫的同情,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行。 她愿意为此粉身碎骨。 “对不起。”她的语言系统整个崩溃,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 就在她忏悔的时候,最里面,司机的遗照掉落下来。 “哐”的一声。 打破了所有的一切。 那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盛锦枫。 压死了秦明箫。 盛锦枫跪着过去,慌乱的想要捡起什么。 可是遗照刚好掉在一地烂掉的瓜果鱼肉上面。 脏了司机的脸。 遗照上的他温柔的笑着,看着盛锦枫。 没有半点责备。 盛家最宠爱的大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 在那一刻,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声音响在无人旷野,凄厉又荒凉。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找作者了,作者已下线) (下线之前解释一句,秦明箫的死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不得不写,迫不得已,抱歉抱歉) 第37章 他回来了 凉风袭来,吹得墓碑前的鲜花纸猎猎作响。 盛锦枫缓缓睁开眼,眼眶通红,却没有落泪。 “我想帮他,但是他不肯,之后他就离开了盛家,一个人去面试平面模特,我没有办法明着帮他,就只能在背后默默给他拉资源,一开始的那部网剧,是盛世旗下一所公司投资,他有实力,只是缺少一块敲门砖。”盛锦枫继续说:“我忍着,不去找他,也没有告诉他背后的这些牵连,我彻底退出他的生活。可是,谁能料到呢。” 谁能料到,秦明箫自那时起一夜一夜失眠,低落的情绪始终伴随着他,他没有办法调节自己,他不能原谅,也无法释怀。 等到盛锦枫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秦明箫患了抑郁症,很严重,消极对待,不接受治疗。 这些盛锦枫都不知道。 之后秦明箫被黑粉营销,私生饭直接把摄像头架在他家门口,秦明箫生病之后暴瘦,夜夜难眠,人憔悴了很多。 这些被狗仔写成了吸.毒,私生活不检点。 网络上对他的谩骂铺天盖地,盛世插手才终于压下来一点。 盛锦枫看到狗仔拍摄的秦明箫的照片,心疼得难受,于是到他家找他。 可秦明箫家的门开着,他人却不在。 盛锦枫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最后听到楼下有人喊着什么,她心中萦绕起一种可怕的预感。 她疯了似的跑到顶楼,狂风猎猎,吹得那人的白衬衫鼓起来。 正午的阳光那般炙热,盛锦枫整个人却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被冷汗浸透了。 几年了,他们终于见面。 她看到他憔悴下来的面容,凹陷的脸颊,手腕上一层一层深深的伤口。 他不止一次尝试自杀。 秦明箫坐在楼顶,哼着儿时父亲经常哼唱的歌曲。 回头看到脸色煞白的盛锦枫。 难得的,他笑了一下。 “你回来,你快点回来,我们有话好好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好不好?”盛锦枫实在太害怕,出口的声音都带着剧烈的颤抖。 她哽咽着,声音被风吹散。 她也不能确定秦明箫有没有听到。 他回过头,坐在楼顶仰望天空,直视太阳,一行白色飞鸟在蓝天飞过,没有留下痕迹。 “秦明箫!你回头!回来!” “你别吓我了好不好,求求你。” “这些年我很乖!我没有出现在你眼前,凭什么!凭什么你还是要走!” “你回来!你敢走!你敢!” 秦明箫最后看了盛锦枫一眼,张开双臂,整个人往后仰了下去。 “他走得很决绝,也很轻松,甚至是笑着的。”盛锦枫说;“他终于彻底解脱了。” 目光聚焦在墓碑照片上,他笑的那么清澈。 “我很少来看他,也就每年他生日的这天,”盛锦枫舒了口气,笑着说。 她想来,可是她怕他不想见她。 盛锦枫扭头看向何栖迟:“他走之后我从一个比我还有毛病的人手下买了娱乐公司,改名盛世娱乐,在盛世旗下。他生逢乱世,没有赶上好时候,我想……” 后面的话盛锦枫没有说完,何栖迟也能明白。 她想单枪匹马在混乱的大环境里杀出一条血路,艺人利益为重。 也许也是这个原因,盛锦枫那么护短儿,谁也不敢恶意营销盛世娱乐艺人。 她想保护他。 可是晚了。 “我一直不同意做古风剧,不光是预算或者利益的关系,盛世娱乐在我手底下,一部剧而已,花不了几个钱,这些年古风低迷,也就你一个人站在顶峰,如果只是写写歌拍拍照片也就罢了,真的踏足网剧,和你竞争的将是其他剧组,娱乐公司,在剧圈你是新人,必然受人排挤,到时候的黑料,我说实话,”盛锦枫停顿了一下,说:“盛世很有可能护不了你,一旦走进去,你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潇洒肆意了,你真的想好了么?” 何栖迟:“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潇洒肆意,古风圈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想用我自己的例子告诉粉丝们,喜欢可以大胆的说出来,不用藏着掖着,古风圈从来没有低人一等,都是一样的。” 盛锦枫:“行,我知道了,我再考虑一下给你答复。” 何栖迟:“好。”犹疑了一下,看着盛锦枫的样子,安慰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轻描淡写几句话是治愈不了盛锦枫的,能救她的人已经走了。 何栖迟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盛锦枫说:“下一期的《连环案中案》一个月后录制,你准备一下。” 何栖迟点头;“好。” - 林泽宴的一个朋友来了宁城,晚上,林泽宴到公司接上何栖迟,一起去餐厅。 到了餐厅才发现周烨然也在,身边站着一个清隽男人。 “你好,我叫华星恒。” “你好,何栖迟。” 男人没有伸手,只是简单弯了弯腰。 林泽宴帮何栖迟拉开椅子,何栖迟道了声谢。 华星恒笑道:“真没想到,大哥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林泽宴快速的看他一眼,没说话。 何栖迟笑起来:“平时他不温柔么?” 华星恒连连摆手:“你大约是没有见过大哥打架时的样子,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打起架来不要命,回晋城那年,要不是恰逢烨然也在,他早没命了。” 华星恒推了周烨然一下:“是吧,我刚回国那年,看到大哥苍白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特么还以为我回来晚了呢,刚要开哭,结果他突然睁眼了。” 何栖迟见过不少林泽宴的朋友,应该都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他们知道何栖迟的身份,或多或少巴结着她。 华星恒和周烨然不是。 看得出来他们俩和林泽宴的关系非常好,华星恒插科打诨,和何栖迟聊到一起,林泽宴也只是笑。 周烨然安静吃饭,只有何栖迟提到自己乐队的时候他才抬头。 华星恒也是医生出身,比何栖迟还要敏锐,他戳了周烨然一下:“人家提盛世霓裳,你那么激动干嘛?你想加入啊?” 何栖迟笑道:“可以啊,我帮你问一下公司还需不需要男主唱。” 华星恒:“周医生可不能唱,周医生这张脸摆上面就行了,他在这,周梓呈可以承担唱跳的工作。” 何栖迟被逗得不行,和华星恒碰了一杯:“但是周医生上场还是很难的,毕竟我们周周那么傲娇。” 华星恒喝了酒,手里拿着杯子笑,一个不小心,杯子里的酒液洒出来,泼在何栖迟的裙子上。 林泽宴眼疾手快把她拉过来,抽出纸巾帮她擦衣服。 “没事没事。” 华星恒拿的是红酒,酒液擦干了可是红色留在了裙子上。 华星恒非常抱歉:“上楼换一套吧,楼上有我的长包房。” 何栖迟想说不用,但是林泽宴先她一步答应了。 何栖迟和林泽宴华星恒一起上楼,林泽宴给钟笙打了电话让他送一套裙子过来,钟笙来得很快,何栖迟换了湿衣服扔给酒店工作人员干洗。 “我真没事儿,一件衣服而已。” 华星恒:“嫂子这么说就不对了,这要让大哥听到,我可惨了。” 何栖迟看了一圈:“他呢?” “接电话去了。”华星恒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嫂子,坐。” 何栖迟接过华星恒递过来的一个橘子,莫名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恍惚。 “嫂子?嫂子?” 他的声音被拉得老远,何栖迟最后的意识是自己栽倒在沙发上,看着酒店房间复杂的吊灯。 沉沉的睡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 何栖迟叫了林泽宴几声,他不在,外面天已经黑了,何栖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七点钟。 发生了什么? 何栖迟回想了一下,自己不是在公司和谈雅开会么? 为什么现在直接就是在家里了? 是谁送她回来的呢? 何栖迟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摸出手机翻了一圈,也没有微信消息。 何栖迟皱了皱眉,起身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九点多,林泽宴给何栖迟打了通电话。 “今天华星恒要去西藏,我去送机。” 何栖迟“哦”了一声:“华星恒……是谁啊?” - 这几天何栖迟睡得很好,并没有做什么噩梦,整个人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 下午要参加一个汉服庆典,中场休息的时候何栖迟去了趟洗手间,正巧看到一席红色汉服的聂月。 “哟,这不是我们七池大大么?” 何栖迟穿着古风男装,一张小脸不笑的时候清冷,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月牙儿。 “你怎么在这?” 聂月没有直接回答,笑嘻嘻的撞了她一下:“听说你和林泽宴,那个了?” “你这什么虎狼之词,我们哪个啦。” “那个呗,”聂月:“快说说说,他怎么求的婚。” “我还没决定呢,他先把戒指给我,他说不是要用这件事情逼迫我,是想让我安心。” 聂月“啧啧”两声:“林总就是林总。”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何栖迟还要重新妆发,聂月从休息室出去的时候,碰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似乎迷了路:“您好,请问三千汉服在哪边展出?” “在——” “哎,方总,您怎么到这来了?”身后助理模样的人小跑几步过来。 那人回头对她们笑了一下,“谢谢。” 说完,跟着助理走过去。 何栖迟从里面出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那是谁啊?” 聂月:“他?方岱墨啊,方家独子,晏北柠的男朋友,刚从国外回来,这次汉服盛典就是他们公司举办的,怎么了?” 何栖迟:“方岱墨?” 第38章 夏至已至 因为要筹备古风剧的事,最近何栖迟给自己安排的工作很多,去孙致愿的那里的时间拖了两周。 一进门就感觉到孙致愿不大高兴了。 这位医生很有脾气,基本常年面无表情,但是接触时间久了,何栖迟也能分辨出来,她什么时候是高兴的,什么时候生气了。 生气的时候唇角略向下,目光格外阴冷,眼睛里面放出的冷箭几乎能把人捅死。 “坐下,把最近的梦说一说。” “呵,这么长时间了,忘得差不多了吧。” “随便,反正治疗是你自己的事情,负不负责都由你来决定,与我无关。” 何栖迟如坐针毡,有一种自己没写作业,又恰好被老师逮个正着的感觉。 你怎么没写作业呢。 知识点都忘得差不多了吧。 反正成绩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无关。 何栖迟沉默了好一会儿:“孙医生,那个……你是不是生气了?” 孙医生也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没有。” 食指把镜框往上推了推,语气软了半分:“最近做了什么梦没有。” “做梦很少了,大部分都是……” 孙致愿:“很少?” 何栖迟:“嗯,是啊。” 孙致愿笔停了,皱了皱眉。 “你继续说。” “梦里,大约是在一个别墅。” “白色别墅群?” “不是哦,你还记得我梦见有个女人打我的那里吗?远处有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孙致愿:“你怎么确定还是在那里?那两个人又出现了了吗?” 何栖迟:“那里有一个长长的楼梯,风格古朴,有一个巨大的满墙古董柜。” 孙致愿:“你继续说。” 何栖迟:“我只看到了那个男人,之前他坐在远处看报纸,可是我知道他没有在看报,满心的注意力都在我这边。这一次我看清楚了,他大约五十岁,身材偏胖,戴着一副眼镜,他在那个别墅里面小心翼翼的叫住我,一边环顾左右一边压低声音对我说,赶紧走,带上钱,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不要再回来。” 孙致愿:“那你听他的话,离开了。” 何栖迟:“离开了。” 孙致愿:“这一次走得出去?和白色别墅群里不一样?” 何栖迟:“是,但是……” 孙致愿:“怎么?” 何栖迟:“我走是走了,可是半路又被捉了回来。” 孙致愿:“是那个女人?” 何栖迟:“是。” 孙致愿偏头想了想:“她多大年纪?和那个男人差不多大吗?” 何栖迟:“差不多,也许比他年轻一点点?但是也就一点点。” 孙致愿:“捉回来,捉回了哪?” 何栖迟又开始紧张:“之后……我就醒了,我也不知道捉去了哪。” 孙致愿冷冷道:“嗯,下一个梦。” 何栖迟更紧张了,手指兀自攥起了拳:“之后,就没有做梦了。” 孙致愿的目光从眼镜后面看过来:“没有?” 何栖迟:“嗯。” 孙致愿:“不应该啊,一个月了,就只有这几个梦?到那边的躺椅上。” 何栖迟:“好。” 何栖迟在躺椅上,仰头看着孙致愿,她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 莫名的,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但是何栖迟也来不及细想,孙致愿的声音极其遥远,还带着隐隐回声。 “睡吧。” - “栖迟,到了。” 那年何栖迟十四岁,她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从黑亮的轿车上跳下来。 车内空调开得太足,刚跳下车,外面的温暖一下包裹上来。 何栖迟的胳膊上起着细小的鸡皮疙瘩,她抱着自己搓了搓。 “栖迟小姐您好,我是这里的管家,我姓季。” 何栖迟看着季管家伸出来的手,迟疑的回头看向司机。 司机面善,笑眯眯的走过来,“栖迟小姐不要怕,以后就是季管家负责你的生活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需要什么,都可以和季管家说,别怕。” 小姑娘未入社会,识人的本事没那么精湛,但是女孩子心思细腻又敏感。 从这位季管家上下打量的目光里她能感觉到,他的那种若有似无的鄙夷。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何栖迟还是硬着头皮,和他握了手。 只握了一下就松开了,而后季管家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搓了搓手指。 何栖迟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跟在管家身后一路走进那个古朴别墅里。 “栖迟到了?比预计的早了一点,刘妈的饭还没做好呢。”男人五十几岁,身材偏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看到何栖迟之后挺激动,想要过来抱抱她,但是何栖迟没动,一直打量着他。 他也觉得现在还不是亲近的时候,于是说:“季管家,把小姐的行李搬到二楼去,那个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栖迟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季管家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何栖迟点头。 心里却想,她一定不会说的。 这里也不是她的家。 中午端着架子跟老头一起吃了饭,老头公司有事,吃完就先走了。 哦,临走之前自然又是像模像样的跟她交代一通。 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 何栖迟点头已经点习惯了,不差这几次。 老头走后,季管家带何栖迟上二楼,认了一下房间。 然后特意交代:“二楼尽头,看到了么?最里面的那间,那是老爷和太太是卧室,没事千万不要擅自进去,很不礼貌,还有,二楼的这一边,和你的房间相对的这一间,这是我们大小姐的房间,更加不要去,除非老爷太太有需要,叫你过去才可以,知道了么?” 果然,老头走后,管家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天翻地覆大转变。 奔波一路,舟车劳顿,何栖迟累极了,也不想跟管家废话,点头点头点头,送走管家,一个人进了卧室。 说是卧室,可是面积都快要顶上她在双塔县的一整个小平房了。 她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衣服整整齐齐挂在衣柜里,衣柜大得离谱,只挂着她的那几件可怜兮兮的衣服,空出一大半。 何栖迟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抽屉里翻到自己的小布包,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一样,一把抱在怀里。 何栖迟在大床上躺下,缓缓闭上眼。 多么不可思议。 昨天晚上还在小平房里追问爸爸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晚上她就已经在这样豪华的别墅里,住着一张大床了。 何栖迟想起昨晚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送走。”何栖迟不可置信。 妈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爸爸冷着脸:“因为你根本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不姓何,你姓骆,你还很小的时候被送到双塔县,我们家没有孩子,和人签了协议,抚养你,照顾你,现在那家出了点事,你必须回去。” 十四岁的何栖迟无法完全消化爸爸的这番话,她只是哭着,固执的问道:“怎么就一定要走呢,我只是一个物品么?不想要了就给出去,想要了就收回来么?” 爸爸还是很强硬,可是何栖迟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眶红了:“栖迟,你不是物品,只是……只是爸爸无能,没有办法反抗他们,骆氏是一个富贵人家,你过去了,生活会很好很好的,比现在好很多。” “不会比现在好!!”何栖迟终于崩溃,她大喊:“我都已经说好了,我会等陈泽,我要一直等陈泽,我哪也不走!” 听到那个名字,妈妈终于忍不住回头道:“你还想着陈泽!那就是一个疯子!故意伤人进了少管所,他这个人就不正常!” “不是!”何栖迟哭着说:“他不是疯子,他是为了救我……” 从一个月前到今天,这句话何栖迟说了无数遍。 可没有一个人信她。 何栖迟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在学校里越来越引人注目,她个性张扬,不懂收敛。 有女生看不惯她,找了自己的哥哥,叫来一帮兄弟,想要“教训教训”她。 女生的哥哥早就不上学了,就是个小混混,身边的所谓“兄弟”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类。 他们趁着放学的功夫把何栖迟半威胁半强迫的带进一个废弃小仓库里。 本意是想揍一顿完事,结果看到何栖迟的脸,那几个兄弟起了色心。 何栖迟从小打滚上树,身子比一般的小女孩强健,她醒来之后奋力挣扎,一时之间几个年轻小伙子竟也没有招架得住。 但是终究寡不敌众,其中一个男生一棍打在何栖迟头上,何栖迟迷糊了一下之后倒在地上。 陈泽来得很快。 何栖迟不知道,其实每天放学陈泽都在在她身后偷偷跟着,她快他就快,她慢他也慢。 这天刚好因为老师让他收作业,耽搁了一会儿,不想何栖迟就不见了。 陈泽一路问了几个学生,学生说看到有人好像带着何栖迟去仓库了。 陈泽飞奔到仓库,一脚踹开门。 那一刻,他的血液几乎都凉了下来。 他捧在心尖上疼着的姑娘一身是血,虚弱的躺在角落,始作俑者笑成一团,看到他进来,口中还说了不少侮辱她的话。 陈泽出手的时候,他们本是没有在意的。 当他真的把闪着冷光的利刃刺进肩膀,再一路划向手腕的时候,他们才是真的傻了。 “疯子!疯了!” “陈泽疯了!快跑!” “救命啊,救命,对不起,我错了。” 门被陈泽锁死,他冷漠的看着他们在仓库里四处逃命的样子。 笑了。 血,顺着刀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血腥味弥漫开来。 环绕着地上的何栖迟,陈泽一个一个的,把他们碰过她的手废掉。 小混混们一直没有回家,他们的父母找了过来。 仓库门一开,黏稠的腥红血液流淌出来。 瘦高的陈泽手上还拿着刀。 眸色比冰雪还冷。 众人吓得尖叫起来,有人拿出手机报了警。 “警、警察吗?我们这,有人、有人杀人了……” 警察到的时候,何栖迟醒了。 在陈泽怀里。 何栖迟疑问的看着陈泽,他笑得很轻松,也很温柔。 “我可能要离开一阵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何栖迟看到倒在地上双臂汩汩流血的小混混,听到外面警车的声音,明白过来。 “陈泽……”出口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陈泽一直都很冷漠,看到她的模样,眼眶登时红了。 “不哭,宝贝不哭。”陈泽想要擦去她的眼泪,可是他的手上全是血,伸在半空犹疑一瞬,放下了。 不能弄脏她。 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能弄脏她。 “很快就会回来,你会……” “我会等你。”何栖迟先他一步说。 陈泽听到这一句,眼睛都明亮起来,带着不可置信的幸福的光芒。 “我会等你的,陈泽。” 他紧接着问道:“你不讨厌我了么?” 听到这一句,何栖迟再一次鼻子一酸。 她迟疑的那一刻,冲进来的警察一把拉起陈泽,冷冰冰的手铐落在他的手腕。 一直到陈泽被送上警车,远远离开,都没有等到何栖迟的一句原谅。 可是,她说她会等啊。 陈泽缓缓闭上眼,唇角微微勾起。 那就足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她没有……) 第39章 任人摆布 一开始说陈泽是个疯子的言论并不是因为他伤人。 而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知道了那个新搬来的女人总是打她儿子,说动手就动手,尖叫着把他往死里打。 大家听到声音觉得恐怖,让村长过去看了,结果村长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女人正把一根不知哪里拾来的烧烤用的竹签往陈泽腿上扎。 陈泽的衣服被女人撕开,露出背上一大片一大片的伤痕。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层层叠叠累积起来,原本细白平滑的后背,变得紫红一片,触目惊心。 村长吓住了,还未来得及反应,冲进来的村民们看到了,一声尖叫起来。 “新搬来的女人是个疯子,闲着没事儿就打他们家孩子。” 一传十十传百,一开始人人好奇人人垂涎的漂亮女人,成了人们口中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之后只要是和村西边疯女人沾一点边的人或物,都会被人们视作妖物,唯恐避之不及。 其中和女人联系最大的,就是她的儿子陈泽。 陈泽的漂亮,聪明,天才,全都成了他的原罪。 心里本就有了一层防备,越看陈泽越觉得他不正常。 于是渐渐出现了陈泽也是个疯子的谣言。 不然他为什么那么厉害,次次年级第一,期末全市排大榜,陈泽的名字高高的写在最顶峰。 不然为什么挨打的时候不跑不闹,甚至连躲都不躲? 不然他为什么谁也不理,眼中只有何栖迟一个? 一切的一切都不正常。 结论他就是一个疯子。 “他不是,”何栖迟哭得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她过去拉妈妈的手;“能不能别把我送走,我不想走。” 妈妈伸出手来,颤抖着想要回握住她。 “你知道骆氏么?你知道人家是什么背景么?你反抗得了?”爸爸冷着语气说:“你本来也不是我们的孩子,骆江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骆江是她的父亲,可是住在别墅里的女主人却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何栖迟是搬进去一天之后见到骆夫人的,不算好看的一张脸,脸型很瘦,吊眼梢,刀锋唇,唇边一颗黑痣,整个人看上去锐利干练。 和略有些发福的骆江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住在对面房间的是骆夫人的大女儿,她也只有在看到这个女儿的时候才会露出丁点笑意。 其他时间,就包括看着自己的丈夫都毫无感情,像是看着什么冰冷冷的物什。 大女儿大概生着很严重的病,有好几次何栖迟都看到私人医生紧急赶到别墅,折腾一夜,第二天一早何栖迟看到骆夫人红肿的眼眶和憔悴的面容。 安静的过了一个月,骆江以送何栖迟去医院的名义,带她去了医院。 那时何栖迟才知道,他们突然把自己接回来的真正原因。 骆江生在一个富贵家庭,中学,大学,研究生,前半生过得安安稳稳,研究生毕业之后回来接手骆氏,有一个漂亮文静的女朋友,这个人就是何栖迟的亲生母亲。 零几年爆发金融危机,骆氏家族企业岌岌可危,骆江没有办法,只能被逼联姻,去了解家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骆夫人。 骆夫人曾经一心仰慕骆江,结果她发现骆江心里还装着之前的女朋友,时不时还会去看她。 何栖迟的母亲怀上何栖迟的时候,骆夫人也恰好怀孕。 一前一后生女。 原本是件喜事,可是骆夫人的女儿早产,胎儿月里不足,先天性白血病。 何栖迟这边也并不健康,何母难产,生下何栖迟之后便撒手人寰。 骆江知道骆夫人对何栖迟动了杀心,便把她送到一个偏远山村,也就是现在的双塔村,找了一户本分人家抚养。 本以为这就算了,今生不再见面,保她一条命也便罢了。 不想骆夫人的女儿身体越来越差,骨髓配型成功过一个,可是那人临时反悔。任骆江夫妇怎样哀求都不行。 情急之下,骆江想起送往乡下的何栖迟。 一来他不想自己无后而终,二来也是想要试试何栖迟能不能和自己的女儿配型。 骆江没有想到,配型真的成功了。 也许上天给他的惩罚够多了,让他看到一点生的希望,骆江这样想到。 何栖迟虚弱的躺在手术台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天花板,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这是在梦里么? 这是现实么? 到底骆家别墅的生活是真实的,还是双塔县的是真的? 何栖迟脖子上挂着一个链子,细细的,亮亮的,下面坠着一朵玫瑰。 何栖迟紧紧握着,玫瑰饰品的棱角扎得她的手心细微疼痛。 她才终于能感觉到一丝生的气息。 骨髓配型成功了,可是骆夫人的大女儿并没有活很久。 手术当天晚上就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排异现象,她的女儿走得非常痛苦。 骆夫人彻底崩溃。 她把所有所有的怨气,都聚集在了何栖迟身上。 如果不是她的骨髓,也许她的女儿不会走得那样匆忙,那样痛苦。 何栖迟的生活,终于从阳光明媚的山巅,落入冰冷刺骨的深海。 - 阳光一点点隐去光芒,孙致愿写完最后一个字落笔。 何栖迟睁开眼睛。 脸庞湿漉漉的,何栖迟一摸,全是眼泪。 眼前递来一张纸巾:“擦擦吧。” 何栖迟接过来,擦干自己的眼泪,断断续续的把自己的梦讲给孙致愿听。 孙致愿面无表情记录完毕:“在那之后,骆夫人开始家暴你,骆江就是你梦里一直看报纸的人,骆氏在金融危机的那一次就已经破产,依靠着骆夫人的娘家才得以生存,名义上还是骆江的,其实实权全都掌握在骆夫人手里。 所以骆夫人对你动手的时候,骆江只能悲伤的看着你,不能阻止,又或者,骆夫人不仅仅恨你,也恨当年骆江出轨,让你的母亲怀孕,故意在家暴你的时候,让骆江亲眼看着。” 何栖迟的声音都在抖:“所以……骆夫人就是别墅里的魔鬼,是么?” 孙致愿抬起眼睛,精明的光亮在她的眼中闪烁:“不是。因为这里不是白色别墅群。” 何栖迟手心全是汗,指尖冰凉,几乎失去知觉。 “还有,我想问的是,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情?”孙致愿说。 何栖迟想了想:“什么意思?” 孙致愿:“比如,有没有什么时候突然睡着,或者醒来的时候想不起之前的事,再或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醒来之后在自己家里,或者熟悉的地方,一切都解释得通,一切又都解释不通。” “有。”何栖迟肯定的说:“有一天我在家里醒过来,可是我明明没有回家,我在公司。” 孙致愿听完,竟然露出一丝浅笑。 何栖迟定睛看了看。 没有看错,孙医生真的笑了。 何栖迟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在梦里。 孙致愿笑完,问道:“他回国了。” 何栖迟“?” 谁? 孙致愿:“听过华星恒这个名字么?” 华星恒…… 好熟悉。 何栖迟努力回想:“他是……我男朋友的朋友,他说他去机场接他。” 孙致愿笑意更深:“嗯,那就对了,你被他催眠过。” 何栖迟:“什么?你怎么知道——” 孙致愿:“他是我师兄,我们的手法——”孙致愿停顿了一下:“一模一样。” 何栖迟皱着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华星恒是林泽宴的朋友,他催眠了他,那么,林泽宴是知道的。 是么? 何栖迟想起林泽宴说起华星恒时轻描淡写的语气。 “栖迟,睡醒了么?我送华星恒去机场。” “哦,他是我的朋友。” “裙子脏了没关系,我在楼上有一间长包。” “周烨然如果加入你们乐队,只露脸就行了。” “来,嫂子,干杯。” 何栖迟呼吸都不太顺畅了,脑海里是林泽宴唇边常有的浅淡笑容,那双浅色的眸子看上去那样温柔。 又那样深邃,藏着何栖迟看不透的情绪。 “我想,有人不希望你记起来。”孙致愿有一说一:“也许那些记忆对于你来说真的非常痛苦,就好像骆夫人的这一段,还有后面白色别墅群,我想都不是你能够承受的,你确定还要继续么?” “继续。”何栖迟答的很快:“我不想被人摆布,那些都是我经历过的,为什么要我忘记。” 孙致愿:“好。” 她在本子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我师兄我太了解了,路数一样所以更好解决,国内能做催眠的人不多,除了他,再找不出几个了,所以你放心,我们继续治疗。” “好。” 临出门时,孙致愿交代:“回去之后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不要表现出你的记忆,别人给你吃什么喝什么,都要注意。如果真的无法拒绝——” 孙致愿淡淡一笑,那是一种终于棋逢对手的释然和兴奋。 “就把手机录音打开,也许我们会发现许多好玩的事情。” 她笑着,可是何栖迟却觉得无比可怕,心脏凉了半截。 “我知道了。”何栖迟点头:“那,孙医生再见。” 第40章 西伯利亚 何栖迟不是一个会演戏的人,心里装着事儿,只要林泽宴稍微多问一句她就全盘皆输。 于是何栖迟干脆不告诉林泽宴,借着跟谈雅一起谈古风剧合作的事情出了个差。 古风剧的投资还没定,何栖迟不太想借林氏的光,便用谈雅的名义去和他们谈。 见了几个投资人,都不太理想。 何栖迟是个歌手,做这样的事没有谈雅在行,全程在一旁听着,只有说到具体细节才会插一两句嘴。 这天又不顺利,投资人连看都没看一眼他们的剧本就直接拒绝了。 “古风剧?从来没听过这玩意儿,再说古风本就小众,早就过时了,拍出来能有人看就怪了,拿走拿走。” 何栖迟和谈雅从公司大厦出来,吐出一口浊气。 那位总裁爱抽烟,抽完一支立马捡起另一支的量,办公室不开窗,闷得一室烟雾,又辣又呛。 出来的这一刻何栖迟终于又活过来了。 谈雅看了眼手机:“别灰心,晚上有一场晚宴,出席的都是各大公司的主理人,我争取一下,看看我们能不能参加。” “什么晚宴啊?” 原本何栖迟是不喜欢这些应酬的,能推则推,推不掉的就让谈雅帮忙顶。 现在自己着手制作,不想上也得硬着头皮往上冲了,才终于知晓谈雅的不易。 “原本是一个富小姐的归国宴,这家小姐本就是风投公司老总的掌上明珠,所以参加的也都是业内人士,我正让程乐帮我弄资格,如果能弄到最好。” “程乐?” “是啊,”谈雅一边说一边在屏幕上嗖嗖嗖打字:“程乐和晏小姐以前是同学,现在正帮我死乞白赖的求人呢。” 何栖迟笑了笑,“你俩还真的相爱相杀。” 谈雅可不喜欢这个词儿,手上动作停了,秀眉一皱,“什么时候相爱过,一直相杀的好嘛。” 何栖迟笑而不语。 “成了!”谈雅高兴的说:“这家伙还真行啊,居然真的认识晏北柠。” “谁?” “晏北柠啊,晏扬的妹妹,京内第一名媛,刚刚回国,晏家旁支的幼女,几乎可以算是被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 何栖迟低头上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 一个下午妆发,最后谈雅给何栖迟裹上一身晚礼服,带着她去了思源会所。 他们去的晚,进门的时候门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烛光温馨浪漫,整个大厅都弥漫着白色百合花的香味,宾客们举着高脚杯细声交谈,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何栖迟原以为会遇到晏扬,群里问了一句,不想晏扬正在拍戏,困在剧组三个月没出来玩儿,在群里轰炸了一串可怜兮兮的表情。 何栖迟抱着手机乐,一阵音乐响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小心翼翼提着裙摆从旋转楼梯上下来,身边跟着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 “那就是晏北柠,还真挺漂亮的。”谈雅聊完工作,歪在何栖迟身边。 “她旁边那个是谁啊?” 谈雅:“不知道,未婚夫?我也没见过。” 何栖迟不感兴趣,谈雅去和各种投资人周旋,何栖迟拿了一杯红酒,眼睛四处寻着,聊聊赖赖无处安放。 宴会厅里呆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转悠到外面的走廊吸烟区。 摸到包里的烟犹豫了一下。 林泽宴不喜欢她抽烟。 指腹在烟上摩挲几下,还是放下了。 三天没有联络林泽宴,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何栖迟吐了口气,低下头。 缀着硕大钻石的戒指就在自己手上。 洗手间里拐出一个人,西装革履,看到何栖迟背影的那一刻忽然停下脚步。 何栖迟正在发呆,忽然被身后一只手大力一扯。 何栖迟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一张清隽秀气的脸撞进眼底。 他的眉眼非常漂亮,瞳仁黑亮,像是蒙着一层水雾,嵌在玉也似的皮肤上,温和,斯文。 无比熟悉。 也完全陌生。 “栖迟?!”他漂亮的眼眸中满是惊愕,不可置信,抓着她的大手越收越紧,勒得何栖迟都有些痛了。 “你干什么?你是谁?” 他看了眼周围,“跟我走。” 他把何栖迟拉到一个走廊角落,双手扶着何栖迟的肩膀,紧紧攫住她的眼睛:“这些年,你去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栖迟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你在说什么?你认识我是么?” 那人道;“你是……怎么了?不记得我了么?” 何栖迟没说话。 他的眼中渗出痛色:“我是方岱墨啊,栖迟,我是你的阿岱,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 “如果再拿不出解决方案,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一双苍白修长的大手把一份文件扔下去。 声音冷淡薄情。 那人颤巍巍的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是……是,林总。” 出门的时候遇上那个向来面无表情的助理,微微颔首。 助理止步,回过头:“最近先不用过来。” 那人像是得了救命稻草:“可林总说……” 助理:“不用过来。” 那人明白了:“是。” 隔了一会儿:“谢谢。” 助理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办公室。 林泽宴身边站着一个一身休闲装的男人,笑得灿烂:“我说林大佬啊,能不能别总这么恐怖,你看看把你自己家员工吓的,都哆嗦了。” 林泽宴低着头,不说话。 钟笙默默把文件夹放在林泽宴桌上,站在他身后。 这几天来,林泽宴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习惯隐藏情绪,这三年来更是温和不少,鲜少有这样直白暴怒的时候。 这些日子就连钟笙都有些不安。 好像许多年前,那个暴戾,嗜血,冷漠的林泽宴又回来了一样。 不,不是又回来了。 他一直藏在林泽宴的身体里,只是林泽宴把他藏得很深,再也没有人能够看破罢了。 林泽宴没有说话,眼睛里的光芒仍旧腥红。 华星恒微微倚在林泽宴的桌子上:“你看看你看看,”林泽宴脸色不好,华星恒拿了两粒药片给他。 “你别这么偏激,何栖迟那边——” 他甫一说到何栖迟,林泽宴立马投来刀子一样的目光。 “你这个人,平时那么冷静,怎么一遇上何栖迟的事情就冷静不下来了呢,”华星恒叹着气说道:“上一次我提醒过你,催眠只能进行一次,并且不能保证她一直想不起来,可是你坚决不同意,一定要我对她二次催眠,这小家伙也是命好,歪打正着认识了我师妹。” “我这个师妹其他说不上,就一点,当时在我们实验室,是出了名的天才少女,有时她提出来的问题,导师都解决不了。” 华星恒越说,林泽宴的拳头攥得越紧,指甲近乎陷进肉里。 “本来让她忘记就是消极治疗。” “我能怎么办——”林泽宴的声音是从牙缝里传出来的:“那是让她活下来的唯一方法了,我不能接受……” 我不能接受再失去她一次。 华星恒明白,他问他:“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林泽宴略略抬头,狭长眼睛里泛着与平时大相径庭的狠绝光芒。 “我不能让她记得。” “你……”华星恒说:“林泽宴,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越是这样,就会把她推得越远。” “我答应过她。”林泽宴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像是被冷水浸泡过,冰得刺骨:“不会再让她难过。” - 隔着厚厚的墙壁,会所里的音乐声变得沉闷许多。 何栖迟仰头看着方岱墨:“我只是觉得熟悉,但是没有具体的印象了。” 方岱墨:“为什么会这样,你别吓我。” 方岱墨的眼睛有些红了,“我是你的阿岱啊,我们中学就认识了,你追了我很多年,后来我家搬到宁城,没想到又相遇了,我也渐渐喜欢上了你,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我……” 方岱墨的手指在颈间摸索到一根细细的链子。 “这是你送给我的,你说是你亲手做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戴着。” 银色的项链反射着太阳的光辉,下面一个小小的精致的坠子。 上面是六角星的图案,像是阳光下融化了的冰山,冷漠也柔情。 “你说你也有一根,是玫瑰图案。” “你说我们的项链是一对,西伯利亚冰川上盛开的玫瑰,任凭风霜雨露,灿烂永恒。这都是你说过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你全都……不记得了么?” 何栖迟看着那枚项链,在仰头看着方岱墨斯文绅士的举止。 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和林泽宴。 简直太像了。 第41章 唯一希望 何栖迟的瞳孔微微颤抖着,还想问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清甜一声:“岱墨?” 何栖迟回过头,长卷发,公主裙的女孩站在身后,疑惑的看着他们。 方岱墨的眼眸停顿了一瞬,手指在西裤上搓了搓,声音都柔和许多:“北柠,你怎么出来了?这位是、这位是……何栖迟。” 女孩的目光转到何栖迟身上,停了一秒就离开,她问方岱墨:“回去吗?” 方岱墨点头:“嗯,好。” 说着从何栖迟身旁走过,轻轻揽上晏北柠的肩膀。 他最后回头看了何栖迟一眼,神色复杂。 何栖迟站在窗边,一把把窗子拉开。 会所非常安静,外面一片萧索,只有孤寂的路灯站在一旁亮着微弱的光芒。 同样的路灯下,许多许多年前。 十五岁的何栖迟尚且穿着校服,抱着手机哭得声泪俱下。 “是,我后妈,我后妈她又打我了。”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在书房写作业,渴了,想要去餐厅倒杯水喝。” “我后妈从楼梯上下来,忽然把我拉过去,我没反应过来,水杯掉在地上碎了,我后妈拿着水杯的碎、碎片,就在我的胳膊上,划……” 就着昏暗的路灯能看到,她的校服只穿了一只袖子,一缕蜿蜒血液顺着她露出来的那只纤细胳膊往下淌。 这条路上车来车往,她不敢哭太大声,只能低低地,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很痛,我从家里跑出来了,在路边,我不知道我现在该、该去哪里……” 电话那头是一道温柔男声:“你别着急,别哭,你现在去肯德基或者麦当劳好不好?你在外面我很担心。” “可、可是我还在流血,我不敢去……” “那你要去医院吗?现在就去医院。” “我……” 在那个手机支付还没有普及的时代,她从家里仓皇逃走,口袋里根本没有现金,况且平时骆夫人控制她手里的零花钱,她吃饭都要计算着钱吃。 “学长、学长,我该怎么办呀……” 她还是和在双塔时一样,习惯叫他学长。 那次她被常西骚扰,在校门口,是方岱墨过来拯救了她。 何栖迟还记得初见他时的模样。 他穿着干净的校服,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眉眼温柔,声音如山巅瀑布,清澈冷冽,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凉。 之前陈泽教过何栖迟很多古诗。 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书中的那些皎皎君子,在她的心中,自此有了模样。 何栖迟忽然想到,现在的自己这般沉迷古风,也许就是因为那个君子悄悄住在她的心底,不管她是否失忆,那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选择。 何栖迟怎么也没有想到搬来宁城,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居然还能遇到方岱墨,还能遇到故人。 方岱墨父亲因为工作调动来了宁城,他也刚来没多久,之前在双塔还不算熟络的两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成为了彼此的温暖。 在偌大的宁城,何栖迟只信任方岱墨一人。 她把骆夫人家暴她的事情告诉他,把骆夫人女儿的病告诉他,她把自己所有的心事,全都说给他听。 也许在那个年岁,“方岱墨”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远远超过了一个人所带给她的。 更是她的温暖,她生活中仅有的那一点光明和希望。 而这些回忆,在何栖迟看到那枚雪山项链挂在方岱墨脖子上的那一刻她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是她在方岱墨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亲手为她做的。 那时的何栖迟被骆夫人折磨得不成样子,幼时小太阳一样的气势洒脱得像男孩的性格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班级里,她畏畏缩缩像个透明人,拒绝和人交流,孤僻又自卑。 在宁城一中,如果有人讲出何栖迟儿时的过往,翻墙,上树,掏鸟窝,孩子王,也许根本都不会有人相信。 那个奇怪又胆小的转学生? 怎么可能? 她说句话都困难,还能去救人? 何栖迟关上了自己的世界,唯独放了一个方岱墨进来。 在她生命中最黑暗的那几年,是方岱墨陪伴了她。 就好像雪山上缀着的那颗明亮的小石头,不是太阳,却比太阳还要美好。 在何栖迟看来,方岱墨几乎是个完美的人,她自己根本不配沾染毫分。 她只能在角落里默默仰望着,谁也不敢告诉。 所以也就根本没有人知道,出了那枚雪山项链,何栖迟还给自己做了一个情侣的。 玫瑰形状,雪山上的玫瑰,艳丽妖冶,坚忍不屈,永不凋谢。 那是何栖迟对方岱墨的心。 - 整个宴会的后半段,何栖迟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之前的记忆。 谈雅的生意谈得很成功,喝的有点多了,靳红羽载着他们回到宾馆。 何栖迟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眼睛在黑暗中闭了很久都没有睡着。 她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翻了一会儿,给聂月点了几个赞,本来何栖迟的关注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内容寥寥无几。 何栖迟想了想,在微博搜索栏打下:方岱墨,搜索。 出来的用户没有几个,都是只有一个粉丝的小号。 都不是他。 何栖迟闭上眼,不想再搜了。 扔下手机放在一边,重新闭上眼。 莫名的,眼前浮现的却是林泽宴的脸。 从容的,垂眸浅笑的,她主动吻他时,那种惊喜到双眼明亮的。 一滴眼泪自何栖迟眼角滑落。 四天了,四天没有联络林泽宴。 随着记忆逐渐被唤醒,何栖迟几乎已经知道了林泽宴的计划。 他就是陈泽。 那个从小被亲生母亲殴打的小男孩。 他跟在何栖迟身后,在何栖迟有危险的时候站出来保护了他,因此锒铛入狱。 他也知道方岱墨,在双塔县,何栖迟对方岱墨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何栖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重逢之后林泽宴不仅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甚至还刻意模仿着方岱墨。 从他的笑容,到他的喜好,甚至是方岱墨颈间的项链。 林泽宴那样聪明,他完完全全把自己复制成了另一个方岱墨给她。 何栖迟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他这么做的原因。 她也不知道那个一无所有的陈泽是怎样变成现在只手遮天的林泽宴的,但是她明确知道的是。 尽管林泽宴自始至终都在欺骗。 可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想他。 非常非常,想他。 - 生意谈完,谈雅带着何栖迟回到宁城。 刚一下飞机就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等在外面。 几乎不用犹疑,何栖迟知道那个人就是林泽宴。 她太熟悉了。 何栖迟的心中复杂的翻滚起来,一方面担忧着,一方面又真实的欣喜着。 有的时候她甚至不敢深想,林泽宴这个人太难揣测,在跟何栖迟求婚的时候,他说过,林泽宴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何栖迟想,也许她现在了解的林泽宴,还没有到他自己说的“不是好人”那个地步。 甚至何栖迟曾经怀疑,自己的失忆都是林泽宴一手造成。 纵使这样,再见他的欣喜还是让她不禁加快脚步。 站在林泽宴跟前停了一秒。 林泽宴猛地把她拉入怀中。 紧紧的抱着,手指骨节因为用力都有些泛白,恨不能把她融入骨血。 何栖迟被他抱的踮起脚,眼角再次泛起晶莹。 “我好想你。” 耳边低沉的声音死死压抑着,可何栖迟还是听出了声音里的一丝颤抖。 “以后都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何栖迟感觉到林泽宴深深吸了口气,克制着,这样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日更啦~ 第42章 凉意刺骨 听完这句话,心里像是被灌下一记暖汤,熨帖的舒舒服服。 纵使外面的世界风雪交加,他的怀抱依然温暖如春。 撑起一片天空,护她无忧,无虑。 林泽宴紧紧地抱了她很久,松开的时候何栖迟看到林泽宴的眼睛都有点红了。 分别接近一周,中间林泽宴给她发过很多消息打过很多电话,但是何栖迟没有回复消息,接电话也只说自己很忙。 再一次看到他,忽然就觉得陌生了不少。 林泽宴本来就瘦,这一周过去,总觉得他脸颊凹陷,愈发憔悴。 何栖迟的心在看到他眼眶红红的那一刻就软得一塌糊涂。 这样一个满眼都是你的男人,你怎么忍心伤害他,怀疑他。 可是,这种心痛只有一秒,就被理智的猜疑代替。 林泽宴深深看着何栖迟,看不够。 “有想我么?” 也许不管是否真心,只要何栖迟说出一个“好”字或者微微点一点头,林泽宴都会满足到全世界冒星星。 可何栖迟没有,因为同样落入她眼帘的,还有林泽宴脖颈上的银色项链。 她垂下眼眸:“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转过身,一眼都没有再施舍给他。 - 依然是林泽宴下厨,这一次何栖迟没有在吧台旁看着,而是回到房间,睡得昏天黑地。 她真的累极,躺在床上的时候本来没想睡,可谁知家里熟悉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可即使这样,何栖迟睡得依然不好,梦境迭起。 梦里的她在一个混沌的地方一直跑一直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终点,亦不知来处。 前面似乎有光,何栖迟像是看到了希望,加快脚步朝前奔去。 越来越近,那个光点逐渐拉长,愈发清晰。 何栖迟有着无穷无尽的力气,不管不顾,似乎只要奔向那里就能获得幸福。 离得很近了,何栖迟看清了。 前面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在她距离他百米左右,他回过头。 看着何栖迟笑了一下,然后微微张开双臂。 那人身材颀长,浅笑晏晏,像是书中写到的翩翩贵公子,温柔清冷。 何栖迟满心欢喜,之前的一切心酸全部抛开,眼睛里面只有他。 可就在她马上就要扑进他怀中的时候,忽然天地变色,他被一团黑气卷撷而去,他叫着她的名字。 “栖迟,栖迟。” 最后一丝希望被湮灭,奔跑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腿一软,何栖迟直接倒在地上。 “你只能属于我。”恍惚中,何栖迟听到一道低沉声音这样说道:“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只能是我的。” 像是一把冰锥直直刺进骨血,何栖迟猛然惊醒。 林泽宴轮廓精致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何栖迟吓得从床上弹起来,不断后退。 “没有睡好么?”她后退的动作让林泽宴的目光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他也直起身子,距离她远了一些,眼中的伤色很快被黑暗掩埋,他看着何栖迟,微微勾了勾唇角,温柔说道:“起来吃饭么?” 何栖迟也觉得这个躲避的动作有点过分了,她垂眸:“呃,好。” 何栖迟睡了太久,下床之后脚下一软,这一次林泽宴没有伸手扶她,也没有提醒她小心。 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走到餐厅,帮何栖迟拉开椅子。 这一顿饭他们吃得很安静,何栖迟不说话,林泽宴也不说。 只是何栖迟注意到,林泽宴吃得很少,也很慢,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就在何栖迟想让他多吃一点的时候,林泽宴率先开口:“和凤天张总谈得不顺利么?” 凤天张总,就是那天把何栖迟他们赶出来,办公室里都是烟的那个。 何栖迟的筷子不由得停顿了一下,林泽宴继续道:“他最近生意不顺,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看上一个富家千金,一直骚扰着,对家为这事儿大做文章,所以他根本没有资金投资你的古风剧。” 林泽宴抬起头:“不过谈雅还是挺聪明的,晏北柠刚回国,本就亟待有所作为。” 林泽宴想到什么,笑了笑:“她也很喜欢古风,因为她的未婚夫很喜欢,她的未婚夫你私下也见过了,名叫方岱墨。” 明明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笑着的,可是何栖迟一阵凉意钻进何栖迟背后。 他什么都知道。 从出差开始,她的任何一件事林泽宴都知道。 何栖迟不知道他是买通了她身边的工作人员,还是通过其他什么渠道,就连她在休息区见了方岱墨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你想说什么?”何栖迟放下筷子,警惕的看着林泽宴。 林泽宴的目光从她手上移开,像是被她的模样逗笑:“我没有想要做什么,古风剧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我只不过想帮你一把而已。晏北柠刚好和我有些交情,按理说她的归国宴我应该参加的,但是有事情耽搁了,所以——” 林泽宴笑意更深:“明天晚上约了她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吗?” 何栖迟:“明天我约了……” 林泽宴;“约了谁?” 何栖迟凝视着他的眼睛。 从前只觉得这双浅色的眼睛很好看,会在看到她的时候冒出光亮,总是笑盈盈的,绅士内敛。 现在却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黑暗,蕴藏了很多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最开始认识他,在酒吧玩那个游戏开始,何栖迟就该知道。 自己根本就不是林泽宴的对手。 他稍稍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绅士,内敛,不过是他习惯了掌控全局,那份云淡风轻的从容罢了。 何栖迟不想浪费时间去撒那个谎了。 他既然对她的工作都知道那么多,想必也早就知道她晚上没有约。 “行,我跟你去,我也该认识认识这位晏小姐。” 林泽宴喝了口汤:“好。” - 翌日晚上七点,林泽宴的车准时等在何栖迟公司楼下。 何栖迟跟谈雅他们开了一天的会,累得要命。 上了手才知道制作人这份工作真是不轻松。 室内呆得太久,出门的时候一阵凉风拂面,何栖迟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一转头就看到林泽宴,何栖迟立马站直了身子。 她不知道,这份下意识的警惕让林泽宴的心凉了彻底。 “过来。”林泽宴朝她摆了摆手。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自打何栖迟认识他到现在,林泽宴还从未穿过白色。 林泽宴皮肤冷白,长了一张天生精致的脸,什么颜色都能驾驭。 今天的林泽宴不太一样。 何栖迟总是这么觉得。 他依然谈笑风生,对她说话的时候温温和和。 具体哪里不一样何栖迟也说不清,只是心里有这样细腻的感觉。 到了酒店,林泽宴和往常一样亲自帮她开车门,顺手揽过她的腰肢。 “北柠,好久不见。” 进了餐厅的包厢,林泽宴笑着和座位上的女生打招呼。 包厢里除了晏北柠,在她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以至于何栖迟蓦然停下脚步。 那人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林泽宴?!”方岱墨一向沉静,鲜少有这样大声喊出谁名字的举动。 就连晏北柠都有些惊异:“岱墨,你干什么?” “你怎么,你怎么会?!”方岱墨像是没有听到晏北柠的制止,他一会儿看看何栖迟,一会儿看看林泽宴。 晏北柠不太高兴了。 她本就是千金小姐出身,举止言谈都受过最好的训练,即使关系再好,林泽宴毕竟是林氏掌舵人,晏北柠不能在林泽宴面前失礼。 “行了。”晏北柠回头看了方岱墨一眼。 何栖迟不知道方岱墨和晏北柠之间的相处模式是怎样的,只是晏北柠这不咸不淡的一句制止之后,方岱墨就真的不敢再说话了。 林泽宴多圆滑啊,出口道:“方先生觉得很意外么?是觉得我的未婚妻很漂亮?” 何栖迟猛地抬起头。 林泽宴淡然迎上她的目光,手臂收紧:“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也是惊为天人呢。” 他这句话说完,方岱墨像是泄了气一般,整个人趔趄了一下。 何栖迟遥遥望着他,感觉方岱墨好像都要哭了似的。 林泽宴给了台阶,晏北柠自然很有眼力,立马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夫,方岱墨,这位是林总林泽宴。” 林泽宴往前一步,站在方岱墨面前,足足比他高了一头多。 他笑了笑:“想必方先生早就认识我了。” 方岱墨咬着牙,没有回握林泽宴伸出的手。 晏北柠一见这个阵势,赶忙打圆场:“岱墨跟我在国外太久,回来还有些不适应,林总不要见怪。” 林泽宴收回手,继续揽着何栖迟:“不介意,自然不介意。” 刚进门看到方岱墨也在场,何栖迟就知道了今天这顿饭的意义。 林泽宴要彻底斩断她和方岱墨之间的联系。 用一种决绝的,伤敌也伤己的残酷方式。 “林总和何小姐真是恩爱,快坐吧,何小姐看看菜单,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晏北柠拿过菜单递到何栖迟面前,笑着说:“岱墨喜欢吃虾,所以点的几样菜里面都带虾,何小姐喜欢么?” 晏北柠自幼出入各种高端聚会,眼光毒辣,她一眼就看出何栖迟在林泽宴心中的地位,要想和这位林总打好关系很难,但若是拿下何栖迟,必然就握住了林总的软肋。 何栖迟翻看半天没有做决定,林泽宴加了几道菜。 “这些,何小姐爱吃么?”对面的方岱墨忽而冷笑道:“还不用林先生为她做决定吧。” 林泽宴把菜单还给服务生,笑着说道:“栖迟对虾过敏,所以你们点的她都不能吃。” 听了这话,方岱墨瞪大眼睛。 手指紧握成拳,指节都有些泛白。 “怎么?方先生不知道?” 上菜了,何栖迟全程低头吃饭,林泽宴周到极了,她根本不需要夹菜,碗里自然就会有她喜欢的菜肴。 快要吃完的时候,何栖迟去了一下洗手间,刚洗完手准备找纸巾,一只大手从暗处伸过来,大力把她拉到一旁。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方岱墨很激动。 从一开始他就很激动,但不知是碍于晏北柠还是林泽宴,他始终隐忍了,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林泽宴?为什么会是他??” 何栖迟:“我、我……” 何栖迟不知该怎么解释,方岱墨也没有给她时间措辞。 “那就是个人渣!快走,不要和他在一起!听我的!” 这话很熟悉,何栖迟在梦里听到过无数次。 戴着雪山项链的人让她不要去那个白色别墅群,让她快走。 “我知道你现在不记得我了,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我的确是、的确是做过一点对不起你的事,但是栖迟,林泽宴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知道白色别墅群是不是?” 方岱墨:“什么?什么别墅啊?” 何栖迟皱了皱眉。 他不知道? “岱墨。”晏北柠踩着细高跟从远处走来。方岱墨立马放开何栖迟的肩膀。 “何小姐。”晏北柠知道了何栖迟和林泽宴的关系之后,显然客气不少。 何栖迟和他们点了点头,一起回到包间。 晏北柠和林泽宴谈笑风生,何栖迟和方岱墨遥遥相对。 “吃饱了么?”林泽宴忽然回过头,温柔问道。 “嗯,饱了。” 林泽宴忽然凑近,伏在她的耳边,声音愈发低沉,听得出来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今天你出去跟他单独呆了十六分钟。” 何栖迟的心“咯噔”一下。 “我等了你这么久,是不是要补偿我?” 在方岱墨面前,和林泽宴距离这样近,何栖迟心里不太舒服,想要离开一点,可是林泽宴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带,何栖迟跌在他的怀里。 “你要……什么补偿。” 在外人眼里,他们可能是正在温言细语亲密交谈的情侣。 可只有何栖迟自己知道,在听到林泽宴声音的同时。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后背从尾椎骨开始缭绕起刺骨凉意,一路噼里啪啦燃到上面,最后在脑子里轰然炸开。 这种恐惧的感觉源于心底最深处。 林泽宴微微勾了唇角,露出一个最温和的笑容。 他缓缓说道:“接吻吧。” 在他的面前,吻我。 第43章 白色别墅 热度从耳根酥酥麻麻一路爬到脸上,何栖迟仰头看他的动作都有些僵了。 林泽宴垂下眼睛,长而黑的睫毛铺陈下来。 何栖迟看不懂他眼睛里的情绪。 林泽宴微微勾起唇角,转过头去。 很显然,他并不是真的要她吻她。 他要的只是她脸红。 在方岱墨眼里,对面的两个人低声细语,他说了什么之后坏坏的笑起来,女生则逐渐红了脸,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种情景,和在他面前接吻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家小姑娘有点醉了,不如我们今天就到这?改天有时间再约二位到家中小聚?” 晏北柠:“好啊,那我就等着林总婚礼那天了。” 林泽宴并不反驳,把何栖迟拉到自己怀里揉了揉。 四个人往地下车库走,两辆车停在一处,林泽宴帮何栖迟开了车门,护着她上车之后,自己坐在驾驶座上。 摁下车窗跟晏北柠寒暄几句之后,锁了车门。 晏北柠他们的车先开出车库,林泽宴没急着动,何栖迟也不动,谁也不说话。 “这顿饭,到底是什么意思?”何栖迟的声音有些冷。 从交往开始到现在,她从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林泽宴说过话。 林泽宴挑起一边嘴角,一只手扯松领带:“朋友回国,怎么也该请她吃个饭,以后生意也好做。” 何栖迟:“那你在饭桌上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在方岱墨面前演出一副我们很恩爱的模样?” “我们难道不恩爱么?” 林泽宴反问得很快,何栖迟有一瞬间的空白。 “为什么不敢在他面前吻我?你在怕什么。” 何栖迟回过头,探寻的看着林泽宴的眼睛:“你知道方岱墨,也知道他和我之前的关系,是不是?” 林泽宴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紧了紧,他深吸一口气:“你很在乎他。” 何栖迟皱着眉,不听:“是你让华星恒催眠我,让我忘记方岱墨的,是不是?” “何栖迟。” “林泽宴!” 像是一根绷紧的皮筋,被一只手轻轻一拨,发出“铮”的一声响。 “你究竟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何栖迟的声音逐渐轻下来:“或者我应该这样问,我该叫你林泽宴,还是陈泽呢?” 林泽宴回过头。 地下车库灯光晦暗,他的脸一半在光亮中,一半隐没黑暗里。 那双眼睛尤其明亮,藏着翻滚着的黑色的情绪。 “我更喜欢——”林泽宴不但没有声音,反而轻笑了一下。 那一笑,让何栖迟瞬间毛骨悚然。 “你叫我阿泽。” - “阿岱?阿岱?” “以后我不叫你学长了好不好?” “我叫你阿岱,你哥哥总是叫你阿墨,我不想和别人一样,取中间这个字,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你,好不好?” 宁城中学教学楼楼顶。 年少的何栖迟撸.起校服,伸出手臂搁在方岱墨膝盖上,方岱墨脚边放着摊开的药膏药水。 他皱着眉,用棉签蘸着药水小心翼翼的涂在她红一块紫一块的胳膊上。 “你还闹,”方岱墨难得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和她说话,平时他总是温温柔柔的:“这一次怎么又不知道逃跑?” 何栖迟顺着楼顶往下看去,不知道哪个班要上体育课,学生们穿着校服,一窝蜂的从教学楼里涌出,像是刚出窝的蚂蚁,快速的四散开来。 “我以前总觉得,被打还不逃跑的人很傻,打得过就还手,打不过就跑。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对方是你的长辈,满屋子都是要打你的人,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至于逃跑,呵。”何栖迟轻笑一声:“往哪里跑呢?逃跑只会换来更狠的毒打,还不如双手抱头来得实在。” 何栖迟是疼习惯了,上药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方岱墨还是像呵护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一边涂一边吹凉气。 “这一次为什么多了这么多新伤啊?你后妈心情不好么?” 何栖迟歪头看着方岱墨。 只是笑。 因为骆夫人在她的枕底发现了那枚玫瑰项链,何栖迟看到之后疯了一样的去抢。 这是何栖迟第一次公然和她反抗,遭遇的自然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的“教训”。 但是没关系。 何栖迟这次没有双手护头,她双手护着那枚项链。 所以现在还是好好地挂在她的脖子上,现在还有方岱墨给她搽药。 这就够了,值了。 “行,差不多了,”方岱墨把棉签丢掉,把药水的盖子拧好:“这几天小心一点,先不要碰水,明天我再给你搽。” 何栖迟把袖子放下:“好。” 站起身的时候想了一下:“阿岱啊,晚上你有空么?我有几道题不会,你帮我讲讲好不好?” 方岱墨微微蹙眉:“你晚回家不会再挨打么?” 何栖迟:“不会,最近公司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他们两个总是回来很晚。” 方岱墨这才点头:“好,晚上一起去图书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还是要抓紧时间学习的。” 何栖迟:“好~”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城市。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下车走进大厦,穿过人来人往的格子间,电梯到顶楼,匆匆走过玻璃走廊。 皮鞋敲击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路过的人纷纷和他恭敬的点头示意。 到一间办公室门前站定,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男人走进去,把一份文件放在铮亮的黑色办公桌上,“林总,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钟笙明显的看到对面原本打字的双手停顿下来。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掺杂着不可置信的狂喜,明亮无比:“在哪?” 钟笙:“骆家。” 左盼右盼,终于放学了。 何栖迟早早收拾好了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一边左顾右盼着一边往校门口走。 方岱墨是整个宁城中学的校草,一举一动备受瞩目,何栖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和自己有什么纠葛,所以从来不会在学校里公然一起走。 虽然方岱墨一直说没有什么,可是何栖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每一次两个人一起学习,都是默认约在校门口后面的小巷子里见。 何栖迟太高兴了,完全没有留意到校门口停着的那辆豪车。 当小姑娘蹦蹦跳跳的从学校里跑出来的时候,钟笙能感觉到,林泽宴的呼吸都停滞下来。 他的目光死死地黏在她的身上,一刻都不想放过。 目光里纠缠着的深沉的痴恋汇成汪洋大海,铺天盖地倒灌开来,横冲直撞。 钟笙还隐约有点担心,自家总裁会不会控制不住,直接流下泪来。 那么见到总裁这一面的他和司机两个人会不会直接被灭口…… 林泽宴眼睛里的光直到另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孩出现在巷口,女孩兴冲冲跑过去的时候,骤然熄灭。 之前翻滚起的汪洋全部变成吞天蚀日的黑色。 钟笙担忧的看向林泽宴。 林泽宴丝毫不觉,在他们二人经过的时候,一声脆脆甜甜的“阿岱”传入车内。 也许林泽宴自己都没有注意,听到这一声之后,自己握拳的指节都发白了。 - 地下车库,何栖迟看着林泽宴唇边的笑容,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为什么不肯叫我阿泽呢?”林泽宴侧着身子凑近她,mirror的味道侵袭过来:“‘泽’这个字不好听么?” 何栖迟下意识的躲避开林泽宴,林泽宴停顿了一下,并不满意她的动作,伸出手把她往怀里猛地一拉:“为什么躲我?你明明是我的未婚妻,难道你心里还想着那个人?嗯?”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低沉,华丽,带着迷人的磁性和奇异的颗粒感,听上去极其性感。 明明一切都没有变,可何栖迟却觉得现在林泽宴和自己刚刚认识时的他完全不同。 自从那一次何栖迟被袁浩带走之后,林泽宴就一直掌控着她的行踪。 从她第一次和方岱墨接触,林泽宴就知道了。 他给过她暗示,他继续用无尽深情对她好。 可何栖迟完全没有感觉到。 后来何栖迟直接去参加晏北柠的归国宴,中间接近一个星期没有联络过他。 这一次席间,何栖迟在休息区和方岱墨单独见面,彻底激怒了他。 “你什么都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何栖迟重复着这句话:“可是你一直都在骗我!” 何栖迟吸了一口气,目视前方:“聂月跟我说过,你曾经做过一件让她都觉得非常可怕的事情,那是你掌权林氏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清理高层,不是对付以前的宿敌,而是倾尽林氏之力,对一个本就倾颓,几近末路的小企业下手,你动用所有势力搜集到这家公司的错账烂账,用最恶劣的金融手段逼得董事长跳楼,董事长夫人疯掉最后自杀,其余所有人犯过的罪行全都被翻出来告上法庭,整个公司,甚至整个家族,坐牢的坐牢,自杀的自杀,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这个公司,是骆氏。”何栖迟回过头:“是跟我有关,对吧?” “为什么我会频繁梦见白色的别墅,我在别墅里面奔跑,可无论怎么奔跑都逃不出去,我晒不到阳光,每一次接近阳光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恶魔的声音说,不许出去,小七,不准出去。” “为什么每一次我在别墅里看到光亮,看到方岱墨站在对面,我朝他奔去,马上就要接触到的时候,他就突然消失了,恶魔又会出现,把我困在别墅群里,像是养一只鹦鹉一样把我圈养起来。” 何栖迟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一滴眼泪恰好落在封面上。 何栖迟这才意识到,说这话的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个白色的别墅群,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栖园,所有者是你。”何栖迟泪眼婆娑的看着林泽宴,声音已经凉到极点,哑得不行,颇有种字字泣血的意味:“十年前建成,林总亲自设计督建,上百位设计师一同斟酌,一草一木全是景观。同一年,没人认识的小人物何栖迟忽然辍学,方岱墨的哥哥失踪,方岱墨出国。” “林泽宴,你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都是巧合么?”何栖迟的心像是扎进了一把利刃,剧烈的疼起来:“你就是把我关在别墅里的人,你为我精心打造了一座金丝牢笼,把我囚.禁起来,无论我怎么逃都逃不出去,方岱墨试图阻止,却被你用了不知什么阴险手段送出了国,断掉我在深深地狱里的唯一一道光亮,唯一一点希望,让我连挣扎都无处挣扎,逃都无处逃。”两行清泪落下:“可恨最开始我的梦里,我居然还以为你就是那个带我逃跑的人,你装成方岱墨的模样,学着他的做派,还真是让我难以分辨啊。” 林泽宴揽着她的手臂逐渐松懈,何栖迟却主动凑近,“林泽宴,你才是我梦里的那个恶魔,是不是?” 第44章 越吻越深 时间倒退到十三年前。 何栖迟初一的时候,在校门口被常西几个人骚扰,那时她第一次见到方岱墨。 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干净得仿佛清晨的露珠,带着一种冷冽的温柔。 算是一见钟情吗?何栖迟也不知道,只是少女怀春,她的青春所有有关于爱情的幻想,全都来自方岱墨。 方岱墨,FDM。 那次相识之后,这个名字,这三个字母频繁的出现在何栖迟的本子上,草纸上。 她这样一个人,是藏不住秘密的,尤其是在陈泽面前。 那天傍晚,他们依然在草垛上,陈泽帮她写作业。 结果何栖迟拿错了本,把自己的课堂笔记递给了他,陈泽一翻开,满满一页的“方岱墨”刀子一样刺进他的眼里。 “啊!拿错了拿错了。”心事被戳破,何栖迟的小脸“腾”的红了。 陈泽目光顿了顿。 何栖迟:“好啦给你看,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可怜兮兮的,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眼神。 何栖迟最受不了这个。 陈泽是她从小救下来的小跟班,亦步亦趋跟了她这么多年,比家人都亲。 反正他也看见了,何栖迟也不准备藏了,况且她本就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心事藏了这么久也是不容易,陈泽不会说话,又不会告诉别人,从小到大,他都是何栖迟最好的秘密倾听者。 她有什么话都对他说。 “说真的啊,你觉得学长这个人怎么样啊?”何栖迟还是习惯性的靠在陈泽身上。 小的时候陈泽营养不良,身子瘦,个子始终没长起来,何栖迟也不知道他真正年纪有多大,也就按照身材默认他比自己年纪小了。 陈泽瘦是瘦,可从小他家里的体力活就归他管,小胳膊很有劲儿,何栖迟总爱这么没骨头似的倚在他身上。 陈泽总是动也不动,死死地撑着她。 “你喜欢他,是吗?”陈泽在纸上写。 他这么直白的写出“喜欢”两个字,何栖迟更害羞了,头埋在手心里:“哎呀什么呀,才不是呢,我就是问你啊,你觉得学长怎么样。” 她说不是,可是她的反应却让陈泽的心彻底凉透。 疼痛丝丝缕缕蔓延开来。 哽得他的嗓子都有些痛了。 “我觉得他人不好。” 何栖迟兴致勃勃看着他写,结果最后他写了个他人不好。 何栖迟一骨碌坐起来:“不好?哪里不好?是学习还是什么!那学习肯定比不过你啊,整个学校谁能比得过你,除了学习以外,你看长相,身高,哪一样不出色!品质更是没得说!人家是学生会主席,谁都说这届主席最好了。” 他们刚上初一,并没有加入学生会的资格,何栖迟也根本没处听说,“这届主席最好”,这纯粹是她的猜测。 她的一番言论让陈泽缓缓低下头:“我不喜欢他。” 何栖迟更生气了:“你干嘛不喜欢他啊!” 何栖迟把自己的作业往回一抢,有一种自己偶像被玷污的了感觉。 说她可以,说方岱墨就不行。 “不用你写了,这个明天不用交,天快黑了,我要回家了。” 说完,手撑在草垛上,轻松一翻跳了下去。 陈泽一路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心里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之后何栖迟一直没出来,她不知道,那天陈泽一直在草垛上等她,夕阳西下,最后一丝光线也隐没在黑暗里,夜幕降临,星野辽阔。 陈泽瘦小的人影一点点暗下去。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何栖迟不会再出来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保持一个姿势坐得太久,腿已经麻了。 他低着头,慢吞吞的活动着双腿,一边低声道:“我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不喜欢到希望他去死。” - 何栖迟的气第二天就消了。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陈泽还是每次都被她弄得战战兢兢的,背着小书包低落的从村里走来,何栖迟高高的朝他招手:“快点啊!车都到了。” 他们村离学校远,小学的时候何栖迟跟二虎洪亮他们一起租车,后来那几个都没考上重点初中,村里也就何栖迟和陈泽上去了,所以只能他们两个一起租车。 陈泽抬头看到何栖迟,惊诧了一瞬立马喜笑颜开,快跑到何栖迟身边,亲昵的蹭了一下她的肩膀。 陈泽长得好看,现在长开了一点点,好像比小时候更加耀眼。 但是在何栖迟眼里还是个小孩儿,她拉起他的胳膊:“快走了快走了。” 何栖迟气是消了,可是她对方岱墨的崇拜感却愈演愈烈。 在食堂偶遇,她会兴奋得颤抖,会故意坐到方岱墨身边,偷听到他的声音她就高兴得不行。 其他没有人知道何栖迟喜欢方岱墨这件事,唯独陈泽知道,虽然他不太喜欢方岱墨,但是何栖迟想,她就在陈泽身边时时安利,方岱墨那么好,总有一天陈泽会感受到的。 何栖迟大大咧咧的,心思很单纯,她不能理解陈泽对方岱墨的抵触,那时的她无忧无虑,并没有学会“察言观色”那一套。 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在她在陈泽耳边聒噪方岱墨有多么多么好的时候,陈泽眼睛里弥漫起的黑色大雾。 方岱墨比他们大两个年级,何栖迟能接触到他的机会其实非常少,何栖迟又不是一个会明确表达出来的人。 她只会怂怂的躲在远处偷看,为了他在球场上投进一个三分喝彩,却连一瓶水都不敢送过去。 时间慢慢的往前走,很快,何栖迟的生日快到了。 这一次很巧,何栖迟的生日赶在期末考试最后一天,考完试就要放假了。 何栖迟班级的同学准备去KTV玩儿,出门的时候正好在楼梯拐角看到陈泽,何栖迟招呼他一起过去。 在他们那个年纪,KTV是个稀奇玩意儿,何栖迟和陈泽都是第一次去,跟在人群最后面走进包间。 何栖迟是个麦霸,她的声线特别,高音清脆低音婉转,几首歌唱下来,场上的同学们竟然鼓起掌来。 何栖迟有点累了,到陈泽那边坐下,陈泽已经给她剥好了花生,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何栖迟仰头灌了几口水,说:“好好玩啊,没想到市里还有专门唱歌的地方。” 陈泽笑了笑没说话,何栖迟累了,直挺挺的倚在陈泽身上,陈泽停下手上的动作,找了个让她更舒服的角度坐着。 那边有其他同学在唱,有的声音好听有的不好听,何栖迟忽然扭过头,有点难过的看着陈泽。 陈泽疑问的低头看她,似乎在问:怎么了? “我快过生日了。”包间里声音大,何栖迟说话的时候只能凑到他耳边。 陈泽点点头:想要什么礼物? 何栖迟仰起头,手轻轻放在陈泽的脖颈上,男孩的喉结刚刚发育,硬硬的一个小凸起。 陈泽的动作登时僵住:怎、怎么了? 何栖迟的眼睛在变幻的光线下明亮极了:“如果你会说话该多好啊,你的声音一定很好听吧?唱起歌来一定很动人吧?” 她的音量并不大,背景音乐刚好是她最爱的那首《富士山下》的间奏部分。 陈泽的目光深邃起来,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她手指下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 那是你的生日愿望么? 如果我帮你实现,你会很开心么? - 在KTV玩到中途,何栖迟去了趟洗手间。 擦干手正往外走,迎面碰上歪歪扭扭穿着校服的常西。 “哟,这谁啊。”常西笑嘻嘻的凑近,“乖乖女竟然跑出来唱歌了?” 常西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痞子,又比他们高两个年级,饶是何栖迟胆子再大,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怵他的。 她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躲了一下,“班级同学聚会。” 常西“哟呵”了一下:“我们也在这边玩呢,要不要过来看看?” 何栖迟皱起眉头,“不用不用。” 常西还想调戏调戏她,可他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何栖迟趁他接电话的间隙往回走,却在他出口的第一句话是骤然停下。 “喂?我的大主席,你到哪了?” 何栖迟听到常西这样说道。 “我们在红方旁边这个KTV,你到了?”常西往窗外看:“没看见你啊?啊,我看见了看见了,过马路吧,我过来接你。” 常西挂了电话,朝何栖迟打了个响指:“要不要一起,哥哥带你玩游戏。” 何栖迟犹豫着,最后还是点了头。 “先跟我一起去接一下方岱墨,哦,你还不认识呢,就是那天解救了你的大帅哥。” 何栖迟直白的红了脸,手脚都有些发软,“嗯,行。” - “你怎么在这?”方岱墨一眼就看到常西身后的何栖迟。 常西痞里痞气答道:“什么呀,只能看见美女,看不见我了啊。” 方岱墨笑起来:“什么跟什么啊,走吧先进去。” 何栖迟跟在方岱墨身后,一阵风吹来,若有似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气味。 高年级的终究和他们玩的不一样。 他们一进去,常西就开始准备带着何栖迟玩游戏,他拿着扑克牌在手里把玩:“五十K,玩过没?” 何栖迟哪里接触过这些,摇了摇头。 “酒吧骰子呢?” 还是摇头。 “青蛙跳总玩过吧?” “都没有。” 方岱墨出口解围:“教她玩酒吧骰子吧,那个简单一点。” 常西:“成,我先给你说一下规则。” 规则很简单,何栖迟一听就懂了。 常西笑嘻嘻的拿过旁边的一杯饮料;“提前先说好惩罚措施啊,输的人要喝一杯水。” 何栖迟:“这是什么水啊?” 方岱墨正要回答,结果被常西拍了一巴掌:“就是普通的饮料,你可以先尝尝,甜甜的。” 何栖迟小小的抿了一小口,果然是甜的。 “你看,我没骗你吧。” 常西说完,和周围一帮人对视一眼,笑的不言而喻。 方岱墨也不想扫了常西的兴,看向屏幕,笑而不语。 何栖迟不想在方岱墨面前丢脸,只好仗着胆子,点了点头。 行,我玩。 何栖迟第一次玩这种游戏,一点技巧都没有,更何况周围所有人都比她大,就是想要耍她玩的,自然不会让着她。 一杯又一杯甜甜的“饮料”下肚,何栖迟已经有些晕了。 最后还是方岱墨稍微善良一点,他看着坐在那里摇摇晃晃的何栖迟说:“你们差不多得了,欺负一个小学妹有意思么?” 常西趁机摸了一把何栖迟的小脸:“有意思啊,怎么没意思?小学妹这么可爱,不拿来玩多可惜。” 方岱墨瞥了他一眼:“你够了,快到时间了,抓紧把她送走,我们去网吧吧。” 常西:“行吧,那我们走了,小学妹,你乖乖在这歇一会儿,一会儿精神了就回家吧,哥哥不带你玩了哈。” 一群人乱哄哄的离开包间,何栖迟晕的不行,倒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 何栖迟出去了很久,陈泽等得着急了,出去找了一圈,最后在隔壁包房里找到她。 何栖迟倒在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 陈泽把她的头扶起来,塞了抱枕在下面,又调高了空调温度,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自己则蹲在沙发上旁,安静看着她的眉眼。 “嗯……学长……” “不、不喝了。” “我又输了,岱墨学长我又输了。” 何栖迟睡得并不安稳,每一次翻身都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每一句都准确落在陈泽耳朵里。 他的眉眼,在她一句又一句的“学长”中逐渐加深。 他俯下身,缓缓地,缓缓地靠近她。 直到两人鼻尖相碰,呼吸交缠。 陈泽近乎痴迷的看着她,她的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的目光吻过。 “何栖迟,你知道吗?”很久不说话,他的声音又低又哑,“我喜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微微侧了头,离她更近了一些。 “喜欢得快要疯了,喜欢得想要杀了方岱墨。” “何栖迟……” “我现在,想吻你,初吻给我,好不好……” “对不起……” 陈泽长长的睫毛覆下来,他闭上眼睛。 轻轻吻了上去。 致命的甜蜜和柔软让他激动得颤抖起来,心里的狂喜快要冲破身体,这份深沉到极点的爱恋,让少年几乎承受不起。 她好甜。 陈泽像是上了瘾,在她唇上轻轻辗转,无法自控的越吻越深。 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扣住她的后脑,呼吸都变得凌乱。 细碎的声音在他唇间溢出。 “小七,小七……”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啊……” 第45章 不是喜欢 前几天刚下过雨,天幕被洗得干干净净,像是晶莹的紫葡萄冻,凉凉的闪着几粒星子。 也不知道何栖迟究竟喝了多少,陈泽在旁边等了许久她都没有醒来,隔壁的包间来了一群醉汉,在门口吵得要命,陈泽没办法,只好把她背在身上,一起回家。 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车,陈泽背着何栖迟,何栖迟的头歪在他的颈侧,呼吸热热的,偶尔有风吹起她的头发,萦绕在他身旁。 走了一会儿,何栖迟迷迷糊糊的醒了。 在他背上动了一下,“嗯?陈泽?” 陈泽点点头。 何栖迟看了眼四周,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要到家了。 “我好晕啊……”何栖迟手往上一抬,刚好触到陈泽额上的汗。 “你从KTV一直背我回来的?” 陈泽停顿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放、放我下来。”何栖迟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下来,没站稳,稍微摇晃了一下。 陈泽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指了指远处。 已经能看到她家的草垛了,马上就要到了。 “几点了?”何栖迟拉过陈泽的手腕,看了眼他的手表。 “天哪这个时间回去肯定被骂,我在草垛上躲一会儿,等他们都睡着了再回去。” 陈泽点点头:我陪你。 两个人熟练地翻上草垛。 晚风轻轻吹过,温度刚好,星野低垂,银河辽阔,远远一大片星子闪着光。 天边一弯月牙儿嵌在星子中央。 何栖迟头晕好像好了一点,她仰头在草垛上躺下来,“啊……好舒服。” 陈泽从兜里拿出笔和纸:“今天你生日,有什么愿望吗?” 何栖迟一骨碌爬起来:“对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何栖迟对着月牙儿闭上眼,“好啦,我许完愿了。” 陈泽问:“你许了什么愿?” 何栖迟:“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陈泽笑起来:“我有礼物要送你。” 何栖迟挑眉:“什么礼物?我看看。” 陈泽伸出手,把何栖迟拉到自己跟前,凑到她的耳边。 “何……” “栖……” “迟……” 声音低低的,有点哑。 语气很郑重,发音还不太顺畅,像是练了很多遍,终于能够说出口。 何栖迟惊讶的瞪大眼睛:“你,你!你会说话??” 陈泽浅笑起来,在纸上写:“只会说你的名字。” 即使这样,何栖迟还是很开心:“慢慢的,就会好起来吗?” 陈泽点头:“应该会。” 何栖迟:“耶!我的小泽终于会说话了!!” 何栖迟勾着他的脖子抱了他一下,给陈泽弄的有些手足无措。 “叫我!” “何、栖迟……” “再叫!” “何栖迟……” “还要听。” “何栖迟。” 何栖迟笑着倚到他怀里:“天哪,原来对着月亮许愿这么灵。” 陈泽:“什么意思?” 何栖迟:“我刚刚的愿望就是我的小泽会说话。” 这句话伴着她的笑容,像是把他的心浸泡在了蜜罐里,暖洋洋的甜蜜。 陈泽冰了这么久的心,一时不太适应,美好的太过,甚至有些不真实。 何栖迟看着天边的一小点银勾儿,“你知道吗?我可喜欢你的名字了,泽,这个字多美啊,好像本来就带着一点点颜色,就像今天晚上的月亮。” 陈泽顺着她的目光,看着月亮:“你从小就喜欢月亮。” 何栖迟:“小时候我爸妈总吵架,他们一吵架我就躲到草垛上来,每天晚上伴着月亮睡觉,也不是喜欢,就是一种依赖吧。” 陈泽刚要笑,何栖迟扭过头来:“就像我对你一样。” 不是喜欢。 只是依赖。 陈泽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何栖迟没有体会到他目光的变化,继续转头看着月亮。 “小时候听着他们吵架我就在想啊,长大以后我想建一栋超级超级大的房子,里面有三百多个房间,中间是山山水水的景色,这里住着所有我爱的人,我的爸爸妈妈,二虎他们,二虎的爸爸妈妈,还有你,还有班上的同学。” “我们一直住在这里,不分开。”何栖迟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名字我都取好了呢。” “叫什么?” “叫月亮湾。”何栖迟回头:“好不好听?” 陈泽凝视着她的眼睛,深深点头。 很好听。 - 自那次KTV一起玩游戏之后,常西和何栖迟莫名熟络起来。 有时在学校里偶遇,常西总要笑嘻嘻的贫两句。 除了贫,常西这个人还有个毛病,那就是喜欢摸女生的脸。 尤其是像何栖迟这样,白白净净,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的。 手欠,有时候说着话突然出手摸一下。 有一天晚上放学,陈泽走到校门口,刚好看到常西笑嘻嘻的伸手抚过何栖迟的脸颊。 陈泽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低头走过去。 “哪天带你去网吧玩儿,还有什么大主席一起,我们这些菜鸡只有大主席才能带得动。” 一听到方岱墨,何栖迟眼睛都亮了:“哪天去。” 常西笑起来:“哎呀,还挺积极,那要不就今天?” 何栖迟都没有注意到陈泽是什么时候来的,被他拉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别去。”陈泽着急了,话已经说出口才意识到晚了。 可谁知何栖迟根本没有在意他是不是开口讲话了,她的心被和方岱墨一起去网吧整个填满。 “干嘛,”何栖迟不大高兴的拉过自己的袖子:“你不去就不去呗,我自己去。” 她的态度令陈泽蹙了眉,聊了几句何栖迟就要跟常西走了,陈泽再一次拉住何栖迟的衣袖。 这次用了力道,何栖迟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开。 “常西,你们干嘛呢?” 远处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何栖迟一回头看到方岱墨,一把甩开陈泽的手,跟在常西身后走过去。 常西:“我们正说要去网吧呢,有时间么大主席?” 方岱墨看了何栖迟一眼:“有啊,但是你也一起去吗?” 何栖迟没说话,常西道:“那怎么了?一起玩儿呗,我教小学妹玩游戏。” 方岱墨:“那也行吧,完事了我们把你送回来。” 何栖迟满眼都是方岱墨,只在临走的时候想起陈泽来:“小泽,你先坐车回去吧,我晚一点回去。” 说完也不等陈泽回答,就兴冲冲的跟着常西他们走了。 陈泽看着他们的背影,唇角的笑容一点点落下去。 “哎?陈泽,你站在这干嘛呢?”有陈泽的同班同学经过,笑着问他道。 陈泽稍稍侧头,没说话,光一个眼神就让那个吓了一跳。 陈泽这是……生气了? 陈泽不会说话,但是性格好学习好,每一次班上有人问他题他都会细致的把过程写下来。 是班上人缘最好的男生。 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这个样子的陈泽。 只有一秒,陈泽勾起唇角笑起来。 对那人做了个“走”的动作。 恢复了以往的模样,那同学甚至以为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陈泽怎么可能有那样可怕的眼神呢。 不可能不可能。 那天何栖迟在网吧玩到七点多,常西还想和她多呆一会儿,但是方岱墨坚持要送她回去。 常西没玩够,没耐心的挥手道:“要送你送,我这刚开一局。” 何栖迟的心“噔噔”跳起来。 只听方岱墨道:“那行吧,那我送她。”回头看向何栖迟:“背上书包咱们走吧。” 何栖迟忙不迭点头,出了门方岱墨还有些奇怪:“里面很热么?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何栖迟给自己扇了扇:“是啊是啊,好热。”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拉长了两人的影子。 何栖迟紧紧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子,紧张得腿都软了。 方岱墨话不多,两人一路上也没聊什么,只在最后到了校门口的时候,方岱墨说:“我就送你到这行么?我到时间得回家了。” 想来方岱墨家教一定很严,不能耽误他时间,何栖迟说:“没事没事,我自己能回去。” 方岱墨点头;“那行,你路上小心。” 何栖迟:“好,学长再见。” 何栖迟一直目送方岱墨拐了弯,瞧不见了,才笑出声来。 从他答应送她她就想笑,憋了一路,她脸都有些痛了。 陈泽从大树后面绕过来,淡淡的看着她兴奋的模样。 何栖迟一转头看到陈泽,还有些好奇:“哎?你怎么在这啊?” 陈泽略略低头:“等你。” 何栖迟看着陈泽低头的模样,心一下子疼了起来。 “你不用等我的啊,一会儿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可是从小到大,他们每一天每一天都是一起走的。 不管谁的班级有事,需要晚一点走,对方都会在校门口等。 没有一天分开走。 所以这一次何栖迟去网吧玩,陈泽也是选择等在原地。 七点多了,夜幕降临,校门口只有陈泽一个人。 等她的时候他就一直站在大树后面,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么? 何栖迟拉起陈泽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走,我带你吃点东西去。” 何栖迟自责,所以这顿饭还带着些许赔罪的味道,何栖迟特意找了一家校门口比较贵的餐厅。 何栖迟倒是吃了不少,陈泽却鲜少动筷。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了。 “你怎么了啊?”何栖迟问道。 以前陈泽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即使何栖迟把他惹毛了,只要她稍微撒一撒娇,陈泽立马就没脾气了。 这一次是怎么了呢,何栖迟都已经请客赔罪这么隆重了,他却还是闷闷不乐。 陈泽不想再说他不喜欢方岱墨这句话了,说了也没用。 在她心里,他和方岱墨到底谁更重要呢。 他拉她袖子的时候不小心开了口,何栖迟竟都没有发现。 他能说话了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么?为什么在方岱墨面前,她连自己的愿望都忘记了呢? 这就是陈泽等在大树后面想了两个多小时的问题。 越想心越凉。 如果必须在他和方岱墨中间选择一个人,另一个不被选择的就会死。 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方岱墨吧? 自己只不过是她救下来的弟弟,她从没有说过要他跟着她。 这么多年形影不离,都是他自己主动赖过去的,如果他放了手,也许她都不会注意到,更别提回头找他了。 那如果换做方岱墨呢。 陈泽不敢想下去。 他没有告诉何栖迟,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难过的几乎快要哭出来。 现在何栖迟问他究竟怎么了,陈泽想说,可是太多话压在胸口,梗在嗓子眼,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何栖迟以为他还在生气自己出去玩了,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岱墨学长吗?我本来也想要带着你的,我怕你……” 怕他怎样? 怕他对她的岱墨学长不利? 何栖迟没有说完,又是一声叹息;“好啦,下一次我们一起去玩,游戏可好玩了,到时候我教你,现在岱墨学长擅长的那个英雄我已经买了,等我好好练一练,带你起飞。” 何栖迟付了钱,一边走一边说。 这一路,陈泽彻底没有话了。 - 这天自习,常西在讲台前和一个女生闹,两人用粉笔头互丢,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有同学叫他:“常西,门口有人找。” 常西笑着摆手:“休战休战。” 说罢迈开大步向门口走去,是一个不认识学生找他。 “你是常西么?”低年级的校服,常西没见过。 “是啊?你谁啊?” “我是何栖迟的同班同学,她让我过来告诉你,今天放学在后巷,一起去网吧玩。” 常西愣了一下,随即了然笑道:“哦,小学妹自己害羞,不敢过来啊?” 那人抿了抿唇,没正面答:“我走了。” 常西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告诉小学妹,我知道了,哎?要不要带上大主席啊?我自己玩游戏飞不起来啊。” 那人回过头:“那最好。” 常西不以为意的说了声“好”就转身回了教室,一边走还一边叨叨:“小学妹居然还派了个人来,真是可爱啊……” 他不知道,来传话的那个男孩到了楼梯拐角处,“我说完了。”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隐在黑暗里,微微闪烁着光亮。 “很好。”他的声音很低:“我会帮你把老师没收的你的手机拿回来。” 那人一下高兴起来,刚刚的紧张抛诸脑后:“太好了太好了!” - 晚上放学,常西和方岱墨一起依言来到后巷。 “小学妹怎么找了这么个地儿啊,都没有什么人。” 方岱墨:“现在学校抓得严,主任站校门口抓去网吧的,她也得谨慎一点吧。” 俩人犹疑着往里走,常西:“小学妹这是在哪呢?” 到了后巷深处,彻底没有人烟,俩人还是没有看到何栖迟的人影。 常西有点犹豫了:“我靠,小学妹不会是耍我们呢吧。” 方岱墨也觉得事情不妙:“我们先回去吧。” 正准备往外走呢,黑暗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他手里抄着一个红砖头,狠狠砸在方岱墨后颈。 方岱墨登时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常西一看这阵仗,转头拔腿就要跑,不料那人速度比他更快,拉过他的肩膀一拳揍在他的脸上。 常西是篮球队出身,身体素质极好,然而黑暗里的人却更加凶狠,他能隐隐感觉到他还没有自己高,也没有自己壮。 可是他的拳头是实的,天生嗜血一般,没有一点华而不实的招数,拳拳到肉,不要命一般的专挑要害揍。 人高马大的常西几下就被撂倒了,大骂着想要还手;“你他妈是谁!老子招你惹你了!” 天黑了,巷子里没有一点光线。 只有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常西勉勉强强睁开眼,却被他一拳砸在眼窝,疼得他尖叫起来。 “草!是谁!!” 黑暗中,那人似乎蹲了下来,他的声音很低,很滑。 听在耳朵里像是一条滑腻的毒蛇钻进身体,怪异得难受。 “有人让我过来,不管是谁,往死里打。” 常西立马反应过来,是谁叫他们来的后巷。 “草!是何栖迟!!” 常西看不到,黑暗中的那个人,听到他咬牙切齿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微勾起唇角。 露出一个与年纪不符的阴森笑容来。 - 常西和方岱墨第二天去上学,身上俱都挂着彩。 这事儿引起了学校老师的注意,方岱墨毕竟还是学生会主席,成绩优异,是最正派的学生代表,他挂了彩,这事儿其实挺严重的。 但是不管老师怎么问,常西和方岱墨坚持说没有被打,就是上学路上磕到了,就是没有被打。 不能说实话,这是男人的尊严!! 同学们上课下课总是若有似无的盯着他们的脸看,这让常西非常不爽。 越是不爽,他就越想对何栖迟动手。 终于在一个下课,常西忍不住了,跑到何栖迟班级门口,把她大骂了一顿。 何栖迟被他说得莫名其妙。 说是大骂,其实常西也克制了不少,很多脏字儿都忍住了。 因为被打那天,最后黑暗里的那人低声对他说,如果敢对何栖迟动手,他必然不会放过他。 常西这个人,平时吊儿郎当的,其实心里怂的一批。 他是真被那个战斗力惊人的神秘人给揍害怕了。 但是气还是要出的,站在何栖迟她班门口骂顿街,基本也就消了一些了。 何栖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问常西,但是常西也只是骂她,不肯说到底为了什么。 给何栖迟弄得莫名其妙的。 骂完之后,常西觉得还不过瘾,找了几个低年级的之前跟他混过一段时间的学弟,准备给何栖迟找点事儿。 - 常西的态度很恶劣,时不时有人找上门来威胁何栖迟一通。 就连方岱墨也对她避之不及。 何栖迟有点难过,也有点害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常西忽然跟我决裂了?” 陈泽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爱吃的翅中夹给她:“不知道。” 何栖迟:“常西那么混,不会真的找我麻烦吧……”何栖迟有些担忧:“而且你觉不觉得岱墨学长最近也有点疏远我了?” 陈泽低着头,何栖迟看不到他的眼睛。 除了常西,其实学校里有不少追求何栖迟的男生,这几天看到何栖迟就好像看到鬼了一样,不仅没有主动过来找她说话,反而一直躲着她走。 何栖迟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导致现在的人缘这么差。 她忧伤的看着陈泽:“小泽,好像现在就只有你愿意在我身边跟我玩儿了。” 陈泽勾起唇角笑了笑,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写耽美啦《第一缕光》,喜欢的可以到作者专栏收藏哦 林洛笙先天自闭,被上帝关在小黑屋里,不见天日。 霍别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笔直的劈进来,解救林洛笙于囹圄。 林洛笙开口第一句叫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哥哥。 —— 霍别仗着自己是哥哥,天天调戏林洛笙,一次两次林洛笙宠着他,后来林洛笙被撩得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把他推到墙上,扣着他的手腕,高高举过头顶。 霍别大脑一片空白,仰起脸凝视着他的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哎?这小子什么时候比自己高这么多了? ——如果太阳不能只照耀我一人,那就折断它的翅膀,把它从天上摘下来,囚在我的房间里,这样,你就只属于我。 ——我为你着迷,为你至死不渝。 1、先天自闭/微病娇/天才/异常美丽.攻(林洛笙)vs温暖阳光/小天使/天然撩/护弟狂魔.受(霍别),年下,别站反啦 2、双洁,受直掰弯 第46章 不要说话 最近何栖迟总觉得陈泽有些奇怪,可具体是哪里奇怪她也不说清楚。 这天晚上放学,何栖迟告诉陈泽要值日,让他在门口等她一会儿。 陈泽笑着说好。 打了放学铃,何栖迟蹑手蹑脚从教室出来,悄悄跟在陈泽身后。 到了年纪,陈泽似乎更瘦了,个子窜了不少,已经比何栖迟高出一点了。 他规规矩矩背着双肩包,低头走在人群里。 陈泽的气质总是和周围喧闹的学生不同。 在何栖迟不在的时候,他总是安静的,只有看到何栖迟的时候,才是彩色的。 何栖迟一路跟着他,果然,到了校门口泽没有选择在他们约定好的文具店等,反而是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陈泽低下头,拐进旁边的小巷。 他去那里干嘛? 何栖迟有点好奇,悄咪咪跟在他后面,也拐进巷子。 里面是一片老旧楼房,快要拆迁,已经没有什么人烟。 何栖迟从来没有来过这边,前面的陈泽左拐右拐,何栖迟不敢跟得太近,拐了两道弯之后再一抬头。 前面的陈泽不见了踪影。 何栖迟左顾右盼寻找,忽然一个人在身后拍了她一下,何栖迟吓了一跳。 “啊!”何栖迟回过头:“你、是你啊。” 陈泽站在何栖迟身后,满眼都是她,温柔勾起唇角:“怎么在这?” 何栖迟的眼珠骨碌碌的转:“啊……啊,怎么在这,就是、就……” 陈泽:“跟着我么?” 何栖迟下意识反驳:“没有!” 陈泽:“饿不饿?去吃饭?” 陈泽真的往外走了,何栖迟到底心虚,没有多问什么,可她始终皱着眉,心事全都写在脸上了。 居然被他发现了…… 陈泽带她去吃那家她很喜欢但总舍不得吃的餐厅。 何栖迟没有像以往那样狼吞虎咽,她夹起一个藕片,小小的咬了一口。 “你去巷子里干嘛呀?” 陈泽:“喂猫。” “喂、喂猫?” “巷子里有很多流浪猫,”陈泽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深邃无比:“你要去看看吗?” “呃……不用不用。” 马上就是三月十四号了,学校里流行起一阵白色情人节的风潮。 女孩子们偷偷在座位里藏了五颜六色亮晶晶的纸,巧手一折,折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星星装在好看的瓶子里,集满一瓶送给喜欢的男生。 常西对何栖迟的态度忽然转变,何栖迟心里一直存着疑问,连带着她和方岱墨的联系也少了。 其实何栖迟和方岱墨本就没有联系,俩人相差两个年级,就连做间操都不在一起。 也就常西这根线弱弱的牵连着,现在常西这条线断了,她和方岱墨的联系也就断了。 算起来,何栖迟已经很久没有和方岱墨出去玩过了,也就只在食堂或者操场偶遇的时候淡淡打声招呼,俩人疏离了很多。 距离方岱墨送何栖迟回学校那天,似乎已经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 何栖迟心里难受,在感情这方面她很怂,从不敢把自己的心事宣之于口,这一次她却很想也送方岱墨一瓶小星星。 再有三个月他就要毕业了,也许她再不送,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见了。 这是她青春里的第一次心动,就这样不了了之似乎总是不甘心。 陈泽期初考试又拿了个年级第一,把成绩单拿给何栖迟的时候何栖迟自豪极了,伸手摸摸陈泽柔软的头发,“我家小泽好厉害啊。” 不知为何,这个动作之后陈泽笑着低下头,耳朵有点红了。 “哎?你会叠星星么?” 陈泽手巧,以前给何栖迟编过一条手链,比班上很多女生编得都好。 何栖迟就不行,就一个千纸鹤,陈泽教了她许多遍,她都没有学会。 “为什么忽然要折星星啊?” 何栖迟:“嗯……就,送给岱墨学长啊,他马上也要毕业了,现在不送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陈泽眸子里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就这么在意他?” “嗯?什么?” 陈泽看向远方:“没什么,我教你。” 陈泽从她手里抽出纸条,细白的手指上下翻飞,没几下,一个小巧精致的星星便躺在他的手心。 何栖迟圆眼一瞪:“哇,这么快!”手里拿着那枚瘦长的小纸条,不知怎么折。 陈泽被她的样子可爱了一下,笑道:“来,我教你。” 何栖迟不仅手笨,记性还不好,简单的几个步骤怎么也记不住,陈泽耐心极了,一遍一遍教她,最后何栖迟自己没耐心了,把那些小纸条一扔:“哎呀我不想折了。” 陈泽又折好一个扔进瓶子,“还挺难的,要不然别学了吧。” 何栖迟“腾”的一下起身:“不行!这是我对学长的心意!我自己折!” 陈泽的手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没抬头:“好。” 那天陈泽没给她写作业,两人一直折到天黑。 何栖迟这一瓶五颜六色的小星星费尽周折,有一次上课折星星被老师发现,整整站了一堂课。 最后真正把这瓶星星捧给方岱墨的时候,何栖迟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学、学长,我……” 何栖迟“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方岱墨略略蹙眉,目光从何栖迟身上滑过去,落在她身后始终低着头的少年身上。 少年很瘦,个子却不矮,在整个宁城中学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陈泽,近乎传奇一样的人物,他的成绩实在太过惊人,据说曾经校长带着教导主任一同去他家家访,想让他参加物理竞赛,或者省重点中学的少年班考试,都被他拒绝了。 他只想安安静静按部就班的成长,不想一步登天。 这个人除了成绩,其他方面几乎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像是影子一样整天跟在何栖迟身后。 这一次估计是被何栖迟叫过来壮胆儿的。 方岱墨原本对何栖迟没什么印象,之前常西很喜欢她。 学校里追方岱墨的女生实在太多了,通过他朋友来认识他的女孩子更是数不胜数,方岱墨本以为何栖迟只是他们中的一个,从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常西跟他说,这个姑娘明里是个不谙世事的模样,背地里找人阴他们俩,之前他被打得很严重的那一次,其实就是她动的手。 妥妥一朵白莲花。 于是方岱墨对于何栖迟从没有印象变成了印象很差。 所以现在看到这个星星瓶,心里只觉厌恶。 “学长,我想被这个、星星瓶送给你。” 这是何栖迟第一次“表白”,说完这样一句话,她的脸爆炸般通红。 可她不知,她越是这样,方岱墨越觉得她做作。 何栖迟小心翼翼抬眼望去,方岱墨紧蹙着眉,伸出手把星星瓶接过,即使并不喜欢,但是骨子里的教养让他不能恶言拒绝。 “很好看,但是我并不需要。”方岱墨只拿了一下,又重新放回何栖迟手中。 何栖迟愣了一下,“学长!我知道、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是请你收下吧,就当个摆设,行么?” 方岱墨:“我真的不需要。” 说完就要走,何栖迟急的拉了他一下,方岱墨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嫌恶,一把把她推开。 何栖迟被脚边的石头绊了一下,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陈泽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何栖迟匆忙摆手,“没事了没事。” 就这么一瞥,陈泽看到何栖迟眼底的湿意。 陈泽愣了一下。 何栖迟是那样阳光,大大咧咧的姑娘,除了小时候被她爸爸打的那几次,陈泽还从来没看过何栖迟哭。 陈泽一下就慌了。 何栖迟推开陈泽之后,一个人跑在回家的路上。 陈泽追上她,何栖迟已经哭得满脸泪痕。 “你走开,不要跟着我。” 陈泽被她推得后退了几步,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走开!” “快点走开!” 陈泽一次次的追上她,被她一次次推开。 天阴了,渐渐飘起小雪。 绒绒的雪花儿粘在何栖迟的睫毛上。 陈泽最后一次被推开,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尖刀一样疼起来。 “你就、”陈泽说话都有些哽咽了:“你就这么在乎他啊……” 何栖迟哪里听到他的话,在方岱墨面前的羞愤全都爆发出来。 小蛮牛似的铆足了劲儿往前冲,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走开,我不要你管!” 陈泽堪堪停在了那里,看着何栖迟离自己越来越远。 - 方岱墨收到一条短信,来自一个匿名手机。 “学长,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来一下篮球场吗?” 这谁啊? 方岱墨疑惑地回复了一句:“请问你是?” “那天在篮球场您捡到了我的学生证。” 方岱墨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个印象,那姑娘学生证上一寸照片眉清目秀,他看一眼就记住了。 把证件还给她的时候,她还朝他鞠了个躬。 方岱墨笑了笑,回复:“好的。” 晚上放学,值日生也都走了,还是初春的季节,六点多天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方岱墨在篮球场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正打算往回走,忽然一个黑影从后面窜出来,一把把他甩进自行车棚。 方岱墨的后背狠狠摔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还不及起身,那个黑影直接冲过来,压在他身上照着他脸就是一拳。 “草你妈。” “伪君子。” 方岱墨一回头,看清那人的脸。 “是你?” 陈泽的脸隐在黑暗中,一双眼睛猩红明亮。 这和平日里不言不语老老实实的学霸陈泽大相径庭,这个人浑身散发着黑暗狠戾的气息,像是暗夜里的苍白鬼魅,凶狠到一下就能取人性命。 方岱墨害怕极了,之前的记忆袭入脑海。 “你、你就是……” 那天的黑衣人?话没说完,就被一拳打断。 “你再敢推她一下试试?” 这几拳,方岱墨就已经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他不仅狠辣而且聪明,狡猾的躲过他的所有攻击。 像是实战过无数次,方岱墨的这一点小伎俩尚还入不得他的眼。 打不过,那就跑吧。 方岱墨改了战术,专门往自行车栏杆上撞,弄出一阵又一阵的巨大声响。 救命。 救命…… 方岱墨这样想着,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在学校。 “闭嘴!”陈泽暴怒,拳头高高举起。 方岱墨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 他缓缓睁眼。 “你、你在干什么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车棚外响起。 那一刻,方岱墨看到陈泽的脸色立马变了。 他整个人都慌了。 是真的心慌,全身都在颤抖。 方才的狠辣不复存在。 现在的他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嘴唇打着哆嗦,声音低如蚊呐:“栖迟……你不是要补习到七点钟么?怎么,怎么现在——” 何栖迟歪着头往车棚里看了一眼,“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推文:宋玖槿《一念初见》,外温内刚少年vs外温内刚舞蹈小千金,喜欢的去康康 第47章 重逢之喜 方岱墨挣扎着坐起来,手指扎进自行车轮毂里,一地是血。 何栖迟惊恐的看着方岱墨,再看看陈泽。 陈泽手足无措。 在这样的情境面前,一切解释都是苍白的,何栖迟匆匆跑过去搀扶起方岱墨,从陈泽身边经过的时候,陈泽下意识想要拉她一下,手刚抬起,恍然停在半空。 何栖迟的衣角在他指尖擦过,一刻也没有停留。 最后何栖迟带着方岱墨去了医院,自始至终都没再看过他一眼。 - 纸包不住火,一旦燃烧丁点,后面就再无法控制。 纸的命运就只有粉身碎骨。 陈泽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就像他和何栖迟之间的一颗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陈泽再怎么智多近妖,也到底年少,能克制住对何栖迟的深沉爱恋已是不易,看着何栖迟为了方岱墨一次一次的降低自己,方岱墨却总是做一个伪君子,一次次的把何栖迟的心意踩在脚底,不以为意,陈泽很难克制了。 其实这段感情不仅仅只是因为方岱墨。 陈泽自己心里也藏着一颗炸弹,他对何栖迟的爱太过浓烈,甚至想要强硬侵占的地步。 这并非少男少女之间正常的感情。 陈泽生在那样一个家庭,自幼性格孤僻,很难付出自己的感情,但是一旦爱上了,就会变得偏执,占有欲极强。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把何栖迟藏起来,把全天下最好的珍宝统统捧来在她面前。 但是唯独,她不能出去,除了他,谁也看不到她的笑容。 光是想想,陈泽都会觉得向往,都会觉得幸福。 陈泽心里住着一只野兽,野兽每天都在给他形容,如果把她关起来,就能独享她的美,她不会再和方岱墨来往,再不会有人看到她。 陈泽的理智压制着它,劝它不要暴怒。 可是当命运的天平开始倾斜,河海倒灌,山川草木没入悬崖。 一切都变得无法掌控。 陈泽为救何栖迟,被警察带到派出所。 当时陈泽不满十四岁,因为故意伤人被关进少管所。 临走的时候,何栖迟没有说原谅他,却说过她会等他。 那是陈泽唯一的希望。 少管所里关着的全都是暴怒的少年,他们不比成年人,他们的手根本不知轻重。 可是陈泽很乖。 他的身手,少管所里的这些少年根本不足为敌,可不管他们如何挑衅,怎么欺负陈泽,陈泽都没有还手。 拳头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心里脑海里想的就只有一个何栖迟。 小的时候他被母亲殴打,是何栖迟救了他。 她带着他在夕阳下奔跑。 何栖迟自己并不知道。 这个不经意的举动,这个小小的画面,伴随了陈泽多少年,多少个想念她到难以入眠的夜晚,都是这样的回忆拯救了他。 现在也是这样。 没关系,熬过去,一定要好好表现早早出去。 她还在等他。 陈泽太聪明了,会说话,也会办事,不光是狱警对他啧啧称赞,就连最开始欺负他的少管所的所谓“老大”,都开始对他俯首称臣。 因为很多老大办不到的事,陈泽都能帮他解决得很好。 尽管有很多困难,是陈泽为了取得老大的信任,故意制造的麻烦。 就这样,陈泽提前三个月被放出来。 出了少管所,陈泽的心像是飞起来一样开心。 马上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何栖迟,他几乎高兴得快要疯掉。 可是天不遂人愿。 陈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出来之后,何栖迟不见了。 他在村子里疯了一样的寻找,他询问她的父母,询问村子里的所有人,可是大家好像拿了什么封口费一样,就包括她的父母在内所有人都闭口不言,只一味摇头。 陈泽再忍不了心中怒火,一把砸了桌子,“你们说不说?说不说?不说我杀了你信不信?” 村子里谁都知道陈泽是个疯子,那天小仓库里弥漫的血腥气把他们吓怕了。 所以陈泽腥红着眼扫视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吓得缩手缩脚,大气不敢喘一下。 “他……他其实……”一个弱弱的声音自众人中间响起。 二虎还没等说完,就被他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陈泽看过来,“说下去。” “她被、她被亲生父母带走了。” 二虎还算有点良心,也只有他还记得和何栖迟这些年的交情。 他把事情全都告诉了陈泽。 陈泽这才恍然意识到。 自己的拳头,武力,只能在这个小小的学校里护他周全,当意外发生,他根本没有办法把她带回来。 他的力量实在太微弱了。 陈泽的母亲陈佳玉是两年前去世的,去世之前她的疯病越来越严重,最后那段时间几乎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却很少会打陈泽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陈佳玉临死之前,命陈泽关上家里的门窗,拉好窗帘。 陈泽做好这一切,陈佳玉躺在陈泽怀里,一双眼睛清明无比。 “小泽……”陈佳玉自己知道,病入膏肓,现在的清明只是回光返照。 “对不起。” 她清晰的说出这三个字。 就连陈泽也是一震。 从他有记忆开始,“母亲”这个词代表的从不是“温暖”,只有无尽的殴打与疯狂。 那是他最深的阴影,最可怕的梦靥。 “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吧。” 陈佳玉用最后的力气,把陈泽的身世说了清楚。 他的父亲名叫林如许,是晋城四大家族之手的林氏独子。 他是林如许的长子,根正苗红的太子爷。 这些年陈佳玉装疯卖傻,不惜痛打自己的亲生儿子,求的就是一个自保。 陈佳玉那样聪慧,装了这么多年,就连陈泽骗过了。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总会往他最痛的地方戳下去,只有陈泽也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一个疯子,其他人才会坚信不疑。 那些人即使找上她,也绝不会动手。 这一刻,陈泽握紧双拳。 二虎颤颤巍巍的观察着陈泽的反应,小小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哎,陈泽,陈泽?你没事吧?” 陈泽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没事,也不会有事。” 他要回去。 他要回到林氏,夺回所有属于他的东西。 然后动用林氏的力量去找何栖迟。 无论如何,他都会找到她。 - 当那个少年逼着自己快速成长,扛下所有委屈与血泪,真的成了只手遮天,令人闻风丧胆的商圈新秀之后。 何栖迟却还在对着方岱墨笑。 压抑了这么久的感情,空缺的这些年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 周六,何栖迟和方岱墨约好去图书馆看书。 早早何栖迟就出发,在街口买了方岱墨爱吃的芝麻包和豆浆,一路拎到图书馆。 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等了许久方岱墨都没来。 再不来豆浆就要凉了,何栖迟小脚一点一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拿出手机,拨了方岱墨的电话。 “学长,你到哪里了?” “我……我今天……” 方岱墨说话声音不太对,吞吞吐吐的。 “学长你没事吧?我不着急,你慢慢走。” “我今天……哦,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何栖迟长舒一口气,继续晃着小脚有滋有味的等。 方岱墨那边,他放下手机,看着眼前的人,瞳孔微微颤抖。 “你、你怎么会在这?” 对面的人一身西装,又高又瘦,那张脸苍白凌厉,琥珀色的眼睛淡然寡情,他微微勾着唇角:“方岱墨,话说得圆满,人也乖了不少。” 他略略摆手,周围的黑衣人立马放开对方岱墨的禁锢。 “陈泽,你想干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现在啊,我已经不叫陈泽了,林泽宴,好听么?小七说过,‘泽’这个字很好听,所以我就把这个字放在中间了。” “你是来找何栖迟的?” 话音刚落,林泽宴的眼神骤然狠厉:“谁让你叫她名字的。” 多年未见,林泽宴周身气场几何倍增长,上学的时候把方岱墨打得妈都不认得,现在林泽宴是林氏掌舵人,万人之上,他稍微吸一口气,方岱墨都吓得发抖。 所以方岱墨立马收声,不敢再提她了。 看得出来,何栖迟就是林泽宴的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图书馆门口,太阳晒得何栖迟睁不开眼睛。 也不知道学长究竟去了哪里,他明明是那么守时的一个人,别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何栖迟正想再给方岱墨打一个电话,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她面前。 车上下来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为首的一个走到何栖迟面前。 “何小姐您好。” 何栖迟奇怪的看着这个人,没言语。 那人浅浅笑了笑,“何小姐,有一位故人想见您,他和方岱墨在别墅里等您,请您上车。” 听到方岱墨的名字,何栖迟皱起眉:“岱墨学长?” “是的,”男人脸上挂着很职业的微笑:“如果您不相信,可以打电话问他。” 声音刚落,何栖迟电话响了,电话那头传来方岱墨的声音:“栖迟,我叫人去接你了,你过来吧。” 何栖迟觉得奇怪极了,临上车之前问道:“你叫什么?” 男人恭敬颔首;“钟笙。” - 钟笙把何栖迟带到海边,天蓝海阔,空气清新。 车子在一座巨大的白色别墅群门口停下。 钟笙帮何栖迟拉开车门,“何小姐请下车。” 何栖迟跟着钟笙一路弯弯绕绕走进别墅,最后在嵌着一条缝儿的门前停下:“何小姐,请吧。” 何栖迟疑惑的推开门,门里面的装修非常豪华,何栖迟本以为骆氏就已经够有钱了,在宁城中学捐了三栋教学楼,这种经济实力让她在学校里面横着走都可以。 可是这座别墅群的主人显然更有品味,里面不起眼的摆设几乎都是古董级别。 她的鞋子踩在长毛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 巨大的办公桌后面,背对着她,坐着一个男人。 “你好?”何栖迟轻轻叫了一声,那人转过身来。 脸庞中还有一丝往日的痕迹,这么多年未见,何栖迟依然第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迟疑变成惊喜,何栖迟大叫他的名字:“小泽!” 她还记得他。 她记得他!!! 她的反应让林泽宴近乎狂喜,他张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何栖迟,紧紧和她拥抱在了一起。 她的体温,她的味道。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他追寻这么多年,终于,终于,真实的把她抱在怀里。 林泽宴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瞬间热泪盈眶。 心底里那股满满的,热热的感情快把他灼伤。 “小七,小七……” 他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我好想你。” 千言万语,无数个无法入睡的夜晚,被羞辱,被殴打,被算计,千万场酒桌上的酩酊大醉,虚伪寒暄,左右逢源,受过的所有委屈,常人难以承受的苦难。 全都化作这一句。 我好想你。 哪怕拼了我的一条命,我也想要找到你。 - 何栖迟被林泽宴勒得几乎不能呼吸,她松开他,仰头看着林泽宴的脸,手指抚摸着他的轮廓:“瘦了,也长大了。” 不是她以前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了。 也不是需要她保护需要她罩的弟弟了。 林泽宴心里难过得发疼,哽得说不出话来,他深深地看着她。 强忍着把她推倒亲吻的冲动。 “你和以前一样。” 一直是我魂牵梦萦的模样,你一个眼神,就能让我生。 让我死。 “你怎么会在这?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何栖迟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泽宴,眼里泛着他迷恋无比的光芒。 林泽宴温柔解释了之前陈佳玉临走前跟他说过的话,简化了回林氏的不易,一句“然后我就是现在的模样了”带过。 “那你现在也在宁城吗?” 林泽宴喜得快要疯掉:“你要搬来和我一起吗?” 何栖迟:“当然不要。” 林泽宴微不可及的低下头:“哦。” 何栖迟左右看了看:“对了,岱墨学长呢?不是说他和你在一起吗?” 满心的热情俱都浇灭,林泽宴抬起眼睛。 何栖迟浑然不知,“对了,你已经不读书了吗?我跟你说啊,现在我和岱墨学长在一所高中。而且,他现在已经不排斥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泛着美丽的绯红。 刺在林泽宴眼睛里,疼得不行。 “小七。”林泽宴长大了,声音变得低沉。 浅浅一声,唤得何栖迟心头一震。 莫名竟有些害怕的情绪生出:“啊?” “住在这里吧,我知道你不喜欢骆家,跟我一起,住在这里,好不好?” “骆家那边有我在,我每天都送你上学,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只要你留在这。” 留在我身边。 林泽宴靠近何栖迟,低头看着她:“好不好?” “可是我……” 话没说完,林泽宴忽然俯身,牢牢攫住她的双唇。 太过突然,何栖迟蓦然瞪大双眼。 鼻腔里满是她的味道,林泽宴迷醉的闭上眼。 在她的唇上轻轻辗转,把她的下唇含在口中。 “对不起,我忍不住了……” “小七,我真的好想吻你。” 第48章 连锁反应 何栖迟完全僵住了。 林泽宴的嘴唇柔软,整个人压过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何栖迟终于找到自己的理智,一把推开他:“小、小泽?” 林泽宴微不可及的蹙了蹙眉——他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这会让他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小时候,他只是她一直保护着的弟弟。 “你怎么了?”何栖迟疑惑的看着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泽宴直起身子,单手插袋:“没有,是我回来了,回来找你,你不开心么?” 他不对劲儿。 何栖迟皱了眉:“方岱墨呢?你把方岱墨藏到哪里去了?” 林泽宴眸色一深,忽然钳住她的手腕:“你能不能别提他,啊?我才是你许多年未见的人!” 林泽宴叹了口气,转过身:“带她回房间,休息一下。” “房间?回什么房间?” 钟笙带着两个手下过来:“何小姐,请。” 何栖迟:“等一等,我不——” 她被两个黑西装架起来直接送到楼上,到了里面最大的一间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林泽宴!” 这间房的装饰非常古朴,中间一张大床,两旁的各色摆件几乎全都拍卖会上购得的古董。 何栖迟冲过去拍门,“开门!林泽宴!放我出去!你到底要干什么??”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安静。 她甚至不知道林泽宴他们是不是已经走了,这栋别墅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人。 安静像是一只巨大的野兽,躲在角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晚上八点整,门锁终于响了,林泽宴走进来。 “小七,住得还习惯么?” “骆家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的东西放在这里么?” “我没有说过要搬过来!”何栖迟大吼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林泽宴低眉浅笑:“我的小七啊,声音真好听。你知道吗?在少管所的那几年,我想念你的声音想得每天都睡不着,我满脑子,满脑子都是你。” 从天黑睁眼到天亮。 你尝过那种滋味么? “我……” “嘘——”林泽宴一只手放在唇上,“不要说话了,你再出声,我可能就舍不得离开了。” 眼看着何栖迟的目光从愤怒变成惊吓,林泽宴心里竟滋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 她怕他。 这种感觉好奇妙。 林泽宴有些享受,长指勾起她的下巴,轻轻吻在她的唇上:“记得想念我,晚安。” - 以前村里的人说陈泽是个疯子,何栖迟从来都不信。 她觉得他很好很好,只是他们没有了解而已。 当局者迷,换作任何一个旁观者都看得出来,陈泽站在何栖迟身后的时候,目光有多么炽热。 像是饥饿许久的野狼,终于看到一块儿肥肉似的。 满眼的光芒,恨不能把她生吞入腹。 何栖迟在感情方面太空白了,她忽视了陈泽的目光,在他的面前诉说另一个男生有多么多么好。 这简直成为了一种养料,滋养着陈泽心中的那头怪兽。 后来何栖迟受伤,陈泽进了少管所,满心念着的,是何栖迟在外面等她,三年过去,他重见天日的时候,她却消失了。 失去她的痛苦让陈泽彻底爆发。 - 当何栖迟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林泽宴每天接送她上学,学校里突然多了不少外来人员,在楼梯口,教导处,甚至教室里徘徊,其实就是变相囚禁她的时候,何栖迟一把关上车门,“林泽宴!你究竟想怎样!” 林泽宴淡然的收起笔记本电脑,“别闹。” 语气温柔,像是哄着一只炸了毛的小猫:“还有两个月,等你高考完再说。” “说什么!已经半个月了!只有周末把我送回家,每天都住在栖园,谁也不能见,谁也不能和我说话,你究竟想做什么?” 听了笑话似的,林泽宴眼里冒出光来:“我想做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林泽宴在她的生活了布下了天罗地网,让何栖迟无处可逃。 骆夫人的女儿去世之后,她的精神一直不太正常了。 以前家暴何栖迟是常事,这天周末,恰好赶上她女儿的忌日。 骆家全家都到市内公墓祭奠,何栖迟也去了。 祭奠结束之后,众人准备离开,骆夫人看着何栖迟,“你留下。” 骆夫人经常喊叫,声音早已哑得不成样子,何栖迟迟疑了一步。 她怕骆夫人,怕到骨子里了。 她的父亲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我们先走,在车上等你。” 何栖迟不得不站定,“骆夫人。” 骆夫人伸出手,抡圆了胳膊一个巴掌扇在何栖迟脸上。 “不要脸的东西!” 按照以往她打她的力度,这个巴掌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原本是何栖迟身后是有钟笙跟着的,可这里毕竟是公墓,他们不方便进来,就到等在外面了。 天阴沉沉的,马上就要落雨。 骆夫人一把拽过何栖迟的头发,猛地把她的头摔在她女儿的墓碑上。 何栖迟重重的磕了一下,脑袋里“嗡”的一声响。 挣扎着睁开眼,刚好看到她姐姐的遗照,目光澄澈,略带着微笑看着她。 照片是黑白的,一棒敲在何栖迟的身上。 “给我跪下!跟她道歉!”骆夫人扑过来,抓着她的头猛地往地上撞:“道歉!都是你害死她,都是你害死我女儿!” 要不是骆江出轨,要不是她把他捉.奸在床,她又怎会早产。 她的女儿,可怜了她的女儿。 都怪她们母女! 骆夫人真的疯狂了。 这种时候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一下一下,何栖迟几乎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刚开始下起小雨,没一会儿就下大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砸在何栖迟身上。 冷得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天空一片灰暗,她的心和姐姐的照片一样失去了颜色。 她没有家。 没有亲人。 林泽宴变了模样,他在恨她。 就连她的岱墨学长,也因为她被林泽宴强行转学。 先是她的亲生父母抛弃了她,紧接着是她的继父继母,后来就连林泽宴,方岱墨也都离她而去。 整个世界,竟没有一点让她觉得留恋的东西了。 渐渐地。 何栖迟松开手。 她不反抗了。 额上的疼痛提醒着她清醒,也拉着她沉沦。 “好,那就让我死吧,让我为我的母亲赎罪。”何栖迟的意识模糊不清,她不确定心里的这句话究竟有没有说出口。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骆夫人尖叫着,手上的动作一下比一下狠。 “让你痛苦,让你体会一下我女儿的痛苦!怎么样?舒服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点一点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失殆尽,和我的女儿一样,好不好?” 说着,骆夫人从包里拿出一把刀来,何栖迟像一团没有力气被雨打湿的纸巾一样躺在地上。 雨点稀释了她的血,洗得干干净净。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动脉在哪里。” - 下雨了,何栖迟还是没有出来。 骆江只说她和骆夫人还有话想跟女儿说,可钟笙知道何栖迟没有带伞,雨这么大还没有回来,钟笙心里隐约升起不安。 他们赶到的时候,正是骆夫人从包里亮出匕首的时候。 她狞笑着伸出手靠近何栖迟,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何栖迟缓缓地,缓缓地把手臂举起。 动脉么? 要手腕还是要脖颈? “住手!”钟笙见状不好,大喊一声。 冲过去一脚踢飞了骆夫人的刀。 林泽宴安排在何栖迟身边的保镖全都是精英,几下控制住骆夫人和后面赶过来的骆江手下的人。 “你敢对她动手?”钟笙狼狈的站在雨中,难得看到他暴怒的一面:“你不想活了??” 他们的人把何栖迟扶起来,何栖迟头上的伤不断在流血,墓碑上的红花逐渐被雨水冲散。 看到这一幕,钟笙是真的怕了。 他的手放在何栖迟鼻尖的时候,都在微微颤抖。 他不敢确定,要是何栖迟真有什么事。 林泽宴会怎样。 “送医院!快!” 好在何栖迟还有呼吸。 经过骆江身边的时候,钟笙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钟笙还没见过哪个人胆子这么大,敢触林泽宴逆鳞的。 听说了何栖迟的事,林泽宴匆匆从会议上赶来。 大步走在走廊里,相隔很远钟笙就感觉到了冷冰冰的杀意。 迎过去的时候稍微迟疑了一点。 “林、林总。” 林泽宴一个眼刀递过来,钟笙立马不敢说话了。 林泽宴推开门,何栖迟躺在病床上,额头缠着摆布,尚有鲜红的血液渗出来。 她发着高烧,手臂上吊着点滴,小脸红红的,正沉沉的睡着。 林泽宴动作都放轻了,手指轻轻抚在她的额头,眼里的心疼快要溢出来,“疼不疼?” 何栖迟长长的睫毛铺陈下来,林泽宴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转身离开病房,钟笙跟过去,林泽宴偏头道:“谁动的手?” “骆夫人。” 林泽宴:“去查。” 钟笙紧跟着林泽宴的步伐,略略低头:“是。” - 晚上九点,林泽宴坐在病床前,手里削着一颗苹果。 护士刚给何栖迟换了药,说她应该快醒了,烧退了一点,让她不要劳累,不要有情绪的起伏。 何栖迟睡得迷迷糊糊的,意识又是清晰又是不清晰。 她被梦里的骆夫人拉扯着,仿佛一睁眼,又是姐姐的黑白照片出现在眼前。 梦境很迷乱,骆夫人的脸变成了无比狰狞的恶煞,尖叫着,一个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救我。” “救命啊……” 何栖迟小小的叫出了声,林泽宴手里的刀偏了方向,差一点削在他的手上。 “小七?”林泽宴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何栖迟并没有醒,她仍在梦里挣扎着,“救我,救我,学长……” 最后两个字声音很弱,带着浓烈的依赖,即使在梦里,她的学长依然能够救她与水火。 现实里的林泽宴却因为这两个字,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的眼睛骤然狠厉。 “就这么在乎他?” “连梦里也要叫他的名字?” 林泽宴坐回沙发上,长腿交叠,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来。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危险的豹子。 他拿出手机,放在耳边说道:“钟笙,去办件事。” - 何栖迟醒来的时候,是在栖园。 医院始终不安全,林泽宴把她带回栖园,找了私家医生照顾她。 一睁眼就看到林泽宴那张妖冶的侧脸。 小时候林泽宴英俊相貌就已初见端倪,那时二虎他们总是带头欺负他,原因就是林泽宴实在太漂亮,他一出现就会抢走所有目光。 现在少年长成,剩下的就只有耀眼的刺目。 不知为什么,现在只要对上林泽宴的眼睛,她就觉得害怕。 “醒了?”林泽宴的声音很低很温柔:“还疼不疼?” 何栖迟的脸色不大好,头上依然缠着纱布,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她肚子有点饿了。 林泽宴拿起旁边的热汤,“喝一点。” 他舀了一小勺,放在唇边吹了吹:“小心烫。” 一点点汤润了她的嘴唇,何栖迟的嘴巴里终于有点味道了。 “再喝一点。” 林泽宴的动作很温柔,喂她喝完了一整碗汤。 中间除了喝汤,谁都没有说话。 林泽宴没有问为什么何栖迟不反抗骆夫人,何栖迟也不问他是怎么处置的骆氏。 安静着,也僵持着。 “我什么时候能去上学?”何栖迟忽然抬眸问道。 林泽宴就着她的勺子,也喝了一口,“不急,伤还没好。” 何栖迟:“马上就要高考了。” 林泽宴笑了笑:“我知道。” 林泽宴用纸巾给她擦了擦嘴:“吃饱了吗?” 何栖迟:“我的伤已经好了,不疼了。” 林泽宴:“你现在出去我会担心。” 何栖迟:“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林泽宴停顿了一下,“你就是这么照顾好你自己的?” 让别人扯着你的头发往地上猛磕,拿出匕首的时候主动送上自己的手腕? 何栖迟扁着嘴不说话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陷入僵持。 “留下来,先把伤养好再说。”最后,还是林泽宴妥协了。 何栖迟偏过头去,闭上眼睛。 不想说话了。 - 何栖迟在栖园休息了三天。 这期间林泽宴倒是很少过来,似乎没有留在这里过夜,都是看看她就走了。 他接手林氏不久,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有一次他连飞十个小时,下了飞机之后立马赶到栖园,何栖迟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眶是通红的。 到了第三天,周医生给她换完药,何栖迟实在不想躺着了。 她赤着脚下了床,想要出去走一走。 门口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看到何栖迟出来,齐刷刷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给何栖迟吓了一跳,“啊,你们好,你们好。” 鞠完躬,两个人默默站直了身子,继续面无表情目视前方。 这栋别墅是真的大,最开始是别人架着她过来的,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里走过。 何栖迟一边走一边看,别墅的主人是真的用了心,这里几乎一步一景,每一个小细节都很有设计感。 装饰物全都符合何栖迟的审美。 顺着楼梯下了楼,厨房有佣人正在忙碌,看到何栖迟之后脸上挂起恭敬的笑容。 “何小姐。” 何栖迟朝他们点了点头,本想问一下今天中午吃什么的,可是他们叫了这一声之后就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了。 让何栖迟没有机会开口。 他们……大约不太喜欢她吧?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何栖迟也不大知道。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们。 也许是林泽宴手下的人都这样?跟着这样一个变态时间长了,也会变成冷冰冰的样子也说不定。 何栖迟窝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 太阳很温暖,看着看着何栖迟竟然睡着了。 林泽宴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穿着白色的睡衣,黑长的头发垂下来,轻轻闭着眼,呼吸深重,睡得正香。 整个人看上去软绵绵的。 林泽宴心都要融化了。 他西装都没有换,轻手轻脚蹲在沙发上,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那年何栖迟在KTV里被常西欺负,喝了不少酒,也是这样的场景。 她沉沉的睡着,他蹲在沙发旁,用近乎虔诚的姿态看着她。 不一样的是,上一次亲她,林泽宴犹豫许久,小心翼翼,不敢动作太大被她知道。 这一次,林泽宴很自然的吻了过去,直接把她吻醒。 看着小猫咪朦胧醒来的眼神,林泽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么温柔。 “起来吃午饭了。” 何栖迟意识到是林泽宴回来了,立马坐直了身子,把自己的衣服拉好。 对于她防备的模样,林泽宴也不恼,慢条斯理的解开西装的扣子。 “明天吧,我送你上学。” 何栖迟眉毛一挑:“真的?” “这么开心啊。” 何栖迟:“好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林泽宴:“吃完饭之后,我带你去花园里走走吧。” 何栖迟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说的晒太阳,和林泽宴说的,不太一样。 晚上林泽宴就走了。 何栖迟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悄咪咪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项链来,握在手心里。 闭上眼睛。 阿岱,明天就能看见你了。 - 第二天一早,林泽宴的车停在栖园门口。 何栖迟穿着校服坐上车。 林泽宴笑起来,帮她整好衣领:“走吧。”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学校里什么都为高三学子让路,二轮复习结束了,马上就要自由复习,就连班主任对待他们都温柔了许多。 高三学子简直堪比一级保护动物,身体上心理上都不能受到伤害。 何栖迟把书包放在座位上,开开心心上完第一节课。 课间她趁乱溜到方岱墨他们班门口,叫住一个出来的同学:“麻烦帮我叫一下方岱墨。” 那个同学奇怪的看了她一下。 “你找方岱墨?” “是啊,他不在么?” “不在啊,他早就走了,一个月以前吧。” 何栖迟被这个消息砸得愣了一下:“他去哪里了你知道么?” “出国了,好像是出国了。” - 意料之中的接到何栖迟的电话。 林泽宴的车都没走,就停在她学校门口。 “是你做的么?” 林泽宴明知故问:“什么?” “是你把岱墨学长送出国的?” 林泽宴还没回答,电话那边就已经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他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知不知道他的成绩有多优秀??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重视这场考试??” 车里,林泽宴唇角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恢复自然。 他压着心里的疼,笑道:“小七啊,你感觉到了么?我有多喜欢你。你知道我所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么?” “直白的解释给你听,你尝试一下再提起一个其他男人的名字,你看看我会怎么对付他。”林泽宴笑得美丽极了:“你就会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了。” 何栖迟咬着牙:“你!你这个变态!!以前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呢?你凭什么,凭什么对他!!你到底把他送到哪里去了??” “送到哪里?”林泽宴说:“现在应该离你很远,如果你再敢因为他的事情跟我翻脸,他只会离你更远,小七,你要试试么?” “小七乖,你要记得,你只能有我一个男人,我才是你最亲的人,知道了么?” 挂了电话,林泽宴的眼中萦绕起冰冷。 钟笙回过头:“林总,回公司么?” 林泽宴微微扬起下巴:“烟。” 钟笙停顿一下:“是。”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略过,全都不入他的眼。 何栖迟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你知道他有多优秀么? 你知道高考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么? 小七你可能忘了,当年学校里成绩优秀到就连校长都亲自家访的那个人,为了你一次一次拒绝去少年班的人,是谁。 第49章 我想见你 何栖迟从车上跳下来,一路跑回到楼上,“砰”的一声狠狠关上门。 她摊开手,玫瑰形状的项链躺在她掌心。 “栖迟,你的胳膊怎么了?” “我买了药给你,到天台上来。” “栖迟,你妈妈又打你了吗?”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她都记得。 在她生命中最黑暗的几年,他是唯一的光芒。 现在这缕光被折断了。 何栖迟哭得脱了力,倚靠门的身影一点点滑下去。 “阿岱,” “阿岱……” 这个画面被监控缩小在林泽宴面前的电脑显示屏里,林泽宴看着何栖迟的眼泪,拿着钥匙站起身。 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一把拉开房门,拉过何栖迟抵在怀里。 “不许哭。” 声音凉薄,从头顶传来,何栖迟哭到抽噎,感觉到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道从她手里把项链抽走。 “不!还给我!!” 何栖迟去抢,林泽宴高高的把手伸到上面,何栖迟蹦了几下没够到。 “还给我,还给我!” 林泽宴一手扣着她的腰身,吻在她唇上:“你再哭一个试试看。” 何栖迟收了声,眼泪却完全不受控制的落下来:“还给我,求求你。” 不想这句话很让林泽宴受用:“再求。” “求你了还给我吧,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 “还给我。” “把项链还给我。” 林泽宴红着眼睛看着她:“小七,你哭起来真漂亮,但是如果你的眼泪是为了我,就更好了。” 何栖迟怒目看着林泽宴,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恶心!” 林泽宴笑出声来,对于他来说,何栖迟的反抗就像露出尖牙齿的小奶猫,没有一点杀伤力。 “没关系。”林泽宴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从小有一个人告诉过我,不要在意那些骂名。” “你看,我明明是你一手教育出来的,我的世界都是你创造的,怎么现在你不喜欢了呢?” 何栖迟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一把拍开他的手,跑到里间关上了门。 那次之后,何栖迟生了一场大病。 林泽宴不眠不休照顾了她三天,醒来之后何栖迟的第一句话依然是,方岱墨呢?他到底去了哪里。 这下林泽宴是真的动了怒。 他把何栖迟关在房间里,让手下看着她,不许离开半步。 最开始的几天手下还能听到何栖迟在里面砸东西的声音,到了后面反而听不到了。 这一天女佣进去送饭,半天才出来,出门的时候始终低着头,门口守着的保镖觉得有点奇怪,等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何栖迟已经跑出了别墅。 那一次林泽宴狠狠处罚了两个保镖,把何栖迟捉了回来。 “这么想走?为什么?你想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都比待在你身边强。” 林泽宴:“不想待在我身边?” 从那之后,林泽宴就偏偏带何栖迟出门,他走到哪,就要把她带去哪。 有一次林泽宴带她去了一场晚宴,有一个挺年轻的男孩过来和林泽宴谈业务,磕磕巴巴什么也说不明白,被林泽宴礼貌的回绝了。 何栖迟去洗手间,正巧看到那个业务员坐在外面抽烟,很难过的样子。 何栖迟安慰了几句,被林泽宴看到了。 他把她拉走,一把甩进车里,关上车门。 林泽宴捉着她的手腕,高高举过头顶,“是不是除了我,任何一个男人你都可以?” 何栖迟被他突如其来怒意弄得莫名其妙:“林泽宴,你发什么疯!是你要带我来这里的!” 林泽宴有些懊恼,自己刚刚被她的笑容冲昏了头,一瞬间觉得,那个甜甜的笑是对着方岱墨的。 他无法自控的把她带走。 林泽宴把她搂在怀里,亲吻了她的发顶:“以后你还是在家吧,我不想其他人看到你。” 高考前一天,何栖迟哭着求林泽宴放她出去,林泽宴在开会,他要在这一次高管会上处置最后一个霍家眼线,很重要。 林泽宴没有接何栖迟的电话,等到他终于忙完回到家,看到何栖迟已经哭得没有力气。 她直勾勾的看着窗外的夕阳,林泽宴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很久很久以前,何栖迟是那样鲜活的一个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她的眼睛里永远放着光。 可是现在。 她就是这样,不哭,不闹,一片死寂。 五点半,何栖迟回过头,声音很哑:“高考结束了。” - 那天之后,何栖迟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很听话,吃饭,睡觉,看窗外。 她尤其喜欢鸟,花园里的鸽子飞起来,是她最喜欢的时刻,林泽宴为了哄她,买了一只紫蓝金刚鹦鹉送给她,何栖迟果然喜欢极了。 饶是如此,林泽宴还是没能看到何栖迟的笑脸。 林泽宴不知道,何栖迟在方岱墨走后,终日郁郁,的确吃了饭,可是吃完胃疼,有时还会呕吐,的确躺在床上,可一直睁着眼,整夜整夜睡不着。 明明是好吃好喝供着,可何栖迟却越来越瘦。 林泽宴怕了,找了周烨然过来给她看病,看完之后周烨然说:“也许你应该找华星恒过来更靠谱一点。” 华星恒是他们的朋友,业内知名心理学专家,为人浪荡,轻易不给人看病。 “你是说小七心理有问题?” 周烨然没兴趣隐瞒:“有很大的问题。” 林泽宴给华星恒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北欧等着看极光,最快两天后能回国。 何栖迟却没能等到他回国。 十月十五,是方岱墨的生日。 那天晚上何栖迟趁林泽宴不在,悄悄爬上整个栖园最高的那栋别墅上,她坐在天台俯视着下面的银河点点,就着花园里的灯光,她看到白鸽正在悠闲漫步。 “我也想飞走。”何栖迟笑了。 她被关在栖园这么久,终于笑了。 可是林泽宴没有看到。 林泽宴从公司回来,刚刚下车,接到了何栖迟的电话。 何栖迟主动给他打电话,林泽宴欣喜若狂,立马把电话接起来:“小七?” 电话里有若有似无的风声。 林泽宴不禁皱了眉:“小七你在哪?” “你马上就要看到我了。” 一个身影从高处落下。 狠狠摔在地上。 就在林泽宴面前。 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下来。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何栖迟就躺在他的面前,安静,柔软。 腥红的血液顺着石板缝隙流淌出来,像是一只蠕动的虫,缓缓漾到林泽宴黑色皮鞋旁边。 第50章 戛然而止 思绪回到现在。 车子在停车场里太久,林泽宴忘了发动,温度逐渐闷上来。 “也难怪,三年前我站在大街上,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周梓呈。”何栖迟扭头去看林泽宴,林泽宴垂着眼睛,看不清神色,何栖迟继续道:“他是周烨然的弟弟,周梓呈牵线我进盛世霓裳,都是你的安排吧?” 林泽宴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太久没有说话,出口的第一声还是哑的:“那是你的梦想,小的时候你跟我说过。” 何栖迟:“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古风吗?” 得知何栖迟想起了这一切之后,林泽宴云淡风轻的外皮彻底被撕碎,他显得有些笨拙,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饶是这样,何栖迟说完这一句之后林泽宴立马反应过来她想说什么,“别说了。” 过了会儿又补充一句:“我不太想知道。” 何栖迟没有继续:“这三年,你一直都在监视我吧?搬到月亮湾,住进我对面,收购星视频,投资演唱会,扮演成,”何栖迟的喉咙梗了一下,“扮演成他的模样,在我的身边。” 虽然说出来可能何栖迟并不会信,可林泽宴还是想要告诉她:“这三年,我没有监视你。” 尽管很想很想。 林泽宴都忍住了。 他被那一次何栖迟从高楼一跃而下九死一生的场面吓怕了,华星恒告诉她,何栖迟患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病因就是他。 那些年何栖迟被骆夫人家暴,生活黯然无光,唯独方岱墨像一缕光,让她的生命闪出丁点光辉。 结果这缕光芒被林泽宴生生切断。 那时候何栖迟就已经不健康了。 幼时的陈泽没有经过教育,在他看来只要是何栖迟说的,就是真理,就是对的。 那时哪怕何栖迟让他去杀人,他也能缜密的完成。 陈泽不是正常的。 他心中对何栖迟的那份不正常的爱恋和控制欲更是强烈得可怕。 这份情感没有经过良好的纾解,反倒被方岱墨的出现催化得更加恶劣。 只能靠着陈泽自己强大的自控能力压制着。 多年过去,林泽宴夺回林氏掌舵人之位,一则权力滔天,二则看到何栖迟依然甜蜜的依赖着方岱墨。 妒火燃尽了他的理智,对于何栖迟的控制欲再也无法压制。 那天把何栖迟带到栖园,林泽宴控制不住的亲吻了她。 那就好比恶魔终于嗅到了血腥气,尝到了一丝甜头。 一旦开了口,后面的一切就全部失控了。 林泽宴发现自己病态的享受着何栖迟惧怕他的目光,他跟在身后,看何栖迟的背影看了太久,当他终于伸出手逼迫她面对自己的时候。 心里被那种强烈到疯狂的满足感填满。 他爱极了她的眼泪,爱极了她被他过度亲吻后的红唇,爱极了她哀求时的语气。 他终于实现了自己多年以来梦想。 他终于把何栖迟藏在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她的眼睛里终日只有他一人。 掌控欲一旦放纵,就会变得无法控制。 一开始林泽宴不准何栖迟和其他男人有所接触,眼神交流都不可以。 到了后来甚至病态到了不准她看电视里的人,她喜欢动物,他就买了许多动物给她,养在栖园里,找专业的人来照顾。 何栖迟本想逃离这里,林泽宴的眼神让她感到害怕。 他不加掩饰的用眼睛告诉她,他想要她。 疯狂的欲.望燃烧在他的眼睛里,他也没有想要克制的意思。 何栖迟想过许多办法,软硬兼施的对待林泽宴,旁敲侧击的去找栖园里的佣人。 可都不管用。 何栖迟怎么疯,怎么闹,砸碎了栖园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甚至一把火直接点燃了一栋别墅。 林泽宴都不会生气。 严格说来,林泽宴很少会对她生气。 他对她的容忍几乎没有底线。 她砸碎的东西,第二天就会换一拨新的,更加精致,更加漂亮。 她放火烧了一栋,林泽宴以为她喜欢,亲手点燃了另一栋。 如果她想,烧了整个栖园换何栖迟一笑也未尝不可。 何栖迟所有的招数都用尽了,最后拿了一把刀藏在身后,想在林泽宴没有防备的时候,来个玉石俱焚。 那时何栖迟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她整夜整夜的失眠,恍恍惚惚度日,房间里厚重的窗帘始终拉着,终日不见阳光。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何栖迟甚至都不知道日期和时间。 她就是想要走。 至于为什么这么想走,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如果。 如果杀了眼前的这个恶魔,她就能够逃离,那她就一定会下手。 当她拿出匕首的那一刻,记忆猝不及防涌入脑海。 天将雨雨的昏暗墓地里,她刚一睁开眼,一张黑白照片撞进她眼底。 照片里的年轻女孩十分眼熟,可何栖迟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还来不及反应,旁边一个举着匕首的疯妇尖叫着朝她扑过来。 明明刀子没有刺中她,可何栖迟还是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你想杀了我?”林泽宴正在用餐,看着举起匕首却迟疑不前的何栖迟问道。 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何栖迟瘦弱的肩膀下意识一惊。 这时林泽宴有些不合时宜的响起,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吃好喝的养着何栖迟,何栖迟却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干瘦干瘦的,她的脸有点婴儿肥,嘟嘟的,一双圆眼明亮有神,说话办事总是干净利落,女孩中少有的飒爽。 可现在不是。 她好瘦好瘦,抱在怀里都会觉得硌人,脸上的婴儿肥早就消失了,两颊凹陷,眼睛看上去更大,却没有什么神采了。 见她呆呆的,像是没有听懂这句话,林泽宴放缓语速,重复了一遍。 “你想杀了我,想要我死是不是?” 很久以前,他的亲生母亲想要他死,后来他回到林氏,更有无数多的人想要林泽宴的命。 林泽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今天。 当年张开双臂不顾一切救下他的那个姑娘,不希望他再活着。 想要亲手送他去阴间地狱。 何栖迟目光呆滞,似乎忘记了自己举起匕首是要干嘛。 林泽宴直直站起身,何栖迟随着他的动作仰起脸,目光在他眼睛里搜寻着。 林泽宴握住她的手,用了力,狠狠往前一带。 何栖迟后知后觉的反应到林泽宴这一次用的力气好大,握得她的手都疼了。 当她的手被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浸湿的之后,何栖迟才终于明白过来。 “想要我的命,直接说,”林泽宴咬着后槽牙,握着她的力道松懈不少,声音若有若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端菜的佣人看到这个场景,尖叫着砸了碗盘,钟笙他们听到声音冲了进来,匆匆忙忙拉走林泽宴把他送去医院。 这阵嘈杂响在何栖迟的耳朵里,震得她的头非常难受。 临走的时候钟笙回头瞧了她一眼。 狠厉,怨恨。 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那是钟笙很少有的眼神。 何栖迟被这道眼神刺得终于清醒了一点。她一点一点低下头。 手心还是热的。 一手的血。 林泽宴的血。 -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林泽宴苍白的解释道:“你——那次你尝试自杀之后,我真的决定放你走,我了解盛锦枫这个人,你在她的手里我还算放心,所以、所以我真的想要放你走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何栖迟的目光犀利了许多。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划在他的心上。 但是这点疼,林泽宴已经不怕了。 他面色如常继续说道:“因为——我没有控制住我自己。” 林泽宴是那样强大的一个人。 没有什么能让他上瘾。 除了何栖迟。 何栖迟这个人就像是他的精神鸦.片,很痛苦,很愉悦,根本戒不掉。 她离开之后,林泽宴再一次堕入没有何栖迟的可怕地狱。 不同于他失去她的那许多年,那些年好歹林泽宴心里有一个念想,他的目的就是重回林氏,让自己足够强大,然后找到她。 这一次是真的下定决心彻底放弃。 彻底放弃的意思是,永远永远的失去。 她刚刚离开的时候,林泽宴差一点没有熬过来。 他着了魔的一遍一遍看她演出的视频,买她的专辑,各种海报照片。 为了纾解思念,林泽宴开始画画,开始学习古代文学。 学习一切她所喜欢的东西。 林泽宴画她,各种模样的,笑的,哭的,记忆中的,现实里的,小时候的,长大后的。 后来她的画摆了满满一屋子,林泽宴还在画。 林泽宴以为记忆会遵循艾宾浩斯曲线,时间长了就会一点点忘记。 可是他每一天都复习着她的一切,一遍一遍,全都刻在骨子里,成了永久记忆,再也忘不掉了。 思念在累计,也终于到了克制不住的时候。 月亮湾建好了,他搬了进去。 小时候她说想要建一栋巨大的房子,所有的亲人都住进去,就包括林泽宴。 名字她都取好了,就叫月亮湾。 现在林泽宴终于把月亮湾建成了,看上去是个正常的小区,可其实这是一片私家别墅区,只卖了何栖迟的那间,剩下的全都空着。 留着让何栖迟的朋友们亲人们搬进来。 林泽宴小心翼翼的准备着,想要与她重逢这一想法一旦产生,疯狂滋长,占据了林泽宴全部思绪。 他对何栖迟,有着致命的瘾。 她是他的软肋。 是他的命。 林泽宴想抛开一切,赌这么一把。 林泽宴性子阴狠,做事决绝,他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后悔过。 但是现在,他后悔了。 看着何栖迟的表情,他宁愿不和她重逢,宁愿就此失去,再也不提。 也不想看到何栖迟这般难过的表情。 就像那天看到她重重的落在自己脚边,苍白脆弱的闭着眼时,有种想要杀了自己的冲动。 都是你。 都是你啊,林泽宴,害得她这么难过。 “你觉得你现在说对不起,还来得及么?”何栖迟轻轻开口,声音温柔,出口的话却是夺命的刀。 毫不留情的刺在林泽宴最后的要害。 林泽宴沉默了一瞬。 他想问她接下来的打算,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会想要离开他么? 但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 她必然会离开他吧。 想到这,林泽宴心脏处要命的疼,疼得近乎窒息。 生理上的疼痛让他伸手揉了揉胸口,何栖迟眯着眼睛转过头去,吸了一口气,像是也在下定什么决心。 良久,终于艰难开口:“我们分手吧,林泽宴。” 林泽宴的喉咙里涌上一阵腥甜,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几动都没能把这份疼痛压下去。 还没等他收拾好情绪回答她的话,何栖迟把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来。 “别——”林泽宴情急之下握住她的手,何栖迟抬眸看了他一眼,林泽宴迟疑了一下,松开了。 “对不起,”林泽宴坐回去:“能别摘吗?我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就收到看不到的地方,别还给我,留下它吧。” 何栖迟听着他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心里泛起无法忽视的酸疼。 “求你了,别还给我。”林泽宴直视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她垂下眼睛,把戒指摘下来之后塞进包里:“嗯,好。” 林泽宴还来不及喘口气,何栖迟说:“明天我会搬走,盛世的约马上也到期了,希望你——” 何栖迟看了他一眼,后面的话突然就忘了说。 林泽宴的眼神实在太悲伤。 何栖迟一直觉得,与其说英俊,不如说林泽宴生得漂亮,他的面部线条太凌厉,鼻梁高,下颌线明显,喉结凸出,五官却异常柔美。 最美的是那双眼睛。 狭长的,深邃的,是很漂亮的琥珀色,睫毛长得让人羡慕。 无论何时,那双眼睛看到她总会充满光芒。 可是现在。 他的眼睛如同死海,裹着漆黑的浓雾,吞噬了一切光亮,深沉着,泛不起半点波浪。 何栖迟的心顿时疼得不行。 连忙收回视线,把后面的话说完。 “希望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 何栖迟下了车,走了几步,林泽宴叫了她一声。 声音很低,很虚弱。 可何栖迟还是听到了。 林泽宴没有下车,只是降下了车窗。 “你会去找他吗?” 也不知是怎么了,林泽宴今天说完话就后悔。 他毋庸置疑指的是方岱墨。 不等林泽宴再补救一句,何栖迟就已经给了答案。 “好像和你没有关系。” 林泽宴停顿了好久,何栖迟都已经转身走了他才点了点头。 “是啊……” 何栖迟挺着腰杆离开停车场,一直都没敢回头。 每走一步,难过就增加一分。 她很怕回了头就会心软。 终于出了停车场,何栖迟终于松懈下来,靠着墙边蹲下来,脸埋在手心,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 她走之后,林泽宴合上窗,看着身边空空荡荡的副驾驶,颤抖着手摸了摸,徒劳的想把她残留的那点温度留住。 心脏处的疼痛和三年前一样熟悉,一样难熬。 但是林泽宴一样不想去管。 他疼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一米九几的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靠着椅背蜷成一团,整个人都在发抖。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宾利的隔音效果那样好,他在车里泣不成声,外面都听不到丁点声音。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从口袋里拿出白色的手帕在嘴边,咳得近乎窒息。 等这阵嗽意过去,林泽宴终于平息。 手帕轻飘飘落在地上。 上面盛开了一朵鲜艳的红花。 林泽宴拿出手机,用最后一丝力气给钟笙打了一通电话。 难耐的揉着胸口:“叫医生过来,我实在有点……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扪心自问:我是魔鬼么…… 第51章 旧人重逢 何栖迟让谈雅帮忙临时找了一个房子,她找到和盛世的合同,上面的时间不到一年。 “你要解约??” 唐妙过来帮何栖迟搬家,中间休息的时候何栖迟突然这么一句吓得她棒棒糖差点掉地上。 “嗯,就还只是一个想法,没有最终决定。” 唐妙:“为什么啊?你要签去哪儿啊?” 何栖迟:“没有要签谁,就只是一个想法。” 何栖迟有点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唐妙了,果然说完之后唐妙就开始追着问个不停。 傍晚时分周烨然过来接唐妙,何栖迟才终于能安静一会儿。 其实何栖迟并没有骗唐妙,离开盛世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真的还只是一个想法。 况且凭她对盛锦枫的了解,她未必肯放何栖迟走。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谈雅打过来的。 “喂?” 谈雅的声音在电话里依然难掩兴奋:“你知道吗?我们的古风剧终于找到投资了!是一家成立不久的投资公司,最难得的是,盛总真的批了!七月份我们就可以准备筹备的事情了!” 这是何栖迟想做许久的事,现在听到终于能够实现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何栖迟还是强撑着笑了一下,提高了音量;“是吗?那太好了了。” 谈雅有很多事情需要忙,打这通电话就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何栖迟。 切断电话,何栖迟嘴角的笑容立马落了下来。 心上压着千斤重,空闲下来就会疼。 她深吸一口气,手机里选了首歌播放,开始一点一点收拾行李箱里的东西。 这一次搬家何栖迟没找钟点工,她就是想自己收拾,把晚上的时间打发掉。 何栖迟一边哼着歌,一边慢条斯理的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摆整齐,挂好。 手机里的歌是随机播放的,当下一首歌前奏响起,何栖迟叠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拦路雨偏似花,饮泣的你冻吗?” “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 “连调了职也不怕,怎么始终牵挂。” 是《富士山下》,何栖迟最喜欢的一首歌。 她作为古风歌手,听过太多人翻唱这首歌,可是没有一次翻唱比得上那个人唱的。 他的声线很低,偏冷,偏沉,像是音质华丽的大提琴音,咬字迷人。 何栖迟的心再一次抽痛起来。 “谁都值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何栖迟放下手里的衣服,呆呆的坐着,想去拿手机把这首歌暂停,可是拿到手机看着歌词,她又很想听完。 那天在酒宴之上,穿着西装的男人单手插袋,站在万人之上,站在闪光灯下,遥遥看着她,唇边带着浅笑,声音经过话筒过滤,变得更加磁性。 “一首歌,《富士山下》,送给你。” 不是送给你们,而是送给你。 高朋满座之中,他的眼中唯有她一人。 一首歌结束,何栖迟抹了把脸,不知什么时候脸上竟淌了两行清泪。 何栖迟到洗手间洗脸,看着水池突然就泣不成声。 有些事情不能回忆,开了一点头,后面就会山倒海倾。 这样一个不恰当的时候,她忽然满脑子都是林泽宴。 “是我甘拜下风。” “你刚刚说,你喜欢什么?” “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栖迟,表白这种事,还是要男人来做。” “林泽宴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表面上这么光鲜,一颗心不至于黑了个透,但是也差不多了。” “可我愿意把所剩无几的真心全都给你,好的,坏的,你能接受的,你不接受的,你喜欢的,你不喜欢的,全部都给你。” “何栖迟,你愿不愿意委屈一下,和这样的林泽宴在一起?” 他的声音像是加了回声效果,叠在一起在何栖迟脑海里回想。 何栖迟弓着身子,眼泪一颗一颗往洗手盆里砸。 她没了力气,缓缓蹲下身,抱着自己。 “栖迟,你想我没有?” “栖迟,我好想你。” 何栖迟哭着,手指攥成拳,心里的痛楚压不住,蔓延到四肢百骸。 ——林泽宴。 ——我想你了。 - 盛锦枫真的同意了古风剧的计划,并且拨了公司最好的团队给何栖迟。 “但是有个前提,马上就是《案中案》最后一期的拍摄了,这一次你必须给我把古风剧计划宣传出去,”盛锦枫带钻的指甲铛铛敲着桌面:“上一期不提新歌也就算了,这一期再不宣传,你就给老子等着!” 何栖迟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盛锦枫看着何栖迟的神情,语气软了一些:“怎么了?最近心情不太好?” 何栖迟:“没有啊,挺好的。” “好什么好,当老子瞎啊,眼睛肿得跟个桃儿似的,还说心情好?”盛锦枫二郎腿一翘:“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盛世三年,盛锦枫就像姐姐一样照顾她,盛锦枫看上去粗糙,嘴里总是喊打喊杀,可是心思却细腻,她待何栖迟好,从来不宣之于口,何栖迟的什么心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在外面还好,现在被亲近的人一问,何栖迟竟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她可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这几天把她几年来的眼泪全都哭出来了。 “我真的没事,盛总,我先走了。” 何栖迟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 她不想说,倒不是因为不想告诉盛锦枫。 只是她不想再回忆一遍了,实在太痛,她怕自己承受不住会直接崩溃。 到了最后一期录制的日子,何栖迟上飞机之前和明漫导演通了视频,明漫细致的给她讲述了最后一期游戏规则的变化。 “这一次我们的杀手K有一个权利,就是如果第一轮没有票选出K,那么K可以杀掉其中一个人,同时取消A这个角色设定,也就是说,K是独立于队伍之外的,单打独斗,难度增加了,也增加了部分K的权利。” “其他规则都是一样的,这一次的本子比较复杂,一共有六个人参加,会更难,也会更好玩儿。” 何栖迟到了剧组,拿着自己的本子到后台化妆。 “啊!!明导!!我想死你了!!” 没坐一会儿就听到化妆室外面一阵吵闹,何栖迟回过头,晏扬刚好露头进来。 “啊——我的小迟迟!!” 晏扬穿着一身潮牌,刚把口罩摘了,看到何栖迟之后朝她扑过来拥抱了一下。 “你是不是都没有想我!群里都不回复消息了!!” “明导还有谁到了啊?” “哎呀雅雅姐!想我了没有啊雅雅姐!” “聂月那个小家伙在拍戏走不开,来不了了,黎姐姐也不来。” 晏扬一个人进了化妆间,感觉像是进来一整个军队那么吵。 晏扬夸张的挨个儿拥抱,何栖迟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他淡笑。 不多时,另一位嘉宾也到了。 他刚出现在门口,晏扬就看到了他,叫了声大哥就扑过去。 何栖迟的心“咯噔”一下,顺着晏扬的目光朝门口看去。 他瘦了,瘦了太多。 他原本就很高很瘦,现在看上去,瘦得近乎脱了相,连西装都撑不起来了。 高高在上的林氏掌舵人,曾经不可一世,光芒万丈的男人。 现在憔悴得像一张纸,风一吹就会飘飘而去一般。 晏扬原本用了力气跑过去想要拥抱林泽宴的,看到他这副模样,到了近前及时停住了没敢抱。 “大、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林泽宴面对着晏扬,目光却第一时间找到了人群中的何栖迟。 触到她的目光之后像是触了电似的立马移开。 “嗯,没有。”林泽宴的声音又低又哑,“之前感冒了。” 晏扬皱起眉,大声道:“天哪,什么重感冒把你折腾成这样啊!大哥,幸亏你不在娱乐圈,不然如果这副样子被人拍到,黑料直接能曝你吸.du你信不信!” 林泽宴勉强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我去化妆。”林泽宴的余光里看到何栖迟不太自然的坐回化妆凳上,这样说道。 最后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转身离开这间化妆室。 何栖迟在镜子里看到一群人围绕着林泽宴离开,嗓子眼里梗着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得说不出话。 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心脏就好像被一只冰凉大手攥起来,一揪一揪的疼。 漫天疼痛里,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欣喜。 一个多月了。 这是他们分手一个多月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何栖迟低下头,任由化妆师在她的脸上描描画画。 - 和上次一样,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拍摄场地,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聂月和黎曼没来,嘉宾里除了林泽宴,何栖迟,晏扬这三个人之外还有网红秦穹,网络小说作者子衣,最后一位因为飞机晚点,比他们晚到一些,在保姆车上完成妆发,所以何栖迟现在才见到。 她没想到,这最后一位,竟然是解冰冰。 第52章 铜镜与铜 游戏开始。 他们被编导带进房间,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个对讲机。 晏扬:“这次这么高级?” 编导操着一口□□解释道:“这次的布景比较大,而且这次的游戏规则也不太一样。”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对讲机,可以交流,还可以通过监听模式听到任意一个人的声音。 所以杀手在蛊惑其他人的同时,更要小心翼翼的注意自己的谈话方式,不能说的太直白。 因为不一定某一个人正在听他的声音。 每个人每五分钟可以使用监听功能一次,每次只能监听一个人,时间是一分钟。 每个人计算时间的频率不同,所以在谈话的时候,是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在监听的。 秦穹不禁感叹道:“这简直……这让杀手怎么玩啊!” 子衣好像跟秦穹很熟,笑着说;“杀手难玩?干嘛?杀手开始抱怨了?” 秦穹反应过来:“什么跟什么啊。” 解释规则的时候,何栖迟一直站在最后,和林泽宴距离最远。 林泽宴始终没有插话,何栖迟也控制着自己的眼睛,没有往那边看。 “请各位玩家拿好对讲机,选择想要搜寻的房间。” “游戏正式开始——” 广播里传来明漫的声音,几个人各自分散开。 这一次的角色更加复杂,只有名字没有职业,推开门进去,里面的布景竟然是古色古香的装饰,镂空雕花木床,纱帘帷幔,对面的木桌上放着一面铜镜。 何栖迟走进了看,发现这铜镜被做过手脚,并不能映出什么。 房间的名字□□朝,看样子,这是个古代大家闺秀的房间。 何栖迟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从房间出来之后,经过秋水的房间,偶然瞥见里面蹲着两个人。 看背影何栖迟就知道那是林泽宴和解冰冰。 心莫名其妙被揪了一下,何栖迟移开目光,拐到夏裳的房间。 冬凉的房间依旧是古色古香的样子,比春朝的房间多了书桌砚台和毛笔架,桌面上铺着白纸,可纸上什么字也没有。 何栖迟兴致缺缺,绕了一圈之后竟然有种想在床上坐着歇一会儿的冲动。 编导的声音从她手里的对讲机中传来。 “现在你的时间到了,你可以选择一个人进行监听。” 何栖迟看着那几个按钮,犹豫了一下,按了林泽宴的那一个。 何栖迟小心翼翼的把对讲机贴在耳畔。 那边只有窸窸窣窣找东西的声音。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靠近对讲机的耳朵最先烧起来,连带着整张脸都有些热。 可她还是不想把对讲机移开。 林泽宴始终没有说话,只有偶尔咳嗽一两声。 他似乎感冒了,穿得很多,气色也不是很好。 这时解冰冰的声音意外传进来:“大哥,你看我找到了这个。” 解冰冰的声音很柔软,经过对讲机的过滤似乎更加动人了。 可是何栖迟认识她这么多年,知道她原本的声音是怎样的。 矫揉造作,就像她那个P得过分的微信头像。 平白让人觉得厌烦。 林泽宴低低的“嗯”了一声。 有些许沙哑,和以前一样低沉。 这一声重重敲在何栖迟的心脏,鼓点一点点荡漾开来。 “这基本就能确定她的身份了。”林泽宴又说了一句。 可能是感冒了带着鼻音的缘故,林泽宴的声音怎么也那么温柔。 他们在秋水的房间,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就能确定秋水的身份了。 时间到。 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何栖迟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从夏裳的房间走了出去。 迎面碰上秦穹从春朝的房间出来,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到何栖迟之后明显慌乱了一下,晏扬紧接着出来,表情竟然也不太妙。 何栖迟有点纳闷,却无从下手。 最后,何栖迟来到死者的房间。 死者名叫蒋璇,西装领带,身子歪在轮椅上,周围的环境像是一个办公室,何栖迟翻桌上的资料知道,蒋璇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公司规模不小,蒋璇原本是一穷苦大学生,性格懦弱自卑,元月一日之后,突然性情大变,手段果决,做事狠辣,一步步从公司最底层爬上去,然后直接辞职创业,带领着公司走到今日。 做事狠辣,也就是说,有可能在公司发展的时候得罪过什么人。 可是这里的布置明显是现代场景,为什么春朝冬凉那边是古代场景? 这一次的故事也很奇怪,何栖迟自己的剧本空空如也,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明漫什么也不肯告诉她,只叫她自己玩儿。 别人对讲机监听的时间是五分钟,而何栖迟的只有一分钟。 这一次何栖迟选择了晏扬的频道。 “所以这是穿越题材?”这是晏扬的声音。 “那就可以对应了啊,春夏秋冬是四个女的,哎?不对,那人数也不对啊。” “我觉得不是,”这应该是子衣说的:“既然是穿越,那男女就不能对应了。” 晏扬停顿了一下:“我的天……明导!!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游戏该怎么玩?!” 后面全都是晏扬的戏精表演,何栖迟忽然有点后悔,这一分钟算是浪费了。 但这也给她提供了思路:穿越。 何栖迟在死者手里找到一部手机,里面有一条短信,名字是“凉”的人给他发的:等在办公室,什么也不要做。 凉?指向是冬凉。 何栖迟想了一下,把手机放在自己口袋里,转身去了冬凉的房间。 书桌,毛笔架,一摞一摞的宣纸。 这在暗示什么?冬凉的书架上全都是诗词歌赋,何栖迟翻看了几本,发现上面都有批语,并非文绉绉的句子,更像是和诗人的对话。 你一言我一语,有点生动还有些幽默。 何栖迟翻开那一摞摞的宣纸,底下的那部分也是有字的,字体很漂亮,有的是诗句,有的又重新把对话内容摘抄了下来。 好眼熟? 何栖迟一抬头——她有一个猜想:这个冬凉,也许是一个聋哑人。 不能说话,所以只能把对话用笔写下来。 - 从冬凉的房间出来,何栖迟心事重重,不小心撞到人。 猛地抬起头,那张熟悉的俊脸猝不及防撞进她眼底。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这样撞见,林泽宴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何栖迟却只是对视了一下就低下头。 摄像机拍着,没有办法装出不熟的样子。 还是何栖迟最先说话:“林总。” 话音刚落,解冰冰从春朝的房里出来,“大哥,我又找到了一点线索。” 膏药似的贴过来,看到何栖迟之后倒是大大方方打招呼:“栖迟。” 何栖迟:“冰冰。” 解冰冰除名这件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签了新公司之后也没能洗白,但是现在公司发现了新思路,开始让解冰冰走逗比路线,立努力人设,越是骂越是红,竟就这样在圈子里存活了下来。 “大哥,快来快来!” 只打了声招呼就没再看何栖迟,拉着林泽宴往一个房间里走。 他们走后何栖迟抬眼看他,却只看到了背影。 林泽宴都没有回头。 何栖迟随便挑了一个房间进去,拿出对讲机,毫不犹豫的摁了林泽宴的选项。 解冰冰:“你看,这全都是秋水写给六郎的信,信上的诗句是摘抄下来的,应该是秋水在追求六郎。” 有翻纸张的声音,大约是林泽宴在看信,又是低低的一声“嗯”。 砂砾似的磨在人的耳朵里。 “那边好像还有。” 解冰冰:“嗯,我拿来给你。” 何栖迟正听着,子衣从外面过来,何栖迟连忙关了对讲机。 “子衣。” “你找到什么了,”子衣身材娇小,看上去很可爱:“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的,问晏扬,晏扬什么也不说。不是,你们这些老玩家能不能照顾照顾我们,哪怕给点提示也行啊。” 何栖迟笑起来:“我只知道现在对应出来的是,解冰冰是夏裳,其他还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她一直都没有进夏裳的房间,一来她有可能是夏裳,二来她是凶手的可能性比较小。” 子衣简直蒙掉了:“为什么??” 何栖迟:“因为她是夏裳是一个前提,在这样一个前提下,她没进自己的房间,就证明她没有想要销毁的证据,没有这样的证据基本就能排除一部分嫌疑了。” 很简单的一番推论,子衣却听得目瞪口呆。 “果然是欺负新玩家的游戏。” 何栖迟笑了一下没说话,转身又有些好奇。 最后一期节目这么难玩,如果子衣真的什么都玩不懂的话,节目组怎么可能请她? 何栖迟只知道她是网络小说作者,自身也没什么热度。 找到她作为嘉宾,那么她就必然有特别之处。 何栖迟提高了些警惕,进了六郎的房间。 从解冰冰那边得知,秋水一直在给六郎写信,就说明他们之间存在感情牵扯,还记得第一期的时候,他们两两为替代关系,几个嘉宾看似独立,实则内在联系不断,而且同为一个主题。 节目组费心布景,这一期的穿越题材有这么难玩。 几个嘉宾之后必然也有联系。 如果六郎那边有秋水的回信的话,就证明他们是情侣联系。 何栖迟翻翻找找,果然在秋水的枕下发现了一本书,诗词书籍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最前面写着秋水的名字。 她送给他的,被他一直放在枕下。 情侣关系基本实锤了。 何栖迟的心重重一跳,如果真的两两成对。 那她和谁是情侣关系呢? 会是……林泽宴么? 第53章 和你一起 这一次给的信息实在太少,晏扬提议大家聚到一起把信息整合。 何栖迟是最先达到大厅,选了最边上的位置坐下,紧接着晏扬他们鱼贯而入,晏扬本想坐在何栖迟身边,但是秦穹叫了他一声,似乎有事情要和他说,晏扬便到秦穹旁边坐下,子衣和秦穹很熟,进来之后直接坐在了秦穹的另一边。 解冰冰和林泽宴进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何栖迟左边和再左边一点的两个位置。 解冰冰犹疑了一下,最后选择了离何栖迟远一点的那个座位。 全网都知道解冰冰和何栖迟关系很僵,没必要在屏幕里刻意装出友爱的样子,说不定还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林泽宴进来之后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坐在何栖迟身边。 何栖迟低着头,手上把玩着衣服上的小纽扣。 从他进来,她的注意力就在他的身上。 林泽宴坐在她身边的时候,何栖迟表面上漫不经心,其实紧张得脊柱都有些麻木。 原本歪在椅子一边,他落座之后,何栖迟动了动身子,不自在的歪到离他远一点的另一边去了。 他换了一种香水。 何栖迟一闻就知道,不是mirror的味道了。 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来得挺突然。 他刚坐下,解冰冰就叫他说话,她声音小,林泽宴只能侧着身子探过去倾听。 何栖迟实在实在没忍住,抬头瞧了一眼。 就一眼,林泽宴立马敏锐的捕捉到,下意识的回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撞了个正着。 何栖迟的脸“腾”的红了。 尴尬片刻,然后快速的偏了偏角度——看看后面的布景,再看看晏扬那边,后来又看了眼摄像机。 ——假装不是故意看到他的。 相比之下,林泽宴就自然多了。 在她蹩脚的掩饰自己目光的时候,他就这么直勾勾,不加掩饰的瞧着她,等到她重新低下头去,林泽宴才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 然后轻声回答了解冰冰的问题,连接得自然流畅连点反应思索的时间都没有。 简直把“一心二用”这个成语诠释得淋漓尽致。 人都到齐了,大家把自己找到的线索一一理顺。 晏扬:“我最先去的春朝的房间,她的东西很少很少,虽然也是古风的房间,除了床上的被褥,桌子上只有一面铜镜,铜镜还是不能照人的,我在柜子的最底下,最深处,摸到一个火盆,里面有没有烧完的纸,上面只能看到用毛笔写的‘见面’,‘夜里’两个词,其他的都已经烧焦了,然后在这个火盆旁边我找到了一盒碎掉的胭脂,还有剪碎的手绢。” 子衣说:“不仅如此,我还在一堆颜色很暗,款式很普通的衣服最下面,找到一个颜色鲜艳的衣服碎片,上面带着精致的刺绣,我怀疑是有人剪碎了她的衣服和手绢,要么是别人,要么是她自己。” 晏扬点点头:“是的,那个铜镜也非常奇怪,什么东西都照不到。” “我觉得……”声音很甜,大家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在出声打断的解冰冰身上,解冰冰柔着声音怯生生的说:“我觉得一个女孩子不想照镜子只有一个原因,要么是眼睛有问题,要么是长得……” 解冰冰没有说完全,用一个尴尬的笑容代替了后面的话。 “那不一定啊。”声音来自最角落。 何栖迟说:“不爱照镜子不代表就要买一把照不到东西的铜镜摆在那吧,意义是什么呢?” 没带什么语气,语速还挺快。 说话声音落地,大厅有些沉默。 解冰冰抱歉的看着何栖迟。 抱歉? 何栖迟想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好像自己刚才说的话,反驳意味太明显了? 一直安静着,唯独解冰冰发言的时候出口反驳。 好像确实容易和之前两人关系僵化联系到一起。 不过也无所谓。 不和就是不和,她就是认为解冰冰说的不对,还不让说? 何栖迟无所谓的点了下头,“我是这么认为的。” 秦穹忽然插话道:“我想起来了!我在春朝的房间发现一本书,看着像春朝的日记,都是古诗我也没怎么看懂,想拿给你们研究研究来着。” 子衣:“给我看看。” 原本何栖迟是不太想动的,镜头就在前面,他们都凑过去她也只好过去。 子衣一页一页翻过去,“怎么全都是愁苦的心情啊,春朝好像没有一天是高兴的。” 何栖迟在春朝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找到,没想到他们找得这么细致。 最后晏扬总结陈词:“现在能确定了,春朝是个女人,地位不太高,好像一直被人欺负,心情一直愁苦。下一个,有人去夏裳的房间吗?” 又是那个怯生生的声音,让人听得耳朵里都要起腻了。 “我去了,我和…林总找到夏裳的腰牌,她是夏国人,后来我们在她的书架上找到这些国家的相关记载,”解冰冰细致的说:“现在我们所在的国家是商国,这里是商国最富有的家族,几乎可以和皇族媲美,春夏秋冬是家族中仅有的四个孩子,既然夏裳是夏国人,那么她应该是把真正的夏裳调包了,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在还无从得知。” 子衣补充道:“那这就可以解释了,我在夏裳的来往书信里找到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子衣从兜里翻出那封信:“这上面的文字很奇怪,根本看不懂。” 晏扬率先抢过来:“我看看。” 晏扬左右翻了翻:“这是啥啊,鬼画符似的。” 林泽宴开口道:“也许我们可以在冬凉的书里找一找。” 解冰冰非常惊喜:“对呀!冬凉那里有很多书,也有像这样奇怪文字的书。” 晏扬点头道:“行,我们一会儿再去冬凉那里看,现在这封信先放在这,夏裳还有别的线索么?”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下一个,秋水。” 秦穹想了想:“秋水——好像也不是这里的人呢。” 子衣惊讶道:“哈?一共就四个孩子,难道春夏秋冬全都被调换了??” 对于这样复杂迷离的案子,晏扬也有点无奈:“有可能,除了家里面的纠葛,还有国家之间的牵连。” 子衣顺势对着镜头到:“这个节目真的要这么欺负新人么?” 他们说的线索何栖迟一个都没有找到,她甚至怀疑自己和他们找的是不是同一个场地了。 听着听着,何栖迟有些走神。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反复梦到和林泽宴在一起之后的日子。 梦总是曲折离奇,有的事情是发生过的,有的没有。 可不管怎样,林泽宴的眼神都没有变过。 他眼里只有她一个。 梦境越是美好,醒来之后就越是难受。 夜半醒来,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空洞与疼痛。 之后就没有再睡着,现在何栖迟好困,精神也能在镜头给到她的时候强撑一下,其他时间都有些萎靡不振。 这次的案件非常复杂,何栖迟拿到的又是一张空白卡,她没有好好找线索,也没有参与思考,几乎没有一点参与感。 讨论结束,众人再次回到场地。 何栖迟走在最后,在经过某一个地点时,忽然踩到什么机关,地面忽然消失,何栖迟脚下一空,下意识轻呼一声,然后整个人跌了下去。 “小七!” 在一片黑暗到来之前,似乎有个人快速回头,想要拉她的手,可是何栖迟没有半点意识,从他的手心脱离。 那声呼唤急促低沉,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接着她听到另一道声音,紧跟在那声呼唤之后。 ——有什么人,毫不犹豫的跟着她一起跳了下来。 第54章 必输之赌 何栖迟摔在一处绵软地带,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忽然被什么人抓住,直直的把她拉了起来。 其他人听到后面的动静,全都回过头来看。 “怎么了?”晏扬率先过来:“卧槽这有个大洞!他们掉下去了?” 子衣原本走在最前面:“谁?栖迟?栖迟和林总掉下去了?” 晏扬:“这什么情况?还带机关的?” 解冰冰:“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啊?” 秦穹在旁边找了一圈,“这里有个楼梯!不知道通往哪边。” 晏扬过去看了一眼,高喊道:“这有楼梯能下去,我们去看看吧。” 几个人顺着楼梯下去,“前面陡,你们慢一点啊。” “可是下面好黑啊,确定能下去吗?” “我已经到尽头了!很黑,但是好像很空旷,还要往前走吗?” “往前走走看吧,你们一定要小心哦。” 晏扬胆子最大,借着手机手电筒的一点光芒一点一点往前摸索。 “这好像也是场地,但是是现代场景呢,有好几个房间,这边还有——啊!!!” 晏扬忽然一声尖叫出来。 在这样漆黑的未知的环境里,他这样一惊恐的一叫,其他人立马也慌了。 两个女生吓得没了魂,唯独秦穹还算镇定:“怎么了怎么了你叫什么?!” 晏扬的手机转了个方向,颤巍巍的往黑暗中的某一处指去:“那边—— “还有一个死者。” - 众人正惊恐之时,灯忽然开了。 大家又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何栖迟站在最后,手里还抵着开关。 “怎、怎么了?”大家的这个反应,倒让何栖迟略有些惊讶。 子衣迎过去:“栖迟你没事吧?” 何栖迟:“没事,但是我在那边发现了一个密室。” 子衣:“密室?什么密室?” 何栖迟看了看这周围:“我在那边还看到一个死者。” 晏扬一听,更加害怕了:“还有一个?是这个吗??” 何栖迟往晏扬手指的方向看去:“就是他。” 何栖迟仰头看了眼这周围的环境:“我就是在前面那里掉下来的!那边有一个软垫子,我从软垫子上下来,从楼梯上去,顺着原路想要找你们,从这里下来才和你们汇合,原来我是走了一大圈。” 解冰冰问:“那林总呢?他跟着你一起掉下去了。” 何栖迟:“我没有看到他。” 解冰冰半信半疑回过头去,晏扬说:“我们先来看看死者吧,这期有两个死者么?那我们这是要查谁啊。” 子衣说:“确定只有两个死者么?会不会还有别的?” 秦穹:“那还是晏扬说的那个问题,我们现在究竟要查哪一个?” 解冰冰:“还有就是,我们现在少一个人啊。” 晏扬夸张的挠了挠头皮:“这都什么跟什么……” 子衣不愧是悬疑小说作者,看上去娇娇小小,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比谁都冷静,“我们还是往前看看,找找证据吧。” 秦穹看了她一眼:“行。” 几个人进到各个房间,解冰冰拉开房门,看到一身西装的林泽宴靠在床头,惊魂未定:“大哥??” 何栖迟听到声音瞬间回头。 解冰冰迎进去:“大哥你怎么在这?” 大家纷纷过来汇合:“林总?” 何栖迟看了看手里的门把手,心头蓦然一酸。 自己刚刚怎么没选择开那间房门呢…… 何栖迟最后一个进屋,林泽宴站起身,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不知是吓到了还是病着。 “我怀疑,每个房间都有密室。” 晏扬:“……” 秦穹:“……” 子衣无奈的笑起来:“我还在纳闷,一直说这期节目休息时间长,场地大,看到古风房间的时候还在想,并没有很大啊,现在算是明白了……” 解冰冰:“密室在哪儿?” 林泽宴:“就在古风房间里,和这边有楼梯连同。” 晏扬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古风的密室就是现代的房间?这是什么,那他们到底是不是什么夏国人啊?还是说、还是说我们走进了一个剧本里?”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答案。 还是子衣先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由林泽宴领路,穿过弯弯曲曲的走廊,顺着楼梯一路向上,果然到了古风房间。 晏扬沿着楼梯确认:“房间是一个一个对应的,房间之间不能相互连通。” 秦穹“嗯”了一声:“也就是说,人物是相互独立的,但是已经不能确认究竟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这个故事。” 子衣道:“而且身在现代卧室的死者一身古风,身在古风房间的死者现代装束。” 听到这,晏扬说:“我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 大家纷纷回头看他,晏扬抬起头:“我觉得死者其实是同一个人,我们要查的,就是这个人的死。” 众人就着这个猜想往下思考了一瞬,俱都点头:“很有可能。” 终于有了一点光,晏扬重新看到希望,“走了走了,找线索去,不浪费时间了,半个小时后我们再在这里集合,把线索集中起来。这次案件太复杂了,明导的脑洞简直绝了,我们不合作根本没法破案。” - 这一次搜索何栖迟没有犹疑,径直去了春阳的房间。 她正蹲在地毯上往床下看,门“咔哒”一声开了,何栖迟回过头,看到林泽宴站在门口。 林泽宴没有想打她也在这,目光错愕了一下。 但是录像机全方位无死角拍着,这时候也不能退出去。 何栖迟垂下头,林泽宴知道,她这是默许了。 林泽宴选了个离她最远的角柜搜索着,大家同在一个房间,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何栖迟把手里的地毯翻过去,又翻回来。 来回两次之后,转到旁边的床头柜抽屉。 “找到什么线索了么?” 何栖迟略清了清嗓,出声问道。 “嗯,刚刚去了夏的房间。”林泽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圆润低沉,像是音质华丽的大提琴音,洋洋盈耳。 “能确定,她和古风的夏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他们又有古代又有现代,还有楼梯连着?”何栖迟不禁问道。 “其实我想,有可能是两个不同的人格。” 这个猜想和何栖迟的不谋而合,何栖迟静静听着林泽宴的叙述,偶尔跟着应和两句。 两个人在一起太久了,这种深入灵魂的默契感和信任感并不能轻易摒弃。 “如果是双重人格的话,那怎么就凑巧每个人都有双重人格了呢?”何栖迟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其实一开始她就有这种猜想,但还是有好些疑问不能解决。 “两个答案,要么是我们现在所处位置有问题,要么就是,有的人格并不存在,是被人催化出来的。”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猜,最先出现第二人格的嫌疑就很大了。” 林泽宴:“把两个世界的故事线捋顺出来,时间线就好判断了。” 何栖迟点点头,两人的想法再一次不谋而合。 “小七七。”晏扬开门进来,笑嘻嘻的挤到何栖迟身边:“你找到什么了没有?” “我先出去了。”林泽宴起身出门。 晏扬不解的看着他出去,“林哥怎么了?不高兴?” 何栖迟:“嗯?是吗?” 晏扬一甩头:“你都找到什么啦?” 何栖迟想起什么:“你之前不是说找到死者身份信息了。” 晏扬眼珠转了转:“是啊,但是不太确定。”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条:“这个是古风那边的,他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和春朝有婚配。” 何栖迟:“哪个国家的?” - 这一次的案件太过复杂,场地也大,所以拍摄中间有休息。 何栖迟回到休息室,拿着谈雅给她的杯子喝水。 林泽宴最后一个进来,身后跟着钟笙,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大约又是工作上的事情。 晏扬粘乎乎的追着明漫抱怨案件变态复杂,何栖迟偶尔听个一耳朵,跟着笑笑。 《案中案》不仅在观众中铁粉众多,其实在明星中间也非常抢手。 甚至被不少当红流量争抢,这也许就是明漫导演的厉害之处。 这部综艺不需要刻意的矛盾造势,不需要剧本突出冲突,而是把重点放在案件本身,嘉宾手里根本没有什么线索,就着迷雾往前走,矛盾自然就出来了,再加上剧组的顶配鬼才剪辑师阿勇,整个片子逻辑清晰又不乏笑点。 《案中案》连续五季,观众粘性高铁粉无数,捧出来的明星更是数不胜数。 这也是被人挤破头的原因。 可明漫并不看重流量,眼光独到,更在乎嘉宾的质量和多样,也让这部综艺更加好看。 休息到中间,何栖迟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方岱墨”,何栖迟下意识的看了林泽宴一眼,他似乎没有注意,正在平板上划着什么。 他的工作真的很辛苦。 人人都道林总年少有为,十九岁接任整个林氏集团,手腕狠辣,智多近妖。 可没有人知道,在背地里,林泽宴有多么努力,他的光芒一半是天生,一半是他自己。 何栖迟拿了手机出去,在走廊里把电话接起来。 “喂?” “栖迟,”方岱墨温润的声音响起:“还在录节目么?” “是。”何栖迟说。 “我现在也在这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何栖迟看了看手表:“我这边不一定什么时候结束,可能要稍微晚一点。” 方岱墨:“行,我安排一下,吃牛排行么?” 何栖迟停顿了一下,“行。” 方岱墨:“怎么了?不想吃?” 何栖迟:“不是,就牛排吧。” 方岱墨还要说什么,他那边有人说话,他匆匆应了一句:“啊,谁也不是,亲爱的你怎么来了?” 然后连结束语都没有就挂断了电话。 看上去不太礼貌,不像是温润有礼的方岱墨会做的事。 但何栖迟已经有些习惯了。 中学的时候,何栖迟被骆夫人打,会躲在路灯下给他打电话。 那时候方岱墨父母管得严,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和何栖迟有联络,经常说着说着突然挂断,或者根本来不及挂断,何栖迟能清晰的听到电话那边方岱墨蹩脚的解释声。 “谁也不是,没有打电话。” “我都听到声音了。” “啊,就是一个同学,有题不会,我给她讲一讲。” “同学?什么同学啊?不会是你们学校那个扫把星吧?从村里一直跟着咱们进来的那个?” “当、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认识她……” “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她有什么牵扯啊,我都听你们老师说了,那女的心理有问题,在学校谁也不理,唯独跟你说话。” “啊,妈,我知道了。” 电话切断了。 是何栖迟这边切断的。 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一开始何栖迟很难受,后来她想,他的父母是他的父母,他是他。 她的阿岱那么温柔干净,就行了,就值得了。 收起思绪,何栖迟回到休息室,林泽宴已经忙完了,她一开门他的目光便跟了过来。 何栖迟假装不查,低头走了进去。 “晚上几点结束啊明导,我们一起吃个饭吧,脑细胞死太多了我得好好补补。” “大约九点,但是不能确定。”明漫说话总是慢吞吞的,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晏扬:“我感觉九点都够呛能录完,反正咱们几点结束几点去呗,去吃火锅,好不好。” 大家都挺想去,唯独林泽宴和何栖迟没说话。 晏扬凑过去:“小七七,一起吧。” 何栖迟:“我……” 她忽然有点不太想说自己有约了。 尤其在林泽宴往她这边看的时候。 沉默的间隙,子衣看向林泽宴:“林总,一起吗?我们提前定位子啊。” 林泽宴点头:“可以。” 子衣:“太好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火锅特别好吃。” “抱歉啊,我有约了,不能去了。” 何栖迟艰难的说完这一句,意料之中迎来晏扬的百般恳求。 但是已经先答应了方岱墨,何栖迟怎么也不能食言。 - 收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何栖迟上了车,给方岱墨去了个电话。 打了两次才终于打通。 “栖迟,我现在不太方便说话,我把餐厅位置发给你,你先过去等我一下,我这边处理完就过去。” 何栖迟停顿了一下,想问他什么时候过去,她还来不来得及跟晏扬他们去,但犹疑了一下没问出口。 “好。” 何栖迟到了,在位置上等了许久。 最后接到方岱墨的电话,“对不起啊我可能去不了了。” 那一刻何栖迟竟没有一点生气,甚至有些开心,回答得很快:“好,那我先走了。” 方岱墨:“栖迟……对不起啊……” “没关系!” 挂下电话,何栖迟已经出了餐厅,坐上去火锅店的车。 路上何栖迟给晏扬打了个电话,那边吵吵嚷嚷热闹极了,晏扬大声的回答说:“没有没有,我们这刚开局,正玩游戏呢,你快来吧小七七,我们家大哥要逆天了哈哈哈哈。” 何栖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弯起了嘴角:“嗯,他玩游戏很厉害。” “厉害??”晏扬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大哥逢游戏必输,现在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了哈哈哈哈哈。” 何栖迟停顿了一下,声音很脆:“我马上过来。” 第55章 我期待的 何栖迟到的时候,他们正在火锅店的包房里吆五喝六的喝酒。 滚滚白气萦绕在包间,蒸得每个人的脸都是红的,何栖迟推门进去,一眼看到林泽宴坐在靠右的位置。 看上去真的喝了不少酒,身子歪歪靠着椅背,目光有些空洞,唇角略略勾着,反应都有些迟钝了,听到开门声音之后,慢吞吞的回过头来。 里面热,他脱了西装外套挂在一边,只穿着黑色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里面的肌肤红了一片。 这样看上去整个人绵软无害。 实在有些……迷人。 林泽宴生了一张凌厉的脸,线条硬朗锋利,现在温吞下来比旁人更点火,更能勾起人心中那种奇怪的犯罪欲。 何栖迟的目光就在他身上这么黏了片刻,怎么也没移开。 直到晏扬抓上她的手腕她才恍然回神。 “你可算是来了,来来来,我方战队又加入一员猛将。” 何栖迟被晏扬摁坐在旁边,“你们在玩什么?” 晏扬也喝了不少,说话一股酒气,从旁边拈来一盒牙线,一边捯饬着一边模模糊糊的说:“划拳啊哈哈哈哈傻逼吧?我也觉得非常傻逼,秦穹提出来的游戏哈哈哈哈。” 子衣补充道:“惩罚你更想不到。” 何栖迟:“……不会是真心话大冒险吧。” 何栖迟说完,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何栖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个惩罚还真的叫人有点无语。 正说着,感觉到一道目光从对面射过来。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两人隔着一整张桌子,遥遥相对,他喝了酒,目光温和下来,也直白下来。 眼睛似乎更加明亮,就那样痴痴地看着她。 “下一局下一局,我们直接开始呗,我先上,然后栖迟随后,怎么样?”晏扬说。 因为组里有个一直输的林泽宴,所以秦穹那边被压得挺惨,但是气势上不能输。 他冷冷一笑:“来呗,我亲自上阵。” 晏扬:“叫一声哥哥,我还能考虑考虑让你输得不那么惨。” 划拳算是酒吧游戏里挺经典的一个项目了,还记得何栖迟那一次在酒吧遇见林泽宴,他们那时玩得就是这个游戏。 何栖迟反应敏捷,出招迅速,一般人不是她对手。 解冰冰也在,以前俩人是一个团的,自然知道何栖迟的厉害之处,于是排兵布阵的时候,怎么也不肯和何栖迟做对手。 晏扬输了第一局之后,愈发慎重起来,换来换去,最后何栖迟的对手换成了林泽宴。 林泽宴坐在她的对面,大家把他们两个围在中间,林泽宴直勾勾的看着何栖迟,似乎有些疑惑。 “小七……”他凑近她,低声开口,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唤她:“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何栖迟:“嗯?什么?” 林泽宴浅浅笑开:“小七今天想和我玩划拳么?” 何栖迟:“嗯,你现在还能玩么?清醒着么?” 林泽宴点点头,看上去莫名有些乖巧。 “能玩。” 何栖迟:“好。” 游戏开始。 “五!” “……十。” 何栖迟垂眸看着她手里的十,和懒洋洋的林泽宴,有点蒙。 她居然……输了。 “哇!大哥你终于醒过来了么?” “这可是今天晚上赢的第一场!” 晏扬这边有点丧:“栖迟啊,大哥已经说的那么慢了,你怎么还出十啊,再慢一点我都快要觉得你根本就是听大哥的话,他说什么你就出什么了。” 何栖迟有点无奈。 她没有放水,真没有。 就是……鬼知道她为什么按照他说的出。 “来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秦穹好容易赢了一把,登时气势十足。 何栖迟想了想:“那就真心话吧。” “大哥!快,想问什么?” 林泽宴歪头想了想:“想问……小七现在,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啊?没有,当然没有。” 林泽宴长长的“啊”了一声,“还没在一起啊。” 这句话好像有点苦,他说完之后笑容僵了一下,喉结上下滚了一下。 “来来来,下一局下一局。” 他们张罗着下一局,可何栖迟看林泽宴始终心不在焉,喝了酒,他的咳嗽似乎加重了,到了后来咳得脸都有些红了。 解冰冰后面就不玩了,一直照顾着林泽宴,特别上心。 何栖迟遥遥看着,懒得说话。 一直玩到凌晨,众人都喝了不少,门口自家司机来接,何栖迟一出来就看到钟笙守在门口。 钟笙朝她点了下头,而后赶忙去搀扶醉得近乎站不稳的林泽宴。 靳红羽来晚了些,何栖迟站在门口等,恰好听到钟笙的话。 “林总,您、您怎么喝酒了?” 钟笙堪堪搀着他:“您今晚吃了药,是不能喝酒的。” 何栖迟往那边看了一眼,就着门口的灯光,才发现林泽宴脸上的红确实有些不正常。 他难受的低着头,整个人无力的压在钟笙身上。 “钟笙。”何栖迟没忍住走过去。 “何小姐。”钟笙是林泽宴的心腹,知道何栖迟和林泽宴的事情,那天赶到地下车库,林泽宴咳血不止,真的把钟笙吓坏了。 林泽宴这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工作起来不要命似的。 仗着身体底子好,熬过了最难的那几年,练就一身金刚铁甲,谁也伤不了他。 偏偏就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何栖迟亲手捅了他一刀。 钟笙忠心,对何栖迟的态度也就只剩下陌生的恭敬。 他心里是怨何栖迟的,她知v 可何栖迟听到钟笙说他在吃药,话里话外好像一直用药吊着,心里有点着急。 不管钟笙对她是否有芥蒂,还是想要问问清楚。 “他怎么了?生病了吗?” 钟笙艰难的撑着林泽宴,没有抬头:“嗯。” 何栖迟不依不饶:“是什么病……” “麻烦何小姐让一让。” 何栖迟停顿了一下,往旁边挪了一步,钟笙扶着林泽宴过去,小心翼翼把他放上车。 在林泽宴的轿车绝尘而去之后,靳红羽的车停在何栖迟面前。 “对不起迟姐,我来晚了,高架桥那边有车祸,堵了半个多小时。” “没关系,”何栖迟心不在焉的坐上车。 手机响了,何栖迟看也没看接起来。 “栖迟?我才腾出空来,那个你到家了么?” 是方岱墨,何栖迟看着窗外的路灯,“嗯,到了。” “你晚上……自己吃的吗?等了很久么?”方岱墨有些迟疑的问道。 “没,跟朋友一起吃的。” 方岱墨支支吾吾,始终顾左右而言他。 “学长,你到底想问什么?” 方岱墨:“其实也不是,就是想……好好跟你道个歉。” 这句话,实在有些耳熟。 还记得在中学的时候,有一次骆夫人大怒,闹到了学校,那时的骆家权势滔天,是学校的股东之一,骆夫人在学校里闹几乎也没什么人敢管。 何栖迟被她叫进校长室破口大骂这件事情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到了学生们耳朵里,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变了味道。 谣言四起,何栖迟莫名成了众矢之的。 伤害从来不会单行,一个喜欢方岱墨很久的女生早看不惯方岱墨和何栖迟这么一个贱人走得近,趁着放学时,叫了几个人把何栖迟狠狠打了一顿。 碰巧方岱墨从学校里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何栖迟。 何栖迟渴望的看着他的眼睛。 可是方岱墨看着她周围凶神恶煞的男生,他也是孤苦无依的转校生,在这样一所贵族学校,他这样的家世实在是太渺小了,那些人碾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其中一个男生也看到了犹疑着的方岱墨,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方岱墨神色大变。 他说的是:“你想成为下一个何栖迟么?” 何栖迟,他觉得可怜无比,却又爱莫能助的姑娘。 他可怜她,可是他也很怕她。 怕惹麻烦上身,怕招来祸患不能自保。 这是很矛盾的心理,却也是人之常情。 方岱墨狠了狠心,不再看人群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何栖迟。 “对不起,我不认识她。” 何栖迟看着方岱墨穿着干净的校服,迎着夕阳走在熙熙攘攘的学生中。 仿佛看到了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 “常西,你又在欺负同学。” 她记得他是这样说的。 最后方岱墨消失在人群,他的声音也消失了。 何栖迟闭上眼,唇边甚至挑起一丝笑容。 也好,你走吧。 免得脏了你的手。 那天晚上方岱墨给何栖迟打电话,说的就是这样一句。 “栖迟,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好好跟你道个歉。” 何栖迟低了下头,看着手腕上的链子,轻笑了一下。 方岱墨在电话那头问:“你笑什么?” 何栖迟抬起眼睛:“没什么,学长,今天晚上你是和盛北柠在一起吧?” 方岱墨:“我……” 最后方岱墨说出实情:“我家的生意在我哥去了美国之后一落千丈,还要靠、要靠盛家扶持,我跟北柠……其实也没有多少真心。” 何栖迟没说话,她有点想问,那你的真心究竟在哪呢? 当年没有救她,因为害怕,并非真心。 现在没有找她,因为盛北柠,也不是真心。 方岱墨这样一个翩翩君子,做的却都是些小人才会做的事。 见何栖迟半晌没说话,方岱墨反倒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栖迟,你别误会我。” 何栖迟:“我没有误会,学长,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我没想成为你的累赘,你也不用因为你的负罪感过来管我。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要像当初那么幼稚了吧。” 方岱墨:“栖迟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栖迟:“学长,别再说了吧。” 方岱墨:“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何栖迟:“我没有,今天晚上……我很开心。” 是真的很开心。 莫名其妙,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何栖迟和林泽宴分手之后就从月亮湾搬了出来,住在距离市中心偏远一点的地方。 回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何栖迟隔了很久都没有睡着,最后干脆坐起身,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 心底里似乎一直盼着这次的拍摄,也怕着这次拍摄。 这大约是她和林泽宴的最后一丝交集了。 看钟笙的态度就知道,他的手下对她有多么不满,钟笙那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不肯给她好脸色。 不知不觉手指就点进他的朋友圈,最后一条还是巴黎的定位。 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聊天也停止在分手前的几天,他的头像都没有变过。 什么信息都没有。 何栖迟叹了口气,想到他苍白的脸,忽然心就揪起来。 蓝色的手机屏幕映得她的眼睛很亮,手指停住屏幕上方许久,打了字又全都删掉。 明明有这么多中文字句,却找不到任何适合她现在说给他听的话。 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 何栖迟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关了手机专心睡觉。 - 林泽宴在医院里吐了个昏天黑地,钟笙叫来了周烨然等一众专家前去会诊,最后确定是药物过敏所致。 第二天一早,众人听说林泽宴生了病,纷纷过来探望,钟笙回绝了所有人,盛北柠是最后一个来的,林泽宴刚好醒着,叫了她进来。 “林总。” “北柠。” 盛北柠抚裙坐在沙发上,“林总没事吧?身体还好么?” “好不少了。”林泽宴没有起身,只把床摇起来一些,脸色还是苍白得很。 “最近和方岱墨还好么?” 盛北柠:“嗯,我们快要订婚了。” “订婚宴还是按照以前说的,微博公开,林氏赞助。” 盛北柠:“盛世和林氏多年合作,这次也是给我在盛世立足铺路,能得到林总的大力支持,我姐姐很高兴。” 林泽宴:“别这么说,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妹妹订婚,做兄长的怎能不支持呢。” 盛北柠笑了笑:“妹子三生有幸,说回来也真就是缘分,还记得三年前我和岱墨最初相识,还是林总介绍的呢。您可是我的大媒人啊。” 林氏和盛世赞助,订婚宴场面盛世空前,全市瞩目。 林泽宴将会找到最好的媒体,在他旗下的平台上全程直播。 整个江市,将没有人不知道盛世千金盛北柠,和天之骄子方岱墨结下姻缘。 林泽宴略略勾起唇角:“媒人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亲眼看着你们订婚。” 第56章 他的诡计 何栖迟的古风剧进行得非常顺利。 现在剧本已经定下来了,导演也已经谈好,今天是和导演一起面试演员的日子。 何栖迟去得早,不想钱导比她更早,正在看面试演员的简历单。 “钱导。”何栖迟过去跟钱导打了声招呼。 “哎,栖迟。” 之前何栖迟找上钱明峰的时候,他对何栖迟的古风剧非常有兴趣。 钱明峰是拍文艺片出身,前两部全都卖好不卖座,到了第三部的时候才看到钱明峰的才华,网友调侃说欠钱导一张电影票。 第三部文艺片票房大卖,几乎横扫各大电影奖项,钱明峰一下子就火了,身价暴涨。 但是钱明峰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不在乎这样的身外之物,他目前惆怅的就是找下一阶段的本子。 何栖迟也是误打误撞遇上的钱明峰,本来她是要去找他们公司的另一位导演,那位导演不在,钱明峰看到她,想看看她的本子。 两人算是一拍即合,钱明峰看到何栖迟的本子之后赞不绝口,何栖迟早就听过钱明峰,觉得这样的大导演未必看得上他们的古风剧,没敢找。 不想现在竟然碰上了。 钱明峰做事非常认真,一一确认了每个演员的演出经历之后,开始和何栖迟一起一个一个过审。 钱明峰说话幽默,这一次启用的大都是新人,演员们看到钱明峰和何栖迟这样的配置都有些紧张,钱明峰幽默,几句话调侃下来,大家也都放松不少。 最后钱明峰确定的人物和何栖迟写下来的,几乎没差多少。 “心有灵犀啊栖迟,”钱明峰:“主角人物我们的想法一模一样。” 何栖迟笑了笑:“我也觉得他们很适合。” 选完角色,何栖迟还要和编剧进行剧本打磨,钱明峰提出他也想参加。 去编剧那边的路上,钱明峰突然说道:“栖迟以前是和解冰冰一个团的?” 何栖迟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这么问:“是,怎么了?” “我听朋友说的,他们公司好像也要出一部古风剧,目前信息全部保密,我也只是听说。” 何栖迟挑眉:“和我们同期?” 钱明峰耸耸肩膀:“不知道,没关系,做好自己的事儿,他们爱做啥做啥。” 钱明峰洒脱,要是搁在以前,何栖迟也不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解冰冰脱团之后的一段时间,何栖迟见识了太多我不犯人人却犯我的腌臜事,防人之心不可无,何栖迟吃过亏了,这一次就绝对不会吃第二次。 古风剧是她全部的心血,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忙完一下午,何栖迟叫了谈雅来家里喝酒。 “你查出解冰冰新签的公司的底细了?” 谈雅:“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我查到好些好玩儿的事儿。” 何栖迟:“说。” 谈雅:“你知道秦明箫么?” 何栖迟:“盛总的……” 谈雅;“对,就是他,他红了之后被营销号追着打,最后抑郁自尽这事儿你知道吧?这家公司的前身是狗仔公司你也知道吧?” 谈雅摊着两只手,“啪”的一拍:“这就是逼死秦明箫的那家。” “现在盛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谈雅“唔”了一声:“我不敢想象这家公司的后果。” “他们是故意的?他们知道秦明箫的身份么?” “当时他们公司还小,急着上位,他们公司的老板名叫谢成河,用尽手段就是想赚钱,没什么背景,拿了秦明箫的料之后也没调查,一顿蒙黑,的确,是出名了,但也惹怒了盛总,估计……命不久矣。” “盛总这些年都没有查到他?” “后来这家公司不是转型了么,再说,这个谢成河的老婆好像还挺神秘,有那么点小背景,在背后给谢成河出谋划策,竟然躲过了盛总的追查,可能也是觉得自家公司壮大了,能和盛总斗一斗了,趁着解冰冰和盛世霓裳决裂,还有点话题度的时候直接把解冰冰签下来,培养模式完全仿照你,她只要一出曲子就一定是模仿你的曲风,一模仿你的曲风就必然带来话题和关注度,解冰冰一个人,给他们公司带来了不小的利益,据说现在还和什么大公司签约了,就等着寻找机会爆发一波了。” 何栖迟冷笑一声:“我想他们已经寻到机会了。” 谈雅:“什么?” 何栖迟说:“今天钱导告诉我,解冰冰开始筹备古风剧了。” 谈雅停顿了许久,有点想笑,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要脸的人老娘见多了。” 何栖迟:“还有一个棋子,我们一直没用。” 谈雅抬起头,和何栖迟对视一眼。 何栖迟就知道,她明白了她的意思。 - 何栖迟收到方岱墨订婚请柬的时候,惊讶了一下。 “是方岱墨发过来的?” 谈雅:“不是,是发给公司的,盛北柠是盛总的妹妹,这种场合,你必然得参与。” 何栖迟本来就是盛世的宝贝艺人,《连环案中案》播出之后,热度更是居高不下,按照盛世的重视程度,盛家千金的订婚宴势必不仅仅是婚宴那么简单。 盛锦枫是个不折不扣的宠妹狂魔,这一次造了这么大的势头,看上去更像是在为自家小妹接手新公司铺路。 “我参加,没关系。”何栖迟淡淡的说。 她只是对于受到请柬这件事惊讶了一下,回头想想,以方岱墨的个性,和盛北柠订婚纯属意料之中。 至于难过,还真就没有。 “这次订婚宴很盛大啊。” 何栖迟:“怎么说?” 谈雅:“林氏赞助了。” - “我觉得这个造型稍微有点妖艳。” “这个披肩不太好看。” “裙子颜色改一下吧。” 谈雅和靳红羽进门的时候,何栖迟正对着订婚宴那天的造型指指点点。 “这么稀奇,以前可没见你对造型这么上心。” 何栖迟笑了笑:“年纪大了,比不上那些小年轻的漂亮,随便怎么捯饬都好看。” 谈雅:“瞎说——你问红羽,我们迟好不好看。” 靳红羽向来不太会说,只得一直点头:“恩恩,好,好看。” 何栖迟被她的反应逗笑,谈雅说:“晚上钱导也会去,盛总下了血本,各界名流都会到场。” 何栖迟垂下眼眸,手指摆弄着裙摆:“嗯。” 宴会开始了,何栖迟不是主角,端着酒杯拎着裙摆悠闲的在会场里晃悠。 钱导见到她,热情的叫她过去。 聊了不到两句,又扯到了工作上,在音乐悠扬,鬓影衣香的环境里,两人就剧中某一个场景的搭建问题争论不休。 就在何栖迟据理力争的时候,订婚典礼开始。 伴着音乐,穿着笔挺西装的翩翩君子挽着身边长卷发的姑娘沿着楼梯缓缓而下。 众人俱都回首相望,他们一个隽秀一个温婉,当真般配得很。 方岱墨一直都含着浅笑,直到在人群中看到何栖迟的那一刹那,笑容忽然就僵住了。 他事先并不知道何栖迟也会来。 她穿着一身宝蓝色裙子,头发卷曲着顺着腰间萦绕下来,肤白如雪,曲线玲珑,美得不可方物。 何栖迟比他泰然多了,笑着点了下头,之后继续跟钱导说着什么。 终究是盛世千金的订婚宴,典礼程序非常讲究,进行到中间时,何栖迟已经有些累了。 和钱导说了一声之后,到后面寻了个地方坐着。 谈雅寒暄一圈回来,坐到何栖迟身边:“怎么了?恹恹的。” 何栖迟:“有么?” 谈雅:“像是有点失望似的?怎么着我家大小姐,这么奢华的订婚宴不合你的胃口?” 何栖迟:“当然不是,就觉得有点累。” 谈雅:“要是累了一会儿让红羽送你回去。” 何栖迟看着谈雅的眼睛。 停了一秒才说:“嗯,好。” - 医院。 林泽宴手里拿着钟笙递给他的平板,深深的看着视频里的女孩。 这是盛北柠和方岱墨订婚典礼现场的实时监控,此时对准的正是坐在角落百无聊赖的何栖迟。 视频里的她懒洋洋的倚在沙发里,长腿交叠,目光偶尔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直到谈雅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一直到她的身影在视频中消失不见,林泽宴才将平板放下。 “距离盛世的古风剧开拍还有一周,目前阶梯娱乐也在筹备古风剧的拍摄,甚至……还找上了林氏,想要拿到我们的投资。”钟笙手里拿着文件夹,在病床旁边低声向林泽宴汇报道。 “嗯,”林泽宴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床单,“钱明峰和她合作得还愉快么?” “钱导很欣赏何小姐的能力,对于这次合作非常满意。” 林泽宴略略蹙眉:“让他多担着点,别让小七太累。” “是。” “下个月我可能要去美国出差,你提前安排一下行程。” 钟笙有些错愕:“去美国?” “安排在空闲下来的那一周就行,不用你们跟着。” 钟笙;“好的。” 林泽宴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顺便提前帮小七也买一张,她会需要的。” 钟笙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林泽宴一眼,并不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 点了下头:“是。” - 靳红羽把何栖迟送到小区,何栖迟笑着跟她道了别。 上楼没多久便接到靳红羽的电话。 “迟姐你的笔记本电脑落车上了,我现在给你送过来么?” 何栖迟正在倒酒,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吧台上:“电脑里有剧本,我晚上可能得和钱导再研究一下。” “好的,我马上送过来。” 挂了电话,何栖迟又等了五分钟,靳红羽过来敲门,何栖迟接了电脑,靳红羽没多留,谈雅一个电话又把她叫走了。 何栖迟摇着红酒杯,把电脑放在桌上,泡澡去了。 一周之后,古风剧顺利开拍。 何栖迟这边拿到的消息是,阶梯娱乐的古风剧几乎同时开拍,并且女主之一是解冰冰。 “我靠!也太不要脸了吧!”唐妙过来探班何栖迟,得知这件事之后生气极了,把之前解冰冰送她的一个镯子摔个粉碎。 “这事儿我早知道,放心,我有防备。” 唐妙拿着阶梯娱乐谢成河的资料:“这人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 唐妙想了一下,一拍脑袋:“啊!他媳妇和我妈认识!叫那个,叫什么来着……” 唐妙想了半天:“哦!叫骆千语。” 何栖迟挑眉:“姓骆?” 唐妙:“是啊,这个人原本和我妈没什么交集,三年前吧,忽然找过来,说骆家有大难,让我妈保她一下。我妈之前和她有过同窗之谊。就伸手帮了她一把,后来她嫁给谢成河,成立了这家娱乐公司。” 何栖迟冷笑:“居然姓骆,那就好理解了。” 唐妙:“什么意思?” 何栖迟:“没什么。” “二十六岁的何栖迟,和十六岁的何栖迟有天地之别。”何栖迟声音渐冷,唇边含笑:“如果骆千语敢出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 手机响起的时候,何栖迟刚好完成一镜的拍摄。 是一个陌生号码,何栖迟接起来。 “喂?” “何小姐,我是钟笙。” 钟笙的声音有些严肃,仔细听还能听出声音有些发抖。 这让何栖迟不禁也站直了身子:“怎么了?” “林总出车祸了,昏迷之前一直叫您的名字,能否劳驾您过来一趟。” 第57章 阿泽阿泽 接到谈雅电话的时候,何栖迟刚下飞机。 谈雅在电话里差点炸了:“你自己走的??走之前能不能告诉一声?神不知鬼不觉买了机票你就走,人间消失玩得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啊,老子今天满世界找你,说出去都怕人笑话,某某公司某雅经纪人,把自家艺人弄丢了,我草了,明天都能热搜你信不信。” 谈雅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最后把何栖迟整乐了。 “笑?你还好意思笑?”谈雅满头是汗,往后拨了一下头发:“何栖迟同学,我不管你有什么天大的理由,马上给老子回来,明天有广告拍摄你知不知道,违约金简直天文数字你知不知道!” 何栖迟一面拿着电话听谈雅讲单口相声,一面火急火燎的往托运处去。 “没有办法,我必须走这一趟,广告那边也合作很久了,麻烦你跟着周旋周旋,实在不行,违约金我认赔。” “认赔??你怎么认赔?” “卖车卖房卖经纪人呗,不然怎么赔。” “你可快点行行好,抓紧把我卖了吧,我可不想再满公司找,还他么找不到某艺人了。” 出了机场,外面的冷风往胸口猛地一灌,何栖迟里面穿着一件白T,外面罩着薄外套,冷得直打哆嗦。 “行了不说了,人命关天,我先挂了。” 何栖迟收起手机,一手裹紧衣裳一手拉起行李箱往外走去。 林泽宴安排的人早早等在外面,看到何栖迟出来,恭恭敬敬走过来:“何小姐,我是钟先生派来接您的。” 何栖迟跟他点了下头,那人主动接过行李箱,帮何栖迟打开车门。 - 车上,何栖迟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个……他现在怎么样?” “您是问林先生么?” “嗯,是。” “昨天晚上林先生脱离重症监护区,转移到普通病房。” 何栖迟的心一下揪了起来——重症监护区?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先生在美国遭遇严重车祸,肩膀一直到脊椎部分受到重创,送到医院一直昏迷,昏迷过程中一直念着您的名字,钟先生就把您找过来了。” 他的话像是钝锤,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何栖迟的心脏,闷闷的膨胀的难受。 终于到了医院,何栖迟跟在那人身后上楼。 林泽宴的病房在顶楼vip专区,很安静,走廊地面干净到反光,一格一格的玻璃过去,阳光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病房两侧站着一身黑的保镖,阵仗很大,也许是钟笙提前吩咐过,他们见了何栖迟,齐刷刷的低下头鞠了一躬。 还给何栖迟吓了一跳。 是怕吵醒房间里的人吧,他们没有出声。 何栖迟跟他们打了招呼,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 手放在铜把手上往下轻轻一旋。 何栖迟想,她应该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刻。 林泽宴穿着病号服,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几乎和床单同色。 他的肩膀部分裸/露着,身上缠着纱布,手背扎着各种针管。 空气安静到近乎死寂,病房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难闻,熏得何栖迟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躺在这里才知道,林泽宴已经这么瘦了。 他本来就白,这样瘦到脸颊凹陷下去,整个人都显得憔悴。 窗外撒着白花花的阳光,落在他鼻尖一丁点光芒。 几近深秋,树上的叶子落得差不多了,风一吹飘落如雪,剩下的挂在树梢苟延残喘,风经过滤都显得灰败颓唐。 房间里明明十分温暖,可何栖迟还是感受到了风的味道,吹得人心焦。 双腿像是被定在地上,遥遥站在门口呆站半晌,都不敢往前走上一步。 眼泪啪嗒掉在衣服上,何栖迟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缓缓走到林泽宴病床旁边,几十步的距离,何栖迟却走了像几光年那般遥远。 “阿……”何栖迟的嗓子眼像是梗着什么东西,酸酸的,一发声就牵动着嗓子周围的肌肉,连带着整片胸腔都跟着发疼。 “阿泽啊……” 何栖迟呆站在床边,她知道不合时宜,可她的思绪还是跳到了小的时候。 初见林泽宴,他小小一丁点,站在翠绿色旗袍女人的后面,腰杆挺得笔直。 一双眼睛黑溜溜的,胆怯却大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像是初入森林的小鹿,可爱到令人心疼。 后来她看到他被他的母亲摁在地上毒打,他抱着自己蜷在地上,恹恹的没有气息。 失去了希望,连挣扎都不会,整个人都是灰败的。 就像此时窗外的树叶。 明年会不会发芽不知道,只知道马上他就要走向死亡。 ——就像现在。 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何栖迟在病床前一点点矮下去,最后低下头。 外面的保镖安静半晌,隔着隔音极好的一扇大门,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哭声。 - 离开。 这个词对于何栖迟来讲并不陌生,她短短一生经历了太多次离别。 先是陈泽被警察带走,她从双塔村离开,后来骆夫人走了,方岱墨去了美国。 何栖迟骨子里是个恋旧的人,每一次的离别都会令她痛苦不堪,强忍着不许哭泣。 这一次却再不能隐忍。 林泽宴这个人占据了她的大半生命,有些东西不能想,不能回忆。 一旦开启一个口子,后面的事情就会像口袋里的玻璃珠子,哗啦啦洒落一地,不受控制。 就好比现在。 每次想到林泽宴有可能真的从她的生命中消失,连着血肉筋骨,硬生生的从她的身体里掰开来,分离出去,冷风灌进空洞处,那点温暖不堪一击,湮灭得无影无踪。 心脏被分离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剩下的部分只会一点点枯萎,死去,再不能愈合。 那种疼痛感何栖迟根本不能忍受。 其实这种感觉从在那个地下车库分手之后就一直存在,累积着。 她想也许他会过得很好,高高在上的总裁,一人之下而已,想要对他好的女人一抓一大把,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出席各色酒宴,想必很快就会把她这样一个狠心的人忘记。 可是他们相识这么久,从小到大,陈泽有多么依赖她,她再清楚不过。 那样一只胆小的小鹿,第一次打架是为了她,第一次打群架也是为了她。 他想要保护她,单枪匹马在林氏闯出一条血路,就像当年,她从陈佳玉手下把他救起,拉着他的手在夕阳下奔跑一样。 她是顽石,陈泽就是依靠她生长的藤蔓,依靠着她汲取养分。 她是信仰,也是他的生命之源。 何栖迟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一直都在逃避。 她根本不敢想象没了她的林泽宴,会是什么模样。 当谈雅告诉她,《案中案》最后一期的嘉宾里有他的时候,何栖迟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的狂喜几乎快要灭顶。 终于能再见一面了。 林泽宴的状态却不好,很不好。 整个人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他本来就白,现在脸色更是苍白得没有血色,穿着西装甚至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咳嗽的时候用尽了全力,几乎快要咳出眼泪来。 她最不敢看的,是他的眼睛。 浅褐色的瞳仁那么特别,那么好看,现在却没有半分神采,除了第一眼看到她时闪出些许光辉之外,其余时间就像一口枯井,萦绕着深入骨髓的痛意和绝望。 他……他应该过得还不错吧,就是最近生病了? 也不知道钟笙是怎么照顾他的,未免太不当心了。 应该过几天就、就会好起来了吧? 这样想来,何栖迟自己都不能相信。 他不好,离开她之后,他一点都不好。 “对不起……” “对不起。” 是我救了你,也是我亲手把你毁灭。 何栖迟蹲累了,直接跪在床前,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的手臂,指尖凉得发麻。 “你还能听见么?我说对不起。” “阿泽?” 这个名字像一个开关,想叫的时候就会堵在嗓子眼。 只能无声的摆个口型,换来大批大批的眼泪。 说不出声音来。 他疯狂一般的想要她叫这个名字,可是何栖迟从未放在心上。 阿泽阿泽。 多么亲近的叫法,轻轻唤来,口型像在微笑。 像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阿泽阿泽,我护你无风无雨,我护你一世平安。 眼泪蔓延到被褥的时候,何栖迟哭得累了,她不敢碰他,头微微枕在床边,小心翼翼的。 钟笙就是这个时间进来的。 他没有敲门,一进来就看到何栖迟这个鬼样子,眼睛已经完全哭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鼻头红红的,嘴唇干得有些裂了。 简直要多惨有多惨。 钟笙只瞥了她一眼,确认了管子连着的仪器上的各种数据,这才大步走到何栖迟身边。 “何小姐,有时间聊一聊么?” 声音不带什么感情,比窗外呼号的寒风还冷几分。 “恩,好。”何栖迟带着浓浓的鼻音。 已经丢人丢到太平洋了,也不在乎再多丢一些。 站起来的时候腿麻了,何栖迟趔趄了一下,把着床头柜,姿势诡异的站起来。 饶是这样钟笙也没肯回头扶她一下。 他见过的林泽宴比她惨几千几万倍,所以才会这样无动于衷吧。 现在的钟笙看到她的样子,心里会不会有一丝丝复仇的快意呢? 跟在钟笙身后往外走的时候,何栖迟莫名其妙这样想到。 这是一间高端私人医院,整个一层只住着林泽宴一个病人,十几个专家在隔壁的办公室候诊。 钟笙把她带到一间陪护房里,何栖迟默默关上门。 “何小姐,我不知道您……”钟笙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何栖迟仰着头,笔直的看着钟笙。 他停顿的那一下,原本想说的是何小姐,我不知道您究竟有没有良心。 话到唇边,钟笙忍住了没说,可何栖迟还是知道。 不知为什么,反正她就是知道。 何栖迟转了目光,看向黑色的锃亮的办公桌:“他……这段时间过得好么?还是忙于工作么?经常出差么?” “工作?出差?”钟笙的声音难得有了点感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夸张的说道:“进医院比回家次数都多的人,你告诉我他要怎么出差,怎么工作?” 何栖迟突然觉得耳膜生疼,明明钟笙也没有很大声,可她的耳朵就像灌进了水,咕咚咕咚,听什么声音都像蒙着一层棉布,灰蒙蒙的不清晰。 “他的身体明明已经不成样子了,却还要去参加综艺录制,你知道在参加之前,他吃了多少吊着精神的药么?” 明明听不清晰的,可钟笙的话还是一字一字的蹦进她的脑海。 不是从耳朵进的,就是从眼睛。 “医生告诉他不要劳累,不要有什么大的动作,更不要费什么心神,难道何小姐感觉不到,整场游戏下来,他说的话前后不搭,逻辑混乱么?这是他的风格么?” “前半场明明都挺好的,挺正常的,后半场他怎么就跟着你一起跳下去了呢?为什么他那么晚才回去,因为在后台,他咳得几乎停不下来了!” “最后他去参加聚餐,游戏一局一局的输,酒一瓶一瓶的喝。” “我不是……我不知道他……”何栖迟的解释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钟笙看着她低低念着的样子,从旁抽了一张纸巾给她。 何栖迟抬起头。 这么好心的么? 钟笙的嘴唇动了动,何栖迟忽然恍惚了一下。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一定是一把能直接要她命的利刃,直戳心脏,半分余地不留。 别说。 求你,别说了。 钟笙的唇边像是漾起薄薄一层笑容:“何小姐,你不是问我,他为什么来美国么?明明身体已经这么不好了,为什么还来?” “何小姐,您难道没有感觉到,从分开到现在,您的事业进展得异常顺利么?盛总明明不同意古风剧拍摄的。” “那是因为,林总收购了盛世,他说他答应过你,如果进军娱乐圈,必然收购盛世,把你抢过来。” “所有阻挡您的人都被林总处理掉了,就像许多年前,凭空消失的骆氏一样。”钟笙抬起头,“何小姐,也许这是林总对您最后的守护了。” “不是!!”何栖迟忽然尖叫起来,“他会好起来的!你再胡说,我、我……”何栖迟哭得脑子缺氧,一时也想不出来她能把钟笙怎样:“我让林泽宴开除你!” 钟笙的笑容更加薄凉:“好,我也希望您能叫醒林总。” 出门的时候,钟笙侧过头,补充了一句:“叫醒了,希望你对他好一点吧……” 对他好一点吧,你难道看不到他眼睛里近乎满溢的爱意缱绻么? “我会照顾他。”何栖迟声音不高,却出奇坚定:“我会一直照顾他。” 就像小时候那样。 最后钟笙没有回答,低下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杨枝甘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愿望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我很爱你 傍晚的时候林泽宴又咳了一次血,鲜红的血液沾湿胸前绷带,换了一层又一层。 医生给林泽宴换纱布的时候,何栖迟就在旁边,他们掀开最后一层,糜烂的血肉直戳进何栖迟眼底。 满屋子的血腥味,血色红得妖冶,阳光下泛着灼灼光华。 何栖迟莫名联想到了曼莎珠华,实在美得耀眼,稍不留神就会夺人性命。 林泽宴只皱了一下眉头就失去知觉,又是一通ICU的折腾。 一开始何栖迟还难过,现在几天过去,她几乎已经麻木了。 看着他们忙来忙去,推进推出,何栖迟也只能站在一边,耳膜嗡嗡响着,钟笙和她说了几句话,何栖迟一句也没有听清。 好在古风剧那边最开始的准备工作都已经结束,钱导经验丰富,几乎不用何栖迟进组,只是偶尔电话视频一下探讨意见即可。 盛锦枫那边给了特许,后面的工作全部推迟,莫名推了一个月的长假出来,让何栖迟能安心照顾林泽宴。 几天下来,何栖迟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等待。 等待护工把饭做好,喂林泽宴吃完,等待医生给林泽宴换药,等待钟笙一次次跟她说林泽宴的身体情况。 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何栖迟每一次都会问医生,他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往往都说现在还不能确定。 其实何栖迟很想问下一句,他还会不会醒。 可她不敢问,害怕答案也是不确定。 等一切尘埃落定,夕阳已经西沉,最后一丝光彩挂在天空,紫红色的一道。 他们都出去了,何栖迟坐在林泽宴床边。 她站了太久,腿都有点麻了,他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药味儿,是新换的一种,和以前的味道不太一样。 何栖迟习惯性的握起他输液的那只手,轻轻焐着。 “疼不疼啊。”何栖迟小声跟他说着话,“小时候你就不怕疼,被你妈妈打得遍体鳞伤也不肯出声。” 何栖迟低了低头,“给你削个苹果吧,等一会儿你要吃哦。” 何栖迟手有点抖,削好的苹果皮断掉了,何栖迟弯腰去捡,听到病房外面一阵嘈杂。 “我就是进来看看,又不吵他睡觉……” 华星恒推门进来,保镖的手拦了一半,何栖迟回头跟保镖点了下头,保镖里面收回手,退了出去。 “哟,这不是何小姐么。”华星恒虽然笑着,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凉薄:“终于肯来看看这个傻男人了,看看,他被你害得多惨。” 何栖迟转了转手里的苹果,忽然不想削了。 “气色倒是还好。”华星恒斜斜倚靠在墙上,抱着手臂,下巴微微一扬:“听钟笙说一直是何小姐照看着?” 何栖迟点头:“嗯。” 正中华星恒下怀:“始作俑者。” 句句是刀子,一把一把往何栖迟心口扎。 幸好钟笙到得及时,“华医生到了?看来是和华医生走岔了。” “周医生正在外面等着呢。” 华星恒回头看了钟笙一眼,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何栖迟,嗤笑一声。 懒洋洋道:“走吧。” 病房门关上,室内重归安静。 何栖迟始终没有抬头,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砸在手背上,碎成八瓣。 肩膀耷拉下来,一耸一耸。 她知道啊,是她把他害成这样。 也没有人比她更心痛了。 “谁欺负你了?” 声音沙哑低沉,却温柔无比。 “嗯?小七怎么哭了?” 何栖迟停顿了两秒才猛然反应过来,抬起头。 那双褐色的眼睛终于睁开,温温和和的看着她。 “你……”下巴上还挂着一颗泪珠儿,何栖迟惊喜的站起来:“医生,医生!他醒了。” “他醒了!!” - 病房里一阵忙碌,钟笙和何栖迟站在外面。 自从他开口说话之后何栖迟就一直在流泪,不管钟笙怎么安慰都不好使,她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流。 一直忙碌到傍晚,医生出来的时候说:“林先生醒了,也就没有什么大事了,等晚上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再养一两周肩膀上的外伤痊愈就可以出院了。” 这个消息听完之后,何栖迟哭得更厉害了。 钟笙正要进去,想起什么,退回来说:“林先生现在最想见的,应该是您。” 何栖迟点点头,再一次走进病房。 站在门口遥遥看着他,林泽宴微微眯起眼睛,艰难的勾了勾唇角。 对视良久,林泽宴开口道:“我好想你啊。” 一句话,让何栖迟的鼻子又是一酸。 “怎么变成小哭包了?”林泽宴微微伸手:“过来。” 何栖迟像是受了委屈,越哭越厉害:“钟笙说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害你生病害你住院,你对我好,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对你不好……我,华星恒说,”一旦开了话匣子,后面的话就止不住了,何栖迟哭得一抽一抽,也没有什么逻辑,连不成句子:“华星恒说我、说我是、是始作俑者,我都知道了可是、可是他还是说我。” 林泽宴始终没有插嘴,等她一股脑的说完才开口:“那我马上就把钟笙开除,和华星恒绝交,好不好?” 何栖迟咕哝了一会儿:“也、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林泽宴轻轻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 她的小手很凉,感觉到他之后立马回握住了他的。 这个动作让林泽宴有一瞬的僵硬,眼睛里的惊喜藏不住。 他醒了可真好啊。 有的时候我们在温暖的环境待太久,会忘记外面的寒冷刺骨,可一旦有人把这份温暖收回,冷风吹透心脏,等再有一点点温暖的时候,才会知道得来不易,需要好好珍惜。 何栖迟就是这样,他醒了,她的心终于暖过来一点点。 何栖迟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苹果:“我给你削苹果。” “以前我给你削了好多苹果可是你都睡着,没有吃。” 林泽宴:“那最后呢?” 何栖迟:“被我吃掉了。” 林泽宴:“那这个,我替你吃好不好。” 何栖迟抿着嘴唇:“本来就是给你的。” 好的东西,都是给你的。 不用再小心翼翼了,我的阿泽。 这段日子何栖迟一直陪着林泽宴复健,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半个月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林泽宴原本想带着何栖迟在这边玩几天,可是何栖迟的古风剧那边已经放手许久,每天晚上都有很多工作等着她处理,林泽宴心疼她辛苦,于是两人提前回国。 谈雅知道何栖迟在照顾林泽宴,一直把事情压着没有告诉她。 何栖迟回了国才知道,她宝贝着藏了这么久的古风剧,连续两天被顶上微博热搜。 “抄袭?”刚下飞机,何栖迟跟谈雅通了电话:“也太他妈心急了,我才刚拍完,跟我说我的剧抄袭?” 何栖迟爆完粗口,快速看了林泽宴一眼。 压低了声音:“是解冰冰的公司么?” 谈雅:“是,他们是铁了心和咱们斗到底了,实在不行鱼死网破,我们为了古风剧准备这么久,他们倒也不亏。” “不亏?”何栖迟笑了笑:“我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不亏。” 谈雅:“你什么意思?” 何栖迟说:“继续拍,之后的宣传不用公司出钱。” 谈雅:“那谁出?” 何栖迟看了林泽宴一眼:“我出。” 热搜来得快,对面真的是下了血本,一共挂了两天,盛世也真的依何栖迟所说,一点都没有回应。 这件事引得网友(更多的是何栖迟的粉丝)激烈讨论,对面买了一大批水军,一时之间倒真的困住粉丝们半天。 可是到底没有播出,谁也没有实锤,到最后也只是在人们心里留了一个疑影儿,没有办法定谳。 古风剧的热度都是蹭蹭上升。 “这个骆千语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谈雅有点好奇:“签了解冰冰也就是为了对付你吧?” “她是我继母的妹妹,早早嫁给了解成河,倒是让她逃过一劫。” “一劫?什么一劫?” “林泽宴报复骆氏的那一劫。” 谈雅:“对了,你跟林先生到底怎么样了?” 何栖迟唇角的笑容消不去:“什么怎么样?” 不用她回答,这个笑容就已经是答案了。 “有的人不用吃蜂蜜蛋糕了,已经甜进心里了。” 何栖迟:“不仅仅甜进心里,也甜到了生命里。” 这对谈雅这个单身狗可谓一个暴击,她夸张的“呕”了一下:“怪不得有些人啊,那么大方,所有宣传费你出。” 何栖迟也不反驳:“是啊,毕竟林氏掌舵人是我靠山,还有什么问题?” 谈雅默了半晌,想酸一句,但是发现自己才是那颗柠檬,一句也酸不出口。 酸什么呢? 林泽宴在林氏一手遮天,手段狠辣,对何栖迟百依百顺,宠得就差上了天。 还有什么可酸的呢。 谈雅咂了一口,真他妈想谈恋爱啊…… - 何栖迟有一个计划,和工作人员已经探讨好了,准备在古风剧开播当天实施。 她早早给了林泽宴一张票,让他务必抽出时间来看,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等林泽宴到了现场,发现现场的布置有些眼熟。 两侧是成对的花球,对面一个巨大的背景板。背景板是9999朵玫瑰组成的,鲜花红得耀眼,还沾着露水,红毯两旁摆着水晶饰品,灯光映在上面,变成柔和的光晕。 ——这和林泽宴像何栖迟求婚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音乐响起,何栖迟穿着一袭纯白婚纱缓缓从后面走来,到林泽宴身前,单膝跪地。 “我曾答应过,要嫁给你,不知道现在这个诺言还算不算数,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现在跟你求婚,”何栖迟凝视着林泽宴的眼睛:“林先生,我想嫁给你,你愿意么?” 林泽宴一米九几的大男人,垂眸看着何栖迟两秒,伸出手,一把把何栖迟拉进怀中。 他低着头,两旁的人们欢呼雀跃,唯独何栖迟能感觉得到,他的胸腔微微颤抖着。 他哭了。 古风剧的宣传到最后并没有出一分钱,因为七池的求婚视频被传到网上,两人在《连环案中案》中撒的暗糖被一点点扒出来,有人做了一个“林泽宴看七池的眼神合集”,把所有林泽宴看她时的眼神剪辑到了一起。 两人的糖实在太甜,根本也用不着再买什么热搜,就连有人买的抄袭热搜都被粉丝们全部顶了下去。 没等何栖迟动手,那个公司直接被林泽宴料理掉了。 解冰冰也被公司雪藏,再不能出席任何活动。 “这些事还是我来做吧,别脏了你的手。”林泽宴是这样说的。 他只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这些肮脏的,下作的事情,就由他来承担。 他想把她宠成小时候那样的阳光女侠,无忧无虑的在阳光下奔跑。 “我愿意娶你,用我一生的荣华,财富,精力,用我最好的年华,来爱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