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无痕》来自www.wshlou.com 《银无痕》全集 作者:润牙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章 归来兮 城市的街上,摇曳着褪色成金的梧桐叶。 公元700年。长安。 爱巾在公蝉的陪同下,回庄省亲。 二人进了一家茶楼。 秋日的风,总有些迟懒,在上午时分。 公蝉道:“巾妹,你要去哪儿?” 爱巾回道:“蝉姐,我给芳儿买样东西,你等我会儿。” 一出楼,她就朝那卖扇的人走去。 与此之时,一个红衿白袖的女人[符贞]和一个红袖白衿的女子[易鹤]也朝着走去。 却巧,符贞与爱巾触中了同一把扇,唯一的。 卖扇翁见道:“相商一下,两位?” 爱巾听着声音,确实耳熟,一时间就未语。 符贞见道:“给这位夫人吧。鹤妹,走吧。” 爱巾回神,道:“姑娘,等等,这……给你吧。” 符贞道:“不用,谢谢!” 这时,卖扇翁道:“姑娘,其实这扇还有一把。若姑娘喜欢,给你。” 说着,将手中之扇递了去。 这只手,充满的不是沧桑,而是浑朴有力,且显得几分儒生象。所以,爱巾想起了谁。 符贞道:“这……不是你自己的吗?” 真人露出了原容。爱巾见道:“谈名,真是你啊!” 谈名道:“夫人,见谅。姑娘,谈名一生,一切淡然,除了真情!” 易鹤听道:“你---就是‘三哲郎’之中的谈名?” 谈名道:“姑娘,如何称呼?” 易鹤道:“我不就叫姑娘吗?哎,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谈名道:“若我没猜错,你就是十天白鹤!” 易鹤惊道:“你……知道?” 谈名欲语时,易鹤再道:“你还想说什么?” 谈名道:“情有太多,在下之先说,指友谊。这位姑娘是真性中人。谈名以它相赠,只为交友,别无图意。” 符贞听道:“很高兴认识你啊!我叫符贞。相信你也已知道。但却不知阁下如何得知,我是你所说的‘真性中人’。” 谈名道:“不说扇上之字,也不说姑娘与巾中丈夫第二庄少夫人一同看上它,更不说姑娘就是‘十字红符女’,就说姑娘之名吧。 “在下虽名如此,实却不喜欢将别人名字去八卦一番。姑娘之名,可是坚贞的‘贞’?” 易鹤回道:“干嘛还问!” 谈名道:“这个字的意境,比‘真’就似乎更上一层楼了。 “古往今来,史官笔下的巾帼英雄,都是可歌可泣的。她们之所以能流芳后世,也许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她们的‘贞’与‘烈’。 “姑娘占其一,也就理应相赠。” 易鹤听了,道:“你这么一说,倒真想瞧瞧你这扇上有什么!” 拿过扇来: 最容易忘却的 是最美的 最难忘的 却是最真实的 ----《情》 符贞微笑道:“谢谢你的评价。好,我收下。” 爱巾在旁边笑了起来。她道:“符姑娘,那也不介意与慕容爱巾交为朋友吧?” 符贞道:“以少夫人之名,符贞只感荣幸啊!” 语落,公蝉从楼里走了过来。 听她道:“巾妹,你们在聊什么呢?” 爱巾于是与她介绍了这二人。公蝉朝二人点点头,便问谈名:“你大哥呢?” 谈名道:“他们有事去了。夫人,符姑娘,在下得先走了。” 爱巾却道:“哎,你不会无缘无故在这儿摊扇,又要无缘无故走吧?” 谈名笑道:“究竟----是与夫人相交十一年啊!” 爱巾道:“说出来吧,要去哪儿?” 谈名望望日头,道:“夫人,其实我是在这儿等你的。” 爱巾道:“我知道。所以进楼不久,我就出来要找你了啊!” 谈名道:“知道夫人要回庄,所以……” 爱巾道:“以扇相请,对吧?” 谈名道:“总之,谈名是要说,请夫人跟我去----碑林。” 易鹤接道:“碑林?贞姐,我们好象也要去吧?” 符贞不语。公蝉道:“哦,今天是八月初九,是江湖大典----剑祭。巾妹,你……” 爱巾笑道:“我记得。”蝉姐,你把扇送给芳儿吧。这可是谈名不轻易拿出来相请的东西呢!” 公蝉却道:“可……我还是跟你去吧。谈名,你大哥是不是就在那儿?” 谈名对爱巾回道:“夫人,你与公大小姐商量。符姑娘,看来同路,就同往吧。” 符贞点头道:“少夫人,一起走吧。” 爱巾于是对丈夫的姐姐,道:“蝉姐,走吧。” 音刚落,全城竟突然安静了不少。 绿驴上,一个身穿青衣,头顶白笠的人倒骑着,从街那边过来了,带着清脆悦耳的铃声过来了。 瞧---这驴绝对是收藏家! 脖间绕着紫色之铃,背上挂着一个蓝色葫芦,一只血色之萧及一把大汗淋漓的剑。 八样传奇宝贝,就是缺了泪笛叔的泪笛。 世间的人哪,对它们“渴望”已久了。 然而他们对这驴上的双目合闭,双耳不闻,须发蓬乱的逍遥中青年人,却都是惧而远之,见而噤之! ----他们管他叫第九客! 爱巾从他的背影上,看到的却只有,陌生。 不知为什么,在快经过爱巾的身侧时,铃声突然停了。 这应该是它第一次这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又说起来,这驴也是从来不闯繁华喧域的。它只在名山大川之间游荡。 当我们在惊异又困惑时,驴却出其不意地嚼住了爱巾衣袂。 这一嚼,让她袖内的银笛坠了出来。 笛并没有着地,而是直接附上了驴背。接着,驴掉过头,往来时方向“叮当,叮当”去。 公蝉回神道:“巾妹,它……怎么知道你袖内有‘笛’。又为什么……” 爱巾自己更是大惑不解。 公蝉又道:“难道……你的笛是泪……” 爱巾道:“不可能,这是婆婆给我的。” 谈名道:“夫人,世间的事,总奇总怪,我们想知道,就跟去看看吧。” 驴,去得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五人随它与他出了城。 一出城,谈名就说了一句:“它也同路。” 易鹤道:“那我们就赶上它吧。跟着一头驴走,唉!” 谈名道:“总说驴蠢,也许不是如此。” 易鹤道:“为何话到了你嘴里,就是有象牙味的骨头呢!” 谈名笑而不回。爱巾道:“不如,我们边走边与那人聊聊吧。” 谈名却道:“夫人,那位可还未与任何人动过一下嘴皮呢!” 爱巾道:“可它为什么要拿走我的笛呢?” 谈名笑道:“对,夫人是一个例外!” 跟上之时,爱巾问他道:“你……有多少天,没有下来了?” 他真不说话。但驴却停下来,侧过了头来,朝爱巾爱巾眨了十一下。 爱巾见道:“十一天?”驴却闭上了眼睛。 爱巾又道:“十一个月?”驴不睁,她不敢再问了。 易鹤接道:“总不会是……十一年吧?” 驴终于睁开了眼睛,继续走了起来。 谈名道:“一个人不吃不喝十一年,是一个奇迹!” 驴又回过来,看了一下谈名,就继续走。 谈名道:“他……让我看到了有个时期的自己。” 爱巾道:“别伤感了,哎,你为什么十一年不吃不喝?” 驴不在回头,不在停。 爱巾又道:“不管是为了什么。你这样活着,似乎……没什么意义啊!” 驴停下来回头,眨了眨。 爱巾道:“不对吗?” 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听谈名道:“你倒骑,也许是忘不了曾经吧。虽然世俗的一切你已都不在意,但我相信,是人,他就有情。 “你应该在曾经渴望过,追求过,只是……破碎了。 “是什么让你这样呢?或许是情。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看出来了。你没有人生目标,并且你也不愿去重新寻找或建立另一个梦。活着,不知如何去活。可是,你又不愿,将自己生命就此结束,你也知道,世界是唯一的。 “人去不能复生,而且一旦将它结束,就等于是将那一段记忆,那段情背叛了。你更情愿在逍遥中痛苦,孤独,迷茫…… 也要永远守住你的情,始终。 “是啊,你就是这样将它们转为了你生存的理由。可是---人不能这样。这个世界时时在变化,在向前。在它之中,什么才能真正永恒,你当然可以说,受住它,就已经是了。 “但是,人之永恒,更在于对生命的信念。生命可贵无价,短暂唯一。你,心中却已然失去了它,随那段记忆,那段情流逝在过去的沼泽里,渐渐荒芜了。九客,你的沉默就是你荒芜的表现。” 驴终于停了下来。没有人能打破这种静。 许久他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她离开的火焰,在一瞬间,将我的思念点燃。” 谈名道:“如此说,我并未说到你你心灵最深处的思绪。你并没有痛苦,孤独,迷茫……而是太多又太多的思念啊!一个人思念另外一个人有整整十一载,足以让听到的人感动一生了。” 符贞接道:“应该是一辈子的思念,一刻不停的思念。” 易鹤听道:“贞姐,你们说得太难理解了!” 公蝉接道:“情,永远是最美的。” 话落,九客突然道:“你……笛拿回去吧。” 爱巾惑异道:“为什么?” 他道:“它不是泪笛。” 爱巾道:“我知道啊,可你的驴……” 他道:“不是我的驴。驴上所有的东西都是驴的。” 爱巾道:“包括你?” 他道:“不包括我,很快。” 爱巾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叫什么?” 他久久不回。 爱巾道:“好吧。”说着,她去取笛。 他突然道:“到了那儿再取吧。祈连习。” 爱巾道:“你的名字?” 驴开始走起来。爱巾又问:“去哪儿?” 连习道:“我的归宿之地。” 爱巾道:“归宿之地?” 他道:“我从那儿离开,就必须回那儿去。结束……思念。” 爱巾欲问之际,谈名忽然道:“他选择了-----死。” 爱巾道:“为什么?为……他……” 谈名道:“我不能全部认识他。但他的这种选择,我们应该尊重。” 爱巾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没人再能回答。也许----答案是唯一的,正如他是唯一的。 而他的背影让爱巾感到越来越陌生。忍不住总想去问个明明白白,可是,他的选择仿佛就要兑现了啊。究竟还有没有一个办法能让他改变呢? 碑林。 主持大典的不是剑脉山庄老庄主戈术[zhú],而是一位带着怪脸谱的女人[邱婀]。 虽然说,剑脉山庄是如今江湖的剑坛圣地,但是诸雄却对这柄碑林神锈更信仰,比起剑脉山庄的是非剑来。 邱婀在道:“快十一年了,各位英雄都未能拔出这柄生了锈灰、千疮百孔的剑。难道说武林无望了吗?难道说这剑永远是天下剑尊了吗?难道让剑脉山庄的一直讥笑我们吗?” 最后几句,着实激怒了不少群雄。 邱婀见势又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现在,让我宣布我家主人祭剑仪式和拔剑规则!” 全场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青年白衣人[席下]站出来道:“姑娘,都十一年了,你家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邱婀道:“席公子,若是有人能按规则拔出剑来我家主人自会与大家相见。不知席公子,还有什么要问。” 席下耸肩道:“没了。哎,仪式和规则有什么新样吗?” 邱婀道:“就先请席公子闭嘴如何?” 席下笑不能语。 邱婀道:“仪式开始,奏剑!” 只见手中有剑的人纷纷拔出,并将它们朝那插在碑石上的神锈飞去。霎时,撞声轰耳。而那些剑与它碰击后,不是碎了就是折了。 这么多年来,剑客们都不愿再将自己的剑随意毁去。于是他们都学会用一块烂铁铸一把,然后就这样了。当然,他们之中仍有许多信徒。这些人对这块神锈已经到了如痴如狂的境界了。 席下这会儿对身边沉思着的元略道:“大哥,多精彩的声音啊!” 邱婀瞪了席下一眼,道:“祭剑!” 诸雄纷纷为那锈低首静默起来。 半盏茶的工夫,熬过去了。 邱婀道:“三,拔剑,规则依旧,拔剑一回,三眨一回。违着大家处理!四议剑;五束剑。” 席下接道:“一点没变嘛!” 邱婀道:“莫非你想钻一下空?” 席下欲语,但元略拉住了他。 邱婀见道:“传名天下的‘三哲郎’中怎么有一个是这么冲动啊!” 席下盯着她的讽笑,也笑道:“哦。姑娘,很熟悉我嘛!” 邱婀只笑,冷笑。 席下又道:“如果能将你的丑谱拿下,看着你笑的样子,那才有趣呢!” 邱婀道:“既然想自讨没趣,那就……” 元略已道:“姑娘,该让他们拔剑了。” 邱婀冷哼一声,大家就排序而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却依然无人能拔出这插深仅约三寸的剑来。 席下望望日头,道:“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吧?” 元略道:“二弟也该来了啊。” 席下道:“少夫人应该会来吧。” 元略道:“你能不能静一下子。” 席下耸耸肩,道:“我去转一会儿。”说罢,往别处去了。 元略的眼神元略充满了睿色,始终。邱婀被这种神情盯了很久后,终于也感到惧畏。 最后,拔剑结束----没人能。议剑开始了。 所谓议剑,就是一场争夺地位、名声的生死擂台赛。 十一年来,许多剑客在这离去。 如今江湖,名副其实的剑者似乎已经濒临了。 每一个上场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元略观至此,不再看下去了。一转身,却没看到转悠的席下。 元略心下犹豫了会儿,就走出了碑林。 林外是一片田野。 可是却尸横遍野! 死了的人,大都是各派弟子,在林外守应的。 这么多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全死了,太可怕了! 细观伤口,应该是刀伤。 ------伤口有弧度。世上究竟有谁能一气呵成地在一瞬间要了他们的性命呢?还是个刀客! 在仿佛中,元略已看到了这客的身影,出刀的身影! 出神之际,席下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 元略道:“去哪儿了?” 席下道:“是一个红衣怪脸的人杀了他们。” 元略道:“你怎么知道?” 席下道:“我看见了啊。” 元略道:“我是问你,你怎么料到他们出了事了。” 席下道:“大概是在我说‘那才有趣呢’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和那女人一样丑的人,有刀的人。” 元略道:“这理由好象不充分。” 席下道:“我的儿耳朵比大哥的灵吧?” 元略一听,沉默半晌,道:“你是说在‘奏剑’的那一瞬间,你还听到了刀声?所以你‘废话连篇’的借机‘转悠’去了。” 席下道:“其实还有两点,那人的眼神很辣,就象他的衣服一样;二,他的刀是……” 话未落,各门派的掌门人等都走出碑林来了 元略看着邱婀得意的眼神,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死了。 那就是嫁祸! 此时,各门派众人对二人质问起来。 邱婀在旁道:“虽然看起来不象是用刀的人,但二位却是江湖公认的智囊啊!我想要查清真相,也只能靠二位了。” 席下道:“姑娘,敢情你也没有见到红衣人,一位和你一样带着怪谱的,有刀的人啊!” 邱婀道:“碑林中到处是石碑,我的眼睛又不是能穿透一切,我怎会看到一个从席公子口里说出来的人呢?” 席下欲语时,元略道:“这件事,元某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请列位给我们点时间还清白。” 没等众人回答,邱婀又道:“是啊,我们大家又没有亲眼目睹。大家就给我们的智囊一点时间吧。” 诸雄于是共同确定了一个时间----半个月。 之后,邱婀道:“可能大家的心情都无法平定下来,那议剑就到此为止,今天的剑祭到此结束吧。等半个月后,再重新议剑,大家以为如何?” 未等议剑结束,束剑就已宣布了。 诸派众人走后,就只剩下邱婀和元、席二人。 邱婀道:“二位,那我也走了啊!” 席下道:“姑娘,没这么轻松吧?” 元略却拉住了席下,道:“她不跟着他们一起走,心里就一定有把握从我们眼前离开。姑娘,是吧?” 邱婀道:“到底是智者元略,只可惜席公子就是有勇无谋了。” 席下道:“姑娘,确实很熟悉我啊!” 邱婀道:“三哲,一智一勇还有一仁!” 元略道:“不过,我还是得看看姑娘如何离开。” 说着,一招“十字搬楼”朝邱婀迈去! 可邱婀身姿婷婷袅袅地一举避开了。元略一见,又是“顺势领衣”。但是,邱婀依然轻松躲开了。 元略住手道:“这种步法是邮堡的婀娜印。如果没猜错,你就是邮堡快花,邱婀。” 席下听道:“哦,久闻,久仰,久慕啊!” 邱婀笑道:“不过两招,而且还是极为简单通俗的招式,就能估出对方是谁吗?” 元略道:“怎么姑娘不是邱婀吗?” 邱婀道:“除非你有本事将我的面具拿下来。” 元略笑道:“不必了,姑娘,你回去告诉那位红衣人,我会在所有人面前说出他是谁。” 邱婀道:“你似乎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元略道:“你走吧,姑娘。” 邱婀欲言,却被他深邃的眼神慑了一下。 邱婀去后,二人又进了碑林。 望着那剑,席下道:“为什么我们不试试呢?” 元略道:“看着它的神韵,你应该知道谁也不能拔出来,除了……” 传来了铃声,清脆悦耳的。 席下听道:“挺熟悉。” 元略道:“去看看吧。” 驴在碑前停下来。 席下见道:“二哥,这……两位是……” 谈名笑而不回。爱巾道:“这位,易鹤,这位…… 符贞接道:“符贞。” 席下道:“二哥啊,你红颜知己,多嘛!” 易鹤道:“哎,你胡说什么呢!” 席下道:“十天白鹤,不会是你吧?” 易鹤道:“好象你就是有勇无谋的席下呀!” 席下欲语,元略已对爱巾道:“夫人,相信你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就不再多说。你们怎么和他……” 公蝉接道:“说来太玄,先进林吧。” 元略道:“好吧。你们先进去吧。我有事要和夫人说。” 公蝉听道:“什么事?” 谈名接道:“大哥,那我们先进去了。” 元略点了点头。 易鹤这时道:“贞姐,我们进去吧。” 符贞却道:“不了,鹤妹,我们走吧。” 易鹤道:“可……贞姐,为什么啊?” 符贞道:“鹤妹,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易鹤道:“好吧。” 说完欲走,但席下道:“哎,鹤妹子,别急着走啊!” 易鹤道:“那凭本事吧。” 席下笑着。谈名在旁道:“符姑娘,天色近中,歇会儿再走吧。” 符贞犹豫着,爱巾见道:“符贞,你还有事情?” 易鹤道:“没有,夫人。” 爱巾道:“那待会儿去山庄吧。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符贞道:“夫人,我……” 爱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符贞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爱巾转而对元略道:“快说吧,是什么事?” 元略却道:“没事了,夫人,就要回山庄吗?” 爱巾也没追问,道:“本来是啊。哎,祈连习,你……” 连习道:“你们都留在这儿。” 众人一愣。爱巾欲语,连习又道:“半柱香后,你再来拿回你的笛。” 席下接道:“凭什么要我们留在这儿?还要半柱香?” 连习不再语,但铃声已响了起来。 席下欲阻拦,谈名道:“三弟,别多事。”【﹕】 他终于进去了,和他的驴。 席下这时道:“想起来,真让我窝火!” 易鹤道:“那你就和他打一架啊!” 谈名接道:“我有直觉,如果我们进去,会让我们惊讶。” 符贞道:“惊讶?他从一出现,就让人困惑。” 谈名道:“是啊,他太让人陌生了!” 一听这字眼,爱巾道:“不行,我得进去!” 公蝉欲拉住她,但元略道:“既然大家都想知道他会做什么,我们就进去吧。” 谈名道:“我不进去了。” 符贞接道:“你好象已经看到里面的情形了。” 谈名道:“也许吧。” 其他人都进去了,而谈名的样子,就象是在等待。 连习在驴上坐了好一会儿。 突然,那剑开始动了。动得很慢也无声,仿佛是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在昏睡中突然地动起来。 这种变化却让在场的人都凝神起来。 但过了一会儿,它又完全静止了。连习在众人分神之际,拿去了白笠,脱去了青衣,缓慢地下了驴。他不去看什么人,也不去看剑,但他却朝一丈来高的石碑,插着剑的石碑走去。 在碑前站了一会,突然道:“去拿你的笛吧。” 爱巾愣了愣,道:“你要做什么?” 他只道:“拿吧。” 爱巾走向驴,欲拿时,连习睁开了眼睛。而那锈也不知怎的,一下间到了他手中,在这睁眼的瞬间。 连习却依然不转身。但他道:“那不是泪笛,拿回去吧。” 爱巾道:“不,我现在相信了。它就是泪笛!” 连习道:“好吧。” 爱巾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连习缓缓回道:“结束思念。”说着,他手中的剑就要………… 却在这时,那红衣丑谱人用他的那把约三尺三寸的红色的刀击断了这柄神锈! 红衣人道:“你还有件事没做!” 连习道:“就算如今我杀了你,有什么用?” 红衣人道:“恐怕你现在杀不了我!” 连习不语。红衣人道:“你还没练完你的剑!” 连习道:“你……为什么不用剑了?” 红衣人道:“因为我的剑已经给你了。” 连习不语。红衣人看着手中的刀,亦无语。 这柄刀。独特的地方就是,刀身的三分之一是用一根红丝连接而成的。在击神锈之时,这根红丝延伸到能够击到神锈的长度。 连习开口道:“我不会与你纠缠,你走吧。” 红衣人道:“那些原因,你都不想知道?” 连习道:“走吧。” 红衣人道:“好,但也要答应我一点什么,才可以。” 连习道:“不可能。这是我的……选择。” 红衣人道:“你为什么这样想?”愤怒的语气。 连习道:“是对陌生人的一种祝福。” 红衣人道:“你在说什么?” 连习却道:“好吧。我答应。你可以走了。” 红衣人沉默后,终于道:“好。” 这时,元略道:“阁下,先等等。” 红衣人道:“听你说,要在所有人面前说出我是谁,是这样吧?” 元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希望阁下能还人清白。” 红衣人道:“天下第一智囊,就只有要挟这个办法了吗?” 席下听道:“对付你,办法有得是。阁下,是不是想要我给你几个选择?” 红衣人道:“谁说这个人有勇无谋!” 易鹤听他在笑,道:“这不是你这个人说的?” 红衣人道:“我走了,你承诺的事,不会反悔吧?” 连习看着地上的剑,不说什么。 红衣人几声笑后,就怎么来怎么去了。 爱巾盯着连习,道:“你答应他什么了?” 连习仰天叹了叹,道:“我没答应什么。” 爱巾不解。而连习的手将地上的剑奇迹般地复合在一起了! 一见此形,爱巾道:“你……又想死?” 连习道:“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爱巾道:“那……我将我的笛取下来呢?” 连习半侧着身,道:“只怕你已经拿不下来了。” 爱巾一回身,那驴竟神不知地消失了。可是为什么一点铃声也没听到呢? 爱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连习道:“没有了。” 爱巾道:“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连习道:“没有什么可以说。” 爱巾道:“每个人都有经历,不可能你是例外!” 连习沉默。爱巾道:“说说为什么……要结束生命。” 连习道:“我想救一个人。我的一生中还没有一件真正有意义的事。救她,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我要把握。” 爱巾道:“牺牲自己去救她?” 连习点点头,道:“你也祝福她吧。”什么意思? 爱巾道:“你肯定你这么做,她会得救吗?” 连习道:“虽然,我也不太懂,但它就象是一个……宿命;虽然,我也不相信,但事实却总摆在了我心中。我想,她在的时候,也会允诺,会的。” 爱巾道:“那个她……是你妻子吗?” 连习沉默了一下,道:“名义上是吧。但在我心中,她一直只是我的亲人,我的姐姐。” 第二章 复活了 爱巾道:“你的姐姐?” 连习道:“她比我大十一岁,那时我也只有十一岁。” 爱巾道:“你现在……只有二十二岁?” 连习道:“看上去不是?” 爱巾笑起来道:“看上去不是。” 连习点着头道:“好了,你们走吧。都走吧。” 爱巾道:“我还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连习却道:“别问了。” 爱巾反而走近些,道:“你……姐姐是为什么离去了?” 连习道:“就是……那个人杀了她。” 爱巾一听,黯然起来:“让你伤心,对不起。” 连习道:“我不再伤心了。走吧。” 爱巾道:“虽然谁也不能阻止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珍惜自己,能……让我看看你吗?” 连习想了很久,很久,才完全转过身来。 这眼神很自在,没有一丝忧伤。但在下一瞬间却又充满了惊异。 爱巾看出来了,莞尔道:“我,慕容爱巾。” 连习未回神。 爱巾道:“让你这么惊诧?” 连习还是未从记忆中恢复过来。 易鹤见道:“这人怎么了?” 其他人都未语。连习将脸转向一侧,样子痛苦。 爱巾敛住了笑容,问:“你……怎么了?” 连习手中的剑落了下来。 爱巾又问:“你……怎么了?” 连习连连摇头,却不说。 爱巾不懂,真的不懂了。为什么他一下子会这样? 正想着,他却已获得镇定。他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话落,这柄神锈回归了那石碑。 爱巾一见,道:“你不结束了?” 连习点头道:“姐姐让我……珍惜生命。” 爱巾道:“那-----往后打算做什么?你的驴跑了啊。” 连习道:“不是我的驴。” 爱巾笑道:“我又忘了。可你今后得有生活目标吧?” 连习道:“现在自己就象一个刚出狱的人,生活里的一切,都需要重新构筑。感谢你。” 说时,人朝林外走去。 爱巾追问:“你要去哪里?” 连习站住道:“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但……这不可能。” 爱巾道:“是啊,你已经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 连习道:“每一个人终会变得平凡。” 爱巾道:“你年纪如此之轻,怎会明白这么多?” 连习道:“懂得太多,就会不平凡。因此……想沉默。” 爱巾道:“不过,你让我很陌生。我很想认识你,可以吗?” 连习停住了脚步,这一次。 爱巾见他不说话,便问:“可以吗?” 连习不回。 爱巾欲语,席下道:“夫人,算了吧。这种人……” 连习开口道:“但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认识呢?” 爱巾理解道:“你是说,用一个合适的身份,才可以?” 连习道:“我不想叫……你夫人。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爱巾道:“那就叫姐姐吧。” 连习点了点头。 爱巾道:“那从今之后,我可有一个弟弟了啊!” 席下听道:“夫人你……” 易鹤接道:“这不很好吗” 席下欲语,但元略总拉住了他。 而符贞也对易鹤道:“鹤妹,别闹了。” 公蝉道:“巾妹,你真这么决定了?” 爱巾道:“慕容家本来就只有三个女儿啊!” 公蝉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快点赶回山庄吧。” 元略这时道:“夫人,那我们先走了。” 爱巾未及语,就听公蝉道:“怎么不一块去山庄?” 元略道:“对不起。夫人,告辞。”说着,已出了林去。 而席下道:“再见,夫人。哦,鹤妹子,再会!” 易鹤却摆出一副怪脸,对他笑着。 席下见道:“可爱的妹子,千万别学那女人摆丑啊!” 最后,在席下去后,五人也出了林。 谈名还在那儿等候。 一见众人,谈名就道:“似乎有些事情在意料之外。” 易鹤道:“你真以为自己是神啊!” 谈名道:“祝贺你。夫人。也祝贺你。” 连习听道:“你在等什么?” 谈名道:“你看事情,终有一日会完全超越我,也超越自己。你不将你的剑带走或者毁去?” 连习道:“它会碎的。” 谈名道:“你将开始一段新人生了,但愿你能在尘世获得一份幸福与快乐。再见吧。” 连习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沉思起来。 爱巾见道:“你在看什么?” 连习道:“他没有回答我的话。也许……是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爱巾道:“说真的,对谈名的过去,我知之甚少。” 公蝉接道:“他们三个,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曾经。也许,正因为这样,江湖中,才突然有了‘三哲郎’吧。” 易鹤道:“我看那姓席的,不可能有什么悲伤的过去。他整个人就象是地痞无赖!” 符贞却道:“鹤妹,你这么以为会让你今后受苦的。” 爱巾打破气氛,道:“我们大家别在这儿磨蹭了,走吧。” 夕阳西沉时分,几人终于到了慕容山庄。 在江湖中,山庄地位是与剑脉山庄、第二庄鼎足而立的。 身为慕容家的次女,爱巾,在武林中的名声却是最好的。虽说老大昭巾现在已是剑脉山庄的少庄主夫人,但性格却有些近似于泼辣了。 而三妹方巾虽然名声不响,但却是最可爱的。毕竟只有年芳二十啊! 一回庄中,方巾就跑了出来,和小外甥戈承一起跑了出来。 然,扇子只有一把。于是,爱巾就将它留在了袖内。 听方巾道:“姐,门口那个人是谁啊?” 爱巾笑了笑,走向门口,道:“怎么了?进来啊。” 连习看着庄边对联: 慕二仪之德 继三光之容 不语。爱巾又问:“想说什么?” 连习道:“我没有家,从来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爱巾被深深触动,道:“这儿----就是你的家。” 连习道:“姐姐,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去吧。” 爱巾道:“好。” 大堂。一庄之主慕容仪与夫人仰晓从堂中走了出来。 爱巾唤过爹娘后,就听母亲道:“爱儿,她们是……” 符贞道:“夫人,晚辈符贞。这是小妹易鹤。” 易鹤跟着行了礼。 仰晓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爱儿,你也好久没回来看看我们了。” 爱巾道:“娘,让您挂心了。哎,姐和姐夫呢?” 话一落,慕容昭巾就传来了声音:“二妹,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爱巾转向一侧,对姐夫身边的姐姐道:“姐,回来得很早啊。” 慕容昭巾道:“又是你和她!公啸人呢?” 公蝉欲语,爱巾已道:“他有病在身啊。” 慕容昭巾道:“都快十一年了,他的病就一直不见好转吗?” 爱巾浅笑。仰晓见道:“昭儿,你妹妹一回来,你就总要这样吗?” 岳母这么一说,戈己就道:“别说了。哦,二妹,这是你认识的朋友?” 爱巾正要说,慕容昭巾就已道:“二妹,你已为人妇,怎么还喜欢在江湖中这样……” 仰晓朝丈夫使起了眼色。慕容仪摇头直笑,道:“好了,别都在这儿站着。方儿,让管庄去安排一下,让这两位姑娘去歇会儿。” 慕容方巾接道:“两位姐姐,跟我来。” 符贞、易鹤便与她去了。 爱巾这时道:“娘,婆婆呢?” 仰晓道:“她病了,快去看看吧。” 在爱巾去后,仰晓对公蝉道:“亲家两人都好吧?” 公蝉道:“是,夫人。” 仰晓道:“公啸的病就一点没好转吗?” 公蝉有些尴尬道:“是。” 仰晓朝丈夫锁起了眉。慕容仪叹着。慕容昭巾道:“你弟弟的病到底是什么啊?有这么难治吗?如果难治,为什么还能拖十一年?” 这些话一出,让场面陷入了。 戈己道:“昭,话怎么能这样说呢?” 慕容昭巾道:“你知不知道,我是替我妹不值啊!真不知道这十一年来,她是怎么过的!也许……也许她到现在还是……一个……闺中女!” 仰晓立即道:“住口,昭儿!” 见母亲脸色严肃,慕容昭巾愤愤不语了。 慕容仪道:“算了,你也别说了。蝉儿,你也快去休息吧。” 公蝉也不好再说什么,但道:“不了,伯父,我还是先回去了。” 慕容仪道:“天色都这样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就这样回去呢?” 公蝉道:“可是我……”话未尽时,慕容昭巾拉起儿子回房间去了。 仰晓于是对戈己道:“你快去吧。” 戈己点头,对公蝉道:“她刚才是太过分了。你别在意。” 最后,院中就只剩下夫妇俩了。为人父母,对自己的孩子的未来,总是挂着啊! 仰晓道:“当初,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慕容仪道:“你说过了。已经错了。” 在仰晓叹气时,一个手持黑色之剑的男子[解志]走过来,道:“庄主,夫人,你们怎么了?” 慕容仪道:“为忧。” 解志道:“是爱巾?” 慕容仪道:“是啊。你有事?” 解志道:“一个人太闷,出来走走而已。” 慕容仪侧身对妻子道:“夫人,你去陪陪爱儿。” 仰晓听道:“切磋归切磋。别伤了啊。” 解志道:“庄主,在下的意思不是……” 慕容仪道:“怎么,不愿和我一个老头活动活动手脚啊?” 解志忙道:“能和庄主过招,是解志之幸!” 慕容仪道:“年轻人中,你是拔萃出色的,又是一代门主。” 解志不再推辞。在他抽出剑时,仰晓就去了。 而慕容仪见剑道:“好,就让我接接你那招天悲怜人。” 剑,虽呈黑色,但透出来的却全是悲怜之情。 一个人若心怀悲怜,那他的一招一式都会手下留情的。可是,身为一个剑客,这却是最致命的,在真正的决斗中。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最厉害的。 -----它往往能在一刹那让对方心软。或许这就是这一招的意义所在。 慕容仪的心是软的,面对好人。但解志却还是无法胜他。 -----慕容仪的拳法是移心的。 当你的剑将你的情发挥出来的时候,它却无法着落在他的身上。 -----他将情移给了另外的物。 几场回合后,二人停了手。 解志道:“庄主的移拳让我无力再出手了。” 慕容仪道:“我也不能正面接你的招啊!” 语落,解志看见了一个人,连习。 慕容仪侧身道:“你是……” 连习回道:“我叫祈连习。” 慕容仪道:“你是---爱儿的朋友?” 连习看着慕容仪,认真地回道:“我没朋友。” 慕容仪道:“那你有事吗?” 连习道:“我……能在这儿待下来吗?” 慕容仪怔了怔,道:“这是为什么?” 连习道:“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很亲切。” 慕容仪无语。连习道:“我的话,是不是乱了?” 慕容仪笑道:“能说清楚吗?” 连习道:“我想自己能说清,可是……” 话未尽,爱巾传来声音:“爹。” 慕容仪转过去,看着母女俩,道:“爱儿,你认识他?” 爱巾道:“爹,这件事,我待会儿再跟您细说。连习,这是我爹,我娘。” 连习道:“我知道。”说得很慢,很低。 爱巾转向解志,道:“这是……” 解志已道:“解志。你,就是那位骑驴的人吧?” 慕容仪与仰晓有些惊异起来。 连习不语。爱巾道:“你怎么看出来了?” 解志道:“第九客,江湖中谁人不晓啊!但,却不知少夫人怎么会与他相交了。” 爱巾道:“总之,现在也不能说得清。连习,你先跟我去你的房间。” 连习轻轻点了点头。 这间房,很美。壁上“长”了许多花草树木。空气里流动着书香墨味;还有架上的许多书籍。 爱巾道:“喜欢吗?” 连习道:“这……曾经是姐的房间?” 爱巾道:“咦,你是怎么知道?” 连习轻轻笑了笑,道:“那姐你现在的房间呢?” 爱巾道:“待会再看吧。你先休息。” 连习却道:“不,我想到处走走。” 爱巾道:“好吧。吃饭的时候,再来叫你。” 她出去后,连习就一个人来到了偏院的廊上。 这时候,夕阳已经下了。天边的色彩,渐渐黯然。 连习在阶上坐下来,凝视着那一片片往下飘的叶子,仿佛中,那些叶子都是静止的。 一个小小的身影舞动着一把剑闯入了他眼中。 是戈承。 这柄剑毫不客气地朝连习双眼刺来! 那些叶子,依然没有声息,在连习眼中。 但戈承看不到,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剑为什么是静止的,为什么再也刺不上前了。 戈承撤开了剑,道:“你是谁?” 叶子还是不动的,在连习心中。 戈承见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连习没有眨一下眼睛,始终。 戈承又要问时,连习眉丝之间却浸出了鲜血。 戈承被这样子吓了一跳,叫道:“爹,娘!” 连习缓缓合上了眼睛,似在调息。 等慕容昭巾和戈己赶过来时,连习竟只能摸着回房间去。 慕容昭巾道:“你是什么人?” 连习只管走自己的。慕容昭巾又问了几次。但最后她只能用儿子手中的剑对他说话了。 当慕容昭巾用剑挡来时,一把黑剑却挑开了。 戈己见道:“师兄,你认识他?” 解志道:“待会再说吧。他看起来受了伤。” 慕容昭巾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在……” 解志道:“他叫祁连习,他们都叫他,第九客。” 三字,如雷贯耳! 解志转声道:“你,没事吧?” 连习摇头不语。 戈承道:“他的……眉毛刚才流出了血。” 惊。而连习终于没能撑住,倒下去了。 这时,爱巾从爹娘那边过来了。…… 次日之晨,他的手有了反应。而门也在这时吱开了声,是姐姐。他闻出了属于她的气味。 爱巾见他要起来,便将手中的东西先放到了桌上,走过去扶他,道:“不多躺一会吗?” 连习却问道:“小……姐姐外……甥,没事吧?” 爱巾道:“怎么这么问?” 连习道:“他……没事?” 爱巾道:“承儿没事,你的眼睛能睁开吗?” 连习道:“我没事,姐姐不用担心。” 爱巾道:“不行,还是得让符贞给你看看。” 话落,慕容仪、仰晓等人都进来了。 仰晓道:“他怎么样了?” 爱巾道:“看起来都好。符贞,你帮他看看眼睛。” 符贞点头称好。连习却道:“不用了。” 爱巾道:“连习,听姐的话,让她看看。” 连习仍旧坚持道:“姐姐,不……用了。” 爱巾道:“那好,你睁开来,走走。” 连习沉默。爱巾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戈承走近,道:“是……我用剑指着他,才……这样的。” 爱巾听道:“承儿,你刺到他的眼睛了吗?” 戈承道:“我……根本刺不上前。” 儿子旁边的戈己接道:“那照理说,那不可能伤得了他啊!” 一时间,众人都疑惑了。 爱巾道:“不管怎么了,符贞,你再给他看看吧。” 符贞点了点头。 可是,当她想碰他的眼睛时,他却挡住了。 爱巾见道:“连习,别这样。” 连习咬起了牙,道:“姐姐,眼上有……毒。” 什么?! 爱巾欲语时,符贞身后的易鹤却道:“可是贞姐明明用银丝试过了啊!” 符贞道:“鹤妹,先别说话。连习,你肯定吗?” 连习道:“是。剑虽没碰到,可剑气中渗了毒。” 慕容昭巾一听,就道:“你在说什么?你说承儿用毒害你?” 仰晓道:“昭儿,你先冷静。符姑娘,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符贞起身对众人道:“这很可能是,银无痕。” 慕容仪道:“银无痕?承儿,把你的剑给外公看看。” 承儿道:“剑在解伯伯那儿。” 走进来的解志,道:“不错,剑上确实有银无痕。” 慕容昭巾听道:“这怎么可能?!” 解志道:“看来是有人想害承儿,但是却让……” 连习接道:“他是幸运的。姐姐不必难过。” 爱巾道:“银无痕,这绝对是至毒啊!你必须……” 连习道:“我将它们封在了眼里。不会有事的。” 爱巾道:“可你的眼睛……” 连习道:“已经习惯了。睁开来,太痛。” 站在二姐身边的慕容方巾问:“你很怕痛?” 连习回头一笑,道:“是,你不怕?” 慕容方巾道:“我怕,我当然怕。可是,你是个男子汉啊!怎么能怕这一点点的痛呢?难道----你不想看着这灿烂的世界,生活吗?” 连习道:“如果……那一瞬间,这么想了,可能躺着的人就不是自己了。” 连习的手碰到了戈承的手。 戈承道:“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连习笑道:“看来我得改变一下样子了。姐姐,你帮我一个忙。” 爱巾愣了一下,道:“是什么?” 连习道:“我只有二十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慕容方巾道:“不是听你这么说,我还真以为你……” 连习道:“这是因为我刚获得新生。我……该叫你妹妹吗?” 慕容方巾道:“是的,我叫方巾。” 连习道:“祈连习,我的姓名。”伸出手来。 慕容方巾也伸出手,握了一下。 戈承见道:“大哥哥,你的眼功好厉害,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连习道:“我不知道它叫什么。是……我曾经的一个姐姐教我的。” 戈承又道:“大哥哥,你最擅长什么啊?” 连习沉思会儿,道:“哥哥要告诉你,生活才是重要的。” 戈承道:“不懂。” 每一个心里有家的人,却都能深切体会它的含义,除了孩子。 慕容方巾接道:“二姐,他说话总是这样玄奥吗?” 爱巾道:“方儿,你们先去吧。爹,娘,你们留一下,好吗?” 其他人去后,爱巾道:“爹,娘,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接受,但在我心里已经这样决定了,我很想你们答应,可以吗?” 夫妇俩沉默。 爱巾道:“真的不可以?” 夫妇俩相望无语。 爱巾道:“那好吧。我和连习……回第二庄。” 连习听到这儿,道:“姐姐不可以。这会让我结束……一切的。我重生的理由,虽然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我却希望你生活好。懂吗?” 爱巾听道:“你要去哪儿?” 连习笑道:“时间给我的,我不会再去浪费。我会全力以赴光辉自己身上流着的每一滴血液!” 慕容仪开口了:“年轻人,你懂得的东西,似乎太多了啊!” 连习道:“也许吧。所以,我才能……平静得很快。” 慕容仪却道:“不对,此刻,你的心情只是藏得太深,才不让人发现。” 连习道:“如果说,我一点不难过,那我太昧心了!” 慕容仪微笑道:“和你说话,很轻愉。真的就要走了?” 连习道:“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只能这么回答您。” 慕容仪道:“你的故事,定然很多。” 连习道:“每一个人的故事,都很多。您的故事比我多。” 慕容仪道:“但我却绝对没有你精彩。” 连习道:“在不同人眼中,他们会有许多不同的看法。我只不过是他们茶闲饭时的话料而已。” 慕容仪道:“世俗的人是这样。但我说,在你的生命还在呼吸时,你就还是江湖中最具意义的人!” 连习沉默。 爱巾道:“爹,您的话是……” 在旁的仰晓笑道:“他已经答应了。” 爱巾愣后,道:“可娘您呢?” 仰晓道:“嫁鸡随鸡的道理,娘比你更懂!” 爱巾道:“娘,您……” 仰晓道:“不过,他的眼睛得好起来才行。” 爱巾道:“符贞应该知道。” 仰晓道:“爱儿,这个姑娘看起来不简单啊!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爱巾道:“娘,您觉得她气质独特,是吧?” 仰晓道:“也不知她师承何处。” 爱巾道:“虽然不知她来历是什么。她学医却是为了救人。这一点,相信娘也会赞同。” 仰晓道:“爱儿,娘问你,公啸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巾不语。 慕容仪道:“爱儿,你受委屈了。” 爱巾道:“爹,我很好。” 慕容仪道:“看来我得抽段时间,过去看看。” 爱巾却道:“爹,不用了,真的。” 仰晓听道:“你这个样子,怎能让我们放心呢?” 话到这时,连习道:“姐姐,伤心了?” 爱巾强颜笑道:“没有。哦,姐姐给你端来了一些吃的。”说着,去拿桌上的东西。 连习道:“姐,我知道你……想哭,那……你就哭吧。” 爱巾接道:“汤凉了,我去热一下。” 她出去了。连习道:“她,很坚强。可是,在这个问题上,她变得脆弱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仰晓道:“她不肯说。我们……也不知道。” 慕容仪拉过妻子,叹道:“这都是我们的错啊!” 连习突然问道:“是指腹为婚?” 慕容仪道:“不是。是……为了家庄利益。” 连习不再问了,只道:“在江湖生存,竞争与合作是必不可少。联姻……虽然是一种合作之式,但实际却丧失了诚信。应该说,这对山庄的将来并无多大利益。我知道,已经这样了的原因在于----女不如儿。 “也许现在没办法去更正它,但至少……该让她有选择的权利。” 慕容仪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呢。” 连习道:“姐姐如今应该只有三十一二岁。她的人生起码还有三分之二。在这三分之二之中,命运可能会对她更坎坷,但让她自己去把握,这是最有意义的!” 慕容仪道:“如果在十一年前,你能在这儿,那……” 连习侧过身去,道:“如果在十一年前,我能明白这些,也许我的姐姐如今就会生活得很幸福,很快乐。可是……过去的事情,总……伤人心。即将成为过去的事情,又在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如果岁月是这样,人生还有美丽、惊喜吗?” 慕容仪沉默。 仰晓看着连习的侧影,突然问:“你长大后,哭过吗?” 连习道:“在姐姐的遗体……焚去的时候。” 仰晓道:“我----能抱一下你吗?” 很自然的,一位母亲抱着一个渴望亲人拥抱的年轻人。 连习哭了。虽然泪水不多,但心情澎湃! 门边的爱巾拭去了泪水,走进道:“来,热好了。” 仰晓替他拭去泪痕,道:“谁说你很陌生。你也是一个孩子啊!” 慕容仪扶着妻子,道:“好了,我们出去吧。” 夫妇俩出来后,就去了正厅。 厅里,为了剑上的毒,慕容昭巾几人正在寻思。 解志道:“如果来庄之前,只有悦儿接触过这剑,那只有问息魄和红邪[Yé]了。” 戈己道:“息师兄怎么可能会在剑上抹毒呢?” 慕容昭巾道:“那红邪呢?她一向反对自己的女儿和承儿接触。” 解志道:“现在在这猜也没用。师弟,这事关重大,我得拿剑回去与师父师娘商量才行。师弟,帮我向庄主、夫人辞行一下。” 戈己道:“这样也好。路上小心,师兄。” 解志去后,仰晓传来声音:“昭儿。” 慕容昭巾应道:“娘,二妹呢?” 仰晓道:“在照顾他。解志人呢?” 戈己欲语,慕容昭巾道:“娘,二妹毕竟是有夫之妇,怎么可以……” 慕容仪道:“她在照顾她弟弟。昭儿。也是你的弟弟。” 慕容昭巾哑住了。慕容方巾则道:“爹,你答应了二姐?” 慕容仪道:“往后,连习是慕容家的人。他是我慕容仪的义子。” 慕容昭巾道:“爹,他的来历可……” 慕容仪道:“昭儿,一个人的来历不重要,最重要的他是什么样的人。” 慕容昭巾道:“爹,我看他来意不轨!” 慕容仪道:“己儿,你得管管她了。” 戈己在一边拉着妻子,一边道:“是,爹。对了,师兄回庄去查剑上的毒了。” 仰晓道:“有眉目了?” 戈己道:“这件事看来很复杂。祈……祈弟的毒……” 仰晓转向符贞,道:“符姑娘,银无痕要怎么解?” 符贞道:“夫人,这种毒,晚辈没有办法。这可能得请‘药翁’仲孙前辈来。” 一听药翁,仰晓就向丈夫看了一眼。 慕容方巾问道:“娘,药翁是谁啊?” 慕容昭巾道:“一个稀奇古怪不讲情理,嗜药如命的老头!” 哪知,这话让易鹤叱起来:“戈大嫂,有你这样说人的吗?” 慕容昭巾脸一红,欲还口时,符贞已道:“鹤妹!” 易鹤住了声。仰晓则道:“昭儿,你去陪婆婆。”而慕容仪也示意戈己跟着她去。 慕容昭巾哼声转身,就看见公蝉往这儿来了。 公蝉见到昭巾的脸色,神情也变得阴郁起来。 慕容仪道:“蝉儿,就要回去吗?” 公蝉道:“对不起,伯父,我有些事不得不离开。不过,我会来接巾妹回去的。” 慕容仪只得道:“好吧。路上小心。” 公蝉点点头,向仰晓辞了行,就去了。 仰晓则转身对符贞,道:“符姑娘,与药翁是不是认识啊?” 符贞道:“仲孙前辈,是我的师傅。” 仰晓道:“原来如此。那姑娘能不能帮我们把他请来?” 符贞道:“夫人,只怕我不能。因为世上只有一个人才能……” 易鹤见符贞看着自己,不由微瞪起来。 第三章 秋月哟 仰晓看出来了。她道:“易鹤姑娘,莫非就是你?” 易鹤道:“夫人,我是他表妹!” 仰晓怔而笑道:“原来姑娘与年近耋耄的人还是同一侪啊!” 慕容仪也笑道:“真想不到老人家还有这么一个亲人!” 慕容方巾接道:“鹤儿姐,真的是这样吗?” 易鹤道:“方巾不信?” 慕容方巾道:“让人太难相信了!鹤儿姐,那你就帮忙吧。” 易鹤道:“可你大姐刚才……” 慕容方巾道:“鹤儿姐,大姐就是这样的!她不是存心的。你就快帮帮连习哥,好吗?” 符贞接道:“鹤妹,你的轻功可是很棒啊!” 易鹤长长吐了一口气,道:“让我一个人去找他啊?” 慕容方巾道:“要不---带我一起去吧,只是我的轻功很浅。” 易鹤拉起方巾的手,道:“不用了,我会很快带他回来的!” 慕容方巾道:“可是我很个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算了,鹤儿姐,路上小心!” 易鹤一听,道:“真的那么想去吗?” 慕容方巾朝父母看去。仰晓道:“方儿,现在是去请人解毒。江湖又凶险,娘不能让你去。” 慕容仪却道:“方儿终究是要离开这儿的。总这样束着她,她怎么长大啊?易姑娘,如果你能带她去,就让她到外面见识一下,也好。” 仰晓担心的神色愈显凝重。符贞见道:“夫人,虽然鹤妹的其他武功不怎么好,但若有人要想害到她,那几乎不可能的。况且方巾也很聪慧啊!” 仰晓沉默半晌,才道:“易鹤姑娘,你能带她去,就带她去吧。” 慕容方巾开心起来。 易鹤道:“夫人,放心。我一定让方巾安全回来。” 午后。院中,连习又坐在了阶上,静默。 天空里,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在叫。 连习起身,开始徘徊。 徘徊中,忘记了身外的声音。 是一位手握木黎的婆婆。 婆婆看着来回中的连习,唉叹起来。 连习听到了。顺声转去,道:“您叹什么?” 婆婆走过来,道:“年轻人,怎么这么多愁啊?” 连习道:“一个人多愁,也可以是一件好事啊!” 婆婆道:“年轻人,应该青春快乐,少些烦恼。” 连习道:“婆婆是个很开朗的人。” 婆婆道:“你就是让爱儿很陌生的人吗?” 连习道:“晚辈祈连习。” 婆婆道:“你练的是剑?” 连习道:“不,不是。” 婆婆道:“可你的手,只拿过剑啊!” 连习道:“婆婆怎么能看出来?” 婆婆道:“虽然看不出你心里在想什么,但对于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你说你练的不是剑,那是什么?” 连习道:“其实,我什么也没练过。我只是在学,学习认识自己和认识事物。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是我的师傅。 “剑,终究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对晚辈来说。” 婆婆不语。连习却忽然问:“婆婆曾经吹过一曲《泪》。可您不应该再将它给姐姐。” 震惊!婆婆震惊道:“你……如何知道?” 连习道:“没有人能抵得住那样的声音。” 婆婆道:“你是说,没有人告诉你?” 连习道:“婆婆,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把它给姐姐吗?” 婆婆不语。连习道:“其实,这也不能怪您。”说着,朝自己房间走去。 婆婆突然道:“你为什么要住这儿?” 连习道:“婆婆不用再猜。晚辈不会告诉您的。” 婆婆欲语,爱巾和符贞却从房间里过来了。连习闻到了。 他道:“姐姐。” 爱巾道:“一个人闷吗?” 连习道:“能听姐姐吹一曲吗?” 爱巾道:“可……好吧,我再去拿一根笛来。你等会儿。” 婆婆却道:“爱儿,别去了。”就这样,老人转过身去,背影凄然地。 爱巾见道:“婆婆,您怎么了?” 但婆婆始终不回。在老人回屋后,连习道:“姐姐,你喜欢笛声吗?” 爱巾虽然不解,但回道:“喜欢。你和婆婆说什么,刚才?” 连习却好一会儿,才道:“婆婆是一个好人。姐姐,你以后别吹了吧。这……对你是一件好事。” 爱巾道:“连习,你这么说的意思是……” 连习道:“当然,若是姐姐喜欢,还是依姐姐。” 爱巾道:“连习,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连习道:“善意的谎话是对姐姐的关慰。如果姐姐要原因,那只有在姐姐真正感到幸福快乐的时候,我才能说出来。姐姐,现在却不是。” 爱巾道:“要说的话,都被你全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但你能告诉我,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连习思忖会儿,对爱巾身边的符贞,道:“我----想学习歧黄之术。符贞姐愿意教我吗?” 符贞望了爱巾一下,道:“当然。你的嗅觉很敏锐。” 连习道:“这也许就是眼睛看不见的结果。一个人有这方面的缺陷,就有那方面的天赋啊!” 符贞道:“可是你的眼睛也只有一两天看不见东西而已。” 连习道:“可是十一年中,我却忘记了用眼睛看事物。” 符贞道:“这样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连习道:“所以,姐姐,你也不必为此多忧心了。” 爱巾道:“话题又转到我身上了。好了,这一个下午还有许多时间,不如就……” 连习道:“不如就现在开始学吧。” 符贞道:“你既好学又博学!” 连习道:“勤学,是一件多趣的事。” 在教之前,符贞道:“连习,我问你,医者,第一条是什么?” 连习沉思好久,道:“如果这个问题,有三个答案:一仁爱,二进取心,三尊重生命。我会选择尊重生命。” 爱巾与符贞相望起来。 符贞接道:“为什么你会有三个这样的答案呢?” 连习转身认真地回道:“仁爱,是医者传统箴言。这是不容置疑。进取心,这三个字,形容于医者,好象不合适,但尘世的一切都是变化的。如果一直滞于现状,那给人们带来的将是最难治的疾病。 “尊重生命,是我这些日子以来突然明白过来的。不论是人还是花草生灵,都有生存于世界的理由。这,有点象佛家所说的‘众生平等’。但我要补充的是,对生命的尊重不仅包括生……也包括死,不仅包括荣,也包括辱,不仅包括善,也包括恶等等。 “也许我不该分开来说,毕竟谁又能真正分清它们呢?但往往我们却又不能够一分为二的看清事物的本质。 “二位姐姐,如果这是让你们选,你们呢?” 符贞听道:“如果让我选,我可能会选你说的‘仁爱’。但对它的理解,却有些不同。 “爱护人的生命,关怀人的幸福,尊重人的人格和权利。这,也许与你的‘尊重生命’有些共同之处。” 爱巾笑道:“你俩都说得这么深邃,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不过啊,我倒对第二种,却感觉有些新意。一个人要想在多态的江湖中生存、生活,是必须有一颗与时俱进的心。只是我没想到对于大夫的意义竟也有如此之深远。连习,你的这种想法是如何酝酿起来的?” 连习道:“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观察。也许是这样,我才渐渐地懂得了许多的东西。符贞姐,你是从小学医的吗?” 符贞笑道:“跟你待久了,迟早什么都会被你洞穿的。” 连习道:“所以,我说,常沉默吧。否则,没有人想和你说话了。” 符贞道:“如此说来,你却并不是一个爱孤寂的人。” 连习道:“这是认识姐姐后才改变过来的。” 爱巾却道:“这一点,我可不这么认为。符贞说得对,你本就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 连习接道:“谢谢姐姐的赞言。符贞姐,明确了第一条后,能否教我了呢?” 符贞道:“这不是一夕一朝的事,我还说一句,多积累少当然。这是你体会过来的。” 连习点了点头。符贞道:“那我们就从‘银无痕’说起吧。银无痕,这种毒药的成分很复杂。虽然世上有许多毒药能令银针失效,但它不论从毒性还是从施法上,都比它们奇特。” 连习接道:“它大概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符贞道:“三十多年前吧。至今仍没有确切的解方。” 连习道:“你的意思是它的毒性----会不断变异吗?” 符贞道:“确切的说,是因人而异。” 连习道:“也许还因时因地。” 符贞道:“有时它的毒性能立刻让中毒的人死去。有时又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发作。发作起来的时候,产生的迹象更为骇人,有时它又好象对人没有什么作用。” 爱巾听道:“这----它真如此怪异吗?” 符贞道:“这还只是它的毒性。在施法上,还要借用不同的器具按照不同的步骤才能达到所要的各种效果,甚至还可能包括连习刚才所说的时间、地点。” 爱巾道:“这么复杂!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连习道:“这也许就得先查清是谁在剑上施的毒。贞姐,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应该总会几种解方啊!” 符贞道:“其实这些是我从仲孙前辈那儿得知的。所以……” 爱巾这时突然想起什么来,道:“对,去查查它,或许它有记载解方啊!” 符贞接道:“慕容山庄能鼎足江湖,因为山庄集聚了天下武学的各根各脉。据我了解,一部《点津》就是一本百科全书。” 爱巾却道:“只可惜都是些摆设。谁也不能参透它的千分之一。” 连习道:“所以,就让江湖中的心正之人随时前来阅练。” 爱巾笑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连习道:“之先,那位持黑剑的人不是来山庄增历吗?” 爱巾笑回:“是。不过,他已经是一代门主啊!在这一辈人里,他的剑术可是顶尖的。当然----比不上你了。” 连习沉默。爱巾见道:“怎么了?” 连习摇头道:“他的剑,是破碎的。” 爱巾不解道:“不懂你在说什么。” 连习道:“之先,我见过他与义父比划过。从他的剑中,我觉得他不适合练剑,也许他可以去吹萧弄笛拉胡什么的。” 爱巾道:“你不是不喜欢别人吹笛吗?” 连习道:“因人而异。” 爱巾道:“说不过你。对了,藏阁里也有不少的医家经典,只是,你的眼睛……” 连习道:“如果可以,就让符贞姐借阅吧。” 符贞道:“别转到我身上来啊!还是说说----你对剑的领悟吧。” 爱巾接道:“他说的,和谈名一个样,说了也听不懂。” 符贞却道:“不,他和谈名不一样。他是开朗的,而他却是忧伤的。” 爱巾道:“随你们吧。我先去查一下。” 她去后,连习突然道:“贞姐,对他是这种看法吗?” 符贞道:“为什么又转移了话题呢?” 连习道:“没什么。贞姐,对剑也很有兴趣吗?” 符贞笑道:“在见到你和你的剑以前,没有。” 连习道:“剑,可以让人赢得荣誉、地位。为此,不少的人放弃了身边珍贵的东西,去追逐一件本没有生命的工具。 “可是,一旦将自己的情感注入进去时,它就又超越了生命。每当看到那样美丽的舞姿,你会觉得那是最古老的东西。或许就叫剑术吧。然而剑术的最终源泉还是我们的生活。在生活中,情感随时间的流去而逐渐沉积起来。有一天,它们会象喷动的岩浆将你的血液沸腾起来,直至精疲力竭。 “若说这时候,有人问他,这一生你还有后悔或者遗憾吗?他最可能的言行就是-----微笑着说,生命只有一次。” 符贞听着,沉思不语。 连习道:“所以,一个人一生最重要的还是,真心抉择时。抉择人生的时候,真心回答。拥有黑色之剑的他,却压抑了心底最真实的感情。” 符贞听到这儿,拿出了那把扇。看着上面的字,她无语。 连习一个人悄悄走开了。 在悄悄中,日子到了八月十四。 爱巾在《点津》里没有查到银无痕的来历和解方。只了解到一些通俗的成分。不过,爱巾的爷爷慕容极却在书中提及了一些曾经的往事。 约在三十二年前,第二庄的建庄之主公汗[hán],也就是拥有汗剑的公汗。在八月十五中秋这一天,竟突然痴呆了。而在一年之后的十五月圆,他竟然又亲刃了结发之妻。据当时传闻,他杀妻之时非常清醒。说是妻子给他下了毒。又在第三个中秋之日,他更是一剑将亲生长子公伯单[shàn]击坠山崖。之后,他自己便莫名其妙地死去。而那把大汗淋漓的剑也从此失迹。江湖中人无法解释,就更加认定这是宿命或者诅咒。 在房中,爱巾仍在查阅一些医家精辟。 午时,慕容昭巾推门而入,道:“二妹,算了吧!” 爱巾放下手中之书,道:“姐,姐夫呢?” 慕容昭巾道:“你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爱巾起身道:“还在生我的气啊,姐?” 慕容昭巾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算了,既然爹娘愿意,我还能什么呢?但姐要提醒你,凡事也给自己一点余地,别总把不该做的事往自己身上揽。” 爱巾道:“姐,其实常为他人忙碌,就是给自己空闲。何况连习已是我们家的人了。” 慕容昭巾道:“可这样你开心,快乐吗?” 爱巾道:“开心,只有在为生活奔波的时候,才能真正释放。也许---这是我对人生的唯一的信念。” 慕容昭巾道:“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和他们相像了!”应指三哲郎。 爱巾道:“说不定到何时,你也会这样。” 慕容昭巾道:“快去吃饭吧。这种毒,急也急不来!” 爱巾却道:“姐,你说爷爷为什么在《点津》中写下‘割竹’两字,这和银无痕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昭巾道:“谁知道!快出去吧,爹和娘他们都在等你呢!” 爱巾点头道:“姐,你先去,我待会儿就去。” 慕容昭巾浅叹了会儿,道:“节后,公蝉就来接你回去吗?” 爱巾道:“是吧。姐,你呢?” 慕容昭巾道:“到时看情况吧,我先去了。” 大概过了四五分钟,没被关上的门口就投进了连习的身影。连习唤道:“姐姐,大家都在等你啊!” 爱巾起身走近道:“方儿怎么还不回来啊!” 连习道:“姐姐,也想学习歧黄之术?” 爱巾微笑道:“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好了,走吧。” 连习却道:“不,不是那个意思。只要姐姐开心,就去做吧。” 爱巾道:“那不谢谢了吗?” 连习道:“如果谢谢能让姐姐更开心,那我说,谢谢姐姐的关心。” 爱巾又笑了起来:“其实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啊!” 听着这句话,连习笑了起来。 是啊,我们活着的时候,多一份开心多么重要! 每当心情平静下来的时候,能够细细回味。 在回味中,感受那份虽已流去但刻于心田的美好。又在美好的心绪中,花掉那一份份沉甸甸的岁月皮囊中的碎忆,这些时时牵绊着我们的脚步,束缚着我们的身影的碎忆,在漫漫长路中。 时近傍晚,那轮秋月终于开始在人们的目光中导演夜色。 在夜幕下,她已经确定了她要的主角。 究竟她在这个人的命运中,安排了多少幕? 这一幕幕中,她在这个人的身上辉映了什么?她透下了什么? 也许,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依然是你的目光。 连习的眼睛已经感觉到那一份份光的色彩。 她是祥和的夜的情人。 她用万千只温暖的手将远方的人、身边的人们的祝福撒作点点繁星,让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闪烁着美丽的心情啊! 院中,戈承正在一个劲儿地点放鞭花。 缤纷的火光却给看着的爱巾带来了丝丝伤感。 她悄然走到了庄外,守望着星辰许久,许久。 也从院中走出来的手婆婆,走近她,道:“爱儿,你心里的事不要藏着掖着,跟婆婆说说。” 爱巾侧过身来,道:“没有。婆婆,您身体刚好些,别出来受凉,我陪您进去吧。” 婆婆低叹:“都一把老骨头了,早晚是要……” 爱巾阻道:“婆婆,生命是宝贵的。您不要这样说!” 婆婆道:“爱儿,婆婆活在世上,也只是因为你们三个孩子。虽然你表面很坚强,可是婆婆懂,懂得你这十一年来是多么的苦啊!也许那孩子说得对,你的人生还仅仅只过了三分之一,余下的,你该自己好好把握,不论命运对你多么冷淡,你都要坚持下来,啊。” 爱巾笑道:“婆婆,那天连习和您说什么了?怎么您一下子就对他改变了这么多啊?” 婆婆心长道:“他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虽然看上去很开朗,但心中愁的事却远比我这老太婆还多啊,尤其是----对你。哎,江湖中不是传闻他是一个很冷漠、神秘的人吗?他怎么会对你……” 爱巾道:“连习其实不冷漠,也不神秘。只是他让人有些陌生罢了。也许这是因为他那独特的气质吧。总之,在江湖上,象他这样的人,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婆婆道:“看得出来,他让你动心了。” 爱巾面红道:“不,婆婆我只是……觉得他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一种人。” 婆婆却道:“你生在武林世家,对江湖上的人,也见识了不少,却唯独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婆婆这么问,只是想让你明白,许多东西都是这样不知不觉积累起来的。” 爱巾道:“我明白了。婆婆您放心,我会认真把握自己。我搀您进去吧。” 婆婆道:“不用,你一个人多想想吧。”进去了。 爱巾沉默了会儿,正要进去时,两个快影在门前停了下来,正是慕容方巾和易鹤。 慕容方巾喊道:“二姐,我们回来了!” 爱巾见没有仲孙庆的人影,问道:“仲孙前辈呢?” 易鹤接道:“在药庐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又躲哪儿去了。” 爱巾转道:“快进去吧。路上也累了。” 之后,爱巾便去通知符贞。 可是,在她房里找不到她。而之先放鞭花时,也没见到她人。她到底在哪儿呢? 爱巾转到偏院时,却见她正在替一条绿色的蛇止扎伤口。 爱巾看着她的样子,轻轻走过去,轻道:“它怎么受的伤?” 符贞边包扎边回:“让鹰啄伤的。” 爱巾道:“它有毒吗?” 符贞道:“没有。但如果有毒,却还是会救它。” 沉默片刻,爱巾才道:“你,很美。” 符贞道:“少夫人,你看起来却更美啊!只是,你心里很惆怅。不过,我相信,有他在,你会好起来的。” 爱巾道:“他?谁---?” 符贞终于弄完了,起身道:“让你很陌生的人。” 爱巾听了,转声道:“对了,易鹤回来了。” 符贞道:“那仲孙前辈有来吗?” 爱巾摇头道:“没有。走吧。” 符贞俯身看着它,道:“受了伤的,时间总是那副药方中的一味。” 爱巾道:“那它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继续走它的人生?” 符贞道:“可能要一辈子吧。毕竟这道伤痕是永恒的。” 爱巾道:“为什么伤痕,会永远镂在它的记忆里呢?” 符贞道:“因为缺了伤痕,记忆就不完美了。” 爱巾道:“那么说,连习的眼睛即便好了,在他的生命里这段记忆还是会产生毒素吗?” 符贞沉浸会儿,道:“就算会,可他的心却能自行化解它们-----他的感情是纯洁的,善良的,真诚。” 爱巾道:“有时候你和一个人很像,谈名。” 符贞笑道:“在他的生命里,有段记忆已经时刻地缠绕着他。而他所采取的方式和连习不同,但我也不能完全说上来。” 爱巾道:“你能看懂这点,也许就说明了他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仁者。” 符贞道:“仁者多情。他却是太多情了。不过,也许又正是他的多情才让他对那段记忆如此难忘。” 爱巾道:“看来他以前真的经历过很多的事情。” 符贞道:“这对一个活着的人来说,已经是无价之宝了。” 爱巾道:“易求无价,难得有情。 符贞道:“少夫人,你会好起来的。” 爱巾淡淡而笑。 这时,慕容方巾与易鹤跑了来。 易鹤笑着喊了一声:“贞姐。” 符贞询问过后,对爱巾道:“少夫人,你别担心了。我相信连习会和仲孙前辈有缘的。” 爱巾道:“方儿,你刚才说蝉姐已经来了是吗?” 慕容方巾有些不悦,道:“二姐,这么十天,就要回去了吗?” 爱巾笑道:“我总要回去啊!方儿,出去玩得怎么样?” 慕容方巾道:“还没呢,姐!姐,要不我也陪你回去,好吗?” 爱巾道:“方儿,我会常回来的。再者,连习也可以陪你啊!” 慕容方巾道:“可是……那好吧。爹和娘他们在叫我们呢。” 正堂。人都到齐了,除了戈承和连习。 听爱巾道:“可能他俩又去拿鞭花了吧。” 慕容昭巾道:“二妹,她既然来接你了,你就早点动身吧。” 慕容方巾道:“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慕容昭巾道:“免得又让人家说你二姐不贤惠,过了十五也不回夫家去!” 一边的戈己听道:“昭,别这样!” 慕容昭巾道:“那你倒说说看看,她来得是个时候吗?” 仰晓道:“昭儿,明儿你也回家去。” 慕容昭巾唤了一声“娘”后,负气说要叫承儿去。 爱巾见道:“蝉姐,大姐就是这个样子,别放心上。” 公蝉苦笑了一下,道:“没事。”” 爱巾转身面对父母,道:“爹,娘,我去叫连习过来。” 慕容仪道:“今天天色不早了,正事明儿再说吧。方儿,你和易姑娘刚回来,都去休息吧。” 慕容方巾“哦”声回应,和符贞、易鹤都先去了。 仰晓则对戈己道:“己儿,你们明儿就回去吧。替我们向你爹娘问好,去吧。” 戈己道:“好,那我……” 慕容仪道:“对了,如果查清了,记得派人来山庄一趟。” 戈己点头去后,仰晓道:“蝉儿,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还有什么事吗?” 公蝉道:“伯母,其实,我是急着回去看看啸弟,才……” 仰晓一听,道:“啸儿?出什么事了?” 公蝉道:“他……的病又犯了。” 仰晓道:“怎么会这样?” 公蝉道:“是我爹派人来告诉元略他们的。” 慕容仪道:“三哲郎?你爹怎么派人……” 公蝉道:“因为我爹之前请了他们三个帮忙寻找仲孙前辈。” 仰晓道:“那他们找到了?” 公蝉道:“我找到他们时,有一个八九十的老人和他们在一起。” 并未立即走开的爱巾立即道:“蝉姐,那仲孙前辈现在在……” 公蝉道:“在家庄。” 爱巾连忙道:“爹,娘,那我明天就带连习回去。” 仰晓道:“爱儿,还是问问连儿的意思吧。” 爱巾道:“那我现在就去问他!” 慕容仪旁边的手婆婆这时却轻轻叹了叹。 找了很久,姐妹俩都没找到两人。 最后,在屋面上,看见了两个人。 连习的身影烙在了那轮月中央。 爱巾看着他,心中的那种陌生的情感又一次迷惑了她。 慕容昭巾唤道:“承儿,快下来!” 戈承却仍毫无反应。 慕容昭巾有些愠色道:“承儿,你听见了吗?快下来,下来!” 可是戈承就象进入了梦里一样,沉醉在那平静的画面里。 幕容昭巾不得不掠躯上飞去。 瞧,她快捷的曳影,在月色下,仿佛失去了母亲的色彩,而是一位动人的姑娘。 爱巾没有上去。等三个人都下来后,她才问:“怎么跑到那上面去了?” 连习欲回,戈承已先嚷了起来:“姨娘,你不知道,连习哥哥……不舅舅他的功力好深哦!简直就是一个……神话!” 幕容昭巾欲语,爱巾又问:“承儿看见什么了?” 戈承顾不得母亲斥责的眼神,一个劲儿地道:“姨娘,如果你要到屋面上去,你是用飞的吧?可是舅舅他----姨娘,你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吗?你肯定不知道。他是----走上去的!” 爱巾惊讶道:“哦,是吗?” 戈承续道:“就象有一条石阶从地面上直接通到屋檐。而舅舅他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踏着这些根本……根本没有的石阶走了上去!” 爱巾不再问。幕容昭巾则道:“承儿,你……你说什么呢?这根本不可能!世上不可能……” 戈承这时对连习道:“舅舅,你再走一个给娘和姨娘看嘛!” 连习沉默的表情笑了起来:“承儿,刚才是你看花了,那不是真的。” 戈承却道:“那不是我看花了,是真的啊!” 连习摇起了头。爱巾道:“承儿,你们在屋面上做什么?” 戈承道:“我不知道。但舅舅他说,在写信,在月亮上写信。” 这……让人何以想象! 连习却不想说释什么。他道:“姐姐,有事?” 爱巾道:“恩,仲孙前辈现在在第二庄,我们明天就回去,如何?” 连习低首会儿,道:“十五的月儿十六圆。一定要这么快吗?” 爱巾只问:“你不想去?” 连习转过身去,抬头感受着月光的温柔,无语。 此时,幕容昭巾拉起儿子先去了。 爱巾也望向那皎洁的,月。 她又道:“在给谁写信?” 连习道:“姐姐。虽然……不能手触,但可以说给它听,让它帮我转述……给姐姐听。” 爱巾道:“能说给我听听吗?” 连习侧过身,道:“还不能。” 爱巾道:“那明天你去吗?” 连习却又道:“但可以向姐姐说说姐姐的故事。” 爱巾愣了会儿,道:“你姐姐的故事?” 连习微微点了点头,道:“可姐姐的故事……只有四个字。这四个字……应该已全部说出了姐姐的故事是怎样的。” 第四章 回庄 爱巾不解道:“四个字?那是哪四个?” 连习犹豫良久,道:“九训难一。” 爱巾不懂,道:“这……是什么意思?” 连习道:“姐姐会明白的,明天,我去。” 已摸索着回房了,说后。 而回到自己房间的爱巾想来想去,决定再去查阅《点津》。 果然,在杂篇中,她见到了《默氏九训》: 一、识己 二、生命唯一 三、勤学 四、尊重生活 五、为世思 六、懂得选择 七、再实现一个梦 八、拥有一段爱 九、孤独三回 在附注中,了解到它是默氏传人传下来的。 它一共经历了九代。每一代默氏传人都会将他们一生的思悟写下来,训导后人。 更相传默氏传人都会一种绝学。而这些绝学都是源于这九训。只可惜每一种绝学的记谱在写下思悟的那写话时,都已被他们自己毁去。 或许,这是为了激励后来人吧! 可是“九训难一”是什么意思呢? 这又是谁写下来的呢?是连习,还是…… 《点津》啊,终究是指点迷津啊! 一切还须我们自己去参透,参透啊! 爱巾将经书合上了。顿时,那飘渺的光幕暗淡了下去。 那些被空气托住的魏书碑字也消失不见了。 突然,爱巾又打开来,用手指在最后又写上:十、九训难一。 次晨。天色明朗,有白云。 准备动身时,慕容方巾又恳求道:“娘,让我去吧,娘。” 仰晓心中还是不放心,虽然丈夫已经答应了女儿。 慕容昭巾道:“如果你也要离开了家,那爹娘不是更寂寞了吗?何况---公家也没什么可玩的!” 话落,仰晓道:“方儿,你去吧。” 慕容昭巾欲语,戈己拉了拉。 爱巾道:“姐,姐夫,你们不如还待些日子吧。” 戈己道:“二妹,说得是,那----” 仰晓道:“不用了,己儿,山庄那边也有很多事,你也要多帮忙打理,不能让你爹娘还劳累啊!” 慕容昭巾接道:“那边人有得是!娘,您别担心了,我们还是留下来。” 仰晓欲语,慕容仪已道:“都别说了,你们三个终究都是要离开家的。好了,开开心心地去吧。” 慕容方巾高兴地笑了起来:“易鹤姐,你们也去第二庄吗?” 易鹤朝符贞看了一眼。符贞笑道:“当然啊!” 站在母亲身边的戈承突然也道:“我也要去!” 慕容昭巾怎会肯呢? 爱巾见道:“承儿,听话,啊!” 戈承实在不情愿。这时,连习走过去,道:“承儿,你为什么要去?” 戈承思索会儿,道:“我喜欢和舅舅你在一起!” 连习微微笑了笑,道:“你为什么喜欢呢?” 戈承道:“你象个神话!” 连习问:“什么是神话---呢?” 戈承道:“武功高,人好,多奇遇!” 听着这个孩子的每一次回话,足以让我们清楚,剑脉山庄不愧为当今武林的剑坛圣地! 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只有孩子身上才有的色彩。 这种色彩,相信会给他一种与众不同的人生。 连习道:“但我要说的是,承儿,你却已经是一个超越了神话的童话。你,相信吗?” 戈承却不语了。 连习知道,他的小脑袋儿正在苦思。 连习不再对他说,转过身对慕容仪和仰晓,道:“义父,义母,连习的眼睛好了后,连习会回来,一生不再离开。” 慕容仪道:“不,一个人的一生是宝贵的。该把握时,认真对待,啊。” 仰晓亦欣慰道:“连儿,你义父说得对。我们始终是希望你有自己的未来。” 一阵阵暖流在涌动,在连习心里,在这一刻。 手婆婆悄然回屋了。爱巾接道:“蝉姐,我们走吧。” 长安街。 众人有说有笑地走了一两个时辰。 终于,慕容昭巾道:“二妹,那姐就送你到这儿了。路上小心。” 爱巾道:“姐,你也是。承儿,要好好听话啊。姐夫,多保重!” 戈己也向其余人道:“各位,那告辞了,再聚!” 话落,戈承对连习道:“舅舅的话,承儿一定会做到的!” 连习笑而未语。 分道后,慕容方巾就问:“三哥,你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连习笑道:“如果我真的是一个神话,那你也是!” 慕容方巾还是有些不懂。 连习知道她还在苦恼。但他不再去说什么,他明白她会找到答案。他又静下心来,在这喧嚣的闹市里。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嗅到了一柄气息强烈的剑,仿佛它有着无尽的归意。直觉告诉他,这柄剑已离他愈来愈近。 终于,他发现了它,在自己身前的三步之处。 却听爱巾唤道:“息魄,怎么是你们?” 话中人正是剑脉山庄一分支-----剑肺门门主息魄。 息魄见道:“二姐,你要回第二庄了吗?” 爱巾笑道:“是啊,你们也要回家去?” 息魄之妻红邪拉起女儿,道:“悦儿,叫干娘啊!” 息悦没待母亲话落,就已经兴奋地扑向干娘了。 爱巾非常高兴地抱起了悦儿。 慕容方巾道:“来,悦儿,让小姨看看你!” 爱巾放下了悦儿,道:“息魄,为什么要急着回去?” 息魄微微敛色,道:“解师兄告诉我了。这件事,我必须要回去查清。” 爱巾道:“有眉目了?” 息魄犹豫起来。红邪道:“哎,二姐,他们是……” 爱巾先介绍了符贞和易鹤。 红邪听道:“哦,原来你俩就是十天白鹤,十字红符女啊!那……那他又是……” 慕容方巾道:“我三哥!” 息魄的眼神不曾有一丝改变,当他第一眼看见连习时,他就开始在寻索着什么。 连习虽然看不见,但他已感觉到这个人的剑比解志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想着,连习却又直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空气中扩散开来的气味里,有一种陌生但又很青春的气息。她是谁? 她开口说话了:“二姐,他就是江湖中人传闻的第九客吗?”声音甜美动心。 爱巾道:“善妹,你看出来了?” 原来她是红邪之妹红善。 红善道:“这次,他看起来不再那么老了。有点儿……有点儿年轻,但仍然那么成熟。” 连习觉得她值得赞美,别人的赞美。 为什么呢?为什么觉得一个女孩子是这么青春呢? 难道说以往的那些声音,是那么糟糕吗? 连习不再想下去,但他道:“你曾看见过我?” 红善走近些,道:“恩,是啊,只不过,从来无缘见你睁开眼来。” 连习道:“虽然不能看见,但已有缘了。” 红善道:“听姐夫说,你的眼睛中了……银无痕……” 连习道:“是。姐姐,前面有一间茶楼是吧?” 爱巾望去,对众人道:“对。我们先去那儿坐下来吧。” 公蝉却道:“巾妹,我先一个人走,在前面等你们。”她说完就径自走开了。 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时值巳时三刻。 茶楼的人越来越多。九个人分桌而坐。 这一边符贞、易鹤、慕容方巾和悦儿。 听红善道:“这么说,是要回第二庄给他解毒吗?” 爱巾道:“也不全是。哎,善妹,在你认识的人中,还有没有一些医道的奇人异士啊?” 红善乐呵起来:“二姐,怎么可能?你的朋友不是布天下吗?二姐,你---可真关心他啊!” 爱巾道:“可我知道红门中人的生存宗旨就是为天下人穿针引线啊!” 红邪接道:“二姐,要说人,可能当今天下也只有药翁最可靠了。二姐,难道在你结交的人里,就没有……” 爱巾摇头道:“想来想去,没有谁。” 红善道:“二姐,真的没有了吗?” 爱巾道:“善妹,你莫非想到了谁?” 红善笑道:“是有一个人。但他得回答我三个问题。” 连习有些愣,但道:“红姑娘,请问。” 红善道:“你,叫什么?” 连习淡笑一下,道:“祈连习。” 红善道:“不懂。干脆就祁连山吧,反正就差一字之!” 连习道:“不对,那是右耳刀儿,而这是斤旁。” 红善道:“有些懂了,是‘祈福’吗?不过,还是‘祁连山’顺些!” 连习道:“随你吧。第二个呢?” 红善道:“你的驴呢?” 连习道:“它不属于我。相反,我才是它的收藏。第三个。” 红善却正经起来:“那为什么你离开了驴呢?” 连习道:“也许是它丢弃了我吧。” 红善道:“虽然不尽如人意,但……还是回答了!好吧。二姐,或许你还可以去一趟,剑脉山庄。” 爱巾有些不解,道:“剑脉山庄?” 红善道:“别忘了,戈老庄主的剑术就取于医道啊!” 爱巾豁然道:“对啊,怎么没想起来呢?” 红善又道:“一个剑术这么高的前辈,他的医术肯定也极高!” 爱巾道:“善妹,你怎么这么肯定?” 红善道:“二姐是想说,戈老庄主从未显露过他的医术吗?” 爱巾道:“戈伯伯他确实不曾。” 红善道:“可是,他却让他的山庄分支成脉啊!而且----每一支都是江湖中响当当的门派。剑心门、剑肝门、剑脾门、剑肺门、剑肾门还有三焦、八奇十二筋……我想他老人家肯定是!” 爱巾道:“经你这么一说,戈伯伯他明明就向世人说他会医啊!只是他是以剑道医。” 红善这时又突然问:“哎,祁连山,你是干什么的?” 连习笑道:“不是练剑的。” 红善却道:“这么说,你是练剑的咯!” 连习反问:“你确实不是练剑的,不是吗?” 红善不禁嫣然道:“你怎么知道?除非----你对剑非常的熟悉。” 连习道:“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姑娘会第二!” 红善有些惊异,道:“你怎么知道……” 连习道:“乱猜的!姑娘姓红,在十八般兵器中,我却只听过红樱枪。” 红善道:“这太牵强了!” 连习道:“那就再加一个‘除非’吧。” 红善一怔,道:“听你口气,你真会十八般武艺咯!” 连习笑了:“你会红缨枪,这可是事实啊!” 这会儿,红邪插道:“连习弟,你究竟怎么会知道……” 而息魄接道:“因为他,是第九客。” 理由足够。连习转问:“你的剑叫什么?” 息魄道:“西归剑,白。”连颜色都说了。 连习道:“是不是还有青----赤---黄?” 息魄道:“上青剑,赤;东来剑,青;情钟剑,黄。” 连习道:“五脏五色五方。只是不知道其他三位的剑是种什么感觉。” 息魄道:“你的剑呢?” 连习道:“我没有剑。” 息魄道:“不可能,你身间有剑气!” 连习道:“你目光中只有剑,我没有。” 息魄道:“你用情不专,你是剑客!” 连习微笑道:“是啊,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剑客。但是,人始终是有情的,剑却并没有。它最多是被赋予了某些意义的没有生命的工具。当然,这当中,仍可以是生死之约。而我的人生的意义,它却不能作答。所以,我不是。” 红善道:“那你专情什么呢?” 连习沉默了。 哪知息魄道:“也许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要叫你第九客,而不是第九剑客。邪妹,我们走吧。” 爱巾道:“就要回去了吗?” 红邪道:“二姐,不早了。刚才蝉姐的面色看起来……” 爱巾道:“她看起来确实有些-----好吧,以后再聚。” 红邪叫过了女儿,再道:“二姐,那我们先走了。” 息悦听道:“娘,就要回去了吗?” 红邪微微点了点头。 慕容方巾这时笑道:“悦儿,再见。” 息悦却问道:“方姨,你会来吗?” 慕容方巾笑道:“当然啊,我不是答应了悦儿吗?” 息悦笑道:“干娘,方姨,符阿姨,易姐姐再见。哦,还有你,大哥哥!” 连习蹲了下来,拉起她小手,道:“承儿说过你,他说你很漂亮。漂亮的小姑娘,大哥哥祝别你,愿你开心!” 息悦认真着点头,道:“谢谢!” 红善见道:“悦儿,你可从来不这样啊!” 息悦道:“小姨,你也从来不先和陌生人去搭话啊!” 红善道:“小鬼,谁说这个人是陌生人啊!他不是你的大哥哥吗?” 息悦道:“可是,小姨你不是还问大哥哥的名字吗?” 红善道:“那我之前不是也说了……” 红邪道:“妹妹,好了。二姐,我们先走了。” 欲走时,红善对连习淡淡而笑,道:“再见。” 连习听着这两个简单的字,却怔了怔,直觉告诉他,她并不简单。 虽说在那一刻,对她的确有动心,但是他此刻的心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这一细节,却让三个女人同时瞧见了。 一个是符贞,一个是红邪,最后是爱巾。 在她们中,看得最深的却是符贞。 息魄四人走后,她道:“连习,在想什么呢?” 连习道:“贞姐,我……觉得有一个女人一直在跟踪着他们。” 一听这话,爱巾道:“你是说有人暗中跟踪息魄他们?” 连习道:“她……有一把剑,怨气极深!武功略差息大哥一筹。也许……息大哥也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才急于走。” 易鹤听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连习道:“十一年的闭目,让我的鼻息有了超常的能力吧。” 爱巾道:“那这么说,息魄他们有危险……” 连习道:“不清楚,也许息大哥知道此人是谁。这一路,他只是不想动手吧。” 爱巾道:“息魄为人冷漠,不善交际,他应该……” 连习道:“那这个人很可能是他所熟悉的人。” 爱巾沉默会儿,道:“难道是……她?” 慕容方巾道:“姐,她是谁?” 爱巾道:“安……意。” 慕容方巾愕然道:“息大哥师妹?” 爱巾道:“方儿,这其中牵涉了一些当初的恩怨。好了,我们去追蝉姐吧。息魄能够应付。” 一路追去,却不见公蝉踪影。 爱巾不由担忧起来。几个人在凉亭中等了起来。 可是,近正午了,仍不见她人。 难道她一个人先回第二庄了? 也不对啊,依她的步伐,不可能这么快啊!除非---公蝉会“别瘾”或是“栖兮”轻功。 就在众人又急又惑时,公蝉竟又从前方折了回来。 爱巾见道:“蝉姐,你去哪儿了?” 公蝉神色恍惚道:“他又走了,又走了。” 爱巾道:“他……是谁?” 公蝉恢复过来,道:“没事。我们回吧。” 爱巾不好再问,只得起程回第二庄。 又是落日。 第二庄,它的兴起其实也源于剑脉山庄。只是如今江湖中,它的地位却是显赫无比的。 这其中之故,应从两个人说开来。 一是拥有汗剑的公汗。他本来是剑脉山庄开山之祖戈脉的最小弟子。虽说如此,但二人又可说是忘年之交。在戈脉时期,他不曾显露锋芒,直到戈脉离世,他才独创一格,求新取意,以一把大汗淋漓的汗剑奠定江湖,成立第二庄。从此,第二庄与剑脉山庄、慕容山庄鼎足而立。但是,因为后来一些缘故,使得汗剑这把镇庄之宝离失,至今仍不能取回。 都说虎父无犬子。在公汗的两个儿子中,大儿子公伯单虽也是离奇失世,但小的公二单[爱巾的公公]继承父志,仍然懂得创新变意,以自创的“郎腿”稳住了地位。 只是,在第三代中,公蝉却似乎并没什么造诣,至于这公啸,大家只都知道是一个“病王”。 可怜爱巾一生啊! 回到庄口,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给连习治好眼睛。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以往,她根本没有一个念头,任何一个念头。 仿佛,她一直就是这样子过着日子。 现在一个让她很陌生的人----的亲人给了她回来的勇气。在门边停留了好一会儿,她才走进去。 连习虽然不能目睹她的神情,但是从她的脚步声里,他心中的那份沉甸又猛然甸沉起来! 难道真是这样吗?那个预言真的是真的? 虽然他从来不相信世上有这些东西,可是事实就总是这么无法拒绝啊! 越想下去,他的脚步就愈加缓重。 最后,他站住了身影。符贞见道:“连习,你没事吧?” 爱巾听见了,转过身来问:“怎么了,连习?” 连习道:“我想一个人待会。” 爱巾发觉他每到一个新地方,他总是这样,就象已成为了一个习惯。 连习不再说话,直朝落日---静静走去。 他们进去后,他已在山崖边坐了下来。不一会,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来。 是谈名。 他风采依旧,但眼神里有一丝感伤。 也坐下来后,他道:“我们是不是认识,在曾经?” 连习沉默。 谈名又道:“在你的目光中,我有一种相识的感觉,但……或许是我们有些地方太相似了吧。” 连习沉默。 谈名道:“已经看不到它了,你又在守侯什么呢?” 连习终于开口:“虽然看不到它了,你却----一直在守侯。” 谈名沉默。 连习道:“姐姐的心中始终有一个人。可这个人却不懂。他现在是否已懂了呢?” 谈名沉默。 连习道:“懂了,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世界。就算他把全世界的女人都看作她,也终究是碎的。人生就是将打碎的再打碎,直到一切都支离破碎,直到再也不能完整地拼起来,对他来说。” 谈名开口了:“十妹……曾说过,她有一个弟弟。并且他还是她的丈夫。她……拿这个理由拒绝了这个人。这个人却真的将她丢弃了,这到底……为什么?” 连习道:“答案还重要吗?如果重要,那好吧。我告诉这个人。姐姐拒绝这个人的真正原因,是那个红衣人……玷污了善洁的……姐姐。” 谈名震得无法言语。 连习已起身,道:“知道九训为什么难一一做到吗?” 谈名只问:“他,是谁?” 连习道:“姐姐其实做到了。” 谈名又问:“他是,谁?” 连习自问道:“为什么姐姐能做到呢?” 谈名道:“他是谁?” 连习却道:“谁----又是他呢?” 谈名仰天,缓缓道:“你说得对,真正的他是这个人。” 说后,谈名凄然去了。 连习却又转过身继续坐着。突然不知从何处旋来一封信。 连习接过来,拆了。字是凹凸的。 连习摸出来了:回去练剑。纸上有着女人的香味。这么说,有人不想他来这里。 一定是那个红衣人。只有他,认识曾经的连习。那他和这儿有什么关系? 连习是不想去知道的。但他绝对不会离开。 ----这儿是姐姐的一生的归宿。 于是,他便将信抛下石崖。谁知,传来爱巾声音:“原来你也知道这个典故啊!” 连习道:“姐姐在说什么?” 爱巾道:“你不是在投信吗?” 连习道:“姐姐,怎么知道?” 爱巾道:“这么说,你不知道这个典故了?” 连习摇头。 爱巾道:“这儿啊,叫鸽岩。” 连习道:“鸽岩?什么样的故事?” 爱巾开始讲述:“一个孩子在吃完仅有的食物时,发现慈爱的父亲竟已饿昏了过去。他便急冲冲地奔上山来,想找些野果。可是,当时,正值晚秋,且又是战乱之时,何来食物啊!就连一碗干净的水也不能。在他流着泪水时,他突然听到一声鸽叫。他抬头看见了一只鸽子。他来不及多想,就迅速捡起一块碎石向鸽子打去。也巧,那鸽子被他一击而落。他欣喜着将鸽子烤给了父亲吃。父亲好了后,发现这是一只信鸽。那地上的信条,是一封对故友的拜托的信。信上说,请故友照顾他唯一的女儿,因为当时正是兵荒马乱,写信之人知道自己生还希望渺茫,不可能再回去。父亲知道孩子失去至亲的滋味。他便拉起儿子不远千里的去带信给那位故友。可是,涂中父亲不幸染疾而离开了儿子。但父亲临终时,万般嘱咐儿子,一定要将信带去。儿子怀着悲痛心情找了十九年,终于,让他找到了那位已故的故友。据说,故友也是思念远方的人忧悒而终。不过,写信人的女儿被故友带大了,生活得也很好。而经历这封信,儿子竟和那写信人之女成了一对眷侣,后来二人创立了天下闻名的邮堡。 可是,却在他们年暮之时,儿子却被一些江湖**打落山岩,女儿从此就守侯在这岩边,不断地将写给丈夫的信投下去,最后,她在古稀之年终于写下最后一封信-----以身为信,投崖而坠。这岩啊,其实还有两个名字,就是最后岩、十九姻缘碑。” 连习沉浸许久,道:“亲情……友情……爱情……真情!” 爱巾道:“是啊,太感人了!哎,连习你是给你姐姐投信吗?我记得承儿说过,你在月亮上写信。” 连习沉默。 爱巾道:“连习,那四个字,真的是……” 连习道:“但姐姐却还是做到了。” 他将信抛下去了,说后。 爱巾从他的背影间,猛然发现他很孤独。这种孤独,不是寻常的。 连习这时已回过身来,道:“姐姐,在想什么?” 爱巾猝然回神,道:“没什么。连习,你自幼失去了亲人吗?没有一个朋友吗?没遇到过一个让你动心的人吗?” 一连三问。连习走近道:“这是我做错事的代价吧。” 爱巾道:“什么意思?” 连习道:“也许爹娘生下我时,就不应该给我一双这样太爱观察、洞悉的眼睛,的鱼眼睛。” 爱巾道:“所以你那十一年都不睁开来吗?” 连习道:“是,我害怕自己停不下来。可是,我又错了。我还有耳朵、手、鼻、嘴。我如何才能逃避呢?在思念中逃避一切,还不如诚实的面对已去的、该来的。” 爱巾道:“可是说容易,做却很难。” 连习道:“那我和姐姐共勉吧。” 爱巾嫣然,道:“鱼眼睛,是很爱观察洞悉吗?” 连习道:“那为什么它不闭上呢?哪怕一刻啊!” 爱巾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两人一回到庄厅,就不见了其他人。 爱巾知道又是他的病发作了。可是,她却还是不敢踏进那间溢满药味的屋子,虽然白天的阳光能够遮去没到晚时的黑暗。 于是,她就站在门前的阶上。 连习嗅着各种药方的气味,心中开始寻索答案。 经过一段时间的急助,公啸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屋内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第一个出来的人是席下。他道:“嘿,驴上人,你……不进去看看你姐---夫吗?” 连习只是站着。席下欲语时,一耋耄老人[仲孙庆]笑呵呵道:“堂老弟,这就是你说的在江湖上名头最神秘的人?” 席下道:“是啊,怎么,我的堂老哥想会会他?” 仲孙庆正经起来:“他怎么闭着眼睛?” 席下耸耸不语。易鹤接道:“老表哥,你和一个‘堂老弟’‘堂老哥’的说来说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席下道:“鹤妹子,他的亲人多着呢!” 易鹤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席下却甩头回自己房间了。 符贞这时笑着对仲孙庆道:“仲孙大哥,席下是你堂弟?” 仲孙庆道:“本来你也可以是我表妹……或是堂妹的啊!唉!” 符贞道:“难道就不可以是表姐或是堂姐?” 仲孙庆啧舌道:“不和你说了,反正是着给你这丫头了!” 符贞见他要走,忙道:“好了,仲孙大哥,我们还有事要你帮忙。” 仲孙庆一听,却道:“终于有事求我了吧!” 符贞侧身对爱巾道:“少夫人。” 爱巾浅笑道:“贞妹,以后别这样叫我,叫巾姐吧。” 符贞道:“巾姐,那……” 爱巾道:“这事,改天再说吧。你们先去用膳吧。” 等符易仲孙三人去后,公二单和他的妻子----天下第二美妇上官荆及慕容方巾就出来了。 爱巾见道:“爹,娘。” 上官荆道:“巾儿,他是……” 慕容方巾道:“荆姨,他是我义兄!” 爱巾接道:“方儿,你也先去吃点东西吧。” 慕容方巾只得去了。去时,公蝉往这儿走过来。听她道:“娘,弟弟怎么样了?” 上官荆反问:“你去哪儿了?” 公蝉不语了。公二单浅叹道:“蝉儿,年什么事弄成这样?” 原来她的脸上有泪痕,显得极憔悴。 公蝉未回话。上官荆有些气愤道:“应该早点把你的事办了!每天除了这副样,还是……” 公二单截道:“蝉儿,你要是不说,就先去吧。” 公蝉犹豫了会,缓缓而去。 听着这家人的话语,连习对山庄有了一个概况。 再听姐姐道:“爹,娘,你们也去歇息吧。” 公二单道:“你父母还好吧?” 爱巾点了点头。上官荆道:“巾儿,那就辛苦你了。” 二人去了。 第五章 他究竟是怎样的 连习问:“姐姐,不饿吗?” 爱巾淡笑:“你饿了,就去吃吧。”她欲进屋去。 连习道:“如果饿了,就不会问姐姐。” 爱巾又是一笑,道:“那你不想去看看你姐夫?” 连习依言跟着进了屋。 躺在病榻上的这个人,面色太难看。 但他还是微睁着那双浊色的眼睛,低弱着道:“你……进来干……什么?” 说不清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爱巾回道:“好些了吗?” 公啸此时的语气却突然凌厉起来:“出去,出去!” 爱巾接道:“我能到哪儿去?我哪儿也不能去。” 公啸气喘道:“回……去。给我……回去!” 爱巾不说话了。连习听着这个人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他道:“姐夫,让姐姐回哪儿去?” 公啸起先愣了愣,但又道:“回慕容家。”这声音非常清晰。 连习道:“这……是什么意思?” 公啸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道:“听不懂吗?这是休……书。” 简单的字语,却加重了爱巾复杂的心绪。 连习道:“为什么?” 公啸气息变得有些缓和,道:“你瞎了吗?” 连习道:“是。”同样的平声静气。 公啸笑道:“瞎了的人,真会躲啊!” 连习道:“没瞎的人,却更会藏。” 公啸道:“难道你听不出我和你……姐姐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了吗?” 连习道:“这只是姐夫说的。” 公啸又笑道:“莫非你以为你姐姐对我这个病王有什么真感情?你和她……完全是在躲避这真切的事实!” 连习道:“姐夫是在说,姐姐只是同情可怜姐夫你吗?” 公啸道:“她……终于敢于承认这一切了吗?” 连习道:“这一切,需要去承认的只有一个人。” 公啸道:“说得对,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的弟弟,你。” 连习道:“姐夫心中的答案却不是这样些写的。 公啸道:“答案还需要写吗?” 连习道:“这是因为姐夫你还在病榻上病着。” 公啸问:“何……意?” 连习道:“病着的人说的话,就是有病的话!” 公啸反道:“那瞎着的人说的话,就是瞎话了。” 连习道:“对。所以姐夫就根本不需去问‘何意’。” 公啸笑道:“为什么你很会……诡辩,而你的姐姐却……” 连习不再语。爱巾听道:“我怎么了?” 公啸闭上了眼睛,也不再说了。 出来后,连习显得格外沉郁。 而爱巾却象是舒和了许多。她边走边道:“在想什么呢?” 连习道:“在想,姐夫是怎样的。” 爱巾步伐缓了下来:“不说他。” 连习道:“姐姐平时会做些什么呢?” 爱巾道:“弄笛呀!” 连习可不知道爱巾在江湖中的名----笛后。 连习道:“姐姐最会吹什么曲?” 爱巾道:“银无痕。” 连习侧过身,道:“为什么是……” 爱巾道:“这纯粹是一个巧合。婆婆给我的那支是银色无痕的。” 连习道:“是一首什么样的?” 爱巾道:“你一直想听吗?” 连习道:“嗯。” 爱巾道:“为什么?” 连习道:“姐姐,对这三个字是怎么理解的?” 爱巾道:“初次听到它,觉得它很悲凉。可是后来,吹久了却反而对它眷恋起来。” 连习道:“假如这三个字是一个谜语,姐姐猜,是什么?” 爱巾沉思会儿,道:“你的呢?” 连习道:“我只有一个字,泪。” 爱巾道:“为什么会想到它?” 连习道:“在我们眼中,泪水是银色的,虽然它并没有颜色。” 爱巾听着。 连习续道:“要让它在我们的脸上没有痕迹,只有……流干了。” 爱巾沉默。连习道:“要流干,除非……心死。” 爱巾沉默。连习道:“姐姐会吹给我听吗?” 爱巾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可能……” 连习截道:“姐姐的《银无痕》是不是只有符谱,而无字曲?” 爱巾道:“你怎么这么问啊?” 连习道:“还是猜问。” 爱巾道:“那你可真算‘猜神’了!” 连习道:“若真如此,姐姐就吹一曲吧。” 爱巾沉浸会儿,道:“好。” 却在这时,一个两旁肋骨处整齐斜列着六对不一样的刀的申屠义[跳佛]拉气嗓门道:“孙媳妇儿,你怎么不吃饭啊----” 爱巾听言笑出了声:“干公公,就来了!” 跳佛看见了连习,仍大声着:“孙媳妇儿,他是哪个咯?” 爱巾道:“他啊,应该就是您的干孙儿啊!” 跳佛跳起来,道:“什么?” 爱巾笑道:“干公公,您别糊急。” 跳佛嘟起厚嘴,瞪起双目,道:“他怎么不睁眼看我?” 爱巾道:“干公公,他是我义弟。走啦,我去吃。” 跳佛叩了叩牙,不说什么了。 爱巾拉起了连习的手,道:“走吧,干公公的手艺可真不赖哦!” 连习笑了笑。在这牵手的刹那,她却没意识到什么,仿佛一切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自然。 堂上,人齐了,除了谈名。☆ 席下在道:“就我一个人了哦,唉!” 易鹤道:“那你怎么还不走啊?” 席下欲语,药翁已道:“小表妹,你真不饶人啊!” 易鹤笑道:“老表哥,你别插嘴。席下,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席下道:“鹤妹子,你---得去看看你家族谱啊!” 易鹤气愤之际,又是符贞拉住了她。 药翁见道:“还是你行。” 符贞道:“仲孙大哥,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药翁欲语,旁边的慕容方巾却笑了起来。 药翁见道:“小丫头,笑什么?” 慕容方巾道:“你们真有趣!聚到一块,看来是注定了的。” 席下听道:“方儿,你年纪还轻,别说‘谈’话。” 慕容方巾愣道:“昙花?什么意思?” 席下仰翻而笑。易鹤见道:“方妹,别跟他瞎扯!” 慕容方巾欲语,谁知,药翁也跟着笑了起来。 符贞微敛神色,道:“方妹,不是昙花,是谈话的谈。” 慕容方巾依然不解,欲问,就见到公二单、上官荆二人从内室里出来了。 与此之时,爱巾三人也走到了门边。 慕容方巾喊道:“姐,你们怎么才来啊?” 跳佛道:“丫头,等不及了?” 慕容方巾道:“是啊,好久没尝到……申公公您的手艺了啊!” 跳佛哈笑数声,对公二单道:“二单,蝉儿呢?” 上官荆道:“义叔,你别管她了。” 跳佛却道:“她在哪儿?” 公二单接道:“义叔,算了,让她一人多待会儿吧。” 跳佛不再说什么,只道:“二单,你们先吃,厨中还有几道。”说着,欲去。 但爱巾道:“公公,这么多已经够了,别去了。” 跳佛道:“不行。那可是你最爱吃的哟!” 慕容方巾一听,笑道:“那您太偏心了呀!” 跳佛笑而欲语时,爱巾道:“方儿。” 慕容方巾这才注意到在场的气氛有些不对。 哪知上官荆道:“方儿,那你最爱吃什么呢?” 爱巾欲语,却被席下道:“夫人,她应该最爱吃‘无痕水’。” 上官荆不解道:“这……是什么?” 席下笑道:“方儿说不能偏心,那只有将这碗水给它端平了啊。所以……它就叫无痕水。只是不知跳佛前辈能否……” 跳佛道:“谁说这‘勇者无谋’啊!好,方儿,你等会儿,啊。” 慕容方巾欲语时,他已去。 药翁对席下道:“看来你得和元略那小子换换名号了。” 席下却道:“堂老哥,世上真的存在无痕的水吗?” 药翁怔了怔,道:“何意思?” 席下道:“一切都是相对的。” 易鹤听道:“有人就是喜欢‘一现昙花’!” 上官荆接道:“易姑娘,说的是谁?” 易鹤不语了。 上官荆又道:“菜快凉了,大家快用吧。”说时,侧眼看了看丈夫。 沉默了好一会的公二单终于从连习的身上转开了目光。恰巧的是,转开的瞬间却和注视着他的符贞四目相遇。 而事实上,在坐的每一个人心中都在嘀咕着这氛围。 爱巾给方儿加菜的同时,也在给连习加。 这时,公二单道:“爱儿,你义弟可是江湖上传说的第九客?” 爱巾愣道:“是,怎么了,爹?” 公二单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再拐抹了。爱儿让他把爷爷的剑还给第二庄。” 此语一落,爱巾一时间也失措了。 唯一还可说话的药翁开口道:“二侄,你说这瞎伙子是那……第九客?” 公二单不语。他的夫人道:“庆叔,你的堂弟没对您说吗?” 席下一听,道:“夫人,您不是就说了吗?” 上官荆笑道:“是啊,席少郎。真是天生的辩者!” 席下笑起来了。 易鹤见道:“你笑什么?” 席下道:“妹子你总是在我‘一现昙花’的时候,说我点什么。是不是妹子你对我席下有那个……有一点……” 易鹤忍不住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席下狂笑道:“今年是谁的本命年啊,我的妹子?” 易鹤一听,侧向笑着的药翁,眼神里不禁冒火。 药翁连连摆手道:“你的生辰绝对不是你老表哥说的,真的。” “此地有银啊”啊!一旁的符贞淡笑起来。 这一笑,却让公二单立刻皱起了眉心。 爱巾明白此时已非常尴尬难为。 慕容方巾微红着脸,道:“二叔,三哥的驴失踪了。您……” 公二单已道:“既然是他的,他就一定有办法找它回来。” 慕容方巾止住。这会儿,连习却还是沉默。 上官荆笑起来:“你是巾儿的义弟,我就叫你……哦,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了!” 连习平声回道:“我叫祈连习。” 上官荆道:“好,那就叫你阿习吧。阿习,应该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二叔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你别上心。如果你能将剑找回来,了却你二叔这一生的最愿,那真是太好了。当然,如果太难为你了,就-----算了。我没还是一家人嘛!” 连习不语。爱巾接道:“娘,谢谢您。” 上官荆道:“好了,菜都凉了,大家用吧。” 话音稍落,跳佛就将最后几道菜端上来了。 第一道:就象夜盘中那轮皎洁的明月,给你那种思念,那种泪水。只是,它不是唯一的,而是无数的。因为每一个的里面充满着水,流动的水,而且正在凝结着一滴一滴透澈的珠儿,在上面。 慕容方巾见道:“您这不是糍粑吗?” 跳佛笑道:“是,但它有个别名。” 慕容方巾欲问时,席下道:“让我猜猜!会叫---什么呢?嗯,这一滴一滴看起来真让人垂涎!不会是叫……泪……糍吧?” 慕容方巾不懂道:“你怎么……这么……” 席下笑道:“方儿是说我为什么话一下转弯吗?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你看啊,这么绝色绝味的东西,能吃上一回,一个人这一生也就不枉了。如此一来,为这一回的无撼而流泪啊!” 易鹤接道:“无撼,就一定要流泪吗?” 席下道:“对我来说,是这样啊!” 易鹤横了他一眼,不语了。符贞则摇头,笑了起来。 药翁问道:“老跳佛,说说吧。这到底叫个啥?” 跳佛道:“老发瘟,这的确是叫泪糍。但意思嘛,得由你来尝。” 药翁道:“难道我还怕你那一手?”说着,就动筷先尝。其余人也跟着起筷。 惟独连习只是干坐着,沉浸。 跳佛一见,对爱巾道:“孙女儿,这小子嫌我做的难吃吗?” 爱巾不由一愣,侧目道:“怎么了?” 连习道:“没。姐爱吃这个?” 爱巾道:“为什么这么问?” 连习道:“没什么。姐,我想尝一下。” 爱巾道:“我给你吧。” 送入口边时,连习舌尖就已感觉到火辣辣的。不一会,额角浸出了汗莹来。最后连泪水也被逼了出来。 爱巾见道:“原来你不习惯吃辣啊!要不要喝水?” 连习此时根本动不了口。席下笑道:“驴上人,吃香喝辣看来真不是你这种另类俗人受得了的啊! 慕容方巾接道:“我知道为什么叫泪糍了。原来是辣得流出了泪!” 符贞听道:“那也该叫‘辣糍’啊!” 跳佛道:“你这丫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符贞道:“申老前辈的深意,晚辈可猜不到啊!” 跳佛笑道:“今儿这桌菜,看来准备得还是个时候。” 上官荆道:“义叔,说的是……” 跳佛道:“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其实能聚到一起,就已经是每一个人的缘分了。何况你们几个又都是后起之秀,难得啊!好了,还有两个菜,该上了。”人去。 但这些话却让深思的人陷入得更深了。 上官荆又开始催大家动筷了。公二单却在这时道:“药叔,你先用,二侄回书房了。” 药翁点了点头。 公二单侧身对一旁的管庄道:“让蝉儿来见我。” 而管庄去约一会,跳佛连上了最后两道菜。 第二道,三条半斤来重的火鲤,游在这立锅热炉间,大有鼎立一世界之势。而这片片秋鳞也始终不因沸腾之水而改变丝毫----它们在夕色的烛光中就如那沉落湖底已有千年的黄色之金----永不褪色! 可在锅炉正中处,却矗立着一根长约三尺的小石棒。 这究竟是…… 慕容方巾见道:“这----叫什么啊?” 跳佛了当道:“绕梁三鱼!” 慕容方巾接道:“不懂。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除了这根石棒杆子之外。” 席下听道:“方儿,你只说对了一半半。” 慕容方巾道:“哦,那席大哥就说说你的‘一半半’吧。” 席下耸耸道:“好。这第一,锅中清水是大有讲究的。别看无色,但实际上却是包罗了许多大锅鱼的配料。比如生姜榨碎乳、磨椒汁、春晒秋储的藿香叶末等。不过……” 易鹤截道:“这些谁不知道!” 席下道:“不过,还有一种……就是高粱酒。” 易鹤不语。慕容方巾道:“席大哥,是不是你之前都尝过这两道菜啊?” 席下道:“上述之言,都是我猜的。” 慕容方巾不禁道:“可你说起来却象是真的。” 席下笑而未语。跳佛这时道:“老发瘟,你这堂弟看来还真是‘猜神’!” 药翁此时的表情却非常严肃认真,不语。 慕容方巾忍不住问:“公公,这道菜究竟有什么意义啊?” 跳佛却对符贞道:“丫头,你来说说看。” 符贞微笑道:“申屠前辈的厨艺天下唯一,晚辈要说也说不出多少来。不过,从这菜名来看,却象是出自那个典故----绕梁余音,三日不知肉味。” 跳佛道:“果然不愧都是‘后起之秀’!嗯,祈连习,你来说说看。” 连习似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但道:“这清水中应该有红高粱酒。酒,一可用来去除腥味,二……二可以‘愁更愁’。” 跳佛听道:“好一个‘李太白’!还有吗?” 连习沉默会儿,道:“酒,是时间的泪水。泪有千种,其境就更有万千。” 跳佛道:“精辟!如此来看,这个‘第九客’还真是名存实在!接着往下说。” 连习欲起身,却又没有。他道:“水中世界,天籁沉寂,无你无我,只是心碎。” 众人中,听不懂的已经越来越惑。 跳佛面色已变,道:“如此年纪,竟能明白我这道用了近十一年之久才悟出来的,今天第一回上桌的菜的----意义。” 爱巾听道:“干公公,你在说什么?” 跳佛述道:“这道菜,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笛声而思悟起来的。这清水中除了刚才那些通常的配料之外确实还有红高粱酒。荆儿,你还记得在三十二年前,我与你公爹一起在鸽岩煮酒论学吗?” 上官荆道:“义叔,怎么突然会这么问?” 跳佛道:“因为那次的酒就是红高粱酒。老发瘟,你也不可能忘了那种味道吧?” 药翁道:“故人已去,往事当忘。” 跳佛道:“若能如此,今日你又何需故地重游?” 药翁道:“就正因为难忘,才如此啊!” 伤心的两个人,心底正记忆着那段年深日久的往事。 爱巾见道:“您俩怎么了?” 跳佛道:“二十一年后,我在岩边喝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曲人间天籁,那就是爱儿你的笛声。每次听到这样让人心碎的声音,我都会记起它。时间越久,我就越难自拔。沉醉中,我突然想到将自己一生的技艺融进这记忆之音中。就让心中的思念永如这沸腾之水,永如片片秋鳞!” 大家沉浸起来。 慕容方巾问道:“申公公,那这根石棒是……” 席下道:“就是绕梁之‘梁’呗!” 慕容方巾 却道:“那意思太粗浅了吧?” 席下笑道:“驴上人,你给她一段深邃的阐述吧。” 连习此刻有些觉得这宴象那鸿门宴,虽然并无刀光剑影。听他道:“这……这我不懂。” 席下道:“不可能吧。怎么说你也是……” 跳佛回道:“这是根磁石棒。我把它放在这中间,并没有多大深意。不过,却有一个难释的疑问。” 药翁接道:“这根磁棒,不就是他生前手中握着的遗物吗?” 上官荆听道:“义叔,是什么疑问?” 跳佛道:“磁棒的特性与热量有什么关系。” 慕容方巾道:“特性?是指能辨别方向的功用吗?” 跳佛道:“如果磁棒还存在着另一种不同的量,假设就叫磁量,那它与热量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易鹤不禁道:“申老前辈,您这是在说什么?” 跳佛道:“这个疑问是汗弟生前与我讨论的最后一个疑问。我说出来,只是希望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能从你们后来人中知道答案。” 爱巾道:“您会知道的。哦,对了,不是还有一道菜吗?我和您去端吧。” 跳佛笑道:“不用。”人又已去。 上官荆这时道:“药叔,快用吧。大家也是。” 药翁却道:“难咽。荆儿,我去散散。” 药翁起身离开。易鹤见道:“庄夫人,晚辈去一下。” 上官荆道:“姑娘去陪陪药叔,也好。” 在两人去后,席下就道:“驴上人,解出来了吗?” 连习道:“没有,你呢?” 席下道:“别问我。我一概不懂,尤其是这些我没必要去弄懂的问题。不过,有一个人绝对不会例外。我说的可不是你,驴上人。” 慕容方巾问道:“谁啊?” 席下笑道:“我大哥。” 慕容方巾道:“原来元大哥是个‘林’外之人。” 席下道:“‘林’外之人?恰当极了!” 上官荆接道:“哦,元略是这样子的一个人?” 席下道:“夫人,大哥虽然也有一身难测高深的武艺,但我从未见他去研究什么武学绝技,也从未见他施展过他的真正武艺。平常最多的两手也都是平常的。他就爱推理解疑,就象是一官府中人。不过,他人却身在江湖。所以江湖中人,就给了一个江湖称谓‘哲郎’吧。” 上官荆道:“又是一个独特的人。难怪她老是……” 跳佛此刻将最后一道菜味端上来了。 若说这是一锅水,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大家却都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跳佛有些叹气,道:“民以食为天。食者,最重要的还是养生。只有活着的时间足够了,人生的价值才能实现!方儿,这就是为你准备的----无痕汤!” 汤,无色,无臭,无味。 但它却融含了天地之间的精华! 慕容方巾喝后,道:“申公公,这……是怎么做的?” 跳佛笑道:“用心做的。” 慕容方巾道:“它真象是水,什么味道也没有。” 跳佛笑而不语地转看不喝的连习。观察了会,他问道:“年轻人,在想什么?” 连习此时却摸起碗,喝了一口。 跳佛又道:“味道如何?” 连习道:“是水,但却是……汗水,咸的。” 其他人喝起来什么也没有,惟独连习是这么语出惊人。 跳佛忍不住道:“不可能。你真的喝到了汗水的味。” 连习道:“对。” 跳佛不再问了。慕容方巾道:“三哥,你……的舌唇也太……不可思议了!” 连习却沉默起来。 席下道:“说说吧,驴上人。” 但连习还是不说。 爱巾见道:“连习,你真的喝到了咸味?” 连习点了点头。爱巾道:“这……不太可能啊?” 连习沉静半晌,终于道:“流着汗水的手,流着诚意,流着情。” 席下道:“好个‘三流’!竟一下言尽了---无痕汤的真谛!不愧是‘驴上之人’!” 易鹤接道:“你这到底是夸人,还是在损人啊?” 席下道:“兼而有之。” 易鹤欲语之际,符贞道:“前辈您能在不多久的时间里悟出这道汤,可让晚辈开了眼。前辈,您的厨艺究竟是怎么达到这样让人……让人太难以形容的程度啊?” 跳佛道:“食,既然是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那么它就得在人生百态中去寻索,去融合。” 符贞微微应声。 跳佛道:“今天,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祈连习,若可以,你我就为‘忘年之莫’吧。” 连习心中一动,没想到跳佛的性情很“老玩”。他轻道:“好。” 跳佛对这样简洁的回诺,不由漾起了嘴角,道:“知人难寻,今却得二,太足矣!” 席下听道:“前辈所说‘得二’是……” 跳佛道:“一者已去,二者今来。” 席下道:“前辈一生,憾已无几,而……而流浪的人依却在河边……流浪。” 慕容方巾接道:“席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席下道:“伤叹!伤叹哟!” 上官荆道:“席少郎,少年当歌莫空嗟。” 席下道:“夫人,那可有酒啊?” 上官荆接道:“红高粱,如何?” 席下道:“行!” 上官荆便起身道:“我去窖库给你拿来。” 席下道:“不敢。夫人让管庄领我去就可以了。” 上官荆接道:“他去叫蝉儿了。” 席下道:“可也过了好一会了啊!他应该……” 上官荆截道:“那好吧。就让爱儿带你去吧。” 爱巾听道:“流浪的人,走吧。”笑起来了。 去时,爱巾又回头对连习道:“你喝吗?” 连习摇头道:“不用了。” 爱巾又接着问正品尝着汤的符贞:“贞妹,你呢?” 符贞微笑道:“巾姐,你呢?” 爱巾笑了笑,便与席下去了。 平静了一会,上官荆道:“符姑娘,师承何处?” 符贞道:“夫人,晚辈师承天下众师。” 跳佛听道:“好个‘师承天下’啊!” 符贞道:“申老前辈的话,晚辈不敢当。” 跳佛却连连点头道:“一个女子有如此胸襟和见地,了不起,了不起啊!” 符贞道:“晚辈的话,太妄了。” 上官荆接道:“姑娘之言,透着男儿气概。当今江湖,象姑娘这样博学心善的人已经太少有了!” 跳佛不待符贞话起,又已道:“荆儿,说得不错。如今女儿已不输男儿了。当今武氏则天就已让千百年来的传统观念焕然一新!也许正因为如此,才有大唐之兴啊!但,要彻底将这些世俗的旧物淘去,却还需时间之河的力量。” 上官荆接道:“义叔,这真是一次论宴啊!” 跳佛道:“然也!” 上官荆道:“义叔,反正我也不太懂。你们就先聊,我去一下二哥那儿。” 跳佛点了点头,就又续道:“看来我还不是很老嘛。还跟得上这个时潮啊!” 慕容方巾这会儿接道:“您啊,就象那诗仙太白满腹的诗情!” 符贞道:“但也有圣杜的沉郁之心。” 跳佛不由大笑起来。 第六章 第二庄的夜 连习从老人的笑声中,知道老人已有好久不曾这么放怀过。细思自己,生命却从未象老人这样真正饱经风霜,真正性情一回!对老人的这种感情,他渴望拥有! 见连习陷得很深,符贞问道:“连习,在想什么?” 连习却忘了回答。 符贞看了一会儿,才又道:“连习,你没事吧?” 连习仍未醒过来。 慕容方巾见道:“哎,三哥!” 连习表情有些愁。 跳佛见之,伸手示意了符、方二人。三个人一起守视着深思中的连习。 连习在安静的氛围里,脸上的神情愈显得忧痛。可想而知,他的渴望越来越浓烈。最后,他竟一个人垂首离开宴席,仿佛就他一个人一样。 他要去哪儿? 跳佛三人尾随而去。 连习在星夜下,有如梦游般地朝鸽岩走去。 西沉红月,在岩边守侯。 连习轻轻坐下来,抬首。 静静中,他呓语起来。 ----你没有大海的胸 ----你没有小河流淌的旋律 ----你没有群山的围绕 ----你没有汹涌澎湃的浪花 ----你没有波光粼粼的风 ----呵,我的湖! ----你没有沙漠的阳光 ----你没有激情的岩浆 ----你没有鸟儿的呼唤 ----你没有浪漫的雪 ----你没有多情的诗歌 ----你没有森林的呼吸 ----哦,我的湖! ----你没有大地的肩膀 ----你没有田野的春天 ----你没有人们的手臂 ----你没有云朵的守侯 ----你没有鱼儿的人生 ----喔,我的湖! ----你没有远行的路 ----你没有雷电交加的雨 ----你没有船的古老 ----啊,我的湖! 他的眼角,流出了泪光。 那可能正是沉月的心情啊! 它已经红透了,快要醉下了。 连习此刻心中舒畅了许多,在最后,他笑起来:“总有一天,时间会死去,生活的人们将忘却人生所有一切,珍惜哟!” 他一起身,跳佛就道:“这句话,象是……岁月说的。” 连习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跳佛见连习神情窘迫,笑道:“偷听者,是我们。你又无过,不必如此。” 连习无语。 符贞道:“连习,刚才见你笑,你的心情是否好了一些?” 连习道:“原来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后,就是这样的感觉,轻松的感觉。” 符贞道:“是啊,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将烦恼的一切暂时抛开,把心中的感情化作另一种天籁,传给万物听,这可是一个治心病的不二处方啊!” 跳佛道:“丫头所言,句句入心!” 慕容方巾接道:“我还是不陪你们了,你们说的话,都难懂。” 见慕容方巾欲走,连习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跳佛却道:“你们先走,我还待会儿。” 于是,三个人回到了厅间。 慕容方巾咬起嘴皮,道:“一个人都没有。” 符贞道:“觉得郁闷了?” 慕容方巾点着头。 符贞道:“时候不早了,方妹,不如就去睡吧。” 慕容方巾道:“好吧。” 慕容方巾一去,符贞也欲回房,她道:“连习,你也睡吧。” 连习道:“好。呃……贞姐。” 符贞回过身来,道:“说话怎么吞吐起来了?说吧。” 连习却又犹豫起来。 符贞微笑道:“连习,你可不是这样的啊!说吧。” 连习道:“在贞姐心中,有些失落,对吗?” 符贞怔道:“为什么这么问?” 连习道:“在最近这些天里,在我认识的人里,有一个人让我有些好奇。贞姐,能猜到他是谁吗?” 符贞细思会儿,道:“是那个叫红善的姑娘吗?” 连习不由一笑,道:“她不是。” 符贞嫣然道:“回答得很快嘛!” 连习道:“她……是个好姑娘。” 符贞道:“看得出来,你说的是真话。不过,我更好奇能让连习感到好奇的人是谁。” 连习此时却微敛神色,道:“贞姐再猜。” 符贞道:“那是仲孙大哥吗?” 连习摇头道:“仲孙前辈,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符贞沉思片刻,道:“那就是你姐夫了。” 连习道:“姐夫是个情真性烈的人。” 符贞又笑道:“那总不能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吧?” 连习道:“刚开始,是好感。相处下来,已如亲人。” 符贞道:“那----我猜不到了。” 连习道:“虽然我不能说清为什么,但我肯定贞姐一定曾经认识,他。” 符贞道:“这么肯定?” 连习道:“是这样。不过,现在却不是道明的时机。” 符贞道:“连习,有话就直说吧。” 连习道:“没有割舍,没有人生。在岩边的时候,我重思着一个永恒的话题。曾经舍去的,已成为一种经历。往后的时光,是珍惜还是割舍?选择的答案,不可能是唯一的,但求心中少愧少憾。贞姐,你又是否迷茫?” 符贞接道:“没遇到他之前,没去想过。遇到后,却真不知如何面对。但他却好象已经作出了选择。他,这个人好象……一直都是这样。” 连习道:“也许不是,可我看不出来。” 符贞道:“这就是你好奇的原因?” 连习道:“应该还因为申屠前辈的这些菜。” 符贞道:“这些菜,给人的味道是与众不同的。它会勾起人心中许多的回忆。” 连习道:“那干脆就给它起个名,就叫心宴。” 符贞笑起来:“谢谢你,连习。” 连习道:“要谢,就谢申屠前辈吧。” 话落之时,易鹤奔了过来。 符贞道:“怎么了,鹤妹?” 一身白气的易鹤喘道:“老表哥,回……来了没有?” 符贞道:“你不是跟着他吗?” 易鹤道:“他那怪性子,谁能跟住他啊!” 符贞道:“鹤妹,应该没事的。” 易鹤道:“可我觉得这次……他跟往常不一样,我真担心他会……” 符贞道:“怎么不一样了?” 易鹤道:“他一向嬉皮笑脸,惟独这次,看起来很憔悴。也不知道是什么使他变成这样。” 符贞道:“可能是这……几道菜。” 易鹤道:“贞姐,他以前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符贞道:“你别太焦急了,先去休息吧,走吧。”说着,符贞拉起易鹤先行回房了。 而连习一个人在桌边坐了一会,就走到廊下,发起了呆。 倏地,空中旋来一束流光,直飞连习泥丸处。这是什么? 连习不能细想,只觉它是带着戾杀之气。可是他却不想闪避。 当它就要穿进连习额中时,两根手指在一瞬间将它夹住了,不能再动丝毫。 就在这一刹那,它竟又破茧而出另一束,光。 在这半微的距离之间,手指竟依然夹住了它。 这到底是什么暗器?这又究竟是什么武功? 连习此时的手里露出的是----一长一短、一粗一细的两根青黑色的针。 连习夹了一会,就轻轻落下了这对亲如母子的针。 而暗袭的人,也有了身影。 这个人道:“第九客,原来真不会武功!” 这话让人费解又惊诧。 连习听着这个万切千真的女人音,不语。 而她又道:“一个人真正的武功,绝对要是自己的。” 连习还是听着。 她没回身,道:“虽然你将---默指的境界,提高到了另一个层次,但它终究是属于默氏绝学。” 连习有些惊讶这句话,但始终未语。 她似乎忍不住了,回影道:“你是一个哑巴?” 连习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这叫什么?” 她回道:“孕针。” 连习道:“玄奇的暗器。不能夹住它的人,就已被它穿过,可夹住它的人,也很难过。” 她道:“指力若太小,则不能夹住,指力太大,则给了它足够的压力,使腹中之子破茧而出。当然,还要有足够的手速。不过,我还是没料到你如此年纪却将默指练到了这样的化境。” 连习道:“明明暗色的东西,却给人的是刺眼的感觉。要达到这种神奇,速度必须近于光,而能达到这种速度的人,功力就可想而知了。” 她道:“你不能看见,却能感觉得如此清晰,不愧是他们所称的—第九客!” 连习不再语了。 她又道:“世上能接住我暗器的人,你目前还是第一个。不过,往后,你就……太难了。” 连习让她说。 她则道:“今天,你还没让我失望,所以,在往后的机会中,我不会杀你。不过,别跟我作对。” 说完,怎么来就怎么去了。 连习没有为那一刻而感到畏惧,相反,他有些高兴,因为这是他的机会,去拥有的机会。想着想着,不由朗朗一笑。 谁知,传来了席下的声音:“驴上人,对这种事还能笑得出来,真不简单啊!” 连习转过身到道:“你在这儿?” 席下道:“我一直就在这儿!” 连习有些讶异,道:“就你一个人?” 席下道:“当然。哦,你是问你姐---少夫人吗?嗯,她……去岩边找你们了。” 说着,提起坛子,喝起来。 连习道:“你……等我,有事?” 席下道:“我也想与那个人一样,与你过过。” 连习道:“你知道她是谁?” 席下摇头道:“她整个一身黑,谁看得清!” 连习却道:“可他却没发现你一直在这儿,我也是。” 席下道:“可这并不是什么武功。” 连习道:“那是什么?” 席下道:“那就要看你愿不愿了。” 连习道:“时间不早了,我……” 席下将酒递到连习面前,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连习见很难拒绝,只得道:“要比什么?” 席下道:“比我们都不会的。你不会什么?” 连习思索一下,道:“轻功。” 席下却道:“不行,另想一个。” 连习道:“一时想不出来了。” 席下道:“你在反激我?” 连习道:“那就这样吧。我先回房了。” 席下道:“这回合,你赢了。不过,还有二回合,现在比剑!” 连习不由一笑,道:“这回合,我认输了。第三个回合是什么?” 席下道:“既然我们都喜欢口舌之争,那就比答问吧。我们轮流有三次机会向对方提问。若对方回答不确切真实,则可以要求对方兑现前两个回合中的任何一个或者两个。” 连习道:“不是有三次机会吗?” 席下道:“那就再加上这坛酒!” 连习道:“题由你起,你先问。” 席下道:“你为什么不死了?” 连习淡淡道:“既然我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也就不能决定自己的死。一切都是相对的。” 席下道:“你回答得不确切,虽然听起来是事实。” 连习道:“可这却是因为你问的是模糊的。” 席下罢道:“你问吧。” 连习道:“你为什么讨厌我?” 席下道:“因为喜欢的另一面是讨厌。” 连习道:“该你了。” 席下道:“在碑林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死了?” 连习有些意外,但道:“好吧,我不回答了。” 席下道:“那我选择比剑!” 连习道:“不过,得等我问完你。红高粱酒,在你心中,有着什么意义?” 席下一怔,不语。 连习道:“你也不回答了。那我选择……喝酒。” 席下道:“你何时知道的?” 连习道:“从你闻出了锅中的酒味时。” 席下道:“酒给你,剑不比了。”递过了酒坛。他已神伤地转过身去。 连习对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 谁知,他又回过身,道:“你不会喝酒的,还是给我吧。” 连习递给他时,道:“对不起。” 席下摇头道:“看得出来,你是个让人放心的家伙!” 连习道:“你的轻功却让我诧异。” 席下道:“不扯了吧,多保重!” 连习听道:“你要走了吗?去哪儿?” 席下道:“去河边流浪。” 连习静静目送着他悄然的身影。 人,一个接着一个凄然离开了。 连习心中开始有些失落,为他们的离开。 同时,也在真挚地祝福他们。 就让往事在静静中 深刻在我们的记忆里 别再去烦忧,烦忧 给自己一片崭新的天地 也给人生一个夜晚 在美丽的月色下 依偎着轻风,依偎着梦 ----《背影》 连习一个人在廊下坐了下来。 过了不多久,就见公蝉一脸泪容从一边走了过来。 连习虽看不见,但听得她的脚步轻盈又匆忙。不过,看见了连习坐在这儿,她就又缓了下来。调整情绪后,她走近道:“他们人呢?” 连习道:“散了。” 公蝉道:“那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连习道:“睡不着啊。你----没事吧?” 公蝉失笑起来:“你在关心我吗?” 连习道:“因为此时你很伤心迷乱。” 公蝉咽声道:“谢……谢,回房去吧。” 连习道:“蝉儿姐,你需要一个人听你诉说,虽然这个人不会是我,但我还是想帮你。” 公蝉道:“可你却是第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 连习道:“那蝉儿姐会让我帮你吗?” 公蝉道:“你帮不了我的。但还是要谢谢你。” 连习道:“蝉儿姐一切烦愁,却是皆因他。” 公蝉惊道:“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连习道:“认识蝉儿姐的人,都看得出来。” 公蝉道:“你说的他是----谁?” 连习道:“单名略。” 公蝉不再惊讶。她道:“难怪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说你。” 连习道:“别人的想法,不是很重要。” 公蝉沉默。 连习道:“也许蝉儿姐你需要去重新认识你自己。” 公蝉听着,不语。 连习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人。活在人世的第一个过程,就是要有去认识自己的勇气。当你做到的时候,你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的方向。” 公蝉道:“你……为什么会懂得这么多?” 连习道:“也许因为我刚刚重生。” 公蝉迷惑道:“什么意思?” 连习道:“你听过‘默氏九训’吗?” 公蝉愣了愣,道:“知道一些。和它有关吗?” 连习道:“它的第一条,就是识己。” 公蝉道:“一直以来,我不懂自己为什么总在徘徊。说是因为他,实际还是自己的原因,经你这么一说。” 连习道:“蝉儿姐,也许我得告诉你,你选择的人,他不一定选择……你。” 公蝉道:“你是说,他已心有所属?这……不可能,在我认识他以来,他就是一个人!” 连习道:“凡事皆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经历。也许……他正在沉思中。” 公蝉道:“那他心中的那个人是谁?” 连习道:“蝉儿姐,终有一天,你会清楚的。” 连习已起身仰望夜空,陷入沉默。 公蝉却陷入了彷徨。她那回房的倩影已被时间锁在一个黑白画面里。 而连习却在自问:“我怎么了?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这时,爱巾走了来,问道:“连习,蝉姐怎么了?” 连习回身,道:“姐姐,去哪儿了?” 爱巾道:“到岩边找你们啊。蝉姐怎么了?” 连习不想说。 爱巾似也明白了,道:“他们都去睡了吧?为什么还不回房间?” 连习道:“药前辈和席下都离开山庄了。” 爱巾也黯然道:“干公公也走了。” 两个人静默着,站着。 好一会儿,才听爱巾道:“去睡吧。” 连习道:“姐姐,也去吧。” 爱巾道:“我先带你回房间。” 连习却道:“不用,我知道房间在哪儿。” 爱巾道:“好吧。” 她回房去了。连习就走到了宴桌边,将那根磁棒拿在了手中,然后,又到廊下将那两根针拾起来。 当往房间探去时,传来公二单声音:“你拿这根东西做什么?” 连习缓缓转过身,道:“二叔一直在等这一刻?” 公二单冷道:“我在问你。” 连习道:“因为它不是朽木。”什么意思? 公二单道:“你在骂我?” 连习道:“不是。只是您心中是这么想。” 公二单转道:“你必须将剑归还。” 连习道:“若可能,晚辈会的。” 公二单道:“什么意思?” 连习道:“除非您能见到绿驴月老。” 公二单道:“你是个该教训的后生!” 说时,公二单往地下轻轻顿了一脚。 虽然周围一切毫无反应,但连习脚下涌泉却翻腾不已。这虽不是致命的一脚,但却会让人头部受到巨轰。抵不住的人,会立时昏过去。 还好,连习之力尚纯尚厚。 连习道:“二叔功力用得不多,却还是能让脚间真气直窜我脚心。” 公二单道:“听你之意,你似乎已明白这一招精义所在。” 连习道:“练这种功夫,练的就是脚下涌泉,而非丹田。一旦将涌泉之气练得有如海上飓风,就难以收放自如。可是,您却能做到,这是因为您有大海般的心境。” 公二单不语。 连习道:“也因如此,就算再小的波浪,您也可以让它的力量发挥到巨浪之效。” 公二单道:“你能明白练武与练心相辅相成,确实难得。可世上许多人却是将它背道而驰。” 连习道:“这就是武林吧。” 公二单道:“你既在自叹,又在说我,对吧?” 连习道:“有个人说的好,一个人真正的武功,绝对要是自己的。虽然前人的成就,我们不能忘弃,但更多的是要成就自己。” 公二单听道:“寻回父亲的剑,对我来说,是奠念。” 连习道:“您的心情,我明白了。可是我真的没办法。” 公二单道:“我相信你。” 连习道:“那这根磁棒还给您。” 公二单道:“你要它做什么?” 连习道:“因为它不是朽木。” 公二单不再问了,只道:“那就给你吧。”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夜,经历了许多,许多。 连习回到自己房间,开始了他的镂刻。 早晨。微茫的雾随着门的吱开悄悄渗了进来。 见连习就伏睡在圆桌上,爱巾摇头笑了起来。 走过去时,看到了他手中握着的磁棒,不由好奇起来。欲拿出来,仔细看看时,他醒了。 连习惺忪的睡样,一闻到她的气味,便振奋了许多。 爱巾问道:“昨晚你在忙什么?” 连习忙起身,边收拾边道:“没…没什么。” 爱巾看出来了,道:“你在尴尬?” 连习否认道:“没有。” 爱巾道:“好,没有。漱洗一下,去吃饭吧。” 连习道:“姐姐,先去。” 爱巾笑道:“好。我先去。漱洗的东西在左边的架上。” 将东西藏好后,连习才去漱洗。 厅间,公二单在对管庄道:“蝉儿,人呢?” 管庄的回答一如既往----在房里。 公二单不禁有些恼火起来:“去,叫她来!” 上官荆却道:“别去了!” 管庄似一时间不知听谁为好,站在那里。 公二单两腮在微动,看着妻子。 上官荆道:“好,你去管她!” 一边的符贞、易鹤及慕容方巾都禁声着。 公二单起身道:“你们吃吧。” 欲去之时,连习已走到了门边。 公二单的神情一下自子变得更忧恼起来。 慕容方巾这时道:“二叔,您别这样。” 公二单语气缓和下来:“方儿,你们吃吧。我出去走走。”人已朝外而去。 上官荆强颜笑道:“方儿,你们吃。”” 慕容方巾道:“荆姨,你要去哪儿?” 上官荆道:“没事。”朝丈夫跟去。 这究竟是怎么了? 管庄在旁道:“各位,先用吧。” 符贞接过来,道:“连习,巾姐呢?” 连习欲语时,管庄已道:“少夫人在少爷房里。” 符贞听道:“那先等你们少爷出来再吃吧。” 管庄道:“不用。少爷的早膳一直都是在房里准备着。” 慕容方巾道:“那二姐的……” 管庄道:“当然是跟少爷在一起用。” 见四位客人都不语了,管庄就离开了。 大家沉浸了会,就听符贞道:“我们吃吧。” 慕容方巾嘟囔道:“怎么就我们四个人了啊?” 符贞道:“不习惯了吗,方儿?” 慕容方巾道:“一点也没趣了。” 符贞道:“那吃完饭后,我们就下山到市街去逛逛吧。” 慕容方巾一听,道:“贞姐,真的吗?” 符贞轻轻一笑,点着头。 不过,连习却不想下山去。 在她们离开时,连习就起身回自己房间去。 慕容方巾见道:“三哥,你不去?” 连习回道:“你们去吧。” 慕容方巾又道:“那要我给你带点什么回来吗?” 连习摇头道:“玩得开心点。” 符贞道:“连习,你真的不去吗?” 连习再次摇头道:“我不闷。贞姐,你们去吧。” 刚要推开房门时,就听到一根羽毛的破空声。 连习顺手接到了。 又是一张凹凸不平的纸。信上也又说:回去练剑。 嗅着气味,仍然是那个女人的香。 连习将纸收在了怀中。而这根羽毛被他仍飞去。可就在踏进门去时,他却又回过来,将它捏在了手里。随意地,插在了自己的发丝之间。 接着,在房中镂刻起来,关上门。 大约半个时辰后,传来叩门声,是爱巾。 连习赶忙将东西收拾起来。 一开门,爱巾却顿时呆住了。 连习问道:“姐姐,怎么了?” 爱巾回神道:“连习,你怎么会插上它?” 连习愣了愣,道:“怎么了?” 爱巾心中已然明白过来,听他这么问。 连习道:“姐姐,说的是这根羽毛吗?” 爱巾道:“快把它取下来吧。” 连习不懂,也就没拿下来。 爱巾微笑道:“因为它是一个信证,而且是……我待会儿再跟你细说。总之,你先拿下来。” 连习不得不拿下来。 爱巾道:“连习,你哪来的这根羽毛?” 连习当然不会说,只道:“姐姐,快说吧。” 爱巾述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邮堡的来历吧?这根羽毛是邮堡最美的东西。它是邮堡的图腾。只有邮堡中信誉最高的人才可以插戴它,有时,就连堡主也不可以拥有。” 连习惊异起来。 第七章 江湖的季节 爱巾续道:“现在你明白你不可以插它了吧?” 连习道:“它只有一根吗?” 爱巾道:“不是。只要这个人的信誉被天下人共认,那他就有资格插它。当然,得由堡主亲自给他插上。” 连习道:“那当今之世,有谁插过它?” 爱巾道:“还没有,除了刚才。” 连习道:“它应该是与众不同的,对吗?” 爱巾道:“对,它是鲜红如血。” 连习沉默了。 爱巾道:“邮堡中的人,通常只能插戴其他三种。黑色,白色,灰色。其中,黑只能夜间插戴,白只能在白天插戴,灰,用于天色朦胧的情况。” 连习道:“那红色只是作为一种荣誉的至高无上?” 爱巾道:“应该不能这么说。” 连习转道:“邮堡之主,真的是用心良苦!” 爱巾却道:“也许世上太多的人都太注重权和利了,才使得它一直无人插戴。” 也许此时,有人会说,去追逐这根羽毛,不是在追逐着功名吗? 但细思的人,会记得它真正的含义---信。 连习此刻在想,那个女人与邮堡是什么关系。 爱巾见道:“连习,你怎么得到这根连习羽毛的?” 连习却忘了回神。 爱巾看了他一会,突然道:“连习,不如你还是将它插上吧?” 连习听到了,回道:“不可以吧?” 爱巾道:“可以。来,我给你插好。” 这一刻,连习心中有种难言的感觉。头间的发丝仿佛懂得这种温柔,只静静地缠绵在一起。而那平淡的手带着微风将时间的香味留在了黑色的世界里。 爱巾轻松一笑,道:“可以了,哎,对了,其他人呢?” 连习简单回了一句:“去玩去了。” 爱巾道:“那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去?” 连习想了想,道:“因为就我一个是……男儿。” 爱巾笑道:“真的不想告诉我?” 连习道:“姐姐,已经这么说了。” 爱巾道:“好吧,你一个人慢慢呆吧。” 连习却道:“我陪姐姐去走走。” 爱巾“嗯”声道:“怎么突然……” 连习道:“姐姐一个人很郁闷。” 爱巾一听,半晌才道:“已经习惯了。” 连习道:“走吧。姐姐,我陪你去散散。” 爱巾欲拒绝,但连习却坚持,也就没奈何。 然,刚要下山去,就碰到了公二单和上官荆。 上官荆道:“爱儿,你们要去哪儿?” 爱巾回道:“没去哪儿,娘。” 上官荆又问:“啸儿还在房里?” 爱巾点了点头,无语。 上官荆道:“爱儿,有时间多陪陪啸儿,啊。这样也许他的情况会好许多。” 爱巾仍只是点头,不语。 公二单接道:“孩子不是每天都跟他在房里吗?让她有空出去散散,对两个人都好。” 上官荆欲语,爱巾道:“连习,你去吧。姐不陪你了。” 人已进去。 连习一个人愣在那里。 久许,他才动了一下手指。这下意识的一动,让他突然睁开了双眼。 眼神里,充满浊色的忧伤。 蓝蓝的天,只有一片白色的云在沉默。 而灿烂的秋,却还有一个人的心。 片刻后,他闭上了,朝山下而去。 山间的美丽,喧嚣的市街是无法刻印的。只是有一样东西,却通常只有这里才能得到。 它传承着岁月累积起来的智慧,更改变着世界。 看着易鹤和慕容方巾在左挑右选,符贞不由笑了起来,朝这家“史肆”走去。 浓厚的墨香,还没进门就闻到了。 在每个架上,整齐地陈列着地类书卷。 符贞看了看,觉得这儿挺安静的。当然,人也不是很多。 在各个架间来回了好一会,她从架上取出一本隶体的《黄帝内经》。 欲去付价时,才发现没有柜台。于是,她转悠起来。就在一回头的瞬间,她见到了一个人的侧影----元略。 他的手正翻着医圣的《伤寒杂病论》。 符贞看了他一会,就准备转身。 然,元略却在这时侧过头来。 他的眼神,看似平淡但实际却是复杂的。 符贞开口道:“这儿的书真多。” 元略将手中的书放回去,才道:“看的人却很少。” 符贞转道:“我想买它,但不知道掌柜在哪儿。” 元略道:“我……不是掌柜。” 音落,他便径自朝外走去。 符贞淡笑道:“我没问你。” 元略停住脚步,道:“我……应该也没回答。” 符贞道:“相逢是相识的良友,并非仇人吧?” 元略道:“我没有仇人,也没有……朋友。” 符贞道:“那谈名和席下呢?” 元略道:“应该去问他俩。” 符贞道:“好象……你们三个都是以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意志在人世间独来独往。” 元略道:“因为自己也是这样,才这么说吧?” 符贞道:“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元略道:“因为……在你面前,我又……想起了自己的天职。” 符贞道:“你不喜欢被它们束缚,对吗” 元略道:“既然你也选择了自己的归宿,那我们就不应该再相见。你同意吗?” 符贞道:“那不是归宿,你明白!” 元略道:“好吧,好吧,是梦想,是心愿!” 符贞道:“既然你不喜欢听到这两个字,那我不说了。” 元略沉浸起来。就在这时,易鹤与慕容方巾拿着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走了进来。 慕容方巾一见元略,便道:“元大哥,你……元大哥你怎么了?” 元略道:“方儿,我有事,先走了。”人已去。 慕容方巾不解道:“贞姐,元大哥这是怎么了?” 符贞苦笑,道:“因为他的梦被他的使命……绊住了。” 易鹤听道:“贞姐,你们曾经认识?” 符贞道:“因为……我的梦也被我的……归宿牵住了。” 易鹤摇头道:“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哎,贞姐,你手上拿的什么?” 符贞回道:“道:“给连习的。” 慕容方巾道:“可是三哥他看不见……” 符贞点了点头,道:“接下来,还要去哪儿?” 慕容方巾想了想,道:“再往前看看去!” 符贞道:“走吧。” 但易鹤却道:“贞姐,这家书肆真玄!” 符贞未语。慕容方巾道:“怎么了,鹤儿姐?” 易鹤道:“没有柜台,象个义店!” 慕容方巾环视了一下,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而符贞道:“走吧,我们往前看看去。” 时值三竿。往来的人,渐渐多起来。 一个身着自然的人[离四],在街边摊上了几十片不同的叶子。 这些叶子不仅已经失色,而且还被放置在不同的匡架里。有的躺在沙滩上,有的漂在水花上,有的伏在树根旁,有的落在墙角,有的已被烧焦,但仍没变形,有的已被泥土埋盖,有的被印在石间…… 围观的人却不是很多。也许是因为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符贞三人却留下了脚步,为它们。 慕容方巾问道:“哎,这个值钱吗?” 离四不去看她,只道:“无价。” 慕容方巾不知是真无价,还是确实“无价”。 一时,也就迷惑起来。 易鹤听道:“那它们的价钱如何?” 离四道:“因心而价。” 易鹤也有些不明白了,但道:“什么意思?” 离四道:“无心者无价,有心者有价。” 易鹤不再问下去了。 符贞道:“我要那块石叶。” 离四抬首,盯着符贞道:“十两。” 符贞道:“好。”从身间拿出了银锭,给他。 慕容方巾不禁道:“贞姐,就一块石头,它值这么多吗?” 符贞笑道:“当然――不只。它的生命虽然只有那么短暂的几个季节,但要在石间留下如此完美的痕迹,却需要一个遥远的时间,况且它的意义……也确实无价。” 离四接道:“姑娘,却不是这个季节的人。” 慕容方巾道:“你说什么?” 离四道:“秋,当有秋的秋意。而,姑娘却是一个春天里的人,充满情意。” 符贞道:“可你也不是秋天里的人啊!” 离四道:“对,我是与雪花相伴的人。” 符贞道:“那也是六月的雪花。” 离四道:“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自由的生存。” 符贞道:“我,叫符贞。” 离四道:“原来是十字红符女,难怪。但恕我此时不能将姓氏相告。不过,后会有,秋。” 符贞笑道:“在我最近认识的人里,你也是独特的。后会,有秋。” 离四道:“江湖中人,都是不同季节的人。” 慕容方巾接道:“贞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符贞道:“方儿,我们走吧。” 离四却突然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符贞道:“回第二庄。” 离四道:“听说第九客正在第二庄,是吗?” 符贞道:“消息散播得真快!” 离四道:“这是第一丑教中的人散传出来的。” 符贞不语。慕容方巾道:“第一丑教?是什么样的组织?” 离四道:“它才刚刚出现。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只知道他们中的每一个人不是戴着怪脸谱,就是将自己画成唱戏的。简单一个字,丑。” 慕容方巾道:“第一丑教……第一丑教……” 易鹤则对符贞道:“贞姐,看来它不是什么正派!” 符贞只道:“走吧。” 而离四在此时道:“江湖的季节,从来都是多变的。” 三人在返道回庄的街上,就遇到了从鸽店中走出来的连习。 连习头间的红色羽毛,让三个人都很惊诧。 听慕容方巾道:“三哥,你怎么会将它……插在头上?” 连习笑道:“不好看吗?” 慕容方巾欲语时,符贞道:“当然好看啊!咦,连习,你买这两只红鸽---做什么?” 连习道:“解闷。贞姐,你没买什么吗?” 符贞道:“当然有,一本书,一块石头。” 连习道:“我们回去吧。” 符贞边走边道:“连习,你不好奇我买的是什么书,什么石头吗?” 连习道:“我知道是对贞姐有用的,贞姐才买。” 符贞道:“不全是,医书是送给你的。至于,石头嘛,可能是因为有收藏纪念的价值吧。” 连习沉吟会,才道:“姐姐为什么要送我?” 符贞道:“因为我相信你的眼睛会好起来。” 连习道:“谢谢姐姐。”将书接在了手中。 符贞接道:“连习,你会一直在第二庄住下去吗?” 连习道:“贞姐,为什么……” 符贞打断道:“你会吗?” 连习想了想,道:“会吧。” 符贞道:“可是,我想既然仲孙大哥又失踪了,你不如……” 连习也打断道:“眼睛好与不好不是那么重要,贞姐。” 符贞道:“好吧。我不说了,不过,你得答应贞姐,万事平安。好吗?” 连习点头道:“贞姐,是要离开第二庄吗?” 符贞道:“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我要去剑脉山庄求见戈老庄主。” 连习道:“是要去找银无痕的解方吗?” 符贞道:“是。在我去的这段时间里,就让巾姐或者方儿替你翻读这本《黄帝内经》。它是医学理论体系的渊薮。这有利于你的入门。” 连习道:“贞姐,那……你一切,多注意。” 符贞微微点头,道:“那我和鹤妹就不回山庄去了。方儿,你和连习在回庄的路上,可要多注意!” 慕容方巾道:“贞姐,你们真不回去了吗?” 符贞道:“替我们向巾姐道别。连习,方儿,我们先走了。” 连习抚着手中的书,站着,让二人离去了。 慕容方巾将连习手中的木枝拿在了自己手上,挽着连习手臂,开始回山庄去。 当要走出街口时,连习忽然停住了脚步。 慕容方巾愣道:“三哥,你怎么了?” 连习道:“那把怨气极深的剑,在我们身后。” 慕容方巾一听,忙回头,果然,一个黄衫倩影[安意]正往街中而去,步伐欠稳。 慕容方巾道:“她看起来受了伤。” 连习接道:“我们跟上。” 跟着跟着,她似乎察觉到了----一下子没了踪影。 连习此刻开始觉得不能看,是一件很费事的事。 慕容方巾道:“三哥,现在怎么办?” 连习道:“她不可能走得太远,往右去吧。” 走近右边巷子,连习就已知道她在自己后面。 ----属于她的气味从后面飘近。 安意已将手中之剑无声悄息地出了鞘。 慕容方巾猛然一回身,她的黄剑却已划出了亮光。 慕容方巾的功力虽显弱,但毕竟是慕容山庄的人。在千钧一发之际,连发数掌,将剑的剑气困在了掌风之内。 僵持中,安意的手有些松落之势。 慕容方巾见势即收,并道:“谁打伤你了,安意姐?” 安意依然笑着,回道:“你待会儿还是关心你自己吧!” 说完,撑剑转身。 可就在她欲去之时,一支红缨枪已指着她胸口,是红邪。 安意在道:“你的心在痛得厉害,是吗?” 红邪不语。安意又道:“怎么他不来,你却来了呢?” 红邪不语。安意道:“你的宝贝女儿,现在是死,还是……活啊?” 红邪在这时刺出了手中之枪,带着杀意。 安意重新握紧了她的剑。 刃声枪花中,夹杂了安意的声音:“若不是他出手伤我,你的红樱十三枪,能伤得了我吗!” 红邪道:“就算如此,你却依旧要付出代价!” 十来个回合后,安意胸口浸出的血,洒中了红邪的枪,巷壁和她自己的剑。 当然,红邪也受了伤,臂伤。 尽管如此,红邪枪上之意,却因此更加强烈! 安意在势上已处于劣势。就在致命一枪逼来时,离四的身影破空而下,将它化了去。 顿时,全巷安静下来。 安意心神甫定后,对离四道:“你没资格来挡这一枪,自不量力!” 离四在她声音一落,嘴角就流出了血。 红邪见道:“你是谁?” 离四道:“一个……不是秋天的人。” 红邪愣了愣,道:“你究竟是谁?” 离四道:“她说,我是六月的雪花,你就当我就是吧。” 红邪道:“现在我不管你是谁,你让开!” 离四道:“虽然我不能赢你,但我也不能让你!” 红邪道:“你让开,我和你无仇!” 离四道:“可是,她已受伤。” 红邪笑道:“她受伤,那我的悦儿呢?她就应该受伤吗?谁也不能!”一枪刺来! 离四只能凭全力抵挡。然而,胜负在一开始就已经分晓。不过,红邪无意取他性命。 此刻,连习开口道:“请两位先住手。” 红邪,离四住了手。红邪道:“你想说什么?” 连习道:“悦儿伤得很重?” 红邪道:“你问她!” 安意笑道:“我真后悔那一剑的力道轻了!” 红邪闻言,又欲出手。但慕容方巾叫了一声“邪姐”,就没有。 连习道:“红邪姐,如果悦儿的伤无碍,你现在能不计这件事吗?” 红邪看着安意,道:“好,只要悦儿的伤能好,我什么都能答应!可是,谁能让悦儿的伤能好起来呢?” 连习道:“方儿,你知道当今,谁的医术最高?” 慕容方巾道:“应该是仲孙前辈。” 连习道:“谁能最快找到他?” 慕容方巾道:“应该没有。哦,对了,元大哥他们可能行!” 连习道:“在哪儿能找到元大哥?” 红邪这时接道:“找元略没用。要找只有找……席下。” 慕容方巾道:“红邪姐,你怎么清楚……” 红邪又已道:“去黄河边找他吧。” 连习道:“红邪姐,那你先回去吧。我们去找。” 红邪却道:“万一他不来呢?” 连习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把我的性命加上。” 此语一出,人都惊讶。 慕容方巾道:“三哥,你别这样。” 连习却很平静道:“方儿,你回山庄向姐姐说一声。” 慕容方巾道:“三哥,你要一个人去吗?” 连习笑道:“别担心。我知道黄河在哪儿。” 慕容方巾道:“三哥,还是我陪你去吧。” 连习只摇头。 慕容方巾道:“好吧。我立刻回去。” 连习突然又叫住了她,道:“方儿,将它们带回去给姐姐。还有把木枝给我。” 慕容方巾依言而去。 接着,安意道:“姓祈的,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这是自找麻烦!” 连习道:“谢谢你的劝告。这位大哥,你好好照顾她。” 离四见连习就要离开,忙道:“第九客,其实你无须赌上自己的命。你头上这根红羽,已经向她做出了保证。” 红邪醒然,道:“连习弟,我相信你就是了。” 连习淡淡而笑,道:“这么做,其实只是让自己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红邪姐,你回去等吧。” 红邪问道:“你知道我的住址在……” 连习道:“剑肺门,是吗?” 红邪道:“不,是红门。” 听到这两个字,连习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红善。她和她姐姐一样的性情吗? 连习不再想下去,只因腹中饥饿起来。 可是,这儿却是荒外,何来食物和水? 无奈下,只得休息了会,继续往前去。 当夕阳欲坠之时,连习听到了滚滚水声。 而席下是否真的在河边流浪呢? 连习灵敏的鼻息,似乎已经察觉到他就在后面。 连习却不回身,似乎陶醉在滔滔水音里。 席下的身影走近了他,带着声音:“没想到才一日不见,你却成为了天下第一信客。” 连习道:“我饿了的时候,你都不愿意出来把水给我,真有耐性!” 席下道:“原来你在巷子里说的那句话,是因为知道我当时在场啊!” 连习道:“你不出来,是因为你和她有段过去,是吗?” 席下道:“这……便是红高粱的意义所在!” 连习道:“言归正传,你知道仲孙前辈在哪儿,对吗?” 席下道:“你应该说,普天之下就我一个人知道。” 连习道:“还应该说,你的轻功独步天下。” 席下道:“这倒不敢,因为只有一个人才配得上。你猜得到是谁吗?” 连习道:“一个女人,忧心的女人,对吗?” 席下道:“只可惜我那大哥流水无情啊!” 连习道:“那不是他的原因。” 席下道:“似乎每一个人的过去你都一清二楚。” 连习只道:“黄河的水声,真静啊!” 席下道:“我那堂兄的过去却实在……太深了。” 连习道:“你真不想救她的女儿?” 席下沉默会,才道:“你知道当我从红门一直跟踪她到那条巷里,她始终没想到过我,让我……去救她女儿。” 连习道:“也许……她有难处呢?” 席下道:“你总替别人说话。” 连习道:“但悦儿终究是个孩子!” 席下看着河水,许久,道:“找堂兄,恐怕来不及了。悦儿伤得……太重了。” 连习道:“没有可能的办法了吗?” 席下侧身看着连习,道:“那可能的办法,也许就是你。你是第九客。” 连习道:“你们每一个人都以为我的武功很高。” 席下道:“此话何意?” 连习道:“然而我连轻功也不会。” 让人惊讶。席下道:“这不能说明什么。” 连习道:“轻功却是决定时间的因素。何况我还看不见。” 席下笑道:“我陪你。” 等的就是这句话。连习立刻道:“走!” 红门。八月十七,子时,无云有风。 席下没有进去,只是对连习道:“我走了,拜托了!” 连习点了点头,让他离去。 去敲门,开门者,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问:“你是谁?” 连习道:“一个想救悦儿的人。” 小女孩看着闭着眼睛的连习,又问:“你真的能救悦儿?” 连习诚恳地点着头。 小女孩于是领着连习去了悦儿房间。 房间里,除了息魄,其余都是女性。 连习对这股浓浓脂粉香气,有些头晕。 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道:“怎么是你?” 连习听出来了,是红善。 红善走近些,道:“问你呢。” 连习道:“悦儿的伤好些了吗?” 红善道:“仍然昏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连习道:“让我看看她。” 木枝在地上“嗒塔”作响。 来到榻边的时候,息魄是不想让连习碰他女儿。 但红善道:“姐夫,让他看看吧。” 息魄犹豫起身后,连习探了探悦儿额头,微热。 连习不禁眉宇深锁。红善见状,道:“怎么样?” 连习道:“让我试试。” 连习伸出食指轻轻点在悦儿迎香穴。大约过了一刻,只见连习整个人被一层冰霜笼罩着,而悦儿的脸色却渐渐红润起来。 众人一见,为之一震。 息魄不由自主道:“默息手法……默息手法……” 红善道:“姐夫,你说什么呢?” 息魄道:“曾听师父说,若我的定息唏字诀能与默氏绝学的默息手法融合,那我的‘一剑西归’就能摆脱五行相生克的束缚。没想到今日竟能亲眼目睹这----一绝学。” 话音一落,连习整个人已成冰。 红善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息魄道:“他用食指手太阴肺经将悦儿身上的死血气转嫁到了自己身上,又同时将自己身上的默血真气给了悦儿。” 红善道:“那他不是变成了之前的悦儿了吗?” 息魄道:“若他默力深厚,就能化去那些死血气。” 红善道:“若不然,他就很可能会……死,对吗?” 息魄不语,突见悦儿手指在动,忙过去叫她。 悦儿惺忪的眼睛慢慢睁开来了。 息魄情不自禁道:“悦儿,你醒了啊!” 悦儿唤着爹,道:“娘,娘呢?” 问母亲,母亲就已急匆进来了。 一家人又平安地团聚在一起了。 然而,这时候的红善却一直在担心着----他。 见他气息微弱,脉象微薄,她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傻呢?救不了就不要……” 红邪接道:“妹妹,是他救了悦儿?” 红善道:“姐,他怎么知道悦儿受了伤?” 红邪看着连习,一脸郁色。 息魄见道:“邪儿,发生了什么事?” 奇?红邪摇头不语。息悦问:“娘,大哥哥怎么了?” 书?房间气氛沉闷,没有人去回悦儿的话。 网?息悦则哭起来:“大哥哥,你听见了吗?快跟我说话啊!说话啊!” 也许是孩子的稚音,让连习身间开始腾气。 众人见之,心情不由一转,纷纷期待奇迹出现。 片刻后,连习身上的冰层已全部蒸放! 那根木枝也开始从他右手里滑落。 红善见道:“谢谢你,救了悦儿。” 连习俯下去,捏起木枝,道:“不用。” 红善道:“这根木枝,你还拿着干什么?” 连习怔了怔,道:“为什么?” 红善道:“难道你还准备趁夜回第二庄?” 连习沉默会,才道:“能给我一杯水吗?” 红善道:“可以,先出去吧。” 连习起身,道:“悦儿,你好好休息。” 息悦道:“大哥哥,你不会就回山庄去吧?” 红邪道:“悦儿,大哥哥不会的,你快躺着。” 息悦还是问道:“大哥哥,是这样吗?” 连习只是微微一笑。此时的他实在太累。 红善一见,忙扶住他,道:“姐,我先带他去客房。” 这间房的气味依然很浓。连习觉得头越来越沉。立时,脚步欠稳,将全身重量压在了她肩上。 第八章 她不在身边的时候 红善虽然没有显得吃力,但却有些尬色。她道:“你没事吧?” 连习道:“能扶我到外面廊下吗?” 红善不懂,只道:“好。” 舒缓了会后,红善才问:“刚才怎么了?” 连习笑道:“没什么。” 红善道:“不对,一定有什么原因。不能说吗?” 连习仍旧笑道:“有些人不能吃虾,有些人不能过多的晒,有些人不能闻某些花香。” 红善道:“你是说,你对那些脂粉气过敏?” 连习道:“幸好你的身上没有。” 红善道:“哦?这是一种赞美吗?” 连习只是微微一笑。 红善道:“你还要坐多久?” 连习道:“我习惯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呆着。红姑娘,你去休息吧。” 红善却道:“我也习惯----如此。” 连习不再说了。他开始入静。 红善盯了他好一会,就准备起身。而息魄走了过来,问:“他在这儿做什么?” 红善道:“禅定吧。” 息魄沉思了一下,道:“快去睡吧。” 红善道:“姐夫,你找他有事?” 息魄道:“他是一个能让人平静的人。” 红善道:“因为他现在已是天下第一信客了。” 息魄注视着这根红羽,不语。 红善道:“姐夫,他现在正在调息恢复,我们不应该扰他心神。” 息魄道:“你去吧。我不会和他动手。” 红善只是笑了一下,就回房了。 息魄在她回屋后的不多久,就压剑出鞘了。在子时的夜间,这柄白色之剑就象我们记忆中的一道闪光,将时间定格成一个古老又神秘的黑白画面。 当剑偎在他右手中时,它开始挥发着白气,就象一个冬天的人在呼吸着他的生命。 息魄执剑腾空,划出了一道道闪烁迷离的光。 在这每一道光里,那个身影就如黑夜中的蝙蝠,让人感到悚意。 那双眸子,更充满着原始的欲念的血丝! 在最后这一式,一剑西归,白剑却显得很暗淡。暗淡中,只有那心跳的节奏。 入鞘后,息魄侧着身影,道:“你以为如何?” 连习不动。息魄侧过来,道:“没有看法吗?” 连习迫不得已,欠了欠身,道:“对它,你是什么心态?” 息魄道:“求生。” 连习道:“可是你的剑却带着死意。” 息魄道:“因为要生,那就必须别人死。” 连习自问:“是不是我问得太傻呢?” 息魄不语。连习又道:“似乎是这样。求生必死,求死必生。你的剑若能融合这矛盾的二者,也许你的剑就能摆脱束缚了。” 息魄道:“默息手法,就是求死必生吗?” 连习道:“这……却很难做到,就象一个人要求胜又求败一样。” 息魄道:“胜败本来就是一样的。” 连习道:“对,就象人不能单一地用好坏来分。” 息魄沉默。 连习道:“安门主就是这样。” 息魄道:“别跟我提她!” 连习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而息魄黯然转身,回屋了。 黎明前夕,连习拿起放在地上的木枝,准备离开。 可是,红邪却叫住了他,在这时。 连习道:“红邪姐,我该回山庄去了。” 红邪道:“那也该用点早膳啊!” 连习不语。 红邪道:“谢谢你救了悦儿。” 连习道:“不用。红邪姐,有事吧?” 红邪轻轻叹了叹,道:“你找到他了?” 连习却道:“没有。” 红邪道:“你别骗我了。没有他的轻功,你不可能赶在我前面。” 连习道:“也许我的轻功比他好呢。” 红邪笑道:“就算是,可你视线不好,且你不是一个自负的人。” 连习道:“他到了门边,就走了。” 红邪听着,转声道:“我让厨娘给你准备早膳。” 连习欲语,红善的声音已传来:“祁连山,不能住几天吗?也许你其实是这么想的啊!” 红邪已去。连习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红善笑道:“你不是已经这么想了吗?” 连习不得不一笑,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红善道:“当然,不过,得公平。” 连习道:“那我不问了。” 红善道:“是怕我问的问题太难回答了吗?” 连习道:“你不是承认着了吗?” 红善道:“好,我不问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住三四天,行吗?” 连习略思会儿,道:“可这脂粉气太重了。” 红善道:“这是没办法的。不过,你不要担心睡觉的地方。能答应了吗?” 连习道:“我只停留两天。” 红善“嗯”声道:“如你所愿吧。问吧。” 连习道:“进来的时候,我摸到两柱上,刻有章草。能告诉我那些是什么吗?” 红善道:“就这个?” 连习道:“我只摸到七八个字。” 红善道:“那是‘谁没有一个春秋大梦,正是儿女多情时’。” 连习沉浸起来。红善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连习回道:“为什么它不是一副对联呢?” 红善道:“因为它不是用来装饰门面的。” 连习道:“是你想出来的吗?” 红善道:“是一个说话经常‘歇’着的人。” 连习随意一笑,道:“那个人一定很怪。” 红善道:“祁连山,你不也很怪吗?” 连习道:“一个人的言行有违他人的思维时,就是怪的。” 红善道:“那你想知道这个怪人是谁吗?” 连习道:“你出一道选择题吧,我不喜欢问答。” 红善道:“好。总共三个人。第三个,剑心门门主戈静,第二,剑肝门,检魂,第三个剑肾门,解志,选吧。” 连习沉思片刻,道:“还记得初次见你的时候,我提到了一个数字。我说,姑娘会第二,那我就选第二个。” 红善不禁嗤笑起来:“你这到底是乱猜,还是----真知道?不过,你确实说对了。不愧是你!” 连习转道:“我想去看看悦儿。” 红善笑道:“如果悦儿的房间你嗅不出来,你可以把你的木枝换成我的手。” 连习淡淡笑了笑,道:“只有两个人的手,我感觉过。” 红善道:“哪两个?” 连习道:“都是我的姐姐。” 红善道:“那我是没荣幸了?” 连习道:“你言重了。我不是神。这一辈子,我要交往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你是其中一个,特别的一个。” 红善道:“真的‘特别’吗?” 连习道:“是。”非常诚恳。 红善二话不说,忙拉住连习的左手,就往悦儿房间去。 连习脑海中只有莫名的无奈。被这双纤美温热的柔荑拉着,他又不由想起了已离去十一年的姐姐[默十妹]。 姐姐的手,那时也是这般地可亲,可柔。 记得每一回,每一回她都是露着动人的笑容,对自己微笑。那清纯的眼眸,顺亮的发丝,洁丽的身影,仿佛依旧在眼前,仿佛就在……红善的身上。 连习一颗心,顿时浸浸沉沉。 而红善也放慢了脚步,静静地推开了悦儿的房门。 悦儿正睡着。 红善欲喊她时,却发现桌面上有一根黑色羽毛斜扎着。 红善怔住了。连习回过神,问道:“悦儿还没醒吧?” 红善轻轻松开了手,道:“还……没。” 说时,手从桌上悄悄扯下了羽毛,拿起下面的黑纸白字。 让我们不得不惊疑困惑的是,它写着,杀她的人,谈名。 她,是指何人呢?谈名又为何会杀一个女人呢? 连习欲问又止。虽然他模糊地嗅到了纸上的气味,还是那女人的,但他却想也许还是那几个字,所以就不多想了。 然而,他似乎忘了一点,如果还是那几个字,那个女人应该在刚才院间或是走廊上给自己啊!为什么要把它扎在悦儿房桌上呢?难道说这并不是给自己,而是给……… 红善已将纸收在了身上。连习道:“悦儿应该要醒了。” 红善忙走到榻边,叫道:“悦儿!” 但息悦没有任何反应。红善情急中,伸手向息悦胸间轻点了两穴。 息悦这才睁开了双眼,道:“小姨。” 红善笑道:“怎么了?睡得不好吗?” 息悦道:“之前我一醒来,有个黄脸婆婆就把我点昏了。” 连习听道:“是脸上化了妆的婆婆吗?” 息悦道:“大哥哥,你怎么知道她是化了妆?” 连习笑道:“不是你说她是‘黄脸’的吗?” 息悦道:“我没看清,所以只记得她的脸是黄的。大哥哥,不过,她看起来确实很老啊!” 连习道:“悦儿,起来吧,我们去锻炼身体。” 息悦高兴道:“如果那个老婆婆还在,我们也叫她去!” 红善嫣然道:“那快起来吧,小懒鬼!” 红门中,栽种着各色各异的花木。时虽秋日,但香花绿叶仍然是这么盎然! 息悦虽然刚刚好转,但连习之前输入的默血真气,在她体内还存有一部分。所以,她练起枪来还是挺有劲道。 连习细听着“红缨十三枪”的一招一式,坐在一边的石凳上。 红善一边陪练一边又注意着连习的一举一动。 原来连习右手的那根木枝在地上比画着。时间一久,红善不禁好奇起来。 息悦一见,悄悄持枪倒立,道:“小姨,我们去看看吧。” 红善轻嘘手指,便和息悦悄悄靠过去。 地上没有图案,有一些字。 息悦默读道:“因棍而生,又为幼枝化,幼乃柔……柔如鞭……鞭枪。小姨,这是什么啊?” 红善道:“也许在武林兵器谱上,又将有一件奇兵了。” 息悦道:“小姨,这到底是什么啊?” 红善道:“我也没见过。也不知道……” 连习打断她,道:“红缨十三枪的每招每式都呈阳刚之象,即使由柔弱之手来练习,也始终不能平衡阴阳,刚柔相济。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它只有十三式的原因。若想突破,就必须从根本着手,解决太阳少阴之象,进而达到前所未有的效果。” 红善道:“怎么做?” 连习略停会儿,道:“其实鞭枪,只是一种特殊的软枪。因为它的枪身是由鞭绳所织。” 红善道:“曾听姐说,我们家的上辈们其实也知道枪法过于刚戾。可问题是找不到这种恰好能平衡的鞭绳。” 息悦听道:“小姨,一定要用草绳之类的吗?” 连习接道:“也许我们……可以用我们的头发。” 语出惊人! 连习仍道:“不过,枪头还是要用这种金合物。” 红善笑道:“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冶金之方,不可---外泄。” 连习道:“能告诉我,枪头是什么形状吗?” 红善道:“一颗红心。还有要问的吗?” 连习道:“你,有话要问?” 红善道:“是不是每一天每一刻你都在沉思着什么?” 连习慢声道:“不是。通常都是空白一片。” 红善道:“你象个天才,却又是个婴儿。” 息悦听道:“小姨,大哥哥可能比你还大呢!” 红善道:“好了,我不说你大哥哥坏话了。去吃饭吧。” 息悦忙扶着连习,道:“大哥哥,你怎么会想到用头发的啊?” 连习欲语,息悦又道:“是不是你见过戈伯母的长发啊?” 连习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红善见道:“悦儿说的是戈老庄主的义女剑心门门主,戈静姐。” 连习道:“我没见过,悦儿。” 息悦道:“难道小姨说的是对的?大哥哥你……” 连习道:“如果我的一生真的只有童年,我就不会在这儿。” 红善边走边道:“那是在哪儿?” 连习道:“碑林里。” 红善道:“你看起来有些难过。” 连习道:“当……一个人成熟的时候,他会是这样。” 红善道:“是不是听了我的话,让你想起了往事?” 连习道:“没关系,我很快乐。” 红善道:“那我想把你手里的木枝拿过来,你不会介意咯?” 连习淡淡而笑。 红善却没有去拿。可能是因为悦儿在场吧。 客厅的桌上已摆好佳肴。 可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坐着。许久,红邪才从内室中出来。 红善见道:“姐,你怎么了姐夫?” 息悦跟道:“娘,爹呢?” 红邪强颜笑道:“没事,吃饭吧。” 息悦却又道:“娘,爹怎么不出来?” 红邪想哄她,但却不行。 红善道:“姐,姐夫回他那儿去了?” 红邪不语。 红善道:“是去查剑上的毒吗?” 红邪只道:“吃吧,连习弟。” 连习欲语,却让红善又道:“姐,你跟姐夫一起回去吧。” 红邪有些不懂,道:“你说什么?” 红善道:“如果她在这时候缠着姐夫,那会坏事的。”指的是安意。 红邪道:“坏什么事?” 红善道:“若她在这件事情上做手脚,我们就想说也说不清,到时候!” 红邪道:“清者自清。我们什么也没做过。就算她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将一切污浊!” 红善道:“姐,怎么你就是不明白呢?我劝你跟姐夫回去,更是不想她破坏你和姐夫的感情。万一……她真做出了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那……” 红邪道:“妹妹,你究竟想说什么?” 红善只得道:“总之,姐你跟姐夫一起回去吧。” 红邪不语。一时间,氛围变得沉寂。 最终,红邪道:“你好好看着悦儿,我回去。” 红善听道:“放心,一切小心,姐。” 红邪去了。连习打破沉默:“你在担心什么?” 红善边劝悦儿吃,边道:“她受了伤,更是不会罢手。而且……若是她在剑上下的毒那她可能会……玉石俱焚……同姐夫。” 连习思索片刻,道:“悦儿,你常和承儿对招吗?” 息悦停下筷,道:“是啊。” 连习道:“那平常谁接触你的枪最多呢?” 息悦想了想,道:“戈伯母,检叔还有就是娘和小姨。” 连习转问红善:“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很可能是在承儿的剑。” 红善道:“你怎么一下就将这四个人全排除了呢?” 连习道:“我没有这样说,只是剑的可能性更大。” 红善转问息悦:“悦儿,承儿的剑,谁常接触?” 息悦回道:“当然是慕容伯母啦!” 红善道:“没有其他人?” 息悦道:“慕容伯母很严,大家都不敢……”见她不往下说了,红善对连习道:“看来还应在少数接触的人里找。” 连习道:“应该不可能。因为只要悦儿一想或是承儿一说,这个人就会露形。” 红善却道:“可她就有这么凑巧的一次。” 连习道:“所以,你心中最怀疑她,更因此而担心息大哥。” 红善道:“似乎你还有要说?” 连习道:“我们刚才所有的猜测,都注重在接触两件兵器的人上。也许我们应该从其他角度分析。比如……当枪或是剑接触到一些花草盆皿等一些家中常有的东西时,就在不经意中染中,而在两人的对招中,其中中染的就传给了另一件。由此一来,一切就顺其自然了。” 红善道:“那如你这么说,有嫌疑的人岂不是更多?” 连习道:“因此要排除它们,还必须从毒的性质着手。” 红善道:“你很会‘转弯抹角’。不过,又句句在理。” 连习道:“其实,我真正想对你说的是,你不应该让红邪姐去跟,而应是去追。” 红善道:“你是说让姐去把姐夫追回来?” 连习道:“也许现在还来得及。” 红善道:“还有一种可能。也许姐夫心里已有眉目了。” 连习淡笑道:“这恐怕不可能。息大哥是个专一的人。但却又是太过专一。所以他专一的思绪,往往不会轻易转变他的言行。除非……” 红善截道:“你怎么知道我姐夫是一个固执的人呢?” 连习道:“因为我听过他的话语和……剑式。” 红善道:“你所有的话总结起来,就是说我姐夫是盲目去查,对吗?” 连习又笑道:“我以为你会问----除非什么。” 红善道:“因为我学不会你那样的思考。太伤脑筋了!” 连习突然转道:“悦儿,你不吃饭了吗?” 原来息悦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经这突来一问,她立即笑了笑,道:“大哥哥,你呢?” 连习道:“好,我也吃。” 红善却有些苦恼,虽然笑着。 等悦儿吃完后,连习停下双筷,道:“你真不去追吗?” 红善道:“我在等你的‘除非’。” 连习道:“就是息大哥的剑此时此刻已摆脱了束缚。” 红善一怔,道:“这……真的不太可能。” 连习道:“快去吧,还来得及的。” 红善却含笑起来:“我不会中你圈套的。” 连习怔了怔,不语。 红善道:“你终究是气血方刚。催促的语气,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不过,这----也说明了心态不是那么成熟苍老,也就更让觉得可爱……可慕。” 连习听着,不语。 红善道:“你就这么急着回第二庄吗?” 连习沉默。 息悦接道:“大哥哥,你真的就要走了吗?” 连习道:“悦儿,怕闷?” 息悦重重地点头,道:“嗯。” 连习轻轻拍了拍她的秀发,道:“大哥哥再次……祝别你,愿你开心!” 息悦却突然哭出了声。 连习起身道:“你还是别去追了,悦儿得有人照顾。” 红善道:“真的要走了吗?” 连习道:“你是---智慧女孩。但,我们有的时候,应该学会沉默,别让心情这么流露,就让彼此,彼此那么相印。” 红善道:“你说什么,我……不太懂。不过,你真要走,就走吧。只希望以后你还会来。” 连习道:“你会懂的,只……希望不要太晚。” 见连习要走,息悦停止了哭声。 红善最后道:“我有个要求,行吗?” 连习停住不动。 红善道:“能留下你手中的东西吗?” 连习将手里的那根木枝留下了。 看着背影的红善,心中在道:“虽然已经明白了这是一个事实,但我已经……无可奈何。” 出了门的连习毫无方向。 不过,他又找到了一根木枝。 经过小镇的街时,已是正午。身间没有多少碎银的他,只得在一家粥馆喝了一碗。 离开时,却又碰上了一个十一二岁的乞儿。情钱两难中,只得将那些余两给了。不过,连习从他口中得知自己所走的路竟是向剑脉山庄。 而第二庄已与此镇相去几十里了。 他对小乞儿道:“小兄弟,你能带我出镇去吗?” 小乞儿道:“这个镇有三个出口。一个向剑脉山庄,一个向第二庄,还有一个是慕容……” 连习有些急促道:“向第二庄。” 小乞儿“哦”了一声,就牵着木枝的另一头带他而去。 但谁知,小乞儿将他带向的竟是,剑脉山庄。而此时的连习却还被蒙在鼓里。 连习忽然问道:“出了镇了吧?” 小乞儿道:“嗯,已经出了。” 连习道:“谢谢你,小兄弟。” 小乞儿却不语了。连习轻轻地抽着木枝,道:“小兄弟,木枝。” 小乞儿的手却没有松,反而更紧了。 连习心中一凛,也沉默了起来。 小乞儿半晌后,终于道:“我认得你,虽然你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他们叫你第九客。” 连习道:“一个人的胡子和头发是不可能将一个人完全改变的。你叫什么?” 小乞儿道:“石枣乞,石头的石,红枣的枣,乞丐的乞。” 连习笑道:“但你应该不是一个乞丐,至少不是一个简单的乞丐。” 石枣乞道:“你的驴呢?” 连习道:“你先松开树枝,好吗?” 石枣乞没有犹豫,就松了。 连习缓缓道:“我不知道它去哪儿了,但也许……它知道我会在哪儿。” 石枣乞听着,忽然问道:“他们都说你神秘不可测,武功更是。那你为什么瞎了?” 连习随意道:“就象现在这样,着了一个孩子的道。” 石枣乞道:“他是谁?武功这么厉害?” 连习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石枣乞道:“快问!” 连习道:“我说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功离不开这三个因素。一,我们的语言,二,我们的时间,三,我们的世界。现在,将你认为最厉害的武功与之----映射,然后,就把你的填选说出来。好吗?” 石枣乞却道:“可若我认为的没有你说的这些呢?” 连习道:“若真是这样,你就不应该问那样的问题。你说是这样吗?” 石枣乞道:“我选二和三。” 连习道:“说说心中的理由。” 石枣乞道:“时间决定力量;世界最厉害的武功。” 连习道:“你真的不选一了?” 石枣乞道:“出拳越快,力量才狠。” 连习道:“你说的应该是速度,而非时间。” 石枣乞道:“时间改变速度。” 连习叹道:“倘若和你这么争下去,很难有结果。让我说吧。二和三都是客观存在的。惟独一是我们自己的。一切的武学,都是靠人的思想而累积起来的。累积的过程,是一个时间流逝的过程。在流逝的时间里,世界不断向前变化。而究竟是什么将这三者紧紧牵系在一起了呢? “是我们的语言。无论是身体的还是文字的,都承传着人类千百年来的一切累积。而我们独有的情感更是由它来传述。” 石枣乞沉静起来。 连习不想再逗留,意欲离去时,石枣乞道:“站住!” 连习依言而止,道:“是否还想问?” 石枣乞道:“你得去剑脉山庄。” 连习道:“为什么?” 石枣乞道:“因为你现在去的就是那里。” 连习沉吟会,道:“谢谢你告诉我。” 石枣乞道:“你要会回第二庄是很难的。” 连习道:“你想做什么?” 石枣乞道:“也许我是打不过你,但……我还是要和你打。” 语落,一手食指成勾拳向连习中丹击来! 第九章 回时难,离时易 连习想避,但却又似乎不可能。 因为这只手的速度的确惊人。不说如闪光,就说那猎豹吧。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习在这一刻,强烈地感觉到这一拳的劲力有如天塌石崩。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内力,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而在石枣乞的心中,却只想与这位眼前世界绝迹的高手好好搏一招。然而,梦却成空了。 拳头轻而易举地着在了连习的身上。 连习不能再动弹。这一手既伤人心脉又封人要穴的力拳,更让连习喷出了血! 石枣乞难以置信,道:“你……看不起我?” 连习摇摇头,道:“对不起。” 石枣乞道:“为什么?” 连习却不能回答了。他就这样轻轻倒下去了。 醒来之时,他嗅到了很香的鸡肉味。 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起来啦,给你。” 是那石枣乞。连习接过来,道:“这是哪儿?” 石枣乞道:“不是剑脉山庄。” 连习道:“这似乎是一间破庙。”有檀香气。 石枣乞道:“你气血不足,少废话了。” 连习道:“你不应该是个孩子。” 石枣乞道:“你应该是个老人。” 连习笑道:“这肉很美。”咬了一口。 石枣乞道:“等你吃完了,你就得跟他们去。” 连习听到了一群小乞儿的声音,道:“你是他们头?” 石枣乞只道:“他们会送你去剑脉山庄。” 连习道:“如果我不去呢?” 石枣乞道:“你必须去!” 连习道:“随你吧。” 石枣乞道:“是你眼睛限制了你运功吗?” 连习道:“你懂得歧黄之术?” 石枣乞道:“我一生下来,就是病儿!” 连习无语。 石枣乞道:“在想什么?” 连习道:“跟你聊了许多,也许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我叫祁连习,幸会!” 石枣乞却顺口道:“倒霉!” 连习道:“相信有一天,你会不倒霉了。” 石枣乞不语了。 连习吃完后,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去剑脉山庄,但希望离开山庄之时,你能送我回去。还有把那些碎银还我,你不穷。这么好的美味,唉!” 石枣乞道:“那你可以去做一个叫花子。” 连习道:“但……千万别让自己的灵魂沦为这样。” 石枣乞不语。 连习道:“让躯体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流浪,是浪费着人生;虽然心……依然有情。” 石枣乞半晌才道:“你说话时,少训人!” 连习道:“我无意,只是因景而喟,只是自己就这么经历了。” 石枣乞道:“别以为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就想让我改变路线和时间。” 连习道:“你始终是一个阳光的孩子,不需明白。” 石枣乞道:“你昏迷了一天,已经误了时间。快走吧。” 连习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石枣乞道:“正午。” 连习道:“难怪会这么饿。” 石枣乞道:“你还没吃饱吗?” 连习道:“不是。”神情有些低落。 前往剑脉山庄的途中,他们将连习弄成了一个乞丐。 戌时一刻,终于到了剑坛圣地。 这块建筑不能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但却可以认为是一个巧夺天工的桃外世界! 山庄两侧的两棵横天枫树,虽已失去了春天来时的绿叶,但在金色之秋,它却依然是美丽无痕。 细细的枝条,粗大的根,都始终旺盛着天地之气! 零落的黄叶,在风雷电雨中,也不曾有过丝丝软弱,何况在这深色的月光下! 它们回旋在这剑形山间的样子,既象是它的剑穗,又仿如是那浩瀚宇宙间闪烁的银河! 粼粼的叶光,更似乎见证着这独立于世的山庄的沧桑! 这把巨形的剑,斜矗在大海的边缘。那条银色狭长的瀑布,就从山庄之下,直流而下! 冥冥中,好象它就是这把剑生生不息的血脉! 而用七色之石构筑的菱形山庄就镶嵌在剑身与无路可攀的略成柱形的剑柄之间! 此刻,到底该如何上这三千来尺的山庄去呢? 原来沿着瀑布而下的两侧,有一层接一层的缆车点。不过,上山庄却还有一条脚路。这条路,就是瀑布之内的阶路。在瀑布泻击的湫渊边设有山庄独有的机关。 这群乞儿为首的一个与在剑山之底守岗的人秘密地说了几句话,就把连习交给了他们。 被守卫们带上缆车后,连习安静下来。 这清新的空气里混合着水雾和海浪的声音。淡淡的水雾,飘渺着人的身影。象孩子沉浸时的大海,也静静地呼吸着,呼吸着。而这一切就象某个画家刚刚完成的一幅美丽奇妙的水墨画。画中的万物,撼动着连习的心灵。 良久,他们终于把连习带到了山庄。 山庄之门,就在这条瀑布之源----涌声隆隆的地泉的后侧一丈来处。 门上有一副篆书所镂的联: 其中孤菱水墨界 之间一剑天地外 连习踏着窸窣的叶音,听着美妙的天籁泉音,觉着进入了天外世界。 山庄之内,也有石阶。可能在最上面是山庄主人所住。连习进来后,没有问话。在石凳上坐了好一会儿,他们去通知的人终于来了。 而此时已是亥时一刻。 平常的人,在这时皆已入睡。 来人的声音正是戈术。他略带沙哑道:“小伙子,委屈你了。” 连习起身道:“您是戈老庄主?” 戈术道:“我是。小伙子,你坐。” 连习又坐下,道:“前辈,一直在等我?” 戈术叹了叹,道:“我请你到山庄,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承儿弄伤了你的眼睛。” 连习笑道:“前辈,无须介怀。这并不关承儿的事。” 戈术道:“小伙子,你有这般胸襟,我很高兴。而正因如此,我……更会尽我之力,让你复明。” 连习道:“前辈,好吧。可是……我希望不要太久。” 戈术道:“今儿也不早了。我先让人带你去休息。” 这间房,面朝大海。 连习守在窗边,静静地。 当那红彤彤的旭日从深蓝色的世界里,渐渐露出来时,连习平静地深吸了会儿,自语道:“一双赤色的眼眸,分隔在虚实两界中,可却是同样美丽!”说这话时,他睁开了双眼。 他拉开门时,一个仆人模样的年轻人[子筋],站在门口,道:“醒了啊,老爷请你去大厅。” 连习道:“好,请带我去。” 子筋道:“当然。你眼睛还没好。” 天气不错。白云陪伴着明净的蓝天,微风依偎着阳光。 大厅。每个桌上,有几道连习闻着很熟悉的佳肴。 那就是跳佛的绕梁三鱼、泪糍、无痕汤。 但却不知在“绕梁三鱼”中,是否都有一根磁棒。 连习闻着香气,回味起那味道。 正想着,一个声音传来:“舅舅,舅舅!” 是戈承。连习微笑道:“这么开心?” 戈承道:“因为舅舅在啊!” 连习轻轻拍了拍他后勺,道:“符阿姨和易姐姐在这儿吗?” 话一落,就听到易鹤道:“学神,你怎么也到山庄来了。” 好怪的称呼!连习道:“为什么这么叫----我?” 易鹤笑道:“因为贞姐说是好学又博学!” 连习道:“知识是人的另一种血液。” 易鹤道:“所以说嘛,你是一个学神。” 连习道:“在知识的领域里,谁也不能称神。” 易鹤欲语,旁边的符贞笑道:“其实鹤妹只解释了前面一个字。至于‘神’,全是因为承儿整天对人这么说你。他说,你是一个神话。” 连习道:“我……还是不习惯这么叫我。” 符贞道:“童言无忌,也不必在意。” 连习笑道:“没有,贞姐。” 话落,就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瞎子开嘴----尽说瞎话!” 易鹤有些气愤,却被符贞拉住了。而戈承道:“检叔,你骂人!” 检魂两手玩弄着青色之剑,道:“承儿,生成的相做成的酱---是没法变的!” 戈承一听,不由分说,就欲动手。但这时连习已道:“烂了的钟,没准儿。这位,你说是吗?” 检魂道:“果然是蛤蟆眼睛---突出!” 连习道:“老两口赏月,平分秋色吧!” 检魂道:“看来真是吐口唾沫砸了坑----出口有分量啊!” 连习笑道:“人言一把锯,你不来我不去。” 检魂道:“你倒是吃了蛮多生萝卜----说话干脆哦!” 连习仍笑道:“只是阳雀叫三年,一句现成话罢了。” 检魂道:“你确是苏州的蛤蟆----难缠!” 连习道:“可你也是圣人肚,杂货铺,难不住啊!” 检魂道:“那你就冷水沏茶----等着吧!” 连习道:“我还是刀架心上头,忍吧。” 六个回合的舌战,似乎难见分晓。 就在这一刻,山庄女主人戈术发妻靳娘传来声音:“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歇’战哟!” 检魂一听,忙回身道:“师娘,您……” 靳娘不看他,直接走向连习,道:“小伙子,你就是我们承儿整天挂在嘴边的神话舅舅吗?” 连习听着她的声音,觉得她与义母很像。 靳娘见连习愣着,便又道:“承儿舅舅。” 连习回神道:“夫人,什么?” 靳娘笑道:“没什么。你真年轻!” 连习不好回答,笑了起来。 靳娘道:“坐下来吧,都坐下来吧。” 于是,在场之客都纷纷应声而坐。 而靳娘对戈承道:“承儿,去叫你爹娘来。” 戈承刚想去喊,就听到了母亲的责骂声,责骂父亲的。 检魂一听,忍不住道:“白皮萝卜紫皮蒜----辣嘴!” 靳娘看了一眼,检魂。 检魂便将还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也许是每个人都知道慕容昭巾的这副脾气,所以,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 但是真正能忍受的,恐怕没有多少。 靳娘在叫了一声“昭儿”后,夫妻俩终于出来了。 慕容本还欲骂,但一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和丈夫,便噤了声。靳娘道:“昭儿,又出了什么事了?” 慕容昭巾不作声。 戈己一脸的烦郁在见到母亲和众人后,变得苍白起来。 而靳娘却似乎已知道是什么事了。听她道:“好了,坐下吧。” 慕容昭巾便拉过儿子,坐了下来。 戈己则对连习道:“习弟,你也来了。” 连习起身道:“姐夫,早。” 戈己笑道:“早。快坐,快坐吧。” 连习一坐下,就听到了戈术的声音:“义叔,又让您见笑了。” 跳佛却道:“术侄,你亦六十多岁的人了,别这么见外。” 一听这话,就知道跳佛已有八九十了。 不过,靳娘却只有五十多,和仰晓一样。 连习又起身来,道:“前辈,真在这儿啊!” 跳佛笑道:“别叫我前辈,叫申屠大哥吧,就象那丫头叫老药瘟一样。” 符贞一听,笑了起来。 连习跟着笑了笑。 跳佛又道:“连习啊,才几日不见,你成了天下第一信客哟!” 连习面红不语。 戈术道:“义叔,这孩子可不简单啊!” 跳佛道:“若是简单,怎么能让江湖中人这么称呼他呢!” 戈术道:“从绿驴月老到第九客,时间真长啊!” 跳佛道:“天才都是百年难遇的。” 戈术道:“不对啊,他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连习听两位老人这么说,实在窘迫,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两位前辈过誉了。” 靳娘接道:“义叔,你们两个都这么夸他,让他如何应答你们啊!” 跳佛道:“贤媳,是说我在为难他?” 靳娘道:“义叔,您没看见这孩子面红?” 跳佛道:“哈哈哈……” 氛围在一时间又变得活跃起来。 靳娘好象想起了什么,对检魂道:“你师姐呢?” 检魂道:“百病可医,相思难治!” 靳娘道:“又油舌,快去叫她来。” 检魂只得憋气去叫戈静。 当一转身,他却又止住了,道:“师姐。” 这一身六尺多长的黑发,虽盘去了一尺多,但还是飘到了三阴交穴位。 手握着红色之剑的戈静,向义父义母和跳佛问了安后,目光就转向了连习。 靳娘见道:“静儿,他就是承儿舅舅。” 戈静坐下来,道:“就是他们所讲的第九客?” 靳娘道:“静儿,你也觉得他年轻了?” 戈静笑道:“不是。” 靳娘不再问,只道:“义叔,您的菜。可是难得尝一回啊!” 跳佛道:“是啊,时光过得真快!” 靳娘笑道:“义叔,您这道无痕汤,究竟是怎么做的啊?” 跳佛笑了笑,道:“你问过好几次了,靳儿。” 靳娘微笑。 戈术接道:“义叔,您能留在山庄吗?” 跳佛面色郁了下来,道:“不能。” 戈术道:“那您真的还要回第二庄去吗?” 跳佛道:“这次离开,为的是看看故人。我所剩下的时间也将不多了。该面对的还是要去啊!” 戈术不语。 跳佛又笑道:“人生就是一碗无痕汤啊!” 在老人谈话间,戈承一个劲的给连习加菜。 看着这一举动的席边人,几乎都笑了。 但慕容昭巾却看起来有些不悦,虽然她没说什么。 连习知道碗中再也堆不下了,道:“可以……可以了,承儿。” 戈承道:“舅舅,吃完了,你就教我那些功夫好吗?” 连习道:“一定要吗?” 戈承吞吐道:“也……不是,但我喜欢那些武功。” 连习欲语时,慕容昭巾道:“三弟,别惯他。山庄里的已经足够他用了。承儿,吃饭!” 戈承一见母亲的神情,便嘟囔着吃起来。 这时,戈静突然对戈承道:“承儿,你为什么喜欢那些功夫?” 戈承一听,回道:“那些功夫不是用来打架的。” 戈静听了,又道:“哦?那到底是什么?” 戈承道:“我说不清,总之就是好玩的!” 这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童心。 戈静欲语时,慕容昭巾忍不住道:“让他吃饭吧。” 戈静不去看她,转声对连习道:“承儿说的是真的吗?” 连习不由怔了怔,道:“呃,对他说,是吧。” 戈静道:“那我真好奇究竟是什么。” 连习知道她在追问,但自己是不愿说的----这是姐姐留给自己的唯一的纪念。 戈静似乎明白了,道:“为难吗?” 连习道:“是啊,很难。” 戈静道:“你很直接嘛!” 连习笑而不语。戈静道:“不如你出个谜,若我猜不出来,那就不怪你了。” 连习接道:“好,就三个字,一氏学。” 戈静思索会儿,道:“据我所知,在江湖中,只有两氏是最了不起的。一为龙氏学,二就是默氏九训。答案应该就在这二者中,对吗?” 连习隐约清楚她知道了谜底,道:“是吧。” 戈静笑了笑,道:“可你是姓祈啊!” 连习真有些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只觉得她话里有话。 检魂接道:“师姐,你是说他和这两氏之中的……” 戈静道:“吃你的饭吧。” 检魂欲语,靳娘已道:“静儿,你气色终于有了好转。” 戈静道:“让……您担心了。” 靳娘道:“只要你能好起来,娘什么都可以。” 戈静沉默了。 戈己见道:“姐,你没事吧?” 戈静摇头。戈己又欲语时,慕容昭巾却愠色看着他。 戈己神情一下子由非常关心变得郁躁起来。 就在这会儿,检魂突然对戈术道:“师父,我打算今天就回剑肝门去。” 戈术不语。 靳娘道:“好,早点回去吧。” 检魂点了点头。靳娘又道:“魂儿,你也应该成家了。” 检魂不语。 靳娘道:“如果有中意的人,我让红家姐妹俩给你操办。有吗?” 检魂道:“师娘,您别操心我了。还是关心师姐吧。” 戈静一听,道:“在我们之中,你最小,就得关心你!” 检魂道:“师姐,你说话总爱讽我。” 戈静叹了叹,道:“早点回去吧。” 检魂却道:“师姐,你一早拿着剑,不是也打算回剑心门吗?” 戈静欲言,靳娘道:“静儿,是这样?” 戈静道:“娘,我目前还没这个打算。” 靳娘道:“你的心思,我懂。好吧,就多陪陪我。” 戈静转道:“娘,他来山庄做什么?” 靳娘道:“这都怪承儿,他是你爹请来的。” 戈静道:“是他眼上的‘银无痕’吗?” 靳娘道:“你爹会尽力去医治他的。” 戈静对戈术道:“爹,你有多大把握?” 戈术接道:“很难说啊,之前,听符姑娘说,连药翁也是无可奈何啊!” 戈静一听,忙侧向正吃着的符贞,道:“贞妹,真的吗?” 符贞回道:“仲孙大哥曾经试过各种方法,但都没用。他说,要彻底解决它,必须要有一种药引。只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跳佛道:“老药翁的突然失踪,难道就是去找寻答案了吗?” 符贞道:“不像。他像是因其他事而走的。” 戈术自语:“药引……药翁确实……” 靳娘听道:“术哥,你在念叨什么呢?” 戈术回神道:“没什么。哎,静儿,你为何如此关心他啊?” 戈静道:“爹,他……您一定治好他。” 这句话,让连习产生了一个疑惑。她究竟为什么会这么说呢?自己和她只是初次相见啊! 正想着,检魂就已起身道:“师傅,师娘,申前辈,我回去了。” 靳娘点了点了头,道:“路上注意,去吧。” 检魂临去时,又对连习道:“三下子去了两下子----就这一阵子,日后有期。” 连习道:“终于明白了她说的那句话。” 检魂道:“谁?” 连习道:“日后为你操办的人。” 检魂道:“善儿?你……想和我竞逐?” 连习笑了笑,对靳娘道:“伯母,他已经说出来了。” 靳娘听道:“魂儿,这是真的?” 检魂面泛红色,道:“师娘,我走了。” 检魂一去不久,慕容昭巾就拉起吃完了的儿子去做功课了。 戈己对母亲道:“娘,我出去散散。” 靳娘浅叹了叹,道:“去吧。” 戈己黯然地身影在戈术的心里留下了不少的苦楚。 这么多年来,,他似乎因此而老了许多。有的时候,他不得不放下自己一心一意追逐的梦,去为儿子烦忧。而几度静下来,总怀疑最当初的选择是错的。 倘若自己不是这山庄的继承人,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现实的处境却始终压得自己难以喘息。究竟该如何挥去从风,他心中无可奈何! 戈静从义父的眼神里,已然清楚了老人的愁。 她道:“爹,我陪你去散散。” 戈术摇首道:“你陪你母亲吧。义叔,您先用。习侄,你随我来。” 连习走了过去。戈术就拉他到了秘室里。 秘室。陈列了各家医学著术和一些药材。 戈术让连习坐下来,伸出手臂。连习感觉这三只手指很无力,仿佛是一个虚弱的病人。 连习不再多想,静下心来。 戈术的眼神里,有些惊惑。不多久,他收回了手,道:“你练过武功吗?”怪问! 连习一听,心中颇为敬佩。他道:“练也无练。” 戈术道:“正是默氏学啊!” 连习道:“伯父,相当了解?” 戈术摇头道:“默氏绝学是第三境界。它处于武功与非武功之间,对吗?” 连习道:“源于他们对世界的认识。” 戈术道:“所以才有‘默氏九训’啊。” 连习道:“常人眼中的武功就是发掘自己身心的潜能,而不能体现这种潜能的一切招式动作,即为非武功。实际上,武学是难以定义的。” 戈术道:“难怪承儿说那些功夫不是用来打架的。” 连习道:“伯父说笑了。” 戈术道:“习侄,我言归正题吧。我拉你到秘室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连习接道:“伯父,您为什么这么说?” 戈术叹道:“相信你已经知道我命难久矣。人之将去,其求当应。习侄,这件东西你拿着。” 他从怀中取出一条银光闪闪的长丝线来。 连习接过,道:“这是什么,伯父?” 戈术道:“日后你就会知道。习侄,在我一去之后,若有是非之人来山庄取剑,请你将大堂神位之上的它藏入我室中炉。此外,就是请你将秘室中所有东西录入《点津》中。切记。” 连习点了点头,不语。 戈术道:“谢谢你。” 连习笑了笑,道:“伯父,我什么时候可以回第二庄?” 戈术反问道:“是……什么让你这么思念那里?” 连习道:“那是我生命的……意义。” 戈术笑道:“你随时可以回去,但必须实践你的信诺。” 连习明白了,回去是很难的。他道:“伯父,可是您……去了,我用什么理由留在山庄呢?” 戈术沉思会儿,道:“承儿不是很想学功夫吗?” 连习道:“这还得您出面和大姐说啊。” 戈术道:“好,你还有要问的吗?” 连习接道:“您……会武功吗? 戈术一呆,又忽然哈笑起来,道:“不愧是被绿驴月老祈祷的人啊!” 连习心中的敬意此时无限。 戈术见连习不语,又道:“听江湖传说,在一块碑林中,有一柄与是非剑相媲美的剑。他们尊称它为碑林神锈,是你的吗?” 连习道:“伯父既知我所学为默氏,也就已经知道了它并不属于我。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戈术道:“曾听我的父亲说过,任何一件绝兵神器,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而一旦将它空置于世,就会让它的光彩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退失。它已成为这样,希望你的不会。” 连习道:“也许是它已达到它的顶峰,无法再求新求变了,对拥有它的人来说。” 戈术道:“拥有它的人已是心力交瘁了,还能如何呢?” 连习道:“虽然我不老,但我心中的信念终究不是源于它。它对我来说,始终只是一件工具,劳动于世的工具。” 戈术道:“世间上的另一种人,却赋予了生命给它,他们追求那闪烁美丽的舞姿,喜欢那种神秘古老的交流方式,甚者,更将它当成了一种永恒。” 连习道:“真实的生活给了一切艺术生命,剑术,也如此。” 戈术道:“是啊,世界终究是现实的。九训中第七训说,再实现一个梦。如今之年,我却已为风中残烛,是做不到了。即便还有渺茫,心也早冷了,还有第六训,我又是否做到了呢?” 连习道:“九训难一,但伯父您已都做到了。” 戈术道:“嗯。对了,你昨夜一来,一身劳累,乞儿又弄得你满身脏污,真是太委屈你了。待会儿,我让子筋再给你好好沐沐。” 连习点了点头,与他一起出了秘室。 一出来,戈术便吩咐常伴左右的子筋准备去。 蒸腾着白雾的温池,带着花香。 连习浸泡其中,仍只觉鼻息浑重。给他拿来毛巾的子筋道:“这些花香本来就融在温池之水。” 连习道:“这股地热泉流源于哪里?” 子筋道:“可能是海水。” 连习道:“海水中有花香?” 子筋道:“大海的神秘远远甚于陆土。” 连习道:“你对它很熟悉? 子筋道:“经常出海而已。” 连习道:“常出海的人,是一个快乐的人。” 子筋道:“热爱大海,象……爱自己。” 连习笑道:“你不象一个仆人。” 子筋道:“我叫子筋。” 连习道:“十二筋之首?” 子筋道:“你怎么知道?” 连习道:“从你说的每一句话里。” 子筋道:“你真不简单!” 连习道:“彼此彼此。我叫祈连习。” 子筋只道:“面巾。” 连习接过,道:“平常出海,你都会做些什么?” 子筋道:“游到更深的地方看看。” 连习道:“都有些什么? 子筋道:“说不尽。你是不是也想去体会一下?” 连习摇头道:“没时间去。” 子筋道:“想不到你也会说这些话。” 连习沉默起来。子筋看了他会儿,就离开了。 穿好衣服后,连习就独自回到了房间。 当子筋再来叫他时,他正入神地听着一波接一波的潮声。 子筋盯着他侧影好一会儿,才道:“这象父亲的声音。” 连习侧过身来,道:“是什么事?” 子筋道:“老爷吩咐了,你的房间不在这儿。” 连习道:“这间房很好,能不能不换了?” 子筋犹豫着。连习又道:“听伯父的安排吧。” 子筋却道:“我和老爷去说说。” 连习欲语,子筋又道:“希望你能早点离开山庄。” 连习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他的忧虑和不安。 子筋出了房间,连习似乎再也无法静下心来。 想离开的冲动已开始左右他的思绪。 半晌,他静静地走出房间,走向客厅。 接近大厅的一刻,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元略。 听元略道:“前辈,晚辈有一个医道疑问,烦请前辈指点。” 戈术道:“说吧。” 元略道:“有一病,让一个人躺在榻上近十年还未死,这是为什么?” 戈术一听,道:“或许是还未到发作的时间。” 元略道:“还有什么可能吗?” 戈术沉思会儿,道:“到我书房去吧。” 元略道:“好。” 两人一去,易鹤就问符贞:“他说的人就是少夫人的……” 符贞面色凝重,道:“鹤妹。” 易鹤不语了。这时,在靳娘身边的戈静看见了连习。 她问去:“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连习道:“静姐,今天是不是八月二十日?” 戈静道:“是,怎么了?” 连习道:“没事。申屠大哥,您在这儿吗?” 跳佛就在靳娘右侧的桌边坐着。他接道:“何事?” 连习道:“您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跳佛道:“就在这一两天吧。” 连习道:“您能不能在八月二十四之后再离开?” 跳佛道:“连习,你为何这么紧张?” 连习道:“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二十四日会发生很多事?” 第十章 欲来风雨源于情 靳娘接道:“承儿舅,你说的事指的是……” 连习道:“八月二十四是剑祭推迟之日。” 戈静一听,道:“这有什么关系?” 靳娘似乎已明白,道:“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 戈静想了想,道:“就是……三哲郎杀了各大门派的弟子?” 跳佛接道:“这是不可能的!” 靳娘道:“义叔,您的意思是……” 跳佛道:“我也听过这些传言,那各大门派的弟子皆死于刀伤。他们三个都不是用刀的人。江湖上,用刀排列前十位的大都已作古或是离奇失踪了。看来……这其中的复杂是我们难以想像的。” 戈静道:“前辈,这会不会与第一丑教有关?” 跳佛道:“可能。这个邪派虽刚现江湖,但似乎已存在很久了。” 靳娘道:“义叔,如今江湖中,用刀的人数您最高了。可……究竟还有谁能在一气呵成的情况下将这么多门派的弟子……” 跳佛道:“凭我身间这六对刀,也是不可能做得这么……接近完美的,除非是……” 靳娘不再问。戈静见母亲神色凝重,也不语。 这时,连习道:“这是他做的。” 跳佛一听,问:“你知道这个人?” 连习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的刀有条红线。” 跳佛完全怔住了。好久,才听他道:“昔日的风雨,又将洗礼江湖!” 易鹤忍不住问:“前辈在说什么?” 跳佛道:“风卷云钩雨,善恶清浊浪,是非剑黑白,恩怨刀爱恨。死生情相许,夕阳环红尘。岁月鞭流尽,天涯一壶心。八兵天下,天下多秋!” 易鹤道:“八兵?什么意思?” 符贞接道:“风云钩,清浊扇,是非剑,恩怨刀,死生琴,夕阳环,岁月鞭,天涯胡。” 易鹤道:“贞姐,你不会是想说,那把红线刀就……恩怨刀吧?” 符贞沉默。易鹤也禁住了声。就在这一刻,大管庄[焦上]走进来,对靳娘道:“夫人,少爷他……去了后崖。” 一听这话,熟悉往情的人不由紧张起来。 禁娘立刻起身,往后崖去。戈静也随母亲而去。 跳佛则对焦上道:“己儿经常这样?” 焦上道:“有很多年了。大多是两个人闹得很僵的时候。老爷和夫人已经不知道为此担心过多少次了。” 跳佛道:“是不是还有一次,己儿因此而疯痴?” 焦上道:“前辈知道?” 这件事,山庄中人都是守口如瓶的。江湖上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跳佛深叹道:“当初,就不应该逼他啊!” 焦上道:“幸好老爷的医术,少爷才不至于……” 跳佛道:“走,去看看吧。” 于是焦上领四人去了后崖。 戈己就站在崖边,象失了魂一样。靳娘焦心道:“己儿,你……过来,过来好吗?” 戈静听着母亲的声音,忍不住回身对焦上道:“让你看着他,别让他上这儿来!你……是怎么做的?” 焦上不语。 戈静眼中虽有火,却不得不搀着母亲,劝戈己。 可是戈己的眼中却是一片茫然。他的身影好象就剩下绝望的灰色。他的脚步又往前去了。 眼看就要踏空,一只如云似雾的慈手在瞬间将他拉住了。 是靳娘。 戈己的表情非常激动。他挣脱劲儿的样子,活象一匹被困的野马! 靳娘武功虽高,但她心却已绞裂! 跳佛见状,立即出手,封住戈己穴道。 当戈己停下来,跳佛毫不迟疑地在他苍白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看着儿子血红的脸,靳娘不禁又流了泪。 听跳佛道:“你这逆子!你可知道你母亲……出道以来可曾流过一滴泪?为了你,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你醒醒吧,孩子!” 戈己流着泪,但绝望的眼神还在。 戈静见道:“你不为其他的,也该为爹娘想想啊!” 戈己沉默至此,终于开口道:“不是还有……姐吗?” 儿子说这话时,靳娘似乎明白了什么。 戈静接道:“你这什么意思?” 戈己不语。靳娘道:“义叔,你们先去吧。静儿,你也去。” 于是,其他的人都回厅中去了。 靳娘解开了儿子的穴位。 戈己含泪道:“娘,我真的无法再忍下去了。” 靳娘道:“娘问你,你心里一直就有喜欢的人,对吗?” 戈己无语。靳娘道:“你为什么不对娘说?” 戈己道:“说出来已没用。” 靳娘道:“你生来像你父亲,内向孤僻。藏在心中的感情,不会用言语表达。娘……花了大半的时间去了解你父亲,对你却疏忽了。让你变得这么痛苦,都是娘的错。” 戈己道:“娘,对不起,您别再说了。” 靳娘道:“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己儿,你走吧。离开这儿,到你想去的地方去吧。但是,必须答应娘,好好活着,行吗?” 戈己听着母亲的话,不知该如何。 靳娘道:“己儿,静儿对你只有兄妹情,再去找一个真心爱你和你爱的吧。” 戈己笑起来,道:“不可能了。” 靳娘道:“己儿,你一生还有其他事啊!” 戈己道:“娘,你保重,还有爹。” 靳娘心中深深地痛,但这已是最好的办法。 愿(孩子)你在尘世能快乐些,能快乐些。 厅中,众人一片沉静。 符贞突然开口道:“连习,戈庄主给你诊过脉了吗?” 连习听道:“嗯,诊过了。” 符贞道:“怎么说?” 连习道:“还什么也没说。”【﹕】 符贞道:“银无痕的毒性太复杂了。连习,你真的要留在这儿教承儿武功?” 连习不语。符贞道:“如果戈庄主真能令你复明,你就留下来吧。巾姐那儿,我去说。” 连习不语。跳佛道:“连习啊,如果你为难,我去和术侄说说。” 话到这儿,戈术与元略回到了厅中。 戈静旁边的焦上,见道:“老爷,少爷他……又……” 戈静截道:“爹,娘已经去了,您别太担心。” 戈术气色微微,道:“义叔,您要和我说什么?” 跳佛欲语,却让连习先道:“伯父,没什么。” 戈术不再问。跳佛接道:“术侄,我是要说,我还会在山庄待上数日,你不会介意吧?” 跳佛的笑声让气氛变得好起来。 又听他道:“哎,元智郎,你一大早就来剑脉山庄,难道就只为了这个简单的疑问?” 元略笑而未语。跳佛不由道:“你究竟在找什么?” 元略道:“为了一个真相而已。” 跳佛道:“都说是你们三将各派子弟杀害。看来这其中还确有悬念啊!” 元略作拳道:“两位前辈,晚辈先告辞了。” 戈术接道:“一切恩怨,因你落定,再也无谁!” 元略却似乎没听见,匆匆往厅外去。 焦上见道:“老爷,他这人也太无束了吧!” 戈术道:“让他去忙吧。你先下去吧。” 焦上欲言,靳娘已回到厅里。戈静问道:“娘,怎么就你一个人?他呢?” 靳娘微微笑道:“让他一个人出去散散。” 说时,又回内室去了。 戈术叹了叹,道:“义叔,我先去一下。” 跳佛点点头。戈术去后,戈静对焦上道:“派人去跟着他。” 焦上道:“好。我立刻去。” 连习在他走后,道:“静姐,我想到山庄外转转。” 戈静道:“好。我带你去……” 连习却道:“就让贞姐和鹤妹陪我吧。伯父伯母可能正需要你。” 戈静对符贞道:“贞妹,烦你了。” 符贞微微笑了笑,但心却另有所系。 跳佛接道:“要说对山庄,我最不陌生了!连习啊,我也正想到处转转呢!” 连习微笑道:“申屠大哥,那我们这就去吧。” 这股纵伸在剑山之内的巨大地热泉流涌起来的样子不是很壮观,但却源源不止。那回腾的水雾将阳光迷茫,那汩汩的天音将阳光缭绕! 可是,在这良辰美景中,每一个人的心情却都是低落的。 尤其是跳佛。他一生无伴。在那些难忘的记忆里,有太多伤苦,太多辛酸。如今闲余,看到世间之美,如何不愁叹-----为何曾经不珍惜真实的一切、割舍不能拥有的呢? 听他喟来:“艺娘,你是否也明白了一些啊?” 易鹤听道:“贞姐,申屠前辈说的人是……” 符贞回神道:“鹤妹,你还记得那家没柜台的史肆吗?” 易鹤道:“和这有什么关系?” 符贞道:“起初,我也没记起来。经你这么一说,却让我想起来了。许多年前,以千心艺手技而暗动武林的艺娘。据传,天下所有史肆全都是她老人家一手建立起来的。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天下所有人能阅天下所有事。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和做得到的。” 易鹤道:“贞姐,果然不简单!” 符贞却道:“更不容易。” 易鹤道:“那申屠前辈和艺娘前辈是……” 符贞不语。跳佛眼神深邃不透底。这时,连习道:“贞姐,你什么时候离开山庄?” 符贞愣了愣,道:“明天吧。” 连习道:“会去第二庄吗?” 符贞道:“当然会,怎么了?” 连习道:“难过的时候,陪自己说说话。贞姐,请你把这句话带回给姐。” 符贞有些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连习静静地进庄去了。 当符贞和易鹤离开山庄之后,山庄一切都很沉寂。 同样的,在第二庄这些日子里,秋的黄风也跌进了崖谷。只有数朵灰云伺伏在大山的那边,只有迷蒙的晚日在惑人心田,浊耀乾坤!爱巾与妹妹坐在鸽岩。 慕容方巾道:“姐,你常一个人来这儿吗?” 爱巾淡笑道:“这儿不是很怡人吗?” 慕容方巾道:“姐,你很难过,我知道。” 爱巾听着,一会儿才道:“方儿,你该回去了。” 慕容方巾不语了。爱巾道:“在这儿陪我,会更无聊的。等连习一回这儿来,就让他同你回家去吧。” 慕容方巾听道:“也不知道三哥现在怎么样了。” 爱巾道:“他不会有事的。” 话音一出,那红衣丑谱人竟已到了碑岩之上。他接道:“他已经出事。” 爱巾起身道:“你说什么?” 他道:“剑脉山庄已经将他囹圄。” 爱巾道:“连习在剑脉山庄?” 他道:“你还是快去救他吧。” 爱巾道:“你是谁?” 他道:“也许在剑祭重举的这一天,你会知道。” 爱巾突然道:“我认识你?” 他只是淡笑了一下。爱巾道:“你为什么要杀连习的……姐姐?” 谁知,他低忿道:“我杀的是你!” 爱巾怔住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究竟藏着什么? 这人已去。来也神神,去也秘秘。 慕容方巾道:“姐,这个疯子到底在说什么?” 爱巾道:“方儿,你留在这儿,姐得去剑脉山庄看看。” 慕容方巾道:“不,我也要去。” 在这时,符贞和易鹤赶到了。 听符贞道:“巾姐,你们在聊什么?” 爱巾不出声了。慕容方巾道:“姐要去剑脉山庄救三哥!” 符贞听道:“连习在山庄好好的啊!” 爱巾接道:“贞妹,你说什么?” 易鹤道:“巾姐,贞姐说的是真的。学神还要我们带话给你。他说,难过的时候,陪自己说说话。” 爱巾道:“贞妹,连习不是去了红门给悦儿疗伤了吗?怎么又到了剑脉山庄?这究竟怎么回事?” 符贞解释道:“是戈庄主派人把连习接去的。为的是替连习治好眼睛。巾姐,是谁告诉你连习出了事?” 慕容方巾立即道:“是那个红衣丑谱人!” 语落,一片沉默。半晌,才听爱巾道:“能治好吗?” 符贞道:“可能要一段时间。巾姐,你别担心,申屠前辈也在那儿。他不会让人伤害连习的。” 易鹤也道:“而且现在他还是山庄未来继承人的授业老师呢!巾姐,你就别担心啦!” 这一番安慰,让爱巾的心情渐渐好些。 符贞又道:“巾姐,看来丑教中人是无处不在啊!” 爱巾道:“他的武功确实很高。” 符贞道:“更让人担心的是,这个人很可能握有……恩怨刀。” 爱巾却道:“不可能的。我听我爹说过,持有此刀的人,就是干公公他老人家。” 惊人的话。符贞道:“巾姐,可申屠前辈他……” 爱巾道:“这件事本来就只有我爷爷一个人知道。” 符贞道:“慕容极……前辈?” 爱巾道:“这其中的往事,也许只有回家庄问我婆婆了。” 符贞道:“难道手婆婆……就是艺娘?” 爱巾道:“我不知道婆婆与爷爷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我爹娘一直就把她当作亲生母亲来侍奉。” 符贞道:“要知道这其中所有,他……最行。” 爱巾道:“谁?” 符贞笑道:“巾姐,别问了,我不想说。” 爱巾道:“天色不早了,先进去吧。” 于是,易鹤和慕容方巾手牵着手走在了前面。 符贞见二人快要进去了,就侧身对爱巾道:“巾姐,我觉得这个人是为了支开你,他那么说连习。” 爱巾道:“我也想到了。不过,我还是需要离开一下。一是去看看悦儿,二是回去问问婆婆。” 符贞道:“听连习之前说,悦儿已无大碍了。” 爱巾叹道:“息魄也太粗心了!” 符贞转道:“巾姐,他的病好些了吗?” 爱巾摇头道:“贞妹,你和鹤妹什么时候离开?” 符贞道:“我会继续找寻‘银无痕’的解药。” 爱巾道:“愿你早点找到。对了,公爹这些日子腿有些痛,你来了,就给他好好看看。” 符贞微笑中,略有忧。 躺在榻上的公二单失去了昔日的神采。他的右腿已经不能伸缩自如。守在一边的上官荆更是黯悴。 号脉中,符贞指觉不到什么异常现象。可是这痛却明显得很。这是怎么回事呢? 上官荆急问:“符姑娘,怎么样?” 符贞微蹙,道:“夫人,你先别问。” 只见她将手指移到了痛处-----小腿肚。这时她感觉到这里的血脉中有一些极细极短的硬针。可是,这些针却又不随血液的流动流向身体的其他部位。 此时,符贞心中有了眉目。 上官荆又道:“怎么样了?” 符贞却难以启齿。 爱巾见道:“贞妹。” 符贞道:“夫人,巾姐,庄主是中了暗器。” 上官荆道:“暗器?什么暗器?” 符贞道:“这种暗器本身没有毒性,但却……能让人疼痛难忍,而且很难取出来,因为……它们小得象蚂蚁脚。” 上官荆听道:“蚁脚针?” 符贞道:“是孕针一种。其量数为三钱,时数为戌。” 爱巾不懂道:“什么意思?” 符贞道:“所有孕针是都能不断增生的。一根蚁脚针增生的最大限度是三百根同样大小的蚁脚针。这个增生的过程,是一天当中的戌时。现在大概戌时二刻。庄主会更疼痛难忍。巾姐,这样疼了多少天了?” 爱巾愣道:“我回到山庄的第二天起。” 符贞听道:“这些针数量就很大了。而且极可能透了……骨髓。” 爱巾不敢再问下去。这种针似乎远比银无痕厉害。 符贞欲对上官荆说,却发现她恍惚的神色里,带着惊惑。 符贞安慰道:“夫人,我虽不能取出它们,但是我却发现针只活动在小腿处,针上也没有喂毒。所以,下手的人不想取……庄主性命。您不必太忧心。” 谁知,上官荆怒道:“你知道什么?他是让他受尽煎熬,慢慢折磨我们!” 爱巾听道:“娘,您别这样!” 上官荆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道:“对……不起,符姑娘。我的乱语,你别记心上。” 说着又守到公二单身边去了。 爱巾看了会儿,对符贞道:“我们先出去。” 两人出去后,就见到易鹤在院中教慕容方巾轻功。 天色虽昏暗,但是掩饰不了易鹤那如十天之上的白鹤之姿!。这让慕容方巾不由地拍手叫起来。 爱巾对符贞道:“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吓人一跳!” 符贞道:“鹤妹平常武功会一点外,就数轻功了。” 爱巾笑道:“她和席下有得一比,绝对。” 符贞也笑道:“这我倒不怎么清楚了。巾姐,他们三个你是怎么认识的啊?” 爱巾道:“最早认识的是席下。别看他一副玩世不恭,逞强好胜的样子,其实,他最重义气。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使得我和他不打不识。通过他的介绍后,我才认识了谈名。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头呢!可见他的易容术已真假难辨了。只不过,我看得出他很忧伤。至于,元略嘛,我起初也是听席下说起。而真正见面那一次,是在我家庄。记得他好像是专程拜访我爹娘的。” 符贞听道:“这……不太可能吧?” 爱巾道:“贞妹,你说什么?” 符贞笑道:“因为……在那次碑林见面中,我觉得他不象一个爱和人交流的人。” 爱巾道:“确实。他喜欢一个人想事情。” 符贞道:“记得那时候,他好像有事要和你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不说了。” 爱巾笑道:“那时,谈名还舍了两把好扇请我们去呢。可,究竟是什么事呢?” 符贞道:“肯定是要事吧。巾姐,,你觉不觉得他那回其实是……去找手婆婆。” 爱巾一听,沉吟会儿,道:“经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那时,婆婆和他在院子里好像聊了会儿。哎,贞妹,你对元略的事好像很清楚啊!” 符贞听着,笑了:“只是有一次,我在一家史肆见过他。” 爱巾微微一笑,不再问了,转道:“鹤妹真的是药前辈的表妹吗?” 符贞道:“应该不是吧。” 爱巾道:“那她的这身轻功承于何人?” 符贞欲语时,就听到走来的公蝉的声音:“巾妹。” 爱巾应声:“婵姐。” 公蝉却看着易鹤飞舞的样子,轻道:“让她过来一下。” 符贞一听,唤住了易鹤。 易鹤与慕容方巾欢笑着走了过来,问:“贞姐,怎么了?” 公蝉接道:“易鹤妹,这身轻功是不是一位老奶奶教你的?” 易鹤怔了怔,道:“你怎么……知道?” 公蝉道:“你先别管这个,老奶奶在哪?” 易鹤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公蝉道:“你必须要告诉我。” 易鹤道:“办不到!” 公蝉道:“好吧。我们比试一下。如果我输了,我就不再问。否则,你就得说出来。” 易鹤道:“你很有把握赢我?” 公蝉脸色显得有些忧郁,道:“你会的,我会。你不会的,我也会。” 易鹤道:“你会‘栖夕’?你……” 公蝉道:“易鹤妹,严格来说,我是你师姐。” 易鹤不懂了:“师姐?” 公蝉道:“老奶奶也曾教过我。可是后来,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易鹤妹,你必须告诉我她在哪。” 易鹤道:“你为什么还要找她老人家?” 公蝉道:“因为……老爷爷已经死了。我只想把他的骨灰带去给老人。” 易鹤道:“你……在说什么?” 公蝉道:“他们是一对分散的夫妻。” 易鹤黯然,道:“可是……她老人家已……” 公蝉一听,道:“那……墓地在哪?” 易鹤不语。 公蝉道:“这样吧。我将爷爷骨盒给你,将他们安在一起吧。” 这时,符贞道:“鹤妹,你就说出来吧。” 易鹤犹豫会儿,道:“好吧。师……姐,她老人家的在乞殿。” 公蝉听道:“乞党的乞殿?” 易鹤点点头,道:“还是我陪师姐去吧。师姐,你……一个人可能进不了那里。” 公蝉道:“好。明天一早就去。你们聊。我回屋了。” 她走开后,慕容方巾道:“姐,婵姐好像变了一个人。” 爱巾不语。慕容方巾对易鹤道:“鹤儿姐,什么是‘栖夕’?” 易鹤道:“就是方才教你。” 慕容方巾道:“那婵姐她也会……” 易鹤道:“师姐可能还会……别瘾。” 慕容方巾道:“它比栖夕更厉害?” 易鹤道:“我不知道。但听老奶奶说过,这两种轻功是完全不同的。” 慕容方巾自语起来:“那婵姐她真是世界最快了!” 符贞听而笑道:“方儿,有个人说过,一切都是相对的。虽然这话本身却是绝对,但它还是指出了事物实质的一面,往往有时候,最快的也是最慢的。” 慕容方巾道:“莫非……这就是它们的不同处?” 符贞道:“是吧。嗯,巾姐,你在想什么?” 爱巾回道:“我在想婵姐平时总是足不出户,她怎么会学到这么好的轻功。” 符贞道:“应该是婵姐的机缘吧。” 爱巾道:“但我还是认为她的功夫就是……在山庄(第二庄)学来的。” 让人深思。慕容方巾问:“姐,你怎么会这么想?” 爱巾道:“直觉。婵姐是很少离开山庄的。最多的几次也只是陪我回庄省亲。” 符贞却道:“可是上次回庄的路上,她不是……” 爱巾道:“可能是我胡思乱想吧。” 谁知,易鹤道:“巾姐,也许你是对的。起初,我问老奶奶是哪里人的时候,她只说,鸽家人。” 符贞道:“鸽子的鸽?” 易鹤点头道:“她就说了三字。” 符贞道:“鸽家……鸽家……世上能称为鸽家人的只有……邮堡。邮堡创立的时间至今约有八十载。鹤妹,老奶奶看上去是不是……” 易鹤道:“那时我还小,现在应该有九十多了吧,如果……” 符贞道:“自从邮堡创始夫妇相继离世后,邮堡就开始没落了。那究竟还有谁有这么好的轻功呢?也许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对夫妇坠崖后,其实都还未死。” 让人吃惊的结论。 慕容方巾道:“贞姐,你是说那……奇姻佳缘的两个人……他们不仅没有死,而且还创出了两种轻功?” 符贞道:“只有……创出这样的轻功才能回到岩上来。不幸的是,老爷爷先一步老奶奶上来了,他们……就再度分开了。” 慕容方巾不解道:“难道老奶奶跳崖后就没见到老爷爷吗?” 符贞道:“应该是这样,否则,老爷爷怎会独自一个人上来了呢?” 易鹤道:“我想所有的疑问,只有下崖去,才会清楚。” 爱巾接道:“想不到,经你们一分析,却发现了这么多秘密。好了,都别再说了,都去休息吧。” 符贞道:“巾姐,,你也去吧。” 爱巾点了点头。 三人各自回屋后,她也回到了和他的房间。 “咕咕”的叫声,似在迎她入房。 爱巾带着笑意的眼眸,自语:“连习暂时回不来了,别闹了,别闹。” 但它们却还是扑棱着红翅,闹。 爱巾摇起头,看了看榻上病睡的公啸,嘘声:“快安静,安静!” 但好象没用。 爱巾细声道:“嗯,要不我给连习捎封信,你们传去吧。” 说时,就到文房拿笔墨。 写什么呢?想了许久,她才动笔。 连习, 红鸽双闹咕咕,纷飞思念多多。 她走到廊下,放飞了它们。可心却一下子空了下来。 站了许久,她才进去,关上门。 桌间的红烛残剩着。 望着焰光,她眼有些晕。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吞吐来:“我……我要喝水。” 爱巾微惊,侧身看向他,轻道:“你说什么?” 公啸面色低沉,道:“我要水。” 爱巾愣了愣,将水端到榻前,扶他起来。 公啸不去看她,吃力地喝着水。 喝完后,他还不想躺下。爱巾将杯子放在桌上,转过来,道:“你怎么醒了?” 公啸愠色道:“这么吵……能睡得了?” 爱巾不语。公啸道:“怎么……飞走了?” 爱巾不语。公啸道:“你……喜欢上他了。”猜不透的语气。 爱巾道:“你在说什么?” 公啸不回,又道:“可你……不是一个女人。” 爱巾深深困惑,对他的这句话。 公啸道:“听不……懂?从你嫁过来到现在,你……哈哈哈……还是一个没人碰的……有夫之妇……哈哈!” 听着他那诡异的笑声,爱巾始终沉默。 公啸道:“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无与伦比的女人,哈哈!” 爱巾眼中的泪水已在晃动。 公啸却又道:“你应该……去一个清静的庵堂,哈哈哈!” 爱巾脸上的泪痕渐渐明显起来。 公啸停了会儿,咳嗽着:“快……去吧,快去吧。” 爱巾终于开口:“公啸,你为什么这么厌恨我?” 公啸道:“我……有病知道吗?我……有病!” 爱巾道:“到底为什么?” 公啸道:“没听清吗?我……有病,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男人,懂了吗,我的……女人?” 爱巾道:“这不是原因,不是。” 公啸笑声越来越大:“那你说是什么?” 爱巾说不出来。公啸笑看她许久,许久,才道:“因为……在我心中……有过一个女人。她本来很丑,很……丑。可是……后来她……她……就象你……长得一副绝世的娇容。她……骗了我,骗了我!” 爱巾听着,不语。 公啸道:“你……不会懂的。因为你……还没真正地爱上一个人,但……我想很快你就会明白,因为……他。” 爱巾完全怔住了。 第十一章 终于的日子 公啸就在这时躺下了。爱巾走出了房间,独坐院中。 眼中清澈的泪水 是曾经的一个错 不可挽回的青春 有太多的煎熬、委屈 情感是已惘然 可----时光依然绚丽 别让心中的痛苦 成为选择人生的,后悔 -----《一个错》 黎明,天空不再晴朗,依稀的灰云在东边笼盖着。 一夜眠坐在石凳上的爱巾,缓缓醒来。 她踉跄着又回到了房间。可是,公啸竟没了人影。 她撑起额,在桌边坐了下来。 不经意间,触到了一样东西。 这是一封休书。 遒劲犀利的字,就象是粒粒风沙,将她的眼哽住了。 欲走出房间时,慕容方巾进来了。 爱巾微微笑道:“方儿,贞妹她们起来了吗?” 慕容方巾回道:“在正堂。姐,你怎么了?” 爱巾泪水在晃动,道:“我……没事。” 慕容方巾道:“咦,姐夫呢?” 爱巾欲语时,慕容方巾已看到了那休书。 待她看完,却看见姐姐已静静走出房间。 爱巾独自坐在了岩边。 不多久,符贞四人都来了。 慕容方巾道:“姐,你别这样,也许姐夫是不想连累你啊!” 爱巾道:“方儿,我没事。” 公蝉道:“巾妹,你别坐在那儿。” 爱巾起身,回过来道:“婵姐,你们先去吧。我只是想一个人好好想想。” 公蝉道:“他在哪儿?我去找他问清!” 爱巾摇头道:“婵姐,你找不到的。他一直就很好。” 公蝉道:“巾妹,你是说他……一直在骗我们,他根本就没病!” 慕容方巾道:“这不会的……不可能的,姐!” 爱巾道:“方儿,姐真的没事。你也该回去了。婵姐,你顺路带她回山庄,好吗?” 公蝉道:“好。我办完事,就带方儿回山庄,你别担心。” 慕容方巾欲言,符贞接道:“巾姐,我陪你吧。” 爱巾没有拒绝。 符贞转而对易鹤道:“鹤妹,我们就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多照顾自己。” 易鹤道:“知道。” 三个人用过早膳后,就下山了。 而爱巾与符贞则又到了昏睡的公二单榻边。上官荆是一夜未眠。那绝美的容颜没输给岁月,却输给了一根针。苍白忧愤的神色里,带着一些痴滞。 爱巾唤了几声,她却始终没听见。 此时符贞道:“对不起,巾姐,我暂时没办法。” 爱巾道:“不能怪你。” 话落,公二单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爱巾见道:“公爹,公爹。” 公二单睁开了眼。 上官荆已道:“你……醒了?” 公二单平静道:“我没事。” 爱巾接道:“公爹,我去端些汤来。” 公二单却道:“巾儿,你……怎么这么憔悴?” 爱巾笑道:“没事。公爹,我先去了。” 公二单又道:“巾儿,发生什么事了?” 爱巾道:“公爹,真的没事。我……” 上官荆这时道:“巾儿,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爱巾不语。公二单问符贞:“符姑娘,你说。” 符贞犹豫了一下,道:“夫人,令郎他……” 公二单突然打断了:“好了,我知道了。巾儿,这些年太委屈你了。符姑娘,烦劳你先送巾儿回娘庄去。” 爱巾听道:“公爹,您为什么要这么说?” 公二单道:“公爹自有缘由,你先回去。” 上官荆接道:“可是啸儿那边……” 公二单道:“你无须多说。巾儿,是公爹对不起你。符姑娘,你立刻带她走!” 爱巾肯求了数次,但公二单态度坚决。 无奈下,爱巾只得和符贞离开房间。离开时,爱巾流起了泪。 下山之刻,爱巾驻足了许久。 符贞道:“也许庄主这么做是好的,巾姐。” 爱巾沉默。 符贞道:“只是当二老知道……公啸之事后会……” 爱巾道:“贞妹,别再说了。” 符贞道:“嗯。我们动身吧。” 爱巾点了点头。 路上,符贞却没有多说话,似乎在想事情。 爱巾见道:“贞妹,你在想什么?” 符贞欲言,却又只道:“巾姐,没什么。对了,我们是先去红门看悦儿吗?” 爱巾道:“好。” 符贞道:“巾姐,我想了想,还是应该提醒你,庄主为什么一醒来就急着赶你走呢?” 爱巾一听,转身道:“贞妹,你想说什么?” 符贞道:“按理说,庄主还不知道你和公啸的事,夫人也不知道。可为什么他不待我话完就说已经知道了呢?” 爱巾听着,不语。 符贞道:“巾姐,你认为这其中……” 爱巾道:“也许公爹以为你要说,他又指骂我了。” 符贞道:“巾姐,你再仔细想想。” 爱巾沉浸会儿,道:“是有些不对劲,贞妹,我们回去!” 大约半刻,两人又回到了庄内。 然而,心中的担虑却还是没来得及…… 房中没有人,地上有许多极细小的光芒。 符贞仔细一看,是蚁脚针。 爱巾问道:“公爹和婆婆会去哪儿呢?” 符贞道:“巾姐,你先别焦急。问问管庄和下人吧。” 下人都在,可谁也不知道。再找管庄,却没人影。 爱巾又搜遍了整个庄院,最后,在连习是房间里,坐了下来。 听符贞道:“依庄主和夫人的武功来看,应该不会有事的。巾姐,我们还是先听庄主的,回山庄去。” 爱巾道:“可是……” 符贞又道:“巾姐,别太担心。” 爱巾不语。 符贞只得道:“巾姐,这已经不安全了。我可答应了连习,不让你受伤的。” 爱巾一听,有些睹物思人。 符贞见道:“巾姐,我们出去吧。” 爱巾欲起身,但手在离开桌面时,却被什么扎疼了一下。 符贞一听,道:“怎么了?” 爱巾看着流着血的手指,盯着桌面,不语。 符贞见道:“怎么出血了?” 爱巾细细一看,发现桌面有两个极细小的尖物。 她道:“桌背面可能有东西。” 符贞一听,将桌面翻了过来。 赫然是连习拿去的那根磁棒。只见它被穿透它身间的两根针固住了。而且…… 符贞道:“巾姐,他竟然会想到把它雕刻成一根笛。” 爱巾轻轻一用力,将磁棒拿在了手中。 符贞道:“只剩下边上一些花饰没完成了。想不到连习的镂刻功夫也是一绝!” 爱巾抚摸着,久久不语。 符贞却突然道:“巾姐,丝巾上……” 原来,连习不仅把它雕成了笛,还在笛上绣了一块真假难辨的丝巾。 丝巾之上,有几排整齐的字: 失去了 生命的三分之一 自己的心 珍惜着,爱 时间的故事里 就不再有陌生的记忆 ----《复活》 看着它,爱巾无法回神。 符贞也沉浸了。 爱巾将笛藏入了袖中。 符贞道:“巾姐,把你手中的两根针给我看看。” 爱巾将针给了她。符贞面色很快黯了下来。 爱巾见道:“怎么了,贞妹?” 符贞道:“这是孕针中的光针。” 爱巾道:“光针?” 符贞道:“光针,主要以速度取人,就象光一样。” 爱巾道:“怎么会在连习手上?” 符贞道:“应该是有人袭击过他,就象……庄主一样。” 爱巾道:“那连习会不会……” 符贞道:“巾姐,你放心,连习没事。你看,他能把两根这么小的针插透这根磁棒啊!” 爱巾道:“那这两根针还有效应吗?” 符贞道:“光针不同蚁脚针,它只能增生一个。我想它没用了,要不然连习怎会用它来……” 爱巾嘘了口气,道:“贞妹,我想快下山去。” 符贞点了点头。 离开山庄,已是巳时二刻。 镇街上,平凡的人们来来往往。符贞心里感触起来。 爱巾从她神色中,看到了一些带着快乐的迷茫。 她忍不住问:“贞妹,你微笑什么?” 符贞回神道:“没……什么。” 爱巾笑道:“不像。” 符贞笑道:“平淡的日子,活着真实。” 爱巾听了,眼中沉默。 符贞道:“巾姐,快午时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爱巾点点头。前面就有家“日子客楼”。在它的对面,就是一家“史肆”。 符贞走进楼时,朝它看了看。 伙计热情招呼过后,爱巾欲动筷,但见符贞时不时地往楼外看,便问道:“贞妹,你看见谁了?” 符贞却没回过神来。 爱巾不由起身,往外看了看,没见着什么,再回过来时,符贞已起身了。 听她道:“巾姐,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爱巾没问,回道:“好吧。” 一进去,只见到一些孩子。 孩子们在玩捉迷藏。 而和他们玩的却还有一个成年人。 当爱巾走过去,才知道是被蒙着眼的元略。 爱巾非常意外。外表看来沉稳的他会有…… 他和这些孩子玩得很开心。就在这会儿,他已朝这边摸索来。 当他快接近一个人时,他本来欲抓过去的手却突然僵在了空中。 没有人立刻去打破这种沉默。 半会,才听符贞道:“我也可以参加一个吗?” 不是对着他说的,是对这些望着他俩的孩子们。 孩子们的回答当然是可以。 元略没有摘下蒙巾,却饶过身走向爱巾,道:“少夫人。” 才摘下了。 爱巾有些清楚他俩之间的某些存在了。她接道:“我也来一个吧。” 元略笑道:“你们玩吧。” 爱巾问道:“你呢?要去哪儿?” 元略淡淡一笑,朝外面的客楼走去。 爱巾转道:“贞妹,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符贞笑道:“好吧。你们也快回去吧。莫让父母担心了。” 又走回客楼时,就见元略还要叫菜。 爱巾立刻道:“不如与我们一桌吧。” 元略看了两人一眼,道:“为什么不玩了?”往这边走来。 爱巾道:“要不要上一坛酒?” 元略道:“我不喝。” 爱巾笑道:“若是席下在这儿,恐怕就要……哎,你们三个怎么没在一起?” 元略道:“有自己的事吧。” 爱巾有些担心,道:“那这次剑祭你一个人有办法洗清吗?” 元略道:“没关系。少夫人,你是回慕容山庄吗?” 爱巾却不语了。符贞接道:“先要去红门。” 元略听道:“少夫人,发生什么了?” 爱巾道:“别叫少夫人了,就叫……对了,你比我大吗?” 见爱巾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元略笑道:“可能小点儿。” 爱巾道:“那就和贞妹一样,叫巾姐吧。” 元略摇起了头,道:“不习惯。” 爱巾道:“略子,你为什么要在江湖流浪都不成亲呢?” 元略停了会儿,道:“难……说清。” 爱巾道:“说说看嘛!” 元略接道:“不想说。” 爱巾笑道:“不方便?” 元略道:“巾姐,我还是叫你一声吧。” 爱巾道:“我以为你还会说你的‘三字言’呢!” 元略的笑容变淡了,这时。 爱巾看向一直不说话,眼睛只盯着桌面的符贞。 符贞却好像沉浸在什么事情里。美丽的脸泛起了丝丝微笑。 爱巾越来越搞不懂这两个人。 她叹气起来:“都快吃吧。” 元略看了看符贞,这时。符贞却还是在想什么。 爱巾见道:“贞妹,贞妹!” 符贞这才缓缓抬头,道:“嗯。” 爱巾笑了。符贞回笑道:“怎么啦,巾姐?” 爱巾道:“我倒没什么。哎,贞妹,你到底在笑什么?” 符贞看了看动着筷的元略,道:“哦,没什么。” 爱巾道:“都不说,一定有事!” 两个人这时都不作声了。 只有爱巾道:“略子,你怎么会和那些孩子在一起?” 元略道:“在那里看看书而已。” 爱巾道:“那你待会儿会去哪儿?” 元略想了想,道:“不知道。也许还在这儿。” 爱巾道:“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 元略欲拒绝,但符贞已道:“不会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女的吧?” 元略道:“如果二弟在这儿,他会很乐意。” 符贞道:“这么说,确实是这样?” 元略停了停,道:“我去做什么?” 爱巾见他语气虽然平淡,但有些生硬,道:“略子,我们难得一聚,多待会儿不好吗?” 元略道:“好吧。小二,上一碗酒!” 爱巾笑了。符贞却有些木然。 喝完这碗酒,才知道元略确实不会喝。 离开客楼的时候,他已是满脸通红。可爱巾却还是要侃他:“笑一个嘛!笑一个一定很迷人!” 元略笑得无奈。 符贞认真地盯着这张真实、惑人心神的笑容。 元略亦为她这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眸,停留了。 爱巾就一个人先走开了,微笑着。 听符贞道:“你接管了天下史肆?” 元略道:“已经知道了就不要再问。” 符贞道:“那些孩子很可爱。” 元略愣了愣,为这句话。 符贞边走边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元略跟上道:“忙得可以。” 符贞道:“都在忙些什么?” 元略道:“案之真相。” 符贞道:“没想过巾姐问你的那句话?” 元略道:“别问我。” 符贞道:“我想过。” 元略道:“我没想过。” 符贞笑了,道:“可有个人却很……喜欢你。” 元略不语了。 符贞道:“我说的是……” 元略突然道:“你再说下去的话,我……” 符贞问:“你要怎样?” 元略道:“贞……儿,我现在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 符贞听到这声称谓,久久不语。 元略道:“对不起,我这阵心情很烦。” 符贞道:“为了那些人命的事?” 元略道:“我能解决。” 符贞道:“我不问了。你不会一个人……走了吧?”她又笑了起来。 元略摇头道:“我像是这样的人?” 符贞道:“那你就笑一个!” 元略笑了,笑得很开朗。 红门。申时二刻。 息悦正和红善在房中剪纸。那桌上已堆满一堆花和字。 听到婢女的通报后,红善便拉起悦儿出去见爱巾他们。 一见到悦儿活泼乱跳的样子,爱巾的担心终于轻散了。 听红善道:“二姐,你……要回慕容山庄?” 爱巾道:“怎么没看到息魄和红邪?” 红善略述后,爱巾道:“咦,善妹,你手里拿着根木枝做什么?” 红善一听,忙道:“对了,二姐,祁连山没回第二庄吗?” 爱巾道:“他在剑脉山庄。” 红善自语道:“在那里?不是要回第二庄吗?” 爱巾转问悦儿:“悦儿,刚才你们在忙什么?” 息悦立刻拉起干娘的手,奔向房间。 就在这会儿,有个人传来声音:“善儿,善儿!” 红善望向院口,是背着青色之剑的检魂。 他已走进来。红善道:“你怎么满头大汗?” 检魂无视其他人,笑道:“看到了两只斑鸠。” 红善道:“我要你帮我买的红绸呢?” 检魂尴尬地拍起了后勺。 红善只道:“和谁?” 检魂道:“赶马的和要饭的。” 红善道:“连一个乞丐和匹夫也都要欺负?” 检魂道:“善儿,我又不是腊八儿出生的,喜欢动手动脚!” 红善道:“好了,先去洗一下脸吧。” 检魂去了。 符贞不禁笑道:“斑鸠……斑鸠?” 红善笑道:“斑鸠打架,卖弄风流!” 符贞道:“善妹,检门主似乎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红善微敛笑色,道:“贞姐,你们先坐,我去一下房间。” 红善回房间不一会儿,检魂便快步走了回来。 见红善不在,就欲去找。这时,元略道:“检门主,不知我三弟现在何处?” 检魂回身,道:“你就是‘一副皮囊’?” 元略笑而不回。 检魂道:“你说的是谁,刚才?” 元略道:“赶马的。” 检魂道:“哦,原来那就是传名天下的勇夫啊!” 元略道:“他,现在在哪儿?” 检魂道:“和乞丐在一起还能在什么地方?” 元略道:“乞殿?” 检魂道:“螃蟹就八只脚(对)!” 元略仍旧慢声慢气道:“谢谢。” 检魂一听,又在元略身上来回打起了转。 元略道:“检门主,怎么了?” 检魂道:“确让人难以琢磨,难矣!” 元略问道:“六月的云,八月的风?” 检魂道:“你是喝海水长大的(真管得宽)!” 元略笑而不回。 检魂道:“比划几下吧。” 元略道:“乐意。在这?” 检魂道:“嗯,别破坏东西,就这一条规则!” 元略看了看环境,道:“难。” 检魂道:“当然!” 元略看了一下符贞,道:“行。” 检魂见道:“她……是你老婆?”让人惊讶的提问。 元略道:“说话怎么又这么直接了?” 检魂道:“因人而异。” 元略道:“原来如此。亮剑吧。” 检魂道:“你兵器呢?” 元略道:“将指就行了。”伸出了长长的中指。 检魂道:“有趣。” 青剑在手,检魂浑身绽放紫气。 也许他那一招“剑气东来”正是紫气东来吧。 于是,在这秋色的院中,天地人就完美地融在一起了。 符贞在廊下站着,也深深感觉到剑气十足。 但她并不担心。她平静地看着这一剑向他刺去。 元略微微侧身,避开那道闪烁的光。 检魂一见,剑势又陡然大增。 元略的眼睛就在这时缓缓眨了眨。他笑了。 检魂的青剑已被他左手中指的第二指节夹住了。相当娴熟! 但检魂无法相信,一根手指怎么能夹住一把宽一寸半长的利剑呢? 可是,他的左手中指的的确确做到了。这是事实! 元略伸开了手指。 检魂将剑御回鞘后,道:“这……叫什么?” 元略道:“还没名儿。” 检魂道:“轻松,容易,简简单单,就和你的名字一样。” 元略道:“好名,谢谢。” 检魂道:“略指一曲,万剑难回。我输了。” 元略道:“剑气东来,有着一股强烈的青春气息,似能令一切生机盎然!” 检魂道:“不用你来奉承!” 元略道:“看来你认为我用六个指头替你擦背了!” 检魂道:“你……什么意思?” 元略笑道:“六个指头擦背,加一奉承嘛!” 检魂道:“擦背?是戳我脊梁骨吧?” 元略听道:“玩笑当真开大了。对不起。” 检魂却立即道出了一句:“四两花椒炖只鸡!” 元略一听,笑道:“是肉麻了一点!” 检魂苦笑。 符贞摇头微笑,道:“那该厨子说梦话了。” 检魂接道:“哎呀,我的肉!” 三个人都开怀地笑了起来。 房间。息悦的手艺确实不错。不愧是要继承红门的人! 爱巾拿起这些花和字,看了又看。 红善在旁道:“二姐,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爱巾愣了愣,道:“什么?” 红善犹豫了会儿,道:“我有件事要去办,但悦儿……” 爱巾明白了,道:“什么事这么重要?” 红善看着桌上的红物,道:“二姐,你别问了。” 爱巾听道:“好吧。我带悦儿到山庄去住些日子。” 红善道:“谢谢,二姐。” 息悦这时问:“小姨,你要去哪里?” 红善道:“悦儿,小姨要去找一个人。” 息悦道:“危险吗?” 红善摇头道:“放心吧。姨会小心的。” 息悦不说话了。这时,符贞三人过来了。 听检魂道:“怎么气氛这么淡啊?” 红善接道:“快到晚膳时间了,我去准备一下。” 她出去后,检魂也随了去。 而符贞问道:“巾姐,怎么了?” 爱巾叹道:“她不说。” 符贞不问了。 元略则对息悦剪的这一堆东西赞叹起来:“哟,这么多好看的东西啊!” 拿起来看。 息悦站在那儿不言不动。 元略见道:“可爱女孩,把你的剪刀借我一下,好吗?” 息悦水灵的眼睛,有些迷惑。 元略笑着抚了抚她后勺。 息悦将剪刀递了过去,问:“伯伯,你要做什么?” 元略接过来,道:“这,剪花剪字,容易。但剪出一个人,就难了。” 息悦道:“伯伯会剪?” 元略道:“会吧。” 息悦道:“那你剪一个看看!” 元略道:“剪出一个人,很难讲究对称,完美,应该着重于……” 还未说完,就拿了一张长纸,开始动起手来。 大概一刻,一副人图便出来了----这是一个穿着花裙的女孩。她的长发被弄成了一只栖于梧桐簪的传神的凤凰。些许落丝在肩上拂着。秀气的眉,使得那眼眸更加漂亮。而真正让人心动的是,那双小手象小鸟的翅膀一样伸开时的笑脸----好像她在兴奋地奔向谁。值得注意的是,小女孩的颈项间,有两串极细小的孔,似乎是一条链子。至于链子下面是什么,就不得而知----被衣裳给遮住了。 爱巾和息悦异口同声道:“太美了!” 元略淡淡一笑。 息悦道:“伯伯,这是谁啊?” 元略不语也没有回头去看谁。 爱巾见元略不说,不由看向愣着的符贞。 符贞回神来。 爱巾笑道:“贞妹,你的项间好像……” 符贞有些尴尬。 爱巾见道:“对了,头上的凤凰和梧桐咱呢?” 符贞脸红得越来越深。 爱巾不问了,只道:“走吧。贞妹,我们出去走走!” 符贞与爱巾出去了。而元略则陪息悦又剪了起来。 走出红门,爱巾与符贞到了一块荒丘之上。 两人沉默许久,才听爱巾道:“在高兴什么呢?” 符贞否认道:“我……没有……我……” 爱巾道:“连我都不愿意说实话吗?” 符贞不语。爱巾又道:“说吧。项链下面是什么?” 符贞笑得无可奈何。 爱巾笑道:“不说也行,那我走了!” 符贞忙拉住爱巾,道:“巾姐,我……说。” 爱巾根本就没想走。 符贞好一会儿,才将链子从项间取下来。 爱巾接过来一看,下面是一个红金所铸的精致十字。十字正中,有一个凹陷。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嵌在那,但现在没看见了。 爱巾道:“这是什么?” 符贞道:“是我家族的标腾。” 爱巾道:“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符贞道:“它也是……信物。” 爱巾又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有“医者天族”四字,不由道:“我隐约听过,有一家人经常济世救人,好像还周游天下……难道……” 符贞道:“很小的时候,我就和他有……婚约。” 爱巾道:“可为什么在碑林的时候,你们完全像陌生人一样呢?是不是……吵架了?” 符贞道:“说不上。只是长大后,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 爱巾道:“不对,你们之间一定有些不大不小的矛盾。” 符贞目求道:“巾姐,你……就别刨根挖底了。” 爱巾见道:“能和医者天族后人有婚约的,一定也来头不小吧?他,究竟是什么人?” 符贞道:“猜猜。之前,不是看到我头上有支凤凰吗?巾姐你就猜猜看看吧。” 爱巾道:“凤凰?和凤凰有关?” 爱巾仔细想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就道:“那凤凰是他帮你扎的?” 符贞摇头道:“是他娘。” 爱巾一听,随口道:“和凤有关的,一般就是龙了!” 符贞认真地点了点头。 爱巾却吃惊道:“龙氏传人?!” 符贞道:“猜对了!” 爱巾道:“那他……应该叫龙略而不是元略啊!” 符贞道:“可能是为了方便吧。” 爱巾道:“难怪席下会说,他大哥的武功深不可测。” 符贞道:“但他对武功可不感兴趣。” 爱巾笑道:“什么都就你知道!我们回去吧。” 符贞道:“巾姐,这些事你别对别人讲,好吗?” 爱巾道:“当然,走吧。” 膳后。夜色很茫。爱巾独坐院中。 她的眼神,也有些迷茫。 符贞从廊下走过来时,她将袖中磁笛拿了出来。 笛膜已粘好。 当红唇翕动时,音乐已开始流淌起来。 淡淡的音波中,藏着那如云似雾的忧愁。仿佛让这本来很浓的天气更加雪上加霜了。 吹到一半,她停下来。 符贞想走过去时,元略、红善、检魂还有息悦都过来了。 听息悦跑来道:“干娘,好好听啊,为什么不吹了?” 爱巾淡淡笑了。 红善道:“二姐,心情不好?” 爱巾摇头不语。检魂立刻道:“让二姐一个人静静好些。” 红善道:“你今天说话变了不少啊!” 检魂道:“听到这样的天籁能不感触?” 红善道:“那可真是天方夜谭! 检魂道:“难道说这曲子不是人间天籁?” 红善欲语,爱巾道:“都别说了。悦儿,早点睡吧。” 说着,便拉起息悦回房间。 爱巾回房后,元略耸耸肩头,道:“晚安。” 红善却突然问:“元大哥,谈名大哥现在在哪儿?” 元略道:“红门主,有事?” 红善道:“对,有事找他!” 元略想了想,道:“可能在泾渭合处。” 红善道:“谢谢。” 检魂这时道:“善儿,你找他做甚?” 红善道:“你别管了,早点休息吧。” 说着往悦儿房间去了。 检魂于是对元略道:“你怎么一下就告诉她?” 元略道:“我想,即便我不说,她也会知道。” 检魂道:“什么意思?” 元略笑道:“她刚才一问,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而已。” 检魂道:“有什么根据?” 元略道:“语气。她刚才问话的语气。” 检魂道:“你是个算命的!” 元略摇起了头,转向客房去。 符贞亦轻悠踱步回房。检魂无处发泄,只得在石板凳上坐了下来。 片刻,就见爱巾又从廊下走了过来。 检魂一见,道:“二姐,善儿呢?” 爱巾道:“在陪悦儿睡。怎么还不去休息?” 检魂道:“烦!” 爱巾道:“哦,什么事烦?” 检魂道:“善儿要去找那谈名。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爱巾沉默了。 第十二章 纷纷扰扰 检魂又问:“二姐,她刚才和你说什么?” 爱巾正在想红善对她说的那番话。 检魂一见,搔了搔头,走开了。 爱巾想了许久,又抬首望空,茫然。 就在她分神之际,“咕咕”的叫声落了地。爱巾立然醒来。 正是那对红鸽。 一只鸽上是一红线白纸,另一只上是黑丝红绸。 纸上:姐,去看看大海吧。 红绸里,有些红色的豆。 爱巾拿着这根长长的黑发,自语:“是静姐的,她怎么会给我寄……” 想不出答案,只得作罢。再看看连习的笔迹,她不由想起了曾经在剑脉山庄作客的那些日子。 眼前就好像一下子浮现了那蓝色的大海。 壮美的涛花,一浪接一浪。 迎面吹来的海风,拂动着伊人的发丝。 金色的太阳,就象那张笑容,永远灿烂! 沉浸之时,又吹起了磁笛。 当旋律有如袅袅炊烟缭绕上升时,夜雾终于渐渐散去。空中的云也终于露出了白色,在星光的照耀下。老树间的秋蝉就在这时与笛音完成着一个绝妙的篇章! 天地间,许多生灵都从梦中醒来,沉醉。 一曲后,爱巾心境如水。 八月二十三,淡雾沉阴。早晨。 红善只和爱巾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红门。 当检魂问起时,爱巾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她有事去了。检魂一听,就立即走了,早膳也没吃。 卯时三刻。爱巾四人也上路了。 然而,途中传闻:剑脉山庄戈术于昨晚子时突然长辞。 听到这消息的人无不震惊。 听符贞道:“怎么……会发生……” 爱巾不语。元略道:“这……不是好兆头。” 息悦听道:“干娘,怎么了?” 符贞不由道:“巾姐,别多想,我们快回到山庄吧。” 爱巾却道:“不,我们去剑脉山庄。我想,爹娘也会亲自赶去,回山庄没用了。” 元略道:“巾姐说得是。” 事不宜迟。四人买了三匹马,立即赶赴剑脉山庄。 剑脉山庄。举庄一片沉哀。 连习从奠堂走了出来。他走到枫树边对在树上坐着的跳佛道:“申屠大哥,别坐在那儿,危险。” 跳佛听了,好一会才道:“无为的人,命虚长,有为的人,却如此短暂啊!” 连习道:“伯父一生,成就非凡。九泉之下,他也会活得精彩!” 跳佛道:“可惜啊,他终究没能替你解去毒。” 连习道:“活在缤纷的世界里,眼睛固然重要,但自己的心始终还是最重要的。” 跳佛从树上飘然而下。 连习道:“申屠大哥,山庄神位上插的是是非剑吗?” 跳佛点头道:“嗯。” 连习陷入了雾中。 跳佛见道:“连习,在想什么?” 连习回道:“您能与我讲讲它的事吗?” 跳佛沉默会儿,道:“此剑虽曰是非,但却出于这瀑泉中。泉者,清如仙境,化外也!想必你也明白这纵伸之泉源于大海。海,更是神秘莫测!当初戈脉兄因为一次偶然的海啸,才有幸得到了它。这才有今天的剑脉山庄。” 连习道:“把它放在神位上是奠念戈前辈吗?” 跳佛道:“这其中原故,我也不太清楚。也许只有解开剑上无脉才能明白。” 连习道:“剑上无脉?” 跳佛道:“原先剑中央是有一条凹身的。但不知为何,在术侄六七岁时,剑身却空出了这条缝隙。而这也是它为何不能再威信江湖的原因。剑上无脉,剑也暗淡了,开始露斑了。对了,在一块碑林里,却有一把神锈,至今无人拔出。有人于是用它举办了剑祭。它和你有多深的关系呢?” 连习道:“它……不是我的,虽然我曾经握过。” 跳佛道:“可是不是只有你拔过它?” 连习道:“前辈话里有话。” 跳佛道:“术侄说,它的光芒不亚于是非剑。这就让我兴趣了。有机会该去看看。” 连习道:“前辈有话,可以直言。” 跳佛道:“术侄去之前,让我劝你重拾它,你会答应吗?” 连习沉默。 跳佛道:“术侄不想勉强你,所以让我顺口说说而已。” 说着,一个人走开了。 连习站了会儿,就绕到了后崖。 也有一个人在这儿。 听连习道:“你在这儿等我?” 是红衣丑谱人。他转过身来,道:“值得惊讶?” 连习不语。他却又道:“那老头说得对,你就应该重拾它!” 连习道:“和你生死搏斗?” 他道:“是我杀了你至亲之人。你报仇是天经地义!” 连习不语。他道:“你是个懦夫!” 连习走向崖边,背对着他。他亦沉默半晌,才道:“我来一是要你重拾它,二是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休了她。” 他真的是公啸。连习心中也早已有察觉。 连习眉头深锁。 公啸道:“如果你是因为她而不拾回剑,我会杀了她,就像……当初杀你姐一样。” 听他要走,连习接道:“那剑原先就是你的。” 公啸道:“不错,但它的一身灵象却是因你而生。” 连习道:“你始终不明白姐姐死去的真相。好好去想想吧。” 公啸愣了愣,道:“不论你怎么说,我最终都会和你打完那一场。” 人已消失去。 连习睁开了双眼,虽然看不到什么。在他此时的心里,一个疑问正困扰着他。 在明天的阳光照耀着碑林的时候,他是否应该将剑破碎呢? 正想着,腰间传来剧烈的颤动。 连习一摸,是戈术在世时给他的那条银丝在动。 连习有些莫名。 就在这时,传来子筋急促的声音:“少傅,请你快到大殿去!” 连习欲问,银丝却不动了。 子筋见连习愣着,又催道:“少傅,你怎么了?” 连习回神道:“发生什么了?” 子筋来不及多释言,只道:“有人要夺剑!” 连习立即与子筋赶到殿前,只见他(公啸)正和戈家人打斗。 他手中无刀,但身手却极为冷辣,无绽! 戈承功力不够,招式欠熟,已被慕容昭巾抱在了身。 三大管庄[焦上、焦中、焦下]与公啸缠斗了会儿也被逼到了一边。 此刻,就戈静一人应付他。 上青剑红彤彤的,仿佛刚出炉一样。而公啸赤手空拳招架来式----难于上青! 剑式一出,便展现着一个长发女人的美丽。 虚实的互化,将公啸的一身劲气罩住了。但是公啸拳头一紧,这股剑气便被震散了。眼见公啸脸谱一变,戈静身临险境,一旁的跳佛按捺不住了。欲出手时,戈静却道:“前辈先别插手!” 说时,戈静微合眼眸,红唇一翕一合,立时,她的红剑与她心房发出来的心波串融成一体。 当公啸出掌伤来时,红剑有如冲天地光,从公啸掌边划过! 他的鱼际滴出了血。 这一幕,让公啸有些恼火。但对连习来讲,却是惊异。因为这是默氏学----默唇心波。虽然看不到,但心波的频率他感觉得到。 正想着,公啸又卷土重来了。 连习不想去插手。他摸了摸那根银丝。就在这一刹那,神位之上的剑耀起了微弱的光芒。 只有靳娘看到了这一情景。但她更多的是疑惑。 当连习的手离开银丝时,神位之上的剑突然抖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在场之人不由都转向它。 公啸也住了手。连习听到全场寂静无声,不由怔了起来。 剑,停在了空中。 公啸一见,闪身去拿! 然而,剑比他更快----更快地飞到了连习面前。 这让在场所有人惊讶不已。 连习下意识地接住了它。 剑,立刻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连习从腰间取出银丝嵌在了那条隙上。 剑顿时光芒四射! 众人正入神之际,连习突然道:“子筋兄,请你带我去密室。” 子筋回神道:“好。” 可公啸道:“它现在属于你了。” 连习道:“你走吧。” 公啸道:“明儿见!” 欲走时,戈静道:“站住!” 公啸闻言,笑了笑,道:“你还没资格让我出刀!” 跳佛听道:“狂徒!那这六对刀呢?” 说时,准备亮出第一对尖刀。 公啸道:“老厨夫,你更没资格!” 跳佛火了,欲言之际,公啸又已语:“从你将它封在姻缘碑中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了用刀的资格!” 跳佛僵住了。 公啸道:“这儿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没资格!” 言罢,传来席下之音:“我来领教阁下高刀!” 公啸回身,道:“匹夫之勇!” 席下笑道:“试试吧。” 说时,揎拳撸袖。 公啸道:“好。” 众人让出场面。 席下道:“阁下不用刀?” 公啸道:“拳脚足矣!” 席下道:“好,那我也就拳脚相向了。” 席下出招的方式有些怪异。似乎加进了不少域外之素。每一拳每一脚都充满着无穷的变化。仿佛他就是公元前那些披着古老兽衣的搏斗者。 公啸一见,微敛心神,变拳为掌,迎招而动! 这动静之间,公啸的迎式都似乎只在重复,没有变异。 席下不在意,全力以赴。然而数个回合下来,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劣之势。倘若再不求新,再战下去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就在这时,席下突然收式,道:“不痛快,你还有招吗?” 公啸狂笑道:“连我一招卷重手都破不了,还有什么意思!” 席下道:“可你也好像解不了我的拱搏术。” 公啸道:“只可惜,你没兵器,否则……” 席下笑道:“兵器?你尽管用你的刀。” 公啸道:“那就在碑林见吧。” 又欲离开。但同席下一起赶来山庄的石枣乞这时叫道:“我和你来!” 公啸见道:“乳臭未干的小子!” 石枣乞笑道:“一个丑陋不堪的残夫!” 公啸怒目一瞪,笑道:“好像你……就是头上无旋的八奇首席,兼着乞党党主,可是?” 石枣乞吃惊了,不语。江湖中,没人知道剑脉山庄的八奇是什么人。 公啸道出来时,就连跳佛也有些惊异。 又听公啸道:“剑脉山庄的势力真是渗透得深啊,宽啊!” 石枣乞道:“和我打还是不打?” 公啸道:“小子,你以为凭你的力拳就可以让我吃苦头吗?” 石枣乞又是一惊。他怎么对自己的一切这么清楚? 公啸又是一阵狂笑。在他笑时,全场沉默。 就在这会儿,一剑仆跑到跳佛旁边的靳娘细语了几句。靳娘听后,对跳佛道:“义叔,我去迎一下妹妹和妹夫。” 跳佛道:“是仪儿和晓儿?” 靳娘点头道:“您在这儿先持一下。” 跳佛点了点头。靳娘去后,公啸神色变了变,准备踏出奠堂。 跳佛见道:“狂徒,站住!” 公啸回身道:“老厨夫,又想怎样?” 跳佛道:“给你几道菜尝尝!” 一见跳佛出刀,公啸便唤出了那柄红线刀。 跳佛一见,变色道:“你……是谁?” 公啸道:“他说,你的肋刀六式不可小视,今天就见识一下好了!” 跳佛道:“你在说谁?” 公啸道:“想当年,老厨夫你与戈脉刀剑争锋,是何等气概啊!只可惜你为情所累,输了,还将刀封于十九姻缘碑中。真是让人叹息啊!如今你已行将就木,还有多少能耐啊?” 跳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其脸色愈显沉痛。 公啸见之,道:“到底还打不打?” 跳佛整个人开始颓丧起来。 想不到,被公啸的几句话,戳痛了心。 人,一到老,心灵会脆弱啊! 连习侧过身来,轻轻持起是非剑,指向公啸。 这一幕,让他澎湃,让他高兴至极! 公啸忍不住高呼:“好,我终于有这样一次机会啊!来吧,刀剑争锋,生死作罢!” 连习神情越来越痛苦。公啸挥刀道:“懦夫!” 连习手中之剑,开始闪耀光芒。 公啸之刀,也烁起了颜色。 这是争锋的兆头! 屏息之刻,连习却又突然垂下了手,握剑的手。 公啸见了,怒吼起来:“混蛋,混蛋!” 连习冷静回道:“我会遵守承诺,将它放入室中。” 公啸道:“你……要熔了它?” 连习道:“你走吧。这一生,我都不会和你‘生死作罢’。” 公啸道:“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连习道:“生命唯一。” 公啸苦笑起来。 连习道:“这就是姐姐死去的第一个原因。” 公啸怔了怔。 连习道:“希望你会明白。” 公啸道:“还有什么? 连习道:“那个原因,对你不重要。你走吧。” 公啸整个人象是塌了下来。 戈静一见,欲刺出红剑。但连习叫道:“静姐,让他走吧。” 戈静不肯松式。连习道:“姐姐已经死了。” 戈静犹豫地御回了剑。至此,公啸慢慢地隐去了刀,走出这儿。然而,靳娘已将来悼念的人迎上来。 上来的人有:慕容仪、仰晓、解志、慕容方巾、易鹤、公蝉及一些正派人士。 场面越来越大了。 面对这个红衣丑谱人,大家都在猜。 听慕容仪道:“你是何人?” 公啸因他慈和的语气,有些收敛。 慕容仪又道:“来这儿是来……” 公啸断道:“少来烦我!” 慕容方巾一听,喝道:“你……闭嘴!” 公啸猛然横眼,道:“臭丫头!你再说一次!” 慕容方巾欲呵斥,易鹤拉住了她。 而仰晓道:“仪哥,先上香。” 慕容仪点了点头。可是,公啸欲去,众人哪会依?尤其是刚从慕容山庄回来的解志。 公啸见道:“黑剑……原来是解大门主!” 解志道:“你究竟是谁?” 公啸道:“你可以凭你的剑来问我。”笑了起来。 解志之剑已出鞘。玄亮玄亮的色彩带着寒意。 公啸道:“你们不是有五个吗?还有三个呢?” 解志不语。 公啸道:“是不他们都忘了他们的授业恩师已经……” 还未完,检魂的声音已冲来:“在这儿呢!” 公啸往外看去,道:“好,还有两个。” 孤身赶回来的检魂,接道:“师兄,让我来!” 解志道:“师弟,小心点儿。” 青剑挥去! 公啸冷哼一声,避开了。检魂见道:“孬种!” 公啸不由一怒,一招卷重手向他劈来。 检魂见势,立即来劲----迎头而上! 这一下,碰出了火花。 公啸之手有些血迹。检魂亦有。 忍着疼痛的检魂欲再上,但解志道:“师弟,退边去!” 公啸仍然冷哼。 与解志几个回合下来,公啸手臂又添了伤。但解志被公啸击掌在胸,吐了一口血。 戈静见状,立即扶住他。而检魂一见,又朝公啸刺出一剑。但公啸对检魂的招式仿佛已掌握,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这时,席下之旁的石枣乞见机出掌-----食指成勾拳。公啸有些猝不及防,挨了拳边。 公啸定身后,道:“好个小乞丐!” 说时,又是一指卷重手。 石枣乞来劲了,只要对手使出全力。 不愧是神秘不可知的八奇之首!几招下来,公啸吃了几个亏。 公啸冷静下来,不敢再大意。 僵持中,听席下道:“我的兄弟要注意了啊!” 石枣乞笑回:“不用你来废话!” 席下道:“那你就慢慢陪他,我找人聊会话。” 找的是连习。听他道:“驴上人,这些天,过得如何?” 连习道:“你怎么会……与小乞兄弟在一起?” 席下道:“缘分啊!哎,借剑看看。” 连习旁的子筋听道:“少傅,老爷生前吩咐过,不能让他人触剑。” 席下一听,不待连习话起,就道:“这位是……” 子筋道:“我是老爷近仆。” 席下却道:“不像。” 子筋道:“少傅,我们该去秘室了。” 席下接道:“驴上人,他左一‘少傅’右一个‘少傅’,是怎么回事?” 子筋道:“席少郎,他是我们承儿少爷的师傅。老爷生前吩咐过山庄所有仆人都得这么称呼。” 席下道:“哦,原来,原来啊!驴上人,你头衔越来越重啊!” 连习浅笑道:“子筋兄,我们去吧。” 子筋欲带连习而去。可靳娘走了过来,道:“子筋,老爷吩咐过了什么? 子筋接道:“夫人,老爷让少傅将剑放到他秘室中去。” 靳娘道:“秘室?” 子筋道:“夫人发,还有事吗?” 靳娘道:“带我去。” 子筋似有犹豫,但道:“嗯。” 秘室,依旧如初。 听子筋道:“少傅,老爷就让你把剑插在这炉里。” 连习却愣了愣。他记得以前秘室里是没有檀香味的,而且…… 不再想了,既然子筋这么说,就依他而行吧。 放好后,子筋准备与连习出去。而靳娘则在环视秘室,似乎在找什么。子筋出去之时,又往里看了一下。 连习虽然看不见子筋回头的那一刹那,但是他知道他还会到秘室来。 回到奠堂后,公啸与石枣乞两人已是满头汗水。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在注视这场拼斗。 一见连习出来,仰晓便走上,道:“习儿。” 连习轻唤一声,道:“姐来了吗?” 仰晓道:“应该在路上。习儿,你可瘦了。” 连习微微而笑,心中已是温暖万分。有亲人的关爱,是幸福。 慕容方巾走出来,接道:“三哥,你快帮帮小枣子吧!” 连习欲言,席下接道:“方儿,你别太担心,没事。” 慕容方巾可还是担心。 听易鹤道:“他还是个孩子,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席下道:“在哪儿都有一个人会针对我,唉!” 易鹤瞋目而视。 席下侧笑间,突然又僵住了脸。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永远难忘的人。而这个人也正盯着他。两个人这样持续半分,才分开视线来。 席下欲走过去时,,他已躲掉了。 注视席下的易鹤和子筋看到了这一幕。 子筋欲去找这个人,而场上的拼斗到这会儿终于有了区别。公啸功力略胜一筹,在招式持平的情况下,他赢了。 石枣乞被这一掌,震退下来。 检魂见之,意欲出剑,但戈静更早一步。 公啸知道和他们车轮下去,自己最终难抵。当下他诡秘地一笑,倏地,破出一刀,将来势化去。 也就在这强光刺眼的出刀一刻,他已不见了。 几乎无人看出他是怎样出刀,怎样离去的。可想而知,这一刀是何等神奇诡异! 在场的那些正派人士也似乎知道谁是杀他们弟子的凶手了。这一刀,和他们的伤如出一辙! 连习听他已走,便静静地退出奠堂。 走到承儿房间时,却听到打斗声。 是从别院传来的。 连习静静走了来。 院内打斗的两个人是子筋和大管庄焦上。 听子筋嚷道:“你这叛徒!” 焦上笑道:“随你怎么说,反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子筋手臂的筋线已经粗到了极点。他的人在一瞬间有如怒涛般狂啸起来。 焦上微微一凛,运气周身,抵挡子筋的来势。 连习听着两股风声,在空中不断呼啸。 当风停时,只有一个人的手臂的血直往下流。听他喘息的声音还再低吼:“该死,该死的!” 连习走过去,道:“他做了什么? 子筋从地上站起来,斥责道:“你为什么不抓他?” 连习不语。子筋忿然走开。 就在这时,席下的身影出现了。子筋瞪了席下一眼。 席下惑然。 看着子筋忍痛走后,连习欲去看承儿伤势。 但席下道:“谁伤的他?” 连习淡然道:“大管庄。” 席下拉住,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连习只摇头。 席下又道:“你又要去哪儿?” 连习道:“去看看承儿。” 席下一听,跟了去。 房间里,至亲们都在。可是,没有郎中大夫。慕容昭巾已是心急如焚。危急之刻,符贞赶来了。 号过后,符贞道:“他体内有别样真元护住,没有大碍。” 慕容昭巾愣了愣,道:“那为什么还昏迷不醒?” 符贞道:“他需要休息而已。” 慕容昭巾渐渐转色。众人纷纷退出房间。 枫树边。连习终于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爱巾道:“发生的事太……突然了,戈伯伯……” 连习接道:“姐,别伤心了。” 爱巾听道:“连习,你看起来很疲惫,要不,去休息会儿吧?” 连习微笑道:“姐,我陪你到后崖看看大海。” 爱巾轻轻笑了。 时近日夕。 平静的大海,只有鸥声还在回荡。 连习睁开了眼睛,望向远方。 爱巾见道:“在看什么?” 连习笑回:“不知道。” 爱巾转望海空,道:“它真的很美丽。” 连习道:“常看海的人,生活快乐!” 爱巾却道“若一个人孤零零地看,就有些孤独了。” 连习道:“姐心中伤感?” 爱巾笑道:“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让自己不得不……” 连习道:“姐,要不……我借你肩膀。”有些脸红了。 爱巾嫣然,道:“哦?” 连习道:“姐,我知道发生了许多的事,我知道。” 爱巾微敛笑容,很自然地靠着。 也许两个人都还未感觉到彼此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但旁观者清。看到这一幕的公蝉,沉浸了起来。 一会儿,公蝉听到有脚步声,便唤了一声:“巾妹。” 爱巾淡红着面容,起身转过来,道:“婵姐。” 公蝉道:“我有事和你说。” 爱巾点点头,欲与公蝉走开时,慕容方巾出现道:“姐,婵姐,你们都在啊?” 爱巾问道:“方儿,是爹娘让你来叫我们?” 慕容方巾道:“是晚宴到了。” 爱巾回身叫了一声“连习”。 连习起身道:“姐,你们先去。” 她们走了。连习面色惆怅。 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要跳崖?” 连习一听,笑了。 孩子的身影与他并肩一起。 连习问道:“有事吧?” 石枣乞道:“未卜先知是你的本行?” 连习道:“说说看,是什么事?” 石枣乞道:“和上回一样。” 连习道:“谁要见我?” 石枣乞道:“药爷。” 连习道:“仲孙前辈?为什么要见我?” 石枣乞道:“和上回一样。” 连习道:“还有事吗?” 石枣乞道:“只想和你打一架。” 连习笑道:“也许等承儿伤好了,你可以和他较量一番。” 石枣乞道:“他?” 连习道:“别忘了,我是他的第一个师傅。” 石枣乞道:“好,就给你个面子!” 连习接道:“前辈要什么时候见我?” 石枣乞道:“葬礼一结束。” 连习道:“看情形吧。” 转身而回。 山庄已是纷扰一片。连习与石枣乞避开这喧闹的场面,走向偏院。院中,爱巾,符贞,元略,席下,易鹤,公蝉,慕容方巾及息悦都在。 但是大家心情都略显沉重。面对两桌菜,都没有动筷。 连习不再走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石枣乞见道:“人是铁,饭是钢,这可是你们常说的!” 说完,他走过去,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大家纷纷注视过来。然而,他只顾干咽。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小枣乞是多么难过! 爱巾忍不住道:“小……枣子,别这……样。” 石枣乞竭力含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可是最终还是滴落在饭粒上。 这时,听席下道:“大哥,这儿太闷了。” 说着,就起身而去。元略也道:“我到外面去看看能不能帮帮什么。” 两个大男人都去了。剩下的人的心情更加沉痛起来。 慕容方巾道:“悦儿,我们去看承儿。” 说着,拉起在爱巾身边的息悦,往承儿房间走去。 而公蝉则不言不语,起身径自离开了。见师姐一走,易鹤对符贞道:“贞姐,我也吃不下了。” 符贞道:“要上哪儿?” 易鹤道:“陪陪师姐。” 符贞道:“去吧,婵姐,可能到外面……帮忙去了。” 易鹤走后,爱巾将石枣乞揽在怀中,安慰道:“别难过,他老人家已经离开,别太伤心。” 第十三章 最勇敢的水手 石枣乞不言不动,任那思绪缠绕在曾经的画面里。 记得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有一张慈祥可亲的笑容闪着光芒。那是最真实的光芒;是任何东西都不能替代的,就象照耀世界的太阳! 驻默之中的连习,睁开眼睛,望向傍晚时的天空。 许久,许久。 他才垂下双目,转身走开。 符贞见道:“连习,你要去哪儿?” 连习淡然回道:“下山,海边。” 海啊,你是世界的泪 给生命的阳光 一种蓝色的深邃的真谛 给曾经的,如今的人们的梦 一个清新的晨曦 啊,大海 我是你的童话,一个年轻的水手 青春的人生已经开航 当暴风雨一来 心灵的桅杆就经不起摧折 而你坚毅的肘-----支离的礁石 让我的心情-----沉船 失去了方向,又感觉筋力匮乏时 她,成了脑海中唯一的信念 就象北极燕一样 我也要为距离的极限创造一个极峰 要让飞翔在你上空的,鹫 为我盘啸 我会比大隼更快的接近你 宽厚的肩臂-----美丽的群屿 海啊,感谢你 是你让我明白了,爱 是你告诉了我勇敢人生的秘密 ----最勇敢的水手(之一) 连习一个人在滩上,象潮水一样,徘徊。 也许是浪花的旋律,他才没有听见一位老人在岩石上长长叹息。 老人苍白的脸上,充满惆怅。 当星辰寥寥闪烁时,连习从思绪中走出来。 他终于察觉到老人的存在。但老人还在独自沉思。 连习驻听了会儿,走了过去。 老人回过神来,看向他。 连习道:“前辈,怎么会在这儿?” 老人正是药翁仲孙庆。 药翁不语。 连习在石上坐了下来。 药翁开口道:“年纪轻轻的人,怎地学我糟老头伤愁?” 连习接道:“是,却无奈!” 药翁道:“可你看起来又很平静……是不是心乱了?” 连习却道:“只有这样,才能认真抉择。” 药翁道:“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不管发生什么困难,都不将心中实情表形于色,难啊!” 连习沉默。 药翁又道:“要抉择什么?” 连习半晌,才道:“不知道。” 药翁道:“那为什么说抉择?” 连习道:“心已……感觉到抉择的时候就要到了。” 药翁道:“你真的是太多愁善感!” 连习道:“是,现在的心实在……太乱了。” 药翁道:“到底是什么让你乱?” 连习道:“也许……也许真正的原因,只有她。” 药翁道:“一个喜欢的女人?” 连习摇头道:“我不知道。前辈,问了我这么多,您又为什么坐在这儿?” 药翁黯然道:“因为我……失去了……亲血。” 连习听后,闭语。 药翁道:“小枣子应该告诉你了,要你来见我。” 连习道:“您为什么不上山庄?” 药翁沉默。 连习过了一会儿,道:“您找我是什么事?” 药翁道:“为你解毒。” 连习道:“您有解方?” 药翁摇头,不语。连习不问了。 药翁许久才开口:“你还会在剑脉山庄待多久?” 连习困惑道:“抉择的时候来了。” 药翁听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吧,你有时间再来乞殿吧。” 老人已站起来,往某个方向一步一步而去。 连习坐了会儿,也起身回山庄。 然,一下缆,他就听到了一个人的嚎啕大哭。 难道是回来的戈己吗? 连习再仔细一听,觉得声音象一个人----离四。 他的悲哭中,有着痛不欲生。 连习绕开,站到枫树边。 不一会儿,跳佛走了过来。 听老人缓慢的脚步声,就知道老人此时的心情沉痛十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什么。 那瀑泉时而哽咽,时而轰隆。 白雾开始笼罩。带着凉意的风,却又好像要吹散她。 就这样,七色的孤菱在天海之间若隐若现。 好像是给某些船舸作灯塔----美丽的灯塔。 夜,已完全降下来。但大多人都没有去休息。 一整夜,都这样沉浸在这悲凉的氛围里。 当黎明的曙光淡淡照来,葬礼终于开始。 依照戈术生前所吩,在剑祭重行之日,便将他的遗骨安在碑林神锈之石下。 对于这一言嘱,许多人有太多的疑惑。 但是靳娘只有这么做。 伤势初好的戈承在母亲的陪伴下,手捧起爷爷的灰盒。 而一切的礼俗化繁。 靳娘让人开始下缆。 可在这时,身为八奇之一的离四,突然叫道:“等等!” 众人闻言,集聚目光。 靳娘问道:“四儿,什么事?”语气已很弱。 离四走过去,道:“师娘,我想再看一下师父。” 靳娘默许了。 离四便轻轻打开灰盒,顿时僵住了。 靳娘见道:“四儿,怎么了?” 离四反问道:“师娘,咱们山庄的剑在哪儿?” 靳娘道:“在你师父秘室。” 离四道:“我要看看。” 靳娘对身边的子筋道:“你带他去吧。” 可子筋却在这时,跪了下来。 众人哗然。靳娘见道:“子筋,你……这是做什么?” 子筋接道:“夫人,剑……被焦上这叛徒偷走了!” 此语一出,在场所有人是又惊又惑。 离四立时问道:“子筋,剑是不是……有脉了?” 子筋道:“是。” 离四一听,整个人像是坍塌了,退了数步,叫了起来:“师父,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 大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靳娘道:“四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离四却完全陷在痛苦中。这时,检魂大步过去摇着他,吼道:“快说啊,师父到底做什么了?” 离四半痴半醒道:“师父……师父取出了脉,从身上取出了脉!” 戈静这时也问:“你说清楚!什么取出了脉?” 离四道:“师父根本不会武功,懂吗?” 语不惊人死不休! 解志接道:“师父怎么会……不会武功?” 离四道:“师父天生没有带脉,根本无法习练武功,而且……命随时……是师祖将是非剑的脉注入他体内充作带脉,总束阴阳诸经,才能活下去。” 戈静问:“你……怎么知道?” 离四道:“因为我……亦无脉。” 解志道:“可你会武功啊!” 离四道:“那是因为师父的药和专门为我研究出来的散诀。” 解志道:“那师父……为什么自己不用药和习练散诀呢?” 离四道:“师父说……他老了,没有雄心壮志了。当时,我求过了,可是师父……都没有用!” 沉默之际,靳娘问子筋:“焦上真的偷了剑?” 子筋点了点头。 检魂听道:“我要宰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靳娘道:“这些事,暂都放下,你们听见了没?” 见戈静几人都不作声,靳娘又道:“听见了没?” 检魂应声:“是。” 靳娘又道:“下缆。” ----哀乐响了起来。 路上。连习越走越慢。他似乎不想去那块令他回忆伤事的碑林。 终于,他停下了步。 走在队伍后面的爱巾转过身来,道:“怎么了,连习?” 连习道:“我想回山庄去。” 爱巾道:“可……为什么要回山庄?” 连习道:“姐,你陪我回去吧。” 爱巾道:“是回第二庄?” 连习摇头道:“回家。” 爱巾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连习道:“我想家了。” 爱巾愣了愣,道:“好……吧。我和他们说一声。” 爱巾去后,连习便转身往回走。但是,子筋却拦住了。 子筋道:“少傅,老爷吩咐过,一定要让你将剑放入室中炉。请你先别走!” 连习欲言,爱巾已走上来,问道:“子筋,怎么了?” 子筋道:“少夫人,对不起,少傅还不能回山庄。” 爱巾一听,道:“怎么回事?” 子筋道:“除非少傅承诺,找回是非剑。” 爱巾愣了愣,道:“子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筋只是看着面色平静的连习,不语。 爱巾欲问连习时,她身边的悦儿道:“干娘,怎么了?” 爱巾抚着悦儿秀丝,道:“没事。席下,你先带悦儿走。” 悦儿身后的席下一听,道:“嗯。” 席下牵起息悦小手欲走,突却又转身,问子筋:“偷剑的人真是焦上吗?” 子筋道:“他是丑教中人!” 席下神色变得很淡然,却又似乎有着深深的愁绪。 爱巾不禁惑然。 就在这时,连习开口对子筋道:“我答应,找回来。” 子筋听道:“谢谢少傅。”去跟队伍了。 爱巾则道:“连习,如果勉强,就别这么说。” 连习摇头道:“姐,走吧。” 然而,刚远离队伍的视线,就被一群丑脸人围住了。来着不善啊! 且听席下道:“来吧,我正烦着呢!” 可是,这群人并没有立刻动手。好像是在等他们的头来。 果然,后一刻,便从半空泻下一条人影。 听这个带着女人音的人道:“你们陪这个匹夫!” 语落,所有丑脸人攻向席下。 而她又道:“这回再接我几针!” 正是在第二庄用针暗袭连习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连习道:“你是谁?” 她道:“你眼瞎,说了你也不知道。” 连习道:“化日之下,带着黑纱会生麻!” 她道:“好吧。” 拂下了纱。 这是一个妇人的相貌,美丽。但眼神却让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谁呢? 爱巾越看下去,越困惑。 突听悦儿道:“干娘,她怎么那么象承儿爷爷啊?” 惊醒惑中人! 听她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总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眼力!” 爱巾听道:“您是谁?” 她道:“我还不老吧?” 爱巾道:“可您给人感觉是上了年纪的。” 她道:“就因为戈术老头?” 爱巾道:“不是。我说不上来。” 她道:“早晚你们都会知道这张面孔是谁。祈连习,你在想什么?” 连习道:“我在想,我是否真的见到了你。” 她疑惑了:“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连习道:“他们都有面谱。或许取下纱来的您,也有。” 她笑道:“接针吧!” 连习却只是微笑了一下,便朝前走去。 她一见,道:“哪儿去?” 连习道:“回家。” 她道:“得问问我袖中针!” 连习回过头来,道:“如果是这样,你是白费。” 她道:“如此自信?” 连习道:“你再怎么施针,也都是一样,和上回。” 她道:“怎么说?” 连习道:“因为你是来阻止我回家的,根本不是全心全意来挑战。” 她道:“何以……知晓?” 连习道:“直觉。” 她笑了。 连习道:“可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她道:“我越来越欣赏你了。看来我还是没办法让你去碑林。” 连习一听,有些心惊。 她已出手。但不是对他,而是爱巾。 她的招式极像卷重手,但层次似乎高许多。而爱巾还招有些稀松平常。 听她道:“慕容家的人,果然一直是不简单啊!居然能将再简单不过的拳术发挥得如此尽致,好!” 爱巾道:“但是我已经尽全力了,您……却还能如此轻松。” 她道:“所以,你该用你真正的武功了。” 只见她出手的劲风顿如惊涛骇浪。爱巾迫不得已,改变了招式。 连习听得出这些招式中带着微风,微风里藏着刚烈气节。 听她道:“风……掌,和她一样。” 说时,她却已停了下来。 爱巾见道:“你认识我娘?” 她道:“‘风云无间水,金兰生死约’,有谁不知道啊?” 爱巾道:“您是谁?” 她道:“你的风掌还没到你母亲年轻时的炉火纯青,出神入化!” 爱巾听着,待她说下去。 她道:“她……怎么会嫁给慕容仪呢?这为什么?为……什么啊?” 神情竟有些忧怨。 爱巾欲言,她已道:“如果你还会靳娘的‘云臂’,你就赢了,否则,你就束手吧。” 爱巾道:“您……什么意思?” 她道:“我要生擒她的女儿!” 应该是指仰晓。 爱巾道:“您和我母亲有仇?” 她道:“无仇,但有怨,还有就是因为这小子!” 立刻挥袖----百道白光朝爱巾罩来! 连习一听,意欲出手。但听她道:“你不可能接得住我昙花袖中三百六十根气针!” 连习终于出手。可是,在后一刻,却听到所有的针失去了破空声。 是已打在了爱巾穴道上了吗? 不像。 听她道:“艺手千心技?”非常的惊讶。 爱巾微微笑着,不语。 她又道:“你……竟然会艺娘的……真是让人惊讶!” 在她脑海里,此时仍浮现着刚才那一幕,所有的针被无数的手指轻轻夹住,化了。 爱巾心中警惕此刻渐渐松下来。 谁知,她就在这时出其不意地再出针,光针! 连习已感觉它的速度比上次快得很多,很多。 而自己的手指似乎慢了许多,和上回相比。 也许这是因为指在追针,而非针射来吧。 就在快射到的半刹那,席下却神奇地捏住了它。当捏住它时,那孕育其中的那根针立即破出! 席下一见,又快一微秒夹住了它。 然而,让人心悬的是,它竟然又吐出了两根,在针尖和针头。 她已经笑了起来。但在后一飞秒,她却僵住了。 -----连习两对手指(无名指,小指)分别锁住了它们。 她回神道:“好,你又……赢了。”人已去。 席下道:“你……你……我不说了。” 爱巾也回神道:“这是……武功吗,连习?” 连习摇头道:“姐,你没事吧?” 爱巾笑了笑,道:“怎会有事呢?走吧。” 边走中,席下问道:“那把神锈你真的舍弃了吗,驴上人?” 连习道:“你怎么会想着跟我们回山庄?” 席下道:“因为我也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 连习道:“是因为他(焦上)?” 席下道:“不说这事。对了,那十二筋之首之前似乎一直在监视你,你不在意?” 连习道:“这是他职责所在。” 席下道:“一切事都来得突然了。但也许这是……好事。” 连习沉默。 爱巾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席下道:“因为只有这么想,才可以安静下来。” 爱巾不再问,对息悦道:“悦儿,走不动了?” 息悦停下来,道:“干娘,我困了。” 爱巾听道:“干娘抱。” 回到慕容山庄时,已是晌午。 山庄里,除了些丫鬟,就只有手婆婆留在家中。可是爱巾在院中却见到婆婆在(为谁)烧纸祭奠。 爱巾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廊下,看着。 许久,婆婆苍凉的身影回过来。 爱巾喊道:“婆婆!” 婆婆道:“爱儿?你怎么回来了?” 爱巾道:“婆婆,您哭了。您……在祭奠谁?” 婆婆摇了摇头,道:“就一个人回来吗?” 音落之时,息悦的声音传来:“太婆,太婆!” 婆婆闻声侧头---- 息悦已跑到了婆婆身边。 听婆婆道:“哦,是悦儿啊!” 爱巾终于见到了婆婆的笑容,在这一刻。 听爱巾道:“婆婆,我们去用饭吧。” 婆婆点点头。 桌间,五人围坐。 听爱巾道:“婆婆,您怎么不吃?” 婆婆道:“这些菜,是谁做的?” 爱巾欲言之时,跳佛从客厅口走了进来。 婆婆怔住了。 跳佛是在爱巾四人之前来到山庄的。 也许是那日公啸的话,深深刺激了老人----才让老人鼓起勇气来见昔日之人。 听跳佛道:“艺……娘。” 艺娘(婆婆)接道:“义哥。” 此时之景,让人感动。 艺娘又道:“义哥,坐……快坐!” 跳佛有些尴尬,道:“这么多年了,你……依然能闻出我的手艺。” 说时,笑了起来。 艺娘道:“这些都是我喜欢的菜,我怎么会忘?” 跳佛坐了下来。艺娘续道:“义哥,你为什么一直不来看我呢?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肯为我烧这些?” 跳佛支吾道:“你不是……还在守着他吗?我……对不起你啊!” 艺娘叹了叹,道:“他已经去了。别说这些了。今天能再聚,真让人……高兴!” 跳佛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们都近百了,只是……现在就老药瘟及你我三人了。” 艺娘此时面色却突然黯然了。 爱巾见道:“婆婆,我们吃菜吧。” 艺娘微微点头。 边吃边谈中,艺娘对连习道:“孩子,你看起来不舒服,怎么了?” 连习道:“没有。婆婆,您吃。” 艺娘道:“嗯,戈……庄主替你解毒了吗?” 连习道:“婆婆挂心了,没事。” 艺娘欲言,跳佛已道:“艺娘啊,我想老药瘟正在找解方呢!这事啊,你就宽心吧!” 艺娘沉默,脸色更黯了。 跳佛见道:“艺娘,你……没事吧?” 艺娘摇了摇头。跳佛叹了起来。 见大家都难过,席下道:“申屠大哥,您的菜可真是越来越棒了!难怪……婆婆这么倾心啊!” 艺娘淡淡笑了笑。 席下又道:“婆婆,快尝尝!” 说时,息悦接道:“太婆,我喂您。” 艺娘开怀地张开了口,慢慢咀嚼。 饭后,席下和息悦坐在院中石凳上,聊着。 而爱巾、连习则陪艺娘、跳佛去了后堂。 后堂之上,摆放着慕容家宗祖灵位。 前面最中的是慕容极----爱巾的祖父。 跳佛已将手中的香,插在了坛中。听他道:“贤弟,我----来看你了!” 语气里,却是深深的愧疚。 艺娘听道:“义哥,别这样,你没有错。” 跳佛摇头道:“若不是……那天我与脉兄比试……伤了贤弟……艺娘你今天就能和贤弟……白头了!” 艺娘道:“义哥,这……真的不能怪你,也不能怪戈大哥!” 跳佛道:“艺娘,你别安慰我,别安慰我。” 艺娘道:“义哥,事都过去,莫再多想了。” 爱巾接道:“干公公,是啊。” 跳佛沉默着走了出去。 爱巾不忍去问婆婆----爷爷当年的死,只道:“婆婆,我想知道这里为什么没有我奶奶的灵位?” 艺娘叹道:“孩子,我也不知道你奶奶是谁,只听他提起过,你父亲是他养子,并非亲生。” 爱巾道:“婆婆,我爷爷……就一直……孤身?” 艺娘道:“他们都一样。” 爱巾道:“婆婆,您说什么?” 艺娘道:“没什么。” 爱巾不语了。 这时,连习却默然走了出去。 艺娘见道:“爱儿,这孩子回来就不多说一句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爱巾道:“婆婆,我去看看。” 院中,息悦睡在了席下的怀中。看着她熟睡的可爱样子,席下心情平静了下来。她----太像她母亲了! 但一想到红邪,他心就怅然了,还有他曾经的好兄弟,焦上。 往事不堪回首。 他不想再苦思烦闷,只想安静的陪这个女孩睡会儿。 跟在连习身后的爱巾一见这个场景,有些奇妙的感怀。 秋色的老树下,落叶在飘动。那白色的长石凳上有个青春而又有些沧桑的男人,搂着一个熟睡的小女孩,低头深视。 这神情,这身影,就象一幅浓彩的西域油画! 当你用模糊的视线去看,你会发现----这是多么的神奇,多么的美啊! 好一会儿,爱巾才回过神来。这时候,连习已不知去哪儿了。 爱巾在山庄内来回找了几遍,仍然没有见到他踪迹。去哪儿了呢? 再次回到院中时,只见息悦孤零地躺在石凳上。(连习是被公啸支开了,包括席下) 爱巾怔了怔,走过去,发现小手间叠着一封没有粘的信。 打开来:姐,我很快回来,别担心。 爱巾泛起了愁容。为什么要留信而别呢?为什么要将心中的事情藏着,不说出来呢? 星夜茫茫。 息悦已睡下。爱巾一个人坐在了院中。她拿出了磁笛,轻轻吹了起来。 笛声淡淡,没有优美的旋律,没有悦耳的意境,不知何时,断续的笛声停了下来。 而这时,跳佛从房中走出来,道:“爱儿啊,怎吹得这么糟啊?” 爱巾苦笑,欲语,却让廊下的艺娘先道:“义哥,你怎么……也对音律这么……精通了?” 跳佛摇头道:“我……一窍不通,只是常听爱儿吹奏罢了。爱儿啊,你怎么也有这么愁的时候?” 爱巾起身,未语。 艺娘接道:“孩子,你这笛是……” 跳佛一听,突然道:“咦,这不是我那根磁棒吗?怎么它现在成了根笛子?” 爱巾笑了一下,道:“是连习把它刻成了这样。” 跳佛道:“让我看看这小子的手艺!” 爱巾犹豫了数秒,才递了去。跳佛欲仔细看看,但是却有些看不清了。也许是年老的关系,也许是因为雾吧。 不过,听他道:“嗯,摸起来滑润得很,看来这小子还是个塑刻之才!” 艺娘听道:“是吗?” 从跳佛手里接过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老人那手绝技,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在看过之后,老人的神色有些凝重。 爱巾一见,知道婆婆见到上面的字了。 听婆婆道:“嗯,确实是一双巧手!爱儿,这是他专门为你刻的?” 爱巾道:“呃……我……不……” 吞吞吐吐,没有说下去。 而婆婆又似乎早已知晓。她道:“义哥,时候也不早了,早点休息。” 跳佛点点头道:“是啊,你也早些歇着。”回房了。 婆婆支开跳佛后,这才道:“孩子,跟婆婆说实话,你知不知道这话中之意?” 爱巾摇头道:“不太懂。” 婆婆转道:“这笛还没有完全刻好。怎会……” 爱巾道:“婆婆,其实它是我在连习房间里无意中见到的。我……到现在都还没让他知道。本来……我是想在今天告诉他的。可是……婆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婆婆叹道:“这孩子心思深哪!我也只能明白几分。爱儿,或许是婆婆多虑了,你和这孩子之间……有些连你俩自己可能都说不明,弄不清的感觉啊!爱儿,你可是有夫之妇,而这孩子……唉!” 爱巾完全愣住了。婆婆又道:“孩子,婆婆一生悲于宿命。当日,婆婆教你那支曲子是……不想一首绝唱从此失传。如今看来,还是给你带来了祸啊!” 爱巾不懂,道:“婆婆,那曲子有魔力吗?” 婆婆道:“孩子,它……被下了符咒,是绿驴月老封印的。” 爱巾道:“这……和传说中的绿驴月老有关系?” 婆婆道:“这一切都是宿命!蓝葫芦人,紫铃儿,血箫娘,泪笛叔,青衣女,白笠少,汗……剑公,也包括月老自己,都逃不出这符咒,他们都注定一生悲局。” 爱巾道:“婆婆,我听不懂。” 婆婆道:“谁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只知道拥有那些东西的人,都逃不出符咒的悲局。婆婆一生迷于音律,书籍,在机缘巧合下,我得到了泪笛。于是……就……” 爱巾道:“那……婆婆,连习他骑了那匹绿驴,他……” 婆婆叹道:“听你爷爷曾经说过,这些符咒只有被绿驴月老祈佑的人,在找到一生尘缘归宿后,才会彻底解除。而……这个人,他必须骑过绿驴。” 爱巾道:“那连习他……” 婆婆道:“对,他就是。” 爱巾道:“婆婆,我……爷爷又怎么知道这些?” 婆婆道:“因为慕容家的《点津》杂篇九章中有述。” 爱巾一听,忙跑向藏阁。 第十四章 绿驴月老的祝福 《杂篇·九章》: 绿驴月老的祝福 铃声,悦耳的朦胧 摇起童时的我们的紫色的风车 转动着曾经的快乐,忧伤 想着流血的时候 想着流泪的时候 我们吹箫弄笛,为情苦 春天的锦书亦始终未寄来 渴望花香的我们一身青草衣 扬剑飞舞在漫天雪花中 当,汗水已流出,而竹笠依旧苍皑时 只得煮酒一壶,轻歌一曲 等待,等待天蓝 爱巾看着它,心开始沉浸。 良久,她才从阁中出来。 一出来,就见到了慕容方巾。 慕容方巾道:“姐,我和爹回来了。” 爱巾听着妹妹伤淡的语气,问道:“怎么了,方儿?” 慕容方巾道:“姐,红邪姐……她……她……她……”哭了出来。 爱巾急道:“怎么了,红邪她?” 慕容方巾道:“死……了。” 爱巾震住,道:“怎么……会……会……这样?” 慕容方巾道:“是安意暗害的。” 难怪在戈术的葬礼中,一直都未见到息魄和安意。 爱巾道:“你说清楚,方儿。” 慕容方巾道:“是息大哥在调查剑上有毒的事情时,安意借机将事情栽在红邪姐身上,使得……息大哥和红邪姐闹了起来,在这时,安意暗刺一剑,就……就……” 爱巾道:“他也太糊涂了!怎可以相信安意的话!方儿,他现在在哪儿?” 慕容方巾道:“息大哥将红邪姐的骨盒和戈伯伯的一起安在碑林后,就走了,不知去了哪儿。” 爱巾道:“安意呢?” 慕容方巾道:“她一直没出现。” 爱巾道:“方儿,还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方巾道:“那个丑脸谱女人对众门派说,剑祭要改在九月初九重举,说是因为戈伯伯的死。” 爱巾道:“对了,方儿,你有没有见到你三哥?” 慕容方巾摇头道:“三哥不是和姐你一起会回来了吗?” 爱巾道:“方儿,红邪的死,千万别让悦儿知道了!” 慕容方巾点头道:“我知道。” 爱巾道:“你先去休息。爹在书房吗?” 慕容方巾道:“是爹让我来找你的。” 书房。慕容仪面色沉重地来回踱步。 爱巾推门而入,道:“爹。” 慕容仪道:“方儿都告诉你了吧?唉,事情怎么一下风云骤变呐!爱儿,悦儿这孩子你打算如何?” 爱巾道:“我是她干娘,往后更是。” 慕容仪叹了叹,道:“也好。嗯,爱儿,你十一年都未曾有孕,是不是真像你姐说的,一直……” 爱巾沉默。 慕容仪道:“对了,这次葬礼中,怎没见到你公公婆婆?” 爱巾于是将当日之事,略述了。 慕容仪听后,道:“蚁脚针?怎……么可能?他难道……还活着?” 爱巾道:“爹在说谁?” 慕容仪略有所思,才道:“爹说的是你公公的兄长,公伯单。” 爱巾道:“大伯?” 慕容仪道:“你大伯被江湖中人曾封称暗猴。他极其聪明。最擅长暗器。有着猴一般的……性情,也有些……有些叛逆。” 爱巾道:“那他是怎么……” 慕容仪道:“江湖中人只知道他是消失了,并不知道他是受伤坠了崖。爱儿啊,这其中的事情一时半会也和你说不清,日后你会知道的。嗯,连习呢?” 爱巾回道:“不知道去哪儿了。爹,娘呢?” 慕容仪道:“她还在陪靳娘。爱儿,这己儿怎么……我从头到尾都没见到啊?” 爱巾道:“我不清楚。怎么了,爹?” 慕容仪道:“这像话吗?连自己父亲的死都不出来披麻带孝,唉!剑脉山庄中,就只剩下静儿,魂儿,还有志儿还算……” 爱巾道:“爹,您怎这么说?戈伯伯膝下弟子千余,像小枣子,子筋,离四他们啊!” 慕容仪道:“爹说的是焦上,还有未出现的六奇,十一筋。” 爱巾道:“爹,他们您都认识?” 慕容仪道:“小枣子是八奇之首,子筋是十二筋之首。但这焦上虽为三大管庄之首,却是如此忘恩负义!” 爱巾听后,道:“爹,在葬礼中其他的几奇几筋真的没出现?” 慕容仪摇头。 爱巾道:“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不认识他们,可或许他们就在送葬的队伍里。” 慕容仪道:“看来这其中还有更大的事情。现在剑脉山庄已有岌岌可危之势,我真担心会因此引来一场江湖血雨。” 爱巾道:“爹,您先去睡吧。” 慕容仪道:“爱儿,其实爹找你来,是因为爹要闭关勤修移拳七十九式。庄中大小事情就由你来处理。” 爱巾道:“爹,您可要注意自己身体。” 慕容仪点点头。 八月廿五,早晨,阴 跳佛做了一桌好菜。 息悦高兴地嚷道:“哇,这么多好吃的菜!干娘,你不高兴?” 爱巾微微笑了笑,道:“我……高兴。” 息悦道:“干娘,不,你看起来不高兴。” 爱巾道:“悦儿,在这儿住……你高兴吗?” 息悦道:“当然啊,有干娘,方姨,太婆还有申爷爷好吃的菜!” 爱巾揽住了她,道:“那么……以后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 息悦道:“干娘,你是……要去哪儿吗?” 爱巾道:“不,干娘哪儿也不去,就陪着悦儿。” 揽得更紧了。 这时,婆婆道:“孩子,吃饭吧。” 爱巾却吃不下。她道:“你们先吃吧。” 慕容方巾欲叫,但婆婆道:“让她静静。” 独立于院中的爱巾,望着,天空。 几只归巢的鸟,在树上飞过。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落在红门中的那对红鸽来。 不知道它们现在怎么样了。应该又飞回第二庄了吧。 正想着时,那个红衣丑谱人鬼魅般地站在了她身侧不远处。 爱巾侧身,盯着他,道:“你……又想来告诉我什么?” 他道:“想来看看你而已。” 爱巾道:“为什么?” 他道:“他不想你去碑林,懂吗?” 爱巾道:“你说连习?” 他道:“所以我才推迟剑祭。和……他刀剑争锋是我这一生最后一个愿望,也是我活在人世的唯一理由。我得谢谢你,是你让他改变了心意,决定重拾神锈。” 爱巾道:“就为了与连习……一争高下,你就不顾一切,掀起这么多的是是非非吗?” 他道:“你错了,我不是为了一争高下,我是为了解脱。世间一切都又假又恶,我已不再相信真善。我选择了丑教。只有如此,我心方能平息。慕容爱巾,你知道为什么一直厌恶你吗?因为……你和她一样,太过美丽。美丽的女人,都一颗丑陋的心!” 爱巾道:“你太偏激了。” 他道:“要丑就真正的丑,不要用虚有其表的美的来掩饰!这才是真正的美!” 爱巾道:“公啸,你的这些话其实都是你无法接受事实而想出来的,以此缓解心中的痛苦!” 红衣丑谱人(公啸)有些吃惊。听他笑道:“你变得聪明……哦,不,变得聪慧了!” 爱巾道:“我不想跟你扯。你……应该去找找你爹和你娘,他们失踪了。” 公啸道:“他们是假恶的始作俑者,我为什么要去找?” 爱巾道:“你就……没一点人性吗?” 公啸道:“人之初,性本恶!” 爱巾道:“你真的……没了良心?” 公啸道:“这是大儒旬卿的观点。” 爱巾道:“我不和你论经,我只知道,身为人子,就应尽孝。公啸,你并不坏,真的。”还是想劝。 公啸怒道:“那我就坏给你看!” 说着,欲对爱巾施以淫手。 爱巾见道:“你……想做什么?” 公啸道:“是你逼我的!” 已出重招! 爱巾却不想去躲,也不想还手。 看着她镇静的站在那儿,公啸有些犹豫,但是不知为何,他又突然狠下来-----欲强吻。 就在这时,传来婆婆一声喝:“无耻之徒!,你……你……” 公啸转身道:“老太婆,怎么……你也想……” 婆婆不待他话尽,就出手而来。 公啸见到艺手千心招式,不敢硬招出手。只见他一个如真虚手后,就拉起爱巾飞去! 婆婆一见,欲追,但是却让多年的内疾给拖了下来。 而公啸一拉,就不停息地将爱巾拉至了荒外野庙。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欲脱去爱巾干净衣裳。 但,爱巾始终如木人。 公啸住了手,突然。 他道:“你别装了,你十一年都未曾享受过……肌肤之爱,你真有这么清高吗?你怎么不说话?” 爱巾看向他,道:“对,我是渴望男人的爱……因为我……本就是一个女人!可是,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感情,而我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嫁给了你。如果……你真要这么做,我不会反抗。只要能够让你相信真善,让你回头让你接受事实,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我宁可……舍去它。” 公啸怔住,道:“你……不守妇道,不守妇道!” 爱巾道:“如果能让你回头,世上就有许多人可以免遭血雨。妇道固然重要,但在世人的性命前,它却……可笑了。” 公啸道:“你真伟大,真高尚!简直就是舍身喂虎的活菩萨!” 说完,便走。 爱巾道:“你……?” 公啸道:“我怎么可以亵渎……女菩萨?” 爱巾道:“公啸,你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啸怔了怔,道:“她……也是女菩萨,哈哈哈……”人已去。 爱巾忧心着整理好衣裳,走出了庙。 这儿是哪儿? 就在这时,她见到了一个人。 ----身形落魄的谈名。 爱巾从未见过他这样。走在荒路上的他,已完全失去往日仁者的形象。 走着,走着,忽然,他竟倒了下去。 爱巾立即跑过去----他浑身湿透,发着烧。 庙中的火堆很旺。 谈名开始发汗。 爱巾心放下了一半,准备再去拾些干柴时,却听到他嘴里喊着:“十妹,十妹,我错了……错了,十妹,你不要死!不要……不要……十妹,我……好……想你……想你啊! 爱巾听着他叫唤的人,觉得这个名字好亲切,似乎在哪见过。 能令他身心如此疲惫的人,一定很出色。想了一会儿,爱巾出去了。 当她回来时,谈名似乎要醒过来。 爱巾探了探他额角,烧退了许多。 然,就在手要脱离的刹那,谈名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抓住道:“十妹,十妹,你别离开我,别!” 爱巾有些无奈地摇起了头,叫道:“谈名,谈名,醒醒!” 谈名惺忪的眼终于睁开。 可是,不知怎的,他却兴奋地一把抱住了爱巾,道:“十妹,十妹!” 爱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压得够呛。 听她道:“谈……名,是我啊,慕容爱巾,不是你的十妹。” 谈名一听,却道:“不,你就是十妹。十妹,我知道就是你。十妹,你当初为什么……要那样试我啊?十妹,我心中……很,很思念你!这十一年来,我天天,天天,天天都在找你。我几乎把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当成了你。我分不清了,我累了,我累了,我……累了。” 越说,抱得更紧了。 听着他的话,爱巾不能再说什么。让他这么抱会儿吧。 约片刻,谈名才让爱巾“喘”过气来。 目光火辣辣的他盯着爱巾,不语。 爱巾从这眼神中立即惊醒过来,忙道:“谈名,我不是你的十妹,我是慕容爱巾,慕容爱巾!” 谈名一听,完全怔住。 爱巾不忍伤他,只得避开不再言语。 沉浸了好一会儿,谈名道:“可刚才……” 爱巾道:“我不想让你太难过所以就让你……” 谈名闭上眼,面色极其忧伤。 爱巾问道:“你说的十妹是谁啊?” 谈名回道:“对不起,少夫人,我……冒犯了。” 爱巾道:“没什么。不过,看你样子,十妹在你心中很重要。她……为什么会死呢?你说出来会好些的。” 谈名摇头道:“她已经死了,而我却执迷不悟。少夫人,谢谢你的安慰。我没事。” 爱巾不想再问,只道:“刚见到你的时候,你一身湿漉,那是怎么回事?” 谈名道:“我去河里找一样东西。” 爱巾道:“是什么?” 谈名道:“一把扇子。” 爱巾道:“是……十妹的?” 谈名道:“不是。少夫人,你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外?” 爱巾道:“我……我出来找连习。” 谈名道:“他出什么事了?” 爱巾道:“没有。哎,谈名,你……刚才为什么会把我当作你的十妹?” 谈名道:“是……我一时眼花,一时眼花。”言辞闪烁。 爱巾道:“对了,善妹你见到了吗?” 谈名道:“红善?她找我什么事?” 爱巾道:“不知道,她不肯跟我说。我是从你大哥口中得知的。不过,好像挺重要。” 谈名沉思了。 爱巾见道:“你打算去哪儿?” 谈名回道:“先和大哥见一面吧。少夫人,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爱巾道:“他之前去了碑林,现在……你去一家日子客楼对面的史肆找他吧,应该找得到。” 谈名道:“谢谢,少夫人。” 爱巾道:“以后别这样叫我了,叫我二姐吧。” 谈名听道:“少……二姐,你发生什么事了?” 爱巾摇头道:“没事。我得回家去了。” 谈名道:“应该顺路,我送你。” 边走中,爱巾道:“你们兄弟三个都变了许多。” 谈名道:“要说三弟变了,我相信,但我大哥不会,他最成熟,稳重。” 爱巾道:“嗯,他从始至终对一个人没变。” 谈名道:“谁?” 爱巾道:“你见到他后,就会明白。” 谈名笑道:“二姐,你说我大哥变了却又说没变,这到底何意?” 爱巾也笑道:“总之,一切在你见到你未来嫂子之时,你都会明白的。” 谈名道:“真是吊人口味!二姐,连习……他好吗?” 爱巾道:“你倒是很关心他啊!” 谈名道:“因为他……是她的弟弟。”说得很低。 爱巾听道:“谁的弟弟?” 谈名道:“不说了,二姐,连习就托你照顾了。” 爱巾道:“听你说这话,好像……诀别。谈名,你可别为了她干傻事。” 谈名笑道:“二姐,我不会自寻短见。” 爱巾道:“那就好。要不然你泉下有知的她不会饶你!” 谈名道:“二姐,听说……戈庄主他……” 爱巾黯然道:“是真的。” 谈名道:“人……终有一死,但愿无憾。” 爱巾道:“我担心的是会有更多的人流血。” 谈名听道:“是因为丑教?” 爱巾道:“嗯,他们这些人都是……疯子。” 谈名道:“顺其自然吧。” 爱巾道:“不说这,谈名,如果你就见到了连习,对他说一下,让他尽快回家来。” 谈名点了点头。 爱巾道:“好了,别送了,这路,我认得。” 谈名目送爱巾身影。 之后,他进了小镇。在这家日子客楼的对面,他见到了元略和符贞。 听符贞道:“嗨,很久不见了!” 谈名笑道:“原来是……很久不见!” 符贞道:“你们有事谈吧?我去找连习鹤妹他们!” 说着,出去了。 元略道:“红善找你了吗?” 谈名道:“我没见到她。” 元略道:“二弟,你和她无仇无怨吧?” 谈名愣道:“大哥为何这么说?” 元略道:“你见到她之后再问吧。你找我有事?” 谈名道:“大哥,我想知道丑教的位置。” 元略道:“我正在找。” 谈名道:“大哥,你和她认识已久?” 元略道:“青……梅竹马。” 谈名笑道:“你们的故事,很有趣。” 元略道:“二弟,别因为她的死,让自己陷入困境。” 谈名道:“知道。” 元略道:“最近发生的事有所耳闻吧?” 谈名点点头,道:“大哥,我先到客楼订间房。” 元略无语,继续翻着书。 在谈名去后的一会儿,符贞便叫回了连习,席下(两人被公啸支开后,与众相遇),易鹤,石枣乞四人。 听符贞道:“他呢?去哪儿了?” 元略拿起架上一副球镜(眼镜一说,南宋起源,一说,明代中叶,也一说,东汉)戴上,道:“去客楼订房了。” 符贞见而笑道:“你视力下降了?” 元略微笑道:“我还得清你的样子,别太担心。” 符贞道:“那怎么要带它?” 元略道:“那我摘下来。” 符贞道:“别……别介。”开怀地笑了起来。 旁边三人跟着笑了起来。 石枣乞道:“元大哥,你带着它,是挺帅啦!” 元略摇头微笑,放下书,道:“一个人的外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心。” 石枣乞道:“这谁都知道,但就是做不到!” 元略道:“那就多看些书,有益的书。” 石枣乞道:“这么说,元大哥是因为这个才整日闷在书海里的?” 元略道:“小枣子,学海无涯。” 石枣乞不语。元略摸了摸他后勺,对符贞道:“走吧。” 轻轻挽起她手朝客楼走去。 六人进楼后,却看到了另一个人,息魄。 他正在借酒浇愁。那看向席下的眼神,却又藏着红色的毒。这毒的成分很高,只要一见,就会被毒伤。 不待元略几人坐下,他就已出剑,白色之剑! -----一剑西归! 席下一见,心中隐约明白这一剑的原因,但他会还手。 这一还手,让两人之间的战势终于触发! 客楼中的人纷纷避开。 席下手中没有兵刃,有些吃亏。 此时的息魄已然失去了那脆弱的理智。那挥剑的一招一式是无尽无限的戾意! 而同样获悉红邪之死的席下,此刻,也疯了! 他也想发泄,彻彻底底的向人发泄! 见二人如此狠斗下去,符贞对元略道:“快劝住他们!” 元略道:“让……他们先宣泄吧。” 再也看不下去的易鹤欲出手制止,谁知,石枣乞闪身拦住道:“鹤儿姐,听元大哥的吧。。你一插手,可能会让他们两个都受伤的。” 易鹤不听,对连习道:“学神,你一定行,对吗?” 连习欲语,却听得他身后的谈名道:“你别去。” 话音一落,楼门口就传来红善之音:“谈名!” 连习被这话音中的仇意震住了。 听谈名平静道:“红姑娘,你——找我?” 红善看了一下如虎般咆哮的姐夫,道:“你有没有杀过一个人,曾经?” 谈名一生从未出刃伤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兵刃是什么。 听他道:“不曾。” 红善道:“真的?” 谈名道:“红姑娘想问什么,请直问。” 红善却道:“我已经问了,可你却没有……你在撒谎!” 谈名愣了愣。红善又道:“是你杀了问二姐,是你!” 这话让人听不懂。 谈名回神问道:“二姐?你……说谁?” 红善道:“她和一个人长得很像,你可明白了?” 谈名怔住。 红善道:“你终于承认了。” 谈名道:“原来……她的义妹就是你。” 红善不语,瞪着他。 谈名道:“对,是……我害的。我……不想再说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红善道:“好你个谈名!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谈名无话。而此时,除了那二人的打斗声,其他所有的声音都沉默下来,似乎又有一场生死激斗即将开始。果然,在席、息二人还未停下来之时,红善弹起红樱枪,直挥而来! 而呆若着的谈名眼神却空洞得很。 当枪快刺上谈名之心时,与息魄拼斗的席下突然返身一抓,抓住了这条红枪。 然,息之西归却已封上来! 千钧一发,只见一只手指悄悄一曲,瞬间,将这把戈术费心铸造的绝铁,轻轻地夹断了。 息魄那空白的表情,僵滞的手,就象被时间锁住,再也动弹不得。 也许此刻的脑海里只有那些----曾经持剑苦练的日子。而顷刻间,它们却有如冰层破开时的错综裂痕,再不完整,再不永恒! 猛然间,断剑绝速挥向席下----致命! 席下已不及防,易鹤、石枣乞都立即出手阻挡! 然而,真正阻挡了的人,却是谈名。 他的右腕从下而上将直来的剑挥开,毫无功力地挥开! 这是……阻剑救人,还是断腕有意? 那鲜血淋漓的手掌已坠落在地,而他自己也昏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住。 符贞立即回神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谈名被抬回了史肆。 而楼中还剩下连习,元略,红善,息魄四人。 听元略道:“息门主,令正已故,你首要之事,应是将你们的女儿好好照顾,她……还小。” 息魄道:“你……断了师父……为我……苦心铸制的剑,如此……轻易的毁了它,你要……付出代价!元略,莫管你是谁,我一定会----为它还恨!” 元略道:“你的剑虽为我断,但实是因你。如果……还是有这么一天,我还会这么做,无论代价如何。” 息魄不语,欲走。 红善道:“姐夫,姐姐的死和席下有什么关系?” 息魄道:“你……好好照顾……悦儿。” 已去。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连习道:“红……善,你二姐是……谁?” 红善回头,欲语。连习却又已道:“你别说了。” 说着,心事重重地走出客楼。 红善则对元略道:“他要去哪里?” 元略摇头道:“不知。” 朝史肆缓步走去。 红善想了想,还是追了出来。 只见连习正从街的另一头远去。 那善良的背影射到她眼眸中,令她无限的惆怅。 她心底深深明白,虽然那根枯枝不可能再开花结果,但是自己心中的这份情意,却因时间土壤的不断润沃,而已深深地扎下了根,在这一生的思忆里。 眼望他的人影将消失,站立的她终于追了过去。 碑林。 在这个宁静的地方,又多了两块石碑。一块有那夕阳的颜色,一块有那枫叶的孤零。 看着姐姐的碑名,红善流出了泪。 静静垂首的连习,许久,抬起了黯然的目光,看向那“剑插红日”。 ----千疮百孔的剑,将红光弄成了一个蜂窝。一个个蜂孔中似乎藏着金黄色的汁液,晶莹剔透。 看见的人,会忍不住垂涎。 难怪有剑的人都会如此渴望得到它啊! 此刻的连习不禁想起了练剑的那些日子。 记得在这儿练剑的时候,姐姐就站在红善那儿看着自己舞剑。那忧然的微笑仿佛有说---祈儿,别累着自己,先回家吃饭。好吗? 红善回过头来,在这会儿。 看着这双朦胧的眼,她的心却陷得更深了。 仿佛那清清柔柔的姑娘,就在这眼神里回眸嫣然。 那和她在一起的一幕幕,也似乎就在这眼神里微浮。 红善不忍再想。听她道:“你已经有新的开始,莫将过去的事情耿耿于心。” 连习缓缓回道:“姐姐的死……一半是因为他,另一半实是因为……我。你莫再去伤他。” 红善道:“可是……是他辜负了我的二姐!” 连习道:“但是……姐姐一直深爱他。” 红善道:“我不管这些,以为断腕就能弥补这种伤害吗?别想!” 连习道:“你还有其他责任。不可以用青春的生命作代价!” 红善不语。 连习道:“是……谁告诉你他杀姐姐的?” 红善不语。 连习道:“你和他们来往多久了?” 红善道:“对,我是丑教中人!” 连习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傻?就为了查出谁是凶手?” 红善道:“总之,我有我的原因,你别再问了。” 连习道:“红善!” 他竟吼了起来。 红善怔住,道:“你不应该这样……吼我。” 连习道:“你若执意下去,我要……废了你的武功!” 红善道:“用它吗?”看向剑。 连习沉默。红善道:“曾经……是不是因为它,二姐才会……离开你,离开我们?” 连习垂首。 红善道:“好,那你就用它废了我吧!” 第十五章 局 连习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道:“当自己重新选择路的时候,心中就已决定舍弃它。如果……有一天,红樱……伤害了我,我不会迟疑,我一定会这么做。” 红善道:“如果没有另一个二姐刻入你心里,你会这么选择,这么说,这么做吗?” 连习沉默。 红善道:“你不会。甚至……你自己也不清楚心中有几多她,有几多死去的姐。” 连习道:“我只知道……我要救她。” 红善道:“什么意思?” 连习道:“一个不可信又不得不信的宿命。” 红善道:“宿命?因为她和姐长得像?” 连习摇头,道:“你不去看悦儿?” 红善道:“有二姐照顾我已放心。” 连习道:“可是……你真的不去?” 红善道:“我还有事。你呢?” 连习道:“找回是非剑,完成戈伯伯的遗愿。” 红善道:“那你打算去哪儿找?” 连习道:“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 红善道:“等?等到九九重阳日?” 连习道:“这是他们的目的。” 红善道:“可还有半个月啊!” 连习道:“那你会告诉我他们在哪儿吗?” 红善道:“那你等吧。我要走了。” 连习道:“你去哪儿?” 红善道:“剑脉山庄。” 连习道:“做什么?” 红善道:“很多事要做。” 连习想了想,道:“对,还有半个月。”说着,几步赶上她。 红善侧头道:“你走起来倒极利索,你眼睛是不是根本没坏?” 连习道:“你……身上一直有一股香。” 红善道:“你不是闻不得这些胭脂俗粉吗?” 连习道:“与姐姐的相同。” 红善道:“你指哪一个?” 连习道:“你身上的是默家独香。” 红善笑道:“毒?什么意思?” 连习道:“我出生闻到的第一种气味,就是它。” 红善道:“这你还记得?” 连习道:“其实,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疑惑。后来,在剑脉山庄我又闻到了它,是戈静姐身上散发出来的。可却无法判定你俩与默家的关系。” 红善道:“那你和默家是什么关系?” 连习道:“从一出生我就生活在默家。” 红善道:“世上姓祈的人应属少数。也许可以知道你的家世,只要努力去查。” 连习道:“人活着,不是为了这些。” 红善又道:“也许在慕容家的《点津》里有你的一切。” 连习笑道:“随你。” 红善听而转道:“和你这么走,再走一日,也到不了山庄!” 连习不语了。 红善道:“你还是别去了。” 连习道:“你在想我会干扰你办事?” 红善道:“我想不出你去剑脉山庄的其他理由。” 连习道:“我是为了找到是非剑。” 红善道:“这话也是在问,我到底为什么去剑脉山庄吗?” 连习淡淡道:“你是一个好女孩。” 红善笑道:“我不爱听这话。” 连习突然停下来,道:“好吧,我先去第二庄。” 红善道:“为什么不是慕容山庄?” 连习道:“将一件东西落在那儿了。” 红善道:“是什么?” 连习道:“不是一根木枝。” 红善愣道:“你,在说什么?” 连习道:“莫再问,祝你……平安。” 说罢,折道而去。 红善望着他,淡淡地笑。 走了,淡淡地走了 之间的这种情感,似乎 在渐渐远去的背影里,焕然 但是依旧的眼眸 却还是深深地…… 别告诉那个人 就让时间将爱无声 将梦拾在记忆的包袱里 继续生命的路 -----《深深地……》 回第二庄的路,对目盲的连习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 大概,他花了九天的时间,才回到这里。 此时,戌时。天色黯然。连习没有进门,而是来到了岩边。 在这块碑前,他站了很久。 忽然,他回到房间---去取磁笛。可是发现不见后,他怔了许久,许久。 最后,他回到了岩边原地。 沉默又沉默。 “咕咕”的振翅声却一下传来了。 连习一听,起身来。 那对红鸽一只停在了他手臂上,一只停在了碑上。 连习轻轻抚摸它的双翅,道:“这些日子,谁在喂你们?是不是……自己找吃?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告诉我,为什么庄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人都哪儿去了?” 停在手指的这只一动不动。而碑顶那只突然振翅一声,飞旋一下,就朝碑上“鸽”字刺冲下来。 相撞的一瞬,红光闪耀。让这宁静的夜,鲜红满天! 就在这一刻,从岩底飞出了一群红鸽,就象一弯红月从一个幽谷中慢慢地浮上来。而后,她却象一个问号,沉去。 夜,又安静了。 连习虽没有看到这一幕,但是他心中已有一个疑问。 当他转身时,公蝉却已出现在他身后。 听她道:“十九姻缘夫妇养的鸽。” 连习道:“蝉姐,为何……不和贞姐她们在一起?” 公蝉停了一会儿,道:“我有自己的事要完成。” 连习道:“和我有关?” 公蝉走近岩边,道:“嗯,也和它们有关。” 连习道:“是什么?” 公蝉道:“找到邮堡后人。” 连习道:“我不是。” 公蝉道:“可世间只有你插着红色鸽羽。” 连习微笑道:“所以,蝉姐从客楼出来就跟着我了。” 公蝉笑而不语。 连习道:“蝉姐,你现在好多了,虽然还是……你会祝福贞姐吗?” 公蝉道:“我还能如何呢……如不这样?” 连习道:“不说这些。蝉姐,你知道庄里的人去哪儿了吗?” 公蝉道:“我也正疑惑。” 连习道:“嗯……天色太晚,早点休息,晚安!” 早晨。连习在院子里喂着鸽子。 公蝉从廊间走来,道:“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连习道:“蝉姐,你别太担心二叔和荆姨。” 公蝉轻轻一笑,不语。连习道:“就像它们一样,好好对待早晨的阳光。” 公蝉道:“心若真能如红鸽,那也许……一切便不是一个梦了。” 连习道:“好吧。我陪姐下山散散。” 公蝉道:“连习,为什么回这儿来?” 连习道:“这儿……很美。” 公蝉道:“我不问了,既然……你心有隐衷。” 连习笑道:“姐,走吧,我们下山去!” 山间秋色,有时真像一个空灵的童话世界。你想捉摸她的沉蕴时,她却时而零落,时而辉丽,时而浊浑,时而仙境! 触景生情的公蝉,道:“原来……一直是这样美。” 连习听着,微微一笑。 很快,就来到了热闹的集市。 熙攘的人们忙碌着脚印。那梧桐叶已飘不下悄悄的声音。 连习走近一个贩桔子的妇人前,闻起桔香。 公蝉跟着走上去。 妇人道:“来一斤吧。” 连习不语,只是摸着一个桔,细细闻起来。 公蝉见道:“连习,在想什么?” 连习悠悠道:“秋天了,世界在转着,时间……的枝条上,挂着三百五十六盏红橙橙的灯笼呵,旁边的人们,提一盏吧!为……家祝福吧,为朋友祝福吧,为世界……祝福吧!” 公蝉笑道:“连习,你……你怎么……” 连习放下桔子,道:“心有感触,老板娘来两个吧!” 妇人点头称起秆。 付了钱后,连习就递给公蝉一个,道:“蝉姐,给。” 公蝉接过,边走边道:“你要去哪儿?” 连习道:“去前面茶楼。” 今局茶楼。 楼中大部分为书生儒俊。既热闹又寂静。 两人在楼上一窗前坐下来,听纷。 有论朝野贤臣佞贼,有抒塞边风野之山色,有侃江湖传奇逸趣,有愁私情儿女,有研棋画琴书…… 吸引连习的一则是:红门广发红帖,言剑心门之主戈静、剑肾门之主解志将在重阳节之时,与一个叫无己(男)的和一个叫嫁蝉(女)的,举行婚礼,在鸽岩。 这……是怎么回事? 连习已然觉得此事会把一切翻覆。 现离重阳只剩三天。 公蝉道:“我们回去吧。” 连习起身,沉默了会儿,才道:“蝉姐,我想回家,你先回去吧。” 公蝉欲语,可连习已径自走出了楼。 公蝉愣在那里。 也许,他不想在发生事情后,再去看亲人。 是啊,如果失去了再见的机会,那会遗憾一生。 然而,连习一出楼,就碰到了借酒毒醉自己的息魄----他浑身脏污,和乞丐一样! 连习是感觉到那剑的气息,才肯定是他。 西归剑,虽已断,但光芒仍在。只是它的主人却已落色。连习想去扶住他,却又没有。 因为他感觉到身怀黄色之剑的女人就在某个角落守视着这个身形落魄的男人。 下来的公蝉也只是看着息魄踉跄而去。 听她道:“好好个人,却如此经受不住打击。” 连习不语。 公蝉又道:“连习,还是我陪你回去吧。” 连习却道:“不了,我不去了。” 公蝉道:“为什……是因为他?”指息魄。 连习道:“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让我感觉到……内疚。” 公蝉道:“连习,红邪的死并不是因为你啊!” 连习道:“如果当时姐问我的时候,我不将中毒说出来,一切就不会这样了。” 公蝉道:“可你想想,那下毒的人总会想方设法达到他的目的。无论是谁说出来,这都不关事的。连习,想开点。他,有他自己的一条路,这是命运对他的考验。” 连习沉浸会儿,道:“谢谢。” 慕容山庄。 接到红善帖的爱巾浸没在一片困惑中。 不知多久,慕容方巾从廊下过来,对坐在秋树边石凳上的姐姐,道:“姐,红善姐说,她要走了。” 爱巾听道:“就现在?” 慕容方巾道:“嗯。” 爱巾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这时,红善带着息悦走了来。 听红善道:“二姐,我是来辞行的。这些天,多亏你照顾悦儿。二姐,我想,悦儿还是先跟着你吧。等我……找到姐夫再来接她吧。” 爱巾道:“好。善妹,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红善道:“二姐,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 爱巾道:“可是……你不觉得这事很严重吗?” 红善道:“二姐,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我报仇的方式,为了曾经疼爱我的两个姐姐。” 爱巾道:“你说的另一个是……” 红善道:“在往后的某个日子里,他会告诉你所有的原因。” 她微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走了。 爱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凄然。 听慕容方巾道:“姐,她在说什么?” 爱巾道:“我也不清楚。悦儿,你……怎么了?” 息悦沉默。 爱巾轻轻走过去,蹲下来,拉起小手,问道:“悦儿,是不是想哭?” 息悦眼中晶莹闪动。 爱巾不知道是不是红善将红邪的消息告诉了孩子。 但她道:“悦儿,来,我抱。” 可是这话一落,息悦就转身跑去,追红善。 爱巾连忙跟上。 息悦刚一跑到门口,就撞着了回庄来的仰晓。 慈祥的她问道:“悦儿?怎么了?怎么……哭了?” 息悦低着头,不说话。 爱巾道:“娘。”顺眼看了看母亲身边的子筋。 仰晓问道:“这孩子怎么了?” 爱巾道:“可能是善妹……告诉了她,那件事。” 仰晓听后,蹲下,揽住孩子,拍了拍,道:“不哭,啊。” 息悦的声音却嚎啕起来。 爱巾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在侧过头去时,她看见了远处走来的两人---符贞和元略。 照面后,人都聚到了正厅。 听仰晓道:“方儿,先带悦儿去婆婆那里。” 慕容方巾拉起息悦去了。 仰晓道:“爱儿,你干公公来过了吗?” 爱巾回道:“婆婆怎么挽留也没能留住。他老人家说,除了见婆婆一面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查清。” 仰晓道:“他没说是什么事?” 爱巾道:“好像……是去查汗爷爷的死因。” 仰晓一听,眉头皱道:“看来牵扯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习儿呢?” 爱巾转问符贞:“贞妹,你……知道吗?” 符贞回道:“他离开我们的时候,心事重重。” 这时,子筋开口对仰晓道:“夫人,我必须找到少傅。子筋告辞!”欲去。慕容方巾却在这刻拉起息悦跑回来,道:“娘,婆婆她留了封信!” 拆开来:也许种种恩怨,皆出于我这老太婆。你们不必担心,我得去与他赎罪。 这说的什么啊? 仰晓神色黯淡下来,不语。 爱巾见道:“娘,先回房去休息会儿吧。” 仰晓摇头道:“不,筋儿,你找到习儿之时,告诉他,让他回家来。” 子筋点头欲去时,慕容方巾叫道:“子筋哥!这么……急着走?” 子筋避开她的视线,道:“嗯。” 慕容方巾有些低落道:“你……小心。” 子筋虽听着,却一言不回。 在他去后,仰晓对爱巾道:“爱儿,你要尽力去帮你大娘。现在……剑脉山庄没剩几人了,除了……唉!” 爱巾道:“娘,你怎么这么说?” 奇仰晓道:“娘也要……闭关再修风掌七十九段。家中事务,你认真处理。有时间的话,多陪陪她。”看向息悦。 书爱巾道:“娘,我知道。娘,大娘那儿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网仰晓许久才道:“八奇只剩两个,十二筋只剩子筋,三焦就只有……焦上这叛徒!” 爱巾怔了怔,道:“这……怎么可能?” 仰晓道:“这些事,往后就会知道的。对了,爱儿,你公公家时,没出什么事吧?” 爱巾听道:“没有。” 仰晓道:“可……怎么在葬礼中没见到你公公婆婆呢?” 爱巾不想说出来,只道:“娘,可能有事耽搁了吧。” 母亲看了女儿好一会儿,才道:“你们还有事要谈吧?我累了,方儿,带悦儿去我房间。” 院中。 元略一人站在秋树下沉思。 爱巾与符贞坐在石凳上。听符贞道:“伯母好像还不知道那……封休书。” 爱巾道:“方儿却已告诉了爹爹。”淡淡的眼神里,只有一些惆怅。 符贞道:“巾姐,红善送来的那张帖子,你……去吗?” 爱巾沉浸会儿,道:“会。” 符贞听道:“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两个人来呢?” 爱巾微笑道:“你问他不就知道了。” 话落之时,元略走过来道:“我不知道。” 爱巾道:“真的?” 元略道:“或许……只有到那一天才知道。” 爱巾转道:“对了,略子,怎么就你们两个?席下易鹤他俩呢?” 元略沉默。 爱巾欲语,符贞道:“巾姐,谈名他……自己断了手腕。现在他俩还有小枣子在乞殿照顾他。” 爱巾接道:“怎么……弄成……这样?” 符贞道:“其实,我俩这次来,就是想从手婆婆那里问出谈名以前的一些事。可是现在……” 爱巾道:“谈名和婆婆有关系?” 符贞道:“在他昏迷的时候,他曾乱语,好像是在问婆婆扇子在哪儿。” 爱巾道:“扇子?什么扇子?” 元略接道:“现在这不重要。我有种担心。二弟可能因为连弟的出现而走错路。” 爱巾疑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元略道:“从与连弟接触以来,他就开始不变了。之前,他的性格不是这样。” 爱巾道:“你是说,谈名与连习……曾经认识?” 元略道:“恐怕不是。” 爱巾道:“那会……是因为什么?” 元略不语。符贞亦沉默。就在这会儿,传来仰晓声音:“爱儿,你----来一下我房间。” 爱巾去了。而慕容方巾拉着息悦向院中走来。 听符贞道:“方儿,伯母知道了?” 慕容方巾道:“娘……其实已经猜到了。我回答后,娘什么也没说就出来找姐了。” 符贞沉默。 而元略对低着头的息悦道:“怎么了,悦儿?” 息悦还是垂着脑袋,不说话。 元略蹲下来,道:“来,伯伯抱。” 息悦不动,但抬起眼眸看着元略。 在这个男人的眼深处,有温暖的笑意。它就似乎融涵了所有男人的天性,可以给任何一个孩子真挚的关爱。 息悦忽然抱住了他。 元略抱着她,起了身。 在这一刻,符贞被恍住了神。 ----也许在如今的她的心中,那生活的渴望已开始发芽。 站在一边的慕容方巾并没有留意到符贞的样子。心情低落的她在一侧头看见连习和子筋一同出现时,立即兴奋叫起来:“三哥!三哥!” 连习微微地笑了笑。 慕容方巾道:“子筋哥,你怎么……一下就找回了三哥?” 子筋回道:“少傅本就要回来,在路上就撞到了。” 慕容方巾道:“三哥,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连习却问道:“姐姐呢?” 慕容方巾道:“刚被娘叫去了。”声音又低了下来。 连习听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慕容方巾不语。 符贞接道:“连习,巾姐没对你说……公啸休书的事吗?” 连习怔住。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一会儿后,元略放下息悦,道:“连弟,公蝉姑娘没和你在一起吗?” 连习回道:“路上的时候,碰到了红善。她和蝉姐悄悄言语了几句后,蝉姐就和她匆匆走了。” 元略沉吟片刻,侧身对符贞道:“我得先离开山庄。” 符贞轻轻嗯声。 元略去后不多久,爱巾就从母亲房间出来了。 而门边,连习却静静地站在那里。 爱巾一见,嫣然道:“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连习不语。 这时,房间里的仰晓传来话音:“是习儿吗?” 连习应道:“娘,是我。” 仰晓已走出来,道:“习儿,让娘好好瞧瞧。” 连习走近些,道:“您身体好吗?” 仰晓拉着连习的手,叹道:“习儿,你精神可不太好啊,你别问慰娘了,娘很好。习儿,心中有事,就说出来,啊。” 连习眉头微锁,转身,走向院中。 仰晓不禁忧然。 在母亲叹然进房后,站着的爱巾朝连习走去。 连习却低起头,不去看她。 爱巾欲笑,可是他的样子却又让自己无法言语。 在这一刻,两人之间,只有沉默。 爱巾有些忧心。为什么自己能开导自己,却不能给他甜甜的微笑?难道是因为他痛苦的样子? 想到这,爱巾从袖中拿出了磁笛。 跳跃的音符,将心灵的旋律缭绕在她与他之间。可是,这却让不再流泪的他流出了泪水。 模糊中,他看到了姐姐的样子: 那不曾被岁月吻触的美丽面容 那眼眸里藏起的似水如月的永恒青春 那清晰的话语中的真心与泪水 爱巾停下了手指,看着笛,道:“连习,你能告诉我,这笛是……给谁的吗?” 连习眼角的泪光仍在闪动。久久,他才回道:“姐得把她还给我。” 爱巾愣了愣,递了过去。 连习接过后,一动不动。 爱巾问道:“对不起,我没经你同意就……” 连习打断了:“只是……它还没好。姐……送给你。”又递了过来。 爱巾怔了。 连习道:“雕好的三分之一,正像姐现在的人生。姐,你生命还有三分之二。这就是……我送的理由。” 爱巾接过来,看着这双含泪的眼神,看着。 最后,她微微笑了起来,用那温柔轻轻拭去他欲流的泪水。 站在廊间的符贞,见到了这一幕。 很自然的,她叫一声:“巾姐。” 爱巾回身,微笑道:“是不是笛声把你引了来?” 符贞笑道:“是啊,终于见到巾姐开心了。” 爱巾接道:“咦,他呢?” 符贞道:“有事去了。” 爱巾道:“那怎么……不和他一块去?” 符贞道:“想啊,可他又没说!” 爱巾淡淡地笑起来。符贞却注意到连习眼中也有丝丝笑意。怎么如此真切啊?这让符贞十分疑惑。 听她道:“连习,我想和巾姐说会悄悄话。” 连习道:“嗯,你们聊。” 点起木枝往廊上走去。 木枝声听不到的时候,符贞才道:“巾姐,我……想问你,在你心中,连习现在给你的感觉是怎样的。” 爱巾微微垂思,未语。 符贞犹豫会儿,道:“巾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爱巾问道:“说吧,什么事?” 符贞道:“这只是我猜的。我……觉得连习已经复明了,就在刚才。” 爱巾怔住,完全。 符贞接着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也许……我猜错了。” 爱巾道:“贞妹,这事你暂时别对他人讲,我想……自己去证实。” 符贞却道:“巾姐,这恐怕很难,如果他真的复明了。” 爱巾道:“为什么?” 符贞道:“连习的性格是外柔内也柔,你若直接问他,他肯定不会说。” 爱巾沉住了。 符贞道:“真的,要是我,也拿他没辙。” 爱巾接道:“嗯,先不说他。贞妹,我准备在我娘入关后,就回第二庄。我想请你留在这儿,帮我照顾一下方儿他们。” 符贞点头道:“嗯,行。那连习呢?” 爱巾不禁笑起来:“又说他了!” 符贞道:“其实,我觉得连习不想子筋缠着他。巾姐,你就让子筋留在山庄里吧。” 爱巾听道:“贞妹,你……在拐着弯说方儿的事吧?” 符贞道:“好,什么也不说了。”跟着笑起来。 九月六日,晨,薄雾。 爱巾在昨晚找子筋谈了谈。子筋似乎也不好说什么,也就留在了山庄,和符贞。 而连习本想呆几天再走,但爱巾却笑着对他说,连习,你送我回第二庄吧。 从慕容山庄出来后,连习显得拘谨。 都似乎是头一回,和人单独赶路。 爱巾也没有欢声笑语,只轻轻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和他的。 涌动心中的陌生(莫名) 是否就是因为你在心中已如此亲爱 过去的点点灰色的记忆 也仿佛就是为你而朦胧 在生活的风雨里 呼唤着到来的思念 不再为曾经的那些错 徘徊在摇曳着秋叶的街上,沉默 就用一往情深的眼眸 守候改变的人生,爱着你 再不为自己而---梦 --------《沉默的脚印》 第十六章 永恒的婚礼 两个人走了两个时辰。 天地间一切都开始温暖起来。 远处的那片山林呵,在微和的风中慢慢褪下了那件薄衫,和紧紧依附在身的金色绸丝,将那诱人的身态裸露开来。 欢悦的鸟儿,仿佛就在这一刻为她而轻轻鸣舞身姿。淡淡的白云,却悠悠着为她零落,仿佛是要替姑娘遮住这绝世的美呵! 然,多情的和风,又悄悄拉住自己的情人,让神父的金色光芒细细地沐浴着将出嫁的新娘。 多美的新娘呵,你含羞着穿上秋的嫁衣,甜甜地微笑,在新郎的梦里。 阵阵的池蛙声,终于吵醒了日上三竿却还在酣睡中的田野。 当新郎睁开眼来时,他瞬间痴住! 在那炽热的眼神里,只有幸福和快乐! 就正如收获爱的果实一样,在金色的季节! 祝福的人们呵,纷纷开始在河溪两岸点上真挚的烟火。 潺潺水声,有如永恒的乐曲拨动着所有情人的心弦。 就在大自然夫妇的安排下,就在万物瞩目下,走在一起的两个人的婚礼,就在祝福的烟火和永恒的乐曲中,唯一了爱的绚烂,爱的真实! 爱巾慢慢停下了脚步,望着这一切。 连习在她身后也停了下来。 爱巾神情欣悦地开口道:“连习,这儿好美啊!” 连习道:“姐以前回家不是经常走过这里吗?” 爱巾道:“可是从没发现它是这么美啊!” 连习停下,不语。 爱巾回过身来,看着他,道:“怎么了?” 连习低首会儿,道:“姐,我们快赶路吧。” 爱巾听着,轻声道:“连习,我们绕路走吧。” 连习问道:“那样快些?” 爱巾接道:“对啊,走吧。”拿过他手中木枝,拉起他,往山路走去。 大概走了一刻,连习就站住了。 爱巾愣道:“怎么了,连儿?” 连习道:“姐,这前面好静啊,是不是有一个很大的水湖?” 确实,眼前就是一个非常静谧的水泊。水,清得让人心跳! 爱巾问道:“连儿,你怎么会觉得有一个水湖?” 连习道:“到了这儿,溪水的声音就变弱了。” 爱巾道:“她有一个名字叫恒母之雨。永恒之恒,母亲之母,风雨之雨。” 连习道:“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爱巾道:“流传下来的说法有很多,因此她的确切来历,已经很难说清。这儿,曾经是许多人表达心愿的地方,不过,实现了的并不是很多。现在只有附近少数人还相信恒母,江湖中人,对她可能就知道得更少了。” 连习道:“姐相信,对吗?” 爱巾笑道:“我相信才带你到这儿来啊!” 连习道:“可是。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爱巾道:“什么?” 连习道:“我……觉得她会让我心慌,让我紧张。” 爱巾见他神色微微泛白,不由道:“那我们不绕路了。”拉着他,欲往回走。 连习道:“不,姐,这也许就是冥冥之意。也许……恒母想让我接受她赠的什么,可能是一样礼物,我想。” 爱巾道:“连儿,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若是……” 连习道:“姐,我现在相信恒母就是我心中一直以来想像的母亲,我母亲。姐,走吧。” 爱巾却忽然道:“连儿,你能看见她?” 连习怔了怔,道:“姐,你说的,我没听懂。” 爱巾微笑道:“没什么,走吧。” 走过狭窄的湖边,终于可以在这丘野上舒一口气。 在松手的那一刻,爱巾却感到一下子空落了。不是因为自己不想松开,而是他一直握得太紧。 连习开口道:“姐,你饿吗?” 已值正午。爱巾道:“嗯,还真有点儿。哎,连儿,你干嘛去?” 连习拿起木枝,边走边道:“我闻到了橘香。” 见他走向一片小灌木丛中,爱巾不由道:“小心!” 连习似乎很兴奋,忙回道:“知道。” 当穿过那些荆棘后,就见一棵三四尺来高的橘树上挂满了红橙橙的“小灯笼”,那模样就仿佛一群可爱的小小精灵在相互炫耀。那晶莹剔透的外表,不禁让你睁不开眼来。 连习深深呼吸着芬芳,手轻轻触着它们,情不自禁笑起来,亦睁开眼来。 只听他道:“来,下来。” 小金橘真个欢快地从枝上跳到了他兜着衣裳里。俄顷,就兜满了。激动不已的他将木枝忘了拿,立刻从丛中冲出来。 可是,却不见爱巾人影。一时间,只听见一地橘子滚落声。情慌心乱中,他喊出了声----姐!!! 就在他想跑下山野去时,水湖之心,悠悠地荡起了一波又一波金色光芒。 他怔住! 当光离开水面,弥漫整个山湖时,只见水湖清晰透底。无数鱼儿和水灵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动静相映。而让他又欣喜又立刻紧闭双眼的是:一件象水一样的金色绸衣流在站立水湖之底的她身上,将那美丽的玲珑曲线尽现了出来。 而,在她身旁,有一株金灿灿的稻穗,谷粒饱满的稻穗。 连习欲喊,却又不知怎的,咽住了。 这时,光芒都被稻穗收了回去。而她游出了水面。一侧眸,就见他立刻转过了身。 其实,她已经尽力不让水声发出,可是还是被耳锐的他听到了。 见他站着不敢动,她便悄悄游过来,愈来愈近。 而他似乎已闻到她的芬息,只见他紧闭着眼匆匆向丘上一跌一道地…… 一个不小心,竟从不宽的湖边滑了下来。 她一见,立即快游过来。可是他却挣扎着道:“姐,你……别过来,别过来!” 她愣住道:“为什么?” 他吞吞吐吐道:“我…自己能……上岸去。”又呛了好几口水。 她不再多想,潜下水,以一手曲水传束把他喷上了岸。 上了岸的他,不停的咳水。 而她还在水中。她轻声道:“连儿,快回丘上去。” 他全身已湿透,却问:“姐呢?” 她反问:“为什么……不睁开?” 他听着,慢慢站起来,道:“姐,衣服在哪儿?” 她回道:“就在荒丘边草丛里。” 他道:“我去拿。”转过身去,才睁开了眼。 她不禁底下头来。那眼角有些水珠。 当她游到荒丘水边时,她的衣服,已放好在浅草上。而他却闭着眼睛拾着那些金橘。 穿好衣裳的她轻轻走了过来。 他边捡边开口:“姐不捡吗?” 她嫣然蹲下来道:“我在捡。” 他一听,缓缓转过身来。在看见长丝拂乱面容水润的她伸出玉荑递过这些金果时,他又立即闭上了眼睛。 她见道:“连儿……我不美吗?” 他只觉得心跳厉害,面炽耳热,结结地回道:“姐……美,很美!” 她道:“看着我啊,连儿。” 他却道:“姐闭上,我……就睁开。” 她道:“我闭上。” 他反反复复地微开微眨。 只听她红唇在问:“行了吗?” 他立时睁开来,道:“不……不行!” 她道:“我不睁开。” 一往平静如水的双眼,变得痴醉起来。听他道:“姐,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知道在那一瞬间,我已复明,因为姐……没有幸福地生活,只有单纯的快乐。姐,姐,你别哭,你别哭。” 他试着拭去她欲流的泪水。 她却握着他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道:“连儿,你闭上眼睛。” 他依言。 她已睁开脉脉的双眸,看着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触摸着他的额丝。 听她道:“连儿,我现在不仅快乐,还……非常的幸福,因为我的连儿在我身边。” 他轻轻抽回手,睁开眼来。 再次的眼神,再次的相言。 他道:“姐,你头发很乱,我帮你盘好。” 她笑道:“不,不盘了,我已经不是他的……妻子。我是个迟来的闺子。你将这一小束穗子,当簪子一样插好。” 他却不知该如何弄了。不将头发盘一下,如何插啊? 她笑起来:“我自己来吧。” 他却将穗子握在手中,不给。 她见道:“连儿,你要你来,那我有个……条件,就是不能……用我身上的东西去插好穗子。” 他沉默会儿,就将自己头上绕着的红巾扯了下来。 认认真真地系好在丝丝柔亮上,将金穗斜插着。 而此时的她,俨然一位新娘。 走到水边的她,看了看,然后转身道:“连儿,你过来。” 他慢慢走了过去。 她又道:“转过去,蹲下来。” 他虽依言却不解:“做什么?” 只见她将身间那余金色绸带缓缓解下后,就把头上的白色头巾束在腰间。 他而此时问道:“可以起来了吗?” 她边拿起他发丝边道:“再过会儿。” 他只得蹲望那些堆在一起的金橘。看着看着,就不觉想起了她在水中的模样。 就像静静洒落叶儿的梧桐 伴着轻轻秋风 路边的人便为你深深凝视 浓浓的眼神藏着醉 是因为你美丽脸上的那一片甜甜笑容 给这个世界蓝蓝色彩 愿为白云淡淡,小鸟飞飞 想念着你给我的默默思念 温柔曾经你我心中的朦朦伤痕 只在漫漫人生里一起春生秋落 只在你的怀中酣酣入睡 梦着脉脉时的你的样子,永远,永远。 ——《你的样子》 已弄好。 她轻轻道:“站起来吧。” 他站起转身,摸了摸头。 她笑道:“不舒服吗?” 一脸灿烂的他走至水边,映了映。 她也走过去,道:“连儿,你衣裳还没干,脱下来烘干吧。” 他转过身来道:“姐,你怎么发现那株稻穗的啊?” 她道:“本来我是想……抓些鱼上来的,所以……才不想弄湿衣服。没想……” 他道:“哦,姐,我去生火,你先吃些金橘填饱肚。” 她笑了起来。 在他去拾干柴时,她拿出了磁笛。 甜美的曲声开始回荡在水浪上。那些鱼儿竟相欢跃。而她在瞬间,踏飞去,将一条金色鲤鱼(一斤半)提了起来! 当袅袅炊烟飘拂在水面时,他的外衣已经烘干。 她烤着鱼,道:“快去把身上的这就件换下来吧。” 他道:“不用了,我用真气散干。” 她道:“连儿,不许这样。” 他不解,呆愣了。 她道:“连儿,你在我心中是……可爱又平凡。我不想你卷入江湖纷争。我……希望你做个平平凡凡的人。所以,在可以让生活平凡的时候,就真实而为,好……吗?” 他微笑着转过了身,向丛中走去。…… 鱼已经烧好。衣服也都烘干。她撕开鱼,递给他,道:“看来今天是赶不回山庄了。” 天渐渐昏暗。 他却回道:“好香!” 她笑了笑,看着火光,道:“是因为火光很美。” 他听道:“姐,你去过……祁连山吗?” 她侧头问:“没去啊,怎么说起这个?” 他边吃边道:“那儿的火光更美!” 她接道:“连儿去过?” 他道:“它曾带着我游荡过。” 她道:“可你不是十一年未曾睁开过眼睛吗?怎么……” 他不再吃,起身道:“因为这堆火给我的感觉没有那儿浓烈。” 她沉默。 他缓缓道:“因为当时那堆熊熊篝火是为一对新人燃烧,是他们的婚礼。当时在场的也只有我一个人。他们让我和它(驴)为他们见证。可是在我……离开那儿的一天夜晚,我却听到了那女孩的哭声,在峰崖边。应该是……她的新郎被狼群……” 她轻问:“怎么会这样?” 他道:“因为他们的族人不容他和她的错恋。” 她接道:“什么错?” 他道:“那新娘是那族里的圣洁继任星。而她的新郎也比她大很多,而且还是女孩的师父。” 她再度沉默。 而他也不再说下去。直到星稀云暗,才听他开口:“姐,躺会儿吧。”往火堆里添了些许柴。 她看着他,轻轻唤道:“连儿,这儿好冷。” 他起身走近她身旁,坐下来。 此时,她缓缓靠向他肩膀,微微环抱。他一只手轻轻贴着她头发,另一只手不时用木枝拨旺火堆。 就这样,到了天明。 她睡得颇香。 当他想睡时,她已醒来。 她不禁失笑了:“再睡会儿。”手轻轻抚摸着伏睡在自己身前的他的头发。 听她还道:“我给你吹一曲突然而来的灵感。” 笛声轻快悠扬地流动起来。 整个山林水库都已沉醉。就在旋律欲停下来时,从山下走来了一个人,解志。 连习听到了足声,不由立即起来。 爱巾将笛收入袖里,道:“你怎么……会在这?” 解志侧身望向天空,久久才道:“在路上听到了笛声。” 爱巾道:“你是要去鸽岩?” 解志侧过身来,道:“你们也去?” 爱巾道:“善妹发了帖子,对了,静姐呢?” 解志道:“在山下等着。” 爱巾转道:“连儿,那我们还是下山,不走这条路了。” 连习点点头,对解志道:“就你和静姐两个人去?” 解志道:“师娘身体不好,离师弟却留书而别,不知去向。现在山庄就只有少夫人和承儿陪着师娘。” 连习沉默。 爱巾接道:“我们快下山吧。” 然,解志却道:“你们先去吧。我想在这儿呆会。” 爱巾道:“好吧。我们在路上等你。” 解志欲言又止----连习和爱巾牵手缓缓而去。 站在田野边的戈静,背影惆怅。 爱巾开口叫道:“静姐。” 戈静闻声回过来,微微一笑,道:“他猜得确实不错,这是爱妹的笛声。” 爱巾道:“静姐,你看起来有些忧心。” 戈静道:“因为山庄发生的这些事,还有后天的日子。” 爱巾道:“这些并不是你真正发愁的。” 戈静看了看一旁远望别处的连习,不禁失笑:“爱妹变了,变得越来越心细了,相信这是因为情真意切后的幸福心境,让爱妹话不饶人!” 爱巾苦苦一笑。 戈静又道:“对了,他呢?” 爱巾道:“他让我们先走。” 戈静听后沉默了。 这时连习对戈静道:“静姐,走吧。” 戈静点点头。 时至正午。三人已走至山下镇上。 喧嚷的街,变得更加鼎沸! 也许是因为这场莫名江湖的婚礼吧! 江湖人都不约而同地结集在这里。 因此,对于头插红羽又饶金巾,绰名“第九客”的连习而言,不得不拿木枝装目盲。 但是,爱巾却没有松开牵着的手。 戈静忽然道:“爱妹,我想和连儿说几句话,行吗?” 爱巾终于松开手,嫣然回道:“那我在前面等你们。” 戈静与连习边走边沉默。 稍许,才听戈静道:“连儿,你眼睛怎么好起来了?” 连习道:“我说不清,只是……听了姐的笛声,就……” 戈静道:“在今后你有何打算?” 连习脚步慢了下来。 戈静又缓缓道:“十妹曾经对我说过,你会认识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我不知道她是否曾经和爱妹见过,但我却不得不相信十妹的这种预见力。当时,我就问她,你和爱妹会是怎样的结果。她只是微微一笑。连儿,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分清你对你这个姐姐的感情。因为……爱妹的性情在很大程度上,和十妹是不同的。爱妹向来开朗动人。” 连习停下来,道:“静姐,如果……姐姐还活在我身边的话,也许我对姐姐的感情会像如今我对……迟来的少女一样,深深痴望。因为……姐姐生前在我身边也时常开怀地笑。” 戈静道:“但她只是对你,我……从没有见她开心过,应该是谈名的错。” 连习道:“姐姐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是谁的错,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只是选择断去自己手腕的他,让我……担心。” 戈静道:“善儿,与我说了这事。但是,当初若不是他的执迷,十妹就不会……这样!” 连习道:“每一个人心中都有执着的追求。他当初只是为了学到更多的世理,以解得心底烦恼,才离开……” 戈静道:“可是,他却在十妹给他说出……贞洁之事后,做出了荒唐事!” 连习听得一震。 戈静道:“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昭巾吗?” 连习未语,却已斜起木枝向前头等待的爱巾“嗒嗒”走去。 戈静边走边已启齿:“因为承儿……是……” 连习突然截道:“静姐,前面好像有事。” 在缘酒栈。 老板在苦苦低求。周围一下聚上了不少人,但又不敢上前去。 头发披散的憔悴男人,正是手持断剑的息魄。 他却只顾着拿坛倒喝,谁也不认! 就算是在旁的检魂,也无奈。 爱巾看着息魄好一会儿,才缓缓走上前去。 然,息魄却突然喝道:“二姐,你走开!” 但是爱巾怎会听他的。突然间,息魄竟横剑一挡! 检魂见道:“师姐,你快来劝吧!” 戈静一见息魄用剑横在爱巾项间,立时挥出红剑,将断剑挑开去! 她道:“你怎会……变成这副德性?” 息魄却只是笑,笑得狂妄! 爱巾这时道:“息魄,别喝了,别喝了,和我们先回第二庄。”欲去拿下他的酒坛。 谁知,息魄用力甩开,仰头吼起来:“安意,你出来,给我滚出来!你滚出来!!给我滚出来!” 在围观人群中的连习已感觉到伤怨之气正在逼近,但转瞬间,却又消失了。 在连习沉思之际,剑已经碰撞起来! 是红剑和断剑。 老实讲,“难于上清”“一剑西归”是很难分出胜负的。但是戈静习了默唇心波,而息魄并没有去在意连习曾对他说过的话,所以结果是断剑着落,红光归鞘! 当手中之剑有如秋中桐叶在残风中零落时,息魄眼前一暗,只觉全身乏力,再也站不住。 待检魂背起息魄后,爱巾却发现连习已不见。 会去哪儿呢,就一会功夫? 爱巾焦急起来。她对戈静道:“静姐,你们先去吧。” 戈静点点头,与检魂去了。 绕了几条街,仍不见连习。爱巾不由呆立在人群中,两目四望。 就在这时,元略不知从哪儿走过来,道:“二姐,别担心他。” 爱巾接道:“略子,他去做什么了?” 元略道:“是红姑娘引他去了。” 爱巾道:“善妹?” 元略道:“二姐,你现在应该立刻上山庄。” 爱巾不解道:“山庄怎么了?” 元略只道:“连习这儿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先上山庄吧。” 但爱巾还是担心。她道:“略子,你帮我看着他。” 元略点了点头,目送爱巾离去。 在镇口的草丘上。 红善侧立远望。她道:“什么事都决定了?”口吻似淡非淡,丝丝轻凉。 连习看着她,久久不回。 她只得正过身来:“我有些……嫉妒,为什么她……能让你眼睛复明,让你付出……真心,而我……却不可以,真的好嫉妒啊!” 连习道:“告诉我,你究竟想完成什么,好吗?” 红善又侧过身去,道:“我无法回答你。” 连习急切了:“既然连你自己也不清楚,就暂时缓缓啊!知不知道……我在担心!” 红善又侧过来,莞尔:“你怎么可以直接对我说这句话?” 连习道:“因为我现在已清楚自己对所有人的情感。你是一个好女孩。我心中有一份眷恋,明白吗?” 红善久久才道:“只是对她的眷恋比我深。” 连习道:“别转话题。你现在保证,珍惜自己的生命,为每一个眷恋你的人,真实的活着。 红善不语。 连习走近了:“好吗?” 红善抬眼望他,忍不住滑下了泪水,扑在他身上。 连习有些犹豫,但还是轻轻扶住了她。 站在镇口的元略见到此景,心中隐约有些思念。正当他思绪沉浸之时,突然,一条金色光芒向他划来! 出其不意的速度,让我们只感觉到他的性命就象系着千钧的头丝,只在一发! 出这剑的人,正是安意! 她对元略暗袭,也许就是因为西归剑被元略所折。 ----对所爱的人的沉沦,只有找元略索泄! 而元略或许正因为明白这个原因,才没有出手,只是用匪夷所思的方式,避开了她这一剑。 无法明白他是怎么避开的安意却没有住招,仍即刻连环挥动,似乎非致其死地不可。 但是,元略还是不还手,轻轻躲开。 急恼起来的安意不禁喝叱一声,罢手。 元略站在三尺来外,静待。 安意分红的双眼直瞪着:“你到底是谁?” 眼神清朗而凝肃的元略回道:“安门主,迷途知返,己心如玉。” 安意道:“我有没有错我自己一清二楚,你少来教训!” 元略道:“可你没有知行合一。” 安意笑道:“你应该去当个教书匠!” 元略道:“安门主,好自为之吧。” 安意见他要走,道:“你站住,你到底是谁?” 元略回身道:“好好爱惜自己的剑。” 安意道:“什么意思?” 话落,红善语道:“就是说,你的剑也会被折。” 安意道:“凭你?” 红善道:“姐姐的账,总有一天,我会跟你一次了清!” 安意道:“只怕没那机会!” 红善道:“好啊,看看谁更有把握吧!” 安意道:“是现在动手,就来吧!” 连习却拉住了红善。眼眶红透的红善,在安意冷嘲几句离去后,对连习吼了起来:“放开我!” 最终,红善伤忿着远去了。 元略安慰道:“不必太担心,走吧,上山庄。” 连习点点头,道:“元大哥,你知道焦上在哪儿吗?” 元略反问道:“为了是非剑?” 连习道:“嗯,在是戈庄主的遗愿。” 元略沉思片刻,道:“还在剑脉山庄吧。” 连习不语了。 元略道:“连习,你是不是现在想去剑脉山庄?” 连习犹豫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元略道:“好吧,我去和二姐说。” 连习道:“谢谢。” 元略道:“路上小心。” 连习嗯声而去。 心情有些沉重的元略浅叹起来。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好还是坏。但他知道,连习去剑脉山庄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连习不想回第二山庄。至于这又是因为什么,可能谁也无从得知了。 而此时的第二庄又会怎样呢? 第十七章 曾经伤痕 如今刀剑 竟然到处是添红挂彩,整个山庄! 可是偌大一个山庄却几乎见不到几个家丁婢女。 究竟是谁布置了这些喜庆之素呢? 在将息魄安顿好后,戈静便又问爱巾:“巾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巾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戈静道:“巾妹,你有事瞒着我。” 爱巾欲语时,传来了管庄声音:“少奶奶,午膳都准备好了,请二位门主用膳吧。” 爱巾回道:“好,静姐,走吧。” 戈静也没说什么了。但旁边的检魂却道:“老管庄,你们老爷和夫人呢?” 管庄叹起来:“可能有事吧。”说完,黯然转身。 检魂欲再问,但戈静已道:“师弟。” 桌上的菜,清淡有凉意。 爱巾对管庄道:“再去热一下吧。” 管庄道:“少奶奶这菜有毒啊!”----菜香是迷药。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象一个痴呆老人! 然,这话着实吓了三人。 爱巾回神道:“您在说什么?” 管庄却有些着疯似的喃喃着那句话,走向厅外。 检魂不禁嚷道:“这老头是不是疯了?” 戈静叱道:“闭嘴!” 检魂欲言,只见爱巾已起身朝外去。 老管庄一个人站在院中央,形神沧悴。 爱巾静静唤道:“候伯,侯伯。” 侯伯仍却背对着她,不语。 爱巾走近道:“侯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侯伯仿佛才回过神来。他转身道:“女人都容易变情!”低沉的语气里渗透着一种伤恨。 爱巾不懂,道:“侯伯,你在说什么?” 侯伯道:“你母亲呢?” 爱巾真是越听越糊涂了。 侯伯突然笑起来:“天意如此,乱点鸳鸯!” 爱巾道:“侯伯,你到底在说什么?” 侯伯道:“你那一个弟弟怎没来?” 爱巾心底疑忌起来。 侯伯道:“那菜里有迷药,哈哈哈!” 爱巾呆呆地看着侯伯转身而去。 这时,检魂又嚷了:“这怪老头在搞什么鬼?” 接着,又听到戈静的训斥声。 站在院中的爱巾从袖里取出了磁笛,静静吹起来。 不知为何,厅内戈、检二人却突然不再吵了。 那桌子上的几盘菜肴也竟一下子全呈黑了。 爱巾将笛收入袖中,走进厅里,道:“静姐,善妹她真的什么也没对你说吗?那个……无己到底是谁啊?” 戈静道:“一切都会明朗的。” 爱巾道:“可是,现在看来让人担心啊。” 戈静坚持道:“会没事的。二妹,侯伯怎么会这样?” 爱巾道:“我也弄不明白。” 语落,检魂道:“师姐,我想下山去。” 戈静问道:“去找善妹?” 检魂只道:“师姐,你多加小心。”人去。 爱巾与戈静都沉默起来。 好一会儿,才听戈静道:“二妹,你在公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公公婆婆,还有公啸都不见人影?” 良久,爱巾才道:“我已经不是……公家媳妇了?” 戈静怔住。 爱巾转过身去,向厅外。 清澈的世界里呵 荡漾的旋律在轻轻地,思念 一曲又一曲,洗礼着真挚的秋天 让她的美点缀着那棵最温柔的稻穗 让爱的心田,怀着那个最青春的梦 把生命的灿烂留在心底 就如温柔的稻穗一样约定 用成熟的心情将爱默默收藏 直到世界的冬去秋来呵 -----《最温柔的稻穗》 戈静又开口了:“二妹,江湖中的纷争太多,你别卷进来,和他去找一个宁静的地方,生活吧。” 爱巾微微笑道:“但是已经卷进来了。” 戈静道:“我知道。不过,现在还有机会啊!” 爱巾沉默起来。 戈静道:“二妹,有一件事情也许他没告诉你,我想应该让你知道。” 爱巾侧过身来,看着她,轻道:“那就等他说吧。” 戈静道:“好吧。我先去看看息魄。” 独自院中的爱巾,又继续吹起来。 笛声就仿如连绵的海浪,在碰到屋檐之时,就如碰到了礁石,迸出了美丽的浪花! 这时,那对红鸽就如海鸟般到来,给她最深切的呼唤! 哦,思念的心,你从世界的摇篮里吟唱起醉人的歌!就象怀孕的人儿,在期待那唯一的爱人啊! 哦,生活的美梦! 爱巾一见到红鸽,嫣然起来。 一只停留在她手上,一只落在地上。 她对着它们,轻轻说道:“这些天是自己找食吗?” 语落,就听得一声音:“我喂的它们。” 爱巾侧身,只见是一个戴着丑脸谱的女子。 爱巾接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此人正是主持剑祭的邱婀。她道:“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家。” 爱巾一怔,道:“你是谁?” 邱婀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公家人。我不想杀你。如果你还想见到祈连习的话,你最好马上去找他。” 爱巾道:“是不是你把我公公婆婆弄走了?” 邱婀变声道:“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爱巾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邱婀回道:“慕容爱巾,因为你,我的复仇计划直至现在都无法完成!” 爱巾道:“不管你是谁,我绝不允许你伤害他们!” 邱婀道:“那好吧。”她已出手! 诡异的脚步,暗藏千机、杀意!使来的双掌毫无迟疑! 招式多变,又浑然大气! 绝不是一个女子能练到的境界! 爱巾一凛,不敢疏忽,认真迎招。 她一手风掌,一式千心,与她旋合。 当爱巾手掌着在她身间,她却若无其事之时,爱巾不由大惊,连忙退出她掌风去。 然而,她袖中已飞出一根白色鸽翎,朝爱巾心口…… 倏地,一柄黑色长剑呼啸而来。 是解志。 只见鸽翎有如秋叶摇曳起来。坠地之时,它一分为二了。 邱婀收回杀势,冷冷道:“原来是解大门主!” 解志只对爱巾,轻问:“没事吧?” 爱巾道:“我没事。姑娘你和邮堡是什么关系?” 邱婀道:“要想知道,就得打赢我。” 解志一听,微怒道:“亮招吧!” 邱婀笑道:“你可是后天的新郎,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解志却不知为何,瞬间出剑去。 爱巾有些担心,因为此时的解志有些意气,而对方又…… 正想着,两人的相斗越来越激烈。 爱巾意欲出言相劝,然,戈静的红色上青已破空而来! 本来略占上风的邱婀似乎有些艰难了。 可是,没多久,形势又转变了,又变成了她的优势! 难道剑脉山庄中的两个顶尖弟子都敌不过她吗? 也许答案在三人各自心中吧。 爱巾不再多想,立即挥手去。 就在这刹那,那无词形绘的手指已将丑脸谱拿下来了。 我们不去理会邱婀对面色平易的元略的惊讶,只说其他三人的惊讶表情。 面谱下的容颜,是多么美丽啊!!! 简直亦无言可缀! 许久,才听邱婀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厉害?” 元略道:“你很漂亮。” 邱婀道:“我很荣幸。” 元略:“姑娘,青春似河,时如流水。珍惜。” 邱婀道:“谢谢你的良言。亡羊已晚。” 元略道:“面具还你。”递了过去。 邱婀看了他一会儿,才接。突然,她停住道:“你的手指流血了。” 元略点了点头。 邱婀道:“我放心了,你并不是一个神类。” 她已去。 元略转过身来,道:“二姐,连习他可能去剑脉山庄了。” 爱巾道:“略子,你的手没事吧?” 元略微笑道:“戈庄主铸就的剑中,就属解门主的最为独特了。” 解志听道:“元兄为何要出手?为何要放她走?” 元略道:“因为我知道捉不住她。” 解志不解道:“以你刚才身手,天下无人能躲。” 元略道:“天外有天。” 解志不再言语。 爱巾道:“略子,她和邮堡是什么关系?” 元略道:“会弄明白的。二姐,我有事想单独与你……” 话未完,戈静持剑转身而去。解志则走向院外。 爱巾问道:“什么事,略子?” 元略道:“二姐,你要小心一个人,暗猴。” 爱巾“啊”声后,就听得一阵狂笑。 笑过后,一个清晰的人影已立在二人面前。 这人分明是侯伯。听他道:“不愧是智郎!” 元略道:“前辈,是否过早出现了?” 侯伯道:“刚才你那一手,真是古今绝技!却---不知你能不能逃出我昙花袖的孕针----锇铱椎仙球!” 爱巾一听,立即道:“侯伯,等一下!” 侯伯道:“说。” 爱巾道:“您是不是……大伯?” 侯伯的眼神顷刻间凝聚起那桑愁。不管是谁,见到这样的神情,都会为之迷惑。 爱巾又试着问道:“大伯,是您对吗?” 侯伯回神道:“为什么是你对我说这话?语气神态又为什么那么……象她……那时的她……” 爱巾道:“大伯,你在说谁?我---母亲?” 侯伯有些惊讶,道:“你并不是很聪慧却……对,是你娘。” 爱巾轻轻笑了:“这么说,您是我父亲之外深深爱恋我母亲的人。” 侯伯动怒道:“慕容仪怎及我深?” 爱巾道:“不管往事如何,时间总能将那份深情升华,您,我父亲还有母亲,都是这样的。” 侯伯叹起来:“多年来的心里话怎么会让你轻易给套出来了?”目视爱巾。 爱巾淡然一笑,道:“对您,我怀着的是敬仰之心,因为,您是爱恋母亲的深情人。” 侯伯听道:“可我不会因为你的这些话,而罢手。” 爱巾道:“可至少这一刻,您还是一个好人。而且我对略子也很有信心。不过,有一点我得请求,你们只是应证,不可以动真格。” 侯伯听着这话,神色有些恍惚,仿佛在回忆。 在得到两个人的许诺后,爱巾就出了院门,带着那对红鸽。 她往鸽岩走去。 解志坐在石岩上,手持黑剑,望着天边半垂的太阳。 远处错横起伏的那些山峦,仿佛也在沉思。 爱巾放飞了它们,走过去,道:“在想什么?” 解志缓缓道:“一直不懂师父为什么要我学这一式。在我心中没有一丝纯情。我……根本无法做到无欲有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师父的……期望。” 爱巾道:“其实,你不必为刚才的事耿耿于心。” 解志摇头道:“不。我现在的修为,太浅了!以前,我还总以为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是有意义的。可是他的手指却让我准备好的一切,一无是处!。” 爱巾道:“你错了,每个人的付出,都是有价值的。唯一要完美的,是执着于自己的真心。” 解志起身,侧身道:“你说的,我不懂。” 爱巾道:“好。你告诉我,一直以来想着的事是什么。” 解志却又转过头去,不语。 爱巾道:“要不自己先想想再……” 话未完,就听得一个中低的声音:“我想你是我的,新娘。” 爱巾怔住。 解志又已回过来。那眼神有一种似忧又及其沸烈的情愫。 爱巾有心心乱起来。她往后不自觉地跌退了几步。 解志却压近数步,盯着她。 爱巾强定心神,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 解志道:“我知道你喜欢比我纯情百倍的他,爱他。可是,可是……你不应该在这时候来扯开我的心,不应该。” 爱巾隐约感觉事情将不妙…… 解志又道:“我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知道吗?” 他张开双手抓紧爱巾双臂,摇晃着。 爱巾欲语,他竟猛地强吻下来。 爱巾迫不得已,往他胸上打了一掌。 谁料,他的情绪愈加疯狂了。 爱巾未来得及退出他身间,就已被扣住,无法挣脱。 危急之刻,一身红衣从岩边闪现,接着,一抹刀光从爱巾眼中划过,留下一声狂嘶和血花四溅! 而让爱巾回过神来的是那手臂的坠地声。 此时的解志的左手紧抓着他的右膀,流血的右膀,叫痛不已。 爱巾完全惊住。她想过去搀起解志,可是,解志他却在一步一步往岩边退去。 只听面带丑谱的红衣在道:“象你活在人世,只是唾沫!” 爱巾忍不住大吼:“公啸,你是恶魔,你是恶魔!!!” 公啸横视道:“那你就荡妇!不知耻的女人!” 爱巾已红透了双眼。她已流出了泪水:“公啸,我再不要去同情你,再也不要!解哥,解哥!” 解志含着剧痛,回头道:“爱巾,对不起。来生无期!” 他的身影已纵了下去。 爱巾已来不及。她扑通在地,失声痛哭! 一旁的公啸手上已没有了刀。不知道他的刀究竟是怎样的。仿佛他出刀之际,也是他入鞘之时。 正当他准备消失时,飞来红色长剑,有如破笼流光,直势难挡! 公啸见招,却未动。 是以静应变,还是在犹豫? 剑离他身只差丝毫。突然,又见刀光一现,剑花飞落! 一切寂静如天籁;鸽声依稀,依稀。 再看戈静她手中剑上有了凹口,弧形。而那缕缕发丝竟也已飘落在地,多长的头发啊! 公啸此时已消失无踪。 爱巾看着长长秀丝,慢慢走近,道:“静姐,静姐。” 戈静拾着发丝,微微闭上双眼,仰头任泪流到颈下,抽泣。 许久许久,听她微微言声:“在六岁的时候,我在枫树下,许下一个誓言。我要为他留发,直到他……娶我之时,才剪下。为他的剑缚上剑穗。三十年了,我一直在等。可是却在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已如沫。从始至终,他的心里装着的不是我,不是我!我……早该剪下了。为什么我不早剪下来呢?如今却让别人……” 又一个声音传出:“落花无意,流水痴心,载去的只是一些残香败色。他却依旧沉醉不已,奔流不息。” 一个蒙面灰色男子站在一侧,提着酒坛续饮。 戈静怔住。 爱巾起身,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声音听起来好耳熟。你是谁?” 灰衣男子醉笑阵阵,道:“一个没用的人,哈……” 爱巾一时间,竟想不出他是谁。 而恢复平静的戈静淡淡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灰衣男子接道:“我一直就是这样,一直就是,不是吗?” 戈静欲语,爱巾道:“静姐,他是……” 灰衣男子道:“我叫无己。没有自己的行尸走肉!” 爱巾沉默了。 无己这时欲离开。可是戈静挡住了。 她道:“你不回山庄吗?” 无己手中拎着的坛子这时坠了下来。 “砰”的一声过后,又传来一声“啪”。戈静扇了他一巴掌。 然,无己回手一抓,抓着她的手,怒喝:“他死了!你该醒了!我……受够了!” 话罢,甩手飞身而去。 戈静的眼泪被彻底扯了下来。 爱巾劝慰了会儿后,就听戈静道:“二妹,我一个人呆一下。” 爱巾不放心。戈静又道:“我不会做傻事的。” 虽然这么说,但爱巾始终安不下心。不过,她最后还是先进山庄去了。 走进院中,却只见息魄颓坐在石阶上,微嘘。 爱巾看着地上的血迹,问道:“息魄,谁受伤了?” 息魄缓缓抬头,缓缓道:“元略。” 这不可能! 爱巾道:“他人呢?” 息魄道“那老头带他走了。”缓缓起身。 爱巾却突然发现他大腿外侧流着血(被安意所伤)。她立即扶住他,道:“是侯伯的锇铱锥仙球?” 息魄沉默。 爱巾道:“我先扶你回房间去。” 息魄却犹豫起来。 爱巾见道:“怎么了?” 息魄正视道:“二姐,离开这儿!” 爱巾听不出语气,道:“为什么?” 息魄突然拿起她手,用手指在掌心写了几个字。 爱巾看着她,怔了怔,道:“你是善……” “息魄”断道:“二姐,他可能有危险,快去找他。” 爱巾惑然。 “息魄”又道:“二姐。” 爱巾看了看他,道:“好好看着静姐。” “息魄”点了点头,道:“二姐,祝福你。” 月已落。 爱巾在树林里点起了一堆篝火。 寂静的周围,让火花充满了烂漫的色彩! 但是,她却睡不着。她拿起了磁笛子,吹了起来。 大约吹了半个时辰,突然,一阵蹄声传来,非常清晰。 爱巾不禁一惊,起身望去,竟……然是那绿驴! 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当爱巾走过去的时候,驴上竟隐约有一位老人,背对着她。 爱巾如进梦境,忘了言语。 只听老人慈和的声音在诵道:“月上愁兮弄荠(Cí)林,释褠(Gōu) 心素兮竞湘神,恒母秋穗兮丰千载,碑碣(Jié)陂(Bēi)泽兮尾悲歌!” 爱巾回过一丝神来:“您是谁?” 老人背影依旧若有若无。他笑了起来:“秀慧的孩子,吾奉月神之姥(Mǔ)----来见你。予你洁白月妆,让你与他结合。” 爱巾微微蹙额,问:“为什么?” 老人始终不回头。他笑道:“因为月神之姥,已将她的嫁礼赐了你。” 爱巾道:“您在说什么?” 老人笑声洪亮起来:“恒母秋穗兮丰千载!” 爱巾愣住。 老人却在这时与驴消失了。 而爱巾就在这一瞬间,感觉身上变了样。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顿时,如水月华遍流全身,那稻穗也更加绚烂! 当她的手离开胸口之时,她睡倒了。而那火堆却一直燃到了天亮。 爱巾缓缓睁开来,仍以为这只是一个梦。 可是,当自己再次触胸口时,却听到了老人的笑声:“孩子,他现在在乞殿。” 爱巾忙向四周喊道:“您在哪里?您在哪里?” 老人留下远去的声音:“月牙结,眷属符。” 爱巾不禁愁云重重,但意识到连习在乞殿,就没再多想了。 没有金碧辉煌的装潢,却有天然洞府的格局。 迷朔的穿回中,不失俨然。 爱巾来到这里,已是辰时。 而一进来,她就听到了拳脚声,好像是席下和检魂在动手。 加快步伐,豁然就见他俩正在几丈宽的空堂打斗。 爱巾一侧眸,就见到了站在一边观望的易鹤。 她走过去问道:“鹤妹,怎么回事,他们?” 易鹤回神道:“巾姐,你怎么来了?” 爱巾道:“先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易鹤道:“本来是他找红姑娘的,但一见到席下,就挑言要比输赢。所以……” 话未完,席下传来话声:“少夫人,你的笛声可真神奇啊!” 爱巾淡淡一笑,对易鹤道:“谈名的伤怎样了?” 易鹤道:“有老表哥在,是不会有事的。” 爱巾道:“药爷一直在这儿?” 易鹤道:“还有手婆婆。” 爱巾一惊:“婆婆在这儿?” 易鹤道:“巾姐,婆婆似乎不开心。她除了肯和学神聊上几句之外,就没和其他人说过话。” 爱巾听着,脚步已向里走去。 乞殿诸主灵前。 婆婆注视着灵位之后的两个篆字----识己。 好一会,爱巾才唤道:“婆婆。” 艺娘缓缓转身,淡笑一声:“是爱儿啊。”【﹕】 爱巾轻轻扑向她怀里,呢喃:“好想您。” 艺娘眼角皱纹不禁深了。她叹道:“哟,好漂亮的头穗!”边抚摸着爱巾发丝,边拍着她肩膀。 爱巾问道:“婆婆,您怎么了?” 艺娘抽开身来,未语。 但爱巾却已瞧见她眼中有丝丝的闪动(泪水)。 只听艺娘道:“是来找那孩子的?” 爱巾却久久不回应。 艺娘见她低着头,又有红晕,不禁微笑道:“孩子,这都是天意。去吧。他现在在陪着谈名。” 第十八章 神的安排 顷刻间,水雾淡去。 他看着她,许久,突然道:“姐,你等一下。” 她愣声道:“连儿,怎么了?” 他却盯着她胸前,不语了。 她面带微红,道:“连儿,连儿!” 他这才回神,亦不禁通红起来。 她却笑着捉看他急急回躲的眼神。 他连忙道:“姐,姐,我……我……不是,不是。” 她此时又想起了隐约老人的话,沉默了。 他见她不做声了,又抬头道:“姐,你别生气。我不是。” 她看着,看着他,静静又静静地看着,问来:“连儿,刚才你是不是看见了一个结?” 他轻轻点头,不敢说出来。 她笑道:“连儿,这是一个老神仙给我的,你信不信?” 看着她淡雅的神态,他却摇起了头。 她又逗他:“连儿,你真的不好奇?” 他道:“姐,它……很好看,真的,就象月儿在雪山上,多么的……” 见他未敢说下去,她问了:“多么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她,道:“撩人。”见他思绪已飘扬去,她不禁也…… 一座雪山屹立在诸山围绕中。它是那么的坚定与高耸。洁白的月儿就吻落在山的脸庞,犹如情人一样,醉人心房。 许久,两人都回过神来。他道:“姐,你看到了吗?” 她道:“对,好美!连儿,你却更明丽,更清朗。” 他红了:“因为笛声……在我心中悠扬。” 她嫣然。 他即道:“姐,我们下去吧。” 她却突然问道:“连儿,前辈是这儿……羽化的吗?” 他不懂她话,道:“姐,你在说什么?” 她道:“连儿,我想问你,药翁他……是在这青苔上西去的吗?” 他还是不懂,但点了点头。 她脸色有些凝重了。 他见道:“怎么了?” 她微微笑道:“没事,下去吧。” 他刚欲转身下去,却见她有些站不稳了。他急忙扶住,问道:“姐,你怎么了?” 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他欲背她下去,但她却道:“连儿,不用。” 他转过身来:“姐,你到底怎么了?” 她面色却通红起来。 他着急又莫名了,道:“姐,快说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连儿,在山庄的时候,我……中了迷药。”他道:“怎么会……这样?” 她道:“本来我以为运功驱除了。可是,我……我说不清。你别问了。” 他道“好,不说了,我运气帮你。” 她摇头:“没用的。” 他追问:“为什么?” 她道:“你别再问,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他道:“不行。你……好像很难受,很……痛苦。姐,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了?” 她不语。 他又道:“姐。” 她道:“你先下去吧,先下去。” 他不肯。 她沉浸会儿,道:“连儿,你看这地上是什么?” 他疑惑道:“是些青苔。” 她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他道:“姐,你在说什么?” 她道“连儿,听我的话,快下去,快下去……” 他摇头:“姐,你怎么了?怎么了?” 半晌,她望入他眼里,道:“连儿,一死一生,这就是原因。” 他低头反复着:“青苔……一死一生……青苔……一死一生……” 她闭上了眼睛,道:“连儿,我得在这儿怀胎。” 他震住。 她又道:“你……下去吧。” 她的心已砰到了极点。全身血液,因欲因药,烫烧起来。 缓缓睁开眼眸,再次望入,道:“连儿,你懂了吗?” 他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莞尔的她,道:“我想当父亲!” 她回答了:“当真?” ------生命是这么一个过程 ------相信爱,敢于爱! 水雾散去,她靠在他怀里。 他轻轻问:“姐,我们是不是先回山庄去?” 她道:“不,爹和娘都在闭关。连儿,你是不是要去剑脉山庄?” 他道:“我答应了戈伯伯的请求,我必须去完成。” 她道:“连儿,我明白了,可是我不能离开你。”手臂环得更紧了。 他想了想,道:“或许剑脉山庄对姐姐的身体有好处。” 她漾然一笑,道:“那我们今天就动身。” 他点了点头,牵起她手,走下去。 再回到阁室时,谈名已经不见了。这时,一个小乞儿跑来道:“少夫人,少傅,请到客堂吃午饭吧。” 爱巾听道:“哎,怎么没见到小枣子啊?” 小乞儿回道:“小党主他去了第二庄。” 爱巾沉吟会儿,朝连习微笑道:“走吧。” 经过几道口,却见席下和检魂还在比。 但从两人面色来看,都已筋疲力尽。然而,谁都不肯先停手。爱巾忍不住叫道:“还不够痛快?” 席下喘着气,道:“还来吗,检门主?” 汗水淋漓的检魂不停地刮拭。他道:“高粱地……里种玉米……秋……后见高低!” 易鹤这时道:“接着!”一块擦巾向席下抛去。 连习轻轻笑了笑。 检魂见道:“哎,祁连山,善儿在哪儿?” 连习道:“我不知道。她没回红门?” 检魂站起来,将剑返回鞘中,道:“告辞。” 爱巾听道:“不吃饭吗?” 检魂道:“二姐,我要找着她。” 爱巾欲喊住他时,他已匆匆离去。 这时,席下笑道:“少夫人,你那头穗可真绚丽!” 爱巾笑道:“看来这些日子,你心情倒是很舒服吗?”看了看替他拭着汗水的易鹤。 席下道:“少夫人,面色红润,应该是因为见到了他吧?” 爱巾笑道:“你可不可以不这样叫我?” 席下道:“好。二姐。” 爱巾道:“对了,你二哥呢?” 易鹤接道:“他跟婆婆一起离开了。” 爱巾道:“去哪儿了?” 易鹤摇头道:“不清楚。” 爱巾道:“好了,我们先去用饭吧。” 席下却道:“二姐,你们先去,我去看看堂老哥。” 爱巾陷入沉默。连习道:“仲孙大哥他……也离开了。” 席下笑了,道:“该离开的终会离开的。” 时至未时。爱巾和连习准备去剑脉山庄。而席下则想去碑林,凑闹剑祭。 听爱巾道:“鹤妹,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易鹤道:“我想去看贞姐。” 爱巾欲语,席下却道:“二姐,我们走吧。” 易鹤瞪了他一眼,道:“二姐,我先走了。” 人已去。 爱巾道:“她可真生气了。你真不去追吗?” 席下一番沉默后,道:“我是为她好。二姐,我有事,不与你们同路了。驴上人,相会无期啦!” 话落,就无踪无影了。 爱巾无奈地笑了起来。 连习牵住她的手,道:“姐,走吧。” 申时一刻,两人终于到了山脚。 水声依旧,风景如墨。 站在缆车里,远眺大海。 爱巾微微笑道:“她好像一个摇篮啊!” 连习也笑道:“姐,你听。” 爱巾凝心听着。 连习又道:“听到了吗?那是什么声音?” 爱巾回道:“是呼潮声,象宝宝的哭声。” 他深深地拥紧她,微笑。 刚一下缆,戈承就高高兴兴地奔了来:“二姨,舅舅!” 爱巾蹲下来,抱住他,道:“承儿又长高了!” 戈承道:“咦,二姨,你头上怎么插着……这么好看的稻穗子?” 爱巾笑道:“真的好看吗?” 戈承点点头。 爱巾道:“承儿,我们先进去吧。” 正厅。慕容昭巾拉住儿子坐到一边。而在这些日子里头发已尽白的靳娘声音虚弱道:“爱儿,你有己儿的消息吗?” 爱巾安慰道:“大娘别太担心。姐夫会照顾好自己的。” 靳娘转道:“连儿,你来是有事情吗?” 连习回道:“大娘,只是想来看看您,还有承儿和大姐。” 靳娘道:“好吧。你们聊。哎,对了,连儿,你眼睛是不是好了?” 连习道:“是。” 靳娘会心地笑了笑,进内室去了。 爱巾对慕容昭巾道:“姐,别难过了。” 慕容昭巾浅笑:“我又没事。我还有承儿在身边啊!” 爱巾道:“姐,我想到处看看。” 慕容昭巾道:“好。承儿,你陪……你舅舅玩吧。” 说完,姐妹俩起身走向外面。 而戈承则牵起连习到了内院。 听戈承道:“舅舅,我要学那个阶步,教我嘛!” 连习笑道:“那不叫阶步,那叫脉(Mò)步。” 戈承道:“哦,舅舅能教我吗?” 连习道:“这没法教,只能靠自己。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要学会它,必须做到两点。一,懂得思念。二,会默息心诀。第二点,我可以告诉你。” 于是,连习就将心诀说给了他听。述后,连习又道:“承儿,你能带我去你爷爷的密室吗?” 戈承道:“舅舅去那儿做什么?” 连习道:“能带我去吗?” 戈承却又兴奋道:“好!” 密室。门是戈承打开的。里面真就只有一个香炉。而那些医学著本和药材在哪儿呢? 连习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承儿,你去吧。” 戈承“哦”了一声,就出去了。 连习看着香炉,好一会儿,才走近它。香炉是三足大鼎。其中檀灰已几乎落满。 连习闭目半晌。再睁开时,眼睛却绽出明光直射香炉! 只见两把一黑一白的三寸螺旋剑缓缓浮出来。 连习将它们拿在了手中,自语起来:“阴阳螺旋,为什么是螺旋而非直面?” 不再多想,便挪动香炉。 果然,一道暗门瞬时出现。 连习走了进去。 这正是那间陈列书籍和摆放药材药具的密室。 在书架上,有一封信。上面有:习侄启。 连习拿了出来:习侄,在我案屉里有我半生丹一颗。它是解你眼毒的。习侄,原谅伯父,害你中毒失明。伯父这一生,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研究医理以及它和武学的相合之术。习侄,在我案屉里,还有我托付于你的东西。至于是非剑,就任凭天意吧。最后,伯父也祝你在尘世获得喜爱。 打开屉子,有一个小土瓶,里面应该是那半生丹。 连习却没有在意,而是拿起了里面的书笈。 一本《剑阴五册》,一本《筋十二章》,一本《脉中八略》,一本《络十五卷》,一本《散诀》,一本《聚曲》,一本《焦经三篇》,还有《银无痕》及它的解方《易方》,这两本很厚,很厚。 连习不禁自语:“原来是伯父研制了银无痕!” 就在这时,靳娘走了进来。 连习欲语,靳娘已道:“什么也不用说,照他的话做吧。” 连习道:“大娘,伯父这一生的成就让人难以想像。可是我想,伯父这一辈子里,亏欠……亲人的也很多,尤其是对您。” 靳娘深含泪水,似自语:“两个人已是夫妻,就无法分清欠谁多,欠谁少。对吗,术哥?” 连习不忍再说,只道:“我先出去了,大娘。” 出来后,连习就去院中找戈承。可是,却不见人影。 会去哪儿呢?就在这时,庄中那些家丁都惶惶乱跑起来。 连习拉住一个问:“怎么了?” 他回道:“少傅,异象,天生异象!” 连习也来不及多问,跟着他们去了。 来到外面,只见山巅正往下流着血一般的浆液。在夕阳的余晖中,红得刺眼! 这是怎么回事? 连习立即回神,闭上目,脉步而上! 三百来尺的“剑柄”被慢慢地染红。 连习不得不加快步伐登上去,看个究竟。 一上巅来,连习就被摄住了心目。 这山巅之上,竟遍长大大小小的黑白色螺旋剑芝!!! 它们两两相缠,越缠越紧。那绞出的芝液便越浓越稠,遍地漫流! 连习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他立即纵身而下,有如神使一般。可是,却不知为何,整个剑山顷刻间火光四起! 那些缆绳正一根根被燃着。山庄混作一团。 连习拉住一个侍女,问:“看见承儿了吗?” 侍女摇头。 到底去哪儿了呢? 连习赶到了后崖。见到的却是一个刺人心肠的场面。 戈承小小的身躯竟躺在地上……苍白无色,血迹涂身! 慕容昭巾那椎心泣血的样子,已让人难咽。 连习未来及回神时,只听得焦上一声狂哮后,就将手中那剑,带着血色的是非剑甩向空中,无了踪影! 与此之时,戈承的身躯竟也随之而失!!! 慕容昭巾愕然回神,喝来:“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焦上未料到剑去人失。 因为他从没想伤害这孩子。这是他一生心爱女人的心头骨肉啊!!! 可是,不可原谅的错手一剑,让一切已成为无法挽回的事实! 爱一个人,也许是有错啊! 无论自己的情意有多真挚,无论渴望的欲丝有多纯贞,也都应该为她保留,当你已经明白她的真心不会为你动摇的时候,当你终于领会爱情的谛髓的时候。 慕容昭巾的风掌连着数回,焦上仍不还手。 就在爱巾想拉住姐姐之时,靳娘的声音传来:“你们……焦上你怎么在这儿?” 焦上未及语,就又被慕容昭巾打了一掌。这一掌的劲风很强,焦上已吃不住,被逼到了崖边。 而慕容昭巾目如火烧,又刮来一掌! 靳娘道:“住手,昭儿!” 可是,焦上还是已跌落崖去…… 靳娘一见,飞身去抓。抓到时,却又被焦上自己……他最后还是掉了下去。 慕容昭巾倒在了地。 靳娘问道:“爱儿,这……” 爱巾不作声,蹲下去,搀起姐姐。 靳娘这时转身对连习道:“山庄可能呆不下去了,你快去密室吧。我去找承儿!” 连习犹豫会儿,才转身去…… 火势越来越大。那两棵枫树也被烧得噼啪作响,红彤彤的。那些芝浆此时已流过山庄,到了树边。 面对乌烟瘴气的山境,靳娘久久未语。 爱巾扶着姐姐,对靳娘道:“大娘,缆绳都烧断了。我们先想办法下山吧。” 靳娘这才回神道:“爱儿,承儿呢?” 爱巾含着泪水,不说话。 这时,连习拿着一个灰色包袱走来。他道:“大娘,除了缆车,还有其他的路下山吗?” 靳娘道:“本来还有一条阶路。但是,它必须用是非剑打开总关才行。连儿,你……承儿在哪儿?” 连习目光移向二巾,不语。 靳娘道:“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三人半天没话。最后,还是那些家丁婢女跑来齐呼:“夫人,请让我们下山去吧!” 靳娘仰天默然,又转向诸仆,道:“那条阶路,早在老太庄主就已被关闭。只有……是非剑才能插炉开启。” 可是诸仆却仍苦苦哀求。 靳娘半晌沉默后,道:“好,我用功力送你们下去!” 连习这时道:“大娘,不可能的,火已经困住了整个剑山。” 靳娘道:“可是我不能让山庄真的遭受血顶之灾!” 连习欲劝,却又无由可阻。 就在这时,他一转头,看见那些芝浆都聚向涌泉。 听他道:“你们快看!” 大家纷纷看去。只见涌泉之水正在慢慢地往下退。而那条银色狭长的瀑带也跟着慢慢地缩回。 这是怎么回事? 靳娘呢喃道:“瀑水没了,这最后的希望也没了,没了……” 诸仆一听,更是泣声一片! 爱巾这时对连习道:“连儿,你有办法吗?” 连习回道:“或许……它就是一条路。” 爱巾舒开眉头,道:“真的?” 连习点点头后,道:“大娘,我们还有一条路。你看这泉水在往下退,应该是我们最后的出路。” 靳娘道:“好,我先下去看看。” 连习却道:“不,让我先去。” 靳娘叹了叹。连习要下水时,把包袱给了爱巾,爱巾道:“小心。” 连习微笑。 潜进去后,连习抓到了一根缠绕在一起的树根。 由于光线太暗和芝浆的流入,连习不得不开亮双目,周视水中。只见这条泉井的四围,都是错综的树根。但细看,它们又都是紧紧螺旋在一起,渗下去。 连习只觉得越往下,水就越来越热,那阻力也起伏多变。在好奇心的引动下,连习一股作气,迅速冲下去。 当快到达底端之时,就出现了泉流间断之象,但是前后两流的相隔时间是极为短暂的,几乎不到一秒。趁着这一点时间,连习闪速下降,终于看到了泉底。 就在泉心水面,旋停着一把长约三尺的黑白螺旋剑,其光芒随着这时而涡流,时而驻波,时而爆冲向上的水流,时有时无。 连习再环视四下,却见不到水面的边际,虽然水面看上去变小了。 也许是因为这些水蒸之气太浓了吧。 连习不再多想,脉步而至剑边。却发现它没有剑耳。连习立即从怀中取出那两把三寸螺旋剑,试着将它们镶上去。 果然,吻合极了! 就在这一刹那,水面发生了决流之象。 连习不禁兴奋起来:“有出口,有出口!” 连习立即冲上去。只是这下泉和上泉一样,阻力不小! 然,连习都顾不得了。 当他冲出泉口的那一瞬间,一道水注犹如那剑般射出,银光无限! 听爱巾道:“连儿,有吗?” 连习笑道:“有出口。姐,把包袱给我吧。” 爱巾给后,对靳娘道:“大娘,我们先下去吧。” 靳娘点了点头,道:“爱儿……好好看着她(慕容昭巾)。” 于是,靳娘领着诸仆下泉去。 只剩连习、爱巾和慕容昭巾还站着未动。 爱巾道:“姐,我们赶紧下去吧。” 慕容昭巾看着远边的落日,流泪不止。 连习对爱巾道:“姐,你先下去,我来。” 爱巾犹豫起来。 连习又道:“放心吧。” 爱巾道:“好吧。包袱给我。” 连习道:“不用了。姐,你快去帮大娘。” 爱巾去后,连习扶着慕容昭巾,道:“大姐,你就真的想……燃烧了自己,对任何人都不再留恋了吗?” 慕容昭巾未语。 连习道:“大姐可知道……一个人活着,是多么的重要啊,对她身边的人来说。承儿……离开了这个世界,可是他却依然活在爱他和他爱的人的心中。大姐,我们不要放弃这爱。好好珍惜还有的生活,更不要结束命运给我们的思念。它,是让我们知道自己活着幸福与快乐的唯一方式,也是生命的意义。” 慕容昭巾沉默。 连习略思会儿,道:“大姐,难道你就不想去找姐夫?” 慕容昭巾开口道:“连儿,你莫再说了。” 连习道:“大姐,我们下去吧。” 慕容昭巾虽未语,但已走向泉心。 在她下去后,连习也下了。 整个泉道已近空洞,只有白茫的水气直往上蒸腾,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那些芝浆也往下流得越来越快,顺着树根。 此时,这个没有边际的泉池,已经彻底干枯。唯一还在的就是那停止旋动的剑。它的光芒已经没有闪动,只直立在泉心底! 就在这时,那些芝浆竟都向它汇合去! 而剑也有了反应。它开始动,渐渐强烈起来。 似乎要破发巨能,爆开什么。 连习见道:“大姐,你们快从决口出去,快!” 慕容昭巾不解,但又没问,只是跟着剩仆们从那个决口出去了。 黑白螺旋已旋动得非常厉害。 连习仿佛看到了它时而一分为二,时而二合为一。那些红色芝浆已快被它吸尽。 连习只觉振波频频穿击着自己的身体,撕心裂肺般痛! 连习不再多想,立即赶向决口。 可是,就在快到达之际,那剑竟现出如日午光,将那决口给合封了! 连习不由回身,朝剑看去。 却见它慢慢地插入泉地中。 连习知道事情不太妙,冷静一思,决定再回泉上! 果然,刚一上到泉口边,就有一股热浪猛冲了上来。 连习不敢再多留,即刻脉身下来! 一下到那山脚的瀑流谷,就听得爱巾在唤:“连儿,连儿,连儿!!!” 在两人牵着手的那一刻,剑山竟流出一条火瀑来! 它是那么的夺目,无可比拟! ----虽然整个剑山遍布火色,炽热的火色。 众人立即远离山脚。而在火瀑流到山脚深湫时,剑山也开始晃动了。它似乎要沉下去,就和那黑白螺旋剑一样。 可奇怪的是,并没有引起大海的掀浪,形成海啸。 它的整个过程很平静,很平静。 就要落尽的夕阳,将最后的余晖平扑过来! 大地与海形成了一个象那枫叶般红净的世界。 真是何等的奇幻,何等的壮丽! 望着这一切,靳娘叹了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毫无留迹。” 诸仆有的纷纷离开,有的正说辞备去,也有的一声不响地站着。 听靳娘道:“如今山庄已经不在,你们都走吧,都走吧。” 尽管还有部分坚持留下来,但是靳娘却始终没有答应。最后,诸仆都离去了。 这时,靳娘又问:“你们告诉我,承儿到底怎么了?” 三个人,谁也无语。 靳娘朝前走去,背影黯然。 连习与爱巾相视一眼,听爱巾道:“你陪着大姐,我去搀大娘。” 就这样,四人一路沉默。到慕容山庄时,已是戌时。 一进前院,符贞,易鹤,慕容方巾,子筋及息悦就都出来了。 听息悦唤道:“干娘,干娘!” 爱巾微微笑着,接抱住她。 子筋快步走向靳娘,轻轻扶住,道:“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爱巾听道:“子筋,你先扶大娘去厢房。” 语落,慕容方巾也扶着而去。 爱巾松开息悦,回身对慕容昭巾道:“姐,我陪你回房间吧。” 慕容昭巾却道:“不用了。”自己一个人走去。 在她去后,符贞走近爱巾,道:“二姐,发生什么了?” 爱巾道:“待会儿再说吧。悦儿,你们都吃过饭了吗?” 息悦回道:“吃了,干娘,你们没吃?” 爱巾笑了笑,侧身对连习道:“连儿,你饿吗?” 连习道:“有点儿。” 爱巾道:“好,我叫管庄去安排一下。” 连习道:“姐,那我先回一下房间。” 连习刚要推开房门,慕容方巾就亲切地叫来:“三哥,三哥!” 连习转过身,扬起笑容,道:“怎么了?” 慕容方巾道:“三哥,你眼睛真的好了吗?” 连习点了点头。 慕容方巾道:“太好了!哎,三哥,你包袱里是什么?” 连习道:“哦,这是一些医书。” 慕容方巾转而又问:“三哥,大娘他们怎么了?” 连习只道:“待会儿说。” 慕容方巾道:“好。那我们先去见二姐,大姐。” 连习欲点头,在她身后的子筋却接道:“方儿,你先去。我和少傅有事要说。” 慕容方巾不禁问:“什么事?” 子筋道:“别问。你先去。” 慕容方巾淡淡道:“你们谈吧。” 连习在她去后,道:“什么事?” 子筋道:“你去过老爷的密室了?” 连习道:“嗯,这些东西是戈伯伯托付下来的。” 子筋看着包袱,又道:“当时夫人在,我不能说。所以……” 连习道:“所以,你就以追剑为由,来山庄找我。” 子筋道:“虽然老爷信上是那么说,但我确实希望能拿回剑。而又一直没机会和你说。少傅,请你一定拿回剑,求你。” 连习沉默片刻,道:“也许真正的是非剑并不是那把。” 子筋不懂道:“什么?” 连习道:“它应该是黑白螺旋形的。” 子筋道:“你在说什么?到底……山庄出了什么事?” 连习道:“整个剑山已沉没。” 子筋震在当场。 连习不禁吟道:“之间一剑天地外,其中孤菱水墨界!” 子筋听道:“怎么会……怎么会!” 连习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子筋茫然。 连习道:“你是一个水手吗?” 子筋看着连习,久久,才道:“那是……我一直的梦想。但是,我还得做一件事。” 连习道:“是去找焦上?” 子筋道:“他是叛徒!!!” 连习道:“你找到他后,要做什么?” 子筋却无语。 连习道:“我不想来劝你,只是我知道你将会被牵缠。” 子筋陷入沉默。 连习笑了笑,进屋了。 第十九章 九九归一 内堂。热乎乎的几个菜已摆好。 可是,爱巾没有动筷。她的眼眶里浸着泪水,和其他人一样。 慕容方巾忍不住扑在爱巾身上,哭着:“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息悦更是哭得厉害,嘴里直叫:“承儿哥哥……承儿哥哥……” 连习走过去,轻轻抱住她,道:“悦儿,莫哭。” 这时符贞道:“连习,我来抱吧。你先去吃饭。” 连习将她交给符贞,坐下来,道:“姐,姐,先吃点吧。” 话出之时,易鹤扶起慕容方巾坐到一边。 爱巾看着菜,发起了呆。 连习见道:“姐,吃点吧。” 爱巾摇了摇头,道:“连儿,子筋呢?” 连习看了慕容方巾一眼,道:“可能……去找焦上了。” 慕容方巾一听,道:“三哥,你刚才说他去找焦上了?” 连习点了点。 慕容方巾道:“可他不是被大姐打落山崖了吗?” 连习道:“以他的武功,未必会死。” 慕容方巾道:“那子筋哥去找他不是很危险吗?” 连习道:“方儿,你想去找他?” 慕容方巾却不语了。 连习又道:“对不起,方儿,我没办法阻止他。” 慕容方巾忍不住哭了。 易鹤轻轻拍慰她。 符贞也道:“方儿,别太担心,子筋不会有事的。他可是戈庄主最近的徒儿,更是十二筋之首。” 慕容方巾道:“可是那焦上却是害死了戈伯伯十九个徒弟(十一筋,六奇,二焦)。” 符贞道:“方儿,你还不相信子筋的能力?” 慕容方巾支吾:“可是……焦上他……” 符贞道:“他现在不是让昭姐打成重伤了吗?” 慕容方巾无语。 符贞身边的息悦跑过来:“方姨,莫哭了,莫哭了。” 慕容方巾拭去了泪水,道:“我先回房间了。” 易鹤陪她去了。 爱巾便对息悦道:“悦儿,块去睡吧。” 符贞接道:“我带她去吧。” 菜已经有了凉意。 连习忙道:“姐,要不你先回房休息吧。” 爱巾起身道:“连儿,你也早点休息。” 连习点了点头。 在爱巾去后,连习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没吃会儿,堂外就传来一股寒意,直袭人。 是谁在外头? 连习思忖片会儿,就又继续动起了筷。 这时,一个声音:“我几乎找了你一天。” 是公啸。 连习不去看他,只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公啸并没有进来,只站在廊下。他道:“明天就是重阳,剑祭会如期举行,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们为它疯狂,你就只有与我一战,刀剑争锋!” 连习道:“这真的对你那么重要?” 公啸道:“并不是重要,而是我活在人世唯一乐趣!” 连习道:“那你就不去在惜别人的感受?” 公啸道:“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如若真是,那你就更应该以战浇愁!” 连习道:“姐姐之所以选择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你一直以来的这种观念。她没办法去化解你心中的那个死结(和上官荆有关)。她发现她自己那么做竟反而害了你,让你迷途深陷。她……选择了以死谢罪。但这并不是为你一个人,而是为曾经死在你剑下的那些人,和将死在你刀下的这些人。” 公啸愣了愣,笑道:“她是她,你却是你。莫非你也要以死谢罪?” 连习道:“曾几何时这么想过,但是细思轻量,这也是无济于事。” 公啸道:“如此一说,你是准备……” 话未结时,连习已道:“我并不准备与你争锋!我之所以把原因说出来,只是希望……你能为此反省一番!” 公啸狂笑一声,道:“看来我再怎么逼你出剑,也都是枉然!既如此,我活在人世也没什么意思了!” 连习听道:“你要干什么?” 公啸道:“人生了无趣,还留念作甚?” 连习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公啸呐喝一声,却带着几分秦腔。直起直落,直给人高亢激越,粗犷朴实之感。 连习一听,起身踏出门去。 可公啸却退到了院中央。 淡薄的星夜,有如黑纱带钻。 公啸眼神暗淡道:“厌了尘情,求一回刀剑注,却不得!该如何,无奈何!别了我心,去了我笑,究为谁舍?场场梦蝶,竟又忘了世间丑恶!哟嗬,我绝了岁月,罢了空色!” 连习听道:“就这么放弃自己,你真能解脱?” 公啸不语。 连习道:“你还是去好好想想。” 公啸却大声吼起来。 连习神色浓郁,不语。 公啸又垂首起来:“我就不信你没有弱点!”人去! 连习愣了愣,连忙奔向爱巾房间。 一来到门口,急唤连敲。 门开之时,匆匆声音语出:“连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连习却慌乱地撞倒了她。四目相对,都不禁面红耳赤。 连习忙起身,扶起她,道:“姐,对……不起。” 她道:“连儿,到底怎么了?” 连习却道:“姐,没事。天转凉了,还是回榻上休息吧。” 说时,拉她去床边。 她微微一笑,依他而行。 帮她盖好被后,他道:“姐,我还有些饿。你好好休息。” 她闭上了双眼,幸福地漾起了笑容。 他将门关好,就站在廊下遥望月亮。 就在这一刻,门又吱开了。 她合好睡衣,走了出来,道:“连儿,刚才怎么了?” 他转过身,道:“姐,你怎么……” 她道:“连儿,告诉我,好吗?” 他犹豫半晌,道:“公啸……来过了。” 她沉默起来。 他道:“姐,我想……赴期参加剑祭。” 她道:“我听到了他的吼声,带着怨愤。连儿,我明白你的心情。好,你去吧。” 他道:“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点点头道:“连儿,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你要格外小心。我暂时还不能陪你去,我要安排一下。” 他亦点点头,扶着她。 她靠在他怀里,不再多说。 凌晨时分。大家却都聚到了息悦房间。 而息悦却不在了。 易鹤搀着受了昏伤的符贞。爱巾拾起了地上一纸卷。 靳娘问道:“爱儿,是什么?” 爱巾慢慢摊开来。赫然是《十七年蝉》! 靳娘又道:“爱儿,你怎么了?” 爱巾回神道:“没什么。贞妹,昨晚到底是……” 符贞接道:“在哄悦儿睡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吼音。我就想去看看。当我刚开门,就有一个人影晃过。当时,我追了去。可是他太快了。我只得转回房间来。就在这一转身间,我只觉头昏目眩,然后就……” 爱巾又转问易鹤:“鹤妹,你呢?” 易鹤道:“听到吼音后,我从方儿房间赶了过来。那个人身手很高,我来不及出手,就被一束光刺厥了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悦儿已经不在,贞姐也昏倒在地。这时,你们也赶过来了。” 爱巾道:“那有没有看清他的样子?是不是他把悦儿带走的?” 易鹤道:“他是背着我出手的。出手时,他只是一个人。但我肯定,就是他带走了悦儿,因为我依稀看见他身着红衣,面上似乎还带了什么。” 听着这话,爱巾疑思了会儿,转问符贞:“贞妹,你觉得会是谁?” 符贞看着纸上的字,道:“我无法判定。” 靳娘这时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爱巾沉默会儿,道:“大娘,有些事,我慢慢再和您说。先去吃早饭吧。哎,连儿,方儿还没起来吗?” 一直盯着慕容昭巾的连习忙回道:“姐,我去过方儿房间了她留下了这个。”将一张纸递了去。 上面写着:我去找他,我会照顾自己。妹留。 爱巾不禁忧心忡忡。 连习又道:“姐,莫太担心了。先去吃饭吧。” 于是,大家纷纷走出房间。 唯有慕容昭巾还在盯着纸卷字迹,一动不动。 许久,她才伸手去拿,但仍有些犹豫。 听她自语:“我不后悔,我不后悔。只要……只希望我还能见你一面,就足矣。”将纸卷收入怀中,走出了房间。 菜已都上好。 靳娘道:“怎么没见子筋?” 爱巾道:“大娘,他有事离开了。” 靳娘道:“什么事?” 爱巾不语。 靳娘沉浸许久,缓缓起身,道:“我知道承儿出事了。你们不用再瞒着我。是焦上害死了……承儿。子筋是去找他雪恨,讨回是非剑。”凄然转过身,向外缓步而去。 爱巾见道:“大娘,您要去哪儿?” 靳娘道:“又一个重阳,我也老了。却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你们不用管我,我要随心走一遭。” 看着要离开的人,爱巾又叫了两声:“大娘,大娘!” 年过半百的人,经历了许许多多的风雨。然,这一次的打击,却甚于曾经的一痛又一痛。 记得那个风华绝代,心似夏花。不畏世态炎辣,会击人生,爱恨交加!叱咤间,还现男儿潇洒!青春更是生命中最美的画!却回首,终究是一个家,让自己老去啦! 靳娘离开了。 爱巾愁色满容。 符贞见道:“二姐,别多想了。让大娘她……好好静静吧。” 爱巾似自语:“不知道今天又会发生什么。” 符贞道:“二姐,你在说什么?” 爱巾道:“今天既是剑祭重举之日,又是婚礼。” 符贞止语。 这时,易鹤对一直在沉默的连习,假咳一声:“哎,你在深思什么?” 连习未回神,表情依然呆滞。 易鹤便轻轻推了推他。 连习这才愣过来:“怎么了?”目光朝向三人。 易鹤笑了笑,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连习也笑了笑,未语。 爱巾这时道:“怎么大姐还不来?” 连习一听,道:“哦,她可能有些不舒服吧。” 爱巾不再说,给连习碗中加起了菜。 连习却有些吃不下,道:“姐,我……该去了。”说着,已站起身来,神情凝肃。 爱巾接道:“等我安排好后,就去……帮你。” 连习道:“姐,贞姐,鹤妹,如果……大姐问及谈名的事,请你们什么也别说。姐,还有,在我离开后,去我房间一趟。” 这样的嘱咐,着实让人不解。 爱巾欲问,连习又道:“姐,日后我会解释给你听。我先去了。不必为我担心。对了,姐,一定要……注意身体。” 说完,人朝外去。 符贞见道:“二姐,连习他这是……” 爱巾道:“我也正惑着。” 符贞道:“二姐,这几天是不……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爱巾道:“嗯,贞妹,你先别问,待会儿回我房间说,吃饭吧。” 话刚完,慕容昭巾便来了。 慕容昭巾看着桌上的菜,神色恍惚着。 爱巾叫了好几声,才把她唤过来。 听她道:“二妹,我问你点事。”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都怔了怔。 爱巾接道:“姐,什么?” 慕容昭巾犹豫着。 爱巾道:“姐,有事你就问吧。” 慕容昭巾开口了:“二妹,你知道……三哲郎在哪儿吗?” 爱巾道:“他们三个常常不在一起。姐,你要找他们三个?” 慕容昭巾 道:“我找……我找两个人(仁)。” 爱巾愣了愣,道:“姐,你说的是哪两个?” 慕容昭巾却又改口了:“没事了。” 爱巾没追问,道:“姐,那我们吃饭吧。” 慕容昭巾问道:“爹和娘呢?” 爱巾道:“在闭关。” 慕容昭巾道:“方儿哪儿去了?” 爱巾道:“她……去找子筋了。” 慕容昭巾道:“连儿呢?” 爱巾道:“去了碑林。” 慕容昭巾道:“婆婆呢?” 爱巾道:“前几天……离开了山庄。” 慕容昭巾道:“我……婆婆呢?” 爱巾道:“大娘想出去散散。” 慕容昭巾终于不再问,端起了碗,吃起来。 爱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对符贞和易鹤道:“吃吧。” 慕容昭巾没吃几口,又停了下来,对爱巾道:“山庄的事,你多操持些,别让爹娘太劳累了。方儿也还小,别让她做错事来。你自己的……要自己决定。” 爱巾听道:“姐,你要去做什么?” 慕容昭巾道:“我要离开山庄,去办一件事。也许……不会再回来。” 爱巾流起了泪,道:“姐,你别想不开,承儿的事……” 慕容昭巾轻笑道:“放心吧。姐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爹娘和方儿,你要多照顾了。姐……走了。”起身离开。 任爱巾怎么喊,也始终没能叫回她。 符贞和易鹤扶着爱巾,安慰。 爱巾坐下来,久久未说话。 符贞道:“二姐,你看起来很累,要不去休……” 爱巾道:“我不累,只是心情有些坏,你们先吃吧。我去转转。” 符贞来不及说什么,爱巾就已走了出去。 易鹤接道:“贞姐。看来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情,平常二姐她总是一炼笑容,现在却是……” 符贞叹道:“鹤妹,莫说了。” 许久,易鹤道:“贞姐,我也该走了。” 符贞听道:“上哪儿?” 易鹤道:“其实……来山庄我只是想和你见上一面。贞姐,谢谢你。我会永远把你留在心底,再见。” 符贞听着不对,道:“鹤妹,你要去干什么?” 易鹤道:“去找邮堡后人。” 符贞道:“做什么?” 易鹤道:“别让她做错事。这是老爷爷临前嘱托我师姐的。” 符贞半会儿后,道:“自己多加小心。” 易鹤转过身,欲去。 符贞却又道:“鹤妹,一定小心!” 易鹤笑了:“会的。” 在易鹤走后,符贞叫来了了管庄,将桌上的才菜撤了。她自己就来到了连习房门口。 门是开着的。 符贞走了进去。 爱巾正拿着一张纸,在看。 符贞看着桌上摊开来的包袱,不由好奇起来。 她拿起了《银无痕》,边翻边念:“这一生,应该是孤独的,但我并不痛苦。曾有言,**。我相信并实现了这句话。为此,我留下了《银无痕》,《易方》,望有益于药学。割竹。” 再翻一页:“银无痕,最主要的成分是黑白螺旋剑芝(岐伯芝),生长在……” 爱巾这时道:“贞妹,你说……戈伯伯他将大半的时间花在了这些上面。那大娘她……” 符贞合上它,道:“大娘这一生太劳累了!” 爱巾叹道:“怎么会这样呢?” 符贞道:“二姐,也许这就是大娘爱戈庄主的方式。” 爱巾又叹了叹,道:“对了,连儿让我留这两本书给你,等我把它们都录入《点津》后。” 符贞啊声。 爱巾笑道:“因为你以前送了一本《黄帝内经》给他啊!” 符贞不由笑了起来。 爱巾又道:“贞妹,鹤妹呢?” 符贞有些黯然,道:“她走了。二姐,这瓶又是什么?” 爱巾回道:“哦,半生丹。银无痕的一种解药。” 符贞道:“仲孙大哥几乎花了半个世纪的时间,却都未能研出解方。而戈庄主却不仅写出了《银无痕》还完成了它的解方,在同样的时间里。” 爱巾听着,沉默了。 符贞见道:“怎么了,二姐?” 爱巾道:“没事。贞妹,我想应该……将略子的事告诉你了。” 符贞愣了愣,道:“他怎么了?” 爱巾道:“我从善妹口中得知,他……受了伤,被候伯带走了。” 符贞面色微变,沉默。 爱巾道:“贞妹,你清楚略子的武功吗?” 符贞浅笑道:“他不会出事。”坚定的语气。 爱巾惑然起来:“贞妹,你……我不明白。” 符贞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但是我相信他安然无恙。”摸着胸口,十分肯定的说着。 爱巾又道:“贞妹,真的?” 符贞笑起来:“二姐,我……我告诉你吧。他……他身怀九世之阳。” 爱巾讶异道:“九世之阳?是什么?” 符贞道:“这是一个秘密。也许……现在除了我,谁也不知道。九世之阳,就是----累经了一个极数的元精,二百七十年的元精。” 爱巾更惊讶了:“你……二百七十年?” 符贞点点头道:“对,三十年为一世。” 爱巾目瞪口呆。 符贞又道:“还有,他如果真有什么的话,我……可以凭它感应到。”仍摸着胸口。 爱巾不禁转问:“那他想干什么?” 符贞道:“他那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爱巾道:“看来最深藏不露的就是他了,还有,就是最知他心的你!” 符贞道:“二姐,别尽说我,你……和连习呢?” 爱巾也不禁红了:“等忙完了,我就去碑林。” 符贞道:“二姐,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爱巾道:“什么?” 符贞道:“也许昭姐……是去找谈名。” 爱巾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符贞道:“两个人,就是仁郎谈名啊!” 爱巾怔了怔。 符贞道:“二姐,我多事了。” 爱巾道:“不,谢谢你告诉我。贞妹,你帮我想想,我姐她……不,连儿他知道什么。” 符贞道:“我猜不着。唯一肯定的是昭姐和……谈名关系非常。而连习也许知道了。” 爱巾道:“这应该不可能,谈名和我姐几乎没见过一面,怎么会……不对,之前我在乞殿,婆婆和谈名好像是同时离开的。在悦儿房间里,又出现了他的那幅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符贞不语。 爱巾道:“贞妹?” 符贞道:“看到那幅字时,我就想起了他送给我的扇,字迹是一样的。飘逸间,略显凝滞,尤其是那个‘的’字。二姐,那幅字真是他写的?” 爱巾道:“对。上面还有血迹。” 符贞道:“二姐,我们再去悦儿房间看看吧。” 爱巾点了点头。 两人在发现纸卷不见了,都浸没起来。 不多久,才听爱巾道:“贞妹,跟我去藏阁吧。” 阁室。万千经典一柜又一柜。 爱巾和符贞终于将九样东西录入了这本黑皮白隶的《点津》中。 听符贞道:“二姐,一本宽不过三四寸,长不过八九寸,厚也不过一两寸的书,却已藏入了这阁室所有书目及其简要。太老庄主真的……哎,二姐,这瓶半生丹呢?” 爱巾拿起它,走向一柜,启开开关,立即出现一暗格。这时,符贞走过去道:“怎么了,二姐?” 爱巾半天才回道:“扇子不见了。” 符贞道:“是……谈名送的那把?” 爱巾道:“嗯,我明明放在了这里啊!” 符贞低思起来。 爱巾真的想不通了。这是没人知道的啊! 两人走出了藏阁。 符贞道:“二姐,还有什么事没安排啊?” 爱巾似乎仍沉浸其中,一言不语。 符贞道:“二姐,年还是快去帮连习吧。这里有我帮你看着。” 爱巾终于回神过来:“贞妹,你说什么?” 符贞道:“我说啊,连习肯定会应付不过来的。他毕竟没有牵涉过太多的江湖事,心思依旧单纯。快去吧,这里有我!” 爱巾欲语。 符贞又道:“正好我也利用这一点时间看看那本书。二姐,放心吧。” 爱巾只好道:“贞妹,谢谢你。” 符贞笑了:“别磨蹭了,去吧。” 爱巾莞尔:“好好好,我这就去!” 碑林。时已巳时初。诸雄已备剑以待。 议剑部分在邱婀的声音中渐渐拉开来。 听她道:“尽可能点到即止!” 话罢,几人几剑便“请教”起来。 而邱婀就在一边纪录他们的招式,和当试着自己的解述。 譬如:柏乔寒柃剑法,藏花带实,势如春秋!梭子剑法,其速如眨,四两千斤!经纬剑法,气风纵横,致命十字!尺八剑令,轻巧狠辣,出其不意,绝无虚泥!背上一剑鬼,不变则已,一变瞬息,见血!刀剑双圭,刀唤影,剑啸形,形影合一,绝!鱼簖剑法,滤势!我的行素剑,怪!佛脚剑,临时之招,却胜久练!永剑,含天蕴地,剑式之祖! 邱婀录到此处,便不再看。因为她已经选好十剑者,而且已排好名。 就在这会儿,场边的席下道:“姑娘,该‘束剑’了吧?” 邱婀道:“席少郎就这么着急?” 席下道:“我来就是想和你那主子过招,哪会这么没耐心呢?” 邱婀没有理会,而是当众宣读:“只有十剑者才有资格与刀主过招。下面的比试,已没必要了,十剑者已经列出来了。我只读其剑,不读其人。柏乔寒柃剑法,背上一剑鬼,经纬剑法,刀剑双圭,尺八剑令,梭子剑法,佛脚剑法,鱼簖剑法,我的行素剑法,永剑!现在,束剑开始,请刀主!” 语落,一身红衣丑谱的公啸临空而泻,恍如一个皮影! 听公啸道:“谁先来?”心情似乎坏透了。 刀剑双圭喝道:“在下领教!” 公啸却是一副懒散之样,完全不在意他那一刀一剑。而就在这一个回合,那刀那剑竟都被锒铛截落! 无人瞧出公啸的刀。仍只是一个弧光闪。 刀剑双圭不禁喟然长叹:“想我刀剑溯上百年,雄风长在,却在一回,尽百我手!”说罢,拎取残刀断剑欲自了。 梭子见道:“丢人现眼!” 话出,只见一个女儿忙奔上前去,扶起自了者直哭:“爹爹……” 席下见道:“姑娘,扶你爹回去吧。哎,我说,纺线的快向他出手吧!” 梭子果然立时持起长剑,朝公啸绝速刺去! 然,还在半空,他的剑柄就已滴起了血。只听他嚷痛声:“啊,我的手,我的手……” 群雄欲笑又惧。 只听公啸道:“第三个,谁也?” 佛脚书生闻之,道:“在下已服,去也!”离开了场地。 鱼簖老亦叹:“不见其势,我剑也无用。老夫再也不踏足江湖,告辞!” 连去二人,大家禁了声。 但听经纬徐娘道:“好,我来领教阁下……刀招!” 公啸横眼相对,戾气又添了几分。而同样刚劲的纵横之剑,却现出了少有的阴气。 十几回合下来,公啸始终是避让。突然,经纬徐娘却停了下来,道:“我输了。”却没有一点丧气的样子。 公啸冷冷道:“那还站在这做什么?”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输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否受了伤。 她离开的时候,脚步如初。 此时已经去了五个。接下来,上场的是怪里怪气的行素。 他的剑式就象一顿乱来,毫无章法,毫无新意! 公啸不由道:“你对剑还是悟了一些。好,我就不伤你,也不毁你剑,更不让你象那女人一样,对剑失去信心。来吧!” 行素不理会,只是沉着于他的出招还招。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公啸的赤手空拳,也都是一些规规矩矩的招,没有多少变化。 几个回合后,行素怔在当场,不动了。 只听公啸道:“你是一棵剑苗,再去好好勤练吧。” 行素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中年柏乔寒柃步伐稳练地走进场中,道:“仍未见阁下兵刃却已连败六剑,佩服!” 公啸道:“出招。” 柏乔寒柃客笑了笑,缓缓亮出了剑,道:“只求一睹阁下兵刃,就足愿了。” 此客功力远胜于其他几人,不愧被邱婀排名在首。 公啸面色稍显肃穆,此时。 二十余回合过后,听柏乔寒柃客道:“阁下功力虽不在我之上,但技艺却……已远胜于我。不打了,不打了。” 公啸却道:“你还未见过我兵刃!” 柏乔寒柃客道:“若见到时,恐怕我已无性命。对我而言,剑,固然重要,但生命却更重要。” 公啸笑了:“原来怕死!” 柏乔寒柃客道:“我并不是为剑而活的人。在你之前,我已输给一个人。” 公啸一听,眼神一亮,却没有追问,也任他去了。 就在这一会儿,一曲箫声波起。 公啸侧过来,一看,道:“小孩,你走吧。我不想伤你。” 小剑令却笑道:“难道刀主怕我?” 公啸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小剑令当众嘲笑起来:“堂堂刀主,竟然怕我了,哈哈哈!” 邱婀听道:“小剑令,快走吧。” 小剑令却不肯听,正当出手时,又一个小女孩跑来道:“哥哥,别跟他打了,别跟他打了,我们走吧,走吧。”几乎哭起来。 小剑令始终不依,就在他出箫拔剑之际,又见刀光一掠!刺眼过后,众人只见……小剑令额心已流出了血,人也慢慢倒了下去,小女孩的哭声已…… 这一刀,谁也来不及喝止! 邱婀不忍去看,闭上了眼睛。 全场几乎死静。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女子持剑上前,骂来:“你……太没人性了!” 公啸冷声:“你就是永剑传人?” 永剑女子道:“你出刀吧!” 公啸慢慢转过身来,欲言时,却有一个青年男子站到年轻女子面前,道:“姑娘,收起你的剑,回去吧。” 永剑女子瞪着他,道:“凭什么?” 话音一落,只听得一声入鞘剑音。 永剑女子已呆住。 -----她挥出的剑莫名其妙地归回了鞘。 第二十章 流传的后话 公啸已道:“你就是让寒柃剑收鞘的人?” 正是此人,背上一剑鬼。 他道:“姑娘,回去吧。” 永剑女子却未动。 公啸瞪道:“他叫你走,你还不走?” 永剑女子最终却是被席下拉出了场。 公啸接着道:“出剑吧。” 一剑鬼却一声不响地转过身去,似欲离开。 公啸道:“怎么,装酷?” 一剑鬼还是漠然。 公啸又道:“那你就不配用剑!” 一剑鬼站住身,淡淡道:“我不出招,是因为你用的不是剑。” 公啸怔了怔,道:“那我就逼你出手!” 在他欲出手时,一剑鬼道:“就算你是刀神,我也不会还手。” 公啸呆住。望着一剑鬼离去的身影,他开始有些茫然起来。 席下这时道:“刀神啊,他们都走了,该你和我了。” 公啸回道:“你还有什么招数?” 席下笑道:“招式并不重要,我依旧那套拳术,却不知你除了刀和那一手还有什么。” 公啸沉默会儿,又转望那神锈。 听他道:“好,我拿它打发你!”就去碑石上取剑,话落! 席下笑起来:“那要看你能不能拔出来!” 公啸站在石上,眼神犹豫着。 席下催嚷:“快拔啊,拔啊!” 公啸面上青筋突起,似在挣扎。就在这时,邱婀道:“席少郎,你自己武功不行,却要挑剔别人,不觉得有点‘小人’?” 席下一听,道:“姑娘,那你呢?” 邱婀道:“你又想临阵换人?” 席下道:“若姑娘青睐我,我倒并不介意和姑娘交交手,做个---知己。” 邱婀面色不改道:“只怕是我的荣幸吧?” 席下道:“姑娘当真愿意了?” 邱婀道:“就请赐教!” 席下道完一声“好”,就已出手----还是那拱搏术。 邱婀的招式还是那样刚柔相济,变化多姿。 十几招过后,席下却突然道:“慢!” 邱婀愣了愣,道:“又怎地?” 席下道:“你……怎么会……” 邱婀垂思几秒,道:“我不和你打了!” 席下却拦住她,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易掌?” 邱婀瞪他眼,道:“让开!” 席下又轻问:“难道你……就是我堂老哥所说的……天仙徒儿?”随即出手去摘她面谱。 但邱婀却早已提防,婀娜几步就退开来了。 席下一见她步法,又是一愕,道:“你……的轻功原来是这么的好,比她师姐的还好!” 邱婀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席下笑了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让你露出面目来!” 席下终于使出了。 这是他最后的绝学----席家梵印。 场中仿佛响起了浓郁神秘的梵音。那盘坐在兽席之上的古老圣雄竟仿佛圈在了禅坐的席下身上。 只见他四指皆屈唯小指上翘的手势发出了一束光。这光在半空破开了一道口子,越来越宽亮。渐渐地,就漫出了一些画面:一个天仙般的女孩头插一根红色鸽翎,正勤练着武技。她旁边还有一位白发老人,正一一指点着。老人却正是药翁仲孙庆。 邱婀见道:“够了,够了!”ww奇Qìsuu書còm网 席下起身道:“堂老哥他身怀绝技,可是他却从未在人前展示。江湖中,更没有人知道他有徒儿。而你却将他的一生绝学用于这样的打斗,你觉得值吗?”说罢,竟喷出了鲜血! 一个倩影立时奔了过来-----易鹤! 她扶住席下,焦急道:“你这是怎么了?” 席下却只盯着邱婀,接着道:“你可知道易掌的含义?” 邱婀不语,凝思。 席下道:“易掌,就是在变化的招式里,始终不变心中最深的意念。这份意念越真越善越……美,才是易掌的最高境层。变化的世界影响着我们的一生,但是我们却对自己的生命有不同的定义。为了这份唯一的认定,我们怎能随波逐流,浪费光阴?我们怎能毫无意义的行事?这……就是所创易掌的缘义。” 邱婀那眼眶里不禁泛映着泪色。 席下却又吐出了淋漓鲜血。易鹤急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席下笑了起来:“傻丫妹,我又不会死,你……别哭了!” 易鹤道:“那怎么会这样?” 席下道:“我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真正值得的事。扶我起来。” 易鹤慢慢搀起了他。 席下看向邱婀,道:“姑娘,他有什么值得你舍身尾随?” 邱婀沉默。而公啸依旧在碑石上,回忆。 这时,那柄青剑扎向场中。接着,传来声音:“擀面杖敲鼓----抡的哪一槌?” 席下闻道:“怎么没去参加你师姐师兄的婚礼?” 检魂道:“平房门前不漏雨,你我有言在先!” 席下苦笑,不语了。 检魂见道:“算我活该,认识了你!” 席下开口道:“她确实与我不相干,可是,我却心甘情愿。但这并不是因为她那不可思议的美丽,只是因为她犯了错,一旦错下去,将无可挽回。而能尽自己所知,不仅值得,更义不容辞!” 检魂停了会儿,才道:“反正你我已绝交,生死各安天命!” 席下听道:“这么说,你还打算和他干上一场?” 检魂转望公啸,道:“哪怕没意义!” 席下道:“这倒不是。若真能和他交上一手,也值得,对一个持剑而活的人来说。” 检魂道:“你又在暗示什么?” 席下道:“你先问自己,它(青剑)在你生命中排老几。” 检魂愣了愣,道:“不用你担心,我还真不相信他的刀出神入化!” 席下道:“刀本身就是如此。” 检魂终于出了剑。而神迷目惘的公啸却仍旧呆痴不动。究竟他在想什么?为何望剑却步? 就当青光快接近他身间时,那支磁笛竟突然出现,挡住了剑势。 检魂收回剑,对爱巾道:“二姐,你这是做什么?” 爱巾将磁笛收在手上,道:“茧子,别再打了。” 检魂欲语,爱巾又道:“你是不是在找善妹?” 检魂眼神一亮,道:“二姐知道她在哪儿?” 爱巾道:“你过来。” 检魂走了过去。 爱巾附耳说完后,检魂就道:“二姐,她……她真的在那里?” 爱巾微笑着点了点头。 检魂二话不说,奔出场去。 爱巾走向席下和易鹤,叹道:“该怎么说你呢?” 席下笑道:“没什么可惜的。怎么没见着驴上人?” 爱巾刚要开口,就听得慕容方巾之声:“姐,姐!” 爱巾一侧头,就看见慕容方巾拉着子筋跑了过来。 爱巾从子筋无奈的神色里看出来了:“子筋,你为什么招呼也不打就离开山庄呢?” 子筋支吾道:“少夫人……我……” 爱巾微敛笑容,道:“叫我二姐吧。” 子筋叫了一声。 爱巾转道:“方儿,没看见连儿吗?” 慕容方巾回道:“三哥在陪大娘,在……伯伯墓前。” 话一落,席下就对易鹤道:“你陪二姐她们。”说着,朝场外走去。 慕容方巾见道:“姐,席大哥他……怎么了?” 爱巾无语。 半晌,易鹤接道:“他是去陪红邪。” 谁也没再说话。就在这一刻,公啸从碑石上踏然下来,道:“看来没错,他是有一个女儿!” 爱巾惊道:“你在说什么?” 公啸看向爱巾,道:“息悦,就是席悦。” 爱巾缓缓回神来:“你把悦儿弄哪儿去了?” 公啸狂笑。 慕容方巾见道:“姐,你认识他?” 爱巾却只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公啸回道:“我会去捉弄一个没了娘的,野种?”狂笑不止。 爱巾道:“公啸!你闭嘴!” 这话一落,许多的人吃惊了。但听公啸道:“既然在今时今日说穿我,那就当众了结你我之间的这段孽缘吧!” 他褪去面谱,转身面向群雄,道:“‘束剑’结束之前,我宣布,庚子年九月初九午时初,我与慕容爱巾夫妻缘尽,永不,纠缠!” 全场死静。 爱巾面色呆然。 慕容方巾怒道:“你混蛋!你不得好死!你丧心病狂!你无耻!!!” 公啸道:“骂吧,骂吧,骂吧!” 子筋拉住了慕容方巾,以防她冲动。 爱巾转过身来,面对公啸道:“你真的没有挟持悦儿?” 公啸却办愣半醒道:“她死了。” 爱巾踉跄道:“不……会的,不会的!” 公啸道:“你可以去找谈名!” 爱巾道:“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啸咬了咬牙,道:“我只想让他和我决斗!” 爱巾道:“所以你就想利用我威胁连儿,可是……你却间接害死了悦儿,对不对?”已经流出泪来。 公啸道:“不错!你想怎样?” 慕容方巾再也控制不住,泣喝道:“我要为悦儿报仇!”但子筋强有力的手臂却牢牢栓住了她。 这时,公啸身后的邱婀示意道:“他来了。” 公啸转移目光,朝神色忧悒的连习看去。 听公啸道:“现在,有一个人为你而死了,是不是后悔不已了?”又是那狂笑。 爱巾叫了一声:“连儿。”声音伤切。 连习红通通的眼睛仰天而合,喉带不时咽动。 公啸见道:“还不动手拔剑?” 连习朝他看去,不语。 爱巾道:“连儿,这不是你的错,是我造成的。该承担的话,由我来……” 连习接道:“姐,你们退一边。” 爱巾欲语,慕容方巾已道:“三哥,一定为悦儿报仇!” 公啸接道:“没错,快拔剑吧!” 连习道:“那不是我的。它是你曾经所有经历的印迹。它斑痕累累,是你心中敷不好的创伤。之所以在这些年里锈而不化,只是因为这些伤口正在一点点恶化,蔓延着痛。没人能拔出来,是因为你心中死结越来越紧,只是在想刀剑争锋的时候,你能抛开一切。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拔出过它,更谈不上拥有。” 公啸沉默。 连习又道:“我的话已言过千回了。何去何从,随你。” 公啸过了片刻,道:“我们走。”幻身而去。 邱婀看了看那神锈,也准备离开。但听易鹤唤道:“等等!” 然,邱婀却已不见踪影。 易鹤欲追,却又痛声蹲了下来。 爱巾一听,忙道:“鹤妹,你脚怎么了?” 易鹤只摇头。爱巾只得先扶起她。 群雄此时纷纷散去。但是悲痕却已留在往后的岁月里,诗歌江湖。 在戈术墓前,靳娘驻默。而席下却坐在那碑旁,叨咕着:“如果我不来中土,该多好啊!你也就不会……想想那时侯的青春年少,你也无忧,我也啸傲,生命那是多么的美好!却……如今,你已离去,我还活着。不知道自己人生还拥有什么,想找到他(焦上),但是又……今天终于做了一件值得的事。有好多年了,我没有过这种踏实的感觉。邪儿,我大概会回去了。注定了叶(邪)落归根。要和你……告别了。”起了身,伸了一个长腰。 而爱巾、连习、易鹤、慕容方巾、子筋五个都来到了靳娘身后。靳娘慢慢回过身来,道:“走吧。” 爱巾问道:“大娘,要去哪儿?” 靳娘道:“第二庄。” 爱巾不语。这时,席下走过来道:“二姐,我要回故乡了,与你们告别了。” 爱巾道:“为什么?” 席下道:“我出来已十多年了,该回去看看家人了。” 爱巾无语。 慕容方巾欲语时,易鹤已道:“你还不能回去,你……得去找回悦儿。” 席下愣道:“悦儿?” 易鹤不语了。慕容方巾接道:“席大哥,难道你还不知道悦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席下被撼住了心神。 许久,才听他道:“二姐,这……是真的?” 爱巾点了点头。席下已无法再问。慕容方巾又已道:“席大哥,现在悦儿生死难料,你真的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席下一听,道:“你说什么?悦儿……生死难料?二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爱巾道:“你先别着急,总之……悦儿的处境不太……好,但我相信只要找到你二哥,应该就可以清楚事情经过。” 席下道:“这……又和二哥有什么关系?” 连习这时道:“别问了,你知道他常呆在哪儿吗?” 席下想了想,道:“我只知道他要去完成一件事,一件……了却他一生过错的事情,并不清楚他在什么地方。” 爱巾听而转道:“大娘,由方儿和子筋陪您先去第二庄吧。我和连儿……” 靳娘道:“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爱巾却还是吩咐了方儿和子筋。在三人先行后,爱巾对席下道:“我们先去乞殿,让遍布天下的乞党中人帮忙寻找谈名。” 席下懊悔道:“为什么我偏偏要在这时候自毁功力呢?该死!哎,傻丫妹,你比我们都快,你赶快去乞殿通知他们吧!” 易鹤面色却困苦起来。 席下欲言时,爱巾道:“鹤妹她脚受伤了。” 席下一听,问了:“怎么回事?” 易鹤不语。 席下又问了:“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易鹤还是不说话。席下忍不住喝起来:“你这傻丫头!谁伤了你?” 易鹤眼泪都已被扯了下来。 连习突然执起她手,轻号一会儿,开口道:“她功力已失。” 爱巾听道:“鹤妹,到底是谁伤了你?” 易鹤始终不语。连习朝她脚跟看去,眉头深锁:“是刀伤,他的刀伤的。” 爱巾惊道:“公啸?” 席下一听,又对易鹤道:“是不是他?” 连习道:“你别这样。她不想让你担心啊!” 席下咬起了牙,鼻子直呼气,双眼更是鼓得象青蛙! 爱巾拉过易鹤,安慰道:“莫哭了,我们走吧。” 四人便朝乞殿方向缓缓而行。 未时末,四人终于赶到了地方。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息悦正躺在石榻上,气息微弱。听一些乞儿讲,是谈名把她带到了这里,并用那颗流传已久的鸣丸护住了心脉,脱离了险境。 听爱巾道:“让他和她呆会儿吧。” 连习与易鹤便先退出了石室。 爱巾再看了看,也走了出来。 听连习道:“姐,我们接下来也去第二庄吗?” 爱巾微微一笑:“连儿,我们先不说这个。鹤妹,你要去哪儿?” 易鹤停住脚步,道:“我要找到邮堡后人。” 爱巾道:“是不是那个漂亮姑娘?” 易鹤点了点头。 爱巾道:“现在就去吗?” 易鹤点了点头。 爱巾道:“那他呢?” 易鹤接道:“他有女儿相伴。二姐,我走了。” 她走了。连习走近爱巾,道:“姐,家庄那边是谁在打理?” 爱巾道:“贞妹。怎么了,连儿?” 连习道:“姐,我们现在就去第二庄吧。” 爱巾又道:“连儿,到底怎么了?” 连习道:“我怕……又会发生悲酸的事。” 爱巾亦不禁忧然。 连习道:“姐,这场剑祭已经酿起了风波,虽然十一年中依旧较平静。” 爱巾听后,道:“连儿,你回家庄去吧,我……” 连习道:“姐,我不会和你分开,就让……我们在这一场风雨中共患难同生死!” 她眼眶已湿润,轻轻唤着:“连儿,连儿!” 与席下辞别后,两人就赶赴第二庄。 在走至那间史肆时,爱巾停了下来。 连习见她走了进去,便跟了去。 爱巾走到最里头的一个书柜前,翻出一本书,发起了愣。 连习问道:“姐,你在找什么? 爱巾指着书后的暗格,道:“扇子不见了。” 连习看向暗格,里面只有那块化石(符贞从离四手中买下的那块)。他道:“什么扇子?” 爱巾道:“贞妹在我离开家庄的时候告诉我,谈名送她的扇子放在这里。如今扇子又不见了,这到底是……” 连习却盯着化石,久久不语。 爱巾见道:“连儿,你在想什么?” 连习却反问:“姐,这石头也是贞姐的?” 爱巾道:“贞妹说,是她从离四那儿买到的。” 连习不语了。 爱巾道:“连儿,连儿。” 连习道:“姐,你答应我一件事。” 爱巾怔了怔,道:“你说。” 连习犹豫好一会儿,才道:“不准去接触离四!” 爱巾怔住,道:“为什么?” 连习道:“姐,你答应我!” 爱巾越听越觉得不对,道:“连习,好,我答应你。告诉我原因。” 连习道:“姐,我只能告诉一个人,但不是姐。姐,你别再问了,我们走吧。” 爱巾满心疑惑,只有将手中书放回去。忍不住时,她又想拿起那石头。但是连习却呼道:“别碰它!” 爱巾被吓住了,手也没有碰到。 连习二话不说拉起她出了肆来。 爱巾虽然也焦切,但还是没有再问,只唤道:“连儿,连儿!” 连习停下来,道:“姐,你不要问了。” 爱巾却嫣然道:“连儿,我不想问。” 连习这才散开了眉头。 爱巾被他的手一直紧握着,不由又道:“连儿,我想问你一件事。” 连习呆了呆,道:“姐,你想问什么?” 爱巾道:“这儿不行。”她主动携起了他,步向镇口,直到林野,才轻轻松开来。 他道:“姐,问吧。” 她却已不知不觉泛起红朵。 许久,许久,她道:“连儿,我现在就嫁你,你现在就娶我!”几乎是一口气将它说完。 完美的一刻 爱,就为你而温柔 轻轻的口吻 一颗热恋的心啊 那是千年的纯洁,真正的自由 神圣的结合 是人生的起点,灵魂的摇篮 幸福的世界里 梦已为,永恒 ------《枇杷籽》 他许久没有回应。 她仍柔意绵绵地看着他,看着。 这时,他一个回神将她拥在了心怀,紧紧裹抱! 当她想挣开缓缓气儿时,他又已搂起她,兴奋地打起转来:“姐,我娶你,我娶你!” 她漾起了最动人的笑,厮磨着耳鬓。 却不禁又道:“连儿,连儿,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他连忙放下来。相视会儿,他道:“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在娶你之前。” 她笑着回:“连儿,你是想说,我与你的姐姐长得很像,对吗?” 他欲语,她已道:“连儿,你不用再说什么,我不会去误解什么。你在我心中,永远不变,你是我永远的你,我是你……妻子。” 他牵着她,一同跪下,道:“姐,就让月神为我们……” 她却摇了摇头道:“不,让月神之姥------恒母为证。” 互相深深凝视。 就在这一刹那,那发间稻穗飞起来,在两人眼前轻轻点缀:一拜,幸福。二拜,快乐。 却没有最后一拜的字示。 两人相视,弯身对拜。谁料,那穗又有了:交拜爱吻。 自然地,一个亲吻在穗光的祝福中,礼毕。 而穗子也又回到了她发间,微微闪烁。 他却恍了。 她笑着问:“连儿,连儿。” 他回神“啊”道:“姐,你说什么?” 她偎向他,道:“连儿,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道:“当然是女孩啊!” 她似有不解,道:“为什么?” 他道:“就像姐啊!” 她笑了:“可我喜欢男孩!” 他看着那醉人的笑,突然,就拉起了她的手,道:“姐,你……不会真的……不可能,真是那次……” 她一道:“连儿,那不是偶然。我已感觉到了。我真的已怀上了你的孩子。” 他完全呆了。她又道:“连儿,你……高兴吗?” 他深情俯视。 她莞尔。 他见道:“姐,那我们现在就给她取个名字吧。” 她一听,道:“若是男孩,就名祈神。” 他问:“为什么?” 她道:“感谢月神之姥。” 他道:“可若是女孩呢?” 她道:“那就叫——祈祈。” 他惑然。 她解释道:“我想起了汉朝班固《两都赋·灵台诗》里面的,习习祥风,祁祁甘雨。‘祁’亦祈。” 他不禁慨叹起来:“依你。” 她笑道:“不,连儿,你是孩子父亲,得你说了算!” 他却急道:“不对,这不对!” 她笑得更开心了:“连儿发脾气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到最后,只得无可奈何地跟着笑了起来。 她又道:“连儿,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走吧!” 他望望那日,回道:“那扇----是不是清浊扇?” 她一怔,道:“清浊善恶浪?” 他接道:“我们不能再迟延了,得快些赶到第二庄。” 她点了点头。 携手赶到山间时,已是酉时一刻。也不知道山上的情况现在如何了。 爱巾语道:“连儿,你听见什么声音没?” 连习回道:“是剑刃相击声。” 爱巾有些担忧起来。 连习见她迟疑了,道:“姐,我们快上去吧。” 爱巾淡淡一笑,牵紧他手。 才至山门口,就见青剑与黄剑在斗。 听检魂道:“你个-----黄眼斑鸠!害死嫂子,忘了师恩!只思一己之念,却还像黄貔子拄拐棍,装得人模人样!告诉你,你是豆腐渣上船,装贱!” 安意痛怒交加,那剑刺得胡乱起来。 检魂却不心软,一招一式变得更狠了。 然,让人没想到的是,青剑竟划过了姑娘的面庞! 这一刹那后,一切无声。 只听得那血滴滑落的声音。接着,就听到了离四的焦雷:“安意!” 安意那目光只瞪着检魂,一切不动。 检魂此时气消了大半,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就在这会儿,靳娘出现在了门口。那充满纹路的面角陷得更深了。 当离四欲破口大骂时,安意却转向靳娘,跪下来,道:“师娘,您与师父的恩德,我今生不能回报了。”说着,伏身三叩。 又道:“师娘,这三拜,就算意儿与您……恩断情绝。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师父的徒儿,剑脉山庄的门主。望您……保重。”起身来。 靳娘唤道:“意儿,你要去做什么?” 安意转身面对检魂,道:“这一剑,我会还给你的。”说罢,转身远去。离四欲随,但她又已喝道:“你少跟着我!去找一个喜欢你的人!” 离四停步呆望。在这会儿,慕容方巾和子筋出来了。 听慕容方巾道:“姐,三哥!” 爱巾微微笑了笑。慕容方巾却鬼灵精怪地盯着那手牵处。 连习有些泛红了。 两人便心领神会地松开来。爱巾走向检魂,道:“进去吧。” 检魂没有作声,只身进去。 爱巾扶住靳娘,道:“大娘,进去吧。” 靳娘有些犹豫。这时在旁的子筋道:“夫人,您快进去吧,里面……”没说下去。 靳娘听道:“里面怎么了?” 子筋道:“您……进去就……知道。” 靳娘与子筋先进去了。爱巾回头对慕容方巾和连习道:“方儿,连儿,我们进去吧。” 慕容方巾应了一声。 连习却看了看离四的背影,才道:“好,姐,我这就来。” 正院内,已是满座人士。 行堂之礼就要开幕。 众士纷纭,猜说着新娘新郎。 爱巾边走边问慕容方巾:“方儿,有看见鹤妹吗?” 慕容方巾道:“没有,她不是和姐你……” 话未落,就传来石枣乞的声音:“二姐!” 爱巾闻声过去,只见他正朝这边走过来。在他身后,还有十五个人,但看上去不是乞党中人。 爱巾接道:“什么事,小枣子?” 石枣乞道:“二姐,我不是来和你打招呼吗?” 爱巾淡淡笑了笑。 石枣乞转向连习,道:“药爷怎么没来?” 连习犹豫着。 爱巾则道:“他……他应该在研解银无痕。” 第廿一章 邮堡 石枣乞沉默。 爱巾见道:“小枣子,别这样。嗯,他们是你的随从?” 石枣乞接道:“说不上。” 连习一听,认真端详起来。这十五个人可不简单啊!从他们的神情,举止、装扮来看,个个身手不凡! 石枣乞见连习直盯着他们瞧,不由道:“他们比不上你!” 连习轻轻一笑,道:“哎,解大哥和静姐呢?” 慕容方巾接道:“解大哥他……坠了崖,静姐她……她病倒了。” 爱巾即道:“现在人呢?” 慕容方巾道:“在蝉姐房里。” 爱巾立即赶去。 连习又问慕容方巾:“怎么会这样?” 慕容方巾道:“我……也不清楚。” 连习转道:“那今天婚庆是……” 石枣乞道:“呆会儿你就会明白了。” 连习不再多问,也连忙跑去房间。 就在公蝉屋外,病重的戈静却恨气浓浓地挥动着红剑,对这个“没有自己”的人。 而他却无情地闪躲着。 子筋搀住靳娘,在一边。 红善的声音不时叫道:“大姐,大姐,别打了,别打了!” 但是气喘吁吁脸色煞白的戈静却依旧没有住手。直到爱巾的磁笛挡住了剑势,两人才缓开来。 戈静道:“二妹,你……放开……放开我!” 爱巾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没有自己”的人真是她的姐夫。她竭力抱着戈静,不想让她再动气,她现在极其虚弱。 红善也急忙过来,一起扶住。 而连习、慕容方巾、石枣乞也已赶过来了。 可是这一刻,戈静已昏了过去。 爱巾对红善道:“善妹,我们扶她回屋!” 红善看了连习一眼,就和爱巾扶起戈静,进了屋。 连习转向戈己,道:“姐夫,你站住!” 戈己却没应。 靳娘声音已嘶喊:“给我拦下他!” 话落,石枣乞身后的十五个人就已掠至戈己周围,但没有动手。 靳娘又已道:“还不动手!” 十五人刚要动手,就听得一妇人声音:“你们也真会放肆!今儿婚庆你们倒一个个喧宾夺主起来!” 连习一听这声音就已明白眼前这位丰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就是用孕针的女人。 而在她身边站着的赫然是,上官荆。 靳娘一见二人早已怔住。 只听慕容方巾叫道:“荆姨!” 上官荆没有应声,一脸愁容里竟有些呆滞。 连习没有再看这女人,准备进屋去。 却听得这女人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连习不语。 她又道:“哦,也对,这里除了‘风云无间水’的靳娘恐怕谁也不认得我啊!” 靳娘道:“你竟然还在人世。” 她道:“他却已经死了!” 靳娘道:“你却没怎么变老。想来你的年纪与术哥相差无几,都有六十多了吧?” 什么?这女人有六十来岁? 这话让谁相信啊!明明和上官荆差不多! 慕容方巾不禁道:“大娘,她是……谁?” 靳娘叹道:“时过境迁。她就是第二庄的太夫人,公汗之妻,十九夫人。” 惊讶之余,慕容方巾又道:“怎么……这个称呼?” 靳娘道:“因为她十九岁就嫁给了公汗,因为在山庄上有十九姻缘碑。” 十九夫人这时笑了起来:“那是不是得给我一个面子,别为难无己,你的儿子?” 靳娘道:“这是戈家家事。” 十九夫人道:“这么说,硬要我来领教靳娘云臂啊!” 这话一起,顿时,场中气氛就僵了。 恰在此时,检魂的声音嚷来:“善儿,善儿!” 当他一看到众人脸色时,就站住了,并对戈己道:“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戈己侧过了头,不搭理。 检魂则对十五人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石枣乞接道:“他们是奉师娘的命!” 检魂不解,问靳娘:“师娘,这是为什么?” 靳娘道:“魂儿,你要是还听师娘的话就和……他们拿下他!” 检魂欲语,子筋已:“检师兄,别再问了,夫人现在……很累。” 语落时,爱巾和红善已都从屋中出来了。 爱巾走近靳娘道:“大娘,你去休息会儿。” 靳娘摇了摇。 十九夫人笑着走过来,对爱巾道:“公家没福分啊!这么好的儿媳妇,哦不,孙媳妇!”说时,看了看上官荆。 爱巾愣了愣,道:“你……就是那回……” 十九夫人道:“没错,我就是她。” 爱巾看向上官荆,道:“婆……荆姨,公……二叔呢?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荆沉默。 十九夫人道:“没什么事。只不过我将二单关了起来。” 爱巾道:“为什么?你……” 十九夫人道:“因为----他是我所生。” 爱巾呆住。 十九夫人道:“好了,你们都是客十九夫人,我应该尽地主之谊。况且,今儿又是婚庆。红姑娘,就先请大家到大堂去吧。” 红善应声后,对众人道:“大家就听夫人的吧。” 但是,谁也没动。 听靳娘道:“你们到底动不动手?” 这话一落,十五人立即擒拿戈己! 戈己却没有反抗。 十九夫人却命令起上官荆:“还不出手?” 上官荆无法回驳。她使出了上官家的渐掌。但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厉害。当然,我们也不可以忽视十五人的默契。他们就像一颗大树,每一式,尽显枝节天然! 不到几十回合,上官荆就已劣势。 十九夫人见道:“这十五个家奴果然厉害!” 语落,上官荆就已被震退下来。 而戈己也被擒住了。 靳娘这时:“带他回去。” 十九夫人听道:“剑脉山庄还在吗?” 靳娘顿住。 十九夫人道:“反正这戈姑娘也正病着,这婚事也得缓缓。你们不如就在舍庄……” 话未尽,靳娘已道:“不劳费心,先带他回慕容山庄!” 十九夫人又道:“难道你真要毁掉你儿子的幸福?” 靳娘道:“谢啦,公老夫人。”欲去。 十九夫人道:“等等。” 靳娘停住脚步,任子筋和慕容方巾扶住。 十九夫人道:“一路劳顿,喝杯喜酒再走也不迟啊!” 靳娘不语。 检魂耐不住,问道:“什么喜酒?我师兄坠崖,师姐病重!你到底搞什么鬼?” 未等十九夫人语,红善就拉过他,道:“你闹够了没有?” 检魂冷哼。 十九夫人道:“红姑娘,这检门主看来也只有你能降得住啊!” 红善接道:“夫人,去大堂吧。” 十九夫人道:“不急,靳娘还没同意呢!慕容媳妇儿,也劝劝你大娘吧。” 爱巾听后,犹豫了一下,道:“大娘,静姐现在也需要休养,暂且留下来吧。” 在身边的人的劝求下,靳娘只有默允。 而十九夫人道:“现在没事了,红姑娘,举行婚礼吧。” 红善点了点头。 十九夫人又对众人道:“你们慢慢聊吧。”便与上官荆先去了。 红善则对爱巾道:“二姐,那我先去了。” 爱巾“嗯”声。 红善没有再去看连习。 而检魂却道:“善儿,到底是谁和谁成亲?” 红善懒得理会。 检魂只好跟着去了。 此时,靳娘对十五人道:“好好看着他。”刚刚说完,人就支持不住,半昏过去。 爱巾忙道:“快扶大娘进屋去!” 进了屋,爱巾立即倒了杯水,给靳娘。 慢慢恢复过来后,爱巾问道:“大娘,好些了吗?” 靳娘只道:“静儿怎么样了?” 爱巾回道:“还没醒。” 靳娘道:“扶我过去。” 子筋和慕容方巾扶起她,走到床沿。 靳娘坐下来,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没事。” 虽然都有些担心,但还是听她的,纷纷出去了。 出来后,爱巾关上门,就问子筋和慕容方巾:“你们有看见息魄吗?” 慕容方巾接道:“息大哥他没在山庄啊!” 爱巾惑然。 子筋问道:“二姐,怎么了?” 爱巾道:“没事。你们先去吧。” 慕容方巾“哦”声,拉起子筋到大堂去了。 而,在连习后边的石枣乞道:“二姐,我们也去吧。” 爱巾听道:“我放心不下大娘。” 石枣乞却道:“没事的,有他们在。”看向那十五个守着戈己的人。 爱筋巾不禁问道:“哎,小枣子,他们是什么组合啊?” 石枣乞笑着。 连习却点破了:“姐,你记得那本《络十五卷》吗?” 爱巾一听,明白了个大概。 石枣乞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连习笑了笑,却又突然道:“小枣子,你听说过----石术吗?” 石枣乞愣了愣,道:“没听过,是什么?” 连习却淡淡道:“我要清楚,就不问你了。” 石枣乞道:“那你是因为我姓石,才问?” 连习笑出了声:“对!” 石枣乞道:“日后我会帮你打听的!” 连习却敛住了笑容,道:“不,绝对不行!小枣子,你还是你,不要去多生枝节。” 石枣乞怔住道:“好吧,二姐,那我到外头去了。” 在小枣子去后,一脸迷惑的她道:“连儿,你……那样子,我有些心惊,尤其是你的叮咛。连儿,真的不不可以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吗?真的……不行?” 眉头深拢的他道:“姐,即便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因为……我也并不清楚它。如果这样的话,告诉姐就是让姐空担心啊!” 她道:“空担心总比无‘担心’好啊!” 他怔了,道:“姐,你变了。” 她道:“变得你……不喜欢了?” 他紧张起来:“不……不是,是更像一个……媳妇儿。” 她甜甜一笑,道:“好啦,又被你哄过了。” 他忽然,忽然轻轻搂住她,道:“姐,那就别再‘担心’了。” 她道:“可已经有了‘丹心’啊!”指孩子。 他却愣了好会儿,才明白过来。 她也方才想起还有十几个人在他们前面,忙站开来。不过,他们好像都专注着垂着头的戈己,没顾及其它。 她示意他,一起走向了戈己。 走近来后,爱巾道:“姐夫。” 戈己微微侧头,却无语。 爱巾又道:“姐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 戈己开口了:“和你一样,在错乱的包办婚姻中沦陷了生命。不过,你比我好,终于得到了一份挚爱。” 爱巾沉默了。 连习接道:“姐夫,十九夫人是什么人?” 戈己道:“我也不知道。她的武功应该很高。” 连习道:“她为什么要给别人……包办婚姻?” 戈己说不出来。 爱巾接道:“我们去看看吧。” 连习点了点头,道:“姐夫,你进去去陪陪大娘吧。” 说完,两人去了大堂。 “请新郎新娘入堂!”红善喊道。 新娘的脸,我们无法看到。但新郎却让人震惊! 爱巾更是难以置信,不禁唤道:“略子!” 新郎正是元略。 元略闻声看过来,神色却是深邃。 爱巾不由想起了符贞的那句话----他那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转念下去,也就没作声了。 但听检魂道:“嘿,阿奶抱孙子----老手啊!也不知这谁会在暗屋里穿针----难过哟!” 元略沉默。 红善早已瞪住检魂。 检魂却罢罢手,耸耸肩,挑挑眉头,狂笑起来! 这时,十九夫人道:“检门主,你和红姑娘还早呢,别做美梦了!” 检魂立时僵住。 红善不再看他,转向十九夫人,道:“夫人,开始吧。” 十九夫人点了点头。 红善便开始唤道:“一拜,天地!” 新娘犹豫着弯下身来。 而元略也缓缓而曲。 一拜后,红善接着道:“二拜,祖上!” 两人依旧朝天叩伏。 两拜一完,红善就伸手去扶新娘,并轻声道:“夫妻对拜。” 却在这一刻,天空,天空竟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白色满痕! 怎么会发生天裂之象呢,在这夕阳之中? 目睹的人,有不少开始交头接耳,皆说这婚事有违天常。 十九夫人怒声而起:“吵什么?闹什么?” 当她话一落,全场死静。 也怪,那白痕竟立即消失了。 十九夫人又对红善道:“继续吧。” 红善便又叫了一声:“夫妻——对拜!” 新娘新郎迟疑了片刻,便准备弯身…… 然,有了来音:“等等!!!” 爱巾听得这是婆婆的声音。 只见艺娘款步走出人群来。 慕容方巾乐呵呵地叫道:“婆婆,婆婆!” 艺娘微笑了一下,就走近新娘新郎,看着十九夫人,看着。 爱巾不禁有些莫名。 连习也现出了疑思。 且听十九夫人道:“久闻艺手千心技,今儿能见到天下史肆的主人,真是小妇之幸!” 艺娘年近期颐,她如此自称还算有礼吧。 可是艺娘面色确极其严肃。听她道:“是谁允许你,替他们做主?” 十九夫人面色变了变,道:“我嫁的是公家的人,不知艺娘为何责怪小妇?” 艺娘面色已青,不语。 十九夫人道:“哦,您说的是今天的新郎啊!恕小妇多嘴,他好像跟您没什么关系吧?” 艺娘依旧不语。 十九夫人转道:“您是贵客,替艺娘看座!” 艺娘听后,开口了:“好,那我就回答你。” 转过身来,对众人道:“如果说,还有谁能做主,那……只剩下我这老太婆了。十九儿,你听着,你还活在这人世,我……很高兴。但是,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没资格来主这场婚事!因为今天的新郎是我史肆的继任人,因为……公家……自公汗之父后的任何一代,都是我老太婆的枝枝叶叶!哪怕公家列祖列宗在世,这个理,这个事实,他们也没话可说!” 话一尽,震惊全场。 十九夫人回神道:“你……你……说……什么?” 艺娘看向她,道:“你——不是我女儿,你是谁?” 十九夫人哑口。 艺娘逼问道:“说,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要……假扮十九儿?难道你不知道……她在地下沉寂了数十年了吗?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位十九夫人跌坐在座,口里哈笑:“什么?什么?你老太婆……竟然……竟然是……老天真会弄人啊!真是……真是绝妙啊!” 见她这般,艺娘又道:“你是谁?你是谁?” 十九夫人痛苦道:“天哪,天哪!我还有一个……一个嫡嫡亲亲……健健康康……娘啊,这真是你的意思吗?” 艺娘也踉跄起来。 爱巾一见,连忙扶住。 艺娘缓过气来,道:“你……是谁?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传来了谈名的声音:“他是——您的外孙,公伯单!” 这……天下至闻! 且看真真假假到底如何吧。 当谈名走入场中后,公伯单就在众目睽睽下,“出现”了。 这是一幕最精彩的变术! 一位中年妇人顷刻间化成了一个年逾半百的男人。他就是那位管庄候伯。 艺娘见道:“你不是伯儿?” 谈名接道:“婆婆,他的确是暗猴。” 艺娘欲问。候伯已道:“不错,我是他。” 这时,在他旁边的上官荆红眼相视,道:“你一直潜在我们身边?” 公伯单道:“对,真正的候伯早在啸儿出世前,就已被我囚禁。” 上官荆道:“你……练成了嬗变心法?” 公伯单道:“对,我练成了,所以永远无法恢复那个公伯单的面孔给你们看了。” 上官荆道:“你……到底想怎样?” 公伯单笑道:“我只想把你的女儿嫁出去。” 新娘真的是公蝉。此刻的她,依旧红巾盖头。 上官荆也笑了起来:“好啊,你嫁吧,我根本就没想生她下来!” 公伯单怔了,道:“你说什么?” 上官荆道:“都……怪他,当初为什么要阻止我打掉!为什么,二单?为什么……你……对他的女儿是一心呵护,可他呢?他对你呢?” 公蝉一把扯下了红巾,道:“娘,你说什么?” 上官荆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厌恨你了吧,因为你是他……的女儿!”跪坐在地,直流泪。 公蝉无措地杵在那里,完全痴呆起来。 一时间,又是死静。 好一会儿,公蝉才走近上官荆,伸手去扶,道:“娘,娘。” 上官荆却忿恨道:“你走开,走开!”声音已嘶。 公蝉已扶住,道:“娘,女儿知道了,女儿现在没有任何困惑了。自有记忆以来,女儿就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您亲生的。娘,您是女儿亲娘,不管您多么恨女儿,厌女儿,女儿依然,依然爱您。母亲是唯一的,不管是谁。娘。” 曾经的第二美人仿佛一下子老了,憔悴得让人心酸。 她恍恍惚惚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心的儿子……反倒不如……女儿好呢?为什么啊!” 语落,谈名接道:“夫人,你又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偏心,因为你的一时之错,却让你儿子这一生都不能自拔啊!” 上官荆不懂,道:“你说什么?” 谈名道:“在他心中,他最恨不忠贞的人。因为这一个念头,他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许许多多无辜的人。” 上官荆道:“你在说我……不知廉耻吗?” 谈名道:“我不知道夫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但正因为你儿子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所以他就被什么人给骗弄了。” 上官荆起身,朝向公伯单,道:“你对啸儿说了什么?” 公伯单道:“正如你自己所说。” 上官荆道:“公伯单,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一句,那到底是谁的错,你说!” 公伯单避开她目光道:“我不知道!”似也已心乱。 上官荆道:“你不说,好,好,我来。你那天看到仰晓和慕容仪在一起的甜甜蜜蜜后,就喝得醉醺醺,回到山庄,回到……山庄……你就……你自己说到底到底是谁毁了我一生的清白!” 爱巾不禁睁大了眼睛,怔着。 公伯单恼羞成怒了:“上官荆,那你自己呢?二单还不是被你搞得迷迷糊糊吗?你为了得到他,你又干了什么?” 上官荆咽了咽,走向已从房间出来的靳娘,道:“你知道吗?你们‘风云无间水,金兰生死约’都是他兄弟俩痴情的魂。同样,在知道你与大你十来岁的戈术成亲后,他也是一场大醉。在那个晚上,他糊里糊涂地把我当成了你。但,我没有反抗,因为我的确喜欢二单。我……无法控制自己。事后,他坚持负责,我没说什么,只要一生能守着这个男人。” 靳娘浸住的泪水已缓缓流下来。她轻声问她:“二单人呢?” 上官荆转身道:“被他视作的好大哥给关了起来!” 靳娘一听,对公伯单道:“他现在在哪儿?” 这会儿,新郎元略道:“在邮堡囚房中。” 靳娘愣道:“邮堡囚房?” 元略点了点头。 爱巾道:“你怎么没把公……二叔接出来?” 检魂笑道:“良辰好事,急思洞房呗!” 红善揪起了他耳朵,道:“你闭嘴!” 检魂嘟囔着。 红善转问艺娘:“婆婆您打算怎么办?” 艺娘从记忆里回神来,走近元略,问:“你不是这样的孩子啊!怎么会做这么糊涂的事?” 元略凝思未语。 谈名轻回:“婆婆,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艺娘不语,但面色依旧沉重。 这时,公蝉已侧身面对元略,道:“谢谢你,在我生命中,留下一个最美的回忆。就让它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从今往后,嫁蝉只是一个流传,并非真实。” 元略道:“不,你让人……难忘,难忘。” 谈名有感而发:“最难忘的,却是最真实的。” 红善一听,道:“你真有本事!这么多的事居然让你一下全捅开了!不知道你还想公布什么真相啊?” 谈名道:“你告诉我,公啸在哪儿?” 红善双目紧瞪,道:“我怎么知道!” 谈名欲问,却已听得公啸来音:“我就在这儿!” 众人闻声而望,一身红衣的他站立在屋瓦之上。 谈名见道:“你伤好了吗?” 公啸受伤了? 公啸已回道:“你以为你真能伤得了我?你找我干什么?” 谈名道:“我来想告诉你,十日后,我在碑林,等你!” 公啸道:“你想再和我打一架?” 谈名道:“对,我要与你决战!” 公啸不语。 谈名道:“你不是一直想刀剑争锋吗?” 公啸不语。 谈名又道:“你的心结还没有解开?” 公啸望向他的亲人,不语。 谈名道:“所有的事,我都已为你捅开。你恨你母亲,却又那么深爱她。矛盾之中,你以它为由,逃避着一切的问题。为了完成她最后的心愿,我只有这么做了!十日后,你不来也得来!公啸,你必须为你所有的过错担起责任!你没有任何选择余地!” 说罢,消失无踪。 公啸一个人站在那里,身影孤独无比! 这时,公伯单朝他喊道:“啸儿,你并没有错,一切皆是你母亲造成的!这世上只有丑陋,没有任何真性可言!快映出你的刀,与这一切俱毁同焚!” 公啸接道:“大伯说得对!一切皆是丑陋的!全部虚假极恶!” 空中亮起一丝刀光,却不见其形。 上官荆见道:“啸儿,若真认为娘有错,那就一刀结束了娘的性命吧!” 公蝉求嚷着。 公啸挣扎在深渊里,咆哮! 邱婀的身影在这时划出风来----她带走了公啸。 上官荆的泪止不住地流。 艺娘对公蝉道:“孩子,扶她去吧。” 公蝉扶着上官荆回了房后,艺娘当众道:“对不起大家啦!今天的婚事取消了,大家就先散了吧!住食全有山庄来安排!” 参加的人士,纷纷退散。 公伯单这会儿道:“家丑已扬尽,何必多此一举?” 艺娘转身来,道:“二单在哪儿?” 公伯单道:“您有这么多的人,不会去找吗?” 艺娘道:“你怎么会……如此混?” 公伯单道:“外孙向来如此!” 艺娘道:“他不是你亲弟?” 公伯单道:“他是我弟。可是这些年他也享尽清福,是该让他尝尝苦头!您要救他,就尽管去吧!” 艺娘已气得开不了话。 爱巾忙过去,抚抚其背,道:“婆婆,别气,先坐下吧。” 待艺娘坐下,爱巾道:“大伯,二叔他现在怎么样了?” 公伯单语气缓和下来:“生不如死吧。” 慕容方巾“啊”出了声。 爱巾道:“大伯,是不是蚁脚针让……” 公伯单截道:“丫头,你别问了!你……你娘……还在闭关吗?” 爱巾道:“嗯。” 公伯单道:“一切都快要了结了。”走向院去。 红善见道:“大庄主,您要去哪里?” 公伯单却道:“鬼丫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混入教中的目的。我劝你一句,别作梦了!” 红善不等检魂发问就道:“您在说什么?” 公伯单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并非丑教教主。嬗变心法也绝非丑教顶尖武学。真正的丑教教坛不在那里,它……可能无所不在。” 红善道:“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公伯单道:“本来我就无所求,只不过想成全一些单相思的情种罢了。” 红善却道:“那您为什么还要对公啸说那些话?” 公伯单沉默半晌,道:“因为我要成就他!” 红善道:“什么意思?” 公伯单道:“他虽然不能继承我的武学,但他却是一个天才。他的刀,他的剑,天下无敌!” 红善还是不明白,欲问时,公伯单道:“那把刀,只属于恩怨两重身的人!一旦放弃一切恩怨,他将碌碌一生!” 红善道:“您这是诡辩!” 公伯单道:“诡辩也好,圣论也好,都是他的命!” 红善道:“只怕是您对上官姨还有气吧?” 公伯单瞪了起来。 检魂一见,道:“你想干什么?” 公伯单却又突然笑了:“真是个情种!不过,却不及第九客!” 话一下扯到了连习。 但连习却一直在沉思。 爱巾已问道:“连儿,你怎么了?” 连习回神道:“姐,没什么?” 公伯单接道:“小子,其实今天这婚礼最合适你俩个了!”说罢,飞身而去。 艺娘起身来,叹了叹。 爱巾见道:“婆婆,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艺娘道:“爱儿,你和他……” 爱巾低下头来,未语。 红善欲言时,检魂开口道:“婆婆,这已是青藤缠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绝非某人----这山看着那山高,见异思迁!” 靳娘听道:“魂儿,闭嘴!” 而元略淡淡一笑。 在慕容方巾一旁的石枣乞开口道:“席下老说你笑起来的时候是最厉害的。你真是笑面虎吗?” 靳娘立即道:“小枣子,你也跟着胡扯!” 石枣乞道:“师娘,我是看不惯他的样子。席下总是把他说成神一样,我真想见识一下他是如何如何的不简单!” 检魂接道:“他确实不简单!” 石枣乞道:“哦,那我真要向他讨教几招才行!” 靳娘未来及出口,石枣乞就已挥出一拳来。 元略见势,简单躲开来,道:“你和你师兄都想揍我?”笑了起来。 检魂一听,道:“你既然说了,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青剑出鞘! 元略依然平淡无奇地退开来,道:“我一生没和人打过架,请原谅。”便欲离开。 爱巾叫道:“略子,贞妹在我家!” 元略回头,微微一笑,离开了。 大家一片沉默。 慕容方巾侧身问石枣乞道:“元大哥真的很厉害吗?” 石枣乞哼了一声,没说。 慕容方巾又问子筋:“子筋哥,你看出来了吗?” 子筋摇头道:“应该是吧。” 红善接道:“方儿,你说,什么样的笑是让人感到最厉害的?” 慕容方巾略思会儿,道:“不知道,善姐知道?” 红善道:“莫过于真诚的微笑!” 慕容方巾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 红善道:“一个人的武功再高,始终也抵不住一片真心实意。我想,席下的那些话就是这意思。” 慕容方巾似懂非懂点着头。听她又道:“小枣子,你怎么可以说元大哥是笑面虎呢?” 石枣乞走至靳娘面前,半跪道:“师娘,我先回去了。” 没等靳娘回语,石枣乞就已窜了去。 靳娘看了看这黄昏,对艺娘道:“婆婆,靳娘先回屋去看看静儿。” 艺娘道:“嗯,我和你一起去。爱儿,你们有事就聊吧。” 慕容方巾和子筋也跟着去了。 检魂一见,忙道:“善儿,我们也走吧。别破坏他俩……” 红善听道:“你划伤了安意的脸?” 检魂怔住不语。 红善道:“她是来找我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让我感激你?” 检魂听道:“她要伤害你,我就不允许!” 红善怒叱一声,道:“你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 检魂却把指头挥向连习,道:“是不是因为他?” 爱巾愣住。 红善切齿狠瞪。 检魂道:“好!今天没打个痛快,你我来分个胜负吧!” 说着,就要出鞘。 红善见道:“你走不走?” 检魂道:“我到底有哪一点不如他?就因为他身份离奇,出语不凡,还是武功不如他?” 红善道:“懒得理你!”跑出院去。 检魂负气追了去。 堂中,就只剩下爱巾和连习。 爱巾开口道:“连儿,善儿喜欢……你。” 连习道:“可是……对她只有友谊,兄妹之心。她是姐姐和静姐的义妹,她想为姐姐报仇,可能还想……做一件性命攸关的事。劝过她,却根本无济于事。姐,该……该怎么办?” 爱巾低声道:“连儿,别担心了,连儿,连儿,别多想。” 连习整理好心绪,道:“姐,我们去找邮堡吧!” 爱巾道:“到哪里去找啊?” 连习道:“嗯,先别说这个,我们去看看静姐。” 公蝉房间。 戈己和戈静一块失踪了。而站在外头盯守的十五人却完全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这怎么回事呢? 除非这房间有暗道或秘室。 听艺娘道:“这是谁的房间?” 慕容方巾回道:“是蝉姐的。” 话落之时,爱巾和连习进来了。 爱巾问道:“怎么回事?静姐,和姐夫呢?” 没人回复。 只听子筋道:“二姐,公姑娘还在吗?” 爱巾道:“可能回荆姨房间了。” 子筋接道:“我去找她来。”去了。 爱巾轻问妹妹:“方儿,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方巾回道:“我们一进来的时候,静姐和姐夫都已不见了。” 爱巾愣了愣,道:“这房间……有暗道?” 慕容方巾道:“嗯。” 在场人陷入了等待,一片沉寂, 没过多久,子筋便叫来了公蝉和上官荆。 艺娘问道:“蝉儿,你房间里是不是有暗道?” 公蝉点了点头。 艺娘道:“怎么打开?” 公蝉犹豫了会儿,道:“对不起,婆婆,我不能说。我答应过老爷爷。” 艺娘道:“什么爷爷?” 爱巾接道:“婆婆,蝉姐有难言之隐。” 慕容方巾也道:“婆婆,蝉姐不能说,我们就别逼她了。” 艺娘欲语时,上官荆接道:“蝉儿,你就说出来吧。” 第廿二章 生死之事 廿二 公蝉陷入了苦恼。 靳娘开口道:“算了,尽随天意吧!” 公蝉听后,道:“好,我起开。”走向床,扯了扯床前一角的琉饰。立时,在床边的空墙处出现了一扇洞门。从黑白度来看,洞门传来的是灰色之光。仿佛那是一个尘封已久的岁月之库,里面珍藏着的正是那遥远的故事。淡淡空痕,尽刻从前的梦迹。 众人走了进去。 从洞门而进,就是四十七步阶,每一阶都比较窄。直到最后一步,才显开朗。 但并非那桃源之色,而是荒寂的岩石屋筑。不过从布局、格调等建筑学理来看,这儿以前应该很辉煌。 连习一见此景,不由注意了那些残翎败羽。他弯下身,去拾。哪知一碰,就立即散去成灰。 他起身,自言自语:“这儿……是邮堡。” 爱巾就在他身边,一听这话,惊道:“连儿,你刚才说什么?” 公蝉接道:“他说的没错,这儿便是----邮堡。” 慕容方巾听道:“蝉姐,这儿真的是……” 公蝉道:“江湖都知道有邮堡,但根本不知道它在哪里。多少年去,就已渐渐湮没,无人问津。不过,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艺娘听道:“邮堡之兴,邮堡之亡,我也略有所知。据说,是一群**中人将丈夫击落山崖,妻子终日伴岩而泣,撒信而尽。” 靳娘道:“邮堡兴起至今已约百年,却又如此迅速的消亡于世,和剑脉山庄……同样。” 艺娘接道:“说来剑脉山庄还真和邮堡同时而兴。想当初戈脉大哥以一柄是非剑奠基江湖,山庄那时气势就已为鼎盛,邮堡也是。” 上官荆此时问道:“蝉儿,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公蝉低着头,不说话。 上官荆又道:“蝉儿,快说啊!” 公蝉还是不愿说。 爱巾过去安慰道:“蝉姐,不想说,就不说吧。荆姨,你别逼蝉姐了。” 公蝉摇了摇头,道:“娘,您一定要知道的话……只是您别难过,那时侯是因为……”没说下去。 上官荆道:“你说吧,娘不会。” 公蝉道:“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您和……二叔吵起了架。二叔一生气,把全桌饭菜掀了。我哭着跑了出去,跑到了岩边。我……想不通您为什么要在我生日这一天打我……巴掌,为什么那么厌恨我。于是,我……想到了跳崖。在跳下醒来后,一位白发苍苍的盘膝老人就对我……安详地笑。他就是十九姻缘老人。他苦心婆口地开导我,还教我轻功。学会后,他就让我上崖来,并告诉了我这里。” 上官荆自责起来:“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公蝉忍不住扑向母亲怀里,道:“娘,是我不好,您别这样!” 上官荆紧紧,紧紧抱着呢喃:“傻丫头,傻……傻丫……” 艺娘叹道:“因祸得福,就都别自责了。” 慕容方巾道:“是呀,蝉姐是因祸得福。荆姨,您就别难过了。” 上官荆却道:“恐怕又将卷入一场是非中。蝉儿,你是不是还答应了老人什么?” 公蝉点了点头,道:“嗯,我要找到邮堡后人。” 上官荆陷入了忧愁中。 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嚷音,是息魄。 众人闻声赶去,就见到了一间石室。几根一尺来长的的混金铁条间隔着一盏油灯的光。 顺着光看去,靳娘叫了一声:“魄儿!” 息魄听得师娘慈音,寂静下来了。 靳娘又道:“魄儿,你在里面吗?” 息魄没有回应。 靳娘欲再叫时,爱巾道:“大娘,我们先找开关吧。” 艺娘接道:“嗯,爱儿说得对。” 大家纷纷寻找起来。 子筋试着移动油灯。果然,石室门开了。里面顿时亮堂了许多。全身邋遢的息魄别过身去,不愿被众人看见。 靳娘伤心道:“魄……儿,谁把你关在这里?” 息魄不说话。 靳娘道:“魄儿,让……让师娘好好看看你。” 说着,伸手去拉他。息魄脸上早已流着泪水,但他始终不说话,一句话。 靳娘怎么问,都无奈何。 靳娘最后道:“我们先出去,啊!” 虽然息魄不情不愿,但还是被靳娘、爱巾、慕容方巾三人拉了出来。 听艺娘道:“这儿太沉浊了!到外头去吧。” 爱巾接道:“嗯,婆婆。大娘,你们先出去吧。姐夫和静姐有我和……”没说完,是因为连习已不见。 公蝉见道:“我看见他往那边去了。” 爱巾听道:“蝉姐,你和荆姨也上去吧。外头天色不早了。婆婆,我去叫连儿。” 艺娘点点头。子筋走过去,搀扶老人。 目送所有人上去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朝那迂廊喊去。 转了许久,却始终没见着他人。 而此时光线也变得很暗。她只觉那前面诡异得很。心中不禁有些寒颤,却又极力想看清。当她此念一生,头间稻穗立时绽放金光,耀明了前面的一切。她看到了那远处闪烁着点点星光。那是夜空吗? 她迟疑了一下,唤了起来:“连儿,连儿,连儿!” 仍没有回应。她走向前去,发现这又是一处崖边。 往下看去,瘴气重重,看不清什么。 她越来越焦心。究竟他会去哪儿呢? 来回的踱步,让那穗不禁黯淡下来了。 坐下来,守望夜空,却又无星可视,不禁拿出了笛,静静吹来。 当《银无痕》传彻石崖,那明月便被呼现来! 一个脚步声悄悄传近。 爱巾立即转身,疑声:“谁?” 是公蝉----还没找到连习吗? 爱巾收好笛,低声道:“没。” 公蝉道:“别待在那里。”爱巾太靠近崖边了。 爱巾退开来,道:“蝉姐,他会去哪儿?” 公蝉接道:“巾妹,你们……真的相爱?” 爱巾沉默起来。 公蝉道:“我没有什么意思。先上去吧。” 爱巾却不放心道:“可是……还没找到他啊!” 公蝉微笑道:“不知为什么,在刚看到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会这样。巾妹,虽然你们将会遇到许多的困扰和坎坷,但我衷心祝福你俩,永远,永远。愿你们-----相亲相爱,幸福永远。” 爱巾轻轻道:“蝉姐,谢谢你。” 公蝉道:“他不会有事的,先上去吧。” 爱巾微微点头,与她边走边道:“蝉姐,略子他到底在做什么?” 公蝉想了想,才道:“我也并不清楚,只知道他受人所托。” 爱巾道:“受人所托?” 公蝉道:“嗯,他和我成亲是顺……我爹之命。” 爱巾道:“若这事让贞妹知道了,不知……” 公蝉道:“也许……这世上真正最懂他心的便是她了。” 爱巾道:“这一下子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真搞不清哪头是哪头了。” 公蝉道:“总会一清二楚的。哎,巾妹,你刚才的笛声可真美!音起月出,那当真是唤月曲吗?” 爱巾微笑道:“蝉姐,这怎么可能!” 公蝉道:“总之,在你身上,我看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就说你头上这束穗子吧。非金非银,更不是真实秋穗,却又偏偏散发着醉醉穗香,解人心肠。” 爱巾道:“经蝉姐这么一说,我这才觉得它的含义越来越深奥,几乎包罗万象!” 公蝉道:“那之前你以为它象征什么?” 爱巾道:“我的想法比较简单,就以为它是一个头饰。” 公蝉笑了:“反正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点。你给它起了什么名字?” 爱巾道:“啊?嗯,我想想……就叫恒穗,永恒的穗!” 公蝉道:“恒穗?好美!” 这话一落,恒穗立时闪了闪。 公蝉讶住了,不禁道:“巾妹,它……会回应!” 爱巾道:“真的?” 公蝉却笑而不语了。 爱巾道:“蝉姐,你别这么看我。” 公蝉道:“好,我们快上去吧。” 爱巾道:“嗯。蝉姐,你有见到我姐夫和静姐吗?” 公蝉摇了摇头。 爱巾陷入了思绪。 两人走出洞门时,就听到了阵阵拳脚声,还有靳娘的焦心。 原来息魄要走,可靳娘不让。 于是十五人就和息魄打起来了。 从形势来看,息魄无法突破他们,处于下势。 爱巾此时不禁道:“息魄,你还要打吗,大娘她累倒了!” 息魄住手。 然,十五人也停下之际,他却乘机飞身,而去。 将靳娘安定后,剩下爱巾留在榻边守着。 看着靳娘样子,爱巾恍惚起来。隐约中,她听到有人在说---孩子,你在想什么? 爱巾回道:“大娘的青春是怎样呢?” -----云臂靳娘性格坚强,年轻时,风华绝代! 爱巾又道:“大娘却选择了一个家庭,为它而累,但大娘的一生很充实,也很完美,对吗? -----因爱一个人,而爱他的一切,这就是最精彩的生活! 爱巾沉默。 -----孩子,你有你母亲的气质,你有你父亲的性格,还有默氏风情。 爱巾问道:“什么?默氏……风情?” -----嗯,默氏风情。 爱巾道:“我不懂您说什么,您是谁?” 她终于醒来。 可是房间根本没人,除了昏睡中的靳娘。到底是谁呢? 她迷惑了,下意识地看向手掌,有两个字:泥狱。 一瞬间又消失了。 她起身走近圆桌,倒了一杯水,准备喝时,公蝉推门而入。听她道:“巾妹,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 爱巾喝了一口,道:“没事。有事吗,蝉姐?” 公蝉道:“他们都去睡了,我怕你一个人闷,过来陪陪你。” 爱巾道:“蝉姐,我问你个事。” 公蝉坐了下来,道:“什么事?” 爱巾犹豫了一下,道:“蝉姐,你知道……泥狱吗?” 公蝉面色由晴转阴,阴得煞白。 爱巾见道:“蝉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快告诉我,泥狱是什么!” 也许是声音吵醒了靳娘,她缓缓起身来,道:“爱儿,你在说什么?” 爱巾道:“对不起,吵醒您了。” 靳娘道:“我好像听到了泥狱。” 爱巾沉默。 靳娘述道:“爱儿啊,在你祖父在世的时候,我听他说起过它。好像……那是一块泥地,何时形成,无从查考。世间秘传它是进入泥犁的唯一门,是一切泥洹者沉淀。” 爱巾听道:“它在哪儿?” 靳娘道:“《点津》里应该有它的资料。” 爱巾转问公蝉:“蝉姐,你知道它在哪儿,对不对?” 公蝉接道:“巾妹,你怎么会知道它的?” 爱巾道:“是一位老姥对我说的。蝉姐,你快告诉我!” 公蝉不语。 靳娘道:“蝉儿姑娘,你知道?” 公蝉道:“它……在崖谷之中。” 靳娘道:“你是说在鸽岩下面?” 而此时爱巾却慌乱起来:“连儿……连儿他一定是……不行,我要下去找他!” 公蝉拦住道:“巾妹,你怎么肯定连习他一定下了崖呢?他若下去,不可能不知会我们啊!” 靳娘也道:“对,这孩子应该不会这么做。他应该想到那会让我们大家为他担心,爱儿。” 爱巾道:“大娘,你不明白,老姥是在提示我他在哪儿!” 公蝉不禁问道:“巾妹,你说的老姥究竟是谁?” 爱巾道:“我想……她是月神之姥,恒母。” 一听这言,靳娘和公蝉都已呆住。世上真有神? 而这时,爱巾已奔了出去。 岩边,她望着碑,语道:“请你帮我,一定找到连儿!” 话落,那对红鸽砉(Huā)的一声飞来碑上。 她有些惊喜,痴痴地看着它们。一会儿,就听到了群鸽飞来声。就如连习那时见到的一样,美丽极了! 这对红鸽在爱巾身边飞了一圈后,这群鸽就扑翅绕来! 而她竟已浮上了空。浮去的方向正是崖谷。 当,脚下有了实地,鸽群就已飞入了这如春茂林。 她环视四周,青色遍布,淡淡水雾犹如野马,依傍着花草。 真是勃勃春机! 她转悠着。 在一处柳树边,她见到了一块泥地。它好像就是一个少了水的池子。 她看不出它有什么与众不同,但觉得它像一块稻田,和得很稀的稻田。 不再多想,唤了几声“连儿”。 无人回应。 她依径而行,数十丈后,便见到了一庐院。走近篱笆,院门上有羲体二字:别庐。 看着这两个布满苔痕的字,她走了进去。 院内有几只鸽停落。她道:“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声音回应。 似乎这庐院已沉浸了很多年了。她欲推门而入时,却听到了戈静嘶竭的喝声。她不禁立即顺声找去。当她又回过泥地,缘路绕行几十丈时,又见到了一处屋舍。院门上有行体二字:栖舍。 在院中,戈静和戈己倒在地上,解志垂坐在一旁,易鹤站在三人之间。 易鹤一见爱巾,有些兴奋道:“二姐!” 解志一听,抬头来。 爱巾却呆了呆,忙过去扶戈静,并道:“静姐,这怎么了?” 戈静铁青着脸,不语。 爱巾转问缓缓起来的戈己:“姐夫,你怎么了?”看他痛苦地移动着腿。 戈己也咬着牙,不说话。 爱巾看向守视自己的解志,道:“解……大哥,你还活着,还活着。” 解志道:“爱巾,你怎么下来了?” 爱巾笑了笑,转问易鹤:“鹤妹,你又怎么在这儿?” 易鹤也只笑了笑。 爱巾道:“你的脚好了?” 易鹤道:“二姐,你别问了。” 爱巾便对戈静道:“静姐,我扶你进去吧。” 戈静脸色已缓了许多,任爱巾扶进了屋。 之后,爱巾又出来搀戈己,但戈己却道:“不用,我就待在外面。” 爱巾欲叫解志,解志已道:“我不进去了。” 易鹤接道:“二姐,你们聊,我去陪静姐。” 在她进去后,爱巾看着场中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听解志道:“爱巾,你下来不是来……找我吧?” 爱巾沉默。 戈己挪动着身躯,朝院外去。 爱巾问道:“姐夫,你要去哪儿?” 戈己道:“我没事。”拾起一根棍子,撑去。 爱巾苦恼起来。 解志道:“他的腿是跳崖后受的伤。” 爱巾听后,问:“你的手……好些了吗?” 解志转望夜空,道:“之前那是你的笛声吗?” 爱巾也看向明月,低声道:“嗯。” 解志道:“还能见到你,已是上天可怜我了。” 爱巾轻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解志道:“因为……我依旧不能释怀,此心仍在奔腾!” 爱巾心底揪起了丝丝惧意,听着这话。 解志从竹椅上起身,道:“爱巾,你下来是找我,对不对?”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 爱巾忙退开,道:“解哥,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但是我……” 解志扑了过来,道:“爱巾,我无法不想你,我越来越做不到!爱巾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他抓紧爱巾手臂,求个不停。 爱巾一阵心悸,不由运力一脱,将他挣倒了。 倒地的解志笑了起来:“我如今已是废人,还有什么资格配你笛后呢!我根本就是废物!” 爱巾不敢过去,心却已切:“解哥,你别……这样,好吗?我……你先起来,我……扶你起来。” 就在她过去欲扶时,易鹤跑了出来,道:“二姐,发生什么事?” 爱巾不语。 易鹤扶起解志,道:“解大哥,你们怎么了?” 解志道:“没……事。易姑娘,你进去陪她吧。” 易鹤不好再问,又进去了。 解志看着爱巾,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爱巾接道:“解哥,你别说话,听我说,好吗?” 解志点点头。 爱巾轻轻述来:“在度过了生命的三分之一,在遇到连儿时,我已做出了选择。第一眼见到……连儿时,心就已为他而陌生。那种感觉,是任何人也无法体会的,它是我生命里的唯一。我们已经成亲。我……已经是他的妻子。解哥,我知道你很痛苦,我……深深愧疚。可是,我只爱连儿。我……下崖来是为了寻他。解哥,你……忘了我,我真心希望你有自己的幸福,解哥。” 解志整个人已不能动弹。 爱巾想走近他时,焦上却出现了。 他道:“少夫人,哦不,祈夫人,真是情深义重啊!” 爱巾回道:“你真没死?你……怎么在这儿?” 焦上笑道:“我确实该死,但是还没有报答恩主,必须苟活于世。” 爱巾道:“你这人……你来想干什么?” 焦上道:“你不是来找你夫君吗?我就是来带你去啊!” 一听,爱巾急切起来:“连儿在哪儿?” 焦上道:“你随我来就是!” 解志这时道:“爱巾,不能去!” 未等爱巾言语,焦上已道:“难道让你在这占便宜不成?” 爱巾一听,道:“焦上,你住口!” 焦上道:“好,你们还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爱巾转向解志,道:“解哥,别担心,好好照顾静姐。” 解志道:“你不能跟他去,爱巾!” 焦上又笑起来:“改改你的称呼吧,剑肾!” 解志语塞。 爱巾对焦上道:“快带我去!” 两人正要走,戈己的声音却吼来了:“焦上,你站住!” 焦上闻声,背身不语。 戈己道:“你杀死……承儿,这仇我要报!” 焦上道:“对,我杀了她的儿子,但并不是你戈己的!你娘也没将这事告诉你吗?” 戈己震住。 焦上又道:“想来你娘是被你已气得说不出话,才关门而去的吧!” 爱巾不由想起了当时靳娘由房间走进大堂的忧急面色。原来是这样! 解志接道:“你说什么?” 焦上道:“你手丢了,耳也聋了?” 爱巾立即道:“焦上,你说够了没有?” 焦上却道:“祈夫人,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是谁的种吗?” 爱巾怔住。 易鹤已扶着戈静从屋里出来,此时。 听戈静道:“你知道?” 焦上笑道:“你不就是因为……昭生的不是你戈家的种而厌恨她的吗?哦,对了,我忘了你也只是戈术收养的看门狗!说你是戈静,其实你也只是一个无父无母,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的野种!你有什么资格去诋毁昭?你不仅是长发婆,更是长舌妇!你戈静真是戈家的好表样!” 爱巾怒道:“焦上,你……说够了没有!!!” 焦上不语。 戈己问戈静:“谁是他的亲生父亲?” 戈静道:“我不知道!” 焦上听道:“你想知道?好,我来告诉你,他就是……” 带着丑谱的邱婀这时晃现来。她道:“要你带她去,你倒好,在这儿和他们吵起了嘴皮!” 焦上接道:“既然你来了,那我就没必要带她去了。”转眼飞离。 邱婀对爱巾道:“走吧。” 易鹤听道:“你要带二姐去哪里?” 邱婀道:“你不应该来这儿,快上去吧。祈夫人,我们走!”拉起爱巾便飞去。 被邱婀带着飞,爱巾只觉轻妙非常,不禁道:“你的轻功真的不可言绘!” 邱婀道:“还比不上红翎客!” 爱巾道:“嗯?” 邱婀道:“江湖上称他第九客。” 爱巾笑道:“那你就是红翎仙子了!” 邱婀怔了怔,不语。 爱巾道:“你是不是帮助了鹤妹?” 邱婀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爱巾道:“你懂。鹤妹的脚……” 邱婀许久才道:“那是她的奇迹,和我无关。” 爱巾道:“反正我是不相信脚受了伤的人,能下崖来。” 邱婀道:“好了,到了。” 爱巾低头一看,是崖脚的一个石穴。 邱婀道:“跟我去吧。”两人走了进去。 里面的情景与邮堡惊人的相似。邱婀注意到了爱巾讶异的表情。她道:“和那里一样,是不是?” 爱巾点了点头,道:“不过,这儿看上去温煦些。” 邱婀淡淡笑了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爱巾道:“等等,公啸人呢?” 邱婀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经过几道廊,就来到了一间房前。邱婀喊道:“我已经带她来了。” 里头传出公啸声音:“你先去吧。”。 邱婀应声后,对爱巾道:“进去吧。”走了。 爱巾推开了。 公啸那眼神显得比较平静。 听他道:“给你说个故事。” 爱巾道:“你想说就说。” 公啸摊手道:“坐吧。” 爱巾坐了下来。 公啸道:“十一年前的有一天,他离开了家,准备浪荡江湖。凭着手中的剑,他很快适应那些江湖规则,随意人生。当他认为自己这一生当这样终了之时,她却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了。在他经过泾渭合处时,他看到了她辛苦地疏散着难民。那年正是黄河泛滥。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可是却在他脑海里刻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象。她那……温柔的眼神,亲切的背影,善良的心肠,深深地,深深地震撼了他。他便去交识她。当听到她善解人意的话语后,他无法自拔了。为了她,他发誓,愿意豁出一切,娶她。可是她拒绝了他,在最后,她说出了和他相处的原因。原来……她只想帮他走出……那段伤忆。他知道真相后,始终不愿相信。然而,当看到她绝世真容时,他崩溃了,他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他……玷污了她……杀了她……失手……杀了她。不,不,是她故意死在他剑下的,是故意的,故意……的。” 爱巾沉默,久久。 公啸道:“这一生,他是不可能……好好结局了。生命的过程,对他来说,是一种彻底的麻醉。” 爱巾道:“时间会愈合一切的。” 公啸道:“算了吧。随我来。” 爱巾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出屋后,把爱巾带到了一个洞口前。 公啸道:“上去吧。” 爱巾看了看这向上的石阶,道:“是什么地方?” 公啸不耐烦道:“自己上去就知道。“转身而去。 爱巾便走了上去。还是四十七步阶。上来后,灯火清亮的过道看上去有些空旷。爱巾往前走去,就在一间窖室里见到了三人,连习,跳佛,公二单。 三人正兴谈着。 爱巾在外停留了半晌,微笑。 她喊出了声:“干公公,二……叔!” 跳佛激动道:“爱……爱儿!” 爱巾急忙过去搀住有些摇摆的跳佛。 跳佛认真地瞧着:“呀,爱儿越来越漂亮了!” 爱巾早已羞红,道:“您说什么呢!” 坐在石凳上的公二单道:“义伯说得没错,确实漂亮了许多啊!” 爱巾扶跳佛坐好后,转向公二单,道:“二叔,你的脚……还没好吗?” 公二单摇头笑了笑,道:“没事。” 爱巾这才看向微低着头的连习,再也不移。 跳佛见道:“哦,两个人吵架了?连习,是不是你惹爱儿了?” 连习真点起了头。 跳佛笑起来:“那快向她赔礼认错,让她原谅啊!” 连习终于抬头看着爱巾,道:“姐,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爱巾心中确有怨,但道:“你平安……就好。” 跳佛接道:“爱儿,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谈论磁石的秘密。” 爱巾道:“磁石的秘密?” 跳佛道:“磁石的神奇就在于它为世界的变化和本质提供了许多的信息,仿佛它就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物质,反映着生命的介态。” 爱巾不懂道:“您说的,我听不懂。干公公,我一直以为您只对做菜感兴趣,没想到您对这些也有这么独到的见解。” 跳佛道:“其实,我也是近朱者赤而已。” 爱巾道:“您是说……” 跳佛道:“公汗义弟,他才是真正的好物之理。” 爱巾道:“我想起来了,您曾经常和老庄主煮酒论道!” 跳佛道:“只可惜汗老弟过早而世啊!” 爱巾听道:“干公公,我们不说这了。对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跳佛道:“我想找出汗老弟和十九儿的死因。但是下崖来后,却没有找到他们的骸骨。也许真是沉入了泥狱。唉,这么多年来,它是我脑海里最生硬的结。却没想到在这又遭了伯单儿的道!” 爱巾道:“他对您怎么了?” 公二单接道:“他在义叔身上种下了……漏箭十二辰。” 爱巾道:“是什么,二叔?” 公二单道:“我也不知道,是暗器吧。” 跳佛微怒道:“这兔崽子,明的斗不过,老来暗的!唉,也怪我太……大意了。唉!” 爱巾抚抚其背,道:“您莫生气了。” 跳佛叹了叹,道:“爱儿啊,外头是不是又发生了不少的事?要不伯单儿怎么没来串门子呢?” 爱巾不知从何说起,只道:“您先告诉我漏箭十二辰是什么?” 跳佛却摇起了头。 见公公不语,爱巾便不再追问,另道:“对了,你们都吃过饭了吗?” 连习接道:“他们送过了,但……没吃。” 爱巾道:“怎么不吃呢?” 跳佛笑了笑,道:“我们有手有脚就自己动手嘛!” 爱巾道:“您又做出了一道菜?” 公二单笑道:“爱儿,义伯是跳佛啊!” 爱巾道:“可是这儿根本没有油盐酱醋柴和厨具啊!” 跳佛道:“因为这道菜名就叫思塚。” 爱巾还是没听明白。 跳佛道:“爱儿,你知道百虫之王吗?” 爱巾清脆地道:“不知道。”。 跳佛又问连习:“连习,你来说!” 连习思索了会儿,道:“是……蚂蚁!” 跳佛面不露色,道:“接着说。” 连习道:“百虫之王,说明它数量很多吧。” 跳佛道:“穿凿附会!不过,猜对了!” 爱巾道:“蚂蚁真的……那么绝味?” 跳佛道:“它可不是一般的蚂蚁,它是……最难得见的窌(jiào)蚁.” 爱巾道:“窌蚁?在哪儿?” 跳佛道:“还不到时候,等到戌时初吧。” 爱巾点了点头。 跳佛又道:“爱儿,许久没听你吹笛了,真怀念!” 爱巾笑着取出了磁笛。 跳佛一见它,便道:“亏你巧手啊!” 连习微笑。 公二单这时道:“原来那句‘它不是朽木’是这意思!” 跳佛道:“爱儿,吹吧,让我再听听它的音。” 爱巾酝思会儿,静静吹来。 这旋律不是《银无痕》。 迟缓的音缕里藏着丝丝伤怨。但还是容易觉察的。凝心倾听的连习是否懂了呢? 吹到久时,跳佛和公二单脸色显得有些难受。 爱巾忙停了手,道:“干公公,二叔你们怎么了?怎么了?” 公二单抓掐着那条中针的腿,跳佛捂着腹,皆痛苦不已。 公二单道:“它又发作了!” 爱巾听道:“蚁脚针!那……干公公呢?” 连习搀住跳佛道:“是漏箭十二辰。” 爱巾道:“怎么会这样?” 跳佛艰难说道:“没……事。可能……时辰已到。” 爱巾不由道:“二叔,蚁脚针也是按时发作吗?” 公二单摇头道:“不是。它只在……戌时和我运气的时候发作。” 爱巾道:“可是现在还不到戌时啊!为什么……难道是笛声引发?” 这话一落,三人有些惊异。 爱巾看着磁笛,沉默起来。而跳佛和公二单此时的痛缓解下来了。 公二单这时道:“爱儿,你再吹一下,我好像不那么疼了。” 爱巾道:“可是干公公他……” 跳佛道:“我挨得了,你再吹吹看。” 爱巾想了想,决定换那曾帮助连习复明的《银无痕》。 吹起来后,公二单没再疼痛,反觉舒畅许多。但是,跳佛却痛得厉害了,几乎挺不住了。 爱巾立即收笛,扶着跳佛,道:“不吹了,不吹了!” 第廿三章 申屠食策 跳佛的痛又缓解下来。 这怎么回事? 再看公二单那小腿中针处,竟结出了细霜,晶莹亮白。 莫非就是那成千上万的蚁脚针? 公二单试着运起了功,立时,细霜被腿间真气散飞去。 连习见道:“为什么……蚁脚针可以被吸出而……漏箭十二辰却……” 跳佛叹道:“他说过,漏箭十二辰是针对人体内阴阳二气变化的……日规律而研制的。磁笛之音可能……加快了阴阳二气的变化,反而让它提前作祟!他……确实是一个天才!不愧有‘暗猴’之称!” 爱巾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跳佛道:“是根……藏有无数沙针的壶形铜箭头!” 爱巾道:“不能除去吗?” 跳佛道:“想让二气停止变化,只有一个方法。” ----只有让生命停止。 一片沉静后,跳佛道:“好了,去看看我们的晚餐吧。” 在窖室的最暗处,却有一群又一群冰肌玉骨般的萤光蚁。 它们正围着一堆又一堆残昆败虫。如蜈,蝎,蛉,蚜,蜘等等。其中有的已经被肢解,有的已经半死不动,有的仍挣扎着。 看着这一幕,爱巾又恶心又怜惜。 在不多一会儿的时间里,蚁群就已完全清净食物。这时,它们都纷纷瘫倒在地,像醉了一样。 跳佛笑道:“来来来,咱们快把它们收拾到那边桌上去。” 公二单已和跳佛弯身去拾。 见爱巾犹豫着,公二单道:“别愣着,等它们醒了就来不及了。” 爱巾只得在连习身边蹲下,拾了起来。 当蚁群被堆成一座小环山时,跳佛从身间取出一瓶红色汁水,倒在池心。立时,所有窌蚁被浸红来。 爱巾不禁问道:“干公公,那瓶是什么东西?” 跳佛将瓶子收入怀中,道:“象血。爱儿,尝尝看。” 爱巾不敢。 跳佛笑起来:“这可比泪糍,绕梁三鱼好啊!” 爱巾还是摇起了头。 公二单见道:“怕呀?我先来!”说罢,他像抓饭一样抓起一把蚁就往口中送。 见二叔津津有味地嚼着,见跳佛像大肚佛一样敞开着吃,见连习犹犹豫豫地放入口里,浸入滋味里,爱巾终于捏起一只,尝起来。 真香真醉啊! 跳佛见爱巾笑起来,道:“要把它们吃完,不能浪费!” 爱巾却道:“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啊?” 跳佛道:“我不管!必须得吃完!快点,等它们醒了,可就来不及了!” 爱巾只好道:“行行行,快点吃!” 当四人吃完一半后,都睁不开眼了,都昏昏欲睡了。爱巾迷迷糊糊地看见蚁群爬向那最黑暗处,就像……就像一阵灰尘吹去一样。 也是半醉的连习却注视着酡红的她,痴呆起来。 她笑得很灿烂,相视无语。 他撑起身来,将跳佛躺好在石床上。 而她也支起身,将公二单也躺好。 他摇晃着走向她,细声道:“姐,对不起,别生我气了,好……吗?” 她痴痴地看着他,偎在他身,圈紧,不想说话。 他也环住,道:“姐,它们好……神奇。” 她喃喃道:“可是吃了它们……整个人就晕呼呼的。” 他道:“要……不我……陪姐……到外面散散。” 她道:“你还……走得动?” 他使劲点着头,道:“能!” 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出窖室,走下石阶来。 她问道:“连儿,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他道:“本来是……听到了姐夫的声音……可是……在那崖边的时候,我无意间触动了一块岩石,然后就从一个黑隧里掉落到这窖室了。” 她听道:“我还以为你是从崖上走下来的。” 他道:“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让你担心。” 她道:“好啦,我没怪你了。” 他道:“哎,姐,你……是怎么下来的?” 她嫣然一笑,不语。 他道:“是……他带你来的?” 她摇了摇头,道:“连儿,我们……不说他。” 他道:“好。” 她道:“到外面去,好吗?” 他微微点头。 她便带着他走出了这恍如迷宫的岩堡。一出洞口,就见明月高挂,如玉似雪。两人携手在草丘上散漫起来。 他道:“上面如秋,下面却似春。姐,你听到什么了吗?” 她凝听着,道:“是鸽声,是鸽声!” 他道:“姐,在那边!我们快去!” 说着,就牵起她朝谷东方向飞奔。在一处低坳上,那位“红翎仙子”正饲喂着鸽群。 她道:“她可真美啊!” 他道:“姐更美。” 她道:“瞎说!”笑声一落,邱婀转过身来,看向二人,久久,才道:“你们是世间的佳话。” 爱巾送开连习的手,走近她,道:“这些鸽子充满了灵性,不愧是邮堡的小精灵!” 邱婀道:“却都无家可归。” 爱巾道:“你……没有亲人了?” 邱婀道:“不知道。”转向鸽群。 爱巾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邱婀道:“问吧。”淡淡语气。 爱巾道:“你喜欢……公啸吗?” 邱婀停下撒食,久久,才回道:“说不上……爱。” 爱巾沉默了。 邱婀道:“其实在他心中,他只全心全意恋过一个人。” 爱巾道:“我还能问一个吗?” 邱婀回过身来,道:“没必要这么犹豫,你问吧。” 爱巾道:“你为什么加入……丑教?” 邱婀道:“我不想回答你!”脸象翻书。 连习一听,接道:“姑娘,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邱婀看了看连习,道:“你想说什么?” 连习道:“仲孙前辈……已经离开了。” 邱婀手中之食全撒了下来。 连习又道:“他临前就嘱咐了一件事。他……让我告诉你,不要去浪费生命,应该幸福快乐而活。这也是……你太奶奶临前的意思。” 邱婀沉默半晌,道:“谢谢。” 连习道:“我不知道邮堡的事,但是我知道你加入丑教的目的。你要……报仇,对不对?” 邱婀道:“没错!” 连习道:“就算付出生命也不惜?” 邱婀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连习道:“能解开一切谜团的人,不是我。我只想告诉你,以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查明真相的。丑教的势力是超出我们任何人所想像的。我再说一点,丑教的存在先于邮堡、剑脉山庄,可能近千年了。” 邱婀虽然面无惊讶,但心中已很震惊。她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连习道:“从洞里的岩石就可看出来。” 邱婀道:“你说的那个能解开一切谜团的人是谁?” 连习道:“我不知道。应该是一个家族史谱越千年的人。” 爱巾一听这话,已然明白此人是谁。 邱婀道:“还有这样的人吗?” 连习道:“当然有,姐姐她就是!” 邱婀道:“你说的是……默氏族人?” 连习道:“还有医者天族,龙氏传人,席家后裔,数之不尽!” 邱婀道:“那你为什么不是?” 连习道:“我……并不清楚自己身世。” 邱婀道:“就算困难像你说的这么大,我也管不了!” 连习道:“如果你真想那么做,你就去找到这样的人。” 邱婀道:“用不着,我已查得差不多了。” 连习转声:“姐,我们走吧。” 爱巾头回见到连习失去了耐性。 听爱巾道:“他是为你好,你再想想。” 邱婀沉默。 连习一个人走开了。 爱巾追上,轻道:“连儿,怎么了?” 连习眨了眨,却闭紧嘴,不语。 爱巾又道:“连儿,好好的,怎么突然……” 连习道:“姐,我……只是想到仲孙前辈在临时……就嘱咐了我这件事,而她却一点也不珍惜自己!我……” 爱巾缓缓道:“也许她也很伤痛……却不让我们看到。” 连习道:“但愿是这样。姐,去休息吧。” 爱巾微微一笑,道:“连儿,我想去看看静姐。” 连习道:“在哪儿?” 栖舍。 鸽已不见,人也不在了。 爱巾道:“怎么会这样?之先明明……” 连习注意到草间有些血色,还有热度! 爱巾见道:“一定是焦上带走了他们!” 连习道:“不像。姐,我们四处看看。” 爱巾点点头,又进屋去。屋子里,没什么异常迹象。爱巾走了出来,对站在院外的连习道:“连儿,在看什么?” 连习看着那“栖舍”二字,回道:“在乞殿的时候,我见到过这两个字。听仲孙前辈说,那是一位老奶奶的房间。乞殿中人将它列为了禁地。” 爱巾道:“难道这间屋舍就是十九姻缘……老奶奶所建?” 连习道:“姐,你说什么?” 爱巾道:“这间屋舍可能就是那位创建邮堡的老奶奶所筑。对了,那……别庐就是老爷爷所……” 连习道:“姐,你怎么了?” 爱巾二话不说,拉起连习就往别庐去。 当走过泥地时,连习不禁多看了一眼。 当来到庐前时,连习又不禁叫出了声:“别庐?” 哪知这一声落,篱笆下就涌出一条光毯来! 毯子上,有古老的篆书。 爱巾读道:“《丑教秘籍·别瘾》,凡学者,许誓:从此一生守在泥狱。若违,至亲至爱,命绝!” 看到这儿,爱巾不再往下读了。 连习抱着有些失色的她,道:“姐,别看了!” 立时,光毯消失! 爱巾道:“连儿,我们走吧。” 连习点了点头。 又走回泥地路边时,爱巾对连习道:“等等,连儿。” 连习问道:“怎么了,姐?” 爱巾没有回答,看着泥地深思起来。 许久,她开口了:“我懂了,懂了!” 连习没问,只见她在头间穗上摘下一颗谷粒,撒向泥地。 连习不解道:“姐,为什么要……” 爱巾道:“是恒母指引我来这里的。她想告诉我,要解除泥狱之誓,必须在泥狱里撒下恒母之雨,就是恒穗的种子!” 她的话落,就见那着落处竟有一棵金穗长出来了! 瞬间灿烂! 更涨出了像那水库一样的水! 连习不禁道:“姐,大功告成!我们回去吧。” 爱巾嗯声。 回到岩堡中时,公啸就差“丑婢”来,引两人到一房间。 推开门来,竟是一派明净、喜红的氛围! 爱巾轻轻合上了门。 连习拘谨万分。 她看在眼里,浸在心里。 他忍不住开口了:“姐,我还是和……申屠……”可是,一看到她眼神,又痴然忘语。 她喁喁(yú)私声:“连儿,我们……已经成亲了啊!” 他通红通红的脸上已溢满稚气,透流真性。 轻轻地,两人靠近。 深深凝视。 浓久,缠绵地吻,拥入渴望的梦里。 寅时初分,两人都睡不下了。 剩余在身心的激情,让两人相偎相依。 她道:“连儿,怀胎之后,我们不要分开,好吗?” 他道:“姐,为什么……这么说?” 她道:“我有些担心。你答应我,好吗?” 他抱紧她身子,道:“姐,我答应。”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安胸而枕。 连习抚摩着她发际,不禁陷入了爱的点滴中。那每一个画面里,她的身影,笑容,都是如此美丽。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她微睁,道:“笑什么呢?” 他道:“没什么。姐,我不吵你了。” 她却道:“不行,刚才在想什么?” 他道:“姐,听话!好好睡,才能养好身体。” 她道:“嗯,连儿,这么急着管我了啊?” 他道:“姐,照顾你和肚里的宝宝,是我的责任啊,听话,快睡着!” 她道:“连儿,连儿,我……想亲你!” 他笑了:“只要姐……不喊疼了。” 她娇叱着捶起来。 他道:“嗯,姐,我亲,我亲你。” 生命又悄悄地度过一夜,恩爱的生活是否总会这样甜蜜,温情? 门外传来了丑婢的声音:“两位,早膳已备好。” 爱巾和连习都已穿好衣裳。 爱巾道:“进来吧。” 丑婢推开了门,道:“两位,刀主有请。” 爱巾道:“好,带我们去吧。” 丑婢领着二人去了客厅。 公啸一个人独坐在那儿,喝着酒。 他道:“下去吧。”那丑婢去了。 他又道:“坐吧。” 爱巾和连习一同坐了下来。 他接着道:“恭喜你们。”拿起酒杯又饮了一口。 爱巾道:“你……怎么了?” 公啸笑道:“我又没事。”继续喝着。 爱巾转道:“昨晚是不是你带走了静姐他们?” 公啸道:“丑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爱巾道:“她是她,你是你。” 公啸道:“好,我来重复一遍,我不知道。” 爱巾道:“除了你,根本没人会这么做!” 公啸一拧,酒杯破碎!他有些恼火道:“只能怪他们自己!谁让他们来惹我!” 爱巾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公啸平静下来:“和你俩一样对待而已。” 爱巾看见他手掌流起了血,不由道:“你……你为什么喝闷酒?发生什么事了?” 公啸道:“我没事!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爱巾淡淡道:“那……你请我们来做什么?” 公啸听道:“对,你说得没错!我是有些……闷,闷得发慌了,就请你们陪我……吃饭。” 爱巾不语。 公啸道:“你们吃吧。我……不闷了!” 他开门而去,一阵狂笑。 连习道:“一定是发生了事,他看起来确实痛苦。” 爱巾道:“连儿,我没胃口,你先吃吧。” 连习也道:“姐,我也是。我们去看看申屠大哥和二叔吧。” 爱巾微微点头。 两人走出房间,绕过几道廊,就看见解志一个人站在石栏前,发神。 连习注意到他那只余手把石杆抓得死紧,仿佛……想得到什么。 爱巾见连习一副深思模样,问道:“连儿,你在看什么?” 连习回神道:“姐,没什么。” 爱巾也没多想,道:“我们过去吧。” 连习点了点头。 这时,解志已侧过身来。 爱巾道:“解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静姐、我姐夫、还有鹤妹呢?他们在哪儿?” 解志却盯着连习,不语。 爱巾叫道:“解哥,解哥!”见解志神情不对。 解志方才回道:“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转身进了屋,关上门。 连习唤道:“姐,我们走吧。” 但爱巾却有些犹豫。 连习又道:“姐,姐。” 爱巾看着连习,轻轻道:“连儿。” 连习道:“没事的,姐,我们去看申屠大哥和二叔吧。” 虽然在她心中隐忧重重,但对着他笑容,也就放下了。 当又见到开怀的跳佛后,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听跳佛道:“爱儿啊,昨晚睡得香吗?” 爱巾不禁红晕阵阵。 跳佛道:“不过,挺可惜的,没引来那窌王啊!” 爱巾一听,道:“干公公,吃了那么多了,已经够了!” 跳佛却道:“爱儿,不是不是,那些小窌蚁比起窌王来,那就是----天渊之别!” 爱巾道:“有……这么神奇吗?我……不信。” 跳佛道:“窌王的功用恐怕我糟老头也说不全。不过,我可说一点,那就是----如果结集东西南北中五地的窌王,再用百年象血调制,那它的功用就胜于传说中的生死鸣丸上千倍,乃至无可估量!” 被跳佛这么一说,闻者三人是目瞪口呆。 跳佛道:“只可惜我糟老头空有一瓶百年象血,却无缘得到窌王,哪怕一只啊!” 爱巾转道:“干公公,您昨晚又痛了吗?” 跳佛笑道:“没有。” 爱巾听道:“是……因为那些窌蚁?” 跳佛道:“是啊,窌蚁麻醉了痛。” 爱巾沉默。 跳佛道:“别担心,爱儿,人生难得几回痛!对了,你们带二叔去见见……公啸!” 爱巾听道:“二叔,你的腿都好了?” 公二单道:“托义伯的福,那些窌蚁已帮我恢复如初,甚至更好了!” 爱巾对跳佛道:“干公公,那我们先去了。” 三人走出阶来后,就刚好碰到了戈己在叫嚷:“出来!你们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一时气血攻心,没能站稳,摔倒在地,直喷鲜血! 爱巾急忙扶住,道:“姐夫,你怎么了?” 戈己推开她,道:“别……管我,你别管我!” 爱巾差些被他推倒,幸好连习及时抱住。 公二单见道:“他怎么变成这样?”指的是他的左腿。 爱巾回道:“是从崖下摔成这样的。” 公二单仔细看了看,道:“可以治好。” 爱巾一听,道:“真的,二叔?” 公二单点点头,对戈己道:“你方才在说谁?” 哪知戈己朝他就是一口血,喷得他满脸模糊。 爱巾欲语。 公二单却已出手阻止,继续问戈己:“他对你做了什么?” 戈己冷笑道:“真是知子莫若父啊!” 公二单不再问,只道:“你俩先扶他回房间吧。” 爱巾见公二单起身就走,道:“二叔,你去哪儿?” 公二单道:“去找那畜生!” 爱巾忙对连习道:“连儿,你先扶姐夫去,我陪二叔去。” 连习道:“小心点,姐。” 爱巾点了点头。 二人去后,连习扶起了戈己。 戈己道:“就让我这样吧。我哪儿也不想去了。” 连习道:“不行,必须背你回房间去。” 戈己道:“回去要面对她,还不如一个人清静好。” 连习听道:“那不回静姐那儿,去客厅。” 可是,一到客厅,戈静就正好在,还有焦上。 听焦上笑道:“真是老天有眼啊!让你尝尝这滋味了!” 面无血色的戈静道:“你说够了没有?” 焦上道:“怎么?怕我当着天下第一信客抖出你的丑事?” 戈己这时道:“焦上,你这叛徒!你无耻,卑鄙!” 焦上道:“好,我是叛徒,那你又是什么?连自己父亲死了都不敢去尽孝的人,恐怕连畜生也不如吧?” 戈己一听,欲出手去。可是,哪能啊! ------腿受了伤,又被连习拉着。 焦上道:“一个瘸子,一个半死不活的失节女,真是天生绝对啊!好啊,真是太好了!” 这话一出,连习有些吃惊。难道戈己和戈静…… 焦上说完就出去了。 剩下来的场面有多尴尬,有多辛酸,有多痛苦,可想而知。 戈静已道:“你出去,滚出去!” 戈己却道:“我是下流,混帐!但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是他们给你下了药,不是我!!!我……并不后悔那么做,尽管我恨不得杀了他们!” 戈静气得吐了血,撑在宴桌上,突然用力一抓,将桌上的饭菜掀得满地都是! 那绝望的哭泣声,让连习心中泛起了波澜。可他无法劝说。这样的事,发生在谁身上谁都无法承受!何况是……本就痴情的戈静和戈己呢? 戈己道:“你如果恨我,想杀我,就来吧,我站在这儿!” 戈静在他话尽时,终于倒了下来。 连习赶忙去扶。可是,另一头的戈己也倒了。 连习有些无措。到底该怎么办? 突然,一个人影从他面前晃过。他只感觉好刺鼻,像脂粉。 这个人是谁?正是红善。她知道连习闻不得浓浓脂粉气。可她怎么会出现呢?她又为何能晃过身怀默家绝学的连习呢?她的轻功怎么这么厉害了? 她看了昏迷的连习好一会儿,就起身背走了戈静。 半个时辰后,又出现了一个人。 他面带丑谱,独臂。他走近仍昏迷的连习意欲下毒手的时候,戈己醒来,惊道:“你是谁?你要……干什……?” 还没等戈己话落,他就在戈己的天灵拍下了一掌! 在看了静止的戈己好一会儿,就又转身准备…… 然而,这时,爱巾的声音已传来:“连儿,连儿!” 他一听,立即发出一掌,向连习心口击去! 就在这一掌落下之际,爱巾和公二单赶来了。 爱巾惊呼:“连儿!” 此人闻声,立即闪去,身法竟与红善一样快! 公二单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就已无影无踪。 爱巾抱着不醒、嘴角流血的连习,哭摸着他的脸,不住唤道:“连儿,连儿,你醒醒……快醒醒啊……” 公二单检探了戈己的鼻息和心脉,道:“爱儿,他……” 爱巾半回神过来,道:“姐……夫。” 公二单走近连习,把了把,道:“不行,他脉搏极弱!得赶快护住心脉才行!” 公二单立即盘坐输起真气。 爱巾一见,也伸手运功。 在都汗水淋漓,脸色泛白时,公二单道:“不行,爱儿,快去请你干公公来!快去!” 爱巾慌忙起身,奔向窖室。一到室口却见到跳佛已倒在地上,周遭一片狼籍。 爱巾踉跄着走过去,叫了一声,便半昏了过去。 隐约中,听到了跳佛断断续续的声音:“爱儿,醒醒,醒……醒。” 爱巾终于睁开来。 跳佛道:“爱……儿。” 爱巾接道:“干公公,谁伤了您?” 跳佛却摇起了头,从怀中取出那瓶象血和一本书稿,弱声道:“这象血给……你……这是我一生所做的菜的……各种方法……我把它们都记在这里面……你……拿去……好好学做人妇……啊……干公公不能……再做给你吃了……不……要难过……干公公并没有什么遗憾了!” 爱巾道:“不,不!您还没查清老庄主的死,还没尝到窌王啊,您不可以……不可以!干公公,干公公!” 跳佛笑着摇下了头。 望着这瓶象血和这本《申屠食策》,爱巾放声痛苦起来! 这时,邱婀和易鹤赶了来,扶起了她。 听易鹤道:“二姐,二姐,别哭了,别哭了。” 爱巾不由回神来:“连儿,连儿!” 邱婀拉起她,道:“放心,刀主在救他。” 爱巾道:“不,我去守着!” 说着,就冲了去。 奔到客厅时,她已虚弱得很。而脸色苍白的公二单被丑婢扶到了一边。公啸一人在施力救连习。 不过,他也是蒸气四腾,看来耗费了不少气力。 爱巾见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话未落,公啸已坚持不住,退了掌。 爱巾急忙抱住连习,呼道:“连儿,连儿,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快醒醒,醒醒!” 公啸道:“他……体内的真气与我的忽然相冲,你手里拿着什么?” 爱巾怔道:“象血,百年象血。” 公啸道:“象血为静,应合默家真气,快给他喝下!” 爱巾一听,慌乱地打开瓶子,慢慢地给他喝下。 公啸执起连习手腕,好一会儿,才道:“暂时无性命之忧。” 爱巾稍感安心,转向他,道:“你……没事吧?” 公啸却瞪着公二单,对丑婢道:“带他回房间!” 公二单此时已无力动怒,对爱巾道:“爱儿,别太担心,会没事的。” 爱巾接道:“二叔,你……不要紧吧?” 丑婢却已搀起公二单缓缓而去。 公啸望着门,道:“他怎会有事!” 爱巾听道:“他终究是你亲生父亲啊,你……” 公啸截道:“好啦,扶他回房间吧!” 邱婀亦扶住有些吃力的他。易鹤则和爱巾搀起连习,回房去。 将连习躺下后,爱巾道:“鹤妹,你先去吧。” 易鹤应声关上门,出去了。 她守视着,拿出了磁笛,吹了起来。 平缓,轻扬,犹如春风! 静静的,他的手指有了活动,呓语着:“姐……姐……” 她欣喜得凑下身去,呼唤:“连——儿。” 他缓缓睁开了眼,望着含泪的眼眸,道:“姐。” 她的泪水不禁滑落脸庞,道:“连儿。” 连习动了动身。 爱巾道:“别动,好好休息,听话。” 他抬起手来,拭着那泪痕,道:“姐,莫哭。” 她已伏在他身间,不语。 他不敢蜷动,只是问道:“姐,静姐和姐夫怎么样了?” 她一听,坐起身,道:“连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了会儿,道:“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道:“连儿,你先别问,发生什么了?” 他道:“是……红……善弄晕了我。” 她道:“善妹?不可能……那个人的身影绝不可能是善妹!,她不可能杀害姐夫!” 他一听,挣扎起来,道:“姐,你……说什么?姐夫……” 她安抚他道:“连儿,你先躺下。” 他道:“姐,你快告诉我,在我昏过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犹豫半晌,便将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他听完,整个人已陷入木呆。许久,才听他道:“不,我要去看看姐夫和……申屠……大哥!,姐,扶我起来!” 她道:“连儿,你伤未复原,不能动。” 他道:“姐,姐,求你了,让我去看看!” 她道:“不行,连儿,听话,好吗?先好好休息。” 他却道:“姐,姐,姐!” 她无奈,轻轻点了他的穴道。 他痛苦地紧闭双眼。 这时,易鹤推开门来,道:“二姐,我拿来了一些粥,你们一早没用饭。” 爱巾接道:“嗯。” 易鹤看了看连习,道:“我先出去了。” 易鹤关上门后,她将粥端在手上,坐到床沿,道:“连儿,先吃些东西。” 匙子已到了他嘴边,他却不肯。 她道:“连儿,你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好得快呢?” 他道:“姐,我吃不下,你吃吧。” 她道:“我也不吃了。”故作气色。 他一听,道:“我吃,我吃。” 她微微一笑,道:“真的?” 他点了点头。她便一口一口地喂了起来。 他道:“姐,你不听话,你没吃。” 她笑道:“好,我听话,行了吧?” 就这样,每餐送来的食物,被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总而言之,她是寸步也不离开,整日整夜地守着他。直到八天后,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才准他下床来。 墓地。戈己和跳佛葬在了一起。 碑前,爱巾、连习还有公二单和易鹤都静默着。 听公二单长叹一声,道:“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连习黯然转身。 爱巾见道:“连儿,你去哪儿?” 连习道:“我想四处走走。” 爱巾跟着他去。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回了窖室。此时已值辰初。 他环视了四周,一片狼籍。 她问:“在找什么?” 他道:“姐,当时申屠大哥没穿外衣,对吗?” 她点了点头,道:“怎么了?” 他似自语:“为什么没穿外衣呢?” 她道:“你是在找那件外衣?” 他道:“嗯,我们找找看。” 谁知,话一落,室中油灯就灭了。顿时,漆黑一片! 她握紧他手,道:“灯……怎么灭了?” 他只觉一阵寒气袭来,不由道:“姐,你冷不冷?” 她确实备感寒冷,道:“是啊,好冷!” 他偎住她身子,道:“姐,你看那……” 她一听,瞧向那发光耀眼处。只见一群窌蚁中间,竟有一只成人拇指般大的窌蚁。它和所有窌蚁一样,正蚕食着一样东西。 -----插着六对刀的大厨衣! 第廿四 章 真戒 被这一幕迷住的两人,相互一视。 她道:“它们……它们怎么会吃干公公的衣服和刀子?” 他道:“我明白申屠大哥为什么没穿衣服了。原来他是用它来引出窌王。” 她有些不懂。 他解释道:“姐,这件大衣和这六对刀伴随申屠大哥做了多少佳肴啊!可以说,这件大衣和这六对刀就是天下至食!有了天下至食,还怕窌王不出来?” 她道:“难道干公公在对我们说可惜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对了,他把象血交给了我,莫非是……” 他道:“姐,它们都快倒下了,就剩窌王了。” 可是大衣和六对刀都只剩丁点了,而窌王却依旧不倒。这怎么办? 她有些急切道:“连儿,我们把它抓住吧。” 他摇了摇头,道:“对了,姐,那瓶象血还有吗?” 她回道:“都给你喝了啊。” —奇—他一听,当即咬破拇指,让血流在地上。 —书—借着那蚁光,她从身上一角撕下一丝绸,边给他包扎边道:“这有用吗?” —网—他笑道:“你看。”那只窌王一闻到象腥,便啃完最后一丁点,立即爬来,象束流光! 当它噬掉这几滴含象腥的血,便立即呈红倒地。 她弯身将它拾起,道:“连儿,你快服下吧。” 他却摇起了头,道:“姐用。” 她道:“连儿,你伤并未完全好。吃了它,定会好得快,听话,快服下。” 他怎依呢? 她又作生气道:“连儿!” 他看着她手中的窌王,思索一秒,道:“好。” 她轻轻将它送入他口中后,还未来得及站定,就被他紧紧锁住了腰,吻住! 深深过后,她却还未反应过来。 而他嘻嘻地笑了起来。 她只觉心中火热,欲血奔腾! 他欲语时,倏地,她手已圈住他颈项,唇瞬间锁住! 许久,许久,她才化开,松开手,笑道:“别以为我就不会!” 他故作一叹,道:“糟了,我手松不开了!” 她回道:“好啊,我也不松开了!” 他道:“姐,我很高兴。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天,总是你哄我笑,现在我终于……也可以让你开心起来,你是这么灿烂,这么醉人!” 溢满娇柔的她,看着他,看着,再次深深缠绵。 片刻后,她道:“连儿,我们回山庄去吧。” 他道:“不和他们打招呼了吗?” 她道:“鹤妹有邱姑娘在,我放心。二叔嘛……从他救你和二叔的情形来看,应该能合好。” 他提醒道:“姐忘了个人。” 她道:“你是说……解哥?” 他不语了。 她问道:“连儿,怎么了?” 他道:“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道:“什么事?” 他犹豫了会儿,道:“姐,这事会让你很不开心。” 她听着。 他接着道:“但……是,我不得不说出来,杀姐夫和申屠大哥的凶手是——解志。” 她震住。 他道:“他已经学会了别庐里的秘籍,也许还有栖舍的。他杀姐夫应该是因为姐夫识穿了他。他杀申屠大哥的原因,我还不知道,但我能肯定他就是凶手!” 她缓过心来,道:“连儿,虽然……这事我会难过,但是我又很高兴你肯对我说出你的心事,愿意一起分担。我……真的很高兴,以前我问你什么事的时候,你总是藏在心里,不肯和我说。” 他接道:“姐,我们这就上崖去吧。” 她点了点头,道:“从哪里上去?” 他道:“不让二叔和鹤妹他们知道,就只有那条黑隧了。姐,我们找找机关。” 她道:“会不会是那些油灯?” 他道:“我之前试过了,不是。我想可能是一块岩石。” 她道:“可是光线太暗了。” 话落,传来邱婀之声:“不用找了,我来开。” 只听一声响,油灯又亮了起来。 爱巾不禁道:“你……一直在这儿?” 邱婀道:“对,但没敢打扰你俩的幸福时刻。” 爱巾接道:“你是不是有事?” 邱婀道:“本来我是想告诉你们谁是凶手,但没想到他竟然已经知道是他。好了,我走了,你们自便吧。” 无声无息地去了。 爱巾道:“她的轻功是我见过的人中,最高的了。” 连习道:“也许还有一个青出于蓝。” 她道:“谁?” 他道:“知道我闻不得脂粉气的人。” 她道:“不和你猜谜了。隧洞口好像就在那儿!” 上来后,她却在崖(第二层崖)边发起了呆。 他不禁问道:“姐,怎么了?” 她指着空中飞舞的冥纸,道:“怎么会飘起这么多的纸钱?” 他道:“可能是从下面飞上来的。” 她总觉不祥,道:“连儿,不知怎的,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安慰道:“姐,不会有事的,走吧。” 当两人走出房间暗门时,见到的竟是白色一片—每个地方几乎都被燃零的白蜡占据,被乱飞的白缎结扎。整个山庄空荡荡,只有满天满地的纸色,白。 爱巾让这一切给揪住了。 究竟怎么了? 连习欲宽慰,她已道:“连儿,我们去看看……到外面。” 他抓紧她有些发抖的手,道:“嗯。” 两人出了山庄后,沿着一路纸色,来到了山腰。 在不足三丈来宽的平地上,有了一座墓。墓碑上赫然是: 爱女蝉儿之墓 爱巾扑在坟上,痛哭起来。 连习眼含泪水,不忍再看,转身仰望天空。 这阴蒙的天,呼起了秋风! --------漠漠风兮,伊人秋去,落落叶兮,伊人何去? 不知过了多久,连习又转身去,扶起爱巾,边拭边道:“姐,莫哭了。” 爱巾伏在他肩头,朝远方望去时,却见到元略在那不远的树边遥望着。 爱巾不禁叫了一声,却没有回应。 连习闻声望去,道:“元大哥!” 元略仍旧没有回身,似沉浸得很深。 于是,爱巾和连习走了过去。 连习欲再喊时,爱巾却阻止了他。 又不知过了多久,元略才侧过身来,道:“我终究不能破除那道约。她跟我说那句话时,我就应该想到事情会……这样。” 爱巾道:“泥狱之约?” 半晌,元略才道:“是我逼问,她才说出来的。” 爱巾道:“蝉姐她……是怎么死的?” 元略道:“是她父亲的针杀了她,可是……是她自己选择的。学会栖兮之时,她还有选择,可以自废武功,解除泥约。可是在答应十九姻缘老人的请求而学会别瘾后,就……没了选择。就算自杀也不能解除。不,事实上,她还是可以活下来,因为……邱姑娘的婀娜印正是磨合别瘾和栖兮的法门。她却拒绝了。选择死,只为化解父亲母亲之间的恩怨。” 听着这些话,爱巾道:“可我已经用恒穗的种子解除了泥约啊!” 元略道:“也许是泥下崖之前,她就已经……” 爱巾立即想起了当时公蝉听到泥狱的表情。那是那么的木然。 连习道:“元大哥,荆姨、婆婆、方儿、大娘她们呢?” 元略道:“在慕容山庄。” 连习道:“元大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元略微颔首。 连习道:“谈……名是不是得到了清浊扇?” 元略愣了愣,道:“连弟怎么会这么问?” 连习道:“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知道他的死结。” 元略道:“可能是……婆婆告诉他的。” 连习道:“扇子可能也是婆婆给他的。” 元略道:“连弟,二弟这次行事,你不会懂的。他知道自己的责任,他现在不糊涂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连习道:“十天之期就快到了。” 元略沉默了。 爱巾问道:“连儿,你刚才说清浊扇,是怎么回事?” 元略接道:“二弟能知道公啸心中死结,可能是通过清浊扇的回象之力而清楚的。” 爱巾道:“清浊善恶浪的清浊扇?” 连习这时突然道:“元大哥,你是不是早就清楚他心中死结?” 元略道:“早不了多少。我是从邱姑娘口中得知的。” 连习道:“元大哥,你和我们一起回山庄吗?” 元略摇了摇,道:“我还有重要的事。” 连习道:“元大哥,我想跟你说件事。” 元略道:“说吧。” 连习侧身对爱巾道:“姐,你不能听。” 爱巾怔了怔,道:“为什么?” 连习道:“姐,你别问。这事只能和元大哥说,真的。” 爱巾看了看元略,道:“好吧,我到那边去。” 连习又拉住她,道:“姐,你别生气,这样做,是为元大哥好。” 爱巾不禁笑了起来:“好啦,我不生气。我在那边等。” 连习看着她走开,有些后悔。 元略笑道:“说吧。” 连习苦笑了一下,但道:“元大哥,在我说出来后,你别太难过。” 元略点了点头。 连习这才道:“元大哥,贞姐她可能……中了石术?” 元略面色只有一些平淡。他道:“连弟,谢谢你的关心。这件事,我……在她拿出那块石头给我看时,就已知道了。尽管贞儿成了石女,但她永远是我心中的最。我会去找齐窌王和百年象血。” 连习道:“元大哥,我身上有百年象血和北地窌王液。” 元略摇了摇头,道:“谢谢你的心意。连弟,你别太担心,龙家是不会绝后的。” 连习唤道:“元大哥,你……龙氏传人?” 元略从怀间取出一枚戒,道:“连弟,请将它转交贞儿。” 连习见上面有篆形“真”字,不由道:“这是什么?” 元略道:“真戒,天族圣物。” 连习道:“贞姐莫非是医者……” 元略道:“连弟,谢谢你了。祝你们白头偕老,幸福永远!” 连习却还是不解道:“元大哥,为什么你不亲自给贞姐?” 元略道:“那……意义就不同了。” 连习道:“为什么?” 元略只道:“邮堡有后人,丑教也自有后人。连弟,快去陪二姐吧。” 连习不便再问,点了点头,道:“那我和姐先走了。元大哥,你多珍重,别让贞姐等太久。” 元略真心微笑。 连习和爱巾便下了山。 慕容山庄。时近未时。 慕容方巾轻轻推开门,问:“大娘,静姐醒来了吗?” 靳娘摇了摇头。 慕容方巾道:“大娘,你去休息会儿吧。我来照顾静姐吧。” 靳娘从床边起身,问道:“上官姨好些了吗?” 慕容方巾回道:“还不见起色。不过,有贞姐在,会好起来的。” 靳娘道:“婆婆呢?” 慕容方巾道:“子筋哥在院子里陪婆婆。” 靳娘道:“方儿,你去吧。我得等静儿醒来。” 慕容方巾欲劝又止,只道:“大娘,别累坏了,我先出去了。” 靳娘却忽然道:“等等。方儿,你爹娘要什么时候出关?” 慕容方巾回道:“不知道。大娘,还有事吗?” 靳娘道:“没有。你带上门吧。” 慕容方巾关上了门,却在门口呆滞起来。 然,又不知怎的,又匆匆跑了去。来到闭关房口,边敲边唤:“爹,娘!爹,娘!” 叫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回应。就在她丧气之时,房门分开来了。 仰晓已走出来,问道:“方儿,你怎么了?你……”未等话尽,慕容方巾就扑向母亲怀中,伤心道:“娘,娘!” 仰晓轻拍女儿秀背,道:“好啦好啦,别哭了,告诉娘,到底怎么了?方儿,方儿。” 慕容方巾松开手来,道:“娘,出了好多的事。我……不知道……” 仰晓边替女儿擦干眼泪边道:“我们出去说。” 慕容方巾却问:“娘,爹呢?” 仰晓道:“你爹还需要一天时间。别吵他,我们出去说。”牵起女儿一同出了闭关房。 而一出房,慕容方巾又哭了起来:“娘,大娘的家庄沉没了,承儿……他……死了,蝉……” 一听到承儿的死,仰晓就道:“方儿,你说什么?承儿他……” 慕容方巾道:“娘,承儿他死了!” 仰晓险些绊倒,幸亏女儿及时扶住。 仰晓回神道:“你大娘在哪儿?” 慕容方巾道:“在客房守着静姐。” 仰晓道:“快带我去!” 女儿急忙拉起母亲直往戈静那房间去。 却一不小心,撞在了正扶着艺娘走来的子筋身上。 仰晓一见,唤道:“婆婆。” 艺娘有些欣慰道:“晓儿。” 仰晓道:“没想到和仪哥一闭关竟又……出了事。” 艺娘叹了叹,道:“仪儿呢?” 仰晓道:“他可能还需要一天时间。婆婆,我先去看看静儿和大姐。” 艺娘道:“我也正想去劝劝她。子筋,你先去吧。” 子筋点了点头。 仰晓扶住艺娘,也示意女儿先去。 两孩子去后,仰晓扶着艺娘边走,边问道:“婆婆,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啊?” 艺娘浅笑道:“仪儿可能就是因为你这么善解人意吧?” 仰晓微笑道:“婆婆,我和仪哥都老夫老妻了,您就别让我尴尬了。” 艺娘道:“在你们这一代中,你和仪儿是最登对儿!仪儿这孩子宽厚仁心,天生温良啊!我真为泉下的他……感到欣慰。他……是他们四个当中最具智慧与道德的人,却因为……这样的气质和性格,让他不到中年就……离开了。” 仰晓听着这番沉重的话语,却不禁微微笑问:“婆婆,我公公他在您心中是不是最具魅力的啊?” 艺娘听后,也笑了起来:“晓儿,你很会安慰人。” 仰晓转道:“婆婆,您说的四个人是……” 艺娘道:“其实,应该说是五个人,当年的公汗和他们四个相比,的确太年轻,但是许多的事却都和他们四人的这个忘年之交……有太多的关系。” 仰晓道:“婆婆,您想和我说什么?” 艺娘道:“晓儿,我是想说……” 此时,传来符贞的声音:“夫人,婆婆!” 仰晓回身道:“是符姑娘啊!” 符贞道:“夫人出关了啊!” 仰晓道:“刚刚一会儿。” 艺娘接道:“晓儿啊,这些日子可多亏了她,帮着打理山庄啊!” 仰晓一听,对符贞道:“谢谢你。” 符贞道:“不用,不用。夫人,婆婆,你们聊,我去看看静姐怎么样了。”说完,揖礼而去。 艺娘看着符贞身影,叹道:“好个善良的姑娘!和你一样的善解颜色。” 仰晓道:“是啊,不知是谁有福气,能娶到她!” 艺娘接道:“年轻人始终需要多磨难。” 仰晓道:“婆婆,您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艺娘浅叹道:“晓儿啊,你可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婆婆吗?” 仰晓怔了怔,道:“我曾经问过仪哥,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婆婆,您知道?” 艺娘道:“其实,仪儿是你公公收养的孤儿。” 仰晓一惊,道:“难道我公公他一生未婚吗?” 艺娘道:“不知从哪一代起,慕容家就留下了这样一个……任务,凡慕容家的人,不管成亲与否,都必须认养一名子女。不过,你公公之所以不再成亲,还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我。因为他心里……从始至终就只装着……我。可是,他却又知道,义哥和……他,也守着我。于是,他选择了默默的方式,祝福,从来不对我表明。可是,他哪里知道从一开始我心里就只有他!虽然后来我从戈脉大哥口中得知了他的心思,而我也终于向他表明了心迹,可谁料,却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他……就再没和我说过话,也不再成亲。” 仰晓听道:“婆婆,那件事是不是……和您刚才说的那个‘他’有关系?他……是谁?” 艺娘缓缓道:“仲孙庆。” 仰晓道:“婆婆,那件事是……” 艺娘道:“你公公是因为知道……仲孙庆……仲孙庆……当时,我以为你公公嫌弃了我,可当戈脉大哥告诉我真相后,我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他……竟然是被仲孙庆那种爱得疯狂的行为所感触,糊涂地作出了让步,象个傻子一样!我心中万般伤痛,只怨自己,为什么当时不敢豁出去,把自己交给……他,到头来,竟因为自己的不慎,让他给……占了。而在后来,他便收养了仪儿。在戈脉大哥和义哥的打斗中,劝架而伤重。小小的仪儿,一下就失去了他。” 仰晓道:“婆婆,两位老人为什么会打起来?” 艺娘道:“义哥也糊涂,以为我喜欢戈脉大哥,于是就……唉!” 仰晓道:“婆婆,您和仲孙前辈……的事,除了我公公,无人知道?” 艺娘道:“本来是这样。哪知他后来却把儿子交给了戈脉大哥,把女儿交给了十九姻缘夫妇俩。” 仰晓惊讶道:“您是说……” 艺娘道:“戈术是我的儿子,十九儿是我的女儿。” 仰晓不禁道:“怎么……会这样?” 艺娘道:“那是因为当时仪儿无人照顾,我和他暗居乞殿禁地,也是因为我知道你公公的意思,他……希望我能和他在一起。可是你公公一出事,我就顾不得一切了。” 听到这儿,仰晓道:“于是……您就替公公照顾着仪哥。” 艺娘点了点头,道:“晓儿,也许我和你说这么多,你还是不太明白我想说什么。其实,我就是想说,姻缘天定,不要去强拆强合。” 仰晓道:“婆婆,您说的是爱儿还是方儿?” 艺娘道:“昭儿已如此。方儿尚早。晓儿,我说的是……爱儿。” 仰晓道:“爱儿怎么了?” 艺娘道:“日后你会明白的。走吧。” 房间。符贞正把着脉。 靳娘问道:“怎么样了?” 符贞将戈静的手放入被中,起身来,道:“还需要静养些日子。” 靳娘稍稍平静下来,道:“麻烦你了,符姑娘。” 符贞道:“您别这么说。” 话落,艺娘和仰晓已进来。 艺娘询问符贞:“怎么样了?” 符贞道:“不碍事了。” 仰晓走近床边,对靳娘道:“大姐。” 靳娘道:“出关了啊,妹夫呢?” 仰晓道:“还需要一天时日。静儿怎么会这样?” 靳娘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谁送她到山庄的。” 仰晓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慕容方巾接道:“七天前。” 仰晓又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艺娘道:“这一切都是伯单儿搞出来的!” 仰晓道:“您说……暗猴大哥?” 艺娘道:“他根本就没死,还练成了什么嬗变心法!” 仰晓沉默了。 慕容方巾道:“他……还杀害了蝉姐。娘,蝉姐是……他的亲生女儿。” 仰晓又是一惊,道:“蝉儿是……他的女儿?” 慕容方巾道:“娘,荆姨也正病在床上。” 仰晓道:“在哪间房?” 符贞接道:“夫人,我带你去。” 仰晓微微点头,道:“方儿,你们在这儿陪陪大娘和婆婆。” 艺娘接道:“没事,你去吧。” 仰晓便和符贞先出去了。 慕容方巾对艺娘道:“婆婆,坐下来吧。” 艺娘却看向一脸心事的子筋,道:“孩子,你在愣什么?” 子筋却未回神。 慕容方巾一见,扯了扯他衣角。 子筋这才回神道:“什么事,方儿?” 慕容方巾道:“子筋哥,你刚才在想什么?” 子筋有些不愿说。 慕容方巾又道:“子筋哥,是什么嘛?” 子筋道:“山庄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因为山庄里有叛徒!” 慕容方巾道:“子筋哥,你在说什么?” 子筋道:“老爷在世时,他就已经知道山庄里被安插了许多的眼线。但是老爷没办法查出来。老爷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小少爷。可是,却还是让小少爷……死了!” 靳娘听道:“子筋,你刚才说老爷他……保护承儿?” 子筋道:“其实,剑上的毒是老爷涂上去的。” 靳娘道:“你是说承儿剑上的银无痕是……” 子筋点了点头,道:“老爷是借少夫人擦剑时涂上去的。” 艺娘接道:“他……可真得到了他的真传啊!” 慕容方巾听道:“婆婆,得到了谁的真传?” 艺娘不语了。 慕容方巾转道:“子筋哥,大伯为什么要在承儿的剑上涂毒?他……不怕承儿中毒吗?” 子筋道:“老爷说,叛徒一定会去伤害剑不离身的小少爷。只有在剑上抹毒,才可以揪出叛徒。因为老爷在剑上抹下的银无痕能让叛徒用功触剑的部分(身体)即刻长出一条螺旋芝纹,立时疼痛不已,而且再触小少爷的剑,也会疼痛。之所以不会伤害小少爷,是因为老爷已悄悄给小少爷服了终生解药。” 慕容方巾道:“可是为什么让三哥的眼睛失明了呢?” 子筋道:“这是一个意外。可能少傅体质特殊。” 靳娘接道:“子筋,为什么这时侯才说?” 子筋道:“因为……静师姐的右手……” 靳娘一听,从被中拉出戈静的右手,赫然有一条螺旋芝纹! 子筋道:“我刚才在符姑娘号脉时看到的。”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就在这会儿,爱巾和连习进来了。 慕容方巾见道:“姐,三哥!” 爱巾唤道:“婆婆,大娘,方儿。” 艺娘道:“爱儿,你们去哪了?” 连习接道:“婆婆,静姐怎么样了?” 艺娘道:“还没醒呢。” 爱巾走向床边。 子筋对连习道:“少傅,你是不是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连习道:“过会儿再说。” 慕容方巾接道:“三哥,娘出关了,现在在荆姨那儿。” 连习看了看床上的人,道:“方儿,贞姐呢?” 慕容方巾道:“陪娘去荆姨那儿了。” 连习叫道:“姐,我先去看看荆姨。” 爱巾点了点头。 慕容方巾便拉起连习出了门去。 就在两人出去后,戈静似乎要醒了。 爱巾不由唤道:“静姐,静姐!” 唤了数声,戈静睁开眼来了。 爱巾轻声道:“静姐,你醒了,太好了!” 戈静看向面色凝重的师娘,吃力道:“娘……娘。” 可是靳娘不语。 爱巾已觉气氛不对,道:“大娘,怎么了?” 靳娘直问戈静:“你手掌上的螺旋芝纹是怎么回事?” 戈静从没有见到义母如此颜色,挣扎着起身。 爱巾急忙道:“静姐,你不能起来,你的伤……” 未等爱巾说完,戈静已肘撑着上身,喘声问道:“娘……您为什么生气?” 靳娘道:“先回答我,这芝纹是怎么回事?” 戈静终于撑不住,垂下身去,呻吟着。 爱巾这时道:“大娘,到底怎么了?这……” 子筋走近道:“二姐,老爷生前说,手上有螺旋芝纹的人就是藏在山庄的……叛徒。” 爱巾听道:“你说什么?” 子筋道:“二姐,老爷是这么说的。静师姐,你手上的芝纹是……” 戈静双目发直,似乎不敢相信什么。 爱巾见道:“静姐,你快说啊,快说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戈静已完全陷住,如失神魄。 这边。 仰晓正在守视上官荆。 连习和慕容方巾很快跑了来。 连习兴奋地唤道:“娘亲。” 听到这一声,母亲的心已涌了起来。 母亲急切地抱住了儿子。这种冲动是一个母亲刚生下十月胎儿时的那种幸福与欣慰! 亲切的眼神 是如此的慈爱 我生命的母亲啊 ----我一生的思念! 呼唤的容颜 是我最开心的笑脸 想望的春天,我的诗赞 是那一座座山的祈愿 最平凡的手啊 却给我最多的温暖 留给自己,苦辛 ------《生命的母亲》 母亲松开来,道:“先出去吧。” 连习问道:“荆姨她……怎么样?” 符贞接道:“郁结在心,还没醒。” 仰晓道:“符姑娘,我们都出去吧。” 符贞看了看床上的上官荆,嗯声。 出来后,仰晓问道:“爱儿呢?” 慕容方巾回道:“在静姐那儿。娘,你……快过去看看吧。” 仰晓道:“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方巾道:“子筋哥说……静姐……娘,你快去看看吧!” 仰晓不再问,立即随女儿赶去。 连习此时叫道:“贞姐。” 符贞道:“连习,有事要和我说?” 连习从怀中取出真戒,递去,道:“元大哥让我交给你。” 符贞怔了怔,慢慢接过,沉默不语。 连习道:“贞姐,怎么了?” 符贞眼中似含莹光,摇头不语。 连习看出她神色伤心,不由道:“贞姐,这……它代表什么?” 符贞却跑了去,流着泪水。 连习怔了怔,唤了几声,追了去。 一出山庄,只见倩影独立荒丛中。 究竟它代表什么? 连习备感迷茫,却又不敢立刻去扰她沉浸。足足守视了半个时辰,连习才走过去,轻声道:“贞姐,贞姐。” 符贞拭干眼角泪水,微微笑道:“没……事。连习,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连习想了会儿,回答道:“龙家是不会绝后的。” 符贞又不说话了。 连习见道:“贞姐,元大哥他应该是为你去……” 符贞已道:“连习,你……别说了。” 连习道:“贞姐,先回去吧。” 符贞微微点头。 在走进庄里后,符贞道:“去看看静姐。” 连习道:“贞姐,静姐她是不是……红善送来的?” 符贞点了点头,微微笑道:“你怎么知道?” 连习道:“贞姐别问了。” 符贞道:“善妹她叮咛过我,不可以将这事说出来。可你……连习,第二庄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 连习边走边沉默。 符贞跟了会儿,道:“连习,其实静姐她……” 连习听道:“静姐的伤是不是很……” 符贞停了一下,道:“你别担心,只是静姐她……有孕了。” 连习站住道:“贞姐,你……说什么?” 符贞道:“是真的。还有,静姐好像……中了银无痕。” 连习道:“银无痕?怎么会?” 符贞道:“不过,这种银无痕应该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连习沉默了。 符贞道:“走吧。” 不多一会儿,两人就已来到门口。 戈静还是什么也不肯说,任凭众人怎么问。 听仰晓道:“大姐,让她一个人想想吧。” 靳娘不语。 艺娘道:“靳儿,就听晓儿的吧。我们都出去吧。” 仰晓接道:“方儿,扶大娘去休息吧。” 慕容方巾便扶起靳娘出去了。 艺娘叹了叹,也出去了。 子筋欲问连习事情时,仰晓道:“连儿,爱儿,你们也出去吧。” 爱巾缓缓起身道:“娘。” 仰晓道:“去吧,去吧。” 符贞接道:“二姐,听夫人的吧。” 于是,爱巾,连习,符贞,还有子筋都出来了,只剩下仰晓留着。 出来后,连习问道:“姐,大家怎么了?” 爱巾沉默。 子筋接道:“少傅,老爷曾告诉我,说手掌上有螺旋芝纹的人是藏在山庄的叛徒。静师姐的手上,有。” 连习思忖起来。 子筋转道:“少傅,少爷呢?” 连习未回神。 爱巾有些犹豫道:“子筋,缓些……再说。” 子筋听道:“二姐,是不是少爷出什么事了?” 爱巾不说话。 子筋又问连习:“少傅,你告诉我,少爷怎么了?” 连习稍稍反应过来:“姐……夫他……” 未说完时,仰晓拉开了门,道:“己儿怎么了?” 第廿五章 点燃的思念 无人接话。 仰晓问爱巾:“己儿到底怎么了?” 爱巾泣声道:“娘,姐夫已经……死……” 仰晓和子筋都跌了跌。 仰晓镇静心神,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爱巾道:“我……不知道。当时,连儿也差些被那个丑谱人……” 仰晓道:“没看清他身形吗?” 爱巾不忍再说。 仰晓转问连习:“连儿,你说。” 连习道:“我……不知道。” 仰晓急切道:“你们快说啊!他是谁?” 爱巾道:“娘,我真的没看清,他身手太快了。” 仰晓不禁沉浸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行,我得通知仪哥!”说时,朝闭关房匆匆赶去。 爱巾喊着追了去。 而子筋又逼问连习:“少傅,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他是谁?他是谁?” 连习沉默。 房间却传来符贞尖呼:“静姐,不要!” 躺在床上的戈静意欲用红剑砍去自己右手,幸亏符贞夺下了剑。 听符贞道:“静姐,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呢?” 戈静死灰的脸上充满了恨意。她道:“给我,给我!” 符贞将红剑狠狠地往门边一丢,道:“就不给!” 戈静却又从床上挣扎着起身,挪向剑去。 符贞倾力抱住她,道:“静姐,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戈静却使劲想推开她,但没用。 符贞欲搬她回床时,她竟在她手臂上用力咬了一口。符贞疼痛不住,松开了。 戈静仍挪向剑。 符贞心碎道:“静姐,你……不为自己想,就为你肚里孩子想想,好吗?” 戈静不动了。 已进来的连习将红剑拾起,扶住戈静道:“静姐,剑就在我这儿,如果……你要这么做,你就拿去。” 戈静目光停留在剑上,不说话。 连习又道:“静姐,他不值得你去恨,别这样,好不好?” 戈静整个颓然下来。 符贞道:“连习,你出去吧,我陪她待会儿。” 连习道:“贞姐,你的手……” 符贞道:“没事,你俩出去吧。” 子筋却未回神。 连习拉他出去后,他道:“少傅,他是谁?” 连习不语。 子筋又道:“她真的……有孕?” 连习道:“你别问了。” 子筋道:“他是不是……少爷。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少爷的?戈静……戈静就是杀害少爷的凶手,是不是?” 连习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子筋道:“在第二庄的时候,她就恨着要杀少爷,原来……是因为少爷……可就算如此,她怎么能真的杀少爷呢!少爷他虽然有妻子,可是少爷他对她确是真心啊!” 连习欲言又止。 子筋对着里头吼了起来:“戈静,你好狠的心啊!就算少爷有什么对不起你,可……他毕竟是师父师娘唯一的儿子啊!你……这叛徒!叛徒!!叛徒!!!”说完,带着痛苦,长笑而去! 连习喊道:“你去哪儿?” 已经没有身影。 不到半会儿,慕容方巾就跑了来,问道:“三哥,刚才……子筋哥呢?” 连习未来得及接口,爱巾的惊叫声就传来了:“爹,爹!” 连习立刻跑去! 一到闭关房门口,就见到爱巾抱着嘴边溢血的父亲,伤心欲绝。 仰晓右手捏着额,似要倒下…… 连习急忙扶住,对跑进来的慕容方巾道:“扶住娘亲!” 他则蹲下来,摸住慕容仪的寸脉,约半秒,就道:“姐,你让开。” 爱巾怔道:“连儿,你要做什么?” 连习只道:“我不会让义父死,绝不!” 话落,连习自点身间诸穴,双手合十于心间,相对旋动,又平行于身,缓缓分开来。 这时,他的整个上身竟仿佛被切开。但却见不到五脏六腑,除了蔚蓝如海的水光。 像海浪一样,它们一潮又一潮涌进慕容仪脊背。 当慕容仪面色逐渐呈红之时,他却惨白一身,连青丝也正一根根白去! 终于,慕容仪醒了过来。 这是一个奇迹吗? 爱巾刚叫了一声“爹”,连习就倒下去了。 哭泣又一次像潮水般涌起:“连儿……连儿……连儿!” 慕容仪已然明白。他道:“爱儿,你……让开。” 爱巾不知如何是好,紧紧抱着连习,道:“爹,怎么……会这样?连儿……连儿……” 仰晓道:“爱儿,连儿不会有事的。让你爹来。” 爱巾却道:“不,不!连儿不能离开我,不能!连儿……连儿……” 慕容仪脉过连习手腕后,便又张开连习眼睛。在他看完后,仰晓道:“怎么样了?” 慕容仪神色凝重,不语。 慕容方巾道:“爹,三哥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对不对?娘,三哥他只不过是伤耗了元气,只要……休息……只要娘和爹注入真气,三哥就会醒来的!爹,娘,快呀,你们……你们怎么了嘛!你们……怎么……”已哭得碎了。 慕容仪道:“连儿……他为了救我,竟用了生死移转大法……默神祈光!” 爱巾这时似想起了什么。只见她立即取出磁笛,吹起来。 笛声与上次一样。 只是爱巾的心已太累,太累。她没办法吹完,忍不住,扑在他身上,直哭着:“连儿,连儿,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离开我?” 仰晓终于站不住,昏了过去。 慕容仪道:“方儿,快扶你娘回房去,快!” 慕容方巾匆匆扶走了母亲。 慕容仪站起了身,合起了双眼。 爱巾这时抱起连习,走出房去。 慕容仪不由道:“爱儿,你要带他去哪儿?” 爱巾道:“我……带他回房间。” 慕容仪长长一叹,忽然想起了什么。 只见他扭开了房中一道昙花形的机关。立时,那藏阁密室出现在眼前! 在一排格架边,跌落了几本秘卷。 慕容仪拾起来一看,自语道:“筋十二章……焦经三篇……络十五卷……脉中八略……散诀……聚曲,怎么会有这些书?” 再琢字迹,不禁又是一惊:“这……戈大哥的笔迹,难……这些是他……所著?”陷入了沉思。 在这时,符贞、艺娘赶了进来。 听艺娘道:“仪儿!” 慕容仪忙起身,却又在不经意间碰落了格架上一本书卷。 听他应道:“婆婆,符贞姑娘。” 艺娘道:“仪儿,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地上怎么……有这多血渍?” 慕容仪苦苦叹声。 符贞走向跌落的书卷,蹲下来,道:“这不是……戈庄主的秘录吗?咦,怎么只有六本?还有一本呢?” 她再一抬眼,将碰落在慕容仪脚跟处的那一本捡了起来,念道:“祈经?” 慕容仪问道:“符姑娘,你刚才说有七本,是这一本吗?” 符贞摇了摇头,道:“不是,那本叫剑阴五册,而它是……祈经。” 慕容仪一听,从符贞手中接过它,翻了起来。 符贞思忖会儿,走向那个藏有半生丹的阁架。将机关一打开,那瓶子竟已不见! 怎么回事?谁进过这里? 艺娘道:“孩子,你怎么了?” 符贞问向慕容仪:“庄主,是不是有人来过这里?庄主。” 慕容仪却未回神,仍专注着《祈经》。 艺娘见道:“仪儿!” 慕容仪回神来,道:“婆婆,什么事?” 艺娘道:“这孩子在问你,是不是有人来过藏阁。” 慕容仪点了点头,道:“符姑娘,你怎么知道?” 符贞道:“二姐藏起来的那瓶半生丹不见了。” 慕容仪道:“半生丹?” 符贞道:“嗯,本来是戈庄主留给连习的解药,就是……连习眼上银无痕的解药。” 慕容仪沉默会儿,道:“符姑娘,你是说……” 符贞道:“银无痕就是戈庄主研制的。” 艺娘接道:“仪儿,到底是谁来过?” 慕容仪道:“当时我在最后关头,却听到这儿传来了响声,我几乎……命丧,是连儿用‘默神祈光’救了我。我……也不能肯定这人是谁。” 艺娘却道:“知道藏阁的人,仪儿你心中有数。” 慕容仪道:“我会查清的。婆婆,我闭关期间,是不是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艺娘伤叹起来。 符贞道:“婆婆,庄主,我先去了。” 艺娘在她走后,不由道:“仪儿,这些日子,多亏这孩子替你们打理山庄啊!这……孩子竟如此像晓儿。” 慕容仪道:“嗯。婆婆,您快和我说说发生的事吧。” 艺娘便述了起来。 符贞又回到戈静房口时,靳娘已在房间。 看着靳娘的沉默,她没有走进去。 而躺在床上的戈静已被她点了睡穴,在之前。 她看了会儿,便走开来。 ----呆呆地,拿出真戒,站在廊间,任心思绪。 从母亲房里出来的慕容方巾一见到她,便喊道:“贞姐,贞姐!” 符贞侧过身,道:“什么事,方儿?” 慕容方巾道:“我姐和三哥呢?” 符贞愣道:“我赶过去时,没见到二姐和连习啊!” 慕容方巾道:“那我爹呢?” 符贞道:“在和婆婆说事。方儿,二姐和连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儿,你……说话啊!” 慕容方巾哭了起来:“三哥他……为了救爹……牺牲……自己……” 符贞一震,道:“方儿,你……说什么?” 慕容方巾道:“三哥他……死了!” 符贞道:“不……会的,方儿,我们去二姐房间!” 两人欲跑去时,靳娘从房里出来拦住,道:“方儿,你刚才说什么?连儿……他怎么了?” 符贞接道:“夫人,先别问了。”拉起慕容方巾就往爱巾房间奔去! 悲伤的笛声又已响起。 符贞怔在门口,看着一脸泪迹的爱巾。那痴碎的样子,亦不禁使她也流起了泪水。 慕容方巾叫道:“姐,姐!”冲了进去。 靳娘见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符贞被靳娘焦灼的声音拉回心神,立刻过去诊察。 可是,连习的确已经…… 靳娘连连发问,符贞却转过身去,伤痛不语。 慕容方巾那哭嚷声,让爱巾手中的磁笛掉落了。 靳娘缓缓捡了起来,道:“爱……儿,你就痛痛快快的哭吧,别……憋着。” 这样的脸,灿烂的眼 在昨天的耳边,与我轻轻诺言 再不分开生命的每一天 永远相伴心爱的容颜 就算再多再苦的磨难 也心甘情愿 却……在不经意间 又舍别了一切的眷恋 又一次离开了我的身边 是否这一生,我注定伤怨 为我爱的你的那些付出,失去内心的勇敢 也终究不能挽回与你在一起的所有夜晚 唯一依守的为何是我寸寸断断的泛滥 ----流碎的时间 ----深深怀恋的宽肩 有你无尽的温暖,喜欢 -----《这样的脸,灿烂的眼》 靳娘对慕容方巾和符贞道:“让她一个人陪……他吧。” 门合,三个人都出去了。 磁笛,靳娘放在了桌上。 屋子里没了哭声。爱巾趴在连习身上,泪眼困累,一动不动。 戌时一刻。仰晓和慕容仪推门而入。 仰晓欲叫醒女儿,却被丈夫拉住了。 仰晓轻声道:“让她先吃点东西吧。”将端在手中的饭菜放在了桌上。 慕容仪道:“先别。” 仰晓有些不解,道:“怎么了?” 慕容仪神色有些迷愁,却又仿佛带着一丝欣悦。 一见丈夫如此,仰晓不禁顺着他目光,看向两个不醒的人儿。 两老夫妻就这样看了近一刻,才听妻子道:“他们……仪哥,爱儿她这……她……” 慕容仪道:“婆婆……说得没错。” 仰晓脸上愁云一片。 慕容仪道:“爱儿要醒了。” 仰晓一听,忙过去,道:“爱儿,爱儿。” 爱巾缓缓起来。道:“娘,爹。” 仰晓道:“爱儿,吃点饭吧。” 爱巾道:“我不饿。” 仰晓欲劝,慕容仪道:“爱儿,你怎么不珍惜自己身体呢?要是连儿他……”没往下说。 爱巾道:“爹,我吃不下。” 慕容仪道:“爱儿,爹能不能问你些事?” 爱巾道:“爹问吧。” 这时,仰晓坐到了床边,瞧摸着连习,心痛起来。 慕容仪不由道:“夫人,别……这样。” 仰晓道:“我……就是想……摸摸。” 慕容仪道:“好啦,好啦。夫人你先出去会儿。” 仰晓道:“仪哥,你……怎么就……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爱巾怔了怔,却没问。 慕容仪叹了叹,对爱巾道:“爱儿,你是不是很……喜欢连儿?” 爱巾沉默半天,才道:“爹,娘,我……爱他。” 慕容仪接道:“这些日子的事,婆婆已与我说了个大概。你的婚姻本来就是我们的错。公啸在剑祭重举之日宣布……与你断绝关系,这我也知道了。” 仰晓接道:“你说什么,仪哥?” 慕容仪道:“夫人,你别打岔。爱儿,爹想知道你当真……想与连儿共度到老吗?” 爱巾看了看连习,道:“爹,娘,不管你们是否相对,我都不会再去改变了,因为……我和连儿已经行了堂。” 仰晓听道:“什么,爱儿?你们……” 慕容仪接道:“夫人,先别插话。爱儿,你们真的已经拜堂成亲了?”好像话都在重复。 爱巾握紧连习冰冷的手,道:“嗯,是恒母为我们安排的。” 慕容仪和仰晓同声道:“恒母?” 爱巾道:“爹,娘,也许你们不相信,但确实是月神之姥安排的,我……可能……已有了孕。” 夫妻俩几乎吓了一跳。 爱巾道:“爹,娘,对不起,未经你们同意,就擅自妄为,请……你们原谅。”说着,却哭了起来。 见女儿伤痛,仰晓心念一回,安慰道:“爱儿,别哭了,我和你爹不怪,不怪。既然……月神之姥都想撮合,我们也当然……成全。” 爱巾越哭越痛,道:“可是……连儿他已经……离开我了。” 慕容仪却笑了起来:“月神之姥都在撮合你们,怎么可能让连儿就此离开你呢?” 爱巾一听,道:“爹,你是说……连儿不会死?” 仰晓也道:“仪哥,你到底……瞒了什么?” 慕容仪道:“我是看了《祈经》,才知道这孩子的身世的。连儿为了救我,使用的‘默神祈光’就是经书上写的一种……怎么说呢,说它是武功嘛,也不是,说不是却又好像是。总之,练成‘默神祈光’的人,他施完一次功,需要八个月的死眠期来恢复。” 仰晓道:“仪哥,现在连儿的这种状态就是……书上所讲的?” 慕容仪微笑道:“夫人,如果连儿真的有事,我哪能一点不担心啊?” 仰晓终于放下了心,道:“对了,你说书上有连儿身世,是……?” 慕容仪道:“据书上记载,在雪域祁连山里,有几代樵夫将他们生平所见奇异之象,化成了各种术学功法。其中不论天文地理,还是人意,皆有论述。就和默氏九代一样,只是他们流传心得的方式有所不同。” 仰晓道:“仪哥,你怎么找到这本书的?” 慕容仪回道:“经书并不是很全,总之,能见到它,都是爱儿和连儿的缘分。” 爱巾道:“爹,那这八个月需要我做些什么?” 慕容仪道:“这八个月内,你只需要听你娘的话,注意自己身体。对了,我去找一下符姑娘。夫人,你陪爱儿在这儿吧。” 爱巾却道:“爹,等等!” 慕容仪回过身来,道:“什么事,爱儿?” 爱巾让父亲母亲同坐。接着,她就突然跪下来。 两老欲语时,爱巾已道:“爹,娘,谢谢你们。女儿……让爹娘为难了!”说完,伏地三叩。 仰晓扶起女儿,道:“爱儿,只要你能幸福,娘和你爹都不会反对的。别忘了,月神之姥可都在祝福着啊!以后不许这样,啊!”轻轻抱着女儿,拍慰着。 慕容仪微笑道:“爱儿,你这头上的穗子是怎么回事?” 爱巾回道:“这……是恒穗。” 慕容仪道:“哦。好了,你娘儿俩慢慢聊吧。”出房去了。 仰晓道:“来,先吃饭吧。” 爱巾点了点头。 吃了几口的爱巾,见母亲拿起桌上的磁笛,不由泛红了。 瞧了会儿,仰晓微笑了。她叹道:“这孩子……竟能把它刻得这么好!” 爱巾停了筷,看着磁笛,久久不语。 仰晓道:“爱儿,你大姐去了哪儿?” 爱巾道:“娘,大姐她……之先回来过。可能是……承儿的事,她想出去走走。娘,你别担心。” 仰晓道:“不说了。爱儿啊,公啸……的大伯真的没死?” 爱巾道:“嗯。” 仰晓沉默会儿,又道:“爱儿,悦儿呢?” 爱巾道:“可能……在乞殿。” 仰晓道:“怎么会到那儿去了?” 爱巾道:“娘,这些日后慢慢再跟您说吧。娘,其实悦儿可能是……席下的女儿。” 仰晓道:“勇郎席下?怎么会……” 爱巾道:“娘,我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公啸他在剑祭那天……这么说。” 仰晓道:“公啸?他不是一直在病……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巾道:“娘,我不想说他。” 话落,慕容仪把符贞找来了。 爱巾却立时明白了,不禁娇声:“爹,你-----” 符贞笑道:“二姐,把手伸出来吧。” 爱巾却不依。 仰晓道:“好啦,不然娘可生气了。” 符贞拉过爱巾的手,轻轻摁住。不一会儿,她松开来,对慕容仪和仰晓笑道:“庄主,夫人,二姐已有孕。” 慕容仪和仰晓会心微笑。 符贞道:“二姐,其实……有人也有了。” 爱巾道:“贞妹,你说----谁?” 符贞道:“是静姐。” 爱巾道:“静姐有孕?怎么……会这样?” 仰晓接着问道:“符姑娘,静儿……怀的是谁的孩子?” 符贞道:“子筋离开时说……是……戈己大哥,还说……是静姐害死了……戈大哥。” 慕容仪听道:“你们在说什么?己儿……死了?” 爱巾接道:“爹,是……真的,姐夫他已经死了,还有干公公也……死了。” 仰晓道:“爱儿,你说什么?” 爱巾道:“娘,干公公他……那一天,那个丑谱人还差些杀了连儿。” 房中陷入了哀默。 好一会儿,爱巾开口道:“后天就是碑林之期,谈名……要和公啸决斗。” 仰晓道:“决斗?为什么?” 爱巾道:“娘,谈名就是连儿那位姐姐的……恋人,而公啸……也曾经爱过她,也许至今……依旧爱。可是,却又是公啸杀害了她。因为……这样,他们两个……约定了十日之期。” 仰晓听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恩怨?唉!” 慕容仪轻轻拍慰道:“好啦,去休息吧。” 仰晓对爱巾道:“爱儿,早点睡。” 爱巾点了点头。 双亲去后,符贞也道:“二姐,我也回了。” 爱巾却道:“贞妹,你……有些不开心,是不是因为略子?” 符贞淡笑道:“二姐,你早点休息,我出去了。”带上了门。 爱巾不禁自语:“连儿跟他(元略)说了什么呢?” 翌日之晨,阴。 爱巾拉开窗后,又回到床沿守视着连习。大约一会儿,慕容方巾便跑来,道:“姐,二叔和鹤姐来了!” 爱巾忙起身,道:“我马上就去!” 慕容方巾瞧着连习,自语:“三哥……你早点醒来……早点……早点……” 爱巾一听,道:“方儿,你是不是有事?” 慕容方巾道:“我想让三哥告诉我……子筋哥到哪儿去了。” 爱巾走近些,道:“方儿,别急,子筋会回山庄来的。我们去见二叔和鹤妹,走吧。” 刚一走到戈静房间,就见到大家都过来了,除了艺娘和上官荆。 爱巾唤了一声“二叔”, 公二单道:“爱儿,你回山庄来,应该告诉我啊!” 爱巾道:“对不起,二叔,去看过荆姨了吗?” 公二单不语。 仰晓见道:“爱儿,你们四姐妹先去吧。” 爱巾点了点头,便和符贞、慕容方巾、易鹤先去了内堂。 对于女儿刚才的话,仰晓转道:“二单,大姐就在里面。” 公二单有些犹豫。 慕容仪道:“二弟,去吧。” 公二单却道:“仪兄,你们的好意,我知道。我……还是不进去了。”转身欲走。 靳娘这时从房里出来,唤道:“二单。” 公二单停住了步子。 仰晓接道:“大姐,你们聊。仪哥,走吧。” 夫妻俩去后,公二单缓缓回过身来。 靳娘道:“进屋吧。” 公二单最终进去了。 听他道:“她怎么样了?” 靳娘不语。 公二单道:“你别怪她。己儿……不会是她杀的。” 靳娘听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公二单道:“只知是一个男的,身手……挺高。对了,听方儿说,她……怀了孕?” 靳娘道:“符贞跟我说过了,可能是……己儿的。不说了,二单,一晃就这么多年了,你和……她过得不好,对不对?” 公二单不语。 靳娘道:“这都是因为我。二单,我也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好,但我确实希望你能全心接受她。毕竟……你俩也这么多年了,孩子也……那么大了。我知道,这些话,起不了多大作用。二单,我们都是五十而知天命的人了,责任才是首位啊!” 公二单叹道:“放心吧。我并没有看不开,只是偶尔会想起……你而已。有时候,时间确实能改变一切。我不是对她没感情,只是因为她对……蝉儿的态度,我就……算了,她终究是真心为我付出,我又怎会……那么无情无义呢?” 靳娘道:“如果她听到了这些,会高兴的。” 公二单道:“我去看看她。” 内堂。饭菜都已上好。 艺娘近似命令般道:“荆儿,吃饭。” 神色恍惚的上官荆是被艺娘拉出房间的。虽然她不愿,但是在艺娘面前,却不敢违抗。 爱巾道:“荆姨,就吃些吧。” 慕容方巾也跟着劝了起来:“荆姨,荆姨!” 上官荆却始终不动。这时,仰晓和慕容仪来了。 仰晓道:“大家先吃吧。” 但还是没人动筷。直到公二单的出现,才有了气氛。 听他道:“你们先吃吧,我单独和她说说。夫人,你跟我来。” 上官荆盯着丈夫,眼光有所闪动。 公二单扶起她,道:“走吧。” 上官荆脸上的冷漠终于融去了许多。两人走出了内堂,来到了偏院。 公二单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夫人,我……向来木讷,不善言辞。今时今刻,我只想到了一句话------你今生是女人,那今生我就是一个男人。” 上官荆怔在他身边,完全。 公二单道:“夫人,如果愿意一起走完最后这一程,请你点一下头。” 上官荆眼中的泪水,从角边流了下来。 很自然的,又很亲切的,一个在他心中永远不老的女人踮起了青春的脚尖,爱吻着那泪光里至死不渝的唯一。 内堂。 艺娘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准备去看看。 但仰晓道:“婆婆,没事的,先吃吧。” 艺娘又坐了下来。 爱巾道:“婆婆,二叔会劝好荆姨的。” 艺娘看着一桌菜,突然道:“只有……义哥做的才合我胃口啊!” 仰晓接道:“婆婆,吃吧。” 艺娘却问爱巾:“爱儿,你有你干公公的消息吗?” 爱巾沉默。 艺娘见道:“爱儿,怎么了?” 爱巾缓缓从身上取出《申屠食策》,递向艺娘,道:“婆婆,干公公他……留下了这个。” 艺娘慢慢接过后,闭上眼,沉浸不语。 这时,公二单和上官荆回来了。 爱巾道:“婆婆,干公公他并没有留下遗憾……并没有。” 艺娘道:“义哥身体一向很好。爱儿,出……了什么事?” 爱巾哽咽道:“婆婆,干公公……和姐夫葬在了一起。” 艺娘半晌后,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是谁!” 爱巾沉默。 公二单接道:“可能是……解志。” 所有人都沉住了。 仰晓问道:“二单,你……怎么知道?” 公二单道:“是他……跟我发火时,吼带出来的。” 仰晓道:“公……啸?” 公二单点了点头。 上官荆接道:“啸儿现在在哪儿?” 公二单道:“他……去赴十日之约了。” 上官荆踉跄了一下。 公二单扶住道:“他……自己做的事,必须承担后果!” 上官荆自责起来:“怪我,都怪我!” 就在这一刻,慕容方巾叫出了声:“大娘!” 靳娘就在门边。她已问来:“二单,你刚才说……志儿?那个丑谱人是……志儿?” 公二单只得回道:“当时在崖底,除了他,我……想不出是什么人。” 靳娘已完全懵住了。 仰晓转问爱巾:“爱儿,真的……是他?” 爱巾道:“连儿和我说,是……他。” 一时间,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慕容仪道:“对了,夫人,你不是……有事要和爱儿说吗?” 仰晓回神道:“爱儿,你来一下。” 爱巾跟着母亲到了廊间。 听母亲道:“爱儿,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你去一趟乞殿,把悦儿接回来吧,连儿有娘看着。” 爱巾点点头,道:“娘,我这就去收拾一下。” 回到房间后,爱巾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坐在床边,看起了连习。起身时,又将被子盖了盖,枕头挪了挪。就在移动枕头时,下面露出了那本《黄帝内经》。 爱巾笑了笑,将它拿在手上,翻了起来。 在“奇病论篇第四十七”上看到了这段对话: 帝问曰:人有重身,九月而喑,此为何也? 伯对曰:胞之络脉绝也。 帝曰:何以言之? 伯曰:胞络者,系于肾,少阴之脉,贯肾舌本,故不能言。 帝曰:治之奈何? 伯曰:无治也,当十月复。…… 爱巾没有多想,将它重置于枕下,道:“连儿,我很快回来。” 爱巾刚一合上门,慕容方巾和易鹤就跑了过来。 慕容方巾道:“姐,我要和你一起去。” 爱巾道:“娘同意了?” 慕容方巾点头道:“姐,娘答应了。” 爱巾看向易鹤道:“鹤妹,你也去吗?” 易鹤回道:“贞姐让我去。” 爱巾道:“走吧,和婆婆她们去说一声。” 乞殿。未时三刻。 为了一个女儿,都有可能是亲生父亲的两个大男人正打得天昏地暗。 席下没了功力,息魄就很“公平的”与他搏斗,不用任何内力搏斗! 站在一边哭得厉害的息悦怎么喊,怎么叫,也都无济于事。 两个大男人都已伤痕累累,气喘吁吁。 可仍都横眼相瞪。 在这时,刚回来的石枣乞和那十五人走了过来。 息悦哭求道:“小枣子,让他们别打了,别打了!” 石枣乞道:“去分开他们。” 十五人中有两个立即出手去! 由于之前的消耗,席下和息魄很快就被封了穴道。 息悦跑过去时,石枣乞让十五人退了下去。 息悦哭着嚷着:“爹,爹,爹……” 息魄此时对躺在地上的席下,道:“悦儿叫的是我,她是我女儿,是我的!是我的!” 满脸忧伤的席下,道:“不管是谁……的女儿,都是你杀害了红邪!不然,红邪一定会告诉我,悦儿到底是谁的女儿!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杀……害了红邪!是你!!!” 息魄道:“红邪……是死了,但却是你害的!她已经跟我成亲,已经是我的妻子,已经有了我的女儿!可却因为你,让我家破人亡!还有……元略,师父苦心铸就的剑,就让他那么……毁了!还有谈名,是他迫害了善儿的义姐,让善儿卷入仇怨纷争!你们兄弟三人都是破坏我一家幸福的罪魁祸首!是你们!!!” 席下道:“你的剑被毁,是你学艺不精!这根本不关我大哥的事!至于……二哥,我虽不清楚,但他已经断腕求死!事实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执拗,你的愚妄引起的!” 息魄道:“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 席下笑起来:“我席下一生浪荡不羁,但却顶天立地!没想到红邪……竟肯嫁给你这种迂执可笑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息魄再也控制不住,狂叫了数声,竟冲开了穴道! 息悦见道:“爹,爹,别和席叔叔打了,别打了!” 息魄散开女儿,欲一掌打向席下! 石枣乞立即出手,狠狠一拳,着在了息魄脸上! 息魄立时被这一拳打昏了过去。 第廿六章 十月 石枣乞解开了席下穴道。 石枣乞走近息悦,道:“他只是昏……”未让说完,息悦就使双手一推,将他推退开来。 小女孩道:“不准你过来!走开,走开!”哭声啼啼。 石枣乞哼了一声,转身就去。 席下叫了一声“悦儿”。 息悦却冲向他怀中又抱又打! 席下一阵难过,抱紧她,道:“好,打吧,是……叔叔不好!” 息悦手上的力气渐渐轻了下来,退开怀抱,道:“别和……爹打了,好不好,好不好?” 席下不由自主地点着头,道:“我们……把你爹背回石室去。” 当席下将息魄背起时,息悦叫嚷起来:“干娘,干娘!” 爱巾抱住飞奔过来的息悦,道:“悦儿,悦儿!” 爱巾身后的慕容方巾,道:“悦儿,悦儿,我来抱抱,好吗?” 爱巾把息悦交给了妹妹,对席下道:“你……和他这……是怎么回事?” 席下笑了笑,道:“没什么。”看向易鹤。 爱巾道:“我想把悦儿接回家去,你也一起去吧。” 席下道:“二姐,我要先去碑林。” 爱巾道:“哎,小枣子呢?还没回来吗?” 席下道:“回来了。刚被悦儿赶走。” 爱巾接道:“你和鹤妹有话说吧?那我先去见小枣子。”说完就去了。 席下则对易鹤说了一句:“我先背他回石室。” 慕容方巾一听,道:“鹤儿姐,一起去吧。” 易鹤有些犹豫,却听息悦道:“鹤姐姐,席叔叔可每天在想你啊!” 易鹤面泛红潮。 慕容方巾拉起她,道:“走吧。” 几人一起走向石室。就在经过一廊洞时,又传来了拳脚声。仔细一听,竟夹杂了子筋的大骂。 慕容方巾立即松开息悦,飞奔去。 席下对易鹤道:“去看看。” 果然,正是子筋,还有焦上。 不过,焦上的还手有些忍让。 听子筋道:“把剑还来!到底----谁是叛徒?” 焦上道:“剑不在我这儿!” 子筋道:“戈静究竟是不是你们安插的?” 焦上笑了起来:“亏你在老头子身边呆了那么久,竟然谁是谁非都分不清楚!” 子筋又一记狠拳揍了过来! 焦上又是一闪,道:“有完没完?从大街上追打到这儿,你有的是力气是不是?疯子!” 这时,慕容方巾喊道:“子筋哥,子筋哥!” 当子筋侧过头来看她时,焦上也定住了眼球。 易鹤注意到席下的眼神有一种久违后的浓愁。她看不懂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她只帮他扶住了息魄。 席下走过去,许久,才道:“终于肯见我了。” 焦上道:“本来也不想。但你大哥……他有本事,他逼我来见你。他说,你想家了,想回去了。” 席下道:“浪迹这么多年,我觉得自己……空活了,什么也没有。你别怪我大哥,是我求他的。” 焦上道:“我看不是。你至少拥有的比我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你竟舍弃一身功力,去点化她。就这一点,你比我强过了千百倍!还有,你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十天白鹤’,和一个说不清的女儿吗?” 席下道:“我们从小长大,一起来中土。但我却因为……” 焦上截道:“没错,那时我确实恨你!为了一个红邪,你把多年兄弟打落汹涌的黄河!当我……被恩主救起时,我就对天指日,终身不再见你!但是,天意弄人,让我坠入了一个女人的漩涡。我也终于明白你当初的失手是为什么。在你一直找我时,我本来是想和你相见的。然而,你却和……拥有我爱的女人的心的男人,结拜成兄弟!我便将一切念头打消了!” 席下听道:“你说的是……” 焦上道:“我说的是谈名!” 席下道:“你……喜欢的女人是默十妹?” 焦上道:“不……是她,不过,昭儿的悲剧,她说来应是祸首!” 席下道:“你……慕容昭巾?” 焦上道:“对!可……昭儿不爱我,我只是一厢情愿!” 席下道:“你一直待在剑脉山庄就是为了……守着她?” 焦上道:“一半。另一半……是报答恩主。” 席下道:“是谁救了你?” 焦上道:“这个你不用知道。今天我来……算是还你愿!” 席下见他要走,道:“你要去哪儿?” 焦上道:“我杀了她唯一的骨肉,我去赎罪!” 子筋这会儿道:“站住!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焦上接道:“你是不是想问,戈承和谈名的关系?” 子筋不语。 焦上道:“真相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人……都死了。” 子筋转而又道:“谁是叛徒?” 焦上道:“太……多了。疯子,你要我打,就到明天的碑林吧!” 子筋欲叫时,焦上又回过身来,冷冷道:“剑不在我这儿!” 然而,他的声音刚落,就见一抹黄光泻过了他颈项。 这一剑,让他永远地倒下了。 席下咆哮起来:“不!!!!!!!!!” 还剩最后一丝气的焦上在兄弟的怀中,道:“把……我带回……故土。” 席下弹下了泪。 而手执黄剑的安意对易鹤道:“把他给我!” 未等易鹤语,席下就已起身,道:“臭----婊-----子!” 此刻,认识他的人,是头回,头回见到他的邪恶样。 那眼光里的杀气可以直接弄死人! 拳头泛乌! 发丝瞬间红尽! -----他已成魔。 所有人为这一幕,惊骇起来! -----除了依旧冷漠的安意。 一场生死,谁也无法阻止了。 席下狂暴的笑,响彻了整个乞殿! 闻者只觉头疼不已。 安意却极力抵制着,对易鹤又叫道:“把他给我!” 话音一落,席下毒辣的手就冲她颈项锁来! 安意一见,直直地挥出黄剑,迎上! 一刹那,只有两种声音在空中余绕。 -----骨断声。 -----插腔声。 安意的剑留在了席下胸间,但她却倒下了。 席下的手依如爪,滞在那里。 -----他锁断了她的喉骨! 他又笑了起来,席下又笑了起来! 只见他一紧拳头,黄剑立时被震碎成粉,如雾般笼罩了他。 但胸腔里的那段残留了。 他不再理会叫他的人,背起焦上……一步一步走去。 子筋回神道:“席下,你站住!” 席下根本没听。 子筋欲出手,慕容方巾却死命拦住,道:“子筋哥,你别这样,别这样!” 子筋道:“他杀了安师姐!他杀了安师姐!” 慕容方巾道:“子筋哥,席大哥他……入了魔,你打不过他的,子筋哥,求求你,别这样,好不好……好不好?” 子筋狂啸一声,跪在安意身边,道:“安师姐……安师姐!” 息魄醒来了,这会儿。 一见安意如此,他已被震住。慢慢走过去,看着,看着躺在地上的他一直的师妹,突然开口道:“和……她在那里好好作伴吧,师妹。” 息悦哭了起来:“干娘,干娘!” 爱巾抱住跑过来的息悦,抚慰,浸住。 而在爱巾身后的离四走上前来,说道:“为了你,她……已经着魔。” 确实,安意的指甲里发着黑。 对焦上的那一剑,也许是她最后想做的事吧。 息魄道:“谁----干的?” 离四冷笑了,道:“你的情敌。” 息魄怒了:“他到哪儿去了?他到哪儿去了?”说着,疯狂而去。 息悦连连呼起来:“爹,爹……” 爱巾抱住她,抱住,让她尽情哭泣。 这时离四抱起安意,黯然而去。 慕容方巾扶住子筋道:“子筋哥,别难过了。” 子筋却呓语:“不行,我要去找出叛徒!要找到剑!”说着,甩开慕容方巾,颠颠撞撞地离去。 慕容方巾忍不住又追了去。 爱巾叫了数声,始终没能叫住。 易鹤一个人呆在那里,双目无神。 爱巾抱起息悦,走过去,道:“鹤妹,鹤妹!” 易鹤茫然应了一声。 爱巾道:“鹤妹,我们回山庄吧。” 易鹤沉默。 爱巾道:“你的心情……我明白。走吧。” 易鹤接道:“二姐和小枣子打过招呼了?” 爱巾道:“没见到,只碰到了离四。” 易鹤道:“二姐,我……想去碑林。” 爱巾未及语,息悦也嚷道:“干娘,我要去找爹!” 爱巾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先去找家客栈,明天再动身。” 离开乞殿后,三人就来到了镇上的那间日子客楼。而此时已是酉时初,天色迷昏。 一来到楼前,爱巾却发现史肆竟已被烧毁。看着这残垣断木,黑乎乎的一切,爱巾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走进楼去。 在开房间时,爱巾问老板:“掌柜,对面是怎么回事?” 老板叹了叹。道:“那女人……在光天化日下,拿着一把火闯进去……就给烧了,唉!” 爱巾道:“她长什么样?” 老板道:“脸上有一道血痕,手里……拿着一把黄色的剑。江湖人啊!总是这些打打杀杀,火火燎燎的恩怨啊!” 爱巾已明白是谁。 息悦这时问道:“干娘,安……她为什么要烧了它?” 爱巾当然明白安意这么做的原因。但她道:“悦儿,我们上楼。”牵起息悦,上去。 易鹤则向老板打听起来:“掌柜,你有没有见到一个……” 爱巾回头看了看她,心里轻叹。 推开房门时,爱巾却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吵闹声。细听声音,像是检魂。爱巾便让息悦先进去,并关上门。 一下楼来,就听检魂嚷嚷:“你个……吃乌龟皮的……装王八孙子……少来!” 老板乞求道:“客官,小店真的已客满,您还是……” 一脸醉醺的检魂拎起老板衣角,道:“你……少给我鸡屁股……栓绳……尽他妈扯淡!你……你……我……又……不是赵孙李……没……没钱!”摇摇欲倒。 易鹤连忙扶稳他。 爱巾这时对老板道:“掌柜,没事了。你去吧。” 老板只好如此。 爱巾转身对易鹤道:“鹤妹,待会儿你和悦儿睡吧。” 易鹤道:“二姐,那你呢?” 爱巾道:“我来看着他。” 易鹤道:“好吧。二姐,你看他这……脸上……是……” 爱巾道:“等他醒了再问吧。” 将检魂躺好后,爱巾又道:“鹤妹,你去吧。” 易鹤道:“二姐,你也别累坏了自己。如果有事,就叫我。” 易鹤出去后,爱巾关上了门,坐到床沿,看着检魂面上那一道血痕,不禁皱起了眉。 迷迷糊糊中,检魂嘴里直呓语:“善儿……善儿……我对不起你……善儿……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善儿……善儿……” 爱巾吹起了笛。 检魂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却又不知为何,爱巾突然停了下来,迅手拉开门去! -----没人。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爱巾一低头,却见到了一根木枝。 爱巾拾起来,合上门,坐到桌边,呆呆看了会儿,便伏案而睡。 凌晨。 检魂醒来了。 爱巾一见,走近道:“醒了啊!” 检魂道:“二姐?我……在哪里?” 爱巾道:“在日子客楼的客房里。茧子,善儿怎么了?” 检魂坐起来,道:“我……我……二姐,我做了一件荒唐事!” 爱巾转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检魂却立时怒起来:“是安意!都是她害的!我要……去找她算账!” 爱巾道:“她……已经死了。” 检魂怔住,道:“二姐,你……说什么?” 爱巾道:“她去乞殿找息魄时,一剑……杀了焦上,结果惹邪了……席下,被他……。” 检魂欲再问时,门开了。 是易鹤和息悦。 息悦跑到爱巾身边,道:“干娘,检叔。” 检魂笑了笑,对爱巾道:“二姐,你是要带悦儿回山庄去?” 爱巾点了点头。 检魂道:“那……我息师兄呢?” 爱巾沉默。 息悦道:“检叔,我们正要去找爹。” 检魂道:“上哪儿找?” 息悦却看向爱巾。 爱巾回道:“碑林。” 检魂一听,道:“我也去!” 爱巾道:“那下楼吧。” 检魂却忽然道:“二姐,善儿……是不是来过房间?” 爱巾顺他目光看去,是那根木枝。 见他如此神伤,爱巾道:“漱洗一下,就下楼吃点东西吧。” 碑林。太阳初升。 两个男人,一坐一站地看着锈剑。 一个是谈名,另一个是他人生的插曲-----背上一剑鬼。 听一剑鬼道:“一定——要和他决斗?” 谈名道:“嗯。你不该再来,这和你没关系。” 一剑鬼道:“我懂。我不会涉入你们的恩怨。我只想还你救命之恩。如果有其他事要我帮助,我当尽力。” 谈名站起身来,道:“你认识第九客吗?” 一剑鬼道:“与他有关?” 谈名道:“你替我保护他和他身边的人,但切记,量力而行。” 一剑鬼道:“好。” 谈名道:“谢啦。你快去吧。” 一剑鬼叹了叹,缓步而去。 谈名又坐了近半个时辰,公啸就来了。 他身后,还有邱婀。 谈名起身来,道:“你——用刀还是剑?” 公啸道:“刀又如何,剑又如何?” 谈名道:“因为我手上也有两件。” 公啸道:“我只用刀。” 谈名道:“好,那我就把它毁了!” 只见他挥出的袖中有一把浑浊的沙扇直击锈剑! 然,这一刹那,公啸却已将剑拔了出来! 立时,锈剑褪色成金,耀眼至极! 谈名收住浊沙扇,道:“你早已经刀剑合一。” 公啸哼道:“清浊---扇!” 谈名道:“这是为了了却你的心愿!” 公啸道:“好。恩怨刀,清浊扇,确是巅峰之决!” 说罢,只见刀光、剑形环绕其身,犹如一个金色网圈! 而谈名手上的扇也幻出清影浊色,交汇其体! 在邱婀退开之时,争锋之时开始了。 激发的能量充满整个碑林,冲向天地之间! 已根本看不到两人来回的身形,他们近似消失了! 邱婀被迫退出碑林去。 而这时,元略出现了。 邱婀见道:“你想去掺和?” 元略神情无奈,不语。 碑石一块又一块碎裂。巨雷般的声响,呼呼波向远方! 邱婀开始抵不住冲击。 元略见道:“你不应该跟着他来。”说着,封住她几处穴道,输入一些真气。 不一会儿,却听他道:“你都自顾不暇,却还想着探我虚实。” 邱婀接道:“因为你像一点事也没有。这是女人最基本的好奇心。我不用你浪费,我挺……得住!” 元略闻言,淡淡一笑,退开去。 邱婀道:“你二弟的武功尚且如此高,看来你……就更难想像了。” 元略道:“你不应该带着丑谱。” 邱婀道:“你……这话是在损我吧?” 元略笑而不语。 邱婀道:“你老爱笑,是不是?” 元略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那双目直凝视着林内。 邱婀又欲语,息魄却出现道:“是你?” 邱婀回道:“怎么,不服气?” 息魄撑住胸口,道:“是谁在里面打?” 邱婀道:“有本事自己去看啊!” 息魄瞪着,转道:“元略,席下在哪儿?” 元略仿佛早就陷入了沉思。 息魄见他不语,火气就来了:“他是不是在里面?” 邱婀接道:“对,他就在里面!快进去啊!” 息魄一听,真个闯去。 危急之刻,红善的声音喊来:“姐夫,你别进去!” 息魄的哪里会听啊! 红善便对道:“邱婀,阻止他!” 邱婀一叹,只好出手去。 息魄又是一瞪,凶声道:“走开!听见没有!” 邱婀道:“行,只要你赢得了我!” 息魄便立即发掌攻来! 邱婀却不闪不避,待他发来。 当掌力着在邱婀身上后,息魄却愣住了。 邱婀见机点了他穴道。 息魄道:“你……不可能没事!” 邱婀朝红善道:“下次我懒得管了!” 红善道:“可是我还想求你……” 邱婀道:“他的脾气我是领教得烦了,我可不敢再帮你关着他,免得日后,他又来找我拼命。” 红善只好道:“对不起。” 邱婀见她神色忧郁,道:“好了,好了,到时候再说吧。” 红善微微笑道:“邱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邱婀道:“你慢慢和他说吧。”走开去。 红善道:“姐夫,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好好静一静。” 息魄却道:“不杀了他,我静不了!” 红善胸口痛了起来。 息魄见道:“你走远一点,这儿你挺不住的,快走!” 红善道:“姐……夫,悦儿是谁的女儿……真这么重要吗?” 息魄不语。 红善道:“其实,这件事……姐姐她……自己也不清楚。” 息魄道:“我不想听你说,你快解开我!” 邱婀这时叱道:“你再对她吼,别怪我不客气!” 息魄道:“你别以为你打得过我,我就会怕你!丑女人!” 邱婀欲语,红善却坚持不住了。 邱婀急忙过来搀扶,点住穴道后,就又抱起她退到十丈开外。 没过一会儿,子筋,还有抱着安意尸身的离四就来了。 离四眼神空洞,直朝碑林走去。 神志恢复不少的子筋一见邱婀抱着昏迷的红善,就突然站住了。 他的眼睛只盯着红善手中的剑,黑剑。 解志的剑怎么会在红善的手里? 子筋想的却又不是这个问题。他想的是剑柄上的螺旋芝印。他猝然出手,将剑抢在了手中。 邱婀见道:“你干什么?” 子筋直摇头,疯语:“原来……原来是你!” 邱婀也不理他胡言乱语,道:“把它还给我!” 子筋回神道:“你是丑教中人,对不对?” 邱婀道:“我再说一次,把它给我!” 子筋道:“好大的口气!” 邱婀轻轻放下红善来,道:“那就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已然出手! 子筋一见,迎招! 可爱巾都尚且赢不了邱婀,子筋又怎能招得住呢? 没过十几回合,剑就被邱婀夺回了。 也许和那十五人一样,只有十二筋合起来,才能发挥他为首的威势! 正当子筋避不开时,慕容方巾赶来了。 邱婀住了手,在她的一声喊求下。 子筋却陷入了一系列的矛盾里。他痛苦地沉默着。 慕容方巾无从适好。 而另一边,离四仍艰难地靠近碑林;息魄为了冲开穴道,已经是满头大汗;元略依旧在沉思什么。 在这一切都僵持着时,爱巾四人终于赶来。 检魂一见红善躺在邱婀怀中,就像一阵疾风一样呼来! 息悦也已脱开爱巾双手,喊跑着去,朝息魄! 爱巾立即叫道:“悦儿,快回来,回来!” 巨大的冲波将息悦击飞来了。 爱巾急忙冲去,扶起吐着血的息悦,输送真气,稳住她心脉。 刚一会儿,一只温厚的手就搭在了息悦肩前,是元略。 爱巾欲语,元略道:“二姐,你去看看红姑娘吧。这儿有我。” 爱巾却问道:“略子,是不是他俩已经打起来了?” 元略默认。 爱巾不再多问,赶到红善那边。 检魂在一个劲地喊着“善儿”。 邱婀忍不住道:“你别喊了,行不行?她只是昏过去!” 检魂不理,仍继续。 邱婀干脆站开去,捂起了耳朵! 爱巾见她模样,不禁,不禁笑了。 爱巾朝她走去,道:“邱姑娘。” 邱婀回头道:“什么事?”语气微冷。 爱巾道:“你和善妹认识很久了?” 邱婀道:“对。” 爱巾道:“鹤妹……心情不太好,你和她聊聊吧。” 邱婀看了看愣在一边的易鹤,道:“她呀,太傻!” 爱巾道:“好好和她聊聊吧。”说着,转向子筋和慕容方巾。 慕容方巾叫道:“姐。” 爱巾抱着妹妹,安慰道:“方儿,让他静静吧。” 慕容方巾哭出了声。 爱巾一抬头,便看见了匆匆到来的公二单和上官荆。 爱巾松开妹妹,道:“好啦,别哭了,二叔和荆姨来了。” 林中状况,是越来越激烈。 上官荆问爱巾:“爱儿,啸儿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爱巾道:“进不去。荆姨,他不会有事的。” 上官荆根本听不进去,在原地粥步(脚印像一锅粥一样,密密麻麻)。 公二单劝道:“夫人,别这样。爱儿说了,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就在这等吧。” 爱巾欲语时,却听到了检魂的兴奋声。 -----红善已醒。 爱巾忙过去,看道:“善妹,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红善道:“二姐,姐……姐夫呢?” 检魂道:“善儿,你别激动,别多说话了!” 红善眉头紧锁,道:“你……别来管我,行不行?” 未等检魂语,子筋疯也似的闪过来,道:“解志在哪儿?在哪儿?” 红善未及回神,就听到息魄咆哮起来! 红善急了:“姐……姐夫!” 穴道真的被他冲开了。 眼看他就要冲进去,一道平面强光却垂直开来! -----巨能相撞的现象! 但它就好像把这唯一的世界切成了两块! 瞬间过后,巨形波辐消失了。 碑林中,寂静无声。 息魄进去了。抱着安意的离四又站了起来,往里走。所有的人都反应过来。 上官荆、邱婀几乎同时奔去! 爱巾对一脸愁绪的公二单道:“二叔,快去看着荆姨啊,快啊!” 公二单叹后,缓步走向里。 元略怀中的息悦已入睡----被元略点了睡穴。 子筋又追问让检魂扶起的红善:“解志在哪儿?他在哪儿?” 红善哪还有心思回答他这话。 检魂接道:“你够了没有?你要再这样,休怪我不念情!” 子筋道:“我必须知道解志在哪儿!” 检魂火道:“你真欠揍是不是?” 子筋道:“你知不知道,解志是叛徒!他是叛徒!” 检魂愣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子筋道:“他的黑剑上有螺旋芝纹!老爷曾说过,手掌上有螺旋芝纹的人,就是山庄的叛徒!而恰恰就在他的剑上,有!若不是他手掌上有,怎会有这印纹?” 检魂一听,转问红善:“善儿,你……黑剑你从哪儿得来?” 红善怒声而起:“你们要知道,自己去找!”说罢,挣开他的手,朝林中撑去。 子筋欲拦,爱巾扶住红善,道:“子筋,这事先不急,待会儿再问,行吗?” 子筋无语。 慕容方巾道:“子筋哥,检魂哥,我们先进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走吧。” 检魂忙道:“善……儿,对不起。” 爱巾接道:“好啦,什么也别说了。鹤妹,鹤妹!” 易鹤回过一丝神来,道:“二姐,我……不想进去了。” 爱巾道:“鹤妹,那……你在这儿等我们。” 易鹤微微点头。 林中。 上官荆扶着流血的儿子,直流泪道:“啸儿,啸儿,是娘不对,是娘不对,让你这么痛苦,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公啸执着剑,冷漠不语。 而息魄吼道:“席下,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躺在地上谈名,道:“三弟……不在这儿。” 息魄道:“你们是兄弟,你当然护着他!席下,你个孬种,你个懦夫!你滚出来!滚出来!” 谈名道:“你……想找他报仇,我来……替。”说着,强撑起来。 息魄见道:“你?一个废人!” 谈名道:“对,我……是断腕之人,但不一定……你就能赢得了我,来吧。” 息魄被激怒了。但他之先已消耗了不少元气,若真想在几个回合击倒虽严重受伤却仍有丝丝体力的谈名,却是不可能的。何况谈名手间还有----虽然只是那两把“情”扇,但它们却附有清浊扇的化灵。不过,化灵有时限,一旦过时,“情”扇也就失去了威力。 希望制止他俩的人快点出手吧! 近二十回合时,扇终于没了化灵。 谈名因此受了息魄两掌。 邱婀一见,就朝谈名抛去黑剑! 怎料,谈名不接。 黑剑就此落在了地上。 息魄收手道:“你为什么不接?” 谈名笑而不语。 正当爱巾他们进来时,席下从林中一角出来了,还扶着个人,慕容昭巾。 且听息魄道:“终于肯出来了!” 席下模样依旧鬼恶。胸间受伤处泛着暗红。 他对谈名道:“二哥,我把她……交给你。” 谈名欲问,息魄却已出手! 红善的声音无法阻止。 席下将慕容昭巾推开,就疯狂起来。一式一招,尽带杀气! 检魂、子筋眼见息魄形势危急,当即围攻去! 谈名挣扎着,焦心如焚。 受伤不轻的慕容昭巾,道:“不要,不要!”祈求的语气里,万分牵肠! 谈名虽然与爱巾常有来往,但他对慕容昭巾却很少接触。她这么一求,他就变得有些呆了。 他开口道:“我……你……是……是……我……你……” 松开息悦小手的元略走近来,微微点头,道:“二弟,就是……她。” 谈名手中扇掉落下来! 慕容昭巾避开了他泛红的眼神。 谈名道:“终于……能知道你是谁,我已……无求无憾。对不起,这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谢谢你终于肯来见……我,谢谢,谢谢……” 慕容昭巾抬头,道:“我……也只想见你一面。” 谈名合上眼,道:“大哥,请你……动手。” 元略亦闭上眼睛,苦浸。 慕容昭巾道:“你们在……说什么?” 谈名道:“大哥,你已帮我完成最后心愿,就成全我吧。” 慕容昭巾急了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 谈名道:“黄河泛滥……十妹之死……与你……之过,我早已无颜于天地。,大哥,你已经帮我完成所有的……我请求的事,你就不要再去为难自己,我……死而无憾。” 元略紧闭双眼,苦浸。 慕容昭巾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 谈名力竭道:“大哥,你已答应我,就……当付诸!” 慕容昭巾声嘶道:“付诸什么?是不是……让他……杀你?” 此语一出,几乎震惊在场所有人! 谈名应道:“早在十一年前,我……就死了。” 慕容昭巾转向元略:“你真的要杀他?” 元略却转过身去,苦----浸。 慕容昭巾吸了好长一口气,近身护住谈名,道:“谁也不能杀你!” 此时,也不知怎的,围攻的情形又变得险恶起来。 席下好像被什么激怒了,魔邪之气一下子倍增! 息魄已伤重,子筋已挨了数掌,检魂的青剑已差些粉碎! 可是,又不知为何,席下却又半跪下来。 看其神色,似是使尽了最后的气力而渗出的惨白!胸间伤口,又涌出了血! 围攻三人暂时歇了下来。 一时间,场面僵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声音:“真热闹啊!” 来者是谁? 公二单见道:“你……来干什么?” 爱巾不认识来人,但见他劫着易鹤,不由道:“你想干什么?” 他笑了笑,道:“不知道。” 爱巾道:“你是谁?” 公二单道:“他……是真正的暗猴。” 什么?这个相当俊秀的男人是龄到中年的公伯单? 但听公啸道:“大伯!” 公伯单接道:“啸儿,是输还是赢?” 公啸不语。 公伯单转向谈名,道:“你赢了他?” 谈名道:“他不是你一手培养的吗?你----不知道?” 公伯单道:“这么说,啸儿当真是天下无敌啊!” 谈名道:“他是一个武学天才,却被你误导了。” 公伯单道:“误导他的,并非我,是他……的命运!” 公啸这时道:“不是一生……都无法恢复本色吗?” 公伯单有些气恼道:“啸儿啊,今后你要提防一个人。” 公啸道:“谁?” 公伯单指着地上的黑剑,道:“它!” 公啸道:“解志?大伯,你……” 公伯单道:“我……的嬗变功力让他吸去了。” 公啸拳头紧捏,持剑而起,道:“我宰了他!” 公伯单却生气道:“啸儿,我刚跟你说什么了?” 公啸憋住不再说话。 公伯单道:“今时今日,你是无敌于天下。但往后,你就有对手了。” 公啸哼道:“凭他?” 公伯单又笑了起来:“我就喜欢你狂傲之样!好,大伯泉下有知,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公啸惊道:“大伯,你……说什么?” 公伯单道:“啸儿,我一生不会承认犯下的错,我宁可用死了结自己。二单,上官荆,今天,就让我以死了结我们之间的所有!” 公啸听道:“大伯!你要做什么?” 公伯单道:“啸儿,你站一边,不准插手!” 公啸欲动却又克制了。 公伯单侧身对爱巾道:“侄媳妇,多劝劝这丫头吧!”说着,解开易鹤穴道,把她推向爱巾身边。 爱巾扶过易鹤,道:“您……刚才说什么?” 公伯单道:“她想寻死。侄媳妇,我托你两件事。” 爱巾道:“您……说。” 公伯单道:“一,将我这本暗器全书录入《点津》。”将书递了来。 爱巾接过后,他续道:“二,告诉你母亲,我祝她……长寿。” 爱巾道:“您可以亲自……与娘说啊!” 公伯单道:“她和慕容仪过得很好。我就不去……那样了。侄媳妇,我提醒你一下,解志,不可同情!” 爱巾欲语,公伯单却已回过身,面向公二单和上官荆,道:“二单,你一直想知道是不是我杀了爹,那我就告诉你吧。他其实该死!他确实是我杀的。但我只是因为他杀了娘。” 公二单道:“其实我早已知道。爹临前留下的磁棒边,有一块金箔,一块镍币。你虽然将磁棒所指的金箔和镍币调换了,但是,爹临死前,用最后一丝力将镍币捏压,让它同样很薄。不论是箔还是薄,都是你名字的谐音。” 公伯单道:“恐怕……这都是他给你的结论吧。” 公二单也看向元略,道:“对,在啸儿成亲那一天,我就请他帮我去查了。但这些……只是我和义伯的臆测。 公伯单道:“爹在世时,就爱研究这些东西。他常说,一块金箔是我,一块镍币是你。我是包在器物外面的装饰,而你是有用的器物。磁棒,正如天上之极星,是指明一切真相的光。其实……我根本没调换过它们的位置。我当时……根本没暇思谋,我……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果说位置变了,那应该是因为那晚的大风吹动了磁棒,改变了它的南北朝向,吸住了镍币。因为……金箔是不受磁力影响的。果然啊,果然,智郎就是智郎!” 元略接道:“前辈,您有没有想过,在公汗庄主坠崖之前,他有时间将镍币捏薄吗?” 公伯单道:“还有必要去想吗?” 元略道:“假如说,公汗庄主根本没时间的话,那这枚镍币被捏薄就应该是公汗庄主坠崖之前做的事。您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吗?” 公伯单不语。 元略道:“我想,当公汗庄主捏薄镍币之时,他对你的看法就已经改变了。他不再认为你只是装饰,而是----真正的器物。” 公伯单听道:“不……可能,不可能!” 元略道:“前辈,一个父亲是不会真正看不起自己的亲生儿女。” 公伯单沉默。 公二单道:“对,是这样!大哥,以术正道的父亲,以汗剑著称于世的父亲,当时,怎会认同你专于暗器的做法?大----哥!” 公伯单此时陷入了。 看着他这样,上官荆开口了:“蝉儿已经……死了,伯……单,你醒醒吧。” 公伯单道:“你们不用说了。我……已决定如此。谁也不准靠近我,听见了没有!” 公啸道:“大伯———为什么要这么做?” 公伯单道:“啸儿,你……别过来!” 公啸只有站住。 公伯单转向元略,道:“智郎,你……受伤了吗?” 没人理解这话意思。 但元略道:“没有。” 公伯单道:“我放心了。锇—铱---椎仙球!” 话落,他整个人化作了一个黑球,就像许多线虫聚在一起! ----化去! 第廿七章 心笛一曲爱 公啸号叫一声,飞去! 邱婀跟去。 上官荆呼喊,晕眩起来。 公二单连忙搀住。 场中其他情形,亦如是。慕容方巾担心着子筋;息悦哭在息魄身上;红善从息魄身边起身,走向正在死撑的检魂,道:“你能不能……不再争强好胜?” 检魂不语。 红善扶起了他,道:“回剑肝门去。” 检魂道:“你……呢?” 红善道:“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检魂欲语,爱巾道:“你们都别再打了,好不好?” 在爱巾话落,易鹤朝席下走了去。 哪知,垂着头的席下有了反应。他朝天反着脑袋,似好累,好累。 就当一切有了缓和之际,离四从那墓边走了出来。 他的眼神依然空洞,无神。 然,却听他阴声阴气道:“怎么,都受伤了?” 无人回他。 哪知,他喝道:“都想死吗?” 所有人都移过目光来,除了席下和易鹤。 离四看向众人,道:“终于肯注意我了!”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动作尽是僵硬,但却寒冷无比! 红善问道:“你……想干什么?” 离四笑起那张瘫痪的笑脸,道:“杀人。” 话出,大家戒备了。 红善道:“你想杀谁?” 离四道:“这里所有的人。” 检魂听道:“你……疯了不成?” 离四道:“杀了你们,我就不疯了。一起上,还是车轮?” 爱巾接道:“离四,你到底是谁?” 离四道:“有人说,我是六月的雪花,她真傻!” 爱巾道:“你……为什么要杀……这里所有的人?” 离四道:“因为我是----丑教后人。” 语惊全场,除了元略一人。 离四又道:“好了,你们别愣了,我要动手了。”说着,朝公二单和上官荆走去。 又听他道:“知道吗?是公汗杀了我的先祖,他为了建立第二庄,帮着那对夫妇俩,将我丑教中人秘密地杀绝。你们是他的儿子和儿媳,我就先杀了你俩。” 出手之怪异、狠辣,世所罕见! 只见他一手取向上官荆腹田,一手伸向公二单额上泥丸。一爪一勾尽是阴鸷!可是速度却相当的慢,犹如一只蜗牛,甚至过之! 公二单在他勾指尚未触及之前,立时横腿扫来! 当腿与指瞬间触及时,离四却突然出其不意地改变了身体速度,快至无法料及! 但公二单毕竟是一任庄主,经验已相当丰富,他立时绕合而来! 在两人缠磨时,神志恢复不少的上官荆也使出了渐掌! 本来以二敌一,是好。但是这对离四却更有帮助了。他的每招每式,竟更加难以预料! 在十几回合后,他的出手让人越来越看不懂。明明很慢,却为什么击在了上官荆膻中呢? 上官荆喷出鲜血,便觉无力……倒了下去,永远。 一见此情,爱巾立即风掌而去! 离四却又躲过二人,朝席下和易鹤反扑去! 易鹤防备未及,让他掌击在后背。 席下也受了一掌在胸口。 息魄见道:“岂有此理!”说罢,意欲攻击。 红善却叫道:“我来!”从身间抽出了长发红枪----是照连习所说吧。 果然,现在的她,一出手,便凌厉得很! 可是,离四却似乎想惹起所有人。他的毒手又伸向了子筋和慕容方巾。 爱巾一见,喊道:“方儿,快躲开!” 子筋急将慕容方巾揪入怀里,背身,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 爱巾立即道:“略子,把悦儿带走!” 元略却仍在苦浸里。 慕容昭巾接道:“悦儿,快过来!”冲向息悦。 哪知,她这一冲去,却让她……再也站不起来! 谈名一见,艰难奔去! 慕容昭巾本就在之先的巨波辐射中受了重伤,现让离四这一击,恐怕…… 慕容昭巾躺在谈名怀中,道:“快去……帮他们。” 谈名道:“别说话,别说话。” 慕容昭巾道:“快……去。” 谈名刚要站起,却又被她突然拉下来,反压住。 ----离四见机,拍来了致命一掌! 谈名哆嗦着抱住她,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为……” 她却笑回:“因为……你……是我儿……子父亲。” 谈名呆了。 慕容昭巾已……闭上了眼,欣然。 谈名不禁想起了那个夜晚。他因十妹的“绝情”,喝醉。途中有一个女人将他带到了一个破庙躲雨。可……当他醒来后,她却不在了。他不知道她是谁。 现在-----他轻轻放下她,站了起来。 当拳头一紧,他也变了,和席下一样。 离四却笑了起来。 就在谈名对他出手时,元略回过身来了。 然,谁也没料到离四竟束手,待毙! 更让人震痛的是,谈名在锁断离四喉骨后,也倒下了。 没人知道他倒下的原因,除了元略。 元略缓缓走去,抱起谈名。欲(离)去时,席下却醒了。 他叫道:“大……哥!我与二哥……犯下的错已都无法弥……补。为了我和……二哥,你……苦心约束,不让我们再去犯错。可是……错又铸下,这……是宿命。如果我们……身上没有……这邪传,也许……也无法认识大哥。大……哥,我们……不后悔与你……结拜。大哥,你……在答应二哥之时,也曾承诺于我。我……知道大哥为难,但是你必须做!不是因为我们……恨你,只是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我们……不能活着。大哥,请你……多照顾她,还有悦儿……和他的遗……体。” 元略欲语,席下又道:“大哥,你……不肯吗?” 元略道:“好,我……来背……负。” 箭无意,却有水象,水无形,却有箭意-----青河流水! -----见《鸣楼雨》中“天地九色”。 互视中,他那泛着泪水的眼神,让席下离开了。 易鹤不禁道:“元略,你……你……杀……了……你……” 元略缓缓回道:“对。” 息魄道:“他的命是我的!你----” 元略不再说话。 息魄欲动手,红善拉住道:“姐夫!” 息魄道:“你放开我!” 红善被他臂力一震,摇摇欲坠。 检魂见道:“善儿!”急急扑去! 息悦紧紧抓住息魄衣服,直呼。 息魄吼道:“悦儿,放开!” 爱巾走去,道:“息魄!你醒醒好不好?红邪已经……这样,你只有悦儿,你只有悦儿!” 息魄道:“二姐,悦儿……就交给你了!”掰开息悦的手,朝元略攻去! 然,检魂却突然从后揪过他身,朝脸就是一拳! 息魄不禁火冒了,二话不说,就和他打了起来! 不管爱巾、红善、息悦怎么劝,都没用。 检魂还抽出了剑。 息魄一见,就拾起地上黑剑,立马挥了过去! 眼见形势不妙,爱巾只得出手去。 可息悦也跑了上来。爱巾又只得分身开来,道:“悦儿,到一边去,快去!” 哪知,就在她分身的这刻,拼殴的两人竟互相刺上了,而且……而且都在胸口! 两人就像塑石一样,再也没动! 这样的死,是不是息魄最好的结果啊? 检魂呢?他心中是否还有遗憾?他该让红善怎么办?她将流尽多少眼泪啊? 一切的一切,尽在痛苦! 碑林中,又多了这么多的墓。 夕阳已至。上官荆、慕容昭巾、谈名、检魂、息魄、离四,还有离四之先葬在红邪旁边的安意,都尽归尘下! 元略点燃了柴堆。 席下和他的兄弟(焦上)就在火中留下了灰迹。 元略将它们拾在布中,对易鹤道:“我们走吧,带他们回故土去。” 守着妻子的公二单突然道:“等等!” 元略把灰袱交给易鹤,转身道:“二庄主,公汗前辈确实有……错。” 公二单道:“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元略道:“好吧。其实……汗剑本属于丑教。公汗前辈机缘中得到了。丑教教主便向他索回。公汗前辈不肯。丑教教主就……对十九姻缘夫妇俩下了追杀令。因为……他们是十九夫人的养父养母。当得知未来岳父坠崖后,公汗前辈就……执起了汗剑……大开杀戒。而这一切确实都是秘密进行的。以至于后来……十九夫人问起公汗前辈时,使得公汗前辈在夫人的质问诘责下,在羞怒下……错手……铸下了一切。” 说完,回过身来。 易鹤这时却开口道:“给你。” 元略道:“你……不去?”接过灰袱来。 易鹤却再不说话,离去了。 元略没再说什么,也欲离开。 爱巾却叫道:“略子,你等等!” 元略道:“二姐,什么事?” 爱巾道:“你不去看看贞妹吗?” 元略道:“我想先带他们回去,顺便……静一静。二姐,我会回来的。二姐,离四虽然已死,但……算了,以后再说吧。” 爱巾停了一下,道:“鹤妹她要去哪儿?” 元略叹道:“让她一个人想想也好。二姐,我走了。” 爱巾只得点了点头。 望着他的背影,爱巾一脸愁容。 息悦哭着跑了过来,抱着她。 爱巾拭去她的泪水,道:“悦儿,不哭了。”拉起她走向呆在检魂墓边的红善。 爱巾道:“善妹,起来吧。” 红善道:“若不是我叫他去拦姐夫,他……就不会……这样!他是我害死的,我害死的!” 爱巾扶起她,道:“善妹,跟我们回去吧。” 红善却摇头道:“不,我要回红门去。” 爱巾欲语,红善已道:“二姐,悦……悦儿就拜托你了。” 息悦哭道:“小姨,小姨,你要去哪儿?” 红善却转过身去,道:“悦儿……要听干娘的话。”说完,就要离开。 子筋却在这时道:“等一下。” 慕容方巾扶起拿着黑剑的子筋走了过来。 子筋接着道:“解志在哪儿?” 红善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这剑……是你师姐(戈静)落下的!”说罢,就离去了。 爱巾这时道:“子筋,你……你的伤……” 子筋道:“我……没事。二姐,请你把这剑交给你爹吧。” 爱巾疑惑道:“子筋,你说什么?” 子筋道:“二姐,你自己看吧。”将黑剑递去。 爱巾接过来一看,剑身血印上出了一些字:移拳八节,逆元功法…… 爱巾道:“怎么会有……这个?”ww奇Qìsuu書còm网 子筋道:“我不知道。二姐,你刚才没问元略……离四为什么束手待毙吗?” 爱巾怔了怔,道:“没有,怎么了?” 子筋道:“我不知道他给我的那一掌为什么不是致命的。二姐,你……多保重。” 慕容方巾听道:“子筋哥,你要干嘛去?” 子筋道:“去找解志。方儿,你回去吧。” 慕容方巾道:“不,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子筋欲语,爱巾接道:“方儿,我不能让你去!” 慕容方巾却道:“姐,我不能……像大姐一样……不能!” 爱巾沉默了半天,才道:“子筋,答应我,好好照顾她。” 子筋半晌后,道:“我……答应。” 两人辞别后,爱巾牵起息悦走向公二单,道:“二叔,时候……不早了,走吧。” 转眼就至五月中旬,天气开始炎热。 挺着肚子的爱巾已经无法走动。 仰晓此时正守着女儿在房中。 她道:“爱儿,你这还没到十月就已经这么大了,看来不只一个。爱儿,你……要做什么?” 爱巾想起身,道:“娘,连儿怎么还不醒?” 仰晓道:“快啦,别担心!” 爱巾道:“娘,我想去看看连儿。” 仰晓道:“这都午后了,先休息一两个时辰。”说着,又拿着蒲扇给女儿扇起来。 爱巾便又躺好,静静睡去。 看着女儿红光满面,不由笑起来。 悄悄地,她起了身。 -----因为有一个人走来唤道:“娘亲,姐——睡了?” 仰晓点点头道:“连儿,她可每天都要问----你醒了没有。” 连习道:“娘亲,您去休息吧。” 仰晓将扇给了他,道:“好好陪她。” 在母亲出去后,连习轻轻地坐到沿边,边扇,凝视。 让我这样守着你 凉快的风,与你甜甜的梦 轻轻地,你纯美的呼吸 我的心在如痴如醉 最完美的脸 我想吻个真切,一生为限 -----《一生为限》 在俯下身去,亲她时,她的手却轻轻圈住了他颈项。 她睁开了眼睛。 他面展红云,道:“姐。” 她低声道:“占便宜啊!”笑了起来。 他握住她双手,坐下道:“姐,让……你辛苦了。” 她道:“连儿,有你在身边,我不怕。” 他道:“姐,你再睡会儿吧。” 她却道:“可……不许再占便宜!” 约莫申时,符贞走进房来。 她叫道:“连习。” 连习起身道:“贞姐。” 符贞见爱巾欲起来,忙道:“二姐,别起来了!” 连习小心翼翼地扶起她,道:“姐,慢点儿。” 爱巾道:“连儿,我想出去走走。” 连习道:“好,我陪你去转转。” 符贞看着二人,笑起来。 爱巾见道:“贞妹,有事?”脸上充满着红晕笑意。 符贞道:“没事,我只是听夫人说连习醒了,就过来看看。二姐,你怀的可不像一胎哦!” 爱巾道:“娘也这么说,对了,静姐好些了吗?” 符贞也伸手扶住,道:“两位夫人在陪着她。现在就在后院。” 爱巾道:“悦儿呢?” 符贞道:“和婆婆在一起,也在后院。” 爱巾道:“那二叔和我爹呢?” 符贞笑道:“二姐,你别问了,我们去后院吧。外面天色还好。” 后院。 公二单和慕容仪正在石桌上下棋。息悦偎在艺娘怀中,睡着了。仰晓、靳娘在戈静身边。 爱巾朝石桌边唤去:“爹,二叔。” 仰晓听道:“爱儿,你……小心点儿。” 艺娘忍不住也道:“爱儿,可别动了胎气啊!” 息悦被吵醒来。她兴奋地叫道:“干娘,干娘!” 爱巾抚摸着息悦,道:“悦儿越来越漂亮了!” 仰晓已走近来,道:“连儿,去陪陪你义父和二叔吧。爱儿由我来。” 连习点点头,走向石桌。 慕容仪此时已回过神来。 他微笑道:“连儿,你——来啦!” 连习挠首笑望。 盯着棋盘的公二单却仍在沉浸中。 连习也就观看起来。 那一边,爱巾叫道:“静姐。” 同样挺着肚子的戈静却一副呆呆的样子。几个月下来,她几乎都是如此。 靳娘无可奈何。 虽然大家都清楚解志是凶手、叛徒,但对戈静手上的印迹仍有疑惑。 爱巾转而对母亲道:“娘,方儿……还没消息吗?” 仰晓摇头。 爱巾道:“善妹有吗?” 仰晓道:“她解散了红门,就没了去向。” 爱巾不语了。 这一边,连习突然道:“二叔,公……啸在哪儿?” 公二单摇了摇头,道:“我去找过他,没有……不知道他去哪了。” 慕容仪接道:“连儿,你昏眠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连习听而沉默。 慕容仪道:“二弟。你心不在棋上,不下了吧?” 公二单点点头,道:“仪兄,来山庄时日已久,我得回去一趟了。” 慕容仪道:“我知道你放不下。也好,和大姐说一声吧。” 在公二单去后,时间又过了一个月。 连习大致了解了发生的事情。 这一天,阳光明媚。 连习端着一碗补汤进房来。 爱巾此时真的无法再动,已是怀胎九月有余。 连习将汤放桌上,再将她慢慢扶起来。 连习道:“道:”姐,这是娘亲手熬的汤。“将碗端了过来。 爱巾笑了起来。 连习舀起一勺,边吹边喂。 爱巾却摇起了头,不想吃。 连习道:“姐,怎么了?是不是太烫了?” 爱巾只是摇着头。 连习又道:“姐,那你为什么不想喝?” 爱巾欲语却又无奈地笑起来。 连习道:“姐,你怎么了?” 爱巾不知该如何示意,叹了叹。 连习道:“姐,快告诉我,你怎么了?”立即把汤放在桌上,又旋回床边。 爱巾只好拉过他手,在手上写了起来。 在她写完后,连习道:“姐,你不能说话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爱巾又拉过他手,又写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连习不信,道:“姐,不行,我得去找贞姐来!” 爱巾急忙又去拉他手,谁知,这一急,腹部就痛了起来! 连习更慌了:“姐,你撑撑,我去叫贞姐,叫贞姐!” 说着,就冲出房不停喊去。 不一会儿,符贞、仰晓、艺娘、慕容仪,息悦都来了。 符贞见爱巾神色,不由道:“要临盆了,快去准备毛巾、热水!” 房门被关上了。 连习来回踱着。 慕容仪也急心。 靳娘搀起戈静走了来。 慕容仪见道:“大姐,你怎么带她来了?快回房去吧!” 靳娘欲语时,戈静破天荒说了一句:“二妹怎么样了?” 慕容仪道:“还不知道。” 靳娘道:“连儿,你别太着急,没事的。” 息悦也道:“干爹哥哥,干娘只是要生宝宝了,干娘会好的。” 连习情绪缓和了一点,直到听到洪亮的哭啼声,才静住。 艺娘抱着婴儿喜冲冲出来了! 艺娘道:“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慕容仪接过来,道:“好好好!” 连习回神来:“义父,我……我来抱抱!” 看着儿子的模样,他忘了,什么都忘了。 慕容仪转问:“婆婆,爱儿怎么样了?” 艺娘道:“可能还有一胎,正在……” 连习听道:“婆婆,怎么……那……那姐她……”又担心起来。 艺娘抱过孩子来,道:“没事,爱儿身子骨好着呢!” 不多久,仰晓出来了,手上又抱了一个来,道:“这是……个女孩。” 慕容仪接过来,已是高兴得再也说不出话。 连习若狂欣喜地问道:“娘,我……可以进去了吗?” 仰晓却道:“连儿,还不行,爱儿她……可能还在生。” 什么?还有一胎?这……连习不禁忧喜参半。 大约一刻后,符贞出来了。 手上竟真抱着一个,是个女孩。 连习看了她数十秒,就冲进房来了。 爱巾满身汗莹,泛流的脸却还是很红润。 连习泪水早已淌出。 爱巾朝他漾起了微微的笑容。 连习握着她手,道:“姐,好好……休息吧。” 爱巾安心地落下了双睑,但没松开他的手。 符贞走进来,轻轻唤道:“连习,你先……再出去会儿吧。” 连习愣了起来。 符贞道:“听我的,先出去吧。” 连习懂了,道:“姐正睡着,贞姐,你待会儿再……” 符贞道:“我明白。你先出去吧。” 然,话音刚落,息悦就跑进来道:“符姨,静伯母她不好了,她……” 符贞一听,立即赶去。 连习便又守着。 时至黄昏。 符贞和几名丫鬟抬来了热水。 符贞道:“连习,二姐醒了吗?” 连习刚要语,爱巾就睁开眼来了。 符贞见道:“连习,你出去吧。” 连习点点头,道:“静姐怎么样了?” 符贞微微笑道:“是个男孩。” 连习关上门后,便朝戈静那儿走去。 一来到门口,就听艺娘道:“靳儿,给孩子取个名吧!” 靳娘抱着孩子,想了想,走近床边,对戈静道:“就叫由儿吧。” 连习此时不禁想起了爱巾当日之言。可是如今有两个女儿啊! 正想着,仰晓赶了来。 她道:“连儿,你在发什么愣呢?” 连习道:“娘亲。” 仰晓道:“儿子和女儿都在娘房里,你义父和悦儿正守着呢,快去吧!” 连习红云阵阵。 仰晓又道:“快去吧。” 连习奔了去。 仰晓走进房来,道:“婆婆,大姐。” 艺娘道:“你们陪吧。我去看看那三个小家伙。”出去了。 仰晓对靳娘道:“我来抱抱。” 靳娘轻轻放去。 仰晓道:“好可爱啊,大姐,取名了吗?” 靳娘道:“叫……戈由。” 仰晓一听,转道:“贞儿姑娘呢?” 靳娘道:“去给爱儿清洗身子去了。” 仰晓道:“那静儿的热水……也烧好了吗?” 靳娘道:“那姑娘已经吩咐去了。“ 仰晓走近床边,道:“静儿,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啊。” 戈静不语。 靳娘道:“二妹,我来抱吧。你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 仰晓欲语,靳娘又道:“二妹,我没事。你去陪他们吧。” 仰晓只得将孩子交给了她。 回到房间时,老少四个都在逗着三孩子。 仰晓见道:“连儿,你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连习道:“姐说,男孩叫神儿,女孩叫祈儿。不过,现在……” 仰晓听道:“怎么名字……都这么别出啊?” 连习道:“姐说,她想感谢月神之姥,所以就给男孩取名神儿。姐还说,习习祥风,祁祁甘雨,所以女孩就叫祈祈。” 仰晓道:“那还有一个呢?” 连习道:“由爹娘来取吧。” 慕容仪一听,笑道:“连儿,你还是去问爱儿吧。” 艺娘也笑了:“仪儿啊,这孩子不正和你那时一个样!” 慕容仪看了看夫人,不禁笑得更大声了。 连习道:“我……我想取名……爱儿。” 仰晓饱含深意地笑道:“连儿,你的心思娘懂,但我想爱儿她……可能会有另外的想法。” 连习却不明白这笑意。他道:“那……我现在就去问姐!” 在门外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符贞才拉开门来。 连习有些尴尬。 符贞道:“进去吧。”说完,就和丫鬟们离开了。 连习一进来,便问:“姐,还有一个女儿的名字呢?” 坐靠床帏的爱巾,道:“你拿主意啊!” 连习走过去,坐下来,道:“我拿不定。” 爱巾笑道:“怎么可以这样呢?我……已经越权取了两个,剩下一个,当然得由你来定啊。” 连习帮她把被往上挪了挪,道:“姐,孩子是我……们的,你……必须有你的想法。“ 爱巾道:“那你的想法呢?? 连习道:“就叫她…爱……儿。” 爱巾含笑道:“不行。” 连习不解道:“姐,为什么?” 终于,她终于道:“连儿,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是很喜欢你这样叫我。我是你妻子,你是我的天,我的心,我最完美的眷恋,最亲切的拥有,最好的依偎。我在无数次时候,无数次想着你,念着你的时候,是那么,那么想听你这样叫我。可以吗?” 连习怔了起来。 爱巾又道:“连儿,我们的这个女儿,我们没办法用什么名字去表达我们对她的喜爱。她的出生是我们的惊讶。如果真要用一个字,那和叫她……祈兮吧!” 连习一听道:“祈兮?” 爱巾道:“其实,你的姓本身就是对孩子的祝福啊!” 连习道:“好,姐!” 爱巾却不语了。 连习知道怎么回事。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附近她耳畔:“爱儿,我……只这样叫。” 爱巾甜甜地偎在他怀中。 连习转道:“静姐她生的是个男孩,叫戈由。” 爱巾道:“连儿,我们不说话。” 连习却又道:“对了,姐,你那会儿不能说话是……” 爱巾道:“连儿,连儿,让我再睡会儿,睡会儿。” 幸福就这样让人羡慕。 匆匆三月过去了。 戈静却留书离开了。 -----也许是去找解志,也许……厌弃了一切。 靳娘抱着戈由,度过着生命的一天又一天。 院中。 符贞一个人呆着。 天气依旧灿烂。 就在她失落转身之际,一张脸,一张她朝夜思慕的脸,出现在眼前了。 许久,她道:“为什么还来?”语气有些冰冷。 元略道:“贞儿,你这是第一次生气。” 符贞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不是一个女人?” 元略道:“我一直都想像不出你这时的样子。因为……在以前的日子里,你总是那般平静,让我几乎见不到你心中的波澜!” 符贞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已经……把它退给我,我和你之间再……没关系。” 元略拉住她,道:“贞儿,我把它给你,不是退,而是----请你等。” 符贞道:“这般深奥,我……哪懂得了啊?” 元略道:“贞儿,在和你赌气的那些年头里,我无法忘怀和你青梅竹马的日子。在那次碑林时,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整个……都乱了,乱透了。贞儿,我……之所以这么久才来见你,我是为了它。”从身间拿出一个瓶来。 符贞道:“是……什么?” 元略道:“五地窌王混百年象血而成的药汁。” 符贞听后,许久,才道:“就是因为我……中了石术,成了石女,嫌弃我,对不对?” 元略惊震道:“你……你知道自己……中了石术?” 符贞道:“别忘了我是什么人。” 元略转道:“不管这些,你先喝了它。” 符贞道:“我不要你的……假情假义……你走吧。” 元略道:“贞儿,我不想跟你吵,你先喝了它。” 符贞道:“用不着了,我早已经好了。” 元略道:“你说什么?” 符贞道:“有病难道我自己不会治吗?” 元略不语了。 符贞道:“谢谢你的好意,你走吧。” 元略道:“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符贞道:“好,我告诉你,我用银无痕解了石毒,满意了吧?” 元略兴奋道:“真的?” 符贞道:“你可以走了吧?” 元略收住欣色,道:“贞儿,你说……我嫌弃你,可我却为了你……已走遍大江南北,域外东西,找齐……窌王。难道……我不知道……生育对一个女人是多么的重要吗?你怎么……能如此说我?这伤我多深,你知道吗?贞儿,就算你没想过要孩子,可你……真的不能为我想想吗?难道真的要我们老后……孤野山林吗?贞儿,对……不起,说的这些话,可能还是会伤害你的心,但是,我……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了。” 符贞心碎道:“我哪逼你了?” 元略道:“你一口一声地赶我走啊!” 符贞哭了起来:“是你……气我的!” 元略一把搂过她来,紧紧栓住,道:“天知道我有多想你!” 符贞却轻轻推开来,道:“看着……二姐的孩子,我……有多渴望,你又知道吗?” 元略道:“分开这些年,是……我错。贞儿,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符贞深深注视,从怀中取出了真戒,静静地放入他“索取”的手掌里。 第廿八章 飞鸟 慢慢地,他把它套在了她的无名指节上。 而他又伸下头来。 -----她从项间取下链子,与他环上。 -----结理的仪式就完成了! 跑出来的息悦兴高采烈地嚷来:“我都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连习揽着爱巾走了过来。 爱巾笑道:“略子,可再不能让贞妹天天为你焦着心哦!” 元略道:“嗯,谨记于心!” 爱巾道:“那什么时候成亲呢?” 元略笑道:“二姐,你们也应该没有正式吧?” 爱巾看向连习。 连习道:“我现在就去和爹娘说。贞姐,帮我扶一下。” 符贞去扶时,爱巾笑了:“天天都被你宠着,养着,早恢复了!” 连习接道:“可是……看起来没有啊!” 元略道:“连弟,你快去吧。” 连习笑着奔去了。 爱巾拉起悦儿,又对元略道:“略子,你还没回我话呢!” 元略道:“二姐可是不饶人啊!” 爱巾道:“略子,就同一天吧!” 元略看向符贞,道:“我们是客,只能……恭敬从命。” 符贞含羞不语。 元略转道:“二姐,小枣子有来山庄看过你们吗?” 爱巾道:“你不说,我倒真忘了。怎么了?” 元略道:“没什么。那鹤妹呢?” 符贞道:“没有她消息。” 元略道:“我答应过三弟,要多照顾她。对了,二姐,怎么没看见方儿?” 爱巾道:“她跟着子筋去……找解志了。” 元略不禁眉头一动,道:“红姑娘呢?” 爱巾道:“解散红门后,也不知去向。” 元略沉默了。 息悦这时道:“元伯伯,小枣子他其实……来过了。” 元略接道:“来过?” 息悦道:“他说,就是来看看我。” 爱巾道:“悦儿,小枣子什么时候来的?” 息悦道:“就在干娘生下宝宝的十几天前。” 爱巾也不语了。 符贞道:“二姐,你们怎么了?” 爱巾道:“小枣子为什么不肯来见我呢?” 元略道:“也许他真的只想……见见悦儿。” 爱巾听后,道:“嗯,不多想了。哎,略子,子筋想问你,离四……为什么会束手……待毙。” 元略道:“他有什么原因吗?” 爱巾道:“因为他说,离四对他出的那一掌不是致命的。” 元略道:“也许是因为离四对戈庄主感情深厚,所以才没下重手吧。"一边深思,一边说。 爱巾道:“那离四到底为什么要自……” 元略道:“二姐,这事就不提了。” 爱巾道:“略子,你刚才一问我,就问小枣子的事,而我在乞殿找小枣子的时候,却又碰到了离四在他石室里,还有连习……为什么不让我接近离四,略子,离四和小枣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见元略不语,符贞也道:“快说啊!” 元略只得开口:“小枣子可能……也是丑教后人。” 啊! 元略又道:“离四选择死的原因,应该有很多。一是因为安意已经死了,二就是……出于某些目的。这些目的,我也无法说清。不过,我可以肯定戈庄主曾培养的十二筋、八奇、三焦、十五络等等并没有都死,他们可能都是当年丑教的……传人。” 爱巾道:“这……难道大伯就一点也不知道?” 元略点点头道:“也许是这样。” 爱巾道:“怎么会这样?” 元略道:“二姐,江湖事,永远是理不清剪还乱的。我们就不去想了吧。” 爱巾叹了叹,道:“不说了。” 元略道:“二姐,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小宝贝吧!” 成亲之日。 碧空无云,泠泠风。 在两对新人刚行完礼之际,息悦跑来道:“方姨和子筋叔叔回来了!” 话音落去一会儿,慕容方巾和子筋就进来了。 不过,慕容方巾腹隆得很大,已有孕。 而子筋右臂残缺了。 仰晓拉住女儿,道:“方儿,你这是……” 慕容方巾微微笑道:“娘,我怀了……子筋哥的孩子。” 仰晓不知该说什么好,转问子筋:“子筋,你这臂膀又是怎么了?” 子筋回道:“以后再跟您说吧。今天原来是……成亲的日子啊!” 慕容方巾缓缓走向新人。 爱巾忙扶住,道:“方儿,小心!” 慕容方巾回道:“姐,贞姐,恭喜你们啦!” 符贞跟着微微笑了笑。 慕容仪这时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艺娘开口道:“子筋啊,先搀她回屋去吧。” 子筋应声扶去。 靳娘此时对仰晓道:“二妹,别愁眉苦脸,她这不是回来了吗?” 仰晓道:“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是……不安。” 慕容仪道:“夫人,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开心才是!” 仰晓道:“我还是去看看吧。”说着就去了。 而艺娘由衷述道:“爱儿,贞儿,婆婆祝福你们。仪儿,我们也知趣一点,走吧。” 慕容仪笑了:“嗯,时候尚早,洞房也不急。你们多说说聊聊,我和婆婆去带小家伙们!” 在两人走后,靳娘笑道:“我也回房看由儿去。” 都走了。 爱巾和符贞相视一笑。 可连习和元略却在发愣。 爱巾嫣然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连习未语。 元略微笑,走过去,紧紧抱住他的新娘。 爱巾看着,转向连习,道:“连儿,连儿!” 连习回神来:“姐,我想……去看看方儿。” 爱巾一听,道:“好吧,陪你去。” 房间。 仰晓道:“方儿,你怎么能这么久不回家呢?” 慕容方巾道:“娘,我没事,我只是和……子筋哥出了一次海。娘,子筋哥对我很好。” 仰晓看向子筋,道:“你先出去吧,我和方儿说会儿。” 子筋迟疑了一下,道:“嗯。” 在子筋出去后,仰晓问道:“看你这身子,有好几个月了。你们出海去做什么?” 慕容方巾回道:“子筋哥说,他要找到是非剑,以及……承儿。” 仰晓道:“出海能找到?” 慕容方巾道:“子筋哥说,剑和承儿一起失踪,一定是被海浪卷走了。” 仰晓道:“大海茫茫,你们如何去找啊?” 慕容方巾道:“子筋哥水性好,他几乎找遍了浅海周围!” 仰晓道:“所以就这么久不回家?” 慕容方巾道:“娘,您别生气了,好吗?” 仰晓有些叹气道:“他手是怎么回事?” 慕容方巾黯然回道:“在我们回来的那一天,子筋哥说他想去山顶看看海,而他让我呆在船上。但我耐不住,就……又上了山去。当我到山顶时,就……见到子筋哥被……公啸挥断手臂……跌下了……崖峰。” 仰晓心惊道:“后来呢?” 慕容方巾道:“我……欲和他拼命,谁知,静姐突然出现了,她……就和他打了起来。” 仰晓道:“那静儿怎么样了?” 慕容方巾道:“与他僵持不久后,静姐就……选择了与他……玉石俱焚……他们同时坠下了崖,掉进了……急浪。” 仰晓道:“等等,公啸的武功可不比你……静姐高出很多啊!” 慕容方巾道:“娘,也不知怎么回事,打起来之前他的右臂竟已断了。” 仰晓沉默。 慕容方巾道:“当时…我…本想跳崖,陪子筋哥一起去,但我……想起了子筋哥水性极好,或许……于是,我又下山去找他,果然让我……让我找到了他,血淋淋的……他。” 仰晓道:“那静儿呢?” 慕容方巾道:“娘,静姐她……可能……让海浪袭去了。娘,在桌上包袱里,有静姐的……剑片。” 仰晓起身,打开包袱来。 用白布包裹的红剑碎片上似还有血渍。 仰晓将布又系好,对女儿道:“好好休息。”拿起白布系头,缓缓走出房去。 爱巾刚好赶来,见道:“娘,你手里是什么?” 仰晓只道:“陪她说会儿话吧。” 爱巾没再问,走进房去,道:“方儿。” 慕容方巾见道:“姐,你今天好漂亮哦!哎,三哥呢?” 爱巾道:“他在和子筋聊着。” 廊间。 连习道:“和方儿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子筋道:“出海去了。” 连习一听,道:“出海?做什么?” 子筋道:“找剑。” 连习不语了。 子筋道:“你……很幸福。” 连习道:“常出海的人,是一个快乐的人。” 子筋道:“是吗?” 连习道:“一波接一波的潮声,就像父亲的声音啊!” 子筋道:“你出过海吗?” 连习道:“没有。” 子筋道:“那你怎么有这么深的感触?” 连习笑了,道:“我去看看方儿。” 仰晓走到廊口时,元略唤来:“夫人!” 仰晓回神道:“你怎么在这儿?贞儿呢?” 元略道:“她也去看方儿了。” 仰晓道:“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元略道:“夫人,您手里拿着什么?” 仰晓叹了叹,道:“红剑……残片。” 元略道:“您说……什么?” 仰晓道:“静儿……死了。” 元略合上眼,又缓缓睁开来,道:“我陪您去吧。” 仰晓沉浸未语。 元略道:夫人,别太难过了。“ 仰晓道:“大姐她……又怎么受得了啊?” 二人来到了靳娘房里。 靳娘正开心地逗着怀中孩子。 几个月下来,这是她最开心的几天。 仰晓欲言又止。 靳娘抬头道:“二妹,你怎么过来了?方儿呢?” 仰晓不语。 靳娘道:“二妹,是不是……有事?” 仰晓还是无法说。 元略对靳娘道:“夫人,我来帮您抱吧。” 靳娘愣了愣,将小戈由给了元略,才道:“二妹,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仰晓将包裹递了过去,道:“大姐,你……这是……静儿遗物。”说到最后两个字,靳娘立即打开来! 她震住,面色全然痛下来。 仰晓将事情原委说了起来。 元略看着残片,坐了下来。 怀中的小戈由也盯着它,一眨不眨。 元略一见此形,怔了怔。 ------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小戈由的手突然动了起来----好像要去拿它。 元略有些不可思议。他试着让他够到。然,在小手指接触的那一刹那,却有了“啊啊”的哭声。 靳娘被哭声惊醒,道:“怎么了?” 元略只道:“可能……是饿了。” 靳娘一听这话,神伤道:“给我吧。” 仰晓道:“我去叫奶娘。”出去了。 元略盯着红剑碎片,突然道:“夫人,我想拿去看看。” 靳娘点了点头。 元略小心地把它们包了起来。 时至夜晚。 爱巾合上了门。 连习却坐在桌边,发起了呆。 爱巾见道:“连儿,连儿!“ 连习回神道:“怎么了,姐?” 爱巾道:“你整整一天都魂不守舍,在想什么?” 连习道:“姐,我……没想什么。” 爱巾道:“在说谎。” 连习不禁站起来,踱起了步。 爱巾道:“连儿,今儿你到底怎么了?” 连习停下来,道:“姐,姐……他不是子筋。” 爱巾道:“连儿,你在说什么?” 连习道:“姐,你什么也别问了。总之,你……不能单独和他在一起。” 爱巾道:“连儿,我怎么能不问?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习道:“姐,现在我无法证明他不是子筋。姐,你答应我,不要单独去见他。” 爱巾有些无可奈何,道:“连儿,我答应。” 连习转道:“姐,去睡吧。”扶她到床边。 爱巾却道:“所有的好心情都被你搞……糟了。” 连习一愣,看着她,痴起来。 爱巾道:“看我干嘛?” 连习道:“姐,你……身子正在产后,我……不能……可今天……我……” 爱巾道:“连儿,你老惯着我,会把我……变丑的。” 连习道:“姐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漂亮的!” 爱巾道:“是吗?那你怎么……还……熬得住?” 连习附到她耳边,语道:“快睡吧。” 另一间房。同样,符贞也道:“你怎么也和连习一样,一整天神不守舍?” 元略笑道:“那是因为你啊!” 符贞羞赧道:“那你还……坐在那儿干什么?” 元略傻了,道:“好美丽的新娘哟!”抱起她,走向榻去。 缠绵过后,她偎在他心上,道:“我们……回家去好吗?” 他道:“给我三天时间。” 她道:“做什么?” 他道:“贞儿,总之,这三天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道:“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 他一听,道:“贞儿,别冷漠的生气,好不好?” 她道:“你……什么意思?” 他道:“要生气,就像……就像方才……一样,热情起来!” 她一听,道:“你……想干什么?” 他却是那一句:“天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加了一字。 第一天,他将红剑残片拿给了她看,对她道:“贞儿,你帮我验一下这剑上是不是有----银无痕。” 她愣道:“银无痕?” 他道:“嗯,剑上如果有银无痕,你要暗中帮方儿解去,也许还有小由儿和二姐母亲。还有,你去问问方儿,除了她自己是否还有人摸过它们。如果有,是谁。贞儿,这事除了我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不要去接近子筋。” 她被弄得糊涂了,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却只道:“贞儿,你什么也别问,我……爱你。” 她正声道:“那你……你要去做什么?” 他道:“我?我陪陪几位老人和孩子。” 她终于明白了一点,他在保护他们。 而连习也整天守着爱巾,寸步不离。 匆匆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辰时三刻。 符贞靠在元略肩头,道:“剑片上确实有,而且正是静姐手上的那一种。我也问过方儿了,除了了她自己,没人接触过那些残片,至于……解毒,方儿那儿已经没事了,就是小由儿整天被靳姨看着,我暂时不好去做,而晓姨她没有中毒。” 元略道:“子筋没有碰过吗?” 符贞道:“我问了,方儿说,他根本不知道。” 元略道:“根本不知道?这应该……不可能啊!” 符贞道:“难道……方儿在说谎吗?” 元略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子筋根本不关心她。” 符贞道:“怎么会呢?” 元略道:“算了。不管他有没有碰过,都并不紧要,贞儿,辛苦你了。” 符贞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元略道:“好好睡一觉。” 她躺下去,他却起了来。 她不问------他有这个习惯,一旦遇到难题,他通常都是在晚上去思索,去解决。 他合上衣,又轻轻替她盖好后,拿起桌上蒲扇,便走了出去,关好门。 独坐院中,摆着扇,陷入了沉思。 恰巧,连习亦睡不着,走来了。 元略起身道:“连弟,二姐睡下了?” 连习道:“可能……还没有。元大哥,你说,潜在山庄这段日子的这个------日没夜出的人是谁啊?” 元略接道:“能让我们这么久才察觉到,那一定是位绝迹高手!” 话落,一个人影从空而泻。 他是谁? 元略道:“十剑者中位列第二,背上一剑鬼啊!” 一剑鬼道:“两位要我出来就不怕那个人知道?哦,我忘了,既然两位能知道我的藏身,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的潜伏呢?” 元略道:“那你为什么要藏在山庄?” 一剑鬼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元略道:“我……二弟?” 一剑鬼道:“不愧是智郎!” 元略道:“我……只是知道二弟当初去泾渭合处,取鸣丸,触动了水中清浊,引起……黄河泛滥,死伤无数,是为了救一个人。” 一剑鬼道:“他并非贪图那扇,只要是一个人,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去拿它。” 元略道:“你既已出现,是不是想跟我们说什么?” 一剑鬼不由叹道:“难怪你是他们的大哥!没错,我的确要说些事给你们听。” 元略道:“请说。” 一剑鬼道:“公二单已被乞党党主石枣乞杀死,而石枣乞又已被公啸所杀。公啸——又死在了一个天仙女人手里。” 元略接道:“地点、时间呢?” 一剑鬼道:“碑林。辛丑年六月十八未时至申时。” 元略停顿会儿,道:“几点原因?” 一剑鬼道:“石枣乞杀公二单是为了丑教。公啸当然是一怒之下,为父报仇。至于那个女人则是因为邮堡而杀他的。不过,瞧那女人本意却是想从公二单身上得以偿还血债,而公二单却不巧被石枣乞给……所以她好像就只有……辈债他还吧。还有一点,这女人似乎有了……他公家的血脉。总之,人算皆不如天意啊!” 元略道:“当时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在?” 一剑鬼道:“还有一个女人。她和那女人在一起。手里抱着一个婴儿。她一到碑林,就站在剑肝门门主墓前。孩子叫检时。” -----谁没有一个春秋大梦,正是儿女多情时。 元略道:“她们去了哪儿?” 一剑鬼道:“说是两相为依,居隐山外。” 元略转道:“你知不知道……十天白鹤在哪儿?” 一剑鬼沉默会儿,道:“她……会是你们之后的又一段江湖风雨。” 听后,元略许久才道:“恐怕你才是未来的林中传奇。” 一剑鬼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元略道:“我会带贞儿离开,这样,他才会伸出手来。” 一剑鬼微笑道:“这不用你说,谁让你无人能敌呢!” 说罢,掠影飞去。 连习这会儿道:“看来真的是他。” 元略道:“连弟,真正的子筋是没中过银无痕的。这就是揭穿他面目的证据。你可以用红剑碎片去试他。” 连习点点头,另道:“元大哥,鹤妹……她真是……丑……” 元略道:“连弟,事情就告一段落吧。发生的这些事情就别再让她们担心了。” 连习道:“嗯。” 元略接道:“红善已经想开。唉,回房去吧!” 连习道:“元大哥,你也是。” 三天过后,元略和符贞离开了山庄。 小由儿的毒已经解去。红剑碎片,元略也交给了连习,还有窌王象汁。 星辰夜景。 连习却为明天的准备感到不安。 要知道将面对的这个人,武功已今非昔比。 -----他用逆元功法夺走了跳佛几十年的功力和公伯单的嬗变功力,还拿走了《剑阴五册》,更兼得别瘾和栖兮! 如此可怕的对手,再小心应付,也难料结果。 连习长长一叹,守着窗外明月。 爱巾走过去,道:“连儿。” 连习回身道:“姐,我想去看看小家伙们。” 爱巾道:“嗯。” 爹娘房间。 仰晓、慕容仪、艺娘还有息悦仍都没睡。 连习唤道:“娘亲,爹爹,婆婆。” 仰晓接道:“你们不是去睡了吗?” 连习走过去,蹲下身,摇着篮。 爱巾回道:“娘,还是让我们来看吧,你们会累的。” 仰晓道:“爱儿,你身子才不能太累,这儿,你爹还有婆婆都乐在其中呢!” 爱巾道:“娘,我已经没事了。你们……” 慕容仪听道:“好吧,爱儿,你把兮儿抱去。” 爱巾道:“爹,那……” 慕容仪乐呵道:“神儿和祈儿,我跟你母亲一人一个!” 艺娘接道:“我老太婆呢?” 慕容仪回道:“婆婆得多休息,不能太熬。何况您这不是还有悦儿吗?” 说到息悦,她已开始睁不开眼了。 艺娘见道:“好好好。” 便抱起息悦,回屋去了。 仰晓此时又道:“连儿,爱儿,你们早点去睡吧。” 爱巾扯了扯连习衣裳,道:“抱兮儿走吧。” 连习轻轻抱起小女儿,道:“娘亲,爹爹,你们也早些休息。” 回到房间后,连习就顾着逗女儿。 爱巾关上门,回过身来,专注起父女俩模样来。 好一会儿,她才走过去,道:“她睡了,把她抱到床上去吧。” 连习起身走到床边,轻轻放下来。 爱巾轻道:“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连习看着女儿睡样,点着头。 爱巾却不禁细叹起来。 连习回头道:“姐,怎么了?” 爱巾道:“没事。” 连习走近,轻轻扣住她腰,道:“姐吃醋了。” 爱巾笑着看向他,道:“一点点。” 连习道:“真的呀!” 爱巾道:“不可以吗?” 连习笑了起来。 爱巾顺手环下他颈项,亲吻。 刚要沉陷时,小兮儿却哭了起来。 ----也许她也有“一点点”了。 两人都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早晨。 又是小家伙的哭声将两人从疲困中叫醒。昨晚才,这小家伙几乎一夜不睡。 爱巾抱起女儿来。 连习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起床去。从柜子里翻出红剑碎片来后,他突然颓然自语:“没用,根本没用!” 爱巾见道:“连儿,你怎么了?” 连习道:“如果是他拿走了半生丹,那他就……解了毒了!” 爱巾轻声道:“连儿,你在说什么?” 连习却仍在低估着:“真正的子筋……是没中过银无痕,真正的子筋是……没中过银无痕……真正……” 爱巾欲再叫时,门外传来了母亲的声音:“连儿,爱儿。” 连习这才回神,连忙去开门。 仰晓一进来,就道:“兮儿是不是哭了一个晚上?” 爱巾拍着女儿,回道:“娘,你……怎么知道?” 仰晓道:“她就像小时候的你。” 爱巾道:“娘,不会……吧?” 仰晓道:“神儿像连儿,祈儿也像你。” 爱巾看着怀中津津地含着乳的小女儿,莞尔。 仰晓转道:“哎,连儿这衣服都没穿好就去哪儿了?” 爱巾一听,抬头,道:“娘,您帮我去看看,他……今儿一早就有些不对劲。” 仰晓接道:“嗯。我待会儿儿再过来。” 就在母亲出去不多久,门又支开来了。 爱巾没有回头去看,只道:“娘,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答的却是子筋:“是我。” 爱巾见道:“子筋,你……有事?” 子筋在桌边,坐了下来,看着爱巾怀中小兮儿,眼神带色。 爱巾起初也没在意。可当脑海突然闪过一线后,她不禁有些惊悚。 子筋没去看爱巾神色,道:“好漂亮的女儿啊!” 他的话落,连习就进来了。 爱巾当下踏实了许多。 子筋慢慢起身来,欲出去。 当他踏出门去时,连习突然道:“等等。” 子筋却没理。 连习欲再叫时,慕容方巾的声音已传来:“子筋哥!” 看着他扶她离去,连习的担忧更重了。 他合上门,转过身来。 爱巾开口问道:“他——是谁?” 连习不语。 爱巾道:“他是不是……就是解……” 连习道:“姐,他刚才没对你做什么吧?” 爱巾道:“连儿,你这些日子就是因为知道他是……” 连习道:“我才刚离开一会儿,他就来了。如果我这次是粗心的话,如果……我不是有意离开这一会儿,姐,我……真的很担心。” 爱巾道:“连儿,好了,我知道,我知道。” 连习道:“我现在都被他搞糊涂了,他到底……要干什么?” 爱巾道:“连儿,不说了好吗?去,快穿好衣服。” 连习点了点头。 穿好后,女儿也吃饱了。 连习见道:“姐,我来抱,你把衣裳穿好吧。” 而刚抱一会儿,母亲就回来了。 她道:“来,连儿,娘来。” 连习把女儿小心交去后,就将桌上红剑碎片收拾起来。 仰晓见道:“连儿,剑片怎么在你这里?” 连习沉默。 仰晓又道:“连儿,你刚才去哪儿了?” 连习道:“娘亲,我……想跟您说一件事。” 仰晓道:“什么事?” 连习道:“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仰晓欲语,爱巾已下床来,道:“娘,我来抱。” 仰晓将小兮儿给了女儿后,道:“你俩今天……怎么了?” 连习道:“娘亲,我们没事……没事。” 仰晓没有追问,道:“漱洗一下,就去吃饭吧。” 在接下来的这一天,连习一直郁闷着。 又是明月当空。 连习守在房门院前,仰望夜空。 一个人泻来,还是“鬼”。 连习见道:“你有事?” 一剑鬼从怀中拿出一件女人衣兜,递来,道:“让你夫人穿上。” 连习半犹半豫地接过来,道:“是什么?” 一剑鬼道:“经纶丝兜。” 连习道:“哪来的?” 一剑鬼道:“那日,邱婀把它埋在了上官荆的墓前。” 连习又欲问事,他已无形。 连习进了房。 爱巾正逗着女儿。 一见连习神色恍惚地走进来,她道:“连儿,你手里怎么拿着……” 连习走近,道:“姐,这是……一剑鬼给我的。他……让你把它穿在身上。” 爱巾接过来。 兜上绣着一块精美别致的青梧飞鸟依夕图(边有上官青印)。 图边有几行她知道谁人(公啸)字迹的绣语: 泠泠风兮鸣条 飞鸟青梧兮依夕醉 春有花兮秋有叶 思得伊人兮婀娜美 愿有情兮人世间 漪涟愁城兮心折 长铗哀兮锈碑林 欢歌几何兮一生尽 回头去日兮又忆谁来 ----《飞鸟》 爱巾看后,道:“上官青?难道……是晋朝绛老上官青?” 连习道:“可能是吧。” 爱巾道:“连儿,一剑鬼他从哪儿得来的?又……为什么给我?” 连习道:“是邱婀埋在荆姨墓前,他……拿出来给我,是受人所托,用来保护我身边的人。” 爱巾道:“难怪当初我打了她一掌她一点事也没有,原来……哎,连儿,一剑鬼怎么会……他受谁所托?” 连习道:“谈名。姐,不多想了,你就穿上吧。” 爱巾想了想,道:“我想把它给方儿。” 连习思忖会儿,道:“嗯。姐,兮儿还不想睡啊?” 爱巾道:“有什么办法呢?”朝女儿笑了起来。 小兮儿竟也笑了。 次日。阳光灿烂。 吃过早饭后,一家人就都聚在了后院。 连习陪慕容仪下着棋,抽不开身。 爱巾也正抱着兮儿。经纶丝兜也就暂时放在了小兮儿的襁褓里。 仰晓、艺娘、靳娘,还有息悦的都在陪着小家伙们。 而慕容方巾和子筋坐在一起,相依偎着。 一切似乎都是这么美好! 就在这一刻,负伤的一剑鬼突然闯现来了! 一时间,大家都愣了。 连习心念急转,连忙过去扶住,道:“你怎么受的伤?” 一剑鬼指向慕容方巾身边的子筋,道:“他!” 众人望向子筋。 仰晓听道:“连儿,他是谁?” 连习欲语,一剑鬼已道:“夫人,在下是受人所托,来保护你们的。但却没想到在昨晚,他----终于耐不住,想闯进祈夫人房间。不巧,让我发现,就和他打了起来。夫人,他----不是子筋,他其实是剑肾门门主----解志!” 靳娘起了身。 什么?慕容方巾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诬陷子筋哥?为什么?” 一剑鬼此时对连习道:“快拿出红剑碎片,一探就知!” 仰晓接道:“连儿,他到底在说什么?” 连习道:“真正的子筋是没有中过银无痕的。” 慕容仪放下棋子来,道:“连儿,那瓶半生丹被他拿去了,你怎么试得出来?” 艺娘道:“仪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红剑碎片?” 慕容仪道:“婆婆,静儿她……已经死了。” 艺娘道:“你……说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仰晓接道:“婆婆,他们是说,如果……子筋对带有银无痕的红剑碎片有反应,那他就不是……” 艺娘道:“有反应?什么反应?” 仰晓只得对连习道:“连儿,你去把它们拿来吧。” 连习道:“我身上……有一片。”从袖里拿出一块白布来。 仰晓道:“放到石桌上吧。” 连习将白布摊开来了。 慕容仪这时道:“夫人,这么做,怎么会有用呢?” 仰晓道:“仪哥,既然……今天有人指出来说子筋就是解志,就不管用没用,都试一下吧。子筋,你愿意吗?” 站在子筋身边的慕容方巾看完所有人神色,便面对子筋,开口道:“子筋哥……你去吧,我……相信你。” 子筋对着一剑鬼笑了笑,走近石桌。 一剑鬼见道:“怎么,不敢吗?” 子筋看着一剑鬼,手却已触向红剑碎片。 在触到是这一瞬间,他那眼神里的得意也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 ----他的手开始疼痛不已。 他直摇头地看着碎片,道:“不……可能的,不可能!” 就连连习也不得其解。 而一剑鬼这时道:“智郎临去之时,告诉我,早在你的手被公啸一剑挥断之时,你的毒就已经解了,而你却不相信。结果,你就将半生丹给服了。其实,你种的这种银无痕的解药(半生丹)就是在这种银无痕的剂量里添加一倍。所以,你服的半生丹就由解药变成了毒药。这都是你太谨慎造成的。只是,你却让一个无辜的女人(戈静)为你背负了一个让她痛不欲生的罪名。因为……她是在无意间触过你那断掉时流血的手。” 子筋,哦,不,解志已疼出汗来。 这一刻,最难过的是……慕容方巾。她哭道:“你……真的是解志?!” 一剑鬼道:“因为他有嬗变心法!” 话落之际,解志的手不痛了。 一剑鬼道:“这样的痛本就痛不了多久,何况你还拥有跳佛几十年的功力!” 解志阴笑不语。 靳娘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慕容仪道:“现在我终于明白术兄……为什么让你学那一剑‘悲天悯人’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心志不坚,欲念太深!” 解志开口道:“这只能怪……你当初拒绝我的求聘。你应该知道我每番来山庄就是为了看……她。可你却为了一个说不清的约诺,将她嫁给了一个病魔!让她受尽煎熬委屈十一年!当她脱离苦海……到这时,你竟又自私地把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小十一岁的干儿子!你这是让她幸福吗?你这是让她……” 未等他话尽,一剑鬼道:“小十一岁?你真的是可笑到家了!” 解志道:“你说什么?” 一剑鬼道:“年龄相差,难道是真心相爱人的污秽?难怪----你一点也不懂爱!” 解志却道:“师娘,你和师父不就是这样吗?老公汗和十九儿不也是年龄相差才如此悲剧收场吗?” 艺娘接道:“你说的是有些似乎事实。你刚才说仪儿自私?怎么自私了?成就一对儿女的幸福姻缘,做为一个父亲,一个义父,他全心成全不得?他这何来自私?就算是自私,那也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大放厥词!” 解志顶道:“老太婆,你自己都是一个悲哀,还说我?” 爱巾听道:“解志,你闭嘴!” 怀中小兮儿哭了起来。 解志道:“最无耻的人,就是你!刚刚被男人休了,就另结新欢,现在,还多了一堆小贱种!” 在他话落,靳娘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哪知,他道:“师娘,我正愁没法跟你了结!好,这一下,就算什么都了清了!” 在众人都伤愤时,慕容方巾突然地从后给了他一掌。 解志面上青筋一暴,竟将慕容方巾震开去! 连习一见,急忙扶住。 可是,她腿间已流出鲜血来。 这一头,解志红眼一瞪,朝一剑鬼道:“本来我还没打算怎么样,你既然要这么做,就别怪我……” 话未完,一剑鬼已道:“不这样,我岂不是要跟你一直耗在这里?” 解志道:“好!”动手去! 见解志一动手,靳娘将手中由儿交给了慕容仪,展开臂去! 艺娘对仰晓道:“晓儿,你快去帮靳儿。这儿有我和爱儿。” 而抱着小兮儿的连习道:“姐,这样不行,得快扶方儿回房去!” 爱巾急道:“可方儿……跟本动不了!”‘ 慕容方巾开口道:“姐,你们……别管我,去帮娘她们。” 艺娘道:“方儿,撑着点。悦儿,快叫管庄喊产婆来!” 息悦急急跑去。 艺娘又对爱巾道:“爱儿,你快把神儿和祈儿抱回房去,快去!” 爱巾一听,立即起身,将篮中两孩子抱起。 可在这时,解志却伸出两指,射出黑白剑气来! 连习一见,闪身挡去。 这一挡,结果让两条剑气中在了小兮儿身上。 爱巾一回神,惊呼:“兮儿!” 连习却松了口气,道:“姐,幸好有它。”经纶丝兜。 艺娘接道:“爱儿,连儿,你们还不抱他们回房去?” 慕容仪一听,从黑白剑气中回过神来,立即转身去。 怎知,解志仍没放过,一剑红气,直飞来! 慕容仪没护及,剑气正中小戈由头上。 -----慕容仪在那次走火时,虽然得连习舍命救活,但一生功力却已没有了。这件事,他没向任何人说。 -----他想这也是天意,让他专心在几个孩子身上,或者下下棋。 靳娘慌忙退出阵势。 这一退,风云无间水就失去了威力。 而一剑鬼的招式与风掌极难磨合。 慕容方巾又是那般叫痛,仰晓很难一心应付。 解志便占了上风。 听一剑鬼道:“夫人,你快去吧,我一个人来!” 仰晓只得回身飞去,看女儿。 一剑鬼与解志开始难解难分。 爱巾和连习又赶回来了。息悦、管庄带来了产婆。 靳娘却在失声叫着:“由儿,由儿!” 连习想起了窌王象汁,立即拿出,道:“大娘,把由儿给我!” 抱过来后,将汁液灌入已不醒的小由儿嘴里。 果然,有了神效,小由儿哭了起来! 慕容仪此时叫道:“连儿,小心!” 还是来不及,一指青气终究让瓶碎汁失! 而慕容方巾这头又万分危急,她已痛了过去。 在这时,战况有了胜负。 一剑鬼不愧是一剑鬼。尽管功力、武功远不如对手,但是靠技巧、智谋,他将他的绝技----背上一剑鬼-----划过了解志仅存的手臂! 又一次,留下那一声狂叫和血花飞溅! 解志疯狂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五剑已生,我还不能成为剑主?为什么?” 一剑鬼道:“剑主?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剑客!” 解志道:“你……什么意思?” 一剑鬼道:“剑客当有剑道,剑道和人性同根同脉!你早已迷失本性,好好的剑阴绝学,到了你手里,不过是能杀人的工具!你根本不该学剑!” 解志道:“如果在你手里,会怎样?” 一剑鬼道:“我不会去依靠现成。无论什么剑法,它都是一个漫长的累积过程,一点又一点!” 解志道:“我还没输呢!” 一剑鬼道:“你当然没输,因为你还活着。不过,你想逃的话,恐怕不可能,无论你轻功有多高!” 解志道:“好,试试看!” 说完,他人已不见。 一剑鬼怔了怔,道:“好,我……认输。” 解志竟又出现道:“我可以轻易取你性命。但我不想这么做,因为你确实……是为剑而生。” 一剑鬼道:“你刚才所用,就是别瘾栖兮?” 解志道:“正是!” 一剑鬼道:“谢谢你让我见识到……我的剑存在的缺陷,你走吧。” 解志道:“这话应该是我对你。” 一剑鬼道:“你硬要这么做,我也只好拼尽全力,与你一搏了!” 解志冷冷一笑,却又突然僵住了。他的神情极似跳佛因漏箭十二辰到时而痛苦的模样(功力逆吸,漏箭十二辰也跟着到了身上)。 一剑鬼道:“你还是走吧。” 解志道:“好,我----走!” 哪知,靳娘却道:“志儿,你等等!” 当解志刚一回身,他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靳娘的云臂掀起了石桌上的布。 -----红剑碎片,穿过了他的心口! 最后一刻,他终于恢复了他的容貌,静静地倒了下去。 一剑鬼准备离开了。 连习叫道:“你受了伤,在山庄留……” 一剑鬼却道:“我没受伤。” 连习道:“可你刚才……难道是你故意……” 一剑鬼看向自己流血手腕,微笑道:“这伤不是他伤的,也不是我自己……弄的。” 连习欲言,却已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的声音:“你出来!你出来!别以为你进了慕容山庄,我就不敢……” 连习不禁问道:“是……她伤你的?” 一剑鬼却笑道:“第九客,祝福你,再见!” 事情就这样吧。 只是,慕容方巾最后也离开了,孩子……也没了。 还是几道题: 1戈承的人为何随剑消失了?他是否会活着? 2离四也为何没有一掌致命易鹤? 3子筋是否会有水手的奇迹? 4谁能做出一道无痕汤啊? 《全书终》 润牙 二零零七年农历二月初十 星期三,阴,下午,十三点十三分零七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