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只是蚊子血》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原来我只是蚊子血 作者:溪棠 简介 剧情风格:【薄情偏执渣攻×卑微抑郁受】 片段:“晚安?人如其名,很温柔。” 初见时,男人唇齿间呢喃他的名字,宛若轻鸿絮语,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欣赏与兴味。 乔晚安垂下了眸子,微红了脸。 后来他轻扣住他的十指,给他戴上婚戒,温绻爱意无处掩藏,他说:“安安,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如果他不曾误入那一间书房,看到那个本该死去多年的男孩的照片,那么,这个甜蜜的梦他应该会做很久很久吧。 楚晏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他比?!” 乔晚安这时才明白,楚晏的心上有白月光,而他不过是圮墙上一滴干涸的蚊子血,楚晏连多看一眼都嫌脏。 * 那夜的风很温柔,清辉玉漏洒满殷红的地板,那是他离开前所见最后的风景。 他分明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曾对他说:“安安,我欠你一场婚礼。” * 那一场迟来的婚礼,楚晏抱着浑身冰凉的乔晚安,红着眼亲吻着他毫无血色的唇瓣,眼神似喜似悲。 他说:“安安,我们终于结婚了。” *替身梗 同性可婚背景 *虐身虐心,前期虐受后期虐攻,受不会原谅攻,追妻追到坟头上 *扫雷:非双洁、生子文、狗血、全员be 第1章 另一个男主人 清晨,乔晚安被冷得醒了过来,他裹着单薄的被子侧了个身,忍不住缩蜷起冰凉的脚。 房间里只有一面镜子,一个花雕红木衣柜和他身下这张单薄的床,连个装饰摆件都没有,整个房间显得又空又静。 乔晚安苦笑,曾经陌生空旷的客卧住上半年谁都能习惯了。 他现在这副光景,又有谁能想到他已经结婚一年了呢? 乔晚安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冷空气席卷着往面上扑来,夹杂着花园里溢散的花香,他冷得缩了缩脖子,又忍不住拿鼻子嗅了嗅,是山茶花的香气。 他的心情因为这一阵花香而感到轻松愉悦了不少,他早早地下楼坐在客厅,等着楚晏下来。 最近楚晏又跟他冷战,乔晚安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今天是乔晚安的生日,虽然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过生日了,可他还是希望楚晏能看在这个份上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如果借此打破他们之间的尴尬局面,让楚晏再对他说几句话就更好了。 沉稳的脚步声渐近,乔晚安心跳加快,有些笨拙局促地起身看着他。 楚晏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眼底有些乌青,像是一夜没睡,乔晚安担忧道:“你怎么了?” 楚晏微微一顿,好像这才看见他,语气便有点不快,“你杵在这里干什么?” 乔晚安咬咬唇,小声道:“对不起……” 楚晏觉得他莫名其妙,径直往外走。 乔晚安喊住他,带着几分期许,“阿晏,今天是……” 楚晏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 乔晚安:“……什么?” 楚晏的手机响了,他一边接起,一边不耐烦地看了乔晚安一眼,“算了,我先走了。” “可是……” 砰! 乔晚安还没说完,楚晏已经开门走了,似乎一秒都不想跟他多待。 管家站在门口目送楚晏出去,回来时轻蔑地瞥了乔晚安一眼。 乔晚安下意识咬咬唇,有些难堪。 其实他和楚晏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楚晏对他真的很好。 他和楚晏结婚也纯粹是因为爱情,至少在乔晚安看来是这样。 直到半年前的某天,乔晚安不小心误入了楚晏的书房,本想退出去,却不料在里面发现了一张楚晏年少时和一个陌生少年的合照。那时的楚晏看向少年的眼神简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乔晚安顿时僵在了原地。 正当他对着那张照片发懵之时,楚晏却突然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对他大发雷霆、让他滚出书房。 楚晏说,若不是因为乔晚安和照片里那人长得有几分相像,自己也不会娶他。 而自那以后,楚晏似乎也真正意识到乔晚安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心里真正的那个人,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把乔晚安赶到了客房去睡,对待乔晚安的态度简直降到了冰点,明明他们已经是夫妻,却过得像仇人一般。 乔晚安感到好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只是一个劣质的替代品,一个品行下等的小偷,结婚这一年以来所有的甜蜜和幸福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从来都是不属于他的。 乔晚安尽管很不喜欢管家,却还是忍不住问:“阿晏是去公司吗?我记得今天他不用上班的。” “与你无关。”管家冷漠道。 “你这么讨厌我,也是因为他吗?”乔晚安不甘地看向他。 管家没说是也不是,只说:“何先生才应该是这个家的另一个男主人。” 可是他已经死了。 乔晚安闭上眼,在心里默默说道。 楚晏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佣人连看都不屑看他,更没人会给他做饭,好歹今天也算自己的生日,乔晚安打算自己到菜市场买点新鲜菜给自己做点好吃的。 他经过一家蛋糕店,看到玻璃窗内有一家三口坐在蛋糕店内围着一个生日蛋糕在唱生日歌。 他们守着中间的女孩许愿,一起吹灭了蜡烛,场面温馨美满,一家人的面上都浮现出幸福的笑。 乔晚安也跟着笑起来,眼泪却控制不住往下掉,小女孩刚好看过来,乔晚安立即转过头,有些赧然地擦擦眼泪。 还好没让小朋友看到,不然会把她吓哭的吧。 “晚安?” 乔晚安蓦地一怔。 第2章 他对我很好 他循声抬头,看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孔。 乔晚安有些欣喜,亦有些尴尬,“学长……好久不见。” 陈宿闻是他同校大两届的学长,为人谦和,相貌英俊,大学时候是不少人的梦中情人。乔晚安和他关系一直不错,直到陈宿闻毕业回了老家,他俩就断了联系。 没想到时隔五年还能再遇见。 陈宿闻看出他的尴尬,很是自然地避过了他方才哭的一幕,笑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有时间一起聊聊吗?” 两人坐在一家咖啡店,陈宿闻招来服务员给乔晚安点了一杯牛奶,自己则点了杯果汁,乔晚安见状连说:“学长,不用迁就我。” “没关系,我现在工作经常喝咖啡,换换口味也不错,”陈宿闻道,“现在吃午饭还太早,去饭店不合适,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里最适合叙旧,希望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乔晚安轻轻摇头,“我没想到学长还记得。” 陈宿闻微微一笑,“当然记得,上大学那会儿你误喝咖啡过敏,住了两天院呢。” 乔晚安也笑起来,似乎记忆跟随他回到岁月青葱的大学时期。 “对了,我不是说毕业之后会回来看你的吗?你怎么一声不响走了,联系方式也换了,我去找了你们辅导员,才知道你休学了。” 乔晚安垂下眸子,五指握紧了暖热的瓷杯,“嗯,是……一些家事。” 陈宿闻沉默了。大学时候,他有次去乔晚安宿舍找他,门倒是没锁,可也没见着他人,正当要离开时,却不经意间听见厕所里传来几声电子音。 陈宿闻自觉转身准备出去,突然听见一声尖锐的叫骂声,他难得失礼一次,站在外面听了几句,电话里那个女人用着粗鄙的语言无休止地谩骂,绕来绕去核心思想却只有一句:让他打钱。 乔晚安说:“我没钱。” 对面便又开始新一轮的轰炸,陈宿闻觉得很是惊异,乔晚安不过是个学生,自己在外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要给家里人打钱? 陈宿闻听到了卫生间里压抑的哭声,难受得他喘不过气来,可他现在进去只会教乔晚安难堪,于是他只是很轻地把外面的的门带上,在门口站了半小时,才给乔晚安发消息。 ——奖学金发下来了,走,我请你吃饭去。 不久后,陈宿闻便得知了乔晚安退学的消息,此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其实这些年对于乔晚安退学的原因已是早有端倪,不过是陈宿闻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乔晚安怎么也不至于退学,现在想来,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抱歉。” “没关系的。”乔晚安笑道:“能再遇见学长,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陈宿闻心中一动,又道:“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等我再见到你时有话要对你说吗?” 乔晚安喝了一口牛奶,大概是天太冷了,他的手怎么也热不起来,便一直把手放在瓷杯两旁捂着,“嗯,记得。” 陈宿闻莫名有些紧张起来,难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呢,现在见到你,虽然有点突然,但是……” 陈宿闻有些语无伦次,目光往下垂,不太敢直视乔晚安的脸,“我……” 他突然顿住了,死死盯着乔晚安手上的戒指,带着几分不甘与愕然,“你结婚了?!” 乔晚安被他吓了一跳,“啊……是、是啊。” 陈宿闻发觉自己语气太过激动,连忙压了声,想要保持平静,手却禁不住有些发抖。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 “是夫人还是……” “是一位很好的先生。”乔晚安温和一笑。 陈宿闻嗓音发颤,“他……对你好吗?” 乔晚安害羞地点点头,不自觉轻抚着手上的戒指,眼神里充满了柔和的光,“他对我很好,很温柔。” 第3章 生日蛋糕 陈宿闻有些失神,“啊……那,挺好的。” 他说不出“新婚快乐”几个字,只能低喃,“幸福就好……幸福就好。” 乔晚安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而是问他,“学长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陈宿闻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嗯,还好吧,毕业后去了本地的那家公司工作,最近刚刚升职调来这边的。” 乔晚安端起瓷杯,在他果汁杯上碰了一下,“那我就祝学长青云直上,前途坦荡咯。” 陈宿闻失笑,“谢谢,你也是。” 乔晚安神色一僵,不自然地笑了笑,“嗯……” “怎么了?” “我现在没有工作。”乔晚安有些窘迫地说。 陈宿闻一愣,又问:“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不是,我的先生身份特殊,我出去工作会给他带来麻烦的。” 陈宿闻看着他那只价值不菲的戒指,心中对对方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可他听着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那时候的乔晚安明明…… 看着乔晚安一副安于现状、淡定从容的模样,陈宿闻打心眼里生出一股子气来,同时又觉得很无力,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乔晚安自己选择的人生。 两人谈了不知道多久,眼看要到饭点了,陈宿闻提议一起去吃顿饭。 乔晚安想着楚晏出去一般都会很晚才回来,而且他做梦都想有人能陪自己过个生日,要是有陈宿闻跟他说说话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陈宿闻让他等等自己先去对街拿点东西,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乔晚安就接到了楚晏的电话。 “你去哪儿了?”楚晏语气有些阴沉。 乔晚安心头一跳,赶紧解释道:“我本来是出来买菜,在街上遇……” “买个菜买那么久?赶紧滚回来!” “我……” 嘟嘟嘟—— 乔晚安失落地看着挂断的电话,再抬头,看见陈宿闻朝他走过来。 “学长,对不起,我先生找我了,要我现在回去。” 陈宿闻有些意外,“是有急事吗?” 楚晏发那么大火,应该是有急事吧? “嗯,可能是我出来太久了让他担心了吧,”乔晚安说,“我得先回去了。” 陈宿闻有些失落,“……这样啊。” “欸,等等!”陈宿闻拉住他的手,把蛋糕递给他,“本来想陪你过生日的,现在看来是不用我陪了吧。” 陈宿闻苦笑,哪儿轮得到他,只怕有人已经在家给他精心准备了生日惊喜吧。 乔晚安怔愣道:“你怎么知道是今天?” “你退学后我去查过你的档案,看到了就记下了。” 若不是个有心的,怕是也不会这么在意了。 见乔晚安还愣着,陈宿闻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生日快乐,晚安。” 乔晚安眸子闪了闪,眼里闪过一抹水光,垂下头没敢让陈宿闻看见,“谢谢。” “这是我名片,以后有什么事……算了,”陈宿闻说,“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打一个吧。”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乔晚安便提着生日蛋糕打车回去了。 乔晚安从来没有吃过生日蛋糕,因为小时候太穷,蛋糕是个奢侈东西,但是妈妈会给他下一碗长寿面,面上铺一层流心荷包蛋,吃到碗底还卧着一个白生生的剥好的煮鸡蛋。 那是小时候妈妈去世之前那几年里,乔晚安所拥有的关于生日的记忆。 现在他也拥有属于自己的第一个生日蛋糕了,他开心地想。 乔晚安一进门就察觉气氛不对,楚晏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很难看,管家站在他旁边,一语不发,这使得乔晚安脚步都轻了。 “阿晏……我回来了。” 第4章 狡辩 “你还知道回来?”楚晏冷然瞥向他手中的蛋糕,“不是说去买菜么,菜呢?” 乔晚安轻声说:“我以为你中午不回来……正好路上遇见一个朋友,就多聊了一会儿。” “你以为我不回来,所以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乔晚安猛地抬头,震惊道:“阿晏,你在说什么啊?” “还敢狡辩,你自己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楚晏心头窝着火,一把将手机扔到茶几上。 乔晚安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而他还是拿了起来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愣住了。 手机里是他和陈宿闻在咖啡厅里谈话的照片,因为他们的位置是靠街那一边,轻易就能从外面看见。 在照片里,他和陈宿闻说说笑笑,垂眸看着戒指时露出的温和笑意看起来就像是不敢直视陈宿闻时露出的娇羞。 再往下翻,还有陈宿闻给他送蛋糕、摸他的头照片,这一幕幕被有心人拍到难免不会多想。 乔晚安脸色一白,惊慌道:“不是的阿晏,你听我解释,他只是我大学时的一个学长,我们只是碰巧遇见……” “学长?碰巧遇见?”楚晏面容阴鸷,在看到他手里的蛋糕时更是怒不可遏,“怎么,你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见个面还要一起吃个蛋糕庆祝?!” 乔晚安下意识退后两步,把蛋糕藏在身后,“不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他只是给我买……呃——” 闻言,楚晏起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像一匹恶狼般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的生日?!他那么凑巧刚好在你生日这天上赶着来给你庆生?还有,你知不知道今天是阿冉的忌日,你还有脸庆祝?你存心的是不是!” “乔晚安,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咳……阿晏、放手……”楚晏力气太大,乔晚安被卡住呼吸道,致使呼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 楚晏把他往后面狠狠一推,乔晚安的后腰撞上了茶几一角,疼得他嘶了一声,眼里直冒泪花。 然而他顾不得疼痛,扑过去抓住楚晏的裤脚极力辩解道:“阿晏,我、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是……” “闭嘴!你不配提他的名字!”楚晏一脚踢开他,厌恶道。 一脚正好踢到乔晚安的胃部,他早上什么也没吃,哪儿遭受得住这样的刺激,当即就不住干呕起来。 楚晏只觉得他装模作样,眼角余光瞥见被打翻的蛋糕,心头更是怒不可遏,他不过是出去一会儿乔晚安就开始不安分了! “乔晚安,我给你脸了,你竟然阳奉阴违背着我去找别的男人?!” 乔晚安捂住痉挛的肚子,身体都在颤抖,“阿晏……我没有、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把那个东西扔了,我不想再看到它。”楚晏对管家说道。 乔晚安抢过摔坏的蛋糕,祈求道:“这是我这么多年得到的第一份生日蛋糕,我还没、还没尝过味道,我拿外面去吃,不会脏了你的地方,求你、求你别扔好不好?” 楚晏心中冷笑,为了那个男人他居然连从没吃过蛋糕这样的蠢话都说得出来。 他拎起乔晚安的衣领,抡起胳膊啪地一声。 乔晚安皙白的脸上瞬间染上五指的绯红,嘴角溢出血丝,可见楚晏丝毫没有留情,然而他只是愕然地看向楚晏,似乎连哭都忘了。 “乔晚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楚晏捏起他的下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管家把蛋糕收拾一番,拿往屋外。 “不要……不要扔,呜呜……” 然而他最终也没能阻止楚晏。 楚晏一把将他扛上楼扔进房间,“既然你这么不知悔改,那就回你的房间反思一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忤逆我!” 楚晏拿钥匙锁了门,乔晚安听到钥匙声,面色惨白,他擦了擦泪水,拍门道:“阿晏、阿晏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第5章 觊觎 任凭乔晚安在里面哭得声嘶力竭,楚晏依旧不为所动。 今天他本来是打算去墓园看望何熙冉的,谁知还没能好好跟他说两句话,手下的人就给他发了那些照片,楚晏有种自己的东西被旁人觊觎的感觉,这让他很不爽。 归根结底,这都是乔晚安的错。 楚晏走进书房,拿起何熙冉的照片轻轻摩挲着,“阿冉,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他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等再出来,已是晚上了。 楚晏坐在餐桌前,想了想还是让管家去问问乔晚安。 管家回来说,房间里没有声音,乔晚安应该是睡了。 楚晏心中不住冷笑,在他看来,乔晚安似乎丝毫没有悔愧之心,索性也就不管他了。 晚上楚晏洗了澡,正准备休息,路过他房间门口时脚步顿了顿,他打开了门,想看看这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招。 没想到一开门,就发现乔晚安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楚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皱眉道:“你又在玩什么花招?” 见乔晚安没反应。 他蹲下身去,把乔晚安翻过身,“我说你,有床不睡干嘛……” 楚晏愣了一下,看到乔晚安面色苍白,他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发现他温度烫得吓人。 楚晏低声暗骂一声,把他抱到床上,这才发现大冬天的乔晚安床上盖的居然还是一条凉被。 他想起半年前把人赶到这里时还是夏天,这都入冬了,乔晚安怎么都不知道跟管家说一声叫他加床被子? 他把人抱到自己房间,给他盖上厚厚的鸭绒被,这才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他坐在乔晚安身边看着他,后者因为高烧,又太久没喝水,嘴唇都干得起皮,隐隐还有些血丝。 楚晏又去接了杯热水喂他喝了点,他不习惯伺候人,而乔晚安的半边脸都是肿的,张嘴的时候扯动了伤口,导致喝水的时候不慎漏了点到脖子上,楚晏胡乱给他擦了几下,没轻没重的。 乔晚安痛苦地哼闷一声,楚晏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青得发紫的五指印。 他动作轻了些许,难得生出几分愧疚之意。 楚晏平时不喜欢打人,今天实在是被乔晚安气狠了,下手才没个轻重。 要是乔晚安肯安分点,何至于此? 半小时后,医生提着医药箱过来,给他量了体温。 “°C,高烧,得输液。” “还有……病人有点低血糖,可能是太久没进食了。” 他有些犹豫地看了楚晏一眼,似乎不明白这高门大户的怎么还能饿着人呢。 楚晏闻言一怔,乔晚安今天早上吃没吃饭他不知道,不过中午晚上倒是的确没有进食的。 楚晏揉揉眉心,“知道了,给他输液吧。” 医生输好液,给他开了点药,又说:“一次恐怕好不了,我明天再来给他输一次吧。” “一次要输多久?” “病人没吃饭,身体虚弱,要慢慢输,可能要三小时左右。” 楚晏看了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十二点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替他拔针。” “对了,如果他半夜起来饿了可以给他喝点粥。” “知道了知道了。”楚晏打了个哈欠。 医生看他态度敷衍,心中微叹,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起身告辞。 楚晏又叫住他,“有伤药吗?” 等管家把医生送走后,楚晏又给乔晚安脖子上抹了药,他记不清自己一怒之下打过乔晚安哪些地方,干脆把他衣服撩起来找伤处。 乔晚安伤得很均衡,肚子和后腰各有一块青紫。 他本就清瘦,又因为一天没吃饭肚子都瘪了下去,腰都细了一圈。 楚晏回想着第一次见乔晚安的时候,他明明没这么瘦的,估计是在楚家呆久了口味都给养刁了。 楚晏倒了点跌打酒,在他肚子上揉搓着。 触手皮肤光滑细腻,灯光下透着莹莹白皙,楚晏喉结滑动了几下,眸子黯了下来。 乔晚安突然打了个颤,似乎是太冷了,忍不住往被子里缩。 楚晏这才回神,镇定地去洗了个手,回床边看也不看乔晚安,径自背过身去躺下了,完全忘记了待会儿要拔针的事。 第6章 虚弱 乔晚安半夜是被冷醒的,被子被卷去了大半,特别是那半只输液的手还晾在外面,冷得几乎没有知觉。 可是身边却是暖暖的,还带着久违的熟悉气息,他一下就闻出来那是楚晏身上的味道。 他倏地睁开了眼,在黑暗中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 他有些兴奋地想要抱住他,手上却传来一阵刺痛,这才摸到自己手上的针。 是阿晏一直在照顾自己吗? 就算阿晏再生气,可还是不忍心罚他太重,他还是在意他的,他欢喜地想。 乔晚安看不见瓶子里还有多少药水,只觉得这药水输得他直犯恶心,他现在浑身无力,肚子更是饿得发痛。 可是这一切在看到楚晏时都变得不重要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便囫囵把针给拔了。 怕把楚晏的被子弄脏,还特意抽了张纸擦擦手上的血珠。 等到不再流血后便迫不及待想翻身去抱住他,又恍然意识到自己那只手还是冰的,他赶忙收回手,把手放进自己暖热的胸口。 心口被冻得一哆嗦,可是乔晚安的心却涨得满满的。 等到手上温度终于恢复,他才敢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搂住楚晏的腰,十分依恋地抵在乔晚安后背,直到睡着后,他脸上都还带着笑。 乔晚安再次醒来已经临近中午了,他身子实在太虚弱,脑袋沉得睁不开眼,能挣扎着醒来已经很费劲了。 他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了摸身边的位置,不出所料,已经凉透了。 乔晚安只是微微失落了一下便重新振作起来,从前他是摸不准楚晏的心,可是经过昨晚,他觉得楚晏心里应该是有他一点点的位置的。 那么,只要他以后乖乖的,不惹楚晏生气,他们一定还能回到从前。 他从床上起身,差点没一下子栽倒下去,好饿……又饿又渴。 乔晚安本能地想出去找点吃的,谁知刚刚打开门就看见看到楚晏和郭惠坐在楼下客厅沙发上齐齐望着他,心中便是一滞。 乔晚安很怕楚晏的妈妈,因为每次她来,都会当着楚晏数落自己。 乔晚安脑袋昏昏沉沉,努力支撑着身子,挤出一抹微笑,“阿姨。” 郭惠不承认他这个“儿媳”,自然也不会让他叫一声妈。 郭惠白了他一眼,“哟,这都大中午了,你倒终于舍得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躲着不想见我呢!” 乔晚安敌不过她伶牙俐齿,只能小声解释道:“我没有不想见您,我只是……” “行了,你先去洗漱吧。” 楚晏难得开口说一句话,却是因为不耐烦,明知他妈不喜欢他,这人还不安分地在家乱窜,就知道给他找不痛快。 乔晚安如蒙大赦,恨不得赶紧找地方遁了,不过为了不让郭惠挑出错处,他并没有走得太急。 他背过身,就听见郭惠嚷嚷道:“他为什么从你的房间里出来?他是不是又勾引你了?” 看着乔晚安虚浮不稳的步伐,郭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的没学会,装模作样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你这个月是不是又给他娘家钱了?我当初就不同意你跟他结婚,你看看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吸血鬼一样没完没了了!” 走廊尽头,乔晚安轻轻关上了门,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妈,这事儿您就别提了,这是我当初结婚前就答应了的。”楚晏面色有些不悦,“再说您不是来找我的吗?老提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郭惠见儿子不高兴了,也没再谈论乔家人,只伸手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状似无意间问道:“你当初非说他和何熙冉长得像,我倒真看不出他哪点像。” “我说儿子,你该不会是真对他动心了吧?” 楚晏一哂,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脱口便道:“怎么可能?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第7章 错觉 郭惠这才放心下来,“那就好,要早知道你会娶这么个东西,当初还不如让你跟何熙冉在一起呢。”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这时乔晚安才从走廊尽头走出来。 只是神色间光彩已然黯淡了几分,笑容也比方才更为勉强。 这让楚晏怀疑他是不是刚刚听到了什么,可转念一想,乔晚安这替身都当了大半年了,也犯不着为他两句实话伤心。 郭惠看见乔晚安那张死人脸就来气,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狗屎运能嫁给他儿子。 左右和楚晏话也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她便拎起挎包起身,一刻也不想多待。 “妈,不留下来吃午饭吗?” 郭惠乜了一眼木桩子似的杵在一旁的乔晚安,“算了,光是看着他我都气饱了。” 乔晚安有些局促的站在旁边,看着郭惠离去,态度恭敬道:“阿姨慢走。” 郭惠哼了一声,对他威胁道:“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随后她踩着高跟优雅离去。 乔晚安病还没好全,一双眸子水蒙蒙的,小脸有点发白,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些不安地咬咬唇。 楚晏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以后我妈在的时候你少跟她顶嘴。” “我……”乔晚安看着他阴沉的脸,把解释的话咽了下去,“我知道了。” 楚晏看着他这副唯唯诺诺的窝囊样就觉得心烦。 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的乔晚安正和一个老外流利地用英语交流,他微微弓着身,细心替客人介绍餐厅的菜品,嘴角笑意真诚又温暖,没有丝毫露怯,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自信与从容。 再看现在。 他不禁怀疑当初第一眼见到乔晚安时他那般美好的模样是不是都是自己的错觉。 “阿晏……” 乔晚安太久没吃饭,又高烧未愈,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唤他的声音也是及其细微的。 “下个周末你有没有时间,”乔晚安道,“听说最近南山上的雪特别……” 楚晏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这寒冬腊月的你想让我跟你去南山?” “脑子没病吧你!” “你要是不喜欢,不去南山也是可以的,”乔晚安脸色愈发苍白,微微往后靠着沙发扶手,声音带了几分祈求,“那你那天可不可以陪我一会儿,下周末是我们的……” “总裁,这是刚刚送过来的文件。” 没等乔晚安说完,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楚晏身边,恭恭敬敬地递给他一个文件袋。 楚晏拿上文件就往楼上走,一边跟管家吩咐事情,全然不管身后摇摇欲坠的乔晚安。 等楚晏上了楼,乔晚安终于忍不住跌倒在沙发里,脑子一阵天旋地转,额头渗出冷汗,忍不住直犯恶心。 可是在这个家没有人会关心他,佣人们都躲在暗处看笑话,甚至连来扶他一把的人都没有。 乔晚安缓了好半天,等不那么难受以后又自己撑着起身去找水喝。 他撑在饮水机前想接杯热水,眼前却是一片昏黑,手上连杯子都拿不稳。 一个不小心,被流出的热水烫到,乔晚安痛呼一声,玻璃杯砰地一声砸在地上,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楚晏和管家正在书房谈事情,听到声音,从书房走出来,正看到乔晚安捂着红肿的手跌坐在地上,面前一片狼藉。 楚晏揉揉眉心,“你能不能消停点?” 乔晚安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赶紧擦了擦眼泪,生怕动作慢了会惹得他更不快,抢着去捡那些碎玻璃,“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第8章 小偷 楚晏看他做事毛毛躁躁的,因为动作太大手上被碎玻璃扎了不少血口,这样下去能收拾干净才怪。 他吩咐管家,“找人来收拾一下。” 转身便又进了书房。 佣人走过来打扫碎玻璃,看着楚晏不在,对乔晚安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这么大个人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净给别人找麻烦,也不知道是怎么有脸活到现在的!” “对不起……”乔晚安两只手还滴着血,他怕把地板弄脏,胡乱地在身上擦了擦,又不小心碰到了烫伤的地方,疼得呼吸声都轻了。 索性这并不是第一次烫伤,乔晚安记得自己的房间里有烫伤药,又一步一挪地回房间给自己搽药。 好容易捱到中午吃饭,乔晚安早已经饿得快昏死过去了,他右手已经完全肿了,连筷子都拿不稳,只能换左手吃饭。 然而左手上又有新割开的豁口,刚刚一动作,手上的伤口就裂开,又苡橋沁出了鲜血。 因此尽管他很饿,也不敢吃得太快。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因为惹了佣人不快,唯一一道清淡的热汤被放得老远,摆在他面前都是辣菜。 他向来吃不得辣,又不敢绕到楚晏面前添汤,怕楚晏看到他的伤口会倒胃口,只能缩着手埋头默默扒着白饭。 等楚晏都吃完走了,乔晚安才抖着手扒了小半碗饭。 佣人见楚晏走了,借着收拾餐桌的由头把饭菜全部收走,面上还十分好心提醒道:“吃多了该不消化了,‘夫人’。” 乔晚安根本没有吃饱,只能眼睁睁看着佣人把饭菜倒掉。 不过聊胜于无,乔晚安好歹恢复点力气,又吃了点退烧药。 下午医生来给他输液,看着乔晚安肿得不成样子的手吓了一大跳,赶紧给他包扎了一下,一时间针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扎了。 经过两次接触,医生自认为已经猜出乔晚安的身份了,于是忍不住劝他一句:“年轻人,不怪我说话难听啊,这些有钱人没几个有心的,往往都是玩腻了就随意糟蹋,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为了那点钱在这儿浪费自己的青春。” 乔晚安一愣,轻轻笑道:“您误会了,他是我丈夫,他其实很爱我的。” 医生看着乔晚安青紫的脖子和两只裹成粽子的手,叹息着探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哎,多好一个孩子,都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 “欸,你听说了吗,过几天慧空大师要来南山佛寺讲经了。”一个小职员拉着身边的同事小声说道。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喜欢云游四方,善渡有缘人的慧空?!” “就是他,你还记得咱公司张姐吗?前年自她老公去世后她就一直寻死觅活,谁来都劝不住,于是有人就让她去找慧空大师,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二天晚上张姐的老公就跟她托梦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自那以后张姐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去年还升职了呢!” “那可真灵啊,要是大师也能渡渡我就好了……” 两个小职员嬉笑着从走廊过去,楚晏站在她们身后拐角处若有所思,“南山……大师。” 管他是真是假,如果能在梦里见阿冉一面,也是好的。 - “阿晏……” 楚晏把他压在床上,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有些疼。 他平常只有需要发泄的时候才会找乔晚安,可是这对于乔晚安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楚晏都很少吻他且不喜欢跟他面对面,很多次乔晚安都只能自个儿盯着床头失神。 直到后半夜,乔晚安已经累到几乎昏厥,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楚晏在他脖子落下的轻吻,他哑声唤着:“阿冉、阿冉……” 乔晚安泪水瞬间充斥满了眼眶,他五指紧紧攥住了床单,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楚晏为数不多的温柔,虽然他知道,他又做了那个可耻的小偷。 第9章 南山 往往楚晏餍足之后,心情是最为放松的,乔晚安趁机大着胆子请求他,“阿晏,周末……” 楚晏微微眯着眼,因为心中有了计划,也不想跟他计较那么多,“周末我要去南山一趟,你要是想去就早点起来,别碍我的事。” 乔晚安惊喜得差点坐起来,他连连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碍你的事的。” 楚晏起身去洗澡,乔晚安也不敢多待,快速帮楚晏把床单换好后又颤颤巍巍地裹好自己,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胡乱清洗了一阵,回到房间再也支撑不住地昏睡了过去。 出发前一夜,乔晚安还在拿小本本复习这几天辛辛苦苦做的南山景点的相关攻略,哪个景点适合情侣游玩、哪里的饭菜好吃、有什么新奇玩意儿……他都一一详细记录并背了下来。 这是他和楚晏第一次约会,也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楚晏难得答应他一次,他必须得花上十二分的心思,千万不能让楚晏觉得无趣才好。 直到后半夜,乔晚安把攻略又捋了一遍,才又沉沉睡去。 晨霜欲曙,往日阴沉的天空隐隐有华光透出,给世界增添了几分亮色。 楚晏看着乔晚安精神不济地坐上副驾驶座,顿时觉得有些扫兴,“不是说好了今天出去吗?你昨晚熬夜玩游戏了?” 乔晚安从昏昏欲睡中猛地惊醒,“不是,我只是昨晚有些失眠了,”他又很快补充道,“没关系的,我现在一点也不困,不会耽误你的。” 从城区开车到景点要一个半小时,乔晚安上车没多久就又睡着了,谁知刚刚入睡没一会儿,就被刺耳的噪音吵醒。 乔晚安醒来一看,哪里是什么噪音,不过是楚晏的车载音乐罢了。 楚晏一直很喜欢一个摇滚乐团,乐曲库里基本都是他们的歌,乔晚安听不懂这些劲爆的乐曲,此刻只觉得吵闹。 楚晏跟着音乐节奏哼起歌,双眼目视前方,看也不看他。 乔晚安怕引起楚晏不快,说不出让他把声音调小的话,他只能在这聒噪的乐声中半睡半醒,顽强地熬到了目的地。 南山景区。 因为是著名景点,而且今天有慧空大师在佛寺坐镇,来观望的人比平时只多不少。 乔晚安下了车,被料峭山风吹得清醒了不少,因为没休息好,直觉额头突突地疼。 这么多人拥堵着,连观光车都挤得慌,楚晏不喜欢跟人挤公交,心中又有所求,便难得脚踏实地地走了段山路。 他走得很快,仿佛完全忘了背后有乔晚安这个人,乔晚安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跑得急了,冷风灌进口腔里,喉咙立即掀起一阵刺啦啦的痛。 “咳、咳咳……”乔晚安停下来躬身咳嗽了几声,见楚晏越走越远,顿时也顾不得嗓子疼,又跟着跑了一段,才勉强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阿晏你看,那座山传闻是古时候……”他终于找到机会跟楚晏说话,正要说起之前看到的关于对面那座山的传说。 “闭嘴!”楚晏正看着路边一处旅游图找佛寺,被乔晚安这一打断登时就不悦地低呵道。 乔晚安顿时收声,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你来过这儿?”楚晏问他。 “没,但是我做过攻略,你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问我。”乔晚安信心满满道。 “宝塔寺怎么走?” “这,我只知道在聚缘庄过去……”乔晚安被问住了。 “废话!地图上写着我还知道呢。”楚晏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你做攻略就做成这样?” 乔晚安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因为有些景点地形复杂,只有当地人才不会迷路。 “什么都不知道还装模作样,”楚晏冷哼一声,“从前我可不知道你还会玩这些花招。” 乔晚安有些委屈,“阿晏,我没有……” 楚晏心中已经笃定他在装腔作势,转过身去不想再理会他。 第10章 不可得 终于有一站观光车人少些,楚晏毫不犹豫地上了车,乔晚安忙跟在后面,等上了车发现楚晏已经一个人坐在了单人座上,乔晚安微微一愣,随后自觉找了个离他稍远的座位坐下。 能看到他,却不会因为距离太近而惹他厌烦。 佛寺来往的人很多,可是真正能见上慧空大师一面的却很少。 不过本着来都来了的道理,大家还是规规矩矩去殿前烧烧香拜拜佛。 楚晏自然不是毫无准备,他来之前就托人和慧空大师联系过,大师让他亲自过来一趟,还要他带上家室。 楚晏虽然极不情愿,但为了不影响和大师后续的交谈,还是把乔晚安带上了。 楚晏进寺里跟僧人报了自己的名字,僧人便请他入了后面的禅房。 乔晚安知道他有正事要做,便乖乖在外面等他。 乔晚安第一次进这种庄严的地方,怕冲撞了菩萨,便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看来往的人磕头跪拜、口中还念念有词。 这么多人来拜,连阿晏都来了,这里的菩萨应该很灵吧。 寺里九曲回环不知有多少殿宇,每间殿宇都供奉着不同神佛,一间殿内有时还供奉了好几个不同的菩萨。 乔晚安买了几把香,对这些面目或庄严或慈悲的菩萨一一虔诚地磕了头。 他认识的菩萨不多,不过还好,他所求的也就一个——保佑楚晏平安康顺,万事胜意。 十方神佛,总有一个会听到的吧。 禅房内。 楚晏坐在垫子上,抿了抿唇,神情暗含几分失落,“大师,我明白您的意思,对你们这样的得道高人来说,或许从前凡尘种种都可以是虚妄,可我只是个俗人,我还是不甘心。” “非也,”慧空大师闭了闭眼,叹道:“施主可知,我为何让你带乔施主一起来?” 楚晏摇头。 “阿弥陀佛,”慧空双手合十,做了一礼,起身走到窗边,楚晏也跟了过来。 慧空推开窗,下午的阳光斜照进来,外面的世界一片灿金明亮。 楚晏随着慧空的视线望去,看到院中那棵大榕树下,一身天蓝色羽绒服的青年正在使劲往树上抛着许愿牌,他似乎想挂到最高处,可总也抛不上去,日光下彻,洒在他的侧脸上,照亮额前的汗珠和嘴角灿烂的笑痕,脸上带着汗蒸的粉晕,一蹦一跳像一只憨敦可爱的小精灵。 慧空看着挂满许愿牌的大榕树,“这世界上凡人必有所求,能得偿所愿者却是屈指可数。施主可知为何?” 楚晏看向傻里傻气的乔晚安,不以为意,“那是他们所求太多。” 慧空看到楚晏眼里的不屑,看向他的眼神带有几分悲悯,“恰恰相反。” "怎么说?" 慧空闭目,“阿弥陀佛,正所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人生若能得其一,便是莫大幸事。” 慧空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施主,贫僧言尽于此。” 楚晏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恭敬地拜别了慧空大师。 楚晏走出正殿,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正憋着一股子气。打算去找乔晚安下山,兜里手机却突然震动了几下,楚晏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有些疑惑地接起来。 “喂?”楚晏见那边不说话,又问,“请问你是?” “阿晏,我回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楚晏整个人都僵直了,他先是震惊地呆滞了好半晌,紧接着眼睛就克制不住红了,失声道:“阿冉!” “阿冉是你吗?!” 第11章 只是忘了 乔晚安终于把木牌抛到了高处去,他仰着头擦擦汗水,心满意足地看着在风中飘荡的红穗子。 因为仰头看了太久,脖子有些酸,便微微低下头揉揉脖子,看着阳光打下梧桐的影子寸寸挪移着,他这才惊觉自己离开太久了。 要是一会儿阿晏找不到他该生气了。 他赶紧跑回了主殿门口,左右看了看没有瞧见楚晏的身影,以为他还在办正事,便不再打扰他,而是默默站在侧门角落里,继续看着进出参拜的人。 他听了很多愿望,求财求子求平安求姻缘……他心里由衷升起一种美好的期盼,希望他们的愿望都能实现。 却又不免有些担心,怕这么多人的愿望凑一起,神明会把他的那份给忘了。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渐渐忘了时间。 落日西斜,冬天本就日短,人群眼看着都已渐渐散去了,乔晚安站得腿都酸了,楚晏还没出来。 乔晚安莫名觉得心慌,他有些焦急想联系他,但又想到楚晏或许正在听大师讲经论道,他以前听人说过,佛家讲究一个“静”字,是最忌讳被人打扰的。 更重要的是,不知怎的,他突然对跟楚晏打电话这件事感到很是抗拒。 之前替楚晏引见慧空大师的僧人正好从他面前走过,他觉得乔晚安有点眼熟,沉思片刻,突然又想起来,这不是跟随在楚晏身边的男人么? 僧人站在他面前,冲他做了个佛礼,“先生怎么还在这里?” 乔晚安以为他是不满自己站在这里,略带歉意道:“抱歉,我想在这里等人,他应该一会儿就出来了。” 僧人有些讶异,“你说的是楚晏先生吧?” 乔晚安一喜,“对,就是他!你认识他吗?” “同你一起来的那位楚先生不是三个小时前已经走了吗?” 乔晚安愣了好一会儿,像是没有听懂他说的,“你说什么……” “我说他很早之前就走了啊。” 乔晚安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竟不知改如何言语,只能无措地看向四周,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僧人见他神色不对,关切道:“你怎么了?” 乔晚安勉强镇定下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没、没事……谢谢你告诉我。” 僧人还想说什么,又被叫去别处处理一点杂事,只能匆匆对乔晚安道别。 然而乔晚安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 他还是不敢相信,楚晏怎么会走呢?他怎么会丢下他呢? 今天可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啊,从前他分明答应过他,会记得他们所有的重要日子的。 不……说不定他是有事耽搁了,又或者他只是忘了,只是忘了而已,等他想起来一定会来接自己的。 乔晚安在心里不住安慰自己,心头却有股不详的预感。 雀鸟早早地回巢,躲避寒冽的风雪,古寺的钟声敲响,回荡在山涧,渺远而空寂。 他被钟声震得回神,这才想起掏出手机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给楚晏打电话。 可楚晏却一直不接,乔晚安咬着牙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终于,在第三次电话打过去之后,终于接通了。 “喂,你好?” 乔晚安听着对面陌生清朗的男音,心头不安愈发强烈,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声音会突然这么颤抖,“你是谁?楚晏呢?” 对面停顿了一下,笑着说:“乔先生是吧?阿晏现在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许我可以代你转达?” 阿晏……他为什么会叫楚晏叫得这么亲密? 乔晚安不太敢细想,却仍旧固执地问:“你是谁?” “抱歉,我是……” “谁打来的?”楚晏拿着干毛巾盖在何熙冉头上,温柔地替他擦头发。 乔晚安在那头屏住了呼吸。 何熙冉不好意思地想躲开,被楚晏固执地按住了肩,低下头对他认真道:“阿冉,你一定要我跟这么客气吗?” 何熙冉拿他没办法,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我看来电备注上是叫乔晚安,是你的朋友吗?” 楚晏沉默了半晌,接过电话走到一旁,声音再无半分温柔痕迹,“你这时候打来做什么?” 乔晚安的声音突然哽咽了,带着难以言状的慌张,“阿晏,阿冉……是谁呀?” 第12章 可我呢? 楚晏冷笑,“当然是我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阿冉,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怎么会,他不是已经……”乔晚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闭嘴!阿冉现在好好的,他已经回到我身边了,不许你再提这件事!”楚晏厉声道。 乔晚安难受得弓起了身子,勉强一笑,“所以你一声不吭抛下我,是因为他是吗?” 楚晏一个下午都沉浸在何熙冉回来的巨大喜悦之中,哪儿还记得乔晚安这个人? 直到这时他这才想起,他把乔晚安一个人扔下了。 可是那又怎样,乔晚安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把自己弄丢不成? 楚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冉回来了我肯定是要第一时间回来的,难不成还要在山上守着你吹西北风?” “是啊,他回来了,你也该回去了……”乔晚安不想哭,可又实在委屈,热泪自脸颊滚落而下,又很快被风吹得寒冷彻骨,“可、可我呢?我在山上等了你四个多小时,你就算之前没想到,可回家之后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吗……” 乔晚安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被弥散在风里。 “你是在怪我?”楚晏语气一沉,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乔晚安,你真当我是傻子好糊弄是吧?” 今天要不是慧空大师让他看到乔晚安一脸兴奋地在树下扔许愿牌那一幕,他恐怕还真就信了乔晚安的鬼话,他不是说自己来之前做了攻略吗?再看他那兴奋劲儿,估计在山上早已玩得忘我了吧! 再说,这天底下谁会那么傻,会因为他随口一句话,傻傻等他那么久? 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亲自去拜见了大师,不然也不会发现乔晚安如此虚伪的一幕,最重要的是,冥冥之中,大师把阿冉还给他了。 想通了这点,楚晏根本毫无愧意,“等我四个小时,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玩够了四个小时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不然这四个小时里乔晚安为什么一通电话都没打来?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去玩,我一直、一直在寺里为你祈福。”乔晚安认真地跟他解释。 “阿晏,出什么事了?” 何熙冉走过来站在楚晏身边,声音清朗温润,如一股山涧清风,吹柔了楚晏的心。 以至于他根本没听到乔晚安后面说的话。 楚晏对何熙冉放宽了神色,温声道:“一点小麻烦,别担心。” “房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楼下冷,你快上去休息,别着凉了。” 楚晏对何熙冉的体贴入微在乔晚安看来完全就是生受了一场酷刑一般,而那句“麻烦”,更是让乔晚安心头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没有资格质问楚晏什么的,只是忍不住攥紧了手机,哀求道:“阿晏……山上好冷,你让人来接我一下好不好?” 因为冬天夜里并不安全,南山景区早已经关闭,是没有车辆来往的。 可是楚晏的话,派个人来只是一通电话的事。 目送何熙冉往楼上房间走去,楚晏这才冷冷地回答道:“你是白痴吗?景区都关闭了我上哪儿去接你,自己找间旅馆睡不就成了!” “可是我没有——” 声音戛然而止,乔晚安看着因电量耗光而关机的手机,颓然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 “可是我没有钱,也没有身份证啊……” 他带的钱全部都捐在了功德箱里,每一笔功德都记上了楚晏的名字,可是那个有大公德的人,甚至都不会担心他晚上有没有地方睡,连一通电话都不愿意为他打。 乔晚安就像是被丢了孩子的人家捡来的笨小孩,终日活在曾经那个孩子的阴影中,惶惶度日。他总是笨拙地极尽所能去讨好,得到的却永远是嘲讽和误解,而一旦那个本该属于这个家的孩子回来了,他就会被毫不犹豫地丢掉。 “你没事吧?” 他抬起头,是方才去而复返的僧人,僧人递给他一方素白手帕。 南山的风从不温柔,朔风如刀割在泪湿的面颊上,脸疼得像是要生生撕裂一般,乔晚安接过手帕,真诚道: “不好意思,谢谢……” 他慢慢起身,稍微恢复一点理智,觉得自己给人添麻烦了,于是默默地往外走。 因为蹲太久腿麻了,走路时都是一瘸一拐的,他与殿堂辉煌的光背道而驰,像是要决然没入那道黑暗。 僧人犹豫着叫住他,“这位……先生,外面下雪了,山路不好走。” 乔晚安像是没听到一般,直愣愣地往前走。 下雪了又怎样?他又没地方可去。 他以为他只要一心一意对楚晏,他总有一天能看到他的好。 他并不想替代谁,也替代不了谁,因为那么蠢的乔晚安只有一个,他也不奢望楚晏能有多喜欢他,但至少,不要这么厌恶他,不要让他那么痛啊…… 可是现在何熙冉回来了,一个死去多年本就在楚晏心中无法替代的人回来了,乔晚安甚至不敢想象,楚晏此时高兴得发疯的模样。 那他呢?就当是个笑话吧。 风饕雪虐,迷离了他的眼,吹冷了他的心,乔晚安脸上毫无血色,几乎与冰雪融为一体。 路啊,太黑太长了,他已经一眼望不到头了。 第13章 没有感情 “安安,跟我结婚吧,我一辈子只对你好。” 乔晚安看着眼前面容英俊的男人,心头小鹿扑通乱撞,可他仍保有几分理智,“阿晏,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家世那么好……而且阿姨也好像不太喜欢我。” 楚晏将他拢在怀里,轻吻着他的额头,“不要担心这些,我们安安这么好,我妈肯定会接受的。” 可是郭惠还是没能接受他,乔晚安却被父母上赶着送给了楚晏。 郭惠觉得楚晏娶了乔晚安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坚决不允许对外公开,乔家夫妇从楚家得到了不少好处,自然也满口答应不在外面乱说,他们连婚礼都没有,外界也没人知道他们结婚了。 领证时,楚晏深情地对他说:“安安,我答应你,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乔晚安忍不住甜蜜地笑起来,刚想说什么,眼前场景突然撕裂。 记忆纷乱如潮奔涌,掀起惊涛骇浪。 “是谁让你进我书房的!” “要不是因为你跟阿冉有几分相像,你以为我会跟你结婚?” “乔晚安,你哪点比得上他!你配吗?” 风卷浪涌,将他裹挟其中,温存不再,只余一地漫湿的回忆残骸。 乔晚安心悸地睁开眼,发觉眼角都是潮湿的,他胡乱地擦擦眼,起身打量四周。 房舍简单素净,看得出房主人平时为人勤俭朴素。 僧人端了一碗热粥进来,“你醒了?先喝点粥吧。” 乔晚安明白这是被这里的僧人救了,忙起身道谢。 “不用客气,昨晚雪下大了,怎么叫你都不听,你没走两步就晕倒了,我们只好把你带回来安顿。” “给你们添麻烦了。” 乔晚安喝完热粥,这才感觉身子稍微好些。 他给手机充了电,这才和僧人告别打车回了家。 一路上,乔晚安心中并不平静,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两个人。 他想,既然何熙冉回来了,那他这个替身也就成了多余的了。 他本该一走了之的。 可是…… 乔晚安无意识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鼻子陡然一酸。 楚晏真的一点都不爱他吗? 他回到别墅,用钥匙打开了门。 本以为今天是工作日,楚晏不会在家,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到楚晏坐在沙发上惬意地笑着,而他的前方,有一个面容姣好的青年正坐在画架前对着楚晏画画。 两人闻声齐齐看过来,乔晚安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他就像是一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一对恩爱缠绵的爱人。 乔晚安有些格格不入地僵在原地,“我、我回来了。” 楚晏面色不悦,似乎是怪他打扰了自己和何熙冉相处的美好时光,“既然南山那么好,那你干脆别回来了!” 何熙冉起身,微笑着冲他点头,“你是乔先生吧,我们昨晚还通过话的,不好意思,因为当时阿晏没有告诉我他结婚了,所以……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什么?介意他以主人的姿态跟他说话,还是介意他在这里留了一晚? 乔晚安还没开口,楚晏便出声维护道:“那些都不重要,阿冉,只要你回来了就好。” 是啊,结不结婚,跟谁结婚,此时此刻,还重要吗? 只要何熙冉还在他身边,他乔晚安又算得上什么? 乔晚安不自觉暗中打量了一番何熙冉,青年肤色皙白,面若桃花,一双含情眼看谁都那么深情,哪哪儿都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楚晏居然曾拿他跟何熙冉比,简直是……折煞何熙冉了。 如果他是楚晏,也一定会选择何熙冉这么美好的人的吧。 乔晚安眼眶微微泛酸,垂下了眸子,“我有点累了,先上去休息。” 他匆匆走上楼去,楚晏竟也没怪他失礼,许是根本不在意。 他听见身后楚晏对何熙冉说:“阿冉,你别误会,我跟他真的没有感情,至于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第14章 好戏 何熙冉眼角余光瞥楼梯上僵住的人,嘴角淡淡勾起笑意,却不着痕迹地避开楚晏的暗示。 “好啦,乔先生都跟你结婚了,怎么还说孩子气的话,快坐回去,我还没给你画完呢。” 楚晏急道:“我没有孩子气,我说的是真的,阿冉,我……” 何熙冉突然红了眼眶,“阿晏,别说了好吗?” 见何熙冉这般难受的模样,楚晏又惊又喜,心中笃定何熙冉心里有他,可他又舍不得何熙冉伤心,心疼地走近他,轻声道:“阿冉,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这次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在一起了。” 何熙冉眼中含泪,却恰到好处,盈而不落,那双含情眉眼此刻瞧着格外勾人,楚晏试探着上前抱住他。 何熙冉靠在他肩上,看着乔晚安悄无声息地关了房间门,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阿晏,我只要能在你身边看着你就足够了。” 楚晏听到心上人委屈求全的话,自责不已,“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何熙冉勾唇一笑,乖乖地嗯了一声。 可不要教我失望啊,阿晏。 回到房间后乔晚安就再也撑不住了,想起方才楚晏搂着何熙冉互诉衷肠那一幕,乔晚安头疼得要炸了,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门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太可笑了,乔晚安,人家正主已经回来了,你还嫌不够多余么?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 饭桌是长方形的,虽然算不上太大,但平时他和楚晏两人分坐在两端,亦是泾渭分明。 不过现在有了何熙冉,楚晏特地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还不时细心替他夹菜,看起来比从前多了几许人情味。 今天楚晏特地吩咐佣人准备了几道何熙冉喜欢的菜,“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这些,不知道现在口味有没有变化。” 何熙冉闻言无奈又好笑地看着楚晏,意有所指道:“我喜欢的从来都没有变过。不过你要是再给我夹菜,我的碗都堆不下了。” 楚晏笑了起来,一顿饭吃得很是舒心,如果没有乔晚在一旁安碍眼的话。 菜都在他们那边,且大多是乔晚安不喜欢的,他伸长了手去够菜盘子,动作总显得突兀,因此只能尽量减少夹菜的次数。 乔晚安手上的伤反反复复,用起来依旧有些费劲,他好容易夹住一块嫩豆/腐,却被一双横出来的筷子截住,微微一用力,豆/腐便成了稀碎。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也要吃这个。”何熙冉赶紧收回筷子,只留乔晚安一人伸长了手臂呆愣住,场面颇为尴尬。 楚晏瞪了乔晚安一眼,却看见他在发呆,不由得更为恼火。 “不会吃饭就下去!” 乔晚安回过神,讪讪收回筷子。 事实上,他刚刚是在思考何熙冉的意图,饭桌上夹到同一个菜其实是很正常的事,何熙冉瞧着也不像是故意的。 乔晚安从不跟人玩这些弯弯绕绕的,一时思索无果,便被楚晏骂了一通。 何熙冉拉住楚晏的胳膊,温声道:“你做什么吓着晚安了,吃个饭而已。” 他端过一盘菜递到乔晚安近前,好心道:“不过老吃素没什么营业,你应该多吃点肉啊。” 何熙冉那架势,当真给人一种温婉贤淑的当家主人做派。 乔晚安看着那盘热辣辣的宫保鸡丁,顿了顿,轻声说:“谢谢。” “你管他做什么,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辣的,才特意让人为你做的。”楚晏不满道。 “知道你好,”何熙冉夹了一筷子肉片递到楚晏碗里,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快吃饭吧。” 何熙冉笑语晏晏,微微瞥了一眼被辣得面色通红还要一脸感激向他道谢的乔晚安,禁不住更乐了。 怪就怪楚晏家的佣人都太好收买了,而且,最让何熙冉觉得有趣的是,他们似乎都不喜欢乔晚安。 这可就有好戏看了。 第15章 玫瑰入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晏看着眼前那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眯起眼危险地看着乔晚安。 乔晚安看着楚晏空荡荡的指骨,不禁自嘲一笑。 明明半年前楚晏就把婚戒取了,一直以来,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还有机会的。 他把自己手上的戒指也拿下来,放到桌上,极力平静道:“既然何熙冉回来了,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你签了字,我们就离婚吧。” 乔晚安本以为楚晏会爽快答应,却没想到他只是轻嗤一声,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以退为进?乔晚安,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么多花招了?” 乔晚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别装蒜了,你们乔家做出那种腌臜事,现在还好意思跟我提离婚?”楚晏厌恶道。 原来是怪他们家拖累了他,乔晚安心中了然,“我知道过去这一年里我们家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不过你放心,没人会知道我们结过婚,爸妈那儿我会对他们说清楚,钱我也会尽力还给你的。” 他心知家里人是不能指望的,便索性放弃说服,但只要楚晏签了字,他爸妈那儿再不满,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要你签了字……”乔晚安克制不住鼻尖发酸,“就可以跟何熙冉结婚了。” 却没想到楚晏直接将离婚协议书揉成一团,恨声道:“我说了,别在我面前玩那些低劣的把戏!” 乔晚安愣住,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楚晏捏起他的下巴,讥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你不就想以此要挟我吗?” “好啊,那就如你所愿,你就在这个家里当你的楚夫人,自生自灭吧!” 楚晏似乎懒得再跟他周旋,绕过去他转身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乔晚安。 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他难道不想跟自己离婚吗? 乔晚安拿起桌上的戒指和揉成一团的离婚协议书,沉默了良久。 会不会苡橋,其实楚晏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舍不得他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多想,却又忍不住想抱有一丝微末的侥幸,眼睛骤然发红,他将离婚协议书扔进了垃圾桶,又极其珍惜地把戒指戴了回去,决定以后都不要把戒指摘下来了。 楼上转角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何熙冉,五指抓在门框边,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尽显苍白。 乔晚安主动离婚的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旁人却只当他厚着脸皮强留在楚家。 “乔晚安怎么这么不要脸呐,何先生都回来了,他还死占着这个位置不肯走!”厨房女佣小声咒怨道。 扫洒女佣来的时日长,知道不少事情,闻言嗤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初乔家可是求着先生跟他结婚的,还要求先生每个月给他们不少钱呢,离婚?乔家人只怕第一个不答应,他们怎么舍得失去这棵摇钱树?” 厨房女佣厌恶道:“我还以为他多少有几分舍不得先生呢,原来都是因为钱啊,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穷酸鬼,怪不得太太一直看不起他。” 乔晚安走至一处花园花架下,听到她们的对话停住了脚步。 两个女佣不知道他在后面,不过只怕知道也会毫无顾忌,只会教乔晚安更难堪。 “还是何先生好,人长得好看又有涵养,家世也好,还会做人,这不,刚来就给我们带了不少贵重礼物呢。” “要我说呀,他跟先生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是啊是啊,何先生看来是真心想跟乔晚安好好相处吧,前些天还向我打听他的喜好呢,一个人要是能做到像何先生这么体贴入微,也真难得。” 乔晚安没有向前的勇气,却是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手往后下意识一撑,像是要寻找一个能支撑起他的点。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乔晚安松了手,低下头有些发怔。 玫瑰即使枯萎,也不会卸下满身的刺。 那几根尖刺深扎进皮肉里,鲜血洇下浇灌着干枯的枝桠。 他安静地退出了这片花园,似乎忘了喊疼,又或许是这点疼对他来说早已算不得什么了吧。 第16章 鸠占鹊巢 月色被浓云掩盖,窗外飘起簌簌的雪花。 乔晚安冷得受不住,起身把窗户关了,却还是觉得冷。 这间屋子的暖气是坏的,整间屋子像个冰窖一般,冷得他直哆嗦,手上泛起阵阵痒意,他知道,这是冻疮又开始发作了。 他轻轻避开伤口,小心翼翼地挠着,却仍觉得难受得紧。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乔晚安冷得牙关打颤,“……请进。” 门应声打开,何熙冉施施然走进来,被冻了个彻底,眼神扫过他那床薄薄的被子,嘴角却微不可闻地勾起浅淡的笑意。 “这么晚了,没打扰到你吧?” 面对这样一个明艳隽丽的人儿,乔晚安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他半坐起身,披了一件外套,“没,有什么事吗?” 何熙冉左右看了看,整个房间里东西简直少得可怜,一时间竟然没能找到坐的地方。 乔晚安愣了一下,为表尊重,掀开被子坐回了床边,指着他身边的位置说:“不好意思,房间没凳子,不介意的话坐这儿吧。” 何熙冉也真不介意,径自坐下。 “我回来之前并不知道他结婚了。” 乔晚安没想到何熙冉会突然对他说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何熙冉又接着说:“我和阿晏是高中同学,那时候阿晏很优秀,很多人喜欢他,可是他却只喜欢黏着我。” “我很怀念那段时光,”何熙冉道,“我们以前经常去学校附近公园山坡上,我画画,他就在一旁弹吉他……” 乔晚安没说话,心头却没由来一阵恐慌,他们两个曾共同拥有过的那些年,是乔晚安一个外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参与进去的青春。 阿晏说的对,他好像真的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毕业后我打算外地上大学,他为了和我在一起也和我考了一个同城市,他妈妈嫌弃我只是个暴发户的儿子,硬生生要把我们拆开,”何熙冉苦笑,“可是阿晏却对我说,他会保护我的。” “那天是我们确认关系后第一次约会,我失约了。” 乔晚安一顿,“那天”是指…… 何熙冉看出他的犹豫,苦涩一笑,“对,失约原因是我出了车祸。” 何熙冉眼眶微红,乔晚安有些无措,“那你后来……” “怎么回来的是吗?”何熙冉道,“我在医院里九死一生,差点救不回来了,我爸妈觉得一切都是因为和阿晏在一起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所以他们对阿晏说我死了,然后费尽心血把我送到国外秘密养伤。” “离开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等到我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回来,却得知……他居然跟你结婚了。”何熙冉悲凉地看着他。 乔晚安失语。 “晚安,我知道他跟你结婚都是因为你和我有几分像的缘故,他根本不爱你,”何熙冉急切地箍住他的肩膀,“你把他还给我吧?我等了他三年,我不甘心,我知道他一直都还爱着我的,你跟他离婚好不好?” 一字一句就像把钝刀割在他心上,乔晚安疼得呼吸都艰难了。 楚晏不爱他,连只在这个家待了几天的何熙冉都看出来了,他为什么就是这么执迷不悟?! 何熙冉力气有点大,乔晚安双肩被他捏得有点疼,他努力挣扎,却挣不脱。 “我……” “好不好?只要你跟他离婚,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五十万?一百万?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只要你离开他!” 乔晚安一下子挣脱他,猛地起身,气得不住发抖,“何熙冉,我知道你为了他受了很多苦,可是、可是阿晏已经选择了我不是吗?” 何熙冉冷笑,“你真以为他选择了你?” 乔晚安呼吸急促,可一想到被楚晏揉成团的离婚协议书,又莫名有了几分安心,“我知道我比不过你,可当初是阿晏主动要跟我结婚的,而他也并不想跟我离婚。” 至少现在不想。 “所以,我是不会离开他的。”乔晚安坚定道。 何熙冉眼里已然有了几分冷意,“乔晚安,你鸠占鹊巢!阿晏不过是可怜你罢了,他早晚会跟你离婚的!” 乔晚安咬咬牙,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毫不退让道:“那我会等着他亲口对我说。” 何熙冉握紧了拳头,瞪了他一眼,却突然嗤笑一声。 五指渐渐松开,方才怒容转眼不见,反而微微弯了眼,一派云淡风轻,仿佛方才那个失控到发疯的人不是他。 他面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咱们走着瞧!” 看着门砰一声关上,乔晚安这才回过神,他此刻手心都是汗,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不禁后怕起来。 鸠占鹊巢…… 他只是得到了这场没有感情的婚姻,而何熙冉得到的却是楚晏全部的爱。 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跟何熙冉叫板? 第17章 心思恶毒 清晨。 乔晚安起床下楼,只看见何熙冉一人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品着红酒,管家则微微躬身站在一旁。 楚晏照常是要去上班的,何熙冉便顺理成章地留在了楚家,乔晚安想,何熙冉大概会在这里和楚晏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吧,如果没有他在这里碍眼的话。 何熙冉像是没看见他下楼,仍旧和管家有说有笑。 何熙冉总是有这样的魅力,能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喜欢他、靠近他,连平时冷漠得像个机器人一般的管家都对他和颜瑞色。 乔晚安昨晚跟他发生了不愉快,也不主动去搭话,自己走到厨房做早餐。 打开冰箱,看到里面还有点速冻饺子,乔晚安就在厨房烧了水。 等到饺子出锅,他刚刚拌好料盛了汤,何熙冉就从后面蹿出来,“好饿呀,我还没吃呢,有我的份吗?” 乔晚安吓了一跳,看着他一派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禁让人怀疑昨晚的争执都是一场错觉。 乔晚安微微有些尴尬,因为平时没人会给他做早饭,他也以为佣人肯定会提前贴心地替楚晏和何熙冉做好丰盛的早餐,所以下意识就觉得何熙冉吃过了。 他不想为了一点小事和何熙冉闹得太难看,犹豫片刻,还是把那碗饺子递给他,“给你。” 何熙冉也不客气,双手接过去。 乔晚安以为他端稳了,谁知道下一刻碗突然一翻,滚烫的汤汤水水全洒在两人身上,何熙冉那双纤长素白的手顷刻间就红透了。 “啊!” 管家连忙冲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额角狠狠地抽了几下,怒视着乔晚安,“你做了什么!” 乔晚安惊慌失色,“不、不是我……” 何熙冉疼得直抽气,“好疼。” “这是怎么了?!”女佣们慌慌张张跑进来,“哎呀,何先生的手!” 一时间,好几道谴责的目光齐齐向乔晚安看过来,乔晚安身上也被溅了不少汤水,同样狼狈不堪,可是面对他们的目光,只能下意识辩解,“不是我做的!” 没人相信他,也没人顾得上他。 管家和佣人忙前忙后给何熙冉冲凉水,拿冰袋和烫伤药,乔晚安也被烫得不轻,却只能站在角落里,小心往自己被烫红的手上吹气。 他那双手上本就满是裂口伤痕,还有红肿的冻疮,被热汤浇过之后面上的皮都掀起了一层,隐隐透出鲜红的嫩肉。 热汤带着盐分撒在伤口,如放在火上炙烤一般,又似千万只蚂蚁在伤口上啃食,疼痛入骨。 特别是戴着戒指的地方,滚烫的金属直接接触在皮肤上,像是要把他那块可怜的肉给烤熟了,可是乔晚安依旧忍着痛,不舍得取下来。 乔晚安多次想跟他们解释,但他们根本不让他靠近何熙冉,仿佛他是什么危险分子,下一刻就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毒害人。 不一会儿,大门便被打开。 乔晚安看着怒气冲冲走进来的楚晏,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阿晏回来了,阿晏一定会听他解释的。 他连忙走过去,“阿晏,我……” “啪——” 乔晚安一个没站稳,被扇了个趔趄,没想到楚晏上前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他一巴掌,楚晏显然气极了,一巴掌下去打得他头晕目眩。 “乔晚安!你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对阿冉?” “他那双手可是用来画画的,你是想毁了他吗?!” “我没有……”乔晚安勉强撑住了身子,想伸手去抓住他,“阿晏,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你相信我……” “阿晏。”何熙冉轻声唤着。 楚晏听到呼唤立马走到何熙冉身边。 乔晚安愣愣地看着自己空捞捞的手,终究是没能抓住他。 楚晏在何熙冉身前蹲下,托起他红肿的手轻轻吹着气,疼惜得不行,他刚刚出门没多久就接到管家的电话,一个急刹转头就马上回来,却还是晚了,“对不起,我不该留你跟他在一处的。” 乔晚安瞳孔猛地一缩,阿晏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会害何熙冉吗? “阿晏,我真的没想害他,何熙冉知道的,他说想吃饺子,我才把碗递给他,这只是个意外,我没有想要害他……” 乔晚安哀求地看着何熙冉,希望他能为他说一句公道话。 “撒谎!阿冉从来就不喜欢吃饺子!”楚晏怒不可遏。 乔晚安愣在原地,看着四周投来厌恶的神色,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即使是楚晏对他冷待那么久,他也从未觉得像现在这么惶然无措过,他焦急地向何熙冉求证道:“你明明说你没吃早饭,要我给你的……管家也听见了。” 管家神色冰冷肃穆,如实道:“何先生说你之前可能对他有些误会,所以想跟你道个歉才去厨房的。” 至于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他并不知道。 “够了!”楚晏简直要被气笑了,“满口谎言还想拖人下水?” “乔晚安,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原来楚晏就是这么看他的么? 乔晚安眼里的光渐渐晦暗、破灭,眼泪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而所有人对他升不起一丝同情,都只是冷眼旁观,面带嘲讽。 是了,有些人光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一个帽子扣下来,甚至没人会给他喊冤的机会,他便是罪不可赦了。 他终于明白,在这里,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回你的房间待着去,以后有阿冉在的时候你都不许出来。”楚晏语气阴沉,甚至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乔晚安没再说什么,转过身那一瞬间,眼泪再也憋不住,淌湿了整个面颊。 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戴了一种很沉重的枷锁,一步步往楼梯上走去,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头,每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力气。 何熙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笑,转过脸去,却对楚晏笑得温软,“阿晏,没关系的,我相信晚安也不是故意的。” 何熙冉明明作为一个受害者,却那么宽容大度,自己受了伤,还生怕他惩罚乔晚安太过。 楚晏心中酸涩,无论过去多少年,何熙冉依旧是记忆中那般善良美好的模样。 这才是他的爱人,而不是那个满口谎言心思恶毒的替身。 他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不用再说了,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楚晏安抚好了何熙冉,吩咐管家对乔晚安严加看管,便匆匆离开往公司去了。 何熙冉没想到乔晚安就这样被打入冷宫,觉得有些无趣。 不过最让他费解,也让他最不甘的是,无论乔晚安做出什么,楚晏居然都没有要跟他离婚的意思,可是看楚晏对乔晚安的态度,分明是对他厌恶极了才对。 不过没关系,抢了他的东西,他会从乔晚安那里一点一点抢回来…… 第18章 长长记性 乔晚安躲在房间里用袖子擦干眼泪,又小心擦拭着自己的手。 方才一阵兵荒马乱,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冲洗一下手上的调料污渍,现在何熙冉在外面,他不能出去,也不想再面对外面的那些人,只能忍着痛胡乱在衣服上擦。 布料摩擦在手上,勾带起一片翻飞的皮肉,乔晚安倒吸一口凉气,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伸手去摸床头的烫伤药,哆哆嗦嗦地打开盖子,膏药被他频繁使用,已经所剩不多了,乔晚安又不敢用太大力气,挤了半天才挤出一点。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药膏一抖,啪嗒一声掉到地上,乔晚安也不在意脏不脏,赶紧伸手把那点微末的药膏蘸起,小心涂到手上。 那一点药只能覆盖一点伤处,乔晚安无法,只能忍痛作罢。 要是上次少用一点就好了…… 换脏衣服也用了很长时间,等乔晚安彻底把自己收拾干净,后背已经出了一身汗,他躺倒在床上,再无力起身。 一场闹剧结束,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乔晚安这个人。 中午甚至都没有人来给他送过饭。 乔晚安再醒来已是下午,他饿得头脑发昏,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想打开门,却被楼下的电视声音绊住了脚。 是何熙冉在外面吗? 他想起了楚晏的警告,有些害怕地缩回了身子,要是他现在出去,阿晏知道了会生气的吧。 可是他真的好饿。 乔晚安揉着疼痛的肚子,可手上一用力,便疼得他差点喊出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顾着哪头,只能蜷缩在门边艰难地喘了几口气。 以前大学退学后他被家里人赶到外地打工,没钱的时候睡在公园躺椅上两天一个面包都没能搞坏身体,这让乔晚安自以为有一副金刚不坏的胃。 可是自打和楚晏结婚后,明明爸妈都说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反而这胃倒愈发经不起折腾了。 床上的手机响了,乔晚安疼得直不起身,佝偻着半爬着到床边,看了来人姓名,深呼吸几口气,才按下接听。 “……学长。” “晚安,”陈宿闻听着他几乎用气声说着话,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乔晚安把手机拿开,大口喘息了几下,才缓声道:“没,我刚刚睡醒。” “抱歉,我没想到你在睡觉,吵醒你了?” 明明已经下午三点过了。 “没……没事,”乔晚安疼得直哆嗦,擦了擦额上的汗,咬着牙道:“学长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陈宿闻半真半假地玩笑道,“我这几天忙,一直忘了给你打,你倒好,回头就把我忘啦?” 乔晚安努力想挤出一抹笑,胃里却一阵抽痛,“怎么会,前几天是我和我丈夫的结婚纪念日,他特意陪着我去南山玩了一趟,我太高兴就一时玩过头了,这不,正想着打给你呢。” 他特意提了结婚纪念日以及他丈夫,这让陈宿闻不由得想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可内心还是不由得生出几分难过。 陈宿闻顿了顿,“和心爱的人一起去南山看雪应该很幸福吧。” 乔晚安缓过一点劲儿来,笑道:“是啊,学长有空也可以带喜欢的人去看看。” 陈宿闻含糊应了一声,又说:“对了,上次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说话,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吧。” 陈宿闻和他大学时候关系很好,老友重逢,一起约顿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乔晚安想拒绝又不太好说。 他从大学就知道陈宿闻对他有意,但是为了保护这份友情,陈宿闻没有挑明,他也就什么都没说。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再见,陈宿闻似乎依旧没有放弃。 乔晚安不想伤他的心,况且他手上现在这副模样,见了面怕是不好说。 “唔,不好意思学长,我丈夫最近想让我留在家多陪陪他,我不确定什么时候有时间。” 陈宿闻有些失落,却也没失了风度,“没事儿,不急,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告诉我吧。” 挂了电话,乔晚安这才松了口气,胃里又开始疼得厉害,他只能在冰冷的床上紧紧蜷缩着,像是要把自己躬成一只虾,以此缓解些许疼痛。 汗水和泪水交织,迷了他的眼。 管家走过客厅,看到何熙冉在沙发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玩手机,电视声音却开得很大。 他有些疑惑地走过去,“这么大声会不会吵到你?” 何熙冉抬头,“啊,刚刚不小心按错了,遥控器好像找不到了。” 管家也没多想,“我帮你找找吧。” 何熙冉连忙摆手,一边把沙发缝里的遥控器藏深,“没关系的,应该就在沙发附近,我一会儿找找就行了,你先去忙吧。” 那张秀丽的小脸上露出温和恬淡的笑意,管家不自觉晃了眼,点头道:“好。” - “阿晏,在外面辛苦了吧,来喝点汤。”何熙冉伸手去给楚晏添汤。 楚晏见了连忙止住,轻轻握住他的手,“你这是做什么,手还没好,别乱用劲儿。” 何熙冉笑道:“没关系的,涂了药已经好多了。” 楚晏本想让佣人待会儿去给乔晚安送饭,可是一看到何熙冉那一双修长韵白的手星星点点布着红痕,对乔晚安的气性又大了几分,索性惩罚他饿一晚上,让他长长记性。 乔晚安敢仗着自己不能和他离婚便为所欲为,他就要让他记住,这个家还轮不到他撒野! 心中对何熙冉的愧疚和疼惜却不由得深了几分,他拿起一旁的勺子,坐到了何熙冉身边,“我喂你吧。” 晚饭是楚晏特意吩咐过的,因为何熙冉受了伤,做的菜口味都比较清淡。 何熙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一旁捂嘴偷笑的佣人,微微红了脸,“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楚晏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对一旁的管家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明天来收拾就行了。” 等到人都光走了,楚晏又举着勺子送到他嘴边,何熙冉不好拒绝,矜持地张了口。 “这几天注意别碰水,有什么需要就跟管家说知道吗?” 何熙冉顺从地点点头,又笑了起来,“阿晏,你对我真好。” 而乔晚安在床上蜷了一个晚上,浑身都还是冰凉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天都是怎么熬过去的,好容易捱到夜深,等外面的声音都静下来了,乔晚安才敢慢吞吞摸索着下楼去找吃的。 第19章 梦魇 乔晚安撑着楼梯扶手缓慢下移,动作僵硬得堪比八十岁老头,直到最后几阶,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脚下一滑就这么直溜溜地滚下来了。 他不在意地起身,向餐桌走去。 让他庆幸的是,餐桌上的饭菜居然还没有被倒掉。 乔晚安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看着被油冷凝成一团的菜,竟觉得无比诱人。 他甚至来不及拿筷子,也拿不动筷子,只用还能动作的两指直接往嘴里塞,他感觉不到油腻,也感觉不到冷,只想着能果腹。 可是他的胃哪里受得住他这么折腾,冷硬又油腻的食物下胃,刺激得他一阵恶心,趴在厨房洗手池前狂吐,把刚刚吃下去的连带胆汁和酸水一起吐了出来。 乔晚安接水擦了擦嘴,眼眶忍不住发红了。 等吐了个干净,他这才清醒了几分,恍惚间又想到一个问题。 菜是阿晏叫人特意给他留的吗? 一定是的,要不然佣人们绝不会给他剩一星半点。 乔晚安这么想着,顿时也不那么饿了,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粗鲁,他暗自庆幸自己这副模样没让楚晏看到,又用手腕小心托着一盘小炒肉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等了几分钟,他才笨拙地把洗碗巾搭在手腕上,拿出了那盘小炒肉。 热腾腾的肉喷香油亮,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他惊喜地发现今天的炒肉居然没有放辣。 一定是阿晏终于发现了他不喜欢吃辣特意让人做的,又不好意思拉下脸主动叫他吃饭,所以故意摆在这里的。 阿晏肯定还是在意他的,乔晚安笃定地想。 乔晚安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光靠想象脑补就能瞬间就把楚晏对待他的种种不好给忘了个干净。 乔晚安坐在餐桌前,看着那盘肉咽了咽口水,随即又开始犯愁。 菜好像有点烫,可是他的手根本拿不起筷子,该怎么才能吃到阿晏为他特意留的菜呢? 乔晚安用嘴吹了吹,浓郁的肉香引诱着他的味蕾,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把手伸进那盘菜里,囫囵又往嘴里塞。 这次烫得他不住哈气,早上被楚晏打伤的脸此刻还牵扯着痛,乔晚安放轻了咀嚼声。 心中不免有些责怪楚晏,虽然他已经好久没能吃上肉了,但是也不要给他准备这么难嚼的肉呀,又或者,不知道下次可不可以让他下手别那么重,因为伤口真的很痛的。 以他现在的状况,也吃不了多少,反而会撑得肚子疼。 所以克制地吃完了这顿丰盛的“大餐”,乔晚安准备顺带收拾餐桌,刚刚一端起盘子,手上一痛,他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状况,只能无奈放下。 他关了灯,正准备上楼休息,却被一道惨叫声吓了一跳。 听声音是从何熙冉房间里传出来的,乔晚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楚晏房间门突然打开,乔晚安正想躲,可是客厅亮度太低,楚晏根本没看见他,也顾不得看他,立马冲进了隔壁何熙冉的房间。 “不要……不要,啊!”何熙冉还在惊恐地大叫,似乎是陷入了什么恐怖的梦魇。 楚晏冲进去一把抱住他,“阿冉、阿冉别怕,我在这里,别怕……” 何熙冉一向是理性而坚韧的,此刻在他怀里却显得那么可怜又无助,一双含情泪眼凄迷,颤声唤着,“阿晏……阿晏。” 一声声软弱无力唤得楚晏心碎,他搂紧了何熙冉一遍遍安抚他,“阿冉,没事的,那只是梦,没事。” 何熙冉呜咽一声,满脸泪痕地看着他,似梦似醒,“阿晏,我梦见你结婚了,你不要我了,你告诉我,这都是梦对不对?” 楚晏身子明显一僵,而何熙冉还在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楚晏不忍道:“阿冉,不管我有没有结婚,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 何熙冉怔然,像是如梦初醒,轻轻推开楚晏,“我、我失态了。” “阿冉……” “对不起,我梦魇了,”何熙冉失声低喃,“我刚刚说的话……” 楚晏轻轻抱起了他,眼里满是愧疚和疼惜,“别说了,我都明白,让我陪你好不好?” 何熙冉趴在他胸口,带着浓重的鼻腔乖顺地嗯了一声,楚晏便抱着他光明正大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乔晚安躲在暗处,抬起头看着房间里的光由明到灭,却从来照不到他身上。 他蹲下身,躲在黑寂空荡的客厅角落里抱着头,良久,也只传来一声压抑而沉闷的抽泣。 - 乔晚安给自己设了定点闹钟,清晨天还没亮就起床,其实完全没必要,因为他几乎一夜没睡。 踏着黑夜的最后一抹余烬,他独自去了医院。 早上在路边包子铺里喝了一碗热粥,老板问他要不要再点些包子,说这样会吃不饱,乔晚安谢绝了,因为他的脸现在还疼着,嚼东西还是不太敢用力,吃点流食是最好的。 再说,他现在这样也用不了筷子。 一碗热粥下肚,乔晚安竟然发觉那味道意外的香甜,就像小时候妈妈的味道,乔晚安红了眼眶,慢慢喝完了粥,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走路的脚步甚至都轻快了不少,外面的空气即使再冷,也是自由的。 他到的很早,医院里人还不多,他挂了号,去做了个检查。 医生带着几分责备意味训他,“你看看你这胃,都已经这么严重了怎么现在才来?” 没想到乔晚安突然笑了,有些腼腆地低下头,“谢谢。” 医生愣了一下,却见这位患者眼里满是真诚。 医生不知为什么,莫名觉得有些发堵,忍不住放软了语气,拿着体检单给他看,“你这个胃已经溃疡了,平时饮食上要注意少食辛辣……” 乔晚安耐心听完了医嘱,满怀感激地跟医生道了谢,医生给他开了几贴药,乔晚安接过药方的时候,医生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乔晚安却慌忙转过身去,“谢谢医生……再见。” “欸!” 医生觉得这位病人很是奇怪,不过后面又有人进来看诊,他忙着也顾不得乔晚安了。 乔晚安匆匆跑下楼,却在转角撞到一个人,他连忙道:“对不起。” “晚安?你怎么在这里?” 乔晚安一抬头,看到了陈宿闻。 他下意识把药方和检查结果塞袋子里,又把手藏在袖子下,“学……学长。” 第20章 我们会结婚吗 “你生病了?严重吗?” “一点小感冒,不碍事的,”乔晚安说,“学长来这里是?” “我来探望朋友。”陈宿闻说。 “这样啊,我有点不舒服,今天就先……” “晚安,”陈宿闻拉住他的手,看着他藏在身后的医院体检袋,“一个小感冒为什么要做检查?还不能让我看到?” “学长,你别……嘶——” 陈宿闻听他痛吟一声,赶紧松开,无意间看向他的手时,心头蓦地一惊。 乔晚安那双手肿得不似常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及时救治的缘故,有些皮肉都已经隐隐发黑了,外翻的血肉一片模糊,嫩肉大喇喇地凸显出来,陈宿闻甚至不忍再多看一眼。 乔晚安怕吓到他,连忙拉下袖子盖住。 陈宿闻无力地垂下手,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手上有伤。” “怎么弄的?没抹药?” 乔晚安摇摇头,有些难堪地想躲避他,“抹了的。” 只不过是药不够罢了。 陈宿闻看他护着手有些怯懦地后退,鼻子陡然一酸,“晚安,你不痛吗?” 乔晚安怔住。 应该是不痛的吧,毕竟他在楚晏面前从没喊过一句疼。 陈宿闻拉住他的胳膊,强硬道:“走,去看你手上的伤。” 大夫给乔晚安用碘酒清理消毒,乔晚安疼得身子一颤,被陈宿闻从后面按住肩,轻轻拍打着,“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仔细上了药,大夫这才对着陈宿闻斥责道:“他这手上有割伤,又烫得那么厉害,你这丈夫怎么当的,药都舍不得给他买一支?” “肉都发黑了,以后好了只怕也会留下印。” 陈宿闻还没来得及开口,乔晚安就解释道:“不好意思,您误会了,他是我朋友,特意陪我来看伤的。” 陈宿闻苦笑着没有说话。 医生见乔晚安手上有婚戒,又见陈宿闻那么担忧的模样,下意识就以为他是病人的丈夫,这下得知自己怪错了人,忍不住尴尬轻咳一声。 “你的手肿得太厉害了,戒指暂时取不下来,不过可以用点润肤膏养护一下,不然手指会被勒坏的。” 乔晚安跟医生道了谢,同陈宿闻一起出来缴费拿药。 直到走出医院,陈宿闻才问他:“你丈夫呢?” 乔晚安:“他本来想陪我来的,但我怕耽误他工作就自己来了。” 陈宿闻默然了片刻,认真看着他,“晚安,你跟我说实话,他真的对你好吗?” 乔晚安毫不犹豫道:“当然。” “你这一手的伤,还有胃病,”陈宿闻神情有些激动,“他就是这样对你好的?” 乔晚安有些生气了,“学长,我再说一遍,这都是我自己弄的,请你不要这么说我丈夫。” 陈宿闻掏出手机,划到相机页面递到他面前,“你知道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吗?你知道你到现在脸和眼睛都还是肿的吗?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乔晚安别过脸去回避他的视线,声音却已经哑了,“这只是个意外,他其实、有喜欢我的……” 他以前真的很喜欢自己的。 陈宿闻觉得心疼,又很难过,他把手轻轻搭在乔晚安苡橋肩上,“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乔晚安摇摇头。 陈宿闻看着他通红的眼,欲言又止,“晚安,其实我一直都……” 乔晚安推开他的手臂,擦干眼角泪水,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学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陈宿闻未说出的话哽在喉间,又默然咽下去了。 朋友吗?是啊,只能是朋友吧。 和陈宿闻这顿饭还是没吃上,乔晚安害怕再吓到别人,买了一副手套把自己那双丑陋不堪的手遮掩起来,而后又去了早上那家包子铺。 他生得好看,又是今天早上来得早的那拨客人,老板对他印象深刻,过来招呼道:“怎么中午又喝粥啊?” 乔晚安微微一笑,“你这里的粥很好喝,像小时候家里的味道。” 老板见他面色憔悴,手里还拿着医院的塑料袋,他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笑了笑。 乔晚安不知道自己在老板眼里已经是个重病又没钱的小可怜了,他是真觉得这家店里的粥很好喝,入口软糯香甜,暖了人心。 可是家里佣人好像很少熬粥,阿晏吃那么多辣的可不行,要是跟他一样坏了胃会很疼的。 于是他又打包了一份,打算带回去给阿晏尝尝,要是他喜欢,以后他等他手好了可以经常给阿晏煮粥喝。如果阿晏不吃,那他就只好把这份美味当晚饭了。 他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很完美,还不会浪费食物。 临走时老板还送了他几个包子,乔晚安推说不要,老板又说:“已经这时候了,包子不好卖了,就这几个,你拿着,算是帮我解决了吧。” 乔晚安心头感激,觉得这一天遇到的人心地都很好。 他把透镜检查报告撕了扔在路边垃圾桶里,只留下一堆不知道用途的药,再把热粥和包子揣在怀里,急急忙忙打车回家了。 乔晚安回到家,看到楚晏的鞋子在鞋柜里,当下就脚下生风,兴冲冲往上楼跑。 只是他还没跑到二楼,就听见不远处书房里传来阵阵微弱的响动。 乔晚安不自觉走近了两步,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突然身子一软,靠着墙差点没跌下去。 “阿晏……啊……慢、慢点……” 他听见他的丈夫喘息着深情地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阿冉、阿冉,我爱你……” 何熙冉仰头吻上了楚晏的唇,“阿晏,我们会结婚吗?” 楚晏正要说话,却听哐当一声,书房外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何熙冉有些羞怯地躲进楚晏怀里,楚晏温柔地抱住他,“没事,肯定是佣人不小心摔了东西。” 不多时,何熙冉羞红着脸被楚晏抱了出来,身上只裹了一件楚晏的外套。 刚刚走出书房门口,两人就看到了乔晚安。 何熙冉缩在楚晏怀里,挣扎着要下来,有些心虚道:“晚安,你听我解释,我跟阿晏……” “没事,别怕。”楚晏对何熙冉说。 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为什么要心虚?乔晚安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他难不成还想对何熙冉发作? 他冷冷扫了乔晚安一眼,却见后者眼眶通红,含着几分水光,眼睛却是亮亮的。 看向楚晏的时候,总像一只出生的幼鸟对第一眼看到的生物那般,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眷恋。 楚晏义正言辞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因为乔晚安一点儿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乔晚安目光略过何熙冉锁骨上的红痕,嘴角咧起一抹大大的笑,声线却是颤抖的,“阿晏,我给你、买了粥……很好喝的,还是热的,你要不要尝尝?” 第21章 谣言 楚晏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喝粥。” “让开,阿冉没穿衣服,会感冒的。” 乔晚安神色突然呆滞了一下,笑容就这么肉眼可见地消失了,随即他慢吞吞地侧过身,身子努力蜷缩着贴向墙壁,喉间像卡了石子一般,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啊……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下次记住……” 楚晏抱着何熙冉从他旁边擦过身,突然听到乔晚安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这么好喝的粥……可惜阿晏不喜欢……” 楚晏突然停了脚步,再看过去时,见乔晚安身形几乎要佝偻下去,他好像比之前又清减了许多。 楚晏愣了一下,心头突然有点发沉。 “阿晏……我那里有点疼。” 何熙冉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袖,有些痴怨地撇撇嘴,眼里泪汪汪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被心爱的人这么一看,楚晏哪儿还有多余的想法,压下心头那股异样感,快步抱着怀中人去浴室清理。 餐桌前。 楚晏正吃着饭,抬头见对面空荡荡的,刚想问一句,何熙冉便担忧道:“晚安怎么不下来吃饭?不会是还在生气吧?” “我、我要不然上去给他道个歉吧。”何熙冉说着就要起身,被楚晏一把拉住。 “别管他,他爱吃不吃。” 他昨天警告乔晚安以后只要有何熙冉在的地方就别出来,其实不过是一时气话,天天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又怎么能没有半点接触? 这会儿气消了几分他也不计较那么多了,原本还想让他下来吃饭的,不过何熙冉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他了,乔晚安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跟自己置气,那他此刻要是拉下脸来主动找他,只怕会更让乔晚安蹬鼻子上脸了。 原本他对乔晚安就没有感情,乔晚安自己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和何熙冉下午在书房做的事需要要向他解释,当然,乔晚安也没资格管。 不过想起下午所见的那一幕,还有那双湛澈纯净的眸子,楚晏用完晚餐,还是跟佣人多提了一句,让人晚点给乔晚安送饭上去,这是他仅有的怜悯了。 佣人收拾了餐桌,不情不愿地端着盘子准备上楼,在她看来,乔晚安就是在端架子,奈何楚晏发话,她也不敢不听。 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何熙冉走来。 青年好看的唇角微挑,笑得温暖和煦,“辛苦了,你先去休息,我拿给他吧。” “不用不用,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的,正好,我也想去跟他道个歉。”青年眉头轻蹙,显出有些失落的神色。 他本就生得旖丽,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女佣被他那张脸迷得失神,等她反应过来时,餐盘已经在何熙冉手里了。 女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连连道谢离开。 她一边暗想着何熙冉可是个不错的人,一边绕过客厅往别墅后的休息处走去,客厅的落地窗很大,从这个角度可以窥见厨房一角,鬼使神差下,她忍不住向厨房看了一眼。 却见何熙冉面无表情端着本应该给乔晚安送去的饭菜毫不犹豫倒进了垃圾桶,面上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女佣惊得瞪大了眼,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快步绕着墙根离开。 乔晚安正在房间就着冷硬的包子和粥缓缓下咽,正想着以后应该出去多囤点吃的回来。 手机震动起来,显示着来自父亲的电话,乔晚安一喜,咽下一口包子马上接过。 “爸!” 乔本国微顿,淡淡嗯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直接切入正题,“今年过年没什么事你就别回来了。” 乔晚安呆了一下,这才想起新年快到了,随即讷讷地答道:“嗯……我知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回去添乱的。” “爸,晨曦最近好点了吗?” 乔本国皱眉,“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觉得他病着拖累你了?” “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乔晚安慌忙道,“只是太久没见晨曦了,阿晏也没告诉我他的情况,我很想他。” “晨曦最近情况还算稳定,多亏了楚晏他们家给的进口药,”乔本国说,“不过你也该催催他,要是没有找到彻底根治的方法,你弟弟这辈子可就毁了!” 乔晚安自是满口答应,“我知道,阿晏他一直在跟医生那边对接,一有消息马上就会通知你们的。” 乔本国这才放心下来,正要挂电话,乔晚安下意识喊道:“爸……” “什么事?” 乔晚安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小声道:“没事,就想提前跟你们说……新年快乐。” 等他说完,才发现对方早已挂断了电话。 难得乔本国主动打电话给他提醒,要不然乔晚安都忘了这事儿了。 去年乔晚安和楚晏结婚后,乔家夫妇摇身一变成了当地的有钱人,儿子的医药费不愁了不说,夫妻俩连工作都辞了,整日里过得悠哉悠哉,没几个月就在镇子里盖起了高楼。 镇上的人纷纷议论,以为乔晚安在外面发大财了还懂得孝顺父母,一时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这话传到乔晚安后妈耳朵里自然不乐意,她怎么允许那个贱种比他儿子好过? 因为和楚家有约定,她也不敢说乔晚安和楚晏结了婚,只语焉不详地透露出,乔晚安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大款。 听说那个大款是个中年男人,脑满肠肥头发秃顶,戴着大金链子,家里还有老婆。 镇上人顿时明白了,乔晚安原来是去给人家当三,还是个男小三!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乔晚安那细胳膊细腿的,连个沙袋都扛不起,靠他在外面能挣几个子儿?倒是靠着那张脸去勾引男人倒有几分可行。 有了这个更“合理”的解释,一时间众人心里那点羡慕和嫉妒都没了影儿,对乔晚安皆是嗤之以鼻。 乔晚安不知道他在镇上人心里已经成了这副不堪的模样,等他过年提着年货高高兴兴回家时,见路边行人看他的眼神或轻蔑或嫌恶,更有甚者,还用猥琐下流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这让乔晚安心头很是不舒服,却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看自己。 直到有天他下楼去帮乔本国买烟,听见街边两个大妈拢着袖子直直盯着他,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乔晚安只觉如芒在背。 其中一个大妈挤眉弄眼道:“真是世风日下,我记得他小时候明明是挺正常一孩子啊,怎么就想不开去给人当三呢?” “啧,”另一大妈拉了下同伴的衣袖,“这年头啊,什么人都不奇怪,我听说城里有些人就是专门做这个的,你别看他那样,表面上穿的光鲜亮丽的,说不定早就不是头一回干这事儿了!” 乔晚安没想到自己在她们眼中居然是这番形象,说不生气是假的,他走上前去,极力平静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听到你们说的话,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那两个大妈背后说人说惯了,少有见正主要跟她们当面对质,心里多少有点发虚,也不想惹上麻烦,连忙拉扯着走开了。 第22章 反省 乔晚安心里发堵,却无法为自己正名,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而背后议论他的人一见他就躲得远远的,他就是想问都没处去问。 年初二那天他去医院看弟弟,回来得晚了,路上没有车,只能自己走回来。 寂夜里风声潇潇,霜凄万木,路边枯瘦的枝桠张狂着投下鬼魅的影子,乔晚安一路上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他拢了拢袖子,害怕得快步前行,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给楚晏打电话。 “安安,怎么了?” 乔晚安听到楚晏的声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阿晏,我好像被人跟踪了,我……” “啊——” 楚晏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那边啪嗒一声,便没了声音,“安安,你在吗?说话,安安?” 随后,电话便被挂断了。 乔晚安看着夺过手机的男人一脸凶相地看着他,心头有些发凉。 男人是他们镇上的,由于常年酗酒,脾气暴躁,老婆都打跑了好几个,至今五十好几了依旧是老光棍一个。 老光棍好像喝了酒,醉醺醺的,身上散发出常年不洗澡的脏臭和酒臭味,乔晚安退后两步,手机也顾不上了,撒腿就跑。 老光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人大力扯了回来,满口黑黄的牙吐着肮脏的词汇,“小婊子,跑什么跑!” 乔晚安感觉头皮都要被他扯掉了,疼得直抽气,“放、放开我!” 老光棍咧嘴嘿嘿一笑,猥琐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不愧是在城里给那些有钱人做三的人,这张脸长得可真是销魂。” 乔晚安心头隐隐犯着恶心,想到之前听到邻里的人对他指指点点的目光,忍不住辩驳道:“我没有,你胡说!” 老光棍不顾他挣扎,把他使劲儿拖到路边草丛里去,“还不承认,这可是你家里人亲口说的,现在镇子里谁不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档子破事儿?” 乔晚安蓦地一怔,“我家里人……说的……” 老光棍以为他无可辩驳,不屑地哼了一声,“早知道你骨子就是这种下贱/货,老子后悔没有当年就把你给办了!” 乔晚安推搡着他,身子不住发颤,“你滚开!别碰我!” 老光棍猛扇他一巴掌,啐了一口唾沫,“给老子老实点,烂/货,老子玩你是看得起你,别他妈不识好歹!” 老光棍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去扯他的衣服,乔晚安眼眶通红,泪水盈满了面颊,“你放开我、我结婚了,我没有给人做小三!你这是在犯罪!” 老光棍狞笑道:“有本事你就去告啊,老子就不信就你现在这个名声,我要是说你勾引我,你说他们会信谁?” 乔晚安心中一沉,不住呜咽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两人在草丛里挣扎一番,眼见老光棍快得手了,黑暗中,乔晚安突然摸起一旁的石头往他头上猛砸下去。 “啊——” 老光棍痛呼一声,乔晚安趁势推开他拼命往家里跑。 老光棍抱着血流不止的头骂骂咧咧道:“操!小婊子,别让老子抓到你!” 乔晚安跑回家关上门,瞬间腿就软了。 乔晚安心里害怕,连忙打开灯,明亮的灯光照射下让他得以喘息,他抹了一把脸,发现手上都是汗。 还没等他冷静下来,后妈就从楼上下来,看到他浑身狼狈不堪的模样登时就翻了一个白眼,“大半夜不睡着,你站那吓谁呀!” 乔晚安见到她,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老光棍说的话,于是忍不住问:“阿姨,我在外面听到了一些谣言,是你传的吗?” 赵秀莲愣了一下,心虚道:“什么传言!我可不知道,你别乱冤枉人啊!” 乔晚安一看她那样,顿时什么明白了,他感到荒谬至极,“为什么?” 赵秀莲炸了毛似的嚷嚷道:“什么为什么!我说你真的是莫名其妙!” 乔晚安声音嘶哑,眼眶猩红,“为什么要跟别人造谣我和已婚男人有纠葛?” 他的脸色惨白,浑身脏乱,隐忍着发怒的模样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鬼。 赵秀莲心头发怵,她裹了裹新买的贵重大衣,支支吾吾道:“这能怪我吗?还不是你丈夫一家嫌弃你,我们又不能不对外公开你的身份,家里有了几个钱邻里都来问,我、我能怎么办?!” “所以你们就任由他们在外面这么说我?”要是照平日里,乔晚安绝对没有这么强硬,可今晚他从惊险里走过一遭,怒极攻心下已然没了那份怯懦,“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在外面被人说几句就回家里撒气?” “乔晚安,你能耐了啊,嫁了个有钱人就了不起啊!”赵秀莲不耐烦了,“外面不过几句风言风语就受不了了?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说你两句能少块肉啊?” 乔晚安红着眼,一字一顿道:“风言风语?你知不知道我今晚差点……”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大过年的吵吵嚷嚷的。” 乔本国在牌桌上赢了些钱,正喜滋滋地数着钱回家,谁曾想却见这样剑拔弩张的一幕,顿时便收敛了笑容。 赵秀莲赶紧跑下来,拉住乔本国抢先哭嚎道:“你看看你儿子!大过年的一回来就冲我撒气,人家都说后娘不好做,我当时还不信,结果真嫁过来了,我才知道这份苦啊!” 乔本国被这两人闹得好心情散了大半,皱眉低喝乔晚安,“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懂事,快跟你阿姨道个歉!” 乔晚安委屈得说不出话,“爸,我没错……是她先在外面……” 赵秀莲趁机添油加醋道:“老乔,你可别为难他了,人家现在可不一样了,上等人哟,说不定连你都没放在眼里。” 乔本国一听,心火更盛,厉声质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乔晚安下意识后退两步,“爸,我没有……” 他见乔本国脸色铁青,将要爆发,努力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狼狈地擦了擦满脸泪水,转过头对着赵秀莲哑声道:“对不起……阿姨。” 赵秀莲冷哼一声,“小蹄子不给个教训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天了呢。” 乔本国指着冰凉的地板,不容置喙道:“今晚你就在这儿跪着好好反省一下。” 乔晚安声音愈发微弱,艰难地说了一声,“……好。” 第23章 好疼 乔晚安跪在阴冷的地板上,膝盖是钻心的疼。 可他又不由得庆幸,还好这次不是屋外,不会有雪水把身上弄湿。 冬夜里太过寒冷,他一身冷汗浸透背心还没来得及换洗,跪到后半夜便发烧了。 赵秀莲清早起来开门,见他趴在地上,一脚把人踢开,“别大清早在这儿挡道,真晦气!” 乔晚安觉得浑身冷热交替,脑袋沉得抬不起来,他被赵秀莲踢了一脚,疼得低哼一声,努力撑着身爬到一旁角落里缩着。 乔家大门刚刚一开,就看见老光棍坐在门口,脑袋上还包着层层纱布。 一见到赵秀莲,老光棍就上前去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伤,理直气壮道:“昨晚你们家乔晚安打了我,伤还在这儿呢,你们要赔偿我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赵秀莲啐了一口,“去你娘的,什么阿猫阿狗一大早在这儿乱吠!” “哼,赵秀莲,别以为你们家有几个臭钱就仗势欺人,这大伙儿都看着呢,你可别想抵赖!” “就是,赵大姐,打了人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有好事者跟着吆喝道。 这边听到动静的人已经来看热闹了,赵秀莲预感不妙,冷眉一竖,“我还不知道你?你那伤怕不是晚上喝多了酒自己跌的来讹钱的吧?别以为大伙儿都是傻子好糊弄!”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围观者此刻心中有些微妙,其实他们也不清楚具体缘由,要是信了老光棍一面之词,岂不是显得很蠢,这么一想,顿时有些人就不说话了。 而此间却不乏有其他好事的人起哄道:“就是,齐老头,你说乔晚安打的你,那他又是为什么打你啊?” “乔晚安怎么跟你扯上关系的?难不成你们……” 起哄的人故意不说完,剩下的话难免引人遐想。 赵秀莲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这骚蹄子该不会不安分的跟这糟老头真有什么吧? 不行,这事儿可不能闹大,要是传到楚家人耳朵里,那她家晨曦的医药费和下个月的皮革大衣可就没着落了。 她正想着如何应对,老光棍又说:“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让乔晚安出来当面对质。” “齐老头,你别得寸进尺!”赵秀莲这么说着,心头却是有些发虚的。 众人见她面色讪讪,越发笃定这里面有文章,便开始议论起来。 “我看这事儿八成是真的没跑了。” “真没想到,乔晚安居然堕落到这个地步,居然跟这么个糟老头子……” “我早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那张脸倒是真的……嘿嘿。” “咳咳咳……你们,在我家门口干什么?”乔晚安听到门口嘈杂声,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撑着墙脸色惨白地走出来。 “哼,乔晚安,你昨晚勾引我不成,还恼羞成怒打伤了我,我要你赔钱!” 看热闹的人听着老光棍这么无耻的话顿时都低笑出声,但鉴于乔晚安臭得不能再臭的名声,却也没人帮他说话,只好整以暇地观望,想看看乔晚安怎么说。 乔晚安脑袋沉得都快栽倒下去了,思维逻辑都是混乱的,只是轻声跟四周的人解释道:“他说谎,我昨晚是被他袭击了,我只是正当防卫。” 老光棍冷笑,“那你是承认我这伤是你打的了?” 赵秀莲赶紧拽了乔晚安一把,让他别乱说话,乔晚安一个没站稳,差点磕墙上。 “是我打的,但我没有错。” 老光棍便说:“大家都看看,事实都清楚了吧,我这伤的确是乔晚安打的,乔家嫂子,你可不能抵赖啊。” “你可别颠倒是非,乔晚安说了,是你先袭击他的,”赵秀莲鄙夷地往他下边瞅了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脐下三寸肮脏玩意儿在打什么鬼主意。” “乔晚安就是再不济,也不伺候你这种老穷鬼!” 这话算是变相坐实了乔晚安的传闻,乔晚安脑子嗡嗡作响,疼得他无法思考,面对众人轻蔑的目光,只能无力地辩驳,“没有……这回事,我已经、已经结婚了。” 他举起手上的戒指展示给众人看,然而他们已经先入为主了,现在只觉得乔晚安可笑,金/主兴致来了随便买个戒指哄哄他,他就真以为自己能上位了? 乔晚安看着他们质疑的目光,觉得很受伤,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人相信他呢? 齐老头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不管,乔晚安打了人就要赔钱!不然我今天可赖就在这儿不走了!” 乔本国此前一直在楼上看戏,见赵秀莲招架不住,这才下楼,好声好气地跟大家问候新年好。 “老乔,你来得正好,他们做不了主,我就问你要怎么办吧?” “哟,齐老哥,你这话都说出口了,我也不能偏袒晚安不是,这样吧,我们去局子里走一趟,看看警察同志怎么说?” 老光棍一时语塞,随即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吓唬他,“你以为我会怕?乔晚安自己不检点,就是报官也是我有理!” 乔本国犯难了,“你看这事儿办的。不巧,晚安那边那位刚好在里面认识几个人,我马上打电话问问,这事儿要是见官该怎么处理,要是罚重了哪个被逮进去蹲几年,那可就伤了两家和气了。” 老光棍一听就有些怂了,且不说本来就是他一时鬼迷心窍对乔晚安起了心思,要是乔晚安背后那位大款找人整治他,他就是没罪也能变有罪,要是再去牢里蹲几年,那就亏大了。 老光棍暗骂乔本国这个老狐狸,面上却只能笑着道:“嗐,不用不用、小孩子嘛不懂事,能理解,我这伤其实也没什么大碍。” “就像你说的,要是闹大了伤了和气就不好了,哈哈哈。” 老光棍打着哈哈开溜,众人一见没戏看也就纷纷作鸟兽散了。 乔晚安撑在门边,感激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爸……” 乔本国转过脸,阴沉了脸色,随手抄起一旁的扁担,对着乔晚安的手臂狠狠打了下去。 “啊!!” “我打死你这个赔钱货,净给老子招晦气,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 乔晚安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抽噎道:“爸,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乔本国一扁担又砸了下去,“还敢顶嘴!不是你在外面招惹是非能有那么多人看我们笑话?” “呜呜呜……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乔晚安哭得快断气,后背又传来一阵剧痛,他差点怀疑自己脊骨被打断了。 乔本国近年年纪见长,手劲却依旧不减当年。 “啊啊啊——” 乔本国又一棒子下去,“一回来就给老子惹事!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狗杂种!” 赵秀莲在一边早已见惯了,乔晚安自小到大就是受气包,不打他打谁? “呜,爸……好疼……” “我错了、我错了……求你……” “啊……疼……” 乔晚安发着高烧,嗓子干得冒烟,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了,喉腔里只传来一声声猫儿叫似的呜咽。 四邻见乔本国又在打儿子,大过年的不想沾惹这份晦气,纷纷摇头离开了。 等到乔本国打累了,乔晚安已经叫不出来了,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浑身颤抖不已。 赵秀莲走过去凉凉道:“算了,老乔,他就那样,打了二十几年不还是贱骨头?” “消消气,咱一会儿还要去看晨曦呢。” 乔本国这才收了手,瞪了乔晚安一眼,“以后过年别回来了,看见你就来气!” 第24章 可以抱抱我吗 楚晏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下午。 乔晚安手臂上打着石膏,正安静地坐在病床上输液,见他来了,一双眸子倏地发亮。 “阿晏,你来啦。” 楚晏略一沉吟,微微责备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当时为什么不打给你爸妈,让他们出来接你一下?” 乔晚安愣住,轻声道:“对不起,我……我当时太害怕了,第一时间就只想到了你。” 楚晏谴责的话辗转在唇齿间,见乔晚安面色惨白,素净的小脸上满是因为见到他而忍不住流露出的小欢喜,又将话咽了下去。 他坐了过去,解释道:“昨晚有点事,在外地回不来。” 乔晚安愧疚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 楚晏心头一软,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没事就好,我已经找律师起诉那个人了,他不会再伤害你了,不要害怕。” 乔晚安自醒来后便觉得浑身都像是钉了钉子一般,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能带起钻心的疼,可是有楚晏在身边,他又觉得什么都可以忍受。 他的一条胳膊已经被打断了,只能伸出另一只尚且完好的手,满眼期待地对楚晏说:“阿晏,你可以抱抱我吗?” 楚晏将他搂在怀里,乔晚安疼得身子一颤,霎时间冷汗淋漓。 楚晏问:“怎么了?碰到你伤口了?” 乔晚安摇摇头,“没,没事,就是见到你太开心了。” 不管是带着怎样的心思和他结婚,至少那时,楚晏到底是心疼他的,“你放心,敢动我的人,我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乔晚安心里甜滋滋的,抱住他不肯撒手,“阿晏最好啦!” 看着恋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楚晏动作放轻了些许,“安安,疼不疼?” 乔晚安觉得他的怀抱很温暖,却又莫名有些想哭,他埋头在楚晏怀里蹭了蹭,嗓音沙哑道:“不疼呢,有阿晏在我就不疼。” 听着他孩子气一般的话,楚晏忍不住笑了。 “春节在家好玩吗?” 乔晚安窝在他怀里微微笑着,“不好玩。” “嗯?” “因为好想阿晏。” “乖,那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回家。” “嗯嗯!” 阿晏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不仅不会打他,还会保护他,帮他惩戒坏人,阿晏也是那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会问他疼不疼的人。 在乔晚安心里,阿晏就是他的大英雄,他的全部。 他想,如果离开了阿晏,那么他就一辈子都遇不上这么好的人了,那也太可怜了。 乔晚安不想做那个可怜人。 乔晚安回忆着过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阿晏对他最好,虽然他偶尔也会让他觉得心痛。 可是没关系,等他好了,他又能继续笑着陪在他身边了。 过年前两天,楚晏要带何熙冉回楚家老宅过年,管家佣人也要各种回家了。 乔晚安站在阳台上,看着楚晏给何熙冉打开车门,他突然觉得很羡慕,因为阿晏从来没有带他回过老宅。 何熙冉刚刚坐进副驾座,突然拉住楚晏,仰头吻了上去,楚晏侧着脸,目光很温柔,笑得很舒心。 乔晚安觉得心头又难受起来了,他好像从来没见阿晏这么开心过。 果然,也只有何熙冉才能让他这样了。 楚晏绕过车前回驾驶座,乔晚安赶紧擦擦眼泪,匆匆离开阳台,不敢再多看一眼。 家里只有乔晚安一个人,冷清却也自由,他去超市买了好多菜,准备过年这几天好好犒劳自己。 手上的伤果然留了疤,变得粗糙可怖,乔晚安平时都不敢摘下来,怕吓着人。 不过现在他可就没那么多顾虑,摘了手套洗洗手准备做饭。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手法,乔师傅早早地准备好了牛肉和萝卜……”乔晚安觉得太无聊了,突然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节目,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虽然他的厨艺其实一直都很一般。 “他是要做炖牛肉吗?”乔晚安冲洗着白生生的大萝卜,自娱自乐道。 “没错,这可是阿晏最喜欢的萝卜炖牛肉!” “还要洗点辣椒,阿晏喜欢吃辣……”乔晚安手上突然顿住,声音低了下去,“阿晏不会吃你做的菜的……那么难吃。” 乔晚安最终也没做出两个菜,因为做到一半胃病又犯了,疼得他在地上蜷得不敢动弹。 等爬上楼去房间找了两粒药吃了下去,他才慢慢缓了口气。 他想反正做了也没人吃,他这胃也咽不下去什么东西,还浪费,索性就随便煮了两个鸡蛋填填肚子。 乔晚安心里不免有点罪恶感,他平时都吃不到这些奢侈的东西,不过听说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吃得好一点,那……他吃顿好的也没事吧? 除夕夜,他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天外一轮皎皎弯月。 月亮多好啊,无数个漫漫长夜里只有它会陪着自己度过。 乔晚安其实没有什么过年的概念,他只知道过去只要跟家里人过年好像总是惹得他们不开心。 或许他根本就不适合过年吧。 不知道今年没有他的打搅,爸爸他们一家三口是不是很幸福苡橋。 还有阿晏…… 他抬手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尽管手指因为冻疮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戒指勒在手上总是很疼,可他却莫名觉得安心了不少。 阿晏到底是舍不得和他离婚的,他忍不住窃笑。 夜空中冉冉升起一束束烟花,流星飒踏、飞火如瀑,在雪夜里绽得绚烂极致。 街上爆竹声不绝于耳,新旧交替的这一刻,人间总是热闹非凡。 乔晚安不自觉闭上眼睛,在新年带来的热闹氛围中默默地许了个愿望。 而后,他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跟阿晏发个消息。 没想到却先收到了新年祝贺的信息。 他的联系人本就不多,这会儿空荡荡的消息列表只有一个。 来自陈宿闻。 乔晚安也回了祝福,陈宿闻几乎是下一秒就打来了电话,乔晚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陈宿闻那边有点吵闹,鞭炮声、大人的戏谑声、孩童的欢笑声混杂在一处,可乔晚安却觉得很新奇,他正想多听听,那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乔晚安不免有些失落。 陈宿闻走到了僻静处,声音浸着凉夜的沉,却并不冷,反而能细琢出几分温柔,“新年快乐,晚安。” 三天以来,乔晚安还是第一次听见人声,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他坐回床上,小心将自己包裹起来,温声笑道:“谢谢学长,新年快乐。” “过年吃了什么好吃的?” 乔晚安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吃了什么好吃的,随口瞎掰道:“红烧肉、水煮鱼、嗯,还有炖牛肉……太多了哈哈,做饭的阿姨厨艺太好了,我都吃撑了。” 陈宿闻顿了一下,轻声说:“我记得你以前沾不得辣椒的,吃一点都会肚子痛。” 第25章 小傻子 乔晚安愣了下,随即笑道:“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可是无辣不欢呢。” “这样啊,那下次我请你吃川菜吧。” 乔晚安突然后悔自己说了大话,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好啊。” “哥哥、哥哥,给我放仙女棒~”电话那头响起了软软糯糯的小女孩的声音。 陈宿闻轻笑一声,“好,打火机给我吧。” “哇!好漂亮~哥哥好棒!” 乔晚安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很温馨。 “你妹妹?” “嗯,表妹,挺闹腾一丫头,”虽是这么说,陈宿闻话里话外都是纵容的笑音,“今年姑姑一家都来了,家里挺热闹的。” 乔晚安摸摸鼻子,由衷道:“真好。” “你一个结了婚的倒羡慕起我来了,过年是他跟你回家还是你跟他回去?” 乔晚安听他打趣自己,觉得鼻子有点酸,“他当然、是跟我回家啦!” “你那边……好像挺安静的。”陈宿闻迟疑道。 岂止是安静,一丝人声都听不到。 “啊,我丈夫现在楼下陪亲戚玩牌呢,我熬不住太困了就先上来了。” “晚安……”陈宿闻已经听出他的喑哑的嗓音了。 “好啦,我得睡觉了,明天还要和他一起去给亲戚拜年呢。” “不说了,学长也早点睡吧,晚安。” “欸!”陈宿闻看着挂断的电话,苦笑着摇摇头。 乔晚安挂完电话,又跟爸爸、阿姨发了过年红包,附上“新年快乐”几个大字,然而过了片刻,只显示对方领了红包的消息。 乔晚安已经习惯了,辗转半天,还是忍不住给楚晏发消息。 楚晏没回。 他一直盯着对话框,不时在楚晏的资料页面来回滑动,突然,他看到一则朋友圈的显示。 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楚晏很少发朋友圈,即使这是他的私人微信。 但他今天确实发了一条——楚晏和何熙冉的怼脸自拍。 楚晏其实不喜欢拍照,以前乔晚安一直想跟他拍张合照,都被楚晏拒绝了。 可是这张照片里的两个人却笑得那么开心。 一如楚晏书房里那张老照片,无论多少年过去,依旧温情绻浓。 背景是明亮豪奢的客厅,精致的摆件、温暖的沙发地毯、还有一桌子品相可口的饭菜。 乔晚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从来都没有去过楚家老宅,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 文案只有一句话:和你一起找回丢失的岁岁年年。 岁岁年年……楚晏和何熙冉的岁岁年年,从来没有他乔晚安。 乔晚安把那张照片保存下来,把何熙冉那半边截去。 这样好歹算是有他的一张照片了吧。 他退出朋友圈,见楚晏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不自觉攥紧了手机,期待地盯着屏幕。 阿晏会跟他说什么呢? 何熙冉编辑了一段气人的话,正准备发送出去,楚晏突然打开门进来,见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疑惑道:“阿冉,你在做什么?” 楚晏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语气不自觉有些重,何熙冉吓了一跳,赶紧把乔晚安的对话框删了退出去。 “没、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上面还有没有那个……呃,我记得我们以前特别喜欢一起玩那款游戏……” 何熙冉说着,把手机递还给他。 楚晏接过手机,放轻了语调,柔声道:“你是不是忘了?那个游戏前两年因为运营不佳下架了。” 何熙冉微微一怔,有些失落道:“这样啊,这些年我在国外养伤倒是不怎么关注得上这些。” 想到何熙冉受过的苦,楚晏心头满是愧疚,毕竟当年若不是因为他,何熙冉也就不会出事了。 他走过去轻轻抱住他,“好了,你要是喜欢,我联系人问问,看能不能找到版权方把游戏买下来。” 何熙冉搂住他的腰,喃喃道:“我只是想找找我们的回忆。” …… 乔晚安等了半天不见楚晏回消息,心头越发沉了。 阿晏就这么不想跟他说话吗? 乔晚安失落地放下了手机,此后几天再不敢跟他发消息,直到年初五,楚晏才带着何熙冉回家。 乔晚安听到汽车引擎声,本能地要跑出去迎接他。 跑到门口,却远远看见何熙冉从车里下来,替楚晏整理发皱的衣服。 乔晚安站了片刻,狼狈地跑回了自己房间待着。 阿晏好像不需要我了,他想。 楚晏下了车,突然顿了一下,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异样感,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他环视了一圈白茫茫的院落,终于想起。 他记得以往每次回家,乔晚安老早就会站在门口等他。 看到他下车,马上就欢喜地跑过来抱住他,会摸摸他的手凉不凉,看他穿的衣服够不够厚。 记得去年年后,乔晚安受伤住院,年初正他忙着,只来得及匆匆去看他一眼就去工作了。 乔晚安在病房也不安生,总是发消息说想他,让他注意身体早点回家,楚晏心情好了就回一两句,大多时候觉得他有点烦,都把人干晾着。 某天,乔晚安突然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说想他。 楚晏只当他在医院闲得无聊,随口回了一句快了,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等到他下班回家,见乔晚安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露着颗圆圆的脑袋,一直站在门口哈气。 楚晏停下车,乔晚安就急急忙忙跑过来,身上因为冻的太僵硬,跑的时候还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他不在意地拍拍身上的雪,笑着冲自己跑过来,像只欢脱的小麻雀。 “阿晏你回来啦!” “今天累不累?” 乔晚安有一双圆溜的杏眼,清亮而有神,可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却又显得特别温柔。 按照以往,他会毫不犹豫飞入自己怀里,脑袋贴在自己胸口,絮絮叨叨说一大堆话。 可是那次他跑到自己面前,刚刚张开手呈拥抱姿势,却又突然停下了。 楚晏问:“怎么了?” 乔晚安搓搓手,有些赧然道:“好想抱你,可是我身上很冷……” 楚晏心头都快软化了,觉得这样的乔晚安笨拙又可爱,那一刻他没有想别的,只想抱抱这个可爱的人儿,他也确实那么做了,伸手一把将乔晚安横抱起来。 “欸,会冻着你的!”乔晚安挣扎着要下来。 乔晚安的确很冷,抱起他的时候像是抱了块冰,他明显感觉乔晚安贴着他的时候抖了一下。 “怎么出院了也不告诉我?手伤好了?你在外面站了多久?身上这么凉。” “想给你个惊喜嘛,”乔晚安不太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没多久……你不是说快回来了吗?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多久回来,又想早点见到你,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一会儿…… 楚晏一愣,他那句玩笑话在可是三个小时之前说的。 这个小傻子。 楚晏那天心情莫名很好,忍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乔晚安脸皮薄,害羞地捂住脸。 楚晏温声说:“安安乖,以后不让你等那么久了,我们回家。” 第26章 他欠他的 “阿晏,你怎么了?” 楚晏恍惚了一阵,被何熙冉唤回了神。 乔晚安从前总是表现得自己有多么爱他一样,到头来也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现在何熙冉回来了,他还不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也只有他的阿冉会永远陪在他身边,最爱的人就在眼前,他去想那个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楚晏摇摇头,对他笑道:“没事,进去吧。” 佣人管家在门口等候着,待两人进来后便殷勤地上前替人脱下大衣,摆放好暖和的室内拖鞋。 楚晏低头换鞋,听见何熙冉问:“晚安还没回来吗?怎么没看见他人?” 楚晏一想也了然了,他肯定在家里跟父母待着都不想回来了吧。 女佣欲言又止,“他……在楼上。” 楚晏:“他一上午都在里面?” “倒也不是,”女佣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他出来接了个水,看到你们回来了……就,又进去了。” 楚晏冷笑,“他倒是自在。” 楚晏这次回来除了送何熙冉回来,也是顺便拿点东西,他要赶着去C市跟人谈一个重要合同。 管家早已把他的行李用品和需要的文件整理好,等陪何熙冉用过午饭就要赶去机场。 乔晚安照样没出来吃饭,楚晏觉得他简直愈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这次是他亲自上去敲门。 “开门。” 半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乔晚安微微打开了一点缝,整个人挡住了房间里的光景。 乔晚安见他便笑,“阿晏,你回来啦!” “你装什么装,我们刚刚回来那么大动静你没听见?” 乔晚安僵了一下,还没等他想出借口,楚晏便问:“你不吃饭?” 乔晚安面色软和了几分,温温柔柔道:“我早上吃太饱了,还不饿。” 楚晏觉得自己简直多此一举,便不再多问。 “我要出差几天,你在家好好待着,阿冉也在,你别仗着他性子好就欺负他,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楚晏警告道。 乔晚安忙问:“你去哪里?要多久呀?” 楚晏不耐烦道:“跟你没关系,我说的你听见了吗?” 乔晚安哑然,“啊……好,你放心,我、我不会,我怎么会欺负他。” 他哪里敢呢? “最好如此。” 乔晚安见他要走,忙喊住他,“阿晏,衣服带够了吗?需不需要我……” “管家已经收拾好了,用不着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乔晚安垂下眸子,讷讷道:“……好。” 楚晏下了楼,乔晚安便缩回了房间里,继续啃着前几天买的面包。 面包过了几天就变得干硬涩口,乔晚安噎得猛呛了好半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包过期的原因,晚上乔晚安又是胃疼,又是拉肚子,一整夜都没睡好。 他吸取了教训,想着下次还是应该买一些保质期长的食物。 第二天一早,趁着所有人都没起床,乔晚安又早早出了门。 圣心医院离家很远,乔晚安坐了两个多小时车,一下车就忍不住趴在垃圾桶边吐了。 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乔晚安捂着肚子,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拿出两粒药咽了下去,蹲在地上好半天都站不起来。 等他好容易勉强起身,擦擦额角的汗,再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他连忙去附近的一家饭店里打包了几道菜,路上随便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啃着。 走到医院门口,他已经把包子吃完了。 乔晚安擦擦嘴,深吸一口气,随即换上一抹轻松的笑走进去。 “晨曦。” 乔晨曦半躺在病床上玩游戏,闻言头也不抬,“你来做什么?” “我……想来看看你。” 乔晨曦不屑,来看他笑话的还差不多! “找个地方坐吧,我玩游戏呢。” “好。” 乔晚安把饭菜放在凳子上,在一旁安静坐着等。 乔晨曦打小就不喜欢乔晚安,性子不讨喜,还经常被爸妈打骂,邻里的小孩都不喜欢跟他玩。 乔晨曦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跟这种人做兄弟? 对乔晨曦来说,乔晚安存在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他每每做错了事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推到乔晚安身上,因为那个傻子也从来不会反驳。 也是,乔晚安是哥哥,这都是他欠他的。 可就这么一个被所有人都看不起的人,成绩还那么优秀。 他在外面能跑能跳,自己却因为身体原因,初中没毕业就休学了。 乔晚安恐怕心里已经乐开花了吧?可他竟然还跑到他面前对着他流了几滴假惺惺的鳄鱼眼泪,还说自己一定想办法治好他。 然后怎么样呢?他得意洋洋地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还在电话里跟他炫耀。 因为家里情况不好付不起住院费,乔晨曦身体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就会被接回家。 可没想到他一回家,却听到四邻里都在夸乔晚安多么优秀。 不就是考了个大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些人真是烦死了! 要不是他身体不好,谁还考不起一个大学了? 乔晨曦嫉妒非常,一连几天都没能吃好,赵秀莲担忧地问他怎么了。 乔晨曦神情阴郁地说:“乔晚安那个贱人凭什么上大学?他不应该去给我挣医药费吗?” 乔晚安并不知道乔晨曦心中所想,等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说了一句,“晨曦,要不先吃饭吧?饭菜快凉了,一会儿就……” “你烦不烦啊,我一天就只能玩这一会儿!” “对不起……” 乔晚安没玩过游戏,不知道他还要多久,但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反应让他觉得只要别人生气了,他就应该道歉。 “操,又输了!” “不就仗着装备比我好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乔晨曦放下手机,看着乔晚安唯唯诺诺的模样就觉得心烦。 “你来之前跟爸妈说了?他们不是不许你来吗?” 乔晚安紧张地站起来,双手下意识在裤缝边摩挲,“没、我就是担心你。” 乔晨曦阴阳怪气道:“放心,多亏你嫁了个好丈夫,我现在简直好得不得了。” 第27章 狼狈 虽然同性结婚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总有些人还是打心里觉得一个男人放下身段嫁给另一个男人,还为他生儿育女,这本身就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乔晚安没听懂他的嘲讽,反而因为乔晨曦说他嫁了个好丈夫而感到高兴。 乔晨曦默默翻了个白眼。 乔晚安打开食盒袋子,香味瞬间四溢扑鼻,乔晨曦这会儿也有些饿了,看见都是他爱吃的菜,心情这才好了几分。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故作挑剔道:“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乔晚安连连保证道:“你放心,这是我在饭店里买的,很好吃的。” 乔晨曦这才放心下来,“那就好,你做的菜简直难吃死了,上次吃了一口害得我两天都没胃口。” 乔晚安敛下眸子,低声道:“我、我知道的……” 乔晨曦坐在床上喝着热汤吃着肉,看到乔晚安傻愣愣站在一边,突然想起什么,冲他扬起下巴,“喂,你账上还有钱吗?” “我上次给你的……用完了吗?” 乔晨曦不悦道:“废话,不是没钱了能找你要?” 乔晚安有些犹豫,“我过年给爸和阿姨发了红包,上次你说急需要三万块钱报个学习班,还让我别跟爸妈说……” “就三万块你也好意思说?”乔晨曦瞪了他一眼,“我他妈随便充个游戏就没了!” 乔晚安愕然,“你全……全充游戏了?” “啊……我充游戏了怎、怎么了?”乔晨曦有些心虚,不过面上仍是梗着脖子道,“楚晏不是那么有钱吗?你再找他要啊!” 乔晨曦以前在县医院住院的时候,他妈为了省钱,每天大老远从镇上带饭去医院,早上去,晚上回,临走前还要塞给他一个馍馍,留着第二天早上吃。 乔家人简直穷怕了,这会儿乔晚安好容易傍上了有钱人家,他们就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应该享受有钱人的生活,完全忘了从前是怎么艰苦走过来的。 反正在乔家人心里,乔晚安合该好吃好喝地伺候他们一辈子。 “阿晏他工作很辛苦,我不能找他要那么多钱……”乔晚安耐心劝道,“而且晨曦,我拿钱给你是想让你好好学习,不是为了……” “废话真多,你不找他那我就自己问他要。” 乔晨曦其实也就是吓吓唬唬他,楚晏这人他在医院远远见过几次,看着派头十足,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乔晨曦打心眼里怵他,怎么可能找他要钱。 “不行!” “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他妈还有什么用?” “你嫁入豪门,你是享福了,可我的病到现在也没治好,现在我跟你要点钱你都吞吞吐吐的,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 乔晚安眼圈红了,弟弟的误解让他很是难过,他急忙上前解释道:“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乔晨曦冷笑,“那你给我钱啊,给我钱我就相信你。” 乔晚安哑然,“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乔晨曦不耐烦道:“那你有多少?” “只有一万了,可那是我……” “行了,一万就一万吧,你赶紧转给我。” “我……” “给不给你给个爽快话,不给以后都别想回家了,也别来看我了!” 乔晚安最怕没有家了,他怎么能没有家呢? 他由衷感到一股无边的恐惧,连声答应道:“好、好,我这就转给你……” 乔晚安自己平时省吃俭用,有时候家里人还要从他这里搜刮一些,这一年多来好容易存了这几万块,现在又被乔晨曦要走了。 不过好在自己也没什么重病,要是自己对弟弟好点,说不定爸爸和阿姨就不会这么讨厌他了。 乔晚安这么想着,又觉得安心了不少,只要他还有家,这点钱又算什么呢? 乔晨曦收了钱后便开始下逐客令,“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 “行了,看不到你我就好了。”乔晨曦恶劣地说。 乔晚安一怔,嘴角挂着勉强的笑意,心中酸涩不已。 连弟弟也这么讨厌他,那他该是个多差劲的人啊…… 乔晚安刚刚转身,就听见医院外有脚步声和熟悉的人声传来。 下一刻,病房门被推开,赵秀莲和乔本国走了进来,高高兴兴喊道:“儿子,看妈给你带了什……” 乔晚安看到他们,身子下意识一抖,呼吸都放轻了,“爸、阿姨。” 赵秀莲脸色立马就垮下来了,“你来干什么?不是说了不许你来看晨曦吗?!” “你存心想来看我儿子笑话的是不是?” 乔晚安慌忙摆摆手,“不是,我只是给晨曦送个饭,我、我这就走。” 赵秀莲闻言眼神往乔晨曦面前的小桌上一扫,大步走过去,拿起一份汤盒泼直接向乔晚安,“谁要你的东西,假好心!” 汤倒是不烫了,可是湿淋淋地浇在身上很是难受。 汤汁和清油落了满头,液体滑进脖子和后心,连带衣服全打湿了。 乔晚安用稍微干净点的袖子擦擦眼泪和脸上的汤汁,顶着一头热汤,哑声道:“对……对不起,我没有想害谁……我只是……” 只是想对人好而已。 记得小时候听老师说过: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只有你对别人好,他们才会对你好。 他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他发现老师说的也不全对,要别人也对他好,这对他们来说真的太难了。 他早就不奢望了。 只是想着晨曦起码能叫他一声哥,爸爸和阿姨能不要再打骂他,想阿晏能对他笑笑。 这也很难吗? 他是不是要得太多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在害人? 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抬眼看着赵秀莲的愤怒,乔晨曦恶意的笑,还有乔本国阴沉的脸。 明明眼前都是他的家人,可为什么他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乔本国怒喝一声,“赶紧滚,我不想在医院动手!” 乔晚安喉间哽咽,眼泪夺眶而出,却毫无解释的余地,只能转身落荒而逃。 乔晚安在医院卫生间草草地清洗了一下自己,二月天的水依旧是冰凉刺骨的,乔晚安一边发出抑制不住的颤音,一边用冰水浇在脸上、头上,一时间涕泗横流,怎么也止不住。 油渍冷后结块滑腻又恶心地黏在头发上,任凭乔晚安怎么洗都洗不掉。 手上的冻疮因为碰了冰水,又开始皲裂溃烂,乔晚安赶紧穿戴好手套,不想让人看到这副难看的模样。 一走出门,冷风从头顶灌到脖子,冻得他脸都僵了。 乔晚安赶紧拉上湿淋淋的帽子把自己盖住,缩着脖子快步走。 他还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在街头巷尾寻寻觅觅找到一家店。 第28章 无人爱我 “先生……你需要什么?”老板娘看他浑身脏渍,下意识不想靠太近,又怕他弄脏了自己的毛线团,眼睛随时关注着他的动作。 好在乔晚安也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只是站在门口,缩着身子僵硬地说:“请问什么毛线织围巾会比较暖和?” “羊绒的怎么样?这个又软和又保暖,我这儿的羊绒质量可是一等一的,隔壁老板娘昨天都来拿了三团呢!” 乔晚安说:“就,这个吧。” 老板娘见他只站门口,没有乱碰东西,而且为人也爽快,心头那点不适瞬间就消散了,“好嘞,给女朋友织吗?你看看这款驼色怎么样,我这儿卖的最好的。” 乔晚安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笑了起来,哑着嗓子轻柔地说:“不是,是给我家先生织的。” 乔晚安最后在老板娘的建议下买了几团铅灰色的羊绒毛线,看着账上所剩不多的钱,乔晚安计算了一下回去的路费,去附近一家零食批发店里买了很多便宜的小饼干。 汤汁浸入纤维布料里,黏腻又潮冷,发间的水结成了细小的冰碴子,驱散最后一丝余温,乔晚安开始感到鼻塞,连呼吸的声音都是模模糊糊的, 他感觉此刻头顶像是有无数把冰刺尖锐地刺进他的颅骨,疼得他睁不开眼,差点就这么倒在了路边。 回程的车上他也一直尽力裹紧自己,因为一身的油污水渍,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鸡汤味,四周乘客都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乔晚安知道自己身上脏,也没坐下去,只是找了个角落默默站着。 车里开了暖气,倒不至于像外面那么冷,可是乔晚安之前受了凉,被暖气一熏,脑袋简直不能更沉了。 他抓住车上的吊环,车厢不停摇晃,晃得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吐出来,可是一想到这里是公共场合,便又生生忍住了。 等到下一次车门打开,他根本来不及管到没到站,踉踉跄跄地跑下了车。 “呕……咳咳咳……”他这一次吐得比之前都要厉害,胃里不停痉挛抽搐。 五指死死抓住手套,大力喘息着,布料因为过力揉弄已经隐隐有隙开的征兆。 寒冽的风卷进衣领里,冷得他一个激灵。 乔晚安没心思讲究,像只流浪犬一般脱力地靠在垃圾桶边,冷汗淋漓。 他已经无力站起。 有个小孩从他身边跑过去,片刻后犹豫着又回来,从兜里扣扣索索,掏出东西放在他面前。 乔晚安想阻止,开口便呛进一记冷风,待他剧烈咳嗽一番后,小孩已经跑了。 他看着眼前的五块钱纸币,无奈地笑了。 走到楚家别墅,他终于松了口气。 拿着大包小包东西准备扛进房间,刚刚走过客厅,就被何熙冉叫住。 “买了什么好东西,这么藏着掖着?”何熙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楚晏不在的时候,他就再难得装了。 乔晚安很害怕何熙冉,他把袋子藏在后面,“就……一点吃的,你不会喜欢,不好吃的。” “不好吃你会买?”何熙冉冷然一笑。 乔晚安垂眸,小声说:“因为……便宜……” 何熙冉没听见他说什么,走过来要抢他的袋子,“给我看看。” “我,我给你看,你别抢。” 乔晚安只得把袋子打开——一个袋子的散装饼干,因为一路上磕着碰着,有些饼干都碎掉了,露出干涩空洞的内芯,甚至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潮味。 何熙冉简直要笑死,穷鬼果然没吃过好东西,“这都是些什么?是人能吃的吗?” 乔晚安任他嘲笑,却是一声不吭,默默地把袋口扎上,却不料何熙冉一脚踢过来,把那一大袋饼干踹了出来,劣质的饼干受不住这么大力气,哗啦哗啦碎了一大片。 乔晚安眼神颤了颤,却没有发声,他只是慢慢蹲下身,把袋子扶起来,一个个去捡地上还没碎成渣的饼干。 这可都是他的饭呢,要是没有这些饼干…… 咔嚓一声脆响,面前的饼干成了稀碎,那一堆碎屑上,赫然停留着一只脚。 乔晚安手上不可抑制地发颤,他的鼻尖冻得通红,微微翕动着,眼里一片水光盈然。 乔晚安低着头,看着何熙冉那只脚,卑微祈求道:“何熙冉……求你放过我吧……” 何熙冉移开了脚,乔晚安又去捡其他饼干,怕何熙冉再发难,他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呃,啊——” 何熙冉突然死死踩住他那只不堪摧残的手,面容阴鸷道:“乔晚安,我给过你机会!” 听到惨叫声,女佣匆匆跑过来,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说不出话。 何熙冉颠覆了一贯善良老好人的形象,狞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人。 “何……何先生,您这是?” “啊——啊——” 何熙冉脚下用力一碾,听着乔晚安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偏头看了两个女佣一眼,“你们看到了什么?” 两个老女人简直都要被吓死了,赶紧摆摆手,“没、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何熙冉嗤笑一声,“搞清楚这个家里谁才有说话的资格。” 他这话是在提醒两人,不该说的别乱说,楚晏喜欢的人是他何熙冉,而乔晚安这样一个备受厌弃的人,帮他说话并没有任何好处。 两个女佣连连道是,看也不敢看他,屁滚尿流地跑了。 何熙冉心情大好,看向乔晚安的目光就像看一只低贱的老鼠,“你死皮赖脸留在楚家又怎么样?阿晏他理你吗?” 乔晚安嘴唇泛着青紫,说话磕磕巴巴的,却仍是倔强道:“阿晏不会跟你结婚的,他舍不得和我离……” “啪——” “贱人!”何熙冉颤抖着手,看着乔晚安脸上清晰的指痕,怒极中闪过一抹快意。 “你恶不恶心?你凭什么觉得阿晏会舍不得你?” “你他妈怎么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这世上还有人会爱你吗?啊?” 他的声音嘶哑,似泣血一般,可是傻子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和惊惶,“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也不想想,你在家里被家里人唾弃,在楚家被所有人嫌弃,你和阿晏结婚一年多了他连你不吃辣都不知道……” “求你别说了……”乔晚安痛苦哀求道。 “没有人爱你,乔晚安,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多余的。” “你知道楚晏和我上床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啊啊啊!别说了——” 乔晚安越痛苦,他就越得意,“他说你太无趣了,和你上床只会让他觉得恶心,他早就后悔跟你结婚了。” 乔晚安心头一窒,那颗摇摇欲坠的心终于崩溃,心口传来密密匝匝的剧痛,快要把他的血肉捣烂了。 “乔晚安,你永远也比不上我。”何熙冉弓下身,一把抓起他的头发。 “我要是活成你这样,我还不如去死!” “呜、别说了……啊……”乔晚安头皮都要被他揪掉了,泪水早已经打湿了整个面颊。 “这点痛就受不了了?”他恶意地踩着乔晚安的手寸寸碾磨,“这是你该受的!” “啊——啊啊——” 乔晚安眼前一片昏花,疼得快昏死过去,虽然带着手套,可他还是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液体流过指间。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何熙冉恶毒地说:“你这样的人怎么还不去死!” 第29章 你要救他么 管家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载了满身风霜,携进一缕风雪。 他走过客厅,见何熙冉在摆弄花瓶,纤长葱玉的指节轻捻着血色山茶花,一双含情眉眼微微上挑。 花面相映,情态妩媚,妖冶生姿。 他不自觉顿了脚步。 何熙冉将花瓶仔细调整一番,摆放在一个合适的角度,抬头看见他,微微冲他点头一笑。 管家平时总是不苟言笑,可此时见到他,神情还是略微放松了些许。 家里清静如常,他也没觉察什么不对,正提步往楼上走,在楼梯拐角处,他突然被人拉住了裤脚。 他一低头,只见乔晚安面色惨白如纸,抓住他的力气似有若无,仿佛下一刻就快挺不过去了。 纵使他因着几分私心不喜欢乔晚安,可也没有想刻意害他。 他蹲下身。 乔晚安疼得意识都不清醒了,再无法辨别眼前人,只是出于本能地伸手去抓住他的裤脚,又生怕惹他厌恶,只能小心翼翼地扯着一点微末的布料,气息奄奄苡橋道:“阿晏……我疼……” 管家僵了一下,伸手触到他浑身冰凉,犹豫了一下,还是抱起他准备去医院。 “尹源,”何熙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楼梯口,嘴角细细一勾,眉眼惑人,一字一句却是冰冷砭骨。 “你要救他么?” 管家略一沉吟,“他发高烧了。” 何熙冉咬牙切齿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他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 “可他也是人。”管家打断他。 “你从前不是说,你会帮我,你不是说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吗?尹源,难道你都忘了吗?”何熙冉神情激动道。 管家别过脸去,“我没忘,可是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不是了吗?没必要折磨他。” 何熙冉隐隐有些癫狂,“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他永远消失!” “你心软了是不是?他占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他就该死!你居然对他心软了?!” 管家看到他眼中怨毒的光,突然愣了一下,记忆中那个总是事事为人着想的少年人的影子似乎在渐渐离他远去。 眼见何熙冉已经失去理智,他不想和人争执,只是冷静地说了一句,“楚晏就要回来了,你到时候要怎么收场?” 何熙冉恼怒道:“你在威胁我?” “阿冉,你冷静一下,他不能死在这里。” 何熙冉定了定神,这才恢复几分理智,面上却仍有几分不甘之色。 管家绕开他,抱着已经昏厥的乔晚安去了医院。 何熙冉五指握成拳,狠狠地往楼梯扶手上砸了一拳,阴狠地瞪着他离去的背影。 - 管家把人送到医院,看也没看乔晚安一眼,缴了费,整了整衣服便走了。 对于一个自己讨厌的人,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其他的他并不想插手。 - 乔晚安觉得自己像是处于冰火两重天的状态,一会儿冷得像掉入了冰窖,数尺冰寒皆往他身上招呼。一会儿又如在火上行走,每一寸骨血都是灼痛难忍的。 不知道挨了多久,他才渐渐觉得好受些。 他试着睁开眼,场景完全变了,四周全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耳边回荡着何熙冉咒骂声。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多余的!” “阿晏说他早就后悔跟你结婚了。” “你怎么还不去死?” 很痛。 像是被弃置于一片静谧深黑的海域,胸腔里积满了水,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大口呼吸着,却只能灌进去更多令人窒息的海水。 此时此刻,他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渐渐沉溺于晦暗海底。 乔晚安昏迷了许久,眼睛不适应地睁开,眼前是一道模糊的颀长身影,乔晚安动了动干涩的唇,“阿晏……” 那人顿了一下,随后轻声唤道:“晚安,是我。” 眼前视野逐渐明晰,乔晚安这才看清了来人,眼里的神采微微黯淡了下去,不过又很快笑起来,“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宿闻看到他眼里的失落,苦笑了一下,把他扶起来,后面垫上枕头,好让他枕着舒服些,“你忘了?是你给我打了电话。” 陈宿闻从保温壶里倒出热水,放在嘴边吹了吹,再递给乔晚安。 “谢谢……”乔晚安犹豫了一下,感觉到右手似乎更痛一些,便用左手接过热水。 陈宿闻见他面露迟疑,拿出自己手机给他看,上面的确有自己给他拨的电话记录,还是在昨天…… “我真的是接到电话才来的,放心吧,没有监视你。”陈宿闻无奈笑道。 陈宿闻没有告诉他的是,乔晚安的确是打给他的,不过唤的却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乔晚安微窘,“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当时……” “没关系,还好你是打给我了,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你会病得这么严重。”陈宿闻见他喝了热水,嗓子不再那么干了,总算放心了一点。 乔晚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陈宿闻轻轻握住了他手,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上都绑着小夹板。 他就这么看着,眼眶突然红了:“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听医生说你的指骨断了,他还说这种程度的,就像是……像是被生生踩坏的。” 陈宿闻想起他过来的时候,扒开那双黑色手套下血肉模糊的一片,气得恨不能把乔晚安那个禽兽丈夫狠狠揍一顿,同时心里也更坚定了要让乔晚安脱离那个男人的决心。 乔晚安眼神闪了闪,微微缩了手,“我没事的……” 陈宿闻心疼道:“他那么欺负你,你为什么还是那么执迷不悟?” “你误会了,不是他。” 陈宿闻私心里以为他在替楚晏狡辩,根本不信他的话。 他一把将他抱住,像是再也无法压制内心情感,“晚安,我一直是喜欢你的,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体温相触的感觉让乔晚安有片刻失神,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被人抱过是什么时候了,可他还是尝试着挣脱这个怀抱,“学长,你冷静一点,我已经结婚了。” “可他一点都不珍惜你,晚安,他不值得你付出真心,”陈宿闻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照顾你,我虽然没有他那么有钱,可我至少会陪着你,至少……不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年少时深埋的情愫历经这许多年珍藏发酵,变得愈发浓醇、炽烈,教他未尝便已经先自醉了。 曾经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被折磨成了这般怯懦无锋的模样,陈宿闻不忍,也很痛苦。 所以他想救他,想同他站在一处。 第30章 小可怜 “谢谢你,学长,”乔晚安耐心听完他的话,温柔地笑了笑,“可我不能答应你。” 陈宿闻虽然早有预料,可是听他这么直白地拒绝还是免不了有些难过,顿了顿,他还是挤出一抹笑。 “没关系的,你不用急着答应我,我可以等你。” 乔晚安眼底微湿,哽咽着摇头,“学长这么好的人,可不能被我耽误了。” “怎么能算耽误?”陈宿闻耐心道,“晚安,我喜欢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乔晚安一双眼眸湿亮,却只是笑。 “对不起。”他说。 陈宿闻怆然,他明白乔晚安的意思了。 他对乔晚安是心甘情愿,而乔晚安对那个人…… 也是。 乔晚安本想感谢陈宿闻给他缴了医药费,陈宿闻却告诉他自己来时乔晚安就在医院了。 乔晚安去找前台拿了缴费单子,缴费人那一行的名字让人感觉熟悉又陌生:杜尹源。 楚晏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叠文件,片刻后,有些气恼地把文件丢在桌上,眸光凌厉地看着对面的人。 “你想要三成?白总这狮子口开得这么大也不怕撑死。” 青年倚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双长腿笔直惹眼。 他吐吸了一口烟,掸掸烟灰,动手扯了扯领带,漫不经心道:“撑不撑死倒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楚晏听出他这是想找下家合作的意思,不禁冷嗤一声,“白锦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就算跑遍了全城,只怕也没有谁有那个资本翘得动平城那块项目吧?” “再说,你还能撑几天?” 白锦舟听了也不恼,他掐了烟,仍是拖着慢悠悠的调子,“实话说,倒也撑不了多久,可是只要我那边不放话,你觉得你这个项目会卡到什么时候?” 白锦舟眸子里泛着几分轻蔑冷意,“楚总,你等得起吗?” 楚晏面色难看,压抑着怒气,而对方也毫不相让,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 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乔晚安在门廊处换鞋,躬身却看到楚晏的鞋子,心中一喜。 连忙蹬掉鞋子穿上拖鞋,踏踏踏跑到客厅,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喜悦,“阿晏你回来啦!” 话音刚落,他就齐齐对上了两双眼睛。 一双神情冷恹,那是属于楚晏一贯看他的眼神。 而另一双眼睛很是陌生,充满了探究与好奇。 “楚总,这位是?”白锦舟看向楚晏,带着有几分揶揄的味道。 家里甚少有外人来访,楚晏也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未婚,没想到白锦舟一来就和乔晚安碰上了。 楚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介绍乔晚安。 “亲戚。” 楚晏愣住,转头看向乔晚安。 乔晚安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轻声补充道:“我是他亲戚。” 楚晏心里突然有股说不出的烦躁,特别是当他看到白锦舟赤裸裸盯着乔晚安的目光,冲动的话一瞬间差点脱口而出。 白锦舟也不知信没信,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乔晚安,“你好啊,我叫白锦舟。” 乔晚安顶着楚晏气势汹汹的眼神,心想还是不应该说是亲戚的好,阿晏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亲戚?他应该说自己是家里的佣人或许还可信些。 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人,“你、你好。” 楚晏终于开口了,“如果白总没什么事就请先回吧,合作的事我们改天再谈。” 白锦舟也识趣,拿起文件顺势起身,“那我就不叨扰了,希望楚总能好好考虑一下,我可是很期待与楚总的合作呢。” 楚晏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白锦舟往门口走去,经过乔晚安身边时,突然偏过头问了一句:“小可怜,你叫什么名字?” 乔晚安被这轻佻浪子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 楚晏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白锦舟!” 白锦舟耸耸肩,对乔晚安眨眨眼,“再见。” 没等楚晏再发怒,他已经两步跨出了门,与寒风一起被挡在了门外。 楚晏被白锦舟气得不轻,沉了沉气,对乔晚安道:“过来。” 乔晚安有些心惊胆战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垂着头不说话。 “你倒回来得真是时候。”楚晏本来想跟他好好说话,可一想起乔晚安竟然主动对白锦舟说自己是他亲戚,再加上白锦舟刚刚的所作所为,心头就有一股暗火滋生。 便忍不住又开口嘲讽一句,话里隐有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意。 乔晚安以为他在怪自己耽误了他们谈正事,可是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楚晏回来的事他根本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他肯定会一醒来就赶回来,绝不在医院多待。 “对不起。” 他笨嘴拙舌,不会哄人高兴,误解也好委屈也罢,临到他这头来,却只会木讷又卑微地说一句:对不起。 楚晏还想说什么,眼神瞥见他双手缠满的绷带,忍了忍,到底没再说难听的话。 他从茶几的小抽屉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递给他,“打开看看。” 乔晚安受宠若惊,“给……给我的?” 楚晏其实很少送他礼物,不是没钱,只是不想在他身上花心思。 惊喜来得太突然,乔晚安心头乍然狂喜。 尽管他不想让楚晏觉得他太过大惊小怪,极力咬着唇却依旧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一双眸子亮闪闪的,任谁见着也忍不住心软。 他现在双手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住那个礼盒,生怕摔了砸了。 楚晏见他这般小心对待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就这么开心?” 乔晚安摇摇头,想了想不对,又点头,笑音清澈爽朗,“因为是阿晏送的。” 楚晏怔了一下。 他今早一回来何熙冉就抱着他哭诉,满是愧疚地在自己怀里擦眼泪,他说自己和乔晚安起了点争执,不小心把他的手弄伤了。 他害怕乔晚安怨他,本想亲自去道歉,可突然接到家里有点事,他赶着回去,让楚晏一定要替他跟乔晚安道个歉。 楚晏当时心想着何熙冉从来不会主动害人,要起争执也一定是乔晚安做了什么事,再说手伤也只是个意外,能有多大个事? 可是耐不住何熙冉心地善良,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楚晏最终只得答应他会好好补偿乔晚安。 直到他看清了乔晚安的手,层层绷带交错缠绕,隐隐有血迹渗出,指间还固着两块小夹板。 楚晏心头突然刺了一下。 得不小心到什么程度,才会把人的双手弄成这样? 他不愿意去怀疑何熙冉,却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他忍不住拉住了乔晚安的手,声音放轻了些许,“疼么?” 第31章 不疼 乔晚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看着他。 他尝试着轻轻动了动手指,直至剧痛随着指间传至每一寸神经。 他没有做梦,的确是楚晏,是他在问他疼不疼。 转而鼻子陡然一酸,他使劲眨了眨眼,才把眼底的热意逼退。 该说什么好呢。 当他疼的时候,楚晏才不会管他疼不疼,还会毫无所觉地在他心上插两刀。 可当他觉得自己很幸福的时候,楚晏又会温柔地关心他,那种神情看起来又的确像是心疼他的模样,恰如此刻。 幸福的人怎么会察觉痛呢? 而痛苦的人只怕再痛也是不会有人关心的。 可是给他幸福与痛苦的都是眼前这个人啊。 “不疼……” 楚晏觉得他此刻乖顺得不像话,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能忍心对何熙冉做出那些过分的事,可现在气氛正好,他也不好再去追究。 他拿过盒子,亲自打开,黑色丝绒礼盒中放着一块亮银色的表。 “喜欢吗?” 乔晚安微抿着唇,羞怯地点点头。 楚晏拉过他的手,“我帮你戴上。” 乔晚安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太过难看,微微别过了手,红着脸道:“不……不用了。” 不料楚晏却将乔晚安顺势拉了过来,乔晚安一个重心不稳,被他圈在了怀里。 楚晏从背后搂着他,温热的男性气息萦绕在他耳畔,拂得他心头痒痒的。 乔晚安脸皮薄,楚晏又许久没有对他这么亲密过了,他又是害羞又是欢喜地包裹在男人温暖宽大的怀抱里,坐在楚晏腿上僵硬得不敢动,一张脸到脖子根都红透了。 楚晏看出他的紧张,压低声音刻意在他耳边轻喃,“我帮你戴,嗯?” 乔晚安不争气地腿软了,乖乖地坐在他怀里任他给自己戴上手表,冰冷的金属表带刺得他微微一缩。 他的骨架比较小,因为最近瘦了许多,腕骨看起来有些凸出,并不那么好看。 因此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戴在他手上,显得略微大了些,就像是小孩子为了彰显自己的成熟,偷穿了大人的衣服那样,看起来着实有些好笑。 可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表,舍不得移开视线。 楚晏轻轻摩挲着他的腕骨,“以后别那么挑食,太瘦了摸起来硌手。” 乔晚安下意识说:“我没有挑食。” 楚晏一直在看着他,看他那双眼睛看向自己时的坦诚爱意,看他羞怯含笑时微红的脸,看他轻咬着唇委屈地辩解,这些情态落在一个正常男人眼里无一不是诱人而不自知的挑逗。 楚晏下腹蹿起了火,嗓子有点发紧。 他出差这几天都没能好好泄泄火,此刻何熙冉也不在,他只能找眼前人了。 楚晏伸手从他后腰探进去,往下揉了一把,声音涩哑,“是吗,让我检查检查……” 乔晚安脸憋得通红,忍不住轻哼一声,他输了两天液,身体其实还虚得很。 可是自打何熙冉回来后楚晏就再没有碰过他了。 好不容易能让楚晏有回兴致,他不敢扫兴。 楚晏大抵从来学不会对他温柔,乔晚安疼得受不住了,抽噎着伸出手想抱他,楚晏见他靠过来以为他要吻自己,下意识别开了脸。 乔晚安眸子里闪过几分受伤,忍不住哀求道:“阿晏,可以抱抱我吗?” 他的眼尾洇红,潋潋水眸中染上一抹凄色,嫣红软润的唇瓣微微翕开,颤意不止,仿若濒死的绮丽玫瑰,凄艳又落寞。 楚晏心头猛颤了一下,生理性原因致使心跳加快,他一直也以为只是这样。 他把乔晚安翻过了身,抱住了他纤弱颤颤的身体。 乔晚安埋头在他肩上,紧紧抱住了他,眼泪晕开在肩头的衣料上,咸涩潮湿。 但是此刻,心满意足。 他已经得到了很多了了。 天已完全黑尽,房间里却没有开灯,许是两人都顾不上。 乔晚安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累得瘫倒在床上,嗓子已经哭哑了。 他难得被楚晏抱在怀里温柔地拍着背,似是无声安慰。 乔晚安趴在他胸口,年轻的男性身体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听着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楚晏今天会突然对他这么好,他也不去想,不去问,只做个装聋作哑的傻子。 只要能像现在这样留在楚晏身边,就算是下一刻死去他也甘愿。 “还好么?” 乔晚安哪怕还疼着,可还是轻轻嗯了一声,忍不住放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楚晏沉默了片刻,在黑暗中说:“阿冉他性子温和,绝不是有意伤你的,你别怪他。” 他说完,却半天没有听到回应,楚晏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今天陪了你那么久也该够了吧?你别总那么斤斤计……” “嗯……” 乔晚安的声音极低极缓,像是从嗓子眼儿里一字一句抠出来的。 “我、没怪他……” 楚晏只感觉胸口一凉,趴在自己胸口那颗小脑袋慢慢抽离了。 黑暗中,乔晚安起了身。 他背对着月光,曳了一地长长的影,孤单又冷寂。 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紧咬着唇,泪意不止,却又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乔晚安……傻子。 第32章 捂不热 随着门被轻轻地带上,楚晏才回过神,回想着方才月光下那道落寞长影,突然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塌陷了一块,有些空落落的。 他静默着没有说话,起身开了灯。 床单被揉皱成一团,带着黏湿的液体,还有淡淡的血迹,楚晏看着那团血迹愣了好一会儿,有些烦躁地把床单扯下来。 乔晚安左手大多是冻疮,伤得不那么厉害,他用牙咬着,一边借着右手还能动的两根指头并用,把绷带拆了下来。 他感觉肚子很难受,于是便弓着身,一只手往后,想把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弄出来。 得亏楚晏事后从来不会帮他清理,乔晚安以前有几次弄不干净还拉了肚子,他肠胃本就不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能尽量把自己清理干净,渐渐地也就熟练了。 左手还有些不太顺手,加上之前本来就弄出了血,乔晚安疼得身子打颤,可是一想到楚晏那番话,他又觉得这点疼简直是微不足道。 乔晚安把那块昂贵的手表取下来,放到洗手台上。 他开了水囫囵一阵冲洗着,热水淋在伤口上,皮肉大喇喇地外翻着,泛着毫无血色的白。 可乔晚安像是没感觉一样,只是安静地盯着手上的伤口发呆。 一番折腾后他已是身心俱疲,给自己随便抹了点药,想了想,还是不裹纱布了,只拿出自己新买的手套戴好遮掩丑陋的伤疤。 走过洗手台前,他拿起那块泛着光泽的手表擦了擦,轻轻放回了楼下抽屉的小盒子里。 楚晏洗过澡出来看到这一幕,冲过去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他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被退还的时候,乔晚安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他的脸。 乔晚安眼眶通红,整个人脆弱得像是要散了,却还是看着楚晏安慰一笑,“阿晏……没关系的,手伤其实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你不用给我这么贵的补偿。” 不过是断了两指而已……用不着的。 楚晏怔了一下,莫名有些恼怒道:“我给你的你收着就是,别在这儿跟我矫情!” 乔晚安无言地看了他半晌,在泪水从眼眶溢出来之前低头把表拿出来,眼前视线已然模糊成一片。 乔晚安攥着那块冰冷的金属表,背对着楚晏慢慢走回房间,低声自言自语道:“怎么就是捂不热呢……” 楚晏看着他的细瘦的背影,喉间像是哽了一块石子,卡得他生疼,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 何熙冉的电话已经打来了。 楚晏只得接上。 “阿晏,晚安他……怎么样了?”何熙冉声音里透着几分担忧。 楚晏看了一眼乔晚安关上门的动作,想着似乎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而低声对何熙冉宽慰道:“没事,这只是个意外,他没有怪你,别多想。” 乔晚安缩回了床上,打开了之前买了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的羊绒线团。 羊绒触感宣软柔和,要是给阿晏织成围巾一定会很暖和。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陷入了沉默。 要是手没有被踩坏,手上冻疮再厉害应该也能在冬天过完之前把围巾打完吧。 没关系,那他就等下一个冬天好了…… -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楚晏有时候下班回家天还没有黑尽。 却依旧是一个人。 他以前总觉得或许是天太冷了乔晚安贪睡懒得下楼,直到他这些天在家都没能和乔晚安碰上两回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上班时接到乔晚安的信息渐渐少了,直至一整天下来都没有一句话。 过年不会再守着整点给他说新年快乐,出差再久也不会再腻腻歪歪地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再也不会说想他。 他也再没有看见那个人傻傻地站在门口等他,一见他便笑。 像是身居黑暗里的人突然见到了光,那时的乔晚安一见到他,便觉世界都亮了。 现在的乔晚安是什么样子呢,明明他们就在一个屋檐下,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了,甚至已经有点不太记得清他的笑了。 楚晏快步走上楼,敲响了乔晚安房间的门。 “谁呀?” “是我。” 里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乔晚安开了门。 他见他仍是温温柔柔地笑着。 笑容却不似从前,眼里的光彩暗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谨慎、怯懦,还有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好像真的很累了。 “怎么了阿晏。” 楚晏却突然找不到话说了,以前都是乔晚安主动跟他找话题,他不耐烦了还会叫他闭嘴。 而现在他却只会问他怎么了。 “你……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楚晏半天憋出一句。 “吃饭、睡觉、玩手机,”乔晚安又补充道,“都在家里,我没有乱跑。” 楚晏语塞,他想问的其实并不是这个。 “嗯……手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过两天去换药。” “……” 他们之间好像突然无话可说了。 明明以前乔晚安有很多话的。 楚晏站在门口没动,乔晚安也不说话。 等了好半晌,等到乔晚安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阿晏,还有什么事吗?” 楚晏觉得好气又好笑,他们之间已经疏远到非要有什么事才能找对方说话了吗? 可是看着乔晚安认真的神色,他突然问不出口了。 楚晏垂眸,看着他一只手缠着绷带,一只手还戴着手套,觉得很是奇怪。 “气温都回升了你怎么还戴着手套,不热吗?” 乔晚安下意识缩了手,含糊道:“我怕冷。” 楚晏看到他手腕上空空荡荡的,没有戴那块手表。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他没问乔晚安为什么不戴表了。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楚晏忍不住问。 乔晚安愣了一下,似是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神情紧张地看着他,“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楚晏一怔,突然有点想摸摸他的脸,他下意识伸了手,乔晚安却害怕地低下了头。 楚晏伸到半空中的手僵住了。 “没事。”他讪讪地收回手,“下来吃饭吧。” 没想到乔晚安却说,“我吃过了,你累了一天了,快下去吃吧。” 楚晏似乎终于找到了理由发作,忍不住质问道:“你现在连饭都不打算跟我一起吃了?” 乔晚安错愕,不是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所以他才尽量避开他的吗? “对不起……” 他只会这么说。 “乔晚安,你敢刻意躲我?” 楚晏捏起他的下巴,恨声道。 乔晚安痛哼一声,委屈和茫然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他哽咽着,祈求楚晏能给他一个答案,“阿晏……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会不那么讨厌我?” 第33章 合法丈夫 何熙冉回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了,他向来思虑周全,就是回了趟家,来时也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管家一如往常,神色平静地道了谢。倒是两个女佣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缩着脖子抖得像两只掉毛鸡。 何熙冉精心给楚晏挑选了一条藏蓝色斜纹领带,亲自替他打上,系得齐整又好看。 楚晏微微低头,迎上何熙冉满是爱意的目光,一双漂亮的眼睛透着几分小骄傲,自信又大方。 他却恍惚间想起另外一双眼睛。 温顺的、疲惫的、满是失望…… 何熙冉见他盯着自己愣神,有些羞臊地避开他的目光,眼角余光忽瞥了一眼楼上,他搂住楚晏的脖子,仰头在楚晏唇上亲了一下。 身后传来门把手咔嚓一声。 楚晏转身,见乔晚安虚虚地搭在门把手上,像是动作突然放空了一样。 何熙冉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晚安,你起来……” 话没说话,只听大力一声,乔晚安已经把门关上了。 楚晏对于乔晚安这样无礼的行为略感不满,不过他要忙着去上班,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乔晚安回房下意识把门反锁,心头狂跳不止。 手上熟悉的刺痛感在一遍遍提醒着他,外面那副温和无害的面孔下曾经露出多么恐怖的表情。 不一会儿,他听见外面汽车启动的声音——楚晏走了。 接着是楼梯间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乔晚安咽了咽口水,抵着门不敢出声。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何熙冉温和的声音响起,“晚安,起来吃早饭了。” 乔晚安听到他的声音,内心恐慌不已,“不用、我……我不饿。” 何熙冉拧了拧门把手,发现门竟然纹丝不动。 他故作难过道:“真是不好意思,看来你还没原谅我呢。” “还是说阿晏给你的赔礼你不喜欢?” 乔晚安被戳到了痛处,喉腔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何熙冉确认了乔晚安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如意,便心满意足地踱步下楼享用早餐。 乔晚安听他离开的脚步声,才缓缓松了口气,他弓下身,从衣柜里拿出半袋饼干,拆开袋子的封口,和着昨晚倒的半杯凉水一点一点咽下去。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一麻袋的饼干他能吃上两个月,省钱还能吃饱,就是偶尔会吃得有些腻。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办法,只要隔两顿不吃,等饿急了便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 -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乔晚安的围巾还是没能织完,前阵子他在网上学了一种叫做“一往情深”的围巾织法,他觉得寓意好听,看起来也不难,便认真看了几天视频学习。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手残程度了,没学会走就想先学飞。 于是在他手伤未愈的情况下霍霍完了一团羊绒之后,才勉强织得像样些,可是乔晚安还是不太满意。 他对楚晏的一往情深,虽然楚晏也许并不稀罕,但是他得织的好看些。 至少,这是他想留给他的最后一份温暖。 指骨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终于能动弹了,虽然用久了还是会痛,可这并不妨碍乔晚安的积极性。 期间陈宿闻经常会打电话过来关心他的情况,还曾隐晦地问乔晚安要不要决定离婚,乔晚安看着手上几乎勒进肉里的戒指,玩笑似的对陈宿闻说:“什么时候这枚戒指取得下来了再说吧。” - 乔晚安正坐床上一针一线地织着围巾,不时擦擦手上的汗。 大夏天的织围巾,说出去也就他这种缺心眼的了。 管家找到他说:“总裁有东西落在家里了,让你给他送过去。” 乔晚安指了指自己,“让我去?” “是,他要你亲自去,地址是……” 乔晚安接过管家手里的纸袋子,看着里面那个精致的礼盒,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 楚晏好容易有需要他的时候,他自然乐意去跑一趟。 乔晚安抱着礼盒打车到了管家说的那家酒店,刚想进去,就被服务员拦住了。 “抱歉先生,今天这里已经被人包场了,您不能进去。” 乔晚安愣了一下,问:“是不是楚晏包的?” 服务员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乔晚安立即道:“我是给他来送东西的,你们可以找他核实一下。” 能让楚晏这么大手笔包场,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了,要是被他耽误了事可就不好了。 因此他的神情略微显得焦急。 服务员在呼机里低声说了几句,转头迎着乔晚安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乔先生是吧?这边请。” 乔晚安讷讷地点头,跟着服务员走过装饰华丽温馨的走廊。 这片地段很繁华,踏进透明的玻璃电梯,抬头就可见四周如星河浮动的霓虹灯,双子大楼屹立在城中,成为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乔晚安突然有点好奇楚晏为什么要这么隆重地在这里包场,他忍不住开口问了服务员。 服务员闻言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楚总的司机吧?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乔晚安没有在意她说自己是司机的事,笑了笑道:“我之前请了病假,还不太清楚这两天的事。” 服务员也没怀疑,她说起楚晏,面色顿时羞红了,又是羡慕,又是遗憾不已,“你是不知道,你们楚总为了给爱人庆生,两星期前就在我们这儿准备了,什么装饰用料还有音乐,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要我说啊,什么人才能配得上楚总那么用情至深的完美男人呢。” 乔晚安呆了一下,目光有片刻失神,“庆生……爱人。”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乔晚安彳亍着跟在服务员后面,丢了魂儿似的。 乔晚安攥紧了手里的纸袋,走过一段黑暗长廊,玫瑰花瓣一路铺到大厅,成了一条浪漫的花路。 暖色小灯欢快地在走廊间苡橋跳跃闪烁,映照着满地玫瑰,夜色下更添几分魅惑,如梦幻般迷离。 大厅里的小提琴手在一边忘我拉奏,屋子里浮动着淡淡暖香,餐桌上的玫瑰红酒尽显优雅格调,而烛光下,有一对痴情眷侣。 那是他法律上的合法丈夫,和他丈夫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 第34章 他不要我了 灯影绰绰,映照一双温绻眉眼。 服务员唱着生日歌,从旁推上来一个精致的大蛋糕,楚晏起身,在何熙冉额前落下轻吻。 楚晏温柔地看着他,深情地说:“阿冉,生日快乐。” 何熙冉笑了。 所有人都在笑。 和乔晚安一起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催促他,“你不是要去送东西吗?” “快去呀。” 乔晚安呆愣着没动,下一刻,他把手伸进纸袋,打开了那个丝绒盒子。 “欸,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先打开了?”服务员对他这般行为很是不满。 乔晚安怔怔地看着礼盒里一双精致的情侣对戒,突然感到十分荒谬。 楚晏给何熙冉送的戒指,要他亲自拿过来。 他是想让自己亲眼看看,他有多爱何熙冉么? 乔晚安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就像戏台上的小丑,任人愚弄,蠢得不能再蠢了,他将礼盒一把塞给服务员,哑声说:“麻烦……你给他们、送过去吧……” 说完,他不顾服务员的低呼,低着头快步跑了出去。 电梯随着离乱的光影在不断下坠,乔晚安放在电梯按钮上的手迟迟没动,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灯光太过晃眼了,乔晚安抬头看着对面的双子大楼,楼墙上的LED屏幕几经变幻,最后拼凑出一行英文字——happybirthdaytomylove 那道道耀眼的光刺得他眼睛酸痛。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起了去年自己生日的时候,他也得到了楚晏给他准备的——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毒打,还有一整天被关在房间里不许吃喝的惩罚…… 因为什么呢? 多可笑。 就因为那天是何熙冉曾经的忌日,他便不配再有过生日的权利,就连这么多年来得到的第一份生日蛋糕,都被楚晏一脚踹翻了。 他一直以为都是自己的错,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要是他乖乖的不去过什么生日,楚晏起码还会对他好一点。 可是他现在才知道。 原来楚晏也会为了一个人的生日这么用心,蛋糕、鲜花、戒指……还有那份可以毫无顾忌公之于众的爱。 原来不对外公开他们结婚的事,不是他做不到,只是他从未觉得有那个必要罢了。 原来只因为他不是何熙冉,只是因为楚晏爱的不是他罢了。 明明是夏天,他却觉得身子好冷,冷得每一寸血液都凝固,每一寸肌肉都萎缩僵硬了。 他冲出了电梯,趴在路边小花坛里呕吐起来。 他一整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明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可还是打心眼里觉得恶心。 身子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乔晚安紧紧攥住抽痛的心口,像是体会到了濒死一般的痛感。 不少人都看到了屏幕上这一幕,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代表着他们见证了这一场浪漫的告白。 没有人知道在不远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另一个人正在遭受着怎样的酷刑。 乔晚安木然地看着LED屏幕,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神经质地抠弄着左手无名指,想要把手上的戒指给取下来。 他抠得手上鲜血直流,直到银戒都染成了血红色,可那早已不再纤长细腻的指节却死死卡住了戒指,像是做着最后的挽留。 乔晚安较劲似地想把那块肉抠下来,像是只要戒指取下来了,他就能解脱了一般。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敢要了,都还给何熙冉吧。 太痛了……真的太难熬了…… 他抠弄了半天,弄得满手鲜血,眼泪打湿在手上,又冲淡了道道血迹,可那只戒指就像是被施了咒语一样,就是取不下来。 乔晚安觉得累极了,心口一阵阵窒息地疼。 他蹲在花坛边,看着来往纷流的人群,像个迷路的小孩,委屈又茫然。 掏出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电话。 “什么事?”对面那道中年男音不似从前那般死气沉沉,这一年多来过得太过富足安逸,声音都洪亮了不少。 “爸……”乔晚安张口便带着浓重的哭腔,“我、我想离婚。” 乔本国的语气立即便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乔晚安还没开口,那边一阵响动,似乎是椅子被绊倒的声音,紧接着手机被夺了过去,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乔晚安,我看你是豪门日子过得昏了头了吧?居然还敢提离婚!” “我告诉你,你能嫁过去楚家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乔晚安低声怅然道:“福气么……可我已经消受不起了啊。” “你别不识好歹!你也不想想,自从你嫁过去楚家,天天住洋房坐豪车,人家山珍海味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不用工作,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弟弟还在医院躺着呢,你有为他想过吗,你有为这个家想过吗?!” 赵秀莲骂骂咧咧,俨然一副怪乔晚安不知好歹的模样。 这话说来简直太可笑,他们这些年来又何曾对乔晚安有过半点关心,现在他想离婚却还要让他为他们考虑,不过这种可笑的话听着也不是第一回了。 “阿姨,我没有不为弟弟着想……”乔晚安说着,像是在提醒自己这个残忍的真相,每一寸呼吸都像针扎一般疼痛,“楚晏他喜欢的,从来、从来都不是我,他有喜欢的人,他不要我了……” “我当多大点事儿呢,男人有钱了养两个小情人玩玩有什么稀奇的,”赵秀莲冷笑,“你一个正室,还怕他不成?你以前是怎么勾引楚晏的,把你的手段都使出来啊。” 乔晚安失语,明明一开始非要跟他结婚的是楚晏,赶鸭子上架把乔晚安送到楚家的也是他们,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是他勾引的楚晏? 乔晚安颤声说:“我没有勾引他……我待不下去了,我要离婚。” 赵秀莲怪叫一声,“不可能!你要是敢离婚,就是把我们一家人往绝路上逼!” “我可以出去工作,做什么都可以,以前弟弟的医药费也是我出的,我现在出去工作也能……” “放屁!你大学都没毕业你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你知道晨曦现在住的医院有多好吗?这里单是住院费一天就是好几千块,你就是出去卖都挣不了这么多!” 面对后妈的粗鄙的奚落之语,乔晚安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因为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他们一家都要靠着乔晚安吸血,如果乔晚安真离婚了,他们又会变回曾经那个一贫如洗的家庭,还有一个宝贝儿子面临高额的医药费得不到救治,他们怎么甘心让乔晚安离婚。 这些乔晚安都明白。 可是,又有谁来救救他呢…… 第35章 戒指 乔本国在那边跟赵秀莲说了什么,接过了手机,“乔晚安。” 乔晚安吸了吸鼻子,不免对这个亲生父亲升起几分期待,“爸。” “你长这么大了也没为家里做点什么,我也不说你太多,但你自己应该懂点事,要为家里分担,只要他每个月还肯给咱家钱,他在外面有多少人都不是咱应该C心的事。” 乔晚安惊愕地瞪大了眼,一时间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不过你放心,他就是想离婚也没那么容易。”乔本国不禁有几分得意道。 “什么意思?” “你别管这么多,总之给老子安分点就是,要是再敢提离婚老子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顿了半晌,没听见那边的声音,乔本国加重了语气,“听到了没有?” 过了好长一会儿,等到赵秀莲差点又要发飙,那边才传来一声模糊低哑的气音,“我……知道了。” 夫妇俩这才松了一口气,殊不知他们看不到的那头,乔晚安早已泪流满面,五指紧握着深深抠进肉里,鲜血洇出掌心,滴落在花坛草丛里。 是的,他过的怎么样从来都不重要不是吗?只要家里人过得好,楚晏怎么对他都是无所谓的。 一开始他们迫切地让自己和楚晏结婚,不也正是因为弟弟的病情吗? 他的婚姻本来就是不被祝福的,一场利益的结合罢了。 不过是楚晏刚好需要一个替身,而父母刚好需要钱,只是这样而已。 从来都是他错了,是他自以为是,不该有那么多妄想的。 可是为什么……心会那么痛啊…… 赵秀莲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挂电话前又警告了一句,“离婚的事你别想,咱乔家已经没你的位置了,往后就是死你也要给我死在楚家!” 乔晚安看着挂断的电话,满目凄怆,他低头,一双血手捂住脸蹲在马路边呜咽着,洇满鲜血的手和脸混着血泪,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哟,怎么在这儿哭上了,小可怜?” 莫名有几分熟悉的男音戏谑响起。 乔晚安赶紧擦擦脸,抬头看向来人,可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都是血,根本擦不干净,反而显得有几分骇人。 乔晚安抽噎了一下,沙哑着声道:“你是谁?” 白锦舟故作伤心道:“没良心的,这就不认识哥哥啦?两个月前我们才见过的。” 这轻佻的调调让乔晚安一瞬间想起了那天他从医院回家遇见的那个男人。 紧接着,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天和楚晏在一起时并不美好的回忆。 乔晚安心口又是一窒,他不太想见到这个人。 乔晚安撑着起身,准备离开。 “喂,你的手流血了,不去医院包扎一下吗?”白锦舟拉住了他。 乔晚安挣扎道:“你放开我。” “啧啧啧,楚晏连对面双子楼的大屏幕都为人家包下来了,他知道你在这儿这么狼狈吗?” 白锦舟眼神里带着几分旁观者的凉薄与漠然,伸手擦过他脸上的血,指腹轻轻摩挲着,添上一道血痕。 乔晚安别过脸去,他死死咬着唇,一双眼里满是屈辱的泪水。 白锦舟愣了下,轻笑一声,“喂,别总是露出这副表情,要不你跟我怎么样?我至少比他会疼人。” 餐厅里视野宽阔,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楚晏为他准备的惊喜。 屏幕上的光点映在何熙冉的眼底,不自觉盈了几分水雾,他就知道,自己回来这一趟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服务员拿着袋子走过来,正欲递给楚晏,何熙冉却直接拿过去,“谢谢,给我就好了。” 服务员有些奇怪,不是说是楚先生给面前这位准备的礼物吗? 楚晏问,“这是什么?” 何熙冉但笑不答,转而认真地看着他,“阿晏,谢谢你今天为我准备的这一切,我真的没想到还能和你走到今天,还能有你陪着过生日,我还以为……” 楚晏心疼地握住他的手,“阿冉……” 何熙冉摇摇头,笑道,“现在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 楚晏看着他,也禁不住笑起来,“我也是。” “阿晏,我还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何熙冉拿出那个酒红色丝绒礼盒,递到半空中对着他,笑得温和又灿烂,“能替我戴上他吗?” 楚晏看着盒子里闪着银色微芒的一双对戒,似是恍然。 他以为他的第一次求婚对象一定会是眼前这个人,他会为何熙冉亲自戴上戒指,这明明也是他期盼了很多年的事情。 可是阴差阳错的,他却和乔晚安在一起了,也是第一次,他为乔晚安戴上了戒指。 很奇怪,他居然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心情,一想到要和那个人共度一生,就觉得激动不已,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得连戒指都拿不稳,戴了好几次都戴不进去。 其实很好戴的,因为记忆中乔晚安有一双纤长瘦削的手,戴上戒指很好看。 楚晏摩挲着他手上的戒指,忍不住笑了。 他看着对方绯红的面颊,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暖意,他扣住乔晚安的手,轻声道:“安安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把戒指摘下来。” 乔晚安红着脸咬咬唇,声音软软柔柔的没什么脾气,更像是对他撒娇似的,想听他说几句好听的话,“那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楚晏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温柔地吻了下去,“不会的,因为我要和安安一辈子。” 现在想来,那阵子他大概是真的魔怔了,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人追到手,为了跟乔晚安结婚,不仅答应了乔家人那么多无礼的要求,甚至还…… “阿晏?” 何熙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楚晏回神,见何熙冉担忧地看着自己。 楚晏看到何熙冉指间的戒指,竟忘了刚才自己是怎么给他戴上去的。 一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走神,他不免有些愧疚,“没事。” “我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吗? 楚晏这么问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高兴。 何熙冉拿出另一只戒指,自然地扣在了楚晏无名指间,和他十指相扣。 楚晏一时间竟生出几分惶然无措来,他突然有种想抽出手逃离这里的冲动。 怎么这么轻易就戴上去了呢?那个位置原本有一个戒指的啊。 可是,好像是他自己亲手取下来的,是他先不要的…… 第36章 他要你 乔晚安看着自己手上新包扎好的伤口,等医生走后,眼巴巴地看着白锦舟,“我可以走了吗?” 白锦舟这个人向来洒脱惯了,也不像旁人那样会刻意注意自己的身份,他懒懒地倚在门框上,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你丈夫是楚晏?” 乔晚安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可还是下意识道:“不是。” 白锦舟摇摇头,叹了口气,“好了,我又不是傻子。” 乔晚安没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乔晚安不答反问:“说了你就能让我走吗?” “就这么想回去?” 乔晚安有些恼他。 乔晚安从来都是一个性子温和的人,不轻易发火,大抵是从没见过这种无赖,又不知道该怎么反击回去,他只抿着唇不说话,像是被气极了,看起来显得有点委屈。 他自然不想回去,可他更不想跟这样一个陌生人待在一处。 修长微凉的手指勾起他的下颌,嘴角挂着一抹逗猫似的笑,“你这表情可比之前生动可爱多了。” 乔晚安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白锦舟!” 白锦舟被他推得晃了一下,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乔晚安只当他在故作夸张,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平息着火,“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锦舟撑住桌角,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片刻后轻笑,“没想到你也不笨嘛。” - 乔晚安打开车门,看着眼前的白墙栅栏,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跨了进去。 乔晚安一进门就看见楚晏摔了一地的东西,精致的水晶杯和蓝彩瓷器尸体横呈,足可见他有多愤怒。 何熙冉站在他旁边,脸色本就不好,看到乔晚安时脸色就更差了,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了。 昨天明明是他的生日,他却能明显感觉到楚晏的不在状态,本来楚晏为他准备的那些东西他其实早就一一摸透了。 楼上的那间水晶大床房装饰得如婚房一般浪漫,站在半弧形的落地窗前,能窥见整个城市的夜景。 如果他们两个人在那里做点什么…… 何熙冉一想到这里,心头就忍不住期待。 事情如他所想的那样,楚晏把他按在玻璃窗前折腾了许久,何熙冉腿都青了一大片,痛并快乐着。 楚晏拿了活血化瘀的药给他揉了好半天,后来却累得自己先睡着了。 何熙冉满足地凑到他的身边跟他躺在一起,楚晏睡梦中一把搂过他,却低声唤:“安安,别闹了。” 何熙冉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肉眼可见地变得扭曲。 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回来没见着乔晚安,却听管家说他昨晚出去一夜未归,楚晏就怒气冲冲地要出去找人,直到他收到那则短信,楚晏彻底疯了…… 何熙冉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很可能已经不会再单纯地忠于自己了。 乔晚安想要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是不可能的,几乎是他回来的同时,楚晏就发现了他。 “你昨晚一夜未归,去了哪里?” 楚晏气急败坏道。 “和朋友出去玩得太晚了,就在那边过的夜。”乔晚安说。 “朋友?” 楚晏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拿着手机对着乔晚安,“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想说你的朋友是白锦舟?你和他关系那么好还在他那里过夜?!” 乔晚安看到自己坐在白锦舟车里的照片,不禁自嘲一笑。 不过是一张同车的照片,他都发那么大的火,为什么呢? 无非是占有欲作祟而已。 楚晏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他不过是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罢了,而他从前还一直以为楚晏是在吃醋。 乔晚安接过手机,才发现那张照片是白锦舟发给他的。 原来他早就算计好的,不管自己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他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让自己死的很难看。 乔晚安把照片删除了,交给楚晏,对他安心一笑,“好了,你看这不就没有了吗?” 楚晏对他这敷衍不做解释的态度感到气极,又莫名觉得心慌,他终于忍不住扇了乔晚安一巴掌。 响声清脆有力,再看楚晏微微颤抖的手,就知道他肯定被自己气坏了吧。 乔晚安跌坐在地上,感觉唇边有湿热的液体流出,他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抹去一缕鲜血。 可能是习惯了吧,好像其实也没那么疼。 可是当他的视线扫过楚晏手上的戒指时,明明心里应该是早有准备的,却还是觉得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仿佛一口鲜血又要溢出。 “阿晏,冷静一点,你怎么动起手来了?”何熙冉上前拉住楚晏,扣住他的手。 两只炫目惹眼的戒指交叠,闪着光亮,如一对缠绵爱侣,难舍难分。 乔晚安定定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眼眶突然湿了起来,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血丝在唇齿间牵连,声音突然就哑了,“我是不是该说一声……新婚快乐?” 楚晏愣了一下,心虚地往后掩了一下手。 这时,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是来自白锦舟的短信。 楚晏看了一眼,便再也遏制不在心中妒火,他死死掐住乔晚安的脖子。 “说,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昨晚在一起究竟做了什么?!” 乔晚安感到呼吸困难,努力去扒他的手,艰难道:“我……不认识,什么也没……” 楚晏怒极反笑,“什么也没有?” 他死死瞪着乔晚安,“你知道白锦舟刚刚跟我说什么吗?” “他可以把上面的关卡全部给我打开,并且自愿放弃两成利益,”楚晏简直恨不得把他掐死,“可他跟我说,他要你!” “乔晚安,你是有多大魅力?白锦舟才见过你几面?他就舍得用这么大让步换你?” “你还敢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乔晚安脸色涨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无助瞪大的眼睛只能默默流着泪。 泪水淌到楚晏的手上,灼得烫人。 楚晏下意识松手,冷哼一声甩开他,“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乔晚安乍然获救,猛地吸进大口空气,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好一阵,这才有了力气说话。 可是他这次没再解释,只是挂着泪笑着看楚晏,“那你呢?阿晏。” “你要换吗?” 第37章 我们还会有婚礼吗 他的笑让楚晏怔了一下,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屑冷笑道:“你特地这么问,难道不是你想去?” 乔晚安没有回答,他知道多说无益,只是涩然地笑了笑。 他最近似乎爱笑了不少,可没有一次是真的开心。 他起身,正欲往门外走。 楚晏却一把将他拽回来,恨声道:“你敢跨出这道门试试?” 乔晚安被大力拉扯回来,猝不及防撞到了楚晏胸口上。 他疼得嘶了一声,又被楚晏捏住下颌,被迫与他对视。 楚晏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里跃动着危险的火焰,像是一匹被抢了食的饿狼,恨不得把他撕碎。 “乔晚安,你别忘了,在法律上来说你还是我的人,别他妈在外面给我勾搭些不三不四的人!” 可乔晚安只是轻轻地拉起他的手,转动着他的戒指,他努力踮起脚尖够到他耳朵边上。 一句话平淡得就像问他有没有吃饭喝水一般,声音里却漫上丝丝绝望,他小声问他,“阿晏,我们还会有婚礼吗?” 楚晏心头莫名慌乱,他推开了乔晚安,自己却显得有些狼狈。 他发现他根本无法正面回答乔晚安的问题。 “给我滚回房间去!不许出来!” 他的答案是以怒火掩饰心虚。 乔晚安没再说什么。 已经没必要问了,自取其辱罢了。 擦干眼泪,扯了扯手上被弄散的绷带,刚刚被楚晏一拉扯,伤口又崩开,渗了不少血。 他这双多灾多难的手好像从来没有好过,不是这儿断了就是那儿裂了,早晚会承受不住吧。 就像他的人一样。 楚晏本以为乔晚安还会再说什么,如果是平时,他肯定早已经哭着求着让自己不要抛弃他,不要把他送出去了吧? 可是他转头,却见乔晚安一步一步走上楼,绷带部分散落下来,被血染成了红色。 他走得很慢,却很坚决。 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回头。 何熙冉自始至终没能插得上话,像是被这两个人遗忘的存在。 他心头不忿,又有些担心楚晏真的会因为置气和白锦舟死磕到底,便试探着开口,“这……晚安怎么会认识白锦舟呢?而且昨晚他们还……” “好了阿冉,这事别再提了。”楚晏一想起这事儿就要气炸了,可何熙冉一向善解人意,怎么今天就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是……” “阿冉。”楚晏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这事我自己会去查清楚。” 何熙冉身形一顿,张了张口,低声嗫嚅道:“阿晏,是后悔了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楚晏皱眉。 何熙冉一双勾人的含情眼微微低敛,泫然欲泣,显得无辜又可怜。 “我以为我们已经到了这一步,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他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凄声道:“其实,你是喜欢晚安的对不对?” 楚晏心底一软,暗自责怪自己刚才迁怒了他,他搂过何熙冉的肩,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何熙冉说:“阿冉,你要相信我,我喜欢的人只有你,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变过。” 何熙冉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单纯的眸子满怀着期冀,“真的吗?” 楚晏告诉自己,这才是自己心爱的人。何熙冉当年是为了他才出车祸的,还一个人默默等了他那么多年,他有什么理由不爱他反而去想着一个背叛他的人? 楚晏紧紧搂住他,认真保证道:“真的。” 他从来没有对乔晚安动过情,有的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那也是因为他跟何熙冉长得像而已。他想。 - “那边怎么说?”楚晏坐在老板椅上,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 秘书汇报道:“上头说那批图纸设计上有几处不合格,给我们打回来了。” “都是借口!” “我们哪次不是经过专业人士多次审核才敢上报?”楚晏冷笑,“这种鬼话也敢拿来说。” 秘书知道他心情不好,只垂着眸没吭声。 白家虽然没落了,可人家在体制内有人脉,卡个项目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楚晏这边却拖不起了。 自打年初开始准备规划,到现在审批还没下来,董事会那边早已经催得不耐烦了。 而且最近更是有传言说,白家那边可以给人开道,甚至愿意只分一成,条件是要拿楚晏一件私有物交换。 董事会最近更是步步紧逼,话里话外都是要楚晏顾全大局把东西交出来的意思。 可是楚晏却宁愿和那群老家伙吵起来也不交东西。 秘书其实也好奇究竟是什么贵重物件,能让白家和楚家这两个人至今也咬死不松口。 楚晏接了个电话,示意秘书去给他泡咖啡。 秘书退了下去,再回来时只在办公室门口听见楚晏一声怒喝,“白锦舟,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绝不会放过你!” 秘书听得心惊胆战,心知这两人之间的恩怨绝对不简单。 可他知道这些不是自己该问的,他在门口静默了一会儿,敲门进去。 楚晏已经恢复了平日严肃凌厉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阴郁之色。 - 半夜,乔晚安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因为何熙冉私底下交代过女佣不让给他留饭,所以他几乎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 这两天何熙冉不在楚家,他抱着侥幸心理出来看看能不能有点什么食物留下。 可是冰箱里除了两盒牛奶以外什么都没有。 牛奶还是何熙冉喜欢喝的,他不敢动,怕何熙冉又讹上他。 饼干又快吃完了,他想着得省着点吃,最近吃的都很少,胃病犯了疼得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他接了杯水垫垫肚子,准备回去早点睡觉,反正睡着了肚子就不饿了。 一转身,却被人握住了手腕,乔晚安吓了一跳。 待看清了人,乔晚安也没松口气。 “你……”他试探着叫他。 “你真的就那么想走?”楚晏低头看他,一双凌厉的眸子如鹰隼般锐利。 乔晚安承受不住他的气势,不禁退后了两步,抵在冰箱门上。他退无可退,只好苦笑道:“我做得了主吗?” 他走不走,能走去哪儿,还不是全凭楚晏一句话的事。 楚晏见他这副模样,误以为他是想走,却苦于自己不放人才这样说,楚晏越想心头越气,像是有一把火要将自己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撑在冰箱门前,把乔晚安死死桎梏在自己身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这样,动作已经快过了脑子。 他低头,吻住了乔晚安的唇。 致读者 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算是我个人的好消息叭)——本书今天将会正式开始上架啦! 虽然写得不太好,但是顺利苟到上架也多亏了大家的一路陪伴。 我知道收费意味着我将会失去一部分(划掉,可能是很大一部分)小伙伴,也真的很感谢你们能看到这里,在此,就要跟离开的小伙伴们说再见啦~ 本文即将进入火葬场状态,虽然大家都猜到结局了,但是过程还有很多精彩故事等你们发掘噢~ 因为个人时间和手速问题,日更三千对我有难度,我只能尽力而为呜呜。 全文字数很少,所以看下来真的很便宜哒(/疯狂暗示!),真心希望喜欢这本书的小伙伴可以陪我走到最后呀。 每多一个订阅的小伙伴,蠢棠就能少捡一个瓶子,所以拜托了! 最后,祝大家阅读愉快~ 看豪门情故事、更多精彩秘点击→ 第38章 再也不要回来了 黑暗中,乔晚安感受到唇间久违的温热,虽有惊诧,却也只是愣了几秒。 而后唇齿间的酒香让他立刻意识到楚晏是喝醉了。 也对,记忆里楚晏吻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这仅有的几次,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更遑论像现在这般深刻缠绵的吻。 要不是因为喝了酒,楚晏根本就不会吻他。 “唔……” 乔晚安被吻得呼吸不畅,他试着推开楚晏,这个男人却如山一般压在他身上。 他在他舌上咬了一口,楚晏吃痛,却没有放开他,反而把他按倒在了厨房流理台上,恶狠狠道:“乔晚安,是我小看你了。” 乔晚安知道他的意图,不免心中胆寒。 尤其是在他已经不对楚晏抱有任何希望的时候,这种事情只会让他更痛苦。 他反抗不了,只能苦苦哀求楚晏,“阿晏,求你不要这样……” 可是楚晏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乔晚安的抗拒反而更激起他的骨子里的愤怒和毁坏的欲望。 “怎么?现在只有白锦舟才能碰你了是吗?” “呜……我没有,我跟他真的没有……”乔晚安颤抖着呜咽道。 楚晏气得心肝都在颤疼,看乔晚安哭得可怜,心中又恨又恼。 乔晚安以前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可是自打遇上白锦舟以后,他就开始变了。 他不是说爱他吗? 他怎么能……怎么能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箍住乔晚安的脑袋,眼眶猩红地盯着他,“乔晚安,别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丈夫!” 乔晚安一声痛哼还没出口,楚晏已经再次堵住了他的唇。 好痛…… 乔晚安死死攥住楚晏的衣角,五指攥得扭曲发白。 楚晏见他双眼淌着泪,神情满是痛楚与绝望,他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乔晚安这副模样,自己的心也会那么痛。 可他却只是冷笑,神情疏离又狠厉,“既然白锦舟那么喜欢你,那你就替我去把阿冉换回来吧。” 乔晚安失语,哑着嗓子问:“什……么?” “阿冉在白锦舟手上,他答应我只要拿你去换,阿冉就会平安回来。” 乔晚安瞪大了眼睛,泪水瞬间汹涌。 他看着楚晏,突然笑出声来,嗓子像是被划破一般,哭声嘶哑,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楚晏看他这样,一时间眼睛有些发酸,他想这件事情终究是自己亏欠了他,便忍不住说:“你放心,白锦舟答应了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想回来,等我……” “好啊。”乔晚安哑笑一声,濡湿的长睫漂亮地闪动着。 楚晏一愣。 “说不定,白锦舟会对我、更好……”他极力克制住话音里的颤抖,做出一副满心期待的模样。 “你——” 楚晏本以为自己要威逼利苡橋诱才能让他心甘情愿把何熙冉换回来,却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可他答应的原因却是因为白锦舟。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矛盾。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爱的人是何熙冉,为了他,他可以不顾一切。 可是一想到有人在觊觎乔晚安,他真恨不得把白锦舟杀了。 他不敢去想,到底他是真的占有欲作祟,还是自己真的已经…… 乔晚安趁他愣神之际,推开了他。 楚晏下意识想去拉住他,乔晚安却背对着他说:“什么时候走?我收拾一下。”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原本就该是楚晏期待的结果,如果忽略掉心头那一阵阵痛感的话。 “明……”楚晏收回了手,发觉自己嗓音有点哑,轻咳一声,道,“明天晚上。” 乔晚安顿了一下没动。 楚晏听见他的声音,似是在笑。 “好。” 月光隐于重重浓云后,屋子里一片晦暗不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到乔晚安的背影摇摇欲坠,单薄的肩膀像是压了两座沉重大山。 他再也撑不住,他要垮了。 - 乔晚安把自己的衣服全收进了行李箱,而楚晏以前给他买的贵重衣服全部整齐地挂在架子上。 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可以把所有打包带走。 他看着那小半袋饼干,犹豫了片刻还是塞进了行李箱。 白锦舟之前想跟他联手从楚晏那里拿一些资料出来,他没有答应,白锦舟就能逼着楚晏亲手把他送出去。 这样一个手段狠辣的人,他不知道白锦舟会怎样折磨他,更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着什么。 其实都无所谓,能活下来就行了。 他其实很怕死,更想逃离这一切。 但是如果不能,他希望自己起码能好好活着。 收拾东西的时候,一时不察被针尖戳到了手,他翻开面上的衣物,看到了那团只织了一半的围巾——自送了戒指第二天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动过一针一线,却也没舍得扔的围巾。 他把那些针线和半条围巾裹在一起,放进了袋子里提下楼。 楚晏见他一手提着个行李箱,一手拿着一个黑色的袋子走出来。 楚晏眉头微拧,好歹住了两年,怎么就这点东西? “这就是你所有的东西?” 乔晚安摇头,“不是。” “那就把你的收拾……” “这是……垃圾。”乔晚安拎起袋子给他看。 他用心折腾了大半年的,最无用的——垃圾。 乔晚安敛眉低笑,像是在自嘲,“我去扔个垃圾。” 楚晏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袋子,却只看到几根折断的竹签。 “嗯……去吧。” 楚晏见他扔了那袋垃圾回来便要提上行李箱,忍不住对他说:“要不要吃了饭再走?” 乔晚安看也没看那桌菜,走到门厅去换鞋,“不了,我有胃病不能吃辣,而且,”他淡漠地看了一眼楚晏,“我不喜欢吃辣。” 楚晏呆滞了一下,似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一般,不可置信道:“胃病?什么时候的事?还有……我记得你一直都能吃辣的。” 乔晚安无所谓地笑了笑,“可能吧。” 楚晏对他这副淡然的模样感到无所适从。 他无言看着桌上一整桌丰盛菜肴,其实细想大多是他自己爱吃的、辣的。 结婚两年,现在人都要走了,他却从来都不知道眼前这人喜欢吃什么。 他突然觉得很是茫然,言语间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我之前……不知道。” 乔晚安闻言顿了一下,随即头也不抬道:“都是小事,没什么的。” 他一句轻描淡写盖过了从前受过的所有委屈,不是故作坚强,只是他知道不会有人在意而已。 他换好了鞋,看着鞋架上为数不多的两双鞋,突然后悔扔了那袋垃圾。 应该把鞋架上的鞋都装一起扔了才好,省得麻烦楚晏再扔一次。 他这么想着,拿起换下的鞋子准备拿出去扔掉。 楚晏心头一跳,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我拿去扔了。” 楚晏厉声质问,“你不回来了?” 乔晚安觉得有些好笑,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你都把我送出去了,至于回不回来,这重要吗?” 他从未如此理直气壮地同楚晏说过话,楚晏果然恼了,却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是因为他说的话。 这让他有种状况逐渐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感觉。 让他感到很不安。 他试图耐着性子同乔晚安说:“阿冉现在在白锦舟手里,他很危险,我只是暂时让你跟他换一下,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接你回来的。” 乔晚安听他说完话,默默地把鞋子放回去,楚晏见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才放心了下来。 乔晚安拖着行李箱上了车,自觉坐了后座,他侧身看了一眼楚家别墅。 再也不要回来了,他想。 楚晏看着侧边副驾座空荡荡的,回头见乔晚安戴着耳机闭上了眼,一副拒绝跟他交流的模样。 楚晏觉得憋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乔晚安心头有怨气,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乔晚安好歹是跟他结了婚的,就这么把人送出去,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乔晚安都是耻辱。 可是何熙冉的安危他也不能不顾。 如果非要舍弃一个,乔晚安必然是比不上何熙冉的。 楚晏按捺住心中躁动不安的情绪,安慰自己道:大不了早点把乔晚安接回来,以后好好补偿他就是了。 俱乐部的大厅光鲜亮堂,布局奢华繁复。 一踏进走廊,灯光却突然暗下来,包间门缝里透出炫目的光,各色劣质的香水味和酒味混杂,熏得人脑子发昏。 楚晏被侍者引在前面走,越往前,眉头皱的越紧。 该死的白锦舟,竟然把何熙冉带到这种鬼地方! 乔晚安拖着个笨重的行李箱,害怕得低下了头,躲闪着暗处投来各异的目光。 衣香鬓影,醉生梦死。 他这副寡淡气质明显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但是也许,以后这种地方他应该会常来吧。他不抱任何希望地想。 第39章 你敢动一下试试 尽头的包间内,门缓缓打开。 魅惑的音乐和的炫目迷离的灯光流泻出来,何熙冉被一个保镖一样的男人毫不客气推出来,使得他没站稳,一个踉跄往前扑了一下。 楚晏下意识上前,“阿冉!” “阿晏……”何熙冉面容憔悴,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委屈和思念。 楚晏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白锦舟站在何熙冉身后,眼神中有几分轻蔑,“我能对他做什么?我又不是你,连黄鼠狼和兔子都分不清。” 楚晏没听明白他后半句话的意思,只道:“废话少说,快放了阿冉!” 白锦舟微微侧目一笑,乔晚安从后面走出来。 直到来了这里,他才真正觉得害怕,可是他知道没人能护着他,只能自己强撑着镇定走向白锦舟。 经过楚晏身边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楚晏以为他后悔了。 那一瞬间楚晏在思考,如果他开口求他一句,他会不会带他走呢? 可乔晚安却只是目光沉敛地看着前方,说:“你答应过的,会照顾好我的家人,希望楚总说话算话。” 楚晏愕然看向他。 楚总…… 那一声楚总,刺得他心口发疼。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从头到尾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离开时也会变得这么冷漠。 可他没有立场说话,是他选择了何熙冉,弄丢了乔晚安。 行李箱轮子轱辘作响,人已经离楚晏越来越远。 楚晏蓦地生出几分慌乱来,心头恍惚有种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这个人似乎已经在他身上耗干了所有感情与精力。 他好像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了。 楚晏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亦或是想让他说点什么,可乔晚安并没有开口,也没有丝毫停顿。 “阿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何熙冉被保镖放开,跑过来抱住楚晏。 他紧靠在男人怀里,蹙起的眉与含泪的眼里写满了依恋,任谁瞧了都会心疼。 白锦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楚晏轻轻抱住何熙冉,安抚道:“没事就好……” 视线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乔晚安。 白锦舟拉过乔晚安的手,一把将他箍进怀里,手搭在他瘦削的肩上,低头在他耳边说:“小可怜,你可让我好等。” 行李箱被保镖接了过去,乔晚安被他箍住,一阵腿肚子发软,背后渗出冷汗——他在害怕。 白锦舟半搂着人走进包间。 “白锦舟,”楚晏叫住他,“别动他。” 白锦舟侧头,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事已至此,楚总只管安心跟你的小情人逍遥快活就是。” ”装什么烂好人。” “你!” 虽然白锦舟很讨厌,但是他说这话一点也没错。 楚晏为了自己的小情人,不对,是他心尖尖上的白月光,随随便便就把他送出去了,生怕何熙冉在白锦舟那里受一点委屈。 他难道不知道白锦舟是个什么样的人么?明知道他在白锦舟手里不会好过,却还是答应了这种卑鄙的交易,现在又假惺惺来警告白锦舟。 乔晚安有点想笑,可是一想到他们交换的东西是他,又觉得悲哀。 白锦舟低头,长指绕过乔晚安耳畔,替他捋了捋发,“我对他怎么样全凭我心意,而不是因为你。” 乔晚安安静垂眸不说话,直到白锦舟搂着他进了包间。 那道门在后面轰然关闭。 包厢里灯光很暗,他看不清四周的环伺的脸,只觉得来者不善。 桌上全是酒瓶纸屑,烟酒味和香水味比之前更浓烈了,充斥在他鼻尖,熏得他想吐。 “哟,白总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终于把人盼来啦!” 沙发上有个富家子弟不怀好意地笑道。 白锦舟不置可否,拉着乔晚安到沙发一旁坐下,乔晚安紧张得下意识拉住白锦舟的衣角,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谁,连忙撤开了手。 黑暗中,他的手却被一把攥住,白锦舟递了根烟过来,“会抽吗?” 乔晚安摇摇头。 白锦舟也没说什么,低头咬住滤嘴,微微倾身,含糊道:“会点烟么?” 乔晚安手里被塞了一只打火机,他没替人点过烟,但想来应该是不难的。 他的手上还是缠满了绷带,动作不是那么顺畅,但好歹是点上了。 点烟的时候只看着白锦舟的下颌,不敢抬头。 白锦舟吐了一口烟,烟雾直面而来,呛得乔晚安猛咳一阵,眼泪都熏出来了。 白锦舟叼着烟哼笑一声,“真是只兔子。” 乔晚安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反驳。 他别过脸去,看到一个衣着奢贵的男人在旁边沙发上抱着一个身姿妖艳的男人,手放在他后腰下方揉捏,全然不顾有旁人在场。 乔晚安心头一跳,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是傻子,从他踏进这个俱乐部开始,就有了预感,他大抵知道白锦舟会怎么羞辱他。 无助与仓皇织就了漫无天日的黑,快要将他吞噬殆尽。 “咦,锦舟,你就从楚晏手里弄了个这么、这么普通的男人?”一个男人拿着酒瓶醉醺醺地走过来,真醉还是假醉倒是不知,他看着乔晚安那张素白的脸,突然有了几分逗弄的兴趣。 “不过细看这脸还真是,比那些妖艳贱/货看着舒服多了,瞧这一脸单纯,我都忍不住心动了。” “欸,反正楚晏都不要你了,陪哥哥一晚怎么样?” 乔晚安看白锦舟没有任何动作,心生一抹绝望。 他暗暗往沙发后靠,却奈何空间有限,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的手往他脸上伸了过来。 “我说李老三,”白锦舟抓住他的手腕,没让他再往前一步,“老子赔了两个点才弄到的人,你敢动一下试试?” 李家老三一愣,酒醒了不少,讪讪收回手。 旁边有人见他们闹得僵了,打着哈哈道:“锦舟,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你把他弄过来不就是为了给哥几个玩玩吗?” 这群公子哥没什么特长,狐朋狗友凑一堆除了玩乐也没别的了。 在他们看来,白锦舟和楚晏本就不对付,他把楚晏的人撬过来,肯定是为了好好折磨一番。 白锦舟半眯着眼,吐了一口烟,脸上神情笼罩在烟雾里,看不太真切,嗓音却透着丝丝凉意,“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们了?” 乔晚安抬头看向白锦舟,不太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有人不解道。 白锦舟沉沉一笑,他的嗓音不似其他男人那么低缓深沉,而是带着几分干净爽朗,风搅铃音一般清越。 他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拉着乔晚安起身,搂住他的肩,看他一脸呆滞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白锦舟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像哄小孩子似的,“哥就想吓唬吓唬你,不让他们欺负你,别怕啊。” 而后,在场的人一脸呆滞地看着那个恶趣味的疯子搂着人离开。 第40章 他后悔了(修) “吃饭了么?” 出了俱乐部大门,白锦舟问他。 乔晚安不想添麻烦,下意识摇摇头。 奈何肚子一点儿也不争气,在他摇头之后立刻就开始发出抗议。 乔晚安有些尴尬。 白锦舟笑出声,”走吧,小可怜。” 白锦舟没问他想吃什么,大抵是知道乔晚安不会那么心安理得地点菜,所以他问:“有什么忌口吗?” 乔晚安小心翼翼回答,“我……不能吃辣。” 说完他开始后悔,要是白锦舟像何熙冉那样故意给他弄一桌子辣菜…… 白锦舟有些惊讶,G市遍地是能吃辣的,这人倒是人如其味,清淡得很。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还有呢?” 乔晚安暗暗攥紧了衣角,心中犹疑,“没了。” 白锦舟对驾驶座上的保镖兼司机说:“去十字街。” 乔晚安没听过这条街,他猜想应该是这些有钱人经常去的高档地方。 到了街口下车,白锦舟吩咐保镖把车停好自己打车回去,带着乔晚安进了街。 很意外,十字街就是一条很平常的街道,硬要说什么特别的话,大概就是十字街以中心向四个方向辐射,沿街全是小吃饭馆,并没有什么纸醉金迷的奢靡之气。 这条街灯火旺盛,人声嘈杂,但不特别拥挤,街边各色菜馆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引人食指大动。 他也有些意外,白锦舟这种大少爷居然会带他来这种地方。 白锦舟看到他眼里的异色,轻啧一声,故作凶狠道:“什么表情?看不起小地方啊?” 乔晚安被他这副表情逗笑了,“没。” 脸上的肉被捏了捏,乔晚安一怔,白锦舟收回手,煞有介事道:“还好,还能笑,不然我都要怀疑楚晏是不是整了块木头来骗我了。” 提到楚晏,乔晚安渐渐收敛了笑容。 “啧。”白锦舟暗骂自己嘴贱。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吃饭去吧。” 白锦舟带他走到一家火锅店门前,已是夏末,里面却是闷热无比,辣味冲天,让乔晚安一个清淡口的人见之胆寒。 他开始胃疼。 白锦舟果然没安好…… “你傻站着干嘛?”白锦舟往前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拉了他一把,“过来呀。” 乔晚安一个踉跄,“嗯?” 白锦舟皱眉,看乔晚安眼睛直溜溜盯着那家川菜火锅,顿时就不明白了,“你想吃辣?” 乔晚安错愕,“不是你……” “说你傻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白锦舟哼笑一声,把他拽进了旁边的粤菜馆。 店面不大,但是装修得整洁干净,整个店里都飘散着浓汤的香气,乔晚安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饿过。 白锦舟看起来和店家老板很熟,进门就道:“赵叔,门口那摊子是你的吗?都堵路了。” 赵叔是一个心宽体胖的中年男人,正在给客人结账,听到他的声音,笑了一下,“等阵来。” 乔晚安听不大懂,猜想应该是广东话,让他们等会儿的意思。 他回头看了眼店门口,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白锦舟要带他从旁边的火锅店进来。 门口的小摊上摆着小烧烤,还有一些小型电瓶车停靠在路边,的确把路都给堵完了。 楚晏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何熙冉几次开口都没能挑起他交谈的兴致。 楚晏心中无比烦躁,回想起乔晚安背过身去决然走向白锦舟的背影,几次按捺不住差点想掉头回去。 车里寂静无比,楚晏听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抽泣声,他刹了车,停在路边,“怎么了?” 何熙冉倔强地摇摇头,那双泪湿的眼在寂黑的夜里闪过点点微澜,好不委屈。 平时何熙冉这样他早就上去抱着人好一顿哄了,可今天楚晏一直没动,隐隐还有点不耐烦了。 何熙冉见他没上前安慰自己,憋了一会儿自己先憋不住了,泫然欲泣道:“我没事……就是想起这两天的事还有点后怕。” “阿晏,我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哪儿就那么严重,白锦舟又不会吃人,可是楚晏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白锦舟怎么对你了?” 何熙冉噎住,白锦舟顶多就是烦他,但却没理由动他,他不过是想让楚晏心疼他一下,真要他说出点什么来,他上哪儿编去? 何熙冉急中生智,身子瑟缩了一下,眼里换上一抹惊恐的神色,“别、别问了……好吗?” 楚晏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恐惧的表情,不由得心生愧疚,何熙冉一定遭受了可怕的事,他这时候问无疑是揭他的伤疤。 况且,何熙冉都是因为他才遭的罪,他应该好好安抚他才对,想到这里,他把何熙冉搂在怀里,“没事了阿冉,我在,别怕。” 很奇怪,明明何熙冉安全回来他应该高兴才是。 可他又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那乔晚安呢?他一个面对白锦舟,胆子又那么小,肯定很害怕吧? 楚晏心里忽生出几分无力感。 回到家里,楚晏换过管家递来的拖鞋,正要放鞋,却瞥见乔晚安的拖鞋安安静静摆放在鞋架上。 他记得那双毛拖鞋。 乔晚安从来不懂得爱惜自己,大冬天的还穿着一双凉拖到处晃荡。 楚晏有次看到他脚上红肿的冻疮,觉得心疼,带他去买了一双厚厚的毛拖。 脚丫踩在蓬松柔软的毛毛里,细细柔柔的,舒服得像是卧在暖春里。 不过一双几十块的拖鞋而已,他却高兴得红了眼。 乔晚安穿着那双鞋,像个小朋友一样欢喜地左看右看,羞涩又腼腆地对他说:“阿晏真好,还从来没有人给我买过鞋子呢。” 楚晏只当他是逗他说笑的,跟家里人生活了二十几年,怎么可能没人给他买过鞋? 他不知道,乔晚安小时候冬天都是光着脚的。 乔晚安说要报答他,楚晏不明白,这么点事怎么就需要报答了,寻常人家丈夫心疼妻子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乔晚安却很认真在想,他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可以给楚晏的。楚晏好像什么都有。 后来他突发奇想,说要给他织条围巾,等织好了让楚晏天天围着去上班,公司里的同事见了肯定会羡慕死他。 楚晏连连说好,其实也没放在心上,由着他自己捣鼓。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围巾没织成,这鞋穿了这么久也没舍得扔,人却走了。 楚晏眼睛有点发酸,低着头好半天没说话,管家以为他是不想看见乔晚安的东西,“我一会儿拿去扔。” “不许扔!”楚晏声音有点吓人。 他还要回来的…… 何熙冉和管家皆是一顿。 为了缓解尴尬,何熙冉主动问管家,“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菜啊,一晚上没吃东西,还有点饿了。” 管家顺着他的话说了几道菜,都是楚晏和何熙冉爱吃的,都是辣菜。 楚晏却猛地看向管家,“那他呢?” “谁?” 楚晏这才想起他不在了,眼眶骤然一红,哑声道:“……他又不能吃辣。” 管家还没来得及说话。 楚晏只顾自己喃喃,“他又不能吃,那他这两年,都吃的什么啊……” 楚晏脑子突然宕机了。 记得以前每次和乔晚安出去吃饭,让他点菜时,因为自己无意间跟他提起过自己还是喜欢跟吃辣的一起吃饭,这样不用将就别人。 于是他笑着说:“阿晏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可他总是吃得很少,人也越来越瘦,他以为他是挑食,还数落过他好多次。 后来何熙冉来了,乔晚安连饭也不下来同他吃饭,他那时该有多难过,可他却以为他在使小性子。 他甚至连他什么时候染上胃病的都不知道。 楚晏一直以为自己虽然对他态度冷了点,其他地方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可现在想来,分明处处是亏欠,无一不遗憾。 他不敢想,乔晚安嫁给自己这两年,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 他打开门,冲出了别墅。 夏末里的风有点凉,吹得他清醒了不少,那些被他抛却许久的记忆纷至沓来,他全都想起来了…… 那是前年的某个冬夜里。 按照平时,他下班回家乔晚安第一个就冲过来抱他了。 可那天乔晚安见了他却慌里慌张地藏了手,楚晏走过去扒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这傻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绕线的时候把自己手绕进了死结,解不开了,自己还和自己生闷气,又怕他看到笑话自己,闷着不说话。 乔晚安这人实在笨得很,他后来每每想起都觉得好笑。 楚晏忍着笑替他剪开线,看到他手上的冻疮,问他怎么弄的。 乔晚安支支吾吾着不答。 楚晏看着那团乱糟糟的线,突然就懂了。 乔晚安手脚针线粗糙,一双手每天缠缠绕绕露在外面,受了冻,自然就生了冻疮。 乔晚安是很怕冷的,他想。 楚晏心疼他,自然不肯让他再织围巾,乔晚安心里过意不去,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楚晏就逗他说:“你知道送围巾在我们那边有什么说法吗?” 乔晚安茫然地摇头。 “一个人送你围巾代表他想给你温暖,可是他在你身边的时候又怎么舍得让你冷呢?”楚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只有爱人不能陪在身边的时候,才需要围巾这种东西吧。” 那可是爱人留给他最后的温暖啊。 乔晚安慌了,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晏拢住他冻僵的手,对他说:“所以安安,我不要围巾,我只要你陪着我就好了。” “有你在,往后的冬天就会一直温暖下去。” 后院里,两个女佣正在将一天的垃圾往垃圾车上扔。 楚晏跌跌撞撞跑进后院,目光四处逡巡着,紧接着就冲进了那堆垃圾里,急切地翻找着什么。 女佣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一时间吓坏了,“先生,您要找什么?” 楚晏手中不停,声音却在发颤,“袋子,晚上才扔的黑色袋子呢?” 女佣往旁边一指,“是那个吗?” 楚晏连忙扑过去,从一堆垃圾里找到了那个黑色袋子。 他先是一喜,紧接着又害怕起来,他害怕打开那个袋子,看到的会是他所猜想到的东西。 楚晏颤着手,打开了袋子。 而后他整个人突然僵住了,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喉间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攥得他生疼。 他突然就哑了声,除了流泪,再说不出一个字。 袋子里,是几根折断的竹针,几团完好的羊绒线团和织了一半的围巾。 这段时日里的煎熬与强撑,烦躁与犹疑,都在这一刻豁然明了。 他抱着那团围巾使劲揉进怀里,嘶嚎着痛哭出声。 他的安安到底对他有多失望? 从前分明那么爱他,只要半天不在身边都会想他的。 到后来却只能自己笨手笨脚地织了这么半条围巾,默默准备跟他道别。 直到如今,他连最后的温暖都不愿意再给留他了。 曾经的恩爱与情浓、眷恋与痴妄,都被他这两年的冷待与苛责,生生耗了个干净。 最后,所有的爱恨都成了他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垃圾。 他后悔了…… 他怎么能把他的安安弄丢了呢? 第41章 替他偿还 白锦舟确认乔晚安不挑食之后便点了几个菜,荤素搭配,都不是辣菜,看起来色香味十足。 乔晚安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动筷子。 白锦舟见他愣着,“怎么了?快吃啊。” 他看了白锦舟一眼,轻声询问道:“我……可以吃吗?” 白锦舟一愣,似是觉得好笑,“怎么不能?”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复杂,“你在楚家……” 乔晚安低头,鼻子微微一酸,“谢谢……白锦舟,你是个好人。”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白锦舟被气笑了,“不是,你这就觉得我好了?” 乔晚安笑了笑,没有说话,神情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满足。 白锦舟可能不算好人吧,但是他会给他吃饭,不会要他吃辣。 那他在他眼里就是好人。 白锦舟看着他的模样,心头觉得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乔晚安好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一时不小心吃多了些,他觉得自己肚子有点胀,赶紧停了筷子,不敢多吃了。 可他总共也没夹多少菜,饭才吃了小半碗。 “这就吃饱了?” “嗯。” “就这么……这么点?你还真是兔子变的?”白锦舟问。 乔晚安没理会他的调侃,白锦舟现在管着饭,他不能惹他,好脾气地解释道:“我有胃病,不能吃太多。” 白锦舟打心眼里不屑,楚晏这傻叉怎么养个兔子都养得病恹恹的,白活了二十几年了。 不过他没骂出来,怕这小可怜听了又掉要两串水珠子,那可就头大了。 吃完饭白锦舟结了账,乔晚安看着那桌剩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白锦舟,“那菜,你还要吗?” 白锦舟没有吃剩菜的习惯,随口道:“不要了,吃不下了。” 乔晚安又鼓起勇气说:“那,我可以、带走吗?” “你这……大夏天的吃什么剩菜?就是有冰箱也容易变味啊。” 乔晚安忙说:“没关系的,我什么都可以吃。”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我可以拿到外面吃,不会把你家弄脏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锦舟看着他目光不舍地流连在那桌剩菜上,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算了,你要喜欢就打包吧。” 乔晚安又笑了起来,之前白锦舟还觉得他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还以为他有多难应付。 现在看来,分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啊。 一顿饭就能让乔晚安夸他是好人,同意让他打包就能发自内心地笑。 乔晚安抱着俩餐盒坐在副驾座上,嘴角不自觉扬起,若不是身边还坐着个人,白锦舟都怀疑下一刻乔晚安是不是该唱起来了。 莫名的,心情被他带动了。 夜风透过半开的窗吹进来,泛起丝丝凉意。 兜里电话振动了,白锦舟拿起一看是楚晏的电话,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他扭脸去看乔晚安,发现他已经抱着盒子睡着了。 白锦舟把电话挂了。 对面很快又拨过来,白锦舟不耐烦地把手机关了机。 车子停在了家门口的院子里,白锦舟看人还没醒,下车去抽了根烟。 他想着还没联系助理,得给家里换个做饭阿姨才行,倒是没什么特别要求,会做几道粤菜就行了。 打开手机,铺天盖地都是楚晏的信息和电话轰炸。 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暗恋自己呢。 白锦舟换左手夹着烟,翻阅着楚晏一则胜过一则的威胁信息,兀地笑了。 倒是让他有点意外,这刚换了人,一夜都还没过,项目审批都没下来,楚晏就急了,这副毛毛躁躁的做派倒是有点不像他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楚晏是个神经病,做出什么事不奇怪? 他刚给助理吩咐换厨房阿姨的事,楚晏又打来了。 “哟,楚总今晚似乎格外寂寞了?”白锦舟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 “白锦舟,你把乔晚安给我送回来,那块项目我给你四成。” 白锦舟有些意外,“楚总这是后悔了?” “是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楚晏低吼道。 白锦舟掸了掸烟灰,毫不心虚,“是又怎样,白某人是生意人,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再说,我就是算计你也是坦坦荡荡。” “倒是楚总,同床共枕两年的枕边人都能送出去,白某人实在是佩服。” 楚晏被戳到了痛楚,呼吸急促了些,似乎在努力压抑着愤怒,沉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倒是更好奇楚总这河都没过就想拆桥的做法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楚晏哽了声,不自觉做出了让步,“你别动他,只要他平安回来,你想怎样都行……” 白锦舟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楚晏,你他妈别在这儿当了婊子又立牌坊,恶心谁呢?连老婆都能送出去,你要是坦坦荡荡老子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你怎么好意思来找我要人?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白锦舟气得挂了电话。 转过身,看到乔晚安站在身后,夜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衫,他的身影苍瘦羸弱,静静伫立在风里,不发一言。 白锦舟看他时,他正好抬头,眼里却藏不住泪光。 显然,他是听到了。 可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抱着打包的剩菜,怯懦又温顺地冲白锦舟笑了一下。 后来白锦舟一度回想,当时为什么觉得他是小可怜呢? 因为他第一次见到乔晚安时,他在他眼里看不到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他自卑又软弱,眸色氤氲着水雾,却没有神采,如一潭快要枯涸的死水,还不敢正眼看人。就像是只被打怕的狗,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要试探斟酌一番,怕下一秒就会引来棍棒相加的痛击。 白锦舟家里很安静,鞋柜里除了助理给苡橋乔晚安准备的新鞋,其他都是白锦舟的。 白锦舟把他带到客房,“走廊尽头有浴室,洗漱用品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吹风机在……” 乔晚安放下行李箱,“白锦舟。” “嗯?” “之前在……你为什么会放过我?” 白锦舟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俱乐部的时候。 那个人说想让乔晚安身败名裂,白锦舟又不是什么好人,他跟人做交易,条件谈拢了什么都好说,再说他和楚晏交恶,看他吃瘪自是乐见其成。 至于为什么临到头了又放过乔晚安…… 白锦舟搭在门框上,笑得一脸痞相,“这话说的,有什么放不放过的,哥哥怎么舍得让你被人欺负?” 乔晚安知道他嘴里没有句真话,却还是对他鞠了一躬:“谢谢你。” 谢谢他没有欺负他。 白锦舟微微有点不自在,拿过床头的空调遥控器调温,“……早点休息吧。” - 乔晚安这一夜睡得很舒服,夜里再听不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喘息声,房间里只有空调机偶尔轻微的嗡鸣,盖上一床薄被,温度正合适。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凭着记忆去厕所洗漱,过后下了楼,忽听见一阵咳嗽声。 乔晚安走快了两步,看到白锦舟坐在客厅沙发上,微微弓着身,肩膀耸动得厉害,脸色有些发白。 “你……” “咳、没事……咳咳咳。” 白锦舟摆摆手,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感冒了吗?药在哪里?” 白锦舟闻言笑了一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用不着吃药。” 乔晚安站在一旁看他,似乎觉得他咳成这样不像是一会儿就好了的模样。 白锦舟起身,“好了,早餐在桌上,去饭吧。” 乔晚安不太确定道:“早饭……有我的?” “不是,你这什么意思?”白锦舟失笑,“我还不至于不给你饭吃吧?” 乔晚安点头,吃饭的时候坐立难安,心里还有点发虚,昨晚白锦舟就请他吃了那么丰盛的晚餐,今早还有早饭,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你安心在家待着,一会儿做饭的阿姨过来你想吃什么跟她说就是。” 乔晚安吓得站起来,“不、不用,我吃昨晚的菜就好了,热热还能吃……” 白锦舟知道他拘谨,跟他说这些没用,趁乔晚安不注意把昨晚的剩菜倒掉了,自己联系阿姨一会儿过来做几道菜,到时候乔晚安也不得不吃了。 乔晚安独自坐在家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发现白锦舟家里好像就他一个人住,趁着没人,他索性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中午阿姨过来做完菜就走了,乔晚安自然没有动那些菜,他知道那么好吃的饭菜肯定不是给他准备的。 打开了冰箱,他没有看到昨夜打包的菜,立刻想到是被扔掉了。 乔晚安苦笑了一下,也没觉得意外,在楚家也是,他们宁愿把剩菜倒掉都不会给自己留一点。 还好,他还剩了一点饼干…… 白锦舟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骂骂咧咧的,“楚晏这个疯子,妈的!” “还威胁老子,活腻歪了真是!煞笔玩意儿!” 骂得太狠了,扯到嘴角的伤口,白锦舟嘶了一声,“自己不要脸,还敢动手,神经病!活该你他娘的没老婆!” 乔晚安听见他骂人,害怕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白锦舟脾气不太好,骂了一路才想起乔晚安在他家。 一想到楚晏今天动手打人他就糟心,这股火正愁没处发,他快步走到乔晚安的房间门口,不耐烦地敲门,“喂,开门!” 乔晚安瑟缩了一下,没有动,他不敢承受他的怒火。 白锦舟想起自己还有钥匙,掏出来咔嚓两下转动门锁。 他看到乔晚安缩在墙角,顿觉来气,一把薅过他,“你给我过来。” 乔晚安被他一把扔在床上,床虽柔软,没硌疼他,但仰头就对上白锦舟阴沉的目光,乔晚安下意识往后缩,生理性的恐惧又涌上心头。 白锦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楚晏居然敢跟我动手,他既然是为了你,那这份债就由你来偿还吧!” 乔晚安惊恐万分,看着他解开胸前的衬衫扣子,后背阵阵发凉,吓得声音都颤了。 “白……不、不要……” 这才是白锦舟的真面目,他凶残的本性终于暴露出来。 白锦舟三两下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不顾乔晚安的求饶,往床上扑了去。 乔晚安绝望地闭上了眼,感到床上陡然一沉。 “啧,你傻愣着干什么呢?” 声音是从侧旁传过来的,乔晚安睁开眼,愣住了。 白锦舟赤裸着上身趴在他身边,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疼死我了,快点给爷上药啊喂!” 乔晚安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下去,白锦舟的腰侧淤青了好大一块。 第42章 你有什么资格说爱 “你饿不饿?”白锦舟穿上衣服,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九点过了。 他在外面忙了一天,还没吃上饭,由于他不喜欢吃剩菜,所以打算点个外卖,也顺便问一下。 乔晚安说自己吃过了。 白锦舟也没多想,下床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一个灰扑扑的塑料袋。 白锦舟家里自然不会有这种东西,他捡起来,轻轻晃了晃,“这是什么?” 乔晚安伸手想要拿过去,又突然顿住,“是……饼干。” “怎么拿这么破的袋子装着,这能好吃吗?” 乔晚安几乎觉得历史又要重演了,声音艰涩道:“不……” 乔晚安话还没说完,兜里电话就响了。 白锦舟一看,是助理打来的。 “先生,我已经把今天那位王嫂辞了,下一位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王嫂?”白锦舟有点摸不着头脑,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大概是今天新来的厨房阿姨,“你好端端的辞了人家干嘛?” 助理尽职尽责理所当然道:“她做的饭菜乔先生一口没吃,我想应该是不合胃口,所以把她辞了。” 白锦舟哽住,他这人对吃的挑剔得很,之前厨房阿姨就换了好几个了还不满意,助理知道他的脾气,后来也就不问他了,见他不满意直接换人。 “行、我知道了,你先照着办吧,不合适再说。” 白锦舟挂了电话,再看向乔晚安,“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乔晚安说:“没有,饭菜很好吃。” 这是他在楚家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即使饭菜不好吃,即使他什么都没吃,别人问起的时候他也要说好吃。 白锦舟毫不犹豫戳穿他,“助理说你一口没吃。” 乔晚安有些慌了,“我……我其实不太饿。” 白锦舟看了眼旁边的饼干,结合之前他种种怪异的行径突然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锦舟拆开那袋饼干,一股淡淡的霉味充斥着他的鼻间。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一点,“你今天吃了一天这个是吗?” 乔晚安总觉得他有点可怕,双手紧张地交叠着扣弄,小声说:“这个饼干很好吃的。” 他可是吃了好久…… “你在楚家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不给你饭吃?” 乔晚安心虚道:“有、有的……” 白锦舟看他那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抹了把脸,心头觉得堵得慌,转过身去走了两步,又突然折回,拿起那袋饼干狠狠砸进垃圾桶里。 “以后不许再吃这种东西!” 乔晚安吓了一跳,眼睛突然就红了,“白锦舟,那是我的饭……我、我只有那个了……” 白锦舟气得脑壳疼,“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他一把拉起乔晚安,“走,跟我去吃饭。” 乔晚安有些抗拒,他还想去捡那袋饼干,“那我留着明天吃……” “你他妈……”白锦舟第一次这么无奈,“祖宗,以后你想吃什么跟我说好不好?” “你胃不好,别再吃这种没营养又难吃的东西了。” 乔晚安有点茫然,他吃这些东西吃了大半年了吧,虽然的确经常闹胃疼,可是好像从来没有人会对他说,让他别吃了,对胃不好。 白锦舟这算是在关心他吗?他也会有人关心吗? 乔晚安好半天才领悟他的意思,不确定地问:“那我明天还有饭吃吗?” “啧,当然了。” “……后天呢?” “别说是后天了,你以后的伙食都归我管了,我死之前都不想看到你再吃这种东西!” 白锦舟还觉得不解气,又打电话给助理,“以后楚家的合作全都别接了,他楚家人要是再敢踏进公司一步,特别是楚晏,给老子放狗咬死他!” 助理默了片刻,“先生,公司没有狗。” 白锦舟一噎,怒道:“明天去弄两条藏獒回来!” 他发完一通火,才觉得自己太不理智了,当着乔晚安的面说要放狗咬人家丈夫,多少有点缺心眼。 他一回头,却看到乔晚安捂着嘴,忍不住在笑。 - “你这个肉都挤变形了,弄开可能有点疼。” 乔晚安笑道:“没事儿,师傅,您弄吧。” 手上弄了点润滑,师傅拿着小钢钳子一用力。 咔嚓一声。 那束缚他两年的戒指终于断裂了,只是留下的伤痕永远也好不了了。 他那块地方血肉已经坏死,粗肿的手指像是从中断开一截,横开一条黯黑的血线。 白锦舟在一旁看着他那双粗糙的手,没有说话,却也没由来地松口气。 上次也是,乔晚安一双手被自己抠得血淋淋的,替他包扎时发现上面满是裂开的豁口和伤痕,那时候他和乔晚安不熟,也没多问。 现在越想越不是滋味,像是后知后觉从骨子里漫上来的丝丝疼痛,浸入到心脏上,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他抓心挠肝,辗转难安。 要是早点认识,是不是他就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乔晚安? “戒指你拿好,好歹是银的呢。”师傅提醒道。 乔晚安刚一伸手,想了想,又放回去,“师傅,我不要了,麻烦您帮我处理了吧。” 师傅假意推辞了一番,喜滋滋地收下了。 他可是个识货的,一看就知道那戒指不便宜,虽然剪断了还是有点肉疼。 不过上面还镶着碎钻,单抠下来也能值一笔钱了。 白锦舟插着手,看他走过来,烦躁地说了句,“真麻烦。” 随即递了块创可贴给他。 乔晚安接过贴好,不忘道了声谢。 白锦舟见他心情好了不少,没有直接回家,准备开车带他去外面逛逛。 刚刚开道上车,前面就被另一辆车堵住了。 白锦舟看了一眼车牌号,低咒一声马上折道返回。 可这处不是市中心,路面狭窄,转弯要费点时间,就这点功夫,楚晏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你待在这儿,别出去。” 白锦舟跟乔晚安交代一声后就开门下了车。 两人走到一处,楚晏还没说话,白锦舟就一拳头砸了过去,“你妈的,我说了别来找他!” “C!白锦舟你给我滚开!”楚晏脸上吃痛,刚想还手,就看见乔晚安从车上下来了。 楚晏手上动作一滞,像是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面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推开白锦舟跑过去,上前抱住乔晚安,欣喜道:“安安!我来接你回家了。” 乔晚安却挣扎着推开他,一脸淡然道:“楚总,你认错人了。” 楚晏笑容一僵,低声下气道:“安安,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我……” “你干什么!”白锦舟将楚晏甩开,将乔晚安护在身后,“没听他说不认识你吗?” 楚晏对白锦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我跟我老婆说话,有你什么事?” “谁是你老婆?”白锦舟蛮横道,“你他妈把他送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是你老婆?” 乔晚安听他们吵得头疼,“你们别吵了。” 两人瞪了对方一眼,不说话了。 “楚晏。”乔晚安唤道。 记忆中这是他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陌生又疏离。 “你走吧,没有我,以后你跟何熙冉就再也没有阻碍了。” 乔晚安或许永远是温柔的,可他并不会永远追随一个不值得的人。 楚晏眼眶一红,“安安,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我总是伤你的心,可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红着一双眼,眼里满是讨好和期待,“你看,我把我们的戒指找回来了,”他拉住乔晚安的手,“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取下来了,以后我们一辈子……” 笑容突然僵住了,动作像是慢镜头回放一般迟缓了许多,他指间摸索着,缓缓低头,看着乔晚安无名指上的创可贴。 而那里,本该是他们的结婚戒指的。 楚晏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满是苦涩,“你的……戒指呢?” 乔晚安抽出手,“勒得我手疼,扔了。” 楚晏呆滞地看着他,乔晚安神情漠然,平淡得像是在路边随手扔了块垃圾一般。 “安安,你骗我的对不对?你答应过我……你说永远不会取下来的。”楚晏殷切地看着他,似是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地把戒指取下来,又像是带着卑微地祈求,祈求他只是一时气话。 乔晚安却突然笑了,“原来你还记得啊。” “当初给我戴上戒指的时候,你不也说过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吗?” 楚晏哑然。 乔晚安别过脸去,吸了吸鼻子,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可后来呢?楚晏。” “我只是个替身啊……”他自嘲一笑,“替身有什么资格要求一辈子?” “不、不是的,”楚晏忙道,“你不是,安安,你不是替身……对不起,是我发现太晚了。” “我其实爱的人一直都是你,我从一开始真的只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要跟你结婚的。” “也许是吧……”乔晚安无所谓地笑了笑,却一点都看不出轻松的样子,“你说你爱我?可何熙冉一回来你就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大晚上的把我一个扔在南山,都不会关心我的死活,你也从来不会听我解释,从来只会相信别人!” “安安……我,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楚晏想拉住他,却又不敢上前,因为他发现乔晚安说的一点儿没错。 “我胃疼的整夜睡不着的时候,你在抱着他睡觉……我一个人去医院看病,你和他、和他在书房做/爱……你为他精心准备生日惊喜,送他戒指。”乔晚安指着自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甚至为了他……你可以把我、把我送给别人……” “现在你又来说你爱我?” “不是的安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以后真的、真的不会这样了……”楚晏越听越觉得恐慌,这都是他曾经对乔晚安做过的事情吗?为什么以前他会这么理所当然?! 他怎么……怎么那么畜生! “楚晏,这就是你的爱?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爱!”乔晚安哭着嘶吼道。 第43章 他不是……可有可无 楚晏目光眷恋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悔恨的泪水,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无形中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 “我……”楚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卑微祈求过,“我知道错了,安安,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真的,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你、你不要离开我……” 楚晏试探着去靠近他,乔晚安却往后退了两步,“抱歉,我现在已经跟白锦舟在一起了。” 白锦舟挑挑眉,没有说话。 “你们……在一起了?”楚晏神情呆滞了片刻,继而一脸受伤地看着他。 乔晚安深吸一口气,拉住白锦舟的胳膊,“我们回去吧。” 白锦舟配合地把他揽在怀里,温声道:“好。” “不……安安你放开,”楚晏看到这一幕,简直嫉妒得发疯,上前想要拉开他们,“白锦舟,不许碰他!” 白锦舟拦住他,冷笑一声,“你忘了,是谁把他送给我的?” “平城那个项目我全都让给你,我一分不要,你把他还给我!” “啧,可惜,我可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利益能把喜欢的人送出去的垃圾。”白锦舟意有所指道。 “你别逼人太甚!”楚晏死死瞪着白锦舟,拳头捏住得紧紧的,手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把他活剐了。 “你还想在这里动手吗?”乔晚安皱眉。 “我没……”楚晏手上一松,“安安,我只是想接你回家。” “家?”乔晚安道,“你是指那个人人都能欺我辱我,天天过得像在监狱里一样冰冷的房子么?” 楚晏哽了哽,声音更低哑了,“以后不会了,安安,我把他们都赶走了,以后只有我和你……那是我和你的家,你忘了吗?我们已经结婚了啊……” 乔晚安别过脸去,不想看他,缓缓道:“我倒希望,我们从来没有结过婚。” 楚晏呼吸陡然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楚晏,别让我恨你。” 楚晏僵立在路边,看着两人驾着车扬长而去,最终,也没勇气追上去。 白锦舟一边开着车,一边瞥着一旁垂着头默默无言的人。 “喂,刚刚还说咱在一起了,工具人用完就扔了啊?” 乔晚安没有说话,白锦舟又瞟了他两眼,才发现他在哭。 乔晚安这个人,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只能从他偶尔抑制不住的哽咽中感觉到,他的确在难过。 “啧,真麻烦。” 他从收纳盒里抽出两张纸,“擦擦鼻涕,别弄脏了我的车。” 乔晚安接过,纸巾很快被眼泪湿得透透的,白锦舟又给他递纸,他接着哭。 递了一路,白锦舟见他还在哭,靠边停了车,忍不住了。 “你他妈怎么这么能哭?” “……对,对不起……” 他垂眸低敛,眼睫被泪水洇得濡湿,湿淋淋地黏在一块,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像兔子一样,声音沙哑又孱细,看起来不能再可怜了。 白锦舟心头烦躁,把车窗升起来,将他薅过来按在自己肩头,不耐烦道:“借你哭半小时,允许你哭出声。” 也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他哪个点,乔晚安情绪突然就爆发了,他伏在白锦舟肩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无论是以前在乔家还是后来漂泊在外,亦或是嫁给楚晏之后,他有再多委屈,也从来不敢哭得太放肆。 毕竟怎么会有人关心他,他的苦又怎么能算是苦呢?无用的哭泣不过是为自己招惹到不必要的苛责与打骂罢了。 白锦舟抬起手,轻轻绕到他背后,手渐渐靠近他的腰,差点将他抱住。 顿了顿,他还是没有把手箍紧,而是把手抬高,放在乔晚安头顶上,轻柔地安抚着,没有说话。 等乔晚安终于哭够了,他又是那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甚至有点厌烦的模样,“祖宗,你终于哭过了,我大半包纸都没了。” 乔晚安看着他湿透的半个肩膀,拿起纸巾给他擦了擦,不太好意思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白锦舟哼了一声,“下次你要是再哭……” 他顿了一下,轻声道:“就来我这儿吧。” 乔晚安从来没有哭得这么痛快过,一时缓不过来,还有点抽抽噎噎的,没听清他后半句话,声音模糊地问:“嗯?” “没什么。” 白锦舟别过脸去,搭上车门把手,“到十字街了,走,吃饭。” 楚晏开车回去的路上神情都是恍惚的。 他从前总以为自己对乔晚安的喜欢都是因为他和何熙冉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缘故。 他也自认为与何熙冉相识多年,感情之深自然不是乔晚安一个替身可比的,何熙冉是他年少时的白月光,高高在上、皎皎纯然,不能染上半点尘埃。 何熙冉曾为他出了车祸,为他苦等了那么多年,后来还因为他被白锦舟拿来做人质威胁。 这么多年过去,他对何熙冉的愧疚与怀念与日俱增,甚至成了一种习惯。 所以何熙冉一回来,他就只想加倍对他好。 以至于他早已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愧疚与补偿。 他总觉得,他理应是爱何熙冉胜过一切的。 所以他总是忽略了他身边那个人,忽略了他所受的委屈,忽略了他对他付出的感情,他曾一度以为乔晚安是他和何熙冉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可这段日子他一个人在家,却总是会回想起他们的过去。 他才发现,当初分明是自己先爱上的。动情是真的,誓言也是真的,想要厮守一生也是真的。 他只是……单纯的爱着这个人而已。 说他是替身,只不过是因为私心里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不愿承认自己就这么把何熙冉给忘了。 他满口谎言,把自己都骗过了,甚至在何熙冉回来之后,他更是顺理成章地觉得,乔晚安亦是可有可无的。 他怎么会是可有可无呢? 自打乔晚安离开后,他就感到没由来地恐惧。 白天在公司还好,可一到夜里回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就觉得愈发心慌不已,就好像他走了,也带走了自己的心。 没有他,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切。 原来…… 拐弯的红灯突然转绿,从旁斜出一辆重卡迎面而来,等他回过神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车轮尖锐的刮蹭声,激烈的碰撞声和玻璃碎裂声接连响起,一切只在顷刻间。 他听见周围人群嘈杂喧扰,有人在谈论,有人在叫救护车。 大腿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他很害怕,怕就这么死了,怕死了就再见不到乔晚安了,更怕他死了还没得到乔晚安的原谅。 可是意识不受控制在逐渐抽离,痛感也随之淡去。 他不甘地闭上了眼。 原来……他早已是他生命中的不可或缺。他想。 - “这是……梨子?” 白锦舟看着碗里黄澄澄的热汤,上面还飘着几片梨肉。 “你最近好像咳嗽得很厉害,又不吃药,我让厨房阿姨给你炖的冰糖雪梨,喝点吧?” 白锦舟不太满意,“既然那么有诚意,怎么不亲自煮?” 乔晚安赧然,“我做的东西很难吃。” 白锦舟喝了那碗雪梨汤,蛮不讲理道:“能有多难吃?下次我要喝你亲自煮的。” 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乔晚安只得答应下来,大不了喝过一次他就再不敢叫自己煮了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点想笑。 这段日子和白锦舟接触下来,他发现白锦舟表面看着就像个痞子流氓,还喜怒无常,蛮不讲理。 但更多时候他就像是个别扭的小孩,不管是关心人还是被关心,明明很喜欢,却总是心口不一,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喂,你在笑什么啊?” 乔晚安轻咳一声,“没有啊。” 白锦舟狐疑地看他一眼,在他单纯无辜的眼神中又讪讪别过脸去。 “喂,小可怜。” “嗯?” 白锦舟仍是一副玩笑的语气,却没有再看他,“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会不会……” 白锦舟话还没说完,乔晚安手机就响了。 白锦舟被打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他再也没有机会问出口了。 因为乔晚安接到了郭惠电话,得知楚晏出车祸了。 乔晚安忽略了耳边咒骂,脑子一片空白,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了,他什么也顾不得,慌得马上就要跑出去。 郭惠的声音不小,白锦舟也听到了,恍惚间,他心里竟生出一个恶毒的想法——要是楚晏就这么死了就好了。 可当他看到乔晚安慌乱的神色,他才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心想:白锦舟,你完了。 他拉住乔晚安,“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还是不要让他死吧,不然……他会难过的。 白锦舟暗暗勾起嘴角,想像从前那样不在意地笑,却仿佛尝到了一丝苦味。 乔晚安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门口站的都是他不想见的人,可他到底是放心不下楚晏,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郭惠掩面而泣,杜尹源一言不发,何熙冉也红着眼,脸上满是惶然。 “阿姨,阿晏他怎么样?” 听到来人的声音,郭惠站起来,冲到乔晚安面前扬起手。 乔晚安下意识别过脸。 巴掌却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落下去,白锦舟拉过乔晚安,挡在他面前,紧紧攥住了郭惠的手腕。 郭惠疼得哀叫连连,管家忙上前分开他们。 白锦舟面色冷了下来,“我说楚晏怎么跟个疯狗似的一见面就咬人,原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楚晏还在里面,身为母亲哪儿听得这些,她一双熬红的眼恶狠狠瞪着乔晚安两人,“我说怎么我儿子出事了你都不知道,敢情是跟别的男人在外面逍遥快活呢!” “阿晏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你就带奸夫过来看笑话是吧?你们怎么这么恶毒啊!” “阿姨,我们不是……” 哪儿用得着乔晚安解释,白锦舟直接怼上了,“我C!你他妈嘴边放干净点!什么奸夫?你儿子为人连畜生都不如,还他妈在这儿血口喷人?” “老子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早打你了!” “你、你!”郭惠气得血压飙升。 杜尹源把郭惠护住,沉声道:“白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 白锦舟呿了一声,“这话你跟她说啊,儿子还躺在里面,她还有兴致撒泼,一会儿自己整出个好歹来,连来医院的路费都省了。” 第44章 安安会生气的 何熙冉见郭惠又要咆哮,连忙上前安慰道:“伯母,阿晏还在里面呢,您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吧。” 这话乍然一听没什么毛病,可何熙冉明明知道乔晚安为什么跟白锦舟在一起,却也不做解释,而是任由郭惠误会,心思就未免太过歹毒了些。 白锦舟格外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人,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黄鼠狼给鸡拜年。” 何熙冉脸色一僵,随即端起一副温和无害的笑,“白先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白锦舟却没理他,偏头对乔晚安说,“你以前天天就面对这些牛鬼蛇神?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乔晚安一时错愕,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熙冉阴沉了脸色,白锦舟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 “你是白锦舟?”郭惠阴阳怪气道,“我说呢,怎么这么没教养,原来是爹妈死的早,要这么说来阿姨也不能怪你了不是?” 气氛陡然间沉默了下来。 郭惠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重了,讪讪地躲到了管家身后。 乔晚安下意识去看一直护在他身前的白锦舟,而后者眼眶已经红了。 乔晚安担忧道:“锦舟……” 白锦舟那么吃不得亏的一个人,硬是生生把泪意憋了回去。 他不想在他面前出丑。 白锦舟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乔晚安安抚一笑,“我没事。” “是,我爹妈死的早,没教养,不过这楚晏一个有爹妈的,也这么没教养,可见就是遗传问题了,也真是可怜。” “你、你说谁没教养呢!” 杜尹源也看不下去了,“夫人,稍安勿躁,安心等待吧。” 白锦舟想,要是杜尹源不是为楚家办事,那他也许就不会这么委婉了,白锦舟自己解读了下,感觉杜尹源真正的意思也可能是想说:“你他妈的快给老子闭嘴吧。” 莫名有点好笑。 乔晚安坐在长椅的这头,白锦舟在一旁站着守着他,见他面露焦灼,手搭在他肩上轻拍以作安慰。 何熙冉和郭惠坐在那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看着他们。 “真是伤风败俗。”郭惠见他们如此亲密,又忍不住出口嘲讽。 白锦舟冷笑,刚想说话,乔晚安却开口了,“阿姨,您一口一个伤风败俗,一口一个奸夫,那我请问,您儿子连小三都光明正大带家里住了快一年了,这又算什么?” “毫无廉耻,毫无道德底线的畜生吗?” 何熙冉没想到一向软弱的乔晚安会说出这种话,那句“小三”更是往他脊梁骨上戳。 而郭惠被他说得一噎,竟无可反驳,随即反应过来,嚷嚷道:“乔晚安,谁给你的胆子!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吵什么吵,里面在做手术呢,能不能安静点!”有医护人员赶来提醒。 郭惠怕耽误了自家儿子手术,连忙收了声,低声警告道:“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一众人齐齐上前询问情况。 郭惠道:“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乔晚安也跟着上前,却被何熙冉给挤开了,他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又被白锦舟从后面托住,“没事吧。” 乔晚安摇摇头,站稳了身子。 医生摘下口罩,“他的大腿受到重压,还扎进了一块玻璃,现在已经取出来了,我们给他处理了淤血,还好没有伤及筋骨,等过一两天他就会醒了。” “好,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乔晚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郭惠见自己儿子脱离危险,也就没了忌惮。 她乜了眼乔晚安,高高在上道:“等我儿子醒了,你们就离婚吧,我们楚家丢不起这个人!” 她笃定乔晚安这种贪婪又自私的人,一定会死皮赖脸缠着她儿子,甚至会苦苦哀求他们原谅自己。 没想到乔晚安只是点点头,“也好,不能再拖了。” 郭惠和何熙冉都愣了。 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期发展,郭惠不甘道:“乔晚安,别以为你攀上了白锦舟就了不起,你以为他还能活多久?!” 乔晚安哑然,“什……什么意思?” 下一秒,他的耳朵已经被捂住了,白锦极力掩饰声音中的慌乱,“晚安,别听。” 然而郭惠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刻毒苡橋又讥诮,“你居然不知道?” “我们……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里……晚安……”白锦舟声音染上几分祈求。 “呵,也是,谁不知道他们家白血病频率高发?也就是你,还被蒙在鼓里呢。” 乔晚安半天没说话。 郭惠得意道:“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我们阿晏可不会要你这种……” “等楚晏醒来,让他打电话给我,我们民政局见。” 乔晚安从未如此坚定地拉起白锦舟的手,朝他挤出一抹笑,“我们走吧。” “乔晚安,你什么意思,你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吗?!”郭惠抓狂道。 乔晚安没有回头,只是怅然一笑,“我已经瞎了两年了,总不可能,还要瞎一辈子吧。” 白锦舟从来都是肆意妄为惯了,反正他活不了多久,做什么事都随心,没人能骑到他头上,他也从来不需要保护。 可是今天他却被他之前一直护在身后的人坚定地带走了,白锦舟看他拉着自己的手,指间温热透过皮肤汇入心脏,方才心中那些兵荒马乱瞬间就消散了。 他没有说话,嘴角却漾开一抹淡淡的笑。 乔晚安一走出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回到车上,刚才那副气势十足的模样突然间不复存在。 他的眼睛比之前还要红,愧疚地看向白锦舟,“对不起,我不知道……” 白锦舟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我自己得的病,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 他是在后悔,后悔之前对白景舟的种种防备和猜忌。白锦舟对他这么好,他却连他病了都不知道,他后悔没有对他好一点。 “啧,都说了我没事。” “你可不要因为可怜我,就想以身相许啊。” 乔晚安眼睛一湿,“你为什么不治疗?” “我可不要,”白锦舟说,“治疗无非就是延长痛苦的时间罢了,不能吃到好吃的,还会变得又老又难看。” 这的确是白锦舟的思考方式。 “你不怕吗?” 白锦舟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我怕什么?与其怕死,还不如怕我不在了,没人给你擦眼泪。” 乔晚安听着,哭得更凶了,他第一次这么无理取闹地提要求,“白锦舟,你别死好不好?” 白锦舟没有答应他,只是无奈叹了口气,“怎么这么能哭……以后可怎么办啊。” - 何熙冉一直守在病房里照看楚晏,郭惠走进来看到他,不禁道:“好孩子,你去歇会儿吧,我来看着他。” 何熙冉笑得温和,却也掩饰不住眉宇间的疲惫,“我没事的,伯母,我想多陪陪他。” 郭惠闻言更是愧疚,以前她还因为何熙冉的家世阻挠过他们两个,现在看来,何熙冉比乔晚安可不止好了千万倍。 她承诺道:“你放心,我们楚家不会委屈你的,如果你愿意,只要阿晏和乔晚安离了婚,我就让阿晏上你家去求婚。” 何熙冉心中一喜,面上还是矜持道:“我现在只想阿晏快点好起来。” 郭惠越看他越满意,而且她儿子也那么喜欢,她简直恨不得楚晏现在就跟乔晚安离婚,好让何熙冉嫁进来。 忽然听到床上有轻微的动静,两人惊喜地看过去,是楚晏在呓语。 “阿晏。”何熙冉赶紧过去抓住他的手。 楚晏感受到温热的体温,下意识攥紧,轻喃道:“安安……不要、不要离开我……” 何熙冉面色一僵,郭惠忙道:“哎呀,这孩子肯定是烧糊涂了!” 楚晏听到他们的谈话声,幽幽转醒。 “儿子,你醒啦。” 楚晏呆了一下,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况,他一睁眼,目光就急切的四处寻找,又因为大腿处传来剧痛,疼得他冷汗直下,无力地瘫回床上去。 “安安呢?” “什么安安!”郭惠道,“一直是阿冉在照顾你,我说儿子,你以后可得好好对人家。” 楚晏嘴唇干裂得起皮,喉间嘶哑,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把手从何熙冉的手中抽出来。 “我不是,让你回家吗?” “阿晏……”何熙冉瞬间红了眼,“我只是担心你。” “儿子,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喜欢阿冉吗,为什么要让他回家?” 楚晏疼得说话力气都轻了不少,无力道:“妈,我爱的人是安安……” “再说,我已经跟安安结婚了,他不能待在这里,安安会不高兴的。” “你管他高不高兴?我看你住院了他倒是挺高兴的,还特意带着那个什么白锦舟来看你笑话呢!” 楚晏精神一振,急切道:“他来……他来看我了?” 楚晏欣喜若狂,“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我……他在哪儿?” 郭惠觉得自家儿子变得有些奇怪,以前他不是爱何熙冉爱得要死要活的吗?怎么出个车祸就要找乔晚安了? 何熙冉心中嫉妒,说话也不免有些尖酸刻薄,“阿晏,他已经走了。” 楚晏神色一下子僵住,“你说什么?” 郭惠也道:“是啊,他早就走了,这两天那可是问都没问过一句,倒是阿冉一直在尽心尽力照顾你。” “他还说呀,等你醒了就一起去民政局办离婚证,要我说,早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等你伤好了咱立马就去……” 楚晏瞳孔猛地一缩,嘶声道:“不……不可能!我不可能和他离婚!” 他突然想起什么,下意识摸到自己指间,“我的戒指呢?” 何熙冉连忙掏出兜里的戒指,“阿晏,在这里……” 楚晏只看了一眼,就猛地甩开他的手,“不是这个!我不要这个……我只要安安,和安安的结婚戒指!” “我把戒指弄掉了,他会生气的,”楚晏急得快哭了,“戒指、我要找我的戒指……” 楚晏挣扎着,竟是想不顾自己的伤爬下来。 郭惠刚刚扶起何熙冉,本想训斥他两句,看到他如此癫狂的一幕,吓得赶紧拦住他,“阿晏,阿晏你这是怎么了啊!” “你的腿还伤着呢,不要乱动!” 楚晏眼眶猩红,“妈,我的戒指呢?” 郭惠不忍心,从兜里掏出手术前医生交给她的戒指递过去。 楚晏面色一喜,连忙把戒指套进无名指上,珍惜地抚摸着,开心得像个孩子,“还好,还好还在。” 第45章 想回到从前 楚晏是被痛醒的。 自打麻药药效退散以后,伤处的疼痛就愈发强烈,就像是有无数把细密的针齐齐往最痛的地方扎,可他无能为力,不一会儿就疼出了冷汗。 他倒不是不能忍痛。 只是一清醒就会想到此刻乔晚安和白锦舟在一起,心头的痛比伤口疼痛何止难挨千百倍。 他摸索着床头的手机,想要给乔晚安发消息。 可是点开微信却发现消息列表里面没有他。 他这才想起自己真的很久没有跟他说话了。 他打开搜索栏,输入:安安。 查无此人。 楚晏心头一慌,一瞬间想出了很多种可能。 腿上的伤口阵阵发痛,刺激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楚晏缓过劲儿来,突然顿住,他老老实实输入乔晚安的名字。 果然……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理,他现在对一丁点细枝末节都特别敏感,又或者说,不是他敏感,只是身边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曾经对那个人有多差劲。 楚晏毫不犹豫把备注改成了安安。 这是他一开始给他的备注,几经周折,他还是心甘情愿地换了回来。 可是看着空荡荡的聊天框,他又觉得可笑,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改变的从来不只是一个称呼,而一个称呼的改变,也不能换回从前。 其实在很早以前,某些时候,他也会在深夜里翻看和乔晚安的聊天记录。 看着他给自己发那些腻歪的情话,或关心或撒娇。 楚晏就忍不住想到他在自己面前露出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还有看向自己时那双充满爱意和痴迷的眼神。 男人的征服欲和虚荣心促使他满足于这种被捧得高高在上,被当作全世界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他是乔晚安的一切。 所以他心安理得、毫无愧疚地享受乔晚安对他的好,而他却吝于对他一个简单的回应。 良久,病房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涩笑。 原来当他失望至极终于决定放弃自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蓦地,他察觉到哪里不对。 虽然自己那个时候总是忽略他的消息。可是他从来不会把他移出消息列表,更遑论把和他的聊天记录给删了。 楚晏眉头一皱,拿着手机翻找了半天,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手指无意识地乱戳着,点进了自己的主页。 他发现自己曾经居然发过朋友圈。 楚晏点开一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那条除夕夜何熙冉拉着他合照的照片,加上暧昧的文字,设置是特定人可见…… 不用说,点进去一看,只有乔晚安。 楚晏先是感到震惊,随后便是感到愤怒和耻辱。 他从来不知道,一向看着温和纯良的何熙冉居然背着他玩儿这些小心思。 可,那个时候,他又干了什么呢? 和他有着同一张结婚证的乔晚安,他法律上的丈夫,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地去过他家的老宅。 而他却在何熙冉回来两个月后就带着人去见家人…… 乔晚安当时,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他突然又想起上次乔晚安说何熙冉生日的时候,自己给何熙冉准备求婚戒指? 且不说他从未想过与何熙冉结婚,虽然从前何熙冉在床上问过他不止一次,可楚晏从来没有承诺过要跟他结婚。 他那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答应了乔家那个条件,离婚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以为是乔晚安卑鄙地用婚姻把他捆绑了,害得他不能跟何熙冉结婚,害得他无法对心爱的人做出承诺。 其实那时候大概自己也没意识到,那内心深处掩藏的、无可言状的一丝窃喜吧——真好,乔晚安永远只会是他的人。 原来用婚姻捆绑人的不是乔晚安,而是他楚晏。 楚晏不太敢细想。 他已经觉得自己罪无可恕了。 可是,他还是卑劣又自私地想要乔晚安原谅他,他想回到从前。 他把那条朋友圈删了,给乔晚安发了一长段文字,他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跟他解释清楚,怎么忏悔才能让他回心转意。 他小心翼翼地编辑了很久,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紧张又满怀期待地点击发送。 然而下一秒,他就收到了消息: 【晚安开启了朋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好友,请……】 楚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他不敢相信乔晚安就这么把他给拉黑了。 楚晏连忙给乔晚安打电话,却发现对方号码显示是空号。 他木然地放下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上的伤发作起来太要命了,楚晏抬手,遮住了发红的眼。 管家来给楚晏汇报工作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了楚晏的怒号,“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快走了几步,在门口碰巧撞上何熙冉,何熙冉看也没看他,捂着半边红肿的脸,抹着泪跑出去。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追,楚晏喝道:“杜尹源你给我站住!” 管家站定,走进病房收拾一地狼藉。 他知道楚晏如今这样多半是为了乔晚安,虽然何熙冉做了很多错事。 可他们三人毕竟有多年情分在,杜尹源不想看他们走到这个地步,正想着如何劝解。 楚晏却问他:“何熙冉生日那天的戒指,你也有参与?” 管家神色微顿,他不喜欢说谎,可…… “……是。” 可他再喜欢何熙冉,也不能一次次违背自己的良心。 “我跟酒店那边打电话,前台说是一个姓……姓乔的司机送来的戒指。” 楚晏嗤笑一声,“说是我要给何熙冉求婚……” 因为当时乔晚安行为太过奇怪,而且那天又是一个“浪漫之夜”,服务员的印象还比较深刻。 管家一怔,明白楚晏早已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么一问,不过是在试探他。 杜尹源没法对他生出怨怼,只觉得有些悲哀。 何熙冉苦苦哀求自己帮他,还说动他这样也能让乔晚安彻底死心,也算是帮他脱离苦海,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楚晏从未用如此失望的眼神看他,声音却已经颤抖了,“所以何熙冉的烫伤,还有他的指骨……” 前者杜尹源是真不知道,不过想来,也大抵是何熙冉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他垂眸,从未觉得如此心虚与罪恶,“乔晚安的指骨……是被何熙冉踩断的。” 他以为楚晏会怒骂会嘶吼甚至会摔东西,没想到却床上的人却一直寂静无声。 他抬头,楚晏茫然地睁着眼,泪水划伤脸颊,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踩、断的?” 下一刻,楚晏就挣扎着起身,“快,马上给我办理出院手续!” “阿晏,你冷静点。”杜尹源没有再叫他总裁或是先生。 “我他妈怎么冷静!”楚晏哽咽道,“他那时候该有多疼……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了何熙冉的一面之词,还……” 还在他受伤未愈的情况下强行要他,还丢给他一块表,美其名曰作为……补偿。 乔晚安说的对,他从来只会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相信他,也不会听他解释。 他就是个愚蠢又自负的……畜生。 楚晏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 “咳!咳咳!” 白锦舟拿帕子捂着嘴闷声咳嗽,帕子上落了红梅,浸透了一片雪白布料。 见乔晚安要从厨房出来了,他赶紧擦了擦嘴角的血,把帕子藏了起来。 “快趁热喝吧。”乔晚安端着一碗冰糖雪梨,吹了吹热气,递到他面前。 “你不会是为了给我面子骗我的吧?”乔晚安看他喝了几次自己做的汤,还是不太敢相信,“其实我做的汤根本不好喝……” 白锦舟一口气喝完,都没剩下的,“你怎么老是怀疑自己,我说好喝那就是好喝。” “还有你早上做的早餐,阿姨见了都说她要失业了。” 乔晚安噗嗤一笑,“哪儿有那么夸张,不过你还是第一个夸我做饭好吃的人。” 白锦舟也不信,“怎么可能?没人吃过你做的饭?” 乔晚安默然,从前楚晏倒是没说过不好吃,只说太清淡了他吃不惯,而自己又不能沾辣椒,于是后来他都没再给楚晏做过饭了。 而弟弟吃过后更是直言不讳地说他做的东西狗都不吃。 白锦舟听了,搁下碗,沉默良久,“汪、唔……” 乔晚安大惊失色,他看着自己的手,此刻深深地怀疑自己就是天生的黑暗料理师,不然白锦舟怎么好端端的喝了他的汤突然就疯了? 白锦舟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又多想了。 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你那个什么,弟弟,啊,他不是说狗都不吃嘛、我……” 说完白锦舟都觉得自己太蠢了,赶紧捂住脸,“你还是忘记刚才那段吧,太傻了。” 乔晚安反应过来,趴在沙发上笑的东倒西歪。 白锦舟啧了一声,“反正你只要知道都是他们不识好歹,不是你的错。以后谁再敢说你做饭不好吃,我白锦舟第一个不服!” 乔晚安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笑过之后两人齐齐又沉默了。 白锦舟别过脸去,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水光,方才那点雪梨汤下肚,回甜萦绊于唇齿间,教他产生了一种甜蜜的错觉,以至于他忘记了此前满嘴刺鼻的血腥味。 他们,哪儿来的以后…… 门外突然有汽车引擎声响起,并且逐渐逼近。 白家自没落后就很少有人来。 白锦舟和乔晚安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走出去看。 杜尹源从驾驶座上下来,绕到另一旁,打开车门,扶着楚晏一瘸一拐地下车。 楚晏拄着拐杖,模样有些滑稽。 实则每走一步,腿上的伤口都传来撕裂一般的疼,可他一看到乔晚安就不自觉加快了脚步,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安安!” 砰! 白锦舟一把将乔晚安拉进门,把门狠狠关上。 第46章 爱意苍白 “啧,真是阴魂不散!” 白锦舟说完,不自觉瞥向乔晚安,却见后者垂着眸,看不清眼底神色。 “白锦舟,你开门!让我跟他说句话。” 白锦舟问乔晚安,“你想见他吗?” 乔晚安深吸一口气,想要打开门。 白锦舟却又拉住他,眼神里有几分慌乱。 乔晚安摇头,对他勉力一笑,“我跟他谈谈。” 他打开门,看到楚晏腿上的伤口已经洇出了血,而他本人似乎毫无所觉。 楚晏目光停留在乔晚安的手上。 因为白锦舟不会嫌弃他,所以在白家这段日子,他便没再戴过手套。 那双手上伤痕交错,疮疤脱落后留下凹凸不平的表皮和瘢痕,皮肉隐隐泛着黑色。 虽然没有新伤口,但是有的地方已经起了一层厚茧子,左手无名指处的血肉肿胀坏死,勒痕仍在,而右手两根手指至今都还带着不正常的弧度弯曲。 光看他的手,任谁也想不到他只有二十六岁。 他的手上、心上、眼底、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都是伤。 楚晏上前握住他的手,疼惜地摩挲着,刚想说话,眼泪却先一步掉下来,“你的手……” 乔晚安淡漠地抽回手,“楚总见笑了,一些旧伤而已。” “对不起安安,我不知道何熙冉他……” “这种话这几天我听得太多了,”乔晚安道,“要是不知道就能挽回一切,那杀了人放了火一句不知道就可以认定无罪吗?” “说什么不知道,你哪怕关心过我一点点,你身边的人至于不把我当人看吗?” 他没有控诉,只是很平淡的在陈述一件事实。 楚晏颓然地收回手,“我带你回去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好不好,只要好好修养,你的手一定可以恢复的。” 乔晚安只是凉凉看着他,“手上的伤可以治,心也能吗?” “楚晏,你能吗?” 楚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楚总如果是来说废话的,那就请回吧。”既然他不是来离婚的,乔晚安也不想跟他多说了。 “不是,安安!” “那现在去民政局?” 楚晏祈求道:“安安,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要、不要跟我提离婚好不好?” “我非要离呢?” 怎么可能离婚,要是离了婚,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乔晚安喜欢别人。 “安安,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乔晚安道,“如果不是来离婚的,那你就走吧,不然多看你一眼,都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楚晏怔忡住了,像是心脏最脆弱的地方被狠狠地敲击了一下,那种疼痛瞬间沿袭到五脏六腑。 他觉得全身上下如坠冰窖,每一寸骨血都要冻住了。 恶心……乔晚安说他恶心。 可是他仿佛又记得,曾经自己好像也这么对乔安说过…… 而自己那时却说的这么轻易。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被心爱的人说自己恶心,杀伤力竟然会如此之大。 楚晏拄着拐杖,摇摇欲坠,声音嘶哑如砂纸刮擦般刺耳,“对不起……对不起……” 他抱住脑袋,脆弱地呜咽出声,“可是安安,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楚晏这个人,好像总喜欢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做错误的事。 乔晚安对他死心塌地的时候,他冷漠、无视、家暴、甚至婚内出轨…… 一切能够消磨乔晚安感情的事情他都做了个遍,好像生怕他不够痛,怕他心死得不够彻底。 可是当乔晚安真的痛了、走了,他又发现自己离不开他了,他开始想要弥补,想要重新去爱。 可是已经没有人会等他了。 乔晚安说:“楚晏,你身边从来不缺一个我。” “不是的安安!” 楚晏一激动,扯动了伤口,缝伤口的线从肉里断开,他疼得躬下了身子。 杜尹源连忙扶住他,乔晚安看到他流血不止的伤口,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把话咽下。 “我言尽于此,”乔晚安说,“杜尹源,你带他回去。” 他往后退回门内,楚晏扑上去死死扒着门框,眼眶充/血,“不可以……你不要丢下我……” 楚晏抓得死紧,五指已经抠破了皮。 乔晚安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楚晏哀求道:“安安,不要、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楚晏他在哭,哭得毫无形象可言,像个被丢弃的孩子。这大概是乔晚安生平仅见的一次。 白锦舟看不下去了,将乔晚安拉过来,一把推开楚晏,“滚,别他妈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楚晏本就体力不支,疼痛已经耗去了他大半力气,被白锦舟一推,从檐阶上直直滚了下去。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宛如一只落水狗,红着眼往乔晚安面前爬,原本干净的袖口蹭满了草屑和污泥,“安安,安安……不要走……” 杜尹源半跪在他一旁,努力将他拉起来。 白锦舟将乔晚安挡在身后,按住他发颤的身子,“你先上去休息,这里交给我来解决好不好?” 乔晚安嘴唇苍白,不住点头。 楚晏面前被丢了一个破旧的塑料袋,白锦舟道:“你打开看看。” 白锦舟面色平静,并没有挑衅他的意思,楚晏不由得下意识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堆早已发霉的碎饼干。 他以为这是白锦舟在羞辱他,“白锦舟,你……” “你不知道?” 白锦舟冷笑。 “什么……” 白锦舟语气森寒,压抑着怒意,“这不就是乔晚安在你楚家每天吃的‘饭’吗?!” “他吃了整整大半年,你居然不知道?” 楚晏侧目去看杜尹源,见后者垂着头不语。 他脑子里轰然炸开了,此刻已经完全忘了反应。 白锦舟更是不吝于羞辱他,“楚总日理万机,自然顾不上这点小事。” “但是楚晏,你根本不配求得他的原谅。” 门又重重地关上。 楚晏呆愣地看着那袋霉饼干,喉咙里像是被石子卡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楚家好歹算得上钟鸣鼎食之家,可是和他共同生活整整两年的爱人,却天天以这种劣质东西充饥,听起来简直荒唐。 可是他毫不怀疑,这都是真的。 “阿晏……”杜尹源想扶他起来。 楚晏却目光发狠,“滚,你也滚!” 杜尹源不再勉强,只默然半跪在一旁,他虽然不知道乔晚安曾吃霉饼干充饥,可他却选择在何熙冉欺负乔晚安的时候袖手旁观。 或许是他没想到,亦或是他不太想去面对事实,乔晚安的真实情况比他看到的要糟糕的多。 楚晏拿起一块饼干,颤抖着放进嘴里,干裂的唇随着齿间动作,那感觉就像是咽下细碎的沙石,又像是腐烂的泡沫,味道简直难以言状。 他只觉得一阵反胃,下一刻便吐了出来。 可他却像是疯了一般,大把抓起饼干往嘴里塞,努力逼自己咽下,粗涩的饼干刮过喉间,又疼又堵,像他的心一样。 那阵霉味,从他的口一直到达他的胃,像是他过期变质的爱情。 他的眼泪大颗往地上砸,口中呜咽粗哑难听。像是哑巴在哭泣,撕心裂肺,却没有声音,“啊……啊啊……” 最后是杜尹源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把他打昏带走。 乔晚安看着他们离去的车,长舒一口气。 白锦舟站在他身后,轻声问他,“你还爱他吗?” 乔晚安笑了笑,眼底有些湿润。 白锦舟眼神暗了下来,也没有说话。 曾经的乔晚安是那么爱楚晏,甚至把他当成一切,要是那么轻易说不爱了,不仅他自己不信,白锦舟也不信。 虽然他希望的并不是这样。 但其实,爱与不爱都已经那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学会了逼自己放下。 如果,他还有时间…… 白锦舟看着窗外的天,云层厚重灰暗,太阳光照不下来。 可他只能笑着祝福他以后要好好生活。 白锦舟长叹一口气,道:“天冷了,改天一起去买几件衣服吧。” 白锦舟本来是想给他买几件秋装来着,但看到早早上市的冬衣,却又忍不住拿到乔晚安身上比划。 乔晚安哭笑不得,“现在买冬衣是不是太早了?” 许是最近身体虚弱了许多,白锦舟再不似从前那样扯着嗓子气势十足,现在他连笑都是极其浅淡温和的,“不早啦,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给人买过衣服呢。” “再说你那么笨,肯定不会照顾好自己,我先给你备着,等到冬天,要是我……”白锦舟笑道,“你也不会冻着自己。” 乔晚安眼前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他近乎倔强道:“我现在不想要,你能冬天再给我买衣服吗?” 白锦舟哑笑一声,“快去试衣服吧,看看我的眼光如何。” 乔晚安勉强一笑,虽然他知道自己笑的很难看,却也不想扫他的兴,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已经算是白锦舟的遗愿了。 白锦舟坐在沙发上,看他试好新衣服出来,忽略他进试衣间过长的时间以及红肿的眼,他看着乔晚安的新衣裳,真诚地笑了,“我们小可怜穿什么都好看。” 两个大男人一起逛街买衣服,在旁人眼里看起来算是稀奇了。 他们身后还跟着身形高大的助理——负责给他们拎东西。 助理看着自家老板几次想伸手牵住身边那人,又在还没有碰到人时默默收回手。 那要伸不伸、无处安放的手,真让人心头着急。 助理叼着袋子,艰难地摸出手机。 【先生,您想牵他的手吗?或许我可以帮您一把。】 【多事,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助理撇撇嘴,苦哈哈地看着自家老板把手机抄回兜里,双手不再无处安放,规规矩矩地揣兜。 他低头对着身边人笑。 笑里有苍白的爱意。 一笑低头意已倾,他自己明白就好了。 第47章 连你也骗我 两人正有说有笑地走着,乔晚安视野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宿闻。 记得之前陈宿闻跟自己表白过之后还一度表示要等他,但过后便许久没有联系他了,而乔晚安也不好主动去联系。 并不是乔晚安自恋,只是按他对陈宿闻的了解,他应该不是一个这么轻言放弃的人才对,也不可能突然一声不吭就不再联系他了。 乔晚安见他神色间悒郁之气涌现,愁眉不展。 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跟他打招呼。 “学长。” 陈宿闻见是他,眼里有一丝惊喜闪过,随即目光又下意识躲闪。 乔晚安觉察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没事,晚安……我——” 这时白锦舟和助理从后面跟过来。 “这位是?”白锦舟问。 “这是我大学校友,陈宿闻,”乔晚安又对陈宿闻介绍道,“我的朋友白锦舟,和……” 乔晚安看了一眼助理,犹豫道:“段……小花?” “噗咳咳咳!!”白锦舟笑得呛了起来。 助理则满脸黑线地走开,装作不认识他们,实在是……太羞耻了。 陈宿闻兴致不佳,勉强对他们点头致意。 若说之前还看得出他心情抑郁,现在凑近一看,乔晚安甚至能看到他眼角下的青黑和满身疲惫,“学长,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宿闻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乔晚安大抵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转头对白锦舟道:“你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我和学长有事要说。” 白锦舟点点头,“好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交代完,他便和助理一起先行离开了。 助理走在白锦舟身后,嘀嘀咕咕埋怨道:“都说了不要叫我小花,乔先生肯定会以为我是个变态的。” 白锦舟停下脚步,“小花?” 助理下意识反应道:“在的!先生。” 白锦舟无奈摊手,挑眉看他。 助理瞬间泄了气,谁让老板总是这么叫他,都成习惯了。 白锦舟似乎心情不错,“好了,给你加奖金。” 助理眼睛一亮,奖金,它突然就有了! 不对。 刚刚白锦舟才扣了他奖金,这会儿加加减减,不还是和原来一样吗?! 助理刚刚想要对无良老板发出抗议,白锦舟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助理抬头越过白锦舟一看,顿时愣了。 何熙冉偏头,对白锦舟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表弟。” 静谧的茶室内氲散着沁人茶香,幽烟缭绕,使人心绪平和。 茶室里坐着的两个人却是暗潮汹涌。 何熙冉抬起纤纤瘦瘦的玉指,替白锦舟斟茶,悠然自得道:“表弟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难道是已经找到合适的骨髓了?” 白锦舟没有喝他的茶,冷冷道:“我的事,用不着你一个私生子来管!” 何熙冉脸色变了几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你这话说的,当初知道我的骨髓和你的匹配时不是挺高兴的吗?” 白锦舟压抑着怒意,“早知道你这么恶心,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你做交易!” 何熙冉扇了扇泡好的新茶,鼻尖轻嗅,香味清雅悠远,“到底是我恶心,还是你心里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嗯?” 何熙冉轻轻呷了一口茶,“你说,要是乔晚安知道了我们俩的关系,以及你每一次接近他都是带着帮他表哥扫清障碍的目的……” 白锦舟猛地站起来,“你闭嘴,别他妈在这儿胡说八道!” 何熙冉恶毒地笑了,“乔晚安现在肯定很心疼你吧?可惜啊,他不知道我们的骨髓能配型,你的病随时都能治,倒是他和楚晏,已经彻底陷入了死局,这都得多亏你啊,表弟。” 白锦舟心头血气上涌,“别他妈偷换概念,我当初不过是为了骨髓才跟你做交易的!” 何熙冉面色一狞,“别把自己摘的那么干净,当初一次次接近他的是你,离间他和楚晏关系的苡橋是你,答应把他带到俱乐部任人玩的也是是你,你以为你能好得到哪去?” “是又如何!”白锦舟眼眶通红,怒吼道,“可骨髓你不是也没给我么?” “这能怪我吗?”何熙冉说,“是你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违反了我们的交易。” “是,我有私心,我他妈就是喜欢上他了不行吗?!” 何熙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还能护他多久?最佳治疗期已经快过了吧?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楚晏把他抢回去?” “他算什么东西!就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人动乔晚安一分,”白锦舟目光发狠,“当然,你也一样!” 何熙冉叹了口气,“锦舟啊,听哥一句劝,何必这么执拗呢?” “你只要答应跟我继续合作,我们马上就可以去做手术,以后你就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怎么样?这笔交易很划算吧?” 白锦舟脸色发白,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要被何熙冉说动了。 他死死攥着茶杯,一字一顿道:“妄、想!” 他知道何熙冉这个人心思有多恶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哪里肯轻易放过乔晚安,不过是面上说的好听罢了,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而且乔晚安被何熙冉这么伤害过,他怎么能背着他再跟何熙冉合作?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何熙冉耐心告罄。 “何熙冉,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把楚晏牢牢套在身边,别总是动这些歪心思。” “你真的不怕死?”何熙冉问。 白锦舟破罐子破摔,“那也总好过身体里面留存着你肮脏的骨髓。” “你!呵,很好……”何熙冉怒极反笑,“白锦舟,你一定会后悔的!” 何熙冉说完,摔门出去。 助理守在外间,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只隐约听到几声争吵。 见到何熙冉出来,他赶紧跑进房间。 白锦舟趴在桌上咳嗽,脖子都呛红了。 “先生?你还好吧?”助理走过去替他拍拍背。 白锦舟只觉得头晕眼花,说话都感到费劲,“小花,我跟何熙冉……咳咳,见面的事,不能让乔晚安知道。” “我明白。” - “晚安,对不起,我实在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 “不,该道歉的是我,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你,我还不知道楚晏竟然对你做出了这种事情。” 乔晚安歉疚道。 许是陈宿闻那段时间对乔晚安过于执着的追求,引起了楚晏的警觉和报复,在他看来,陈宿闻这种根本算不上竞争对手。 他那时候也不想表现的太在意乔晚安,只是私底下给陈宿闻使绊子。 陈宿闻在职多年,原本干得好好的,却突然被老板委婉地劝辞了,他也不是傻子,明白自己是惹到人了。 随后他跳槽,去了多家公司,可他发现,就是自己表示愿意从最底层干起,也不敢有人要他。 陈宿闻动用自己的人脉,最后好不容易查清了,原来是楚晏在整他。 再联系乔晚安那个不明身份的有钱丈夫,他随即就想明白了楚晏为何这么对他。 他一时间自身难保,也怕连累了乔晚安,所以一直不敢跟他联系。 “不过得知你跟他离婚了,我很为你高兴,”陈宿闻看着他空荡荡的无名指,“至少以后你不用再受制于他了。” 乔晚安笑了笑,不做解释。这其中的事情太复杂,他也不愿意再说出来让陈宿闻担心。 “刚刚那位,是你男朋友吗?”陈宿闻问。 乔晚安一愣,摇头失笑,“不是,只是一位很好的朋友。” 陈宿闻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多余。 无论乔晚安现在是不是单身,他都没有那个底气再去追求他,他连楚晏都斗不过,现在还丢了工作,根本不能给乔晚安一份安定的生活。 “学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让他这么胡闹下去了。” “我倒是没事,你别为了我去找他,我虽然没有见过楚晏,可是经历了这些事情,我也知道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乔晚安安慰他道:“没关系,我既然已经跟他已经分开了,他也没必要再针对你了。” 乔晚安和陈宿闻道了别,给白锦舟打电话汇合。 白锦舟让他在原地等着,一会儿正好去接他吃饭。 乔晚安站在路边翘首以盼,突然想起了陈宿闻刚才问他那个问题。 男朋友么? 乔晚安其实并不能确定,如果他早点遇见白锦舟,自己会不会先喜欢他。 毕竟他的心已经被这么多事情搅得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心思,也不敢再去尝试新的感情。 而且,白锦舟那么好,他应该不会喜欢他这种糟糕透顶的人吧。 这辈子,能做朋友,已是万幸,他不敢奢求太多。 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一段音频。 乔晚安觉得可能是别人发错了,正要回复,那边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你以为白锦舟真的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吗?】 乔晚安手上一顿。 【你是谁?】 那边没再回答。 乔晚安点开了那段音频,面上血色瞬间褪尽。 “先生,您不应该和何熙冉发生冲突的,您的病已经拖不起了。” 白锦舟故作轻松道:“那就趁还有点时间,把一切安排好。等我死后,让他在我墓碑前写一段悼亡词吧。” 助理一噎,声音低落了许多,“以,什么身份?” “朋友吧。”白锦舟失神低喃。 “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可是先生,你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助理毫不客气戳穿他。 “段霄桦,我要扣你奖金了。”白锦舟严肃道,“不许告诉他别的,不要给他负担。” “他这二十多年过得太苦了,我想让他下半辈子开心一点。”白锦舟说,“要是遇见有人……有人追求他,你记得仔细帮他把把关,要不然他那么笨,肯定又要被骗了。” “……是。”助理别过脸去,眼眶暗自红了。 “兴许他以后还会跟他未来的爱人提起我——一个曾经对他还不错的,朋友。” 白锦舟淡笑一声,所有不甘和悔恨都掩在盈盈笑声中。 车开到路边,稳稳停在乔晚安面前,白锦舟早已整理好情绪。 “小可怜,待会儿想吃什……” 乔晚安站在风里,整个人显得萧索又单薄。 他颤抖着举起手机,白锦舟心里咯噔一下。 何熙冉的声音漏了出来:“你每一次接近他都是为了……乔晚安现在肯定很心疼你吧?……他和楚晏已经彻底陷入了死局这都得多亏你啊,表弟。” “当初一次次接近他的是你……答应把他带到俱乐部任人玩的也是你……” “是又如何!他算什么东西!”而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咆哮。 白锦舟和助理脸色已经不能用僵硬来形容了。 “表……表弟?”乔晚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有目的的接近、扫清障碍?” 乔晚安崩溃,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惊恐与绝望,“白锦舟……连你也……” “骗我。” 第48章 留在我身边 白锦舟只觉气温似乎降到了冰点,心头阵阵发寒。 原来……原来这就是何熙冉的目的,为的就是让乔晚安陷入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境地。 助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事情一定不是乔晚安想象的样子,见白锦舟呆立着不说话,他忍不住道:“乔先生,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是。”白锦舟说,“我是骗了你。” 助理和乔晚安都瞪大了眼。 “先生,你在说些什么啊!”助理急道。 “可那又怎么样?”白锦舟轻蔑道:“就是没有我,你以为楚晏又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过是添了把火,怪只怪你自己蠢……” “啪——“ 声音戛然而止。乔晚安颤着手,眼里再看不到半分留恋。 白锦舟轻抚过被扇红的脸颊,兀地笑了,笑里几分癫狂和意味不明的情绪。 “你比楚晏更不是东西!” 乔晚安惊惶地后退两步,转身跑了。 白锦舟脚下微微动了一下,却又很快停住。 等到乔晚安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他才终于支撑不住,跪了下来。 膝盖没着地,被助理拉住了。 “咳、咳咳……”白锦舟撑着助理,佝偻着身子猛烈咳嗽,像只破旧的风箱般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了似的。 他捂住口鼻里洇出的鲜血,低声道:“找几个人,咳咳咳……偷偷跟着他,等到他有地方落脚再回来。” “先生,您……” “快去啊!” 助理连忙打电话通知人去办事,而后二话不说把他弄上车,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我送您去医院。” 白锦舟瘫在座位上,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纸巾擦脸,这才慢慢缓过气来。 助理不时瞥他两眼,欲言又止。 白锦舟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货在想什么,“何熙冉……咳、不会让他好过,我离他越近他就越危险。” “可是乔先生离开了您岂不是更危险?” “不,他只要看着乔晚安绝望,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对于再也爬不起来的对手,他更乐于躲在暗处看笑话,”白锦舟咽下一口血腥气,“你信不信,他刚刚就在躲暗处看着我们。” 助理一个脚滑,车猛地刹住,白锦舟心肝都要震出来了。 “啧,你干嘛?” 助理惊出一身冷汗,“他到底想干什么!疯了吗?” 白锦舟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现在楚晏对乔晚安盯得紧,他还不敢有大动作,但是哪天他被逼急了,可就不好说了,到时候我……” “我也只能让他尽量远离这群疯子。” 助理沉默了片刻,“先生,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你害怕到时候看他伤心吧?” 那段录音里提到只要何熙冉愿意配合,白锦舟就还有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乔晚安显然是以为何熙冉会救他。 他并不知道白锦舟为了他已经自断了生路。 与其看他为自己的死伤心,倒不如将计就计,让乔晚安恨自己。 到时候不管他死没死,乔晚安都不会有太多感伤。 如果他注定不能活,那么他现在最不想的大概就是在乔晚安面前死去…… 白锦舟摆摆手,苦笑,“这样也好,以后他也不必记得我了。” 没有这些糟心事,他起码能过得快乐些。 车停在了医院门口,白锦舟道:“走吧。” 助理瞥了一眼车后座的几个手提袋,“那……那些衣服怎么办?” “留着吧。” 虽然这辈子可能都看不到他穿上了。 他背过身去打开了车门,助理看不到他的表情。 乔晚安跑了好一阵,肺腔里灌进几口冷风,迫使他忍不住停下来咳嗽。 乔晚安眼睛哭都红了,心头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比当初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身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曾经,他最爱的人,把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 而现在,他最信任的人,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带有目的的。 乔晚安心口疼的快炸裂了,他蹲下身大口喘息着,眼泪不住往地面砸,疼得仿佛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宁愿白锦舟继续骗他,也不想看他直截了当地承认,露出那般狰狞的面孔。 他似乎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身边任何一个人的面孔,每一个人对他来说都是那么陌生。 他还能……还能相信谁? - “现在化疗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期,效果已经大打折扣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白锦舟点头,苍白地笑了,“医生,那就麻烦你尽量给我拖一点时间吧。” 医生摇头叹了口气,“那是当然,只要你好好配合。” 或许,还能熬到明年春天,希望可以看到他真正自由。 白锦舟看到助理进来,忙问:“他怎么样?” 助理不想让他担心,言简意赅,“找了一家宾馆,现在很安全。” 白锦舟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吧,要是他没地方住或者没钱了,就联系一下他的家人,让他回家。” “明白。” - 病房的门响了两声。 楚晏揉揉眉心,不耐烦道:“进。” 乔晚安从门口走了进来,楚晏眼前一亮,声音都清亮了不少,“安安,你终于来了!” “快过来坐。” 乔晚安把水果放在床头便退开,中间与他隔了一段距离,“人你已经见到了,可以放过陈宿闻了吧?” 楚晏眼里划过伤痛,目光却舍不得移开他,“安安,你一定要对我这么冷漠吗?” 乔晚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只希望你说话算数,别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无辜?” “呵,他妄想从我这里抢走你,他就不无辜!” 乔晚安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楚晏,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别想用这套绑架我,也别伤害别人。” 楚晏鼻子一酸,“安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从来不会一口一个别人。” 乔晚安冷笑,“你从前倒是一口一个何熙冉。” 楚晏无力地叹了口气,手在被子上攥的死紧,“安安,你告诉我,我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你留下来?我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我求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 “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我真的会好好改,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为什么连这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乔晚安垂眸,“挺没意思的,楚晏,我又不是你们楚家的狗。” “你高兴了就说两句好听的哄我,不高兴了,任打任骂。” “我从来……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狗!”楚晏哽咽道。 “可我这两年来,活的跟狗有什么区别?”乔晚安苦笑。 楚晏深吸一口气,“我们真的不能谈了吗?” 乔晚安说,“我不是在跟你谈么?” “安安,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那就当我傻吧,又被你骗过来。”乔晚安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嘲着说,“反正被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刚刚搭上门把手。 “你弟弟的病不治了吗?”楚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乔晚安手上微微一颤。 “我联系到了治疗他这种病的专家,现在已经做好了初步的治疗方案,不出意外一年内就可以痊愈。” 乔晚安闭上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要什么?” 楚晏心中一痛,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用这种方式把他留下来。 可是他发现除了用条晚安在乎的人去威胁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楚晏努力调整了下呼吸,极力平静道:“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 乔晚安握紧了门把手,“我现在是白锦舟的人,我也可以求他救我弟弟。”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去求白锦舟,而白锦舟也不可能会帮他,他这么说不过是在赌,赌楚晏会放弃。 可谈条件楚晏可是个人精,“白锦舟现在自身难保,而且他手上没有治疗方案,重新找人制定方案又要花很长时间,就算你弟弟等得到,白锦舟他能吗?” “如果你留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针对陈宿闻,我还可以给他引荐人脉,他以后的地位只会比以前更高。” 乔晚安怔忡了下,松开了门把手。 乔晚安转过身看着他,神色冰冷,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再没有飞出牢笼的可能。 他放弃了最后的自由。 尽管他这副表情让楚晏感到很难受,可他还是强撑起一抹笑,向乔晚安伸出手,“安安,我想抱抱你好吗?” 乔晚安坐到床边,这还是离开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离楚晏那么近。 楚晏压下心中酸涩,紧紧抱住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久久不愿放开。 他记得以前乔晚安很喜欢跟他暗暗撒娇让他抱抱,还要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听他有多爱他。 可现在的乔晚安就像一块木头,一动也不动,楚晏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嘴角带着涩然的笑,下巴抵在他的额前,痴痴地呢喃,“安安、我的安安……不要离开我。” 乔晚安木然地看着窗外,暗暗垂下了眸,许是他耳朵不太好,从前听不见他爱他的声音,现在也听不见他心碎的声音。 楚晏紧握住他的粗糙的手,暗暗量了下尺寸,应该给安安买个新戒指,要大小合适,不会让他手疼的。 想要给他最好的。 还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一厢情愿地想。 第49章 想要个孩子 “饭放这儿了,”乔晚安把塑料袋放床头柜上,“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楚晏眼疾手快拉住他,“听说你和白锦舟闹了矛盾,现在搬出来了是吗?” 乔晚安淡淡瞥他一眼,“与你无关。” “怎么和我没关系?"楚晏强压住心头狂喜,“安安,你听我说,白锦舟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跟我回家住好不好,一个人住外面不安全。” 乔晚安抹开他的手,“你跟他不过半斤八两。” “……” 楚晏放下了手,挣扎着动了两下,奈何腿上有伤,使不上劲,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乔晚安,“安安,你来扶我一下好不好?” 乔晚安过去扶他起来,谁知楚晏顺势一把拽过他,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乔晚安气恼,想挣开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楚晏!你才三岁吗?!” 楚晏脑袋在他脖颈上蹭了蹭,“别动好不好,让我抱抱你。” 乔晚安深吸一口气,顿了几秒,才道:“好了,放开。” “安安……” 楚晏委屈地唤了他一声,惹不来他丝毫怜惜,反倒是乔晚安隐隐有了发怒的迹象。 他只能识趣地放开。 不过楚晏并不气馁,开始得寸进尺,“你这几天都是给我带的外卖,我都好久没有吃你亲自做的饭菜了。” “你不是说我做的很难吃,不对你胃口吗?” 楚晏面色一僵。 乔晚安倒不是翻旧账,只是楚晏确实这么说过。 “对不起……我那时是不识好歹,我瞎说的,安安,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你做的饭菜真的挺好吃的。” 都两年了才想起跟他说对不起,还别往心里去?等到楚晏一句道歉,他心里都插满刺儿了。 见乔晚安不说话,楚晏又把医生搬出来,“医生说我在养伤,不能够经常吃外卖。” 乔晚安可没上当,“你要想吃家常菜,有的是人抢着给你做,没必要来我这受这份委屈。” 楚晏心头一梗,“没有受委屈……” “我只是,想你了……” 想念他做的饭菜,想念他的温暖,想念他给的爱。 乔晚安僵了一下,没再出言讽刺,“要吃什么?” 楚晏眼前一亮,像一只等待投喂的狗狗,身后能摇起尾巴来,“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乔晚安在外租了一间小房子,偏僻又灰暗,晚上睡觉都能感受到阴冷的潮气,身上总也不暖和。 回去不久后,他就收到了陈宿闻的电话,陈宿闻告诉他,有一家公司聘请他去做总监,专业对口,以陈宿闻的能力也担得起这职位,现在人已经入职了。 并没有多特殊的待遇,陈宿闻接受的也心安理得一些。 乔晚安闻言这才放心下来,楚晏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在工作方面的事他安排的倒是妥当。 陈宿闻也猜到了是乔晚安从中起了作用,又是感激又是担忧,他怕乔晚安为他做了什么牺牲,一定要看看他才放心。 同时也是感谢他帮忙找到了工作的事,加上之前那么多次约饭都没成功,这次陈宿闻约他吃饭,他也不能再推脱了。 相信经过这么多事,陈宿闻心里也该放下许多了吧。 乔晚安到约定的餐馆的时候,陈宿闻早已在位子上坐下了,旁边还跟着个小不点儿。 “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有、没有,是我来的早,”陈宿闻见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小丫头,不太好意思道,“这是我的表妹,过年的时候你听过她声音的。” “我姐他们一家有点事,临时把人交给我了,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只有把她带出来了。” 乔晚安点头表示理解,“没关系,我也好久没看过小孩了。” 小丫头扎着两个羊角辫,双手撑在饭桌上,偏着头,一双滴溜圆的大眼睛友好地看着他,“漂亮哥哥,你好呀~” 乔晚安生性内敛,怕小孩不喜欢自己,没敢上前打招呼,没想到她却主动跟自己问好。 乔晚安有些受宠若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好呀。” 他倒没有纠正小丫头应该叫他叔叔,因为她是陈宿闻的表妹,若是纠正了反倒差辈分。 三人点了一些鲜香可口的饭菜,小丫头吃的欢喜,两个大人放松惬意地聊着天。 见晚安神色轻松自然,陈宿闻这才相信他确实没事。 吃过饭,陈宿闻提议道:“反正大学就在这附近,要不要去母校走走?” 乔晚安有些犹豫。 小丫头已经兴奋了,“是哥哥的学校吗?我也想去玩~” 陈宿闻对着乔晚安一笑,“没关系,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几乎没人认识我们了。” 乔晚安其实也是想的,那里曾经是他最向往的地方,也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当初离开大学,一直是他心里的遗憾。 “走吧。” 现在正是读书季,大学门禁也不严,校园里到处都有学生活动。 青年男女骑着单车驶过金黄的银杏叶撒下的林荫下,落叶在微风中飘逝。 滑板变换着各种花样跳跃滑行,引得小丫头驻足看得痴迷。 还有图书馆门口巨大的伟人雕像,多年屹立不倒,有学生在下面合影、读书…… 乔晚安看着眼前一切场景是那么熟悉,尘封在时间轴里的记忆也逐渐开始生动起来。这也曾经是他生活过的地方,他也曾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陈宿闻怕小丫头被碰倒,牵着小丫头给她介绍周围的景物,同时亦是在唤醒乔晚安的回忆。 “还记得那个礼堂吗?”陈宿闻指着一栋宽大宏伟的建筑,“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里。” 乔晚安顺着他的指的方向看过去,笑了,“记得,那时候你负责迎新,校领导迎新讲话那天里面太黑了,我还被电线绊倒了,还是你扶的我。” 陈宿闻也笑起来,领着他走,学校太大,小丫头没走多久就累了,陈宿闻无奈将他抱起来,小丫头却说要漂亮哥哥抱。 陈宿闻有点严肃道:“田田,不可以这样。” 小丫头撅起了嘴,不太高兴。 乔晚安笑着蹲下,“没关系,难得她肯要我抱。” “过来吧田田。” 小丫头露出甜甜的笑,扑到乔晚安怀里。 陈宿闻失笑,“这丫头,就只知道漂亮哥哥。” 小丫头抱着乔晚安的脖子,朝陈宿闻吐了吐舌头,“说得像你不喜欢一样。” 陈宿闻和乔晚安皆是尴尬了一瞬,还是乔晚安岔开了话题,“前面是……音乐大楼?” 悠扬的乐音声声入耳,两人随着钢琴音走向琴房。 琴房里有一个男生正投入地弹着琴,看样子才二十左右,应该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修长白皙的指节在黑白键上跳跃翩飞,宛若轻灵的舞者。 三个人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就连小丫头也只是安静地靠在乔晚安肩头,没有说话。 男生弹完之后听到了一阵掌声,他回头,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三个人。 “弹得很不错。” 他起身,腼腆地笑了,“谢谢。” “你们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吧。” 毕竟两人长得再年轻,陈宿闻也快三十了,看穿着和乔晚安手里的娃,怎么也不像是大学生了。 陈宿闻笑道:“我们是前几届毕业生,回母校看看。” “啊,原来是学长啊。” 陈宿闻走到钢琴前,对乔晚安道:“这台钢琴都快成老古董了。”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不禁回忆道:“我记得你以前钢琴也弹得很不错,社团招新的时候你弹那首曲子可吸引了不少小姑娘……” “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不太记得了。”乔晚安勉强笑了笑,却下意识遮掩了一双肿胀发泡的手,像是要遮挡住他所剩无几的自尊。 陈宿闻愣了一下,心头愧疚又难受,“对不起……” 乔晚安摇了摇头,他那双手,现在哪里还能弹得起钢琴。 他发觉肩上的小丫头半天没动,让陈宿闻帮忙看了看,才知道她睡着了。 乔晚安第一次抱孩子,觉得有些新奇,以前他倒是想抱乔晨曦,可后妈怕他会害乔晨曦,说什么也不让他碰。 他此刻抱着这个孩子,才知道原来小孩子是这么香香软软的一团,睡着的时候乖乖趴在人身上,好像全身心都依赖着你,贴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他以前也一直很想跟楚晏要一个孩子的。 楚晏长得那么好看,他们的孩子一定也不会差。 最好是一个小丫头,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如果有个女孩,两个人一起照顾她,就可以把她宠成小公主了。 乔晚安一路发着愣,等回过神时,他人已经跟着陈宿闻往外走了。 经过一处荣誉校友墙时,乔晚安脚步微顿了一下,陈宿闻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自责把乔晚安带到学校来的事,现在见他停住脚,心头愈发紧张,“怎么了?” 乔晚安摇摇头,笑道:“没事,我们走吧。” 陈宿闻忍不住瞥了那面墙,心里不住下沉,记得大学时候乔晚安曾跟他说过自己的梦想,他说他将来想做一名出色的外交翻译。 晚安本科专业方向是英语翻译,同时还辅修了法语和西语,即使辅修了那么难的语言,他的专业成绩仍然能在年级上名列前茅。 不可否认,陈宿闻真正喜欢上他,大抵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有段时间经常听到专业里的女生说起,外院有个很厉害的一年级生,长得帅成绩好人又温柔,名字也很温柔,听说,他叫乔晚安…… 从前的乔晚安也曾是别人口中的风云人物,就连他退学,也有很多人四处问原因,直到后来,渐渐被所有人淡忘。 乔晚安曾说,他想走出去看看。 可是兜兜转转,他好像还是被困在这里了。 其实若不是他当初被家里人逼得退学,那面荣誉校友墙上也该有他的名字的吧…… 但乔晚安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说他没志气也好,懦弱也罢,他觉得事已至此,虽然过去是有诸多遗憾,但他并不会太执着于自己没能得到的东西。 他只是,在那面校友墙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楚晏。 两人走出学校没多久,小丫头就醒了。 她趴在乔晚安身上打了个哈欠,陈宿闻说:“田田,快下来,乔哥哥抱你那么久手肯定酸了。” 小丫头一听,赶紧下来,对乔晚安歉疚道:“对不起啊,漂亮哥哥。” 乔晚安失笑,虽然手的确是麻了,但也可能是他没抱习惯的原因,“没关系的。” 小孩子贪食,看到学校门口有小吃就走不动路了,乔晚安给她买了一串草莓糖葫芦,正要付款的时候,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还好自去年南山那次他被扔在山上吹冷风之后就一直记得身上随时带现金,这会儿也避免了请人吃东西没带钱的尴尬。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直到和陈宿闻两兄妹道了别,乔晚安坐车回家的路上,才猛然想起,他好像……忘了给楚晏带饭了。 第50章 你能不能……看看我 楚晏那种人,是从来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倒不至于因为没有给他带饭就吃不上饭。 没有他天天带外卖,兴许楚晏还能吃得好些。 这么一想乔晚安便直接打车回了自己租的房子。 老式旧楼没有电梯,且卫生条件很不好,经常有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异味。 乔晚安住在7楼,每天都得爬上爬下。 可是这栋楼是附近房租最便宜的了,以他这情况也没法挑剔。 楼道里没有窗,暗黄色的钨丝小灯因为长久使用已经被熏得昏黑了,上面还挂满了蜘蛛网,忽闪忽闪的,看这模样似乎是气数将尽。 以至于楼道里行走,眼神稍差点的都看不见路。 乔晚安数着楼层数,气喘吁吁地走到了家门口。 他掏出钥匙,在昏暗中借着微弱的灯光插孔。 钥匙刚刚插进去,门前那盏苟延残喘的小灯终于彻底熄灭了。 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背后将他突然拢住。 乔晚安心头一跳,刚想呼救,那人在他耳边轻轻蹭着,“安安……” “楚晏你干什么?”乔晚安有些震惊,“腿上线还没拆,你乱跑什么?” 楚晏抱着他不肯撒手,努力感受着他的体温,“没关系,过两天就能拆线了。” “安安,你今天没有来看我,打你的电话也一直关机,我以为你是不想看到我,可是我很想你,我只能自己来找你了……” 乔晚安一顿。 他这是一个人带着伤爬了7楼吗? 骗人的吧……楚晏会来这种地方? “手机没电了,”乔晚安压下心头思绪,手上微微一转动,打开了门,“你现在见到我了,可以回去了吧?” “我不要,”楚晏抱得更紧了,生怕乔晚安把他丢出去,“我腿伤着呢,疼。” 乔晚安无情道:“你现在给杜尹源打电话,叫他过来接你。” 楚晏鼻子一酸,声音带了点颤抖,“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下午,你能不能……看看我?” 乔晚安挣开他,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屋内的灯也是暗黄的,不过相较于楼道里报废的那些灯要好的多。 至少乔晚安一转身,能看到他泛红的眼睛。 楚晏拄着拐杖,想动又不敢动,小心请求他,“我可以、进来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总不可能再把一个伤患赶走。 “进来吧。” 楚晏撑着拐杖两步跨进来,生怕慢了一步乔晚安就会立即关门。 乔晚安嘴角微微一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什么金窝呢。 “水泥地,不用换鞋。” 乔晚安看他四处寻找鞋柜,出声提醒道。 “哦……好、好。” 楚晏有些局促,他还是第一次来这么破旧的地方,看哪儿哪儿都是破的,但一想到乔晚安住这种地方,他又觉得心疼,并且不敢露出丝毫嫌弃。 乔晚安扶他到小沙发上坐好,拉开并不遮光的窗帘,屋子里并没有亮多少,天已经黑下来了。 沙发是房东在二手市场淘的,质地粗糙,连弹簧都蹦出来了,硌到楚晏屁股上,有点痛。他不自在地挪了挪,可沙发就这么大点,他也挪不到哪儿去。 乔晚安给手机充上电,就开始收拾屋子,楚晏看得出他根本不想跟自己说话。 只能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哎哟!” 乔晚安不耐烦地搁下扫帚,“又怎么了?” “腿流血了……”他大大方方敞着伤口给乔晚安看。 就他一天天这么造作,他不流血谁流血? 乔晚安只得回房间拿上纱布和碘酒,因为他伤在腿处,穿的裤子都是宽松型的,乔晚安帮他脱了裤子,垫了块毛巾在腿下,然后给他剪开纱布。 房间灯太暗,乔晚安让楚晏拿手机灯给他照明,楚晏倒是没再作妖,老老实实地照着,只是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乔晚安低头给他处理伤口。 任谁被这么盯着,心头都不自在,乔晚安轻咳一声,“别看我。” 楚晏自然不会听,乔晚安手上不小心用重了力道。 “嘶——” 活该。乔晚安心想。 随即动作倒是放轻了许多,尽量不让他疼,皮肤上触感轻柔如羽,搔刮得楚晏内心一阵痒痒的。 “你这线再崩开干脆以后住医院得了。”乔晚安给他包扎完,正想起身,不经意瞥见大腿往上那处的异样,“你!” 楚晏怕他生气,吓得赶紧捂住,“对不起,安安,你在我身边还离我那么近……我控制不住。” 他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害臊,乔晚安耳朵绯红,好在灯光太暗,楚晏没看出来。 乔晚安丢给他一张浴巾,“我这儿没你适合的裤子,自己先挡着。” 楚晏正要再解释,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总裁,夫人说想来看你,被我拦住了,她说明天再来。” 这意思是在催他回去了,楚晏烦躁道:“看什么看?别让她来,我过两天就出院了,给她推荐几款新首饰,别来烦我。” “……是。”杜尹源顿了顿,“您今天回来吗?” “不了,我今天……” 乔晚安突然抢过楚晏的手机,“杜尹源,你快点来接他回去,再不回去我赶人了。” “欸!等等……安安,我、我想留下来!” 乔晚安忍无可忍,“楚晏,我这里不欢迎你!” “我就在这儿待一晚好不好?” “不行,这儿没你睡的地方。” “我可以打地铺!” “我怕你弄脏我的地板。” 楚晏咬牙,心一横,“那我不睡了好不好?让我跟你多待会儿吧安安……我为了等你今天一天没吃饭了,我就想吃一次你做的菜。” 乔晚安身形一顿,楚晏看他心软了,继续耍无奈,“我饿了安安……” 乔晚安把手机丢给他,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楚晏拿到手机,乐滋滋道:“你不用来了,我今天就在这儿睡了。” 听完了全程的杜尹源:“……” “好。” “对了,”楚晏道:“你明天过来的时候帮我带条裤子。” 杜尹源:“……是。” 楚晏是该穿条裤子了。 乔晚安没有将就他的口味,做的清淡,菜也是早上买的,屋里没有冰箱,又搁了一天,并不是那么新鲜。 乔晚安以为楚晏又要挑三拣四,却没想到他吃的比谁都欢,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楚晏吃了三碗饭才停下,一是饿的,二是乔晚安难得给他做一次饭,他发现自己以前真的是瞎了眼,明明乔晚安做的饭那么好吃,就因为少一味他喜欢的辣,就把人贬得一文不值。 害得他这两年都没能吃上乔晚安做的饭。 乔晚安家里也没电视,吃过饭不知道做什么,干坐着多少有点尴尬,楚晏努力想找话题,“你今天去哪儿了啊?” “楚总,我现在是连去哪儿都要跟你汇报吗?” 楚晏最受不了他冷冰冰的叫他楚总,好声好气道:“不是,我、我就是关心你。” 乔晚安没理他,坐一旁凳子上看手机。 楚晏想凑过去,可乔晚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凳子挪的老远,他腿脚又不方便,只能放弃。 “安安,等我过两天出院你就跟我回家住好不好?” 看似是在请求他,实则楚晏总有办法把他弄回去,而且乔晨曦的病还得靠他治,乔晚安即使再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回去。 “我想找个工作。” 按照楚晏的想法自然是养他一辈子,家里有好吃好喝的供着,上班做什么? 但是乔晚安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已经代表他在让步了。 楚晏忙道:“好,我叫杜尹源给你安排……” “我自己去找,你不许插手。”乔晚安打断他。 “可是……” “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见乔晚安目光坚决,楚晏怕惹恼他,只得答应下来,大不了到时候他找到什么工作再暗中帮他就行了。 乔晚安说没睡的地方倒真不是客套话,他往地上扔了一床被子,楚晏以为是给他睡的,正要上去,乔晚安却道:“你有伤,上去睡。” 楚晏愣了,“那你呢?” “我打地铺。” 这怎么行? “我们不可以一起睡床吗?”楚晏还抱有几分期冀。 乔晚安看了他一眼,仿佛他在说什么笑话。 他现在连跟他睡一起都嫌弃了,楚晏垂眸,失落道:“那还是你睡床吧,我、我将就一晚没事儿的。” 乔晚安不跟他废话,仗着楚晏有伤,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直接裹着被子躺在了地上。 “安安……你不要这样,对身体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睡习惯了。” 以前连公园长椅他都睡过,这点算什么。 楚晏心头忽地窒闷起来,不由得想到以前乔晚安晚睡的那间客房。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间房间的暖气是坏的,能稍微遮寒的只有一床夏天的薄被。 而乔晚安靠着这些,熬过了一整个冬天。 楚晏眼眶有点湿润,他有时候在想,自己现在无论对他再好,或许都弥补不了他曾经对他造成的伤害。 “安安……” 黑暗中,楚晏坐在床边嘶哑呢喃。 没有人回应。 乔晚安已经睡着了。 楚晏拿起床边的拐杖,撑着身子慢慢靠过去,躺在了乔晚安身边。 即使楼层再高,依旧挡不住地下渗出的凉气,再说这屋子老旧,墙面总是渗着雨水,潮意十足,楚晏躺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感到冷了。 乔晚安那么怕冷,却甘愿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愿意跟他回去。 楚晏侧着身,轻轻挪动着伤腿,让伤处尽量不被压到。 将乔晚安后面的被子压实了,再把乔晚安冰凉的手放到自己胸口给他暖热,像是最柔软的地方刺入了一块寒冰,又痛又冷,却舍不得放开。 他把乔晚安的脚放在自己腿间,整个人包裹着他,不让他感到一丝寒冷。 他执拗地觉得,这样就可以暖热他的心。 怀中紧紧抱住了这个人,他此刻才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真实,这段时间以来的彷徨和不安,都在这里得到片刻休憩。 可这并不能完全让他安心,楚晏心里仍旧感到很痛,明明他们现在靠的这么近,他却好像再也抓不住他。 阳光透过薄薄的一层窗帘照进来,楚晏被晃醒了。 他下意识往旁边一捞,却没有任何东西,怔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披上外套,发现自己没穿裤子,楚晏又扯了昨天的浴巾遮挡,这才拄着拐走出房间。 乔晚安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楚晏撑在厨房门口痴痴地看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要是每天起来能看到他,其实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吧。 楚晏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恨不得整个人黏在他身上,“安安。” 乔晚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从来都是一对和谐的平常夫妻,每天早上他起来做饭,楚晏就会从后面抱住他,亲昵地喊着他的名字。 好像他们这样在一起很多年了。 然而现实是…… 乔晚安轻轻推开他,“洗漱一下来吃饭吧,吃了饭早点回医院。” 楚晏身子微微一僵,声音有些低哑,“……好。” 第51章 他快乐吗 吃过饭不久,外面的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乔晚安平时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两人都觉得是助理来送裤子了,楚晏裹着一条浴巾不好见人,只好由乔晚安去。 乔晚安打开门,愣住了,没想到迎面对上的是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的郭惠。 在她身后,是手里拿着袋子的助理。 乔晚安怎么也想不到他这种破败小地方能前后请来两尊大佛。 楚晏看乔晚安没有动,他起身,“怎么了?安安。” 郭惠听到楚晏的声音,对乔晚安脸色更不好了。 她这几天去看楚晏,都被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她发觉有些不对劲,再三逼问助理之下,才得知楚晏去找乔晚安了。 走进这栋楼他还不太敢相信,乔晚安居然把他儿子骗到这种地方。 就那狭窄的楼道和掉漆栏杆,还有墙壁上一片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整栋楼里满是脏臭味和穷酸味。 要不是为了找儿子,她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乔晚安,你居然把我儿子拐到这种地方!” 乔晚安骨子里是怯懦的,面对强势的郭惠,他从前都不敢还嘴的。 上一次在医院里,还是因为有白锦舟在,他又实在气不过郭惠诋毁白锦舟,一时不知道哪生出的胆子,和她顶了两句嘴。 可临到他自己头上,他好像并没有勇气去反抗。 而这次,又有谁会站在他这边呢? 无论是楚晏也好,白锦舟也罢,从来不是真心对待他的。 一切的不幸,归根究底还是怪他自己。 乔晚安紧咬着唇,不敢正面看她,“不是我,是他……” “是我自己要来找他的,妈,你别吓着安安。” 楚晏把乔晚安拉到自己身后,接过管家手里的袋子。 “我先进去换个裤子,一会出来再跟你说。” 等楚晏换了裤子出来,就看到乔晚安低着头,眼圈红彤彤的,委屈的泪水挂在眼睫上。 楚晏心尖颤了一下,想也不想,两三下拄着拐过去把他搂在怀里。 察觉他被吓得不轻,突然想起,乔晚安好像一直胆子都挺小的,以前就是自己大声点跟他说话他都会吓得马上道歉。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好好保护过他。 想到这些,楚晏突然有点心酸,他把乔晚安的脑袋护在自己胸口,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儿,交给我。” 乔晚安埋在他胸口,心里泛起一点异样的情绪,说不上感动,就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楚晏身上找到了暌违已久的——安全感。 郭惠冷睨了乔晚安一眼,“我就说了他两句而已,装模作样。” “妈,”楚晏道,“你别说了,你怎么来了?” 一想起这个郭惠就来气,“我不来?我不来难道等他把你勾的魂都忘了?你看这破地方是人待的吗?” “怎么不是人待的?我和安安在这儿住的挺好的。” “哎呀,儿子,你是中邪了吧?你忘了你以前多讨厌他,怎么现在为了他处处跟妈作对?” 乔晚安身子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是啊,楚晏以前……都是怎么对自己的。 “妈,你!” 楚晏话还没说完,怀中人猛地推开了他,楚晏一个趔趄,差点没撑住,“你、你们还是回去吧。” “欸!你怎么推我儿子?他腿上还有伤呢!”郭惠大叫起来。 “妈!不关他的事,你先回去!”楚晏有些不耐烦地对她说。 转头去看乔晚安,却见后者一脸抗拒,“你们走、全都走!这是我的家,我并没有请你们任何一个人进来!” “安安,对不起,我代我妈跟你道个歉。” “你跟他道什么歉?我说的有错吗?他害得你还不够惨吗?”郭惠拉住楚晏,“儿子,你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楚晏有些精神崩溃,“杜尹源,先把我妈带走!” “阿晏,你……”郭惠还想说什么。 “都他妈给我先回去!”楚晏忍不住吼了一句。 这一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镇住了,郭惠从未见过儿子对她发脾气。 心中虽有不甘,却又不想惹儿子太生气,只能灰溜溜的走了,“儿子……你记得早点回来啊。” 楚晏没理她,随后杜尹源把门轻轻带上。 楚晏这才松了口气,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尽量放轻声音,“安安……对不起,我刚刚不是吼你,是不是吓到你了?” 乔晚安忍着泪,指着大门口,“你也走!” 楚晏把拐杖扔了,一把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妈会来,她说的那些话你别当真,我没有讨厌你,我真的,只喜欢你。” “骗人……” “你骗人、你们都是骗子!滚!滚!!!” 乔晚安死死锤打他的胸口,哭得抽咽起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我只是想得到一份爱,为什么你们从来都没有人愿意给我?”乔晚安声嘶力竭道,“好,我不要,我真的不敢要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都不肯放过我?我爱你是错,不爱你还是错……楚晏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心都被你挖空了,你还想从我这里要走什么啊?!” 楚晏从未见过他如此崩溃大哭,疼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了,可是他不敢放开乔晚安,他怕他一放就再也抱不到他了。 楚晏哽咽道:“安安,你没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我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你打我吧,”楚晏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要是难过你就打我,我绝对不还手,你的心被挖空了,我就把心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你,可以放我走吗?”乔晚安问。 “不、不行!你不能离开我,”他抬手替乔晚安抹掉眼泪,“安安,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以前给你造成的伤害,我会尽力去弥补,我会比从前对你好千倍万倍,我再也不想看你哭,再也不想看你难过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乔晚安抬起湿漉漉的眼,委屈又无措地看着他,“楚晏,你只会骗我。” “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我保证,如果我再骗你,那就诅咒我永远得不到你的原谅,”他红着眼捧起乔晚安的脸,“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乔晚安吸了吸鼻子,苦笑一声,“你又不肯放我走,何必要问我这么多。” 楚晏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面露狂喜,“安安,你不会走了?” 如果他有得选的话……乔晚安别过脸去。 楚晏搂紧了他,“我就当你答应我了,安安你放心,我以后……只对你好。” 乔晚安靠在楚晏的肩头,眼里看不到半分喜悦。 他不知道为什么楚晏再也没跟他提过何熙冉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卑微的替身居然会得到楚晏的垂怜,他更不相信楚晏,不相信楚晏会爱他。 谁会爱上一个这么懦弱又无用的人呢? 他只知道,他的命好像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等什么时候他又厌倦了自己,又或者等弟弟的病彻底根治好,不知道他能不能够真正地拥有自由。 楚晏出院那天,乔晚安亲自扶着他上车,两人一起坐后座,楚晏生怕他跑了,一路上都不敢松开他的手。 郭惠自然也是来接儿子出院,她在副驾座上,看着后视镜两人紧拉着手,嫌恶地皱了皱眉。 现在楚晏很护着乔晚安,她即使再不喜欢也不能够随随便便出口伤人了,可她也不想跟乔晚安待在一处,楚晏便让管家先把她送回去。 乔晚安看着那栋白房子,像是在看他后半生的监狱。 他扶着楚晏进屋,以为还会像以前那样看到何熙冉笑里藏刀,或是女佣鄙夷的目光。 可是直到他坐进沙发,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乔晚安正有些疑惑,楚晏拉着他的手,“欺负你的或是你不喜欢的人我都把他们赶走了。” “以后这里只属于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那杜尹源呢?他会失业吗?” “噗,”楚晏轻笑一声,“你不是讨厌他吗?” 乔晚安摇摇头,“说不上讨厌。” 杜尹源虽然是站在何熙冉那边的,可他从来没真的想伤害自己,而且上次他发高烧,也是杜尹源送他去医院的。 在乔晚安的认知里,没有伤害自己的人,就不应该随随便便去讨厌。 要不然,他讨厌的人也太多了吧…… “放心吧,他不会失业,只是我不太想他常来。” “嗯?” “不想让他打扰我们。”楚晏扣住他的后脖颈,盯着那张淡粉的唇,试探着吻了上去。 “唔……” 见乔晚安没有反抗,他搂住了他,加深了这个吻。 - “先生,乔先生他……回楚家了。” “……” 白锦舟躺在花园的躺椅里晒太阳,明明是青春正好的年纪,他的头发却白了许多,面色亦是憔悴、皮肤隐有松弛的迹象,唇瓣毫无血色。 就连神情都是恹恹的,像个知天命的老人。 助理知道,他只是在忍痛,化疗副作用带来的疼痛,还有,心里的痛……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人,他恐怕早就不想这么狼狈地活着了吧。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道:“知道了。” 助理正要下去。 “欸!” 白锦舟叫住了他,盯着面前一株残败的大波斯菊,喃喃,“他快乐吗?” 助理停顿了一下,只说:“楚晏现在对他很好,听说他最近还重金约排到了一个策划婚礼的高级团队……” 太阳穿过云层,射出利剑般锐利的光,直直刺到白锦舟的脸上,衬得他脸愈发透白,也愈发枯瘦。 他抬手遮住了阳光,声音嘶哑得厉害,“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恨透我了啊……” 第52章 不要再提起我 助理沉默了半晌,问道:“先生,您后悔了吗?” 白锦舟轻轻摇头。 他只是遗憾,自己连光明正大把他夺过来的借口都没有。 “咳咳……小花,我现在这样,怕是撑不到那天了……” 白锦舟声音嘶哑,“如果他过得不幸福,如果他想走,你就把他带走吧,带他到一个、没人找得到他的地方……” “如果他不走呢?” 他摘下手边一片枯叶,轻柔呢喃,“那就替我送他一束花,祝他新婚快乐,幸福安康。” “只是……不要再提起我。” - 乔晚安回到楚家,想当然地觉得自己应该回以前睡觉的地方。 白锦舟已经撕破了假面,回去后应该已经毫不犹豫把他的行李丢掉了吧。 他刚刚走到门口搭上门把手,楚晏就按住了他的手,“安安,我们不睡这里好不好?回主卧睡。” “我睡习惯这里了。”其实他只是不想跟楚晏睡一起。 “这间房还没打扫,要不你先回主卧睡,等我叫人来打扫再进去住也不迟。” 他早就料到乔晚安不会睡主卧,只能让人刻意不打扫,这样子他就得跟自己睡一起了。 乔晚安哪儿不知道他的伎俩,估计其他房间也没打扫吧…… 他不想跟楚晏做无意义的争执,又或许他是想看楚晏能做到哪一步。 他拿着自己装衣服的袋子跟着楚晏走进了主卧,把袋子随手扔在角落,“我去做饭。” 他就非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么? 楚晏眼神一黯,等乔晚安出去后,他走到角落打开他的袋子,将里面为数不多的两套衣服挂起来。 他好像从来没穿过什么好衣服,都是一身地摊货,以前自己给他买的那些名牌他都舍不得穿,直到后来他不要了,一件也没带走。 楚晏把他那几件廉价衣服跟自己的衣服挂在一起,忍不住笑了。 真好,看起来就好像他们一直住在一起一样。 他给管家打电话,让他送些新衣服过来,不要太贵的,穿着舒服就好。 吃饭的时候乔晚安照常坐在自己以前的位置上,楚晏想给他夹个菜都不方便,他索性自己挪凳子坐到乔晚安身边。 “安安,辛苦了,来多吃点肉。”楚晏殷切地往他碗里夹了块牛肉。 乔晚安看着碗里的牛肉,平静道:“我不吃牛肉。” 楚晏面色一僵,赶紧把自己的碗推过去跟他换,“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吃我这个吧,我这还没吃过的。” “不用。”乔晚安把牛肉夹了出来,又夹了一块烧茄子,就着饭吃起来。 所以乔晚安做着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只是因为他喜欢么? 楚晏突然起身,把那盘炖牛肉端进厨房倒掉。 “欸,你别浪费啊。” 楚晏说:“你不喜欢的,以后我也不吃了。” 乔晚安无奈道:“楚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你没必要这么迁就我。” “可是……”楚晏很难过,“你不是也一直都在迁就我吗?” 他坐回了乔晚安身边,恳切道:“以前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更加关心你的一切,你喜欢的我就喜欢,你不喜欢的我也不要了。这对我来说不是迁就,是我心甘情愿。” 乔晚安看了他一眼,半晌吐出两个字,“随你。” 吃完饭楚晏说让他去休息,他来洗碗。 乔晚安很是怀疑他行不行。 但在楚晏的坚持下,乔晚安还是被推出了厨房。 果不其然,刚刚走出厨房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一阵碎瓷乒乓的声音。 乔晚安走进去,看到楚晏在地上捡碎瓷,他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少爷哪里干过这种粗活,毛手毛脚的,摔东西也不奇怪。 可楚晏却很慌张,他怕如果自己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乔晚安肯定会对他失望,他还怎么敢说要照顾他一辈子。 于是他慌忙把碎瓷捡起来,蹲那一下不注意,腿上的伤又扯到了,同时手上也扎破不少血口怕。 楚晏疼得手一缩,可他一看到乔晚安进来,又马上道:“我、我马上就好……” 乔晚安没说什么,把他扶起来,自己拿着扫帚把碎瓷片扫干净。 楚晏看看自己手上的血口,又看着乔晚安那双手上留下的伤痕,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你那天……疼吗?” 乔晚安扫着地,闻言抬头看他一眼,“哪天?” 哪天…… 他生病了想接杯水却被碎瓷划破手那天?还是他亲眼目睹他跟何熙冉苟且那天?还是说手指被踩断那天…… 太多痛苦,一次比一次撕心裂肺,他已经数不过来了。 所以,楚晏问的是哪天? 楚晏愣了一下,颓然地垂着头,声音喑哑,“对不起……” 他从来没喊过一句疼,所以他一直以为他是不疼的。 可是直到他自己亲身经历过这些,他才知道,乔晚安所承受的痛苦,比他高出千万倍。 晚上乔晚安洗澡时没看到自己的衣服,便打开楚晏的衣柜,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他的衣服,他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单拎出来,挂到角落里。 扒拉衣服的时候,看到衣柜下方有一团熟悉的线,他犹豫着掀开面上的衣服一看,是自己那天丢的半条围巾和几团羊绒。 乔晚安不自觉伸手去抚摸。 “我看你还没织完就扔了,怪可惜的……”楚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乔晚安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拿上衣服跑去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回来,楚晏手里还拿着那团线,目光温柔,“我看网上说这种织法叫一见倾心是吗?” “安安,你会织完它吗?” 乔晚安冷笑,“不是说分手才送围巾吗?你还要?” 楚晏勉强笑了笑,“我当时是骗你的,我们那边都是喜欢的人才送围巾。” 乔晚安拿出吹风机,打开开关前对他说,“那你去找何熙冉吧。” 楚晏语塞,他还想说什么,乔晚安已经在吹头发了,看样子是拒绝跟他交流。 楚晏叹了口气,坐过去拿起吹风给他吹头发,乔晚安看了看他手上的创可贴,应该不至于绷开,也就随他了。 楚晏给他吹完后就立马抱紧了他,埋头在他肩上,嗅着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如果你还在误会,那我就再说一次。安安,我跟何熙冉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以后他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你也不是替身,你是我的爱人。” 乔晚安垂下眸子,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说完了吗?” “……” “说完了就睡觉吧。” 乔晚安拉开他的手,自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楚晏看着自己空捞捞的双手,苦笑一声。 他把吹风和线团都收好,关灯爬上床。 看着乔晚安留给他的后背,楚晏毫不犹豫从后面拥上去。 “楚晏,好好睡觉,别动手动脚。” “安安,你以前都是面对面睡在我怀里的。”楚晏失落道。 “是吗,我不记得了。” 楚晏眼眶渐渐红了。 明明乔晚安已经回来了,他也答应自己不会再离开了,可是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不肯原谅自己。 就算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就算他与他同吃同睡,他们也还是回不到从前了。 楚晏搂紧了他,像是要把他揉在骨子里,“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我只是怕你冷,你靠着我会暖和一点。” “早干嘛去了……”乔晚安轻喃了一句。 楚晏心头更痛了,乔晚安每一字每一句都能轻易戳在他心上,往他最痛的伤口上扎。 可是他现在宁愿遭受乔晚安的冷言冷语,也好过他不在自己身边。 乔晚安实在是困了,拧不过他,干脆也就放弃了。 他半夜是被热醒的,楚晏身上太热,又捂得他严实,深秋里感觉要捂出痱子了。 他推了推楚晏,想把他弄开,却发现他的手还紧握着自己,好像生怕他睡醒起来自己就不见了。 楚晏被他搡醒了,迷迷糊糊间在乔晚安脸上摸过一阵,确认是他,这才放心下来。 随即又被吓醒了,楚晏撑起身,紧张道:“安安……怎么了?” “是不是胃疼了?” 他伸手摸了摸乔晚安的肚子。 乔晚安被他弄得有些难为情,“不是、你别抱我那么紧,有点热。” 以往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吵到他睡觉,楚晏早就骂娘了,可他这次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低声呓语道:“热啊……” 楚晏把他面上那床被子掀开,重新把他抱紧,在他耳边蹭了蹭,“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乔晚安:“……” 大半夜的他也不想折腾楚晏,现在贴着块大号的狗皮膏药也不那么热了,能睡着也就不再跟他计较。 “嗯,睡吧。” 乔晚安这几年学业荒废,又在楚家过了两年废物般的生活,好一点的用人单位自然是进不去。 不过只要能有工作乔晚安就很开心了,他最后去了一家超市里做导购。 乔晚安虽然不太会说话,但是他模样好看,面相温柔和善,能引得人的好感,加上从前接受过类似的培训,服务也周到。 他负责洗护用品区,花了几天时间了解了产品后,便开始熟练起来。 一些年轻的女孩子,冲着跟他要微信的借口,也买了不少东西。 今天他上的晚班,楚晏特意来接他回家,走进超市就看到几个女孩子缠着他要微信,他皱起眉,两三步走过去,“安安,快下班了吗?” 乔晚安说:“还得等一会儿。” “那我等你。”他撑着拐杖,若无旁人地站在乔晚安身边。 几个女孩子看了他们两眼,察觉出点什么,拉着同伴离开了。 有个女生不信邪,临走前还说了一句:“小哥哥记得回我消息啊~” 楚晏不敢说乔晚安,只气得瞪了那女生一眼。 乔晚安没时间管他,他还要整理货架上的货,楚晏也想来帮忙,乔晚安制止,“你腿伤还没好,别乱动。” 楚晏受宠若惊,“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乔晚安一顿,“我只是怕你帮倒忙。” 楚晏讪讪收回手,“……哦。” 第53章 什么才算对我好 楚晏腿上有伤不方便开车,大晚上把管家抓来当司机,两人则坐在后座。 “饿坏了吧?”楚晏拿出在蛋糕店买的小点心,“先吃点垫垫肚子。” 乔晚安没有拒绝,晚饭吃得急,现在的确是有点饿了。 这几天乔晚安找到了工作,整个人都有活力了不少。 楚晏道:“你弟弟的治疗方案实施的很成功,甚至比预想的效果还要好。” 乔晚安怔了一下,“真、真的吗?” 楚晏见他露出欣慰笑容,心也定了不少。 他是家里面的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想着乔晚安这么关心弟弟,便觉得他们俩的感情一定很好。 楚晏道:“要不改天我陪你一起去看弟弟吧?” 他以为乔晚安会迫不及待,却没想到他却犹豫了,“我……还是不去看他了吧。” “怎么了,是害怕请不了假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他可能不太想见到我。” 何止是乔晨曦,那一家人都不待见他。 楚晏不明情况,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是不是之前和弟弟有点误会?” 误会? 或许是吧……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去,有什么误会你们也好当面解开,你们毕竟是亲兄弟,我相信你弟弟会理解你的。” 对啊,他们是亲兄弟,亲兄弟之间不应该有这么多嫌隙。 晨曦常年住在医院,整个人精神大受打击,有些敏感是难免的,他还小,自己是哥哥,应该让着他些。 “好。” 乔晚安说。 经过楚晏一番开导,一直郁结在心头的那口气终于消散许多,连带着对楚晏都没那么冷冰冰了。 楚晏连夜来一直抱着人入睡,却能看不能吃,早就憋坏了。 腿上伤口虽未痊愈,但不影响发挥。 一开始乔晚安不愿意,楚晏就逗他,“弟弟的治疗我可是出了很大力的,安安就这样报答我?” 乔晚安一听,顿时了然,楚晏不是因为喜欢才想跟他做,只是想要一份回报。 不过是……交易而已,玩物而已。 他伸手搂住了楚晏的脖子,闭上眼,准备迎接一场酷刑。 可这次楚晏意外地很温柔,甚至情到深处时还眷恋地吻着他唇,“安安……不要离开我……” 乔晚安眼眶湿热,心里只有苦涩,楚晏这副深情的模样,差点都叫他误会楚晏真的爱上他了。 乔晚安醒来时只觉身上暖烘烘的,被子盖得严实,他睁眼看到的是楚晏光裸的胸膛,上面还有他昨晚留下的牙印。 身上舒爽干净,没有以往那种黏腻不适的感觉,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换上了新的睡衣。 楚晏终于学会体贴人了,可一想到这份体贴都是从何熙冉那里学来的,乔晚安心里那点微末的感动荡然无存,他只觉得窒息。 他起身推开楚晏,楚晏被他弄醒了,见他要走连忙抱住他,声音里带着晨间初醒后的沙哑,似有无限的柔情,“安安,去哪儿?” “上班。”乔晚安推开他,腰上不小心扭了一下,疼得他脸色微变。 楚晏替他揉着腰,心疼道:“今天就别去了吧,昨晚累坏了。” 乔晚安不耐烦,“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工作。” 楚晏一怔,“安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太累了。” 乔晚安没接他的话,套上外套,拿着衣服出去了。 - 楚晏买了鲜花和水果和乔晚安一起去医院看乔晨曦。 这么久以来,他好像都没怎么来看过这个所谓的小舅子,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愧疚。 以后还是应该和乔家人多亲近一些,这样乔晚安也会高兴,才能更有利于自己早日追回他。 两人到了医院,负责治疗乔晨曦的医生便上前来找楚晏聊了聊关于治疗经费的事,楚晏怕乔晚安等急了,就让他先去病房。 “乔先生自上次和家里人好像发生了不愉快之后,都大半年没来了呢。”医生谈道。 楚晏:“大半年没来了?” “是呀,”医生有些惊讶,“楚先生不知道这件事?” 楚晏直觉这里面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我之前忙工作,他也没跟我提起,我以为……” 医生皱眉,“他上次来还是年后,我当时在办公室,只听到病房里有吵闹声,后来护士告诉我,是乔晨曦的病房传来的。等我出去看的时候,只看到乔先生像是浑身都湿透了,脸色白得吓人,那么冷的天外面还下着雪,哪里受得住?我想叫他换身衣服来着,可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还说……” 楚晏愕然,他原本只是以为乔晚安和弟弟之间闹了点小矛盾,两兄弟一见面把话说开了就好了。可是听医生这么说,他才知道他们好像矛盾还不小。 “他说什么?” “他说不用了,你在外面接他。”医生说,“所以那天乔先生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吗?” 医生不好说楚晏没有来,只是以这种方式委婉地问他,是不是乔晚安说了谎。 “那天是……几号……” 医生意外地还有印象,“2月10号左右吧,因为那天是我老婆的生日,印象还蛮深刻的。” 楚晏招呼都不打,转身就往病房跑去,没记错的话那天他还在外面出差,怎么去接他?那么冷的天,他一个人是怎么回家的? 而且第二天回来,就听何熙冉说“不小心”踩到了乔晚安的手,他当时只记得替何熙冉说话,却从来没问过他那一天都遭遇了什么。 楚晏呼吸急促,竟是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硬生生扒开了一般痛,如果不是医生提及,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 “你这个贱/货、扫把星!不是说了不许出现在我们晨曦面前吗?” “有那点时间惺惺作态,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留住楚晏的心。” “我只是听说晨曦病好了不少来看看,爸、阿姨,我真的……真的没有恶意!”乔晚安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 “谁要你来看,看着你就晦气,给老子滚!” 楚晏刚好走到门口,听到这几句,心头怒火直冲冲往头上冒。 他一脚踹开门,杀气腾腾地冲进来。 所有人的表情都在那一刻产生戏剧性的变化,而楚晏第一时间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的嘴脸,乔本国正指着乔晚安鼻子破口大骂,赵秀莲叉着腰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而乔晨曦得意洋洋地看着站在角落里孤立无援的乔晚安。 地上是破败的残花和滚落一地的水果。 “你们在干什么?!”楚晏简直难以置信,他冲过去将乔晚安搂住,心中气血翻涌。 乔晚安低声抽泣着,神色间满是破碎和伤痛,楚晏心脏抽抽地疼,他捧住乔晚安的脸,替他擦着一直往下掉的眼泪,“安安,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人会欺负你了。” 一瞬间过往的那些蛛丝马迹,全部拼接在一起,串联成一个可怕的事实。谁能像乔晚安这样,嫁过来两年,家里却对他从来不闻不问? 在楚晏的记忆里,乔晚安的家人除了和他有经济上的联系,其他时候他甚至都不太记得这几个人。 以至于他有时候恍惚都以为乔晚安就是个孤儿了。 就连乔晚安好心来看弟弟都会得到这样的对待,那他平时呢,他从小到大,都是怎么过的? 乔晚安泪流满面,低低呢喃道:“我……我不是、扫把星。” 楚晏眼眶红了,“乖,我们安安是小福星,怎么会是扫把星呢,你不是。” 乔家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楚晏怎么会来这里?上次乔晚安不还说楚晏在外面有人了吗? 现在对他这么维护又是怎么回事? “呃……咳咳,好儿婿啊,你、你怎么来了?”乔本国搓搓手,一副老实庄稼汉的模样。 不过那双圆溜转的眼睛和那副虚伪的笑,只教人见了恶心。 楚晏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我是这家医院的大股东,乔晨曦治疗也是我出的钱,我还不该来了?” 这时医生也带着护士跟着进来了。 乔家人见他是真的怒了,一旁又有外人看着,连忙好声好气哄道:“是是是,你自然想来就来,刚刚晚安笨手笨脚的打翻了水果,我这才说他了两句……” 赵秀莲道:“晚安呀,你说你也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说两句还说不得了?” “快来,把水果和花捡起来。” 乔晚安正要动作,楚晏拦住他,对赵秀莲不客气道:“你是没手吗?没看到他都哭了吗?!” 赵秀莲低声咒骂几句,这小兔崽子,还得叫他一声岳母大人呢,有钱人家就是横! 不过到底还分得清谁才是钱袋子,赵秀莲抬头谄笑道:“儿婿说的是,我这就捡。” 楚晏看不惯他们这副奴颜媚骨的模样,嫌恶地皱皱眉。 他看向床上战战兢兢的乔晨曦,冷笑,“我看他这生龙活虎的模样,哪像是有病的样子。” 他对一旁的医生道:“我看他们一家人都好的不得了,还治什么治?今天就把人送出院吧。” 乔晚安想说什么,楚晏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乔晚安心中莫名一定,没有再开口。 赵秀莲这才慌了神,“哎呀!儿婿你可不能这样啊,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你们这么欺负安安,现在还好意思说你们是一家人?”楚晏简直被他们的不要脸程度给震惊到了。 乔本国轻咳一声,又来充当和事佬,“话可不能这么说,儿婿啊,你是不知道,晚安是我们一手带大的,他什么脾性么我们最清楚不过,话虽然重了一点,但是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孩子啊不打可不行,不信你问问他,我们这些年来到底对他怎么样?” “你们还打他?!”楚晏语气森寒。 乔本国语塞,“这……” 楚晏又问乔晚安,“安安,你别怕,老实回答我,这些年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 乔晚安有些茫然了,“什么才算……对我好?” 第54章 赶走乔家人 在乔晚安以往的认知和接受的教导里,家里人永远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直到他遇到了楚晏。 楚晏不会打他、不会骂他,还会对他说爱他,他逐渐意识到,原来家人对他其实没那么好。 可是后来楚晏也开始打骂他,并且任何熙然欺负他。 人大抵如此,不能一直保持对一个人的喜爱。 所以这些他都可以忍受,他只是很难过,因为楚晏对他的好,原本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而白锦舟从来没有打骂他,甚至会带他吃好吃的,会陪他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现在的乔晚安想不明白,到底要怎样区分一个人的好坏? 又或者,他们都不是坏人,只是对自己不够好罢了。 面对乔晚安的疑问,楚晏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从前只觉得乔晚安怯懦又胆小,总是活得战战兢兢的,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他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如果他不会遇到自己这样的人,那他是不是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楚晏哑声道:“对你好……就是不会欺负你辱骂你,会真心为你担忧,不会让你难过……” 乔晚安默然了片刻,摇摇头,“我想象不出来,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楚晏怔了一下,虽然在意料之中,可听到他这么说,还是觉得疼痛难当。 乔晚安或许不知道真正对他好是怎样的,但他一定知道,楚晏不是。 “安安……”楚晏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对乔家人道:“答应了负责乔晨曦的医疗费,我一分也不会少给,但你们这样的人,以后也别想从我这儿多要一分!” 乔家人一听立马慌了,楚晏要是不给他们钱了,那以后他们岂不是又要跟以前一样下地、打工,过穷苦日子? “楚晏!你不能这样,”赵秀莲道,“我、我好歹你丈母娘呢,我们可是把乔晚安卖给你了,你不能出尔反尔啊!” 一旁的医生护士都惊呆了,这一家人是什么奇葩,居然能说出卖儿子这种话? 楚晏忍无可忍,“什么叫卖?!他是人,是我的妻子!不是物品,更不是你们用来获取利益的工具!” 见楚晏发这么大的火,赵秀莲母子瞬间吓得收了声,乔本国到底是个男人,倒没轻易被吓退,楚晏他掌控不了,可乔晚安是他亲儿子,他还想翻了天不成? “乔晚安,你还认我这个爸吗?” 乔晚安缩了缩脖子,怯怯道:“爸……” “如果你还认我,就给我过来!现在,立马跟他离婚!” 乔本国自然不是真的想让乔晚安跟他离婚,楚家这棵摇钱树他怎么舍得轻易放弃,他可是个人精,从刚才的情形自然看得出楚晏有多护着乔晚安,所以他必定不会答应离婚。 乔本国这么做为的就是要逼楚晏妥协。 果然,乔晚安这傻子立马乖乖上前,乔本国面上有些得意,楚晏则是一脸忧色,“安安,别去!” 谁知道乔晚安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小声说,“还是不了吧……” “你说什么?” “虽然我很喜欢爸,但是爸好像从来没把我当成一家人,阿姨和晨曦也是,对于你们来说,我只是个赚钱的工具而已。” 他看了一眼三人的表情,无奈地笑了一下,声音却突然哽咽,“都不喜欢我,都是在利用我啊……” “你们也好,楚晏也好,或者是白锦舟……呵,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我一样都得不到,我、”乔晚安语无伦次,眼眶里拉出几分血丝,“我真的累了……我宁愿我是一个人,也不想要被你们以家人的名义束缚了!” “乔晚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乔本国怒道,“别忘了是谁辛苦把你养大的,你这个白眼狼!” 楚晏下意识把乔晚安揽过来,捂住他的耳朵。 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那么现在,他只觉得心寒。 他妈说的对,乔家人岂止是贪得无厌,简直是恶毒至极,泯灭人性!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都要排除乔晚安,只有他是不一样的。 而他却跟这群不能称之为人的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 “你们简直是一群思想扭曲的疯子!”楚晏拉起乔晚安的手,“安安,我们走。” 乔本国却突然发了狠,一把抄起手边的凳子,往乔晚安身上砸。 一声痛哼随着重击声传来。 乔晚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楚晏拢住身子,牢牢实实地护住在怀里。 乔晚安撑住他的身子,却摸到他后背湿热,有温热的液体从脑袋上流下来。 乔晚安一时失声,连哭都忘了,“楚晏……” 乔家人都吓懵了。 楚晏勉强地笑了笑,“你没事就好……” 他忍着剧痛和昏厥感,拉住身旁的医生,“让杜尹源、把乔先生……带走,告诉他,不许、任何人、欺负……” 说完他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一时间医院里乱成一片,医生赶紧去叫保安过来把乔本国他们控制住,想到楚晏的嘱托,又去联系了杜尹源。 杜尹源一听是楚晏交代的,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让医院先封锁消息,自己先过来,把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的乔晚安带走。 等到郭惠气冲冲地杀进来,看到脑袋被砸出个窟窿,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的楚晏,气得失去理智,二话不说冲上去抓住乔本国乱挠一通,脸给他抓的稀烂。 还是警察来了才把她拉住。 “你们乔家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们楚家哪里对不起你了?要钱给钱,有病治病,你们却想一次次害我儿子,畜生!我跟你们没完!” 赵秀莲觉得冤枉,“这,亲家……郭姐儿,这也不能全怪咱啊,我们老乔原本是想教训自家儿子的,是楚晏他自己要硬抗的……” 郭惠冷笑,“那这么说还是我儿子的不是了?” 赵秀莲就是那意思,但表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不不不,我是说这都是那个乔晚安的错。” 郭惠一噎,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指着一旁的带血金属板凳,“教训儿子?你们用这个砸?蒙谁呢这是!” 赵秀莲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她知道郭惠也不喜欢乔晚安,老老实实道:“您是不知道,乔晚安他就是个贱蹄子,什么家伙往他身上招呼都不成问题,他命贱啊,死不了。” 郭惠看着她那张狰狞的嘴脸,经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乔家人也太可怕了,哪儿有人一口一句称呼自家孩子是贱蹄子的,还用那么重的东西砸人,简直也太不把乔晚安当人看了吧…… 不过这让郭惠想起另一件事,“乔晚安呢?” 杜尹源走之前已经交代好了,他们自然是不敢吭声,郭惠吵着要查监控,他们才说出实情。 等警察取证后把乔本国带走了,郭惠又叫住医生,“乔家人那么能耐,还把我儿子砸伤了,看样子也不需要我们花这个精力去救治了,哪来的把他们送回哪去吧!” 医生自然不敢违抗郭惠,再说他们老板都被打了,他们是脑子有坑才继续接收乔家人。 谁知赵秀莲却在医院门口坐地哭闹起来,一会儿说楚家人仗势欺人,因为私人恩怨拒收病人,一会儿又说他们家跟楚家是姻亲,楚晏跟他家大儿子隐婚了现在却不认,一会儿又说自己那个继子联合外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乔晨曦觉得丢人,想把赵秀莲拉走,但他常年卧病在床,根本没什么力气,拉不动这个泼妇。 郭惠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面对医院门口不明真相的观众,有条有理道:“她儿子没钱治病,想赖账,我们本想好好跟他调解,谁知她丈夫在我医院闹事,还打伤我儿子。” “我儿子现在人还躺在医院呢,我没追究你们的责任,叫你们赔偿,你们倒先在这儿闹起来了?” 郭惠眼神一凛,冷嘲道:“你丈夫是因为什么被警察抓走?要是不清楚的话,医院监控还在那儿摆着呢,我也不介意给大伙看看!” “你最好趁没影响到我们医院声誉之前赶紧走,要不然诬赖诽谤,可是同样违法的!” 围观者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赵秀莲一时间心里发怵,她在他们那乡镇上可是泼辣出了名的,谁也奈何不了她,偏偏今天接连碰壁,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怪乔晚安,说不定今天这场戏就是他和楚晏一起设计的,为的就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乔晨曦听见旁人那些侮辱性的话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由得埋怨起他妈来,自己丢人就算了,还非要拉着他! 而且再这么闹下去,恐怕就真的要进局子了,他赶紧又拉扯着赵秀莲,“妈,走啊!” 赵秀莲心里再不甘,却知道现在自己根本斗不过他们,只能灰溜溜地带着儿子先回家。 楚晏昏迷这几天,杜尹源一直把人藏得严严实实的,无论郭惠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肯交人。 而乔晚安这边又是担忧又是后悔,多次忍不住想去医院看看,都被杜尹源给拦下来了。 等楚晏醒过来,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又是何熙冉。 楚晏忍着脑袋上的不适,不耐烦道:“怎么又是你?我说了叫你别再来了!” 何熙冉温软地笑起来,给他倒了杯水热水,“阿晏,来,先喝点水吧。” 楚晏一把将水打翻,“何熙冉,你最好趁我耐心耗尽之前自己滚出去!” 第55章 在来年春(爆更) “阿晏……” 楚晏按响了紧急呼救铃。 “你这是干什么?”何熙冉脸色难看。 不一会儿,医生护士都进来了,“发生什么事了?楚先生。” “现在医院的安保系统这么差吗?”楚晏冷冷道,“什么闲杂人等都随便能进来?” 医生看了一眼何熙冉,心中了然,跟身边的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连忙下去叫保安。 “不用叫人了。” 何熙冉看向楚晏,眼中神色复杂,“你现在就这么对我?像当初对待乔晚安那样?” “闭嘴!”楚晏被戳中痛点,怒瞪着他,“我为什么这么对你,你心里没点数?” 何熙冉嗤笑一声,意味深长道:“阿晏,我是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绝对。” “滚!” 何熙冉刚走到病房门口,正对上闻讯赶来的乔晚安。 乔晚安一见是他,愣住了。 “安安,你来了?快过来。”楚晏生怕他多想,连忙叫住他。 何熙冉冷笑一声,径直走出医院。 乔晚安不放心地看了眼何熙冉离开的背影,又犹豫地看向楚晏。 楚晏道:“我刚刚醒,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也没叫他来,安安,你信我,我真的跟他没有任何联系了!” 乔晚安看着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脑袋,坐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对不起,我这几天……” 楚晏老早就想他了,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我知道,是我让杜尹源不要你来的,我不想让人伤害你,安安,你有想我吗?” 医生护士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乔晚安没回答,却悄悄红了眼,“你为什么……要替我挡?” 那么不可一世,那么讨厌他的楚晏,为什么要替他抗那一下? 楚晏闻言笑了,轻轻拍着他的背,“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啊,以前没有好好兑现承诺,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乔晚安垂下眸子,润湿的眼睫扑朔闪动,鼻尖红红的,“为什么想要保护我?” 楚晏捧起他的脸,替他擦着眼角的泪,“因为,我爱你啊。” 乔晚安目光犹疑。 “我不是……替身吗?” “不是!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替身。” “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如果你不信,我就每天都跟你说一遍。” “我爱你,安安,”楚晏认真道,“我现在确定以及肯定,我只爱你。” 乔晚安心跳不自觉加快,“你别说这样的话……我……” “嘶——”楚晏突然撑住脑袋。 “你怎么样,我马上去叫医生!”乔晚安一想起楚晏帮他挡的那一下,顿时再顾不得其他,说着就要转身。 “我没事……” 楚晏拉住他,稍稍缓过一点劲儿来,“你陪我好吗?我不想你走。” 乔晚安闻言坐回来,却只是轻咬着唇,看着他脑袋上的伤不说话。 “我知道你受过的那些委屈我无法弥补,”他握住乔晚安的手,目光真诚,“所以我请求你,允许我拿一辈子赔给你好吗?”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方盒,打开送到他面前,“安安,可以为我再戴一次戒指吗?” “我说过的,我还欠你一场婚礼,属于我们的婚礼。安安,我这一生,只忠于你。” 乔晚安垂眸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我戴不进……” “可以的,”楚晏拿起其中一枚戒指,“这是我请设计师专门为你设计的,只符合你的尺寸,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感到一丝痛苦,我只想,让你心甘情愿开开心心地嫁给我好吗?” 他拿起戒指戴进乔晚安指间,没有第一次那种激动澎湃的心情,心中却是百感交集,还有种想哭的冲动。 乔晚安怔怔看着他指间那枚崭新的戒指,设计比从前那一枚还要考究,看起来华贵不少。 戴进去的时候,他看到戒指内侧刻有他们两个人名字的英文。 楚晏不知道,比起这枚华丽的戒指,他仍是更喜欢从前自己扔掉的那一枚。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已经回不去了。 人生至多不过百年,他和楚晏纠葛这两年,却好像把几十年的苦头都尝尽了。 苦尽,却没有甘来。 也许是他从前要的太多了,让他忘记自己真正所求,从一开始他不就是想得到楚晏的爱吗? 他这样的人,有人愿意爱他,愿意陪伴他一生,他就该感恩戴德了啊。 他是漂浮无定、没有归处的秋蓬,是一潭浊水中最脏最烂的淤泥,他挣扎、他呼喊,却永远逃不开命运的玩弄。 他想,只要有人愿意将他打捞起来,不管是谁,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跟那个人走。 赵秀莲说的对,他就是贱。 命贱,人……亦然。 他把自己那颗被无数人践踏的心捡起来,穿过血淋淋的心脏,在万千细小的针线口上一次次缝补,总归,还是能用的。 而现在,他要用这颗破败的心,换取最后一次赌注。 他给楚晏戴上了戒指,没有说话,只是略显疲惫却又温和地看着他。 已经够了,楚晏想。 他紧紧抱住乔晚安。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得到了全部。 - 听说楚晏准备和乔晚安举办婚礼,作为母亲的郭惠,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她自认为已经对乔晚安足够忍让了,儿子要是真那么喜欢他,让他留下也不是不行。 但是要在外人面前公开承认乔晚安的身份,她绝对不能容忍。 “妈,我和安安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管?” “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管谁?你爸走得早,我也没什么可盼的,就希望你能找个人好好过。”郭惠苦口婆心道,“但乔晚安他绝对不行,他已经耽误你两年了,你难道还没看清楚他吗?” “就是我看清的太晚了,做出了许多错事,所以我现在更想好好对他。” “妈知道,你跟我说了,他在乔家过得不好,他也的确是可怜。” “可是儿子,你也不能够因为可怜他搭上自己的下半辈子啊!” 楚晏头疼地揉揉眉心,“我要跟你说多少遍,我跟他结婚,我为他做的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为我爱他,不是因为可怜他!” 两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郭惠说不过他,气得拎上包走了。 房间门从后面咔嚓一声打开,楚晏回头,看到乔晚安站在门口,“醒了?” 乔晚安点点头,他其实早就醒了,也听到了楚晏他们那一番对话。 第一次有人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这么真心的爱护他。 乔晚安觉得很新奇,又觉得高兴。 他抱住楚晏,问他:“阿姨还是不同意是吗?我听她说她不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楚晏揉揉他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只要你在就好了,我们的婚礼会照常举行。” 他轻轻捂住乔晚安的手,“搽防冻霜了吗?” 乔晚安一到冬天冻疮就生得厉害,楚晏便不许他碰冷水,家里的暖气一定要开足,保证一整天乔晚安的手都是暖的。 楚晏还给他买了不少防伤冻的产品,天天监督他涂抹,到底是被精心养护着,那双手倒不似从前那样难看了。 楚晏带他回卧室,给他搽手,“冬天就别织围巾了,等开春了再说吧。” 乔晚安摇摇头,笑道:“也没剩多少,就快织完了。” 楚晏亲了亲他的额头,“那等你织好,我天天戴去公司。” “对了,你爸那个事情,律师说,严重点能判他两三年,当然,我也能立马撤诉。” “不过,我想还是要问问你的意见。” 乔晚安知道他是顾及自己,如果乔本国不是自己的父亲,以楚晏的性格和能力,肯定不止三年。 “对不起,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乔晚安低声道。 “好,我现在就跟律师说让他撤……”楚晏拿起手机。 乔晚安忙拉住他,“但是他做了错事,不能不受到惩罚,即使,他是我的父亲。” 楚晏心底一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最后乔本国的处罚是判处了拘役六个月,不过等他再回去,家里应该已经鸡飞狗跳了吧。 - 乔晚安的围巾终于织好了,楚晏自是爱惜得不行。 逢人便说,那是他爱人送的礼物。 逢人便说,他和他爱人将有一场婚礼。 在来年春天。 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还要恩爱,却又好像……再也回不到从前。 因为乔晚安的手、乔晚安的胃病,还有他手上的新戒指,这些细枝末节并没有人刻意去提起,却又总是在不经意间提醒着他们。 过去不堪回首,它满是创伤。 这一天,乔晚安二十六岁。 楚晏睁开眼便对他说,生日快乐。 他的确很快乐。 因为他一走出房间,就看到满屋的玫瑰,绮丽浪漫,芳香馥郁。 乔晚安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大的惊喜,回头不自觉冲楚晏笑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有太多的疑问,“大冬天的,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玫瑰?” “我昨天白天都还没看到,你是晚上布置的吗?” “这么多玫瑰……唔……” 楚晏低头封住了他的疑问。 半晌,他离开他的唇,嗓音沙哑地问他,“还有问题吗?” 乔晚安红着脸摇头,却没有忽略掉楚晏青黑的眼底。 心中欢喜,又觉得心疼。 乔晚安胆子小,又不喜欢出门,他就只好把准备的一切都弄进家里来。 楚晏对他说,“我在房子里藏了礼物,藏了好些地方,你找到了就都是你的。” 今天他们都请了假没去上班,两人有一整天时间拿来浪费。 乔晚安却拉着楚晏说:“我找不到,你帮我找找。” 楚晏失笑,却又拿他没办法,自己藏了半天的礼物,自己还要亲自去带着他找。 两个人从屋里屋外,花园卧室都找了个遍了,大多礼物还是很好找的,不是在沙发底下就是在抽屉里、阳台上,生怕乔晚安看不到。 可是房子很大,礼物很多。 乔晚安看着逐渐堆成小山的礼物,有些退缩了,“不、不找了吧,已经很多了。” 楚晏却正在兴头上,搂着他说:“不行,我还有好多东西没给你呢,你得把它们全部找完。” 两人正说着,外面的门铃响了。 难道是订的蛋糕到了?楚晏心想。 乔晚安说:“我去开门。” “去吧。”楚晏笑道,直接送到他手上更好。 乔晚安打开门,笑容瞬间僵住了。 “怎么?不欢迎我们进去?” 听到郭惠的声音,楚晏连忙起身来看,当他看到郭惠身边的人时,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今天是乔晚安的生日,他巴不得一整天哄他开心。 这两人却来偏偏坏气氛,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 他挽住乔晚安的肩,是下意识的保护动作。 “妈,你带他来干什么?” 何熙冉连忙温声解释道:“阿晏,你不要怪伯母……” 楚晏对何熙冉已经不耐烦透了,“我跟我妈说话有你什么事?” 何熙冉讪讪地闭了嘴,眼睛瞥向满屋的玫瑰,眼中闪过一抹嫉妒的神色。 “你这孩子,怎么跟阿冉说话的?”郭惠嗔怪道,神色间却充满了喜悦,“我和阿冉今天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楚晏强憋着火,“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今天安安生日,我只想好好陪陪他。” 郭惠愣了,她倒是不知道今天是乔晚安的生日,只是何熙冉刚好来找她,她就迫不及待把人带到楚晏这里来了。 那……何熙冉他知道今天是乔晚安的生日吗? “真是失礼,晚安生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呢。”何熙冉满是歉疚道。 “你别来烦我们,就是给安安最好的礼物。”楚晏道。 郭惠看何熙冉满眼真诚,不似作伪,又见自己儿子这么护着乔晚安。 顿时就忍不住想为何熙冉出口气,“阿晏,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要当爸爸了!” 楚晏愕然,“什……么?” “阿晏,我怀了你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何熙冉声音很轻,可是一字一句都像是最恶毒的诅咒,往乔晚安每一寸血肉里扎。 郭惠本以为说出这句话,楚晏不说是欣喜若狂,至少也会对何熙冉和颜悦色几分。 然而她只看到楚晏瞬间惨白的脸,好像经受了世上最绝望的痛苦。 “不!不可能!”楚晏根本不相信,又或者说他潜意识里是相信的,只是接受不了样的事实,“你有什么证据,你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呵哈哈哈,何熙冉,你简直……” “这是产前亲子鉴定。” 何熙冉从包里拿出报告递给他。 楚晏扫了一眼报告结果,突然哑了。 他僵硬地转过脸,像是吞了一把刀子,声音带上了染血的哭腔,“安、安安……” 乔晚安却只是神情木然地看着他。 那颗缝缝补补无数次,靠着一口气勉强支撑运作到现在的破旧心脏,已经彻底溃烂腐朽,被碾成齑粉。 他已经没有心可以伤了。 真好,这样就不会知道痛了吧。 那一刻,他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活着? 第56章 告诉你一个真相 “安安,你听我解释……” 楚晏想要上前拉住他,乔晚安却避开了。 “解释什么?说你没有跟他做过?还是说他肚子里没有你的孩子?”乔晚安神情意外的平静,“楚晏,你还要解释什么?” 楚晏哑然,“对不起……安安,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没想过他会……” 他突然惊慌地扑过去,“安安,不要!” 乔晚安狠狠甩开他,把指间的戒指拿了下来。 “安安,我求你别摘!求你!” 乔晚安不顾他的哭求,随即毫无留恋地把戒指扔进雪地里。 楚晏立马想冲进雪地里去找戒指。 “楚晏。” 乔晚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以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是那一枚戒指吗?” 楚晏闭上眼,嘴唇不住颤抖,泪痕从脸上划落。 郭惠看着自己儿子那么崩溃,连日来对乔晚安积攒的怒气简直达到了顶峰,“乔晚安,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儿子说话!” “妈!别说了……” 乔晚安叹笑一声,“是啊,我是什么东西?我什么都不是……” “那请问楚总,我现在可以滚了吗?” “你不能走,安安!”楚晏紧紧拉住他,“我不会跟他结婚的,我爱的人是你,何熙冉他根本就是……” 一记响亮的耳光印上了楚晏的脸。 “楚晏,敢做不敢当,你还是男人吗?” 楚晏艰难地咽了口气,“我没有不想承担,只是安安,给我一点时间处理好不好?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那孩子呢?你准备拿他怎么办?”乔晚安问他。 楚晏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你想把他打掉对不对?”乔晚安嗤笑一声,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楚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爱何熙冉了,又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好。你说你爱我,好,我姑且相信。” “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呀?啊?”乔晚安指着何熙冉的肚子,“那里,有一个无辜的孩子,你的。” 他吸了吸鼻子了,惨笑道:“如果今天不是今天,如果是在以前,这个位置的换成是我,你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让我把孩子打掉?” “安安,不会,我真的、真的不会……” “你当然不会,因为怀孕的不是我!”乔晚安嘶哑道,“你从来,都是一个那么自私的人,从来都只顾着自己。” “那一次你替我挡了那一下,我以为……你跟从前不一样了,呵……” “自作自受,我是……我,活该……” 乔晚安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前突然一黑,只听见楚晏焦急地唤了他一声,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脑袋很痛,将有无数个小人在他的脑子里嘶吼,震得他意识都快散架了。 他记不清太多事,只记得潜意识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他的生日……玫瑰,和孩子。 他觉得心脏很刺痛,却又醒不过来,像是被人死死按在床上将他的心脏捅了个对穿。 他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甚至不知道那个刺穿他心脏的人是谁。 乔晚安从窒息中醒来,满头都是汗,一睁眼,却看到何熙冉悠闲地坐在床前的圈椅里。 “醒了?” 房间里破天荒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房屋陈设却很陌生。 像是在某家酒店。 何熙冉起身,乔晚安下意识后退。 他好像很喜欢看乔晚安露出这种防备又害怕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哎呀,我一个有身孕的,能对你做什么呀?” 乔晚安咽了咽口水,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兜。 这个举动被何熙冉看在眼里,“你的手机被我没收了哦,不过你放心,我废好大劲儿才从医院把你带出来的,我也不做什么,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他又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你不是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乔晚安冷然道。 “稍安勿躁嘛,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聊聊。” “聊什么?” “聊聊你作为一个替身的感受呗。”何熙冉不怀好意地笑道,“这段时间你也够过瘾的吧?” 乔晚安脸色微变,随即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说不说由我。”何熙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看来楚晏这个弥天大谎撒的还挺天衣无缝嘛,你看这不就有一个傻子心甘情愿地被骗了?” 即使知道他的话不应该信,可乔晚安还是不住问:“你什么意思?” 何熙冉无辜道:“我有什么意思?你被耍了呗。” “这点不用你说,”乔晚安嗤笑,“你、楚晏、白锦舟,我从来都被你们几个人耍的团团转,不是吗?” “倒也不全是。” “别打哑谜,把话说清楚一点!” 何熙冉偏头,装作努力认真思考的样子,“该从哪里讲起呢?啊,我知道了!” “不如我们从阿晏第一次见你讲起吧,阿晏是不是跟你说,你从来不是我的替身?他是不是还说自己一开始爱的就是你?” “那他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我们三个人,其实都是从C大出来的吧?按理说,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学长呢。” 乔晚安瞳孔骤缩,惊愕地看着他。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和陈宿闻一起去学校时,看到的那面荣誉校友墙,上面确实有楚晏的名字…… “我和阿晏都比你大三届,你刚进校那会儿我们已经大四了,不常在学校,你没见过我们很正常,不过我们可是见过你很多次了。” “比如……学校琴房。”何熙冉起身踱步,满意地看着他呆滞的目光。 “你知道阿晏见到你的第一眼时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乔晚安手指不自觉在掌心抠紧。 “他说,你和我有几分像,但比起我,你就像个被淘汰的劣等复制品。” 劣等复制品…… 乔晚安颤声苦笑,“所以,我成为你的替身是必然的吗?” 何熙冉点头,“当然,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说来也巧,我呢,正好就出了场车祸,这才给了你机会,”他有些惋惜道:“可惜你很早就退学了,要不然你肯定是能早几年嫁进楚家享福的。” 乔晚安心头气血上涌,享福?怕是只会被楚晏多折磨几年吧。 “唔,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你肯定觉得他现在一心一意只爱你,要不是我在中间横插一脚,你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对不对?”何熙冉笑嘻嘻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洞穿他的内心。 可乔晚安只是别过脸去,并不说话。 何熙冉也不恼,“你知不知道,其实楚晏从来就没想过跟你办那场婚礼,他想娶的人,一直是我,那场婚礼也是为我筹划的。” 这话乔晚安根本不信。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何熙冉乜视着他,“你肯定觉得阿晏现在那么恨我,就算他从没想过跟你办婚礼,那个人也绝不会是我对不对?” “呵。”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恨我吗?”何熙冉问。 乔晚安自然不知,也不想回答。 “因为我跟别人上床了。”何熙冉道。 乔晚安瞠目结舌,何熙冉不是爱楚晏爱得那么疯狂吗?怎么会…… “是,你没听错,原本我和阿晏本来计划把你送到白锦舟那里去,让他慢慢折磨你,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家人里也赖不上我们。” “我们俩呢,就安心过我们的二人世界,可是谁知道,楚晏却发现了我的秘密,”何熙冉面色有些狰狞,“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意外而已,他都能背着我跟你结婚,我跟别的男人上床又有什么问题?” “再说我一开始也不是自愿的,他凭什么嫌弃我?!” 乔晚安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叫你和楚晏计划把我送到……” 何熙冉似乎是不小心说漏了嘴,惊讶地捂住嘴,“糟了,被你知道了呢。” “所以,从我遇到白锦舟开始,就已经进了你们的圈套?你们所有人都是在演戏?”乔晚安感觉脊背发凉,不可置信道:“所以,楚晏一开始就知道你们是表兄弟?!” “哇,你真的好聪明哦!”何熙冉假惺惺地夸奖几句,遂勾起他的脸,“你以为楚晏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挽回你,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像我,因为你是我的替身呀。” “你以为他为什么在我面前对你那么维护?他不过是想报复我罢了。”何熙冉残忍地笑了。 “楚晏就是那样的人,他只会不断淘汰次品。我在时,他看不上你,我走了,他拿你做替身。等我回来,他又对你不屑一顾,而现在对于他来说我已经脏了,不完全属于他了,所以他又来找你了。” “真可怜呀,一辈子只能给人做替身呢。” 一辈子……只能是替身…… 乔晚安嘴唇发白,像是得了一场重病,浑身止不住颤抖。 “给你一个忠告吧,”何熙冉尖锐的指甲划过乔晚安的脸,留下淡淡的红痕,“你可千万不要被弄脏哦。” “因为,你可是我的,劣等复制品呢。” 乔晚安心头惊痛,他死死咬着唇,却抑制不住喉腔里发出的呜咽声。 他这一辈子,自始至终的价值,都是利用…… “哎呀,怎么哭了呢,”何熙冉假模假式地替乔晚安擦眼泪,“其实你已经算运气好了啦,你看,为了那两个亿,楚晏可是至今不肯跟你离婚呢。” 乔晚安看着他恶心又卑劣的面孔,恨不得把他撕碎,却是更唾弃自己不断向他妥协,向他寻求真相,尽管真相总是残忍到令人发指。 即使心头已如刀绞,他还是忍不住要问:“两个亿……是什么?” “咦?”何熙冉故作疑惑,“你居然不知道?当初你爸和你后妈把你卖给楚晏,怕楚晏以后不要你了他们就不能从楚家继续夺得好处了,于是他们就和楚晏签订了协议,大致内容呢就是如果楚晏跟你离婚,他就得给乔家两个亿。 “难不成你真以为,他会有多深情?”何熙冉嘴角一挑,轻蔑道:“楚晏有多会演,你在他身边两年都没看清他吗?”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乔晚安面上血色尽褪。 “因为我想阿晏回到我身边,我想让你们之间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当然,我现在最想的,还是看你发疯!” 何熙冉狞笑着,毫不掩饰地说出他的目的,显然他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 第57章 我恨你 何熙冉掏出手机瞥了一眼,“哎呀,阿晏应该快找到这里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等等……” 何熙冉看向他,“怎么?” 乔晚安嗓音低哑无声,“白锦舟……他为什么会放过我?” “这个说来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何熙冉顿了顿,不怀好意道,“他又岂止是放过你啊,我那个可怜的表弟,为了护着你,宁可连命都不要了,也不愿意跟我继续合作。” 乔晚安猛地抬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上次那个录音……” “你说呢?”何熙冉看着他破碎的神色,得意笑道。 乔晚安怔愣住。 “这是我对他不听话的惩罚。”何熙冉走到门前,心里泛不起丝毫波澜,“他自己放弃了生的机会,能怪得了谁?” 怎么可能……白锦舟怎么会为了他放弃那么珍贵的治疗机会。 他不是最烦他了吗? 不是说一切都是一场骗局吗? 他明明可以继续骗自己的啊! 乔晚安彻底慌了,他连滚带爬地下床,“何熙冉……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放过他吧。” “这话说的,我达到目的全凭我自己?他背叛了我,我凭什么救他?” 乔晚安跑过去拉住他的衣角,毫不犹豫跪了下来,“我求你、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你不能放弃他,他真的会死的……” “我现在就可以离开楚晏,我立即跟他离婚,我一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他嘶哑着哀求道,“你还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求你、我求求你救救白锦舟……他、他真的不能死啊!” 何熙冉看着跪在他脚下卑微求饶的人,倒是有些意外,“呵,早知道你这么在意他,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 他一把抓起乔晚安的头发,让他被迫抬头与自己对视,“可惜,你们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倒是看着你们痛苦万分,生死不如的样子,让我觉得畅快无比。” 乔晚安头皮被撕扯得厉害,可他没有喊痛,只是一遍遍的哀求,“求你、求你救他……” 何熙冉自然不会答应,毫不怜惜地推开他,面上带着残酷的笑,“生日快乐,祝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门彻底被关上了。 不久后,楚晏就赶到了酒店,他直接叫来前台刷卡,破门而入。 房间里没有想象中打斗后留下的凌乱场景,楚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乔晚安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木讷。 “安安!”楚晏走过去蹲下身,着急地检查他身上有没有留下伤痕,“对不起,是我一时疏忽,他有没有伤害你?” 乔晚安没有说话。 这时楚晏才察觉不对,乔晚安神色依旧麻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楚晏拿手轻轻在他眼前晃了晃,“安安?” 乔晚安眼神这才缓慢地聚焦,却仍是毫无神采,声音轻得像是逐渐透明的灵魂,随时都将消逝,“楚晏,你当初这么执着的要我回来,是因为何熙冉跟别人睡了……你想报复他对不对?” 楚晏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见乔晚安那双疲惫至极的眸子直直看着他,好像已经洞穿了一切。 楚晏低下了头,明明是最简单的答案,他此刻却仿佛耗尽了千钧的力气,才哑着声说:“……是。” 乔晚安闭上眼,无力地仰头靠在墙上,心中一片荒漠。 楚晏又慌忙道:“可是安安,并不全是这样的,其实当初把你交给白锦舟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我早已经放下何熙冉了,我想让你回来只是因为我爱你……” 乔晚安把楚晏的手推开,颤抖道:“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第一眼见到我根本不是在两年前,对不对?” “你不肯跟我离婚,也不过是因为那两亿……” 他笑容凄楚,苦涩难当,“如果不是因为我这张脸跟何熙冉长得像,你对我可曾有一点点真心?” 楚晏面色越来越僵硬,他终于明白,何熙冉为什么要偷偷把乔晚安带到这里。 他得不到的,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毁掉。 如果说何熙冉那个意外而来的孩子给了乔晚安当头一棒,砸得他不知所云。 那么楚晏又一次的欺骗,毫无疑问毁掉了他所有的希望。 前者就算会刺痛乔晚安,可楚晏还能够想尽一切办法弥补。 可是,后者呢? 是他骗了他,是他自己亲手毁了和乔晚安之间的信任,让他之前苦心经营的一切就此彻底坍塌了。 而他知道何熙冉肯定会添油加醋说一堆不实的话,可是乔晚安现在这样,他哪里敢问。 他只是可悲地认识到,乔晚安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对不起,我之前是骗了你,”楚晏道,“但是我发誓,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对你是真心的……” “呵哈哈哈哈,真心……哈哈哈!”乔晚安狂笑出声,眼泪顺着笑痕落下,他抱住脑袋绝望地哀嚎,“啊啊啊……啊……啊啊!!” “安安、安安!你别这样!”楚晏想把他揽进怀里,却遭到乔晚安激烈的反抗。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对不起安安,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是我识人不清,是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这样……”楚晏死死把乔晚安抱住。 乔晚安眼眶拉满血丝,疯魔了一般,手脚被楚晏制住,他就偏头在楚晏脖子上狠狠咬下去。 乔晚安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楚晏脖子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鲜血染透了内衬和大衣领口,乔晚安唇上一片鲜红,像是毫无理智的吸血恶魔。 楚晏没有躲,只是紧紧抱着他,低声下气地哀求,“安安,求求你再相信我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乔晚安猛地推开他,彻底失控,“滚!我再也再也不想看到你!” 乔晚安眼里再没有半分期待和眷恋,只剩下深深的厌恶和痛恨。 楚晏捂住流血的伤口,心中悔恨不已。 现在光是看到乔晚安的眼神,都觉得心如刀绞。 “安安……”他张口,想要求他,想求他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待自己,因为心真的好痛。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自己曾经不也是这么对他的吗?乔晚安明明给过他机会啊,是他选择了隐瞒……可是,他又怎能甘心放他走? 乔晚安不想再看到他,他迫切地想逃离这个地方,他要去找白锦舟,想亲口跟他说抱歉。 起码,要陪着他走过最后的时光。 他跑到门口,眼看就要逃出去了。 “安安,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楚晏从背后抱紧了他,“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求你、我求你,我真的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乔晚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回去,悲愤欲绝,“我不过是个替身,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你要是想找跟何熙冉长得像的,以你的能力,多少个都不是问题!” “安安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我爱的只是你!” 乔晚安却再也不相信他任何一句话。 “你们从来都只喜欢何熙冉,还总拿我跟他做比较,是,我比不上他!他哪儿哪儿都好,他是高不可攀的神,是你心尖上的白月光!而我只是烂墙上干涸的蚊子血,你多看我一眼都嫌脏。” “可是你们有谁问过我吗?啊?”乔晚安声嘶力竭,“是我想跟他比吗?你把我当替身的时候有问过我的意愿吗?凭什么我一辈子只能当别人的替身!凭什么我这一辈子都要在算计中活着!” “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折磨我?一次次的骗我?把我当垃圾又把我捡起来?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你不是垃圾,安安,你也不是替身,你不是!我这次是真的改了,求你,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不要走……”楚晏已是泣不成声。 乔晚安挣扎得精疲力尽,嗓子已经彻底哑了,“你们践踏我就算了……现在唯一连对我好的人,都不放过……” 楚晏闭了闭眼,沉默了片刻,咬牙抛出最后的条件,“你想救……白锦舟吗?” 乔晚安身形一震。 “我去帮你找何熙冉,我去跟他谈条件,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动用我所有的关系帮他找配型的骨髓,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治好他,好不好?” 楚晏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卑劣却又可怜。 “安安,我帮你救他,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好吗?” 乔晚安瘫坐在地,再无力反抗,楚晏总能抓住他最脆弱的把柄,让他生不如死。 他像是诅咒一般恶毒地陈述,“楚晏,我恨你一辈子。” 楚晏吸了吸鼻子,苦笑道:“我知道,乖,没事,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我爱你就够了。” 楚晏在他四周筑起了一座高高的围城,把他囚禁,折磨他,羞辱他。 他曾无数次想从那座围城里逃出来。 无数次挣扎、无数次从希望到绝望,乔晚安已经认清了现实,他不奢望自己能逃出去了。 那么,就趁着楚晏还对他有几分耐心的时候,为白锦舟最后做一点事吧。 他以前总觉得,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他,可是现在,他突然又觉得加诸在他身上的爱都太沉重了。 楚晏不择手段的囚禁,陈宿闻多年的隐忍等待,还有白锦舟的以命相护,他一个都承受不起…… 他只觉得,好累。 第58章 极端 待乔晚安情绪稳定后,楚晏把人带回了楚家。 满屋的玫瑰依旧是鲜妍艳丽,光彩照人的模样。 可是它们离了根,注定很快就会死去,徒留一地腐朽残肢,再被人毫不怜惜地丢弃。 楚晏让人来把屋子打扫了,就一直守在乔晚安身边。 他端起一个精致华美的蛋糕,上面点着两只数字蜡烛——“26”。 他捧到乔晚安面前,半跪着膝,努力挤出一抹笑,“今天是你的生日,来许个愿吧。” 乔晚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楚晏被他的神情刺伤,低下头自顾自喃喃道:“那我来帮你许个愿吧。” 说着他竟然真的虔诚的闭上了眼,“希望我们安安以后每一年都能快快乐乐的。” 他吹灭了蜡烛,乔晚安还是没有动。 “我记得去年你好像说你还没有尝到过蛋糕是什么味道的,”楚晏鼻子一酸,“对不起啊,我那个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这些。” “何……也跟你说了吧,我大学时候就见过你,也知道你跟陈宿闻走的很近,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恋人关系。” “所以那时没有勇气去追求你,后来得知你跟他再见面,我当时嫉妒得发疯,我以为你想跟他重新开始……所以我……” 乔晚安面上露出讥讽的笑,显然自己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我知道,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你肯定不信,我知道的,都是我不好。” 他切了一块小蛋糕,用小叉子叉起一块,递到他嘴边,“这家蛋糕店很好吃的,用的食材都很新鲜,你尝尝,要是好吃,我要天天给你买。” 乔晚安别过脸去,不理他。 楚晏嘶声哀求,“安安,你吃一点吧,就吃一点……” 乔晚安猛地打开他的手,蛋糕掉到了地上,沾了灰。 楚晏身形一顿,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没关系,你现在是不是不想吃?我们先放着吧,等一会儿你想吃了再来吃好不好?” 毫无防备地,乔晚安把茶几上的整个蛋糕狠狠一掀。 以前没得到的东西,以后他也再不想要了。 楚晏见状愣了好半晌没说话,只是蹲下身,默默收拾着残局。 他最终还是没能吃上一块蛋糕。 楚晏擦拭着黏腻的奶油沫,沾着手指轻轻的抿了一口。 突然了然笑道:“原来,这个蛋糕是苦的呀,安安真聪明,还好没有吃……” 乔晚安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楚晏又把一旁堆成小山的礼盒一个个拆开。 各种各样的礼物,电影院首映的票、精致的胸针,水晶袖口、项链、车钥匙…… 他一一摆在乔晚安面前,“这些都是你亲自找到的礼物,喜欢吗?” 乔晚安没有回答他,他也不在意,拿起那两张电影票,“我以前总是忽略你,连电影都没陪你看过,过两天我们一起去看场电影好吗?” 乔晚安终于动了,他接过楚晏手里的票,在楚晏惊喜的目光中,把它们撕碎。 楚晏眼神暗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嘴唇却微微发颤。 “好,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去了。” “饿不饿?我叫阿姨做了你喜欢的菜。” 见乔晚安起身要往楼上走。 楚晏咬牙道:“只要你好好吃饭,我明天就去找何熙冉。” 乔晚安停住脚步,往饭厅走去。 直到入睡,他都没和楚晏说一句话。 半夜,楚晏偷偷打开了他房间的门,借着半掩的手机灯,轻轻握住他的手,把防冻膏往他手上抹。 临走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找到的那枚戒指,重新戴到他指间。 - “我知道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开个条件,只要我做得到。” 何熙冉上前搭在楚晏的胳膊上,企图往他怀里蹭,“阿晏~” 楚晏站起身,“何熙冉,我现在是在跟你谈条件。” 何熙冉收敛了动作,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儿子,你爸爸真无情,好容易来见我们一次都是为了那个贱人。” “你再说他一句试试?” 何熙冉一哂:“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哦。” 楚晏坐回了椅子里,耐着性子道:“别绕弯子了,你想要什么直说。” “在你眼里我就真的这么罪无可恕吗?”何熙冉问,“明明我也是有苦衷的。” 楚晏冷声道:“你知道,我的眼里容不得背叛,过去的事情你明明有很多时间跟我说,而你不仅没有,还把那个男人带到家里来厮混,还想偷我公司的文件!” 何熙冉不甘心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当年我在国外养病,被突然告知我不是何家的亲儿子,他们毫不犹豫的就把我丢了!” “我一个人在国外,孤立无援,我也要生活啊,我只能……” “所以你就委身于那种人?”楚晏道,“我记得当时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你的养父母也给你留了一笔钱,根本不需要多大开销,是你自己抛不下奢靡的生活……” 何熙冉:“是又怎么样?我本就不该那样低贱的活着!要不是当年他们抱错了孩子,按照白锦舟的状况,我本来该是白家的第一继承人,而不只是一个暴发户的儿子!” 楚晏觉得他简直疯了,“所以你不但不知悔改,还跟白锦舟联合演了一场好戏,逼我不得把乔晚安拱手让人?” “呵,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何熙冉蔑然,“乔晚安现在那么恨你,你还不是不顾他的意愿威胁他、囚禁他。” “承认吧阿晏,你最爱的永远只有你自己,只有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啊。”何熙冉从后面抱住他,声音媚软,“我当时在国外过得并不如意,好不容易把那个男人送进了监狱,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来了,回国之后还要来报复我,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 “阿晏,原谅我吧,我从来爱的都是你。”他的手顺着楚晏的脖颈往下轻轻刮蹭过,“我知道你还放不下我,你对乔晚安的好只是因为我。” 楚晏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往下冒犯半分,“我说过,我爱的是他,跟你没有半分关系!” 何熙冉有些狰狞,“你说我背叛了你?那你觉得他在白锦舟那里又能有多清白?” “以你的能力。只怕有千百种方法让乔晚安臣服,何必要为了讨好他去救一个给你带绿帽子的人,还是说,你就是犯贱?” 楚晏恼羞成怒,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你闭嘴。” 何熙冉脸上笑容不减,“我那个表弟那么宝贝他,在床上……应该比你、温柔得多吧。” “我让你闭嘴!”楚晏五指渐渐收紧。 “呃……嗬,”何熙冉感到无比窒息,“阿晏……你要、杀了……我们的、孩子么?” 楚晏手上一松,看着他趴在椅子上,涨红了脸猛烈地咳嗽。 “他跟你不一样,”楚晏冷冷道。 何熙冉面色僵硬,“我说,他跟白锦舟睡过,他也不干净,你不懂吗?!” 楚晏:“不用你来提醒我。” 何熙冉退后两步,惨笑道:“凭什么……他只是个替身,还是个不干净的替身,你连我都不要了,你居然还要他?!” “我再说一遍,我很早以前就没有把他当替身了!” “无论他以前跟白锦舟怎样,他在我这儿永远都是最干净的!” 楚晏看着他,“何熙冉,或许我真的爱过你,但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乔晚安走后,他曾一度后悔,想着把他换回来,白锦舟却寸步不让。 谁曾想,他不过就是去平城考察了下那块地,就去了两天,回来就见那两个人在他的书房肆无忌惮地纠缠。 楚晏从未觉得如此恶心,何熙冉哭着跟他解释,可是这还有什么好解释? 他又去查了何熙冉的过去,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守护在心尖上的白月光是那么的不堪。 他一开始的确是想报复何熙冉的背叛,才迫切想要乔晚安回来。 他亲眼目睹何熙冉跟别人上床时,愤怒多过于心痛,他恨不得没有早点认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可是后来当乔晚安亲口对他说他已经跟白锦舟在一起时,楚晏竟感到到从未有过的荒谬和惊痛,他完全忘了原本的目的,只是不顾一切想尽办法要把他抢回来。 到那时,楚晏才明白。 他根本就是爱上了乔晚安。 不久后他又查到,原来白锦舟跟何熙冉是表兄弟关系,自始至终,他都被耍的团团转。 而这时,乔晚安正好和白锦舟闹掰了,于是他用了并不磊落的手段把他绑在自己身边。 他们说的都对,他是个自私的人,从前察觉不到爱,便毫无底线地折辱,后来明白爱,他却选择用欺骗的方式留住他。 然而谎言终会被戳穿,从前的伤害也不能一笔勾销。 楚晏很害怕,他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也知道乔晚安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那就让他自私到底吧。 他把那只被他折磨的伤痕累累的鸟儿,精喃凮心豢养在了金丝笼里,每天一遍遍的对他说爱他。 就算知道那只鸟儿得不到自由,渐渐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他还是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他不知道,极端错误的爱,只会加速鸟儿的死亡。 第59章 一个都信不过 何熙冉面上温存不在,五官紧紧扭曲在一起,“你要是还想救白锦舟,那就跟乔晚安离婚!” 楚晏毫不退让,“你妄想。” “你如果是在担心那两个亿的话,”何熙冉轻嗤,“我也不是不能帮你解决。” 楚晏震惊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就是你继承了白家的财产,你一个外姓私生子也拿不了多少钱吧?” 何熙冉坐回椅子上,“没错,按照白家的财产划分协议来说原本我是只能拿三成。可是白家因为白血病发生的概率很大,所以特殊情况是……” 他嘴角微勾,“白锦舟得了病,又没有结婚,所以我现在手里有七成,等他死了,白家财产可就都是我的了,你说,我犯得着跟那三成财产过不去吗?” 白家跟他们这些后起发家的企业不同,曾经不仅在G市,就是在整个东南部经济圈都是令无数人追捧的名门世家,其财力地位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然而这样一个名门世家,却偏偏被可怕的病魔缠身,白家就是再有钱,也得找得到治病良方才行。 由于找不到合适的骨髓,白家人丁渐渐稀少,到这一代,也就只剩下白锦舟和姑姑家的表弟,不过那个表弟也在前几年染病去世了。 不知道该说白锦舟运气是好是坏,一个人孤零零生活了这么多年,正好在检查出白血病时,意外得知姑姑还有一个私生子,这是白锦舟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而这唯一的亲人刚好还可以救他的命。 可这个人是何熙冉,冷血无情、自私自利是他的本性。 所以白锦舟注定无望。 “怎么样?阿晏,如果你选择跟我在一起,以我白家的势力助力你楚家,我相信不出两年,你们楚家将会成为地位超然的存在。” 何熙冉笑吟吟地看着他,他似乎已经确定了楚晏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救白锦舟是吗?” 何熙冉坦然道:“显而易见。” 楚晏再一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他已经无法和这样的人交流了,“既然这样,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何熙冉不可置信道:“你从前不是一心想要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吗?阿晏,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啊!” “你要救白锦舟,也没问题,只要你跟乔晚安离婚,别说是两亿,多少个亿都行,我何熙冉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越说越激动,可是楚晏依旧面无表情,何熙冉想到一个可能,觉得很荒谬,“阿晏,你的野心呢?” “你该不会、不会想说,你要为了乔晚安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吧?” 楚晏默然,没有反驳他。 “你疯了?!”何熙冉大叫道。 “我没有疯,我只是清醒地认识到,现在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就这样吧。” 他已经明白了什么是最重要的,而那个人,他再也失去不起了。 他两步跨出房间,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阿晏、阿晏!”何熙冉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你不能这样,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不能不管我!” “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这一刻,楚晏觉得他和何熙冉在某些方面其实是一样的。 都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用手上的一切作为筹码,只为了留下想留下的人。 他最后的机会,只有一个白锦舟。只要白锦舟活下来,他和乔晚安就还能有最后一线机会。 所以,就是为了他自己,白锦舟也必须活。 可是这一次,何熙冉却再也没有筹码能够留住他了。 “孩子的事,怪我,安安说的对,我不可以逃避,”楚晏冷静地掰开他的手,“所以等孩子出生后,我可以和你共同抚养,但是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 - 楚晏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谈判失败的准备,因此他早已经做了两手准备,在跟何熙冉谈判的同时,让人四处去寻找合适的骨髓。 可是这种事情,并不是早一点行动就能多一分希望,茫茫人海中这么多人,却难以找到一个配型的。 白家人又不是傻子,白锦舟在发病前只怕就找了很多年吧。 这么一想,楚晏又觉得希望更加渺茫了。 他失落地回到了家,还没想好怎么跟乔晚安交代。 换鞋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鞋架,乔晚安的鞋还在上面。 虽然家里的门窗都被他锁死了,可他依旧没有安全感,总害怕自己一不留神乔晚安就不见了。 他正想上楼,却听见厨房里咣当作响的声音,楚晏赶紧走过去,“安安?” 然而走到厨房门口,楚晏却惊骇地瞪大眼,瞳孔震颤不已。 乔晚安蜷在地上,脚边放着一把水果刀,刀面上淌着新鲜的血。 他的脸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居然……亲手往自己的脸上划了数刀,而且刀刀深可见骨。 那张年轻俊秀的脸,此刻已是血肉模糊,而乔晚安也因为承受了剧烈的疼痛,陷入了半昏迷。 楚晏一个踉跄,连路都忘了怎么走了,他爬过去抱住乔晚安,一脚踢开那把刀,想要摸他的脸,又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脸色惨白地缩回手,好像被划伤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楚晏喉间剧烈攒动,“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你你要是真的那么恨我,就划我的脸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啊!” 他想要从包里拿出手机,手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沾满了血,屏幕上被血彻底染红了,眼泪又滴落在屏幕,被稀释的血液又顺着手机滑入他的掌心。 他又颤抖着一遍遍去擦拭屏幕,明明打个电话是几秒就能完成的事情,他却好像用了很长时间才拨通救护车。 打完电话,楚晏又抱着他到客厅沙发上,用双氧水蘸着纱布给他擦血。 乔晚安恢复了一点意识,看到是楚晏后,他突然笑了,只不过一张脸面目全非,笑起来不仅疼,还非常的渗人。 他拉住楚晏的领口,似解脱一般道:“我现在……不像他了吧?” 声音微弱,却听得楚晏骤然失声,继而崩溃道:“对不起、安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错了、求你不要再这样惩罚我了……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 楚晏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手,乔晚安却毫无所觉,他好像也感觉不到痛,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天花板。 真好,他现在谁也不像了,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做任何人的替身了。 - 伤口在撕裂叫嚣着,整张脸像是活生生被扒下来一般,疼的肌肉都快麻了,乔晚安睁开眼睛,感觉视线受阻。 手上被人紧紧握着,乔晚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默默的抽了回来。 楚晏却一下子被惊醒,看到他醒了,立马叫来医生。 医生再三确认过他没有问题之后,又跟楚晏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楚晏听得很认真,直到把所有细节都弄清楚了才让医生下去。 乔晚安手上的戒指又被他自己取下来了。 不过这次楚晏没有急着帮他戴,害怕他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他只是握住乔晚安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安静不说话,目光温柔,眼里只有他。 乔晚安脸上还缝着针,不敢乱动,只能跟他比划。 楚晏看他在半空中比了一个握手机的姿势。 “你想用手机?” 乔晚安眨了一下眼睛。 楚晏把手机递给他,乔晚安打开对话框输入了一行字,递给楚晏。 【我们离婚】 楚晏一看,自然不允许,可是又怕刺激他,只能耐心道:“安安,你现在伤还没好,我们的的事先放一放好不好?有什么事等伤好了再说。” 乔晚安又拿起手机打字。 【何熙冉都告诉我了】 如果意念能杀人,楚晏心中都足够把何熙冉杀了千百遍了,他霍然起身,嫉妒道:“你想跟我离婚是为了救白锦舟?” 【是】 他跟乔晚安对视半晌,最终还是自己先败下阵来,“安安,你先听我说,何熙冉想要夺得白家全部财产,他根本没想过救白锦舟,而他跟你说这些,也只是想拆散我们,他的话根本不可信。” 【你们我一个都信不过,可至少何熙冉那里还有一线希望。至于你说的拆散,我并不爱】 他字还没打完,就被楚晏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生怕他打出那个字。 “安安,你就非要……” 乔晚安没等他说完,抬手按响了紧急呼救铃,不一会儿医生走进来询问他怎么了? 乔晚安指了指楚晏,轻声道:“让他……出去。” 医生有点为难,老板和老板娘闹别扭,他两边都不好做。 楚晏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到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最终还是不敢刺激他,“我晚点来看你。” “阿晏,这么快就想我了?”电话那头,何熙冉语气轻快。 楚晏咬牙切齿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那你尽管试试好咯,”何熙冉无所谓道,“你要是能扳倒白家我也没意见,反正我早晚是你的嘛~” 楚晏被他恶心得说不出话来,何熙冉又道:“就算你有那个时间和精力,白锦舟可等不了那么久,你猜猜,乔晚安到时候得会有多恨你?” 楚晏挂断了电话,把手机狠狠一砸,屏幕瞬间粉碎。 第60章 送他四季 “今天炖了你喜欢的骨头汤,”楚晏轻轻吹着勺子喂到他嘴边,“喝了就能好的快些。” 乔晚安别过脸去。 “乖,已经不烫了,喝点吧。”楚言轻声哄道。 他把勺子挡开。 “你再生我的气、再恨我都没关系,但是不要这么对自己好不好?” 乔晚安自始至终只有那一句话,嘴角只要轻轻一牵动起,整张脸都在剧烈拉扯着疼,他声音很轻,但是咬字很清晰。 “离婚。” 楚晏抬手抹了把脸,“你到底要我怎样?我说了,我不可能跟你离婚……” 乔晚安闭上了眼,不再理他。 病房里很安静,谁也没说话,谁也不肯服输。 等到那一碗排骨汤都凉透了,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腻子。 楚晏一句话没说,端起那碗汤,自己喝了个干净。 他又打开保温杯,重新倒出热腾腾的汤,“之前我们约定过,如果我能救白锦舟,你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还算数吗?” 乔晚安:“算。” 楚晏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笑了,“好,我答应你。” 乔晚安愕然看向他,似乎不敢相信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楚晏又端起碗喂他,“那你可要趁现在多补补身子,等你好了,我们就……就去民政局。” 乔晚安开始乖乖喝他喂下的汤,甚至是有些急切的模样。 楚晏觉得眼睛酸胀,刺得他不住眨眼,使劲把眼底的泪意逼退,专注的看着乔晚安。 乔晚安对自己一点也没留情,伤口贯穿全脸,缝的针线更是纵横交错,遍布在脸上,要是换个人,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得吃不下饭。 可乔晚安不在乎,心都死了,也不必留着这张跟别人相似的脸讨好谁。 楚晏也不在乎,他爱这个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不会改变。 只是每每看到那层层厚厚的纱布,都可以想见底下有多么的触目惊心。 明明都是伤在乔晚安身上,可楚晏却觉得被报复的是他自己。 乔晚安在变相地报复他。 这次为了逼他让步,他能划了自己的脸,能不吃不喝,下次呢? 楚晏不敢想。 他总以前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他能掌控的只是当初那个把所有爱意倾注在他身上的人。 当那个人不再爱他,他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楚晏已经不敢逼他了,否则后果只会让他无法承受。 - 这天医院来了一个特殊的探望者。 他再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骂着无良老板,面上多了几分肃然和冷漠。 “先生让我告诉你,他最不喜欢兔子,娇气又爱哭,他最烦你了。他接近你根本就没安好心,所以也不需要你假好心。” “先生说他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心。” 听着他的话,乔晚安还能想到白锦舟那副口是心非且不耐烦的模样,他微微牵动了下嘴角,拿起一旁的平板在上面写字,再递给他。 【那他为什么没来?】 “他说他不想见你。” 乔晚安眸子颤了颤,他是不是还在怪自己? 也好,反正他现在这副模样也不太想让白锦舟看到。 【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之前是我错怪了他,】乔晚安继续写道:【还有,你叫他不必用这些激将法,就算他真的讨厌我了,我也想他好好活着,这不是愧疚补偿,是因为我把他当成我很重要的朋友。】 段霄桦面上的冷漠外壳皲裂,他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白锦舟扣他工资的机会了吧,他叹气。 “其实先生的原话是:他宁愿死,也不想让你为了他委曲求全,跟自己不爱的人待在一起,先生还说,如果你想走,让我送你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乔晚安轻轻摇头,【就算不是为了他,楚晏也不会放我走,我也不能让你们为我冒险,况且】 乔晚安顿了顿,【你也想他活,不是吗?】 “是。”他说,“可是先生很孤独,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挚友,而他现在有了喜……想守护的人,我一定要帮他完成心愿……” “乔先生,先生他不怕死,他只是害怕你不开心。” 乔晚安脸颊微微有些刺痛,泪水浸透了纱布,浇灌到了伤口上。 他怕被助理看出来,连忙垂下眸子,艰难地笑一下。 【你让他,不要担心,】乔晚安又写道,【我住院这几天,也看开了很多,其实楚晏现在对我很好,我也在慢慢试着重新接受他。】 【对了,我和楚晏的婚礼就在明年春天,如果他不介意,能来参加吗?】 【不能来也没关系,请你务必转告他,我一定会很幸福的。】 “……” 助理看着他越来越扭曲潦草的字迹,还有手上新打湿的水迹和微颤的肩膀,不忍地别过脸去,“乔先生,我想我已经不能瞒你了。” “先生他……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乔晚安脑子骤然迭停,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熬不过……” 助理理无力地垂着头,“本来先生如果早点接受治疗,还能有几年时间,可是何熙冉那边一直拖着他,先生曾在医院送走过最亲的人,他讨厌医院,所以一直只靠吃药维持,他只想等到骨髓。” 还有一些话他没说,自从白锦舟心软放过乔晚安之后,他就知道何熙冉绝对不会再救自己了,他本就是一个做事从心的人,于是干脆连药也不吃了,也就是后来放心不下乔晚安,他才逼着自己去最讨厌的医院治疗,忍受着病痛和化疗的折磨。 没想到乔晚安现在又为了救白锦舟,甘愿留在楚晏身边。 “本来现在已经错过最佳时期了,可现在……何熙冉又怀孕了,无论是让他把孩子打掉,还是等孩子生下来,起码还要等一年……先生他已经等不起了……” 乔晚安怔忡了一下,“你……在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他、他之前跟我在一块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啊……”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严重了!” “我不信,”乔晚安已是泪流满面,“一定是你们骗我的!” 楚晏在外面听见乔晚安的哭声,赶紧跑进来抱住他,面色不善地瞪着段霄桦,“你对他做了什么!” 乔晚安这几天心情不好,楚晏怕他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抑郁了,想到他那么担心白锦舟,楚晏就是再嫉妒也没办法,他只好让白锦舟过来见乔晚安一面,好歹让人放心一点。 可白锦舟却拒绝出面,只派了助理来,还说自己正忙着,没空见人。 这让楚晏好歹松了一口气,白锦舟不来自然最好,只要让助理帮忙报个平安,乔晚安起码也会安心很多。 谁知他进来却看到这一幕。 段霄桦:“我没对他做什么。” “不过,何熙冉是不是跟你们做了什么交易?我虽然不知道他让你们用了什么条件交换,但是何熙冉一直都知道我们先生的情况,他根本没想救先生。” 楚晏愕然,“什么意思?白锦舟有什么情况?” 乔晚安紧紧攥住了胸口,他想放声大哭,脸上皮肉却扯得生疼,纱布晕开层层血色。 “安安,安安你怎么了?”楚晏骇然,连忙给他擦眼泪,“别哭、别这样哭,脸上伤口会裂开的。” 脑中蓦地一顿,结合乔晚安的反应和段霄桦说的话,他明白了。 白锦舟一开始就为了乔晚安豁出去了这条命,并不是说说而已…… 何熙冉的诡计被识破,楚晏自然不肯再和乔晚安离婚。 乔晚安自从得知白锦舟已经走到末路,而这一切还是自己造成的之后,就终日以泪洗面,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就没消下去过。 他曾试图去找白锦舟,可是后者说什么也不愿见他。 虽然已经拆线了,但伤口仍然经不起过水,乔晚安又这么不顾惜自己,感染后又发了一阵热。 好容易因为发烧消停了两天,哭得没那么厉害了,可是他却什么也吃不进去,脑袋疼得眼睛都睁不开。 生病期间,他看不清来人,只是按照本能一遍遍地喊着白锦舟的名字。 而楚晏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住他的手,轻声回应他,“……在的。” 他的手指隔空在乔晚安刀伤上描摹,想象着他当时一刀刀划下去的那种心情。 替身……原来被人当成替身是这种滋味。 他所流的泪,所受的苦,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他在高烧不退时下意识喊的名字里,再也没有他楚晏。 楚晏握住乔晚安的手,他很想哭,很想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到底要怎样,他才能和他回到从前。 为什么世界上没有一种叫时光机的东西,可以让人回到过去,他想回去,真的好想回去…… 他俯下身,在乔晚安的额上落下轻吻,眼泪滴在乔晚安脸上,他又慌忙拿起帕子,在他脸上轻轻擦拭。 白锦舟虽然没有见乔晚安,但是给他寄了不少衣服,有上次给他买的秋冬衣,还有新寄的春夏款,这些款式市面上没有卖,看样子是订做的。 白锦舟什么话也没说,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送他四季,希望他年年都有繁华四季。 楚晏妒忌得快疯了,这些尺码完完全全符合乔晚安的身材,像是给他一寸寸量着身子做出来的,一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把那些衣服全部烧个干净。 可是乔晚安醒来后拿到这些衣服,只是抱在怀里,很久没有说话。 而后,他再没见乔晚安哭过,他照常吃饭照常睡觉,没有和楚晏说话,仿佛把他当空气。 一切生活习惯也和从前差不多,只是,他很少再去看镜子了。 楚晏心上仿佛被人扎了一刀又一刀,他的爱人,要靠着别的男人送他的东西,才能够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除了嫉妒,更多的是后悔自己促成了这样的结果,更是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想尽办法讨好他,却换不来乔晚安一个眼神,只有每晚趁着乔晚安熟睡的时候,他才能像做贼一样爬上他的床,往他手上涂抹防冻膏,然后把他冰凉的手脚捂热,做完这些,再小心翼翼抱着他入睡,又在天亮之前偷偷离开。 乔晚安或许发现了,又或许没有,但是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第61章 圈套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几天后,楚晏的人找到了跟白锦舟配型的骨髓。 楚晏虽然讨厌白锦舟,但是也没有非要他死的理由,就是为了乔晚安,他也不想白锦舟就这么死了。 乔晚安原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愣了好半晌,突然喜极而泣。 楚晏抱着他,感觉他的身体都在因为激动而颤抖,一时间百味杂陈。 可他知道,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捐献者是海外移民,我们联系到了他,他现在已经在准备办签证了,”楚晏替他擦着眼泪,安慰道,“再等几天好不好?” 乔晚安用力点头,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正眼看他,“谢谢……” “说什么傻话,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楚晏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乔晚安虽然依旧不爱跟他说话,但是起码他现在留在自己身边多了几分心甘情愿。 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压在乔晚安心上的阴云散去了许多,他的眼里重新有了一抹光亮,偶尔还会去花园里晒晒太阳。 血色的山茶花花瓣覆着一层薄雪,在阳光里融化成一片莹然珠露,沁着冬日馨香。 乔晚安睡在躺椅上,闭着眼感受到阳光温柔地撒在他的身上,一想到白锦舟又能恢复到健健康康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挑起一抹舒心的笑意,即使他不自由,可依旧对明天怀有期待。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心情悒郁留下的后遗症,他最近有点嗜睡,正在阳光下睡得昏昏沉沉,隐隐感觉到身上一暖。 他微微眯起眼,看到楚晏的脸浸在暖光里,有种梦幻般的柔和。 楚晏给他披上一条小毯子,低声在他耳边说:“外面睡容易感冒,我抱你进去好不好?” 乔晚安没有摇头,楚晏就当他默认了,轻轻把人横抱起来,发觉他似乎比以前又轻了不少。 新长出的疤痕像长条蜈蚣一般横亘在脸上,带着点可怖的丑陋,有的地方还露出了新生的粉白嫩肉,这张脸怎么看都没有一丝美感。 楚晏却试探着低下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乔晚安没有反应,他已经睡着了。 - 楚晏是被杜尹源一通电话吵醒的,他醒时下意识摸了摸旁边,松了一口气。 还好凌晨的时候自己偷偷回来了,要不然乔晚安就被他吵醒了。 杜尹源没事不会大清早给他打电话,“什么事?” “总裁,何熙冉对外公开了他怀孕的事,而且是以白家人的身份,但是他目前没有说孩子父亲是谁。” 楚晏深吸一口气,对何熙冉这狗皮膏药的行为烦不胜烦,“他既然还留有余地,肯定是想要我做什么吧?” 杜尹源:“三天后他打算举办一场晚会,邀请您出席。”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楚晏嗤笑,“难道还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演一场苦情戏不成?” 杜尹源沉默片刻,道:“他知道白锦舟的病有的治了,他一个私生子,怕会遭到报复,所以他想求助你。” “他说他可以不逼你结婚,也不要你负责,但希望你看在孩子的份上,至少能以朋友的身份出席,给他撑场子。” 楚晏明白了,何熙冉即将失势,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那场晚会就是做给人看的,为的就是向外界证明他何熙冉背后还有楚晏,到时候白锦舟如果要报复,也会有几分顾忌。 “我凭什么帮他?”楚晏道,“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说如果你不帮他,他就会一直纠缠你,他不仅会对外宣布孩子是你的,还会曝出你曾经……把乔晚安送给……” “行了,我知道了!”楚晏打断他,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过去。 何熙冉走投无路之下,居然以选择这样的方式来逼迫他。 婚前有孕倒没什么大不了,可婚外孕可就不太光彩了。 况且现在何熙冉是白家的人,那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且不说白锦舟做手术有一定的风险,最后白家谁做主还不一定。 而且他已经放话出去要结婚,虽然为了保护乔晚安,没有宣布是谁,可何熙冉现在这么一闹,要是被人知道那孩子是他的,也会对他和乔晚安的声誉造成很大的影响。 他并不想逃避自己的过错,只是他就要和乔晚安结婚了,他想得到的是祝福,而不是外界对他们的婚礼指指点点,更不想让乔晚安因为他和何熙冉之间的那堆破事儿再受伤害。 何熙冉的手段他已经恶心透了。 “告诉他,我到时候会出席,也希望他信守承诺,要是他再敢耍什么花招,我一定让他身败名裂!” - “我要出席一场晚会,会晚点回来,你困了就早点睡,不用等我。”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乔晚安才不会等他回家。 “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就不要自己做饭了,我一会儿让阿姨来给你做,如果不舒服就跟我打电话,知道吗?” 楚晏认真跟他交代,见他对自己爱答不理,叹了口气,“那位捐献者已经上飞机了,预计明天下午就能到机场,等白锦舟好了,我陪你去看他好不好?” 乔晚安眼睛一亮,又有点不太敢相信的模样。 楚晏苦笑,“乖,这次真的没骗你。” 乔晚安顺从地点点头。 楚晏一踏进入宴会厅,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他。 圈子里一个个都是人精,惯会捧高踩低,知道楚晏要结婚了,纷纷上前祝贺,连乔晚安人都没见过,一个个却都恨不得夸上天了。 何熙冉从人群中走来,听到他们溢美的话忍不住心生恨意,本来这一切都该是属于他的。 何熙冉从侍者盘中端起两个高脚杯,一杯果汁给自己,一杯红酒走过去递给楚晏。 众人看他肚子确实隆起一块,再看他手里的果汁,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此刻都确信他的确是怀孕了。 就是这孩子的另一个爸爸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见两人有话聊,旁人也都自觉的走开了。 来都来了,当着那么多双眼睛楚晏也不好不接他的东西,不过只是拿在手里却没喝。 何熙冉轻笑,“怕我给你下/药?” 楚晏倒不怕他下/药,“只是不想碰你的东西。” 何熙冉面色有瞬间的扭曲,不过也只是一瞬,他靠近了楚晏几步,戏谑道:“倒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楚晏皱眉,还没说话,何熙冉脚下突然一扭,不小心往前扑了一下栽倒进了楚晏怀里,楚晏的西装上也洒了果汁。 他下意识就要推开何熙冉,后者却紧紧抓住他,泪光泫然,“阿晏,你真的要选择他吗?” 楚晏不动声色地撤了他的手,面色有点阴郁,“我警告你,最好别再耍花招!” 何熙冉自然地站起来,一派天真道:“当然,我可是诚心邀请你来的。” 乔晚安不喜欢麻烦别人,晚上自己在家煮了饺子吃。 饺子在沸腾的水里咕噜翻滚着,白烟袅袅,氲得整间屋子都温暖了几分,窗外挂着雾蒙蒙的水汽,细雪绰影飘飞,看不太真切。 跟他的未来一样,是一片模糊的。 乔晚安低头,拿勺子在锅里搅动一番,准备调料。 兜里手机振动了几下,乔晚安打开,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似乎每次有这种陌生号码联系他,都没什么好事。 而且几乎……都跟何熙冉有关。 照片应该是偷拍的,楚晏几乎是背对镜头,但是他怀里搂着何熙冉,何熙冉正对着镜头,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楚晏说要参加晚宴,却没说晚宴上会遇到旧情人。 像是在意料之内,乔晚安面无表情地把照片删了。 饺子已经煮烂了,薄薄的皮撕扯开来,露出里面熟软的肉团子,整锅饺子几乎煮成了汤。 乔晚安把烂饺子捞起来,胃里突然觉得涌起一阵恶心。 想起楚晏曾经对他无微不至,到头来他只是个替身,想起他死缠烂打,再三保证自己真心悔改,结果只是为了报复何熙冉做的一场戏。 而现在……临走前还对他温情脉脉,转头出门又抱着旧情人。 他不难过,楚晏已经把他的感情消耗殆尽了。 他只觉得恶心,恶心楚晏一边用爱把他捆绑一边对他满口谎言,恶心何熙冉种种下作手段。 更恶心他自己。 他撑在洗手池边,吐得肚子都犯抽了,又浇了两把冷水。数九寒天,像是混着冰渣子的凉水浇在脸上,伤口刺痛发麻,他彻底清醒了。 却再也没有胃口。 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乔晚安抹了一把脸,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已经被这种恶趣味了搞得恶心透了。 直接拒接。 那边又发了一张照片来,他本想拉黑,看到那张照片时却顿住了。 乔晚安立马把电话拨过去,“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在犯罪?!” 那边男人的声音粗野,透着一股子狠劲儿,“哟,还以为你真的连自己家人都不管了呢。” 电话那边不时传来赵秀莲和乔晨曦的哭喊声,“我都说了,我大儿子有钱,他一定能还得上,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乔晚安有点头疼,“他们欠了你多少?” “三十万。” “这么多?他们做了什么?” 男人哼了一声,“你那个好弟弟网上赌博,输了跟我们借钱,现在到期了却还不上,他们说你有钱,我就只好找你啰。” 那边乔晨曦哭道:“你们根本就是高利贷!你们跟网上那群人都是一伙儿的!” “老实点!再废话一句就剁你一根手指头!” 乔晚安这才发觉事态的严重性,就算他和乔晨曦他们已经断了联系,可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在身,这些人凶神恶煞的,说不定还真下得去手。 第62章 白……锦舟 “你们别冲动,我这里有钱,等明天银行上班我立马就去取!” 男人在电话里啐了一口,“老子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你报警了怎么办?” “我现在就要看到钱,要不然我马上就把他们扔进河里喂鱼。” 乔晚安忙道:“等等!” “你们在哪儿,地址发给我,我马上拿钱过来,但如果你们敢伤人,我保证你们连一分钱都拿不到!” “这还差不多,”男人道,“我警告你,不许报警,我们也不想惹上麻烦,拿到钱我们自然会放了他们。” 不一会儿,对方就给他发了个地址,乔晚安赶紧回房间拿出前段时间楚晏硬塞给他的银行卡,卡里有一百万,乔晚安一分没动过,他现在庆幸自己没把它扔掉。 乔晚安出门打了辆车,焦急道:“师傅,去xx……” 他看到司机略带惊恐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样貌丑陋,他赶紧拉上衣服上的连帽遮住脸,“不……不好意思。” 司机也觉得有些失礼,不再过多关注他的样貌,驱车开向目的地。 目的地有些偏僻,像是接近郊区,附近的路灯都是坏的,连片是无尽的黑。 乔晚安下车,不顾司机异样的目光,径直往前走。 他本就易晕车,晚上又没吃饭,这会儿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乔晚安按了按胃部,缓了口气,拨通了电话。 “我到了。” “你往前走几十米,我们在那个小房子里。” 乔晚安按他说的又往前走,旷野四面是风,之前来时还不觉得,这会儿才发现雪已经越下越大了,乔晚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房子里很是破败,闪着微弱的光,乔晚安走到门口,却被人从背后往前猛地一推。 房门被扑开,里面是被绑着的赵秀莲母子,旁边站着两个陌生男人。 几人看到乔晚安的脸,纷纷露出鄙夷又嫌恶的表情。 乔晚安背后的男人看他两手空空,有些恼怒地推了他一把,“你耍我呢,钱呢?” 乔晚安稳了稳身形,从兜里拿出一张卡,“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但是这张卡里的钱足够还你们了。”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其中一个男人不屑道。 乔晚安顿了顿,看向乔晨曦两人苍白的脸,“你们先放了他们,我和你们一起等到明天去银行取现金。” 赵秀莲赶紧道:“对对对!你抓我们没用,他可以跟你们一起,我告诉你们,他那卡里绝对不止30万!” 乔晚安惊愕地瞪大了眼,似是不敢相信赵秀莲到这个时候了还会说出这种蠢话。 她觉得这样子就可以自保吗?她难道就不怕这些人见财起义起了歹心,到时候谁来救他们? 果不其然,领头的男人嗤笑一声,“刚才是30万,可是你不肯交现金,害得我们又浪费了一天时间,所以明天你得交出50万。” “你……” 面对他们的无耻要求,乔晚安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道:“你先放人,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取。”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两个男人手里拿着刀在那对母子脸上霍霍,“你们要是敢报警……” 他们脸上的表情狰狞,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可怖。 “不不不,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报警,出去后绝对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乔晨曦两人连声保证。 乔晚安心里一寒,照他们现在这副模样,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会立马推的一干二净。 男人果真把他们放了,母子两人看也没看乔晚安一眼,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乔晚安本来对他们也没有抱什么期待,可现在看到他们这般做派,竟觉得很不真实。 怎么有人会坏到这个地步呢?他好像永远低估了人性的丑恶。 领头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跑的倒挺快。” “喂,这卡密码是多少?” 乔晚安警惕道:“……做什么?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取就是。” “你他娘的废什么话,老子问你答什么就是!” 乔晚安吓得一抖,“你们要是伤害我,肯定会惊动警方的。” “呵,带这么多钱还敢一个人过来,不是有恃无恐,就是没人愿意帮你吧?”领头男人一语戳中了他的心思。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对旁人已经不再抱有期待,特别是看到楚晏跟何熙冉抱在一起的那张照片后,他就更加坚定地认为,再艰难的事他能靠的也只有他自己。 男人给旁边两个人使了眼色,三个人一起朝乔晚安围过来,乔晚安早已意识到不对,他不住往后退,“你、你们想做什么?” “老子再问一次,密码是多少?”其中一个男人满口黄牙,拿着西瓜刀凶神恶煞地威胁道。 乔晚安很害怕,他本来胆子就小,要不是为了救人他根本不敢来这里,而现在,那两个人却扔下他逃之夭夭了。 在暴力威胁之下,他只好说出了银行卡密码。 黄牙男猥琐地在他身上打量,嘴里吐出的字粗鄙不堪,“那人也真是,居然丢给我们这样一个货色,老子看着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一旁三角眼的男人道:“行了,收了人家那么多钱,还能免费玩男人,你就知足吧!反正关了灯都一样。” 乔晚安恶寒,同时也听取到了关键信息,“所以你们……是故意引我过来的?” 领头男人瞪了一眼乱说话的两个人,又对乔晚安道:“既然你知道了,我们也不瞒你了。怪就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有什么恩怨你去找他,我们也不过是拿钱办事。” 随着他这句话说完,三个男人一拥而上,门已经被堵死了,乔晚安只能往后跑。 这间小破房子只有两个房间,门还是坏的,乔晚安走投无路,看到角落里有一根木板,颤抖着举起来,“别、别过来……” 他身量瘦弱,拿起一块木板就想要抵挡三个人手里的刀,场面看着着实滑稽。 两个男人上前一刀下去,本就朽烂的木板瞬间碎成了好几段。 乔晚安惊叫一声,退无可退,还是被他们抓住了。 这时三角眼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微型摄像机,正对着他们摆弄。 领头的男人说:“角度摆好一点,那个人说了,一定要把他的脸露出来。” 乔晚安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他又中了何熙冉的计,他把他害成了这样还不够,他还想让他身败名裂!! 从那张宴会的照片开始,不,或许更早,从乔晨曦沾上网赌开始……到后来的勒索的电话,以及他们拿着乔晨曦两人的人身安全作威胁,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他精心设计的。 所以这里面……会有楚晏的手笔吗? 乔晚安竟然不太敢确定。 两个男人凶狠地架住了乔晚安。 “呜……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乔晚安用力蹬着腿,却根本敌不过两个身形粗壮的男人。 他的棉袄被人扒开,拉链彻底拉变形了。 耳边是男人张狂的笑声,“快把他这个表情拍下来!” “不要、不要碰我!!” “求求你们……” 可是无论乔晚安怎么哭求、反抗,他们都无动于衷。 三角眼兴奋道:“你别说丑是丑了点,但是他哭起来可真带劲儿,你俩可别那么快玩坏了,一会儿也给我玩玩儿。” “放心,少不了你的。” 乔晚安听着他们下流的对话,绝望地哭了起来。 救命…… 可是,这种地方……谁会来救他?谁会愿意救他? ……都在害他,他们都巴不得他死! 他感觉裤子的拉链被拉开,但是双腿被人死死压着,根本动弹不得。 乔晚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人间,恶心至极! 根本、根本就毫无留恋! “cao!你特么谁呀?!” 话音刚落,三角眼就被来人狠狠踹了一脚,“滚!” 紧接着,乔晚安感觉自己身上的两个人都被人从后面拉了起来。 他恍惚间还以为是传说中的神明来救他了。 一定是吧,不然这个时候谁还会是谁呢? 他睁开了眼,看到了白锦舟。 白锦舟挥起拳头,毫不客气冲其中一人的面门上砸。 随即是助理小花,一手拎翻一个。 乔晚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被人紧紧抱住了,乔晚安闻到了一股药味和消毒水味道。 “安安,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别怕……” 白锦舟脱了外套盖住他破烂的衣衫,极力想用自己这副残躯去温暖他,他替他擦眼泪,却摸到了满手的疤。 白锦舟愣了一下,像是怕他被自己碰疼了,连声音都放轻了许多,“你的脸……” 随即他又愤怒道:“谁……谁干的!是不是何熙冉,还是楚晏?!我他妈……” “是……我自己划的。”乔晚安突然想起自己这样现在有多丑,他赶紧捂住脸。 白锦舟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是痛恨又是心疼,“你怎么这么傻?” “遮什么遮,我又不嫌弃你。”他拉开乔晚安的手,拉下自己头上的帽子,上面已经没有头发了。 “你看,我现在也很丑,化疗把我的头发都弄掉了。”白锦舟本想逗他笑,笑容却有些发苦。 乔晚安看着他憔悴的脸,突然哽咽失声,他抱住白锦舟,像是漂泊许久的孤舟终于寻到了安心的港湾,“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怎么会?我这不还是来了吗?” “怎么这么爱哭呢?”白锦舟轻叹着拍着他的背,话音里却含着几分纵容的味道。 白锦舟戴好帽子拉着他起来,看着被小花英勇打倒后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三个人,毫不心虚地对乔晚安道:“坏人已经被我打跑了,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乔晚安紧紧抓住他的衣袖,还没缓过神来。落入圈套的懊恼和后悔、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旧友重逢的喜悦交织,使得他一时间心绪起起落落,复杂难言。 他有好多问题想问,想问他怎么知道他在这个地方,想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病情有没有一点好转。 直到被白锦舟握住了手,“我们回去,回去再说。” 乔晚安点点头,这才看见白锦舟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病号服。 他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吗? 而他还把唯一取暖的大衣给了自己…… 乔晚安连忙把衣服脱了递给他,“你快穿上,你的病还没好。” 白锦舟回头冲他一笑,突然面色骤变。 乔晚安被他转过身搂在怀里,白锦舟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头,以至于那一刻他除了发愣,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感觉抱着自己的人身子猛烈地颤了一下,他后知后觉,刚刚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尖刀入体的声音。 “白……锦舟……”乔晚安艰难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他想,一定是听错了吧,怎么可能…… “没事儿的安安……别怕,”他似乎是想笑一声,却连声音都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第63章 带我走 一句话仿佛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下一刻,乔晚安就感觉到男人身体向自己倾倒,可是这具身体却意外的轻,根本不像一个正常成年男人的体重。 “不、不是我!我没想杀人!我不想坐牢!我不想死!” 白锦舟身后的大黄牙拿着沾血的刀,下一刻又哆嗦着把刀扔了出去。 “先生!”段霄桦目眦尽裂,一脚将面前挡路的三角眼踢开,飞扑过去把大黄牙制服住。 乔晚安支撑不住似的跪坐在地上,搂住白锦舟单薄的身躯,却摸到他后心一片温热的黏湿。 乔晚安看着自己满血的手,瞳孔骤缩,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你……“ “别哭……咳、咳咳……”白锦舟颤巍巍抬手轻轻为他抹去眼角的泪。 “我,我带你去医院!”乔晚安想把他拉起来,身子却根本使不上劲儿。 “不用,来不及了……”白锦舟虚弱道。 “白锦舟,你挺住,你的病明天就得救了,我求你了,挺住好不好?” “你带我走吧……我不想一个人,我真的受够了,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带我走吧……”乔晚安握住他的手崩溃道。 白锦舟无力地笑了一下,嘴里突然涌出大口鲜血,乔晚安这才看清他原本那张狷狂不羁的俊脸早已被病魔折磨得面目全非。 乔晚安捧住他的脸,一遍遍替他擦血,血流不止,眼泪也止不住。 “对不起,都怪我,你要是不来救我……你要是不来……就好了。” 白锦舟低低地叹了口气,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肺腑被搅弄一般疼痛,“小可怜,以后……不能给你、擦眼泪,不能保护、护你了……” “你要、幸福,下辈子、换、我……”他想抬手碰一下乔晚安的脸,却因为意识极速抽离,终究还是不甘地垂下去。 下辈子,换我早点遇见你…… 我可以贫穷,可以一无所有,我只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光明正大地说爱你,有底气说要陪伴你一辈子。 眼泪从他瘦削的脸颊滑落,随着呼吸声渐渐消弭。 远方响起了呼啸的警笛声,乔晚安整个人像是被久久定格住,空洞的眼眸里除了眼泪,什么都没没有。 楚晏到达现场的时候,只看到段霄桦跪坐在一旁,而乔晚安紧紧抱着白锦舟僵硬的身体,眼里一片荒凉。 楚晏一瞬间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跑过去抱住乔晚安,后者身体一片冰冷,若不是看到他眼里的泪,楚晏差点不能辨别出这是活人的体温。 “安安……” 乔晚安没有动,看着警察把白锦舟的尸体盖上白布,他就像忘了呼吸,胸腔里传来阵阵窒息的疼痛。 “白锦舟……带我、走……” 乔晚安悲痛过度,直直栽倒在楚晏怀里。 “救护车!这里有人晕倒了!” 乔晚安陷入彻底昏迷之前,听见杜尹源在一边小声问:“捐献者明天下午到机场,现在……” 楚晏哑声道:“给他一笔钱当误工费吧,告诉他,手术不用做了……” 是啊,如果白锦舟不是来救他,他本可以不用遭受这样的结果。 他本可以不用死的。 他把这个世上唯一待他好的人给害死了,都是他的错……他就是个丧门星。 该死的是他! - 乔晚安吹了一夜冷风,身体受了凉发高烧,又因为不愿面对现实,迟迟不肯醒来。 他足足昏睡了三天,醒来后第一反应依旧是去找白锦舟。 楚晏也守了他三天,见他如此激动,赶紧上前抱住他,“安安,你别这样。” “白锦舟、白锦舟他手术成功了吗?”乔晚安期待地看向楚晏。 楚晏疲惫地搓了搓脸,不太敢直视他,“对不起,要是我那天没有被何熙冉引开……” 乔晚安怔了怔。 原来,一切都不是做梦。 他还没说话,眼泪已经先掉下来了,“杀人凶手……抓住了吗?” “多亏段霄桦把他们绑了,警方去时当场就把他们逮捕了,我们已经跟警方走过流程,等你好点了我们就去派出所做笔录。 “我现在就可以!”乔晚安迫不及待把手上的针拔了,血珠子在空中串成一条线。 “安安,你这是做什么!”楚晏连忙抓住他的手,替他擦拭伤口。 “带我去,去做笔录!”乔晚安迫切道。 “你身体还没好,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乔晚安不再寄希望于他身上,自己下床就要往外跑。 ”等等……我带你去。” 楚晏站起身,拉住他,“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乔晚安讷讷道:“什么?” “目前为止,警方并没有找到何熙冉买凶伤人的证据,那三个人指认的人也不是他,再往上,线索就断了……” “怎么可能!明明就是他!” 楚晏:“安安,你冷静一点,先别……” “你要我怎么冷静?为了救我,白锦舟连命都搭上了,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现在手术都已经成功了!” “你如果跟何熙冉旧情未了,直接把他接到家里来就是,何必骗我说自己去参加晚宴,”乔晚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那天的一切根本就是你们联手设计的?!” “不是安安,你相信我!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何熙冉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对付你,”楚晏懊悔道,“我跟他没有旧情,是他威胁我,我不得已去了一趟,我真的只是去参加了一个宴会。我不想让你不高兴,所以没有告诉你,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是白锦舟一直在派人暗中监视何熙冉,察觉了不对劲,他这才能及时赶到,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我很感激他,可我真的没想害你们啊!” 乔晚安怔忡,“所以……他这样害我,这样害白锦舟,他一点事都没有?” “凭什么啊……” 楚晏慌忙替他擦着眼泪,保证道:“安安,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无论是何熙冉还是乔晨曦他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殊不知楚晏在他这里的信任值已经为负,乔晚安根本不相信他。 现在在他眼里,楚晏跟何熙冉就是一丘之貉。 “白锦舟的事,并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别哭了好不好?医生说这样对孩子不好。” 乔晚安愕然,“……孩子?” 楚晏伸手轻轻覆盖在乔晚安的腹部,眼里溢满了温柔,“没错,我们的孩子,医生说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楚晏从未觉得像此刻这般幸福,他和乔晚安有孩子了……那是他们爱的结晶。 乔晚安迟钝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像是在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上又压上了一道重担。 沉寂了许久,他突然道:“孩子……是白锦舟的。” 两个月前正好是他从白锦舟那里回来的时候,距离回来后楚晏第一次跟他做,前后也不过几天。 这一下犹如晴天霹雳,直直劈在楚晏的心上,呆滞了片刻,他勉强笑了一下,“安安,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也一早就做过检查,孩子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乔晚安眼里满是冷漠嘲讽,“怎么,接受不了?你这次又想怎么对我?把孩子打掉,继续囚禁我?” 出乎意料的,楚晏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紧握住他的手,温声安慰道:“乖,别说傻话,你的孩子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打掉?” “不过这种事情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才能更好地照顾你们。” 乔晚安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也心甘情愿戴绿帽子了?” 楚晏身子不自觉僵了一下,声音低哑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收起你那副卑微祈怜的戏码,我现在只觉得恶心至极。” 楚晏鼻子一酸,“安安,我说的字字真心。” 乔晚安指着门,“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安安……” “滚!” 楚晏不敢刺激他,“好、好,我这就滚,你别生气,别气伤了身子。” 楚晏不放心地看着他,倒退着走出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乔晚安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突然疯狂地往自己肚子上砸,“我根本就不想要你,你为什么要这时候出来!” “你知不知道怀着他的孩子……我有多恶心?” “这个世界上有谁会爱你?是你那个虚情假意的爸爸?还是我这个连自己都护不住的废物?我根本就不想活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折磨我!” 乔晚安哭得脱力,更多的是心酸和绝望。 楚晏和何熙冉就是他所承受的最恶毒的诅咒,是他半生的梦魇。 他总是被一再剥夺,一再被伤害。 好不容易有一个真心对他的人,却被他给害死了,他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 他本想一死了之,可是老天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怀孕了。 这当然不是白锦舟的孩子,他不过是想报复楚晏,能让他痛苦,让他愤怒,最好能把这个孩子弄掉,或者干脆把他一起杀了吧…… 一个由罪孽降生,生来就不被爱的孩子,一生都要活在虚伪和算计之中,这个孩子的下场最终只怕与他无异。 不过是噩梦的延续罢了。 他慢慢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一地的雪,不自觉扣紧了窗框。 他出神地望着外面的风景,突然感到前方有一股莫大的吸引力在引诱他。 医院的窗口开得很小,乔晚安只能伸出手感受寒冽的风,雪花飘落在他手上,晶莹剔透,又在他掌心化成了水。 那是他一生也无法企及的自由。 第64章 他是救赎 “具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如果有新的情况我们会再通知你们的。” ”等等,”乔晚安道,“我手机里那张照片也不能够指认他吗?”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我们会下去查查这个号码,但是这种情况多半已经查不到源头了,而且仅凭这一张照片除了证明你丈夫……咳。” 警察看了一眼外面等候的楚晏,“除了证明你丈夫当晚和这个人有接触以外,目前对本案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乔晚安颓然,“我知道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你看一下笔录,如果没问题就签一下字。” 乔晚安不知道是第几次从医院被接回了楚家,像是几次越狱的逃犯,终究还是会被抓回来。 他这次什么也没想,只是木然地被楚晏带家。 他比从前更加沉默,开始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也不说一句话。 只是会紧紧攥着白锦舟给他的衣服,像是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了上面,即使睡着后,也不放开,只是眼角依然可见清晰的泪痕。 楚晏每次只能拿钥匙强行打开他房间的门,给他喂饭喝水,陪他说话,乔晚安并不搭话,更多时候楚晏只是自言自语。 “我算了一下,孩子出生大概是在夏末。”楚晏拿出几套婴儿服给他看,“我给他准备了几身衣服,男宝宝女宝宝的都有,你觉得好不好看?” “如果你喜欢,我们以后就在这家订。” 楚晏拉着他的手,“我准备把旁边那间房改造成婴儿房,给他建一个小型游乐场,你亲自来看看,我们一起建造好不好?” “改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给他买玩具,你的房间里可以放一个摇篮椅,地上应该铺一层更厚的地毯,这样宝宝以后就不容易摔疼了。” “安安,好不好?” 乔晚安缓缓抬头看他一眼,“我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什……么?”楚晏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要把这个孩子打掉。”乔晚安说。 如果是平时,楚晏自是喜闻乐见,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爱人怀着别人的孩子。 可是此刻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人,楚晏心里只觉得恐慌,“安安,别说傻话,医生说你身体状况很差,落胎会有生命危险的。” 他本以为乔晚安会有所犹豫,可后者却只是低声笑了一下,不带任何喜色,只觉得悲凉。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死活了?” “安安,我求你不要这么说……”楚晏祈求道,“你对我一直很重要,你和孩子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我肚子里的又不是你的孩子,他就是个野种,没人要的野种你知道吗?!他注定没有爸爸,因为有还不如死了……” 乔晚安神色激动,楚晏只觉得他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所以说话有些错乱,也没细想。 “我做他爸爸好不好?我一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来对待,安安,他不是野种,他不是……” “呵,亲生孩子,”乔晚安哑笑一声,“何熙冉肚子里的倒是你亲生的,你不也照样不管不顾吗?” 楚晏:“那不一样,我不爱何熙冉,况且他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情,我真的无法面对他和那个孩子。” “但是我并不是不管那个孩子。” “有什么区别!”乔晚安怨恨地看着他,“楚晏,你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你的爱……从来都是那么的随意、又廉价。” 楚晏嘴唇发白,不自觉颤动着,“我到底要怎样,你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我真的会对你好一辈子,我求你,再相信我一次吧?” 乔晚安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除、非、我、死。” 楚晏捂住了脸,“安安,就算你再恨我,也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好不好?” “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可是,你和这个孩子,是白锦舟用命换来的,你应该好好珍惜……” 楚晏苦涩道:“毕竟,这是白锦舟的孩子,他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吧?” 乔晚安定定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楚晏,我真的恨死你了。” “我知道,”楚晏说,“可是安安,我还是爱你。” “就算你一辈子都不原谅我,我也不会放开你。” - “这是何熙冉的孕检记录,以及他检查的医院。” 楚晏接过杜尹源手里的资料,“查出他跟那个医院有什么关系吗?” “倒是没有,不过我们查了负责给何熙冉做检查报告的医生,他的侄子前段时间账上突然多了一大笔钱。” 楚晏沉默了片刻,杜尹源问:“我们需要当面去找他对峙吗?” “不,”楚晏说,“我们直接去找,他不一定会说实话。找一找那个医生以前还有没有其他被收买的证据。” “明白了。” “还有白家,现在是何熙冉掌权,但白锦舟生前已经他把那笔财产的去向安排好了。” “去哪儿了?”楚晏多问了一句。 “他的遗嘱上说,给了乔先生……” 楚晏深吸一口气,“算了,毕竟他有孩子了,到时候让他跟律师对接一下吧。” “至于白家,”楚晏眸色一深,“给我密切监视他最近的动作。” “总裁,”杜尹源欲言又止,“连警方都束手无策……” 楚晏冷笑,“我们又不是警察,他可以不择手段,我们就不能以牙还牙?” - 葬礼那天,天上没有下雪,但是雪积了很厚一层。 乔晚安穿着黑色素衣,被楚晏搀扶着下车,一深一浅踩在雪地里,楚晏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和乔晚安走在一起。 众人见乔晚安动作迟钝,满脸哀容,猜想他应该和死者生前关系密切,可是他却又被楚晏精心守护着,一时间众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再看他满脸的疤痕和伤口,倒是没人联想到他和楚晏或白锦舟有什么风流情史。 毕竟,他只是一个丑陋的、悲伤的丑八怪。 白锦舟没有亲人,唯一的亲人何熙冉本想来参加葬礼,却被白锦舟助理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他有理有据,这是遗嘱上说的。 何熙冉生气归生气,不过白家现在都是由他掌控,他也犯不着跟一个死人计较。 白锦舟好像早就预知了自己有这么一天,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 众人献上鲜花和挽联,由段霄桦上台念悼词,随后一起跟遗像告别。 乔晚安站在人群中,遥遥看着那张笑容明朗健气的脸,在满座悲伤沉寂中,突然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白锦舟的时候。这个人漫不经心地看向他,嘴角噙着一抹坏笑,那时候他叫他小可怜。 第二次见他的时候,他蹲在角落里狼狈地哭,是他向他伸手,给他包扎伤口,没有让他那晚流落街头。 第三次,他用阴谋把他弄到手,他曾想任由旁人欺辱他,却在最后一刻把他带走。 后来的每一次,只要他在身边,就从来没人会欺负得了他。 人群渐渐散去,乔晚安缓缓蹲下身,把头埋进臂弯里。 白锦舟,我不行的……我撑不下去了。 他怀孕了不能久蹲,楚晏没忍住,还是把他拉起来,看他哭得泪眼婆娑,自己的心也是抽痛的。 他从来不知道,自负如他,原来也可以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从前,他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可是现在,他却不介意他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不介意他怀了别人的孩子,甚至可以忍受他在那个人的葬礼上伤心痛哭。 楚晏安慰自己,至少他还是赢了。 他可以永远地陪在乔晚安身边。 骨灰火化后送去墓园安葬,段霄桦对乔晚安说:“先生想让你在他的碑上刻一段话。” “我?”乔晚安有些意外。 “先生生前没有父母妻子,他只有你。” 乔晚安垂眸凝伫,看着那空荡荡的石碑,拿过管理员手里的小册子,认真写下了一段话。 “麻烦帮我刻上这几个字。” 乔晚安递上册子转身离开,楚晏拿过册子看了一眼,哑然良久,他怆笑一声,失魂落魄地跟了上去。 那册子上端端正正写着一句话: “一个救赎我一生的人。” 乔晚安坐上车,楚晏怕他冷着,立即把暖气打开。 他紧紧抱着乔晚安,想要求得一个答案,“他是救赎,那我是什么?” 乔晚安没有回答,嘴角勾起冷冷一笑。 现在问这些还有用吗? 那个只会对他低声下气摇尾乞怜的乔晚安已经死了啊,被谎言和欺压杀死了。 还谈什么爱? 对他、对楚晏来说,都是奢侈。 曾经他对楚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我累了。”乔晚安抗拒地推开他。 楚晏身形一顿,默默地放开了他,他拿出小软枕垫在乔晚安后背,又给他盖上小毯子,眼里闪着水光,却是温柔地看着他,“睡会儿吧……等睡醒就到家了。” 乔晚安转过脸去,闭上了眼睛。 到家后,楚晏没有叫醒他,而是趴在方向盘上痴痴地看着他。 他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么平静的睡颜了,只是这么看着他,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可他再也没有在乔晚安眼里见过那种爱意绵绵的温柔,不得不说,他很怀念。 怀念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乔晚安。 不过短短两年而已,他是怎么逼得这么一个温柔的人变成这般冷喃凮漠无情的模样。 楚晏下车,打开了另一边车门想要抱他下来,乔晚安却突然惊醒,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楚晏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有些局促道:“我……只是想抱你……” 乔晚安推开他的手,自己走了下来。 他现在连触碰到他,都觉得脏。 第65章 爸爸是替身,我也是替身 楚晏不再限制他的活动范围,只要能在他找得到的地方,乔晚安都可以去。 听起来还不错,如果忽略掉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尾巴的话。 乔晚安只作不知,他独自走进了熟悉的街道。 白天里并没有那么多人,但各家饭馆里飘出来的香气依旧。 乔晚安走进那家粤菜馆,发现里面有很多东西都被撤掉了。 赵叔正在打扫卫生,见他来了,笑道:“好久不见你咯,小白没跟你一起来呀?” “他……来不了了。” “嗯?” “啊,我的意思是他病了……” 赵叔有些担忧,“什么病?严重吗?” 乔晚安:“就一点儿小感冒,没事的。” “您是要搬走吗?” “是呀,”赵叔把垃圾打包,站起身来往围腰布上擦了两下手,“其实老早就想走了,自我老伴去世后,我一个人在这儿开着也没意思,不如早点回老家去。” “诶,你有娃娃啦?”赵叔有些惊喜地看着他的肚子,“小白的娃娃?” 乔晚安有些尴尬,还没等他说话,赵叔就侃侃而谈,“我跟小白还是认识好多年了,他初中就爱在我这里吃饭,我晓得他不像是我们这一层的人,小子金贵的很,嘴又挑剔。” 赵叔不知道想起什么,又说:“就是一个人过了好多年,身边也没个伴,上次他带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小子有情况。” “现在看你们这么幸福美满,我离开之前也能有个安慰。” 乔晚安张了张口,却觉得喉咙堵得慌。 “哟,瞧我说了这么多,你是来吃饭的吧?” 乔晚安忙道:“没关系,您忙的话……” “没事没事,本来都不打算开张了,但是你来的话给你做点儿,就是没什么菜了,将就一下?” 乔晚安不好拂了他的好意,腼腆地笑了笑,“谢谢。” 他一个人吃饭,赵叔就在他对面坐着给他讲自己的老伴,给他讲白锦舟小时候。 乔晚安听得红了眼,赵叔问他,“怎么了这是?我没放辣呀?” 乔晚安摇摇头,“没……” 赵叔愣了一下,了然道:“嗐,瞧我这,你是心疼他了吧?” “这小子虽然爹妈去的早,也没什么朋友,但是他遇到了你呀。” 乔晚安手上微微一颤。 “我看得出来,那小子多中意你的,你们以后可要……” 乔晚安后面的已经听不进去,眼前彻底模糊了,不是的,白锦舟遇见了他才是最大的不幸,是他害死了他啊! 赵叔看他哭得厉害,赶紧抽了纸巾给他,“抱歉,是我说过头了吧,你别往心里去啊。” 乔晚安擦了擦眼泪,“没事,可能只是孕期太敏感了。” “哎,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这……怎么伤的这么严重?”赵叔眼睛不好,乔晚安又用了化妆品遮了厚厚一层,所以他直到现在才看到。 乔晚安赶紧捂住脸,“我……出了车祸、脸划伤了。” 赵叔皱起了眉头,“哎哟,那得多疼,你这伤口看着好深,以后整容怕是都不好做吧?” 乔晚安无所谓道:“没事儿,现在已经不疼了,而且我也不打算整容。” 赵叔总觉得他今天有点怪怪的,看样子这段时间里他们发生了很多事。 他还是不太放心,问道:“你和小白……没事吧?” 乔晚安低头摸了摸肚子,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他现在说谎已经能面不改色了,“真没事儿,我们现在很好。” 看他神色不像作假,赵叔这才松了口气,也不再多问,吃完又给他打包了一份饭菜,“你回去带给小白,最后一餐就不收你们的钱咯,算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乔晚安给他鞠了一个躬,哑声说:“谢谢。” 乔晚安的肚子三个月大了,随着小家伙越来越有存在感,乔晚安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抗拒这个孩子。 楚晏带着他去复查,医生说要让他多走动走动,他本身体质就差,怀个孩子很不容易,如果再加上心情抑郁,对孩子很不好。 同时,他们也检查出乔晚安肚子里面是个女孩。 楚晏很高兴,顾不上是在医院,立刻就要蹲下身想要听听孩子的动静。 乔晚安僵着身子,“又不是你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楚晏已经对他的冷言冷语快要免疫了,“但他是你的孩子,我记得以前安安说喜欢女儿的。” “你还说要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要把她当成小公主一样宠。” “以后我们一起把她抚养长大好不好?” 乔晚安垂眸,那是刚刚和楚晏结婚时候说的傻话。 “那是以前,我现在什么都不喜欢。”乔晚安撤开他的手。 楚晏心情一下子沉了,不过乔晚安嘴上这么说,手还是不自觉抚摸起自己的肚子,之前一直被仇恨和痛苦蒙蔽,使得他对这个孩子也生出几分厌恶。 之前他总以为这个孩子是他的噩梦,可现在,他的想法开始发生转变。 他再也不能够忽视这个孩子的存在了,他也觉得很神奇,他的肚子里面居然有一个软绵绵的,已经成型的小家伙。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这个小女孩的模样,虽然他恨楚晏,但是如果她和他的爹地长得很像,那也没关系,他还是会好好照顾她。 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不应该被自己那么厌弃。 他是唯一会爱她的人了,如果连爸爸都不爱她,她该对这个世界有多失望? 许是因为父亲与孩子之间那种特殊联系,他对这个孩子的疼爱与日俱增,期望值也就越来越大。 这个孩子给了他最后一缕希望的光,让他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并且再次拥有爱人的能力。 他可以不爱自己,但是他一定是爱他的孩子的。 乔晚安开始忙了起来,他在网上看了很多编织小毛衣的视频,向来手脚针线笨拙的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时候不被珍惜,那么第二次他就认真给值得的人。 楚晏怕他经常看电子产品辐射太大,对身体有影响,于是找了专门会织毛线的阿姨专程来教他,乔晚安学的刻苦,要不是因为怀孕体力不支,只怕又要不分昼夜的熬。 他逛街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不过基本上都是去育婴店,看着货架上精致的奶瓶和小裙子就走不动路了,什么都想给她买。 乔晚安看了不少育儿的书,可是孕期本就容易乏力犯困,楚晏只好自己认真钻研,在平时多护着他的身子,没事的时候给他念念科普,等乔晚安睡着了还能借机爬床蹭蹭被窝。 那段时间,乔晚安虽然还是没对他笑过,但是他眼里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那深如沉潭般的寂静里,突然有了一抹微光,并且越来越亮。 楚晏一有空的时候就会扶他到花园走走,努力说着笑话想逗他开心。但是他讲的那些笑话都老掉牙了,如果是以前,乔晚安还会给面子笑一笑,然而现在他只是恹恹地看着他。 不胜其烦的模样。 楚晏闭了嘴,转而又道:“我记得以前你很想去南山玩,不过现在山上很冷,人又很多,等孩子出来了,我再带你去玩好不好?” “我现在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南山。”乔晚安从他手中抽回胳膊。 楚晏一噎,也对,他曾经把人丢在那种冰天雪地里,再去也只怕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那,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陪你去。” 乔晚安回头看他,“你很闲吗?” 楚晏道:“只要你想,我随时都有时间。” 他又凑上去,试探着问道:“你看,宝宝也越来越大了,到时候穿着西装都不合身了,我们要不把婚礼提前吧?” 乔晚安:“你能不能不要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楚晏怔住,有些茫然道:“安安,结婚是我们说好的啊,我说过要给你一个婚礼的。” 乔晚安冷淡地笑了一声,“我期盼的婚礼,早就等不来了。” “以前想跟你举办婚礼,是因为那时候我爱你,我以为你也爱我,我蠢的无可救药。”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想要,你明白吗?” “……” 楚晏没再上前,只是白着一张脸,微微躬着身,哽咽道:“我、我明白,你不爱我了……我都明白,安安,可我想给你……” “你永远给不了我想要的,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楚晏问他:“那你……想要什么呢?” 乔晚安恨恨道:“我想要白锦舟活着,我想要何熙冉去死,我想要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你能帮我实现吗?” 楚晏看了他良久,就在乔晚安恍惚间看见他红了眼的时候,楚晏转过身,嗓音沙哑道:“对不起……” 婴儿房建好后,楚晏就把小摇篮放进去,将早早给她准备的小玩具分不同的年龄段放不同的篮子里,几个月大的时候能玩的玩具比较少,后面的就多了起来,一直放到了三岁。 无论是温馨的淡粉色壁纸还是天花板上挂着的星星灯,都是楚晏亲自装饰上去的。 不知不觉间,他也无比期盼着家里有个小宝宝的降临。 虽然他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可是他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笃定,他一定很喜欢这个孩子。 可是乔晚安却从来没看见他的用心,更是没有进那间房看过一眼。 在他眼里,楚晏做的一切都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更何况是在他误以为这个孩子是白锦舟的的情况下。 楚晏这个人太可怕,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在这种水深火热中生活。 而且,他最近开始经常做噩梦,梦里都是差不多的内容,见何熙冉怀里抱着个孩子,那个孩子叫楚晏爹地,楚晏一脸欢喜地把孩子抱住。 而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叫楚晏爹地,楚晏狠狠推了她一把,冷眼让她滚。 画面转到女儿的正脸,居然和何熙冉的孩子有几分相似。 女儿手上擦破满手的血,哭着对他说:“我的爸爸是替身,我也是替身……爹地根本就不爱我!我讨厌这个世界!” 乔晚安惊醒了,后背吓出一身冷汗。 他赶忙摸了摸肚子,低声安抚道:“宝宝乖,爹地不爱你但是爸爸爱你呀,爸爸绝对不会让你做替身。” “你要乖乖出来知道吗?爸爸给你买了小裙子和小玩具等着你,爸爸永远都爱你……” 这天他接了个电话,是陈宿闻打来的,电话那头却是小女孩甜甜的奶音,“嘤嘤呜,漂亮哥哥你在吗?” 乔晚安心头一软,“怎么了?田田。” “漂亮哥哥为什么都不来找我玩儿?我好想你啊。” 乔晚安:“对不起呀,哥哥最近有点忙,给忘记了。” “田田,你在跟谁打电话?” 陈宿闻走过来,田田把手机往后面一藏,“没有,我没有跟漂亮哥哥打电话!” “噗,”陈宿闻问,“你跟哥哥说了什么?” “我只是想他了嘛,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跟我一起玩。” 陈宿闻笑道:“那电话给我,我帮你问问?” 小丫头犹豫着,把电话递给他。 “不好意思,田田拿了我的手机,没打扰到你吧?” 乔晚安听完了他们全程的对话,只觉得可爱,“没有,我也很想田田。” “那漂亮哥哥什么时候来找我玩呀?” 可能是因为他自己的也是个女儿,乔晚安对小丫头多了许多耐心与纵容,“我现在比较清闲,什么时候都可以哦。” “你不用上班吗?”陈宿闻问。 乔晚安淡淡道:“嗯,因为一些原因,辞职了。” 陈宿闻听出他不想多说,也就没多问。 跟陈宿闻两兄妹聊完确定好时间后,乔晚安又打了通电话。 “我准备好了,下周五晚上。” 第66章 不要告诉他 临出门前,乔晚安用了一些化妆品在脸上敷了一层底,这次他比以弄得还要厚一些,再围上围巾,戴个口罩。 因为要见小朋友,他不想吓着人。 楚晏把他送出门之前,认真叮嘱道: “记得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怕撞伤你和孩子,有事情就跟我打电话好吗?” 其实他还是很不放心乔晚安出去,但是医生说他现在这样的确应该和朋友一起放松放松心情。 乔晚安看了他一眼,顺从地嗯了一声。 楚晏大喜过望,毕竟以前他都不会搭理自己的。 他忍不住低头在他额上亲吻了一下,却被乔晚安躲开,可他这次却主动解释,“粉底太厚了。” 大抵是因为乔晚安有了身孕,他缓缓收敛了自己的刺,看起来比以前温柔了许多。 这让他不禁又生起希望,他只要加倍去爱这个孩子,乔晚安或许会原谅他的吧。 楚晏忍不住笑出声,“乖,去吧,玩得开心。” 陈宿闻是开车过来的,田田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问什么时候能见到漂亮哥哥,到了目的地之后,看到乔晚安反而愣了一下。 乔晚安戴着厚厚的口罩掩在围巾之下,声音闷闷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田田。” 田田有些疑惑道:“哥哥你是生病了吗?” 陈宿闻也同样投去疑问的目光。 乔晚安点点头,“最近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们。” 陈宿闻皱眉:“那你应该在家好好休息的。” “没事儿,”乔晚安微微弯了身去摸了摸小丫头的头,“我在家都憋坏了,也挺想田田的。” 陈宿闻仔细看了下他的脸,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你怎么回事?” “嘘……”乔晚安他使了个眼色,他不想吓到小孩子。 陈宿闻简直难以想象,他这层层遮掩下面是多么破碎的一张面孔,“楚晏他竟然这么丧心病狂?” “没有,”乔晚安说,“我自己划的。” “你……你这是做什么?!” 乔晚安想了想,认真道:“你应该为我高兴,我现在终于不是别人的替身了。” 陈宿闻忍着怒意,“什么替身,长什么样又不是你的错,你比那个人好千万倍!要做替身的,也该是他!” “好了,学长,”乔晚安整理了下围巾,“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倒无所谓,只是不想委屈了我的孩子。” 陈宿闻这才发现他肚子的异样,语气有点失控,“你怀孕了?” “嗯。” “是……” “楚晏的孩子,三个多月了。”乔晚安神色很是平静。 算起这个时间,陈宿闻马上联想到自己身上,“是不是他强迫你的?他拿我工作的事要挟你?” 乔晚安:“没有,只是一个意外。” “但是我很爱她。”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虽然还感受不到胎动,但是莫名让人觉得很安心。 “哇!漂亮哥哥有宝宝了吗?是弟弟还是妹妹呀?”田田惊喜地问道。 “是妹妹噢。” 田田试探着伸手,“那我可以摸摸妹妹吗?” 乔晚安笑道:“当然可以。” 田田把手轻轻放在乔晚安腹部,奶声奶气道:“妹妹你要乖乖的哟,早点出来,姐姐给你吃糖糖~” 乔晚安心头柔软,“妹妹说她听到啦,她说谢谢姐姐。” 田田嘻嘻地笑起来,“妹妹有名字了吗?” 陈宿闻说:“现在才三个多月,怕是还没想好吧?” “有的。”乔晚安说,“她叫小月亮。” “真好听!可是为什么不叫小太阳呢,小太阳更温暖呀。” 乔晚安垂眸,低声道:“大概是……” 他不配拥有吧。 细细想来,楚晏、何熙冉、乔晨曦……他们都可以是太阳,因为他们都是活在光亮里的,只有他是黑夜里黯淡陨落的一粒微尘,他们的光也从来照不到他身上。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一片死寂与黑暗,能照亮他黑暗中的光,也只有那遥遥天边的一抹清月。 静棹孤舟,卧月而眠,才能得一夕安寝。 而此舟已逝,他只剩下他的月亮了。 田田没听清他的话,正要再问,陈宿闻已经岔开了话题,“既然哥哥有小妹妹了,那要不我们陪哥哥去公园走走透透气吧?” 田田很懂事,连声说好。 乔晚安余光里瞥了眼不远处车子里的两个人,装作没看见,跟着陈宿闻上了车。 公园里很清静,或有悠闲地在凉亭下吹奏乐器的老者,或是在广场堆雪拍照的小情侣。 垂杨柳萧,柔条千鬓。湖面倒是没有结冰,船只泛游,细桨荡漾着划开波光一片。 乔晚安给田田买了好些零食,小丫头也很自觉的没有让他抱,乖乖跟在他们身边吃东西。 乔晚安走了不久就有些累了,陈宿闻提议道:“你现在能坐船吗?要不我们去船上坐坐?” “好啊。”乔晚安说。 他们去找了租借船的商家,乔晚安和田田坐在一起,陈宿闻就在那头悠闲地划着桨。 陈宿闻看着被甩在岸边准备登船的两个人,“跟的这么紧,你确定能走得了吗?” “走不了也总要试一试吧,”乔晚安说,“我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后继续受到他的折磨。” 他似乎已经笃定了,楚晏绝不会善待他的孩子。 陈宿闻跟楚晏没有直接接触,但他对乔晚安的话自是深信不疑。 “抱歉了,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不得不让田田也跟着出来。” 乔晚安揉了揉田田的头发。 田田似懂非懂,“哥哥,你要走了吗?” 乔晚安说:“是的,哥哥要暂时离开一会儿。” “那田田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 乔晚安摇摇头,“不知道呢,但是等我安定好以后,我会和田田联系的好吗?” 田田有点难过,但她还是伸出手,“漂亮哥哥不能骗我,拉勾勾。” 乔晚安温声说好,“拉勾勾,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他转头对陈宿闻道:“谢谢你学长。” “段霄桦已经跟这边联系过了,楚晏如果迁怒你,他也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陈宿闻苦笑,“我不怕迁怒,晚安,你……多保重。” 乔晚安点点头,“你也是。” 两个男人怕被发现,远远跟在乔晚安的船后面,湖面有几处拐点,乔晚安的船拐入一个弯,很快就不见了,两人赶紧追上去,却被横出一艘船给撞了。 “诶诶,不好意思,我这朋友不太会划船。” 两人不想多事,赶紧绕开他们,谁知撞船那两人笨手笨脚的,船一直围着他们打转,怎么也绕不开。 “哎呀!都跟你说了不是这么划的!笨死了! 那两人吵着嚷着绕了半天,等他们转过拐点,再看那船上,已经没有了乔晚安的身影。 两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毕竟之前乔晚安一直表现得很安分,从来没有表现出要跑的迹象。 两人顶着满头冷汗,给楚晏打电话,“楚总……夫人跑了。” 陈宿闻看着慌忙划船上岸的两人,沉默地叹了口气,“田田,我们也回去吧。” 田田兴致不太高的样子,“哥哥,你不是喜欢漂亮哥哥吗,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这样他就可以陪田田玩了。” 陈宿闻摸了摸她的脑袋,“乔哥哥在这里会有坏人伤害他,哥哥……哥哥没用,保护不了他。” 陈宿闻说的是实话,他骨子的懦弱与保守,使他无法去很好地保护乔晚安。 从前因为乔晚安太过优秀,他不敢表白,后来乔晚安在家里人那里受了委屈,他也没能去帮他一把。 重逢后他在楚晏那边受尽欺负,自己也只敢劝他离婚,暗地里并不磊落地想要挖墙角,却从来没敢去质问乔晚安那个有钱有势的丈夫,从未对乔晚安有过实质性的帮助。 即使后来他工作受挫,得知那个人是楚晏后,他仍旧不敢找他麻烦,更不敢联系乔晚安,怕他再受楚晏猜忌是一方面,其中也有原因是怕楚晏再报复他。 他只是个没背景没身份的普通家庭,家里有父母赡养,工作对他也很重要,他不敢跟楚晏叫板,更不敢赌上一切去维护乔晚安。 他总是看上去对乔晚安好,却从来没有真正去拉他一把。 乔晚安于他而言,是年少时的白月光,藏在心底的情诗,他忘不了,却只是继续把感情埋藏在心里,并没有在他离开后执着地去找他。 而多年后相遇,不过是回忆起从前,心脏猛烈跳动那一瞬,他便顺其自然地给自己那份青涩暗恋扣上了苦恋多年的帽子。 他所谓的爱只是给乔晚安增添了许多负担,反倒是乔晚安,一直在包容他,帮助他,也没有戳穿他的懦弱。 这哪里是爱,不过是青春遗憾,心有不甘。 现在他不由得庆幸,还好乔晚安没有喜欢上他这样的人,还好他当时没有选择自己。 因为他是个懦夫,他也不够爱他,他护不了他的。 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之前遇见的那位姓白的先生,虽然只有匆匆一面,却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看向乔晚安的眼神很复杂,面对面的时候,总是一副笑嘻嘻不正经的模样。 可在乔晚安看不见的视野里,他又突然安静下来,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爱意浓烈却又不敢放肆,生怕被他窥探出一点端倪。 他像是时刻在跟自己拉锯撕扯,疯狂又贪婪,隐忍又克制。 最后理智战胜感情,他的眼里却始终印刻着一个人的身影,只是,他没敢教那个人知道,隐藏的很好。 那种眼神让人心惊,又让人觉得难过。 而后他对上了陈宿闻的目光,他好像知道自己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他轻轻笑了一下,对他竖起食指。 情已动千遍,未敢执一言。 他猜想那人想说的是:嘘,不要告诉他。 第67章 他的孩子 乔晚安换了身衣服,被护送着坐上了车,段霄桦看他两手空空,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不用,就这样吧。”他给女儿买的玩具,做的小衣服都不能带走,怕会引起楚晏的警觉。 而且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为了迷惑楚晏的手段罢了,虽然他确实有些舍不得,但现在他女儿的命更重要。 段霄桦从手套盒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他,“这是你的新手机和新的证件护照。” 段霄桦一边开车一边叮嘱他,“x国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等你过去有人会照顾你,只要上了飞机,就没有人会找得到你了。” “这都是……白锦舟安排好的吗?” 段霄桦:“是,先生怕你过得不好,他说这是他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乔晚安紧紧攥住了袋子,声音涩哑,“谢谢……” 即使这声谢谢多少有点平乏而苍白,他也没办法亲口对白锦舟说了。 其实他也不明白,白锦舟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因为在他所经历的所有情感中,他从来都没感受过这么温柔又沉默的付出,不求回报、无需回应。 他倒是从没想过白锦舟会喜欢他,毕竟他只是楚晏不要的东西,哪里配拥有别人这么深重的感情。 更何况白锦舟还为了他连命都丢了。 他想,也许是因为白锦舟没有家人,而自己又在他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给予了他陪伴,所以他愿意把自己当成家人,这样似乎更说得通。 而不管怎么说,乔晚安心里都是很感激他的,并且满怀愧疚。 去机场的路上,乔晚安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难受,或许是由于自己的紧张对孩子造成了影响。 他连忙摸摸肚子,小声安抚着,“乖,宝宝再等等,我们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我要带你逃出这囚笼。 到了机场,等换好了登机牌,乔晚安就立马排着队去过安检,段霄桦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你也别慌,我之前已经让人换上你的衣服引开了楚晏的人,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 即使这样,乔晚安还是觉得心头莫名不安。 如果楚晏抓到他,肯定会觉得自己背叛了他,不知道那时又会怎样折磨他。 还好,直到他过了安检,楚晏也没有追上来。 乔晚安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候机,他紧紧拉住帽檐,小心看着身边来往的人。 段霄桦在国内还有事情要处理,不能够陪他去国外,而且他要是跟着一起走,目标就太大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煎熬着,直到他听到广播通知登机的那一刻,乔晚安终于松了口气,他站起来,激动的往登机口走去。 后面却传来一声低沉急促的声音,在他听来却无疑是死神降临,“安安,你想去哪?” 乔晚安惊恐地回头,楚晏额上还有汗,他努力平复着喘息,面色阴沉,山雨欲来。 乔晚安吓得腿软,他很想挪动自己的脚,想远离这个恶魔,可是脚下像是生了根,死死陷进地里,使得他的身体僵硬,根本无法动弹。 小月亮,是爸爸没用,我们逃不掉了……乔晚安绝望地想。 乔晚安又被带回了楚家,被他一起连累的还有段霄桦,被五花大绑着进来。 楚晏狠狠踹了他一脚,踩在他胸口,语气森寒,“白锦舟叫你这么做的?” “呵,我倒小看了你们,胆子倒不小,我的人也敢带走。” 段霄桦死死瞪着他,“你永远也比不过我们先生。” 楚晏握紧了拳头,凶狠暴戾之气涌现,“找死!” 乔晚安因为怀孕,没有被绑起手脚,他害怕楚晏伤害段霄桦,连忙道:“楚晏,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胁迫他的!” 楚晏眼眶猩红,紧紧攥住他的肩膀,“我连孩子都允许你为他生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大着肚子都想逃?” 乔晚安身子颤抖,却无路可退,“我、不要你……” 楚晏捏起他的下巴,心头却在滴血,“我以为我对你已经够容忍了,你可以不爱我,甚至可以恨我,我都接受,毕竟这是我应有的惩罚。” “但是你这辈子只能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乔晚安眼里蓄满了泪,“我宁可死!” 楚晏红着眼恨声道:“我不会动你,但是段霄桦敢带走你,他必须要付出代价。” 楚晏示意手下的人架起段霄桦,接过刀,“这条狗既然那么忠心耿耿,我就先断他一条腿。” “不!不要!” 乔晚安想冲过来,却被两个保镖拦住,根本动不了,他一把撞开身边的保镖,保镖不敢伤他,被他这么一撞,也不敢太拦着。 乔晚安一把拉住楚晏,“你别、别伤他……” 楚晏见他这么维护别的男人,连日里积压的痛苦与妒忌冲撞了他的理智,他一把推开乔晚安,“你让开!” 砰地一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楚晏僵硬着缓缓回头,心跳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 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明白那时候他为什么那么慌张,许久之后,他才明白,也许是因为那时他隐约感觉到,那个孩子已经是支撑着乔晚安活下去的最后信念了。 乔晚安被他这么一推,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鲜红的液体从他身下渗出,很快积了一大片血洼。 乔晚安疼得面色惨白,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从他体内流失,此刻他根本顾不得什么恩恩怨怨,只是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低声哀求道:“楚晏……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好疼……” 铿锵声响,楚晏手里的刀应声落地。 “安……安安……” 楚晏惊慌失色,“……你怎么样?” 他跪坐到乔晚安身边,把他抱起来,对旁人急呼,嗓子都破了音,“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 在装扮隆重的发布会上,何熙冉挺着肚子笑意盈盈地站在舞台上,举手投足间颇具风韵。 台下无一人嘲笑他,毕竟,现在他可是白家的掌权人。 而且自他正式接管白家之后,以前在白锦舟手里咬着不放的几个高风险项目都被他接下来了。 虽然潜在风险很大,但大多报应不到他们这些资本家头上,合作商获取暴利,自然愿意力挺何熙冉。 台下多是有头有脸的合作商,以及邀请到的一些知名报社记者。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这次发布会,此次项目的推进……” 何熙冉说了一段公式化的演讲,又道:“接下来我会为大家分享关于本次项目的重点规划……” 何熙冉说完,紧接着后台就默契地打开事前准备的视频投影。 然而视频一打开,台下却一片哗然,何熙冉看着他们愕然的目光,下意识回头。 屏幕上是令人血脉贲张的一幕,同时他也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那是自己的。 屏幕上的他被两个男人抱在怀里,衣不遮体,满眼迷离,口中不时吐露着放荡下流的词汇,而他的脸则清晰地映在大屏幕上。 俨然是几年前他在国外那些不堪的过去被抖出来了。 台下记者反应最快,咔嚓咔嚓闪光灯不断。 何熙冉冷汗下来了,脸上血色净褪,怒吼道:“快关掉!不许拍!” 然而记者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大新闻。 何熙冉眼看事情无法控制,搬起舞台边的一个花盆,用力往一个记者身上砸,“我他妈叫你们别拍了!” 此刻他站在舞台上,所有狰狞丑态毕露,宛如一个疯子。 正当会场乱成一团之时,几个制服警察走进来,亮出证件,“何先生是吧,有人举报你涉及多起经济犯罪,以及现在有证据指向你雇凶杀人,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何熙冉眼中涌动着疯狂的恨意,这绝对是有预谋的报复!那个人就是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身败名裂! 就像他当初准备让那几个人对乔晚安做的事情一样。 能做到这种地步,不是楚晏又是谁! 随即,他又在人群中看到了杜尹源,他喊道:“尹源!救我,你们不能这么绝情,我肚子里的可是……” 杜尹源冷静地看着他,拿出一张检查单,“冯医生已经被拘捕了,这是真正的鉴定书。” 冯医生就是为他伪造鉴定单的医生。 何熙冉手脚渐渐发凉,如坠冰窖,他茫然看着四周,方才恭维赞赏的面孔上此刻写满了惊讶、嘲讽与恐惧。 不! 不该是这样的,他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都是乔晚安,都是他! 何熙冉现在很是后悔,没有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时就把他除掉。 “滚、滚开!不是我不是我!”何熙冉挣开警察,发了疯似的乱砸东西,众人纷纷惊骇地跑开。 警察又顾忌他怀孕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制服住,就此,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 刚刚把人送到医院,抢救推车马上出来把人接过去。 楚晏看着乔晚安满身是血,一直紧握着他的手,泪汗直下,“安安、安安没事的……你再,再坚持一下……” “我的……小月亮,是你的……一定救……” 乔晚安疼到几乎昏厥,却仍是不甘心地祈求他。 他现在后悔了,不该因为一时的报复心理,骗他说孩子是白锦舟的,他怕楚晏不会认真救治这个孩子。 楚晏已经慌了神,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好好好,我都答应你,你先别说话。” 等到他被推进手术室,楚晏坐在椅子上搓了搓脸,自言自语道:“我真的、没想害他的孩子,他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跟在他身后的段霄桦觉得他的话从一开始就有点奇怪,禁不住嘲弄道:“他的孩子?撇的这么干净,说的好像没你什么事一样。” 第68章 你杀了我 “有我什么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孩子是白锦舟的?”楚晏自嘲道,“可就算是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安安那么爱这个孩子……” “要是她有什么事,”楚晏嗓音沙哑,“安安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时医生又打开手术室的门走出来,急迫道:“病人子宫受到压迫,羊水破裂导致大出血,这个孩子已经保不住了,我们现在要给乔先生进行手术,楚总,需要你签一下字。” 楚晏怔然,“怎么可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摔了一跤就……” 段霄桦也同样不可置信地看向医生。 “病人之前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很不好,孩子刚刚成型,生命体征却出乎寻常的微弱,可以说这个孩子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楚晏:“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孩子注定保不住?流产只是早晚的问题,而他推那一下,不过是加速了孩子的死亡。 楚晏不能接受,“为什么这么严重?你们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面对老板的苛责,医生只能讪讪道:“上次检查的时候,本来也没有这么严重,只要好生休养着,孩子也不至于虚弱成这样。我们推测,乔先生的问题更多在心理上,他可能患有很严重的产前抑郁。” 楚晏怔愣无言,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怪自己,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他,没有看出他生病了。 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安安他…… 护士打开门,“梁医生,已经准备好了。” 医生赶紧把签字单递给楚晏,“楚总,再不手术,病人也会面临生命危险的。” 楚晏不再犹豫,签好之后立即递给他,“一定不能让他出事!” 签了字,医生便随护士进手术室了。 一直站在身后的段霄桦看着楚晏,欲言又止。 楚晏看过去,面色不善,“你想说什么?” 段霄桦默了片刻,道:“楚总,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不合时宜,但我必须声明的是,我们先生从来没有碰过乔先生。” “你在开什么玩笑!”楚晏脑子嗡地炸开,一瞬间竟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却像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可能。” 骗人的吧…… “事实上,我们先生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从来没敢让乔先生知道他的心意。” 楚晏声音颤抖,竟觉得有些荒谬,“所以……他们从来、没在一起过?所以……孩子、孩子是……” 他像是被尖刀刺破了喉咙,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你的。” “……” 楚晏双腿发软,靠着墙根直直滑落下来,他躬着身,像是被万顷巨山死死压着,说不上哪里疼,就是觉得胸腔憋着一口血气,让他喘息不过来。 “哈……我的,我的女儿……”楚晏满脸泪水,嘴角却挂着笑,像是惊喜,又像是不可置信,下一秒又突然看着自己的双手,惊骇地瞪大了眼,“我亲手、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我杀了我跟安安的孩子。” 原来这才是乔晚安的报复,为了让他痛苦,甚至可以骗他孩子不是他的。 而他明明怀着自己的孩子,却处心积虑的想要逃走。 处心积虑…… 只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爱他,更不相信他会对他好。 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如果不是他用卑鄙的手段把他囚禁在身边,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孩子是他的,如果他能早点放他走…… 但凡他少走错一步,也不至于造成今天这幅无法挽回的局面。 胸腔里压抑的悲愤和悔愧快要将他碾成齑粉,他佝偻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杜尹源之前跟楚晏打电话汇报何熙冉的情况,对方没接,他又问了手下的人,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等他赶到医院时,只看到楚晏狼狈地跪在地上,崩溃地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淌,低声呜咽,“我和安安的女儿……啊啊啊……我的……” 医院的走廊幽长,冬日里更散发凛凛寒意,这是他的地盘,他来过很多次,而这次,他送走了他和心爱的人的孩子。 …… 又是一场鹅毛飞絮,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茫,乔晚安眼神呆滞地看着窗外,楚晏推门进来,温声道:“你看了半天了,休息一会儿好不好?看多了对眼睛不好。” 乔晚安恍若未闻。 从前他这副模样,大多是不想搭理楚晏,而现在,他是真的对外界感知模糊,反应也迟钝了许多。 楚晏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有些泛凉的手,希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 几天前,楚晏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他醒来,他跟乔晚安说了很多话,可乔晚安却没有丝毫反应,他甚至都没有提过一句孩子。 只是看着天花板发呆,眼里却是空的。 医生来检查过后说,他患有精神分裂症,而且这种症状似乎是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一直没被发现。 可能是现实世界太痛苦了,他不想醒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美好迷梦中。 偶尔他会出现幻觉、幻听。 嘴里念叨着小月亮。 可更多时候,乔晚安就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空壳,一具行尸走肉,现在的他连对楚晏的恨意都无力表现了。 楚晏给他打了热水洗脸擦手,擦干他眼角的泪痕,把他的粗糙的指节一根根细细擦拭干净。 好久以后,乔晚安终于有了反应,他着急地问:“我的小月亮呢?” 楚晏把一旁摇篮里的襁褓抱起来,乔晚安立马抢过去,术后创口撕扯着剧烈的疼痛,他却浑然不觉。 “安安,你小心伤口……” 乔晚安抱着“女儿”,一边轻拍着襁褓里的假娃娃,一边轻哄着,“我的小月亮,天黑黑,快快睡觉……” 这画面看起来莫名有几分诡异,可楚晏只觉得心酸,“小月亮已经睡了,你也躺下休息会儿好不好?” 乔晚安瞪他一眼,好像生怕他抢自己的女儿,赶紧把娃娃抱紧。 “乖乖乖,不要哭,爸爸会保护你的,不会让爹地伤害你。” 楚晏艰难地笑了一下,“爹地也喜欢小月亮,不会害她的。” 乔晚安根本不理他,依旧抱着娃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小月亮长得真好看,眼睛像我,鼻子和嘴巴都像爹地。” 楚晏深吸一口气,给乔晚安盖好被子,走出了病房。 “他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难道要他一辈子活在自己的幻觉中吗?” 医生斟酌着话语,“可是按他目前的情况,即使强行把他唤醒,他可能……也活不下去。” 楚晏却没有生气,他明白医生的意思,如果乔晚安恢复过来,看到眼前满目疮痍的世界,他真的不敢想象……还有什么能让他活下去? 换做以前,他至少还可以用乔晚安对他的爱来支撑乔晚安活下去,而现在,他成为了让乔晚安痛苦的源头,他只会让他发疯。 明明他是他的丈夫,他应该是他最爱的人,却做尽了伤害他的事。 “还有……” “什么?” “我建议楚总还是不要经常跟他见面,要不然他容易受刺激。” 楚晏愣了一下,苦笑,“我知道了……” “啊啊!” 病房里传来令人惊悸的惨叫声,两人立马推门进去。 乔晚安把娃娃丢到了床下,惊恐道:“她为什么不哭不笑?为什么不喝奶!” 楚晏顾不得医生劝阻,捡起娃娃,过去抱住他,“安安……安安没事儿了,小月亮只是睡着了。” “骗人!骗人!”乔晚安激动地推开他,“是你、是你杀了我女儿!” 乔晚安抄起桌上的保温杯,毫不犹豫往楚晏头上砸。“杀人凶手!” 楚晏呆呆地看着他,竟然无可反驳。 他是杀了自己孩子的……杀人凶手。 几个医生护士进来把乔晚安控制住,“快,给他打镇定剂!” “啊啊啊!楚晏你还想怎么折磨我?你干脆杀了我!你杀了我呀!” 乔晚安被他们按在床上,眼眶通红,目眦尽裂。 楚晏捂着流血的额头,脑袋眩晕,却还想着上前,“对不起……对不起安安,你不要这样……” 医生拦住他,“楚总,您快去包扎伤口吧,他见到你只会更激动。” 楚晏不忍再看乔晚安的模样,只得退出病房去包扎。 要怎样才能把一个逆来顺受的人逼成这副模样呢? 细想乔晚安经历过那些事情,几乎哪一件都可以使他崩溃。 他此刻竟生出一种诡异的心理,觉得乔晚安能够撑到现在真是万幸。 而另一边,何熙冉的事情也尘埃落定了,里面传来消息说何熙冉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孩子也保不住了。换做以前,他可能也会嘲讽两句。 但现在想到自己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楚晏只是沉默。 何熙冉已经身败名裂,白家旗下产业或是被查封,或是被楚晏和其他几大巨头收购。 曾经风光到不可一世的白家,倒台了。 楚晏敢站在病房外,看着乔晚安麻木的表情,心痛不已,却不敢推门进去。 只有段霄桦偶尔会来看他,顺带捎一支大波斯菊。 这种花经不起寒,这个季节早已经没有了。 想来应该是他从外地弄过来的。 他不知道跟乔晚安说了什么,乔晚安的病居然在渐渐好转。 临近年关,大街上挂起了不少红灯笼,显得格外喜庆,楚晏已经打算好要陪他在医院过年。 那天清晨,他本来想像无数个早晨一样,偷偷去看他一会儿,却被医生告知,乔晚安想见他。 楚晏激动不已,却又心生退怯,“他……真的。” 医生说:“我也本以为他会一直消沉下去,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看来,他好像比以前好了很多。” “虽然这个病无法彻底根治,但是以他目前情况来看基本已经脱离危险了。” 楚晏推门而入,看到乔晚安坐在病床上,旁边柜子上有一束蔫了的波斯菊。 “安安。” 乔晚安抬头,破天荒地对他笑了一下。 楚晏呆了一下,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早已经记不起乔晚安多久没对他笑过了。 虽然他那张破碎的脸此刻并无半分美感,在医院这段时间也消瘦了许多,两颊凹陷,看着甚至有几分骇人。 但这不妨碍楚晏红了眼,他快步走近他,“你……” 乔晚安向他伸手,疲惫地靠在他怀里,“累了……” 第69章 来生不见 楚晏紧紧将他抱住,哽咽道:“累了就休息,我在的。” 乔晚安淡淡垂下眸子,“可我不想在医院。” 楚晏捧住他的脸,“那我们回家好不好?” 乔晚安问:“你的家?” “安安,也是你的家。” 乔晚安这次没有立刻答应,过了半晌,他把那支凋谢的波斯菊扔进了垃圾桶,说:“走吧。” 楚晏当即让医生来给乔晚安做了个检查,确认无误后,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乔晚安是被楚晏从车上抱回家的,外面冰天雪地,寒风呼啸,即使被楚晏抱在怀里,他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浑身冷到发颤。 楚晏不自觉搂紧了他,加快了脚步。 怕乔晚安触景生情,家里关于孩子的东西全部都被收了起来,然而意外的是乔晚安一句也没问。 可楚晏不敢掉以轻心,倒不是怕虽乔晚安再逃走,毕竟他手术伤口都还痊愈。 他只是怕乔晚安激动起来伤了自己。 楚晏把他抱到床上,暖气早已吩咐人开好了。 “饿不饿?我叫人去给你做饭。”他蹲在床边,替他拨开因为最近没来得及打理而长长的发。 乔晚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楚晏有些紧张,“怎么了?” “楚晏。” “我在。” 乔晚安小声道:“如果你亏欠一个人太多,可是你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要怎么办?” 楚晏慎重道:“那就加倍对他好,在有限的生命里,拼尽全力去弥补。” “安安,我会用余生向你证明我对你的真心。” 乔晚安对他的誓言不为所动,只是幽幽叹道:“你相信来生吗?” “如果是和你,我宁愿相信。” 乔晚安一笑,并不语。 楚晏知道,他还是不信自己,可是不管他信不信,他也已经亏欠乔晚安够多了。 所以无论是这辈子、下辈子,还是以后的生生世世,他都要对他好。 乔晚安挑了一个天清气朗的日子,把给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做的小衣裳,连同白锦舟生前买给他的衣服一起,烧成了灰烬。 这一把火,他把所有的过去一起埋葬。 看着眼前升起的煜煜火光,楚晏心里却没由来的慌张,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乔晚安好像想把他自己一同埋葬。 楚晏摇摇头,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他这次是自愿跟他回来的,楚晏说要将婚礼提前在这个冬天,乔晚安也并没有说什么,而且他最近也没再跟段霄桦那些人联系,这让楚晏放心了不少。 直到某天深夜,他经过乔晚安的房间时,突然想进去看一眼。 清辉照耀窗前寂寥的夜影,纤瘦憔悴的人儿在静坐发呆。 楚晏心疼地走过去给他披上衣裳,却发现他在看天上的月亮。 楚晏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乔晚安轻笑:“我的小月亮在那么高,那么远的地方,我要怎么才能去呢?” 楚晏害怕地搂住了他,就算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但是这个孩子永远是他们心里不可磨灭的痛。 “对不起,我要是早点知道那个孩子……”楚晏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乔晚安摇摇头,推开他的外衣,慢吞吞地趟回床上。 婚礼一切都筹办的很顺利,楚晏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倒也不显得仓促。 他亲自到现场观摩,自个儿排演了许多遍,从哪个位置走出来,要对乔晚安说什么话,什么时候亲吻他、给他戴上戒指,他都一一算好了。 他邀请了很多人,想让乔晚安被重视,想得到他们所有人的祝福。 他想要幸福。 结婚前一天,楚晏给乔晚安试穿上了礼服,他那具空架子瘦骨嶙峋,腹上还有很长的一块疤,看着就像是遭受过严厉酷刑的人,模样凄惨,又觉得可怖。 楚晏却轻轻抚摸着他那道疤,亲吻了上去。 乔晚安低头看他,面无表情。 楚晏也不在意,亲手替他穿上衣服。 即使衣服已经做得很合身了,也经不住乔晚安,这样一天天消瘦下去。 那身西服穿在他身上,多少有点放空。 可是乔晚安不在意,楚晏更不在意,在他眼里,心爱的人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看的。 楚晏把头搁在他肩窝,看着前面穿衣镜里的一对眷侣,“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楚晏名正言顺的妻子,是要陪伴我一生的爱人。” 这一字一句都曾经是乔晚安深重的执念,可是现在,他想告诉楚晏,他已经不想要了。 但是没关系,反正楚晏骗了他这么多回,他最后也给他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吧。 乔晚安说:“好啊。” 好啊。 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他又看不到了。 楚晏抱紧他,莫名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今夜雨雪骤停,一抹弯月爬上云间,沉寂地俯瞰一地残雪。 按照习俗,结婚前一晚双方不能见面,楚晏不想把乔晚安丢在酒店,于是打算自己去酒店过夜,明天来接他的新郎。 “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乔晚安并没有答应他,等楚晏走到门口,将要离开,他轻声说:“楚晏……我原谅你了。” 楚晏一怔,接着便是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你,你说什么……安安你……” “我说我原谅你了。” “为什么安安,”楚晏走近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是说、我做了这么多让你难过的事情,还有我们的孩……” 乔晚安捂住他的嘴,“真的,就这样吧,我已经恨不动了。” “但是下辈子我再也不想遇见你,你也别来找我。” 楚晏苦笑出声,“所以,你其实还是不肯原谅我……” 虽然下辈子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可是放在乔晚安身上,他一点都不敢赌,他怕说他说错一个字,就真报应到了下辈子。 “我原谅你了,我跟你结婚,这辈子跟你好好过,”乔晚安主动搂住他的腰,“可是你要答应我,如果有下辈子,别来找我了……” 事到如今,爱或者恨都无所谓了,他想轻松一点走,只为换一个来生不见。 第70章 晚安(正文完) 楚晏沉默良久,伸手抱住他,哑声道:“好……但是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人,你要陪我到最后。” 他不能强求太多,毕竟,这辈子他和乔晚安还有几十年不是吗? 乔晚安以从未有过的温柔目光看着他,“阿晏,祝我拥有一个好梦吧。” 那一瞬间,楚晏觉得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样纯真炽烈的爱恋中,楚晏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温声道:“晚安,好梦。” 乔晚安站在门口,看他消失在雪地里,冷却的神情中再无半分柔情。 等到夜半时分,乔晚安走到走廊尽头,浴室里,他没有开灯,只是把门轻轻合上,反锁。 他准备舒服地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个好觉。 乔晚安躺在温热的水里,暖意浸入皮肤,连血液都变得灼热。 段霄桦曾劝他说:白锦舟为他豁出这条命是要他好好活着,希望他不要再想着放弃自己。 他想,他是真的尽力了啊。 这些日子里他总是尽力装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就疯了。 自小舟沉没的那一刻,他这个乘舟的人早就该随着一起沉没的。 水位逐渐上涨,混合着他体内温热的血,揉杂着腐朽与死寂,馈赠他永夜安眠。 光洁的地板上殷红泼洒,在月下瑰丽绽放。 窗台上附着着一层积雪,随着细细的纹路在窗边滋生攀沿成一道薄透的雪雾,夜风忽送,意外的温柔。 月亮缓慢挪移,莹白的光浅浅匀开柔和的月晕。 皎洁、清傲、高不可攀。 乔晚安伸手,想要去够那抹月亮。 他手中虚虚一握,什么都没有。 意识在温热的暖流中溃散,他却想起了一个极其美好的场景,却也是他踏入深渊的开始。 “晚安?很温柔的名字。” “你好,我叫楚晏,”他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接近你吗?” …… 楚晏,我原谅你了。 如果真的有来生,只愿来生不见,我要去寻找我的月亮,去守护另一个人。 那个人,我欠他好多……一辈子都偿还不了…… 他无力地垂下手,闭上了眼,嘴角挂着一抹安和静谧的浅笑。 终于,自由了啊…… 他沉没在无声的夜里,安详睡去,再不醒。 - 天还没亮,楚晏把住在隔壁房间的造型师叫起来打理造型,等做好造型,楚晏就迫不及待地要穿上礼服。 他在镜子面前来来回回百八十遍,生怕哪里皱了,折了,乔晚安会嫌弃他丑。 杜尹源过来酒店接他,看他这样也明白他心情急切,没有多说什么,只给他一件大衣披在外面。 他们带着造型师一起赶往别墅,楚晏猜想乔晚安可能还没醒,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迫切想要见到他的心情。 一下车,楚晏就冲进别墅,进门时却放轻了脚步,他不想吵醒他。 楚晏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上楼,他打开乔晚安的房间,却没看见他人。 他心头一跳,忽又想起乔晚安的鞋子还放在鞋柜里,一瞬间又定下心来,打消了他会逃跑的想法。 他可是答应了要跟自己结婚的,乔晚安不会骗他的。 他四处张望着,看到浴室的门关着,楚晏轻笑,可还没走到浴室门口,他面色骤然一变。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楚晏心中被无尽的恐慌吞噬,他一脚踹开门。 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然而楚晏早已顾不上其他,眼前一幕让他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杜尹源和造型师跟着上楼,就看见楚晏直直在浴室门前跪了下来。 浴室内的地板上是快要干涸的血渍,血红的浴缸里,乔晚安闭着眼安静地沉睡。 造型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连连后退,他正想逃走。 却见那个在酒店里天还没亮就起来精心打扮的男人狼狈地爬向浴室,从冰冷刺骨的水中把那个早已失去生气的人抱起来。 他好像不知道这个人已经死去,反而很自然地替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露出那张刀疤纵横的脸。 造型师早已经吓傻了,可是楚晏依旧很平静。 他对怀中人轻柔地说:“安安,快起来,别睡了……我来接你了,我们去结、结婚……” “我不过一会儿没在,你怎么把身上弄得这么脏?” 他把人抱起来,要去给他换身干净衣服。 他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面上神色洋溢着幸福,一如他来时的模样。 造型师反倒不那么怕了,却莫名觉得眼睛有点酸,他忍不住想提醒,“先生……” 杜尹源却制住了他,对他轻轻摇头。 楚晏看过来,造型师连忙改口说:“他需要打理造型吗?” 说完他才发觉自己说了蠢话,人都死了,还要打理什么造型? 楚晏却说:“待会儿。” 楚晏替他洗干净身上的血,给他换上干净的礼服,当看到他手腕上那一道深刻的痕迹时,楚晏心头猛烈地颤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又镇定下来,拿来药酒给他上药,给他裹了几层纱布,像是怕弄疼他,楚晏的动作很是轻柔。 造型师本来不愿意给乔晚安做造型,但是在杜尹源和楚晏两人的监督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弄下去。 然而事实上,当他投入工作时,竟然感觉到意外的平静,细看乔晚安那张脸,心中觉得惋惜,原本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偏偏……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看着楚晏替乔晚安打好领结,把他抱到车里,他说:“走吧。” 一路上,楚晏都抱着乔晚安,给他搓着冰冷的手,似乎想把他暖热。 他的嘴角在笑,眼睛却好像在流血。 考虑到是在冬天,楚晏怕冻坏乔晚安,特意把婚礼现场弄到室内。 现场布置精心华美,紫色灯花闪烁,把整个大厅渲染得愈发浪漫神秘,白色绸带绢花堆叠如烟,又显得神圣庄重。 座位上的来宾各自低语寒暄,他们都很好奇,能让楚晏此前一直护得严严实实的未婚妻到底是个怎样绝色的人儿。 台上主持人上前致辞,全场纷纷安静下来。 紧接着,主持人致完词,请两位新郎入场。 舞台上的灯光突然黯淡下来,从幕布后走出来一个人。 不,应该是两个人。 一身高定礼服,面容俊美的楚晏,以及……他面前的轮椅上一位面色青白的年轻人,而那个青年并不如他们此前猜测的那样拥有过人的美貌,他跟“好看”二字是半点不沾边。 满脸斑驳刀痕,狰狞可怖,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脸色也苍白得可怕。 有些女嘉宾甚至吓得叫出声。 主持人虽然也吓了一跳,之前也没人告诉他其中一个新人是坐轮椅的啊,但他的专业素养让他很快冷静下来,他马上让大家稍安勿躁。 接着又一一介绍一对新人,走过乔晚安身边时,他发现这个人像是没有任何知觉,脸色僵硬、死白,根本不像活人,主持人心头不禁有些害怕,这场景简直太诡异了。 由于他们双方没有父母前来,于是中间省略了父母致辞。 楚晏直接接过话筒,半跪到乔晚安面前,深情地望着他,“安安,我知道我曾经做过很多错事,我总是让你失望,以至于你后来都不敢再相信我了。” “可是我还是想说,对不起,从前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是我混蛋……我是真心想要去弥补,想对你好,我想跟你共度余生。” “安安,我爱你。” “你以前经常说,要我给你一场婚礼,要光明正大地以另一半的身份站在我身边,”楚晏说,“现在我做到了啊,所以,你能不能再看看我……” 楚晏这话不像是告白,倒像是忏悔。 这时台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有人开始躁动,有人开始猜测,连主持人都变了脸色。 楚晏却不管旁人,丢下话筒,握住乔晚安冰冷的手,珍重地替他戴上戒指,神情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你明明说过,你原谅我了的。” 轮椅在台上微微滑动,乔晚安的身体摇摇晃晃从上面跌了下来,软绵无力,楚晏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有的在奔走尖叫,有的赶紧掏出手机报警,谁能想到,楚晏居然会疯狂到和亡人结婚。 台上灯光晦暗,楚晏紧紧抱着他没有温度的躯体,他红着眼,颤抖地印上了乔晚安毫无血色的唇瓣,像是在笑,喉间却是嘶哑哽咽,“安安……我们终于、终于结婚了。” 可是他怀里的人已经永远不会回应他了。 “安安,你为什么不说话?”楚晏急切地捧住他的脸,“醒醒好不好?别睡了……” 楚晏埋头靠在他身上,这具身体的主人,昨天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他原谅了他,他还说要和他过一辈子。 现在却气息全无,四肢僵硬,他靠近他心脏的位置,想要听听他的心跳,却什么也没有。 他忘了……乔晚安的心其实早就死了,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他在自欺欺人。 “安安,你骗我……” 他终于崩溃,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对不起……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求你醒醒,不要,丢下我啊……” “啊啊啊啊啊——” “我该怎么办?安安,你要我怎么办?”楚晏哀恸道:“求你不要这样惩罚我……我真的受不了了,好痛……” 这座城市的雪轮回一年又一年,而乔晚安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他26岁这年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