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敌国病娇皇子后》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x)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嫁给敌国病娇皇子后 作者: 执竹赠酒 简介: 【正文完结,更新番外~】 占三分之一天下的苍国有一个疯狗皇子——季归褚。 每奉王诏,领兵所到之处,城池具陷,血光映天,无一幸免。 连童谣都唱,季归褚是带来灾难的瘟神。 没有任何贵女敢嫁给季归褚这个瘟神。 直到某次,季归褚杀到殷国国都时—— 大军压境,守城的殷王扭头看了看躲在城墙下的小女儿,又看了看城外的季归褚,闭了闭眼。 殷王咽下血泪,死马当活马医,高喊:“吾国有一绝世美人,三公主苏娇虞,愿嫁与季归褚,以免国破之灾。” 季归褚的谋士传话道:“殷王问公子,要地,还是要美人?” 沉吟片刻。 破天荒的。 季归褚道:“要美人。” * 三公主苏娇虞就这么披了件红衣,被一破牛车送出城门,嫁给季归褚。 季归褚的军队满是血煞,于城外恭迎。 下车时,苏娇虞腿一软,啪叽跌到地上,摔了一身泥土。 苏娇虞想,完了。 据闻,季归褚是个重度洁癖,她肯定要被弄死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对不起父王,对不起殷国。 苏娇虞再想,反正要横死了,死前至少看一看季归褚长什么样,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不过,想也不想就知道季归褚一定很丑,必是满脸伤疤,凶神恶煞,没人敢嫁。 否则,怎么可能听到有人要嫁给他,就欢欢喜喜地放弃了灭国,苏娇虞绝望抬眼。 一双白净的手捏住她的手腕。 男人那张漂亮温润的脸映入眼帘。 “小娘子,可曾摔到?” 苏娇虞目光呆滞,“你是......” 心中疯狂刷屏,这人难道是季归褚养的小白脸? “季归褚,你的夫君。”好看的男人启唇。 苏娇虞:??? 这个病美人,是瘟神季归褚??? * 第一次见面,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季归褚半跪在苏娇虞面前。 他帮她擦去脸上泥土,一点点,慢条斯理,嘴角的笑愈发危险病态。 苏娇虞打了个哆嗦,竟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惊悚感。 —— 苏娇虞见了季归褚真面目,以为天下对季归褚的印象只是传言。 但某日撞破季归褚有病的一幕后。 苏娇虞才知道,季归褚真的是个疯狗。 更知道。 他只对自己不一样。 “......” * 季归褚先天不足,遇到苏娇虞时,他活不过两年。 苏娇虞,是他的药。 后来,是他虔诚的偏执。 “当苏娇虞靠近时,他满身的剧痛消弭,耳畔嗡鸣平息,寸断肝肠得了歇息,无尽的折磨停止。” #我嫁的罗刹恶鬼原来是病弱美人# #咦?他好像有两副面孔# #最近发现,夫君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抱着我呢?# #我好像是他的药???# ★两面派毒蛇美人皇子×白白嫩嫩绝美小娘子 ★设定上女主是男主的药,我就喜欢! ★轻松小甜文,微沙雕 ★1v1,he,sc ★架空,考据党毋究 ★2020.8.21 立意:认清自我,抵御困难,共同追求美好 一句话简介:病娇皇子的双标宠妻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 情有独钟 || 天作之合 ||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娇虞、季归褚(chǔ) ┃ 配角:预收~《邪神女装套路我[穿书]》 ┃ 其它:基友预收《男二不准逆天改命》(by梦鹿天鲸) 第1章 我的未婚夫是季归褚 苏娇虞想,她马上要变成亡国公主了。 苍国的疯狗皇子,季归褚,带兵打到了城下! 季归褚是何人? 苍国四皇子,踏黄金殿享贵胄之命,听奏王命封一品将军,每每出征,百战百胜。 传言其狠厉如毒龙恶犬,残毒不忍。 连童谣都唱,季归褚是带来灾难的瘟神。 季归褚的军队从无败仗,据闻,领兵所到之处,城池具陷,血光映天,无一幸免。 何其可怖! 此时此刻,季归褚的军队,杀到了殷国国都。 殷国只是一个附属于昭国的小国,季归褚连实力强大的昭国护城都能攻下,更不要提殷国的小小都城了。 慌张套上的裙袄像是硌得慌,苏娇虞直发哆嗦,季归褚打来了! 她想起亡国公主的下场,膝盖下的皮肉发软,玉脚踩着的金纹岐头履向旁狠狠绊了一下。 “三公主!” 苏娇虞差点摔个人仰马翻,心砰砰砰跳,每一声在她耳膜响起的鼓动都在说,完了完了,疯狗季归褚,打来了,该如何! 侍女扶住苏娇虞,只见小娘子玉白软雪的脸积了惨色,小娘子生的美丽,就像仙宫中被千娇万宠的小仙娥,此时小娘子小巧鼻梁吓得薄红,大大的乌色眼瞳晕染恐慌,何其可怜,何其惹人疼。 “快走!三公主!王和王后在城楼上等您!”侍女喊。 于是苏娇虞被侍女扶着,一路登高阶,七绕八拐,慌里慌张,送到了殷王、殷王后面前。 风沙幽暗,空气弥漫紧绷杀意,日轮的光被城下金盔玉甲反射,冷刺刺的。 苏娇虞的父亲,年老的殷王正在愁苦叹息,“若有与季归褚交换的条件就好了,然殷国……” 苏娇虞出现时,殷王的哀叹戛然而止,苏娇虞却已听到父王的叹息。 父王也无可奈何吗? 苏娇虞纤细的长睫颤抖,脸蛋更加剔透煞白。 季归褚带兵打来,殷国,到底要如何获救? 她下意识看向城墙,望向城外季归褚的军队。 苏娇虞的胳膊突然被女人的手用力攥紧,攥得她生疼。 “看什么!别看了!” 殷王后声音慌张,“虞儿,小心季归褚剐了你的眼。” 寒意从足底窜上,苏娇虞哆嗦。 殷王后说:“若不测,你父王将亲自引众将杀出重围,马匹只能多带一人,虞儿,届时,你跟王离开。” “母亲!不可!”苏娇虞惊诧,此情此景,一声“母亲”脱口而出。 她怎能丢下亲人、丢下殷国百姓逃走! 殷王后微怔,眼角涌上复杂泪花,“你这孩子,终于肯唤姨母一声母亲了。” “阿姐托我好好照顾你,你跟着王逃走,即便国破,亦可无忧。”殷王后揉了揉苏娇虞绸缎般的黑发。 殷王后是苏娇虞的姨母,先王薨后,续弦嫁给了殷王,苏娇虞年幼丧母,殷王后心疼她,可怜她,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解开这孩子的心结,如今,让这孩子随她父王逃走,免于一死,殷王后才能问心无愧,无负阿姐的嘱托。 “虞儿,跟王逃吧,逃的越远越好。” 闻言,苏娇虞怔愣地看着殷王后,她僵硬着眸色,又看了自己的父亲殷王,见殷王发间白色点点,容颜苍老。 她不禁陷入忧愁思忖,先不提她无颜独自逃跑,父亲年老,怎能骑马突破季归褚军队的重围,家亡国破,她又怎能丢下对她一片真心的姨母...... “好啊!苏娇虞!我都听到了!你太恶毒冷血!你竟然想自己一个人逃跑!”二公主尖锐的声音宛如拉断的丝弦,把苏娇虞的目光拉向她的这个二姐。 二公主苏慧明,宠妾芙蓉妃子所生,对苏娇虞针锋相对、好胜心极端,常觉苏娇虞夺了她的东西,对苏娇虞满是敌意。 苏慧明埋怨道: “苏娇虞,你简直拖累我们,你好奢□□,睡到日上三竿,却还来城墙,如此显眼,是想让季归褚的军队看到我们躲在这里吗!?” 苏娇虞的小脸一下子沉了。 她房内香炉中的金颜软香被换成了安眠宫香,差点让她不省人事,这其中是何人手脚,自是不言而喻。 若不是先王后留下的忠仆护着她,记挂她,匆匆忙忙把她喊醒,约莫她早在睡梦中被季归褚的军队杀死了! “二姐姐,我为何睡到现在,原因是怎样,你难道不知么?” 苏娇虞脸色愈发沉,可笑,家国存亡之际,二姐苏慧明竟然还在做这些不入流的事。 “我如何得知你的事情?你是一位冷心冷肺的人,兴许是你自己点了安眠的香,好污蔑我与我的阿母。” 听到苏慧明自己说起安眠香,苏娇虞眼皮一抽。 二姐苏慧明当真是又蠢又毒。 “够了,你的阿母芙娘躲在房中不出,有何需要污蔑的!”殷王后实在听不下去苏慧明满是恶意的锐利毒言,呵斥道,“我观二公主你与芙娘皆无求生之心,让虞儿先走,又如何不可?” “我的未婚夫会来救殷国,我自然无需逃跑。”苏慧明得意洋洋。 “我的未婚夫是昭国太子!只需一日,他便会带兵来救王与殷国。”苏慧明声音抬高,“现下,跟王一起守着城门,等我未婚夫前来,才是最佳的抉择!” 昭国太子会来救殷国? 这也许是真的。 但是……时间根本来不及。 苏娇虞心烦意乱,拔了发间珠玉金钗抵在手心。 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殷国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跟季归褚做交易呢? “苏娇虞,你已及笄,然而身为殷国公主,竟然连一个向你求娶的郎君王公都没有,你对殷国毫无作用,混吃等死,只知奢华享受,根本无人能嫁……” 身为一国公主,毫无联姻价值,苏慧明心底觉得苏娇虞太失败了。 她一边得意于自己能嫁给尊贵的昭国太子,一边贬低苏娇虞。 苏慧明高高在上,在这个瞬间,她像是手握丹印宣读罪名的仙人,字字钻入苏娇虞脑中,她似乎要用唇齿口言定下苏娇虞的罪名。 不得不说,昭国太子未婚妻的身份,确实让苏慧明有着极大的优越。 如今天下被昭国、苍国、威国三分,他们的王被称为天子。他们的子孙皇室,是真真切切的贵胄。 苏慧明成了昭国太子未婚妻,未来,是要入天子后宫,享滔天富贵命。 殷王后暗暗握紧拳头,对苏娇虞勉强扯出一抹笑,“虞儿,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如今,不可与她争吵。” 苏娇虞垂颅,长长的眼睫颤了颤。 她突然说:“我有要嫁的人。” “什么?!”苏慧明愣了下,旋即,红唇扯起鄙夷的冷笑,“苏娇虞,你我一家人,你是我亲妹妹,你若许人,我怎会不知,莫要跟黄口小儿一般,痴痴缠缠,胡编个虚幻之人。” “二姐姐,我真的有要嫁的人。”苏娇虞掀起黑白分明的眼,眼角弯了无辜的弧度。 “虞儿,我怎不知?你难道被什么昏头郎君诓骗了……”殷王后担忧,更觉雪上加霜。 苏慧明笑的更是得意,“怕不是被什么阿猫阿狗勾走了心神,枉顾我殷国公主之礼。” “二姐姐,我要嫁的人能够救我们。” “比你的昭国太子未婚夫有用。” 苏娇虞眼神清澈。 虞儿难道被吓得梦魇了?怎说些胡话?殷王后暗想。 殷王后赶紧扯住苏娇虞,想让苏娇虞莫要说了。 苏慧明:“你在说什么荒唐话,季归褚那疯狗攻到城下,此等境况,这天下,除了昭国太子,还有哪位适婚青年郎君能救我们。” “当然有啊。”苏娇虞歪了下头。 “胡言乱语。”苏慧明冷哼。 苏娇虞定定地看着城外,一字一句,“我要嫁的人,是季归褚。” 季归褚!? 这个名字仿佛是惊雷霹雳,刹那间,苏慧明眼前,似乎看到了罗刹恶鬼在雷云中张牙舞爪。 “你疯了吗!?”苏慧明不可置信,差点被吓得跌在地上。 连殷王都出声了,他一直倾听着小儿女的对话,此时,听到苏娇虞称要嫁给季归褚,他只觉得荒唐: “胡闹!” “简直是小儿胡言!” “虞儿,你母亲的事你忘了吗,你怎么还是如此不懂事、” 殷王正要呵斥苏娇虞,士兵恐慌传话,“报!季归褚的军队已拉起弓弦!” 季归褚那血煞的军队让殷国士兵身体发抖,到城墙之时,已吓得腿脚发软,毫无力气,竟被吓得手脚并爬,跌在地上。 “他们要燃火放箭!烧了殷城!” 空气陷入死寂。 殷王嘴边斥责苏娇虞的话骤然吞下。 他扭头看了看苏娇虞,又看了看城外的军队,见那军队火光点点,宛如璀璨琉璃灯火,血意悄悄蜿蜒。 殷王闭了闭眼。 苏娇虞。 是他的小女儿。 嫡出的大公主早夭。 苏娇虞是先王后与他的最后一个孩子。 他的心底深处,自是疼爱这个小女儿的。 而季归褚,是天下皆知的疯狗,性情如罗刹,根本无女子敢嫁。 更无法得知,若小女儿嫁过去,季归褚这样的罗刹,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妻子。 小女儿刚刚及笄的年华,就要嫁给这样的疯子吗? 然…… 若亡国。 小女儿该何去何从。 听闻季归褚毫无怜悯之心,从不收降兵败将,只会杀了对方。 殷王年过不惑,清楚地知道,活着,总比死了好。 若是当年,能重来一次,他必选择让苏娇虞的母亲活着。 小女儿,不能死。 这是他与先王后唯一活着的孩子啊。 而且,季归褚的军队已拉弓,昭国的军队,来不及救援了...... 只能赌一把。 即便根本不可能成功。 殷王咽下血泪,死马当活马医,站在城墙,对季归褚的军队高喊: “吾国有一绝世美人,三公主苏娇虞,愿嫁与季归褚,以免破国之灾!” 殷王声音洪亮,如编钟绕柱,沉沉地散在城外半空,传到季归褚的军队。 空气再次陷入静默。 等待回话的时刻内,殷王满心煎熬。 季归褚,会答应吗? 会答应这桩和亲吗? 小女儿,真的要嫁给敌国吗? 殷王的喊话落下,一时间,空中仅有风吹战旗的烈烈声响。 极其静默。 安静最是折磨人,苏娇虞手心发汗,她那鬓发朱颜被细细的汗滴打湿,抵在掌心的金簪差点划破娇嫩肌肤。 苏慧明也感到心慌,袖角被她搅的皱巴巴的。 她暗想,苏娇虞这家伙,难道真的要嫁给季归褚了? 不可能。 肯定不可能。 季归褚,怎么可能娶妻。 苏娇虞的话终归只是不切实际的大话罢了! 殷国获救,还是要等待她的未婚夫,头戴兜鍪身穿璀璨甲胄威风凛凛的昭国太子前来营救! 那边,听到殷王的喊话,季归褚的谋士吃了一惊,殷国竟要和亲,和亲的对象还是季归褚? 竟然有人敢嫁给他们四皇子殿下? 稀奇啊。 不过,殷国的打算势必落空。 殿下怎么可能会娶妻呢。 殿下肯定会拒绝。 季归褚的谋士内心笃定至极。 面上,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按照规矩,谋士老老实实向那人传话。 青衣谋士腰挂玉珏,折射士兵手中箭矢火光,衣角穿过朱蛇业火,将话传到季归褚那里。 “殷王问公子,要地,还是要美人。” 乌发男人沉吟片刻。 竟破天荒地说: “要美人。” 作者有话说: 谋士:震惊一整年。 —— #季归褚X苏娇虞 #毒蛇美人双标宠妻病娇皇子X绝世美人小娘子 #轻松小甜文 #设定看文案!作话我就不剧透了 #架空,空空的,无需考究 #就是喜欢美人和宠文(暴言) #日更,暂定晚九点(明天开始) 第2章 夫君是什么样子呢 谋士传话的时间其实不长。 但对苏娇虞等人而言,简直是难捱万分,堪称放在油锅上煎熬,都要熬成热腾腾的汁水了。 季归褚那疯狗不可能答应苏娇虞的,苏娇虞不可能嫁给季归褚。 苏慧明想通这点后,长长的红指甲松开被蹂.躏不成样的袖角。 她看向苏娇虞,红唇上扬,像飞入鬓角的血。 苏慧明启唇,冷哼一声。 苏娇虞眼皮微微抽搐,想,二姐肯定又要说蠢话了。 果然,苏慧明的语气不善,掺杂诋毁,“我的好妹妹,季归褚那疯狗迟迟不肯回应,定无好事,你说,你要嫁给季归褚,不会惹他生气吧。” “季归褚那般性子,从未听说他身边有什么女人,也许,他厌恶女人呢,你说要嫁给他,分明是让殷国为你惹祸上身。” 苏慧明的话传到殷王耳中,惊得殷王一身冷汗。那汗水将盔甲内侧浸湿,冷冰冰的,寒冷刺骨,让殷王年老昏花的眼睛有些晕眩,心底几分恍然。 是啊。 二女儿慧明说的有道理。 季归褚真的会答应和亲吗? 看上去不可能。 甚至,若更糟糕的话,反而适得其反,季归褚会被激怒。 季归褚此人,极其特殊。 苍国皇帝有多个皇子公主,只派季归褚带兵出征,是有原因的。 因为季归褚是疯子。 是不可理喻的疯狗。 他无家室,身后毫无顾虑。 季归褚冷心冷肺,不可能因为所谓的“绝世美人”而放弃攻下殷国,殷国这块肉虽小,但至少是肉啊,季归褚这个狼,怎会不要。 殷王忽然有些后悔,刚才他因小女儿苏娇虞的话,一时间鬼迷心窍,才向季归褚喊话了。 现在,只能奢求等待季归褚回话的时间能给昭国太子争取营救殷国的机会。 殷王深感前途无望,又是重重叹气。 “虞儿,你听好,若季归褚的军队打进来,你就跟你父王走!”殷王后对苏娇虞说。 没有人觉得季归褚会答应苏娇虞嫁过去。 肯定是不可能的。 每个人都这么想。 当季归褚的谋士前来回话,殷王做好季归褚的谋士是来拒绝和亲的准备。 不曾想,谋士回话:“殷王!请开城门!我们公子答应这桩婚事!” “什么!?”殷王嗓门大如洪钟,从城墙上不可置信地向下看。 青衣谋士顿了顿,扯大嗓门喊:“我说!我们公子!四皇子殿下!答应殷国三公主的亲事!” 一如印证谋士的话,季归褚军队的弓箭火光消散。 刹那间,天下血光皆沉落,消散了。 —— 马蹄荡尘埃,青衣谋士坐马走城门,手捧金盒盛香。 众人于殷王都大殿会见。 殷王坐于高台,俯视着传话谋士,神色却是恍惚的,“你说,你们四皇子,季归褚,当真答应了这桩婚事?” 季归褚那疯狗有了婚事。 他的未婚妻不是别人,正是殷国三公主苏娇虞。 这样的消息对殷王王后来讲,并非好事,反而,是极大的打击。 在如今的时局天下,嫁人,将关乎女子的一生性命。 季归褚,怎会是良人? 虞儿刚刚及笄。 今日生辰,连及笄礼都来不及办,就要嫁给罗刹季归褚。 殷王王后为苏娇虞感到满心凄苦。 苏娇虞忽然悄悄地扯了扯殷王后,殷王后看过去。 苏娇虞对殷王后露出小小的笑,小娘子未施粉黛,唇瓣却像抹了胭脂桃绯,小巧的贝牙微露,清灵灵的眼瞳浮现碎光。 殷王后更是感到不公。 这般娇小惹人怜的小娘子,老天怎能忍心让她去与罗刹恶鬼成亲。 另一边,殷王仍不太敢相信,他与青衣谋士谈话,“那季归褚的军队……” “当然是会退兵。” 青衣谋士悠悠笑,“还请殷王放心,殷王将是殿下的丈人,自然是无攻下丈人治下国都的道理。” “苍国皇帝会答应吗?”殷王还是难以相信。 “天子与您将是亲家,您无需担心。”谋士笑的胸有成竹。 就算天子不愿意,季归褚也会让天子承认这桩婚事的。 当然,谋士并未将这些话在心惊胆战的殷国王室面前说出。 如此看来,婚事是定了。 并无回旋余地。 殷王后勉强打起精神,暗想,她是苏娇虞的母后,掌管苏娇虞出嫁之繁琐细节,她要利用这样的身份,为虞儿争取生机。 殷王后出声:“三公主与贵国四皇子殿下的婚期,可要找个良辰时节。” 苏娇虞也束起耳朵听。 婚期,这关乎着她还能在殷国待多久。 青衣谋士露出一丝迟疑。 “我们四皇子殿下,已经定了婚期。” “殿下并不愿意再做更改,还请贵国见谅。” “哦?那婚期定了何时?” 对方擅自定下婚期,一副无可商量的态度,让殷王王后心里有点不满。 但不能表露。 对方是季归褚。 不能惹怒季归褚。 退一步想想,应该还有机会。 殷王王后盘算着,婚期至少要等个十天半月,那时昭国的援军已经到来,有了昭国太子相救,自然是不需要将虞儿嫁给季归褚来让殷国得以喘息了。 婚约,撕毁就是。 虽然不义,但决不能让虞儿葬送在季归褚这个疯狗手中。 为了阿姐留下的小女儿好好地活着,就算背上骂名,就算被季归褚的军队记恨,殷王王后也无悔。 “婚期么......现在。”青衣谋士嘴角的笑一成不变。 “现在?!”殷王王后惊声,猛地站起。如乱鸟拂过水面,炸起阵阵波澜。 青衣谋士行礼躬身,长长的袖角几近垂地,就像叩拜苏娇虞,“没错,还请三公主速速准备好,嫁与四皇子殿下。” * “咳咳咳”金盒香粉洒在苏娇虞身上,她被呛得咳嗽,一阵药味檀香幽幽裹着她,苏娇虞觉得视线都被那浮动的暗香遮掩。 “你身上有这药香,殿下才能接近你。”青衣谋士丢下一句话,便离开内室,没有多做解释。 留下苏娇虞被浓浓的药味檀香包裹。 要被淹入味了。 太苦了。 苏娇虞又咳了几声。 她被那苦涩的药香刺的鼻尖直皱,眼泪生理性地汪汪掉,她只想打开窗户,散尽所有的苦药味道,但她不能这样做。 她现在要嫁给季归褚。 她要忍耐。 为了殷国,她会听从谋士的话,老老实实嫁过去。 苏娇虞揉了揉被呛出泪花的双眼,穿好红裙,临走时,她抓了一些自己的闺房香料,藏入内衣里。 “换好嫁衣了?”青衣谋士等在外面,见苏娇虞出来,直接问道,接着,声音兀地一顿,他看到苏娇虞两眼发红,柔柔弱弱的,就像哭过一样。 青衣谋士沉默一下,不太熟练地,硬邦邦安慰说: “三公主,请放心,我们殿下,应当不会取你性命。” 闻言,苏娇虞心里一声悲呼,不会取她性命? 谁家郎君娶妻会取妻子性命啊? 青衣男子竟这样安慰她。 那季归褚,他到底有多可怕。 苏娇虞无心打扮,随意披了红裙当嫁衣。 她满心仓促慌乱。 不过,身为公主,她至少有最后的体面,本应坐宝盖香车,出城门,嫁给季归褚,但是,却被告知,马匹受惊,马摔了,华盖珠帘坠落一地。 殷王正在呵斥马夫,苏慧明梨花带雨,似乎被发狂的马匹吓到了。 “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看这马车有没有问题……”苏慧明一脸苍白。 苏娇虞一阵无语。 她一下子就看得出来,马匹突然发狂,是苏慧明的手笔。 苏慧明并不想让她安安稳稳嫁给季归褚。 她这二姐姐也是奇怪,似乎见不得她得到任何事情,不论好坏。 “不可理喻!你竟然弄坏了三公主的马车!三公主怎么嫁人啊!”一位纤腰掐绿带,脸如芙蓉面的美妇拖着苏慧明尖声斥责。 女人是芙娘,称芙蓉妃子,是一个妾,一个宠妾。 她忽然当众扇了苏慧明。 芙娘这一巴掌,打懵了苏慧明,也让苏娇虞愣了愣,皱了下眉。 这是又闹哪一出? 苏娇虞心底有点烦。 她现在根本没有耐心去理会芙娘和苏慧明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和那些愚蠢的小心思了。 她要赶紧嫁给季归褚。 不能让季归褚的军队打过来。 城中还有殷国百姓呢。 “快跟三公主道歉!”芙娘捏着苏慧明的耳朵。 苏慧明眸底划过不情愿,被芙娘压着,狼狈地向苏娇虞道歉。 “三公主,是我管教不周,你二姐惠明......”芙娘假装好心。 苏娇虞却无视了她们。 芙娘脸上尴尬。 苏慧明脸色划过狰狞。 苏娇虞什么意思?! 这般完完全全的无视。 比起让苏慧明道歉,更加气人。 苏娇虞没心思理会她们,她阻止了处罚马夫的殷王:“父王,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她的父王,虽然疼爱她,但是总是拎不清,母亲去世后,更是糊涂。 靠不住父王,只能自己来了。 “还有车马么?”苏娇虞问马夫。 “没了、都征做战马了,现在来不及。”马夫哭丧着脸,“只有、只有牛车了。” “牛车也行。”苏娇虞说。 她告别了殷王和殷王后,带上自己的责任,前往城外的龙潭虎穴。 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苏慧明一眼。 “......” 苏娇虞的身影远去,殷王、殷王后回到殿内,不知道要商谈何事。 留下的苏慧明捂着发红肿胀的侧脸,不能理解地看向芙娘。 “娘,你刚才为什么打我?” “你为什么涨他人威风啊!” 苏慧明眼前浮现苏娇虞的脸,她心底就钻起密密麻麻的嫉妒,她与苏娇虞明明都是殷国公主,苏娇虞却那么美,就算披了一件素的不行的红裙,也像将仙娥织就的嫁衣穿在身上。 她嫉妒苏娇虞。 样貌,宠爱,地位,身世,机遇。 她通通嫉妒! 殷国大公主夭折后,二公主苏慧明出生了。 苏慧明享受了一段被殷王和先王后护为掌上明珠的日子,这让她以为自己是最受宠的公主。 但是,自从苏娇虞出生后,一切都变了。 殷王和先王后对她的关爱都被苏娇虞分走了。 殷国众人的态度时时刻刻提醒着苏慧明,她是庶出的,是上不得台面的,她所有的东西是苏娇虞这个嫡出公主的。 “若不打你,你就坏了好事了!” 芙娘一边说,一边心疼地抬起苏慧明的脸。 “让娘看看,伤到底子没有,这脸啊,可是很重要的,你以后还要靠脸牢牢地抓住昭国太子的心呢,你一定要好好攀着昭国太子。” 芙娘这话让苏慧明皱了皱眉,“娘,我又不是歌女。” “好好好,是娘说错了。” 苏慧明:“娘,为什么让我给苏娇虞道歉,她根本不领情!” “别以为娘看不出来你的打算,都是娘用剩下的东西。”芙娘说着,又掐了一下苏慧明的耳朵,笑骂,“你急什么!” “苏娇虞出嫁,殷国就只有你一个公主了,离你出嫁还有一年婚期,这一年内,你想在殷国干什么就干什么,而苏娇虞就算嫁给季归褚又能怎样。” “苏娇虞根本比不过你,季归褚那个疯子可是天下避之不及的,他是一个只会杀人打仗的恶鬼,说不定,苏娇虞还会直接死在他榻上呢。” “而你,是昭国太子的妃子,虽然是侧妃,但是之后就是天子的人了,嫁给疯子的苏娇虞,能跟你比吗。” 听到芙娘这些话,苏慧明嫉妒的扭曲脸色缓和。 “你啊,还是能干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迷得那尊贵的昭国太子亲自拿了圣旨来娶你为妃,殷国不过是附属国,能嫁给昭国太子,简直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芙娘捂唇笑。 想到与昭国太子定下婚事的原委,苏慧明有些心虚。 不过,苏娇虞都嫁给季归褚了。 就算她其实是顶替了苏娇虞的身份,抢了苏娇虞的婚事,那又怎样? 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 苏娇虞嫁给季归褚那个疯狗,说不定会直接被折磨至死,再也不可能知道昭国太子想娶的人其实是苏娇虞。 苏慧明冷笑,她的东西,终于不会被苏娇虞抢走了。 * 出了城门。 苏娇虞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行程缓慢,青衣谋士打马慢行,他道: “自此,您将是四皇子殿下的妻子,尊贵的四皇子妃。” “那位殷国二公主,心思委实恶毒,看来,给您带来了不少麻烦,若是皇子妃您愿意,苍国可以帮您杀了她。” 苏娇虞心里一惊。 她登时呵斥,“狂徒,休要胡言,那是我二姐姐!” 若真让青衣谋士去杀殷国二公主,那殷国王室,对苍国来讲,岂不是何人都能进入? 青衣谋士的话看上去是为她着想,实际是引狼入室。 听到苏娇虞的娇声呵斥,青衣谋士先是愣了愣,随后意外地看着苏娇虞。 本以为是个娇娇滴滴的花瓶美人,但似乎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是小人考虑不周。” 青衣谋士终于对这位皇子妃有了些敬意。 “小人送几句锦囊之言于三公主,记住,殿下异常洁癖,对气息、香味、尘土……极其敏感。” “......” “除此之外,殿下的饮食起居也有许多讲究,若三公主能够活着到苍国国都,那三公主应该就会了解了。” 青衣谋士说了许多注意事项,苏娇虞觉得他都有点口干舌燥。 季归褚。 听起来是个好麻烦的男人。 苏娇虞嘴角直抽搐。 “小人先去禀告殿下,皇子妃到。” 快到军帐扎营地,青衣谋士抬袖扬笞,快马前行,只留苏娇虞的破牛车晃晃悠悠,慢吞吞地继续向前。 士兵铁衣,整齐列在泥泞道路的两侧,满面煞气,犹如另一个浮生的人,苍国旌旗肆意飞舞,黑色羽毛凝聚阴冷。 苏娇虞抬眼。 远远地,望见一个身形。 是来迎接她。 残阳血色,他逆着光,看不见脸,只觉得他身形似乎很是高挑。 苏娇虞想。 那是她的夫君。 应当是。 罗刹恶鬼。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是么。 —— 第3章 夫君是病美人 “恭迎皇子妃!”苏娇虞的牛车刚刚停下时,两侧整齐排列的士兵兀地高声大喊。 堪比修罗金刚列座,煞意直冲脑门。 苏娇虞整个身体如琼花颤抖,啪叽一声,跌到了地上,满身泥土。 苏娇虞:“……” 完了。 季归褚洁癖至极,他肯定要弄死她了。 苏娇虞抽了抽鼻尖,乌发失落地从肩膀滑落,就像伤心的花骨朵。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对不起父王,对不起殷国。 伴随着男人轻轻的脚步声、衣料摩挲声,檀香扑到苏娇虞的脸面。 这香,正是青衣谋士让她用的药味香粉。 洒在苏娇虞身上的香粉药味呛人,就像收敛了世间苦味,极其苦涩,让苏娇虞一刻都不想多沾。 但男人身上的香,并不呛人,融入他的骨子,是一种凛冽的苦味,像檀木在燃烧,安沉诡谲,压迫感郁烈。 在檀香中,苏娇虞颤了颤眼睫。 她面前,站了一个男人。 应该是...... 是她的夫君。 她弄了一身泥土。 苏娇虞想,若是重度洁癖的季归褚要杀了她,那她也敌不过。 苏娇虞感到悲苦。 她勉强打起精神,告诉自己,反正要横死了,死前,她至少要看一看名义上的夫君长什么样子。 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 季归褚应当很丑吧。 传闻他满脸伤疤,凶神恶煞,无人敢嫁。 苏娇虞不怀任何希望,绝望抬眼。 小娘子满眼写着完了,她看向季归褚,她的眼瞳很大,黑白分明,碎落星辰,夜间天边,不及点墨,她肌肤像玉,瑞雪香肌。 接着,苏娇虞这双漂亮的眼睛,划过怔愣。 季归褚耸拉了泛着淡淡青筋的眼皮,一边想,他的手,轻轻松松,就能掐断这个白嫩细皮小娘子的脖颈。 一边,季归褚朝苏娇虞伸出五指。 “小娘子,可曾摔到?”柔声。 苏娇虞:? 男人白净的手轻柔地捏住她的手腕。 他漂亮温雅的脸映入苏娇虞眼中。 苏娇虞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男人。 山根挺拔,唇珠薄红,肤色苍白,两眼墨色如玄石,长睫似乌羽,敛下山河清波。 活脱脱的病美人。 苏娇虞有点晃神。 她张了张秀色檀口,目光呆滞“……你是?” 这么好看的病美人。 肯定不是季归褚。 季归褚那疯狗带兵打仗可怖无比,怎么可能是病弱之人。 病美人难道是罗刹季归褚的男宠? 苏娇虞懂了。 季归褚不娶妻,也许,是因为季归褚不喜欢女人,他喜欢这个病美人男宠。 那她的夫君,季归褚现在到底在哪里? 让一个男宠来迎接她,难道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告诉她,她并不重要么。 就在苏娇虞心中乱想时,病美人启唇:“我是季归褚。” 苏娇虞眼神呆滞,显然难以反应过来。 她张了张嘴巴。 “你的夫君。”季归褚一字一句。 苏娇虞:??? 这个病美人,是瘟神季归褚??? 苏娇虞震惊难以回神间,季归褚忽然捏起她的下巴,他半跪在她面前,扯了扯唇,颜面艳丽,“怎么都弄脏了呢。” 他当着全军将士的面,一点点,细致地擦掉苏娇虞身上溅到的泥巴。 泥巴从红裙领口飞起,溅到脖颈、下巴、脸蛋。 季归褚的指腹轻轻擦过。 苏娇虞浑身僵硬,肌肤战栗,季归褚的气息很冷,他微微眯了下长睫,纯色的黑瞳浮起笑,就像一条毒蛇。 小娘子的肩膀越来越僵,身体开始细微的颤抖,季归褚松手。 季归褚忽然问:“小娘子,有别的衣裙吗?” “没、只有身上这件、”苏娇虞回神,忍着逃跑的冲动,平静答。 “羊承,为她备新衣。” 青衣谋士低头应是。 * 季归褚的军营内有女人的衣服吗? 谋士羊承:糟了,我后知后觉想到,这里根本没有女人衣服。 季归褚的军队,跟女人无缘。 他们从不会喊军.妓,也不会掠夺女人。 季归褚肯定不能接受他的皇子妃穿着沾染泥土的脏衣服,羊承手忙脚乱,最后终于从旮旯角落里找到一件干净的女人衣服——厨娘的换洗衣服。 檀香浮动,帐幔垂逶,苏娇虞抱着送进的厨娘衣服,眼见帘子一点点被拉上。 乌色帐帘飞舞金纹,是惯常用作季归褚议事的遮帘,此时却用来当做小娘子换衣的隔间。 若有若无的檀香擦过苏娇虞的肌肤,她咽了一小口唾沫,抱紧怀里的衣服,总感觉狭窄,下意识向后退一步,膝盖后侧却撞上冷硬的桌角,定睛一看,桌上散着虎符将印、舆图大开。 苏娇虞:“……”哪个都不是可以随便看的。 受宠若惊。 更觉得空间逼侧了。 季归褚就站在帐帘外侧,身形隐约,苏娇虞抱着厨娘衣服,僵持站立,不敢换。 她、她可是殷国三公主呢,也称得上一句金枝玉叶,哪有换衣服时与郎君待的这么近的道理。 她僵硬地做了会儿心理准备: 季归褚是她的夫君。 是夫君。 夫君不是外人。 “......” 苏娇虞终于说服自己。 她脱下脏污红裙,里衣贴玉,腰肢细软,裙裳撞在案畔,宛如流水撞过山嶷,窸窸窣窣的。 季归褚侧眸,见帘子底端缝隙间,白嫩玉足若隐若现,他愣了一下,慢慢收回视线。 她真的是他的药么?男人心底划过疑惑。 季归褚转了转腕间念珠,纯色的黑眸幽深。 帐帘拉开,苏娇虞穿好厨娘的衣服,显现在季归褚面前。 苏娇虞刻意披散长发,让自己看起来有点无辜,有点柔弱。 这样的小小改变是因为苏娇虞想到,以后季归褚就是她的夫君了,她要想办法让季归褚爱上她,疼爱她。 小娘子长得美,娇娇嫩嫩的,纯纯的眼眸像懵懂的小狗眼,小心地看向他。 没什么郎君会对这样的小娘子狠心。 季归褚却没什么动静。 甚至,还拧了眉。 苏娇虞一直在观察季归褚的神情,自然看到他的嫌弃。 …… 你是不是不行。 还是说,季归褚此人,果真不爱女人。 或是说,她不讨季归褚的喜欢? 那就难办了。 “小娘子,到这边来。”季归褚垂了眼睫,嗓音温温。 啪的一声,苏娇虞听到自己内心的杂乱被压平了。 病美人温雅的嗓音宛如下了蛊。 与罗刹恶鬼无一丝关系。 苏娇虞再次靠近季归褚时,她看着季归褚的脸,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原来,季归褚生的如此漂亮。 季归褚的手探在她的脖颈,掂量似地捏了一下。 然后,扒了她的衣服。 苏娇虞:!!? “殿下?!”她慌了,季归褚这罗刹不会要跟她行周公之礼吧! 季归褚嫌弃地解开苏娇虞的厨娘外衫,只留下洁白里衣,“脏。” 厨娘的衣服上有着炊烟油气,洗也洗不掉,让季归褚的嗓子直发痒,胸腔血意弥漫,马上就有雪刀挖心之感,他愈发蹙紧眉头。 苏娇虞不知道男人胸间心口的病痛,她只是想,原来是古怪的洁癖啊…… 苏娇虞松口气。 她还以为季归褚要碰她了。 “小娘子,你刚才,以为我要做什么呢?”季归褚忽然贴上来。 苏娇虞与他的黑眸对视一眼,心尖抖了下,当即选择说实话,“我以为,殿下要对我、对我行不轨之事。” 季归褚大笑起来。 他的笑音让苏娇虞头皮发麻。 “报!捉到昭国暗探!”士兵在帐外高喊。 厨娘衣衫被季归褚嫌弃地丢到地上,见季归褚就要离开,苏娇虞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等等,这衣服、我可以穿吗,我冷、” 苏娇虞被季归褚丢到床帐内。 拉了被子。 他双手按在她身侧,檀香如业火,季归褚歪头。 “外面抓了昭国细作,要拷问呢,苍国的军队,都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恶鬼,小娘子,莫要出去。” 恶鬼?被称作恶鬼罗刹的季归褚这般告诫她,让苏娇虞感到心情古怪。 季归褚走后,苏娇虞脸色一变,方才无暇注意的刺痛在腹间升起,疼的她浑身发汗,差点晕过去。 下身热流涌动,苏娇虞暗道不好。 糟了。 * 帐外。 昭国暗探跪在地上。 “求求你了!让我死!让我死!” “哦?这可是你求我的,那我就杀掉你咯。”肤色苍白的男人语气轻柔,唇畔的笑有点疯。 他收紧白骨般的手指,嵌银九节软鞭优雅绞动。 士兵拖走脖颈软绵绵的血粼尸体,顷刻,一切恢复肃穆,土地上的血痕也被逐渐刮起的夜间风沙遮掩。 “公子,昭国的暗探既然已经混入营中了,昭国军队定是已悄悄驻扎在不远处,伺机攻来......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季归褚笑的无辜。 “逃跑。” 羊承:? “管那些废物作甚呢,目下,孤最重要的事,自是回苍国,娶妻了。”季归褚看向主帐,帐内藏了一个小娘子。 羊承:啊? 真要成亲? 他还以为公子答应殷国的和亲只是为了好玩呢。 没想到,是真心要娶妻成家。 “可是……”谋士的本职便是为主公考虑,羊承感到不妥。 季归褚娶了殷国三公主,这绝对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惊.雷。 季归褚眯了眯黑眸,提起苏娇虞时,他眸中阴冷消散,笃定道,“孤必须娶她。” “羊承,其他事,莫要多说。” “......” 苏娇虞不知道自己是季归褚非娶不可的小娘子。 她此时满心都是——她要完了。 她竟在季归褚的床上,来月事了。 随着嘶啦的声响,苏娇虞张口,用力咬撕里衣袖摆,接着将布料垫在热流涌动的某处。 检查了并未在季归褚的床被上留下痕迹后,她因不敢待在床上,怕身下的血漏出来,弄脏季归褚的床榻,于是小心翼翼,蜷缩着身体,爬下床。 苏娇虞视线慢吞吞移向地上的厨娘衣衫。 里衣是白色的,不管怎么样,就算垫了,红色血迹也会露出。 血迹和厨娘的衣服。 季归褚这个洁癖总不能更嫌弃衣服吧。 苏娇虞腹间一阵阵刺痛,她去抓厨娘的衣服。 就算季归褚生气发怒。 穿着衣服死和不穿衣服死。 苏娇虞当然选前者。 只是,苏娇虞没有想到季归褚回来的格外迅速。 她的手刚刚抓到地上的衣服,香肩半低,季归褚的嗓音凉凉地传来了,刮过肌骨。 “你要逃跑?” 苏娇虞立马松开捡垃圾的手。 她抱膝坐在地上,膝盖紧闭,秀白小巧的手搭在肩头,从下向上软软抬睫。 “没有没有。” 苏娇虞看着季归褚。 要怎么办。 季归褚这么讲究。 他肯定要生气了。 似乎干什么都是死。 苏娇虞舔了舔唇角,她勾了耳边的发丝,眸间的光怯怯。 那遮掩小娘子脸颊两侧的乌发勾起后,季归褚这才发现她右眼眼角有一颗红痣。 小娘子嗓音甜甜的,像蜜糖,而眼角的那颗红痣,像落入心尖的火。 “夫君……”有点委屈。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杀意消散):......嗯? 第4章 琢磨夫君的小心思 季归褚把他的外衣扔给了苏娇虞。 玄色裘袍,绣着锦山云纹,勾着禁雅檀香,苏娇虞白嫩的手拢紧衣领,急忙披好。 她勾着甜甜的尾音,“夫君真好。” 苏娇虞又说:“夫君,我还有一事相求。” “嗯?”季归褚嗓音放的轻,一双黑色的瞳情绪莫测。 “月、月事带。”刚及笄的小姑娘,脸面还是有点薄,她声音变得嗫喏。 “能帮我,找一条月事带吗……” “月事带?”他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苏娇虞极轻地抿了抿唇,又收拢了膝盖,双手搭着,无意识流露戒备,面上,她小鸡啄米般点点头,透出努力伪装的乖巧。 季归褚走近。 苏娇虞的每一根发丝都变得僵硬。 男人长指低下,细致地整理了她皱巴巴的衣襟、衣摆。 苏娇虞起初很紧张,不知道季归褚这行为是什么意思,有点害怕,但是,她渐渐地放轻了点戒备,因为苏娇虞发现季归褚只是在单纯地帮她整理衣服。 苏娇虞:咦? 不知道为什么,苏娇虞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夫君好贤惠。 “小娘子,能等一会儿么。”他的手极其轻缓,慢慢拂过苏娇虞发僵的脊背。 等什么?苏娇虞心中疑惑,她想了想,姑且顺着季归褚的话回答:“能。” 没一会儿,御医被唤来。 听到是季归褚唤御医,随军御医提着黄檀梨木药箱,脚步如踩在剑刃,急匆匆,差点擦出火光,丝毫不敢耽误分毫分秒。 “殿下!?”御医冲入军帐,满脸白汗,生怕晚一步就看不到季归褚了。 这位殿下身体本就病弱,天生患不足之症,脉搏虚弱,常常徘徊在鬼门关,前月,忽犯心悸,从马背上摔下,摔得筋骨出血,昏睡十日,自那以后,身体更是病弱。 见到帐中的男人,御医先是一如既往愣了一下,这位殿下继承了他的生母,那位苍国人无法提及姓名的女人的美貌,风华绝代。 随后,御医心中泛起惋惜。 可惜,是个病秧子。 季归褚的身体,真切地讲,根本没有拯救的余地了,只剩下吊着一口气的机会。是故,为季归褚诊脉断病的御医也已放弃治好他,只考虑如何让季归褚多苟活一阵了。 御医的手推开箱盖,苦涩药香散开。 见那药箱中盛满大补之药,千年的人参、雪山的荣枝、极夏的海莲……皆是千金难求。 季归褚捏了捏鼻梁,露出一丝嫌弃,“拿这些作甚?” 什么意思?这个态度是都不需要了?御医心底大骇。 “殿下,您唤臣来,竟不需要药了,难道您、”御医露出悲伤神情,难道四皇子殿下此次已经病重到药石无助的地步了? “给她找一条月事带。”季归褚淡淡打断御医的话。 御医:…… 月事带? 御医愣了愣。 四皇子殿下为何要这种女人东西? 见御医迟迟反应不过来,季归褚抬了下宽袖,露出被他身形遮挡的女子。宛如撩起仙宫罗幔,姣美的仙娥瑟瑟地眨了眨眼睫。 御医诧异看到苏娇虞,大为震惊。 这是哪来的小娘子?! 季归褚捏了下腕间念佛珠,不着痕迹看苏娇虞一眼。 四皇子殿下的营帐中竟然有女人!这可能吗!御医感觉自己就像坠入了九天梦中,晕晕乎乎的,脚步一深一浅。 苏娇虞打量着御医的态度,心底暗暗思忖:看来,季归褚身边确实没有女人。 若非如此,御医为何这般惊讶? 夫君身旁无别的女人。 这对苏娇虞来讲,当然是好事。 * 苏娇虞得到了月事带。 但是…… 她总不能当着季归褚的面换月事带吧。 “夫君……”小娘子手里捏着月事带,乌溜溜的眼珠挑起眼波,尾音又勾了勾。 欲言又止,娇娇糯糯的。 哗啦一声,季归褚扯上了帘帐。 帘帐里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男人又转了转腕间佛珠。 等苏娇虞磨磨蹭蹭换好月事带,小小的手用指尖慢慢掀开帘帐,季归褚又丢了一套衣服给她。 还是沾满檀香的男子衣裳,应当是季归褚自己的衣服。 “换这个,身上穿的脏了。”他说。 苏娇虞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嘀咕,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弄脏呢。 干净的啊。 换这么多件好麻烦。 但她还有点害怕季归褚的罗刹凶名,所以没有表露心里疑惑,乖乖巧巧,拿着季归褚丢来的衣服,又拽了帘帐。 等苏娇虞再次把衣服穿好后,她拉开玄色帘帐,双手垂下,有点紧张地等着季归褚的反应。 还有什么要求就放马过来吧。 苏娇虞想。 季归褚这次却没再说什么,他抱起苏娇虞的双膝,回到了榻上。 雕刻螭龙的罗汉床,帐幔影影绰绰,苏娇虞觉得那帐幔就像飞来飞去的魂魄,搅的她如同坠入地狱,她身侧又躺着一位被天下人称为罗刹的男人,于是浑身更加难以安宁。 “睡了。”男人瘦劲的手从她发丝拂过,拍了拍她的脊背。 苏娇虞只得闭眼假寐。 约莫过了几刻钟,她飘忽思绪有点沉下,有了点倦意,但总觉得身体被一条大蛇缠上,冰冷万分,大蛇卷着她,冰窟般的冷让她腹间刺痛阵阵。 苏娇虞牙齿发抖,蜷缩着躯体。 “小娘子?” “小娘子?”季归褚扳着她的肩膀轻柔地唤了几声,见她始终没什么反应,季归褚的眸色沉下。 他准备起身时,脸色兀地大变,胸口闷闷顿顿的,玉石跌落般,男人脖颈弯下,大张薄唇,急促呼吸。 痛苦的喘息声细密响起,男人眼眶发红。 季归褚下意识,用胳膊攥紧苏娇虞的腰。 夜半,主帐又唤了御医。 “……” 季归褚是为苏娇虞唤的御医。 御医掀帘进账时,男人已经恢复平静,除了那更加苍白的脸外。 “微臣开几剂止痛药汤。” “这......殿下,不好了,药太苦,她喝不下去。” 御医的话在苏娇虞梦中响起。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季归褚应该是为腹痛的她唤来了御医,她本想睁开眼的,然疼痛让她只想昏沉地闭紧双眸,一直一直,陷入沉睡。 睡着了是不是就能看到母亲了。 她还没告诉母亲,她现在嫁人了…… 她的夫君之前没人敢嫁。 她似乎是第一个要嫁给季归褚的人。 苏娇虞昏昏沉沉,眉眼紧闭。 小娘子怕苦,闻到一点苦味就皱鼻子,更不要说把熬得苦涩的汤药喝入喉咙了。 这药是一点也灌不进去。 她厌恶地吐掉喂过来的苦药,白玉汤匙被她撞落在地,发出叮咚声响。 御医咽了咽口水,心底一声咯噔。 亲手握着汤匙为这小娘子喂药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季归褚啊! 这位疯狗罕见地为女子喂药,却被掀翻汤匙,那黑色的药水点点洒在他洁白脸上,如此情景,疯狗难道不生气? 御医念了句我佛慈悲。 然而让御医大跌眼睛的事发生了,季归褚抬起指骨慢慢擦掉脸上的药汁,接着坐在床榻,继续端了汤药,看上去非常具有耐心。 御医捂着吓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小声提议,“这位女郎怕苦,找一些蜜钱罢.....但京城里那些贵小姐喝药时都要吃蜜钱呢,这位细皮嫩肉的女郎,估摸也是如此……” “殿下?!!!”御医的声音戛然而止。 季归褚的手捏了她的下巴,一只手捏了药碗,眉头眨也不眨,就像含了口清水,乌发披散,俯身渡给她。 季归褚的心悸终于好了些。 * 苏娇虞睁开眼,神魂五魄有些恍惚,不熟悉的帐帘纹路刺到她眼中,让她意识到自己此时在季归褚的军帐中。 季归褚,这个名字听起来太吓人了。 但季归褚,见到他本人后,苏娇虞只觉得,季归褚看上去不过是一个病美人罢了。 苏娇虞第一次见到如仙人般美丽,又如昙花灿烂脆弱的病美人。 在苏娇虞眼中,至少在表面前,她的这个夫君看上去很病弱。 第二日醒来后,季归褚的军队就开始行进了,苏娇虞被季归褚抱在马上,她抬睫,看着季归褚,心底想着,他的脸真白啊。 在正午的阳光下,男人肤色透明,如玉兰琉璃,乌黑的发与极白的肤交叠,一双纯黑的眼眸看上去有些阴冷。 苏娇虞袖间的指攥了攥。 “夫君,冷么?”苏娇虞声音软软,一副体贴模样。 季归褚瞥了一眼刻意讨好他的小娘子,打散了眼底的冷意,微笑,“无碍。” “夫君,我们去哪里。” “回苍国。” “娶你。” 苏娇虞:……好吧。 她有点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对季归褚要娶她这个事,苏娇虞感觉不太真切,但她确确实实变成了季归褚的妻子,还在他怀里。 路上苏娇虞腹间又痛了几阵,清醒时的苏娇虞没那么娇气,止痛的苦药她都捏着鼻子老实喝下了。 喝完药,苏娇虞发现,季归褚的表情有点古怪。 然后,季归褚把她抱得更紧了。 苏娇虞:……难道夫君是怕腹痛的我从马上摔下去? 虽然夫君凶名在外,有时候眼神看上去不太好惹,但夫君似乎人不错。 苏娇虞如此暗暗思索着,悄悄观察。 这期间,军队走走停停,不时驻扎,苏娇虞都有点习惯军帐的生活了。 除了没办法好好沐浴洗澡外。 又过了几天,某日,苏娇虞被季归褚从睡梦里抓起,苏娇虞瞪着懵懵的眼睛,季归褚带她出了军帐,到了一个郡城。 苏娇虞:夫君要干什么? 没人知道季归褚要干什么。 苏娇虞茫然,士兵们茫然,郡守也茫然。 或者说,郡守不是茫然,郡守木然的神情是因为害怕到脸色苍白毫无表情。 “祖宗、”当季归褚抱着小娘子骑马进城时,郡守老爷脱口喊了一声。 苏娇虞觉得郡守老爷那表情看上去挺绝望挺崩溃的。 就像看到了非常不欢迎的罗刹。 季归褚行军代行都指挥使的身份,一路出示天子诏命,无人敢阻拦。 郡守老爷见了他,要客客气气地跪下行礼。 “郡衙在哪?”乌发高束的男人拉了下缰绳,扯了抹笑,问恭迎的郡守老爷。 他身上的那阵檀香,就像阵阵血煞,郡守老爷想,以后再也不去寺庙陪女眷礼佛了,因为以后闻一次檀香,他就会想到这吓人的罗刹。 “郡衙、郡衙就在那儿呢、”郡守老爷颤抖着手抚了抚自己的官帽,哆嗦着带路。 到了郡衙后,季归褚面无表情打量着。 在旁侧的郡守瑟瑟发抖,祖宗这是在琢磨什么呢?不会是他们郡城碍了祖宗的眼,挡了祖宗的路,祖宗要夺了郡衙,血洗郡城了吧! 这种疯批事儿这位疯子可是做过的! 季归褚温和问苏娇虞,“小娘子,你觉得这里干净么?” 闻言,苏娇虞看了看府衙的环境。 石泉袅袅,抄手游廊蜿蜒缦回,绿窗雕栏,檐壁飞金,典雅奢侈。 “挺干净的。”甚至,都让苏娇虞怀疑这个郡守是不是贪墨了,不过这事儿她不会跟季归褚说。 “嗯。”季归褚点了下头,他看向郡守。 当季归褚看向郡守时,郡守老爷差点又跪了。 郡守抖成风中小黄花。 “贵府客房借给我们,可以么。”当着苏娇虞的面,季归褚温温微笑,嗓音轻轻柔柔。 郡守呆住,祖宗怎会如此温柔。 郡守:……要命了!祖宗被鬼上身了! 郡守害怕极了。 见那肤白美丽的男人语气温柔,山间竹叶窸窣般,郡守不仅没感到如春风拂面,反而觉得如寒冬极雪,又冷又惊悚,凉意扑簌簌打过脊背。 “周郡守?”季归褚唤了唤发愣的郡守。 郡守:不好!我竟然在季归褚这个祖宗面前走神了! “下官该死!”周郡守浑身写满害怕,哆嗦着膝盖,抖抖抖,啪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苏娇虞:…… 她看了看季归褚,又看了看郡守。 看到季归褚,苏娇虞不禁愣了下。 她的夫君当真是一位绝世病美人,苏娇虞感慨。 不过,郡守怎么如此害怕病美人呢? 季归褚看上去不是挺正常吗? 不过,郡守就算害怕,那干嘛扇自己的脸呢?脸本来就大,肥肥的,再扇,就更肿了。 丑丑的样子,她夫君看了岂不是心情更不好? 苏娇虞不是很能理解周郡守的行为。 周郡守害怕恐慌,差点踩了阶畔小池,撞了青松昆石,绊了菖蒲山棠。 他刚才双耳竟然未听进这位祖宗的话,他要死了! 他怕季归褚一个眼神吓死他! 更怕季归褚这个血煞恶鬼砍了他的人头! 周郡守曾经在苍都京城为官,登皇宫丹墀,捧笏板,随百官拜万岁爷。还记得那年,季归褚提着一颗血粼粼的人头,从边关踏血而来,丢到众臣面前,把包括周郡守在内的百官吓得半死。 人头滚到天子脚边,季归褚的脸满是血,唯有一双黑眸太过耀眼。 天子沉沉地看季归褚一眼,把虎符丢到季归褚脚边,说:“以后,四皇子不用待在宫里了。” 于是,众臣的噩梦开始了。 罗刹疯狗,是季归褚。 且不说在朝上时疯狗的疯事,到了地方后,季归褚在地方更疯。 周郡守犯了事,差点被刑部关起来,所幸有太子照拂,捞了个郡守管个半城半池。 本以为要吃香喝辣,刮些民脂油水美滋滋地过好郡守老爷的小日子,但他的梦破碎了,碎的如同琉璃灯砸地。 季归褚代督查使,他盯着郡城,还干一堆疯事,每个郡的郡守屁都不敢放。 周郡守:每天看着季归褚带着泱泱血煞之兵从郡城旁经过,很难不觉得此位祖宗不是疯狗。 “贵府客房,可否借孤与小娘子一用呢?”季归褚勾了勾唇,微微笑着,重复一遍,唤醒跑神的周郡守。 他的语气越轻柔,周郡守就越害怕。 “能能能能能、当当当然能、”周郡守结巴。 这时,周郡守看到苏娇虞的手扯了扯季归褚的衣角。 周郡守:???!凉了凉了,这个小娘子要凉了,上次扯季归褚衣角的人,手都没了! 未曾想,季归褚竟低了脖颈,俯下高挑身躯,唇畔勾起病弱的笑,看上去很无辜的样子。 “嗯?小娘子,我刚才说错话了么?” 周郡守:我自戳双眼。 苏娇虞是察觉不到季归褚的不同的,因为季归褚自第一次与她相见,便是如此模样。 不过苏娇虞总是感到怪异。 周围的人似乎很害怕季归褚。 “夫君,他们有点奇怪。”苏娇虞委婉说。 季归褚抱着她骑马入郡城向郡衙时,苏娇虞看到郡城内的人都很害怕季归褚,周郡守和郡守府内的每一个人都哆哆嗦嗦的。 季归褚垂了眼睫,黑黝黝的眼瞳看不到柔和。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怕我。” 苏娇虞呼吸顿窒,季归褚流露的气场让她脸蛋差点失了血色,再眨眨眼,却像是错觉。 季归褚笑了一声,温温和和,“他们因传言怕我呢,传言里,我好似是罗刹恶鬼?” “你觉得我是么?小娘子。”季归褚冷极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她脸上的发丝。 若按本心之言,苏娇虞并不觉得季归褚看上去像罗刹。 他是个对她很好的病美人。 苏娇虞本来是怕他的,但是她因月事腹痛多次,每次季归褚待她都很体贴,竟还为她放缓了行军的步伐,为她亲自煮药。 苏娇虞:夫君真的很贤惠。 “不是。”苏娇虞摇摇头。 像病美人。 轻轻柔柔对她笑时更像了。 不过这话苏娇虞并没有对季归褚说。 “嗯。”他听上去心情很好。 季归褚的指腹轻轻按了一下苏娇虞的脸。 小娘子的脸白嫩,软软的,按了一下,就在细腻的肌玉晕出轻轻桃红,像奶糕一样。 季归褚更是笑,“小娘子相信我呢。” 苏娇虞并没有彻底相信季归褚的话。 她还没那么傻。 不过季归褚的话提醒苏娇虞了。 传言说季归褚是罗刹恶鬼,那也许只是传言呢,真实的季归褚其实没那么可怕。 苏娇虞:我父亲殷王领兵打仗时为了震吓别人还称自己是煞血大王呢。 苏娇虞想到此处,突然觉得季归褚也没那么可怕。 传言多是夸张,她的夫君看上去就是一个病美人嘛。 苏娇虞暗暗观察着季归褚,另一边,周郡守在悄悄打量苏娇虞。 首先,这是个小美人。 周郡守:多看几眼小美人,有错吗有错吗? 其次,这是位跟着季归褚的小美人。 周郡守:这简直是铁树开花。 周郡守听到娇娇滴滴的小娘子问季归褚。 “夫君,我们要在郡衙留宿吗?” 季归褚揉了揉她的发,“这里脏,我们只停留片刻,回皇子府后再好好歇息。” 周郡守脸色变了变。 季归褚此人,说话毫不留情,刻薄寡情,极其嚣张,目中无人,怪不得不讨太子的喜欢。 太子要除掉季归褚。 此次季归褚带着美人来到郡衙,可谓是自投罗网。 周郡守悄悄向暗处使了个眼色。 他刚刚比划好暗号,季归褚的声音就响起了,男人似笑非笑问:“周郡守,还未到客房么?” 周郡守又开始哆哆嗦嗦,声音不结巴就不能体现出他对季归褚的恐惧,“马马马马上就就就就到了、” 周郡守紧张地擦了擦额角细汗,然他手心也是汗,越擦越脏,手擦不干冷汗,又从袖子里拽出一条绣方纹金丝帕,按了按脸上的冷汗。 “殿下,您看这间怎么样?” 周郡守让小厮推开一间客房绘鸢鸟门槛院门,里面立马跑出一位穿榴花红的美娇娘,“老爷,你可算来了,奴家等得花都枯了。” 周郡守立马关上门。 “开、开开错了。” 苏娇虞:“……” 那似乎是周郡守藏在客房里的女人? 周郡守开了好几个客房,每间客房都有女人跑出。看样子,周郡守自己也糊涂了,不知道到底瞒着郡守夫人藏了多少美娇娘在郡衙里。 苏娇虞:这周郡守竟藏了这么多美娇娘,佩服。 金屋藏娇很费金银玉石,周郡守金屋藏娇这么多个美人,这其中的花费,不简单。 苏娇虞还想看看周郡守到底藏了多少美娇娘,季归褚忽然抓了苏娇虞的胳膊,把她揽在怀里。 “周郡守,你耍孤呢?”苏娇虞发现季归褚的嗓音变得有点阴冷。 季归褚不耐烦了。 “郡衙主房,带路。” 主房?不是客房吗?苏娇虞一愣。 片刻后,只见季归褚这位祖宗一副嫌脏的样子把主房里的东西都丢出来,金雕玉叶,玉器石物,周郡守的心在滴血。 “你拿着玩。”季归褚随意扔来一个物件,苏娇虞下意识接住。 周郡守:那他妈是郡衙的府印。 周郡守不知道季归褚到底要做什么,季归褚让周郡守重新换了主房的物件,甚至让人搬来了一个巨大的云纹梨木大桶,摆了盛着盥洗香料的玉盒。 我懂了,他想占地为王,抢这郡城的官,周郡守吐血暗想。 “滚吧。”季归褚用着病美人的脸,对郡守扯了一抹微笑。 “夫君……”苏娇虞叹为观止,欲言又止。 小娘子站在季归褚身边,看上去乖乖的,低敛眼睫,柔柔娇娇。 心里却一直在疯狂吐槽。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不解:季归褚,到底要干什么呢? “小娘子,去洗澡吧。”季归褚与她说话,收敛了阴戾,声音变得柔和。 苏娇虞:“啊?” 他居然,只是为了让她好好地沐浴一次? 她愣了愣,张了张口,看着季归褚的脸,怔怔的,难以回神。 本来苏娇虞做好了被季归褚不喜的准备,毕竟她是和亲的公主,是殷国用她求季归褚停军的,说难听点,她是交易的物件。 但季归褚这个罗刹不仅没有刁难她,没有折辱她,反而给她准备月事带,给她喂药,还带她洗澡。 苏娇虞心情有点复杂。 待在水中,水雾蒸腾,蜿蜒攀上小娘子云鬟乌发,她开始慢吞吞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穿着衣服沐浴很不舒服。 布料湿哒.哒地贴在肌肤上,让苏娇虞感觉浑身都是黏的。 季归褚等在外面,身影被大理石底座围屏遮挡。 苏娇虞想,那她速战速决,不让夫君久等。 她的手扯下外袍,如玉雪拂过漆木,将外衣挂在木桶边缘,正要解开里衣时,忽听外间响起茶盏砸地的声响。 嘭的巨响,透出挣扎。 苏娇虞一愣。 外面,应当只有季归褚吧? “夫君?”她动作顿住,小声喊。 “夫君,你怎么了?” 苏娇虞唤了几遍,无人回答,她心中有些不安。 季归褚要是跟她在一起时出事了,那她怎么办?殷国怎么办? “……夫君?”苏娇虞匆匆离开木桶,拽了外袍,还没有披上,手腕突然被抓住。 是季归褚。 他的样子很奇怪。 男人乌发散开,皙白脖颈上青筋跳跃,咬着牙,极黑眼瞳的旁侧泛起红意。 唇畔抹了血,宛如残留的胭脂。 眼神,像一条毒蛇。 苏娇虞下意识向后,“你、” 他的胳膊嵌住苏娇虞的身体,紧紧地抱住。 要把她揉到血肉。 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他怎么回事? 他只不过想抱抱老婆罢了(bu) —— 第5章 我的夫君被人恐惧 他抱了片刻。 男人发丝跌在她的颈窝,就像冷冷的牙齿在啃咬。苏娇虞不敢动弹,只觉得那种仿佛被毒蛇缠住的感觉再次升起。 夫君为什么突然抱她? 季归褚怀抱着苏娇虞,半晌后,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脖颈上的青筋淡下,眸中情绪不再那么可怖。 “衣服都湿了。”松开苏娇虞,他瞧着她,说。 “小娘子,该换身新衣裳了。”季归褚没有解释自己的举动,他打量着苏娇虞,拿了软巾,帮她擦了擦脸上、脖颈的水,又用瘦白的手勾起贴在小娘子脸上的湿湿发丝。 苏娇虞感到古怪。 但她想不出原因。 夫君只是抱了她而已。 寻常夫妻之间,也会这么抱一抱吗? 这是正常的吗? 季归褚指尖捏着她的湿发,捻了捻,湿气氤氲,散出香味,他表情微微变化,抬袖挡在唇畔,低低咳了几下。 “你身上的香。”他忽然摁了苏娇虞的后颈,凑上来闻了下。 季归褚低睫,乌色的眸映着苏娇虞的脸,“没有用我的香,是么?” 男人似乎有些不满。 苏娇虞一惊,其余的想法被吓得消散,她心尖跳动的速度重重加快。 苏娇虞确实带了自己的香料。 并未用过。 只是一直藏在衣中,贴肤挤玉,自然会晕染上香味。 被水浸泡后,香味散开了么? 苏娇虞觉得有点糟糕。 “小娘子,要补偿我了。”季归褚低头,唇印在她的唇瓣。 他抬起她的膝,让她坐在桌上,一只冰凉的手托起她的后颈,这个吻,猝不及防。 苏娇虞摸到了他腕间的佛珠。 她发丝上的水滴如春夜喜雨滴答在地面,留下水渍。 身上的香散开,甜甜软软的。 * 苏娇虞不知道季归褚为什么突然吻她。 但苏娇虞想,她不用太重视。 她跟季归褚现在的身份关系是夫妻呢。 这些事也正常,她就意思意思配合一下。 苏娇虞外表看上去白白嫩嫩天真无辜,像是什么也不懂,但她知道的其实多着呢。 在殷国时,小娘子瞒着死板的嬷嬷,看了许多风月话本,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避火图。 比起季归褚的吻,目前更重要的事情是湿掉的衣服怎么办。 苏娇虞当然要换掉被水打湿变皱的衣服。 本来,见季归褚唤人准备热水,郡守暗暗琢磨这祖宗跟美人是要鸳鸯浴,于是殷勤狗腿地让人送来了衣裙。 水红色的、牙绯色的、鹅黄色的……都是漂亮美丽的裙裳。 苏娇虞:很是心动了。 季归褚一条都没让苏娇虞穿上。 他又扔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苏娇虞。 “小娘子,换这件。” 苏娇虞穿着不合尺寸的男子宽袍,背着季归褚叹口气,夫君只允许她穿他的衣服怎么办? 临走时,季归褚看到苏娇虞的表情,他问:“想要那些裙子?” 苏娇虞喜欢美玉华服。 但她不敢在季归褚面前暴露。 万一夫君觉得她是奢侈无度的女子就不好了。 小娘子赶紧收回水滴滴的视线,白嫩的脸蛋懂事。 看上去没有一点俗世的欲望。 “我都听夫君的,夫君不让穿,我就不穿。” “不是不让你穿裙子。”季归褚嗓音微哑,把她抱到黑鬓骏马上,他抓住她腰间松垮绶带,缠紧了些。 但还是没让她穿,不是么? 苏娇虞不信男人的鬼话。 话本里的负心男都会说很多好听的鬼话。 苏娇虞捉摸不透季归褚的意思,她没有深究,没有相信。 她一心只想让季归褚快些带她到苍国都城,早日在天子见证下完婚,顺利完成这桩有交易条件的和亲。 苏娇虞靠在季归褚怀里,神色思虑,季归褚挠了挠她的下巴。 “小娘子,我告诉你为什么。”病美人声音温和。 “出来。”下一刻,他声音极冷。 几个刺客被揪出来了。 苏娇虞:嗯?! 怎么一抓就出来了!? 等一下,哪来的刺客? “把那些裙子给他们穿。”季归褚说。 苏娇虞:……? 虽然夫君你看起来很嫌弃郡守送来的裙子。 但让这些刺客男人穿裙子? 这难道是新的折磨手段吗? 苏娇虞内心满是吐槽。 她的脸蛋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后露出恐慌。 当刺客被季归褚的士兵强行按住套上裙子后,他们开始满地打滚,脸上起了又红又青的水肿,肿囊破开,流出腥臭血水。 没过多久,他们就死了。 “裙子内侧涂了尸鸩花汁” “是一种毒药。” “记住,以后只能穿我给你的衣服。”季归褚贴在她耳边,轻柔说。 —— 周郡守被季归褚杀了。 快到苍国都城时,苏娇虞才从青衣谋士羊承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 被贤惠夫君照顾的很好的苏娇虞表情木了一下。 什么时候杀的? 苏娇虞无法想象这个看上去有点脆弱的病美人杀人的模样。 而且,季归褚这么爱干净,应当也讨厌血吧。 毕竟,他一点也不想让她染上灰尘,总是把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洁癖至极。 * 季归褚的军队乌泱泱飞驰而来,卷起尘沙,高阳落满地,盔甲粼粼。 “季归褚回来了!”苍都京城内人们奔走相告。 城内窗门紧闭,摇晃的窗槛晃出了恐惧情绪。 “咦咦咦咦?”站在空荡荡街道上,小手抓着糖葫芦的稚童对这场景感到奇怪。 一对夫妇赶紧抱起啃糖葫芦的小孩,他们说:“修罗回来了。” “修罗带兵归城,满身血煞!此时他是恶鬼!动不动就杀人!快躲起来!” 季归褚骑马进城,他于首位,身后跟着铁骑,苏娇虞就在他怀中。 苏娇虞发现苍国都城的街道很是清冷。 比殷国都城还要凄清……苏娇虞暗暗嘀咕。 殷国是小国,人不多,而苍国,乃大国,万国来朝,如此凄清,实属不正常。 苏娇虞思考着,忽然想,难道是因为季归褚回来,所以苍都街道才变得这么清冷吗? 似乎只有这个原因了。 她小小抬眼,看抱着她的季归褚。 苏娇虞感到不解。 她本以为苍国百姓们会来迎接季归褚。 季归褚不是奉旨带兵打仗么?季归褚为苍国争夺城池,守家卫国,苍国人为何这么害怕他? 好奇怪。 夫君明明看上去只是病美人。 “......” 苍国宫阙映目,殿筑如山巍峨,浩大雄伟。 “四皇子殿下。”太监等在宫门。 苏娇虞看了看,发现太监的手在抖,手里拂尘的毛被抖的飞来飞去,在阳光下几近虚幻。 她下意识看季归褚,季归褚注意到她的视线,低头对她柔柔微笑。 苏娇虞更是感到不解。 心里的疑惑若化成清水,那便是巨大湖泊。 怎么回事?难道夫君会吃人吗?怎么都这么怕他? “殿下,天子为您备了接风宴。”太监嗓音抖抖抖,尖锐的嗓音绕个九曲回转。 天子。 苍国皇帝自立为天子,已有十载。 除了苍国皇帝外,昭国皇帝亦自称天命所归,为天子。苏娇虞曾随父王远远拜见过昭国的天子,九五之尊的威严,苏娇虞当时尚小,第一次见到那等跪拜场景,大为震惊,于是始终铭记。 现在,即将见到苍国皇帝。 要面见天子了么…… 苏娇虞有些坐立难安。 季归褚拍了拍她的脊背,抱她下马。 一路上,宫女太监见到季归褚,都噗通噗通跪了,那场景,那声音,就像一个个排队跳进沸水青鼎煮锅的玉面水饺。 “别担心,天子不会为难你的。”季归褚扶了扶苏娇虞的发簪,温和道。 苏娇虞心情古怪。 她忽然不怕天子了。 这苍国皇宫里,似乎最值得害怕的人是她的夫君,季归褚。 * 宫宴,侍女如锦鲤游鱼,端起高盘,走动摆菜,丝竹编磬奏响典雅之乐。 众人坐在席位,除了天子和季归褚外,其他人都到了。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季归褚的接风宴……对他们来讲,不像是喜宴,像是悲宴。 “四弟不愧是四弟,居然活着回来了。”太子语气莫测地说了一句。 随后,又不满地说:“父皇为何又煞费苦心,给四弟办接风宴……” 他坐在皇后青氏身旁,这位苍国太子名季元忠,嫡出长子,模样秀脸大耳,穿太子制裳服。 皇后青氏表情也不大好,“四皇子归都,太后想念的紧,一直念叨,天子孝顺,是故大办接风宴......太后她老人家称必须要给四皇子洗洗血煞。” 洗洗血煞? 有何可洗的? 这苍国皇宫里的血煞都是季归褚带来的吧。 每次季归褚回来,都没好事。 好好的宴席估计又会被这个疯子毁掉。 上次,他割了敌军将领的舌头,作为礼物带上来。 前次,他把沾满血水的衮刀扔到宴席桌上。 前前次,他砍了叛徒的手脚,让不成人样做成人彘的叛徒当场指认幕后主使。 “……” 太子表情变了又变。 他已知晓,被他吩咐刺杀季归褚的周郡守被杀了。 那么,季归褚定是知道了。 季归褚这次回来,会怎么针对他? “季归褚就是个疯狗!恶犬!狂徒!”越想越烦,太子不由得暗骂,皇后青氏耳朵动了动,并未阻拦。 穿着一身和尚袈裟的二皇子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低头默念经文。 六公主脸蛋带着婴儿肥,正在抓紧每分每刻,趁季归褚回来之前多吃点东西,刚在嘴里塞了一块桃花酥,三皇子阴森森对她说:“六妹,你怎么还有心情吃饭?上次四弟带的舌头没吓到你吗?” 六公主手里的桃花酥一下子砸到地上,然后开始干呕。 五皇子跟着砸了手里的筷子,说:“三哥,你别欺负六妹了,姑娘都应该娇娇滴滴地供着,哪有你这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你四哥也不懂怜香惜玉,你怎还眼巴巴地想递投名状?”三皇子幽幽道。 “四哥是一品将军,我不过是想参军!” “参军?我劝你安分点,小心天子记挂。” 五皇子跟三皇子不对头,隐隐约约有吵起来的架势。 “好了!成何体统!都别吵了!!”皇后青氏斥责。 “你们瞧瞧,太子多稳重了!哪像你们!” 众皇子公主:“……” 太子稳重个屁。 众人恢复安静,过了片刻,皇后青氏抬起长指甲,按了按眉角,“吵得本宫头疼,别奏乐了。” 乐人没听到皇后的话。 典雅乐音依然在继续。 想着季归褚马上就要过来,皇后心底越来越烦,乐音吵得她思绪纷乱,高声呵斥:“反了你们!本宫让你们别奏乐了!” 乐音戛然而止,凑巧的是,太监传话的声音也跟着来了,“四皇子到——” 苏娇虞觉得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刚在路上明明听到殿内传出若隐若现的丝竹乐音,当季归褚走进殿内后,连乐音都消失不见了。 总不能连丝竹乐音都怕她的病美人夫君吧? 苏娇虞抬睫看向殿内。 大家都很害怕季归褚。 他们都瞪着畏惧的眼睛,一边向后躲了躲,一边打量着季归褚。 警惕万分。 季归褚这个疯狗这次又带什么“惊喜”回来了??? 然而,众人看了片刻,忽然发现,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没有人头。 没有血。 没有利刃。 没有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只有一个白白嫩嫩的漂亮小娘子。 众人:嗯? 他们眼花了吗? 季归褚并未理会众人畏惧蛇蝎的目光,他早已习惯,太监弯腰,谄媚引路,四皇子的位置在天子之席的右侧,左侧便是皇后与太子,而太子在皇后下侧,可以说,季归褚的位置比太子还高了。 苏娇虞不着痕迹观察,心里想到,天子对她夫君应该还挺重视的。 然后苏娇虞发现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这个接风宴上,没有苏娇虞的位置。 谁都不会想到季归褚会带一个小娘子来接风宴上,更不会想到这是他的夫人,梦都不敢这么做呢。 众人的视线落在苏娇虞身上。 她是谁? 苍国皇室皇子皇女的目光让苏娇虞背如针扎,一想到接下来苍国人都看着她这个殷国公主可怜巴巴没有位置落座,苏娇虞袖中的指尖握了握,好看的眉下意识蹙紧。 季归褚牵住她的手,拉了她一下,等苏娇虞回神,她被季归褚抱着,坐在他怀里。 他自然是坐在天子龙座右侧的位置了。 苏娇虞咽了咽口水。 男人挽袖,露出苍白腕骨,他拿了玉箸,垂下浓密眼睫,问苏娇虞: “小娘子,想吃什么?” 他视线落在满案珍馐玉食。 似乎是苏娇虞说吃哪个,他就喂哪个。 苏娇虞注意到,并没有什么人动筷,在季归褚来之前,众人没有心情动筷,在季归褚来之后,众人是不敢动筷。 苏娇虞确实饿坏了。 所以苏娇虞心底是想吃的。 但大家都没有动筷...... 苏娇虞低敛鸦羽般的眼睫,白白嫩嫩的脸有点可怜。 “这个怎么样?”男人直接夹了一块鸽子玻璃糕递到她嘴边。 苏娇虞下意识咬住,甜甜的味道软绵绵散在唇齿间,舒服地让苏娇虞的肩膀都放松了。 季归褚另一只手揽紧她的腰。 苏娇虞本来有点紧张,不敢咬太多,但季归褚认真地看着她,让她觉得季归褚看她的那个眼神,要是她拒绝他的投喂,他那张好看的病美人脸就会露出脆弱。 不知不觉,苏娇虞吃了很多。 苏娇虞坐在季归褚怀里,咬着糕点,舒服地眯了眯眼,而其他人看的很是胆战心惊。 季归褚的筷子夹着软糕甜食,喂到小娘子唇边,小娘子唇瓣轻咬,如酥雪衔花,赏心悦目,然而,糕点的细细碎屑似乎马上就要落到季归褚手上了。 众人:这个疯狗是洁癖!!!之前太子把糕点撒到季归褚衣服上,季归褚拽了太子的后颈,拖着太子差点把太子的头撞在柱子上。 最后因天子的阻拦,季归褚才勉为其难,把太子扔到了御花园水池里。 所以,要是糕点弄脏季归褚,那这个女子就完了! 众人是这般想的。 而苏娇虞哪知道季归褚的疯事。 夫君待她很好呢。 甜甜的美食让小娘子的心情变得不错,苏娇虞眉眼弯弯,眼眸盛着汪汪清泉,泪痣晕红。 季归褚微顿,又夹了几块糯米糕喂给她。 “我吃不下了。”苏娇虞忽然拧了拧眉,差点打一个软软的饱嗝。 季归褚喂得太多了,她抬手去挡唇,季归褚捏着的玉箸还夹了一块糕点,小娘子的衣袖碰到玉箸,糕点啪叽软软地掉到了季归褚的衣服上。 众人:!!!!! 完了啊。 糯米糕啪叽一声,也砸到苏娇虞心中。 如皮影戏变脸,苏娇虞脸上的笑立马顿住,肩膀开始变得僵硬。 季归褚拿了太监递上的帕子,轻飘飘捏掉米糕,没有责怪,反而又用指尖擦了擦苏娇虞的唇角。 “吃饱了?”他好心情地问。 “......饱了。”苏娇虞小声点头,生怕季归褚责怪。 “嗯,那就睡一下,消消食。”季归褚嗓音低低好听,病弱优雅。 苏娇虞赶紧闭眼假寐。 季归褚让人撤了面前的碟筷,苏娇虞因为闭着双眼,所以没有发现季归褚并没有吃东西。 珍馐玉食映入他眼中,他一滴不沾。 苏娇虞躺在他满身檀香内,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寺庙内诡谲燃烧的佛烟烛火,虚虚幻幻间,华盖摇晃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太监尊声呼喊,“天子到——” 众人跪拜,膝盖落地,苏娇虞猛地睁眼。 “醒了?”季归褚抱着她,很自然地问,像是根本没有看到走入的天子。 他依旧坐在那里,无需跪拜。 那样的傲慢,众人似乎见怪不怪。 天子甫一进来,便看到了季归褚抱着一个娇嫩的小娘子。 天子是知道那小娘子是何人的。 季归褚手握兵权,天子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天子落座,第一时间看向季归褚,对于季归褚的无视,天子心知肚明为何,接着,天子开始眯眼打量苏娇虞。 “殷国三公主?”天子出声。 “对。”季归褚抬袖挡住苏娇虞的脸,替她做答。 天子顿了一下,问季归褚:“你要娶她?” 季归褚:“嗯。” 他的袖拂过苏娇虞的面,挡了严严实实。 苏娇虞的脸被挡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她只感觉空气更加静谧了。 “殷国的城池呢?”天子指尖敲了敲王座。 “换她。”季归褚不紧不慢,苏娇虞看不到,季归褚的眼变得冷漠冰凉,乌色如深渊。 男人那可怖苍白的模样让除天子外的所有人都低着头。 天子声音忽然冷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讨赏。”季归褚鼻音低低,轻嗤一声笑。 天子一愣,“讨赏?” “云州七郡、昭国五城、宗国三渠……” 季归褚低睫看着被他揽在怀里的小娘子,声音慢条斯理,随口念出的,皆是他出征攻下的城池。 底下装鹌鹑的众人暗想。 疯狗不愧是疯狗。 奉旨出征,战无不胜。 天子沉默了。 季归褚为苍国打了大大小小的仗,几乎从未讨赏。 这是季归褚第二次向他讨赏。 第一次,他要了兵权。 第二次...... 是一个女人。 娶一个小国公主么? 倒也无妨。 天子已经调查了苏娇虞的身份,跟季归褚没什么关联,无论是年少还是如今,二人都未曾见过,无任何瓜葛,苏娇虞就是苏娇虞,是殷国三公主罢了,与昭国那位皇后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时日无多,想娶一个妻子么? 想到此,天子透出宽容,“既然只是讨赏,那也不是不可以。” “何时完婚呢?让钦天监帮你与皇子妃算一算……”天子的话说到一半,季归褚捏了捏苏娇虞的耳朵。 懒懒笑着说:“明日完婚。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第6章 抓住夫君的心 奉天子诏命,礼部官员宣赐婚诏书。 “许殷国三公主苏娇虞为四皇子妃……择良辰完婚。” 随着赐婚诏书送到四皇子府上的,还有一箱箱珠玉贺礼、良马、介圭。 明日就要与季归褚完婚了?苏娇虞感到不可思议,她抬起面,发间纯白珍珠金丝簪饰跟着抬起,几根发丝纠缠落进乌色发间,瞳眸微微睁大,有点恍恍惚惚。 见季归褚从礼部官员手中接过金纸黑字滃染的天子诏书,瘦白的手慢悠悠一卷,回眸。 苏娇虞维持着脸上的乖巧无辜,小脸安静地跟水墨丹青上的金钗提灯小仙娥似的,弱弱地“嗯?”了一声。 内心里全是吐槽。 啊? 啊? 这诏书,夫君就这么随意地卷起来了? “小娘子,眼巴巴看着诏书,很喜欢?”季归褚唇畔轻笑,如雪溶溶。 于是苏娇虞手里被塞了赐婚诏书。 她心尖抖了抖。 烫手山芋。 接着,苏娇虞发现,那些礼部官员把诏书、贺礼送到后,都躲罗刹一般匆匆溜了,官袍绶带飞舞,鞋都差点掉,背影透出恐慌。 像是一旦靠近四皇子府,就会被吞噬,就会没了性命。 苏娇虞:?这么夸张么? 她都要怀疑自己看到的病美人季归褚是假的,怀疑她出现了幻觉。 她的夫君真的很吓人吗? 苏娇虞指尖摩挲着卷成一团的赐婚诏书,正在怀疑自己眼睛时,男人轻轻的嗓音从头顶传到她的耳朵,“小娘子,让你见怪了。那传言太过分,没有人愿意接近我。” 他抿了下唇,肌肤像雪,像玉,眼睫似羽,身姿如仙,语气轻叹。 就像一个被欺负被孤立的小可怜。 苏娇虞心里的怀疑被搅了搅,变得有点混乱。 她表情微木。 可是,不管怎么看,在她面前,季归褚就是一个病美人。 她的夫君,甚至有点可怜。 * 进入四皇子府,苏娇虞发现这里干净得有些过分。 毫无污秽,似乎连飞尘虫鸟都不存在,琼宫仙境般,有小厮低着脑袋,步伐轻轻,从游廊穿过,见到季归褚,轻轻走来,每一个步伐像是精心训练过,隔了远远的距离,小厮不敢污了季归褚的眼睛,头很低,行礼道,“殿下,阿雪想了您许久,急迫地想见您。” 阿雪?什么人。 苏娇虞心中响起警铃,下意识抬起眼。 一道雪白漂亮的影子划过,下一刻,苏娇虞差点被吓得摔跌在地。 狼! 冲过来的雪白影子,不是旁的,正是一只高大健硕的雪狼!双目如血,阴森可怖! 雪狼看到离季归褚极近的苏娇虞,一下子锁定目标,低吼了一声,肉眼可见地变得戒备。 接着,直挺挺地朝她扑过来。 那利爪,那身躯,苏娇虞心里一凉。 完了,不死也要掉层皮。 这一瞬间,苏娇虞脑海中闪过很多。 这狼是季归褚养的。 听小厮的语气,叫阿雪的这只狼跟季归褚很亲近。 苏娇虞不知道季归褚会不会维护她。 众人见到季归褚时的害怕神情迅速划过苏娇虞的脑海。 还是说,她的这个夫君,其实是个大坏人,把她带到皇子府,就是要把她喂给大狼。 苏娇虞胡思乱想,身体瑟缩。 一声鞭响。 九节软鞭砸到地上,擦过苏娇虞的脚尖,飞向雪狼的皮毛,冷刺刺地拦在雪狼与苏娇虞中间。 苏娇虞微微睁大怔然的眸子,眼角朱红泪痣似要晃动。 男人手握软鞭,冷冷的乌色瞳孔阴暗。 苏娇虞一时间,不知道该怕谁。 夫君这个眼神好、好可怕。 雪狼差点被九节软鞭伤到,那煞意让雪狼变得更加紧张,雪狼张开狼嘴,露出红彤彤的血口,扑向苏娇虞。 苏娇虞下意识,害怕地喊出声,嗓音掐水,可怜:“夫君!” 又是一声鞭响。 这一次,鞭子狠狠地打在了雪狼的皮毛上,狼的皮顿时血肉绽开,留下一道血痕,飞溅在极其干净的大理石阶道。 雪狼被鞭子重重地打在地上。 季归褚蹲下,玉白的手极轻地挠了下雪狼的下巴,苏娇虞看不到的角度里,他的眼阴冷地看着雪狼。 雪狼呜咽了几声,前爪后爪犹犹豫豫动了动,随后匍匐趴下,做出臣服模样。 “向小娘子道歉。”季归褚嗓音优雅,冰冷。 雪狼弓着身躯,匍匐前爪,朝苏娇虞低下头。 苏娇虞摸了摸急促跳动的胸脯,站稳发软的膝盖,掐了自己的手心,勉强挤出一抹笑,“夫君,我没事。” 这雪狼一看就很珍贵。 要是她不依不饶,季归褚会不会觉得她蹬鼻子上脸? 季归褚瞥了一眼苏娇虞,对小厮说:”把阿雪关起来。“ 小厮早就跪地上了。 闻言,赶紧半抱半拖起被一鞭子打得动不了的雪狼,恭敬地畏惧地颔首退下。 看着小厮满头是汗,费力至极,拖猪肉一样拖走大雪狼后,苏娇虞发现了什么,咬了下软软的唇。 夫君的力气很大么? 怎么一下子就打倒了阿雪。 那可是一只可怖的大狼哎。 夫君明明看上去病弱如仙人…… 苏娇虞奇怪地看向季归褚的手。 还有那软鞭。 杀意很重。 就在苏娇虞开始打量季归褚手中的九节软鞭时,季归褚脸色变了变,低下头,重重地咳嗽,男人眉眼露出痛苦。 苏娇虞诧异:“夫君?!” 他的指尖颤抖,猛地松了九节软鞭,如同病弱得不能自理。 苏娇虞下意识想。 她的夫君,果真病弱。 季归褚唇畔溢出鲜血,苏娇虞紧张地小脸如白纸。 “夫君,我、我帮你喊御医!”她慌张地抱住季归褚,因季归褚看上去就像要晕倒了。 当小娘子温软的身体贴近时,季归褚本能抱紧她,像飞蛾扑火,檀香的气息如业火燃烧。 “……嘶。”苏娇虞被他抱得有些疼。 季归褚的脸埋在她的脖颈,“别动。” 苏娇虞的手脚不知道放在哪里,她顿了顿指尖,极其缓慢僵硬地摸了摸季归褚的头。 夫君的头发,好丝滑。 柔顺乌黑,是美人的发丝。 苏娇虞把自己当成绸缎枕头,听话地等待季归褚松开她。 夫君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喜欢抱着她…… 她指尖拂过季归褚的发丝,五指无意识顺着男人的发丝滑下,勾着。 苏娇虞的指腹擦过季归褚的后颈,那里有他的死穴。 刺骨的杀意本能升起。 季归褚的身体僵硬一瞬,他兀地松开苏娇虞,猛地一下,差点把苏娇虞推到。 苏娇虞:?! 夫君什么意思? 就在苏娇虞揉了揉发疼的细腰,狐疑地看向季归褚时,男人抿唇,低低咳了咳。 “小娘子,你能再抱一下我么。”他低着头,语气莫测,轻声说。 苏娇虞眨眨眼:嗯? 刚刚都抱了她,现在又要再抱。 总感觉像在撒娇呢。 她点点头,然后轻轻软软抱住季归褚,宛如扑簌簌的香玉软花。 反正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抱就抱,又不会掉一块肉。 季归褚按住她的脑袋,当她的身体靠近时,他胸间的锐痛像被细密的春雨浇灌,缓缓下浮。 满身的剧痛消弭,耳畔嗡鸣平息,寸断肝肠得了停歇,无尽的折磨停止。 这对季归褚来讲,委实不可思议。 他生来带病,不足之症,此岁弱冠,御医早已做了诊断,他活不过明年隆冬。 然……一切终有变数。 苏娇虞。 是他的药。 大雪未消,初春之时,季归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在他长长的昏迷间,梦到了一位小娘子。 梦中小娘子,是殷国三公主。 等他醒来,守护他命脉的腕间佛珠现了裂痕。 季归褚忆起,在他六岁那年,有一披麻衣袈裟的僧人,赠了他佛珠,告知他会在弱冠之年遇到他的妻子,那将是他的药引,若佛珠现出裂痕,他必须尽快寻到他的妻子,否则,将会死去。 用力抱紧苏娇虞,季归褚眸色动了动,喉结滚动,克制住了喘.息。 “……夫君?” 苏娇虞被他再次抱紧,沉默半晌,苏娇虞不禁出声喊他。 她感到很怪。 夫君就这么抱着她?别的什么也不做? 男人的胳膊压着她的身体、她的双臂、苏娇虞被他禁锢着,无法动一根手指。 足足半刻钟,他才松开她。 不知道是不是苏娇虞的错觉,季归褚的脸色似乎好了些。 “殿下,御医到了!”小厮急急传话。 季归褚看苏娇虞一眼,苏娇虞立马乖巧地说:“夫君,你去看御医,我等你。” 她仰着面,山桃般烂漫,是那般具有生机。 “好。”季归褚低睫,柔柔微笑。 在苏娇虞面前,季归褚收敛了骨子里的嗜血,就像毒蛇收敛了獠牙。 苏娇虞见季归褚离开。 她琢磨了下季归褚的举动。 虽然季归褚对她的亲昵让苏娇虞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季归褚是她的夫君,夫君喜欢抱抱她,对她而言,没什么损失吧。 若是季归褚对她这个嫁给他的妻子毫不理会,那才算糟糕。 目下,虽然很奇怪,但季归褚待她还算不错,是个好夫君。 为了殷国。 她要牢牢抓住季归褚。 让他彻底爱上她! 作者有话说: 设定上女主是男主的药,我就喜欢这么设定(暴言) 第7章 夫君你是妖怪吗 御医松开为季归褚把脉的手,不怎么茂密的头发差点被他因震惊而摇晃的身躯晃掉。 “这这这这这这简直是天降异象!!” 金乌西升,苍狗吞月,紫气飞龙,都不抵季归褚的脉象变化带给御医的震惊。 这位四皇子殿下,先天不足,打娘胎里带着病根,在药罐子里长大,身体脆弱,无论是做何事,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御医每每为季归褚把脉,心底就感到可惜。 倘若当年四皇子年少时,那位娘娘没有那般虐待他,那他也许还有所转机。 但四皇子可谓是命运多舛,所有能救命的机会都错过了。 这位四皇子,疯狗,是注定活不了多久了…… 然,御医此时无比诧异。 季归褚的脉象本是紊乱、虚弱、似乎下一刻就会停止跳动,而此刻,竟然如枯木逢春,像暗夜中爬起了微弱的光芒,拥有了转机。 御医不可置信,再次将指尖搭在季归褚的腕上。 越是诊脉,越是震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另一边,季归褚留了吩咐,小厮为苏娇虞引路。 她被带入厢房。 雕刻花木云石的雅门刚被推开,就有侍女从影壁后泪眼汪汪走出,一声呼唤传出来:“三公主!” 苏娇虞脚步顿了一下,微微诧异,又匆匆迎上,语气惊喜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在房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娇虞的贴身侍女巧莺。 “公主!”巧莺见到苏娇虞,就哭,呜呜呜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公主啊” “公主啊” “您命怎么这么苦,呜呜呜呜呜呜” 苏娇虞:……好吧,那等巧莺哭够了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巧莺哭了大半天,那哭声源源不断地从厢房中传出,引得皇子府的小厮频频侧目,差点以为里面出什么事了。 苏娇虞都快睡着了,直到巧莺慌张地摇了摇她的肩膀。 “公主,你怎如此困倦,是不是挨饿了,受苦了,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季归褚是不是折磨您了!” 苏娇虞揉了揉眼角,拿出耳朵里的耳塞:“没有。” 我那病美人夫君没你这哭声折磨人。 感觉巧莺哭的差不多了,苏娇虞说:“好了,别哭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在殷国宫里,还比我还先到皇子府。” 巧莺拿了帕子,擦干净眼泪,跟苏娇虞说了怎么回事,原来,苏娇虞披着红衣坐着牛车进入季归褚的军帐后,先王后为苏娇虞留下的,包括巧莺在内的忠仆们,悄悄跟上了季归褚的军队。 听到这里,苏娇虞打了个寒战。 跟季归褚的军队? 不会被当成刺客吗? 想到那些被尸鸩毒杀死脸上都是血水的刺客,苏娇虞下意识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巧莺的脸。 “巧莺,你没事吧?”苏娇虞担忧。 巧莺不知道公主干嘛肉麻地摸她的脸,她说:“公主放心,当然没事。” 苏娇虞:哦,对了,要是巧莺有事,那就不会在她面前中气十足地哭了。 “我跟龙大哥他们一起跟着季归褚的军队,想要护着公主,万一公主您出事,我们就能赶紧救走您。” “不过……” “季归褚的属下很快发现我们了,要把我们赶走,但我说我是三公主的贴身侍女,三公主晚上没有我守夜就睡不好,三公主需要我的照顾,然后就没赶走我,他们让我等公主回来,好好照顾公主。” 守夜的事也说了么? 希望季归褚不要知道。 否则夫君也许会觉得她太娇气了。 苏娇虞白嫩的脸有点木然,她望了一下干干净净毫无尘埃的天花板。 见到苏娇虞安安全全的,巧莺渐渐地变得兴奋起来。 “虽然龙大哥他们没被带过来,但婢子被放进来了......总之,有婢子在,公主您之后的日子就安心吧!婢子一定会照顾好您!保证您跟在殷国一样,舒舒服服的。” 巧莺叽叽喳喳的,她的声音清脆,就像百灵鸟。 “公主?公主?您怎么不说话,婢子以后可以继续服侍您了!您不开心吗?” 最后留下来的居然是巧莺这个傻姑娘,苏娇虞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公主,您怎么没反应,您是不是被季归褚吓傻了,呜呜呜呜我的公主。” 听巧莺又要哭,苏娇虞赶紧握住巧莺的手,软软地说,“巧莺,辛苦你了,不过,下次在陌生人面前莫说那么多,只说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即可。” “不辛苦,先王后让我们照顾好公主呢,公主这么说简直折煞婢子了。”巧莺赶紧回道,一双手忠心地握紧苏娇虞的手。 这时,苏娇虞瞥见巧莺袖中露出点东西,定睛一看,发现都是帕子,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巧莺在这里混不下去,改行去集市卖帕子了。 嗯?巧莺为什么在袖子里藏那么多帕子。 “巧莺,你方才为什么用帕子擦泪?”苏娇虞想起刚才巧莺变得罕见文雅的行为,她水汪汪的眼眸划过疑惑。 “你之前不都是用袖角随便抹的么。” 闻言,巧莺的脸,立马变得苦巴巴的。 “公主,这里的小厮说要是我弄脏了东西,就要被砍了手脚,剜了口鼻。” 这话听上去就很可怕。 苏娇虞吓了一跳,薄薄白白的眼皮抖了抖,乌羽小扇子般的眼睫发颤。 她不确定地说:“是、是吓你的吧。” “我、我不知道,但是公主啊,这里真的好可怕。” 两个小姑娘瑟瑟发抖。 巧莺:“公主,你说,这里怎么这么干净,太奇怪了!难道季归褚那个罗刹在皇子府杀了很多人,为了掩饰痕迹,才把皇子府布置地如此干净?” 巧莺的话就像鬼怪话本的楔子,让人忍不住开始往下浮想。 苏娇虞再联想到众人对皇子府害怕的模样,不免被巧莺带偏了思绪。 说书先生讲过的志怪话本内容跳到她脑海里,什么蛇妖、什么狐狸精。 有大蛇化成人形,嫁给书生,日日夜夜缠着书生,吸取书生的命魂。 有狐狸化成美人,迷惑书生,不管白昼黑夜,都要与书生在一起,暗搓搓夺去书生的性命。 还有很多其他化成美人蛊惑人类吃人的妖怪…… 难道夫君是吃人的妖怪? 所以大家才那么怕夫君? 苏娇虞心里七上八下的,勉强稳住思绪说。 “巧莺,不管怎样,明日我便会跟季归褚完婚,我先嫁给季归褚保住殷国,其他的事情,日后总会知道的。” “明日?!”巧莺抬高了声音,显然十分震惊。 苏娇虞:虽然我也很惊讶,但是你们都这么惊讶,我反而不惊讶了。 “公主,嫁衣、嫁妆、怎么办呢……”巧莺哭丧着一张脸。 “现在您什么也没有,连件能穿的衣服都没有,呜呜呜呜呜,公主,您命好苦,呜呜呜呜呜呜,您现在穿的是什么啊……” 巧莺的视线落在苏娇虞怪异的穿着,衣服并不合身,古古怪怪的,这让巧莺更是悲痛,“呜呜呜呜呜,公主,季归褚居然连件衣服都不给您穿、” 苏娇虞按了按被巧莺哭的有点发懵的脑子,巧莺这语气,就像季归褚让她只穿着单薄中衣在雪中走来走去。 “公主,苍国是大国,仪式繁琐,没有嫁妆,该如何应对那些繁缛礼节,明日婚礼,可怎么办啊。” 和亲公主的地位本就尴尬。 若是让苍国人见殷国公主如此寒酸,那婚宴上,少不得踩高捧低,落井下石。 苏娇虞低目。 她微微咬了下盈润的唇瓣,唇珠血色加深,若隐若现的小巧虎牙微露,乖软可爱的脸蛋染上苦恼。 在苍国,她可谓是一穷二白,除了一个哭哭啼啼的侍女跟着外,什么也没有了。 明日完婚,如此仓促的时间,她去哪里变出嫁妆。 总不能去抢吧? 不行不行。 季归褚本来名声就不好。 要是旁人知道他的妻子连嫁妆都是抢的,那她夫君季归褚的名声就更差了。 传言如虎呢。 到时候,她夫君不知道又要被传成什么样子的罗刹恶鬼。 总之,她看来,是备不起嫁妆了。 苏娇虞暗暗叹口气,她不知觉抬起双手,托起香腮,就像一团发愁的白玉小团糕。 “公主,其实先王后为您留了嫁妆,我们本来想为您带上的,但是没有龙大哥等人,我、我一个人根本带不过来。” 巧莺局促不安地握了握自己的手指,“公主、我是不是很没用。” 闻言,看上去像白玉小团糕的苏娇虞揉了揉自己的脸。 露出一抹笑,软软的,“没事。” “巧莺,你不必想那么多。” “只要嫁了就行。” 反正她是为了救殷国。 旁的都无所谓。 * 乌金坠落,夜色来临,深深的墨滃染天际,不知不觉,苏娇虞在厢房等季归褚到傍晚。 直到晚上月光升起。 季归褚也没有过来。 小厮传话说四皇子殿下有事处理,让苏娇虞无需等待,安心歇息,养好精神应对明日完婚就行。 虽然季归褚让苏娇虞安心歇息,但苏娇虞无法安眠。 前几天她被季归褚按在怀里睡觉,鼻尖充斥着他的檀香,那檀香安神,不知不觉苏娇虞就睡着了。 等到没了季归褚,苏娇虞一个人在榻上翻来覆去,这才发现,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她根本睡不着。 “公主?”巧莺听到里间的动静,用气音唤了唤。 “我醒着呢。”苏娇虞说。 巧莺说:“公主,您为何难以入睡?是不是因为季归褚他没来。” 虽然巧莺害怕季归褚虐待公主。 但季归褚是公主的夫君,季归褚若是不来,巧莺也担心。 公主应该很不安吧。 被季归褚丢在四皇子府的一侧厢房,门外有小厮把守,无法出去,就像被软禁一样…… 公主一定是担惊受怕地睡不着觉。 巧莺心疼地想。 里间帘子内,苏娇虞起身,宽大衣衫披肩,玉脚踩过地面,扑哧点了火烛,闲闲问:“带六博了吗?” 睡不着。 自是要找些消遣了。 “……” “我就猜到,你会带六博。”苏娇虞满意地说。 两人开了棋盘,聊了会儿,巧莺表情有点义愤填膺,“公主,你是没看到,你离开后二公主那得志的小人嘴脸。” “您离开后不久,昭国太子就到了,昭国太子重视她,宠爱她,王和王后都要捧着她,她就忘得自己姓甚名谁。” “且她总是与您嫁给季归褚比较,踩您一脚,巴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您可怜兮兮地嫁给季归褚那个罗刹了。” “她现在得意的紧,觉得您嫁给季归褚,肯定很糟糕。” “为什么糟糕。”苏娇虞一边琢磨怎么悄悄瞒着巧莺出老千,一边明知故问。 “她说您肯定会被季归褚……”巧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就算没被那个,也会被那个。”巧莺又比划了另外的事。 确实都不怎么样。 看样子大家都猜她会被季归褚用各种方法弄死。 不是被掐死,就是被捅死,或者在床上死。 苏娇虞戳了戳六博棋盘,就像在与棋盘上的“鱼“做斗争。 她的“枭”吃掉了一枚“鱼”。 苏娇虞说:“其实,你不用担心那么多,二姐姐的编排也不会实现。” “据我观察,季归褚像是一位好夫君。” 厢房的空气沉默了一瞬。 就像苏娇虞说了什么吓人的话一样。 在巧莺的耳中,苏娇虞的话简直能吓出她的七魂六魄。 “您认真的?!”巧莺看着苏娇虞,确认苏娇虞是不是在开玩笑。 巧莺脸上打量苏娇虞的表情像是画卷中的丹笔画,凝固不变,半晌后,声音拔高,“公主!?您疯了?!” “认真的。” “没疯。” 苏娇虞回忆了下季归褚待她的态度。 她仔细地想过与季归褚见面后的每一个相处细节。 最后,下了结论,说: “他对我一点也不坏。” “像个好人。” “巧莺,我觉得,只要我能让他爱上我,殷国就有救了。” 巧莺手哆嗦,一声悲呼,“公主,您清醒一点。” “季归褚是什么人啊!连三岁小儿都知道要躲得远远的!您、您知道童谣是怎么唱他的吗?公主您、您就算不得不嫁给他,但这不代表您要蒙蔽自己的双眼!” 就在苏娇虞试图告诉巧莺季归褚待她不错时,敲门声忽然传来。 “小娘子?”男人嗓音好听,温温和和的,隔着门扉,有些沉闷。 在月下深夜,他的突然拜访显得有些诡异,就像夜间拜访书生的狐妖。 巧莺的手一哆嗦,“公主,谁?!” “别怕。” “我夫君来了。”苏娇虞丢下六博棋子,淡定极了。 巧莺一脸震惊地看着苏娇虞去开门。 等等?! 公主啊!您为何如此欣快地去开门迎接了?! 如果真的是季归褚。 那岂不是更可怕吗! * 病美人长长的乌发披散,他站在厢房门外,就像夜奔来投靠苏娇虞,脆弱温雅。 “夫君,你今晚不是不来了么?”苏娇虞流露小小的惊讶。 季归褚没有直接回答,他摸了下她的发丝,又扯起她的袖角,闻了下,像小动物一样。 接着,他抬手,拔了苏娇虞发间的金丝簪子,小娘子乌发如绸披散,香雪脸蛋更显娇嫩,季归褚看着她,终于出声:“想跟你睡觉。” 苏娇虞:……嗯?! 睡、睡觉? 明日不是就完婚了么? 季归褚这么急? 苏娇虞晃神片刻,随即摇头,甩掉脑海里的浮想联翩。 夫君应当只是过来抱着她睡觉吧。 季归褚进来,巧莺赶紧跪了。 巧莺的膝盖噗通砸到地上,听得苏娇虞牙酸,“巧莺,你不用如此害怕,殿下没那么可怕,都是传言罢了。” 巧莺:可是、公主,您难道看不到他的眼神吗? 男人的神色冰凉,那眼神冷漠,乌色的发与黑色的眸融在一起,像沉沉的夜色,身上的煞意就像刚刚从鲜血中走出。 “公公公公主、”巧莺结结巴巴,声音颤抖像被风摧残的枝叶,忍着极大的恐惧,小声提醒苏娇虞。 苏娇虞看向她,巧莺悄悄用抖来抖去的手指尖指了指季归褚。 巧莺用眼神诉说。 公主!你快看他! 快看他! 苏娇虞再看向季归褚。 男人面色柔和,“怎么了?” 温文尔雅,病弱美人。 是她的夫君。 没错了。 “巧莺,你怎么了?”苏娇虞扭头,看向巧莺,一脸不解。 巧莺:??? 这还能这样? 巧莺忽然明白公主为什么说季归褚人不错了。 因为季归褚在公主面前和在别人面前,那是两个样子! “……” 巧莺神色古怪地退下。 见到巧莺那撞鬼一样的神情,苏娇虞心底又感到奇怪。 比起季归褚。 她更相信巧莺。 巧莺到底是看到什么了? 苏娇虞心里疑惑重重,就像缥缈的白雾,有点杂乱。 季归褚很吓人吗? “小娘子?”季归褚的声音打断苏娇虞的思绪。 他的音质偏冷,有点像玉石轻啄,在夜色中,显出诡谲,苏娇虞无端打了个寒战。 盯着季归褚的病美人脸,苏娇虞忽然问: “夫君,你不是鬼吗?” 季归褚歪头,低低出声,“当然不是。” “那难道是妖怪?” “小娘子,我是人。”季归褚肩膀耸动,像是被逗笑了,他伸手,把苏娇虞拉过来,小姑娘的头靠在他的心口,听到他的跳动。 接着,他抓了她纤细手腕。 额头抵在一起。 黑发交叠。 苏娇虞咽了咽,眸中放大季归褚的脸,男人的脸优越,近看,见艳丽间飞着肆意阴冷。 季归褚鼻尖嗅了嗅。 冷冷凉凉的呼吸。 “今日,用了我的香。”他笑了一下。 男人纯黑的瞳在夜色昏昏下,就像毒蛇的眼。 本能地,苏娇虞有点害怕,虽然季归褚应当是人,但她忍不住开始乱想。 季归褚若是妖怪。 那他想干什么?想要骗取她的精魂? 但她手无缚鸡之力,且春季易染寒病,夏季苦热,秋季多病,冬季嗜睡,也没什么阳气啊…… 就算吃的话,她应该也不好吃。 那边,季归褚五指捧起她的后颈,柔柔无辜,“你亲我一下,可以么?”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夫君总想勾引我怎么办。 第8章 美人夫君哄我入睡 “这样?”苏娇虞亲了一下季归褚的唇角。 她亲的自然,反而让季归褚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你竟愿意接近我么。 这句幽幽的质问在季归褚的心中升起,徘徊在唇舌间。 若她发现他因她是他的药才娶她,她会露出害怕么?她也会逃离他么? 季归褚被苏娇虞亲过的唇角湿润,他那双乌色的眸紧紧盯着苏娇虞,暗意一点点在眸中升起。 苏娇虞发现夫君的眼神有些奇怪,难道是她亲的不好?他不满意?苏娇虞肩膀缩了下,季归褚下意识揽紧她,并没有让她退缩。 被季归褚揽住,苏娇虞眨眨眼。 唔……夫君没有松开她。 说明没有对她不满。 那他的眼神怎么如此奇怪,透着股危险。 难道是觉得她亲的太轻了? 想多要点? 苏娇虞想了想,决定再亲一次。 季归褚是她夫君,明日就完婚的那种,她得让他爱上她,她当然要亲。 苏娇虞倾身,又一次,将唇软软地印在他的唇瓣。 随着她的贴近,折磨季归褚筋骨、五脏六腑的疼痛渐渐停歇,就像毒药,带着蛊惑性,让他差点露出着迷,季归褚下意识扣紧了苏娇虞的脑袋,耳鬓交接。 就算之后她会害怕,那也不会放走。 季归褚想。 苏娇虞的身子有些软。 她扯季归褚的衣袖,手又碰到了男人腕间的念佛珠,冰凉如寒冰的触感让苏娇虞愣了愣,唇瓣软软地张着,季归褚咬了一下。 察觉到苏娇虞的分心,季归褚偏开脑袋,眼睫轻颤,在苍白肌肤上划过鸦羽的影子。 季归褚抱起她,放在了榻上。 他问:“怎么了?” 病美人一手撑在苏娇虞身侧,低着长睫,泼墨般冰凉的发丝垂下,像裹住小娘子的黑暗。 苏娇虞眨眨眼,眼瞳水汪汪的,瞥了瞥他腕间的佛珠,微微透出血色的琥珀念珠。 季归褚似乎一直戴着这个佛珠。 时下儿郎们崇尚名士风范,不信甚么佛说道经,多念命运由我,鲜少有郎君戴着佛珠。 夫君难道吃斋念佛?苏娇虞感到疑惑。 “好奇这个?”季归褚耸拉了眼皮,他摘下念珠,托起苏娇虞雪白的手,递到她手心,佛珠泛着冷光,血色如霞,檀香琥珀,螺纹上裂出痕迹。 苏娇虞下意识把玩着看了看。 季归褚轻飘飘说:“此物用来护我的命脉。” 苏娇虞顿惊,手心里的佛珠变得如千金重,她动也不敢动。 她捧着念珠,眼巴巴的,身体僵硬。 一张白皙如酥雪的小脸紧张地看着季归褚,纤细五指张开,捧着念珠,如同捧着琉璃灯火的仙子。 “现在不需要它了。” 季归褚语气有点莫测,他伸手,揉了揉苏娇虞的脑袋。 他指尖慢条斯理的,苏娇虞抬眼看他,见他肌肤很白,眸色很黑,两种颜色纠缠,冷冷恹恹的。 冷冷恹恹的病美人抓起她的手腕,轻柔地念珠套在了她纤细的腕骨上。 “小娘子,送你了。” “算是我的见面礼。” 既然是用来护命脉的念珠,那应当是很珍贵吧。 送给她,真的好吗? 苏娇虞满肚子嘀咕。 但她又想到。 夫君说不需要了,那就是不需要了。 她无须深究,无须过多了解。 她又不是真的喜欢季归褚。 在季归褚面前表现地乖乖的,扮演好他的妻子,就行了。 季归褚看了一眼苏娇虞手腕上的念珠。 常年伴随他的念珠此时挂在小娘子玉白纤细的腕上。 形成了反差。 这让季归褚的心情很是奇异古怪。 季归褚柔柔推了下苏娇虞。 苏娇虞乖乖躺着。 季归褚的手按在她的颈上,凉凉的,苏娇虞感觉自己的后颈就像被毒蛇的牙研磨啃咬,她脊椎骨有点麻,眼睫也有点雾气。 夫君是想跟她亲近么? 苏娇虞开始想。 现在的情况是,她跟她夫君,一起躺在榻上。 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事。 深吸几口气,苏娇虞心底做足了准备。 本来这准备是留给明日洞房的,但提前一晚,苏娇虞也可以接受。 她双手勾了勾,不安的手晃得腕上念珠轻撞,身体硬邦邦地躺在绵软提凤花纹金丝褥上。 季归褚捏了下她的指尖。 接着,让苏娇虞未曾想到,季归褚旁的什么也没做。 他看着她的眼,说:“睡吧。” 苏娇虞:……嗯?! 她再一次想,夫君你是不是不行! “……” 苏娇虞枕在季归褚的臂弯,她本来并无困意,但在季归褚的檀香中,她的心神渐渐沉下,陷入了睡眠。 季归褚嗅了嗅她脖颈的气息,半晌后,抬眸打量着她。 她身上的衣袍有些凌乱,宽宽松松地,脖颈锁骨露出,腰间帛带丢下后,轻轻一扯,似乎就会露出内里的玉雪。 他的衣服在她身上,确实不太合身。 季归褚想。 也许是身体没有疼痛的时候太过难得,他抱着苏娇虞,心神有点发散,居然想了想时下流行的小娘子衣裙有哪些。 怀中小娘子的颤抖哆嗦打断了季归褚的思绪。 季归褚皱了下眉。 小娘子浓密眼睫低低,皙白肤色如瓷娃娃,紧紧咬着唇,虽然睡着了,但手脚微微瑟缩,未曾放松,睡梦中身体无意识流露出了戒备,似乎并不是很安心。 “其实还是怕我。”男人轻声,幽幽暗暗的。 季归褚的手不紧不慢抚过她的脊背,她僵硬的肩胛因此变得放松。 毒蛇般的耐心。 即使他想将其吞入腹中。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嫁给季归褚怎么了 次日醒来。 苏娇虞发现床榻上的男人已经离去,只留下业火般的檀香。 苏娇虞挠了挠脸颊,若不是腕间还戴着那串血色琥珀念珠,冰凉触感真真切切地碰着她的肌肤,她都要以为昨夜见到的季归褚是艳鬼了。 苏娇虞刚起身,推开雕刻花木云纹的厢门,巧莺就迎上来了。 “公主,您怎样了,昨夜……季归褚待您如何、” 苏娇虞神色微微迥然,巧莺似乎以为季归褚留夜一宿,定是与她发生了什么。 或是说,皇子府的人应当都会这么以为。 若是让巧莺知道季归褚留宿一晚却什么也没做,那按照巧莺多想的性子,肯定又要担心了。 “挺好的。”苏娇虞含糊说,索性就瞒了巧莺。 巧莺表情古怪,她茫然心想,季归褚待公主好,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不过,说起季归储,巧莺想起她还没将季归褚的“变脸”告诉公主。 “公主,那季归褚……”巧莺的话刚刚起了个头,皇子府的小厮抬着一箱箱红皮鎏金大木箱走了进来,唤了声,打断巧莺的话,“皇子妃,这是殿下让小的们送来的衣裙。” 小厮们打开箱盖,一箱盛着衣袄罗裙,一箱盛着金钗玉饰,一箱盛着胭脂罗黛。 巧莺惊讶地张大嘴巴,就像要吞了箱中泛光的皎玉明珠。 “皇子妃,您看看您是否满意,若不满意,殿下让我们再备。” 看到这一箱箱的衣裙首饰,苏娇虞第一个想法是,终于不用再穿季归褚的男子衣裳了。 不过,夫君为何突然为她送了罗裙首饰呢? 难道是因为今日完婚,要进宫面见天子,参加宫宴,他不想让她丢了他的脸? 苏娇虞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 成亲大典在过午晡时,在此之前,是天家宫宴。 苏娇虞穿了季归褚送来的罗裙,正要走上花轿,突然被一嬷嬷喊住。 这嬷嬷是宫里来的,见苏娇虞穿着罗裙就要踏上花轿,急忙忙颤巍巍地抓住她,“皇子妃,您怎不穿嫁衣?!” 苏娇虞想,她没有嫁妆,哪有嫁衣。 凑合着穿了件红裙,意思一下就行了。 苏娇虞颤了颤眼睫,“嬷嬷,我没有……” “别耽搁了吉时,快!你们几个,快来帮皇子妃换嫁衣!”嬷嬷喊几个宫女。 …… 嫁衣? 哪来的? 苏娇虞懵了。 宫女拆了苏娇虞的发饰,如瀑青丝铺落,她们为她戴上凤冠,披上霓红嫁衣,戴上珠玉耳珰。 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后,苏娇虞缓缓地疑问地歪了下头,差点把头上的凤冠歪下来。 嗯? 季归褚人这般好么,竟然还送嫁衣。 她的夫君。 简直是人美心善。 “……” 等苏娇虞虽宫人引接,过长长宫道,听到礼官宣读的嫁妆礼单时,她意识到,季归褚准备的可不只是嫁衣。 他甚至为她准备了众多华贵嫁妆。 苏娇虞坐在花轿中,却升起了不安,季归褚待她,是不是过于好了? 她本来,就是季归褚用殷国城池换来的妻子。 他不仅没有羞辱她, 还待她格外宽容。 实属怪异。 * 季归褚,苍国的这位疯狗皇子娶妻,消息传出,天下皆惊。 竟然真的有女子嫁给季归褚了? 苍国都城住在天子脚下的百姓起初以为这不过是玩笑话,等一觉睡醒,发现皇宫里传出礼乐声,宫人们走动,分明是皇子成亲的仪式,他们才发现这不是玩笑话! 季归褚,真的娶妻了! 敢嫁给季归褚的女子。 到底是谁? 百姓们好奇,王室贵族更是好奇。 季归褚为何执意娶了殷国三公主呢,莫非此女背后有什么特殊的权势,能助季归褚夺嫡? 王族公爵为此想破了脑袋,殚精竭虑,每家每户,都点了灯,唤了谋士,商议一整宿。 他们熬了通宵,苏娇虞到达皇宫,参加宫宴时,那些王族眼底乌青,仿佛比成婚的苏娇虞本人还要紧张不安。 苏娇虞在花轿中坐着,因为歇息的舒服,悄悄伸了个懒腰。 “殷国三公主到——” 小娘子的身影显现。 她挑起帘子,从轿中跳出,红玉金舄踩了内宦递来的紫檀黑漆杌子。 随着宫人的引领,她踏上丹墀台阶。 阳光扑簌簌落在她的眉眼,小娘子娇俏美丽,嫁衣似天边星火,面颊红润,唇轻轻勾着,脸蛋美丽。 殿内摆了宫宴,众人看向苏娇虞,这殷国公主在疯狗的皇子府待了一整宿,还不缺胳膊少腿? 苏娇虞走近。 众人看清她的样子,脸上神色变了变,显现震惊。 苏娇虞看懂了他们的表情。 那样的表情她常常在她二姐姐苏慧明的脸上看到。 那就是惊讶于她怎么还好好的。 苏娇虞感到神清气爽。 嫁给季归褚怎么了。 她夫君对她好着呢。 * 季归褚已落座,男人低着眼睫,墨发垂下,手指扣案,如雪中狐妖。 苏娇虞看到季归褚。 心中想,她的病美人夫君看上去当真赏心悦目。 只是,周围的人一如既往,很害怕她的夫君。她夫君旁边都没有人,见那宫人内宦、在场宾客,视线触及季归褚时,眼底都是恐惧。 随着宫人的传唤声,坐在上座的天子看向苏娇虞,“四皇子妃来了。” 天子的语气有点莫测。 不知道殿内方才在聊些甚么,苏娇虞察觉到天子刚刚似乎在出神,脸上还残留着追忆旧事的恍惚。 “虞儿,过来。”季归褚温雅的嗓音响起。 这一声呼唤让众人的神情跟见鬼一样。 苏娇虞心里抖了一下。 虞儿? 如此亲昵的称呼,夫君是在众人面前假扮恩爱吗。 苏娇虞忍着头皮发麻,赶紧跑到季归褚身旁的席位。 有了前车之鉴,宫人们可不敢忘了布置这位四皇子妃的座位,于是苏娇虞可以不用坐在季归褚怀里,有自己的坐席了。 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苏娇虞很满意。 很好。 这次用膳就不必担心会把吃食弄到季归褚身上了。 苏娇虞刻意与季归褚拉开了些许距离。 她下巴尖尖,唇角小巧地勾了弧度。 季归褚盯着她,抿了下唇,乌色的眸底划过一丝不愉快。 苏娇虞撩了撩袖摆,拿起玉箸,正准备用膳食。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拿了她手中的玉箸,檀香贴到她的身上。 “小娘子,想吃什么?”季归褚温和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非常自然地,作势为苏娇虞喂吃食。 苏娇虞诧异。 咦? 夫君,你怎么靠的如此近呢? 作者有话说: 前面小修了一下,可以回头看看。 第八章 修的有点多,速看! —— 第10章 夫君无法丢下我 弹筝丝竹响,精美碗碟盛满珍馐。 因这是皇子的成婚宫宴,故四处铺了红,大喜,如火。 那常常穿暗色玄衣的季归褚,罕见地穿了红衣。 烛光阴影落在男人高挺鼻梁,他低眉凑到殷国三公主身旁,眉眼脆弱,容色绝绝,衣着赫赤,像红玉落雪。 恍惚间,天子竟从这样的季归褚身上看到了他生母的模样。 那个美丽的女人何尝不是用了温婉的伪装把天子、把整个苍国皇宫耍得团团转。 至今,四皇子到底是不是天子的孩子,天子仍然无法确定。 这个秘密烂在天子的肚中,每每见到季归褚,一方面,出于舐犊之情,天子对季归褚病弱的身体升起不忍,一方面,天子疑神疑鬼,常常怀疑季归褚的血脉。 如同此刻,天子一边为季归褚成亲感到微妙的欣慰,一边为季归褚行事古怪无常而恼怒,季归褚怎敢拿城池土地换一个没有任何利益用处的小国公主。 季归褚作为血脉不确定的孩子,天子留他到现在,正是因为季归褚能为苍国征兵打仗。 季归褚应该再老实一点。 做一柄听话的剑。 想到此,天子眼神升起了阴鸷。 天子按了按眉角,长手遮挡眼底阴郁,心情不佳,没过多久,带着心腹大监匆匆离席。 众人哗哗啦啦站起恭送天子。 苏娇虞本来也想行礼恭送天子。 她想,那是苍国天子,她此时入了苍国,在苍国的土地上,苍国天子就是掌管她生死的人,即使天子可能注意不到她,她也不能出了差错,少了礼节。 苏娇虞起身,男人指骨分明的手突然按住她,往下用力,他的指抓过小娘子的肩,就像禽住猎物。 因他靠的太近了,苏娇虞一下子落入他怀。 “小娘子,你也想跪拜他?”季归褚语气幽幽,苏娇虞发现,季归褚温和的嗓音多了分阴冷。 对于季归褚的问题,苏娇虞心中道。 当然不想跪拜了。 没什么人喜欢卑躬屈膝。 苏娇虞缩在季归褚怀里,美丽灵动的眸色晕了光,软软地说:“我是你的皇子妃,我行礼是为了不让天子挑出差错,不想给夫君添麻烦。” 确实是不想让天子挑出差错。 但苏娇虞是为自己。 不过真心话苏娇虞当然不会跟季归褚说。 她打算扮演乖巧的好妻子呢。 小娘子温软体贴的话落下,传到季归褚耳中,就像柔柔的光落入阴森的心中,季归褚低睫,温温笑了。 “莫要操心过多,你是孤的皇子妃,待在孤身边,听孤的话,就行了。” 男人的语气温和,苏娇虞却察觉到他话语间透出一丝占有欲。 苏娇虞眨眨眼,继续乖巧说:“嗯,我都听夫君的。” 季归褚抱着苏娇虞,举止更加温柔,他夹了一块桃酥,喂给苏娇虞。 季归褚一直在喂她吃东西。 苏娇虞吃的都有些腻了。 她胃口本来就小,吃不了太多。 “我不吃了……”苏娇虞出声。 却见季归褚眸色悠远,似乎在想别的事情,没有听到她小小软软的嗓音。 苏娇虞神色复杂。 原来夫君是在跑神啊,所以喂她吃了那么多。 在季归褚等待她咽下食物的空隙,苏娇虞迅速看了看周围,想了想。她发现季归褚基本没动筷,或者说,他根本没动筷。 季归褚不吃甜食。 甜食之外,宴席上其他食物要么重油、要么重盐,甚至是辣的让人嗓子直冒火,都不适合她的病美人夫君。 这场宴席明明是她夫君四皇子的婚宴,宴席上的食物夫君竟然一个都吃不了。 苏娇虞眸底的光沉了沉。 她抿了下唇瓣,在季归褚又一次为她夹菜时,小小地握住了他的指尖。 苏娇虞拿了碗碟,清茶,为季归褚夹了一块雪花软骨鱼,她拿清茶冲洗了鱼肉上的油盐,随后,将鱼肉放在季归褚面前的玉盘。 “夫君,你吃点肉。”苏娇虞眼睛纯纯地盯着他。 怕他一直饿着肚子,又说,“吃饱了晚上才有力气。” “晚上才有力气?”季归褚笑了起来。 他眼睫卷了卷,挑起惊艳绯色,在苏娇虞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咬住了鱼肉,食肉吞水,苏娇虞竟看愣了。 病美人夫君怎么吃饭能吃的如此诱人呢? 对季归褚而言。 自从母妃离开后,他很少在宫中用过膳食了。 这是第一次。 季归褚瞧了瞧苏娇虞。 她竟主动凑过来…… 夹起苏娇虞亲自为他处理的鱼肉,季归褚轻咬慢咽,眼底幽暗蔓延。 季归褚与苏娇虞气氛透着古怪,另一边,天子离席后,太子季元忠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太子此时可是恼着季归褚呢。 就在昨天夕阳沉下的傍晚,季归褚带了兵到太子东宫抓人,抓太子季元忠,称太子季元忠残杀手足,贿赂地方官员,一个个罪名扣下来,太子被押入了大牢。 周郡守刺杀季归褚的事情败露,太子见季归褚归来的接风宴上没有计较,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了,没想到季归褚此人睚眦必报,竟杀了个回马枪。 还是丝毫不顾天家颜面的回马枪! 季元忠可是太子,东宫之主,季归褚竟把他丢到恶臭的大牢里关了一整宿,且当众宣读他的罪名,被京城官员目睹着押入大牢,实在让太子季元忠记恨恼怒,只觉得里子、面子全都丢了。 当天子派来的内宦到官狱提人时,太子蓬头垢面,一身泔水臭气,实属丢人! 然天子与太子都不能拿季归褚如何做,毕竟太子残杀手足、贿赂地方郡守,这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季归褚握着证据,天子不可能为太子颠倒黑白,隐没了自己的威望,于是,太子季元忠只能咬牙忍下所有的羞辱。 坐在季归褚的婚宴上,见季归褚一派风光,与美丽的殷国三公主勾勾搭搭,惬意悠闲,太子季元忠越看越觉得恼怒。 这疯狗哪来的脸如此风光、如此风华绝代,他娶来的美娇娘殷国三公主对疯狗言笑晏晏,定是还不知道疯狗的真面目吧。 天子不在场,再加上心中愤怒的气血上涌,太子一时糊涂,在尚且平静的宴会上,忽然豁朗一声砸了面前的鎏花金银茶盏,摔得清脆。 “太子,你这是作甚么?”皇后青氏暗觉不妙,心里一咯噔。 只见太子眉眼晕染醉意,隐隐有怒发冲冠的神态。 “四弟,今日与你那皇子妃完婚,宫宴盛大,你可有一分愧疚?” 见太子不怕死地挑衅季归褚,且话语似乎要引出那些不能提起的事,皇后吓得差点跳起来,她吩咐身侧宫女小寺,“快!快堵住太子的嘴!” 然太子的嘴过快,在宫人扑上来前,他已经说了,且提及了那不能提起名字的女人。 “天子离席,你那狠毒的叛徒母亲华真妃子亦不再场,你竟还有心思在这里成婚……” “闭嘴!”皇后青氏高声呵斥,宫人也堵住了太子的嘴,但已经晚了,话已落下,木已成舟,无法挽回。 不由自主地,也许是曾经疯狗季归褚给众人留下恐怖的记忆太过深刻,季归褚还未出声,众人就开始哆嗦,眉眼染上害怕。 “……夫君?”苏娇虞声音很小。 只见季归褚的脸冰冷阴沉,乌色眼瞳翻涌着罗刹般的杀意。 季归褚松开了苏娇虞。 他一人离席。 “夫君,你去哪里?”苏娇虞心惊,下意识喊他。 季归褚要是离开了,那婚宴不就等同于结束了么。 “夫君?”情急之下,苏娇虞又急急唤了一声。 季归褚站在火烛的光与阴影的分割之下,苏娇虞没有看到,在他起身时,他的指尖已经落在火凤纹赫红嫁衣腰畔的九节软骨鞭,小娘子不安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兀地松了指尖。 季归褚拂袖离去。 苏娇虞有点不知所措。 季归褚好像被惹怒了。 那她要跟上他吗? 还是让季归褚一人静一静? 以及,太子提及的华真妃子,那似乎是季归褚的生母。 为何称季归褚的母妃是叛徒呢?苏娇虞想起来,来到苍国后她从来没有见过季归褚的生母……苍国皇宫似乎有许多辛秘。 苏娇虞觉得她的这个夫君越来越有些看不透。 她拧眉,慢慢想着,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殷国,至于苍国的那些辛秘之事,太过危险,她不应该过多理会。 那么,季归褚离开,她还是不追为上。但是若是不追,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婚宴上,也不是办法呀。 眼见那身穿红衣的黑发男人身影终于消失,一直没有说话的三皇子忽然朝正在纠结追还是不追的苏娇虞搭话。 “弟妹,你瞧,他就是个疯狗。”三皇子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苏娇虞看向苍国三皇子,三皇子样貌阴柔,看着她的视线黏答答的,季归褚离开后,三皇子眉眼间升起几分激动,苏娇虞眼皮跳了跳,总觉得此人不善。 苏娇虞蹙了蹙眉,没有理会三皇子那诋毁季归褚的话。 她低了脑袋,流露戒备,软嫩的唇瓣抿紧,乌发绒绒,丝丝缕缕搭在两鬓,香腮如玉。 见苏娇虞如此可爱软糯,无辜惹人怜,三皇子的心尖愈发痒痒。 三皇子季文詹对苏娇虞说:“弟妹,你还不了解他,他离开了才好呢,要不然,这疯狗可是会伤到你,他很危险,你还是莫要待在他身边为好。” 在第一次见到这位殷国公主时,三皇子季文詹就有些心动,如此漂亮可人的女子,竟落在疯狗季归褚手中,实在可惜。 太子提起那位华真妃子,惹了季归褚,季归褚拂袖离席,难得没有守着苏娇虞,三皇子心思动了动,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三皇子的话已让苏娇虞升起厌恶,而三皇子还在继续说: “弟妹,与其留在那疯狗身边胆战心惊,还不如……” 三皇子顿了一下。 因他发现苏娇虞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苏娇虞脸上的戒备消散,有点软地眨了眨卷翘长睫。 三皇子季文詹心中一喜,“弟妹,你这态度,莫不是同意了。” 男人如鸦羽的长发垂下,冰冷的檀香让季文詹的脸顿时泛起惊恐,可怖杀意让季文詹的身体无法动弹。 “找死。”一只手,掐住了三皇子季文詹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你的病美人夫君似乎离线了。 等等,你的病美人夫君光速上线了。 —— 季归褚的心理活动解释一下大概是。 好烦,想杀人,但是老婆在,我要忍一忍。 然后发现,三皇子竟然想撬墙角......所以他不忍了。 —— 第11章 夫君的狐狸尾巴 三皇子季文詹私下是个喜欢吃花酒的,各种各样的女子他都见过,温婉的,清冷的,妩媚的……但他最喜欢的是软软娇娇的女子。 软糯怜人的小女郎,若落在季归褚这样的疯狗手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毕竟,季归褚是不通感情的冷血之人。 季文詹如此想,所以在季归褚离开后,他开始打起了殷国公主苏娇虞的主意。 “若是为了和亲,与其嫁给那疯狗,倒不如嫁给我,我府上还有侧妃之位。”季文詹还没有将这句话说出,他的脖子就被死死地掐住了。 自脖颈升起的痛苦窒息感传来,季文詹脸上又怕又惊。 怕的是,季归褚又在发疯! 作为一个正常人,怎可能在宫宴上掐人!只有季归褚这样的疯子才会做出。 惊的是,季归褚居然回来了!? 季归褚向来厌恶苍国王室众人,若他离开宫宴这种场合,他自是不再回头,他从未回头,这是第一次。 季文詹没有想到,季归褚竟然如此重视这个殷国公主。 现在季归褚掐他的架势,可不是心爱之物被夺走而发疯的疯狗架势吗? 只见季归褚一袭红衣,墨色的发垂着,面若皎玉,苍瘦的手攥紧季文詹的脖颈,毫无宽容。 宴席上众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尖叫,皆是默默瑟缩。 “嗬……嗬……松手……”眼前开始发黑,季文詹痛苦挣扎。 “你这个疯子,若……我死在这里,你这成亲宴也毁了、” 季文詹被丢糟粕般丢到地上。 季归褚踹了他一脚,季文詹吐血,只觉得骨头都断了几根。 疯子! 没有人敢动,所有侍女内宦都跪在地上。 天子不在,作为这里的上位者,皇后青氏本应出声制止季归褚,但出于一些私心,皇后青氏没有说话,她暗暗为太子松口气,季归褚的怒火落在三皇子季文詹身上,那刚才太子的失言就被压过去了。 人们各怀心思,一时间,殿内只有季文詹疼痛的叫喊声。 季归褚听得厌倦,他走向苏娇虞。 若说真话,苏娇虞被吓了一跳。 当季归褚的身形再次出现回到殿内时,苏娇虞松口气,季归褚回来了,当季归褚靠近季文詹,苏娇虞想,季归褚应当是来为她解围。 当季归褚掐住季文詹的脖颈时,苏娇虞沉默了。 夫君的行为似乎有些残暴呢。 然而季归褚走到苏娇虞身边时,他没了那吓人模样,郎君目露犹豫,不安道:“小娘子,我吓到你了么?” 苏娇虞心说。 他变脸变得真快呢。 季归褚又成了一副病美人模样,玉肤乌眸,簌簌如雪间青松。 苏娇虞没有直接回答季归褚的问题,小娘子清清如泉水的眸光看了看他,看上去有点瑟缩。 季归褚心间划过阴戾,所以,她应当也是怕的吧。 只要他露出一点真实模样,他的药引,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是否就会对他升起恐惧呢。 对于此问题,季归褚已在心中有了确定的答复,他面上看着苏娇虞的笑温和,心却愈发冰冷。 季归褚的手突然被苏娇虞握住,季归褚一愣,苏娇虞拿了帕子,轻轻地擦了擦男人漂亮修长的指节。 “夫君如此干净,这双手莫要脏了。”她说,语气软软轻轻。 接着,她抬睫,对季归褚露出一抹乖巧的笑,语气带着隐隐的撒娇,“夫君,我待腻了,我们可以离开宫宴么。” 又不太好意思,弱弱地低下头,像是在懊悔自己的失语,“不过,这明明是为我们办的宫宴......” 苏娇虞收回温软的手,帕子轻轻落在季归褚手中。 她的手藏在嫁衣袖中,有点细细的颤抖,苏娇虞默默按住自己颤抖的指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季归褚,至少,不要在他面前露出害怕。 苏娇虞心里拎得清,季归褚掐三皇子,也算是帮她了,若她因此对季归褚露出害怕,那便有些不妥。 让季归褚爱她,当然需要季归褚信任她,让季归褚觉得她能依靠他。 苏娇虞心思转来转去,面上,乖巧坐在席位上,似乎是在眼巴巴地看着季归褚,等待季归褚的回话,看上去很是温软,让人无法想到她心里平静无比的淡定思考。 听到苏娇虞的话,季归褚眼底的阴冷淡了些,颤了下眼睫,他的手攥紧小娘子递来的帕子,罕见地收到了袖中,接着,牵起苏娇虞的手。 “既然腻了,那就离开罢。” 苏娇虞被季归褚牵着走出宫宴,留下的人面面相觑,沉默半晌后,才有人敢低低出声,“那疯狗,就这么带着殷国公主走了?” 礼官愁的头发都要掉了,“四皇子殿下的成婚大典该如何?” “自是禀告天子,四皇子的事,本宫等人都无权管。”皇后青氏这才出声。 不过,天子定是不会追究。 就连季归褚差点杀死三皇子的事,也估计是不了了之。 在不知道内情的众人眼中,天子对季归褚很是宽和偏爱,这让众人更觉得季归褚是眼中钉。 天子对季归褚的宽容让皇后青氏厌极季归褚。 天子对嫡长子太子都没那么宽容,竟给与季归褚这个疯子如此大的恩惠,实在令皇后青氏觉得不服。 皇后青氏让御医抬三皇子季文詹离开,让宫人内宦松了捂住太子季元忠的嘴,心下一阵算计,最后想到,反正季归褚那疯狗是病秧子,是将死之人,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季归褚再横,那最后笑到最后、坐上天子之位的也只有她的儿子,太子季元忠。 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呢。 这般思索着,皇后青氏心底畅快了许多。 * 苏娇虞被季归褚牵着走出,随后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心下有几分疑惑和不安,季归褚这般带着她离开,接下来的成亲大典该怎么办呢? 苏娇虞想着,心里出神,等鼻尖撞到季归褚的怀中,才反应过来,季归褚早已停在面前,他垂睫打量着她,当苏娇虞撞到他身上时,季归褚扯出轻柔的笑,温温扶住她的身体。 他的指尖却是冰冷的。 “小娘子,带你去一处地方。”季归褚说。 苏娇虞只得再次跟在他身后,但她穿着嫁衣,长长的裙摆拖着,很是不便,且金玉珠饰沉沉地坠在她的发间、衣间,让她走起来没多久,就觉得脚疼身累。 苏娇虞的步子很快变慢。 就在她准备提一提裙摆,摘几个金簪,赶紧跟上季归褚时,男人转身,抱起她的膝弯。 “小娘子,累了为何不说呢。”他嗓音轻轻。 苏娇虞说,“我怕麻烦夫君。” 实际上,她是不清楚季归褚此时看着她的心情,她观他神色,总觉因殿内的那些事,他现下内心不怎么愉快,苏娇虞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凑上去。 季归褚觉得她乖巧。 男人笑了笑,冷冰冰的心升起一丝柔和。 他直接抱着她,到了一处殿宇,是一处无人光顾的冷宫。但奇怪的是,明明此处没有内宦宫女,却一片干净,像是时常有人打理收拾。 季归褚将苏娇虞放在殿门。 他一袭红衣,走入殿内。 “此处曾住着一位宠妃,名华真妃子。”季归褚语气平静。 苏娇虞看他走入殿内,华光从窗宇穿进,落在他身上,他身形纤细,似是病弱,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阴冷。 季归褚低声,嗓音像水中清玉:“华真妃子是我的生母,她已经离开了。” 若是其他人在场,定是又要惊讶震惊了。 华真妃子的存在对季归褚而言是一逆鳞,任谁说起华真妃子,他都会被惹怒。 而此时,他竟柔声温和地主动与一小娘子提起他的这位母妃。 离开? 苏娇虞看了看空荡荡的冷宫,又想到众人提及华真妃子的态度,她不由得猜测,难道华真妃子已经去了么? 华真妃子莫不是犯了什么罪,最后去了…...苏娇虞想到各种各样的宫闱辛秘。 她抬头,见季归褚站在殿内,背影似是凄然,像落寞,男人低着睫,神态似是落寞。 苏娇虞猜,季归褚应当是在伤心。 他站在这空空荡荡的冷宫中,可能想到了他那已经离开的生母华真妃子。 苏娇虞提起裙摆,穿着红玉金舄的脚踏了一步,迈过门槛。 季归褚转身,乌色的眸盯着她,温和至极地说:“小娘子,你知道华真妃子去哪里了么?” 苏娇虞停住脚步,看着他,老实摇了摇脑袋。 “小娘子,你我成婚,我本应带你拜见父母高堂,却只让你见了吾父,我心中有愧。”季归褚说。 如果华真妃子已经去了,那她还是莫要拜见为好。 苏娇虞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只觉得季归褚此时的模样,像幽幽飘荡在冷宫里的鬼魂幽灵。 “可惜,家母此时在昭国,为昭国皇后,我不便带小娘子去拜见家母。” 苏娇虞:……? 嗯? 这和想象的不同。 她懵了。 季归褚的生母是昭国皇后? 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真相。 华真妃子的真实身份比任何苏娇虞猜的宫闱辛秘都要危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怪不得苍国皇宫不让提及那位华真妃子,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就在苏娇虞纠结着要不要装作累到晕倒没有听到这可怕的辛秘时,季归褚突然咳嗽出声。 他好听优雅的嗓音变得喑哑,透出痛苦。 男人的眼眶飞上惊艳病弱的红,他的肌骨脆弱,一声咳嗽,像是一个讯号,很快,季归褚露出病弱之态,呼吸有些急,似乎觉得空气变得薄弱,他脖颈、手背泛起青筋,他的心口剧痛如挖心。 这般的他狼狈抬睫,幽幽盯着苏娇虞,黑发如瀑,散在苍白的脸上。 “小娘子,想杀我的人有许多。” “就连昭国皇后,也在暗中派人刺杀我。” “无论是苍国皇室、或是昭国王室,若你杀了我,他们皆会感激你。” 季归褚对苏娇虞轻声,像毒蛇的低语:“你不想杀了我么?” “此时的我手无束缚之力,只要你靠近,拿了我的九节软鞭,就能把我勒死,或是摘下你的金钗,刺入我的心中……” “夫君,病了就好好休息,莫要说胡话了。”苏娇虞走近,扶住他,把病弱的他推到榻上。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钓鱼执法?你以为我傻。 —— 第12章 夫君活不久了? 但凡苏娇虞露出一丝犹豫,或是害怕,那季归褚漂亮的手,就会在她靠近的瞬间,温柔地掐住她纤细的脖颈。 季归褚未曾想,苏娇虞竟轻轻地将他推到了榻上。 墨色乌发散开蜿蜒,像蛇一般,男人身体升起一丝僵硬,苏娇虞的行为太过意外,让季归褚甚至没有反抗。 季归褚的背靠在干净整齐的榻上,美丽的小娘子一手抓了他的胳膊,一手推着他的肩膀。 苏娇虞语气无奈:“夫君,莫要乱动。” 季归褚躺在榻上,一双如墨玉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苏娇虞。 他没有起身,他本应感到不愉的,但苏娇虞如此对待他时,她的靠近让他身上的病痛削减了。 视线恍惚间,季归褚觉得自己此时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身无病痛,一切安好的正常人。 苏娇虞抿了抿唇,有些颤抖的指尖背在身后,古怪问:“夫君,你为何这么看我,是因为现在很痛吗?” 季归褚的眼神,有些危险。 听到苏娇虞的问题,男人抬起清瘦的手,按了按眉角,有些懊恼地想,他无法杀她。 “夫君,我去喊御医……”苏娇虞一边说,一边向外走。 季归褚犯病,那她留在这里也没用,还不如赶紧把御医喊过来。 苏娇虞有些烦恼,此处冷宫距离有人的地方太过遥远,不知道等她喊来御医,季归褚会变得怎么样了。 “夫君,你忍一忍。”苏娇虞对躺在榻上的季归褚说。 总之,先别死了。苏娇虞心想。 她准备走向殿外。 当苏娇虞离开季归褚,袖角从他身上滑落时,缓解的疼痛升起,密密麻麻刺入身骨,季归褚低低闷哼一声,接着,一把抓住苏娇虞的手,把她拽了回来。 苏娇虞撞倒他怀里,檀香阵阵,她有些惊,语气犹豫,“夫君,你、” 不喊御医真的没事么? 季归褚都这般犯病了,怎么还要抱着她。 苏娇虞生怕她现在把这个病弱的夫君压到。 “小娘子,莫要想其他事。”季归褚按了按苏娇虞的脑袋,苏娇虞的脸埋在他怀里,不能看到他的模样。 苏娇虞见他不肯放手,只得安静躺在他怀里。 罢了,既然季归褚是病人,他若不让她喊御医,那她也没办法。 男人的鼻尖嗅了嗅她的发丝,他的手用力攥紧着她的身体,苏娇虞耳畔升起酥.麻,只因季归褚的轻轻喘.息。 苏娇虞本以为,季归褚这般不用药不寻御医,他的情况也许会变得糟糕。 但让她没有想到,过了半晌,男人轻轻的喘息变得平息,温温地铺洒。 苏娇虞感到惊异。 季归褚的状态似乎好多了。 难道是因为抱着她躺在榻上,休息了半晌,所以才有所好转吗? 季归褚的呼吸平静,他指骨微扣,继续抱着苏娇虞。 因他没有说话,苏娇虞不知道他睡着了还是陷入了思索。 她的脑袋被季归褚死死摁着,根本看不到他的神情。 季归褚如此做,应当是不想让她看到他发病的模样吧。 苏娇虞暗想,她的这位病美人夫君季归褚,他的身体到底是有着什么病呢? * 季归褚带着殷国公主离开,不知去向。成婚大典不了了之,礼官一阵痛心,一把鼻涕一把老泪跑到天子面前哭诉:那四皇子也太任性了!成婚大典说走就走,把天家的面子置于何处。 礼官跪拜天子,唾沫直飞,说了一堆季归褚的坏话。 闻言,天子只是淡淡颔首,“朕已知晓,退下罢。” 礼官神情古怪退下,暗暗观察等候消息的众人见到礼官的表情,就知道,天子此次,又纵容了季归褚。 这位四皇子,在天子心中的地位总是那么不一般,那么特殊。 成婚大典没有举行,苏娇虞对此感到些许忐忑,没有成婚大典,亦无洞房,那她算是嫁给季归褚了吗?但很快,宫里直接送来皇子妃丝绸卷帛诰命文书,天子身侧的大监亲自传旨。 苏娇虞,真真切切地成为了苍国四皇子妃。 作为皇子妃,苏娇虞少不得要进宫走动。 贴身侍女巧莺为她感到焦虑,同时巧莺也紧张兮兮,生怕做错什么事,让苍国人对公主产生意见。苏娇虞则在抓紧时间学习了解苍国各家士族、女眷的情况,她不愿出什么差错。 按照寻常的规矩,苏娇虞是要去拜见皇后的,皇后是一国之母,是皇子之母,苏娇虞作为儿媳,应当拜见请安。 但苏娇虞等了多日,却不见有任何消息。 在苏娇虞在四皇子府闲闲地待得很是疑惑时,季归褚的人才姗姗告诉她,殿下让她安心待在府上,至于拜见皇后此等事,皇子妃无需担心,无需在意。 无需在意? 苏娇虞默默为她夫君的行事态度捏了一把汗。 那季归褚的意思是让她一直待在府中了? 苏娇虞心下有些狐疑。 可是季归褚的态度当真奇怪,他只是偶尔来找她,抱着她睡觉,并不圆房。 但说他不重视她,那也不见得,皇子府的下人都得了季归褚的吩咐牢牢地看紧她。 苏娇虞还是琢磨不透她的病弱夫君。 且季归褚在她面前总是透着无辜、脆弱,对她态度极好,苏娇虞暂时也没有提自己对他的怀疑。 夫君人美心善,待她很好,两人虽未圆房,但整体上称得上一句相敬如宾。 这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但殷国的事,该如何呢? 近些日子殷国传了书信给苏娇虞,问苏娇虞在苍国的情况,并说了些其他事,称因昭国太子的意思,二公主苏慧明的婚期提前,正在准备嫁给昭国太子,昭国与苍国互相敌对,昭国与殷国的联姻成立后,苏娇虞在苍国,身份似乎就变得有些尴尬。 季归褚没有刻意拦截这些书信,他没那么心胸狭窄。 苏娇虞是他明媒正娶的,她与殷国联系,倒也正常。 他需要的,只是苏娇虞能够留在皇子府。 因天子的意思,季归褚近些时日未出征领兵,他在四皇子府,与娶来的小娘子温温相处,倒让他自己偶尔感到些缥缈,似乎岁月静好了。 —— 除了苏娇虞,季归褚最近最常见的人便是御医,他常常去见御医,外人都以为他是身体越发孱弱,病疾愈重,挣扎求生,才越来越频繁地传唤御医。 太子季元忠甚至派人在四皇子府外守着,数一数御医到四皇子府上的次数,好倒数季归褚的亡命之日。 被季归褚传唤的御医却知道,这位祖宗哪是病重,这位祖宗的身体是好转了。 御医来看一次,季归褚的身体似乎就好了一分。 但与御医无关,并非御医诊治的效果,季归褚唤御医过来,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好转。 御医先是震惊再到习惯,后来心里一阵奇怪。 这位祖宗到底为何身体有了转机? 莫不是瞒着他们太医院的人吃了什么神仙丹药? 既然是能让这位祖宗身体好转的神仙丹药,简直是世间难求,那应该想办法问出来是什么,献给天子。 御医松开诊脉的手,旁边小厮拿走落在季归褚玉白腕上的勾银纹帛布,季归褚收了胳膊,宽袖垂下,他指尖扣案,不紧不慢问御医,“如何了?” “殿下,您近些日子当真没有服药吗?”御医摸了摸稀疏的头发,语气满是疑惑。 季归褚薄白的眼皮微微耸拉,那长长的眼睫在他病态白的肌肤上留下阴影。 “自是没有。”他嗓音很冷。 御医想,这位祖宗是感到冒犯了。 他竟然还想问季归褚的东西,这简直是老虎头上拔毛,御医心底感到苦。 但季归褚对御医还算宽和,御医将他从小看到大,一路护着他仅有的可怜的寿命,因此,季归褚并不会责怪御医。 他扯了一抹笑,“许太医,何必紧张,孤也许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回光返照? 这似乎也是一种解释。 御医有点被季归褚的话说服。 毕竟,季归褚,是个活不久的病秧子。 他怎么可能活下去呢。 曾经,华真妃子可是在季归褚身上下了剧毒,他的命脉有损,活到弱冠,已是奇迹。 御医有些惘然了。 难道真的是回光返照? 掐指算一算,过不了多久,季归褚的寿命……确实要到尽头了。 御医离开时,看到又有几个宫人进入了皇子府,见宫人所穿衣服样式,是太后手下的宫人。 太后又要见季归褚了么? 御医对此习以为常,并未在意,匆匆提着鎏金药箱离去。 说来也是奇怪,在苍国皇宫内,太后就像瞎了眼一般,对季归褚心疼至极,季归褚做出的猖狂之事,太后皆是包庇,对季归褚很是溺爱。 且听闻太后常常斥责天子,称天子糊涂,对她的孙子太过冷漠。太后说,既然天子、青氏都不疼四皇子,那她这个祖母,总是要疼的。 太后的传话宫人低着脑袋,瑟缩着走入四皇子府,不久后,小厮来传话,“殿下,太后传了人,说要召皇子妃入宫。” “太后么,那她去见一见也无妨。”闻言,季归褚微微思索,随后弯了弯唇。 那笑容让小厮看的有些惊悚。 并非可怖的笑,而是带着温情的笑。 但这笑出现在季归褚身上,便是很惊悚了。 这位疯子,如此轻柔微笑时,便是他双手染血时。 季归褚却是想,他娶来的小娘子,当然是要见一见他的家人了。 然,季归褚倒是没有想到,太后竟然告诉苏娇虞,他寿命不长了。 在皇宫深殿内,听到太后称季归褚活不了多久,苏娇虞顿惊。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我刚嫁进来就要守活寡吗? ——— 第13章 夫君不在的一天 太后要见苏娇虞。 于是苏娇虞随着宫人离了皇子府,入了天家宫殿。 咦,夫君这次竟然放她进宫了,看来对太后并无什么敌意,那太后,应该是站在夫君那边的吧。 苏娇虞心下想。 这些日子,季归褚帮她回拒了许多没什么必要的拜见,苏娇虞隐隐能察觉到季归褚对苍国皇室的厌恶。 苍国皇室对季归褚不善,是故,季归褚并不需要苏娇虞去见他们。 苏娇虞是他的妻子,他知晓皇后青氏等人会为难苏娇虞,于是他直接斩断了渊源。 季归褚放她去拜见太后,倒是罕见的意外,也是苏娇虞第一次在嫁给季归褚后进入苍国皇宫。 宫殿巍峨,朱红的瓦,金灿灿的飞檐,苏娇虞被穿深色衣裳的宫人带着走向太后寝殿,一路上,道路蜿蜒曼回,苏娇虞被转的有些头晕目眩。 太后住的偏远,看样子,是喜欢清静的人。苏娇虞猜着,终于,面见了太后。 “抬起头,让哀家看看。”一道微冷的嗓音落在空中。 苏娇虞面前的宫人退到两侧,就像掀开的帘帐,又像退下的鱼,涟漪散开,苏娇虞抬起娇玉般的脸,瞧到出声唤她的人。 身穿华服鬓发微白的妇人,便是苍国太后了。 这位苍国太后是天子生母,贵家小姐出身,嫁给先帝做了皇后,先帝与她恩爱,于是她也不受什么妃嫔争宠的烦扰,顺风顺水,先帝死后,也没有遇到什么夺位之争,于是稳稳当当做了太后。 因为这样的经历,太后对现在天子治下的苍国皇室,并不满意。 太过纷乱了。 甚至隐约有手足相残的迹象。 老人家心总是软的,偏向看着弱势的一方,四皇子季归褚被其他孩子排斥,于是太后偏向季归褚了。 且季归褚从小体弱,那时季归褚的母妃尚在宫中,华真妃子常常带着病弱的季归褚拜见太后,太后瞧了后,自是偏爱心疼。 这样的偏爱一直不变,就算现在季归褚被称为疯狗,在太后眼里,季归褚依然是病弱的可怜的孩子。 季归褚奉王命,为苍国征战,太后更觉心疼,这孩子身体都那般差了,竟还要劳伤费神,损害身体……太后看不惯天子对季归褚假惺惺的态度,若真的重视季归褚,那就应当让他养病歇息,没了季归褚,苍国其他将军难道就不能打仗了吗? 然天子每次都敷衍应着,根本没有让季归褚歇息的意思。 太后时刻提心吊胆,总是觉得季归褚的身体是越来越弱了,天子都不让他歇息!怎能好转! 这次季归褚收兵回都,太后还没好好看看季归褚呢,就听到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消息,那就是季归褚这次回来竟带了一个妻子。 太后憋了几日,一边想着孩子们喜欢什么、有什么情啊爱啊,她都应当宽容对待,季归褚又不是太子,他只要能娶得心爱的女子,高兴就行。 另一边,又想着,可她已经准备培养好了要嫁给季归褚的女郎了啊,那孩子需要的是能体贴万分、温柔解意、好好照顾他身体的女子。 娶一位公主,这不是娶一位珍宝供着吗? 季归褚,照顾自己都已是麻烦万分,怎能再劳心费神,照顾什么公主。 终于,太后思来想去,坐不住了。 这才让宫人亲自去皇子府,唤苏娇虞来见她。 苏娇虞眼睫轻轻地眨了眨,她发现太后看她的眼神带着打量,还有些莫名的不满。 为何不满呢。 苏娇虞心里默默叹口气。 她本以为季归褚能同意她来拜见太后,那太后应当对她还算是和善,但未曾想,太后对她似乎有些许敌意。 “拜见太后。”苏娇虞屈膝行礼,鬓间金簪璨璨,眼角泪痣朱红,小娘子唇红齿白,眸子乖巧,倒是一副讨喜模样。 那边,仔细打量完苏娇虞后,太后心中的不满其实有些许闲散了。 这殷国公主看上去不是嚣张跋扈的女郎,乖乖巧巧的。 太后眉角微微舒缓,慢声问:“你是殷国三公主,一国尊贵之躯,嫁到四皇子府中,可有不便?” 苏娇虞摇摇头,“未有不便,夫君待我甚好。” 苏娇虞听出了太后的试探之意,她心中并不害怕,因为在衣食起居上,季归褚待她确实不错,甚至比在殷国时的待遇还好,没什么需要抱怨的。 她说的可是真话呢。 人说起真话,便是有底气。苏娇虞乌黑的眸子清澈如水,宛如明镜,太后看了看她,心底暗想,似乎是真话,这位殷国公主,确实没有抱怨。 苍国的那些皇子、公主避四皇子府如避蛇蝎,太后已经很少见到有什么人不害怕四皇子府,不害怕季归褚了。 两相对比之下,太后突然觉得苏娇虞看上去亲切许多。 太后心思转悠,她本是打算亲自为季归褚找一位贤内助。 那个被太后挑中,准备嫁给季归褚的吏部尚书之女,表面上看着温柔体贴,实际内地里也是害怕季归褚的。 本来么,对于的那吏部尚书之女的害怕,太后看的清楚,不过太后选择装作并不知晓,毕竟,贵女胆小,很是正常。 然而,一切就怕对比。 苏娇虞,不害怕季归褚。 这位殷国公主,一下子,倒是难得了。 苏娇虞悄悄打量着太后的神情,见太后神色微缓,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错,这位太后是念着季归褚的。 于是,苏娇虞又软软地问了些季归褚的情况,例如:“夫君平日里吃什么药呢。”此类的话,来表示自己对季归褚的担心。 苏娇虞问这些,一方面是想打消太后的不满,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在猜季归褚的身体到底是如何。 季归褚只抱着她不圆房莫非是身体不适,不能圆房? 苏娇虞的心思越飘越远。 在太后的视线中,苏娇虞问了问季归褚的情况,接着小娘子面露思虑,那有些许恍惚的模样似乎是很担心季归褚了。 太后心说,这殷国公主看来真的是担心四皇子。 年龄大了,太后很是喜爱苏娇虞这般模样的美丽可爱小女郎,且苏娇虞懂事,体贴关心夫君季归褚,于是,太后对苏娇虞的不满在打了个照面的功夫后,消散地一干二净。 太后让苏娇虞落座,宫女奉了茶,苏娇虞下意识接,她伸出手,温凉精美的袖角些微滑落,露出凝白皓腕,太后表情突然一变。 “皇子妃,你怎会戴着这念佛珠?”太后的声音带上了寒冰。 苏娇虞一愣,见太后蹙眉盯着她腕间的檀香念珠,那佛珠有着血色的琥珀纹路,凉凉贴在她的肌肤。 “太后,是夫君送我的。”苏娇虞低睫,礼貌回答,不卑不亢,她心里一阵思索,太后认得这念佛珠吗?看太后的神情,这念佛珠似乎无比重要,像什么宝贝东西。 季归褚说过这佛珠是用来护他命脉,难道那些话是真的? 这么重要的念佛珠,季归褚怎么就轻飘飘送给她了。 苏娇虞心里疑惑。 太后也对此感到疑惑惊讶,“你是说,四皇子亲自送给你的?” “是。”苏娇虞点头。 太后更是惊讶了。 “那孽障竟如此......”太后神情变来变去,既是想在下一刻斥责季归褚,又是越发觉得面前的苏娇虞不一般。 苏娇虞轻轻出声,不确定问:“太后,这佛珠很重要么,我还是还给夫君罢。” 太后听到苏娇虞的话,心情更加复杂。 这小娘子都不清楚这串念佛珠的重要呢,季归褚那孩子怎么就送给她了。 倒像是季归褚单方面眼巴巴地讨好这殷国公主了。 “罢了,既然是他送你的,你好生戴着便是。”太后靠在榻上,贴身宫女为她捏了捏肩。 接着,太后与苏娇虞扯了些家常话,苏娇虞半真半假应对着。 太后问她家里人对她夫君季归褚是怎样的。 苏娇虞说,殷国人都觉得季归褚厉害。 实际上,殷国人都觉得季归褚是个罗刹恶鬼。 如此这般。 “......” 等踏出太后的寝殿,向外走了一阵路,绕出廊腰缦回,到宽敞的宫道上,苏娇虞让太后手下的宫女回去复命,顺手塞了袋银子,乖巧说自己认得路,宫外有皇子府的下人来接她,接下来就不麻烦宫女姐姐了。 太后身侧的宫女为苏娇虞唤了一个小黄门,接着匆匆离开,苏娇虞终于放松了绷的紧紧的肩膀,慢慢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季归褚名声实属不好,她在太后面前,为了美言她的恶鬼夫君,可是费了一番口舌功夫。 前方忽然有宫人抬着轿撵走来。 “四皇子妃,是六公主。”小黄门说,苏娇虞想了想,准备避开。 “前方是何人?”六公主眯眼看过来。 苏娇虞还没说什么。 六公主气势先弱了下来,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哆嗦,声音也变得颤抖。 直接一个踉跄,从轿撵上下来,规规矩矩行礼。 “皇、皇嫂。” 就像。 能嫁给季归褚的苏娇虞。 也很可怕一样。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难道在传言里我也变成会吃人了? [吃人夫妇(bushi)] —— 第14章 季归褚来接人 六公主季迎婷差点一个踉跄摔在苏娇虞面前。 “皇、皇嫂。”六公主低着脑袋,声线颤抖。 苏娇虞眨眨眼,见这位苍国六公主连看都不敢看她。 苏娇虞不是喜欢为难人的性子,于是她轻轻出声:“六公主,其实我……”并不可怕,苏娇虞还未说完,六公主就赶紧说,“皇嫂、我我想起我还有事,我母妃唤我,我、走了!” 苏娇虞:“......”她心里无奈,让她把话说完呀,这么怕她作甚。 六公主爬上轿撵,正要喊宫人带她走,这时,又有轿撵过来,坐在轿撵上的女人是宫妃打扮,那女人瞧见六公主,便笑,透出点疼爱的意思,“我怎不知道我唤了我的女儿呢。” “母、母妃。”六公主又是一个踉跄,再次从轿撵上跌下,赶紧向女人行礼。 苏娇虞下意识把视线移开,眼神无辜。 想必,六公主此时很尴尬。 六公主的母妃是文昭仪,文昭仪对六公主笑了笑,“冒冒失失的。” 随后,看到苏娇虞。文昭仪疑惑了一下。 小娘子发丝乌黑如缎,一双眼眸温软,鼻梁小巧,唇瓣樱红,看着不像是会刁难人的。 迎婷怕她作甚?文昭仪眼底流露一丝不解。 “四皇子妃,那是文昭仪。”苏娇虞身侧的小黄门小声提醒。 与此同时,六公主也凑到文昭仪身旁,说:“母妃、她、她就是四哥娶的殷国公主。” 文昭仪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季归褚的妻子。 怪不得迎婷怕她。 “母妃,我们快走。”六公主神色慌张,对文昭仪说,像是躲避豺狼虎豹。 六公主如此胆战心惊,实在是因季归褚之前弄出的血腥之事太过可怖,六公主心里落下了阴影。 文昭仪想的却是,这殷国公主在苍国人生地不熟,何不让六公主拉拢一下呢? 让六公主多一位友人,总是好的。 “四皇子妃,说来也巧,今日正好举办了赏花宴,你可愿意参加?”文昭仪问苏娇虞。 “母妃?!”六公主小脸白了白,暗暗扯扯文昭仪的衣角。 那赏花宴的东家主正是六公主,六公主心里有点急,母妃为何要喊四皇子妃参加赏花宴呢?万一四皇子妃也是个残暴之人,那她的赏花宴不就被毁掉了吗? 文昭仪没有理会六公主的抗拒。 关于季归褚为何娶了这殷国公主,文昭仪有所耳闻。 据说,是殷国公主嫁给季归褚,才免了季归褚攻下殷国。 这样的情形下,说不定殷国公主还相当于被季归褚抢来的呢。 也许殷国公主是个可怜女子。 文昭仪嫁为人妇,曾是威国的贵女,故对苏娇虞多了些感同身受的同情。 “她又不是你四哥,你怕什么......”文昭仪小声与六公主说了些话,最后道:“记得跟你这位皇嫂打好关系。” 见六公主仍然不情愿,文昭仪嗔了嗔一直拽着她的六公主,作出佯怒的神色,六公主这才消停。 对于文昭仪提出的邀请,苏娇虞微微思忖,随即应下。 赏花宴的话……宴会上应当会有许多与她年龄差不多的女郎,苏娇虞并不讨厌这样的场合。 而且,嫁到苍国后,她总不能一直都待在四皇子府,哪里都不去吧。 苏娇虞让人带了消息送到四皇子府,接着便去参加赏花宴。 路上,六公主与她一道。 六公主还是有点畏惧她,因苏娇虞没有轿撵,所以六公主准备把自己的轿撵让给苏娇虞。 苏娇虞看六公主一副惊慌无措、冒冒失失的迷糊模样,心底觉得这六公主有些可爱,与巧莺差不多。 “这是六公主的轿撵,我怎能逾越呢?”苏娇虞说,“公主还是坐在这轿撵上罢,路途遥远,容易累。” 六公主还是不敢坐轿撵,不过因苏娇虞温软的语气,六公主慌张的心跳渐渐没那么乱了。 六公主终于,敢抬头看苏娇虞了。 打量了片刻后,六公主想,她的四皇嫂、似乎跟四哥不太一样。 没那么吓人。 六公主眨了眨眼。 “四皇嫂,我走路就行,我不累。”六公主对苏娇虞说,“皇嫂,你坐轿撵吧。” 苏娇虞依然拒绝六公主的让轿之请。 她要是真的坐了这轿撵,那估计很快就有人传她这个殷国公主嚣张跋扈了。 接着,因为六公主不敢在四皇嫂没有轿撵的情况下自己坐在轿撵上,于是她又说,“皇嫂,那、那我跟你一起走路。” 两个小娘子一起走在宫道上,身旁宫人簇拥,其中,个子高挑的小娘子视线总是有些躲闪,见六公主瑟瑟发抖的样子,样貌温软美丽的小娘子眼珠转了转,突然抓住六公主的衣角。 六公主吓了一跳,“皇皇皇嫂……你、” “我不太认得路,你带着我走,可以么。”苏娇虞说。 六公主没有拒绝。 一是因为她不敢拒绝。 二是因为,苏娇虞认真地盯着她,小娘子无辜美丽,让人无法拒绝。 苏娇虞抓着六公主的衣角,与六公主走了一路,这期间,她不着痕迹同六公主打听了一些苍国皇宫的情况。 六公主没听出太多复杂的事,六公主只是想,四皇嫂与她闲聊了许多家常事,四皇嫂声音好乖,四皇嫂跟她四哥不一样,不是罗刹。 等到了赏花宴,六公主已经不怕苏娇虞了。 她热情地招待苏娇虞坐下,面前竹流水宴,身畔娇花妍丽,极具闲情逸致。 “四皇嫂,尝尝这个,特别好吃。”六公主抓了一块蛋黄酥糕点给苏娇虞。 苏娇虞与她一起品尝,并发表了自己的体会,“味道酥软。” “是吧!再尝尝这个!”六公主又送来另外的糕点。 六公主越看苏娇虞,越觉得顺眼。 更重要的,她这位四皇嫂,能跟她一起品尝美味。 六公主知道,其实有很多贵女心底瞧不起她这样贪吃,贵女们参加赏花宴,多半是为了赋诗作画,六公主这般吃东西,在她们眼里,是破坏了雅趣。 但六公主却想,一边品尝珍味,一边赏花,才更有雅趣嘛。 这是六公主办的赏花宴,于是准备了许多美食。 对于美食,苏娇虞是喜爱的,所以她与六公主竟是一拍即合了。 两人很快热络起来。 宴会中途,苏娇虞注意到一位女郎常常看向她,且眼神有些古怪。于是苏娇虞问六公主,“她为何一直盯着我呢?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六公主看了一眼,撇撇嘴,“哦,是楚婉然啊。” 楚婉然?苏娇虞又看了看那名女子,那女子见到她看来,立马躲开视线,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六公主对苏娇虞解释:“楚婉然是吏部尚书之女,她现在看见你,肯定酸溜溜的,你别理她。” “为何?”苏娇虞疑惑。 她可没见过这位吏部尚书之女,这是什么时候招惹上的? 六公主顿了顿,像是做了些心理纠结,才慢吞吞说:“她、她本来是要嫁给四哥的。” 苏娇虞咬了一口糕点,“嗯,然后呢?” 与苏娇虞的淡定不同,六公主生怕苏娇虞误会季归褚。 “不过!这事四哥不知道,都是贵女们传的。” “她之前一直把自己当成四皇子妃嘚瑟,还拿这件事恐吓我们,让我们不要惹她,因为季归褚很可怕。” 苏娇虞听着,突然懂了六公主为什么看到她时那么怕她,因为有楚婉然的恐吓在先。 “楚婉然是个心气高的,现在你嫁给四哥、”六公主正说着,楚婉然脸色冷下,走了过来。 楚婉然注意苏娇虞和六公主,一直竖着耳朵悄悄听,六公主刚才说话时,因六公主自觉没做亏心事,说的都是实话,也没有刻意隐瞒声音,于是楚婉然一字不差,全都听到了。 楚婉然表情很不好,她勉勉强强行了个礼,“公主,四皇子妃。” “你来做什么。”六公主顿住话语,皱眉。 贵女里,以楚婉然为首,最是瞧不起她贪吃东西。 “六公主,何必偷偷摸摸向四皇子妃介绍我呢?”楚婉然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说你呢?”苏娇虞歪头,“难道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 “你、”楚婉然被一噎。 六公主抬起小扇遮面笑了笑,楚婉然之前可没少得拿季归褚来吓唬她们。 现在真正的四皇嫂站在楚婉然面前,实在是让六公主觉得解气。 楚婉然余光瞥见六公主弯下的眉眼,她心里郁卒,心思幽幽转了转。 “四皇子妃,我们打个赌,可好?”楚婉然问苏娇虞。 苏娇虞:“打赌?” “赌什么?”六公主追问。 “就赌、赌四皇子会不会来接你!”楚婉然看着苏娇虞,说道。 六公主一下子瑟缩肩膀,对楚婉然更是不喜,“你干嘛叫四哥来......” 楚婉然心说,正是因为你那四哥心高气傲,不可能过来,所以她才敢这样打赌。 因太后的嘱托,楚婉然对季归褚了解许多。 她清楚的地知道,那个男人,对情爱不感兴趣,更是讨厌娇气撒娇的女子,所以不可能来接苏娇虞的。 楚婉然提出的莫名其妙的赌注,苏娇虞自是不会参加。 她夫君身体病弱,自是要多加休息,何必奔波。而且她有腿有脚,何许让季归褚专门来接。 且她不想让季归褚成为赌注。 没什么必要。 苏娇虞正想着,不知不觉间,吵吵闹闹的赏花宴变得鸦雀无声。 苏娇虞感到了奇怪,她抬眸,将视线从流水盘上的糕点移开。 男人乌发雪肤,微抬指尖,挡了扑过来的花粉香气,他黑色的眼瞳直直盯着苏娇虞,不紧不慢走来。 六公主缩了缩肩膀,畏惧地哆嗦起来,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心里又懵又怕。 不是吧。四哥怎么来了,她们还没传话让四哥来接皇嫂呢!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老婆怎么出门那么久。 —— 第15章 夫君的小脾气 竹流水宴轻轻响动流水声,在芳华簇拥下,季归褚走向苏娇虞。 他肤色苍白,不言不语,面无表情时,那漂亮的面庞透出诡谲阴森。 六公主丢了手中小扇,扔了拿起的糕点,颤抖着嗓音认错,“四哥,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拿四哥您打赌。” 若非苏娇虞扯了她一把,这六公主就要跪到地上了。 苏娇虞看了一圈,除了六公主,其他贵女们也都吓得半死,一个个腿脚发抖,差点跪下。 她夫君,明明是一个美人呢。 而且还是四皇子,也算是身份尊贵了。 竟然如此地,不讨女人喜欢。 苏娇虞咬下手中最后半块桃酥,她又瞥了一眼楚婉然,那楚婉然也是一副害怕模样,脸上甚至划过后悔,似乎在懊恼自己为何要提出赌注。 苏娇虞心想。 本以为楚婉然心悦季归褚,看来不是么。 那楚婉然为何要与季归褚扯上关系? “小娘子,你许久未归,我都要以为你走丢了。”男人微微落寞的话传到苏娇虞耳中,转移她的思绪,让她的注意力从贵女们身上转移到季归褚身上。 “夫君?”苏娇虞也感到意外。 说心里话,苏娇虞也没有想到季归褚会来。 更何况,这不是还未让人向季归褚传话么?他怎么就过来接她了。 “认不得我了?”见苏娇虞面露意外,季归褚轻笑,面庞如雪,发丝乌黑,当是一副清雪温雅公子模样。 六公主离苏娇虞坐的近,也能清楚地看清季归褚的神情,六公主腿一软,刚才没跪,现在跪了。 六公主不是没看过季归褚笑,但季归褚之前笑的时候,可都没好事。 四哥最喜欢笑着杀人了。 虽然六公主大概能感觉到此时她这位四哥的笑并无杀意,但她对季归褚的害怕是刻进骨子里的。 六公主每次看到季归褚,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她小时候撞见过一个季归褚的秘密。 那时候季归褚年龄还小,小少年肤白眸亮,样貌漂亮,六公主开始以为季归褚是个温和的哥哥,且季归褚身体病弱,眉眼脆弱,根本不像危险之人。 但有一次,六公主不小心撞见季归褚满身是血,他手里握着刀刃,随着他走过,青石地面烙印血痕。 季归褚绝对杀人了。 他明明只是一个小少年。 却在宫里杀人,实属可怕。 那时的季归褚杀的是谁,六公主不知道,她也从来不敢说她撞见了那样的一幕。 她只记得季归褚的眼神很病态,满身是血的季归褚,在夜色下犹如罗刹从阿鼻地狱爬出。 她的这位四哥,就是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六公主身体发抖,颤颤巍巍说:“我、我先走了。” 她狼狈起身,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匆匆离开,短短的庭院路上,还绊了好几下。 当真是逃命。 当六公主离开赏花宴后,苏娇虞发现,周围贵女们看着六公主逃跑的背影,眼底竟露出了羡慕,羡慕六公主可以离开。 苏娇虞感到一阵恍惚。 她每次,都可以发现她的夫君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可怕。 其他贵女想逃,但不敢逃。 六公主好歹算是季归褚的妹妹,且上头有天子为阿父,逃了就逃了,就算惹季归褚不快,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她们家中父母长兄都怕季归褚,权势抵不过季归褚,要是让季归褚感到不悦,季归褚掐死她们,那也只能算她们倒霉。 所以贵女们不敢动,她们默契地不约而同地假扮起了不会动弹的瓷娃娃。 好好的赏花宴变得诡异起来。 苏娇虞神情微妙,“夫君,你吓到大家了。” 季归褚问:“小娘子,我与她们说话了么?” 苏娇虞:“没有。” “我看她们了么?” 苏娇虞继续道:“没有。” 季归褚轻叹,“我即未看,也未讲话,那我怎么吓到她们呢。” 病美人低敛长睫,何其无辜。 “她们因传言想的过多,把我当成了可怕之人。” 苏娇虞心说,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但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上次宫宴,季归褚直接掐了三皇子,苏娇虞看到了他的杀意。 苏娇虞想。 唔......夫君应当是一位有脾气的病美人。 “可是,六公主殿下都离开了,这赏花宴要办不下去了。”苏娇虞说,她一双清澈的眼直勾勾望着季归褚,眼角泪痣殷红,语气有些惋惜。 “夫君,怎么办呢。” 季归褚瞥了下苏娇虞面前的流水糕点。 “若是如此,下次你为东家,在皇子府举行赏花宴。”季归褚柔声对苏娇虞说。 众贵女:“?!!” 她们心里一咯噔,差点当场喊出不行。 在四皇子府举行赏花宴? 那她们是去赏花还是排队送死? 苏娇虞看到贵女们哭丧着脸,她突然觉得这样也挺没意思,所以她就带着季归褚离开赏花宴了。 到了马车上,季归褚靠在软榻,男人雪白的肌肤、墨色的发丝与身后朱红软榻形成对比,更显他样貌的脆弱,气质的诡谲。 他微微抿唇,似乎是认错的态度,“小娘子,我扫了你的兴?” “那我下次在府中等你。”美人声音低落。 “当然没有扫兴,夫君你来接我,对我来讲,帮了我很大忙呢。”苏娇虞眨眨眼,立马说。 “嗯?”季归褚温和看她,眼底似乎亮起。 “我本来在与她们打赌呢?” “打赌?”季归褚眼皮一跳。 “对。”苏娇虞半真半假说,“赌你会不会来接我,你竟真的来了。” 他当然会来。 他怎么能让他的药引待在外面不知去向。 季归褚心说。 苏娇虞想了想,又担心季归褚觉得她拿他打赌太过儿戏,于是补充道,“不过,夫君你不来也可以,若是打赌输了,那就是输了,反正是玩乐。” 说这些话时,她语气平淡。 听上去似乎不是很欢迎季归褚去接她。 季归褚不禁打量着苏娇虞。 她看着乖乖巧巧的,似乎在看他,又似乎,不在意他。 季归褚耸拉了眼睑。 季归褚想。 他对苏娇虞温柔,因他不想吓跑这位能救他性命的小娘子。 他来接苏娇虞,是苏娇虞未在他预想的时间内归来,他内心不安,恐生事变。 “......” 理应如此。 季归褚很少询问旁人对他行事的想法,他本性凉薄。 然而此时,面对苏娇虞,季归褚低了低眼睫,眸色微微幽深,不知不觉间,他已慢条斯理出声: “小娘子,若我没来,你会伤心么?” 他的嗓音轻轻温雅,遮盖了情绪。 苏娇虞按照平时乖巧体贴的语气的语气回道:“夫君事务繁忙,且身体需要休养,夫君念着我,我就知足了。” 也就是说,他来不来。 对她都可有可无。 季归褚脸色忽然一僵。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老婆不在意我。 第16章 小娘子又丢下我 苏娇虞表现地太过乖巧听话,一点抱怨也没有,就像没脾气的琉璃娃娃。 反而让季归褚察觉到,她心底深处并不在意他。 季归褚眼中的柔和有些消散。 男人微侧脑袋,偏开的乌黑发丝滑落在肩头,他鬓间微散一绺墨发,皙白肌肤透出幽冷。 “夫君?”苏娇虞的话顿了顿,她察觉到季归褚似乎有些不虞。 季归褚因为她的话不高兴了?可是……她也没说什么会惹怒季归褚的话呀。 苏娇虞看着季归褚,不明白他怎么上一刻满眼柔和笑意,下一刻却是长睫低落,脸色微凉,如清冷不可攀的仙人。 苏娇虞心说,她夫君的情绪转变可真是快呢。 她并不知道,季归褚在她面前的变化已经算是温和了:不过是微抿唇瓣,侧开脑袋,幽幽流露自己的不情愿,不曾流露一丝可能会吓到她的阴戾,也没有任何杀意。 不知道季归褚怎么回事,苏娇虞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想到,罢了,管他是在意什么呢,总之先安抚好他。 “夫君。”苏娇虞软软扯了扯季归褚的袖角。 季归褚眼睫微颤,他缓缓扭头,眸色淡淡,声音保留着温和:“小娘子,怎么了?” 苏娇虞更加确定季归褚现在有些不愉快。 难道是因为她擅自参加赏花宴吗? 苏娇虞主动认错,“夫君,以后我不会随随便便去别的地方了。” “你喜欢去何处就去何处,只要告知我一声,既然并不是什么会危害你性命的事,我也未派人阻拦,便是可以,你不必因此觉得惹到了我,我当然不会时时刻刻把你锁在身旁。” 季归褚嗓音优雅,维持一贯的温雅,但苏娇虞听了他的话后,眉角微微跳了,夫君今日说的话有些多。 苏娇虞突然抬指,遮了唇边的笑意。 她本来以为季归褚温温和和,相敬如宾,心思如清水冷玉,不会在意这些。 但没想到,他竟然有了小脾气。 甚至是他自己都不察觉的小情绪。 季归褚盯着苏娇虞,很快发现,他说了一番话后,苏娇虞竟然在出神。 季归褚心情有些复杂,眸色更加幽幽,季归褚意识到苏娇虞的反应让他心底升起了些异样古怪的情绪,但他并不太清楚这样的心绪算是什么。 是对妻子的在意?还是对药引的占有欲? 因华真妃子对季归褚做过的一些往事,季归褚是有些分不清抢夺、利用、占有与珍惜。 他的兄弟姐妹说的不错,他确实是冷血之人。 他的善意、温柔,都是向他人学习,伪装出来的。 挂着青鸾铃的马车行在路上,车厢随着马匹的行进晃动,掩盖了车内的动静。 只见苏娇虞的手突然被季归褚抓住,他轻轻一扯,苏娇虞在惯性的作用下往他怀里倾斜,苏娇虞没有挣扎,清澈黑眸静静地望着季归褚,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苏娇虞见她的病美人夫君垂睫,长睫的阴影落在雪白脸庞,像花瓣轻落白雪。 他的胳膊搂紧苏娇虞,罗裙与宽袖接触,发出轻轻的衣料摩挲声,隔着小娘子的罗裙,季归褚有力的胳膊微微压着她的肚子。 有些不舒服,苏娇虞下意识向后靠,季归褚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立马松了些许怀抱她的力道。 “在赏花宴上吃了许多么?”他白瘦的手揉了下苏娇虞的肚子。 苏娇虞坐在季归褚腿上,鼻尖皆是他身上的檀香。因病美人夫君贤惠地帮她揉着有些吃撑了的肚子,苏娇虞感到了些不好意思。 她怎么能把贤惠的病美人夫君一个人丢在皇子府,然后跑到赏花宴上吃喝玩乐呢。 苏娇虞的良心有一丝痛。 她抬手,撩起季归褚脸庞的一绺乌黑头发,男人与她对视,苏娇虞温软回以一笑。 “夫君,你身体不好,我不应该丢下你。”她说。 虽然苏娇虞依然有些伪装出来的乖巧,但季归褚眼底暗意因她的笑消失了。 看来,他的小妻子终于有些在意他了。 只是......她在刚刚那一刻,想了些什么? 为何看他的眼神变得柔软了。 季归褚一边思忖,一边抬起了苏娇虞的下巴,在苏娇虞诧异的目光下,男人长发落在她身上,他很自然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对于季归褚而言,他本能地想亲近苏娇虞。 “夫君你、”苏娇虞说到一半,忽然眼珠转了转,假装什么事也没有了。 夫妻之间,这本来不算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苏娇虞仰了下脸,勾住季归褚的脖子,轻软的吐息落在他的面庞,很是认真地看着他,“这次是我的错,我让夫君等太久了。” 她看他的眼神多了分真情实意。 但并非情愫。 季归褚很快明白,小娘子应当是同情他,可怜他。 季归褚微微病态的心思蔓延。 即便她是在同情他,那也无妨。 因他确实是一个苟活于世的病秧子。 没有她,他无法长命。 * 回了皇子府后,一切平静无事,于是苏娇虞按照平日的习惯,与巧莺玩了会儿六博,巧莺回房歇息后,她自己看了些话本,打发剩下的时间,随后就沐浴梳发,掐了火烛早睡了。 等季归褚与谋士们议事结束,披着夜色走向内室时,迎接他的并没有什么红袖添香,而是一片黑漆漆。 似乎他又是可有可无。 季归褚:“......” 他不由得思考他是否装的太过温和大度了。 此时,季归褚身侧跟了一小厮,见季归褚沉默站立,以为季归褚是在等待他上报消息,于是小厮低头恭敬说: “殿下,侍卫长让小的传话,给太子通风报信的叛徒已经抓到了,是府中长史石腾。” “殿下,该怎么处理?” 看着不远处黑漆漆的内室,季归褚有点心烦意乱,“杀了,还需问我作甚。” “可是......”小厮声音犹疑,似乎是想劝季归褚三思。 “孤已经说杀了他,你难道不曾听到么?”季归褚侧头,语气有几分疑惑,男人极致乌黑的眼瞳浮现轻描淡写的杀意,透出无辜的残忍。 可是那个人已经效忠殿下您五年,您居然没有任何伤心么?即便是阿猫阿狗,也应当有些许感情了罢。小厮默默想,见季归褚这般冷漠无情,不由得脊背发凉。 这位殿下,当真是不通人情。 “......” 季归褚走进内室,他没有点起烛火,月光从窗牖落下,光影缥缈,躺在榻上安眠的小娘子安然垂落长睫,面容姣丽,就像虚幻的小仙娥。 苏娇虞被季归褚轻声唤醒。 一声声的小娘子,让苏娇虞的睡梦都沾上了药味檀香。 她半夜醒来,望见病美人夫君神情脆弱,一双盛着黑夜的眸子直勾勾望着她。 苏娇虞没有注意到季归褚阴森诡谲的气质,或是说,她选择性忽略了。 不是杀意,那就无所谓。 季归褚为何半夜把她喊醒? 苏娇虞快速想了想,立马扮出担忧,神情严肃紧张,“夫君,你身体不舒服么?需要我去帮你喊御医么?” “小娘子,你怎么睡得如此安稳呢?”季归褚幽幽问。 苏娇虞茫然了一下,这算什么问题?难道季归褚是在谴责她毫不关心他的身体? “夫君,我只是......”苏娇虞编造的理由还没说出来,就听到季归褚嗓音微哑,语气脆弱说: “我们成亲不久,你怎么不等我就睡,难道你对我变得冷淡了么?”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没有,从未爱过。 —— 第17章 夫君太黏人 月色朦朦,季归褚的身影宛如夜晚狐妖。 他的黑眸清凌凌地,神态脆弱地盯着苏娇虞。 苏娇虞困倦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她混沌地想,季归褚说了什么?他怎么、怎么还委屈上了? 苏娇虞被季归褚那苍白脸庞上可怜的神情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总有女子独守空房,垂泪愁怨丈夫不归,少见男子反过来为妻子不等他而伤心。 苏娇虞看向季归褚,季归褚反而收了视线,避开与她的相望,苏娇虞便不再看他的眼睛,视线向下,见男人一袭黑色宽裳,领口衣襟微低,露出白色裳衣,绣有火云纹,暗沉奢红。 他的穿衣打扮,华贵间,隐约透出些不可侵犯的诡谲凌厉。 此时,男人眼睫垂下,月光朦朦,虚幻间透出玉色风骨、琉璃般的病弱。 季归褚这副病美人模样让苏娇虞觉得他不应当穿黑衣,而是应当穿一袭仙人般的白衣。 苏娇虞不禁沉思。 她夫君真实的模样便是如此脆弱温顺么? 还是说,他只是在对她示弱。 然而,苏娇虞一直想不通的,是季归褚对她示弱作甚?苏娇虞为此疑惑万分,她想了许多原因,现在勉勉强强觉得一个能说得通: 难道季归褚只是单纯地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才对她无比温软。莫非......季归褚是不想吓跑她,因为她是他好不容易娶的妻子? 倘若季归褚能听到她的猜测,那季归褚会轻轻笑一下,若是旁的女子嫁给他,那别说是嫁过来了,估计在上花轿前就被他的煞意吓得哆嗦逃跑了。 更不要提与他同枕而眠。 与他耳鬓相接。 他愿意亲近的、能削弱他身体病痛的女郎,只有苏娇虞一人罢了。 她太过可贵,轻轻贴近她,便能缓解他身体的蚀骨之痛,让骨肉间密密麻麻啃咬的刺痛消散,季归褚怎能不想多多靠近、眼巴巴贴着她。 “小娘子,你熄了灯,早早进入梦乡,睡得憨甜,身躯挡在床榻,我该如何躺下。”季归褚柔声无辜,解释了他半夜唤醒苏娇虞的理由,“若将你晃醒,太过粗鲁,所以只得将你喊醒了。” 苏娇虞心里想,这就是你喊醒我的原因?未免有些牵强。 她余光看了一下宽大的床榻,暗暗说,你随便躺着,就算翻身打滚,我这小身躯也不会影响你。 “夫君公务繁忙,竟操劳到现在......”苏娇虞启声说,她咬了下唇瓣,恰当露出了担心,“夫君的身体可还好?” 小娘子柔软雪白的手牵住季归褚的指尖,她嗓音软软,能哄得人心都化了,“夫君,注意身体,快些歇息睡觉罢。” 苏娇虞压着困意,只想赶紧把季归褚糊弄过去,让她好好睡觉,继续方才的美梦。 季归褚眼皮跳了跳。 若真的担心他,那怎会睡得如此香甜。 季归褚心思幽幽,但望着小娘子温软乖巧的脸与那双睡意朦朦的眼睛,他是一点脾气也发不出。 男人轻轻搂住苏娇虞,与她躺在榻上,他语气有点倦,就像在温柔缱绻地说些家常话。 “小娘子,下次为我留一盏烛火,好不好?” 季归褚样貌好看,眉眼甚至可以称得上为靡丽,苍白的肌肤与极黑的眸色,让他看上去如冷冰冰的毒蛇。 而此时他充分利用了自己的病弱,语气柔和,似乎要幽幽艳艳地蛊惑苏娇虞。 病恹恹的身体是季归褚的弱势,然他懂得利用自己的这份弱势。 将自己的病弱暴露,让他既有不可攀的琉璃脆弱,又有可怜的无辜。 季归褚可不是什么无辜的病美人,他心狠手辣,行事疯狂。 他在苏娇虞面前一副病美人模样......不过是因为他会利用自己的病弱罢了。 这般利用自己的病弱,是他早早就学会的。 曾经那位华真妃子,为了争宠为了夺得天子的信任,为了让天子陷入她编织的谎言中,虎毒尚且不食子,然华真妃子不同,她对季归褚可是无甚舐犊之情,常常利用季归褚这病弱的孩子呢。 季归褚厌恶病弱的自己,然而在面对苏娇虞时,他不知不觉,捡起了曾经被他埋在鲜血下、抛之脑后的弱势。 他竟觉得心甘情愿。 对于苏娇虞而言,她觉得季归褚今日分外黏人。 虽然如此形容她的这位罗刹夫君似乎并不恰当,但季归褚今晚的行为确实称得上黏人了。 他抱着她,衣衫都未曾褪下,便急急地搂紧她的腰肢。 他鼻尖嗅了嗅她的后颈,怀抱她的力度似乎比往日要大一些。 当季归褚让她以后都为他留一盏灯时,苏娇虞心说,好麻烦。 不过苏娇虞又想,虽然麻烦,只是留一盏烛火罢了,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于是苏娇虞能够接受这样的要求。 毕竟,当季归褚这般贴近她可怜兮兮地抱紧她,苏娇虞即使对他没什么感情,她依然感到了些酥麻,有点晕晕乎乎的。 她打了个哈欠,语气朦朦困倦,有些像被吹了枕头风,点点头答应季归褚,“嗯,给你留烛火。” 夜色深深,小娘子实在困倦,对季归褚演戏的力气都少了些许,她脑袋晃了晃,懒懒地搭在季归褚身上,脸庞轻轻相贴,苏娇虞嘟囔说:“快睡罢。” 话音落下,苏娇虞也不管季归褚什么心情,她直接闭了眼,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季归褚将苏娇虞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伸手,撩起贴在小娘子脸上的发丝,他的黑眸细细打量着苏娇虞,眼底的轻柔有些许散去,露出病态的阴鸷。 只要靠近她,他那病弱的、折磨他一辈子的身躯就会感到全然的放松、病痛皆消散。 这让他这个习惯于编织陷阱的狂徒,一步步走入她的蛊惑中。 季归褚半垂眼睫,耳畔听着小娘子温软的呼吸,他在夜晚中思索。静下心思忖半晌,季归褚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在意苏娇虞,季归褚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些懊恼。 而小娘子熟睡安然,根本不知道他内心的纠结,季归褚轻轻嗤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但是,怎么办呀,他确实无法离开苏娇虞。 季归褚的体温冰凉,他抱着苏娇虞,苏娇虞无意识间哆嗦了几下。 看着苏娇虞紧闭的双睫,和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的身体。 季归褚恍然间觉得,他苟活的生机,是从她身上偷来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苏娇虞被她的病美人夫君吹枕头风了吗? —— 第18章 夫君,吃饭是美德 清晨,苏娇虞醒来,眸色闪过微不可查的惊讶。 见榻上躺着一位美人,那美人正是她的夫君。 季归褚竟还在床榻上……苏娇虞感到些意外。 往常,季归褚起的早,当苏娇虞醒来时,他早就不见人影了。 季归褚每日似乎很忙碌。 苏娇虞并没有主动探究他的生活,而且,她也不是很需要他留下来陪她。 她平时装装样子,乖乖巧巧地,只是想让季归褚能对她心软些,让他莫要忘记殷国的事。 季归褚罕见地留下来与苏娇虞一起用早膳,苏娇虞反而感受到了点不自在。 若是季归褚在身侧,那她吃饭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手一哆嗦,弄脏了什么。 季归褚偏偏又坐的很近,寻常贵人同桌用食相隔较远,而季归储在苏娇虞面前,他似乎没有什么拉开距离的想法,几乎是与她肩膀贴着肩膀,男人一边给苏娇虞喂食,一边看着她微笑。 苏娇虞觉得,季归储好像很喜欢看她吃东西。 苏娇虞吃了八分饱后,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漱了下口,抬起眼眸,轻声关心似的问季归褚:“夫君,你好像没吃什么,胃口不好么?” 她说的已经有些委婉了,实际上,季归褚什么也没有吃。 苏娇虞看了看桌案餐食,四皇子府的厨房做出的饭食大多清淡,季归褚应当是可以吃的,他为何不吃呢? 季归褚一愣,他没有想到苏娇虞竟然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同时,他也有些忘记自己应当是需要用早膳的,苏娇虞的话,让他有几分恍然。 这对苏娇虞而言,只是一个稀疏平常的关心,但对季归褚而言,却是难得的温暖,他鲜少收到旁人对他的担心。 季归褚没有什么亲人,天子在高堂,母妃远在昭国,他一人待在清冷的皇子府,没有什么信任的人,时时刻刻提防来自各方势力的暗杀。 家常小事、细枝末节,更是无人关心他。 季归褚抿了下唇瓣。 “夫君,不吃早膳怎么行呢?”苏娇虞见季归褚眸色微暗且不说话,以为他有些不情愿,于是,苏娇虞出声劝他用膳。 她的夫君似乎病的很重,太后说她夫君活不久了…… 想到这里,苏娇虞更是扯了扯季归褚的衣角,“夫君,快用膳,莫要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 小娘子身体像软玉,眼巴巴的模样透出娇俏可爱,因这副娇憨模样,劝季归褚吃饭的她,看上去就像在对他撒娇。 季归褚下意识翘了翘唇角。 他拿起了玉箸,男人指节白皙,行为优雅。 他终于吃了! 苏娇虞竟感到些欣慰。 接着,似乎只过了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季归褚就放下了玉箸筷子。 苏娇虞的表情变了变,犹疑出声:“夫君你……吃完了?” “嗯。”季归褚眨了下眼,他温和说,“莫要担心,吃饱了。” 苏娇虞感到不可置信。 季归褚胃口这般小? 男人看着她,又眨了下眼,漂亮的脸有些无辜,似乎不知道苏娇虞为何要惊讶。 季归褚模样清凌凌,盯着苏娇虞,竟让苏娇虞的脊背感到了些酥麻,她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季归褚胃口小,一方面是因为他对饮食过于挑剔,身体多病,大多食物难以下咽,另一方面是因为在年少时,华真妃子故意让他挨饿,让他面色看起来更加苍白,好带着他去见太后、天子,让太后、天子对他产生可怜之情。 这般被虐待着不怎么吃饭,时间久了,季归褚竟也习惯。 若无人提醒,他常常忘记进食的事。 寻常人也许会因此饿到腹痛,但季归褚身上的疼痛太多,因此,他也察觉不到。 且他行军打仗,即使再过讲究,也总是比不得待在府邸精心休养,不可能时时刻刻处于温柔舒适中,常常在炼狱中与死亡擦肩而过,所以他的身体一步步损耗着,饿肚子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就这般拖着病恹恹的身体,煎熬着渡过了每一日。 “……” 看着苏娇虞,季归褚心底越发喜爱。 也许是对药引的喜爱,或是对他这样的疯子能得到关心的喜爱。 “夫君?”苏娇虞眼睫颤了颤,季归褚俯身,低眉,他凑近苏娇虞,诡谲如业火在深夜燃烧的檀香一瞬裹挟着她。 他鼻梁高悬,眉骨优越,此时慢条斯理望着苏娇虞,病态的清雅间流露出压制的危险。 苏娇虞没有动,季归褚指尖扶起她的脸,指腹擦过她的耳朵。 咚咚咚、苏娇虞心跳竟有些快。 一个美人如此贴近,苏娇虞不是圣人,她还是会有点感觉的。 越靠近苏娇虞,季归褚的疼痛越是消弭。 他眸色极暗,昳丽眉眼浮现一丝沉迷。 季归褚将要搂住小娘子,小厮急急的声音传过来,“殿下?您在此处么?您还未用药,罗御医让小的送来汤药。” 苏娇虞立马推开季归褚,理了理耳边的鬓发,端庄地坐在位置上。 小厮端着高盘,进入屋内,他见到苏娇虞,也没感到什么奇怪,夫妻共处一室,自是无需惊讶。 因此,小厮没有发现古怪,只是恭敬地说:“殿下,御医让小的传话,说这次莫要把药放冷,要早些喝。” “知道了,放下罢。”季归褚捏了捏鼻梁,被人打扰,他感到些不虞,但因为苏娇虞在场,他怕吓到她,于是维持了温和宽容的模样。 季归褚对小厮勾起一抹温温笑意,“辛苦你将药送来了,早些回去歇息。” 小厮人有些愣,殿下语气怎会如此温和? 他下意识抬头。 小厮看见季归褚的眼神,手一哆嗦,差点把汤药砸到地上。 望见季归褚阴冷的乌色眼眸,小厮怎能不明白这位祖宗心情又不好了。 小厮脊背发凉,肩膀发硬,步伐都变得紧张,瑟缩着退下。 “夫君,他怎么了?”苏娇虞端坐着,心里无聊,闲散地打量着小厮手里的汤药,见小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哆嗦了一下,差点把汤药弄撒,苏娇虞捏了一把汗。 再看到小厮颤抖着退下的样子,苏娇虞更是疑惑问:“夫君,他怎么浑身哆嗦?” 季归褚微笑:“许是天气转凉,有些冷罢。” 苏娇虞:“……”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季归褚很笃定的样子,但她总觉得她的夫君在扯谎。 苏娇虞暗想,小厮表现奇怪,应该是因为小厮在怕季归褚。 但季归褚现在也没做什么呀? 苏娇虞一直不能明白,为何大家对季归褚的害怕像是来自骨子里,好像不管季归褚做什么,他们都会害怕。 夫君有时候虽然有些脾气,但平日看,明明是一个正常人啊。 苏娇虞指尖敲了敲桌案,又开始琢磨旁人对季归褚的态度。 一阵苦涩药香传来,苏娇虞下意识皱了下鼻尖。她被药的苦味呛到,抬手揉了揉鼻尖,忍住了咳嗽。 小娘子柔软如雪的娇嫩脸蛋泛红,被呛出的泪雾粘在眼睫上,季归褚瞥了她一眼。 男人起身,端起汤药,向外走。 “你去哪里?”苏娇虞疑惑,因季归褚不吃早膳在先,让苏娇虞立马升起警觉:难道季归褚不想喝药了?要把药扔掉? 苏娇虞拉住季归褚。 既不吃饭,也不吃药。 她这夫君。 难不成想羽化成仙? 作者有话说: 他其实是想避开你喝药。 季归褚:为了不让老婆守寡,药还是要好好喝的。 —— 第19章 给病美人夫君喂药 苏娇虞的手扯住季归褚。 “夫君,把药喝了再走。”她语气认真严肃,俨然一副督促季归褚喝药的架势。 季归褚转首,噙着柔柔微笑,一双墨玉般清冽的眼泛起柔和的光。 此时此刻,面对苏娇虞的温柔心软,是几分假装或是几分真心,季归褚分不太清。 他嗓音情不自禁带了些温和,如冷雪融融化开,“小娘子,你可是在关心我?” 苏娇虞眼皮微跳,不明白季归褚怎么语气变得这般柔和,她想,原来季归褚的声音还能这般温柔么? 季归褚平时对她嗓音柔和,但总有几分虚假的温雅,此时,他的语气则是柔和到极点,像是看到了天中月,月畔星,轻声细语,不敢打扰仙娥珠玉。 看着季归褚带着喜悦的双眸,苏娇虞心说:可我只是劝一个病人喝药,并无甚特殊的。 与其说是关心季归褚,苏娇虞更关心自己。 季归褚要好好喝药,莫要早死,毕竟,她可不想为季归褚守活寡。 “夫君,我是你的妻,自是关心你的呀。” 苏娇虞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她娇软天真的面庞愈发乖巧,她直勾勾盯着季归褚,眼角泪痣朱红,纯纯的美丽间有一种蛊惑,她语气温软,担心地说:“夫君,我看着你,把药喝了,可好?” 季归褚未做回复,依然看着她。 苏娇虞说:“夫君,一定要把药喝了,好好治好身体。” 季归褚端着药碗的手腕动了动,他低睫瞥了眼苦涩的药,又看了下苏娇虞。 季归褚心思幽幽。 他的身体,药石无医。 比起手中这碗汤药,苏娇虞对他的身体,才是最有用的。 “夫君,莫要怕苦。”见季归褚迟迟不肯喝药,站在这里似要与她僵持,苏娇虞补充一句,“苦药治病。” 这药这般苦,闻着味道都让人反胃,将心比心,苏娇虞猜,季归褚不想喝药,应当是因为药太苦了罢,她若是生病,也不想喝苦涩的药。 听到小娘子软软的关心话语和不甚熟练的劝慰,季归褚笑了一声,他低头,长发垂下,遮掩昳丽面庞的神情,他一只手握住苏娇虞的手,将盛药的青花鱼水花纹碗递入她手中。 “小娘子,药太苦,你喂我好么?”男人脆弱地低下脸庞,竟有种美色.诱人的滋味。 其实,季归褚并不怕什么苦药,他只是想,多多靠近苏娇虞。 季归褚从小泡在药罐子里,早就对苦涩感到麻木,对他而言,喝药如同饮水。 他因这副病弱的身体遭遇折磨煎熬,对他而言,倒不如说,喝药,反而是最轻松的治病法子。 宫里的御医还尝试过让季归褚放血治病......比起看着鲜血滑落腕骨一点点从身体流逝,苦药,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然不管是喝药还是用别的法子,季归褚的身体,从未有起色。 唯一能让他看到希望的,只有苏娇虞。 “喂你?”苏娇虞语气微变。 季归褚这般信任她? 只因她是他的妻子? 但她嫁给季归褚前,两人都未见过面。 估计季归褚这样的身份,都不知道殷国还有一位待嫁的连及笄礼都还没来得及办的三公主。 且在皇子府住了一段时间,苏娇虞发现季归褚此人无比警惕,戒备心极强——小厮下人无法近身,用过的所有东西都必须是干净毫无瑕疵,甚至还会用银针检验有无下毒。 季归褚竟让她做喂药这般亲近的事……他就不怕她为了殷国,偷偷在药里下毒吗? 若是她有心,只要等他没有看到的时候,悄悄从袖角里洒出毒药,那季归褚就能被她神不知鬼不觉暗害了。 苏娇虞端着药碗的手僵硬了一下。 似乎,季归褚对她不仅宽容,而且信任。 难道他是真心要跟她结为夫妻过好日子的?苏娇虞暗暗思忖,这么想来,季归褚对她这个妻子一直都是态度温和,似乎是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他对妻子倒是大度得很。 若是换成旁的女郎,只要嫁给他,都有这般待遇么? 脑海中浮现这样的疑惑,苏娇虞微不可察皱了下眉,随即想,她管这些作甚,既然季归褚要当一个好夫君,那她当然也要在他面前扮演一个好妻子。 这对她没什么损失。 目下,稳住季归褚就行了。 “是我唐突了么?”季归褚试探地问。 “怎么会,若夫君自己一人不想喝药,那我就喂你喝药。”苏娇虞嗓音甜甜,她拉着季归褚让他坐下,端了药碗,贴在他身旁。 在殷国,整日都要面对二姐姐苏慧明的算计,苏娇虞早就学会了迅速调整情绪的好演技。 苏娇虞抬起汤匙,轻轻吹了吹微烫的药。 “夫君,张嘴。”小娘子语气乖巧。 病美人更是笑了笑,启唇喝下她喂来的药。 郎君样貌如玉,小娘子眉眼如春华,她倚在他身旁,抬眸认真,病弱郎君神态柔和,画面一派赏心悦目。 表面云淡风轻,苏娇虞却是一直在压着细微手抖。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主动靠近季归褚时,总是感觉到几分毛骨悚然。 可是苏娇虞抬睫望向季归褚,只见他神态柔和,面容病弱,看上去很是无辜。 她为何感到了些许怕呢? 难道她是怕把药洒了弄脏季归褚的衣服? 苏娇虞眸色微思,完成任务般地给季归褚喂药。 男人的手摸了摸她的发丝,轻轻穿过她绸缎般乌黑的发,有些缱绻,但是克制。 “四皇嫂、你你你在屋里吗?小厮把我引到院外就离开了,像是很怕这里,我、我、我奉母妃之命,来找你。”外面传来一声女子颤抖的呼唤。 来人正是六公主,六公主被文昭仪耳提面命,前来皇子府找苏娇虞。 六公主来告诉苏娇虞学堂的事。 苍国贵女们有一个学堂,那学堂是有权有势的名门女儿才能参加的,众贵女在学堂中可以学习诗书礼乐、骑射兵法,结交好友,亦可以了解各方家族情报,甚至可以知悉其他各国的事情。 本来,这学堂与苏娇虞没甚么关系,因她来自殷国,一个殷国女,自然没有资格参加苍国的学堂。 但文昭仪递了推荐书。 学堂乃皇后领头所办,按照学堂的规矩,仅有皇后、育有皇子皇女的宫妃拥有推荐的资格。 文昭仪恰好,有推荐的资格,她将仅有的一个推荐人选,定为了苏娇虞。 于是,苏娇虞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了前往苍国学堂的机会。 六公主虽感到不解:母妃为何要帮苏娇虞? 但为了把这好消息告诉苏娇虞,六公主不得不来皇子府见苏娇虞。 文昭仪让六公主必须亲自见苏娇虞。 六公主对这种人情之事不感兴趣,然而由于母妃说若她不来,那就罚她不能吃糕点,于是六公主两股战战,哆嗦着进入了皇子府。 六公主心中祈祷,四哥千万不要在府中。 她跟四皇嫂说完学堂的事,她就赶紧溜。 另一边,听到六公主的声音,苏娇虞一愣,与季归褚互相看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六公主怎么会来? 接着,苏娇虞想的是,六公主找她作甚呢? 六公主那么怕季归褚,见到季归褚恨不得插翅逃跑,应当不敢进入四皇子府才对呀。 此时六公主居然敢进来,难道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若有什么大事,那她可要好好问问六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归褚薄唇微抿,他心底不情愿,为何又有人来打扰他与小娘子呢? 苏娇虞突然起身,放下药碗,她声音微低,“夫君,喝完药,就去床上休息一下罢。” 六公主竟能克服害怕进入四皇子府找她,苏娇虞很是好奇,六公主是来寻她做何事。 不过若是季归褚在场,那六公主肯定直接被吓跑了。 所以苏娇虞一脸乖巧地,抬手,柔柔地推开了季归褚。 季归褚嘴角僵硬一瞬。 他的小娘子怎么又推开他? 接着,季归褚又被苏娇虞推到床帐里,苏娇虞乖巧说,“夫君,你躺下歇息一会儿。” 她温软无辜,让人挑不出错,季归褚怔然,等回神时,他人被推到床榻,帘帐被苏娇虞哗啦拉起。 ......他竟被苏娇虞藏起来了? 季归褚俊美的脸浮现古怪,感到些许憋闷。 季归褚听到苏娇虞语气轻快地迎接六公主,更是沉思,乌色的发披散,隔着床帐,视线幽幽,阴冷占有不再掩饰。 季归褚望向小娘子纤细袅娜的影绰身影。 他与妻子共处一室,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为何,他要躲起来呢? 他难道见不得人吗?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委屈了。 (猜猜谁先动心。) —— 第20章 夫君似乎有心事 见屋内只有苏娇虞一人,六公主季迎婷彻底松口气。 “公主,你怎来见我了?”苏娇虞迎上来,她白雪般的手握住六公主的指尖,是女郎间的自然亲昵状。 季迎婷低目,下意识看苏娇虞。 见小娘子眼睫很长,脸很软,白白嫩嫩,眼睛乌黑清澈,宛如懵懂的小动物。 六公主心下一阵恍惚,这般温软乖巧的小娘子,竟然是她那疯狗四哥的妻子。 六公主本以为,能嫁给季归褚的只有同样是罗刹的恶毒娘子。 至于那声张着会嫁给季归褚的楚婉然,早就被六公主抛之脑后了。就楚婉然那个胆子,要是真的让她嫁,估计她只会跪在地上拽着她阿兄父亲的衣袖,绝不肯出吏部尚书府半步。 “皇嫂,我母妃文昭仪让我来同你说学堂的事。”虽然六公主是被文昭仪逼着来四皇子府的,但见到苏娇虞后,六公主觉得来一趟四皇子府也不错。 能听到美丽的小娘子在她耳边甜甜讲话,这也是一种享受。 不过前提是季归褚那个疯狗不在。 六公主看了看周围,见屋内空空荡荡,她不由得疑惑,“皇嫂,下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苏娇虞在心里回答,因为季归褚不喜欢外人,所以他在的时候,一般会屏退所有下人。 “难道四哥……”六公主压低声音,“皇嫂,你告诉我,是不是四哥待你不好,连一个服侍你的人都不给。” 六公主想,这就解释了为何她来找苏娇虞时,小厮们都不敢靠近这个院子。 也许是她那喜欢折磨人的四哥虐待苏娇虞,把苏娇虞打入了“冷宫”。 “没有,他没那么坏。”苏娇虞脖子僵硬,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她知道,那是季归褚在隔着床帐看她。 她对六公主解释说,“没有下人,是因为我不喜欢被太多人看着,所以让他们都退下了。” 因苏娇虞说话时总会用大大的清澈眸子盯着对方,看上去非常无辜可信,且六公主本就不怀疑苏娇虞,所以六公主点点头,没有怀疑。 “是这样啊。”六公主不再多想,很快说起自己来找苏娇虞的正事。 “我母妃给你递了学堂的推荐,半月后你就可以去参加学堂了……”六公主挠了挠脸,“不过,我母妃真是的,都没问过你想不想参加学堂,就擅自做主。” 六公主不怎么喜欢上学堂,学堂对六公主而言,太过无趣。而且在学堂的时候,因先生看管的严格,六公主一块糕点都不能吃,这简直是折磨。 想起学堂的严规戒律,六公主嘴角抽了抽,有些排斥。 六公主怂恿说:“哎,学堂实在无聊,皇嫂,你其实不去也可以。” 她都不知道是哪来的学堂,尚未了解,怎么可能就不去了?苏娇虞暗暗想,她一人在苍国,知晓的信息太少,行事颇为约束,学堂那样的地方,也许能让她知道更多的信息,对她大有帮助。 苏娇虞拦住六公主,拉着六公主坐下,贴心地从桌上拿了一块糕点递给六公主塞到她嘴里,“公主,你说的学堂,是哪个学堂?” 六公主这才想起苏娇虞作为一个殷国人,是不了解的,她为苏娇虞解释:“皇宫里的青晏学堂,皇后主持所办。” 六公主与苏娇虞说了说青晏学堂具体教些什么做些什么里面有什么。 听完六公主的介绍后,苏娇虞眼底微亮,流露了一丝小女郎的羡慕,殷国可没有青晏学堂这般的大学堂,她小时候常听母亲说昭国学堂的趣事,耳濡目染,对这样的贵女学堂是有几分向往的。 听了六公主的介绍后,苏娇虞觉得青晏学堂对她应当大有帮助,她默默记下了文昭仪让六公主带来的这桩人情。 六公主与苏娇虞不同,六公主觉得学堂无聊透顶,学堂里学的讲的都是她不感兴趣也不懂更没有天赋的东西,所以她不知不觉对苏娇虞抱怨说:“苍国本没有这种学堂的,都是皇后她模仿昭国的明燕学堂,才弄了青晏学堂,逼迫着我们参加。” 六公主凑到苏娇虞耳边,说秘密般,悄悄道:“皇嫂,你是四哥的妻子,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个秘密……皇后办青晏学堂,正是在华真妃子离开苍国后,皇后就是在暗暗比较,因华真妃子出身于昭国明燕学堂。” “当时,我阿父,天子正是在昭国明燕学堂看到了华真妃子,一见钟情,才把她娶了。” 一个学堂竟然还能牵扯出此等渊源。 苏娇虞有些意外。 不过……明燕学堂? 苏娇虞微思,她母亲是昭国女,也出身明燕学堂,华真妃子与她母亲原在一个学堂待过呀。 也算是凑巧了。 苏娇虞下意识瞥了眼床帐,如此看来,她与夫君也算有些缘分。 不过,季归褚应当排斥他母妃华真妃子的事情罢。 “……” 送走六公主季迎婷后,苏娇虞走向床帐,“夫君,六公主离开了,你可以出来了。” 苏娇虞等了片刻,却发现无人回话。 嗯?她的夫君睡着了吗?苏娇虞疑惑。 苏娇虞放轻嗓音,若是里面的人已睡着,她软软轻轻的嗓音不会打扰他,“夫君,你睡了么?” 她话音刚落,一只修长的手从床帐伸出,猛地抓住她,把她拽进床帐。 床帐的花纹翻动,苏娇虞跌在季归褚身上,她下意识撑了胳膊,等稳住身形后,她与季归褚看上去,竟像她把季归褚推倒了。 苏娇虞感到几分尴尬,她动了动脚踝,想离开。 同时,她心里也想着,夫君干嘛突然把她拽到榻上,苏娇虞歪了下头。 见苏娇虞面色如常,一点也不在意与他同在榻上,像是毫无戒备,季归褚抓紧她的胳膊,没有让她离开。 苏娇虞不知道,当她慢慢靠近床帐时,男人坐在床上,瘦白的手撑着下巴,病态白的面庞上,一双极黑的狭长眼眸微勾,幽幽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身影。 如毒蛇等待猎物般伺机而动。 此时,他将她拽入怀中。 苏娇虞低眼,看着季归褚,男人墨色发丝散开,隽雅脆弱,就像被她推倒拽下仙界拉入凡尘俗世的仙人。 “夫君……” “嗯?” 苏娇虞眨了眨眼睫,“我可以去学堂么?” 若有若无的气氛有些被打破。 “学堂?”半晌后,季归褚慢慢出声。 “青晏学堂。”苏娇虞觑着他的神情。 “既然夫君未曾睡着,方才六公主与我说的话,夫君应当是听到了罢。” 苏娇虞说:“文昭仪推荐了我,我不想抚了文昭仪的美意。” 季归褚下意识心说,若是你不愿的事,即便你是抚了天子的美意,有我在,那也无碍。 但是……小娘子看上去并非不愿去学堂,季归褚看到她眼底微微亮起的碎光。 季归褚抿了下唇,苏娇虞不知道是不是床帐内光线昏暗的原因,她觉得季归褚眸色有些诡异。 “我可以教你。”他不紧不慢说,尾音压制了阴冷。 苏娇虞歪了下头,有些不理解季归褚这句突然的话。 “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苏娇虞愣了愣。 她见季归褚像是有些烦躁,眼尾微红,眸底暗色透出,他竟直勾勾盯着苏娇虞说:“若你想了解军情,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无需去什么学堂打探消息。” “夫君?”苏娇虞心下一跳,有点被吓到,季归褚这话,似乎失了一分冷静。 “我没有想打探军情。”她赶紧说。 苏娇虞只想安安稳稳保住性命平和维护殷国,还不至于做此等间谍之事。 她发现季归褚像是不太愿意,苏娇虞垂了眼睫,遮掩眸中落寞,“若是夫君怀疑我,那我不去就是了。” 虽然有一些向往,但去青晏学堂会让季归褚怀疑她的话,那只好不去了。 身在异国,苏娇虞心底深处仍有几分如履薄冰的胆战心惊。 季归褚突然按住苏娇虞的脑袋,把她按到怀里。 他喉结滚动,病弱的吞咽声让苏娇虞彻底僵了身子。 他贪恋苏娇虞带给他那病弱身体的希望。 不想吓跑她。 更不想,看到她眼里露出落寞。 季归褚紧紧抱住苏娇虞,半晌后,苏娇虞的发丝都有些洇湿,他微哑的嗓音说:“若你想去青晏学堂,那也无妨。” 苏娇虞被他挡着视线,看不见他脸上的杀意。华真妃子离开后,大雪隆冬,尚且弱小的季归褚曾被太子关在青晏学堂,锁了十日。 * 季归褚同意苏娇虞参加青晏学堂。 他很快克制收敛好情绪,温温雅雅的,在苏娇虞面前没有露出什么冰冷情绪。 半月后,苏娇虞第一次前往青晏学堂。 天气转冷,小娘子站在皇子府门外,呼出的气息都有些发白,她站了一刻钟,始终没等来什么人。 苏娇虞看了看手里拿的小袋子,眸色微思。 她以为,季归褚会来送她呢。 “皇嫂?怎么了?”四皇子府外,六公主从马车中探出脑袋,朝苏娇虞招了招手。 因为苏娇虞的原因,六公主现在敢靠近四皇子府了,虽然六公主进入府中还是会哆嗦,但至少敢躲在马车里,等苏娇虞出来了。 “无事。”苏娇虞从台阶上轻快跳下,小娘子乌黑发丝晃了晃,脚步透出轻快。 不来送就不来送。 苏娇虞慢慢踩着杌子,踏上马车,她靠在软枕,肩膀有些放松,舒适地眯了眯眼,心说,见不到季归褚,她就不需要耗费精力装一位好妻子了。 “天气变冷了呢。”六公主搓了搓手,把小暖炉递给苏娇虞。 苏娇虞心思一动,拿出放回袖中的小袋子,也递给六公主。 二人看着,倒像是在交换礼物了。 “公主,这是我试着做的绿豆药酥,清热解火,你尝尝。” 见到六公主惊喜的表情,苏娇虞唇瓣勾起轻轻软软的笑,看上去乖巧无辜。 这绿豆酥她本来是做给季归褚的,然今天她未见到季归褚,她也不想可怜兮兮地等着他卑微讨好他,所以就直接送给六公主了。 反正是用来增进感情的工具。 送给季归褚与送给六公主,无甚区别。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我就这么错过了老婆亲手做的糕点? —— 因为之前的很多事,季归褚遇到苏娇虞的时候,是完全黑化的状态呀。 第21章 想陪小娘子上课 苏娇虞明显察觉到,苍国的四季不同殷国。 苍国地势偏南,不过半月,寒冷已来临,无甚过渡,就像一夜之间,天气转冷,空气都是湿湿冷冷的。 此时此刻,苏娇虞和六公主坐在马车内,为防冷风,六公主将车帘厚帐拉的严严实实,苏娇虞环顾四周,见马车无一丝透风的空隙。 这样的空间,太过狭小,封闭无空隙,就像把她关起来锁起来一样。 苏娇虞不禁抱紧手里暖炉,呼吸慢慢有些细微的急促,脸色也变得苍白。 脑袋感到一丝晕眩,胸腔也有些窒息,苏娇虞低下脸庞。发丝簌簌,遮挡她异常的状态。 六公主季迎婷品尝着绿豆酥,赞美道:“皇嫂,这绿豆酥很好吃,就是少了些糖。” 这绿豆药酥当然没糖,因为这绿豆酥原是准备送给季归褚的。 苏娇虞心里说。 接着,苏娇虞闭了眼睫,像是困了般对季迎婷道:“公主,我有些乏,小憩一会儿,等到了学堂再唤我,可好。” “好。”季迎婷不疑有他。 苏娇虞闭着两睫,她头疼琢磨:冬日到了,马车的车窗门槛都要用厚厚的帘帐挡住,就像一个牢笼…… 今后她要怎么坐马车呢? 苏娇虞并非晕马车,她是不能在这样封闭狭小的空间里待太久。 苏娇虞心底叹口气,面上,闭眼假寐,咬紧了唇。 “皇嫂,学堂到了。”等季迎婷喊苏娇虞时,苏娇虞才慢慢睁眼。 车门打开,厚厚帘帐掀起,苏娇虞苍白的脸色有些缓和,她稳住身体,走下马车。 苏娇虞想。 冬日车马难行,并不会远行。 不过是一段去学堂的短暂车程,她撑一下就行了,再不济,骑马走路就是了。 苏娇虞扶着车门,正准备踩在杌子上时,一双冷白的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抱下来,接了个满怀。 男人身上的檀香沉雅,像雪夜清幽燃烧的火焰。 “夫君?”苏娇虞意外,季归褚怎在青晏学堂? 怪不得她没有等来他,因他根本不在皇子府,他比苏娇虞还要早到青晏学堂。 苏娇虞按了下额角,看来,她对季归褚的行踪还是不太了解。 此时,苏娇虞面色不太好,从车马上下来后,她的脸色就有些苍白,唇瓣有着轻咬的痕迹。 季归褚抱着她,把她放在地上,他俯了腰身,狐疑地盯向苏娇虞的双眼,“没看到我?” 他的这个小娘子,看着温软不知事,实际细心聪慧,他站在这里接她,她竟一点也没注意到? 她这么不在意他么。 季归褚掀了下薄白眼皮,心思幽幽,想来想去。 “我没有想到夫君居然在这里。”苏娇虞回过神,下意识说。 季归褚盯着苏娇虞看,自然发现她微微苍白的脸色。 “小娘子,你身体不舒服么。”季归褚声音柔和担心。 苏娇虞一愣,季归褚的手触碰她的额头,他又凑近一分,乌色眸子望着她,苏娇虞的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脸。 “风寒?”季归褚探寻似地问 “没有。“苏娇虞摇摇头。 季归褚思忖,眸色微暗,“腹痛?” “也不是。” 殷国的御医说过,苏娇虞在封闭的狭小空间会感到不适,那是因为心里落下了阴影……幼时有一次,苏娇虞随着先王后外出时,她曾遇到意外,被掳走关起来。 苏娇虞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匪贼似乎是要拿她做人质,把她跟另外的人质小孩关在一起,她太过害怕,所以忘掉了那段记忆,只留下对牢笼的害怕。 苏娇虞暗觉那些事不太方便同季归褚说,都是过去之事,先王后也就是她的母亲也已故去,再提及,只会徒增悲伤。 而且,她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季归褚,所以苏娇虞都摇摇头。 “夫君,我没事,只是有些困乏罢了。” 季归褚抬起她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眼睫微低,些许冰凉探究露出,他看出苏娇虞有些心不在焉,对他的态度有些淡淡。 “……夫君?”苏娇虞被季归褚眼底无意识流露的阴冷惊到,她眼睫僵硬,不敢眨动。 季归褚心中探究。 他的小娘子怎么了? 倘若只是困乏,脸色不应当如此苍白。 “夫君,我脸上有什么吗?”苏娇虞敛了敛情绪,乖巧无辜问。 在与苏娇虞无辜信任的眸光对视的刹那,季归褚愣了一瞬,他忽然想起一个可能——她身体不适,难道是因为他与她接触地太过频繁? 季归褚猛地松开苏娇虞,后退一步。 在离开苏娇虞的瞬间,季归褚的心胸划过了疼痛。季归褚抬袖遮在唇边,低弯脖颈,压抑地咳了几声。 “夫君?今日喝药了么?”苏娇虞赶紧上前,关心问。 “我无事。”季归褚嗓音脆弱,隐约升起几分疏离,“倒是小娘子你,若是生病了,莫要瞒着我。” 他不着痕迹退了退。 苏娇虞奇怪。 夫君怎么突然松开她了。 而且是她的错觉么?她怎么觉得季归褚向后退了一步? “夫君,你放心,我没生病。”苏娇虞继续走向季归褚,向他凑近。 小娘子伸手,轻轻地扯他的袖子。 苏娇虞装作乖巧:“我还没问呢,夫君怎会在这里?” 季归褚瞥她,他的眸色微动,情绪古怪。 苏娇虞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苏娇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试探着靠近季归褚,接着,季归褚轻轻躲了她一下。 郎君盈白修长的指节轻轻拂开苏娇虞的手,他柔声:“我来学堂,有正事要办。” 在青晏学堂有正事?苏娇虞摸了摸鼻尖,视线依然放在季归褚漂亮的手上。 不是错觉,他刚才确实躲开她了。 苏娇虞感到不解,可是季归褚还在说着担心她的话呀。 既然担忧她,那为何躲开她? 苏娇虞琢磨不透,只能当做是夫君心思复杂了。 至于季归褚来青晏学堂作甚,苏娇虞并没有探究,季归褚总是政务繁忙,有许多事情要办,若她每一件都要探究,那她问都问不完。 苏娇虞很快整理好情绪:现在她站在青晏学堂门外,最重要的事是参加学堂。 季归褚拉远与苏娇虞的距离后,他的墨发从耳侧微微垂落,丝丝乌发轻碰他苍白肌肤。 男人眸色极黑,像凝了黑夜,像幽幽雪地里潜伏的狼。 久病成医,季归褚看出苏娇虞脸色苍白并非因为单纯的困倦。 若她并无生病,并无月事,她为何身体不适呢? 季归褚微微蹙眉,难道……是因为他? 他不禁怀疑,是他在小娘子身上汲取太多,损耗了小娘子的身体么。 苏娇虞拉起哆嗦身体仰着脑袋假装在看天空飞鸟的六公主,对季归褚勾了勾笑,“夫君,我与公主先去参加学堂了。” 季归褚看着小娘子的笑,也对她缓缓扯出一抹笑。 他的病弱让他的身体作痛,此时,若将苏娇虞直接拉入怀中,便能缓解刺骨疼痛。 可此时,季归褚怀疑自己对苏娇虞有不利的影响,于是他忍着刀挖心窝的闷痛,装作若无其事,拉开了与苏娇虞的距离。 季归褚眼神暗了暗,他对病恹恹的身体感到厌烦。 在探清原因前,他还是莫要碰她为好。 * 因为要处理正事,季归褚被学堂的主事引走。 苏娇虞与他是相反方向。 苏娇虞扭头看向季归褚的方向,看到学堂主事在季归褚身侧哆哆嗦嗦的恭敬模样,苏娇虞竟感到了诡异的习以为常。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旁人无比畏惧害怕她的夫君。 然,季归褚在她面前,并不可怕。 至于众人害怕季归褚的原因…… 苏娇虞想来想去,觉得要么是因为传言夸张,将季归褚传成罗刹恶鬼,说他行事如恶鬼,做了一堆残忍的事,杀人不眨眼云云,所以人们怕他。 要么是因为权势怕他,季归褚毕竟是苍国四皇子,手握重兵,封一品将军,代兵部尚书。 或者是,季归褚有她并不知道的真面目。 “皇嫂,你在想什么?”六公主季迎婷凑上来。 “在想你四哥。”苏娇虞微笑。 季迎婷:“……” 季迎婷委屈,“皇嫂,你明知道我怕四哥。” “我夫君可没有伤你,你那么怕他作甚,不许欺负他。”苏娇虞装作护犊模样。 季迎婷更是委屈,“皇嫂,是我欺负四哥吗?” 谁敢欺负疯狗季归褚啊。 见季迎婷的神情,苏娇虞想她接下来估计又要说季归褚有多么可怕了,于是赶紧转移季迎婷的注意力,“好了,公主,莫要说我夫君的事了,我初来乍到,并不认识学堂里的贵女们,你带我见一见,可好?” “……” 虽然贵女们心底对季迎婷这位只知道吃喝玩乐无甚雅趣的公主并不喜欢,对苏娇虞这位小国的三公主也不看不起,但当季迎婷带着苏娇虞来见众人时,众女面上客客气气,营造虚假的和乐融融。 众女不敢在表面上怠慢苏娇虞,重要的原因是苏娇虞可是四皇子妃呢。 四皇子那个疯狗是她的夫君…… 谁也不想得罪苏娇虞背后的那个疯狗。 苏娇虞自然看得出众女的热情有几分虚假,她也不戳破众女的心思,温软礼貌地与众女谈话。 只是,苏娇虞还没认完所有参加青晏学堂的贵女,就被告知要离开屋舍,前往院外马场。 “我们要先上骑射课?”苏娇虞问季迎婷,她以为,这样的贵女学堂更重视的课是诗书礼乐。 “奇怪,骑射课一月仅有一次,今日怎会有骑射课?”季迎婷也是一脸懵然。 当骑射课的先生牵着马出现,季迎婷脸上的茫然化作惊恐。 只见男人束高发,黑色发丝撩至两侧,露出额头,眉目昳丽,凌冽如冷雪。 他瘦白修长的手牵马,手背线条有力,一身胡服,裹挟他高挑身躯,宽肩窄腰。 苏娇虞眨了眨眼。 ……嗯? 这不是。 她的病美人夫君么?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我来学堂,有正事要办。(我要当你的先生) 下一章入v!周五、周六、周日的v章都提前到零点更新。我研究一下怎么设置抽奖-v- —— 按头磕粮时间: ①专栏西幻沙雕甜文《邪神女装套路我[穿书]》[沙雕“恶毒”女巫X貌美病娇邪神] ②专栏焕颜修罗场《恶毒黑月光是万人迷[重生]》[钓系疯批姐姐与三病娇斗智斗勇,超苏修罗场] ③基友梦鹿天鲸的古穿《男二不准逆天改命》(一本穿书文,女主视角)[占有欲极强病娇腹黑反派X乐观小太阳公主病女主] 戳专栏收~ 预收《邪神女装套路我[穿书]》文案(我经常安利它,是因为它是我的下一本): 格拉蒂丝是高塔上的邪恶女巫。 作为一个邪恶女巫,她无恶不作,臭名昭著,她绑架美丽善良的小公主,每天换着花样虐待小公主。 众人大骂她恶毒。 格拉蒂丝震惊:“噢!身为邪神的信徒,干坏事虐待善良的小公主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实际上。 格拉蒂丝不信什么狗屁邪神。 她是个穿书者。 某天夜晚。 格拉蒂丝一如既往,打卡祈祷。 然后,她得到了邪神回应。 邪神说:“我就在你身边。” 格拉蒂丝:? 邪神又说:“我就是那个被你绑架的公主。” * 作为一个信仰邪神的女巫,发现每天欺负的小可怜就是邪神,在线等,挺急的。 —— 在高塔上。 有一位被女巫关押虐待的美丽公主。 “她”有着雪一般的肌肤,玫瑰一般的唇瓣,“她”会温柔笑着,低眉乖巧地接受女巫的刁难。 然而,女巫没有看到,他眼底深处的黑暗病态。 “......” [沙雕恶人女巫×美人病娇邪神] #小公主/邪神美得雌雄莫辨。 #虐待是假,沙雕是真 #轻松小甜文 第22章 逗一逗夫君 [VIP] 薄薄的日光落下, 罩在季归褚身上,轻轻的光为他的眉眼镀上清冷,男人走来, 如仙人牵马而来。 他一身胡服, 腰侧挂红色恶鬼面具, 众人见到他,皆是害怕。 苏娇虞见季归褚这般出乎意料地出现, 她心底甚至都不惊讶了。 似乎,夫君总会出现在她面前。 虽然心里没有惊讶, 但在表面上,苏娇虞想着她要让季归褚的惊喜看上去有点意义, 于是朝季归褚翘了翘唇角。 小娘子笑意惊喜,像是为季归褚的出现感到十分喜爱。 季归褚看到苏娇虞的笑,男人眼底泛起他自己不曾发现的柔软。但下一刻,季归褚眼底的柔和被一丝冰冷打散。 他尚且不能确定他这个病秧子接近苏娇虞会不会给她带来伤害。 若真的会影响到苏娇虞的生命……他还要靠近她么。 思虑到此,季归褚心中烦躁,各种怀疑更是涌上心尖, 苏娇虞的身体为何能缓解他身上的病痛?她对他的治愈, 到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也许是会伤害小娘子的生命,也许他的希望是从她的身上偷走的温暖......这些事, 季归褚不是没有猜测过。 所以当苏娇虞流露一丝未知原因的虚弱,季归褚就有些疑神疑鬼,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变成伤害她的凶手,如此翻涌思绪, 他心底暗意蔓延。 季归褚没有直接走向苏娇虞, 他在不远处停下, 站在薄薄日光下。 男人墨发扎起马尾, 半垂羽睫,一双眸子幽幽,他身旁的马匹似乎感受到阴冷煞意,不安地嘶鸣几声。 “皇嫂、皇嫂、四四四哥他出现在这里作甚。”季迎婷抓住苏娇虞的手,在苏娇虞的搀扶下才没有一个腿软坐到地上。 “我也不清楚。”苏娇虞的注意力被季迎婷转移,她对季迎婷摇头。 “皇嫂,你今日刚来青晏学堂,四哥就来了,你真的不知道吗?”季迎婷狐疑,处于害怕中的季迎婷头脑竟比平时还要清醒,一下子察觉到了端倪。 苏娇虞余光看了看季归褚的打扮,心里想了想。 苏娇虞乌黑眼珠清澈地映着季迎婷恐惧的神情,歪头,“我夫君也许是骑射课的先生?” 闻言,季迎婷翻起一个白眼,差点吓晕过去。 骑射课本就可怕了!季归褚竟然还是骑射课的先生!这是阿鼻地狱吗! 苏娇虞扶住六公主时,跟在季归褚身后的学堂主事哆嗦着嗓音出声: “原本的骑射课先生家中老母有事,告假归乡了,今后一段时间,四皇子殿下将代劳骑射课的先生,教导大家的骑射畋猎。”主事一脸冷汗,与众女讲话。 苏娇虞眼皮跳了跳,为何她感觉青晏学堂的主事像是被她的夫君威胁了呢? 且原本的骑射课先生居然恰好在这时候告假还乡......苏娇虞低睫,心头泛起些怀疑:真的这般巧么? 主事为众人解释了季归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后,就赶紧溜了。 马场上,只留下季归褚和瑟瑟发抖的众女。 众女中唯一没有露出害怕的,只有苏娇虞。 季归褚并不在意其他贵女的反应,毕竟对于季归褚而言,他此行只出于私心,于是他只看苏娇虞。 藏好复杂的阴戾情绪后,男人朝苏娇虞轻轻弯了弯眼睫。 他的睫毛很长,乌色的眼眸像暗夜,看向苏娇虞的笑带着柔和,像星光一样。 苏娇虞下意识想,如此脆弱美丽,这果然是她的病美人夫君,她的病美人夫君也许只是恰好心善,替代了空缺的骑射课先生职务。 季归褚只看苏娇虞,一点视线也不分给旁人,十分吝啬。 季归褚如此,其他贵女反而松了口气。 这样的祖宗让四皇子妃自己消受罢,她们可不敢靠近季归褚。 一个罗刹疯子,若靠近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刻掐住自己的脖颈。 而且,即使贵女们不怕季归褚,她们也不需要接近季归褚,贵女们为自己背后的家族利益盘算,知道接近季归褚这个疯狗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季归褚手握重兵不假,但他易受天子忌惮,朝中上上下下盯着季归褚,太子季元忠恨不得每一件事都给季归褚扣下谋逆的罪名。 若接近季归褚,弄不好自己也变成反臣,风险太大。 另外,最为重要的是季归褚是个活不久的病秧子,半截身体迈入黄土的疯子,贵女们才不会接近他。 贵女们心里默契地想。 季归褚,又可怖又晦气。 他那苍白的肤色和极黑的眼眸,让他看上去就像索命的恶鬼。 若是苏娇虞听到众贵女们心中对季归褚的评价,那她就要怀疑众女的眼神了。 不管怎么看,温温和和对苏娇虞轻柔微笑的季归褚,看上去都是如春花般灿烂的病弱仙人。 即使是鬼,那也是艳鬼,怎会是样貌丑陋的恶鬼呢? 季归褚作为骑射课的先生,他让众女从马厩牵出自己的马。 以往,贵女们不喜欢骑射课,总是磨磨蹭蹭的很不配合,惹得骑射课先生无奈至极但又不敢呵斥,毕竟青晏学堂的贵女非富即贵,皇亲国戚,不能得罪。 而此时,贵女们不仅不敢磨蹭,迅速找到自己的马牵出,而且一个个像鹌鹑般,恭敬听话,毫不闹腾。 季归褚身上的煞意连军中不听话的混账跋扈们都害怕,更不要提这些胆子小的贵女了。 他作为一品将军,竟委身学堂代骑射课的先生。 如此大材小用只是因为他想陪着苏娇虞。 众女都去马厩牵马,苏娇虞没有跟上去,她看向季归褚,歪了下脸蛋,小娘子话语乖巧,像是在撒娇,“先生,我没有马。” “......” 季归褚将自己牵来的马让给苏娇虞。 男人低睫,看着脑袋堪堪到他胸口的小娘子,眸光有些深,“你方才喊我什么?” “先生呀。”苏娇虞抬起美丽娇嫩的面庞,双手背后,朝季归褚笑。 她现在的笑意有些真诚,借着没有马匹的名义,苏娇虞终于能靠近季归褚了,这让苏娇虞下意识勾起了笑。 根据苏娇虞刚刚的观察,她确信季归褚绝对在刻意躲她。 他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不像平时那般黏人。 她的夫君为何要躲她?她也很吓人么?苏娇虞心说,她都没有躲着这位被称为罗刹恶鬼的夫君,他怎能先躲开她呢? 她每日装作乖巧,可不是想让季归褚躲避她。 见季归褚微微抿紧的唇线,苏娇虞更是笑,“夫君,你现在是骑射课的先生,我喊你先生,难道不妥么。” 季归褚摇了摇头,他冷白指尖微动,想摸一摸小娘子的脑袋,她的乌发披着,毛绒绒的,凑到他胸口,让他下意识想揉一揉。 但季归褚的手又从腰线旁垂下,他扯了下唇,神色如常,“自是无碍。” 他为何不愿碰我呢?苏娇虞悄悄看着季归褚收回的手,心底疑云重重。 苏娇虞开始想,哪里出了问题? 她刚刚到青晏学堂门前,季归褚还是亲手抱她下来的,后来季归储似乎怀疑她有些生病,然后才松开她了。 难道季归褚身体太过病弱,不能接触“生病”的她?怕她将病气传给他? ……这似乎是最能说的通的理由。 苏娇虞心里叹口气:不过我已经说了我没有生病,他不信任么。 看来,她还要继续努力,让季归褚喜欢她,信任她。 苏娇虞一边想着,一边与季归褚对视。 于是,二人之间,皆猜自己靠近对方会让对方受到伤害。 只不过,一个知道自己其实无甚病,不会传染,所以想方设法地凑近对方。 另一个怀疑自己会伤到她,一边为自己病恹恹的累赘身体感到烦戾,一边克制接近对方的欲.望。 “先生,我不擅长骑马。”踮起脚尖摸了摸马匹温顺的毛发,苏娇虞为难地对季归褚说。 她眸中露出些担忧,可怜,像是在依赖季归褚,“我怕摔下去。” 季归褚终于伸手搂住小娘子的腰,“我帮你。” 当季迎婷和贵女们牵马走出马厩时,就看到疯狗季归褚在轻柔地把美丽的小娘子扶上马鞍,这一男一女明明没做什么,但他们乌发微微交叠,袖角擦着对方的衣服,气氛莫名。 众人不约而同默契地看向天空。 贵女们想,看到疯狗不同寻常的温柔样子会不会被剜眼睛? 等苏娇虞稳稳当当坐在马鞍上,苏娇虞回头,就看见身后众女都抬着脑袋,她们眼神注视着空空如也的天空。 苏娇虞眨眨眼。 怎的?六公主看天空飞鸟的习惯传染给大家了么? 对于季归褚扶着她让她骑上马,苏娇虞没觉得有什么羞意,她只是骑马而已,并没有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若季归褚不扶着她,那她就摔下去了,到时候摔个皮伤骨折,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何况,她与季归褚是夫妻,也不需要管什么男女大防。 所以苏娇虞大大方方地对众女笑了一下,“骑射课要开始了,先生让你们过来呢。” 苏娇虞话音落下,季归褚的轻笑声在苏娇虞耳边响起,他的嗓音只有她能听到。 “小娘子,我还什么也未说呢。” 苏娇虞听不出季归褚对她擅自做主代他发话有什么想法,但总归,听他的笑音,他应该不生气。 “你都是骑射课的先生了,以后当然要好好给大家上课。”苏娇虞的语气变得轻快,她总是会探究着季归褚的心思,逐渐试探他的底线。 小娘子坐在马上,低头看站在马旁的季归褚,“我在青晏学堂,一定好好监督先生上课。” 季归褚,恰恰在苏娇虞面前没什么底线。 他可舍不得伤害这个能让他活下去的小娘子。 季归褚为人睚眦必报,冷漠残忍,却对苏娇虞没什么脾气。只要苏娇虞对他无甚杀意,那表面上,季归褚都会依着她。 季归褚拽起缰绳,递到苏娇虞手中,语气很乖,“知晓了。” 虽然对苏娇虞这般说,但实际上,季归褚并无什么心思教导贵女们,众女也对这骑射课不感兴趣,于是当季归褚敷衍地让众人随意练习时,也无人表示不满,反而乐意得很。 众女赶紧骑着马躲开季归褚。 马场巨大,旁边是一处猎场禁苑,供皇族贵胄使用。林木森森,众人这么散开,一下子都看不到人影了。 苏娇虞骑马慢行,季归褚不紧不慢跟着她,护在她身旁。 苏娇虞一直在打量季归褚。 苏娇虞发现。 她的夫君还是在刻意拉开与她的距离。 这样当然不行。 “先生,前面是禁苑么?我们可以一起打猎么?”苏娇虞出声。 若是打猎,他身上的杀意也许会吓跑她。 季归褚顿住步伐,掀起眼皮看苏娇虞一眼。 苏娇虞察觉到季归褚眸色的阴戾,她颤了颤眼睫,开始了娇软的伪装。 小娘子眼里适当露出无法满足愿望的失落,声音小小,“你不愿意么......” “若你想,都可以。”季归褚微顿,慢慢说。 光落在他的肩上,苏娇虞骑马挡在他身侧,她的身影遮了季归褚脸上的光线,让他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诡谲。 不知为何,苏娇虞竟打了个寒战。 她的夫君,偶尔间流露的气场有些诡异。 比杀意要冷,有些幽冷,有些死寂。 就像毒蛇。 * 禁苑林木深深,兔子小兽不时飞窜而过。 防止马儿受惊带着苏娇虞乱跑,季归褚牵住马匹缰绳。 男人瘦白的手用力牵住缰绳,马儿不舒服地晃了晃脑袋。 苏娇虞让季归褚带她进来打猎,只是想找一个二人独处的理由,不过,她发现季归褚有些心不在焉,只见季归褚虽然看着前方,但乌色的眸子幽远。 苏娇虞想了想,提起脚上的鞋,用脚丫踢季归褚的衣角。 季归褚感官敏锐,一下子回神,他抓住苏娇虞的脚踝。 “小娘子,为何不穿鞋履呢?”季归褚垂睫,望向她凝白的脚丫,在细细冷风下,她脚趾有些发红。 “你为何不理我呢?”苏娇虞一手拎着鞋,半低身躯,把一路上的疑惑问出。 她乌发扑簌簌,肩膀瘦削娇小,在马背上微微俯下身躯,就像仙娥坐在白鹿,将要施舍琼浆玉液。 “我不理你?”季归褚歪了下头,缓缓重复苏娇虞的问题,男人似乎感到些疑惑。 “你在躲着我。”苏娇虞不绕弯,认认真真与他说。 “你总是不靠近我,与我拉开距离......你是以为我生病了么,我离你近,会将病传到你身上?所以你才不靠近我。”苏娇虞说出自己的猜测。 季归褚挑眉,若季归褚确定苏娇虞生病,那他怎么可能让苏娇虞在冷风中骑马呢。 他的小娘子似乎打心底里不相信他对她的好,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小娘子,你怎么可能伤害我呢。”季归褚低低说。 她是来救他的。 她是他的药。 苏娇虞接触到季归褚的视线,她晃了晃身躯,扶着马鞍的手微动,腕上血色佛珠轻轻响了响。 夫君的眼神有些诡异。 苏娇虞心尖不由自主加快跳动。 不过苏娇虞很快回神,她还没忘记自己的问题,“那夫君,你为何不愿靠近我呢?” 苏娇虞心里平静地想,知道季归褚躲着她的原因,她才知道怎么对症下药,继续拉拢季归褚的心。 季归褚抿了薄唇,他并不回答。苏娇虞的问题像是触及了什么不能提及的事,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那脆弱的模样让苏娇虞把追问的话咽进口中。 季归褚这般脆弱神情,就像她在逼问他一样,让苏娇虞难以继续问下去。 莫非......是什么难言之隐? 苏娇虞想法翻来覆去,甚至想:难道季归褚真的不行?所以才不靠近她,因为会失望? 因季归褚对她有些遮掩的态度,苏娇虞感觉越发强烈:季归褚好像在瞒着她一个秘密。 夫君到底在瞒着她什么呢? “......” 苏娇虞单手拎着舄鞋,露出的脚丫还在空中乱晃,不知不觉间,她已侧坐在马上,她看上去很是轻松,悠悠闲闲,毫无骑马的慌乱,一点也不像不熟练骑马的女郎。 季归褚看她多次,终于,季归褚轻轻出声,唇角带了笑,“小娘子,你其实会骑马,对么。” 苏娇虞故作惊讶,“被先生发现了。” 殷国先王后身亡后,管教苏娇虞的人就很少,她一人在殷国王宫,受到二公主苏慧明敌视,苏慧明拿先王后的事带众女孤立她,殷王又不太重视女儿间的细致纷争,以为只是普通打闹,于是苏娇虞自己得过且过,虽有些公主的娇贵待遇,但更多是自己寻趣游玩,骑马自然不在话下了。 “我只是想骗一下先生,让先生靠近我。”苏娇虞对他弯起眼睫。 季归褚一瞬怔然,被疼痛常伴的心脏竟重重地跳了跳。 心率加快,酥麻间伴随着挖心的闷痛,季归褚停住脚步,他额间沁出细汗,脖颈泛起隐忍的青筋。 见季归褚面色发白,苏娇虞惊异,她急急从马上跳下,扶住季归褚。 在苏娇虞靠近季归褚的瞬间,因为戒备外人贴近的本能,季归褚眼底露出杀意,差点将苏娇虞推开,但在下一刻,他的杀意化为贪恋,他猛地抱紧苏娇虞,二人跌在地面。 男人的手扣住苏娇虞的脖颈,他就像汲取水的动物,颤抖着身体搂住苏娇虞,胳膊用力攥紧。 “夫君,你怎么了?病发了么?”苏娇虞紧张问。 她一时无措,毕竟,她都不知道季归褚身上到底是什么病,也不知道要怎么救他。 苏娇虞只能迅速思考,在满是林木的禁苑,她怎么让御医为季归褚看病? 余光瞥见旁边的马匹,苏娇虞想,她要带着季归褚离开禁苑。 苏娇虞的脚趾动了动,她没时间套上鞋履,光着脚踩在地面,打算扶着季归褚把他抓起来。 季归褚却死死抱着她,不让她起身。 苏娇虞刚刚勉强拉着他起来,却再次跌到他身上。 他怎么如此喜欢抱着她。 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何夫君还要抱着她呢。 苏娇虞为季归褚非要抱着她的举动感到心急。 抱着她又不可能治病呀,他可千万不要在她怀里昏死过去。 “夫君、夫君、”苏娇虞唤了几句,见他依然不肯松手。 苏娇虞努力撑起身体,她喊了他的名字,“季归褚!” 季归褚眼睫颤了颤。 小娘子垂睫看他,他亦是抬眸望她。 季归褚的模样......让苏娇虞心里掠过震惊。 他脸色白皙,轻轻剔透,一双长睫晕染湿意,眼尾是红的,苏娇虞想要起身时,他乌色的眸子划过不愿,就像在依恋她,不愿离开她,透出诡谲艳丽。 他怎么这般样子? 既脆弱,又有些病态。 难道是因为病发神志不清? “夫君,你真的不愿松开我么?你刚才不是不想靠近我么?”苏娇虞慢声细语,轻轻引导季归褚。 她的话像是提醒了季归褚,男人脸色微变,轻轻推开了苏娇虞。 苏娇虞终于能起身,她揉了揉有些疼的腰和肩膀,正要问季归褚感觉怎么样,就听季归褚问:“小娘子,你可有不适?” 苏娇虞懵了一下。 这里的病人是季归褚啊。 他发病,为何要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自是没有不适,倒是夫君你......你方才怎么了?”苏娇虞见季归褚脸色缓和,她的紧张稍微放松,她既疑惑又担忧,“夫君,你的病,到底如何了?” 季归褚神情僵硬一瞬,他怎能告诉苏娇虞,他方才突然病发是因为她的话让他心跳突然太快,才引起了身骨疼痛。 季归褚的身骨太差,先天不足,又被华真妃子虐待,彻底毁了根基,且在幼时中过一种蛊毒,导致他的筋脉混乱,多处皆有病痛。 有时,也许只是轻微小事,就能了结他的性命。 方才心率加快,若无苏娇虞在,他也许已经死去。 “我已经无碍了。”季归褚对苏娇虞轻声,他嗓音有些沙哑病弱,这让苏娇虞不太相信他没事了,但季归褚接下来的话又转移了苏娇虞的注意力。 季归褚眸色幽幽,对苏娇虞说,“小娘子,谢谢你。” 谢什么?季归褚干嘛谢她,她方才什么也没做啊。 苏娇虞满心疑惑,她坐在地面,半抱膝盖,怀着疑惑打量季归褚。 她见季归褚收敛好狼狈态后,瘦白的手用力地擦了擦身上的草木,灰尘飘到他鼻尖,他紧紧蹙眉,喉间滚动几下,勉强在苏娇虞面前忍住了咳嗽。 苏娇虞瞧见季归褚眼底嫌弃,知道他的洁癖又犯了,苏娇虞看了下自己沾着泥泞和草屑的脚丫,她默默向后收,心想要用帕子擦干净后才能露出来,只是季归褚忽然俯身,抓住了她。 “小娘子,把鞋履给我。”无论刚才他露出何等诡谲艳丽的模样,此时他已恢复温和隽雅,语气柔柔。 苏娇虞被他抓着脚踝,肌肤贴在他的指腹,她指尖抖了抖,视线朝旁侧示意了一下,“挂那里了。” 见马儿站在原地,悠闲无知地踏了踏蹄子,小娘子镶嵌珠玉的鞋履、染香罗袜就挂在马鞍上。 * 季归褚半跪在苏娇虞面前,他接过苏娇虞递来的罗香帕子,细细擦了擦她脚趾的灰尘泥土。 接着,又帮她把鞋袜穿上。 季归褚这般待她,苏娇虞有几分受宠若惊。 他明明那么讨厌泥土,却帮她亲手擦干净了泥土。 “夫君,下次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苏娇虞语气乖乖说,“不用劳烦夫君。” 季归褚歪头,他没有直接回应她的话,他只是直接抓住她的手,擦了擦她指尖沾上的尘土。 苏娇虞知道季归褚是没有听进她的劝。 苏娇虞心里无奈,她担心季归褚是忍着厌恶装作对她好。 但季归褚这眼巴巴黏人的样子,看来不是不想凑近她...... 那他是心悦她么?所以还帮她擦了泥土? 苏娇虞刚有季归褚也许心悦她这个想法,下一刻就打消了。 他应该不是因为心悦她。 因为苏娇虞与季归褚第一次见面,他就帮她擦了泥土。 季归褚那时的温柔与现在不同,第一次见面时,他眼中的柔和,全然是伪装,虚假阴冷,让她毛骨悚然。 苏娇虞再次骑在马上,只是这次她已经暴露了自己会骑马的事情,于是不再需要季归褚来帮她了。 季归褚站在一旁,手里空落落的,孤零零的,就像被苏娇虞冷落了一样,他抿了下薄唇。 苏娇虞只看到他的脆弱可怜。 然而,在苏娇虞未看到的时候,季归褚脸色划过挣扎,他心思幽幽翻涌。 他未能清楚他的靠近是否会伤害苏娇虞的身体,他本不应该凑到她身边......他为何,那般想与小娘子在一起呢? 苏娇虞看到季归褚微微凌乱的发丝衣襟,就会想起季归褚方才发病的样子,她有些后怕。 “先生,我又不想打猎了,我们离开禁苑吧。”苏娇虞语气假装轻快,并不想让季归褚为自己病弱的身体自责。 季归褚看苏娇虞一眼,装作并不知晓她这句是善意的谎言。 “嗯,先生都依你。” 低了下头,季归褚眸色微微动容。 骑马在林木中行走,风轻轻擦过发间珠玉,苏娇虞撩起垂到脸颊的发丝,她的手捏着青丝,停在半空,她有些出神地看向季归褚,在刚刚与季归褚的相处中,她总觉得似乎窥见了些季归褚的不同寻常的模样。 不过,这也是苏娇虞一时的感觉。 只见季归褚现在又是一副病弱的风轻云淡的温雅模样,就像不可亵.玩的琉璃仙人。 苏娇虞心里嘀咕,到底是夫君会变脸,还是说这样温雅的病弱美人才是夫君的真实模样? 男人们说笑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马蹄毫无怜惜地踩过土地草木声响,苏娇虞牵着马的手一顿,下意识看向她的夫君。 苏娇虞竟想,从传来的说话语气来看,来人似乎不太好惹,她的病美人夫君不会有事吧? 虽然隐约猜到那些人也许会很怕季归褚,但苏娇虞看着季归褚那副温雅美人模样,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 季归褚朝苏娇虞勾了勾手,“小娘子,弯腰。” 苏娇虞不知道他要作甚,只是听话地低下腰肢,季归褚摘下挂在胡服腰侧的面具,抬手,将一个面具轻轻戴到她脸上。 那是红色的恶鬼面具。 苏娇虞下意识抚了抚面具,她不知道这样的恶鬼面具戴在她小巧的脸蛋上,与她温软的气场形成了怎样蛊惑的反差。 季归褚看着她,出神一瞬。 接着,苏娇虞与季归褚的注意力被来者打断。 骑马在前的男人身形粗壮,穿了威国服饰,盛气凌人。 “方才那些女人是何人?” “禀威国太子殿下,那些是青晏学堂的贵女们。” 被称为威国太子的男人与内宦交谈着。 接着,那位威国太子看到了季归褚。 “哪来的小白脸?” “小白脸?”三皇子季文詹的声音响起,他一边说,一边骑马从人群中走出,“禁苑里怎么混进奇怪的人了?” “……四、四弟、你你你怎在这里、”看到季归褚,三皇子的声音顿变,一下子没了威严,变得畏惧胆小。 身后苍国内宦宫人见到季归褚,都赶紧跪了。 这让威国太子收敛了对“小白脸”鄙夷的态度,威国太子内心微惊:苍国三皇子口中的四弟,不正是疯狗季归褚么?他竟是如此模样?且看宫人们对他的畏惧害怕态度,竟是能与天子比肩了...... 季归褚此人的存在就是一柄利刃,无人敢惹。 三皇子季文詹费力讨好的威国太子见了季归褚后,季归褚什么也没做,威国太子就对季归褚恭敬有加。 另外,季归褚还未吩咐什么呢,宫人们就恭恭敬敬地为他送来了马匹。 苏娇虞叹为观止。 她夫君也太厉害了。 “季将军,你也是来畋猎么?”威国太子问季归褚。 “我是青晏学堂的先生。”季归褚语气优雅阴冷,有点恹,与平时说话语气相差极大,宛如变了一个人,苏娇虞耳朵动了动,下意识看季归褚,可惜面具有些遮挡视线,且季归褚背着她,她看不到季归褚的神情。 “青晏学堂的先生?”三皇子季文詹惊讶,“你怎会是、” 苏娇虞及时出声,十分配合季归褚,“方才我们在上骑射课,我在禁苑迷了路路,是先生来找我的。” 她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有些闷闷的,带了些遮掩性,三皇子季文詹没有认出苏娇虞。 威国太子看着季归褚的目光更是有礼恭敬,这位季归褚,领兵打仗简直是奇才,居然还担任了学堂先生,教导子弟,且来寻找迷路的学生,如此看来,并非完全无情之人,反而像是位有仁义的郎君。 至于苏娇虞,其实威国太子也注意到这位女郎了,他见女郎身材娇小,玲珑有致,且被季归褚护着,总是好奇的。 听了苏娇虞的话,威国太子才恍然大悟,这女郎原来是季归褚的学生。 威国太子看着苏娇虞脸上的恶鬼面具,又想:这女郎戴着面具,难道是样貌有毁不便见人?还是装神弄鬼想引起他的兴趣? 如此一想,威国太子顿时失去兴趣,他懒得费力气探究太多,有些女子,总以为特殊要引起他的兴趣,其实他清楚地很呢。 威国太子此行是为了联姻,他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是宝贵,并不愿随随便便选一个装神弄鬼的女人。 苏娇虞戴稳脸上的面具,开始与季归褚一唱一和。 “先生,下次何时能再带我们来禁苑打猎呢?” 季归褚温和回答,“七日后就可以。” 如此这般。 三皇子季文詹在旁边看的心痒痒,季归褚的这位“学生”让季文詹心思荡漾。 季文詹开始琢磨,瞧着身形,那戴面具的女郎应该是娇小软糯的小娘子。 而且,季归褚待这小娘子语气温和,男人待女人态度好,无非就那几个原因,难道这小娘子无比貌美?比四皇子妃还貌美? 三皇子季文詹牵着马,有点害怕地凑近季归褚,但一想到能跟美丽的软糯小娘子在一起,他就不怕了。 季文詹问:“四弟,你这位学生,是哪家的贵女啊?” 季归褚望向季文詹,脸上哪还有与苏娇虞说话的一点温和呢。 见到季归褚露出的占有欲,季文詹暗暗唾弃,疯狗,你忘了你的皇子妃了吗? 季文詹正要继续打探,季归褚阴冷的面庞扯出一抹微笑,他的这抹笑明明温柔至极,却比任何杀意都要可怖。 “蠢货,那是我的皇子妃。” 季文詹脸庞顿失血色。 是四皇子妃! 他竟然又在季归褚面前说了觊觎四皇子妃的话! 想起上次在宫宴的遭遇,三皇子季文詹吓得两股战战,只觉得胸间断掉的骨头又开始作痛,哆哆嗦嗦,开始求饶,“四弟,我不是故意的,要是让我知道那女郎是弟妹,那借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啊。” 季归褚歪头,轻轻拽了下三皇子马匹的缰绳。 他动作优雅,却毫不留情。 三皇子的马突然发疯,直接把三皇子摔下去了。 噗通巨响,让众人侧目,威国太子和宫人们纷纷去救三皇子,耽搁了一段时间,于是,苏娇虞和季归褚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夫君,方才怎么了?”苏娇虞问季归褚,刚才季归褚与三皇子正说着话呢,三皇子就摔下去了。 “无碍,三皇子不小心摔下去了。”季归褚声音柔柔,样貌无辜。 隔着面具,苏娇虞打量季归褚半晌,幽幽问:“夫君,你在撒谎对不对?” 季归褚嘴角的笑有一丝僵硬,心思翻涌,他的手竟有些发抖。 难道小娘子已经看破他的真实面目了?她发现他在欺骗她,她会不会生气? 却见苏娇虞半抬恶鬼面具,露出精致漂亮的下颌,她对季归褚翘了翘唇角。 “夫君这么美,我就原谅夫君的小小谎言了。”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嗯?被老婆调戏了? 第23章 小娘子总在蛊惑我 [VIP] 穿过禁苑森林, 苏娇虞与季归褚骑马到对面后,苏娇虞看到天子一行人在举办宴会。 在场之人多是男子,武将居多, 还有一些穿着威国服饰的外来臣子。 宴会上, 箭矢打来的鹿肉、兔肉堆积桌案, 烤肉的火光在冷冷的空气中上下飞跃,发出滋滋的声音。 众人喝酒欢笑, 热闹异常。 当季归褚的身影出现时,热闹消散殆尽。 苍国武臣手里的酒抖了抖, 洒到案几,推开怀里的美姬, “将将将将将将军、” 武将那恐慌的模样就像丫鬟做了伤风败俗的坏事被管事嬷嬷抓到了。 季归褚瞥了眼身后的苏娇虞,他对那武将缓缓扯出一抹微笑,“回去自罚。” 随即,便带着苏娇虞走向高台。 季归褚笑的温和,在苏娇虞眼里他脾气实在是太好,武将却在季归褚的身影远去后彻底摔了手里的酒盏。 武将被晒得黑溜溜的脸煞白, 将将将军的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将军难道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所以才这样对他笑? 季归褚可不是正常人,他从来不会好脾气地笑, 他一直都是缺乏感情的狠毒之人,极其冷漠残忍。 在场所有人,唯有苏娇虞,才会觉得季归褚的微笑赏心悦目, 温文尔雅。 “夫君, 你早就知晓这里有宴会了?”苏娇虞不紧不慢跟在季归褚身侧, 她抬起脸, 光线落在恶鬼面具上,微微折射光泽,血色的光映出。 看着戴了恶鬼面具的苏娇虞,季归褚眸色怔愣一瞬后,才温和出声,对她解释:“威国太子拜访苍国,天子为迎接威国太子,在猎场举行了宴会,打猎助兴。” “这宴会自是无足轻重,若你不喜,我带你离开就是。” 天子办的宴会,是说离开就离开的吗?苏娇虞眼皮跳了跳,而且,她看到了高台之上,天子身侧留有季归褚的席位,那席位空空如也。 见苏娇虞没有说话,季归褚扯了一下她的袖角,把她拉到自己身侧,但隔了些距离,没有接触。 季归褚的嗓音传到苏娇虞耳中:“我今日出府,只为当你的先生,并非为了宴会而来。” 听夫君这语气,只是因为她让他陪她进入了禁苑,才兜兜转转来到了宴会上。 至于他对宴会的态度......好像是有些不耐烦,所以直接翘了宴会。 苏娇虞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的唇角轻勾,这还真是季归褚的行事作风。 她在面具下轻软地笑,季归褚在悄悄看她。 让小娘子戴上恶鬼面具,一方面是此地人杂,挡住苏娇虞的样貌,能免去多余的觊觎。 另一方面,是因为季归褚想,倘若看不到她的脸,也许能让他淡下靠近她的念头。 但是,季归褚却发现,戴着恶鬼面具的苏娇虞,对他似乎更具有蛊惑力。 幽幽盯着苏娇虞脸上的恶鬼面具,季归褚心说,小娘子迟早会知道他的真面目,那时,他在她的心里也会变成恶鬼么?那该如何是好呀。 宫人眼尖,看到四皇子带着一个小娘子过来,立马摆了苏娇虞的坐席。 季归褚与苏娇虞落座。 天子手里握着青樽,并没有饮酒,只是撑着下巴,懒懒地望着前方。余光瞥见季归褚的身影,天子挑眉,有些意外,“你竟来了。” 天子此时的心情似乎不错,看着季归褚,竟也有几分和颜悦色了。 季归褚淡淡颔首,没有殷勤谄媚,也没有受宠若惊。 天子似乎不计较季归褚这冷漠的态度,只是收回视线,慢慢饮了一口酒。 苏娇虞面前的桌案上摆了色泽鲜嫩的肉食。 季归褚拿了玉箸,温声问她,“小娘子,想吃什么?” 听他的语气看他的架势,苏娇虞知道,季归褚又想喂她吃东西了。 “夫君,我戴着面具呢。”苏娇虞说,她正要把面具摘下来,忽然有人骑马闯入宴会。更确切地说,那人身后跟了一众随从,骑马进了宴会后,炫耀般拎着打来的猎物,从马背翻身而下,跑到天子面前邀功,“父皇,你看这头狼如何?” 来人是太子季元忠。 季元忠看上去很是兴奋,像是拿着功课讨好父亲的学童。 然,季元忠下一刻看到了季归褚。 在看到季归褚的后,季元忠脸上的兴奋消失,转变成有些扭曲的神情,“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不参加我们的宴会吗?” 三皇子季文詹与威国太子姗姗来迟,季文詹身上绑了绷带,表情不太好地坐在席位上。 天子的注意力很快从季元忠打来的狼上转移,天子看到季文詹身上的绷带,皱眉问:“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季文詹见到季归褚在场,抖了抖眉毛,低下头嘟囔说,“没什么,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了。” 天子微微沉默,接着,语气莫测地对季文詹说了一句,“下次可要注意。” “四弟,既然你也来这宴会了,那与孤比试比试?”太子季元忠丢下死去的狼,对季归褚说。 太子身后的随从听到季元忠的话,都惊讶地看向季元忠,眼里只有一个意思:太子?你傻了?你没事与季归褚这疯子比试作甚,嫌命不够长么! 季元忠是不服气还有些嫉妒。 他在天子面前费尽心思,天子却对他态度淡淡。而季归储,对天子毫无恭敬,天子却给他兵权,给他权势,还让他坐在身旁。 这般差距,让季元忠感到非常不平衡。 至于为何敢与季归褚比试......是因为季元忠从御医那里听说季归褚这个病秧子活不久了。这个病秧子最多活到明年隆冬,此岁隆冬已至,季归褚只有一年寿命了! 季归褚都快死了,他还怕季归褚作甚,有天子盯着,季归褚又不能真的杀了他这个太子,除非季归褚想当反臣。 如此想着,太子在季归褚面前越来越不遮掩敌意,这让跟随太子的随从一阵心忧,太子这蠢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之前季归褚差点把他掐死淹死撞死吓死了吗? “比试?倒是有几分意思,本王也要参加。”威国太子爽朗大笑,“不过,本王对比试提一个建议,不骑马,只拿刀刃弓箭,以血肉之躯猎得猎物,怎么样?季将军如此威武,即使没有战马,拿下魁首,也应当是轻松自如。” “季将军千万莫要推辞,本王和随行的威国人早就想瞧一瞧季将军是不是如传言那般厉害!” 猎场顿时一片吆喝声,大多是威国人的声音。 天子本来只是旁观,见到威国人如此,天子皱起剑眉。 威国太子的话,其实是在挑衅苍国,若季归褚不参加这场比试,那季归褚这个苍国将军的厉害,就会被威国人当成是传言夸大。 天子看向季归褚,指尖敲了敲桌案,天子心想,威国太子这番话说完,季归褚肯定会答应这场比试。因为天子恩赐季归褚活下来,为的就是让他做苍国的利剑。 “小娘子,你觉得呢?”季归褚低着眼睫,漫不经心地夹了几块肉放在苏娇虞面前,苏娇虞抬了面具,季归褚把肉喂给她,她小口嚼了嚼,唇瓣咬肉,舌尖小巧。 吃了肉之后,苏娇虞理了理思绪,回答季归褚的问题,“夫君,你其实对这比试不感兴趣,但因为威国太子在,所以你一定要参加对不对?” “既然如此,我想让夫君参加这次比试。”苏娇虞唇瓣轻勾,信任说,“我的夫君,一定是最厉害的。” 闻言,季归褚不由得笑了一声,“好。” 苏娇虞嗓音乖巧,像是在对季归褚撒娇,希望她的夫君拿下第一。 在心中,苏娇虞却暗暗想到,她也想知道,季归褚的真实样子,到底是怎样。 “......” 众人进入禁苑猎场时,天子忽然唤住季文詹,天子说:“你看好太子,莫让他得罪了四皇子和四皇子妃。” 季文詹低头说诺,心里有点惊讶,天子竟看出那戴面具的小娘子是四皇子妃了么?不愧是天子,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聪慧。 随后,季文詹遇到了看热闹的六公主,六公主和青晏学堂的贵女们待在一个小亭子里,看到季文詹,六公主皱了皱眉,接着说:“三哥,你这次可不能再打皇嫂的主意了,要不然,四哥还会教训你。” 季文詹茫然片刻,小六这笨蛋怎么也知道跟着季文詹的那戴面具小娘子是四皇子妃? 季文詹正在疑惑时,听到草丛后响起一阵说话声: “太子,狼真的不好捉,单是那匹狼,就耗费了我们好几个人手,现在又不能骑马,太难了!要不......我们为您捉几头鹿吧,鹿肉还能壮.阳呢。” “鹿?!”太子声音抬高,有些无理取闹,“不行!我就要狼!只有抓来了狼,才能赢季归褚那个疯狗!” 季文詹挑眉,他就说太子那么弱怎么可能猎来一匹狼,原来是托人帮忙。 季文詹正打算悄悄离开,太子却看到了他,季文詹被太子唤住,太子语气阴恻恻,“三弟,帮我一个忙。” 帮你捉狼么?季文詹心里嘀咕。 太子说:“待会儿打猎,你帮我分开四皇子妃和季归褚。” 闻言,三皇子季文詹沉默,连太子这蠢人都知道四皇子妃跟在季归褚身边?难道只有他一人没有认出那小娘子就是四皇子妃? “你跑什么神?”太子不耐烦地唤了唤季文詹。 季文詹说:“没什么,只是......太子你让我分开四皇子妃和季归褚,那疯狗不就要记恨上我了么?” 就季归褚对皇子妃那宝贝劲儿,他要是帮太子,岂不是要让季归褚掐死他。 太子冷笑,“你最近手头是不是一点积蓄都没有了?” “若是你能帮我这次的忙,我不仅包你的酒钱,而且能废掉季归褚那个疯狗的腿,那个你心心念念的殷国三公主,也会是你的了。” “且你无需太过担心,就算不能成功,我的人会掩护你,那些人都是从宫外雇来的,有他们做替死鬼,保证不会查出你我,怎么样?” 季文詹眼珠转了转,阴柔的脸勾起满意的笑,“当然好。” 自是不好,季文詹心里却是冷笑。 天子都站在季归褚那边,他才不会那么傻,去帮一个蠢太子得罪季归褚。 另一边,进入禁苑西南方向的季归褚与苏娇虞,遇到了一匹狼。 那匹狼浑身雪白,像从雪夜中走出的异兽,是季归褚养的雪狼。 苏娇虞不知道阿雪怎么会在禁苑,不过想了想,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事,毕竟皇宫禁苑对季归褚这位四皇子而言,更像是一个后花园,把自己养的狼丢到禁苑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阿雪,过来。”季归褚朝狼勾了勾指尖,男人乌发高扎,一身胡服,雪狼走到他身边,他宛如志怪画中的异世人般,幽邃神秘。 在苏娇虞默默向后躲了躲时,季归褚瞥了一下她,随即看向雪狼,声音带着冷意压迫。 “听话。” “去给夫人行礼。” 作者有话说: 阿雪:我这头尊贵的雪狼不要面子吗?你是真的狗。 (季归褚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讨好老婆。) ——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放怪物一条生路 1个; 第24章 越来越不想松开她 [VIP] 季归褚话音落下, 雪狼细弱呜咽几声,它伸出前爪,恭敬地朝苏娇虞俯下巨大可怕的身躯。 看模样, 还当真是行礼了。 苏娇虞感到几分新奇, 但她还是不敢靠近雪狼, 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女郎,怎敢靠近一头巨大的狼?更不要提这头雪狼之前可是差点伤到她。 “小娘子, 你可以摸一摸它。”季归褚对苏娇虞说。 上次在皇子府,阿雪差点伤到苏娇虞后, 在苏娇虞不知情的时候,季归褚可没有少训练教训这畜生, 现在,阿雪对苏娇虞可是恭敬地很,俨然把苏娇虞当成第二个主人。 可是苏娇虞不知道阿雪已经把她当成主人了,她身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一点都不想靠近雪狼,更不敢摸雪狼的毛。 余光瞥见拥有锋利利爪的狼伏在她的面前, 苏娇虞咬了咬唇瓣, 她手脚有点僵硬,声音也有点弱, 扭头寻找季归褚,“夫君......” 苏娇虞的嗓音听上去有点可怜巴巴的,季归褚抿唇,忽然抬手摘了她脸上的恶鬼面具。 小娘子眼睫卷翘, 颤了颤, 仰着面看向季归褚, 唇瓣微咬, 看上去很是害怕。 季归褚一怔,心尖又加快跳了一下。 他喉结上下滚动,勉强克制住心脏的异样。 与此同时,季归褚竟升起了诡异的庆幸:幸好,她是在怕雪狼,而不是在怕他。 若是她因为害怕他,而在他面前露出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他的病态情绪……会无限翻涌。 “夫君,我有些害怕。”苏娇虞掀起眼睫,软软地看着季归褚,眸色如水波。 季归褚嗓音柔和,安抚道:“小娘子,莫要害怕。我将这畜生从幼时养起,它听从我的话,现在,你是我的妻子,它亦听从你的话。” 真的么?这头狼真的会听她的话?苏娇虞心底不信。 阿雪听从季归褚的话,对此,苏娇虞并无怀疑,只是,阿雪怎么可能听从她的话呢? 上次阿雪扑向她,苏娇虞感觉到这匹狼对她的戒备,就像她不该靠近季归褚一样。 苏娇虞捏着手里的恶鬼面具,指骨紧紧攥着,余光又悄悄瞥了瞥面前的狼,她心底发憷,谁知道这狼会不会在她靠近时,把她当成猎物,一把撕碎她。 “夫君,若是阿雪要伤我......” “它现在不会伤你。”季归褚温和道。 苏娇虞与他对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季归褚的话明明没什么可信度,但苏娇虞感到了些可靠。 “真的?”苏娇虞望着他乌色的眼眸,想看出些端倪。 季归褚低头,声音微微脆弱,“小娘子,你要相信我。” 她只能希望相信夫君这件事不会让她丧身狼口。 苏娇虞深吸几口气,决定赌一把。 阿雪这头狼似乎是季归褚的爱宠,她与阿雪打好关系,那应该有助于增进她与季归褚的感情。 苏娇虞慢慢靠近阿雪,肩膀有些僵硬,脚步有些瑟缩,她可怜的模样就像一只抖着雪白皮毛的小兔子。 “呜......”阿雪低低呜咽了一声。 狼当然是想叼走这样的小白兔。 但是,阿雪被季归褚鞭打了数次,畜生怕疼,知道了不能伤害苏娇虞。且阿雪与寻常的狼不同,更通人性,阿雪隐约意识到,主人很看重苏娇虞,也许苏娇虞是主人的猎物,它不能抢走主人的猎物。 “小娘子,你放心,它不敢伤你。”季归褚靠近苏娇虞,也许是因为小娘子这可怜娇小的模样对他而言太过具有蛊惑力,也许是因为他想帮一帮小娘子,季归褚暂时忘了自己靠近小娘子也许会影响她的身体这件事,季归褚的手抓住苏娇虞的胳膊。 苏娇虞的背靠在他的怀里,男人的手轻柔地抓着她,他抬袖间似乎将沉静诡谲的檀香散到她的鼻尖。 季归褚带着苏娇虞,微微弯下腰,他的手覆盖小娘子的指尖,让小娘子的手指触及雪狼温热柔软的皮毛。 因为季归褚在,雪狼彻底不敢动弹了,身躯巨大的雪狼就像一个木匠雕刻的珍趣摆件,任由苏娇虞的手轻轻抚过它的皮毛。 苏娇虞眼底亮了亮,她、她当然是第一次能亲手摸到雪狼的毛,因为触感极佳,她还没忍住多揉了揉。 低睫瞧见小女郎唇角不由自主露出的笑容,季归褚微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小娘子,所有会伤你的人或物,都会被我收拾掉,你无需害怕。” “夫君......”他话音落下,苏娇虞眨眨眼。 季归褚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失言了。 作为一个温柔的病弱美人,怎么会说出如此阴冷狠厉的话呢?季归褚翘起的殷红唇角微微拉平,他眯了下眼,极黑眼瞳泛起波澜。 他的小娘子聪慧,应当会听出他语气的不同寻常。 若她害怕了,那他怎么办?也许只能把她抓住,即便她害怕,也不能让她离开。 在季归褚心中泛起这般病态想法时,苏娇虞忽然向他怀里靠了一下,她像是依靠他一般,把娇小的脊背贴在他的怀中。 小娘子的指尖依然放在雪狼的皮毛上,轻轻侧头,看着季归褚的脸,她弯起眼睫,像是很是喜爱,“夫君待我,实在真心。” 她看上去像是因为受到季归褚的维护,所以感到了开心。 季归褚心底的病态想法微微散去,他眸中映出苏娇虞的样子,小娘子轻轻摸着阿雪的白色皮毛,似乎沉浸在了新奇喜悦中……画面平和美好,这让季归褚神情微微恍惚。 阿雪是季归褚从战场上捡来的雪狼。 那次战场,亦是季归褚这个病秧子第一次到达战场。 季归褚要取走敌军将领的首级,那样,天子才不会抛弃他。 可是敌军太过强大,有着压倒性优势的敌军把苍国的士兵打的落花流水丢盔弃甲,混乱之中,季归褚身中箭矢,倒在残兵尸身间。 将死之时,一只雪狼把季归褚从尸体堆里拖出,雪狼皮毛极白,与漫天晶莹的雪融为一天,在众多奄奄一息的人中,独独将季归褚拖走了。 季归褚心底嗤笑一声,可他不信什么菩萨显灵,阿雪这匹雪狼,也并非是来救他,恰恰相反,阿雪拖走他,只是想吃掉他,因阿雪只是幼狼,力气不足,而季归褚看着病弱,身材最是纤细,看上去最好下手罢了。 季归褚此人,为了活下去,他比狼还要狠毒。 后来,他饮下狼的鲜血苟活。 在有力气回到军营时,季归褚准备拧断雪狼的脖子,把这头没有利用价值的雪狼扔掉。 但就在季归褚要杀死雪狼时,奄奄一息的雪狼挣扎着爬起来,无论受了怎样的伤,那双兽瞳始终倔强,那强大的身躯骨骼像山一般起伏,温热的血浸湿雪地,雪狼喉间低吼,不肯放弃活下去。 季归褚沉默半晌,竟放过这头狼了。 因季归褚想,它与他不同,他不管如何挣扎,都活不过二十一岁,但它可以活下去。 季归褚丢下雪狼,想要独自回到军营,但雪狼竟对他露出臣服之态,主动跟随他。 于是季归褚转变了主意,他带着雪狼,直接去了敌方军营,潜伏在森林中,最终,在狼的帮助下,拧断了敌军将士的首级。 “……” 此时,看着抚摸雪狼皮毛的苏娇虞,季归褚眼神复杂,小娘子的出现,对他而言,才是菩萨显灵。 另一边,苏娇虞僵硬地摸着阿雪的皮毛,有些许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因为季归褚在身边,她都不太害怕阿雪这头狼了。 苏娇虞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方才,季归褚流露的阴冷狠毒可不是假的。 他口中的“收拾”,应当也不是什么温和的手段罢。 避免在季归褚面前露出对他的害怕,苏娇虞专心致志地盯着阿雪,帮阿雪抚顺有些打结的毛发。 季归褚等的有些久,他心底开始懊恼为何要让小娘子摸阿雪的皮毛,小娘子现在帮阿雪打理皮毛,都不理他了。 此刻,苏娇虞蹲在雪狼旁边,她意识到雪狼不会伤害她后,正在揉雪狼的下巴,而季归褚靠在一旁的树上,男人垂睫幽幽地打量苏娇虞,神情有些被冷落的落寞。 季归褚忽然出声:“小娘子,我靠近你,你会感到不适么?” “自是不会呀。”苏娇虞歪头,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她半开玩笑地说,“我还担心我不小心碰到伤到夫君呢。” “亦不会有其他感觉?”季归褚直勾勾盯着她,慢声问。 美人漂亮如坠落星星的黑眸认真地盯着她,嗓音微低,幽幽诡谲,带着靡丽。 苏娇虞摸了下心脏。 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像是在勾她撩她,但他的神情又像在担心她。 “没有。”苏娇虞说,“夫君,你莫要多想,你靠近我不会影响我的,以后也不要躲着我了。” “哦。”季归褚喉结动了动,他抬手,忽然有点躁地解开扎起的马尾,长长的乌发披散,映衬他苍白的肌肤。 也许,是他多想,他靠近小娘子,似乎并不会影响她的身体。 或者只是,暂时不会影响她。 不过,小娘子竟说他的靠近让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季归褚心情古怪。 苏娇虞抬睫,见季归褚散着墨发,抬眸望向她,就像要勾引她的狐妖一样。 “小娘子,你能过来一下么?”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她靠近我没感觉,这似乎有点问题。 —— 下一章周一晚上十一点更~ 第25章 夫君的小病态 [VIP] 男人站在树下, 身后古树枝叶盘虬。 树影斑驳间阴影轻轻笼罩而下,让他的面庞微融于暗色。 季归褚如云墨发披散及腰,他话语慵懒, 眸色有点勾, “小娘子, 我想抱一抱你,好不好?” 望见夫君如此美貌, 苏娇虞怔愣。 季归褚又愿意靠近她了?但他这神情,似乎与以往不同。 苏娇虞挠着阿雪下巴的手微顿, 心底陷入思忖,与季归褚静静相望。 她想了想季归褚方才问她的问题。 静下心思考后, 苏娇虞很快发现端倪,季归褚今日不靠近她,难道因为觉得他与她接触会让她不适? 她说没有,所以季归褚才放松了么,才......在她面前露出这副勾人的样子。 两人对视,心思莫名, 半晌后, 季归褚极慢侧开脑袋,声音些许落寞, “小娘子,你不乐意?” 苏娇虞脑海中想:我总觉得你现在的神情有点古怪,若我跑过去抱住你,你会对我做什么呢? 倘若只是寻常的夫妻亲昵, 那苏娇虞还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季归褚站在阴影中, 他那双漆黑的眼瞳幽暗, 透出了病态,他的神情与寻常男子想要亲昵女郎的急色不同,反而更像要将苏娇虞吞入腹中,完完全全占有。 “夫君,等一会儿可好?”苏娇虞眨了眨长睫,又乖又无辜。 她的指尖慢慢挠了挠身侧雪狼的下巴,语气带着天真说,“阿雪还想让我多陪它一会儿,它想让我多摸一摸它。” 阿雪本来因为苏娇虞在挠它的下巴而舒服地眯起了眼,喉间也打出呼呼声响,但在苏娇虞话音落下后,阿雪察觉到一道极其阴冷的视线,阿雪顿时不舒服了。 季归褚的视线让它皮毛束起,兽瞳顿缩,被主人的冷意吓到,阿雪立马做出臣服模样。 阿雪呜咽瑟缩,发出的声音像幼兽叫喊一样,接着,突然挣开苏娇虞的手,害怕地后退几步,伏在地面。 “咦?阿雪,你怎么了?”苏娇虞奇怪,“我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了么?” 可惜,阿雪终归是一只不能说话的畜生,它并不能告诉苏娇虞,它突然害怕地离开,是因为苏娇虞身后的季归褚在威胁它。 季归褚瞥了一眼雪狼,眼底已有嫌弃。 他是个冷情之人,不通感情,不知寻常的温情为何物的罗刹恶鬼。 季归褚心底并没有把阿雪当成什么爱宠,就连阿雪这名字也是照管饲喂阿雪的小厮随口起的。 留着阿雪这畜生在身边并不是因为季归褚多么喜欢这只狼,而是因为他想看这只狼能活到何时。 看阿雪能在他这个病秧子的眼皮底下,挣扎着苟活多久。 若阿雪惹季归褚厌烦,他会毫不留情地掐死这头狼。 这只狼竟然夺走了小娘子的注意力,实在是太讨厌了,季归褚心底微微翻涌扭曲。 “小娘子,阿雪似乎有些困了,我们让阿雪自己歇息一会儿罢。”看着苏娇虞,季归褚压下心底的暗意,他柔柔出声。 困了?苏娇虞狐疑地看了一下趴在地上的阿雪。 阿雪真的是困了吗?苏娇虞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双手,她玉白的指节沾了阿雪的白色毛发,苏娇虞拍了拍手,丝丝雪白的毛在空中飞起,折射出虚幻的光,苏娇虞转头,看向季归褚。 既然夫君说阿雪困了,那就勉强当做是阿雪困了罢,苏娇虞如此想。 一方面,她之前也没有养过狼,并不知晓狼睡觉是何等模样。 另一方面,她听出季归褚有些不耐烦了。 因察觉到季归褚看她的眼神微微病态,所以苏娇虞方才是用阿雪做挡箭牌,为了不靠近情绪奇怪的季归褚。 而现在,苏娇虞知道,躲不过了。 眼见季归褚看她的那双黑眸越发幽冷,苏娇虞启唇,软软唤他:“夫君,你过来。” 季归褚本是让苏娇虞过去靠近他,但苏娇虞看着季归褚的眼睛,她感到了些许危险,所以并不想对他投怀送抱。 倒不如,让季归褚自己过来。 苏娇虞转了转清澈眸子,又说,语气有点不好意思:“夫君,我腿有些麻。” 季归褚眼底的薄冷这才散去。 当苏娇虞迟迟不肯过来抱住他时,他心底升起了冷意。 然而,当小娘子软软地与他说话时,季归褚所有负面情绪统统消散,他下意识翘了翘唇角,走向苏娇虞。 苏娇虞半坐在地上,抬头望季归褚。 小娘子的眼眸清澈如水,她的眼尾弧度向下,看着乖乖巧巧的,有些懵懂。 她就像山间的精灵,坐在那里,勾着季归褚靠近她。 苏娇虞眼角的红色泪痣坠入季归褚心中。 是温柔乡,还是美人盅? 皆不是。 季归褚幽幽地想,他只是因为病恹恹的身体不能离开她。 即便真的要与苏娇虞在一起,那他也不能得知他能陪她多久。 她的身体能缓解他的病痛,但他的寿命呢? 明年隆冬,他是否会依然死亡,还是会因小娘子的存在而获得救赎。 倘若他不死,那他的身体会变成如何模样?他会是正常人么。 季归褚想,他也许会变成无法离开苏娇虞的恶鬼。 且她与他在一起,他无法确定二人的孩子是否康健。 “夫君?”苏娇虞歪头,轻唤季归褚。 此时此刻,她只是想着如何让心情看上去不太美妙的季归褚恢复正常样子,根本想不到男人心底已经在思虑二人若是有孩子,那孩子也许是短命鬼这等悲惨的预测了。 若是苏娇虞知道季归褚的想法,她会沉默一下,接着噗嗤一笑。 她这夫君,还未碰过她呢。 “嗯。”季归褚低低应了句。 苏娇虞见他垂下微微发抖的眼睫,她感到疑惑,她的病美人夫君,心情实在多变,他现在又想了什么? 苏娇虞说:“夫君,你怎么了?你......不想我抱一抱你么?” 季归褚抬睫,他的眼神告诉苏娇虞,他想亲近她。 小娘子与他的眼神接触,她一顿,嘟囔着说,“夫君,你能靠近点,低一点吗?”喃喃细语就像女郎对情郎的撒娇。 季归褚听话地弯下腰线,他的墨发垂下,擦过苏娇虞的衣袖,苏娇虞晃神一瞬,他的头发怎么比女子的发丝还要柔顺? 男人身上的檀香贴近,苏娇虞敛下多余心神,她抬起手,虚虚抱住季归褚的腰。 “夫君,你看,你靠近我,我什么事都不会有。”苏娇虞对他眨眨眼,“你以后也莫要担心多虑。” 她软软地贴着他,怀抱有些稚嫩,比起男女的拥抱,更像是对可怜小孩子的温柔安慰。 季归褚身体有些僵硬,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即使苏娇虞并不能缓解他身上的疼痛,他也许......也会将这样的小娘子拥入怀中。 在苏娇虞抱住季归褚的胳膊都有些发麻时,季归褚忽然低笑一声,“这样才是抱,小娘子。” 接着,她被季归褚拽入怀中,两人脚尖几乎相撞,他一只手搂紧苏娇虞的腰,男人那张冷白的脸低下,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苏娇虞想。 看样子,他想亲我。 罢了,反正他是我的夫君,而且他那么美,亲一亲,谁吃亏也说不准呢。 季归褚指腹轻轻捧起苏娇虞的下巴,问:“小娘子,若今后有朝一日发现,我靠近你会伤到你的身体,你会离开我么?” “我不会离开夫君的。”苏娇虞很快回答,十分笃定。 因为苏娇虞心里想,这怎么可能。 她与季归褚,季归褚才是生病的那个人,二人间的亲近,就算受伤,那也只会是季归褚受伤啊。 听到苏娇虞如此笃定的回答,季归褚咬了下牙,两唇相碰,他咬住苏娇虞的唇瓣,少见的不温柔,轻轻血意蔓延,他又舔了舔。 就像想要占有她,但又怕伤到她。 * 苏娇虞跟着季归褚走在猎场禁苑,周身深深林木翩然,偶尔间松鼠爬过树梢,轻轻发出声响。 景色美好静谧,苏娇虞觉得她的夫君不是来参加打猎比试的,而是带她出来游玩踏青了。 阿雪跟在苏娇虞和季归褚身后,有阿雪这头狼在,基本没什么动物敢靠近伤害二人,因为都被阿雪吓跑了。 “夫君,我们不打猎么?”苏娇虞出声,问季归褚。 这场比试的时间截止到月亮升起之时,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现在季归褚不打猎,若是等太阳下山后,到了傍晚时刻,岂不是更不好打猎。 夫君难道不想赢?苏娇虞疑惑,她开始思考,夫君参加这个比试只是因为威国太子发话后,夫君若不参加,就会被威国人视为胆小鬼。 夫君迟迟没有打猎,难道是因为她的夫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病美人,她之前对季归褚的怀疑是多虑了? 虽然如此想,苏娇虞还是觉得有很多古怪的地方,但是她说不上来,而且,她的怀疑很容易被季归褚打断,当季归褚对她勾起脆弱的病美人笑容时,苏娇虞总是会被他的美色晃的恍惚一瞬。 苏娇虞揉了揉额角,季归褚那张病美人脸,实在具有迷惑性。 季归褚不知道苏娇虞在想什么,只是见她面露苦恼,他以为苏娇虞在焦虑他与她一只猎物也没有打到,于是季归褚揉了下苏娇虞的脑袋。 他温和说:“莫要着急,我们会是第一。” 真的么?苏娇虞的注意力再次放在打猎的比试上,她想,夫君,你说大话呢?方才二人闲闲逛过的那些时间内,季元忠等人应当已经捉了不少猎物了。 夫君要怎么拿第一? 这么想着,苏娇虞打量季归褚,然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微微睁大眼眸,有些震惊。 苏娇虞突然发现,季归褚竟没有带弓箭,他、他根本没有拿打猎的工具。 “夫君......”苏娇虞语气变了变,最后小心体贴说,“夫君,其实不拿第一也可以,打猎太过辛苦,夫君尽力就行,若是身体不适,也可以不打猎,我怕夫君受伤。” 季归褚眨眨眼,低头捧起苏娇虞的脸,“小娘子,你不是说我是最厉害的,要让我拿第一么?” 可是你的样子看上去是一点也不想进行这场比试,那我还怎么让你拿第一呀。苏娇虞心里回道。 “比试是小事,夫君只要参加了不让威国人觉得你是胆小鬼就可以了,至于输赢......比起输赢,我更在意夫君的身体,夫君今日在外奔波,从清晨起到现在,都没有休息。” “我很担心。”苏娇虞垂睫,低低说。 季归褚怔了一瞬。 很少有人会关心他。 虽然宫里那位太后担忧他的身体,但太后并不会在他面前直接说这样的话。且那位太后……虽然大家都说太后似乎是瞎了眼认为季归褚不可怕。但季归褚清楚,祖母她老人家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只有苏娇虞,才会用这样软软的有些像撒娇的语气,在他面前这样直白地说出对他的担心,也只有她,是真的觉得他并不可怖。 “我无碍。”季归褚嗓音放的轻柔。 苏娇虞心里一滞,她忽然觉得季归褚怎么能说的如此轻飘飘呢?他发病的样子她也看到了,那一点也不像无碍的模样。 虽然苏娇虞说出担心他的一番话只是为了维护郎君的自尊,是做戏,但因季归褚的回答,苏娇虞心思发散。 她忍不住想:他病的重,就更应该多加休息呀,更重要的是,她可不想看着他死在眼前,让她成一个寡妇。 他应该多加珍惜自己的身体。 季归褚又说,“小娘子,我会赢的。” 苏娇虞忍了忍,没忍住,她古怪问:“怎么赢?” 季归褚笑了一下,双目温和,气定神闲。 接着,苏娇虞知道季归褚要如何赢得这场比试了。 只见季归褚让阿雪随意行动,没过多久,阿雪就叼来了一个又一个猎物回来。兔子、果子狸堆积,甚至还有被阿雪咬断脖子的鹿...... 显然,季归褚让阿雪当了苦力,阿雪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愿,反而因为能够随意捕捉猎物而十分兴奋。 竟让一头狼来帮他......季归褚自己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坐享其成就是了。 苏娇虞眨眨眼,这样做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威国太子只是提议不能骑马打猎,并没有说不能借助其他帮手,更没有说不能借助狼的帮忙。 季归褚常常带兵打仗,战场瞬息万变,阴谋阳谋,皆是计策,他偶尔用一些小手段,苏娇虞也没觉得有什么。 不过......这样就不能看到夫君打猎的模样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罗刹恶鬼的一面。 苏娇虞看向季归褚腰间缠绕的软鞭,在方才拥抱他时,她发现季归褚带着九节软骨鞭。 夫君似乎不怎么用剑,苏娇虞回忆了一下她见到的季归褚,她从未看到季归褚握剑练剑,但这不代表她的夫君并没有锻炼,苏娇虞早就发现季归褚看着纤细,但他的肌肤碰起来,是有些硬的,有着微妙的有力感。 “小娘子,怎么发呆了?阿雪打的猎物不够么。”季归褚如玉石轻撞的嗓音传到苏娇虞耳中。 听到季归褚的声音,苏娇虞耳尖猛地红了。 她刚才为何发呆想那么多? 季归褚是否锻炼,她无需在意才对。 苏娇虞迅速调整好情绪,她勾了勾发丝,随着季归褚的话看向阿雪带来的猎物。 死去的动物堆在地上,传出的血腥味让苏娇虞皱了皱眉,她别开视线,说,“阿雪打来的猎物已经够多了。” “是么?”季归褚抬手,又勾了下苏娇虞的发丝,将她散开的发丝撩到耳旁,“小娘子真是心善呀,舍不得打更多的猎物。” 季归褚叹口气,“但是现在阿雪打来的猎物也许还不够。” “......那怎么办?让阿雪再去捉么?”苏娇虞一边说,一边下意识贴近季归褚,他身上的檀香能遮掩血腥味。 “威国太子只是想凑个热闹,并不会认真对待这次比试,而季元忠想赢我想的发疯,必会费尽一切心思,打来最多的猎物。”季归褚瞥了一下地上堆积的猎物和血迹,他微笑说,“所以,若是将季元忠的猎物夺来,那自是能赢。” 苏娇虞愣了愣,张开嘴巴,有些反应不过来,嗯......? 等等,她的病美人夫君方才说了什么阴狠的话。 禁苑另一边,太子带着随行的人往林木深处行走。 随行的人拖着一堆猎物,苦兮兮说:“太子殿下,现在打来的猎物已经够多了,四皇子身边似乎除了一个弱女子外就没有别人了,他肯定不可能打来比我们多的猎物。” “你们不知道那疯狗的可怕,不打到狼,就赢不了他!”太子说。 随从们想,可那是你打猎么?就算要捉狼,那也是我们在浴血奋战啊! 见太子执意向前走,随从们又劝,“太子殿下,若是再往那边走,就离开禁苑到东边的森林里了,森林与禁苑不同,森林里危险......” 太子:“闭嘴!孤花钱雇你们,是因为你们说你们是最厉害的,孤是让你们来帮孤赢季归褚,而不是让你们婆婆妈妈阻拦孤!” 随从们依然不愿意,太子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愤声:“怕什么!都给孤打起精神!一路上都没有遇到狼,禁苑里的狼也许被季归褚提前捉走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到前面的森林里,森林里一定有狼。” 随从:“......” 罢了,劝不动,只能祈祷太子的运气很差,根本遇不到他心心念念的狼。 跟着太子的三皇子季文詹闻言,默默地向后退了退,很快,他远离了队伍。 季文詹想,太子要进入东边的森林找狼送死,他才不陪着太子。 在禁苑里遇到狼还好,死几个随从就赢了。但若是进入东边的森林,倘若遇到狼群,那便是插翅难逃尸骨不存。 离开太子的队伍后,季文詹找了个草丛躲起来,蹲在那里等待天色变暗,因他一人也不敢在禁苑里乱晃。 季文詹心说,若等到比试结束,自有宫人来寻,到时候找天子复命就是。 “太子殿下,三皇子似乎不见了。”很快,随从对季元忠报告。 季元忠皱眉,“那个胆小鬼......罢了,反正他要去分开季归褚和四皇子妃,不需要跟着我们。” 季元忠认为季文詹肯定会跟他合谋算计季归褚,所以十分放心地带着随从进入森林捉狼。 等捉到狼,季文詹那边应该处理好了,届时,亦可以把季归褚废了!一举两得!他是此次比试最大的赢家。 太子心底畅想着美丽的前景,秀气的脸上泛起得意的笑,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就因为随从惊恐的呼唤声而消散。 “是狼!” “雪狼!” “这里怎会有雪狼!” 太子打了个激灵,见到他们面前走出一只皮毛雪白的狼,那狼身躯庞大,皮毛美丽,一看就不是俗物。 若是把这头狼捉了,那他肯定是比试的第一名! “你们怕什么!快把它弄死!”太子高声呵斥随从。 “太子、我们打不过啊!我们快跑!要不然死的就是我们。”随从们恨不得把太子这蠢货打晕。 “一群蠢人。”太子冷笑一声,接着,抽出背后的箭,他拉起弓弦,眯起一只眼,凌厉威武地射出一支箭,直直冲向那只雪狼。 箭矢似乎直接刺中了雪狼,雪狼呜咽一声,轰然倒地,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随即没了动静。 随从们:“......!?” 他们没有看错吗?方才太子竟然弄死了一匹巨大的雪狼? 太子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弄死这头雪狼,太子感慨,“孤向来射不中猎物,此次竟然一下子弄死了这匹雪狼,且雪狼竟出现在禁苑森林,此乃天降异象,是上天赠送给孤,赠送给苍国的礼物,看来,孤果然是命定的太子。” 随从们感到一阵恍惚。 难道真的是天降异象? 上天显灵? 在不远处,苏娇虞看着阿雪被太子的箭“射中”倒在地上,苏娇虞不由得笑了一下,阿雪果真通人性,竟然还会演戏。 “夫君,接下来怎么做?”苏娇虞扭头,问身边的季归褚。 季归褚眼中的阴冷迅速收回,他望向苏娇虞,温和说,“小娘子在此处等着我,待会儿我与太子说好猎物交换的事情后,我就唤你出来。” 若带着苏娇虞直接出现在太子季元忠面前,季元忠身边的随从都是雇来的江湖莽客,一旦动起手来,也许会伤到苏娇虞。 所以,要将那些人处理好,才能让小娘子出现。 季归褚心中升起杀意,表面上,他温柔地摸了摸苏娇虞的发丝,抬手将恶鬼面具戴到苏娇虞的脸上。 “小娘子,你挡住眼睛,等我唤你出来,你再出来。” “千万要听话。”他贴在她的耳边,幽幽说。 苏娇虞点了点头,“我会乖乖在这里等夫君与太子交换好猎物。” 说是交换猎物,其实是要抢走季元忠的猎物。那场面......想必并不是很温和。 苏娇虞知道自己不能出去添乱,所以她十分乖巧。 季归褚握住她的指尖,带着她的手,挡住了面具的光。 “......" 另一边,雪狼倒地后,太子的随从们正准备去把雪狼的尸体绑起来,太子突然制止了他们。 “且慢,让孤来。” “这是孤亲自打的狼,自然要让孤来绑。”太子眼底跃跃欲试。 随从们互相看了看,常年行走江湖让他们有着异于常人的直觉,随从们明显感觉到一些古怪,似乎太顺利了。 “太子殿下......还是让我们来吧。” “不行,谁都不能跟孤抢,就让孤自己来,等会儿回去见了天子,孤还能告诉天子孤是如何将雪狼杀死,又是如何将这雪狼绑起来的。” 太子一边靠近雪狼,一边对随从说,“对了,你们快些去找季归褚,一定要把他的腿打断,至于他的性命,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就让他活着罢,让他活着看自己的双腿被废,哈哈哈,让他看着他好不容易娶来的皇子妃嫌弃地离开......” 季元忠正准备将绳子套在雪狼身上,本已倒地失去知觉的雪狼忽然翻身而起,扑到季元忠身上。 狼的利爪尖锐,直接刺入季元忠的肩膀,皮开肉绽。 季元忠被狼血色的兽瞳吓得差点三魂出窍,肩膀的疼痛让季元忠大叫出声,“救孤!快救孤!” “保护太子殿下!”随从们慌里慌张。 狼扑在太子身上,太子害怕地挣扎,“滚开!快滚开!” 让太子和一众随从没有想到是,这只雪狼竟然真的起身离开了。 随从们愣了一下,随后,雪狼忽然冲向他们,利爪吓人! 季元忠后怕地哆嗦,他想:难道孤真的是天命之人?连雪狼都不会杀死孤。 趁着雪狼攻击随从的间隙,太子正准备起身逃走。 就在这时,一道鞭子直接打到了太子的腿上,太子痛苦喊叫一声,额间冷汗直冒,趴到地上。 季归褚一脚踩在太子的腿上,优雅碾了碾。 男人墨发披散,如恶鬼。 本来,季归褚只是想来抢走太子的猎物,因他只要活着,就可以收拾这太子多次,之后还有更多的机会慢慢折磨太子,不急这一时,且小娘子在不远处等他,他要快点回去才是。 但他在过来的路上听到太子与随从们谈话,这太子竟要暗害他,让他变成废物,让小娘子从变成废物的他身边离开。 季归褚的眼神阴冷。 他撩起九节白骨软鞭,瘫在手里把玩,扯了下殷红的唇,“我倒是应该早些杀了你,哦,不对,也许我应该一直留着你的性命,每次见到你,都折磨你才对,大哥,你说是么?” “你这个疯狗!疯子!”季元忠破口漫骂。 季归褚又踩了季元忠的腿,骨头咔嚓,季元忠惨叫一声,季元忠神志不清,恶毒地诅咒,“季归褚!你那叛徒母妃当初就应当把你掐死!” 那些往事就像不能提及的逆鳞,季归褚眸中杀意腾升,刹那间,心中暗意疯狂翻涌。 季归褚踹晕季元忠,随后,看着昏死过去的季元忠,季归褚的眼眶染上煞意的红,他此刻想杀了季元忠。 “太子殿下!”被雪狼打翻在地的随从中有跟随季元忠的宫人,宫人们认出季归褚,惊恐呼喊,“四皇子!他可是太子啊!” “四皇子要谋杀太子!” “他、他要反了!” 宫人惊慌声不断,季归褚极慢地按了按眉角。 他的煞意微微缓和,因他想起了苏娇虞。 若是在此刻杀了太子,他就变成谋逆之臣了,那小娘子会不会嫌弃他呢?会不会就不想跟着他,要跟他和离...... 杀了太子和慢慢折磨太子,两者相比,前者太过麻烦,慢慢折磨才更有乐趣。 这般思索着,季归褚没有杀死太子,而是任凭太子晕过去。 季归褚擦了擦袖角的污渍,收回九节白骨软鞭,又看了一眼阿雪,此刻阿雪正在恪尽职守地吓唬太子的随从。 有阿雪作掩护,应当无碍。 若小娘子看到这里混乱的场景而疑惑害怕,他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因为阿雪,他什么也没做。 季归褚勾起一抹柔和的微笑,宛如戴上面皮,他变得温文尔雅,如琉璃脆弱。 没过多久,苏娇虞听到男人好听的嗓音轻轻唤她,温温怜人:“小娘子,可以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在老婆面前乖的不行.JPG —— 第26章 哄一哄夫君 [VIP] 怕吓到苏娇虞, 季归褚的语气变得温温柔柔。 他温文尔雅,轻声唤她。 还没有晕过去的宫人听到季归褚温柔的语气,直接被吓晕了。 见鬼! 听到季归褚的声音后, 苏娇虞放下遮挡面具眼睛孔洞的手指, 随即, 慢慢走出。 方才,即使心中好奇, 她也没有偷看,很是乖巧地挡住双眼。 因为苏娇虞有一种预感:若是偷看了, 也许事情会变得无法收拾。 微弱的血腥味传到苏娇虞的鼻尖,随着走近, 血腥味越来越浓,并不是什么好的象征。 苏娇虞蹙了下眉,心中想到,季归褚会不会有事? 她在等待的时候听到季元忠的惨叫和随从们混乱的叫喊,是两方打起来了吗,夫君会不会在争斗中受伤? 面具有些遮挡视线, 苏娇虞转了转脑袋, 找到季归褚。 季归褚站在那里,乌发垂落, 如雪垂落梨花,窸窸窣窣,清清泠泠,苏娇虞透过面具狭窄的视野看到他, 一时间, 竟觉得他像是这个世间最清澈无暇的病弱仙人。 夫君的脸确实具有蛊惑性, 苏娇虞暗暗嘀咕。 她淡定地走到季归褚面前。 季归褚见他的小娘子平静走来, 见她一点也不害怕,季归褚心里想,小娘子应当没有看到他方才可怖的样子。 但是,季归褚依然不放心。 “小娘子,方才可有听话挡住眼睛?”季归褚低低出声,询问苏娇虞。 只有得到她亲口承认的答案,季归褚才能安心。 “嗯。”苏娇虞点点头,她仰面,装作不能理解,“夫君为何要让我挡住视线呢?” 苏娇虞心底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就差一步便会戳破。 季归褚是不想让她看到他可怕的一面罢。 那她就装作不知道。 苏娇虞抬手,正准备摘下阻挡视线的面具,一只冰凉的手按住她的指尖,苏娇虞微怔,因季归褚忽然又收回了指尖。 ......嗯?夫君不是不想让她摘面具吗?怎么又把手收回去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季归褚心尖狂跳,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指尖沾了血渍,季归褚蜷缩修长指节,微微背到身后。 苏娇虞的指节捏住面具边缘,在季归褚面前摘下红色的恶鬼面具。 她余光瞥了下周围的场景,她看到季元忠满身染血晕倒在地上,季元忠腿上的伤看着不像是被狼的利爪撕开的,更像是被人打断了,苏娇虞心里微跳,她的脊背出了些冷汗。 “夫君?”打量了季元忠后,苏娇虞稳住情绪,歪头看着季归褚,一脸无辜。 季归褚低敛眼睫,心尖又加快跳动几分,他常常在战场上与生死擦肩而过,即便敌军将刀抵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曾紧张,而在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娇软的小娘子,季归褚竟感到些紧张,他喉结难以克制地动了动。 季归褚抬起微曲的指节,挡在唇边,怜人地咳嗽,极尽病弱。 心跳愈发快,他嗓子与胸腔蔓延疼痛,他重重咳了几下,季归褚想,在苏娇虞面前,他真的是疯了。 季归褚低低咳了几下,才哑着嗓子慢慢说;“刚才太子想要伤害我,所幸阿雪制止了,场面有些血腥,小娘子挡住视线未看到是最好的......我怕吓到你。” 真的吗? 她不信。 见她夫君面不改色地将罪过都推到阿雪身上,苏娇虞嘴角细微地抽了抽。 然而,苏娇虞暂时不会在季归褚面前露出对他的怀疑。 苏娇虞只是有些沉默地看着季归褚,她微微抿住唇瓣,一言不发。 见她如此,季归褚瞳孔微缩,小娘子为何这样盯着他?她难道害怕他了? 苏娇虞迟迟没有说话,季归褚心重重跳了几下,他轻轻出声,“小娘子,我......” 苏娇虞见季归褚脸色微白,她想,她好像吓到季归褚了。 她赶紧出声,神色如常,语气担忧,“夫君,我方才在思考,若阿雪伤了太子,待会儿回去后,天子若是怪罪你,可如何是好?” 原来小娘子只是在担心他。 季归褚心尖一瞬变得柔和。 她娇软怜人,无辜善良,对他说话轻轻软软,并无害怕,这让季归褚觉得心软。 且只要待在她身边,季归褚身上的病痛就会消散,于是,他不禁对苏娇虞有了在意上心。 男人弯了弯好看的眼睛,他的乌色眸中刹那亮起星星般的光辉,“小娘子,你不必担心。” 他雪白的脸柔和,就像温雅的谪仙。 苏娇虞想。 她的夫君。 怎么如此好看呢? 怎么就如此会掩饰呢? 苏娇虞将恶鬼面具挂在季归褚的腰侧,她抬手,抱了一下季归褚。 “小娘子?”季归褚惊讶,没有想到苏娇虞会主动抱住他。 苏娇虞暗暗琢磨,她当然不能让季归褚一直瞒着她,她既然嫁给季归褚了,那可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怎能让他瞒她一辈子。 如果季归褚现在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真面目,那她就想办法让季归褚越来越信任她,直到他愿意让她知道他的真实模样。 苏娇虞抱住季归褚,调整好情绪,露出依赖季归褚的娇软模样,软软说,“夫君,下次不要让我等你了,我担心你。” 她的声音怎能如此可爱柔软。 季归褚眼睫颤了颤,抬起手略微僵硬地抱紧苏娇虞的腰肢。 将她抱入怀中时,他的身体没了疼痛,他的心却越跳越快。 这样的感觉对季归褚而言,太过古怪,又让他着迷。 * 三皇子季文詹躲在远处的草丛里,没过多久,他听到太子和太子的随从在喊什么有狼,似乎是在捉狼。 季文詹暗暗祈祷。 居然还真让太子遇到狼了......太子可千万不要被狼吃了,虽然季文詹也不喜欢太子这蠢人,但是太子是天子的嫡长子,未来苍国的继承人,太子不能死。 又过了一会儿,季文詹听到太子等人在叫喊尖叫。 随后,便没了动静。 森林安静异常,仅有风轻轻吹动枝叶的细微窸窣声音,诡异的氛围让季文詹打了个哆嗦又挠了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太子不会真的被狼吃了吧? 季文詹纠结要不要过去查探情况。 毕竟天子嘱托让他好好看着太子,若太子出事,季文詹第一个完蛋。 就在季文詹猫着腰做贼一样极其小心地从草丛中探出脑袋时,看到出现的人后季文詹又跪了。 来人正是季归褚和苏娇虞。 “四弟、四皇子妃、你们怎么、”季文詹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一顿,他意识到季归褚是从太子的方向走来的。 那么,刚才太子传来的惨叫就可以理解了。 肯定是季归褚这个疯狗在搞鬼! “你杀了太子?”季文詹一时失声,不可置信。 苏娇虞心底缓缓冒出疑惑。 她夫君只是从太子在的地方走过来而已,怎么就直接被当成杀了太子呢? “太子遇到了狼。”季归褚语气冷淡。 季文詹狐疑,但季归褚那双阴冷的黑眸瞥过来时,季文詹赶紧摸了摸发凉的后脑勺,干巴巴说: “......原来是这样,四弟,我误会你了。” 季归褚带着苏娇虞就要离开,季文詹咽了咽口水问,“等等,四弟、太子死了吗?” “没死。” 季文詹:“真的?” 太子这次可是要谋害季归褚,计划着废掉季归褚的双腿……季归褚这记仇的疯子竟然没有杀死季文詹,难道季归褚还不知晓太子的计划? “你有话要说?”季归褚侧眸,男人神色有些恹,苍白的脸透出冰冷的情绪。 季文詹赶紧愤愤说,“四弟,我觉得此次便宜太子了,你应该收拾太子!” “哦?”季归褚眼底冷漠。 接着,季文詹一把鼻涕一把泪,深感手足之情被太子伤害,告诉季归褚太子妄图在此次比试中对季归褚下毒手的事情。 “太子竟然还说这样一来我就能跟弟妹在一起了,他在侮辱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苏娇虞:“......” 三皇子季文詹是一株墙头草,上次因苏娇虞的事得罪季归褚后,他只想赶紧讨好季归褚,让季归褚这个疯狗忘掉曾经发生的不愉快。 被疯狗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 季文詹的生母只是一个幸运地被天子宠幸的舞女,没有母族督促,他的生活里只有吃酒玩乐寻花问柳,他只想快活地活着,还不想被季归褚弄死,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在季归褚面前出卖了太子。 “......” 等太子悠悠转醒,他先是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周围的一切华贵至极很是熟悉,是他的房间。 接着太子发现自己的双腿毫无知觉,稍微动弹一下,就会有疼痛。 太子季元忠脸色微变,一下子清醒了。 对了!他被季归褚这个疯子踩断了双腿! 季元忠脸色腾地染起怒色,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 “太子殿下,莫要动弹,要好生静养。”旁边的内侍掐着细细嗓子,急急拦住太子。 “静养?孤再不动弹,季归褚就要把孤杀了!卫兵!卫兵!孤要带卫兵弄死那疯狗。”季元忠无能狂怒。 “太子殿下!”内宦赶紧按住季元忠。 也许太傅没有教导好,才让太子这么喜欢做蠢事。 为何非要得罪季归褚呢,天子都不会得罪季归褚,这太子却总是不怕死地凑上去。 内宦是天子身边的大太监,心里啧啧啧,又见太子不服气,还要挣扎着起身,内宦眼皮抽了抽,太子怎么不明白,人怎么能敌得过罗刹呢?何况,季归褚是一个不怕死的病秧子疯狗。 “季归褚!他这个疯狗!他根本不配有名字!他就是一个疯子!”被内宦拦着,季元忠起不来,他只能骂骂咧咧。 “他的名字是朕起的,太子,你这话是何意?”男人冰冷沉稳的嗓音响起,天子一脸阴沉走进来。 “天、天子、”季元忠一下子蔫了,瑟缩了肩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就像看到苍鹰的幼崽。 天子目色沉沉,像是燃起了怒火,“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季归褚他不是朕的孩子吗!” “没有!天子、父王!我绝无此意!”太子脸色煞白,腿上的疼痛还没来得及让他冒出冷汗,天子这话让他吓得冷汗岑岑。 这顶妄言天子血脉的罪名扣下来。 季元忠吓到晕厥。 他两眼一翻,就要吓晕过去,旁边内宦直接捏住太子的鼻子,一个巴掌,把太子扇醒。 太子脸疼死了,他苍白着脸,“父王,我方才只是气话、我只是不服季归褚,我别无他意。” 闻言,天子脸色才有些缓和。 与此同时,天子为自己过激的情绪感到一丝后悔。 今日猎场比试结束后,昭国的使者竟到了苍都京城,使者背后的人正是昭国的那位皇后,也就是他宫里那位曾经冠宠六宫的爱妃——季归褚的生母,罗华真。 天子在昭国的明燕学堂选择贵女进行联姻,他遇到华真,就对她一见钟情,华真娇憨天真,天子喜爱万分,很快就将华真娶进了后宫。 因为华真是昭国人,天子宠爱华真,满心都是华真,曾一度为了华真放弃了对昭国的战事,但天子没有想到,华真竟然只是逢场作戏。 当华真潇潇洒洒偷了苍国的机密舆图回到昭国后,天子还有些犹豫,妄想着华真是否是被胁迫,但后来,华真在昭国登基为后,天子彻底心死。 一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派使者来苍国,天子心底扭曲。 天子心情本就不好,太子季元忠又被华真的儿子季归褚打断了双腿......现在天子心中的怒意可以说是一点就炸。 季元忠见天子目色阴沉,他以为天子是在气他口不择言,季元忠赶紧喊冤,“父王,是季归褚加害我,他为了比试的胜利,抢了我的猎物,踩断了我的双腿。” “太子,你太不懂事了。”天子直接打断季元忠的话。 季元忠:......? 打人的是季归褚,受伤的是他,为何他不懂事? “太子,朕知道你笨,但没想到你竟笨到此等地步,你竟想在威国人也参加的比试中暗害我苍国的四皇子?”天子语气沉沉,他没有抬高声音,但他毫无起伏的语气对季元忠而言是最可怕的。 天子对太子,当然是生气的。 因为若不是太子针对季归褚提出什么比试,威国人怎会抓住机会挑衅苍国? 天子邀请威国太子来苍国,可不是让威国太子看笑话的! “我、我还没下手,是季归褚先踩断我的腿的,不、不对!我什么也未做,我是无辜的,这定是季归褚在父王面前的陷害我!” 然而太子不知道,其实并不是季归褚告状天子,季归褚对天子爱答不理,就算季归褚记恨太子,季归褚那人只会选择自己处理折磨季元忠。 所以,季归褚才懒得将太子的事告诉天子,告诉天子这一切的人是三皇子季文詹。 “陷害?你雇的随从都在朕面前招了。”太子竟搞不清楚告状的人是何人,天子看着太子,深感恨铁不成钢。 “你给朕记住,四皇子没有杀你,就已经不错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好好给朕养腿,除了东宫,哪也别去。” 太子委屈了。 凭什么啊! 什么叫季归褚没有杀他就不错了。 这还是一个爹吗? * 另一边,苏娇虞与季归褚在比试结束后就回去了。 因苍国太子被狼扑倒双腿皆断,比试其实是不了了之的,比试的输赢也已经不重要了,威国人讪讪回到驿馆,生怕天子迁怒怪罪下来。 “夫君,阿雪怎么办?”苏娇虞悄悄问季归褚。 季归褚与苏娇虞离开猎场禁苑,阿雪并没有跟上。 “阿雪喜欢禁苑的环境,我不想拂了它的意思,今岁隆冬,便让它待在禁苑罢。”季归褚对苏娇虞柔柔说,男人眉眼美丽,语气透着对宠物的宽容。 夫君待阿雪真是好呀,苏娇虞想,看来,阿雪真的是季归褚的爱宠。 然,事实上,季归褚只是把阿雪丢到了禁苑,他对阿雪是否喜欢并不在意。 他只是厌烦阿雪抢走了小娘子的注意力。 所幸阿雪无比喜欢禁苑的环境,隆冬后,阿雪直接跑到了东边的山林,占山为王,日子好不快活。 阿雪的事情自然与苏娇虞无太大关系,她现在只是跟季归褚一起走在回青晏学堂的路上。 天子的宴会散去,猎场比试结束,青晏学堂的众贵女这才想起来她们今日其实是来宫里参加学堂。 季归褚作为骑射课的先生,在苏娇虞的监督下,他不情不愿地带众人回去。 苏娇虞能看出季归褚的不情愿,是因为季归褚一路上都抿着唇。 男人气场微冷,就连垂落的乌黑发丝,似乎也透出不虞。 当苏娇虞唤他时,他眼神立即变得柔和,苏娇虞问他是不是不愿意?他说,小娘子监督我,我这个先生自然无甚不愿。 接着,季归褚一个人看着前面时,神情就又变回了不开心。 苏娇虞眨眨眼。 季归褚这是在闹小脾气呢? 季归褚只想跟苏娇虞一起走,他也不愿管什么青晏学堂,天色已晚,明月高悬,季归褚心想,他该带小娘子回皇子府了,而不是与一堆莫名其妙的人走在一起去他厌恶的青晏学堂。 季归褚心情不虞。 想到苏娇虞之后还会常常来青晏学堂上课,他眸色更是沉了沉。 青晏学堂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友好,青晏学堂有许多密室......季归褚不着痕迹皱眉,心里想到,他必须要跟着小娘子,做她的先生。 当众人回到青晏学堂再做寒暄时,苏娇虞感觉到季归褚看着她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当她亲昵地与六公主告别时,季归褚更是幽幽盯着苏娇虞的背影。 此时,众女都已离开,只留下苏娇虞和季归褚。 苏娇虞回头,就见季归褚直勾勾地望着她,一副被夫人忽视的可怜模样。 苏娇虞神色微顿,走向季归褚。 “先生,大家都散了,你感到失落么?” “我为何要感到失落。”季归褚语气毫无波澜。 不仅不失落,他心里的阴冷煞意终于散去了。 季归褚的占有欲很强,几近病态,苏娇虞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不管他是不是爱她,他都不想让她的注意力被旁人分散太多。 苏娇虞又看了看他,觉得他对青晏学堂的事很不耐烦,于是不再逗季归褚。 季归褚却靠近苏娇虞,他的乌发垂下,檀香钻进苏娇虞的鼻尖,一双冷白的手握住她的指节。 众人散去,只留下小娘子与他。 季归褚翘了翘唇角,变脸一般,他语气恢复轻轻温雅,“先生送你回去。” 清冷月光下,男人如同谪仙美人。 苏娇虞眨眨眼,并未拒绝。 * 苏娇虞与季归褚坐在马车上,晚间天寒,小厮自然是贴心地将帘帐拉的严严实实。 甫一登上马车,苏娇虞就发现车内还点了暖炉。 车厢内蔓延着阵阵檀香,隐约夹杂着药味。 苏娇虞咬了下唇,悄悄瞥了一眼季归褚,见男人肌肤有着不太健康的白色,苍白剔透,眉眼透出病弱。 于是,苏娇虞想。 病弱美人吹不得太多冷风,她要是让他把帘帐拉开,似乎有些无理取闹了。 只是回四皇子府的一段路......她就忍一忍对封闭环境的恐惧罢。 苏娇虞靠在季归褚身旁,她的肩膀轻轻搭在他身上,双睫微垂,一路上乖巧地如傀儡娃娃。 她竟这般依赖他么? 虽然并不排斥苏娇虞的主动倚靠,但季归褚感到些古怪之处。 他抬手,撩了撩贴在苏娇虞玉雪脸颊上的碎发,漆黑的眸盯着她。 若有所思。 “......” 当马车停下,苏娇虞慢慢睁开眼,她心里想,季归褚应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罢,她看上去只是困了。 在苏娇虞走下马车时,季归褚轻轻扶了她一下,苏娇虞没有在意,因为她的病美人夫君一向贴心。 皇子府的灯还亮着,听到动静,家仆赶紧上前来迎接主人和皇子妃。 “殿下、”其中,一位谋士模样的男人焦急地望了一眼季归褚,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苏娇虞揉了揉太阳穴,马车外空旷的空间让她的精神缓和了些。 她注意到那站在众多家仆中的谋士,苏娇虞心细,很快猜想着,那个谋士也许是碍于她在场,所以没有立即跑到季归褚面前说发生了何事。 是什么机密要事么? 苏娇虞微微思忖。 “夫君,我困了。”苏娇虞嗓音软软地对季归褚说,“我先回房间歇息。” “嗯。”也许是因为夜晚冷风吹拂,季归褚微带倦懒鼻音,他柔声说,“我送你回房间。” 苏娇虞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停滞一瞬。 季归褚难道没有听懂她的话? 他为何还要送她,他不处理政务吗? 夫君,你没有看到那个谋士急的快哭了吗?心里疑惑,苏娇虞为季归褚指了指那个谋士,“夫君,他似乎有事情要向你禀告。” 谋士立马对苏娇虞露出感激之情。 “小娘子是想丢下我一个人回去睡觉么?”季归褚微微抿唇。 他清清幽幽的黑眸映出苏娇虞的脸蛋,月光落在男人高挺眉弓,透出些忧郁,好看的唇线抿起。 苏娇虞已经有些了解季归褚了。 见到他的表情,苏娇虞知道季归褚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他不开心。 既然是她的夫君,那就只能装模作样哄一哄了。 苏娇虞拽了下他的衣襟,踮起脚尖,温凉指腹点了下季归褚的额头。 “早些处理完政务,我等夫君回来睡觉。” 作者有话说: 你想怎么睡?hhh “......” 表面上,苏娇虞(乖巧):我等你回来。 实际上,苏娇虞:累死jpg,倒头就睡。 第27章 你是我的药呀 [VIP] 苏娇虞嗓音软软, 哄着季归褚,季归褚低睫轻笑,嗓音像月色下流淌的清泉, 柔和清澈, “好, 你等我回来。” 见季归褚当真听话,家仆们都震惊了, 四皇子妃竟能哄得了这尊罗刹,这就是一物降一物么。 因家仆们吃瓜的目光太过惊悚, 苏娇虞余光看了看家仆们,见到家仆们站的远远的, 伸长脖子竖着耳朵。 既然好奇,为何还躲那么远?苏娇虞心里嘀咕。 苏娇虞常见家仆们与季归褚在的地方隔了一丈远,就像分界明显的河流,且这距离只会延长,不会缩短。 苏娇虞可没见过家仆与主人的关系如此紧张。 四皇子府的家仆们并不敢接近季归褚,不止是心理上的不敢接近, 还包括距离上的不敢接近。 家仆们与季归褚一道行走, 都会隔开一定距离,生怕不小心碰到这位祖宗。 这祖宗的洁癖非常严重, 据说是因为四皇子还未立府邸即在宫里居住时,曾被太子谋害推进了泥水池塘后染上一场重病,病弱少年被捞上来后高烧咳嗽不止,那脆弱的身体差点没熬住......经历了这场痛苦遭遇后, 季归褚就洁癖万分。 又因把季归褚亲手推向泥水池塘的人正是季归褚信任的随侍小厮, 自那以后, 季归褚不再信任身边的任何仆从, 他态度冷漠残忍,仆从们自然也不敢靠近他。 家仆们把季归褚当罗刹祖宗,畏惧他,季归褚任由他们畏惧害怕。 “送皇子妃回房。”季归褚视线移向众家仆,语气平静,慢声吩咐。 家仆们当然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护着苏娇虞回房间,惶恐苏娇虞掉落一根头发丝。 等苏娇虞离开,季归褚孤零零站在原地沉默半晌,月光轻落,衬的他肤色极冷,如辉夜下的鬼。 “主子......”留下来等待季归褚的谋士嘴角动了动,压下眉眼间的焦急慌乱,不敢擅自打扰季归褚的思绪。 皇子妃离开后,殿下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难道是不愿皇子妃离开? 谋士左想右想,想的快要哭了,若是殿下现在心情不好,待会儿把昭国皇后派使者到苍国的消息告诉殿下,殿下的心情岂不是更不好了。 谋士懊恼自己因在打赌中输掉,变成向季归褚传消息的倒霉鬼。 在季归褚面前提起他的那位生母,不就是要惹恼季归褚么? 谋士在那边思忖,担惊受怕地琢磨季归褚的心思,没想到季归褚忽然抬手抚住额头低低笑了起来。 男人指尖摸着额头,额头似乎还残留着小娘子指腹的温温,季归褚不知道他自己怎么了,只是嘴角忍不住轻勾,若细看,长长的乌色墨发遮掩间,他苍白的耳朵泛起了点红色,季归褚笑着说:“她要等我睡觉呀。 谋士:“......” 殿下,您的反应是不是有些慢? 谋士松口气,这样看来季归褚心情还算好,谋士在心里感激皇子妃。 殿下心情好,那他说出接下来的消息后,季归褚气极杀了他的可能就降低了。 这般想着,谋士做好心理准备,战战兢兢对季归褚道: “主子,昭国皇后派使者来苍都,今日傍晚到达驿站,他们说要见殿下,称殿下莫要不去,他们、他们知道蛊毒的解药是什么。” * 另一边,苏娇虞被仆从护送回房后,先是看到了巧莺,巧莺正守在院外打盹,苏娇虞屏退其他仆从,走上前拍了一下巧莺的肩膀。 “巧莺,你没事在门前睡觉作甚?”苏娇虞语气轻快。 巧莺嘟囔了几句梦话说公主莫要捉弄我了我真的不敢跟你一起爬树,接着,巧莺迷迷糊糊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睁开眼。 看到眼前肤白貌美的小公主,巧莺眼底露出光亮,“公主,您终于回来了。” 苏娇虞奇了,巧莺这态度怎么如此夸张,她不过是出门去了一趟学堂。 “巧莺,你这丫头睡傻了吗?我晚上回房睡觉难道很稀奇么?”苏娇虞用温软的眸子盯着自己的心腹丫鬟,语气带嗔。 “哪有睡傻......”巧莺哼唧,“公主,婢子这不是担心您嘛。” “担心我?”苏娇虞感到不解。 巧莺低头,盯着脚尖,嘀咕说,“公主您今日不是去那个青晏学堂了么,婢子怕您被苍国人刁难。” 原来如此。 苏娇虞心下顿时了然。 巧莺会如此不同寻常地担心她,是因为苏娇虞在殷国时与其他贵女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先王后当时死的蹊跷,二公主苏慧明与众女说是苏娇虞这冷心的残忍之人害死了先王后。 苏娇虞无法辩解,因先王后出事时,她毫无知觉,且满身血。 她似乎生病了,所以记不得先王后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但苏娇虞自然确定她并不是害死母亲的凶手。 只是苏慧明非要执拗地认为先王后的死与苏娇虞有关,苏慧明喜爱先王后,将温柔的先王后当做母亲,先王后死后,苏慧明对苏娇虞的讨厌和针对更是变本加厉。 无奈的是殷王虽然不怀疑苏娇虞,但殷王对苏娇虞有些心结。这是因为,就算苏娇虞真的没有害死先王后,当时那般混乱......先王后的死也许是因为她要护着女儿苏娇虞。 由于这件事,殷国贵女们在苏慧明的挑拨离间下,并不与苏娇虞玩,甚至排挤苏娇虞。 “公主......您真的没事么?”巧莺见苏娇虞发呆,她担忧出声。 巧莺的声音唤回苏娇虞的思绪,她从对母亲的思念中抬起眼睫。 “你放心,学堂里大家待我都很和善。”苏娇虞说。 而且不仅是和善,还有些畏惧。 贵女们因为季归褚的原因,对苏娇虞客客气气,生怕苏娇虞一个不开心去找季归褚告状,让恶鬼收拾她们。 巧莺从小就跟随苏娇虞,先王后待巧莺也好,巧莺与苏娇虞之间不只是是主仆,更是姐妹,巧莺望着苏娇虞,真诚说:“真的吗?公主,婢子知道您从小就懂事,不想让婢子和等忠仆担心,常常瞒着我们一些事……您这次可千万不要再瞒着婢子了。” “当然是真的,巧莺,你莫要多想,她们真的不会欺负我。” 苏娇虞盯着巧莺看了半晌,最后,巧莺在她那无辜的眼神下终于信了。 只是,巧莺似乎还是不开心。 苏娇虞眨眨眼,“巧莺,你有心事么?” 巧莺看着苏娇虞,她眼神躲闪,嗓音低低说:“您当时要嫁给季归褚都不跟婢子商量,说嫁就嫁,吓死婢子了,要是您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婢子无言面对先王后啊。” 苏娇虞一愣。 她考虑不周,当时只想着拦住季归褚攻下殷国,没有想到关心她的人竟是如此心情。 苏娇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巧莺,于是她说,“你若是担心我,我以后多与你打六博。” “这个时候您还想着六博呢。”巧莺被苏娇虞逗笑。 被巧莺的话提醒,苏娇虞问她,“对了巧莺,殷国现在如何了?” 巧莺负责与殷国联系的事宜,听到苏娇虞的询问,巧莺嘟了嘟嘴,“二公主苏慧明好像已经嫁给昭国太子了,照二公主的性子,她嫁给昭国太子后,应该是要炫耀炫耀的,可是婢子听说她没什么动静,她竟也没有派人来找公主您,真是稀奇。” 苏娇虞挑挑眉,也许她那个二姐姐以为她早就死在季归褚手中或是被季归褚折磨地每日胆战心惊,觉得已经没什么需要派人到她面前炫耀罢。 苏娇虞没将二姐苏慧明的异常放在心上,即使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二姐苏慧明也许是出什么事了,但与她何关呢? 她对苏慧明没什么感情,或者说也许曾经有,现在是被消磨地一点也不剩了。 巧莺服侍苏娇虞洗漱完毕后离开,苏娇虞一个人躺下。 之前,苏娇虞睡觉需要巧莺看着陪在一边,否则她容易做噩梦。现在因为房间里都是檀香,沉沉地,就像季归褚还在她身边,苏娇虞打了个哈欠,很快睡着。 在她躺在榻上睡觉前,她装模作样等了季归褚半刻钟,半刻钟他还没回来,苏娇虞就直接不管季归褚安心进入梦乡了。 苏娇虞当然不会真的一直在等季归褚回来睡觉,她最多只是为季归褚留盏烛火。 至于季归褚若是回来看到她在睡觉而不是在等她,苏娇虞都已经想好理由了:她等的太累,不小心睡着了。 苏娇虞睡得很是安稳。 室内火烛亮着微弱的光,雾霭般的暖橘色光芒落在小娘子娇嫩美好的睡颜上。 不知是夜半几时,季归褚终于走进房间,灯火虽亮,但他却像走在夜色中,浓墨长发披散,一双眼极黑,阴冷空寂。 男人床榻旁侧坐下,他耸拉薄薄眼皮,打量苏娇虞。 她竟在他的床上睡得如此安稳。 季归褚下意识咬了下唇角,殷红血珠晕染他好看的唇。 身侧坐了一个如艳鬼的男人,苏娇虞感受到那诡谲的视线,在睡梦中只觉背如针刺,她朦朦胧胧睁开眼。 瞧见季归褚的身影,苏娇虞半睁眼睫,嘟囔说:“夫君,你回来了。” 小娘子温软微哑的嗓音让季归褚的表情稍顿,随后,他更是用力咬紧唇角,漂亮眼尾晕上惊心绯色,靡丽诡异。 季归褚俯身。 “夫君?”苏娇虞迷迷糊糊间,察觉到些许异样。 季归褚的身影遮挡了她眼前的光,苏娇虞颤了颤眼睫,意识到季归褚将双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脖颈上。 男人指骨修长,微微收拢,动作有些温柔,又有些残忍。 像是要掐她。 苏娇虞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她抬起乌黑可怜的眼眸,弱弱地看着季归褚。 发生什么了?季归褚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眼前的季归褚神情恹恹,微微流露煞意,苏娇虞心里慌乱,她抬起指尖,准备握住季归褚的手,季归褚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待苏娇虞视线有些恍惚地回神时,季归褚将她揽在怀里,她的脊背靠在季归褚怀中。 季归褚紧紧地搂抱住苏娇虞的腰肢,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脑袋。 他抱得很用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就像永生永世不会放过她一样。 苏娇虞察觉到季归褚的情绪很是古怪,她没有出声,只是乖巧地让他抱着。 二人诡异地抱在一起,都没有言语,帘帐之间,只余下轻轻的呼吸声在交叠。 苏娇虞陷入思忖......季归褚方才想要掐她,不是她的错觉。 可是,季归褚为何对她起了杀意。 他随谋士离开后,到底遇到了什么? 还是说,季归褚只是差点在她面前暴露凶残本性了? 苏娇虞思虑半晌,随后,悄悄抬眸看季归褚,她见季归褚已经闭上长睫,似乎是睡着了。 因为抱着苏娇虞陷入沉睡,他蹙起的眉毛抚平,周身的煞意不知不觉消散,乖得不可思议。 见季归褚如此,苏娇虞松了口气。 苏娇虞躺在季归褚怀中,闭上眼睛,一边想着:她的夫君,当真是有一堆秘密。一边努力让自己睡着,好让自己在醒来后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 清晨苏娇虞早早就起了,因她要参加青晏学堂。 青晏学堂每隔十日有一次休沐,其他时间都需要上课。 苏娇虞并不排斥这样忙碌的时间安排,因她在皇子府其实没什么事可以做,参加青晏学堂倒也能打发时间。 于是苏娇虞很是积极,她起床洗漱,赤足踩在地面,神情轻快地挑选今日去学堂需要穿哪件裙裳。 季归褚就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苏娇虞。 帘帐半遮半掩,容貌美丽的男人一袭中衣,长发慵懒地垂落,一副困倦的病美人模样。 季归褚看苏娇虞挑选裙裳,看她苦恼琢磨今日去学堂要梳怎样的头发戴怎样的发簪。 见她的珠玉首饰,衣裳鞋袜,所穿所用,皆是他所选。 季归褚心间的混乱微微散开,他心情变得平静。 此刻的季归褚,状态其实并不好。 他体内潜藏的蛊毒被昭国使者用计引发,他的骨头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就像躺在炼狱中一样,若非季归褚早已习惯疼痛,他早就被折磨地发了疯。 “小娘子,我想为你梳发,可好?”季归褚温和出声。 听到季归褚唤她,苏娇虞动作顿了一下。 其实,苏娇虞闻到了季归褚身上的血腥味,他昨晚回来后,身上便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在药味檀香中隐约勾勒,就像在白雪间染起的血火。 他这般爱干净,竟然没有注意身上的血腥味,所以苏娇虞猜,他心情应该很是不佳。 苏娇虞昨晚在入睡时已经做好了醒来装作乖巧懵懂面对季归褚的准备。 然而让苏娇虞没想到,季归褚竟然神色如常,对她温温柔柔,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苏娇虞暗暗思忖,昨夜也许是因为季归褚被其他的事情惹恼了,所以神情才那般奇怪。 既然季归褚看着她时没有杀意,那靠近他应该无事罢。 于是苏娇虞走向季归褚。 在苏娇虞贴近他时,季归褚眼睫颤抖,他拿过苏娇虞递来的发簪。 季归褚抿紧唇线,轻轻勾起小娘子乌黑柔软的发丝,她的发丝柔顺,一根一缕,贴近脸颊的发丝染了些温软的热度,让季归褚撩在指尖,有些依恋地勾了勾。 苏娇虞奇怪地看季归褚一眼。 季归褚对她是没有杀意,这没错。 但是......季归褚给她的感觉就像在克制地接近她一样,似乎有一种浓烈的欲.望被他压下。 “好了。”将发簪戴入苏娇虞的发髻,季归褚声音低哑。 他放开指尖的秀发,指骨有些无法抑制的颤抖。 苏娇虞注意到他越发苍白的脸,她眼皮微跳,说:“夫君,你还没有喝药,我去让小厮快点把药熬好。” 季归褚却说:“今日不必让小厮煮药。” “可是,你要好好喝药......” 季归褚抬手,指腹轻轻抬起苏娇虞的脸蛋,他直勾勾望着她,“今日不必。” 苏娇虞接下来没有说话,因为季归褚突然将唇压下,唇瓣相贴,她的思绪被分散。 半晌后,苏娇虞与季归褚搭了马车离开皇子府前往青晏学堂。 刚刚坐在马车内,苏娇虞看了下坐在面前的季归褚,男人垂着眼皮,就像寡言的仙人。 察觉到苏娇虞的视线,季归褚抬睫,对她勾起脆弱的笑。 苏娇虞对他回了笑容,只是她心里忧愁:夫君似乎变得爱女色了,甚至还因此不怜惜身体,不喝药,怎么办? 马车启程,苏娇虞很快没了旁的心思,因为狭窄封闭毫无缝隙的空间让她感到不适。 苏娇虞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透出可怜。 她闭上眼睛,准备装睡熬过这一程。 另一边,观察着苏娇虞的状态,季归褚心里有了答案。 苏娇虞确实是被华真妃子加害的那个小姑娘。 小娘子身体不适的原因找到了,原来不是因为他的靠近,而是因为害怕牢笼般的空间。 想到此处,季归褚眸色晦暗,心底忽然泛起烦躁,但也许还是因为他,小娘子当时被关起来,不正是因为他么。 她无知无觉,并不知晓她身上存在蛊引。 与此同时,她亦不知他带兵兵临殷国,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将她夺走。季归褚本来的打算是攻下殷国,将苏娇虞抢过来,但因殷国说要将三公主嫁给他,于是一切阴差阳错,变成如今模样。 僧人的预言中,殷国三公主是他命中的妻子,是他的药引,能治疗他的不足之症。 无论是蛊毒或是天生病痛……他都离不开她,不管怎样,苏娇虞都将与他绑在一起。 苏娇虞正在闭眼假寐,突然有一阵冷风吹到她脸上,微微吹开她脸蛋的发丝,苏娇虞惊讶,她睁开眼。 她看到马车的帘帐被季归褚拉开,车窗也打开了,男人撑着下巴将手肘搭在车窗的木框边缘,漫不经心地盯着外面的场景。 “夫君?你不冷么?”苏娇虞问。 听到她的声音,季归褚侧眸,他望着苏娇虞,温和说:“小娘子,我在看风景。” 季归褚什么时候有了坐马车看风景的习惯?苏娇虞心里嘀咕,而且隆冬时节,他靠在车窗上,一定很冷罢。 不过,季归褚心血来潮看窗外风景,这让苏娇虞在马车上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车内不再像牢笼了。 苏娇虞暗暗松口气。 * 因为今日所坐的马车并不像牢笼,苏娇虞进入学堂时步伐带着轻快,心情不错。 六公主季迎婷见到苏娇虞,先是躲在长廊的柱子后左右看了看,接着才敢凑过来。 “皇嫂,四哥没跟你一起啊。”季迎婷说。 苏娇虞眨眨眼,“他送我来学堂后有政事处理,就离开了。” “太好了。”季迎婷松口气,随即觉得在苏娇虞面前这般庆幸不太好,于是立马补充说,“不是、我是说四哥得到天子重视,可以处理那么多政务真的太好了,我五哥每日都因为得不到重视没有职务而郁郁寡欢......” 原来五皇子没什么职务么?苏娇虞听了季迎婷话,心里默默地想。 有时六公主随口说出的话苏娇虞都会琢磨一阵,因为那些都是她不知晓的信息。 到了青晏学堂后,众女开始一日的修习。 朝时之时,众贵女在青晏学堂上了一节古琴课。 晌午歇息的时间,众女一边安静用宴,一边听从麓国请来的乐师弹奏时下最流行的琴曲。 下午,原本的刺绣课被换成了骑射课。 自从季归褚代了骑射课先生这一职务后,青晏学堂每日的课程都会有骑射课。若是课程安排的时间已满,那骑射课就会随便挑一个替掉那个课程,透露出霸道。 “四哥他怎么会有时间回来上课。”季迎婷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 与众贵女不同,苏娇虞并不讨厌骑射课,也许是因为她的父王就是一位领兵打仗的王,她嫁的夫君,又是一位将军。 “你四哥其实并不可怕,而且,骑射课可以锻炼身体呀。”苏娇虞安慰季迎婷。 “可是真的很累……”季迎婷哀嚎,又说,“我四哥真的很可怕,皇嫂你不知道,他、” 季迎婷说着说着,声音微顿。 苏娇虞:“怎么了?” 季迎婷不敢把她小时候撞见季归褚在宫里杀人的事情说出。 “没事。只是、只是、皇嫂你才会觉得四哥不可怕。” 苏娇虞笑了笑。 在走向青晏学堂马场的时候,苏娇虞心里开始思索,据她所知,季归褚临走前告诉她,他上午会去兵部,中午则是到王畿郊外军营。 他实在忙碌,然而这般忙碌的情况下季归褚竟然还能到青晏学堂上骑射课。 “下午居然赶回了皇宫么......”苏娇虞喃喃出声。 “皇嫂,怎么了?” 苏娇虞回神,她对季迎婷摇摇头,“无碍,我们快些去上课罢。” 到了马场后苏娇虞发现今日的骑射课有些不同,阳光落在场地,聚集了一些威国人和苍国宫人。 青晏学堂的学生只是观众,马场上竟被宫人画出了打马球的边界。 苏娇虞看到季归褚与威国太子在一起,看架势应当是要比试马球。 她又见季归褚表情始终淡漠,侧头与身旁的威国太子谈话,她心底泛起了点古怪,季归褚没有看到她么? 接着,苏娇虞被季迎婷扯到亭子里,季迎婷说,“我打听到了,方才威国太子突然带人来找四哥,说要比试马球,因昨天的打猎比试不了了之,他还未看到我四哥的实力。” “不过大家都觉得威国太子是想耍威风,他肯定是想在马球比试上出尽风头让大家看上他,这样他才好挑选联姻对象。” “只是......威国太子偏偏跟四哥比试马球。”季迎婷说着,瑟缩肩膀。 “我夫君打马球很厉害吗?”苏娇虞好奇问。 “岂止是厉害,简直是疯子。”季迎婷打了个哆嗦。 内宦高喊一声,马球比试开始了。 苏娇虞下意识看向赛场。 场上是两拨人马,一边是季归褚为首的苍国人,一边是威国太子等威国人。 当两方人放在一起比较时,很明显能看出威国人大多比苍国人更加身材魁梧。威国人在力量上占据优势,于是在开始,苍国人落了下风。 只是,季归褚还未有动静。 苏娇虞没看旁人,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季归褚,男人穿高靴,墨发冠起,骑在马上,不急不慢。 似乎是察觉到苏娇虞的视线了,季归褚抬眸瞥了一下小亭,苏娇虞想了想,对他比了个打气的手势。 季归褚翘了翘唇角。 随后,他手握玄色马球画杖,身影迅然,就像话本里月色提剑,斩杀恶鬼的剑客。 或者说他就是那恶鬼,残忍凌厉,将剑客吓得节节败退。 场面局势一瞬反转。 苍国人立马占上风,最终,威国太子因季归褚的攻势太过凌厉,一个措手不及,噗通从马背上跌落。 “苍国四皇子胜!”内宦高呼。 “果然是四哥那疯子赢……”季迎婷不以为然说。 苏娇虞听到她的话,眼睫微垂,不止是六公主,在场所有人对季归褚的赢都不感到意外。 众人怕他,但又觉得他理应为苍国争得胜利。 “皇嫂?你去哪?”六公主看到苏娇虞忽然起身离开小亭。 苏娇虞离开小亭,走到赛场外围边界,她看向季归褚。 他已翻身下马,内宦慌里慌张捡起被他丢下的马球画杖。 苏娇虞察觉到季归褚的脸很是苍白,她神情一顿,刚才在比试时苏娇虞就有些怀疑,现在看着季归褚的样子,她心中确信:季归褚应当是在强忍病痛。 苏娇虞朝季归褚招了招手。 季归褚立马走向她。 “夫君,你身体无碍么?”苏娇虞出声。 季归褚望她一眼,眸色莫测。 随后,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身边,一下子靠在她身上,像是幼兽找到了归属。 作者有话说: 来和老婆贴贴。 —— 第28章 夫君死了,他装的 [VIP] 苏娇虞把季归褚扶进休憩内室后, 出门让宫人去唤御医。 她看到季迎婷立于不远处,在原地踱来踱去。 “公主,有什么事么?”苏娇虞歪头, 出声问。 “四哥在里面吗?”季迎婷凑到苏娇虞身旁, 瑟瑟小声。 苏娇虞点头:“在, 公主要见我夫君么。” 马球比赛结束后,季归褚直接靠在苏娇虞身上昏倒了, 这可吓到苏娇虞了。 经历一阵兵荒马乱,苏娇虞把季归褚扶到青晏学堂的空房内, 此时她的病弱夫君正躺在屋内榻上。 “不过他现在应当还在昏睡。”苏娇虞露出些为难,“公主若有什么事, 可以告诉我,我帮公主传话给他。” “不不不,我可不要见四哥。”季迎婷赶紧拒绝,“我、我是要找皇嫂,我想告诉皇嫂你一件事。” 季迎婷左看看右看看,眼神躲闪, 若是不知情的人也许会以为她做了什么坏事, 但实际上,季迎婷是听说了与季归褚有关的坏事, 看着苏娇虞,季迎婷抿了抿唇,道:“我刚才躲在长廊转角吃糕点,听到楚婉然说她父亲告诉她昨日半夜出了一件大事。” 苏娇虞心不在焉, 几乎是本能地下意识顺着季迎婷的话回道:“什么大事?” 苏娇虞内心有点在意季归褚的身体状况, 因季归褚此刻昏睡躺在榻上, 苏娇虞脑海里浮现他昏睡的样子, 男人紧咬唇瓣,额间滚烫,呼吸紊乱急促,应当经历着莫大的痛苦,苏娇虞都不敢碰他。 “昭国皇后派来的使者,被杀了。”季迎婷放轻声音,阴恻恻地。 苏娇虞先是一愣,接着低低“哦”了一下。 苏娇虞反应非常平淡,毕竟昭国使者被杀,与她何关? 见到苏娇虞平静的反应,季迎婷微懵,皇嫂为何如此淡定? 季迎婷转念想了想,自觉悟了,她想,皇嫂这么淡然是因为皇嫂可能不知道昭国皇后与季归褚的关系,毕竟这是苍国皇室的辛秘,一般人不会知道,知道的外人都掉脑袋了。 因为那些恩怨,昭国皇后派来的使者被杀,苍国皇室众人都觉得此事与季归褚脱不了干系,季迎婷也不例外。 季迎婷现在很担心在季归褚身边的苏娇虞有危险。 在季迎婷心中,季归褚是一个从小就杀人的狂徒。 她这皇嫂还不知道四哥的可怕,要是四哥迁怒,想杀了皇嫂,皇嫂到时候逃也无法逃。 一定要早点告诉皇嫂真相,让皇嫂躲开四哥,季迎婷如此思忖。 “皇嫂,昭国使者死的极惨,似乎有传言说昭国使者的死与四哥有关,以防万一,你、你要小心四哥。” “嗯,我知道了。”苏娇虞低低应了一句,长长睫毛微垂,似乎有些出神。 苏娇虞不在意,季迎婷心里焦急。 “皇嫂,其实四哥他.....”季迎婷开口,话说到一半,又顿住,苏娇虞疑惑看向季迎婷,每每提到季归褚,季迎婷都是这副欲言又止的害怕神情,似乎是知道季归褚的什么秘密。 六公主到底知道季归褚的什么? 苏娇虞咬唇,想要套话,于是她软软地看着季迎婷,神色无辜,提起季归褚时,她眸中似乎泛起了柔情,“我夫君怎么了?” 皇嫂似乎非常信任四哥,不行,皇嫂这小白兔,岂不是直接进入四哥那疯子的陷阱里了? 季迎婷脸色发白,做了一番心里挣扎后终于出声:“皇嫂,四哥他、他之前年少时在宫里与昭国那位皇后、那位华真妃子好像有了争执,我偶然有一次撞见他满身是血,不久,华真妃子身边的心腹内宦死亡的消息传出……” 季迎婷越说越哆嗦,回忆起少年满身是血的修罗模样,季迎婷下意识抬手捂住脑袋,“皇嫂,四哥、四哥他那时就杀人了!因为那内宦与华真妃子关系不一般,我、我都看见了。” 说完这些,季迎婷一下腿软跌在地面。 苏娇虞微微怔愣,接着,扶起季迎婷,柔声安慰,见季迎婷被吓得不轻,只得唤侍女带季迎婷下去休息,季迎婷因说了一个大秘密,生怕季归褚报复,魂不守舍,脸色惨白,几乎是被侍女驾着回去的。 苏娇虞看着季迎婷的背影,沉默片刻,随后回了内室,坐在榻旁,守候昏睡的季归褚。 若是苏娇虞真的觉得季归褚是一位温润完美的夫君,那听到季迎婷的话,她也许会觉得害怕。但现在苏娇虞早就知道季归褚可能是在她面前假装温柔乖巧,所以她倒没多少害怕了,甚至还觉得几分原来如此。 昭国使者在昨晚死了么...... 倘若昭国使者的死与季归褚有关,就可以解释为何昨晚夫君回来后有着满身煞意。 苏娇虞看着季归褚昏睡的眉眼,眸色陷入思考。 她又细细琢磨了下季迎婷刚才说出的秘密,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季迎婷说话时太过慌乱,语序混乱,且听季迎婷的语气,大多只是季迎婷的猜测,真相如何,只有季归褚本人或华真妃子才知道罢。 因不确定的话妄自猜测只会徒增烦恼,苏娇虞深吸一口气,暂时忽略掉这件事,只关注季归褚何时醒来。 且季归褚过去如何,与她何干呢? 无论是厌恶还是喜爱,她见到的人始终是现在的季归褚。 苏娇虞撑着下巴,无聊地等待季归褚醒来或是御医的到来,并不知晓她坐在不远处与季归褚相隔着距离,并不接近他,对季归褚而言是多么大的折磨。 倘若季归褚能有一丝意识,那他早就把苏娇虞拽到怀里了。 季归褚确实杀了昭国皇后派来的使者。 使者此行前来,称昭国皇后想接季归褚回昭国。季归褚不耐欲赶走使者,谁料昭国使者竟说季归褚身上所中蛊毒其实是昭国皇后为了护他病弱的心脉才下的并非害他,季归褚当年误会了,现在昭国皇后华真后悔,想同季归褚消除误会,于是让使者来接季归褚。 若季归褚跟使者们回昭国,昭国的巫祝就会帮季归褚找到蛊引让他正确利用蛊毒保住性命,他便可以活下去了。 使者又说,若季归褚不听话,那他这个病秧子只有一死。 季归褚自是不喜受到威胁。 且使者们竟说华真关爱他这个孩子,这让季归褚心中升起怒意。 华真妃子让人在他体内种下蛊毒是为了救他?怎么可能,他的母亲只会利用他控制他,这样恶毒的蛊,分明就是为了控制他,这蛊毒,在当时差点要了季归褚的性命,若非他咬牙活下来,他早就死在华真妃子的手中了。 季归褚抓了使者,九节白骨软鞭打在使者的身上,男人阴冷残忍如罗刹,逼迫使者说出蛊毒的真相。 原来蛊引就在季归褚身旁,是苏娇虞,小娘子的身上中了蛊引。 季归褚一声冷笑,既然蛊引就在他身侧,那他的母亲让他去昭国作甚?说是为曾经的一切悔恨此时想要救他,其实只是想将他骗过去,控制他,毫不留情地利用他,就像幼时母亲对他所做的那样……故意让身体病弱的季归褚自残,好博得天子的同情怜悯。 昭国皇后罗华真派使者急急前来,不仅不是为了救季归褚,反而是怕季归褚活的更久,因季归褚身旁有了蛊引。 季归褚娶妻,娶了殷国三公主,世人皆不知季归褚这不近女色的修罗怎么突然为了一个小小公主放弃了殷国土地,纷纷猜测英雄难过美人关,然而知道僧人预言的华真却猜,也许对季归褚而言,这殷国三公主就是僧人口中预言的药。 于是华真便开始暗中打探殷国三公主的消息,很快,华真发现这殷国三公主与季归褚的渊源可不只是这么简单,这渊源甚至是华真自己导致的,曾经那个逃掉的倒霉的贵女小娘子,正是殷国三公主。 华真当时在季归褚下了春雪蛊毒,看是否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可惜试验的蛊引逃跑,她只得作罢。 若说是否存了救季归褚的心思,华真也许是有的,但她更爱自己。 华真并不太相信什么僧人预言,她更相信的是春雪蛊的效果。 因季归褚娶来的殷国三公主就是蛊引,于是华真思忖,若季归褚继续留在苍国,与他的四皇子妃在一起,也许季归褚就活下去了。 季归褚对华真憎恨非常,华真感到后怕,季归褚这个孩子早就失去了控制,他确实是疯子。 华真生怕季归褚之后带兵攻到昭国报复她,这才出了下策派使者前去昭国接季归褚。 得知了蛊毒背后的真相后,季归褚眼神极冷,毫不留情地杀死了昭国使者。 使者死前用计引发了季归褚身上的蛊毒,透露出昭国皇后的意思——季归褚要么被她控制,要么死亡。 “……” 季归褚现在是蛊毒发作的状态。 浑浑噩噩间,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把苏娇虞抓过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好平息他体内作乱的蛊毒。 蛊毒名春雪,毒发之时体内冰凉如阵阵冰扎,如坠冰窟,脉搏虚弱,体温如死尸般冰冷。 春雪的蛊引被种到了苏娇虞体内。小娘子早已忘记年少时的意外,并不知晓阴差阳错,她体内有着春雪的蛊引。 苏娇虞本就是季归褚的药,现在又是他的蛊引…… 季归褚混乱中想,他果然不能放过她呀。 “四皇子妃......殿下的脉搏实在混乱虚弱,老夫、老夫也无能为力。”御医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到季归褚耳中。 “什么意思?”苏娇虞的声音也响起。 御医摸了摸额头的冷汗,竟然跪下了,声音悲痛,“四皇子殿下他可能,可能熬不过了。” 熬不过? 说他活不下去了么。 季归褚的大脑一旦思考,便有针扎的刺痛。 他挣扎着眼皮颤了颤,心里挣扎地想,只要小娘子在,他就能活下去。 另一边,听到御医的话,苏娇虞倒抽一口气,”真的没有法子了么?” “四皇子殿下幼时中过一种剧毒,现在不知为何他体内的毒再次被引发,殿下的心脉本就虚弱,所以、所以如今殿下的身体根本撑不过这场毒发,恐怕......”御医跪在地上,颤抖着胡须,“此事只能禀报天子,为、为四皇子殿下准备后事。” 苏娇虞身体微晃,脸色煞白,没有想到季归褚此次竟如此危机。 苏娇虞怔愣地看向季归褚,男人面容病弱,静静地躺在榻上,他的肌肤如此剔透玉白,就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他真的……要死了么? 苏娇虞感到一阵惋惜,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悲伤情绪。 她还不曾真正了解她嫁的这个夫君,也未曾看到他的真实面目......他竟要离开,丢下她让她变成一个寡妇。 苏娇虞慢慢走向季归褚,抿了抿唇,伸手握住男人的手,幽幽叹息,“夫君,你我夫妻一场,虽相处的日子不久,但我会一直记得你对我的好,我、” 苏娇虞的话突然顿住。 季归褚竟反握住她的手腕,睁开眼,“小娘子,你以为我死了?” 男人的眼瞳漆黑,像厉鬼一般,苏娇虞吓了一跳。 不止是苏娇虞被吓到,旁边的御医也被吓得差点摔到地上,一副见鬼的表情。 怎么可能! 四皇子殿下的脉搏,明明是要死了,怎么又活了? 莫非四皇子真的是恶鬼?看到季归褚漆黑的双眼,御医脊背发凉。 “出去。”季归褚淡淡瞥了一眼御医,语气平静。 御医摸起地上药香,连滚带爬,躲避鬼魂般赶紧溜走。 苏娇虞受到惊吓,清澈的眼眸瞪大,脱口而出,“夫君,你你竟还活着?” 刚才御医说季归褚撑不过这次时,苏娇虞已经开始思考纠结季归褚死后她要怎样做了,是回殷国还是以四皇子妃的身份留在苍国?要是她回殷国的话苍国会不会阻拦?没了季归褚的庇护她能安安稳稳地回去么,还有太子、三皇子等人,会不会为难她。 苏娇虞想着,恍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季归褚对她的保护有许多。 若没有季归褚在,她在苍国的日子不可能这般风平浪静。 但是,又是因为季归褚,她才会来到苍国,否则,她作为殷国三公主,早就招了一个听话的美男驸马,安安稳稳地过着小日子了。 苏娇虞对季归褚心情复杂。 “我活着,你不喜欢?”季归褚瘦白的手抓着苏娇虞的手指,他的体温极冷,眼神也变得冰冷,让苏娇虞的牙齿打了颤。 苏娇虞咬了下唇,盯着季归褚,眼泪忽然滴答落下。 季归褚一愣。 苏娇虞的眼泪说来就来,季归褚可不知道她常常用这招装可怜躲避嬷嬷的管教,季归褚只见小娘子哭的伤心,像是对他担心至极。 她眸中溢出晶莹泪水,扑簌簌的,哭的可怜巴巴,眼尾红成小兔子。 “夫君,你竟还活着,你活着呜呜呜呜呜太好了,我差点被吓死呜呜呜呜......”苏娇虞扑到季归褚怀里。 同样的话不同的语气,让季归褚有点怔然,他昳丽面庞茫然了一瞬,随即眨了眨眼,抬手柔柔地抚了抚小娘子乌黑的发丝,眼底的阴冷消失。 原来她是担心他,为他活着感到喜极而泣,不是盼着他死。 季归褚指尖微松,顺着苏娇虞的手指向上,摸到了她腕上的佛珠。 “小娘子,你还戴着这佛珠。”男人嗓音有点哑,也许是因为经历了一场毒发的痛苦,季归褚神色有些倦怠,透出脆弱的温顺。 赠予他佛珠的僧人告诉他,他的妻子将是化解他此生悲苦的救赎。 “夫君送我的见面礼,我自然一直戴着。”苏娇虞说,用一双哭过的眼睛柔柔盯着季归褚。 将守护我的佛珠送给你,是因为我打着不再放过你的主意。季归褚看着苏娇虞哭的微红的眼睛,心底病态地想。 “小娘子,我有些困。”季归褚说,温温乖巧,“你能陪我睡觉么?” 苏娇虞被他抱在怀里,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轻轻闭上眼睫。 苏娇虞没什么困意。 她差点以为季归褚要死了,她心里又惊又乱,结果转眼间就无碍了? 苏娇虞并非期待季归褚死去,季归褚还活着,她当然松口气。 她只是感到奇怪,季归褚的反应让苏娇虞心里疑惑重重,季归褚醒来后,第一反应不是喝药也不是让御医探脉,而是把她抱在怀里,就像在寒冷的冬夜里汲取温暖。 男人胳膊用力攥紧她的身体,安稳的呼吸若有若无擦过她的发丝。 他抱着她时,为何这般安心,就像被治愈了般。 苏娇虞忽然感到很古怪。 * 距离季归褚上次毒发,过了一段时间。 苏娇虞平时参加青晏学堂,休沐之时则多在府中休憩娱乐。 季归褚似乎不喜欢她跑太远,苏娇虞隐约察觉到季归褚这个男人喜欢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所以她装作乖巧,老老实实呆在府邸内,与巧莺打六博或是买一些坊间话本看,以此打发时间。 然而,苏娇虞内里是个坐不住的。 逐渐适应苍国的环境后,苏娇虞少了些战战兢兢,越来越放松。 她看话本看到厌烦,雪融春来,眼见是踏青游玩的好时节,苏娇虞生出了些出府游玩的心。 她许久未出府了。 就连年末皇宫宫宴,苏娇虞也被留在了府中。因季归褚身体不好,年末天气过于寒冷,他身上病痛发作,苏娇虞不得不留下来照看他。 一来二去,苏娇虞发现季归褚每次病发都很喜欢抱住她。 虽然他平时也喜欢靠近她,但在他病发的时候,他对她的亲近甚至有些失去理智。 难道抱着我能治他的病?联想到季归褚在她面前些微失控的样子,苏娇虞心里冒出这个荒诞的想法,随后因为觉得这个猜测太过荒谬,便抛之脑后了。 苏娇虞最终将季归褚的行为解释为:也许是因为他病发太过疼痛,所以需要抱着一个人,让他有所依赖。 春花烂漫,冷冰冰的四皇子府也难得因为春日的温暖染上了些暖意,与季归褚一道用过午膳后,苏娇虞扯了扯他的袖角,乖巧询问:“夫君,我想出府游玩,可好?” 季归褚低眸瞥她,神情温雅,“你想出府只需告诉我一声,并不需要这般小心翼翼。” 见季归褚如此好说话,苏娇虞微微怔愣。 难道是她多虑了?季归褚偶尔流露的控制欲是她的错觉? 早知道他这般容易同意,那她怎会装乖巧装到现在,就在苏娇虞这般思考时,季归褚柔柔的嗓音传到她的耳中,“不过,小娘子若是能邀请我,那自是最好的。” 苏娇虞歪头看他,他无辜对她眨眨眼。 两人对视半晌。 苏娇虞见男人神色温顺,眸光无辜,心里却知道了:果然,他不想让她远离他。 也不知道季归褚这是黏人还是烦人。 苏娇虞暗暗嘀咕。 * 苏娇虞自然没有拒绝季归褚与她一同游玩的请求。 毕竟她还常为她这夫君总是忙于政务并不歇息而感到担心,不管季归褚再怎么厉害,他终归是凡胎肉身,需要休憩。于是,出去游玩能带着季归褚一起,苏娇虞觉得是好事。 她还可以借机增进与季归褚的感情,夫妻之间,多多相处,益处多多。 苏娇虞这般想着,心情轻快地跟季归褚一同坐上了游玩的画舫。 季归褚为苍国立下大大小小的战功,不管是情分或是本分,天子常常赏赐四皇子府金银,赏赐大方的很,金银财宝能抵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花不完,就像没想过季归褚能用完一样,所以苏娇虞的病美人夫君其实也算是富可敌国的。随意包下一个画舫,轻轻松松。 画舫浮在碧蓝湖面,天空与湖水交接,连成一线,就像巨大的琉璃明镜,苏娇虞趴在画舫阑干,望着面前美景,心旷神怡。 若是能听小曲看美人姐姐跳舞就更好了......可惜,季归褚并不喜欢旁人,偌大的画舫上,除了船夫、仆从外,只有季归褚与苏娇虞二人。 “小娘子,过来,小心摔下去。”季归褚清澈温雅的嗓音在苏娇虞身后响起。 苏娇虞想了想,她已经在这里看了一刻钟了,也已足以。于是转身走向季归褚,季归褚伸手,很是自然地牵住她的指尖,男人身穿玄色宽袖,腰系金纹绶带,不言不语时,透着阴戾,却在苏娇虞面前笑得没有脾气,乖巧病弱,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季归褚牵着苏娇虞的手,带她坐下。 苏娇虞收回指尖后,心里默默嘀咕:相处了几个月后,季归褚对她是越发温柔了。 但苏娇虞并没有明显察觉到季归褚对她的喜欢。 甚至,他依然没有与她圆房。 季归褚像是忘记圆房这件事一样,可明明,她是他的妻子,圆房这种事十分正常才对,苏娇虞也并没有因为自己不爱季归褚而排斥他。 她的夫君样貌美丽,待她温和,隐隐约约透出宠爱的架势,又不近其他女色,若从表面上看,季归褚是一个好夫君,就是这样的好夫君,竟然迟迟不肯与她圆房。 这让苏娇虞常觉疑惑。 难道因为身体太病弱所以不能圆房? 苏娇虞不止一次想。 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季归褚掩饰得太好,这些时日内,苏娇虞只会看到他温温柔和的一面,从未看到过任何阴冷情绪的流露。 苍都京城和天下间关于季归褚这个罗刹恶鬼的吓人传言却不曾减少。 长时间找不到证据,苏娇虞有些怀疑了,难道真的是传言夸大? 有许多疑问未解决,苏娇虞与季归褚之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相处。 此时,二人中间隔了桌案,坐下之后有小厮走来,小厮小心翼翼端了一个鎏金匣子放在桌案上,随后恭敬退下。 苏娇虞望了一眼匣子,不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 她又抬睫看向季归褚,男人含笑望着她,他美丽的眼睛盛着微光,苍白的手搭着下巴,有点慵懒,像一只猫。 苏娇虞觉得他今日心情格外好,就像等待抚摸的小动物。 苏娇虞眨了眨眼,忽然想起阿雪了,她问:“夫君,隆冬已过,要接阿雪回府么?” 季归褚嘴角的笑僵硬一瞬。 他与小娘子出来游玩,本应是二人独处的时间,为何小娘子还惦记着阿雪那畜生? 在小娘子心里,他的地位难道不如阿雪吗?季归褚心底扭曲。 “春日融融,森林万物复苏,阿雪自然是喜欢待在森林,我怎能强行将阿雪从森林中带回呢?”季归褚抿了下唇,声音轻轻。 若是一次还好。苏娇虞会觉得季归褚对自己的爱宠十分宽容。 但是三番两次,季归褚都拿阿雪喜爱森林来搪塞,苏娇虞自然察觉到季归褚不想让阿雪回府。 夫君这又是在想什么呢?苏娇虞暗暗琢磨,并不能想出季归褚阻拦阿雪回来的原因。 苏娇虞哪知道季归褚连一只狼的醋都吃,她只是心里叹息,不能摸阿雪的皮毛了,有些可惜。 然而,比起阿雪那只在森林撒野的狼,现在重要的是安抚好面前的季归褚。 苏娇虞看了看季归褚,果然见他因为她片刻的不理会而露出些落寞,男人长睫微垂,乌色的眸望着桌案匣子,苍白雪肤如琉璃易碎脆弱。 “夫君当真心善,对阿雪如此宽容。”苏娇虞假装不知道季归褚的小心思,夸赞季归褚。 季归褚身上的落寞消散殆尽,立马弯了弯眼角。 见到他笑,苏娇虞下意识也对他笑了一下。 苏娇虞发现季归褚实在脆弱,动不动就咳嗽,需要她经常待在他身边,又发现季归褚实在是缺乏安全感,只要她不怎么理他,他就会露出落寞。 且隐隐约约的,苏娇虞察觉到季归褚对感情的表露与常人不同。 他从来不会对她说爱呀心悦,但他的表现总会让苏娇虞误会他心悦她。 可是再仔细观察季归褚的反应,又不像爱她的模样,他似乎只是为一些古怪的事感到心情愉悦,他的情绪与寻常郎君的爱不同。 他并不是真的爱她,她亦不是。 难道要与季归褚一辈子逢场作戏么? 苏娇虞也撑起下巴,脸蛋放在玉白手心,幽幽想。 若季归褚能一直这样对她好,即便逢场作戏,那也可以。 见苏娇虞做出与他一样的动作,皆是单手撑下巴,直勾勾望着对方,季归褚翘了翘唇角,“小娘子,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什么日子? 苏娇虞一愣。 季归褚心情这般好,难道今日是什么特殊的节日么?莫非......是季归褚的生辰?可是,她嫁入皇子府后就从管家那里了解过季归褚是在夏日诞生,现在不是他的生辰。 苏娇虞心里疑惑,面上,她不想拂了季归褚的喜悦情绪,她轻轻掀起眼睫,模糊地说:“值得庆贺的日子。” 她的话语这般敷衍,若是在寻常季归褚早就发现了苏娇虞心里茫然,可他根本想不到苏娇虞竟会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于是季归褚没有发现异常。 季归褚将桌案上的匣子打开,匣子内的金玉软布上躺着一支粲然美丽的簪子,簪头镶嵌红玉,灼灼如烈火,颜色浓烈,恍惚间,又有些血色的诡谲。 “小娘子,这是送你的生辰礼。” 苏娇虞看见匣子里的发簪,愣了一下,接着,又听季归褚说,“你的及笄礼并未举办,是么?我想为你补办及笄礼。” 男人拿起匣子里的发簪,他起身,低下腰线,檀香拂过苏娇虞的脸蛋,轻轻拢起她的发丝,将簪子插入乌黑发间。 靠近苏娇虞时,他眼睫抖了抖,随后坐下,抬起宽袖微微挡住面庞。 挡住了喉结滚动。 苏娇虞下意识摸了下发簪,簪子镶嵌红玉,像血色凝聚,诡谲美丽,与她发间乌色、指尖雪色交叠,季归褚盯着她,眸色微深,更觉喜爱。 他喜爱看到这样的反差。 “夫君?”苏娇虞摸着发簪的手微抖。 她怎么又从季归褚身上感到一种诡异的情绪,就像是毒蛇盯着她。 苏娇虞看向季归褚,眸色狐疑。 男人抬着宽袖,遮掩唇角勾起的弧度,他笑意诡谲美丽,眼眸却弯起了无辜的弧度。 宽袖半遮他的下半张脸,苏娇虞只能看到他的病弱乖巧。 “小娘子,你嫁给我,你要陪我生生世世呀。”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夫君突然撒娇,怎么办 —— 第29章 夫君愈发乖巧 [VIP] 季归褚说什么生生世世, 就像在说什么情人之间的海誓山盟。 男人话音落下,苏娇虞的手一哆嗦,差点把红玉发簪拿下来。 季归褚突然说这般遥远深情的话, 苏娇虞不仅没有悸动, 反而感到些不确定:季归褚病糊涂了?这不像他会说的话。 苏娇虞看向他。 小娘子两睫轻颤, 她的眸色清如泉水,清凌凌地映出季归褚的样子。 在苏娇虞的眸光中, 男人放下遮掩面庞的宽袖,一张美丽的病弱脸庞面向她, 漆黑的眸子温和。 苏娇虞看到季归褚的神情,就想到, 他对她看上去分明没有深情,何必说那么重大的誓言呢。 若是她当真以为季归褚十分喜爱她,那就被他骗过去了。思及此,苏娇虞差点蹙起眉尖,幸好她克制住了。 “小娘子,你不愿?”季归褚指尖扣住桌案, 瘦白的手病弱, 线条优雅的青筋微微在肌肤上泛起,他慢慢敲了几下。 瞧见苏娇虞的犹豫, 季归褚心中戾气不受控制地涌起,她难道嫌弃他? 季归褚指节顿住,他低了眼皮,望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肤色透着不健康的病态白, 温度冰凉, 就像死人的手。 小娘子嫌弃他, 倒也正常。季归褚忽然恹恹地想。 他是一个病秧子,若非他带兵打到殷国城下,小娘子怎会嫁给他呢?她嫁给他,应当是被迫的,对他没什么喜爱吧。 季归褚垂下指尖,收到袖中。再次掀起眼皮看向苏娇虞时,季归褚的眼底已经升起了些薄冷。 男人情绪转变微妙,他的脸蛋苍白,眉眼偏向?i丽,柔弱乖巧的样子一点点淡下,透出诡异的阴冷病态。 季归褚看着苏娇虞,从她的发丝看到她的眉眼,再看到柔软的唇瓣、凝白纤细的脖颈。 她的脸蛋始终乖巧,就像完美的画皮。 季归褚总觉得苏娇虞不喜欢他不爱他。 他的妻子对他也许只是逢场作戏,否则,怎么听到他想与她在一起那么久就流露出了犹豫。 季归褚眸色划过黯然。 虽然季归褚当初只是把苏娇虞当成药引对待,对她的好也全然是伪装,只是为了不吓跑或是吓坏这个对他来说极其珍贵重要的小娘子。 但现在,季归褚早已分不清他对苏娇虞到底是对待药引或是占有或是其他一些他并不理解的感情。 画舫外轻风吹过湖面,粼粼水声,起伏跳跃,就像季归褚此时的心尖跳动,微微透出病痛。 他是个病人,从小被华真妃子虐待,不知寻常感情为何物,遇到药引前,也未想过娶妻之事。 而现在,他看到苏娇虞眼底对他冷漠,他竟感到不愿。 他想要小娘子对他露出笑,也想要她靠近他,即使她的靠近不能削减他的痛苦,他也想抱一抱温软乖巧的她。 若按寻常人的感情推测,那他这是喜爱小娘子么?季归褚乌色眸子盯着苏娇虞。 但季归褚知晓,他的性格病态,对小娘子更多的情绪是想要占有她。 苏娇虞哪会想到她的病美人夫君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思忖脑补那么多。 她还沉浸在季归褚那句突然的生生世世给她带来的诧异中。 生生世世与一辈子不同,季归褚说出这种誓言,就像如苏娇虞所期望那般,他爱她了。 可季归褚的眼神不像喜爱。 再细细回想,苏娇虞总觉得季归褚说什么生生世世时语气轻盈,并不像真心的誓言,似乎只是不假思索的一句言语。 若不是因为爱她而说的真心话语,那难道是一句夫妻间打情骂俏的情话?可季归褚不是轻浮之人,他平时并不会说这些虚幻的誓言。 苏娇虞想来想去,忽然真切地意识到,她和季归褚,当真与寻常夫妻不同。 看上去恩恩爱爱,实际有许多不清不楚的地方,在有的事情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疏离了。 刹那时间,苏娇虞心情古怪。 她思绪停滞了片刻钟,任凭画舫静静地漂浮在湖泊上,隔着船舱木板,静静湖水流淌之音传到她的耳畔。 接着,才后知后觉,捡起了乖巧贤惠的伪装,慢慢开始琢磨:若是寻常恩爱夫妻,在生辰这一日上听到了夫君说出这般誓言,喜爱他的妻子会作何反应呢? 另一边,季归褚盯着苏娇虞,眸色愈发幽暗。 她迟迟不肯作答,看来,她一点也不想陪他生生世世。 可季归褚的性子扭曲甚至有些偏执,他早已将苏娇虞当作己有,若他在抓捕自己的猎物,那小娘子就是已经有了他气息的猎物,除了他,旁人碰不得。 除了亲手毁掉外,他不会放弃自己的东西,就像他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般。 季归褚会早产而生,是因为华真当时想要流掉这个孩子,不曾想,季归褚竟挣扎着出生了,病弱的胎儿奄奄一息,不会哭,一双乌色眼眸极其漆黑清冷,他的本性如此,执拗病态。 苏娇虞沉默了一会儿,又摸了摸发间的红玉发簪。这簪子质地不凡,并不像能简简单单买来的东西,季归褚应当是准备了一番。 说实话,苏娇虞意外于季归褚竟然知道她未办及笄礼这件事,又听到季归褚说要帮她补办及笄礼,苏娇虞觉得季归褚应当是在意她的。 虽然还不至于喜爱她。 苏娇虞纠结后,指尖摸了摸发簪红玉,在心里说:反正逢场作戏也无不适,我何必想那么多,继续在季归褚面前扮演乖巧的妻子就好了。 于是停了半晌后,小娘子终于肯抬头,她眼睫微颤,眸色流露动容,眼眸水波如星辰,像是十分感动。 “我没想到夫君竟然为我准备了生辰礼。”苏娇虞一边说一边抬头。 “且夫君与我说生生世世,我自然......”苏娇虞本想装作惊喜,又惊又爱地应下这个誓言,但她抬头就看到了季归褚的眼神。 那双眼睛极黑,透出的情绪幽暗,反映出他本性的阴戾,又有一些病态的占有。 季归褚歪头,苏娇虞以为他会重新戴上清雅温顺的伪装,但并没有,他只是用漂亮诡谲的乌色眼眸直勾勾盯着她。 这几个月苏娇虞总想知道季归褚隐瞒的真实面目到底是怎样。 若是可怖,到底是有几分可怖?为何能让众人如此害怕他? 但季因归褚始终伪装的很好,柔和无辜,并没有露出端倪。 苏娇虞没想到,现在只是因为没有及时答应季归褚的誓言,他就有些原形毕露了。 因这缘由并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甚至有点像季归褚在闹小脾气,所以即使苏娇虞窥见了季归褚的病态情绪,她也没什么害怕。 她伸出手,牵起季归褚的指尖,逗弄似地捏了捏病美人夫君的指节,声音软软,“我与夫君结为夫妻,我当然会陪夫君一辈子。” 一辈子,并不是生生世世。 季归褚一方面为小娘子的乖巧话语感到心尖柔软,一面听出她的刻意回避。 她似乎把与他相处当成了一种任务,她心底深处,没有想过与他生生世世。 季归褚抿紧唇线,感到些烦躁。 * 苏娇虞与季归褚离开画舫。 湖面冷风吹过,季归褚胸腔泛起一阵疼痛,他蹙起眉尖,微微咳嗽。离此岁隆冬越近,他的身体便越差。 若没有药引苏娇虞在身旁,他也许早已病倒,卧病在榻,只能饱受病痛折磨等待死亡。 可即使季归褚没有卧病在榻,众人心里已经认定季归褚死期将至了。 譬如,新岁春日过后,那知道季归褚是个短命鬼的太子心花怒放,终于熬到了这一年!季归褚这讨厌的疯狗马上就要死了! 连天子都对季归褚透出同情怜悯,不再派季归褚带兵出征,因内心认定季归褚活不过今岁隆冬,想让季归褚死在苍都,叶落归根。 季归褚脸色苍白,在湖面冷风的吹拂下又重重咳了几声,离此岁隆冬越近,他身上的疼痛越加频繁发作。 季归褚常常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要死去。 身体太过痛苦,命脉奄奄一息。于是他更贪恋苏娇虞的存在,对小娘子更加温柔,甚至想要让苏娇虞陪他生生世世。 走下画舫后,苏娇虞见季归褚脸色泛白,眸色微微恍惚,猜测他也许是着凉身体病痛发作了,于是唤小厮仆从拿来披风大氅。 温暖的大氅披到他的身上,季归褚微微怔愣,他抬睫,见小娘子踮起脚尖,有些费力地为他披好大氅,她雪白指尖扯住大氅两侧,向前拢了拢,脸上笑容温软,春日的光照在她的面庞,镀上金色的光,如手持金莲的小仙娥,前来渡他。 “夫君,这样就不冷了。”为季归褚披上大氅,苏娇虞一边笑,一边体贴说。 季归褚微咬下颌,脖颈上青筋泛起,勉强忍下将小娘子直接拽住的想法,他对苏娇虞的渴望,已经有些让他丢失理智了。 因身体越发虚弱,季归褚体内的春雪蛊毒也不断复发,雪上加霜,密密麻麻啃咬他的身骨。 有时季归褚都分不清他对小娘子的亲近到底是出于本心逐渐在意她,还是因为这愈发严重的病痛和蛊毒让他渐渐失去理智,逐渐沉迷于她。 季归褚感受着披风大氅的温暖,他耸拉眼皮,静静盯着苏娇虞,眸色极静,檀香沉雅,气氛诡谲。 小娘温软体贴,待他很好。 在他察觉到冰冷之时,她细心地找来大氅,为他披上。没有人注意季归褚会不会冷,会不会痛,苏娇虞却贴心地注意到这点。 也没有人会亲昵自然地接近他,担心地安抚他,把他当成一个脆弱怜人的病美人。 然而太过乖巧的苏娇虞,看上去就像傀儡娃娃,她对他的关心,也透着几分完美的虚假。 季归褚盯着苏娇虞,若有所思。 苏娇虞温软体贴,他可以亲近她,且出于乖巧贤惠,她不会拒绝。 倘若只是把小娘子当成药,那这样其实已经足矣。 可是季归褚感到不够,他见苏娇虞眼底对他没有喜爱,只是一片清澈淡漠,季归褚感到心口微闷,与发作的病痛混杂在一起。 他心思缓缓,翻来覆去。 表面上,季归褚瘦白的指骨拢紧披风领口,像是未曾发现异常,对苏娇虞温和说:“小娘子,回府了,我要为你办及笄礼。” 接着,季归褚走在前方。 虽然季归褚与苏娇虞之间的距离是较为亲昵的,只要苏娇虞略微伸出指尖,那她就能碰到季归褚的衣袖。 但是,见季归褚不像往常那般有些风吹草动就抱一抱她或是靠着她寻求依赖,苏娇虞奇怪,“夫君?” 季归褚偶尔不黏人,竟让她感到了点不习惯。 苏娇虞抬起下巴,看季归褚的脸,她猜测季归褚反常的原因。 季归褚的侧脸对着她,苏娇虞瞧见他微微咬住的下颌弧度。 季归褚不开心了么?苏娇虞眨眼,去扯季归褚的袖角。 当小娘子贴近,扯住他的袖角时,季归褚指尖抖了抖。 “夫君,你身体不适么?为何又躲开我了呢?”小娘子径直问。 只有不靠近苏娇虞时,才是他身体最不适的时候。 季归褚抿唇,兀地抓住苏娇虞的手。 苏娇虞微微怔愣,男人牵住她的指节,忽然十指相扣,掌心肌肤相贴,与两人平时简简单单牵起指节不同......苏娇虞脊背窜起一丝战.栗。 “无碍。”季归褚低头,男人墨发垂下,几缕发丝轻轻搭在苏娇虞的肩膀,就像黑色的阴影,幽幽笼罩苏娇虞。 苏娇虞眼皮微跳,在季归褚更加贴近时,她抬手,捧住了男人那张美丽的脸。 “夫君,我们快些回府,我还想看你为我办的及笄礼是如何。”苏娇虞用大大的清澈眸子看他,像是对男人的亲近一无所知。 苏娇虞心里却想,若放任季归褚用那种眼神接近她,也许她会被拆入腹中。 季归褚意识到苏娇虞乖乖软软地,不着痕迹避开了他。 他心思翻涌,琢磨思忖,忽然有了些如耽于情爱郎君的忧郁困扰,他眸色晃起怅然清波。 要怎样才能让小娘子喜爱他呢? * “夫君,你怎知我的及笄礼未举办?”坐在马车上,苏娇虞问看着窗外光景的季归褚。 男人手肘搭在窗槛,闻言,他顺势将双手搭在窗槛,下巴轻枕双臂,就像打盹的狐狸,他慢慢侧眸,倦懒温和地看着苏娇虞。 “小娘子,你每日都称我是你的夫君,所以我会尽力了解你的事。” “可你是如何得知......”苏娇虞感到疑惑,季归褚怎么知道她的生辰,又怎么知道她的及笄礼未办,她没有告诉他呀。 “我向岳父岳母写信询问得知。”季归褚瞧着苏娇虞的神情,他微低浓密长睫,流露可怜,“难道不行么?若是小娘子觉得不可以,我下次不会写信向岳父岳母询问了。” 苏娇虞一边习惯性安抚季归褚说,“怎么不行?夫君莫要多虑呀。” 一边想,季归褚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写信给殷王和殷王后了? 殷王和殷王后收到季归褚的来信应当很害怕罢,苏娇虞不用猜,都已经想象到她的父王和姨母拿到信时胆战心惊的神情了。 事实确如苏娇虞所料,当殷王与殷王后收到季归褚让人送来的鎏金信帛时,他们双手哆嗦,又怕又担心,惶恐这封信里写了苏娇虞的噩耗。 然信中并无写什么古怪可怖的事,只是认真地询问了一些苏娇虞的情况,一些细枝末节,且言语温和礼貌,这让殷王和殷王后感到万分疑惑,这是疯狗季归褚写的? 怎么看上去不是罗刹,而是温和公子。 恍惚间,殷王和殷王后甚至觉得苏娇虞只是寻寻常常出嫁,嫁了一个贵公子。 季归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想办法了解她,苏娇虞并不介意。 只是,苏娇虞与季归褚的想法并不是十分一样。 季归褚是想了解她,不管是她的过去还是未来,他隐约透露出控制和掌控的欲.望。 而苏娇虞并不在意太多其他的事情,她每日只是想着如何安抚好季归褚的情绪,如何与他维持这段联姻,她只看眼前的季归褚。 苏娇虞有这般心态,也许是因为她对季归褚始终升不起太多情爱。 在林苑猎场上,猎物很难爱上猎人,当苏娇虞随意披了件红裙,寥寥草草嫁给季归褚时,见到季归褚的一瞬间,她就觉得,季归褚似乎把她当做猎物,尽管他伪装的很温柔。 以后,他会一直装作温和可怜,还是会逐渐暴露本性? 苏娇虞歪头,看向季归褚,她心里有些好奇。 不过,要先安抚季归褚的情绪。 按照她这夫君缺乏安全感的性子,若是他见她没有为补办及笄礼这件事感到开心喜悦,也许就会觉得他所做的是白费功夫,就会感到落寞不虞。 苏娇虞可不想见季归褚露出那么落寞脆弱的可怜模样。 苏娇虞声线极轻极甜,“夫君能为我补办及笄礼,我一时感动,根本不知晓要怎样表达我对夫君的心仪之情。” 她用一双无辜真挚的眼睛看着季归褚,那温软美丽的样子,就算她满口谎言,也会有人相信。 若是你真的心仪我,就好了。季归褚心中暗暗说。 至于季归褚说要为她补办及笄礼,苏娇虞是否真的感动? 自然是有感动的,但这份感动还不至于让她彻底爱上季归褚。 苏娇虞现在只是觉得,季归褚在她面前,当真是一位尽职的好夫君。 “......” 回到四皇子府后,苏娇虞发现季归褚说为她补办及笄礼并非一句花言巧语,确实是真心要帮她补办及笄礼。 季归褚竟在四皇子府为苏娇虞的及笄礼办了宴会。 他明明最不喜宴会。 然而,苏娇虞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思绪。 季迎婷坐在席位上僵硬地同苏娇虞打招呼,脸上挤出一抹干巴巴笑容,眉眼间的恐惧无法遮掩,苏娇虞察觉到不对劲。 ......咦?为何总觉得来参宴的人都是被季归褚威胁过来的? 除了季迎婷,苏娇虞看了一圈周围参宴的其他人。因为苏娇虞在苍国认识的人大多是青晏学堂的贵女,所以参宴的基本是青晏学堂的贵女们。 她们坐在席位上,都紧绷着肩膀,目视前方,动也不敢动,看到苏娇虞,就像看到了宫里那位需要讨好的皇后,勉强挤出笑容。 苏娇虞想,没有人把刀子架在她们的脖子上呀,有美酒美宴,其实可以不必这么害怕的。 苏娇虞的及笄礼,她作为主家,又不会吃了她们,而且季归褚怎会在这种需要庆祝的日子里杀人? 苏娇虞不太明白众人怎么连参加一个及笄礼都这么恐慌。 前一段时间,季归褚就在苏娇虞不知情的时候开始为她准备及笄礼。 苏娇虞不知道这中间有着如此的小插曲:四皇子府要设宴,发了花笺邀请众人,众人不敢来,生怕去了就是有去无回,所以纷纷找理由搪塞,要么是生病了、要么是家中亲眷需要照顾、要么是与其他行程有所冲突,总之,没有什么人敢来。 管事哭丧着脸找到季归褚,问季归褚要如何做? 季归褚没说什么,只是直接拜访了贵女们背后的家族。 这位四皇子殿下突然到来,吓跪了不少人,惶恐季归褚是带着天子的命令来处理他们的。 然季归褚竟只是让他们到府上参加一个宴会。 众家族呢,当然不太想答应,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呢。 见众人如此不领情,推推拖拖,季归褚感到不虞,他直接用他惯常的法子,拿了九节软骨鞭,阴冷如罗刹威胁,冷漠残忍,强势无怜悯,与柔和病弱美人的样子毫不相干。 必须来参加四皇子妃苏娇虞的及笄礼。 否则,会被疯狗弄死!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实际上是被季归褚威胁过来的。 即使宴会没什么可怕的,因为背后有着季归褚阴森森的威胁,众人食不下咽,坐立难安,看到苏娇虞进来,心下觉得不能得罪苏娇虞,于是努力朝苏娇虞挤出笑,讨好苏娇虞。 疯狗为皇子妃补办及笄礼,谁都能看出来,可不是在讨好他的小妻子么?那众人更是不敢得罪苏娇虞。 苏娇虞看了看众女的神情,她心里忽然轻松,虽然有些怪异,但也为她的及笄礼增添了一些趣味。 倘若众人都一派严肃,那苏娇虞会感到些紧张和微妙的排斥。 苏娇虞的亲生母亲殷国先王后曾把她抱在怀里,一边柔声为她讲话本里的故事,一边说今后虞儿及笄,母后一定会为她办最好的及笄礼。 然而先王后早逝,殷国先王后曾对苏娇虞说的温柔话语都逐渐消散。 苏娇虞的本性是有些淡漠的,她想,没了爱她的母后,及笄礼就算再盛大,又有何意义。 “小娘子,快过来。”季归褚优雅悦耳的嗓音传到苏娇虞耳中,她走向季归褚,低下纤长脖颈,季归褚抬手,轻柔地解开她的发,乌发如瀑,丝丝缕缕撞在小娘子纤细腰肢。 见她低着脸庞,姣美宁静,季归褚晃神一瞬,指节穿过她的乌黑发丝,指腹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苏娇虞顿时回神,她看季归褚,却见季归褚一派无辜。 接着,按照及笄礼的仪式,季归褚将她的发梳起,重新编成发髻,将红玉簪子戴上。 场面一派美好,观礼的众女有些愣,怎么回事?季归褚这罗刹怎么看上去有了些人模人样?甚至,他美丽的脸庞露出轻柔脆弱,这让众贵女们心里忽然一揪。 然众女难得的小心思还未升起,季归褚扶起苏娇虞,男人乌发蜿蜒如蛇,他抬睫,幽幽冷冷地瞥了一眼在场众人,透出若有若无的威胁:配合他好好为四皇子妃完成这场及笄礼。 众女:......这差别对待也太过明显。 于是苏娇虞的及笄礼,是在季归褚暗暗威胁众人的情况下,才顺利完成的。 及笄礼结束,苏娇虞坐在屋内歇息,今日先是出门游玩,又办了一场及笄礼,她有些困倦,于是趴在休息的美人榻上,胳膊倚在玉枕,一边翻看话本,一边脚丫不由自主晃着。 当季归褚进来,便看到小娘子雪白的脚丫,她扔了鞋袜,细细的脚踝在裙摆边缘露出。 季归褚微微怔愣,随后忽然抬手按了一下心口,因为心跳加快跳动导致他的呼吸轻轻急促,有些疼痛,又有些闷热耳鸣,他默默平息了气息后,才若无其事地靠近苏娇虞。 季归褚意识到苏娇虞不喜欢他,他难以压制心里逐渐扩大的占有欲,他怀着些许病态的心思来见苏娇虞。 但看到小娘子悠悠闲闲趴在美人榻上翻看话本这一幕后,季归褚忽然觉得,不急,他为何要逼小娘子呢?她这般温软可爱,他可以等待她。 苏娇虞正看着话本里侠客如何行侠仗义,如何遇到了一个娇美人,又如何与娇美人变为知己,又互通心意,逐渐勾勾搭搭,现在正与娇美人一度春宵......季归褚的嗓音温雅响起。 “小娘子,今日是你的生辰,虽办了及笄礼,但小娘子你还未与我说生辰愿望呢。” 他身上的檀香像古寺佛旁轻燃的业火,丝丝缕缕的苦药味跟着檀香钻进苏娇虞的鼻尖,让她有几分恍惚。 苏娇虞一下子松开话本,她腕间的念珠跟着话本书页一起晃动了几下。 看到季归褚,苏娇虞实在怔愣。 见季归褚抬起手,胳膊搭在美人榻的边缘,竟半跪着望她,乖巧极了。 正是病美人。 作者有话说: 乖巧.JPG 季归褚:老婆不喜欢我,怎么办? 第30章 她怎么如此惹人爱 [VIP] 男人胳臂搭在床榻边缘, 抬眸望她,乖巧温雅。 不管季归褚是不是有一些可怖的真面目,看着如此模样的他, 苏娇虞的心有点软。 如此美男, 如此美人, 如此翩翩郎君,在她面前这般乖巧温顺, 实在让人感到些许恍惚心动。 “生辰愿望?夫君提起这作甚,难不成想帮我实现么?”苏娇虞很快压下砰砰心跳, 她松开话本,在榻上坐起, 并膝而坐,低头看伏在床榻边缘的季归褚。 季归褚干脆将下巴枕在胳膊上,他抬眸望着苏娇虞。 “我想为小娘子过好此次生辰,自然要实现小娘子的生辰愿望。” “可是......”苏娇虞微微犹豫,季归褚已经给她送了生辰礼,甚至帮她补办了及笄礼, 可以说他做的已经够多。 若再让季归褚为她实现生辰愿望, 岂不是显得她过于贪心?退一步讲,苏娇虞心底深处对生辰这样的事其实有些排斥。 “你没有求过我什么。”季归褚伸出指尖, 扯了一缕苏娇虞的发丝,有点贪恋地绕在指尖转了转,他语气缓缓,“小娘子, 虽然为你补办了及笄礼, 但我觉得不够。” 季归褚本以为他为苏娇虞补办及笄礼后, 她会很开心, 但季归褚一直在观察注意她,很快发现苏娇虞并没有露出他想看到的笑容。 小娘子脸上的笑依然是完美的乖巧伪装,并非真心感动,思及此,季归褚眸色微深。 也许他弄巧成拙了......季归褚细细琢磨,一时间觉得他的小娘子当真有些让人看不透,她瞧着温软娇弱,其实心地应该比旁人都要坚定冷漠。 可凑巧的是,季归褚亦是冷情不通感情的人。 于是琢磨苏娇虞的情绪对季归褚而言,让他感到些茫然。 季归褚一边压抑着自己的病态占有,一边尽力在苏娇虞面前展露温柔乖巧,想缠绕出丝丝缕缕温柔织就的陷阱,让他的小娘子喜爱她。 他想了想寻常郎君面对心悦的女郎时会做些什么,似乎是想方设法追求女郎。 若是能帮小娘子实现生辰愿望,她会喜爱他一些么。 “我想为你实现生辰愿望,不可以么?”季归褚指尖绕着苏娇虞的发丝,温温和和说。 他的肌肤苍白美丽,乌黑的眸子像漆黑的夜色,柔柔和和,像是要讨好她的狐妖。 狐妖会吸取人的精魄,季归褚会么?苏娇虞低睫瞥了一眼倒在玉枕上的志怪话本。 她怎么觉得季归褚像是在努力对她表露温和乖顺呢?苏娇虞打量着季归褚,心思微微古怪。 苏娇虞想了想,虽不知道季归褚为何这般做,但对她而言并非坏事。 既然如此,她就干脆抓住这种小机会,与季归褚多亲近亲近。 “若夫君想帮我实现生辰愿望。”苏娇虞装作苦恼,随即眼底一亮,像暖阳星辰,“夫君先抱一抱我。” 苏娇虞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季归褚,二人对视,季归褚懂得了她的意思。 季归褚眼底划过怔愣,“......这是小娘子的生辰愿望?” “对呀,我的第一个生辰愿望就是让夫君抱一抱我。”苏娇虞的双手放在膝盖,她歪头,乌发随着她的动作轻动,拂在季归褚的胳膊上。 无论是及笄礼,还是生辰,或是什么生辰愿望,苏娇虞内心都不在意,她并不喜欢。 母亲逝去后,她就再也不过生辰了。 所以她才会把自己的生辰忘记。 可是此时此刻,季归褚帮她过生辰,还要为她实现生辰愿望,苏娇虞忽然觉得过生辰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季归褚要帮苏娇虞实现生辰愿望,可没有说要实现几个愿望,所以苏娇虞继续看着他说:“夫君,你抱一下我呀,你帮我实现了第一个愿望,我才能告诉夫君接下来的愿望是什么。” 她语气无辜,乖巧地并膝跽坐,直勾勾盯着他。 季归褚眼睫抖了抖,耳朵忽然红了,是他的错觉么,他怎么觉得小娘子在故意勾他。 “夫君......”苏娇虞见季归褚迟迟没有动作,她刻意拖长了尾音,甜甜的。 季归褚眼皮顿跳,苏娇虞以为他纯情,以为他对她的主动有些犹豫,才越加放肆地逗弄他,苏娇虞却不知道季归褚是求之不得,他无时无刻不在克制自己。 一个与生俱来的病秧子怎能抵得过药的诱惑,季归褚低头,松开了指间发丝,微暗光影遮挡他泛起绯色的眼角。 苏娇虞见季归褚依然不肯过来抱一抱她,她心里想,难道太过了?季归褚这样的人难道不喜欢妻子如此勾他么? 小娘子坐在美人榻上,一时间觉得自己这般枯坐很是无聊,但季归褚又不说话,苏娇虞只得无聊地望着他。 若是此时拿起话本看会不会让季归褚觉得她不在意他冷落他? 苏娇虞眯了眯眼,悄悄打了个小小哈欠,随后,在心里自顾自回答这个问题:想也不用想,季归褚肯定又要露出被冷落的可怜模样了。 于是,苏娇虞什么也不敢做,只等着季归褚。 没过一会儿,苏娇虞有些困,昏昏欲睡,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苏娇虞刚闭上眼,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腰,苏娇虞的背差点撞在美人榻上,季归褚的手挡了一下。 他半抱着她,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第二个愿望呢?” 男人嗓音极慢,透出诡异。 第一个愿望实现了,季归褚抱住了她。苏娇虞微微怔愣,心中一抖,忽然觉得,季归褚眼神看她的有些病态,像疯狂地贪恋她,想要浓浓地占有她。 “小娘子,不管是什么生辰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薄薄的唇轻启。 苏娇虞更是发愣。 这话听起来似乎太过纵容她。 季归褚之前对她好不错,然而苏娇虞总能感觉到季归褚对她的温和其实有些流于表面,但此刻,他似乎是真的将她捧在心里。 只是,苏娇虞瞧着季归褚的神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的夫君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就如他眸中情绪,苏娇虞觉得也许他很想抱紧她,但他却只是虚虚揽着她,二人中间隔着一些距离。 苏娇虞不知道季归褚为何是这样的神情,并不像寻常情郎望着心爱女子的样子。 怎么了?季归褚这个克制的眼神……难道怕他对她的接近会伤害到她? 季归褚见苏娇虞没有说出其他的生辰愿望,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他拧眉,语气变得有些冰冷,“小娘子,你难道怕我了么。” “没有,我怎会怕夫君。”苏娇虞听到他微冷的嗓音,一下子回神,赶紧回答。 她软软地看着季归褚,眸色清清,确实没有害怕。 季归褚蹙起的眉尖轻舒,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声音轻柔蛊惑:“你对我的意义与常人不同……若小娘子想,即使利用我也无妨,你不必怕我,因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只是,你要一直跟着我,即使今后也许我会把你带到黑暗中。”季归褚的眸色极暗,漆黑如夜,流露病态。 苏娇虞第一次真切地望见季归褚对她的病态占有,没有任何遮掩。 她指尖颤了颤,心中想,季归褚终于对她上心了? 苏娇虞微微低了眼睫。 她的夫君终于在意她了,只是,他的喜爱似乎有些古怪。 季归褚流露出的病态让苏娇虞微微惊讶,但又没有太过意外,也许,是因为苏娇虞早在心里知道她的夫君与常人不同。 季归褚是罗刹、恶鬼......这样的话在苏娇虞脑海中浮现。她又盯着季归褚看了半晌,所以,她真的要怕他么? 男人脸庞昳丽,因为身体病弱,他看上去如琉璃般易碎,这样的病美人,若她此刻在他怀里露出害怕瑟瑟发抖,实在太过不解风趣。 且陪他慢慢来,暂时不需要害怕他。 苏娇虞暗暗决定。 毕竟不管怎样,听了季归褚方才一番话,见季归褚此时神情,苏娇虞确定,季归褚是有一点点喜欢她了。 这可是件好事。 “我嫁给夫君,自然会与你在一起。”苏娇虞似乎是没有看到他的诡谲模样,自然而然地说。 “夫君,你曾说过想让我陪你生生世世?”苏娇虞软软看他,“这不是戏言么,是出自你的真心么?” “不是戏言。” 季归褚躺下,将她拉到怀里,两人衣襟贴着衣襟,呼吸轻轻摩擦,他歪在她的肩膀,嗓音低哑。 “小娘子,你要陪我生生世世,而不是一辈子,你要一直陪我。” 苏娇虞被他扑在耳旁的气息弄得有点哆嗦,听季归褚的话,他似乎很在意一辈子与生生世世的区别,他竟这般强势,让她一直陪着他,实在有些任性。 苏娇虞眼睫微颤,声音温软,“可我与你在这辈子变成夫妻,我会陪你一辈子,但此后生生世世,若我喜欢上旁人呢?若我不认识你呢?若你变成女子呢?你还要让我一直陪你么?” 季归褚的脑袋埋在她的脖颈,习惯性亲昵地蹭了蹭,“小娘子,若你喜欢上旁人,那我就把你夺走,若你不认识我,那我自会让你记住我,若我变成女子,那我也要让你与我在一起,你必须一直陪着我。” 当真是病态又强势。 苏娇虞没想到季归褚原来这么在意她,也没想到他对她的占有欲居然这么强。 “夫君,你爱我么?”苏娇虞忽然侧头,与他几乎唇贴着唇,她清澈的眸子看着季归褚。 季归褚愣了一瞬,似乎是未曾想过这样的问题。 几根乌色发丝散乱地贴在他的脸上,慢慢垂下,他轻轻眨了下眼,竟透出一丝茫然。 苏娇虞看着他的神情,心底猜,季归褚难道是不爱她?对她的在意还不至于称得上爱?或者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对她算是怎样的感觉。 苏娇虞抬手,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抚了下男人的眼角,“夫君,你为何想要与我一直在一起呢?” 季归褚盯着她,小娘子的脸蛋柔软,凌乱发丝轻轻遮盖她的锁骨,她躺在他的身旁,就让他浑身的疼痛消散,这难得的安心感让季归褚只想一直一直把她留在身边。 “因为你不能离开我。” 苏娇虞的表情呆了一下,慢慢眨了眨眼,她心中想,季归褚这话说不说都一样,甚至就像花言巧语。 苏娇虞与季归褚躺在狭窄的美人榻上,就这样互相望着对方,小娘子将脑袋枕在胳膊上,勾了下膝盖,与他相碰,她疑惑道:“为何呢?为何夫君认定我不能离开你。” 季归褚对娶妻之事并无兴趣,他娶了苏娇虞,是因为僧人预言说苏娇虞是他的药引。 这注定了嫁给他的苏娇虞不可能离开他。 即使她要离开,他也会把她抓回来。 季归褚心中默默想。 药引的事季归褚并不愿同苏娇虞说,因他隐约感到不安,怕小娘子得知自己接近苏娇虞是因为她是他的药,担心苏娇虞会对他失望。 “你嫁与我了。”于是,季归褚抿了下唇,眼睫微颤,温声说。 苏娇虞察觉到季归褚似乎对她有些遮遮掩掩,她心里嘀咕,季归褚这又是瞒了她什么呢? “即使我嫁给你,若我与你貌合神离,若你不喜爱我,那我也不会与你一直在一起。”苏娇虞的指尖向下,轻轻捧起季归褚的脸,她与他额头轻轻相贴。 人们那么害怕季归褚,她大概是第一个可以捧起季归褚脸蛋的人......这个时间内,苏娇虞竟还有心思出神想。 “即便你不能嫁给我,我也不会放过你。”季归褚的下巴顺着她的手指微抬,他耸拉眼皮,声音微微冰凉。 男人被苏娇虞抬着下巴,他的眸色微寒,苏娇虞指尖抖了抖,只觉得他身上的檀香太过浓烈,幽幽裹挟着她。 “小娘子,你为何问我这般多的问题呢?难道你想避开我,让我知难而退?” 苏娇虞心里回答说:我猜你似乎有些喜欢我了,我只是不确定这个猜测,但现在看到你的表现,我确定了。 她歪头,无辜至极。 季归褚这般表现,也许他自己并不知晓,他其实已经喜欢上她了。 这样对情爱懵懂的季归褚让苏娇虞不禁想勾起唇角笑一笑。 她确实也轻笑出声了,眼角弯弯,轻声一笑,嗓音软绵绵的,让季归褚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季归褚下意识跟着她笑了一下,病美人脸上的阴冷消散,变得柔和,就像霜雪拂过,清凌凌的白花舒展脆弱花瓣。 好看极了。 他望着她笑,苏娇虞竟被他笑的脸蛋微微红了,心口跳了跳,她的夫君、也太过好看了。 苏娇虞是一个俗人,她没有什么清高,也不会故作高雅,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抱住了自己的病美人夫君。 “我问夫君问题,是因为好奇夫君打算怎样与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她撒娇说。 不管苏娇虞说的是不是谎言,她这么温软地依靠他,让季归褚心中的冰冷怀疑一下子消散。 “夫君,你会帮我实现几个生辰愿望呢?”片刻后,苏娇虞靠在季归褚的怀中,软软地打了个小猫般的哈欠,甜甜嘟囔说。 季归褚摸了摸小娘子乌黑柔顺的发丝,“小娘子,若你有求于我,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帮你实现。” “但今日是你的生辰,倘若愿望过多,你就不会记得生辰愿望的意义......” “小娘子,我想让你记住,我为你过的生辰为你实现的生辰愿望,好么。”他嗓音柔柔,眸色透出些许强势。 季归褚在苏娇虞面前直白地将自己的打算说出。 往常,季归褚并不会告诉苏娇虞他为她做了怎样的事情,他待她的温柔是怎样的,此时,他却毫无遮掩地说出,就像要祈求她的夸奖。 苏娇虞很快察觉到季归褚的细微转变。 季归褚应当是想让她察觉到他待她的好,若说他为何这么做,苏娇虞想了想,总觉得季归褚这般行为给她一些莫名熟悉感,可不正是她对他所做的么。 他应当是想让她对他动心。 夫君竟也想让她喜欢上他,苏娇虞心里笑了笑,一时觉得她与季归褚就像互相展露灿烂光华的珠玉,努力让对方爱上自己。 季归褚不知道苏娇虞心里在琢磨什么,他只是见苏娇虞弯了弯眼角,心情似乎变得不错。 看来,为小娘子实现生辰愿望是正确的法子,季归褚当下如此想。 于是男人继续搂着苏娇虞,柔柔贴在她耳旁说:“小娘子,我会为你实现三个生辰愿望,还有两个,你想要什么呢?” 苏娇虞心里下意识说:让夫君你爱我自然是你能为我实现的最好的生辰愿望呀。 但很显然这个愿望并不能立马实现,即使现在说了,季归褚也不可能真的直接爱上她,毕竟他对她的感情还是有些懵懂的。 所以,苏娇虞只能换一个生辰愿望了。 “夫君,我可以想一想么。”小娘子放任自己的身体依靠在季归褚怀里,她倦倦懒懒地说。 苏娇虞想起了她为何嫁给季归褚,又为何想让季归褚爱上她。 她是为了护住殷国。 只要苏娇虞与季归褚的联姻存在,季归褚并没有舍弃她这个殷国三公主,那季归褚应当就不会攻下殷国。 除了护住殷国,苏娇虞并没有特别渴求的愿望。 目前苏娇虞最大的愿望......自然是殷国不会灭亡。 苏娇虞将殷国的存亡看得如此重要,一方面,是因为殷国是她的母国,殷国安居乐业,生活富足祥和,百姓与她这个三公主热情和善打招呼的场景还印在苏娇虞的脑海中,苏娇虞可不想看到自己国家的子民流离失所。 另一方面,是因为母亲。毕竟苏娇虞的母亲殷国先王后的死,是为了保护殷国。 起初,殷国并不是附属臣服于昭国的,殷国是一个边缘小国,气候微寒干燥,因为国都很小,实力弱,大国相争时,并不在意殷国,殷国幸运地苟存了。 但是后来,强大的昭国想要占领殷国的土地,因殷国的土地就在昭国扩大的疆土的旁侧。 还记得当时昭国的军队已经攻进殷国,殷王被支开,无法抽身赶来,殷国先王后与爱女苏娇虞不幸遇到了昭国攻打殷国的主将。 殷国先王后本来可以逃跑的,但因为小女儿年幼,不得不留下。 幸运的是殷国先王后认识昭国的主将,所以昭国主将并未加害她。 殷国先王后本是昭国人,在昭国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名门贵女,许多昭国儿郎都知晓她,只是不知为何,她最终嫁给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殷王。 虽然已经嫁人,但殷国先王后的风姿美貌仍不减小,昭国主将对她客客气气,本来是要放走殷国先王后与三公主苏娇虞,但中间出了变故。 苏娇虞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到底做了些什么,又与昭国来攻打殷国的主将做了什么交易,那时太过混乱,当她清醒时,母亲已经死了。 众人以为殷国先王后是为了护住小女儿舍了性命,但苏娇虞隐约知道,母亲是为了保护殷国死的。 后来,昭国放过了殷国,殷国成为昭国的附属国,在昭国的庇佑下殷国安然无恙,任何战事,都不会波及殷国。 倘若季归褚没有意外地带兵打来,那殷国应当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苏娇虞想护住殷国,守护住母亲的牺牲,她嫁给季归褚,不正是为此么? 苏娇虞柔柔盯着季归褚,说:“夫君,我的第二个愿望是愿夫君长命百岁,能陪我一直在一起。” 正如季归褚所说,她可以利用他。 季归褚领兵打仗这般厉害,权势如此大,只要他活着,就能保护住殷国罢,殷国现在可是季归褚的亲家呢。 听到苏娇虞的第二个生辰愿望,季归褚微微怔愣,他喉结缓缓滚动,心底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小娘子竟想让他长命百岁么?她不知道他的身体是如此病弱么,她竟希望一个病人长命百岁...... 季归褚既是觉得荒诞,又是觉得心尖柔软,化成满腔柔情。 谁会告诉季归褚这个病秧子希望他长命百岁呢?认为他疯狂的,只盼着他早死,认为他可怜的,只是怜悯同情,觉得他能苟活一日就够好了。 苏娇虞的愿望,比他还要贪心。 “好。”季归褚扣紧小娘子的后脑袋,把她锁在怀里,紧紧的。 只是,小娘子并不知道这个愿望的实现,需要季归褚多多亲近她。 苏娇虞被季归褚突然用力抱住,她脸埋在他的怀里,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她心里想,季归褚是很感动么......因为她说希望他长命百岁。 但她会这么说,是想利用季归褚保护殷国。 苏娇虞忽然有点心虚,这份心虚让她放任季归褚抱紧她。 “小娘子,第三个生辰愿望呢?”季归褚亲了一下她的发,温和问。 “我还没想好,下次生辰一起实现吧。”苏娇虞蹭了蹭他的怀抱。 苏娇虞默默想。 第三个生辰愿望,是让季归褚能够彻底爱上她。 不...... 应当是季归褚爱她的时候,希望她也能爱他了。 * 又过了几日,御医到四皇子府为季归褚看诊。 每次御医为季归褚看诊,因为季归褚身体太过病弱且病痛过多,御医总是要诊脉许久。 苏娇虞因为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聊,所以到了外间等待季归褚,她等了半天。 只是没想到,御医先一个人出来了。苏娇虞从掀起的云雾罗绮绡纱帘帐的缝隙间瞥到季归褚,男人单手撑着太阳穴,手肘倚在桌案,闭着长睫,窗槛外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看着如仙人一般。 只是,他的肌肤太过苍白,就像下一刻就会羽化成仙。 苏娇虞没有立即进去打扰季归褚的歇息,她出声问御医:“我夫君的身体如何了?” “四皇子妃。”御医放下药箱,抬手对苏娇虞行了个礼。 见到温软礼貌的苏娇虞,御医脊背的冷汗微微散去。 四皇子与四皇子妃,这对夫妇也当真是奇怪。一个阴冷恶鬼,一个温软小娘子。 最奇怪的是四皇子妃竟然不害怕季归褚。 御医看季归褚清冷一辈子,本以为这位四皇子殿下是要孤孤零零萧瑟一生,现在见四皇子与四皇子妃感情似乎不错,御医也感到些许小八卦。 听说前几日季归褚还亲自为四皇子妃补办了什么及笄礼......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季归褚这个疯狗,从来只会出现在鬼怪说书故事中,罕见地出现在了风月情爱话本中。 御医想,若是季归褚与他的四皇子妃恩爱,那现在的情况也许会让四皇子妃伤心。 “四皇子妃,殿下的身体其实......”御医欲言又止,像是在想一个温和的说辞。 苏娇虞咬唇,“不太好么?” 这段时间御医每每问诊,苏娇虞都会询问御医季归褚身体怎么样了,想知道她的夫君到底是什么情况。 此时,苏娇虞已经了解了季归褚的身体状况。 她的病美人夫君早产而生,先天不足,幼时未曾好好护住心脉,受了一番虐待,甚至还中了许多毒,身体根底彻底毁掉,本来不可能活到现在,但也许是老天怜悯,或是他太过执着,寻医问药,不曾放弃,忍着筋骨皆断的剧痛修行身体,才勉勉强强撑到现在。 苏娇虞想让季归褚活下来,倘若季归褚死亡,她会不舍会感到伤心。 御医叹口气:“四皇子妃,这并不是秘密,你应当也知晓,殿下他......按照殿下他原来的命脉,他最多活到今岁隆冬。” 苏娇虞呼吸微滞,她下意识看向季归褚,可惜帘帐已经落下,她并不能看到闭眼休憩的病弱男人。 “为何说是按照他原来的命脉?难道他现在不一样了么?”调整了下呼吸,苏娇虞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御医的话中。 “是有变化,说不上好,但也似乎不是坏事,老夫有些看不真切。”御医犹豫,抚了抚胡须,提起季归褚的命脉,他语气有些古怪。 苏娇虞察觉到这也许是希望,她急急追问道:“什么意思?” “老夫常常为四皇子殿下看病,除了定期到府上诊脉外,当殿下在府外时,老夫亦会为殿下看诊。譬如殿下在兵部处理政务或是军营检验军队时,老夫也常常被唤过去为殿下诊脉。” “今岁到后,殿下在府外时唤老夫去为殿下看病的时候变多了。”御医微顿,看着苏娇虞眼底多了些同情,“四皇子妃,其实殿下最近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他几乎常常病倒,已是强弩之末了,是否能撑到今岁隆冬还说不定......” 苏娇虞一愣,她微微瞪大眼睛,声音多了些颤抖,“可是,他在府中时我未看到有太多异常。” 在苏娇虞面前,虽然季归褚的身体似乎是有些不好了,但只是一些小事,多多注意就无碍,所以苏娇虞根本没想到他已经病得严重到会直接晕倒。 御医表情变了变,似乎有点费解,“皇子妃莫急,老夫正要说这古怪之处。” “虽然殿下的身体应该是变得越发差了,但在府中时,殿下的命脉很稳定,或者说是在恢复。” 御医感到万分疑惑,“四皇子殿下是用了什么其他的药么?” “不曾。”苏娇虞摇摇头,“都是宫里开的药方。” “这就怪了。”御医想摸一摸头发,只是头发有些稀疏,于是继续抚了抚胡须,求知般问苏娇虞:“四皇子妃,您知道到底是为何吗?殿下难道用了其他治疗的法子?” 御医都不知道,苏娇虞怎么可能知道。她也是感到满头雾水,想了想,苏娇虞对御医说:“但不管怎样,也就是说我夫君还是有希望的么。” “若贵府能一直用那救命药,也许四皇子殿下的身体会好转,至于能不能撑过今岁隆冬,老夫不敢妄言,届时才会知道罢。”御医说,他心底笃定四皇子一定偷偷用什么救命药了。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他,也许是因为四皇子怕他告诉天子,担心天子又从中作梗,阻碍四皇子活下去。 御医看多了皇家纷争,只觉得自己发现了四皇子的一个秘密,御医决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现,在天子面前隐瞒这件事。 因为四皇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从一个脆弱可怜的病弱少年,到一个疯狗病秧子,御医看这位四皇子,畏惧之余总是多了些怜悯,若四皇子能用救命药活下去,那也是他的造化。 “......” 御医离开后,苏娇虞悄悄掀了帘帐,看到季归褚还在闭眼小憩,她没有进去打扰季归褚,她径直回了内室房间,神色思索,有些心不在焉。 另一边,季归褚依然有许多政务处理,所以他休憩片刻后就到书房处理政事了,书册堆积,季归褚面色沉稳,与身侧谋士议事论政,不知不觉时间流逝,待季归褚处理完所有政事,已经是夜色深深,小厮提着灯笼点灯照路,季归褚走回内室,看到内室的光亮依然亮着,季归褚下意识勾了下唇角。 小娘子总会点一盏烛火等他。 在遇到苏娇虞之前,他每夜入眠,都只能在冰冷与病痛的折磨中度过,他常常失眠,不愿入睡,处理一宿的政事。 此时竟有人为他点了一盏温和的烛光,这让季归褚觉得回房歇息睡觉也并非坏事。 季归褚身侧的小厮瞥见季归褚脸上柔和的笑,这次竟没被吓得摔了手中灯笼,反而也会心一笑。 皇子府的下人现在懂了,若是与苏娇虞有关的事情,那季归褚露出温和的笑,就是真心的。 至于其他时候的笑,自然还是个罗刹恶鬼......小厮缩了缩肩膀。 季归褚走入内室,小厮提着灯笼离开,夜色静谧。 看到床幔帷帐中坐着的小娘子,季归褚眸底划过怔愣,“小娘子,你还未睡么?” 苏娇虞的脑袋靠在床榻柱子,她膝盖上摊开着话本,书页上有着游鱼剑刃的插画,剑客与娇美人再会相依偎,只是苏娇虞的注意力不在话本上,她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烛火柔和朦胧的光落在她的发丝上,镀上金色。 听到季归褚的声音,苏娇虞晃了晃脑袋,膝盖上的话本掉落,砸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苏娇虞没有在意,她定定望向季归褚。她见季归褚肌肤透出不健康的苍白,身材似乎也有些瘦削了,她微微咬了下唇瓣。 “夫君,我在等你。”苏娇虞的语气极其平静,就像刻意装出的平静一样。 季归褚低睫,弯腰捡起掉落的话本,他轻轻拍了拍话本上的灰尘,放在旁侧,这是小娘子喜欢的话本,要是脏了丢了,他的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娘子应当会伤心。 “为何等我呢?”季归褚嗓音柔和。 苏娇虞咬了咬唇瓣,抬眼看他,接着,忽然拉住他的袖摆,扯了下他的衣襟,把他拽倒,男人墨发披散,如玉洒落清泉,他身上的檀香阵阵,苏娇虞半坐着,她弯腰,指尖轻轻点在季归褚的额间。 “夫君,为何迟迟不肯圆.房呢?” “你难道怕先我一步离开,所以不愿让我伤心么?” 苏娇虞嗓音幽幽,“还是说,夫君的身体并不能圆.房。” 听到苏娇虞的猜测,季归褚眼皮一跳,他自然可以圆.房,小娘子居然这般猜测他,让他的心一下子翻涌起暗意。 且苏娇虞是他的药引,其实季归褚本应多与她圆.房。 “小娘子,我未与你圆.房,并非我不行。”季归褚嗓音有点哑。 “那为何不圆.房呢?”苏娇虞歪头。 她疑惑许久了,既然她与季归褚是夫妻,季归褚也没有厌恶她,他到底为何不跟她圆.房呢? 话本中的有情男女、恩爱夫妻,不都会行鱼.水之乐么?还是说......因为她与季归褚并不是真正意义的有情男女,所以他不愿? 苏娇虞坐在榻上,床幔光影虚幻,灯下美人,如仙娥入梦。季归褚咬了咬牙,他勉强装出一丝柔和,温雅脆弱道:“小娘子,我怕不小心伤了你。” 听到他如此温和地说这样的事,苏娇虞顿了顿,心跳如鼓,“夫君初次尝试,也许会有不足,熟练就好。” 季归褚盯着苏娇虞,脸上的温和无辜装不出来了,他眸色翻涌暗意,忽然搂住苏娇虞,翻身,二人交换,他垂睫,盯着怀中女郎。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老婆撩我qwq —— 第31章 小娘子要陪我睡觉 [VIP] 苏娇虞的脑袋被推到丝绸枕上, 她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男人的乌发幽幽落下,如浓墨阴影,将她锁在他的怀中。 他眸色沉沉, 动作透出危险。 当意识到现在是什么状况后, 苏娇虞的眼睫抖了抖, 随后无辜抬起,柔软地看着季归褚, 她的神情有点平静,实际上可以称得上是有点愣。 季归褚望着她, 烛火光影浅浅深深,全然落入季归褚的眸中。 苏娇虞的心口怦怦跳, 慢慢回了神。 男人的嗓音很慢,有些诡谲,“小娘子,我与你想象的不同,若我离你太近,我也许会伤到你。” 季归褚迟迟不肯动苏娇虞, 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病态的性格会不会让他拉着苏娇虞一起坠入黑暗。 听到季归褚的话, 苏娇虞小小地咬了下唇瓣。 季归褚的心思有时候当真是琢磨不透,他此刻将她的发丝推到枕上, 透出危险,分明是想靠近她,却又说不能离她太近。 都这般时候了,他到底想怎样做, 是渴望她与她行那事, 还是要及时止损推开她。 对于圆.房这种事情, 苏娇虞觉得她是正儿八经嫁给季归褚的, 所以她并不是很排斥,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情罢了,然而苏娇虞与季归褚总是错过圆.房的机会。 譬如当时成婚大典,因季归褚被惹恼,成婚大典不了了之,圆.房的事情也就错过了。后来又因季归褚身体病弱,苏娇虞起初并不了解他的情况,心中猜测他是有难言之隐,唯恐提起圆.房之事会伤害到他的自尊。 可到了此时此刻,季归褚似乎还要避开圆.房的事情,让苏娇虞感到古怪。 他既然是可以圆.房,那为何不肯碰她呢,他难道是嫌弃她不成?苏娇虞不着痕迹蹙了蹙眉尖,且季归褚的寿命不知道是要到何时......难道直到季归褚死,她也不会与他圆.房么? 就在苏娇虞暗自想来想去甚至有些胡思乱想时,苏娇虞忽然从季归褚身上感到一些炙热的温度,她身体一僵,瑟瑟咬了下唇,再看季归褚,眸光颤颤。 然而却见她的夫君表面上如清雅仙人,毫无异常。 他肤色如雪,墨发乌黑,就像瑶台仙池的一捧金莲,高不可攀,不可亵渎。 苏娇虞表面眸光瑟瑟,心底深处却因季归褚这般矜持的神态产生了一丝想要把他拽下瑶池仙台的欲.望。 倘若能够圆.房,她这病美人夫君会变成怎样失控模样呢?他会放弃伪装露出他的真面目么。 苏娇虞一边好奇思索着,一边抬手勾了勾季归褚的衣襟,用了些演技。 只见小娘子眸中溢了些水光,楚楚可怜地看着季归褚,“夫君,莫要多说理由了,你迟迟不愿碰我,想必,夫君是嫌弃我罢。” 她任由晶莹泪水从眼眶溢出,划过眼角、脸颊,戚戚然然地落入丝绸枕中,洇出水渍。 她哭的可怜,对季归褚而言几乎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季归褚眼眶也微微红了。 随着苏娇虞轻轻的啜泣声,季归褚的喉结滚动,苍白脖颈上的青筋微跳。 “夫君,我与你结为夫妻,当然是愿意与你彻底在一起,你莫要嫌弃我。”苏娇虞学着季归褚,露出落寞脆弱的神情。 苏娇虞越说,季归褚的眸色愈暗,他的眼瞳本就漆黑,此时如望不见底的深渊。 小娘子今夜等他,是想与他圆.房么?她露出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季归褚的心跟着一揪一揪,他分不清楚哪些是疼痛,哪些是太快的心跳。 一些阴暗的病态占有渐渐席卷季归褚的内心,似乎在低喃着,不如此时从了小娘子,她对他的偏执不了解又如何?反正她是他的妻子,自此以后,他生生世世,不会放过她。 然而幸好,季归褚仅存的理智让他感到一些犹疑,小娘子今晚为何突然如此主动,这几天他不曾做什么特殊之事,且上次为她过生辰,她虽然最终有些许感动,但她还是没有喜欢上他。 她不喜爱他,却想与他圆.房……季归褚抿了下唇瓣,有几分不满委屈。 “夫君?”苏娇虞轻轻唤着季归褚。 她抬手,捧起季归褚的脸,慢慢眨了眨眼睫,泪水在她眼睫闪烁,如星星一样。 苏娇虞自然不是单纯地想与季归褚圆.房。她今晚如此做,更多是想知道季归褚到底是不是真的喜爱她,想看一看他的真心。 若季归褚真的喜欢她,那即使他病弱到奄奄一息,她也会一直陪伴他。倘若不是,在今后的某一日,她也许会平静看着季归褚死去。 苏娇虞今夜如此做,一方面,是想确定季归褚的心意,另一方面,也是想确定自己对季归褚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夫君,你还是不愿么?”她任由装出的泪水一点点滑落。 见小娘子泪水盈盈,季归褚心都要疼了,只是,他隐约猜出小娘子也许是在假哭。 越发地了解苏娇虞后,季归褚知道她偶尔会用一些演技,来骗一骗他。 季归褚并不生气,他对小娘子何尝不是也用了些演技呢? 他只是对苏娇虞有些没办法。 男人轻叹一口气,“小娘子,莫要在我怀里哭呀。” 季归褚抬起指尖,低睫看着苏娇虞,慢慢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苏娇虞不肯放弃,依然让泪水溢出,楚楚可怜地盯着季归褚。 她当真是不怕他,季归褚意识到这点,他看着苏娇虞,更想将她拥入怀中,牢牢占有。 但是季归褚依然带了些克制,于是他出声说:“小娘子,你应当知道我身上有蛊毒。” 苏娇虞眼里的泪花一顿,“那你不与我圆.房是因为蛊毒么?” 季归褚抿了下唇,他突然抬手挡住苏娇虞的眼睛,苏娇虞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觉得他语气忽然变了,变得优雅诡谲,带着浓烈的占有病态,“若我念着那蛊毒,那我会与你常常圆.房,即便不存在蛊毒,你也对我太过特殊,我只想把你关在屋里,每日每夜陪着我。” 苏娇虞身体变得僵硬,季归褚的语气突然变得幽暗病态,让她感到头皮发麻。 这就是季归褚的真面目么?苏娇虞暗暗猜测着,却不知晓季归褚在苏娇虞面前这副模样还算是温和了。 季归褚掐了一下苏娇虞的下巴,嗔怪她的出神,男人幽幽说:“小娘子,我现在能够告诉你的是你身上有蛊引,那蛊引时刻勾着我,让我想与你纠纠缠缠。” “蛊引?”苏娇虞顿惊,她何时中了蛊引。 “小娘子,你中了春雪蛊的蛊引。”季归褚低低叹息一声,轻喃如鬼,像是在怜惜无辜的小娘子。 对于蛊引之事,季归褚对苏娇虞存在愧疚,她太过无辜,只是意外被牵扯进来罢了。 “你看,你并不知晓。”季归褚轻轻松开遮挡苏娇虞视线的手指,苏娇虞瞧见他的脸庞,见他的眼神恢复平静,虽然有几分病态,但总归是温雅的。 “春雪蛊的蛊引,我怎会、”苏娇虞想了想自己的身体,她只知道她的身体有些小女郎的娇弱,但是她从不知道自己中了蛊引啊。 这蛊引会让她有性命之忧么?苏娇虞感到些许心慌。 “小娘子,你不必担心蛊引会伤害你。”季归褚扯了一缕她的发丝,低声安抚她,“你体内的春雪蛊引,对你而言极其温和,甚至称得上是一种益药。” 苏娇虞微愣,她见过季归褚蛊毒发作的样子,体温冰冷,浑身剧痛,离死亡只差一步,可见其蛊毒残忍。然春雪蛊的蛊引却是极其温和,她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蛊毒与蛊引对宿主的影响相差极大,似乎太过不公平。 “春雪蛊毒在我的身上,对我而言,若蛊毒与蛊引结合,能护住我的心脉。”季归褚歪头,“小娘子,蛊毒蛊引,天生一对。” “既然如此,夫君怎么还不愿与我圆.房。”苏娇虞蹙眉问。 她心中翻涌不解,季归褚所说的话只会让她觉得季归褚其实应当与她圆.房。 见小娘子还执着于圆.房的事,季归褚眼底的幽暗有些消散,他微微愣了,他说了这么多,是想吓一吓她,让她知道他并非看上去那般温雅。 但苏娇虞不仅没有露出害怕,反而看上去更想拉着她的夫君圆.房了。 “夫君,我确实不知晓什么春雪蛊,也不知道我体内有着蛊引。”苏娇虞扯了扯季归褚的衣襟,“若真如夫君所说,我有着你的蛊引,那夫君靠近我才会是更好的,不是么?” 知道春雪蛊的事情后,苏娇虞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她之前的疑惑就可以解决了,季归褚喜欢抱着她,是因为她体内有他的蛊引。 然而,苏娇虞并不知道,春雪蛊只是华真妃子弄出的一场意外,实际上,她是季归褚命中注定的妻子,季归褚喜欢抱着她,更多的原因不在于蛊毒,而在于对季归褚而言,她的身体本身就是药引,会让他全身病痛消散。 这让季归褚越发沉迷于苏娇虞,与此同时,他更加克制自己。因季归褚知道,他太过病态,若与苏娇虞过于亲密,最后他也许会亲手将小娘子毁掉。 此时,苏娇虞并不知道季归褚的危险,即使她窥见了一丝他的病态。 她只是扯着季归褚的衣襟,就像在对他撒娇。 男人顺着她的力度微低脖颈,他的发丝落在她的脸庞,轻轻滑落,痒痒的,撩动着苏娇虞的心尖。 “夫君,你只是在克制自己。“苏娇虞看到季归褚的眼神,幽暗病态,她稍顿,随后缓缓说,“我不想让夫君克制自己。” 她声音极轻,像呢喃。 苏娇虞轻柔的呢喃就像击垮季归褚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娘子,你当真想清楚了?”季归褚的嗓音变得沙哑。 他直勾勾地望着苏娇虞,似乎已经失了理智,丢掉了温和无辜的伪装,露出毒蛇的阴冷面貌。 又看到夫君不一样的面貌了......这说明她与季归褚真实的样子越来越近。 苏娇虞暗想。 他的表现也让她确定,季归褚对她当真是喜欢,并非错觉。 苏娇虞觉得自己能够与季归褚圆.房。 所以,她点了点头,“当真。” 苏娇虞其实并没有想太多,或者说,这有何需要想清楚的?夫妻一场,圆.房行事,岂不是正常。 季归褚掐起她的下巴,亲了下她的唇珠,柔柔的,虽然他不想克制自己的病态,但在接近苏娇虞时,他下意识放柔了动作。 他很快觉得唇贴唇并不够,于是深入勾勒。 季归褚又捞起苏娇虞,把她抱在腿上,他低头,咬住她的脖颈,唇瓣抿了下,苏娇虞的手下意识抓紧他的肩膀。 他的占有,与常人不同。他的喜爱,也与常人不同。 季归褚侧头,他抬起苏娇虞的脸,指腹温柔地撩起她脸上的发丝,与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对视。 “小娘子,可我觉得,你并没有准备好。”他停下了动作,眸色幽幽。 “当我太过亲近小娘子时,小娘子对我似乎是害怕更多,这可怎么办呀。”季归褚吐气轻轻,嗓音却已经冷下来了。 苏娇虞脸色僵硬,她的心尖砰砰跳,一时间慌乱至极。 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该怎么办?苏娇虞僵硬地看着季归褚,她想,完了,季归褚看上去有些恼怒。 她只是想通过圆.房与夫君增加感情,可不想让他变成她的仇人呀! 然而,不仅拥有着身体无意识的害怕,苏娇虞还发现她很难产生缱绻的感觉。 意识到这件糟糕的事情后,苏娇虞有些欲哭无泪。 片刻后,她小心可怜地对季归褚颤了颤眼睫,眼尾微微红了,水光闪烁,季归褚神情稍顿,低了下眼皮,随后,他凑上来,温柔地亲了亲她眼角的泪花,舌尖轻轻擦过。 接着,他却是微笑说,“小娘子,莫要继续装哭了。” 苏娇虞只得收了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 她坐在季归褚怀里,似乎觉得刚才发生的事让她不知道该如何直视季归褚,于是干脆装作鸵鸟把脸埋在季归褚怀里。 当季归褚太过亲近她时她会害怕,这可如何是好?那岂不是不能圆.房了?苏娇虞满心慌乱,忧心忡忡。若是长时间如此,季归褚也许会觉得她在怕他,在躲他...... 季归褚的手轻轻拍着苏娇虞的后背,就像在安慰小孩子,慢慢的,苏娇虞紧绷的肩膀逐渐变得放松,内心的慌乱也在季归褚轻柔的对待中微微散去。 也许只是因为第一次,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要感受到什么,所以她会害怕,苏娇虞在心里安慰说,再试一次,也许她就不会怕到发抖了。 然而,季归褚似乎没有准备继续,他低眼看了苏娇虞一下,接着,轻轻将她放下,为她拉上锦衾。 苏娇虞恍惚了片刻,随后意识到季归褚是要离开。 她赶紧拽住季归褚的手,“夫君,你要去哪里?” “小娘子,你怕我,我只能离开了。”季归褚咬了下唇,烛火的光映在他的身上,他看上去就像从画中走出一样。 男人已经收敛了病态,只留下无辜楚楚,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模样。 她的夫君又委屈了,苏娇虞头疼,绞尽脑汁想该如何解释刚才的情况,“我没有怕你,我也许只是、只是、” 苏娇虞话语顿了顿,更是觉得脑袋疼。 难道要说她是对季归褚没感觉?那似乎只会让季归褚更加伤心落寞。 另一边,见苏娇虞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季归褚脆弱地笑了一下,他慢慢抽出自己的指尖,转身欲走。 苏娇虞扑过去,抱住他的后背,“夫君,我且问你,你真的会死么?今岁隆冬?” 她的夫君要一个人离开,可她怎能放季归褚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 苏娇虞只得想办法转移话题了。 小娘子的呼吸落在季归褚的后背,她嗓音有些焦急,充斥着担心,“你一直不与我说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只能从御医那里打听,御医说你最多撑到今岁隆冬......大家都这么觉得,他们都笃定你要死了。” 她的脸埋在他的后背,轻轻发抖,似乎感到悲伤。 季归褚的肩膀变得僵硬。 “我难道要相信旁人的话,也认为我的夫君会在今岁隆冬死去么?”苏娇虞落寞悲痛道,“夫君,你若是死了,我要怎么办呢?我们成婚还未到一年,有许多夫妻间的事情还未做,我还想让你为我过下一个生辰……” 季归褚转身,他抱住苏娇虞,摸了摸她的发丝,放柔嗓音,“我不会死。” 既然你说的如此笃定,那我暂且相信你,苏娇虞心中道。 接着,苏娇虞听到季归褚在她耳旁道:“至少,只要小娘子在我身边,我便不会死。” 苏娇虞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季归褚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听上去有些玄幻。 她想了想,询问季归褚,“是因为春雪蛊吗?” 苏娇虞继续说,像是抓到了季归褚的把柄,柔柔威胁他:“既然我体内有蛊引,夫君需要与我接近,那以后可莫要回避我,我还想与夫君一起长命百岁呢。” 他的小娘子确实聪明,仅凭只言片语便理清了春雪蛊的蛊毒与蛊引的关系,季归褚翘了翘唇角。 然而,比起春雪蛊,更重要的还是小娘子本身对他的意义。 春雪蛊是华真妃子所下,季归褚的母亲华真妃子只想操纵他,把他变成傀儡,于是春雪蛊其实并不是什么救命的神仙丹药。 春雪蛊是一种毒药,就算能护住他的心脉,那也只是能吊着一口气。只会让他变成不死不活的行尸走肉,并不能治愈他。 真正能治愈他让他慢慢变得像正常人的,是苏娇虞本身。 季归褚思索着,唇角翘起的弧度缓缓压平,眸中浮现诡异的情绪,小娘子这般珍贵,他决不能让她被夺走,若是可以,他甚至想把她锁起来,谁也不能抢走她。 他与苏娇虞额头相贴,耳鬓厮磨,柔柔和和,“我能活多久,要看小娘子对我如何了。” 苏娇虞还没来得及问季归褚到底要怎样用春雪蛊治疗他的身体,季归褚忽然看着她说:“小娘子,你现在想让我走么?” “当然不想。”苏娇虞毫不犹豫,她正在想方设法拦住季归褚呢。 今晚她本想与季归褚圆.房,但刚才发生的事太过尴尬......谁想到她竟然在季归褚的怀里害怕地发抖,若是现在让季归褚匆匆离去,苏娇虞不敢保证季归褚此后会不会一直心存芥蒂,或者会不会对与她在一起这件事落下阴影。 留下季归褚,是目下最优的选择,即使接下来没有圆.房,也不能让他离开。 至少要和以往那般,让他能陪着她一起睡觉。 季归褚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男人眉眼弯弯,“既然不想,那小娘子要对我怎么做呢?” 听出他语气有些不同寻常,苏娇虞微怔,看向季归褚,他模样好看,此时勾着眼尾,映出她的脸庞,就像来蛊惑她做坏事的美丽狐妖。 苏娇虞听懂了季归褚的话。 她想了想,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唇。 “夫君这样可以留下来么?”小娘子软软问。 季归褚的腰线弯下,他膝盖抵在床榻边缘,接着被苏娇虞拽了一下,她抱住他,又亲了亲他的下巴。 “我想让夫君留在这里。” 苏娇虞抱着季归褚,软软地看他。 亲一亲季归褚,对他撒娇,这样的事苏娇虞当然能做。毕竟男人长得美貌,一张琉璃美人脸,亲这样的美人对苏娇虞来讲并不是什么损失。 “夫君要陪着我睡觉。”小娘子柔软的唇又亲了他的眼角。 她捧着季归褚的脸,轻柔勾画。 季归褚下意识搂紧苏娇虞的腰肢,喉结直动,指尖也有些发抖,半晌后,就在苏娇虞继续亲他唇瓣时,季归褚忽然抓紧她的胳膊,把她拉开。 苏娇虞躺着,眨眨眼。 她看到季归褚耳朵通红,就像要滴血一样,与他苍白的肌肤形成反差。 又看到他眼眶发红,眸中水色闪烁,一副动情的靡丽模样。 “夫君还想离开么?”苏娇虞抬眸,望着他笑。 季归褚表情变了又变,他多么想将她牢牢地抱住,让她再也不起身,但是,他让小娘子试图勾他挽留他,他这么快丢盔弃甲是否太过丢人? 他抬起指尖,手背抵在唇旁,似乎想要遮掩自己的失态,然他潋滟的眸子和发红的肌肤无法遮挡,都被苏娇虞看在眼里。 季归褚再次帮苏娇虞拉上锦衾,他起身,说:“我不离开。” 随后,唤了小厮,烧了温水。 听到屏风后传出的沐浴声响,苏娇虞不由自主笑了笑,她翻了个身,伸出手摸到放在床边的话本,脸上更是笑。 “......” 当季归褚沐浴完回到苏娇虞身边,却见她已经斜躺在榻上,安心入睡了。 小娘子睡相不安稳,半侧着身躯,腰线柔软轻扭,脸却仰着,话本摊开遮在她的脸上,挡住了周围的光。 季归褚看了一眼,先是掐了屋内的火烛。 室内陷入黑暗,屋外的月光一下子变得明亮显眼起来,轻轻落在屋内。 在这样的月色下,季归褚拿起苏娇虞脸上盖着的话本,他随意翻了几页,见话本上都是什么身强体健的侠客,眸色微微幽暗,接着若无其事地帮苏娇虞改了下睡姿。 季归褚没有立即躺下,他站在床边,打量着苏娇虞的睡颜。 小娘子的唇瓣柔软,有着盈润健康的红色,似乎带了些湿湿润润。 季归褚脸色微变,他忽然转身,有些丢盔弃甲,背影狼狈。 当季归褚茫茫然地走在院中时,才后知后觉想,他为何要跑呢? 但是,若让季归褚立马回头,他心中有几分不愿。因为小娘子又没有等他,季归褚郁闷,小娘子怎能撩完他之后睡得如此安心。 清清月色落在季归褚身上,男人的样貌被月光映出,他的乌发带着水珠,轻轻低落,他的眼睫沾染雾气,朦胧诡谲。 季归褚走了片刻,虽然他没什么目的,只是在茫然闲逛,但因为他背影实在优雅,所以就像仙人缓步过琼林仙宫。 然在守夜的小厮眼里,突然走在院中的四皇子殿下就像鬼一样。 且四皇子殿下身着白色中衣,凄然阴冷,浑身滴着水珠,就像、就像恶鬼来索命了! “殿、殿下、”撞见季归褚的小厮惊恐出声,随后两眼一翻,竟被吓晕了。 季归褚嫌弃,幽幽暗骂,“竟然如此胆小。” 他看着晕倒的小厮,心中觉得无趣。又看了看周围光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走在偌大的四皇子府中,季归褚捏了捏鼻梁,感到一些凄凉。 倘若还未遇到苏娇虞,季归褚也许会在这样的时刻去寻找阿雪。 他常常因病痛折磨得无法入眠。 季归褚会在这样凄冷的时刻寻找阿雪,非因为季归褚依赖阿雪,而是在阿雪面前,他可以肆意地用九节软骨鞭。 一只狼与他作战,会让他的血脉跳跃,让他拥有活着的感觉。 而此刻,阿雪被季归褚丢到禁苑,不在府中,他不能找阿雪。 府中的下人只会被他吓晕,而谋士们对他恭敬畏惧,见他寻来,只会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而露出惶恐模样。 季归褚只得一人。 他坐在院中小亭中,静静地望着天边孤月,下弦月。 季归褚微微怔愣,小时在宫中,常常看到的月亮,便是如此模样,凄凉孤单。 脑海中浮现曾经的事,季归褚眼瞳露出阴冷,煞意笼罩。 没过多久,季归褚离开小亭,如夜色厉鬼般回到房间,他轻声关了门扉,阻挡窗外追随他的月光。 季归褚发丝上还有一些水,未干,湿漉漉地站在他苍白的肌肤上,甚至还因为被外面的夜风吹拂而染上了些冰凉。 男人漆黑的眼眸望了一眼苏娇虞,沉沉的。 随后,他掀开锦衾,像依偎取暖的小兽,抱住沉睡的苏娇虞。 季归褚体温偏冷,身上又带着水,更是寒意阵阵。 苏娇虞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她迷糊着去扯锦衾,却不知晓这样做把她与季归褚一起锁在了被子里。 季归褚用一双清凌凌的乌色眸子看苏娇虞的睡颜,随后,抱的更紧,把脸埋在她脖颈,咬了下她。 既是渴望,又是克制。 季归褚抱着她,又亲了亲,困倦间朦胧地想。 他会慢慢地亲近小娘子,直到她可以完全接受自己…… 作者有话说: 自顾自委屈一通,然后发现只能回去找老婆 —— 第32章 小娘子什么时候能爱我 [VIP] 春华时节, 桃花芳菲,青晏学堂的贵女们举办了赏花宴,于涓涓小溪巍峨假山之间, 赏芬芳绯色, 吟诗作赋, 弹琴唱婀娜古调。 苏娇虞混在其中,她坐在一处假山遮掩后的席位上, 头顶恰好有桃树郁郁葱葱,如落雪的花瓣飘落, 轻轻沾在小娘子水洗如瀑的乌黑发丝。 她的肌肤雪白,透出健康美丽的娇嫩, 身材娇小,端坐在席位上,如同古木桃树下的桃妖,赏心悦目。 季迎婷端着糕点走来,“皇嫂,这是宫人新做的桃花酥, 你尝尝。” 季迎婷的声音轻快, 声音脆脆的,一下子让昏昏欲睡的苏娇虞清醒。 苏娇虞眼睫抖了一下, 猛地回神,她眨眨眼,接过季迎婷递来的桃花酥。 “对了皇嫂,我的侍女还做了桃花酿呢, 皇嫂若是想要, 我待会儿让宫人送到四皇子府。”季迎婷笑嘻嘻。 吃了几口桃花酥, 苏娇虞的精神稍稍恢复了。 昨晚睡觉她似乎落枕了, 清晨醒来后,肩膀有些疼,背也有些酸,苏娇虞扭了扭脖子,发出轻轻的咔嚓声,因为不太舒服,又抬手揉了揉如羊脂玉的肌肤。 也许是因为季归褚做了什么,苏娇虞心中猜测。 上次圆.房未成后,季归褚又回到了仅仅是抱着她睡觉的状态,只是苏娇虞发现他似乎变得有些不安分,譬如会轻轻亲一下她的脸颊,吻一下她的耳尖,诸如此类。 苏娇虞并不是很讨厌季归褚的小动作,对她而言就像一只小猫在轻轻贴近她,窸窸窣窣,温温软软,挠的心尖痒痒。 季归褚总是睡不着,他有点坏心思,有时候会弄醒苏娇虞。 每每夜晚醒来,苏娇虞迷迷糊糊间睁眼看季归褚,总是见他披散着乌发,眼尾晕着绯色,潋滟脆弱的模样。 男人发丝极黑,肌肤极白,美丽诡谲。 苏娇虞心里不由得幽幽叹口气,她这病美人夫君明明不与她圆房,却还用美貌勾她。 且男人肌肤病态苍白,看上去很是脆弱,连呼吸都是轻轻冷冷的,这样的他依偎在苏娇虞身旁,她心里总会轻轻一揪,可怜他同情他。 苏娇虞拿季归褚没有办法。 只是她心中有些郁闷,因她的夫君每天都在勾她,却不跟她圆.房。 此刻,苏娇虞揉了揉落枕的脖子,接着拿起玉箸,戳了一下未吃完的桃花酥,就像要戳季归褚一样,抖落几粒糕酥。 “皇嫂,你不吃么?”季迎婷缩了缩肩膀,是她的错觉么?总感觉皇嫂似乎带着杀意。 苏娇虞动作一顿,看了眼被她戳烂的桃花酥,嘴角轻轻勾起微笑,随后若无其事地吃了。 她的笑容温软,吃桃花酥的动作如同小兔软软进食,明明看上去很是可爱,但季迎婷看着,感到些脊背发寒。 皇嫂心情似乎不是很愉悦。 如此一想,皇嫂这些日子精神不济,总是心不在焉。 “皇嫂,我四哥欺负你了么?”季迎婷想了想,问。 苏娇虞歪头,“没有呀。” 季迎婷神情犹豫,显然不太相信苏娇虞的话。 “你四哥真的不会伤害我......”苏娇虞有些累,轻轻趴在桌案上,口中喃喃,一切确如季归褚对她承诺的那样,季归褚从没有伤害她。 被苏娇虞的倦懒的情绪感染,季迎婷打了个哈欠,语气也变得有些缓慢,“皇嫂你真的厉害,竟不怕我四哥。” 接着,季迎婷用一种说闺房悄悄话的语气说:“皇嫂,你不怕我四哥,是不是因为你心悦我四哥。” 在季迎婷心中,谁不怕季归褚呢?季归褚那么吓人,而苏娇虞却总是对季归褚笑,笑的那般乖巧,一般女子可是不会对季归褚笑的,苏娇虞竟然能够如此,说明她真的很喜欢四哥。 所以季迎婷心里叹口气,皇嫂肯定是爱惨了四哥! 对于季迎婷的话,苏娇虞不置可否,她并不承认也不否认。 小娘子把头埋在胳膊,似乎是睡着了,没有出声回答季迎婷的话。 很快,季迎婷也与苏娇虞一起趴在桌案上,苏娇虞与其他贵女不同,不会高高在上把死板的礼仪规矩奉为圭臬,季迎婷与她待在一起,总是很轻松。 桃花簌簌,落在两个小娘子的身上。 苏娇虞是有些困的,她困意上涌,很快就有点昏沉。而季迎婷脑袋清醒,一点也不困,她在琢磨苏娇虞和季归褚的事。 似乎不知不觉间,季迎婷总是纠结思虑四哥和四皇嫂的关系,关心二人感情的风吹草动,从最开始的担心四皇嫂被四哥这疯狗伤害,到现在关心二人之间的感情是否升温。 虽然关心四哥这个疯狗的感情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要是以往,季迎婷对季归褚可是避之不及,但因为苏娇虞的原因,季迎婷都开始大胆猜测季归褚的心思了。 若是四哥与四皇嫂成为一对有情眷侣,那也不错,季迎婷想。 只见季迎婷趴在苏娇虞旁边,悄悄凑到小娘子耳旁说:“皇嫂,四哥是不是也喜欢你啊。” 风吹动头顶桃花,花瓣映衬着日光,透出渺渺朦胧,飘到两个女郎的发梢、肩头。 苏娇虞驱散了困意,听到季迎婷的话,她心说,是呀,你的疯狗四哥喜欢我。 然苏娇虞好奇为何季迎婷会这么猜,季迎婷不是害怕季归褚么?觉得他是无感情的冷血之人,怎么此时觉得季归褚喜欢她了? 于是苏娇虞抬头,侧了脖颈,趴在桌案上疑惑看季迎婷,“公主之前不是担忧我夫君欺负我伤害我,让我小心他,怎么突然又说他是喜欢我。” “上次我四哥不是为你补办了及笄礼么,他定是在追求你。”季迎婷眼皮抽了抽,那及笄礼的顺利举行,对参宴的众贵女而言可谓是一场心惊肉跳。 四哥他发疯威胁众人,竟然只是为了给皇嫂补办及笄礼。 他看苏娇虞的眼神与看众人眼神不同,他待苏娇虞的温柔与待众人的阴冷残忍不同。 是故,现在青晏学堂的所有贵女都觉得季归褚偷偷喜欢苏娇虞。 至于为何是偷偷的喜欢,因季归褚给众人的感觉便是如此。 “太后她老人家之前总说四哥成亲了应该就会不一样,我之前不信,现在觉得真的是这样。” “也许,之前大家都错怪四哥了,四哥对娶来的妻子,应当是温柔的。” 季迎婷只是一时感慨,心底深处并没有把这句话彻底当真,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假山后一女子的裙角晃了晃,差点弄出声响。 楚婉然咬住唇瓣,指尖攥紧裙摆,拧巴地揉了揉。 她见季迎婷又与苏娇虞躲在一处说悄悄话,唯恐二人在背后编排她,于是躲在此处偷听。 然后没想到听到了季迎婷在说四皇子季归褚的事情。 原来太后认为四皇子成亲后会转变性子会对妻子好么......楚婉然一阵恍惚,颇有些大悟的感觉。 那太后当时想安排她与四皇子成亲,对她而言,似乎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楚婉然不禁想,若是她没有躲避,而是早早地就与四皇子成亲,那她是否也会被四皇子温柔对待? 季归褚为苏娇虞补办及笄礼,楚婉然也在及笄礼的宴会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然而她看到季归褚对苏娇虞的温柔,心里升起一些后悔。 早知如此,她就听从太后的话,早些嫁给季归褚了,那样,宴会的主角就变成她了。 如此一想,季归褚是大将军,样貌俊俏,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之前楚婉然抗拒与四皇子的亲事,一方面是因为她实在怕季归褚,另一方面,季归褚与她向往的儿郎类型实在不一样,楚婉然喜欢温柔深情的郎君,能让她感到安全感。 楚婉然实在没想到,原来季归褚对自己的妻子如此温柔深情。 于是,在一种微妙的落差感中,楚婉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只能用季归褚是个短命鬼来安慰自己。 赏花宴结束后众女并未歇息,而是准备上接下来的古琴课。 楚婉然听到季迎婷说苏娇虞去书库帮女先生取琴谱后,鬼使神差,也跟着到了书库。 只是,楚婉然没有进入书库,她咬了咬唇角,差点把唇瓣咬出血珠,然后冷漠地从外锁住了门扉。 若是苏娇虞想出去,撞几下门就行了,她、她未做太过分,只是想捉弄一下苏娇虞罢了,楚婉然第一次暗算别人,心怦怦跳,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慌张离开。 她心快要跳出心尖,没过半刻钟,实在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又赶紧回去。 回去的路上,楚婉然又后悔,她做这样的事,若是父亲兄长知道了,肯定要责罚她。 她快速地想,书库的门没有动静,苏娇虞应当还在寻找琴谱没有发现门被她锁上了,所以她只要赶在这个时候若无其事打开门扉,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行了。 然而打开书库的门后,楚婉然脸色变了变,她发现苏娇虞人不见了!苏娇虞本应在摆放琴谱的书架旁,但她不见了! 怎么回事?楚婉然彻底慌了,她不敢喊人,担心大家发现她想把苏娇虞锁在书库里,站在原地纠结片刻后,因为慌张,生怕被人发现,楚婉然没有细看,匆匆跑走。 苏娇虞她应当是自己遇到什么了,与、与她无关。 楚婉然捂着慌乱的心脏,在长廊上快跑,十分显眼。 “四皇子妃在书库,小的带您去见四皇子妃。”青晏学堂的主事小心翼翼地与身侧男人说,男人乌发冠起,玄袍宽袖,脸庞如玉,清雅诡谲。 楚婉然看到来人,心里大叫不好。 她的神情太过古怪,季归褚拧眉看了一眼,他眼神极其冷漠,漆黑的瞳孔似乎能洞察人心,就像一柄尖刃。 楚婉然吓得扑通一跪,她太过害怕,根本没有人询问,就自己把所有事情都招了,说她把四皇子妃锁在书库,然而再次打开,人却不见了。 青晏学堂的主事脸色又青又白,哆哆嗦嗦,也很害怕,“婉然女郎啊,你为何做这样的事。” 主事后半句话不敢说,他想质问楚婉然为何闲的没事害四皇子妃,这不是要惹怒疯狗季归褚么! 不知道四皇子殿下多么在意他的皇子妃么! 四皇子妃要是在青晏学堂有个什么差池......主事想到这里,也赶紧扑通跪了。 季归褚的眼中露出杀意,语气阴冷,残忍如毒蛇,“把她拖下去,关起来。” 另一边,苏娇虞不知道楚婉然的一番操作,也不知道季归褚被惹怒了,她正蹲在书库密室的入口楼梯上。 苏娇虞方才寻找琴谱,意外发现了藏在书架后的密室。 若是寻常,为了自保,苏娇虞并不会多管。 但苏娇虞发现密室入口的楼梯内壁上刻着字,竟然都是诅咒季归褚的话,诸如四弟是个病秧子、四弟错就错在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跟我抢东西、四弟能在这里面活多久......后面直接变成季归褚你这个疯子快死! 称季归褚为四弟,那就是皇室中人了。 三皇子胆小,应该不是三皇子,二皇子早早出家,在皇室中没有什么存在感,与季归褚有这般恩怨的,也只能是太子季元忠了。 太子与季归褚之间的关系是仇人。 苏娇虞打量着密室的石门,心中下意识想到,季归褚曾经在这里待过么?这般猜测着,苏娇虞心里有点不舒服。 季归褚到底在过去经历了什么。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问题,苏娇虞抿了下唇瓣,从她窥见的细枝末节中,她隐约知道,季归褚曾经过的并不好。 苍国王室众人把季归褚当成罗刹恶鬼,却没思考过季归褚到底为何会变成如今残忍模样。 苏娇虞一边用书库里的笔墨涂掉墙上的恶言恶语,一边想,上完古琴课后在骑射课上见先生季归褚时,悄悄打探一下罢。 见墙上刻的字被浓墨遮盖的差不多后,她正要离开,胳膊突然被抓住。 男人的手瘦白冰凉,紧紧地攥住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拽了出来,带着一阵寒意,苏娇虞差点因楼梯踉跄摔倒,他又转身扶住她,带了一下她的腰。 “夫君?你怎会在此处?”苏娇虞惊讶问。 季归褚身上的檀香拂过苏娇虞的鼻尖,诡谲幽艳,他身上的药味微微苦涩。 他静默片刻,眼神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苏娇虞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见苏娇虞身后是密室,男人抿了下唇,哑声问:“小娘子,你被关进密室里了么。” 他升起杀意,又泛起一阵心乱,他的小娘子竟被如此欺负,若不是他今日想早点见到她,那她就要一直被关在这里。 季归褚的手微微发抖,死死地盯着苏娇虞的脸。 苏娇虞察觉到季归褚似乎有些害怕,她一愣,季归褚竟然也会害怕么? “没有,我只是、”苏娇虞的话还没有说话,忽然被季归褚用力抱在怀中,男人的呼吸慌乱,扑在她的发丝,苏娇虞肩膀有些僵硬,她慢慢眨眼,随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季归褚的脊背,“夫君,我真的没有事,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只是看到了这里有一处密室,有些好奇罢了。” 至于进入密室,这更是不可能,苏娇虞对密室牢笼存在阴影,她自然不会一个人进入这样危险的地方。 苏娇虞不知道季归褚为何突然出现,她被他抱得有些呼吸不过来,脸色泛起绯色,鼻尖沁出一些汗珠,她推了推季归褚。 “夫君,我接下来还要上古琴课,女先生让我来取琴谱,我还未将琴谱送过去呢。” 苏娇虞的声音忽然一顿,差点发出惊呼。 季归褚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放着卷册书籍的架子上,在苏娇虞心砰砰跳时,男人低敛长睫,唇瓣轻轻地碰到她的唇珠。 顾忌着身后的书架,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倒架子,苏娇虞手脚僵硬,动也不敢动,因此唇上的触感异常清晰地传来,柔柔凉凉,苏娇虞感受到他的唇形,触碰到他舌尖的温度。 苏娇虞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楚婉然的小动作根本没有影响到她,所以她对季归褚的突然出现感到茫然。 “夫君为何来,想我了么?”抓到空隙,苏娇虞轻声说,唇随着话语轻轻相碰,季归褚抓她更紧。 “只是我要上课,古琴课的女先生还等着我,夫君先放下我,傍晚我就能回府了,到时......唔、”苏娇虞的话被季归褚打断,他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唇瓣,直接把她拥入怀中,二人衣袖相碰,苏娇虞失重,下意识勾住季归褚,让自己倒在他怀里。 小娘子如同投怀送抱,季归褚丢了温柔矜持,发狠地亲吻她。 他的手在发抖,他的呼吸亦是慌乱。 苏娇虞余光瞥见旁侧密室,她捧住季归褚的脸,轻轻回应他的唇舌,在空隙间温软小心说:“夫君,我们离开这里好么,这里有一处密室,看起来有些渗人。” 她委婉地说着,不忍提起季归褚曾被关在这里的猜测。 然而季归褚聪慧,他忽然分开与她的亲吻,低声问:“小娘子,你发现了,对么?” 季归褚垂了眼睫,羽睫翕然,眸色脆弱,昳美靡丽,眉眼亦是极致的惊艳。 苏娇虞见他脆弱神情,见他眼底晃着凄然,她心中一颤,也许是她恍惚,她觉得季归褚此时的脆弱可怜并非伪装,而是他的心情真实如此,他心里确实在害怕。 若季归褚之前真的被关在此处密室,那他会害怕,是正常的,苏娇虞暗想,接着她抬手,轻轻抚了抚季归褚的发丝,用最轻最柔的嗓音安慰道:“夫君,那些事都过去了。” 小娘子对他的同情怜悯,季归褚何尝察觉不到。 季归褚握住她的手腕,他看着她,嗓音极哑,“我并非怕这里。” “小娘子,我是来寻你。”他的指尖又抖了抖,俯下腰线,再次吻住苏娇虞。 苏娇虞不知道季归褚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非要亲她,她被他亲吻,迷迷蒙蒙间思索着。 在季归褚勾了一下苏娇虞的舌尖时,她肩膀哆嗦了一下,战.栗间瞥见季归褚望她的眸色,她愣了愣。 紧接着,如惊雷般,苏娇虞恍然惊悟,并非季归褚他害怕密室,而是季归褚怕她被关在密室里面! 苏娇虞心情刹那复杂。 她未曾想到,季归褚竟如此在意她,竟会因她的安危而感到害怕。 苏娇虞知道季归褚有些喜欢她,她以为只是浅浅的喜欢,只是寻常男女间的暧昧情爱,她想,也许只是因为什么春雪蛊的原因,他不得不亲近她,时间久了,他自然而然对她产生了感觉,所以他就喜爱她了。 她觉得季归褚对她并非真正的爱,所以她心里有些不在意,只想利用些什么,让季归褚能够进一步爱上她。 然而,苏娇虞此时,被他亲吻着,感受着他心口的跳动,碰到他颤抖的指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犯了些错误。 从心底深处,她以为季归褚是一个冷情之人,认为不管季归褚在她面前是温柔还是可怜,他都是在伪装。 但现在季归褚却在因为担心她而发抖......苏娇虞她竟茫然了,不知要拥有怎样的态度,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季归褚对她的这份担心。 在苏娇虞微微出神时,季归褚搂抱着她,男人身材高挑,将小娘子窈窕娇小的身躯紧紧地拥在怀中。 一阵疯狂失控后,他的力道渐渐变得平缓,亲昵地吻着她,温柔如细雨。 被亲的晕晕乎乎间,苏娇虞觉得这般情况下,她无法推开季归褚。 他急迫的亲吻居然是因为害怕失去她,他怎么这般让人怜惜...... 一时间,美丽的男女温温拥吻。 苏娇虞有些失神,没有注意到身体撞到架子上,旁侧琴谱书册已是摇摇欲坠,直到嘭的一声,书册散开,砸落地面。 如水落湖面,惊醒浮鸢。 “……” 苏娇虞心口起伏,喘着气,她的眉眼已经染上绯色,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惊艳诱人。 季归褚又能好到哪里? 男人呼吸紊乱,他的心跳的极快,他下意识摸了一下心脏,这般快的跳动,若是寻常,他早已是剜心之痛,然而此时,竟无任何疼痛,只是酥酥麻麻,柔软舒悦。 这是药引的作用么......季归褚微愣。 季归褚抬起苏娇虞的下巴,盯着她,情不自禁地他低头,又舔了舔小娘子的唇珠。 苏娇虞眨了眨染雾长睫,楚楚地望着他。 半晌后,她依偎在季归褚怀里,柔声问:“夫君,能告诉我你曾经在这里遭遇了什么吗?” 苏娇虞决定这次不再暗暗套话,而是直接询问季归褚,让他亲口告诉她他的事情。 提到在青晏学堂发生的过去之事,季归褚眼底的柔情潋滟有些散去,阴冷煞意在心胸浮现,眸色漆黑与乌色的墨发相融。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下意识望向密室的方向,忽然瞥见密室楼梯墙壁上的恶毒之语竟被墨水涂掉了,墨水微干,显然是刚刚所涂。 而会做这样事情的人,只能是发现密室的苏娇虞。 男人怔忪,眸中的寒意顿散。 再次看向苏娇虞,季归褚难掩动容。 季归褚捧起苏娇虞的脸,直勾勾地望着她,眸中升起碎光,接着,他直白地对苏娇虞说,“小娘子,你怎待我如此好呀。” 听到季归褚夸她,苏娇虞神色有点僵,感到了些不自在。 她只是思索着如何才能让季归褚更加喜欢她,如何让他彻底爱上她。 但季归褚真心地看她时,她产生了些犹疑。 如同此时此刻,他看着她的眼神,眸中像是亮起了星辰,一瞬燃亮幽幽夜色,他眼中的光太过炙热,似乎将她当成一簇业火明灯,苏娇虞下意识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她不由得想,对这样看着她的季归褚,她内心对他的态度是否太过冷漠? 苏娇虞对季归褚勉强笑了笑,“你是我的夫君,我当然待你好。” 说这话时,苏娇虞心里升起心虚。 她恍然间有一种她是一个风流郎君,而季归褚是被她的花言巧语欺骗的无辜美人的错觉。 罢了,目前更重要的事情是了解季归褚。 压了压心虚,苏娇虞轻声问季归褚,“夫君,你曾在这里待过么……” 季归褚看她一眼,眼睫微低。 “小娘子,若你想听,那你应当无法参加古琴课去见你念着的女先生了。”季归褚指腹点在苏娇虞的额头,声音轻柔。 他语气微酸,方才亲吻时,小娘子竟想着什么古琴课的女先生。 苏娇虞没想到季归褚连她上古琴课见女先生都要吃醋,她只是想,琴谱都不知道在方才的混乱中被她丢到了何处,更不要提去上古琴课了。 苏娇虞抬睫,与季归褚对视,“自然是夫君的事重要。” 书库内梨木书架排列整齐,一缕阳光轻柔地从窗槛拂过来,如金沙,照在那处散落着书册的架子旁,窗外桃花盛开,悠悠舒展着花瓣。 男人席地而坐,他本是排斥如此行为,因地面灰尘、空中绒光,皆会让他的心肺感到不适。 但此刻,季归褚抱着苏娇虞,病痛消失,他已失了些克制,觉得怎样也无妨。 季归褚将自己的伤疤在苏娇虞面前揭开。 苏娇虞坐在季归褚的膝上,静静地听着,她是位合格的听众,乖巧温顺,将脑袋靠在季归褚的怀里,听着他跳跃的心脏,并不打断他的言语。 季归褚用平静的嗓音说起他曾被关在青晏学堂的密室里,整整十日。 那时华真妃子刚刚露出真面目,变成一个背叛苍国、背叛天子、背叛丈夫的叛徒。 华真妃子在昭国人的帮助下离开苍国,无情潇洒。 然而,季归褚却被华真妃子丢下,很快,这位病弱皇子在苍国皇宫的日子变成炼狱。 天子因华真妃子的背叛感到愤怒,连带着对四皇子季归褚也生了厌。 为了躲避天子的迁怒,无人敢救助季归褚,宫人四散,生怕惹上祸事。 没了宫人、没了御医,季归褚病弱的身体恶化。 他的哥哥太子季元忠不仅没有念手足之情帮助他,反而落井下石,恨不得让季归褚直接病死。 季元忠讨厌季归褚,因天子之前对季归褚太过偏心了,天子爱华真妃子,将季归褚也当成最爱的孩子,就连季归褚的名字,也隐隐藏着天子的偏爱——季元忠只能忠于天子,而季归褚,却是能享受锦玉绸缎。 甚至,在华真妃子未背叛前,天子透露出了废嫡立幼的心思,这让太子季元忠何尝不忌惮季归褚,害怕季归褚抢走他的太子之位,又有皇后青氏每日在季元忠身旁耳提面命,种种因果作用,太子季元忠只想杀了季归褚这个会夺他未来皇位的弟弟。 华真妃子离开后,季元忠常常带人欺负季归褚,当皇后青氏兴办青晏学堂,季元忠提议要加一些密室,皇后青氏对爱子的提议自然同意,即使皇后青氏察觉到季元忠有着折磨季归褚的意图,她也未进行阻拦。 对大多数人而言,季归褚,这个宠妃的孩子,是一个威胁。 青晏学堂参照昭国的明燕学堂,设立的目的是为了培养才貌双全的贵女,日后皇室子弟娶妻,皆可从青晏学堂中挑选。 青晏学堂办起后,季元忠让宫人抓了季归褚,把他丢到密室里。 季元忠在季归褚面前嘲讽道,贵女们不会嫁给你这个病秧子,若是她们知道你曾被关在这里,那她们会作何想法?且你的母妃是叛徒,背叛了天子,谁敢爱你。 大雪隆冬,密室石壁冷如冰窟,少年季归褚又冷又饿,病弱的身体让他仅余一口喘息,他快要死了,然他的眼神却极其冰冷,幽暗残忍,就像彻底变成了恶鬼。 “......” “我的老师救了我,他是曾经的一品上将军,封镇国公,现在是东宫太傅。”季归褚轻描淡写地说,他揉了揉苏娇虞的脑袋,“说起来,小娘子还未见过老师,日后得了空闲,可以带小娘子去见他。” “被老师救了之后,他教导我武功,并告诉我若我要活下去,我只能为苍国建功立业。”季归褚抱着苏娇虞,察觉到她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低头,捏住她的双肩,与她额头相贴。 与她有些恍惚的眸子相视,季归褚抿了下唇。 “小娘子,你知道我曾被关在青晏学堂,像乞丐一样,你会厌恶我、嫌弃我么?”季归褚嗓音变得幽幽,最初,小娘子说要参加青晏学堂时,他担心小娘子也被陷害,被关在青晏学堂的密室,亦担心她发现他的狼狈不堪。 他的手轻轻移动,温柔地抚住苏娇虞的脖颈,就像她说错一句话,他就会掐她。 苏娇虞望着他危险的眸子,她颤了下眼睫,忽然说:“夫君,我们去报复太子吧。” “什么?”季归褚一愣。 “太子对夫君做了那么多坏事,夫君难道不想报复他么?” “他把夫君关在密室里关了十日,那夫君也要把他关起来。”苏娇虞认真说。 她用雪白娇嫩的无辜脸庞说出这样的话,像是在努力“变坏”,这让季归褚心中的病态暗意全都散去,他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小娘子,莫要担心,我自然会报复他。”季归褚柔声说,“我会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登上天子之座。” 现在太子季元忠确实被季归褚折磨得快要发疯,季归褚打他侮辱他,天子都不会管,众人视而不见,不敢帮太子。 季元忠虽然是尊贵的太子,但季归褚可以像对待乞丐一样对待他,在季归褚面前,他卑微地如一只丧家犬。 季归褚权势之大,太子根本无法动摇他。 季归褚心情不好,就可以随意找个理由找太子出气,太子无处喊冤。 苏娇虞看着季归褚柔和脆弱的美人脸,听着他温柔的嗓音,愤愤说:“可他曾经那么欺负你,一定要把他也关起来惩罚才行。” 她瞪大清澈眼眸,就像是在觉得她的病美人夫君被欺负了,一定要为他出气才行。 季归褚笑了笑,若是对小娘子说现在的真实情况,或是让她亲眼看到他的残忍血腥,小娘子会被他吓到罢。 “太子此时在何处?夫君你知道么?”苏娇虞的手轻轻握住季归褚的指尖。 说话间,苏娇虞好不容易压下狂跳的心脏,没有让季归褚发现端倪。 刚才季归褚差点要掐她,她有些后怕。 要稳住季归褚,转移他的注意力。 季归褚被小娘子温软的面貌蛊惑,没有发现她也许有些害怕,男人抱着小娘子,贪恋她为他带来的安宁,语气带着对太子的嫌弃,“小娘子为何要找那蠢货。” 苏娇虞就像束起利爪的小猫,狠狠说:“当然是为了惩罚他,报复他。” 季归褚看着她,心尖愈加柔软。小娘子这般维护他的模样,让他满心柔情。 他故作困扰,温声问:“可若是我带着小娘子去寻那蠢货……骑射课的先生不在,骑射课该如何呢?” “夫君,你难道想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郎一人去报复太子么?”苏娇虞瞪季归褚一眼,似嗔似娇,季归褚半边肩膀都酥了。 “今日学堂的课我翘了,你自然也要翘课。”苏娇虞扯住季归褚的衣襟,强势说。 季归褚低声笑,眸光潋滟,“我听小娘子的。” 于是,身为青晏学堂先生的季归褚抱着苏娇虞逃了学堂。 太子季元忠今日在寺庙礼佛,据说是为了百姓为了今岁田地的丰收祈福,以展示自己对社稷的关爱。 季归褚一边派属下去抢太子府库的珠宝,按照苏娇虞的话,这是用于劫富济贫。 另一边,季归褚带着苏娇虞到了太子礼佛的慈恩寺。 被季归褚抱在怀里,飞檐走壁,宽袖飞舞扬动,苏娇虞被他护在怀里,她的心砰砰跳,惊异于她夫君的武功竟如此厉害,竟然真的像话本里所写的侠客那般。 到了寺庙后,苏娇虞听到太子季元忠与随从的抱怨,譬如“怎么要在寺庙礼佛那么久,不就是装装样子么”“田地丰收是贱民的事情,孤能做什么”等等,恍惚间,苏娇虞更觉得她的这个病美人夫君变成了话本中威武的侠客,以剑指恶毒权贵,凛然如白月。 “太子,倘若您用心礼佛,让百姓相信您,也许天子就会给您兵权了。”随从劝太子。 太子不情不愿进入寺庙殿中,对着佛像跪下,并不知道守在外面的随从已经被他害怕憎恨的季归褚悄无声息打晕。 “嘶。”跪在地上时太子下意识皱了皱眉,双腿感到疼痛,这疼痛不会消散,一直伴随着他。 上次季归褚打断季元忠的双腿,季元忠福大命大,双腿没有废掉,竟然恢复了,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只是落下了点毛病,可以说是带着些残疾,太子对此遮遮掩掩,生怕朝堂上的大臣以太子容行有缺为由上谏弹劾。 太子忍着双腿的疼痛,每每走路心里不住暗骂季归褚,骂他恶毒骂他疯子骂他狼子野心。 此时,太子刚刚跪在蒲团拜垫上,双腿就有疼痛传来,受不住丁点疼痛,他立马起身。 对着佛像,太子季元忠没有为社稷祈福,而是咒怨道:“季归褚那疯狗快快死去,今岁隆冬我已经等不及了,佛祖菩萨,快让他丢了病恹恹的身体,远离尘世悲苦罢。” 苏娇虞:“......” 她蹙了蹙眉,觉得这太子实在让人讨厌。 “夫君,快抓了他,把他绑起来。”她对季归褚说。 季归褚微笑说好,乖巧听话。 “……” 看到肌肤苍白的乌发男人出现,太子季元忠差点以为自己撞鬼了,他吓得跌在地上,“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你咒我死去,我自然变成厉鬼,向你索命。”季归褚嗓音阴恻恻,他一把掐住季元忠的脖子。 季归褚报复太子,苏娇虞并没有亲眼去看,因为季归褚不愿让她看到。 她在季归褚属下的保护中等待季归褚。 半晌后,男人从寺庙中走出。他踏过庙宇殿堂的门槛,一身玄色衣裳,乌发如瀑,病态的白肌肤剔透,身后佛像排列,日光恍惚,他就像走出的罗刹。 “小娘子,接下来我的人会把他关起来,外人只会知道太子在寺中礼佛十日。”季归褚走到苏娇虞身旁,他弯下腰线,温和对苏娇虞汇报。 苏娇虞露出思索的样子,随后说,“只有十日么,似乎便宜太子了,下次继续收拾他。” 季归褚大笑出声。 古庙钟声敲响,季归褚带着苏娇虞到了一处屋檐,此处有些高,苏娇虞低头,能看到芸芸众生登山朝佛,僧人穿袈裟无悲无喜地走过。 踩在屋檐上,苏娇虞又看向季归褚的身影,神色怔忪。 季归褚以为她是害怕这般高的地方,于是伸出瘦白的手把她拽到怀里,苏娇虞微微踉跄,几乎是直接跌到他的怀中,季归褚身上的药味让她感到熟悉。 苏娇虞并不怕屋檐之类的地方,在殷国王宫里时,因为贪玩,她也常常翻.墙登檐。 她现在恍惚,是因为头有些疼痛,隐隐约约,脑海中竟浮现一些曾经忘记的记忆片段。 听了季归褚说他曾被关在密室中十日的事情后,苏娇虞恍惚间,竟也想起她曾被掳走,关在一处密室牢笼中的破碎画面。 在她模糊的记忆中,与她关在一起的是一个极其冷漠冰冷的少年。 少年有着漆黑的眸子,苍白的肌肤。 记得他双手双脚被锁链绑起,他的足弓瘦削,脚踝纤细,精致脆弱。 苏娇虞突然荒诞地猜那少年也许就是季归褚。 但她不敢确定。 毕竟她并不知道是不是她妄自猜测导致记忆里少年与季归褚的样貌模糊重叠。 苏娇虞头有点懵,想要思考,却因脑袋感到疼痛而作罢。 于是,苏娇虞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她被季归褚拉着,如傀儡娃娃一样顺从地坐下。 季归褚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他心情不错,想与小娘子一同观赏寺庙的纷繁众生。 苏娇虞回神时,听到他问,“小娘子,你真的心悦我么?” ......嗯?苏娇虞缓慢眨了眨长睫。 她下意识乖巧回道,“我自然喜欢与夫君在一起。” 实际上,苏娇虞对季归褚的感情还称不上喜欢,也许她偶尔会被季归褚勾到,对他漂亮脆弱的模样有些心动,也许季归褚偶尔的行为会让她感到一丝喜欢,但是,她对季归褚露出的柔情更多的是出自演戏与同情可怜。 季归褚看着苏娇虞对他露出乖巧温软的笑,见到她眼底的平静,他抿了下唇。 接着,他忽然搂住苏娇虞,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你说谎,你对我没感觉。”他的唇温凉,声音微寒。 “我、”苏娇虞拧眉。 二人沉默,半晌后,季归褚搂住她腰肢的手微松,他低头,错开视线。 苏娇虞见他别开视线,以为他感到不虞,正想说些什么安抚,他突然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 男人的额头搭在小娘子纤细的肩膀,他的乌发扑散,落在她的衣襟、袖摆,他身上的檀香沉雅,与佛堂的六根清净相融。 只听他轻声: “小娘子,可我好像喜欢你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你要对我负责 第33章 有些在意夫君 [VIP] 古寺隐于山林间, 四周山野葱郁,头顶飞鸟从澄澈蓝天轻轻划过,零星点缀, 脚下僧人香客行走, 熙熙攘攘。 寺内佛像端坐, 佛香渺渺。隐隐约约的诵经声、敲钟声、木鱼声,混杂在一起, 传到苏娇虞的耳中。 然而让她听得最为真切的,则是季归褚将额头抵在她肩膀, 轻声说出口的告白。 轻轻的声音,却像沉沉的钩子, 拨动苏娇虞的心弦。 季归褚向她告白,又问她怎么办。 世上怎么会有季归褚这样的郎君呢,竟问小娘子要怎么办,苏娇虞耳朵红了红,季归褚如此说话,就像要让她负责一般。 他将重量轻轻倚靠在苏娇虞身上, 乌发披散, 透出可怜无辜,苏娇虞更觉得自己像惹了美人的风流郎君了。 苏娇虞一时间颇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出声, 季归褚指尖扯了扯她衣襟上的花纹,男人的呼吸洒在她的锁骨,温凉唇瓣一张一合,似乎马上就要触碰到她的肌肤。 “小娘子, 你这般犹豫, 莫非是想舍弃我。” 季归褚的嗓音温和, 语调无太大起伏, 却透出一股幽幽的可怜劲。 他的呼吸扑打她衣襟领口,苏娇虞的脊背像被羽毛划过,轻轻泛起战.栗。 苏娇虞赶紧出声,如同安抚失落的小美人一样,“我为何要舍弃夫君?” “夫君莫要多想,我已答应了与夫君在一起的誓言,自然会一直与夫君在一起。” 闻言,季归褚低笑一声,苏娇虞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微颤,零零落落跌在她的锁骨,却无法看到他浓墨般的乌色眼瞳泛起细碎的愉悦,眼底幽暗泛起,在高兴小娘子终于走进他的蛊惑中了。 “那小娘子今后要怎么对我呢?”季归褚的指腹勾了勾她的衣襟。 苏娇虞此时还未注意到病美人夫君的小动作,她听到季归褚的问题,微微咬唇,眸色陷入思忖。 她要如何回应季归褚的问题? 季归褚方才点名她对他没有感觉,亦是说,季归褚已经不信她说她喜欢他了,他看出她只是在假装乖巧。 所以,并不能说我当然是心悦夫君之类的话语糊弄过去,太过没有诚意。 若坦诚地说她只是想利用季归褚保护殷国,对他并不喜欢,那肯定会伤他的心,所以这样亦是不行。 苏娇虞想来想去,最后选择用苦恼的语气说:“夫君,容我想想,好不好。” 她嗓音很甜,软软地唤着夫君,就像在同季归褚撒娇。而苏娇虞也确实是在同季归褚撒娇,她柔柔娇娇,耍赖地避开他的问题。 心爱的小娘子在郎君面前露出如此怜人的娇憨态,季归褚心尖发颤,自是不会拒绝。 “好。”男人低声,带了些哑。 接着,他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将额头抵在苏娇虞的肩膀,就像依靠主人的小兽,贪婪地享受着汲取她温暖的时间。 苏娇虞想,季归褚这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不过他的回应有些平淡,也许是不太满意她的回答。 然而她现在实在想不出什么十全十美的话来回复季归褚了。 一方面,苏娇虞的头依然有些疼,幼时被歹人掳走关起来的片段记忆在她脑海里蹦,让她感到恍惚,只觉世界虚幻。 另一方面,季归褚的呼吸太过贴近她的肌肤,他柔顺冰凉的发丝窸窸窣窣落在她的身上,唇瓣似有似无轻碰,种种一切,让苏娇虞感到几分晕晕乎乎,被男人的美色勾着,她难以专心致志地思考。 苏娇虞心说,季归褚看来十分在意她是否喜欢他,待下次他问起这般问题时,再想一个既能安抚他,又能让他不讨厌她的完美回答。 此次已经说出口了,只好作罢。 苏娇虞总觉得自己方才的回答并不是很好,似乎太过敷衍了,她唯恐季归褚因此生了些许不愉快。 但她不知道,这其实是目前最正确的回答。 刚刚,倘若苏娇虞继续假装乖巧,虚伪地同季归褚告白,那按照季归褚多疑猜忌的性格,他会觉得苏娇虞在欺他骗他。 若苏娇虞说出真实想法,诚实告诉季归褚她嫁给他只是想保命与保护殷国,那季归褚更会恼怒成凶,生气小娘子怎能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心情。 而苏娇虞向季归褚撒娇,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会让季归褚觉得也许小娘子对他是有一些喜欢的。 她不回答,也许是害羞,或许是她自己还未理清感情。 季归褚心思缓缓,他可以等待苏娇虞。 他已经决定不放过小娘子,所以她在他身边的时间,还有很久。 只是,希望小娘子莫要让他等待太久呀,否则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小娘子面前温和的伪装还能持续多久。 另一边,听着佛寺钟声,苏娇虞的心渐渐静了,因季归褚就在她身边,她不禁开始在意他。 世人将季归褚当罗刹恶鬼,季归褚在她面前,却是温柔脆弱。 方才季归褚进入佛堂室内处理太子季元忠,苏娇虞虽在外面没有进入,却清楚地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只听在太子季元忠面前,季归褚的嗓音极其阴冷,幽幽诡异,透出无情残忍,总之,与他面对她时的语气不同。 季归褚走出殿室,他身上的杀意还未来得及收敛,苏娇虞一直在等待他出来,自然第一时间看到他面容冰冷的模样。 男人薄白眼皮轻轻抬起,眼瞳漆黑,阴阴冷冷,病态白的肌肤在光下几近透明,他的手微垂在玄色衣袍,手背泛起青筋,那双手,刚刚掐住一个人的脖颈。 他身后的佛像面无表情,悲悯地俯视着他。 他就像恶鬼。 苏娇虞当时愣了一下,接着才装作若无其事迎上去。 季归褚的眼神太过冷情,几近死寂,似乎芸芸众生在他眼里都如死人。 然而,幸好,当季归褚看到她,他的眸色立马变得温和。 这般反差,让苏娇虞心尖泛起涟漪,她内心的平静在不知不觉中被打破。 若是季归褚可以对她没有顾忌,真真实实地将他的真面目展现出来就好了。 苏娇虞正在出神回忆着季归褚的“罗刹真面目”,突然感到心口一湿,她猛然回神,察觉到她的衣襟已被扯开,滑过锁骨,男人的唇又向上吻了吻。 “夫君!”苏娇虞手抖心惊,下意识抬高声音,头顶飞鸟翅膀扑闪,被惊得飞向旁处,苏娇虞抬手捂住唇,唯恐她的声音传到寺庙,被僧人佛像听到。 季归褚抬袖,宽袖挡着她的身形,即使知道此处高地,无人能发现二人,他也小心翼翼,不肯让任何人窥见苏娇虞,即便是无知无觉的飞鸟也不行。 他搂住她的身体,宽袖撞在她纤细腰肢,轻轻亲吻,如细雨春雪。 “小娘子,你为何惊异,你莫非不愿与我亲近。”季归褚亲了亲,后知后觉,他咬在她的下巴,幽幽问。 苏娇虞心说,她自是不会排斥季归褚的亲近,但是他这般突然,当然会吓她一跳。 要让她准备一下呀! “......” 走出古寺后,苏娇虞与季归褚并未坐马车,而是顺着山林小路离开。 季归褚也没有让属下跟随,毕竟,这是小娘子与他的独处时间,他要好好利用才对。 林木幽幽,森林郁郁葱葱,苏娇虞一眼看过去,只觉森林的阴影幽暗望不见底,就像下一刻会跳出什么虎狼野兽挥舞着利爪扑来。 苏娇虞下意识贴紧季归褚,虽然季归褚表面上看着只是病弱美人,但苏娇虞现在已经确定,她的夫君并不简单,于是在季归褚身旁,苏娇虞感到安全感。 又因山路陡峭,崎岖难走,生怕摔倒,苏娇虞更是搂紧季归褚的胳膊。 二人衣袖紧紧相贴,这让季归褚不着痕迹看苏娇虞几眼。 小娘子的乌发搭在他的身上,她的胳膊娇娇软软,让季归褚微微绷紧了下颌。 他看到她浓密如小扇的眼睫轻轻忽闪,见到她清澈的眼瞳,望见她眼角朱红靡丽的泪痣。 “小娘子,歇息一下,可好?”季归褚忽然停住步伐,他低睫,柔声问苏娇虞。 苏娇虞没有多想。 她的夫君身体病弱,走这么久的山路,累了也正常。 于是苏娇虞乖巧点点头,又体贴关心说:“慢慢走即可,夫君莫要累到自己。” 苏娇虞一边说,一边松开挽住季归褚手。 季归褚要休息的话,她就不能再依赖着他了。 然而下一刻,季归褚忽然抓住苏娇虞的胳膊,把她拽回,他长臂搂起小娘子的膝盖,向上托,直接将她抱在怀里。 苏娇虞在他怀中坐稳,眸光轻颤,伸手扯住他的衣襟,为季归褚突然的举动感到几分惊心动魄。 稳住心神后,苏娇虞疑惑出声:“夫君不是要休息么?” 季归褚没有说话,直接低头亲她的唇角。 他的唇瓣很快触碰她的唇珠,动作透出急切,不怎么温柔,幽幽偏执流露。 苏娇虞微懵,心想他也许是情难自禁,因他是她的夫君,所以苏娇虞乖巧配合季归褚小心翼翼回应他的亲吻。 她眼睫轻抖,眼帘溢出水雾,视线变得模糊,身体不由得紧绷。 只是小娘子始终紧张。 虽然此处人迹罕至,但毕竟是一条能供行人经过的山路,苏娇虞总害怕有行人忽然出现,撞见季归褚与她。 想了想,苏娇虞捧住季归褚的脸,从轻柔小心的回应,变得大胆起来。 慢条斯理自然会浪费许久时间,若是用力一些,她的这个病美人夫君,很快就会喘着气松开她了。 毕竟,他太过脆弱。 * 苏娇虞还要回青晏学堂,因苏娇虞想,她跟着季归褚直接翘了学堂,太过任性,总归需要回学堂解释一番,让学堂的先生们莫要担心。 季归褚并没有阻拦她,他柔声对苏娇虞说他会乖乖在皇子府等她回府,这让苏娇虞有些意外,她以为季归褚会可怜幽幽地让她莫要管什么青晏学堂,直接随他回四皇子府呢。 季归褚的反常让苏娇虞留了一分心眼。 然她实在想不出来青晏学堂能有什么事发生,所以她半是探究半是平静地走入学堂。 苏娇虞没想到的是,她刚刚走进青晏学堂,学堂里的众人就用一副震惊如见鬼般的眼神看向她。 季迎婷见到苏娇虞,更是慌张地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四处打量地看了看,“皇嫂你没事?!” 为何感觉大家现在是觉得她一定出事了?苏娇虞眼皮跳了跳,若只是发现她翘课,那大家的反应并不会如此夸张,于是苏娇虞很快意识到青晏学堂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与她有关的事,但她并不知晓。 见季迎婷实在担心她,苏娇虞先出声安慰道: “我自然无事呀,我今日只是与夫君一起......” “皇嫂,四哥去接你了么!幸好!四哥是喜欢你的,他救了你!”季迎婷急急说,直接打断了苏娇虞的解释。 苏娇虞微愣,眨了眨眼,感到一丝迷惑。 她只是与季归褚一起翘课离开青晏学堂教训了太子季元忠,她毫发无损,受伤的是太子季元忠。季迎婷的表现怎么像发生的事情是她被歹人加害,季归褚好不容易把她救回来一般。 等见到前来道歉脸色惨白的楚婉然后,苏娇虞终于知道了青晏学堂的众人为何是这般古怪的态度。 季迎婷添油加醋,说书一般告诉苏娇虞发生了什么。 原来苏娇虞“失踪”后,众人以为因为楚婉然把苏娇虞锁在书库里,所以给了歹人机会,歹人掳走了苏娇虞,而喜爱苏娇虞的季归褚怒不可遏追上歹人,与歹人大战,最终残忍地杀死歹人,把苏娇虞救出。 歹人掳走苏娇虞,自然是不存在的事情。 或者说,带走她飞檐走壁的“歹人”正是恶鬼季归褚。 只是一场乌龙。 不过,知道了楚婉然要把她锁在书库里这件事后,苏娇虞眯了眯眼。 “四皇子妃,对不起,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楚婉然向苏娇虞低下脑袋,声音颤抖。 见到清高的楚婉然在苏娇虞面前低下骄傲的脑袋,季迎婷在旁侧拍了拍手,就差说一声“好!”。 说什么鬼迷心窍,实则就是嫉妒皇嫂。季迎婷心里唾弃楚婉然假惺惺的行为,楚婉然最初就不该做出把皇嫂锁进书库的事情。 虽然季迎婷已经从苏娇虞口中了解到楚婉然的行为并没有实质伤害她,季迎婷依然看楚婉然不顺眼。 皇嫂没事,只是因为皇嫂运气好。 楚婉然总是自诩名门贵女,清高至极,不愿同流合污,然而却还做出此等小人行径,可谓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虚伪至极。 此时,楚婉然站在苏娇虞面前与她道歉,楚婉然悄悄打量着苏娇虞,见小娘子看着娇娇软软不像是有脾气的,楚婉然心中紧绷的情绪稍松,猜测苏娇虞应当是好说话的。 楚婉然又想,苏娇虞常常与六公主季迎婷在一起,只是六公主的跟班罢。 若这位殷国三公主没有嫁给四皇子,也许六公主都不会跟她在一起玩,楚婉然心里微酸地想。 楚婉然没有直接与苏娇虞接触过,她只是凭借表面,认为苏娇虞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好欺负的娇弱小娘子。 于是楚婉然可怜柔弱对苏娇虞说:“四皇子妃,这其实是误会一场,我没有想要害你,只是想与你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既然是误会一场,能否请皇子妃您劝一劝四皇子殿下,今日,四皇子殿下还未弄清事情原委,就迁怒家父,他离开青晏学堂后,四皇子府就派人把家父抓起来了,家父任吏部尚书一职,对苍国涉及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四皇子殿下这般任性妄为,岂非是谋害良臣?” 季迎婷在旁边听了,一下子不乐意了。 楚婉然这话不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皇嫂与四哥小题大做,还暗示说四哥不分青红皂白,以公徇私,加害苍国忠臣吗? 虽然四哥凶残,但四哥做事从来有理有据,更不会残害忠良,楚婉然这就是在污蔑! 季迎婷怕苏娇虞娇软柔和,无法应对楚婉然,于是她出声插话,“楚婉然,皇嫂与你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让你与皇嫂开这种恶意的玩笑了吗?而且我四哥与吏部尚书的事情那都是朝堂之事,你莫要在这里擅自妄言!” “且你刚刚还说鬼迷心窍,哼,鬼迷心窍?你为何偏偏鬼迷心窍去害我皇嫂?” “六公主殿下,我怎是害四皇子妃?若我真的要害四皇子妃,我何故回头去寻她?现在四皇子妃安然无恙,一切都是乌龙,你莫要咄咄逼人。”楚婉然胸.脯起伏,抖着手对季迎婷说。 季迎婷才不相信楚婉然是真心回头去寻苏娇虞,按照季迎婷对楚婉然的了解,楚婉然回去寻找苏娇虞,极有可能是怕事情败露被她严厉的吏部尚书父亲呵斥。 “我看,你今日所做就是嫉妒我皇嫂!” 季迎婷话语直白,楚婉然身子颤了颤,她眼中溢出泪花,“六公主殿下,你的话也太过刻薄了,四皇子妃明明没有什么事,且我已经被关在惩戒室里一下午,难道不够么?” 接着,楚婉然看向苏娇虞,“四皇子妃,我知道您是好人,不会误会伤害无辜之人,六公主殿下与我不和,想借此发挥,可是,四皇子妃,您知道我对您并无恶意。” 见到苏娇虞安然无恙,楚婉然立马觉得自己之前想把苏娇虞锁在书库里的行为没有什么过分的,只是一个小玩笑罢了。 她被迫与苏娇虞道歉,心里自然不愿,与苏娇虞说话,也带着敷衍,并没有真心认错。 然而,楚婉然与苏娇虞的二姐姐苏慧明的手段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苏娇虞甚至想打一个小小的哈欠。 见苏娇虞不回答,楚婉然有点急,她的父亲吏部尚书被四皇子府的人关起来了!定是季归褚因苏娇虞的事情迁怒! 楚婉然继续对苏娇虞说:“四皇子妃,您是四皇子殿下的妻子,您劝一劝四皇子殿下,让他莫要随意加害忠臣,放我父亲出来。” 闻言,苏娇虞淡淡看楚婉然一眼。 楚婉然没有注意到苏娇虞微冷的眸色,楚婉然继续说:“四皇子妃,您是殷国人,寡闻消息,也许并不知道四皇子殿下并非什么好人,他被称为恶鬼罗刹,众人恐惧他……” “楚女郎,我夫君怎样,与你何关呢。”苏娇虞低了低眼皮,打断楚婉然的话。 接着,苏娇虞语气温软,平静地说,“我夫君对你把我关起来这件事很是生气,他并不想轻易地原谅呢。” 吏部尚书之事苏娇虞心中存疑,但她当然不会给楚婉然机会让楚婉然在她面前诋毁季归褚。 于是苏娇虞冷声说:“至于你父亲吏部尚书的事情,我夫君派人找吏部尚书自然是有原因,怎会是因私事迁怒?若是政事相关,楚女郎这般劝说我岂不是误了苍国大事。且我夫君是四皇子殿下,楚女郎你凭什么妄议我夫君呢?你是什么身份?” 楚婉然没想到苏娇虞竟比季迎婷还要直接不留情面,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你、” 另一方面,苏娇虞满口都是夫君夫君,让认为自己差点能嫁给季归褚的楚婉然心中彻底郁卒。 楚婉然心气高,受不得这样的折辱,她深吸几口气,本想与苏娇虞继续说话,与她争吵,然苏娇虞忽然冷冷看向她。 小娘子眸色极冷,淡薄冰凉,让楚婉然脊背窜过寒意。 就在楚婉然怔愣之时,青晏学堂的主事赶紧带着女嬷嬷抓了楚婉然,“楚女郎,你太不知好歹了!四皇子妃心善并没有过分追究你的错,你应该感激才是!可莫要再惹怒四皇子妃了!” 要是四皇子妃被惹怒,向四皇子告状,那青晏学堂岂不是完了?!主事怕的要死。 “主事,你为何这般对我?”被女嬷嬷们抓住胳膊,楚婉然瞪大眼睛,虽然青晏学堂可以小小地惩罚一下犯错的贵女们,但怎能如此粗鲁地对待她? “我父亲是吏部尚书,你怕四皇子,但你也怕我父亲,你怎能让嬷嬷把我绑起来?”楚婉然厉声呵斥。 学堂主事冷笑,“是,楚女郎说的不错,在下怕四皇子殿下也怕吏部尚书,然而今日过后,你父亲是否是吏部尚书,那还说不定呢。” 苏娇虞回到皇子府,不久后听说吏部尚书因为贪污受贿,被天子革了职位,全家流放。 苏娇虞指尖敲了敲桌案,觉得微妙。 又过了几日,季迎婷按照之前闲谈的约定,派侍女送来了桃花酿,从季迎婷派来的侍女手中接过桃花酿,苏娇虞走在四皇子府的长廊,忽然瞥到季归褚。 男人站在长廊上,乌发雪肤,眸子漆黑,廊下湖水幽幽,季归褚的身影在月色下映照在湖面,留下一袭剪影,游鱼甩动尾巴迅速游过,泛起涟漪,就像在害怕他的影子。 苏娇虞下意识抱紧怀中桃花酿,心中陷入思忖,吏部尚书被革职的时间太过凑巧,且是四皇子府的人负责处理此事,她很难不去猜也许与吏部尚书之女楚婉然把她锁在书库里这件事有关。 希望不是她自作多情,如此想着,苏娇虞跑到季归褚身边。 小娘子娇小纤细的胳膊抱着一壶桃花酿,她轻轻跑来,像是扑来了桃花醉意。 苏娇虞突然问季归褚: “夫君,你当真没有为我做什么吗?” 若是寻常人也许会对她这句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摸不着头脑,然季归褚一下子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了。 “吏部尚书贪墨,自然是早就存在的事情。”季归褚的指腹轻轻点在苏娇虞额间,他眸子乌黑,幽幽艳艳,“我只是寻了一个合适的时候,处理他罢了。” “毕竟,谁也不能欺负我的小娘子。” 月光洒落,落在男人肩膀,渡过他的腰线,他语气透着强势,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苏娇虞抱紧怀中桃花酿,只觉醉人的酒意传到她的鼻尖。 苏娇虞恍惚间,觉得季归褚此时的神情周身的阴冷看上去当真不像好人。 但他在维护她。 呼吸微滞,她咽了咽,说:“夫君,六公主送来了桃花酿,我们今晚饮酒,可好?” “......” 苏娇虞被氛围感染,邀请季归褚月下饮酒,然而等小厮摆好了坐席酒盏青觞后,苏娇虞才想起季归褚并不能饮酒。 她的夫君身体病弱,应好好休养,怎能饮酒呢? 苏娇虞直接拿走季归褚眼前的酒盏。 季归褚端坐在席位上,他肌骨如玉雪,面容好看如凌凌仙人,为了与小娘子一同饮酒,季归褚特地换了白衣宽袖,绣浅金色云纹,风雅翩翩。 男人本做好与小娘子一起饮酒赏月共度风雅的准备,他想,他有容华美貌,举止优雅,若是与小娘子饮酒轻谈,小娘子见他样貌好看,是否就会喜欢他一点呢? 但季归褚没有想到苏娇虞竟如此体贴关心他的身体,只见小娘子俯身,柔声关心说:“夫君,我差点忘了你并不能饮酒,我帮把酒换成清茶罢。” 于是,苏娇虞把季归褚面前的酒盏换成盛了清茶的茶盅。 季归褚抿唇,他低了低脑袋,几缕乌黑发丝从肩头滑落,透出落寞可怜,在这一瞬,他忽然感到不甘,因病恹恹的身体,他竟不能喜爱的女子一同饮酒。 季归褚心底升起暗意。 若是直接把小娘子锁起来,与她紧密相处,会不会比现在的克制更好? 因苏娇虞的身体对他而言是药引,让她治愈了他后,他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与她相处了。 “夫君,莫要伤心,待夫君身体痊愈后,夫君再陪我一起饮酒。”苏娇虞一边为自己倒上桃花酿,一边柔柔安慰季归褚。 季归褚低下的长睫轻轻抖了抖。 不知是因为苏娇虞语气笃定他今后身体会痊愈还是因为苏娇虞的话语透露出她愿意与他一直在一起的想法,季归褚觉得他心口的闷痛淡了些。 很快,病美人身上的失落消散,他对苏娇虞翘了翘好看的唇,笑的勾人。 苏娇虞抬睫,见季归褚直勾勾地看着她笑,她心里疑惑,夫君心情怎么突然看上去很好? 心里虽然疑惑,苏娇虞下意识对季归褚露出微笑,也对他笑,弯了弯娇丽的眉眼。 接着,苏娇虞开始饮浓郁醉人的桃花酿。 苏娇虞不排斥饮酒,她的母亲喜好酒,经常带着她小酌一杯。 在母亲离开后,苏娇虞也常常让殷国宫人做一些花酿果酿,偶尔夜色独酌。 苏娇虞捏着酒盏,余光瞥见季归褚,她感到一些恍惚,嫁给季归褚前,因父亲殷王并不喜欢她饮酒,所以她只能在殷国宫殿独自找一个角落悄悄饮酒,无人相伴,如今,竟然有病美人夫君坐在她身旁陪她饮酒...... 她眸光微颤。 苏娇虞思绪有些发散,她曾以为季归褚娶她,是因为他之前是无人敢嫁,娶不到妻子,所以听到有美人要嫁给他,就立马答应了这桩婚事。 但事到如今,苏娇虞早已察觉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常常对季归褚娶她感到疑惑,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解释。 虽然季归褚说他喜爱亲近她是因为她体内有春雪蛊的蛊引,但苏娇虞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得知了春雪蛊的存在后,苏娇虞在青晏学堂中查阅了一些医书资料。 若真的是因为春雪蛊,那疑云重重。 首先,她体内何时有了蛊引?总不能是她嫁给季归褚后才有的吧?她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了蛊引。 接着,医书中说让蛊引发挥作用的最好办法便是阴阳调和,春雪蛊能护住心脉,所以季归褚为何不与她圆.房直接让春雪蛊发挥效力护住他的心脉,他现在寿命岌岌可危,然他却一片淡然,并不着急。 其次,季归褚偶尔给苏娇虞的感觉是,他此前也不知道蛊引在她体内,似乎是与她接触后才知道了。 那季归褚为何娶她,依然是一个未解之谜。 应当还有什么原因......没有什么明确的依据,仅仅来自直觉,苏娇虞本能感受到季归褚还瞒了她什么事情。 思虑幽幽,苏娇虞不由得多饮了些桃花酿。 因苏娇虞只是一个身体有些柔弱的小娘子,她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平时只是浅浅地小酌,此时思虑着季归褚为何娶她,不知不觉,苏娇虞多饮了一些桃花酿。 肉眼可见的,小娘子的脸颊染上绯色,醉意晕染,她的眼眸极其潋滟,眼角朱红泪痣也变得更加勾人。 “夫君……” 季归褚微微怔忪,喉结滚了滚。 而小娘子柔柔唤完他后,就直接趴在桌案上,不再理会他,像是陷入困倦中,漂亮纤细的肩胛骨伏下,青丝散乱,呼吸轻缓。 季归褚走进,把她抱起,放在腿上。 苏娇虞眼神微微迷蒙,因为醉了,所以整个人变得懒骨头起来,软软地贴在季归褚怀中。 她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季归褚。月光朦朦,落在男人山根鼻弓,苏娇虞见他下颌瘦削,脖颈苍白,一副病的不行的脆弱模样。 苏娇虞心想,她夫君到底能活多久,他的模样真是让她担心。 这般忧愁着,苏娇虞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季归褚的脖颈,抚摸苍白肌肤的纤细血脉。 季归褚喉结滚动,忽然握住苏娇虞的手腕。 他低头,唇瓣轻轻触碰到她的指尖,随后张开薄唇,舔.舐酒意般含.住。 “小娘子,我似乎有些醉。”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ovo醉的人不是我么? —— 第34章 夫君好难哄(小修) [VIP] 当季归褚抓住她的腕骨, 低头亲.咬时,苏娇虞的醉意愣是散了。 “夫君,你怎么、”指腹像被小兽啄过, 苏娇虞眸中映出季归褚的模样, 与她双颊染绯色不同, 他脸庞毫无醉意,雪白无瑕疵, 俊美高洁,此刻, 这般清雅如仙的他,却将唇轻轻贴在她的指尖。 季归褚的眸色乌黑, 眼尾上扬着雾气,就像吞食人气精魄的妖怪。 方才,苏娇虞醉意熏熏地饮过桃花酿,酒盏在她的手指间晃过,桃花酿微洒,染在她纤细的玉指。 此时此刻, 季归褚明目张胆地吻了这些残酒。 苏娇虞手指发颤, 然而哆嗦一下,就会触碰到他的唇.舌, 她的醉意都被吓得消散,清醒又折磨,身体僵硬。 “小娘子,我不能陪你饮酒, 你嫌弃我么。”季归褚抬睫, 眸色潋滟, 惊鸿一瞥。 他说着, 拢紧苏娇虞的腰,让她紧紧地贴在怀里,男人一袭白裳宽袖,衣上浅金色纹绣滚动,苏娇虞的脸倚在他的怀中,只觉刺绣滚烫地刺在她的肌肤。 “我何时说过会嫌弃夫君。”苏娇虞心跳的飞快,只感觉双颊的血管也在轻轻跳动,她的指尖不知所措,不知要放在何处。 只能庆幸季归褚并不是女子,唇瓣没有口脂,不会把红色胭脂染到她的指腹指背。 “你高兴地邀我饮酒,却见我身体病弱,无法陪你,你定是扫了兴了罢。”季归褚恹恹地说。 听他如此可怜说,苏娇虞安抚道,“夫君,我真的没有嫌弃你,夫君能陪我一起饮酒,即使只是坐在旁侧,对我而言,已是足矣,良辰美景,夫君相伴,我怎会扫兴呢?” 季归褚立马轻笑,他低头,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小娘子,那你现在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呢?” 就算是喜欢了一点点,那也是被你的美色勾了一点点。苏娇虞心说。 见她没有立即回答,季归褚抱起苏娇虞,一下子把她放在长廊栏杆,苏娇虞脊背顿时僵硬,因长廊下是湖水游鱼,小娘子坐在栏杆上,只觉得身体微晃,岌岌可危。 苏娇虞眼皮狂跳,季归褚这样做,难道她回答不喜欢,他就把她推下去扔到湖中喂鱼么? 苏娇虞抬眸,见男人静静盯着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浅冷的月光罩下,镀在季归褚的面庞,他眸色极黑,静静地,恹恹的,透出死寂,宛如深渊。 苏娇虞本能地感到危险,她下意识想,不能骗他,他会生气。 眼睫轻轻颤抖,苏娇虞抬手,搂住季归褚的脖颈。 她干脆装醉,或者说,她本就是醉了,只是被季归褚弄得有些清醒罢,现在,她放任自己醉在桃花酿的酒意中。 “夫君,我想亲一亲你。”小娘子醉意缱.绻,软软地贴着男人。 她娇软的吐息带着桃花酿的醉意,扑散清冷的空气。季归褚向来洁癖,本应讨厌如此浓烈的酒意的,但此时,他竟贪婪地嗅了嗅,因他渴.望苏娇虞的亲近。 苏娇虞坐在长廊阑干,她心砰砰跳,余光瞥了瞥廊下湖水,她暗暗咬牙,季归褚居然还不把她放下来。 也不知道她这夫君是装傻还是故意威胁她。 然而不管怎样,季归褚看着她时,他眼底的怔怔、沉沦让苏娇虞猜,她亲一亲他,他也许就会变得温顺了。 苏娇虞怕掉下去,于是死命地向季归褚怀里蹭,她搂住他的腰线,她双臂纤细,然季归褚的腰也窄细,苏娇虞抱得既是吃力又是轻松,她仰面,亲住他的唇瓣。 如游鱼轻勾,水光涟漪,她身体软软,季归褚很快把她抱起。 男人瘦白的手拢起苏娇虞乌黑发丝,他轻喘呼吸,病弱苍白的脸泛起不健康的红,支离破碎地看着苏娇虞。 他要死了! 若苏娇虞不是他的药引,那他也许就要病死在这里了! 与夫君相处了一段时间,苏娇虞此时亲吻他也不再是没什么章法技巧了,于是她吻着他,时而轻缓如酥雪,时而浓烈,撩人沉迷。 渐渐地,苏娇虞的醉意上涌,她的思绪变得有些乱,已经有些分不清是在用亲吻躲避他的质问,还是单纯被夫君的美色勾引想亲近他了。 脑袋也变得有些疼痛,苏娇虞趴在季归褚怀中,被他咬了一下舌尖,接着她懒懒倦倦地松开他,随后什么也不管地倒在男人怀中睡着。 半晌后,季归褚一人喊小厮收拾了饮酒小宴的残羹冷席,他抱起昏睡的小娘子,穿过长廊,走回内室,一路上,撞见他的小厮们都暗暗嘀咕,怎么觉得殿下像是被皇子妃轻薄了一样。 只见男人墨发散乱,发冠也是歪的,他甚至无心注意衣衫发冠的狼狈,他脸上泛着绯色,眼睫沾着如雾的水珠,有些心魂不定地走着。 若不是皇子妃还被他抱在怀里,下人们都要怀疑殿下真的被人轻薄后被抛弃了。 不过,看到如罗刹般阴冷残忍的四皇子殿下露出这般模样,小厮们每个人都默契地只敢在心里嘀咕吐槽,不敢真的讲出来,于是,此夜,每个小厮都憋得要死,只觉得看了一场大戏,却无处诉说。 * 苏娇虞酒醉昏睡后,她的头一直在隐隐作痛,闷闷的脑袋让她思绪昏沉,身体跟着变得困倦无力,于是她睡了许久,见小娘子昏睡,季归褚猜小娘子喝酒太多,于是贴心地为她熬了醒酒汤,摆在桌案,清晨过后,因政务繁忙,季归褚不得不离开。 季归褚不知道,苏娇虞在睡梦中看到了少年模样的他,或者说,苏娇虞终于找回了自己幼时被掳走的那段记忆,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与她关在一起的小孩样貌。 苏娇虞在睡梦中微微蹙起了眉梢。 她终于想起了,那次她为何会被掳走。 在长久模糊的记忆中,苏娇虞都以为事情的因果是她与母亲殷国先王后在外出游玩的途中遭遇了匪贼,匪贼为了钱财,把她当做人质关在牢笼里,牢笼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质小孩。 苏娇虞会这么记得,是因为被救出之后,她的母亲殷国先王后和宫人们都这般与她说,于是她一直当做自己只是意外被山路匪贼掳走了。 然而回忆起那段记忆后,苏娇虞才记起,掳走她把她关起来的并非是匪贼,而是一位美丽的女子,那女子额间点缀花钿,身材窈窕婀娜,美的极其妍丽,风华绝代。 女子把苏娇虞掳走,确实是一场意外。 那时,苏娇虞的母亲带着苏娇虞去昭国探亲,因女儿逐渐长大,却还未曾见过祖父祖母,未见过娘家母族的亲人,是故苏娇虞的母亲想带苏娇虞回昭国母族探望,然在快要进入昭国时,被扮做匪贼的歹人偷袭,苏娇虞不幸被掳走关起来。 扮做匪贼的歹人选择殷国先王后的车队,是因为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商队,误以为苏娇虞只是没什么势力路过的普通商人女。 殷国先王后低调,并不想过分招摇,带苏娇虞回昭国探亲时所坐车架普普通通,又因一些原因,扮了些伪装隐蔽身份,看上去只是一个他国的小商队。 柿子挑软的捏,于是苏娇虞变成了被掳走的倒霉小娘子。 苍国四皇子府,檀香轻燃的内室里,苏娇虞在榻上蜷缩起身体,她紧闭双眼,脸色泛起苍白,逐渐清晰地回忆起那段被关起来的记忆。 掳走苏娇虞的歹人们的首领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女子见了苏娇虞,上下打量后,掐了掐苏娇虞的脸笑着说:“倒是个标志的小娘子,被本宫抓来,试验蛊引的作用,也许是你的福气。” 女子没有过多打听苏娇虞的身份,因她信任自己的属下,于是不知道属下闹了一场乌龙,抓来的不是什么商人之女,而是殷国三公主。 接着,女子把苏娇虞关在一个封闭的密室里,在那个密室中,除了苏娇虞外还有一个病弱的少年。 少年样貌昳丽,眼瞳极黑,身材瘦削纤细,清凌凌如青竹,宽松的袖袍罩在他身上,衬的他愈发脆弱精致,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锁链锁住,细细看去,能见少年苍白的手腕和腕骨有着淤青血痕。 因少年所穿衣服华贵,还被如此可怜地关起来,所以苏娇虞自然而然以为他是与她一起被关起来的人质。 但很快,苏娇虞发现少年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因“歹人们”对他态度恭敬,还称他是四皇子殿下。 而把苏娇虞抓过来的女子,竟然是少年的母亲。 他的母亲把他关了起来。 年少的苏娇虞并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委,她只是很害怕,毕竟,不管小娘子是否坚强,她终究只是一个年少的小姑娘,她被抓走远离母亲,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密室里,见到的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当然害怕至极。 苏娇虞试图与和眼瞳漆黑的病弱少年说话,因少年与她关在一起,这让苏娇虞产生同病相怜的依赖感。 然而少年态度冷漠,就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傀儡,从不开口搭话,对小娘子小心翼翼的关心爱答不理。 渐渐的,苏娇虞只得歇了与少年对话的心思,甚至有几分害怕地躲着他,因为少年望着她时,他的双眼冰冷漆黑,似乎在看一个死人,让苏娇虞毛骨悚然。 苏娇虞本以为被关起来已经是最可怕的事情了,但没想到,妆容华贵的女子竟带着巫祝打扮的人过来,把她抓出来,巫祝满脸皱纹,苍老如枯树,苏娇虞被巫祝那吓人的视线吓得动也不敢动,接着,巫祝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种下了一个蛊。 在旁侧观察一切的女子新奇地看着,当蛊引从苏娇虞的手腕种下后,女子出声说:“小娘子,我是苍国的华真妃子,我与小娘子做个交易可好?” 女子声音柔柔,带着蛊惑欺骗。 “你是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女,这般机会对你而言是难得的,若事成,你的家人也会跟着你飞龙腾达。巫祝在你身上种了蛊引……啊,对了蛊引之事,我那可怜的儿子并不知晓,你莫要与他提起。” “你那么可怜,所以不必担心他会防范你,当你回去,你去勾他,让他与你结合,你的蛊引与他的蛊毒结合,他就再也无法离开你。” 华真妃子语气娇柔,温柔蛊惑着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娘子,想要将苏娇虞当做自己利用的棋子,用来控制季归褚。至于苏娇虞的身份是“商人女”又如何,华真妃子并不在意,越是卑贱的身份越容易让她借此控制,于是她对苏娇虞说: “小娘子,你还不知道呀,与你关在一起的孩子,他是苍国四皇子,只要事成,你就可以嫁给他,成为苍国四皇子的未婚妻。”华真妃子对季归褚太过冷情,于是心中也不考虑季归褚就这般草草与来路不明的“商人女”定下婚约是否不妥。 华真妃子本不需要季归褚这个孩子,苍国天子的孩子对她而言是一个桎梏,季归褚能够早产,是因为她本想流掉这个意外,然而没想到,他竟活下来了。 “对你来讲,当真是天大的喜事了。”华真妃子娇笑,温柔地抚了抚苏娇虞脸上的发丝,眸色幽幽,如温柔的猎人,“以后,你就是本宫的儿媳了。” “只是,你要记住我的恩情,以后都要听我的话,顺从我的命令。” 女子说完这些,就让人把苏娇虞送回密室中。 华真妃子自以为看透人心,既是温柔蛊惑又是幽幽威胁着这倒霉的小娘子,觉得这小娘子肯定会按照她所说的做,再不济,蛊引与蛊毒相互吸引,小娘子迟早会扑到季归褚身上。 只是,华真妃子并不知道她的属下抓来的不是什么路过的容易拿捏的商人之女,而是昭国贵女殷王后的女儿,殷国三公主。 年幼的苏娇虞懵懵懂懂地觉得,那身份为华真妃子的美丽女子对她说的话看似利益多多,实则是极大的陷阱,若是真的按照华真妃子所说,去与密室中的少年在一起,那她今后的生活也许会翻天覆地,再也不得安宁。 苏娇虞想,她的母亲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做,她的母亲还要帮她挑夫婿,她才不会随随便便跟什么苍国四皇子在一起。 苏娇虞一心回到殷国,她是殷国三公主,她才不需要靠什么蛊引去勾引苍国四皇子。苍国与殷国是世仇,她绝对不会嫁苍国人! 所以小娘子倔强地抱膝坐在密室角落,并不看被称为四皇子殿下的病弱少年。 小娘子中了蛊引后,因为蛊引会游过她全身血脉,与她相融,所以她身体发冷,极其难受。夜色缓缓,小娘子倒在地上,抱紧膝盖蜷缩,口中喃喃喊着“阿母”,蛊引慢慢在苏娇虞体内游走时,她浑身发抖,只觉身体极其冰冷,不住地产生寒意。 少年走到她身边,倒霉的小娘子再次被华真妃子的手下送进来后,锁住少年双手双脚的锁链就被解除了。 他并不知道小娘子体内被种了蛊引,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想让他与这倒霉的小娘子在一起,让蛊毒蛊引结合。 他只是疑惑为何这小娘子会安然无恙。 少年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 他问苏娇虞:“你难道是华真妃子的人么?” 苏娇虞瑟瑟发抖,她当然不是华真妃子的人,她颤抖嗓音,十分害怕,话语微乱,“我、我只是随阿母去昭国探亲、” 看来,她不过是母妃随意抓过来的倒霉鬼。 看着发抖哆嗦的苏娇虞,季归褚眼底划过怜悯,同时,他心里升起不甘扭曲。 母妃就这般厌恶他么?他明明按照母妃的吩咐做了许多事情,就算母亲让他不喝药不吃饭变得虚弱去博天子同情,他也一一照做。 但母亲从未对他和颜悦色,现在又在昭国的地界把他关起来,让昭国的巫祝在他身上种下蛊毒,以此来折磨观察他。 想到此,少年心如死灰。 虽不知道母妃为何要把一个倒霉鬼跟他关在一起,但母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疯事,对季归褚而言已经见怪不怪。 他母妃的行事作风一向如此,苍国天子爱华真妃子,以为华真妃子娇憨怜人,但天子并不知道,华真妃子的真实性格就是一个疯子。 “......” 苏娇虞与季归褚又关了几日,这段时间内,华真妃子的人几乎不会来看望他们,似乎是在故意为苏娇虞与季归褚营造独处的时间。 但苏娇虞始终没有按照华真妃子的话去勾引这个苍国四皇子。 有一日,季归褚主动向小娘子搭话。 “你想跑么?”少年盯着她,轻轻扯出一抹笑,他的笑透着无辜,却极其阴冷。 不知道母妃把这个倒霉鬼跟他关在一起的原因又如何?反正他要破坏掉母妃的计划。 若母妃要把他跟小娘子关在一起,那他就放跑小娘子。 且他对这小娘子无任何兴趣,看着娇娇弱弱的,随便就能掐死,他理都懒得理,把她放跑,倒也能给他清净,否则,要是他体内的蛊毒发作,那狼狈的模样落入这倒霉鬼眼中,他会忍不住掐死她的。 看着少年,年幼的苏娇虞害怕的不得了,她没有告诉他蛊引的事,她怕告诉他,那她就无法逃跑了,因这少年看上去并非是善人。 苏娇虞的母亲教导过苏娇虞很多事,所以苏娇虞猜,有着这样眼神的少年绝不会允许一个可能会威胁控制他的人存在,所以她不敢说蛊引的事,她死死地瞒着少年。 当少年靠近,苏娇虞向后躲了躲,努力吸着鼻子才忍住了眼中泪水,“我、我能逃吗?” “当然,我可以帮你。” 苏娇虞自然用力点头,说她要逃。 又过了几日,不知道少年做了什么,苏娇虞在夜晚被他唤醒,他指了指已经打开的密室牢门,告诉她可以走了,又告诉她离开后去哪个方向跑。 “哥哥,你不走么?”在走出密室前,苏娇虞回眸,小心问季归褚。 少年站在阴影中,黑暗笼罩着他,影子轻轻勾着他的衣摆,听到苏娇虞的问题,他怔愣一瞬,随后冷笑,“我为何要走,我要是与你一起走,岂不是变成了丧家之犬。” 苏娇虞只得自己逃跑。 外面是一片森林,夜色深深,苏娇虞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只会按照少年所说的方向不顾一切地跑。 终于,火把的光亮在眼前出现,苏娇虞扑进焦急寻找她的母亲怀中。 经历的一切让年少的苏娇虞太过害怕,所以在慌张逃离密室回到母亲怀抱中后,苏娇虞彻底晕倒,高烧数日,醒来后因为恐惧不安,忘掉了被掳走以及被掳走前后发生的事情,只留下对密室牢笼的恐惧。 对于珍爱女儿的殷国先王后而言,苏娇虞忘掉被掳走的记忆比一直害怕恐慌要好,于是殷国先王后不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怕刺激到女儿,今后也没有提带苏娇虞回昭国探望祖父祖母的事情,生怕到达昭国边境会让苏娇虞想起被关起来的可怕记忆。 苏娇虞也忘了自己曾被母亲带着前往昭国,更忘了与她一起关在牢笼里的人质小孩是什么人,只是隐约觉得那小孩最终应当是无恙。 苏娇虞未回想起这段记忆前,总以为是母亲最后派人解救了她与那个人质小孩,所以她才会觉得小孩与她最终都安然无恙。 现在一切了然,苏娇虞心底会认为小孩安然无恙,是因为把他们关起来的歹人不是旁人,正是小孩的母亲华真妃子,那小孩是华真妃子的孩子,季归褚。 “......” 脑袋的疼痛不断,苏娇虞吃力地睁开眼,头顶帘帐映入眼中,夹杂着药味的檀香轻轻扑进她的鼻尖,透着静雅安闲。 苏娇虞猛地坐起身,翻涌的被角差点打翻旁边几案上的醒酒汤。 记忆里掳走她的女人是华真妃子,与她关在一起的小孩被称为四皇子殿下,那个少年是季归褚...... 想通了一切后,苏娇虞有些恍惚。 原来,她身上的春雪蛊引是这般来的。 苏娇虞枯坐半晌,眸色幽幽。 那季归褚知道幼时与他关在一起的小娘子就是她么? 苏娇虞捏紧被角,想到,季归褚既然知道她身上有春雪蛊引的事情,那他应当是已经查探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他肯定是知道幼时她与他被关在一起。 可季归褚没有告诉她,他只说她体内有春雪蛊的蛊引,无辜可怜说他需要与她多多亲近。 对季归褚隐瞒这样的事情,苏娇虞心里感到有点发闷。他为何不告诉她缘由呢?他是不信任她么。 苏娇虞起身,心里莫名烦躁。 她的脑袋有些闷痛,恍惚了片刻,接着余光瞥见桌案上的醒酒汤,她一愣。 巧莺准备的么? 苏娇虞走过去,端起醒酒汤。她不住回想被关起来的那段记忆,于是蹙了蹙眉,心中想,季归褚少年时候的模样,可真是不讨喜,竟对小时的她那般冰冷,她那时难道很狼狈很脏么?他竟如此嫌弃一个小姑娘,他太不可爱了。 * 苏娇虞喝了已经凉透的醒酒汤后,看话本歇了一会儿稳住翻涌的思绪,太后宫里的人突然到四皇子府传话,说太后想念四皇子妃了,想见一见四皇子妃与四皇子妃说些家常话。 若是往常,苏娇虞会犹豫一下,让下人通报季归褚,得了季归褚的同意后她才会去应约。 但这次,苏娇虞直接跟着宫人进了宫,因想起季归褚,她就心情不佳,暂时不想理会他。 另一方面,想起起被掳走的记忆后,苏娇虞对那个美丽的华真妃子产生了些微妙的打探心思,或是说,她有些想要了解季归褚过去的事情了。 季归褚是华真妃子的儿子,华真妃子居然把季归褚关在密室里,用了锁链把他锁起来,实在诡异。 且华真妃子在季归褚身上下春雪蛊,又随便抓一个小娘子下蛊引,还让她这个倒霉的小娘子用蛊引去勾引季归褚,华真妃子的种种做法不像是要救自己的儿子,反而像是在试验捉弄玩物。 听到太后想要见她,苏娇虞下意识想,苍国太后是年岁已高的老妇人,在苍国宫殿待了许久,见证过华真妃子的事。 若与太后打探,应当能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 苏娇虞打算试着去打听一下。 华真妃子,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她对季归褚做了什么,为何对季归褚那么残忍。 至于询问季归褚本人……季归褚对华真妃子厌恶憎恨,在他面前提及华真妃子,只会让他不快。 “……” 行走于宫道上,苏娇虞被宫人引着前往太后寝殿,路上,忽然有内宦过来,说他们殿下想同她说一些事。 听到内宦称殿下,苏娇虞升起了点警惕,是讨厌的太子还是让人不舒服的三皇子? 然而,苏娇虞没有想到,向她走来搭话的是不怎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苍国二皇子。 据说,这位二皇子看淡尘世纷争,早早剃发出家,皈依佛门。 苏娇虞眸中映出二皇子的模样,男子一身袈裟,清清禁欲,他剃了发,脸颊轮廓、脖颈耳朵无发丝遮掩,全然露出,一片皙白。 男子眉眼有些深邃,看着苏娇虞,他双手合十,默念了句什么苏娇虞没有听清的话。 “二皇子让小黄门拦住我,是要与我说些什么呢?”苏娇虞感觉到二皇子对她没有敌意,她礼貌地出声问。 身穿袈裟的二皇子简单地打量一眼苏娇虞后,迅速收回视线,透出些非礼勿视的态度。 二皇子向苏娇虞搭话,是因为二皇子知道这位四皇子妃是季归褚的药引。 曾经,赠与季归褚念珠,告诉季归褚他将会遇到一位药引妻子的僧人,正是二皇子的师父,那时,僧人到达苍国,被天子请入苍国宫殿做法事,僧人见到四皇子季归褚,目露慈悲,赠与四皇子一串年佛珠,点明他会遇到一位药引妻子。 至于二皇子,二皇子当初只是与四皇子有些针锋相对的不成熟孩子,遇到僧人后,二皇子忽然大彻大悟,拜高僧为师父,剃发出家。 现今,那位得道高僧已经圆寂羽化。 知道药引之事的人少之又少,二皇子是苍国皇宫中唯一知道药引事情的人。 然而二皇子皈依佛门讲究清净,平时不愿掺和皇室的纷争,所以他对此不闻不问,直到听说四皇子莫名其妙娶了一个殷国三公主后,二皇子这才想起药引的事情。 师父圆寂前曾嘱托二皇子,待四皇子娶妻后,让他需要努力撮合四皇子与四皇子的药引妻子,如此这般,平息四皇子的血煞,减弱苍国的血光之灾。 季归褚娶了妻子后,二皇子犹豫数月,不愿掺和季归褚的事。眼见四皇子的“将死之日”要至,二皇子还是迟疑,他本想远离俗世,彻底放任不管,但多次念经,总会出现不详征兆,这让二皇子不得不开始重视起四皇子与四皇子妃的关系。 四皇子妃平日只待在四皇子府,或是在青晏学堂上课,二皇子不方便见。 今日,听说太后召四皇子妃入宫,二皇子终于有了机会见苏娇虞。 于是,二皇子让小黄门在宫道上唤住苏娇虞。 “二皇子?”苏娇虞见二皇子发愣,她抬手,在二皇子眼前轻轻晃了晃,二皇子一下子看到小娘子手腕上的琥珀念佛珠,这念佛珠就像在提醒二皇子,他要完成师父留下的嘱托,好好撮合四皇子与四皇子妃。 压下心里翻涌的思虑后,二皇子温和出声:“四皇子妃,吾让小黄门唤住您,是想向您询问一些与四弟有关的事。” “我夫君的事情?”苏娇虞迟疑,不知道这位二皇子是不是也是季归褚的仇人。 二皇子立马急急说,有些手忙脚乱,“莫要多虑,吾不是要询问政事,吾只是想关心一下四皇子妃与四弟相处是否友善。” 听到二皇子的话,苏娇虞歪头,这位二皇子是来特地关心他弟弟与弟妹的感情么? “吾、吾没有恶意,吾、”二皇子与小娘子对视,有点紧张,他要怎么说他只是想关心一下四弟和弟妹的感情,想撮合他们呢? 二皇子支支吾吾。 “殿下莫要着急。”苏娇虞说。 二皇子缓了缓心神,别开视线,小心地问了些琐事,比如四弟与你经常出去游玩吗?四弟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么? 苏娇虞觉得,二皇子虽然说话有些八卦,但二皇子说话温温和和,似乎是个很温柔的人,与他相谈,如沐春风,所以苏娇虞挑着问题回答了他,无伤大雅。 因回忆起年少时与季归褚一起被关起来的记忆后,苏娇虞今日心情纷乱,与二皇子谈话,听到他温和沉稳的嗓音,苏娇虞心里的纷乱稍微散了些。 重要的在于,二皇子是来询问她与季归褚的感情,苏娇虞不正是因此感到些心烦吗?可谓是瞌睡了有枕头,所以苏娇虞把二皇子当做解决心烦的道具,与他多聊了一会儿。 说话间,苏娇虞出神想,二皇子皈依佛门,所以他说起话来才这般让人感到安宁吗?看来,以后她也要找几本佛经看一看,当季归褚的行为让她不悦时,她就可以拿几本佛经读一读,转移注意力。 苏娇虞与二皇子闲谈了半晌,说着说着,苏娇虞察觉到二皇子似乎是想打听什么,但是有些遮遮掩掩,所以苏娇虞听得云里雾里,只听到他说什么药引,苏娇虞疑惑问:“是宫里御医研制的新的药引么?” 二皇子顿了顿,若有所思唔了一下,说:“既然四弟还不知道,那吾不好多说,最后还是让四弟亲口告诉你为好。” 苏娇虞眼皮微跳,也就是说季归褚又瞒了她什么事。 她皱了下眉,心里又郁闷了。 因心中又感到郁闷,苏娇虞继续同二皇子聊了片刻,闲谈一些佛经的事。 苏娇虞只是想短暂地利用一下二皇子,想借二皇子平复她内心的烦扰,并无任何多余的心思。 但在不远处瞥见她的季归褚眼中,苏娇虞与二皇子谈话许久,显得十分古怪刺眼。 且二皇子气质温雅,是真真正正的温润郎君,剃发出家后,二皇子身上更有一种青莲般沉雅的气质,温和如暖阳。 苏娇虞面容娇嫩,站在二皇子身旁,乍一看,也算是般配。言语交谈间,小娘子下意识对二皇子勾起了些笑。 季归褚抿紧唇线。 她怎能与二皇子相谈那么久。 苏娇虞不知道,季归褚幼年时,华真妃子常常将他与二皇子做比较,让季归褚去学二皇子的温雅气质,好让季归褚更讨天子喜欢一些。 所以季归褚烦透了二皇子。 此时苏娇虞与二皇子相谈甚久,季归褚心中醋意翻涌。 “啊啊啊!狼!!”苏娇虞与二皇子身旁的内宦忽然惊声大喊,吓得屁滚尿流。 一只雪白的狼突然冲出,挥舞着利爪,直接打散了苏娇虞与二皇子。苏娇虞先是吓了一跳,接着看到跑出来的雪狼是阿雪,她有些惊喜。 阿雪乖乖走向苏娇虞,讨好似的在她面前伏下身躯。 小娘子摸了摸雪狼的皮毛,“阿雪,我夫君终于肯放你出来啦?” 另一边,二皇子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瞪大眼睛看向来人,语气微抖,“四弟、你怎么在此?” “我来见我的皇子妃,二哥有何需要惊讶的。”季归褚微笑,他的声音温和,脸上的笑也是温和,从表面上看,当真是一位温润郎君,然而他眸色幽冷,翻涌着怒意。 二皇子看到季归褚眼底的杀意,同为男人,他察觉到季归褚的醋意,他这个四弟性情偏执,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了。 可二皇子其实是想撮合四皇子与四皇子妃的。 二皇子生怕好心办坏事,耽误了季归褚与苏娇虞的感情,忍住在季归褚面前哆嗦发抖的害怕,二皇子为难出声:“四弟,事情并非你所想的......” “我自然相信我的皇子妃。”季归褚冷冷打断二皇子的话。 二皇子呐呐,只得低头,感到些许尴尬,不再言语。 苏娇虞摸了摸阿雪的毛,她抿了下唇,心想二皇子对季归褚似乎并没有敌意。 从二皇子的言语中,二皇子似乎还想撮合她与季归褚呢。 苏娇虞想,那她还是劝一劝罢,让夫君少一个敌人,自然是好的。 于是苏娇虞温温说:“夫君,其实我是与二皇子聊了一些你的身体……还有佛经,真的没有什么。” 苏娇虞出声后,季归褚的手垂在腰线两侧,他两睫颤了颤,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他在小娘子面前伪装温润公子,应当宽和对待小娘子的事情才对。 但只要想到她与其他人笑着说话,他心里针刺一样,连带着呼吸都泛起疼痛,病弱的脸愈发苍白。 季归褚的嗓音变得落寞,就像受了莫大委屈,“小娘子......” 苏娇虞微顿,看向季归褚。 “四弟,我、我便不打扰你与四皇子妃了。”二皇子见这一男一女变得气氛暧.昧起来,他脸红了一下,他是个出家人,男女情.事,他还是莫看莫听为好。 二皇子离开,苏娇虞正想问季归褚怎么肯把阿雪放出来,还未出声,季归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一路大步走,背影透出气愤,袖袍飞扬如惊鸿落羽,把苏娇虞拽向一处假山小亭。 假山小亭旁有流水清清,泛着缥缈热气,是天子新建的温泉池水。 雾气弥漫间,苏娇虞的脊背抵在假山,她抿了下唇。 季归褚看着她的眼神告诉苏娇虞,他还是有些生气,因为她与二皇子说话有点久。 苏娇虞幽幽瞥季归褚一眼,他瞒着她许多事情,她还没跟他生气呢,他怎么能先生气? “小娘子,我方才一直在远处看你,你竟未曾注意到我。”季归褚的手托住苏娇虞的后颈,低低说,苏娇虞见他的唇要压下来,她有些躲闪,“夫君,我还要去见太后,太后的宫人在等我。” 注意到苏娇虞的躲闪,季归褚眸色更暗。 与二皇子搭话后,她难道移情别恋,厌倦他了么? 但她甚至还没喜欢上他。 刹那间,季归褚心思幽幽。 季归褚掐起苏娇虞的下巴,盯着她,他苍白的脸染上凄凉,漆黑眸子泛起诡异病态,幽声对苏娇虞说:“张开嘴。” 苏娇虞微愣,什么? 小娘子瞪大清澈的乌色眼眸,眼角泪痣如火,蛊人,跟着她翕动的眼睫在季归褚心中晃了晃。 她有些懵懂的样子让他心中病态情绪更是反复。 “小娘子,我不是什么好人。”季归褚瘦白的手捏紧她的下巴,他的温和一点点散去,渐渐地,要将真实面目暴露在苏娇虞面前。 没想到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内宦讨好的声音与宫妃们娇笑以及天子不冷不淡的沉稳声音混杂,竟是天子与宫妃们来此赏景闲谈,宫人抱着游玩摆宴的小玩意,看来,一时半刻,天子与众宫妃不会离开。 “夫君,天子来了,我们还是先分开、”苏娇虞柔声说,季归褚却趁着她张口的时候,低头吻住她。 苏娇虞声音轻颤,她的乌发被季归褚托着,无法躲闪,季归褚的唇轻啄,他脸庞苍白美丽,在她耳旁低低笑了一声,极近肆意疯狂,“你放心,他看不到我们。”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老婆跟别人说话,都没注意到我在等她。生气.jpg 关于苏娇虞与季归褚第一次见面。 苏娇虞:我绝不会嫁苍国人! 季归褚:我对这种弱的要死的小娘子没兴趣。 —— 蛊引和药引是两个事,因为刺激。 第35章 夫君有点可爱 [VIP] 苏娇虞紧张, 生怕天子及宫妃们发现她与季归褚在此处亲亲我我。 即使天子与季归褚关系淡漠,至少在名义上,天子是季归褚的父亲, 天子撞见她与季归褚在天家皇宫厮混, 万一对她与季归褚的联姻产生不满呢? 而且, 苏娇虞作为娇贵的小娘子,脸面没有那么厚, 当然怕被许多人撞见季归褚拥着她。 苏娇虞紧张,唇瓣都在微微轻抖, 季归褚与她贴着脸,他湿漉漉的唇轻轻碰了碰小娘子的唇, 瘦白的手稍微松开她。 “小娘子,莫要害怕,不会被发现的。”他低敛眼睫,嗓音放的极其轻,气音缓缓,让苏娇虞的耳根泛起酥.麻。 怎会发现不了? 苏娇虞并不相信季归褚的话, 他此刻亲她, 偏执沉沦,苏娇虞隐约察觉到他已失去些控制。 只听人声越来越近, 似乎马上就要踩过石阶小路,碰过妍丽花丛,将要转到拐角,向前轻踏, 即将撞见季归褚与她在这里相拥。 苏娇虞肩膀紧绷, 下颌也咬紧, 她推了推季归褚, 有些着急,“夫君,你先松开我。” 季归褚紧紧地搂着她,纹丝不动,他漆黑的眼瞳映着她的身影,美丽病态。 推也推不动,苏娇虞差点想咬他。 苏娇虞偶尔会推倒季归褚,她以为自己这个病美人夫君当真是娇弱无比,然而此时此刻,季归褚卸下温和顺从的伪装,苏娇虞才懂得,即使季归褚身体纤细病弱,他的力气依然很大,她难以制服他。 见苏娇虞挣扎,季归褚更是抱紧她,他此时心情不虞,醋意打翻,一点也不想让苏娇虞推开他。 “小娘子,你亲一下我,也许我就松开你了。”季归褚无辜眨眨眼。 眼见众人马上就要出现撞见她与季归褚在天家皇宫亲昵,他竟然还与她谈条件。 而且,季归褚口中的“也许”透出一种漫不经心,无辜肆意。 “你疯了?”苏娇虞实在没有忍住,低斥道,她有点被他惹到,因被桎梏着身体、胳膊,苏娇虞上嘴咬住他的脖颈,惩罚他。 季归褚“唔”了一声,低哑沉沉,就像低哼轻喘,他喉结滚动,一下子捏住小娘子的下巴。 再次将唇压上,他勾着她的舌尖,捧起她顺滑的乌发,五指穿过发丝,小娘子的发那么美,一只手怎能拢住全部的鸦羽青丝,他指腹下意识扣得更紧。 季归褚心中不满委屈。 方才,她怎能与二皇子相谈那么久? 她眼中望着二皇子,根本没有注意到在旁边等待小娘子的他。 季归褚向来骄傲,性情病态,得不到的就抢,不感兴趣的就毁掉,众人怕他惧他,他是快要死掉的恶鬼,寿命将至,根本无任何顾忌。 但作为小娘子的夫君,他却在乖巧地等待小娘子同别的郎君相谈说笑。 那时,季归褚冷冷地等待苏娇虞与二皇子谈话,他身侧的雪狼低低呜咽,趴在旁边不敢打扰主人的思绪。 他并非完全不给她机会,他一直在数着时间,开始是想,他安静等小娘子与二皇子聊几句,后来又渐渐将时间扩大到半刻钟,最后是一刻钟,甚至是只要小娘子能注意到他就好了,然而,无论是片刻,还是半刻钟,或是一刻钟,苏娇虞依然在同二皇子说话,她脸上带笑,神情变得轻松,根本没有将视线分向别处。 季归褚嫉妒地要死。 小娘子与他说话,从未这般轻松,她对他好,对他说话温柔体贴,常常是因为顾忌着她是他的妻子。 他恨不得直接在小娘子面前掐死二皇子。 他本就厌恶苍国皇室的众人,虚伪、假情假意,每个人都惧怕他,对他的病痛、遭受的虐待袖手旁观,又将他当成可怕的罗刹,似乎他生来就是罪大恶极。 季归褚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 克制、 他要克制、 他怕吓跑她。 他要学会像一个正常郎君,也要扮演地宛如温和贵公子,翩翩公子,温润宽容,不妒不气,让小娘子见到他就感到安心,不会战战兢兢地害怕他,更不会因为身体的反应哆嗦着无法靠近他。 然季归褚忍不了。 小娘子眸中映出别的男人,他只想用黑布将她的双眼蒙上。 “我本就是疯子。”季归褚抬起苏娇虞靡丽通红的脸蛋,他声音柔柔,“小娘子,我不高兴。” “你怎么与二皇子谈那么久,我才是你的夫君,而且你总是配合我,迎合我的话,都不怎么主动与我轻松闲谈说话。” “我等你注意到我,你却与二皇子聊那么久,根本看不到我。” 苏娇虞的唇被他又亲又咬,她急促地喘.息,听到季归褚不满的抱怨,她脸上一时间不知道要露出怎样的表情,她心里无奈,又有点被他的委屈逗笑,季归褚这般生气,居然只是因为吃醋。 有点可爱。 “夫君,我与二皇子谈话,是因为我在想你的事情......”苏娇虞忍着笑意,与季归褚解释。 “小娘子,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高兴。”季归褚打断苏娇虞的话。 他眸色乌黑,宛如漆黑夜色,如深渊般望不见底。 再次将苏娇虞搂进怀中后,季归褚瘦白的手禁锢着她,没有任何松开的打算,似乎要此处与她不死不休。 然天子等人就在不远处,脚步越来越近,又听有宫妃娇滴滴说:“皇上,前方就是新建的温泉么?” 苏娇虞紧张到极点,每一根头发丝轻晃,与季归褚的乌发交叠相缠,撞在肌肤、衣衫上,带来战.栗。 季归褚搂紧她的腰肢,带着她纤细的身形,直直跌入身后温泉。 温水沁入,苏娇虞下意识想向上泳,季归褚却勾着他,像艳丽水鬼一般,二人乌发被水面湮没。 “什么声音!”听到动静,宫人惊呼跑来,却见假山亭中无任何异常,温泉热气蒸腾,白雾弥漫,平静至极。 “刚才似乎有水花声,难道是什么畜生掉进去了。”一位穿红裙宫妃额间点花钿,面容娇丽,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莫非是丽嫔养的猫?” “莫要胡说,我家的猫儿好好着呢。” 宫妃们娇俏相谈,温泉水面平静,天子若有所思看了一眼。 红裙宫妃扯住天子的袖角,娇声说:“皇上,若是有畜生掉进去,那多吓人呀,此次让宫人看看是否有什么畜生,下次再用温泉罢。” 天子这才收回视线,对红裙宫妃笑了笑,“都听爱妃的。” 很快,宫人内宦,天子与一众宫妃熙熙攘攘地离开。 片刻后四周终于没有动静,季归褚抱着苏娇虞,从水面显现,一滴滴的水顺着他墨色发丝湿漉漉滑落,他的肌肤极白,眉眼晕着绯色,勾人动魄。 苏娇虞脸微白,又惊又是战.栗,方才季归褚竟缠着她,与她在水下亲吻。 她恍恍惚惚,差点觉得自己真的被什么艳鬼缠住了。 * 从温泉中出来后,苏娇虞微微蹙了眉,她被季归褚缠着,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太后的宫人肯定都等不及,早就回去找太后复命了罢。 “小娘子,你要去哪里?”苏娇虞的手被季归褚抓住,他指尖都是水,被空中清风吹过,温温凉凉的,指腹勾过苏娇虞腕间血脉,苏娇虞肩膀僵了一下,有一种被叼住后颈的错觉。 苏娇虞的脸上也沾着水花,小娘子颤了颤眼睫,水花顺着她娇小美丽的下颌滑落,她神色有些无奈。 “夫君,我今日进宫,是因为太后她老人家要见我。” “而二皇子......二皇子忽然让内宦唤住我,问我与夫君相处的怎样,我关心夫君的情况,就同二皇子聊了一会儿,因我想着二皇子是夫君的二哥,自小了解夫君,所以我不知不觉多说了些话。” “至于和二皇子聊起佛经的事,是因为我猜夫君身体病弱,总被病痛折磨心中也许会感到烦闷,所以我问二皇子有什么佛经便于诵读,我也好帮夫君抄写一些佛经,想让夫君闲暇之余读一些我抄写的佛经,这样夫君就能平息心中烦闷,病痛也许会减轻些了。” 苏娇虞慢条斯理,半真半假,与季归褚说了前因后果。 她将自己心里烦闷季归褚与她的关系说成关心夫君的情况。 将了解佛经想让自己闲暇之余转移注意力说成打算为夫君抄写佛经。 她话语柔柔,听上去温软贤惠。 季归褚抿了抿唇,男人的唇泛着红色,透出靡丽,听小娘子如此重视在意他,他的不满终于有些散去。 他颤了颤眼睫,视线飘忽,苏娇虞以为他要说什么不能与其他男子说话之类的要求,却听他只是可怜道,“小娘子,你下次,要第一时间看到我。” 苏娇虞一怔。 她看向季归褚,季归褚却耸拉了眼皮,不再说这件事。 “太后唤你入宫么......”季归褚抬手,想捏起黏在小娘子脸上的湿发,下一刻注意到自己的指尖带着水花,他指尖微顿,轻轻收回,若有若无擦过小娘子的脸颊。 苏娇虞被他这样似有似无若即若离的小小动作弄得心神缥缈一下,接着,她缓了缓喘.息的呼吸,点头说:“宫人传话说太后只是要与我聊一些家常话,夫君莫要担心。” “不要过去。”季归褚静静地盯着苏娇虞,忽然说。 其实苏娇虞现在也在想干脆不去见太后了。 因她在半路离开了那么久,实属古怪,若是过去见太后,她还要绞尽脑汁想一个理由解释她的失踪。 而且,她被季归褚拽入温泉水中,现在身上都是水,发丝湿透,水珠滴滴哒哒,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收拾好去见太后。 但季归褚这般阻拦苏娇虞,苏娇虞还是要询问一下为什么。 “太后很关心夫君呀,她老人家对我们没有恶意。” “以往夫君不是不会拦着我去见太后么?这次为何就不让我去了呢?”苏娇虞直视季归褚。 说实在话,嫁给季归褚后,苏娇虞的许许多多事情都要经过季归褚同意,他的控制欲很强。 以往苏娇虞觉得这样无伤大雅,反正她也算是要讨好季归褚,她心中无所谓,于是就随意配合了。 但现在,苏娇虞不想完完全全当季归褚手中乖巧的傀儡小娘子。 至少,要让她知道季归褚所作所为的原因罢。 “朝上有一些风波,此次太后召见你,应当与朝政有关。”季归褚嗓音微哑,说起朝堂之事,他眸底微微露出冷意。 朝政之事......苏娇虞很快联想到,太后因朝政之事召见她这个四皇子妃,莫非此次的风波与季归褚有关么? 苏娇虞本想继续追问,但她发现季归褚的肌肤透出不正常的红,当情.欲散去,他苍白的肌肤泛着病弱,在风中他抖了抖眼睫,抬袖遮挡口鼻,轻轻咳了咳。 他透出些病弱,一时间显得脆弱怜人,苏娇虞微顿,想了想,暂时停下对季归褚的追问。 接着,苏娇虞被季归褚送到了华真妃子曾住的宫殿,季归褚让她先在此处歇息等待。 “小娘子,我替你去见太后,你在殿内等我回来。”季归褚对她说。 苏娇虞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 宫殿冷冷清清,这是因华真妃子是禁忌的存在,于是没有宫人会靠近此处。 然而宫殿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整齐无暇,很明显,常常有人打扫宫殿,这有些奇怪。上次季归褚带她来这个宫殿,苏娇虞心中就对此感到奇怪。 季归褚低睫,瞥见苏娇虞脸上露出的探究疑惑。 苏娇虞还未想好措辞询问出声,季归褚已经柔和道:“我常常派小厮前来打扫。” 苏娇虞微顿,咽了咽。 若季归褚是一位寻常的皇子,那听到季归褚这般做,苏娇虞也许会觉得他是一位睹物思人的柔和郎君。 但此处宫殿是华真妃子的宫殿,季归褚在少时居住在这里,常常被华真妃子虐待,即便他回忆,也只能回忆起过去不好的事情罢。 季归褚抬手,勾起苏娇虞脸上的湿发,他微笑说:“这里毕竟是我幼时待过的住所,我有些不舍。” 男人指尖滑过她脸庞肌肤,苏娇虞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小娘子,我偶尔会在此处歇息,因此宫殿四周藏了我的人守卫着。” 此时,季归褚恢复了温柔的模样,声音柔和,然他的温柔与以往伪装的温润公子模样不同,而是一种更为缱.绻的温柔。 苏娇虞看到季归褚乌色眸中的黑暗不再遮掩。 “你一人待在这里,安心即可,不需要害怕有歹人。” “等我回来,好不好?”男人尾音像小勾子。 苏娇虞想了想,决定不惹恼季归褚,温软点头。 “我会乖乖等夫君回来。”小娘子声音软软。 确实如季归褚所说,季归褚常常一个人待在这里,梨花木衣柜里甚至放着季归褚的衣衫,季归褚随意扯出一件衣衫,将染着檀香的衣衫丢到苏娇虞怀中。 苏娇虞知道,因为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所以季归褚想让她换上他的衣服。 苏娇虞抱紧衣衫,没有马上换,只是对季归褚说:“太后她老人家还在等着,夫君你快去罢,我一人待在这里无事。” 季归褚却没有立即离开。 他静静地盯着苏娇虞,打量了下,语气莫测,“小娘子想快点赶我走?” “没有。”苏娇虞神色如常,镇静回答。 季归褚这才勾起唇,弯下好看眉眼,笑了笑,“帮我换一下衣服。” “小娘子帮我换完,我再走。”他嗓音微微低哑。 “......” 送走季归褚后,苏娇虞紧绷的肩膀放松,她松了一口气,脊背靠在床榻上,连衣服都没力气换,整个人软倒。 她这夫君,既是勾人又是黏人。 与他在一起时,苏娇虞常常会被他勾得恍惚,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 譬如此时,苏娇虞本为季归褚瞒着她春雪蛊引缘由之事而感到些烦闷,但被他如此搅乱一通,心弦反反复复,她的心情也变得复杂极了。 苏娇虞趴在床榻,把脸埋在锦衾上,干脆先不管了。以后再说,反正季归褚就在她身旁,他跑也跑不掉。 只是,听到季归褚说近日朝堂上有些动荡,苏娇虞升起不安感,她想起那位华真妃子并未死去,还在昭国当皇后。 华真妃子的样貌在苏娇虞脑海中晃了晃,华真妃子这个女人给苏娇虞的感觉很危险,她总觉得,华真妃子并不会善罢甘休,以后也许会有什么变故。 苏娇虞躺在榻上,看着头顶帐子,抱紧怀中季归褚的衣衫。 心情微妙。 不能向太后打探华真妃子的事情了。 看来,还是要询问季归褚本人,只是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思索一番后,苏娇虞环视周围的摆设,心情更是微妙。 曾经季归褚与他的母亲华真妃子便生活在此么? 苏娇虞躺在柔软的榻上,困意来袭,今日被季归褚抱着亲吻,她的腰都被揉的有些疼,已经是筋疲力尽,慢慢地,她在等待季归褚的时候睡着了,似乎在梦中,恍惚间看到季归褚年少时在宫殿生活的场景,那些被虐待的可怜模样。 夫君有些可怜,苏娇虞嘟囔。 另一边,季归褚见过太后,他代替四皇子妃苏娇虞出现,这让太后感到惊讶,诧异于季归褚竟如此重视维护妻子。 太后无奈,“哀家怎会伤害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只是因一些事迫不得已才喊她过来罢。” 季归褚神情淡淡,“祖母是因儿臣的事情唤她,那儿臣亲自前来,不是更好么。” 太后微顿。 其实现在,太后看到季归褚,心里存在几分责怪。 季归褚向天子送了吏部尚书贪墨的证据,吏部尚书楚家流放......然而,楚家是太后母族的势力。 “楚家,你本不该动。”太后神情复杂。 季归褚向太后行了一礼,“祖母,儿臣只是为天子做事罢了。” “天子、”太后重重叹口气,她想问季归褚,孩子,天子对你不公,你何必如此向着天子呢,何必当天子的利刃,对一些事情不管不问不好么?非要惹得朝堂对你都是惧怕敌意。 太后沉默半晌,不再说楚家的事,而是有些感慨道: “你与天子,真是孽缘,好好的父亲与儿子,走到如此地步......哀家近日发现,天子糊涂荒唐,竟怀疑你并非是他的亲生儿子,更可笑的是,天子以为他将自己的怀疑瞒的好好的,但他是哀家的孩子,哀家怎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呢。” 太后盯着季归褚,想看出端倪。 但季归褚神色如常,他低笑一声,有些无奈,“祖母是知道的,天子多疑,尤其是对儿臣。” 太后挑了挑眉,关心似说:“最近战事吃紧,天子本想放你在府中养病,只是天子经不住文官们的上谏,哀家看天子隐隐约约有派你去带兵迎敌的念头。” 季归褚始终低着脑袋,并不多言。 太后见他如此,收了试探,最终摆了摆手,有些疲倦,“好生歇息身体,哀家尽量拦着天子,莫要让你在今岁前往战场。” 季归褚“嗯”了一下,情绪莫测,“那儿臣便退下了。” 太后看着季归褚离去的身影,见他背影纤细瘦削,只觉得是越发的病弱了,似乎过不了多久就见不到他了,太后晃了晃身体,想到宫人打探出的消息,急急地,脱口问: “哀家想知道,你年少的时候......华真妃子的情夫,真的是你杀的么。” ———— 季归褚离开殿宇,他脸上神情冷到极点,他一路面无表情,如厉鬼般走入华真妃子曾住过的殿宇。 他本是心中翻涌煞意,只想掐死任何让他觉得不顺眼的人,或是用九节白骨软鞭狠狠地折磨。 但他刚进入殿内,就看到小娘子穿着微湿的裙裳,倒在榻上睡得昏沉。 季归褚身上的煞意一下子消散,他皱了皱眉,走到苏娇虞身边。 她怎么没有换掉湿透的衣服? 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季归褚感到忧愁,他伸手,脱掉小娘子的罗袜,接着,抿了抿唇,压住心底的欲.望,把小娘子捞入怀中,勾落她身上湿漉漉的衣衫。 只见素雪娇软,温温如暖玉,季归褚瘦白的手有些抖,霎时,他忘了那些让他不愉快的事。 小娘子湿漉漉的衣衫被他换掉,他帮她穿上染着檀香的袖袍。 接着,他抱起她,与她相拥而眠。 苏娇虞在睡梦中朦朦胧胧感觉到季归褚似乎回来了,她没有动弹,因为她知道季归褚不会对她怎么样。等季归褚帮她换上衣衫后,没了湿漉漉黏人的衣服,苏娇虞更是感到舒适地窝在他的怀中。 她躺了一会儿,半梦半醒,终于肯睁开眼关心一下她的夫君。 “夫君,我一直在等你,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小娘子嗓音软软,撒娇道。 季归褚眸中映出她的模样,青丝倦懒,脸颊绯色如桃,娇俏美丽。 苏娇虞打了个哈欠,慢吞吞想。 季归褚今日吃醋,是因为她与二皇子多说了话。 那她也同季归褚多闲谈一会儿罢。 于是,苏娇虞枕在他的胳膊上,她伸出手,随意地抓了一缕美人夫君的发丝勾在手指间把玩。 “夫君,你替我去见太后,太后与你说什么了吗?有没有......为难你?” 季归褚心说,太后对我已经起了猜忌,即使太后表面上说相信我是天子的孩子,但太后已经开始怀疑我是华真妃子与情夫私通的孽障。 但表面上,他神色如常,柔柔笑了一下,“太后说你是我的皇子妃,要我一定跟你好好相处,她老人家还等着抱孩子呢。”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不肯放过任何跟老婆贴贴的机会。 (上一章回忆结束后的部分小修) —— 第36章 夫君竟然 [VIP] 听到季归褚的话, 苏娇虞心里嘀咕了一下,夫君,我们都未曾圆.房呢, 孩子更是不可能。 苏娇虞的脑袋枕着季归褚的胳膊, 她抬着手指, 轻轻地摸了摸季归褚乌黑的发丝。 当苏娇虞指尖穿过季归褚的发丝,向下滑, 因为季归褚的话,她有些心不在焉, 无意识间,手指穿过男人发丝, 勾了一下他后颈的肌肤。 意识到自己碰到了季归褚的后颈,苏娇虞脸上的神情僵硬瞬间。 季归褚不喜欢被她碰到后颈。 之前她不小心碰到季归褚的后颈,他甚至流露出了戒备杀意。 苏娇虞指腹颤了颤,打算趁季归褚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收回指尖。没想到季归褚突然按住她的手,他黑色的眸子盯着她,长睫微翕, “小娘子, 为什么松开,你讨厌碰到我么。” 苏娇虞雪白娇丽的脸下意识露出温软的笑, 小声说,“没有呀。” 她内心却没有表面上这般平静,季归褚现在已经完全不戒备她了吗? 意识到这点后,苏娇虞心思缓缓, 再次盯着季归褚看, 男人在她面前, 有些黏人, 总是露出渴望与她亲近的模样。 真的是让她有些遭不住,苏娇虞内心轻叹。 苏娇虞的手再次勾住季归褚的发丝,心不在焉地绕了绕。 季归褚柔顺的墨发被她弄得有些凌乱。 苏娇虞缓了缓心神,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与他继续闲谈。 “夫君,若蛊毒与故蛊引结合,你的身体是不是就有救了。”她好奇地问,语气担忧关怀。 季归褚瞥了一下她的眼睛,他脸色此时有些苍白,像色彩极淡的美人画,苏娇虞没有注意到他与平时相比更加脆弱,因季归褚常常是一副病弱模样,她分不太清。 苏娇虞与季归褚相视,半晌后,季归褚先败下阵来,他对小娘子实在没什么抵抗力。小娘子温软,眸光柔和,与她在一起,他变成了没有病痛的正常人,他经历的黑暗,心中的煞意,也会被她抚平,她太过难得。 于是季归褚垂睫道:“春雪蛊可以护住我的心脉,让我无法死去。” 他嗓音温温,收敛偏执,像乖巧地把一切秘密都捧到小娘子面前似的。 听到他的话后,苏娇虞心想,这与她从医书中查阅到的信息大差不差。 “但春雪蛊只能让我无法死去罢了。”季归褚语气稍变。 “夫君能活下去不好么?”察觉季归褚话语间的冰凉,苏娇虞低睫,眸色微微泛起涟漪,犹豫说。 苏娇虞其实觉得,若是能借春雪蛊让季归褚无法离开她,那也不错。 这样就省下了许多麻烦。 与幼时遇到季归褚时不同,她现在已经嫁给他了,没什么理由让他远离。 她本来所作所为就是想让季归褚能爱着她,听她的话。 倘若能用春雪蛊保住季归褚的性命,又能让他无法离开她,那岂不是对双方都有利? 然对季归褚而言,凭借春雪蛊借小娘子体内的蛊引活下去?这般好么。 他只会想,自然不好。 春雪蛊本质是剧毒罢,只会让他变成行尸走肉,蛊引与蛊毒结合后,更会不断吸收啃食他的血肉,他最后每日每夜都只能拖着病恹恹的身体躺在榻上,只能苟延残喘。 若是这样的他,求着小娘子与他在一起行周.公之礼,那她迟早会厌倦他。 所以,季归褚讨厌用春雪蛊作缘由与小娘子在一起。 与其最终变成那样,倒不如现在掐死她。 极其庆幸的是,小娘子对他的意义并非仅仅有着蛊引那么简单。 蛊引不过是次要的事情,季归褚眸色沉了沉,心想,迟早要除掉华真妃子在小娘子身上下的蛊引与自己身上的蛊毒。 小娘子本身是他的药引,她能一点点抚平他的病痛,让他真真正正地变成一个没有病痛的正常人,他与她,可以细水长流。 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是苏娇虞对他还没有真心。 季归褚这样的人,无法忍受喜爱的小娘子对他虚与委蛇。 季归褚指尖握住苏娇虞的手,苏娇虞不得不松开了他的发丝,男人与她十指相握。 季归褚与她躺在榻.上,他肌肤透着病态白,眉眼昳丽,盯着苏娇虞,一眨不眨,隐瞒了她本身就是他的药引这件事后,启唇轻声,语气透出珍视的意味: “小娘子,你还没有喜欢我,我不想让你因为春雪蛊委屈自己。” 听到季归褚说出这般珍视她的话,若是寻常的女郎早就感动的不得了,苏娇虞却只是砰砰跳了几下心尖。 其实,若说季归褚冷情,苏娇虞亦是一个冷情之人。 小娘子心底的漠然被她掩饰的完美,难以透露罢了。 苏娇虞听到季归褚的话,只是想,季归褚似乎更喜欢她了。 之前,还因为蛊毒发作差点与她行.事。 现在却直勾勾地望着她说,他想要她的真心。 夫君对她的心情和态度这般重视,本应是好事,但苏娇虞感到些许苦恼。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季归褚。 若能喜欢他,他与自己这般亲近暧.昧,她应当早就喜爱上了吧,而非现在这般。 如果她就是无法爱上季归褚,那怎么办?苏娇虞闭眼假寐,靠在季归褚怀里,心思却是辗转,要想个办法,让季归褚相信她喜欢他。 另一边,季归褚此时状态并不太好。 太后对季归褚血脉的猜忌试探让季归褚回忆起了幼时亲手杀的男人。那男人是华真妃子的情夫,季归褚撞见华真妃子与情夫在一起,躺在父亲天子赏赐的雅趣小舟上,行苟.且之事。 若华真妃子与男子没有理会季归褚,那季归褚也许会当做没有看见,继续维持表面的平静,季归褚自小聪慧,病弱的身体让他渴望学习了解许多事情,他知道的东西多,于是看世间万物更加通透。 但华真妃子竟在事后带着季归褚去见那男子。 那男子是昭国人,以苍国宫廷侍卫的身份潜藏在苍国皇宫。 华真妃子有些嫌弃地带着季归褚,在男子面前抱怨季归褚的存在,觉得季归褚是个累赘。 她让季归褚唤那男子父亲。 “待我回昭国,这孩子只能认你做父亲了。”华真妃子叹口气,对情夫说。 季归褚是苍国天子的孩子,这是真真切切的事,至于此后天子对季归褚血脉的误会,大多来自于华真妃子对情夫和季归褚的态度。 季归褚听说母亲要离开苍国前往昭国,他心里排斥。父亲不是爱母亲么?母亲与父亲表面上看上去关系如此和睦恩爱,母亲为何要去昭国? 少年季归褚对母亲的情夫感到敌意,但他那时性情还算柔和,只是心底默默不愿,并没有做什么。 然而华真妃子的情夫却想掐死季归褚,那男人本是华真妃子在昭国的未婚夫,后来不得不与华真妃子分开,对于华真妃子与苍国天子的孩子,那男人看到就觉得厌恶。 反正是一个病秧子,华真也不喜欢,掐死他,把他当做是病死,无人会知晓,无人会追究。 那男子唯一没有预料的,是季归褚这般病弱的少年,会反过来杀死自己罢。 “......” 过往的事让季归褚感到恶心,他闭上眼,眼前似乎就会浮现起鲜血还有母妃看向他的憎恨神情。 心神不佳动荡不安,牵动他病弱的身体,让他感到疼痛,季归褚额间泛起细碎冷汗。 季归褚忍住喉间闷哼,若无其事地抱紧苏娇虞。 离隆冬死期之日渐近,再加上朝堂针对反反复复,季归褚身体耗损。 蛊毒间断发作,病痛越来越剧烈。 对季归褚,只抱着苏娇虞早已经不够了。 为了得到小娘子的真心,让她今后能心无芥蒂地与他在一起。 他确实能忍。 然而小娘子却不知道他的隐忍似的,苏娇虞躺在季归褚怀中,很快捧着他的下巴,看向他的眼睛,对他无辜地眨眨眼,“夫君,你能告诉我你小时是什么样子么?” 她软软的唇轻轻贴在他的脸庞,有些刻意,几乎是在轻啄他的隐忍。 接着,苏娇虞动了动,她的唇柔柔啄了下季归褚的唇角。 季归褚浓密如鸦羽的眼睫轻轻颤动。 他突然哑声说,“小娘子,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你帮帮我,我把曾经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季归褚抓住苏娇虞的手,漆黑的眸子既是祈求,又是蛊惑。 苏娇虞起初有点茫然,不知道季归褚的话是什么意思。 季归褚亲了亲她,随后抓着她的指尖,让她解.开了他的衣衫。 终于意识到季归褚要做什么,苏娇虞有些迟疑,她的耳根染上红意。 “小娘子,你想知道我母妃华真妃子的事情么?想知道我与母妃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么?或者是,想知道我曾经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吗?”季归褚盯着她,语气缓缓,平静,透露出蛊惑。 “你应当好奇极了。”季归褚对苏娇虞观察仔细,从他把她带到此处宫殿起,他就大概琢磨到了她打探消息的心思。 季归褚厌恶旁人好奇他与母亲华真妃子为何会变成这样,只要提起华真妃子,他心中恨意、杀意不断,他常常会冷冷地,直接掐住询问之人的脖颈。 但对于苏娇虞,季归褚不介意将自己曾经遭受的虐待都与她说出。 若能博得她的可怜同情,利用自己的经历,有何不可。 “小娘子,想更多地了解我,倒不如直接问我,与我做交易,不是么......” 季归褚喃喃,把苏娇虞拉近。 他抱着她,喉间溢出低.哼,声音病弱,支.离破碎。 * 离开皇宫后,苏娇虞与季归褚坐在回四皇子府的马车上。苏娇虞神情微妙地拿着帕子慢慢擦拭指尖,虽然已经清洗过了,但第一次如此,让她总是觉得自己的手没有擦干净。 苏娇虞眼皮微微跳。 今日季归褚吃醋亲她后,已经彻底暴露了他的占有,他看着她时,眸中的情绪也不再伪装。 季归褚与她又在殿内做了那般事情...... 她其实以为季归褚如此做,她应当能在今日与他圆.房了。 结果依然没有。 离上次差点圆.房的日子过去后,苏娇虞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她有信心能够让自己在面对季归褚真实模样时不会害怕发抖。 她的准备无法发挥。 苏娇虞抬眸瞥向季归褚,马车的车窗微微打开,风从外面吹进,帘帐起伏飘动,就像仙宫帐幔,缥缈青烟散去,仙人的模样显现。 他低敛长睫,瘦白的手支着下颌,小憩而眠。 季归褚的头发很长,鸦羽般的黑色,滑落肩膀,垂在腰下,当他闭着双眼时,就像一尊美丽的琉璃雕像。 他面容已经恢复平静,与刚才映在苏娇虞眼中那般被情.欲晕染的靡丽模样不同。 苏娇虞扯了扯嘴角。 她的夫君可真能忍呀。 ———— 苏娇虞意识到,季归褚想让她对他有真心,对此,苏娇虞感到苦恼,她面对季归褚,心底深处总有隐约的不安,总觉得他似乎还瞒了她什么,虽然只是虚无缥缈的直觉,但这样的感觉让她无法彻底放心地喜欢季归褚。 苏娇虞思来想去,决定努力伪装出喜欢上季归褚的样子。 然这其实有些困难。 苏娇虞在季归褚面前本来就是在伪装温软贤惠,假装是一位喜爱他的小妻子。 季归褚已经看透她对他的言语常常带着伪装的成分,若扯着季归褚,温软地同他告白,他很有可能会当做她在骗他,不会当真。 所以苏娇虞打算在生活小事上改变一下。 过了一段时间,夏季快要到来,趁着酷暑未至,春日的微凉轻风还尚存,青晏学堂举行了马球比赛。 暖阳微微焦热,空气弥漫着花香,苏娇虞穿了胡服,牵马走向马球比赛的场地。 在苏娇虞身旁,众女也都穿胡服,牵着马匹,大多容华丽丽。 贵女们叽叽喳喳,有抱怨说我不会打马球,有下赌注猜谁会赢的,混在一起,百花缭乱。 然苏娇虞依然是显眼的。 殷国三公主,确实当得起绝世美人的称呼。 她的肌肤毫无瑕疵,脸蛋美丽,长睫如羽,眼睛清澈,眼尾泪痣朱红昳丽。 苏娇虞面容娇软,拿着马球画杖,如提着玉兔明灯的小仙娥。 季归褚作为青晏学堂的骑射课先生,马球比赛这样的事他自然在,此时,季归褚站在场地外的画廊小亭中旁观此次马球比赛。 虽然青晏学堂的主事是请季归褚来旁观赛事,但他的视线只看苏娇虞。 他偏心至极。 众人早已习惯四皇子殿下的偏心。 季归褚见苏娇虞翻身上马,小娘子动作利落,透出与温软面貌不同的潇洒凌厉,这样的反差让季归褚微微晃神,他又见她脚踩马镫,小娘子穿着胡服高靴,高靴勾勒出她小腿纤细的线条,胡服让她看着娇艳若火,阳光落在她的身上,虚幻美丽。 空气中弥漫的花香本让季归褚感到不适,但此时,他看着苏娇虞,恍惚间,也觉得自己有些醉于沉沉花香中了。 察觉到季归褚的视线,苏娇虞扭头,朝季归褚笑了一下,唇红齿白,笑容明艳。 她脸蛋透出健康的嫩红,白里透红,就像生机盎然的花枝。 季归褚站在场外亭中阴影,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映出她的模样。 片刻后,季归褚见小娘子很快进入马球比赛中,她的注意力被场上的马球、同行的女郎们分散,不再注意他的视线,她理应生存在阳光下。 季归褚不想将视线从苏娇虞身上离开,所以他一直看着她。 渐渐地,季归褚似乎觉得,她眼中确实没有他,越是观看她的马球比赛,他越能看到,小娘子是如何不在意自己。 苏娇虞的目光落在马球,她执着于赛事,除了比赛开始前望季归褚的一眼,之后再也没有看向季归褚。 男人瘦白的手下意识想捏住腕间的念佛珠,接着却愣了下,后知后觉想起那伴随他多年的念佛珠早就被他送给小娘子。 他心思缓缓,抬眸看他的小娘子在马球比赛占得上风,看她唇畔带笑,见她为赢球而高兴地挥舞手中玄色马球画杖。 马球比赛一时半会儿难以结束,季归褚等待太久,身体隐隐感到不适。随着时辰变换,温度渐升,季归褚有些被越来越浓烈的花香呛到,他抬袖遮掩半张苍白脸庞,感到胸口泛起一阵一阵细密的疼痛。 季归褚微微拧眉,意识到自己的蛊毒将要发作了。 但他并不想此刻离开。 即便回去卧病在榻,没有苏娇虞,他也只是等待死亡将至罢了。 且小娘子似乎很想赢得马球比赛,她前几日一直拉着他,让他陪着训练。 季归褚脑海中浮现小娘子坐在马匹上,纤细娇柔的手握紧马球画杖,认真倔强的模样。 所以,季归褚怎能在她比赛的中途离去? 季归褚强忍着剧痛,静静地观看小娘子的马球比赛,他一动不动,等待苏娇虞的模样透露出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乖巧。 然而,在畏惧季归褚的人眼中,他们看不到季归褚的温顺乖巧,下意识觉将他当成罗刹。 譬如青晏学堂的主事,他见四皇子殿下唇线抿紧,肤白发黑,如艳鬼,便觉得季归褚周身透出生人勿进的阴冷,煞意幽幽。 青晏学堂的主事摸了摸脑门的冷汗,赶紧绕过这位祖宗。 主事一边走,一边看着马球比赛,同时心中猜测,祖宗神情如此差,是不是因为耐心不够了?等不及了? 这么想来,马球比赛的时间有些长了。 四皇子妃参加比赛马球,容易摔到碰到,温度越来越热,比赛也越发难熬…… 青晏学堂的主事觉得,四皇子殿下定是心疼四皇子妃。 于是他赶紧加快了马球比赛的时间。 半晌后,贵女们的马球比试结束,赢者是苏娇虞在的队伍。 “皇嫂,你竟如此厉害。”季迎婷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眼睛亮亮地看向苏娇虞。 季迎婷还在马球比试前说她会保护好苏娇虞,称苏娇虞只需要坐在马上注意不要被撞伤或者是摔伤就好了呢。 季迎婷原本是想,皇嫂看上去这么娇弱,娇小怜人,打马球这种活动对皇嫂来讲肯定很困难,她要保护好皇嫂。 但没想到,苏娇虞竟这般厉害,几乎可以说是苏娇虞带众人赢了马球比赛。 苏娇虞根本不需要季迎婷的保护。 季迎婷差点被一贵女从马上撞下去时,还是苏娇虞伸出手拽了一下季迎婷。 面对季迎婷的夸奖,苏娇虞小小地笑了一下,她脸上带汗,下意识抬起指尖擦了下脸颊的晶莹汗珠,霎时,脸蛋如水洗般,季迎婷看的一愣。 又听到苏娇虞温温出声,嗓音软糯:“因为今日有比试,所以我提前练习了几日罢了。” 贵女们一般不重视马球比赛,苏娇虞私下努力一番,再加上她本就有骑射基础,所以她能够赢了众人,遥遥领先。 不过这不代表很轻松。 在春日暖阳下进行马球比赛,还进行了许久,对苏娇虞而言,自然是会累的。 她脸上都是汗水,顺着娇小的下颌滑落,滴入领口,她呼吸喘.喘,头都有些发蒙。 但苏娇虞嘴角挂着笑,笑的轻快。 因她赢得了马球比赛。 这样,她的打算就可以顺利进行了。 “练习了几日......皇嫂你莫要谦虚了,你就是厉害嘛。”季迎婷听到苏娇虞的话,佩服地夸赞。 季迎婷想,皇嫂是四哥的妻子,四哥打马球厉害,皇嫂打马球也厉害,这似乎没什么问题。 苏娇虞挑挑眉,没再多说什么。 对于她来讲,她辛辛苦苦努力赢得马球比赛不是为了让众人夸她厉害的。 苏娇虞想要马球比赛的头筹。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向青晏学堂讨要一个奖励。 苏娇虞所在的队列赢得了马球比赛,而苏娇虞是带领大家赢得比赛的主要功臣,这不置可否,于是苏娇虞顺利地得到了她想要的头筹。 一些贵女们原本心底看不起苏娇虞,觉得苏娇虞只是依附四皇子的娇弱女子,马球比赛结束后,她们对苏娇虞转变了些态度。 这位殷国三公主,在马球比赛上的凌厉飒意,实在出乎意料。 因为此次马球比试是春日青晏学堂的结课仪式之一,比较特殊,可以带自己的侍女随从,所以巧莺也在场,苏娇虞下了马匹,走出赛场,巧莺跑过来给她递了帕子。 苏娇虞擦了擦脸上的汗,她抬睫,瞥了一眼季归褚,见他还等在亭子里。 接着,苏娇虞没有向季归褚的方向走,而是向青晏学堂主事的方向。 青晏学堂主事身边围着一些贵女,都是在询问春日结课仪式后学堂的情况,问一问夏季休沐会有多久呀,学堂会不会在夏日里办赏荷宴啊。 当苏娇虞走过来时,众人安静了一下,贵女们安静是因为佩服苏娇虞,主事安静是因为主事心里想四皇子妃来他这里作甚!快去找四皇子殿下啊! “主事,我夺得了马球比试的头筹。”苏娇虞说。 “是,没错。”主事赶紧回答。 主事摸了摸脑门的冷汗,余光见季归褚走来,他更是冷汗涔涔。 主事心说,皇子妃你莫要与我搭话了四皇子殿下早就等待的不耐烦了,皇子妃您就快去见四皇子吧,没看到四皇子那阴森森的神情么? “赢得头筹就能向青晏学堂讨要一个奖励,对么?” “对对对。”余光见季归褚越走越近,主事对苏娇虞用力点头,又急急说,“四皇子妃,若您有什么想要的,待会儿让侍女传话就行了。” “不必传话,现在就可以。”苏娇虞眨眨眼。 主事差点想直接叫出声,四皇子妃,您快去跟祖宗说话罢,别与我谈话了,否则祖宗会掐死我的。 苏娇虞像是看不到主事眼中的焦急似的,她继续用温软礼貌的语气说,“我想现在就向学堂讨要一个奖励。” “好,到底是什么奖励。”主事只想快点把这尊大佛送给四皇子。 “把先生给我。”苏娇虞脸上带笑,玉白的指尖指向走来的季归褚。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大多是被吓得。 虽然季归褚在青晏学堂当了一段时间的学堂先生,但众人可没有忘记他其实是个疯狗罗刹。 季归褚那个疯狗愿意被当成奖励送给小娘子么? 主事想了想,这奖励他根本无法给四皇子妃啊!且不说四皇子与四皇子妃本就是夫妻,也不需要他给四皇子妃奖励、主事焦头烂额。 然而另一边,季归褚在苏娇虞指向他,讨要他时,他身上的寒意消融了。 “......” 季归褚抓住苏娇虞的手,把她拽到小亭子里。 他抿了抿唇,眼睫抖了抖,盯着苏娇虞的眸子漆黑,眼神莫测,而乌色发丝遮掩间雪白的耳尖连着耳根发红。 “先生,怎么了?”苏娇虞干脆坐在小亭子的栏杆上,她晃了晃双脚,小娘子穿高靴,胡服,经历了马球比赛后,她的袖口稍微翻起,露出皓白手腕,发丝也微微散开,几缕青丝湿湿地贴在脸边,凌乱美丽,眸子明亮。 “小娘子,为何要把我当做奖励讨要呢?”季归褚声线缓慢,透着优雅。 “看话本学的呀。” “你不喜欢这样么?”苏娇虞看着他的神情,语气顿了顿。 小娘子低下脑袋,发丝乌黑,可怜娇柔。 “先生,我只是在向你表露我对你的喜欢,不行吗。” 作者有话说: 喜欢的要死。 第37章 夫君藏着什么 [VIP] 暖阳正好, 空气弥漫花香阵阵,绚丽温暖。 勾勒鸢鸟浮雕的小亭画廊间,有着朱红的檐顶, 金色的銮铃。风裹挟着花香轻轻吹过, 敲打銮铃, 铃声窸窣轻响。 苏娇虞坐在小亭阑干,她双手撑着凭栏, 并不是非常端庄,习惯性的动作透露出与温顺贤惠不同的反差。 在季归褚面前, 小娘子低下脑袋,几缕乌黑的发丝从她娇小肩头滑落, 她指尖轻轻扣紧阑干,声音可怜。 “先生,我学话本中的东西,你不喜欢么?” 苏娇虞见季归褚非要她表露真心,她只得采取与之前不同的办法,试图在季归褚面前表露她对季归褚的喜欢。 至于将季归褚当做奖励讨要的做法......苏娇虞确实是从话本中学习的, 这是话本中的一位风流侠客的做法, 用于表示,你是我的了。 温软贤惠的妻子突然一反常态, 这般热烈地告白,总该相信她是有几分真心了吧,即便不能相信,她换个法子与季归褚相处, 也许会有不一样。 苏娇虞指尖又敲了敲小亭栏杆, 与头顶銮铃声响微微呼应。 她低着脑袋, 季归褚能看到她的头发一半披散, 一半用木簪簪起。 因为小娘子青丝如瀑,太多,打马球比赛时,为了方便,她一半的发丝被木簪馆起,高束。 季归褚看了一眼苏娇虞的发簪,若有所思。 另一边,苏娇虞装作可怜,在等待季归褚的反应。 她等了一会儿,奇怪于季归褚为何不出声,苏娇虞眼睫颤了颤,难道弄巧成拙了?季归褚不喜欢如此热烈追求他的女郎么? 苏娇虞等了半天,若不是还能嗅到从季归褚身上传来的檀香,她都要以为季归褚拂袖转身离去了。 她轻轻咬了下唇瓣,决定抬头看到底怎么回事。 在苏娇虞抬头的刹那,季归褚伸出手,他瘦白指尖捏住她发间木簪,摘下,瞬时,小娘子如瀑青丝披散,柔柔地、凌乱地落在脸颊、身体两侧,苏娇虞怔愣抬睫,脸上还带着马球比赛结束后的绯色。 “小娘子,为何不戴我送你的发簪呢?”季归褚瘦白的手把玩着木簪,那木簪是女子样式的,落在他手心把玩,不仅没有让人感到古怪,反而透出赏心悦目。 苏娇虞下意识抬手勾了勾跌到脸边遮挡视线的发丝,对季归褚的话感到些迟疑,她的首饰衣服都是皇子府准备的,其实这木簪也算是季归褚送她的了,但显然,季归褚说的发簪是另外的东西。 她想了想,眨眨眼,季归褚送的发簪......难道是指他在她生辰礼上送的红玉发簪吗? 季归褚突然问这个作甚?他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 “夫君,你送我的红玉发簪太过珍贵,我若是在马球比试的时候戴,万一弄掉撞落,岂不是伤了夫君的一片真心。”苏娇虞一边整理凌乱的发丝,一边与季归褚说。 季归褚盯着苏娇虞,他眸子漆黑,看不出表情。 男人俯身,将木簪重新放在苏娇虞手中,苏娇虞指尖微颤,下意识握紧木簪。 苏娇虞仰面,与他对视。 她心尖跳动的速度微微加速,变得紧张起来。 若是季归褚看出她这次只是试图伪装成喜欢上他,他会生气么。 “小娘子,你把我当作奖励讨要,你想把我成你的么?”季归褚声线缓慢,他背对着光,苏娇虞见他眼瞳幽幽地映照着她的面庞。 “嗯。”苏娇虞点了点头,因为紧张,她看上去有些局促,就像表露真情的女郎,不安踯躅。 季归褚本来在怀疑苏娇虞是不是在耍小手段,见她露出些许紧张,季归褚想,既然小娘子没有那么平静了,她应当对他是有几分感觉的。 “夫君,你若是不喜欢如此,我下次不这样做了。”苏娇虞观察着季归褚,小声说。 听到苏娇虞的话,季归褚眉角跳了跳,还有下次么? 他不由得想,若是到下次,小娘子会对他做些什么呢? 季归褚茫然片刻,心底竟升起一些期待,等待她对他做出什么事,似乎也不错。 小娘子在努力地表露她的喜欢之情,季归褚并不厌恶苏娇虞如此做。 季归褚渴望活下去,这是出自生的本能。 他不曾期待过什么,他内里薄情,不通寻常感情,就连现在对小娘子说他喜爱她,要与她生生世世在一起,也是因为他的占有欲,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对小娘子的感情是否为男女间的爱,只是将自己伪装成正常郎君的样子,告诉小娘子,他喜爱她。 季归褚极轻地眨了眨长长纤细的眼睫,在这时,他竟开始期待未来了。 明日或者后日、或许是半旬后,小娘子为了向他展露她对他的真心,她又会做什么呢? 在苏娇虞心里烦恼自己是不是搞砸时,季归褚弯下腰线,他的脸庞几乎贴近她的脸,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语气微哑,带着勾引的意味,“小娘子讨要我这个奖励后,接下来,是想作甚么呢?” 若说实话,季归褚对苏娇虞这次的做法感到了意外。 她竟然想把他当做她的所有物。 季归褚一直都想将苏娇虞占为己有,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露出自己的控制欲、占有欲,生怕多做一点,就会让小娘子感到害怕。 然而没想到,苏娇虞竟这般直接,光明正大地说要他这个奖励,极其强势。 对于苏娇虞的反将一军,季归褚心情些许微妙。 季归褚凑得近,眸色透出危险,他那张皙白的脸就要凑上来,苏娇虞心跳得快,忽然出声说:“先生,这里是在学堂。” 她温软糯糯的嗓音打断了季归褚的思绪。 男人呼吸紊乱一瞬,轻轻的呼吸落在苏娇虞脸上。 季归褚下意识蹙了蹙眉。 只见苏娇虞向后缩了缩,躲开他的亲近。 苏娇虞不想让季归褚此时亲近她。 她刚刚打完马球,浑身是汗,身上的胡服都被汗水淋湿,有些黏腻地贴着肌肤,发丝也是凌乱微湿,刚才甚至有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滑落顺着眼角、脸颊轮廓、下颌滑进锁骨,留下汗渍。 她这么狼狈,季归褚本就洁癖,他亲上来,会不会嫌弃她? 想到此,苏娇虞更是向后缩了缩。 小娘子坐在小亭阑干,身后虽然不是什么高台,也没有什么湖水,只是一片草丛花瓣,但季归褚一眼望去,依然觉得危险。 毕竟,草丛蔓草有着枝叶,艳丽花朵有着花刺,若苏娇虞不小心跌落,小娘子娇嫩的皮肤就会被枝杈、花刺划破。 季归褚察觉到苏娇虞的躲闪,他眸色微暗。 “虞儿?”季归褚低低地,试探出声。 苏娇虞被他这一声亲昵的称呼唤的脊背发麻,一哆嗦,差点没扶住栏杆,季归褚的胳膊搂住她的腰,苏娇虞的鼻尖撞到他的怀里。 可她浑身是汗。 苏娇虞皱了皱眉,想要起身。 季归褚的手按住苏娇虞的后颈,把她牢牢按在怀里。 苏娇虞无奈,挣不开。 “夫君,为何这么称呼我呢。”她的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出声。 季归褚突然这么唤她,让苏娇虞感到一些肉麻,还有说不上来的惊心动魄。 虽然他声音轻柔,但苏娇虞总觉得他温柔的嗓音下藏着几分幽暗,吓得她差点没坐稳身形。 “偶尔想换一个称呼罢了。”季归褚扯了扯唇角,平静地说,“只是想喊一喊小娘子的名字。” 苏娇虞在他怀里“哦”了一下,她声音小小。 季归褚的理由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夫妻之间称呼亲密一点很正常,她没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 苏娇虞在季归褚怀里又试图挣扎了几下。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从季归褚的怀抱中离开。 苏娇虞为自己心急“讨要奖励”的做法感到几分后悔。 她应当沐浴完毕换上干净衣裳后再向青晏学堂讨要奖励。 而不是浑身是汗黏.答.答地倒在季归褚怀中。 “夫君、先生?你可以先松开我么、”苏娇虞唤了几个称呼,央求着季归褚松手。 季归褚微微抿了唇角,“小娘子高兴地把我抢来,难道只是想推开我么?” “自然不是。”苏娇虞回答的很果断。 她斩钉锻铁的语气让季归褚翘了翘唇角。 苏娇虞挣扎了几下,在男人怀中蹭来蹭去,把他整齐的衣裳弄得凌乱。 终于,季归褚低低笑了笑,他松开桎梏小娘子的胳膊,苏娇虞得以抬起脑袋,她胡乱地用手理了理青丝。 “我想沐浴。” “夫君,让我先沐浴。” * 青晏学堂的房间纷繁众多,其中就有用于住宿的屋室,可以洗澡沐浴。 苏娇虞带着季归褚向主事借了一间住宿的屋室,主事毫不犹豫地应下,不敢阻拦。 当侍从将热水倒入木桶后,苏娇虞忽然露出苦恼,“我忘记告诉巧莺了。” 见苏娇虞居然还有心思念着其他人,季归褚心底微微吃醋,他不紧不慢说,“不必担心,我的小厮会告知她,小娘子只需要我陪着就好了。” 察觉到他话语中的占有欲,苏娇虞瞥他一眼,没再说巧莺的事。 很快,苏娇虞解了胡服衣衫,任由温水漫过身体,清透的水被她的手捧起,落在发丝。 苏娇虞一边沐浴,一边思索接下来要怎么做。 将季归褚当做奖励得到后,他看上去并没有很惊喜,也没有认为这就是她的真心。 他只是不排斥她这样做。 苏娇虞的双臂搭在木桶边缘,将下巴枕在胳膊上,悠悠想,既然季归褚不排斥,那她就继续多寻些法子向他表露真心。 也许这般行为的次数多了,她就真的喜爱季归褚了。 苏娇虞心情轻松。 沐浴完毕,她换上干净的衣裳从屏风后走出。 为了避免季归褚等的着急,苏娇虞还加快了沐浴的速度。 她急急绕出屏风,看到季归褚屈膝坐在榻上,男人的胳膊支着膝盖,闭着长睫,坐在帐幔间,就像话本中等待女郎一度春.宵的侠客。 苏娇虞抬袖,嗅了嗅自己,没有什么味道,仅有洗漱完的清爽,于是她放心地走向季归褚。 “夫君,困倦了么。” 季归褚眼睫微颤,他慢慢睁开眼。 苏娇虞看到他的眸色很静,眼尾微红。 她这才发现他的肌肤似乎变得更白,有些惨白。 苏娇虞脸色顿变,她跑到季归褚身边,“你怎么了?” 季归褚眉梢紧蹙,看上去有些顾不及说话回答她的问题。 “病发了?”苏娇虞一顿,问道,语气透露出几分熟稔。 苏娇虞没有第一时间喊御医,因季归褚平时这般模样露出后,他更喜欢的是抱紧她。 他抱着她,能缓解病痛么。 苏娇虞联想着。 难道是因为春雪蛊的效力? 可春雪蛊不是用于缓解蛊毒么?也可以用来制止病痛吗?医书中不曾提到呀。 “是蛊毒。”季归褚声音哑的厉害,他轻轻抓住苏娇虞的手腕,并没有拉近,只是维持在一个距离。 若是蛊毒发作,那她有着蛊引,陪着他,他应该就会好受一点了。苏娇虞下意识想。 同时,苏娇虞看着季归褚的神情,忽然一顿,接着她惊声,“你难道一直忍着么?” 蛊毒发作不会那么平缓,若季归褚此时体内的蛊毒达到暴躁的程度,那说明这一路上季归褚都在隐忍蛊毒的发作。 苏娇虞想到自己竟然还把季归褚当做什么奖励,与他在亭中逗留那么久......她升起一些愧疚之情。 在这样的愧疚中,苏娇虞眸色微动,想要上前,主动抱住季归褚。 然季归褚攥着她的手腕,他指尖用力,也许是因为蛊毒发作让他的思绪有几分涣散,他无意识攥紧,没有控制力度,几乎掐红了苏娇虞的手腕。 “夫君?”苏娇虞微惊。 季归褚低睫,冷汗浸湿他的眼睫,“春雪蛊的蛊毒与蛊引是一对,蛊毒彻底发作时,会引起蛊引的混乱。” “小娘子,此时若你离我太近,却不让蛊毒蛊引结合,你体内的蛊引会让你感到不适。” 苏娇虞心中一愣,她并不知道这样的事。 她对春雪蛊了解甚少。 对季归褚与她亲近的原因几乎是连蒙带猜。 苏娇虞忍了忍,出声幽幽问:“那蛊毒蛊引结合,不好么?” “不行。” 这些时日,因想要解除小娘子体内的蛊引与他体内的蛊毒,避免今后让他与小娘子被春雪蛊控制,季归褚让属下重金招来了昭国巫祝,即使巫祝自诩活了百年之久,是施展神术的仙人,本质上只是贪图利益的人罢了,施一些金银,就能让巫祝背叛昭国皇后。 于是季归褚很快从昭国的巫祝口中了解,春雪蛊的狠毒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除了蛊毒发作会啃食中蛊毒者的血肉,蛊引也会对蛊引的宿主产生不利。 蛊毒与蛊引结合,只会让季归褚有短暂的安宁,那之后,他与小娘子都会被春雪蛊折磨。 想到此,季归褚眼底泛起寒意,华真妃子这般对待他与苏娇虞,当真是恶毒。 季归褚简单解释了一下,苏娇虞听到季归褚的话,她琢磨了片刻,犹豫说:“那我不能接近你么?” 季归褚闷闷地“嗯”了一下。 他极慢地说: “此时此刻,小娘子离我远一些更好。” 既然蛊毒发作不能接近我,那何必在刚才亭中抱住我? 苏娇虞心中嘀咕。 她不知道季归褚在刚刚是有些病态的情绪,那样状态的他并不在意很多事,流露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偏执。 此时,季归褚独自待了半晌,情绪稍微稳定,变得理智冷情。 苏娇虞没有立即离开。 她盯着季归褚:“可夫君你看上去很痛苦。” 季归褚喉结滚动,蛊毒发作的疼痛让他难以发出声音。 “虽然你有很多原因不让我靠近你,到哪不管怎么样,蛊引靠近蛊毒,就会让蛊毒稍微平息。”苏娇虞抓住季归褚的手,她轻轻地搂住男人的腰,裙裳落在床榻,一下子将他按倒。 苏娇虞低睫,望着季归褚。 “即使蛊引会给我带来麻烦,但目前我一切安好,并无不适,倒是夫君你,我怕你再推开我,你之后就见不到我了。” 说着,苏娇虞抬起季归褚的下巴,轻轻吻上。 “亲一下而已,又不会怎样。” 这一刻,苏娇虞觉得她可真像抢占病美人的跋扈小姐。 * 苏娇虞亲下来后,之后是否是她掌控,那就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 屋外花香阵阵,小亭銮铃静谧地轻摇,结课仪式结束后,贵女们大多散去,青晏学堂变得清冷,日暮有些沉下,落在室内的光线变暗。 季归褚抱着苏娇虞,小娘子坐在他的怀里,轻声细语,就像情人间的呢喃。 “……虽然我也有不对,但我并不知晓你的蛊毒发作了。” “既然你蛊毒发作,那你为何不好好歇息呢?”苏娇虞感到不理解。 季归褚此人,有太多她不理解的东西了。 即使苏娇虞现在与他看上去很是亲密,但她总觉得眼前朦朦胧胧,触碰到的季归褚像虚幻的琉璃,轻轻一摔就碎了。 季归褚低头,亲了亲苏娇虞的眼角。 他的痛苦缓解了许多,抱着苏娇虞时,不仅是蛊毒的疼痛,他身体的病痛也在缓解,于是,他情不自禁,又轻轻伸出舌尖舔了舔。 苏娇虞眸色怔愣。 她见男人的模样透出靡丽。 季归褚长睫如鸦羽,低敛,眼尾绯色,唇轻轻碰了碰她的眼角,留下湿漉漉的触感。 他眸光破碎,流露出情不自禁。 季归褚如此,就像是一种病态的痴迷,就像被她蛊惑,深深地沉迷,但他对她的感情明明还不至于如此。 苏娇虞强烈地感觉到,季归褚对她身体的亲近,绝非只有蛊引蛊毒的相互吸引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捂好药引之事】季归褚(无辜):只是想亲一亲老婆qwq —— 什么时候能让他单纯地馋她的身子呢?(虎狼之言) 今天七夕,更了一章七夕番外,向下翻~ 第38章 七夕番外/嫁给狐妖 [VIP] 烟雨蒙蒙,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湖面,轻轻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一叶缓缓驶向岸边的小舟中,侍女的声音清清脆脆, “小姐, 这该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小姐声音娇娇糯糯, 语气透出随意,“哎呀, 别管那么多了,巧莺, 快过来继续陪我打六博。” 巧莺自顾自叹息担忧,“小姐, 雨越下越大,待会儿到岸走不了,这可怎么办?” “你先陪我打一局六博。”苏娇虞一把扯住巧莺,把她拽着坐下来。 巧莺只觉视线晃了晃,细雨拍打小舟,发出噼里啪啦的窸窣声响, 自家小姐的面庞映入巧莺的眼中。 小娘子肌肤剔透, 白里透粉,她的眼睛大大的, 清澈温软,眼角有一颗朱色泪痣,透出蛊惑。 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娘子,实际上喜欢看侠客话本打六博翻花墙骑马游玩等等一众不属于端庄范围的事情。 巧莺被苏娇虞强势地拽着坐下, 不由得将心里话说出: “小姐, 幸好您不是男子。” 若她们小姐是男子, 那估计是一个风流郎君了。 “若是男子倒也好, 那样就不用出嫁了。”苏娇虞扯了扯嘴角,心烦意乱地推翻桌案上的六博棋子。 苏娇虞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地商人之女,因为父亲在经商的时候得罪了某个豪族士家,为了平息对方的怒气,苏娇虞变成了嫁给对方病秧子小儿子冲喜的倒霉鬼。 说是嫁,其实就是送过去当寡妇罢。 苏娇虞心里叹口气。 而且,听说季家那位四公子因为长期生病变得性情古怪,残忍暴戾。 苏娇虞来的匆忙,因季家要求她必须快快赶来,所以很多东西都落在后面,暂且只有她这个人到了。 小舟靠岸,雨依然在下,苏娇虞站在廊下避雨,环顾四周,戚戚冷冷的,并没有什么人。 “季家竟然不派人来......”巧莺抱怨。 “等雨停了,再找人问一问季家在哪里罢。”苏娇虞安抚巧莺,接着,她看到前方走来的男子,神色忽然一怔。 男子乌色的发披散,发黑肤白,幽幽丽丽。 他腕间戴佛珠。瘦白的手握着油纸伞,不急不慢地走来,细雨落在他身边,他宽袍大袖,衬得他身材高挑纤细。 不知为何,苏娇虞觉得那男子在看她。 似乎,在向她走来。 “小娘子,要去何处?”男人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将伞罩在她的头顶,他声音优雅,带着蛊惑。 “季家,找我的未婚夫。”苏娇虞下意识乖乖回答。 他翘了翘唇角,“那我知道他在哪里,小娘子,你随我来。” 巧莺傻眼,喊了几声,再眨眨眼。见苏娇虞与那男子已经消失在雨幕中了,透出诡异。 “小姐?” “小姐!” “......” 苏娇虞回神,发现她已经跟着男子走了一段路了,此时到达一个小巷中。 她怎么会跟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子离开?苏娇虞停住脚步,总觉得刚才的状态很不正常。 她察觉到雨已经停下,男人走在前方,背影清凌凌。 苏娇虞看了一下他,接着她悄悄转身,准备离开。 没想到她的袖角忽然被人抓住,他疑惑无辜,“小娘子,你要去哪里?快到季府了。” 苏娇虞见他眸色漆黑,透出阴森森的感觉,她咬了咬唇,躲闪道:“我去寻我的未婚夫,郎君,多谢你带路,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就是。” “何必赶我走呢。”他嗓音轻轻,透出脆弱。 “我就是季家四公子呀。” 苏娇虞还没来得及诧异,她被他抱在怀里,他身上有好稳的檀香,夹杂着清浅药味,诡谲清冷,接着,只觉眼前场景变换,等回神时,她坐在红罗床帐间。 苏娇虞感到头有点重,从铜镜中瞥到自己头戴凤冠,穿霓裳嫁衣。 “这是怎么回事?”苏娇虞吃惊,她眨了眨眼睫,脸蛋娇丽。 苏娇虞抬头,见季家四公子亦是穿嫁衣,他俯下腰线,他的样貌好看,看着她笑,黑色的眸似乎有细碎的光华。 季归褚抬起苏娇虞的下巴,唇贴上,轻轻咬了下她的唇瓣。 “小娘子,我等你等了许久了。” 小娘子身体哆嗦,她的手竟碰到了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尾巴毛绒绒的,她下意识摸了摸,季归褚闷闷哼了一声,没有痛苦,透出些说不出的愉快。 “你、你、不是人?”苏娇虞被他亲着,她喘.息问。 “我这辈子是一只在等你来嫁给我的狐妖。”他笑了笑,搂住她,倒在床幔疏影间。 作者有话说: 番外的小狐妖很快乐。 正文的季归褚追老婆。 第39章 原来是药引 [VIP] 季归褚亲她时神情有些不对劲, 对此,苏娇虞存了一分狐疑。 照理说,蛊毒结束后, 她的蛊引就没什么作用了, 季归褚应该会冷静一些。但他亲近她, 怎么还是一副不受控制的沉迷模样。 那样子也与男女间的情.欲不同,是一种更加古怪诡异的沉迷。 苏娇虞本想找时间询问季归褚, 她最近开始学着主动询问,而不是猜来猜去, 即便需要做一些事与他交易,然而, 还不待她与季归褚做什么交易,她就先发烧病倒了。 所有事只得被压下,抛之脑后。 苏娇虞躺在榻上,感觉头脑晕晕的,身体时而像埋在漫天大雪中,时而像架在火焰上, 又冷又热, 让她牙齿打颤,小脸发白, 两颊连着眼角泛起不正常的绯色。 屋内床榻前拉了流苏帘子,御医与季归褚的谈话若有若无似近似远虚幻地传到苏娇虞耳中。 外界的声音变得模模糊糊,苏娇虞迷蒙间想到,季归褚每次发病躺在榻上听她与御医谈话, 就是这般感觉么? 几分无力, 几分无奈, 觉得自己变成了什么也做不了的活死人。 苏娇虞听到御医说什么, “四皇子妃的状态很奇怪”、“与普通的风寒发热不同”、“老夫也无法诊断出确切的原因”......苏娇虞本就蹙紧的眉梢更是蹙了蹙。 什么意思?她病的很严重? 苏娇虞感到一些不安。 她身体娇贵,之前换季时也会感染风寒或是发热,但没有如此夸张。 苏娇虞想说话,但嗓子火辣辣的,胸腔无力,无法发出声音,她只得闭眼歇息,恍惚间,感觉到有什么极其冰凉的东西在她的血脉中跳跃。 她感到很不舒服,小猫似的呢喃了几句,嘤嘤宁宁。 苏娇虞痛苦呢喃出声时,御医正在对季归褚说出他的猜测: “四皇子殿下,与寻常风寒发热不同,四皇子妃也许是中毒了......” 小娘子的声音响起,从帘帐后弱弱传出,御医赶紧停了口中话语,低下脑袋。 “知道了,你先退下罢。”季归褚喉结微动,他冰凉的嗓音对御医说。 季归褚的神情并不是很好,苏娇虞发烧倒在榻上,他心思阴沉,男人的脸昳丽,微微耸拉着薄白眼皮,整个人透出阴冷不虞。 他掀开帘帐,流苏相撞,划出弧度,季归褚走入帘子内侧,身后流苏落下,他却并未走近。 看到苏娇虞躺在榻上,季归褚眸色暗了暗,小娘子向来充满生机活力,此时却是脸白如纸,紧闭双眼,透出病弱。 季归褚抿了抿唇瓣,神情有些落寞自责,低声说,“小娘子,上次我身上蛊毒发作,我不应该碰你......” 他眼底升起些黑暗情绪,像他这般如恶鬼的病秧子,越发接近小娘子,只会慢慢给她带来痛苦。 苏娇虞听不太清季归褚说什么,她只是听到季归褚那好听的嗓音,于是知道季归褚掀开帘子进来看她了。 他为何站那么远?她都听不清他说什么了。 苏娇虞一边忍着闷闷疼痛,一边在心底想。 季归褚不靠近她,怕她身上的风寒传染给他么。 苏娇虞意识恍惚,迷迷糊糊间不小心又睡着了半晌,这期间她隐隐约约察觉到季归褚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他始终没有离开。 再次睁开眼,苏娇虞恢复了些许精神。 她眼睫颤了颤,像掀开羽扇,睁开了双眼。 小娘子泛着水雾的眼瞳恰好与季归褚的眸子对视瞬间。 苏娇虞一怔。 季归褚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苏娇虞抬手,撑在身体两侧,慢吞吞地直起身,脊背靠在软枕上,她侧了下脸,身侧青丝倦倦垂下,将面庞对向季归褚。 “夫君,你为何不靠近看我呢?”小娘子弱弱出声,声音很哑。 “担心我的病气传给你,还是觉得我此时狼狈,你不喜欢靠近?” 她纤细娇嫩的手指无意识攥紧被角,定定地看着季归褚。 “并非如此。”季归褚摇头。 他猜测到苏娇虞病倒在榻是由于春雪蛊。 他与她接触太过频繁,蛊毒蛊引迟迟不结合,蛊引就开始变得暴躁,逐渐影响侵蚀小娘子的身体。 若是这样下去,蛊引对苏娇虞而言,迟早也会变成蛊毒的存在,季归褚的指尖微微攥紧。 苏娇虞歪了歪头,青丝翕动,“夫君,既然不是嫌弃我也不是担心接近我会传染病气,你为何不过来呢。” 见季归褚黑眸中暗色越来越明显,苏娇虞眼睫抖了抖,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一个人卧病在榻,实在是百无聊赖。”她叹口气,语气带着撒娇。 然而,虽然苏娇虞努力表露心情轻松的模样,但她的语气透出病弱的哑意,她脸上的笑也带着几分脆弱,季归褚的心重重地揪了一下,感到一些心疼。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 此刻,看着苏娇虞生病,他甚至也变得难以呼吸。 季归褚喉结滚动几下,他抬手,按住心口。 他常常生病,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经历的日子里,病痛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他。 因为自己病恹恹的身体,他早已习惯被疾病困扰。 又因在战场上厮杀,也早已习惯死亡。 季归褚冷情,漠然,即便追随他多年的属下病死,或是被害死,他都不会有什么感觉,死了就死了,换新的属下就是了。 他的性格不正常,活的病态。 而看到苏娇虞躺在榻上,露出病弱的模样,季归褚心尖颤了颤,竟荒诞地想,若让他与她交换就好了。 毕竟,与小娘子不同,他早已习惯病痛。 她不应该承受什么疼痛,所有的病痛折磨,他一人承担就行。 “夫君,你真的不过来么?”小娘子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季归褚并不靠近苏娇虞,即使他逐渐发疼的心脏需要他拥抱小娘子去平缓。 他不想让自己体内的蛊毒伤害到苏娇虞。 苏娇虞见季归褚就像一尊琉璃雕像,动也不动,男人墨发蜿蜒垂下,他神情静默,用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 苏娇虞的手指勾了勾自己的发丝,心不在焉地绕了绕。 “夫君,我需要喝药。”苏娇虞对季归褚可怜兮兮说。 季归褚被她娇弱的嗓音弄得耳尖轻颤,他不紧不慢说:“御医的药只是用于治疗风寒发烧,并不能治疗小娘子的病。” 苏娇虞挑了挑眉,季归褚这话的意思是,他知道她现在发病是什么情况么? “但是我好疼......”苏娇虞松开绕着发丝的手指,她弱弱地,可怜地,呢喃出声,眸光微颤,看着季归褚。 季归褚的牙关一下子咬紧。 他告诉苏娇虞,“小娘子,你现在是因为蛊引作乱,所以才会发热病倒。” “我体内的蛊毒会诱发蛊引的混乱,我不能靠近你。”他哑声,随着话语吐出,他眸色越深,黑眸白肤,死寂幽暗。 苏娇虞想,原来如此啊。 “不碰我就好了。”小娘子对季归褚小小地颤了颤眼睫。 苏娇虞声音糯糯的,像掐着水汽,“夫君,若寻常发热风寒的汤药无用,那能帮我端来止痛用的汤药么,我太疼了,你再不帮我端来止痛汤药,我还未病晕过去,就要被疼死了。” 季归褚并不喜欢娇软柔弱的女郎,太过柔弱,生命纤细,他随随便便就能掐死了。 但此刻,听到苏娇虞的话,即使知道她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夸张,他也变得甘之如饴。 季归褚亲自把汤药端到苏娇虞面前,他并不接触她,于是将汤药放在床榻旁侧桌案。 苏娇虞看到他将汤碗摆放的位置与她清晨醒来时看到的醒酒汤或是白粥等摆放的方式一模一样。 不是巧莺,是季归褚么。苏娇虞心中一怔。 “小娘子,这是我从小厨房拿的蜜饯。”季归褚又拿出一个小碟子,小碟子上放着几块蜜饯,散发出甜腻的气息。 蜜饯这样甜腻的东西与季归褚从来都不符合,此刻,男人却是看了看蜜饯,又看了看泛着苦味的汤药,他顿了顿,似乎思索了一下,接着用优雅好听的嗓音说:“小娘子,止痛药太苦,你与蜜饯一起吃。” 季归褚认真地看着苏娇虞,苏娇虞咽了咽,见病美人夫君脸蛋雪白,美丽勾人,柔和心疼地望着她,苏娇虞竟想对他说,夫君你喂我吃蜜饯吧。 苏娇虞压下心里的话,默默端起药碗,脑海里想到:差点被夫君的美色勾的失去理智,她难道有几分昏君的潜质么? “小娘子,你忘了蜜饯。”季归褚见她只端起汤药,他的视线下意识跟着她的手指动,从她指尖端起的汤药移到她娇嫩如花瓣的唇瓣。 苏娇虞无奈,“可是我没办法拿蜜饯。” 汤药微烫,她要两只手捧着瓷碗。 季归褚睫毛抖了抖,黑色眸光溢出脆弱,可他特地为小娘子找来了蜜饯......当小厨房的奴仆听到四皇子要蜜饯时,他们都差点觉得是在做梦。 “小娘子,你张嘴。”季归褚的嗓音柔和,他乌黑的眸子映出苏娇虞微微茫然的样子。 苏娇虞想,季归褚现在看来不敢接触她,那她张开嘴应该也没什么事。 于是,她轻轻张开唇瓣,舌尖微微露出。 季归褚抬手,将蜜饯喂到苏娇虞嘴中。 “小娘子,这样就不苦了。” 男人弯了弯眼睫,就像在哄小孩子。 “......” 季归褚离开后,苏娇虞窝在床榻上,感到几分恍惚。 季归褚今日对她,太过温柔了。 苦药的涩意与蜜饯的甜腻混杂,苏娇虞半靠在床榻软枕,问季归褚,她生病的原因是因为蛊引,那以后她不能碰他了吗?蛊毒蛊引不能结合么? 季归褚不能接触她,所以他半跪在她面前,隔着一段若有若无的距离。 男人抬睫,盯着她,温温地说,“春雪蛊的事情,我会解决,你不必担心。” “乖,你先睡觉。”他声音极轻。 苏娇虞拉了拉被角,盖住半张脸,她看着头顶帐幔金丝花纹,慢慢眨了眨眼。 竟然有点难以入眠。 * 季归褚离开屋室后,他眼中的温柔很快淡去,他的柔和仅仅只存在于面对苏娇虞时。 男人阴沉着一张脸,走向兽院。 兽院建于皇子府西北侧,院子内仅有阿雪一只雪狼,场地广阔,没有其他生物相伴,阿雪在这样的环境中并不无聊,因为常常有活人被季归褚丢进来。 此时此刻,昭国巫祝被锁在兽院内,被吓得屁滚尿流。 兽院的大门被小厮打开,锁链声响动,巫祝脸上露出希望,然而看到走进来的男人,巫祝脸上的希望瞬间被泼灭,甚至,更加害怕地向后爬了几步。 “阿雪,过来。”季归褚轻声说。 雪狼收了恐吓的利爪,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季归褚身旁,在他身侧绕了绕,雪白的皮毛轻轻碰着主人的衣摆,季归褚轻笑一声,乌黑的发丝垂下,他伸出手,挠了挠阿雪的下巴,语气优雅,“此次怎么忍受地这么好?居然还没有把他咬死。” 季归褚的话传到巫祝耳中,巫祝只觉得阴恻恻的,充满杀意。 “殿下、殿下、小的真的不知道......”巫祝瑟瑟发抖,一张苍老的脸布满褶皱,就像哭泣的面庞。 “木老跟随我母亲有许多年了罢。”季归褚瘦白的手把玩着九节白骨软鞭,乌色眼眸漫不经心看向巫祝,极其阴冷。 “作为能一直留在我母亲身边的得力属下,木老知道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你说是不是呢?”季归褚手中的九节软鞭掐住巫祝的脖颈,他冷冷地踩住巫祝的脊背,煞意阵阵,残忍狠毒。 木老双手挣扎,脊背快要折断,他痛苦地伸出双手,胡乱地想要解开脖颈软鞭,却被软鞭上的刺划破手指,更加痛苦。 “我说、我说、”木老难以喘息,两眼直翻,一张脸憋得又青又紫。 在季归褚冰冷的视线中,这位昭国巫祝将他来苍国的真实目的说出。季归褚让人花重金请昭国巫祝过来解决春雪蛊的事,昭国皇后得知后,让木老将计就计,到苍国监视季归褚。 近几个月,昭国的朝政并不安稳。昭国太子将正妃、侧妃一同迎进门,成亲后,昭国太子逐步取得实权,慢慢地,昭国太子开始表露对昭国皇后罗华真的不满与敌对。 罗华真是昭国太子的继母,原昭国皇后,即昭国太子的生母被罗华真害死,在罗华真回到昭国后,昭国皇帝一杯毒酒赐死了先皇后。这并不是秘密,昭国皇室皆知,罗华真是一位明目张胆的恶毒女人。 昭国太子一直隐忍,将自己装作是一个为了得到皇位不择手段的人,罗华真以为昭国太子是顺从的傀儡。 当昭国太子开始对罗华真露出爪牙后,罗华真才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无法被她掌控了,又因昭国皇室子嗣稀少,她一时间难以找到下一个可以用于扶持为新太子的傀儡皇子。 因为季归褚早产而生,罗华真在生了季归褚之后,身子底也有些被影响,再也不能生育了。 昭国没有有用的人选,罗华真思来想去,开始想远在苍国的季归褚。 血缘无法切断,不管怎样,季归褚是她的亲生孩子,而且,季归褚现在与年少时的懵懂不同,早已变成一柄权势的利刃。 季归褚身边又找到了药引,若是药引有用,那他就不会早死。 与其畏惧季归褚杀她,倒不如思索如何利用控制季归褚。 罗华真想一出是一出,行事肆意,很快让巫祝随着季归褚的重金聘请到苍国,一方面,是为了监视季归褚,另一方面,为了找个好机会在季归褚身上下新的蛊毒,更好地控制季归褚。 然而巫祝的行动还没怎么进行,就被季归褚关到兽院了。 听巫祝说完背后的一切,季归褚面无表情,对于华真妃子的做法,无论多么恶毒,他似乎早已习惯。 罗华真总以为还能控制季归褚,然而季归褚早已逃脱她的掌控,不再受她的控制。 比起罗华真的阴谋,季归褚目前最在意的是春雪蛊。 “春雪蛊如何解除?”季归褚瘦白的手用力,九节软骨鞭子扎破巫祝的脖颈,巫祝摸到一手血,恐惧万分,脑海里叫喊:若是再不告诉这个疯子想知道的事,那这个疯子就要杀死他了! 可是,若是背叛罗华真,他回昭国亦是死路一条。 罗华真那女人,手段更是恶毒。 巫祝残喘挣扎,“殿下、蛊毒蛊引结合,蛊毒自然就解除了啊。” 季归褚一下子掐起他的脖颈,男人肌肤苍白,眸子极冷,活生生的恶鬼,“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回答。” “若你不说,我自然有千百种法子折磨你。”季归褚声音放慢,轻轻的低语,似乎让他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却让巫祝吓得浑身哆嗦,脸冒冷汗,忙不迭地说出解除春雪蛊的法子。 巫祝是养蛊人,自然留有后路。 “......若是按照这样的法子做,那春雪蛊的蛊毒与蛊引都会被引出体内,彻底化解。” 在季归褚属下的监视中,巫祝把用于解除春雪蛊的药粉做好。 面对季归褚,巫祝畏惧讨好,假装担忧,“只是,殿下、蛊毒在您体内存活许久,若是强行引出,蛊引作为子蛊,损害不大,但母蛊狠毒,对殿下您的身体是极大的耗损啊。” 季归褚并不理会巫祝的担忧劝说。 巫祝心里想,虽然并不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按照现在的时局,季归褚很有可能会被昭国皇后迎回昭国,也许会成为新的昭国太子,若是无法逃脱,那还不如讨好季归褚。 “殿下,我精通蛊毒之事,除了能解除春雪蛊,今后您若是遇到其他蛊毒之事,我都能帮忙,若是殿下愿意任用我,那我也能为殿下效劳,帮殿下处理掉不顺眼的人。” 听到巫祝的讨好,季归褚轻扯一抹笑,他面白唇红,尾音有些莫测的阴冷。 “确实,你留着还有用。” 巫祝眼中立马亮了亮,“那......” 季归褚不再看巫祝,对小厮吩咐。 “把他继续关在兽院。” * “小娘子、小娘子,醒一醒。”苏娇虞被季归褚轻雅如玉的嗓音唤醒。 苏娇虞迷迷糊糊睁开眼,她还躺在床榻上,身体“发热”还未痊愈,思绪和身体都是软绵绵的。 “夫君,怎么了?有甚么事情么?”苏娇虞眼睫带着雾气,生理性的原因下,她的眸色水汪汪的。 见到她可怜乖巧的模样,季归褚眸色暗了暗,他低声说: “我来帮你解除蛊引。” 解除蛊引?苏娇虞眨了眨眼,一下子有些清醒了。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春雪蛊解除后,季归褚怎么办?虽然春雪蛊狠毒,但毕竟能保护季归褚的心脉,若是春雪蛊不在,季归褚要如何活下去? 苏娇虞心底升起对季归褚的担忧,可她同时清楚,用春雪蛊保护季归褚心脉,这不是一个好的法子,自损八百罢了,解除春雪蛊,对季归褚而言,就意味着他不需要再尝尝经受蛊毒发作的痛苦,他身体承受的痛苦会减轻。 于是,在这样的理智下,苏娇虞压下了有点无措的担忧。 按照巫祝所说的法子,季归褚带苏娇虞解除春雪蛊。 “主子,那巫祝做的药粉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三思为好啊。”屋舍外,台阶下,谋士羊承听闻消息,急急跑来,守在外面,担忧的声音传进屋内。 闻言,苏娇虞看了一眼季归褚,她眼底生出些犹疑。 真的没有问题么? 苏娇虞还没有询问出声,季归褚就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不必担心。” “春雪蛊之事本就是我连累了小娘子,此时解除,倒也是件幸事。”他低声说着,长睫轻垂。接着,苏娇虞见季归褚拿出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指尖。男人瘦白的手立马落下血痕,十指连心,一滴一滴的血落下。 见到他的手沾上血,苏娇虞的心重重跳了跳。 如此想来,季归褚在她面前遮掩的太好,她似乎从未看到季归褚染上鲜血。 鲜血与男人苍白的肌肤交叠,有几分幽诡。 点燃巫祝制作的药粉,一阵诡异的香弥漫,苏娇虞与季归褚对视,都感到了异样。 季归褚搂起苏娇虞的腰,把她轻轻放在腿上,他指腹压在小娘子温软的唇瓣,鲜血如口脂,染在小娘子的唇上,她此时脸色微微苍白,与唇瓣殷红相称,美丽娇艳。 季归褚看着她,一时失神。 当季归褚将指腹的血压在苏娇虞的唇上时,苏娇虞脊背发麻,春雪蛊的蛊引在她的血液中蠢蠢欲动,她的身体感到寒冷,哆嗦了几下。 苏娇虞最后的意识是听到季归褚沉声对她说,“小娘子,闭眼。” “......” 等苏娇虞再次睁开眼时,一切似乎恢复平静了。 室内的檀香沉雅,苏娇虞从榻上坐起,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软绵无力,忽冷忽热的疼痛消失,此刻的状态与睡了一场安稳觉醒来后无异。 春雪蛊解除了么。 苏娇虞感到一些怔然。 就在苏娇虞掀起被子准备下床去外面看一看时,她的手忽然被抓住,接着整个人被男人搂在怀里。 “别走。”他嗓音低哑,透出无意识的依恋。 苏娇虞指尖抖了抖,这才意识到季归褚一直都在她身边,只是他躺在床榻内侧,毫无动静,所以她醒来后恍惚间竟没注意到。 季归褚脸色苍白,他眉眼透出脆弱,紧紧地抱住苏娇虞。 苏娇虞看着他,感觉他似乎有些虚弱。 她咬了咬唇,心思缓缓,任由他静静抱着。 为了将春雪蛊的母蛊从身体内引出来,季归褚放了不少血。 解除春雪蛊后,他的心脉被反噬,疼痛万分,犹如在阿鼻地狱饱受折磨,他几乎是失了理智,陷入昏沉中,一直待在她身边,不肯离开她半步。 * 接下来,季归褚歇息了一段时日,他没有精力处理政务,只是病弱地躺在榻上休息。 苏娇虞总是被他拽着,不能离开他太久,这期间,季归褚在苏娇虞面前乖巧异常,温顺脆弱。 御医在四皇子府来来回回。 苏娇虞来询问季归褚的状态,御医感到一些微妙。 四皇子与四皇子妃真是让人担忧,先是四皇子妃病倒在榻,接着是四皇子躺在榻上,御医暗暗叹口气,这对夫妻的身体状况让御医感到忧心,他们今后能有孩子么? “殿下的身体恶化了。”御医为季归褚诊脉后,对苏娇虞摇摇头。 “这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殿下的性命只能到此岁隆冬......” 苏娇虞呆呆坐着,眼睫低垂,雪白的后颈纤细,透出落寞,按照御医的话,现在似乎只能听天头命。 苏娇虞想,她因春雪蛊生病,所以季归褚急急解除了春雪蛊。 但没了春雪蛊,他的心脉不再受保护,所以他才一下子病倒了。 苏娇虞咬了下唇,侧头看向季归褚,御医前来又离开,动静窸窣,季归褚心思警觉,所以他已经醒了。 男人睁开眼睫,黑色的眸子转了转,温顺地看着苏娇虞。 “夫君,你以后怎么办。”苏娇虞头疼万分,她叹口气,柔柔趴在桌案上。 见她为他担忧,季归褚嘴角不着痕迹翘了翘,随后,他柔声安慰苏娇虞:“小娘子,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季归褚说的话,苏娇虞根本无法相信。 她觉得他是在强撑。 季归褚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所以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坐着看他越来越虚弱么? 苏娇虞觉得不甘。 她不喜欢坐以待毙。 为了季归褚的身体,苏娇虞开始常常进宫寻找御医,或是自己翻阅医书。 御医见四皇子妃如此担忧四皇子的身体,眼眶竟酸了,这是何等感人肺腑的夫妻感情,御医脑海中浮现许多凄惨风月故事,已经能想象到若是四皇子真的死去,四皇子妃是该露出何等伤心悲痛的样子。 “四皇子妃,若是实在不行,还有一个法子。”御医思来想去,出声对苏娇虞说。 “什么法子?” “您可以去寻二皇子殿下,也许二皇子殿下知道要怎么做……”御医声音缓慢,带着一些不确定,“二皇子殿下的师父是高僧明晖大师,四皇子幼时一次病发,情况极其凶险,恰好明晖大师在宫里,用了些神仙手段保住了四皇子殿下的性命。” “您可以去问一问二皇子殿下试试,也许二皇子殿下从明晖大师那里继承了什么救死扶伤的衣钵呢。” 虽然御医说的这个法子听上去玄玄乎乎的并不靠谱,但苏娇虞也是别无他法,所以她前去寻找二皇子。 想到躺在榻上虚弱脆弱的病美人夫君,苏娇虞行动匆匆,很快到达二皇子的府邸。 二皇子府一点也不像皇室贵胄的府邸,布置节俭平淡,苏娇虞甫一进入,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连小厮侍从都是剃发的小僧侣打扮。 苏娇虞跟着小沙弥模样的侍从走到二皇子在的佛堂。 二皇子身穿袈裟,脸庞面对佛像,手持木鱼,低低念诵经文,光落在他的肩头背影,透出温温和和。 若是季归褚知道她独自来找二皇子,他肯定又会吃醋了。苏娇虞心里叹口气,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于是,为了季归褚的身体,苏娇虞走上去,出声打断二皇子的思绪。 苏娇虞与二皇子说了她前来的缘故,问二皇子是否知道救治季归褚的法子。 询问二皇子时,苏娇虞心底其实希望不大,若是二皇子真的知道法子,那季归褚早就痊愈了吧。 只是,苏娇虞没想到,二皇子说话玄乎缥缈,她竟有点听不懂。 不管二皇子说起话来语气多么温润,都听得苏娇虞心里焦急。 苏娇虞问二皇子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季归褚,二皇子回答说:“弟妹,你放心,只要弟妹能在四弟身边,四弟就不会有事。” “那我需要留在他身边为他做什么?” 二皇子露出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理所当然道:“就留在他身边就行了。” 苏娇虞:“.....” 她夫君快死了。 她难道就呆在夫君身边一直什么也不做看着他么? 见苏娇虞看着他的眼神一言难尽,二皇子顿了顿,他慢吞吞问:“四弟还没有告诉你么?” 虽然二皇子不想掺和太多,但很显然若是四皇子妃再不知道真相,那四皇子妃就要被急哭了。 这样娇嫩美丽的小娘子,没有人忍心为难,更没有人想看到她眼中溢出可怜的泪水。 二皇子叹口气。 佛堂静谧,二皇子说出的话似乎落下了回音,清楚又模糊地传到苏娇虞耳中: “四皇子妃,其实,你是四弟的药引。” “......” 苏娇虞去寻找二皇子时有多么焦急心忧,回四皇子府时就有多么冷静平淡。 原来她是季归褚的药引。 他放弃殷国娶她,只是因为他本就是想把她这个药引夺到身边。 她竟然还眼巴巴地嫁给他。 怪不得他一直那么淡定,因为他知道有她在,他就不会死。 他祈求着,让她不要离开他,陪他生生世世,难道也只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性命? 苏娇虞越想,越觉得可能就是这样。 说什么喜爱她,其实都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性命罢。 难怪他一直对她这么好。 苏娇虞小脸阴沉,小娘子嘴角向来带笑,此时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她眸色漠然,穿过四皇子府的长廊,走入内室。 檀香轻雅,幽幽寂静。 季归褚正坐在桌案旁,肌肤如玉雪,黑发散开,病恹恹的,他倦倦地翻着一册话本,是苏娇虞常看的侠客话本。 “小娘子,你去哪里了。”见苏娇虞回来,季归褚放下话本,他抬睫,语气温顺可怜。①哗 苏娇虞压下满心冷意,她扯出一抹笑,挂上温软的伪装,眼角弯下温顺的弧度,一字一句,“我进宫寻御医,为了你的身体。” 她走向自己的病美人夫君。 苏娇虞抱住季归褚,她的身体贴在季归褚怀里,唇瓣凑到季归褚的耳旁,突然轻声问,“夫君,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呢?” 季归褚喉结动了动,雪白的面庞划过怔愣,接着,脊背竟窜上了一丝寒意。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ovo? —— 第40章 小娘子看看我 [VIP] 苏娇虞的胳膊搂住季归褚的腰, 她满头柔顺青丝撞在男人衣衫,冰冰凉凉。 季归褚忽然感到极度不安,脖颈青筋泛起, 他急促地呼吸, 伸手去扯苏娇虞, 然小娘子下一刻推开他。 季归褚聪慧,几乎是凭借直觉, 他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小娘子知道药引之事了! 用于做遮掩的蛊引解除,他最近太过依恋她, 失去了警惕,而苏娇虞心细, 对他平静淡然的态度生了疑。 季归褚想,小娘子可能已经查到药引之事的真相了。 苍国皇宫内能告诉苏娇虞真相的,是二皇子,她去见二皇子了。 想到此,季归褚暗暗咬了咬牙。 他隐瞒的药引之事马上被戳破,他一面不安心慌, 一面又分神, 为苏娇虞独自寻找二皇子而吃醋。 “夫君不说么。”苏娇虞声音低低。 听到苏娇虞的语气不像往常那般柔和温软,季归褚心里嘭地跳动, 小娘子发现他目的不纯,她可能会失望离开他。 就在季归褚满心凄然,抬睫怔怔看向苏娇虞时,苏娇虞突然抬袖, 低头, 半遮面, 呜呜咽咽, “呜呜呜呜夫君,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季归褚微微懵然。 小娘子是……还未发现药引的事情么?只是单纯担心他的身体么,他多想了? 季归褚察觉到些许异样,但他此时思绪难以冷静,无法细细琢磨。 苏娇虞可怜的抽泣声转移季归褚的注意力,“夫君,你是不是一直瞒着我,假装自己身体状态尚好,实际已经穷途末路、呜呜呜呜呜”小娘子哭的可怜,声音凄然如玉碎。 虽然她抬袖遮掩着面庞,季归褚似乎已经看到她哭的眼眶通红,梨花带雨的模样。 季归褚怎能忍心听小娘子哭呢? “小娘子,并非如此。”季归褚喃喃,他起身,伸手揽住苏娇虞,瘦白的手轻轻拍了拍小娘子纤细颤抖的双肩。 她抽了抽鼻尖,闷闷地埋在他怀里,哭泣声不断。 听到苏娇虞的抽泣声,季归褚的心揪了揪。 她定是很难受。 她以为他要死了,所以才哭的这般伤心。 她其实是在意他的吧。 季归褚眸色深深,他轻轻抚着小娘子的肩膀,内心惘然。 当从小娘子脸上落下的滚烫泪珠滚落滑到他的锁骨时,季归褚满心的纠结犹豫戛然而止,突然想,不如此刻告诉小娘子真相罢。 若是她一直为他担心忧虑,他心都要疼了。 季归褚抱紧苏娇虞,在她耳边低低说:“小娘子,莫要哭了,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的身体就会无碍、我不会死,我说了陪你,一定会与你在一起生生世世。” 苏娇虞身体微顿,接着,她更是抽噎哭泣,“你说谎,你只是哄骗我罢了,我待在你身边能为你做什么呢?你的身体要如何呢?” 小娘子声音凄然楚楚,透出无助,像雨落梨花,凄凄可怜。 季归褚抿了下唇,他闭了闭眼,敛下满心不安,对苏娇虞坦白道:“小娘子,你是我的药引,只要你与我亲近,我的身体就会一点点被治愈。” “......真的么?”苏娇虞猛地一顿,在他怀里闷闷出声,语气似乎带着迟疑。 “我的身体如何,我自是清楚,千真万确。”季归褚道,怕她继续在他怀中落泪,他优雅的嗓音几乎带着焦急。 “哦。”苏娇虞淡淡出声。 接着,她再次推开季归褚。 季归褚脸色微白,“小娘子?” 苏娇虞抬起指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点也不见担忧无助,她平静地看向季归褚。 小娘子那双清澈眼瞳中的冷静就像寒冰,让季归褚的心口骤然疼痛,他面庞更是煞白。 “你都知道了?”季归褚出声,他嗓音很轻,生怕打碎琉璃梦境般。 “刚才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有些犹疑,现在听了夫君亲口告诉我、”苏娇虞叹口气,“不得不相信……夫君,你瞒我瞒了许久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你娶我之前?你与我在一起,就是为了药引么?” 她嗓音平静,语气毫无波澜,清晰地砸在空气中,一字一句的质问,让季归褚心口更是刺痛,他额间细密汗珠沁出,身体竟然微晃,如玉身形染上凄然。 苏娇虞眼睫抖了抖,别开视线,不看他可怜脆弱的模样。 毕竟,她也不知道季归褚现在是不是在伪装。 “夫君,我再问你,你带兵攻打到殷国,是为了殷国的土地,还是为了我这个药引。”苏娇虞看着桌案上的侠客话本封面,沉声问。 他差点攻下殷国,这是苏娇虞心中最为排斥的。 季归褚瘦白的指尖微微颤抖,他咬了下唇角,男人的唇薄而红,常常轻松残忍地道出命令,此时,他唇瓣轻抖,哑声说:“……为你。” 季归褚为夺走她这个药引,带兵威胁殷国。 苏娇虞的心思沉了沉。 她欲转身,季归褚伸手扯住她的袖角,苏娇虞回眸看去,男人低头,漆黑的眸子泛起涟漪,神色祈求,“我并非只把你当做药引。” 苏娇虞蹙了蹙眉,因为药引的真相有些冲击,她此时甚至怀疑季归褚对她的喜爱是不是假装的了。 “夫君,我想我还是静一静罢。”苏娇虞一点点扯开自己的袖角,她心情复杂,“这些天,我去与巧莺一起住。” “你先歇息,注意身体,我现在去找巧莺。”苏娇虞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季归褚手中空空荡荡,苏娇虞离开后,脸上露出他自己不知道的不安可怜。 他从未感到身体的病痛会如此剧烈地折磨他,比生不如死还要疼痛。 不是药引。 他现在想要接近苏娇虞,是因为他喜爱她。 他想占有她,他想与她在一起,都是因为他喜欢她。 季归褚忍着满身剧痛,看苏娇虞的背影远去,呆立半晌。 第一次,彻底认清自己的心绪。 * 苏娇虞与季归褚分开住了几天。这些日子里,苏娇虞心情不佳,于是闭门不出,只在屋里与巧莺打六博。 苏娇虞这样,巧莺胆战心惊。 “公主,您与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苏娇虞冷笑一声,直接吃了巧莺的棋子。 没有什么。 她只是发现季归褚接近她,是因为想利用她的身体罢了。 另一边,苏娇虞离开后,季归褚的病加重,他病倒在榻,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一病,更多是心病。他对苏娇虞的离开感到不安、慌乱,让他几乎成疾。 季归褚卧病在榻,晚间没有苏娇虞的陪伴,他难以入眠,于是,他常常彻夜点灯,处理政务。 谋士见季归褚,只觉得殿下又恢复了冰冷阴沉的模样。 苏娇虞与季归褚僵持,朝中突然传出消息,称昭国使者到了苍都,苍国要大办宴会与祭祀仪式,迎接昭国使者的到来。 内宦带着天子的诏书到四皇子府传圣旨,邀请四皇子与四皇子妃参宴,并作为祭祀仪式的参与者。 巧莺焦急问苏娇虞:“公主,怎么办?去参宴么?” 现在苏娇虞与季归褚冷战,而天子却是邀请四皇子与四皇子妃,这件事其实很难办。 苏娇虞想,季归褚不喜欢参宴,他肯定不会参加,那她就去参加罢,反正她待在巧莺屋里,实在无聊。 于是,苏娇虞选择前往皇宫参宴。 而季归褚那边,季归褚的谋士羊承问:“殿下,要去参宴么?此次昭国使者是昭国太子亲至,事情恐怕并不简单,殿下坐观虎斗其实更为上策,且殿下现在身体有恙......” 季归褚手指搭在唇边,低睫思忖,依照多年思虑政事的本能,他下意识开始思索此次昭国使者前来的缘由,苍国天子邀请昭国太子作使者前来,很有可能是做了什么交易。昭国太子最近与昭国皇后罗华真敌对,愈演愈烈,所以寻找憎恨罗华真的苍国天子联盟……这似乎可以说通。 然而很快,季归褚有些分神。小娘子喜爱热闹,也许会去参宴,且她不去,天子也会催促四皇子府派人去,倘若小娘子前去参宴,她那般可爱,定会遇到许多觊觎她的人。 季归褚脸色微变。 所以,季归褚也前往皇宫参加宫宴。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四皇子府。 * 昭国使者此次来苍国,是受苍国邀请。 几近半年的时间内,因季归褚未曾出征带兵打仗,苍国与昭国的战事形势有所转变。 隐隐约约意识到若是如此下去,苍国或许会面临战败,苍国天子选择请昭国使者来谈和,这是苍国天子对外的理由。 这一理由在朝中受到众多大臣的不解,天子不是厌恶极了昭国么?怎会因一点点小的战败就与昭国谈和? 内里真情如何,仅有苍国天子自己得知,目前,在明面上的,只是昭国使者到达苍国,宫宴摆起。 昭国使者身份特殊,并非寻常的大臣官员,而是昭国太子,据说,昭国太子逐渐获得实权,正在接触政务,于是此次主动请缨,做了前往苍国的使者,随昭国太子一同行的,是昭国太子的侧妃,殷国二公主苏慧明。 苍国皇宫宫道。 走向举行宫宴的殿宇,巧莺不安问苏娇虞: “公主,为何偏偏是二公主来,二公主不是侧妃么?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昭国的事你我并不清楚,只有见了二姐姐才能得知。”苏娇虞说。 不过她内心里思索的是避开苏慧明,免得在苍国生什么事端危及母国殷国。 然而苏慧明却主动寻到了苏娇虞,苏慧明来势汹汹,一看便是来挑刺。 “苏娇虞,你站住。”苏慧明一身华贵打扮,金簪珠饰,一眼看过去,亮的刺眼。 苏娇虞像是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把苏慧明当不存在,并没有理会她,径直向前走。 苏慧明暗暗攥紧丹蔻指甲,心中郁郁。方才,苏娇虞并不知道,苏娇虞走在宫道上,旁侧苍翠遮掩间,恰好是昭国一行人。 昭国太子与苏慧明在苍国宫人内宦的引领下前往宫宴。 巧莺与苏娇虞的说笑声清脆传来,昭国太子侧头,一眼望过去,看到了苏娇虞。 在苍翠遮掩下,小娘子的面庞娇丽,昭国太子心间划过异样的熟悉感,一时失神。 苏慧明清清楚楚看到昭国太子脸上的怔愣,她心中升起危机感,一阵铺天盖地的慌乱传来。 昭国太子会娶苏慧明,是为了报答苏慧明的救命之恩。 殷国归属昭国,殷王带着二公主苏慧明和三公主苏娇虞到昭国参见天子。见了昭国天子后,殷王有政事处理,于是留下二公主苏慧明与三公主苏娇虞自行玩乐。 苏慧明眼巴巴去讨好昭国贵女们,苏娇虞则是带着侍女不知道跑到哪里闲逛。 苏慧明找昭国贵女们,昭国贵女们听说苏慧明是殷国公主,本以为她是那位殷国先王后的女儿,对她开始客气有加,一番交谈,发现苏慧明不过是小妾宠妃的女儿,一下子甩了冷脸。 苏慧明难堪回到歇息的住处,察觉到苏娇虞的房里的侍女巧莺神色匆匆慌忙,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苏慧明心底好奇,于是偷偷进去看。 结果发现竟有一受伤的男子被丢在房间地面,那男子受重伤,神智不清,苏慧明见到苏娇虞竟敢藏一个男子在屋里,她大惊,本想找殷王告状,在惊慌离开时,突然被男子一拽。 “是你救了我么,我是昭国太子,被刺客所害、”男子断断续续,勉强睁开眼,看到了苏慧明。 “......” 随后,苏慧明把昭国太子移到自己屋中,谎称自己是昭国太子的救命恩人,昭国太子感激,于是许诺娶她,向昭国天子讨要了圣旨,迎娶殷国二公主为侧妃。 苏娇虞出门寻药,回来看到屋内的伤者已经离去,她以为是那人自己离开了,于是不再多管。 昭国太子重伤,一直待在屋内休养,所以苏娇虞离开昭国时,也不知道自己救的人是昭国太子,心里只是当做随手救了什么阿猫阿狗,早已忘却。 苏娇虞活的自在,苏慧明却被这件事折磨,心底深处总是不安慌乱,生怕被发现她偷了本该属于苏娇虞的东西。 此时此刻,苏慧明拦在苏娇虞面前,面上越是得意跋扈,内心就越是卑微。 苏娇虞见苏慧明拦着她,不让她向前走一步,苏娇虞嘴角微微抽搐,她语气淡淡,“二姐姐对我可真是姐妹情深,作为昭国使者来苍国,第一时间不去见苍国天子,反而是来寻我,昭国太子不是喜爱二姐姐么?容许二姐姐在苍国皇宫如此乱跑么,多危险呀。” 这话刺痛了苏慧明的心,嫁给昭国太子后,她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虽然有了些荣华富贵,但所有金银钱财都被昭国太子的正妃把持,昭国太子的正妃是一个狠角色,此次昭国太子出使带着侧妃苏慧明而不是正妃相伴,并非是因为昭国太子与正妃感情不好,而是因为昭国太子需要正妃留在昭国,稳住局势。 在昭国太子正妃的打压下,苏慧明在太子府中小心翼翼,伏低做小,活的战战兢兢。 好不容易离了昭国,随昭国太子独行有了喘息的机会,到达苍国皇宫却见昭国太子将视线落在了苏娇虞身上。 苏慧明怕昭国太子想起救他的人是苏娇虞,于是赶紧称身体不适暂时离开,转头来寻苏娇虞,想让苏娇虞莫要前往宫宴。 “你莫要前往宫宴!”苏慧明咬了咬唇,忽然说。 苏娇虞只觉得苏慧明莫名其妙。 “巧莺,我们走。”苏娇虞对巧莺说,不再理会苏慧明。 “苏娇虞、你、你、你站住、”苏慧明心里慌极,口不择言,“你嫁给季归褚,日子定不好过吧。” “今日宫宴,苍国天子邀请众人,怎么只有你一人,你丈夫季归褚呢?” “我的好妹妹,嫁给季归褚那个疯子是不是受苦了,他是不是常常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眼见苏慧明说话越来越难听,苏娇虞顿住脚步。 她冷冷回头。 这几日她心情本就不好,越发不想挂上温软的伪装,而苏慧明却还在这种时候来......苏娇虞觉得晦气。 “苏慧明。”苏娇虞一字一句,清澈的眼眸泛起寒意。 “公、公主......”见到苏娇虞露出这样的神情,巧莺声音颤了颤。 也许因为殷国先王后就是要强的性子,在殷国先王后的教导中,苏娇虞内里也是一个冷性子。 巧莺有点急,怕苏娇虞生气做出什么。虽然苏慧明该死,但苏慧明现在是昭国使者的身份,苍国天子邀请昭国使者,肯定不想看到昭国使者出事。 就在巧莺着急想怎么平息苏娇虞怒气时,一道鞭子直接砸到苏慧明身上。 九节软鞭狠毒,毫不怜香惜玉,刹那间皮开肉绽,似乎有白骨翻出。 “啊!”苏慧明哪受过这样的伤,登时惨叫。 男人语气阴戾,幽幽出声:“哪来的蠢货。” 见苏慧明如此惨,苏娇虞的怒意微散。季归褚走到苏娇虞身边,苏娇虞先是惊讶于他竟然会来参宴,接着感到一些微妙的不自在,她垂了垂眼睫,站在原地,小娘子不言不语,肌肤剔透,看上去乖巧安静,如春华美好。 看着苏娇虞,走到她身边,鼻尖嗅到小娘子身上熟悉的软香,季归褚微微翘了翘唇。 “你、你是什么人,我是昭国太子侧妃,你要是伤了我,昭国不会轻饶。”苏慧明痛的要死,眼中蓄满泪水。 看清季归褚的面庞,苏慧明稍愣,这男子太过好看,也太过可怕。 莫非是苏娇虞请来的侍卫?苏慧明心里飞快地想,或者是苏娇虞的姘.头!也对,苏娇虞嫁给季归褚那个罗刹丑八怪,平日里肯定是寂.寞,有几个狗腿子姘.头不足为奇。 季归褚瘦白的手握着软鞭,直接又是一鞭子,抽到苏慧明身上。 他笑的残忍,“昭国不会轻饶又如何呢,你现在是在苍国的地界。” 苏慧明看到季归褚的眼神,心里升起莫大的惊慌,就像看到了此生最为恐怖的事,浑身如筛子般开始颤抖。 这个男人会杀了她。 苏慧明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就在苏慧明以为自己要被残忍地折磨致死时,苏娇虞忽然出声,小娘子轻飘飘扯了下可怕男人的袖角,“好了,夫君。” 听到苏娇虞的声音,苏慧明一愣,几乎是不可置信,什、什么?苏娇虞称这男人为夫君,苏慧明隐约意识到来人的身份,发抖哆嗦。 “四皇子殿下。”苍国皇宫的大监跟上来,看了一眼现在的场景,人精似的,恭敬出声,“天子还在等待您与皇子妃过去呢。” 真的是季归褚。 苏慧明瞪大眼珠,目眦欲裂,难以相信。 季归褚不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丑陋罗刹么? 苏娇虞平静地看了一眼苏慧明,有些厌烦,心中想,一方面,母亲生前总是告诉她,让她与苏慧明好好相处,另一方面,季归褚若是杀了苏慧明,也许会给季归褚惹上麻烦,否则,她才懒得拦住季归褚。 “苏慧明,你好自为之。” 苏娇虞说完这句话,拉着季归褚,离开了这里。 苏慧明浑身疼痛,被鞭子抽出的鲜血绽开,血花落在地面,洒落一地,她又疼又怕,又惊又吓。 居然是季归褚......想到刚才所看到的,苏慧明久久不能回神,季归褚与苏娇虞的感情竟如此好,不、或者说就像季归褚在单方面讨好苏娇虞。 苏娇虞嫁给季归褚,她不仅没有被疯狗罗刹折磨痛不欲生,反而被季归褚好生对待,被季归褚那样的人讨好。 想到这里,苏慧明身体抽搐了几下。 她常常用苏娇虞嫁给季归褚的不幸来安慰自己,此时,忽然觉得自己与苏娇虞比起来,不管自己如何挣扎,那都是云泥之别。 “慧明?你怎么了?谁伤的你?”昭国太子等不到苏慧明,带着一众人前来寻,见到狼狈倒在地上的苏慧明,昭国太子惊讶。 苏慧明愣愣的。 “慧明?慧明?”昭国太子扶起苏慧明。 苏慧明一下子回神,她害怕惊慌地倒在昭国太子怀中,紧紧地攥紧昭国太子的衣襟。 不管怎么样,昭国太子对她是真心的。苏慧明安慰自己,虽然昭国太子误认为她是救命恩人才娶她,但昭国太子待她是真心的,他喜爱她的容貌,他喜爱她,要不然,也不会顶着正妃的压力,总是去寻她过夜。 “慧明,告诉孤,是谁伤了你,孤定不会轻饶。” “是、是、”苏慧明下意识想告状,接着声音兀地一顿。 不行!不能让昭国太子与苏娇虞有过多牵扯。 于是苏慧明赶紧伸手搂紧抱住昭国太子,“不!不!只是妾身不小心、” 昭国太子身体僵硬了一下,才回抱住苏慧明。 虽然苏慧明样貌也算得上是佳人,他平时是喜爱的,但他刚才瞥到苏娇虞的模样,对比之下,莫名觉得自己应当喜欢的是那样温软的小娘子,苏慧明对他变得没什么吸引力,混在许许多多的美貌贵女里只是平淡无味。 而且,苏慧明此时头顶金簪凌乱,身上都是血,一点华贵的样子也没有。 想到他身边还跟着昭国侍从和苍国宫人,昭国太子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带苏慧明过来到苍国,是因为苏慧明求着他,说她想见一见远在苍国的妹妹殷国三公主,这让昭国太子心软,觉得她心善怜人,所以才带她前来,没想到她竟这般丢脸,像疯婆娘似的,一点也没有贤惠温柔。 昭国太子勉强挂着面子,遮掩了心底升起的烦躁和几分厌倦。 另一边,苏娇虞扯着季归褚的袖角向前走,季归褚垂睫看着小娘子攥住他袖角的纤细指尖,男人眼中泛起柔和。 苏娇虞不知道季归褚在偷笑,她蹙着眉,把季归褚拽到一处小亭。 小亭典雅,假山花丛幽静,宫人稀少。 走入小亭中的一男一女样貌美丽,小娘子模样娇俏如天上仙娥,脸上神情淡淡,白嫩的脸蛋透出不近人情的冰凉淡漠。她拽着男人的袖角,男人乌色的发垂过肩头,肌肤苍白,漆黑的眸子,微挑的眼尾,他的骨相透着薄情,此时却是低着眼睫,小心翼翼望着纤细袅娜的小娘子,无辜温和。 “小娘子?”季归褚站在苏娇虞面前,温温出声,透着乖巧和受宠若惊,“我们不去参加宫宴么?” 小娘子没有直接与他去宫宴,而是到这样可以独处的地方,季归褚喉结动了动,看着苏娇虞的眼眸更是晕染细碎星光。 接触到季归褚这样无辜的眼神,苏娇虞身体一僵,她顿了顿,慢慢说;“夫君,刚才的事,谢谢你。” 季归褚笑了笑,说:“小娘子,我不是说过么,所有威胁到小娘子的人,我都会帮小娘子处理。” “你不必亲自动手。”季归褚伸手,想摸一摸苏娇虞的发,但指尖到半空时,忽然犹豫,微微顿住,接着不情不愿地收回。 小娘子似乎还未原谅他,他不能擅自接触她。 季归褚的车马到达皇宫后,就跟上了苏娇虞,他一直跟在不远处,幽黑眸中映出她的模样。恍惚间,只觉得就算不接触她,只是静静地看她,他心尖的疼痛就会有所缓解。 林叶流水声窸窣,苏娇虞抬睫,打量了下季归褚。 他身穿玄色宽袖衣裳,黑色长袍,领口袖口有火风纹,他似乎更加清瘦了,宽袖罩在身上,在越发温暖的日光下,就像即将融化的凛凛冰雪。 窄细的腰系着金纹绶带,腰线凌厉,苏娇虞微微晃神。 多日不见,夫君看上去更加脆弱诱人了。 苏娇虞敛了敛心神,语气不冷不淡,“夫君怎会来参宴?有要事么?” 接着,苏娇虞又说,“夫君这样病弱的身体,还是待在府中好好休息好,毕竟夫君现在不能与我这个药引接触了。” 她就像束起眼瞳的猫,幽幽静静的。 季归褚低头,黑色的发丝从他耳边微微散乱,男人神情落寞依恋。 “想你了。”他突然低低说。 季归褚向前走了一步,与苏娇虞几乎脚尖贴着脚尖,他的衣袖似有似无罩在她的身上,檀香沉沉。 他抬手,瘦白的指尖指了指自己,眼睫如羽,眼眶微微绯色,美丽勾人。 “小娘子,你真的不思念我么,一点点也不行么?”他指着自己,小心紧张。 刻意地,露出自己的脖颈、好看的脸。 苏娇虞挑了挑眉。 季归褚这是想用男色勾引她?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男人,你引起了我的兴趣。 —— 第41章 一起装恩爱 [VIP] 季归褚轻轻地看着苏娇虞, 男人漆黑的眸子带着潋滟微光,温顺可怜,他抬起指尖, 指着自己, 顺着他瘦白的手, 苏娇虞看到他高挺鼻弓、薄而红的唇、凌厉下颌、线条漂亮的玉白脖颈。 季归褚似乎在试图用美色勾引她。 苏娇虞心情古怪。 虽然季归褚样貌好看,偶尔间流露的美色让苏娇虞感到失神, 但是,苏娇虞还不至于被美色迷了脑袋, 忘掉自己的原则。 “夫君,请自重。”苏娇虞微冷嗓音, 对季归褚说。 季归褚脸上的神情僵硬一瞬,看着苏娇虞的眸色浮现委屈。 这一时间,苏娇虞觉得自己就像话本中古板的僧人,她眼睫颤了颤,不看季归褚那张病美人脸上流露的不可置信和被抛弃似的脆弱。 苏娇虞别开脸,又说:“夫君, 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们待在此处勾勾搭搭成何体统呢。” 说完,苏娇虞咬了下唇角, 忍住嘴角无奈,抬步向前,从季归褚身旁擦肩而过。 小娘子裙角飘逸,扑簌簌如烂漫春花, 她离开之时, 软香消散。 季归褚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苏娇虞的背影。 他收敛了面对苏娇虞时才会露出的脆弱可怜, 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 季归褚低了下眼睫。 小娘子现在不想与他勾勾搭搭了, 怎么办。 “......” 苏娇虞离开后不久,季归褚很快跟上她。 另一边,苏娇虞神色微思。刚才面对苏慧明时季归褚突然出现,这让苏娇虞留了心眼,她猜季归褚可能就在不远处盯着她,所以苏娇虞离开小亭,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数着时辰等了一会儿,随后,悄悄向身后、远处看了看。 果然见季归褚就跟在她身后。 男人墨发半垂,其余发丝用高冠束起,也许是因为来宫内参加宫宴,他戴玉簪,束金帛,腰间玉佩琳琅轻撞,清逸冷华,徐徐行走,如从暗夜走出的一抹雪色。 他注视着苏娇虞,就像思念心爱女子的稚嫩小郎君,遥遥望着她,却不敢靠近,既是远离又想亲近,若即若离,猜测着小娘子的心情,小心矜持地靠近她,为她的一颦一笑牵动心神。 苏娇虞指尖攥紧了裙角,裙裳绣纹扎在她娇嫩掌心。 她很快收回视线。 虽然他看上去很可怜。 但是她暂时不想原谅他。 于是,苏娇虞收敛了微微泛起波澜的心绪,她眸色恢复平静,肌肤如玉清凌,不紧不慢地跟随宫人走向宫宴殿宇,神色端庄,像九天宫阙高不可攀的小仙娥。 季归褚跟在苏娇虞身后,他始终与她隔着一段距离。 四皇子殿下与四皇子妃作为夫妻,为何非要隔开一段距离走呢?都撞在一起了,干脆走在一起不好么。宫人们心里不解嘀咕。 二人气氛有些古怪,跟着四皇子殿下和四皇子妃的宫人内宦们都悄悄抹了一把额上冷汗。 * 依照宫里的规矩,女眷应当是单独坐在一起的,然而季归褚此前常常带着苏娇虞一同坐,所以众人习惯,自然而然地将四皇子与四皇子妃的坐席安排在一处。 苏娇虞眼皮跳了跳,深吸几口气,跟着宫人的引领坐在席位。 众人见四皇子妃到,有些吵闹的说笑声停顿一瞬,四皇子妃到了......这就说明四皇子、季归褚那个疯狗也要到。 果不其然,跟着苏娇虞的脚步,季归褚很快走入殿内,男人肌肤如苍雪,幽冷阴戾,众人彻底不说话了,都低着脑袋,即使看着面前桌案的美酒吃食,也是不敢动筷,就算正在专心吃宴的,也变得食不下咽。 天子见季归褚来,指尖敲了敲桌案,装作慈爱地同季归褚搭话,“正巧,朕正与昭国太子说你的事情呢。” 季归褚不冷不淡,“嗯。” 他神情恹恹的,透出点死寂,黑色的瞳孔很静,被他看着,就像被深渊夜色盯着,天子在季归褚这样的眼神中,指尖竟瑟缩地抖了抖,很快摆摆手,让季归褚自行落座。 不过是一个冷性子,还指望他能被感化么?天子暗骂,既是骂自己的犹豫不定,也是骂季归褚的冷心冷肺。 季归褚看向自己的坐席,见坐席旁侧苏娇虞已经坐下,小娘子鸦羽青丝簪起,小巧盈润的耳朵露出,戴着明珠耳珰,她肌肤薄白带粉,乖巧安静。 季归褚看着苏娇虞,不由自主,眸色带了点笑意。 天子:“......” “天子?”昭国太子看到苍国天子怔愣后皱眉一副出神思索的样子,赶紧出声唤天子,生怕刚才说了什么让苍国天子有所不满。 昭国太子心忧。 虽然昭国与苍国国力相持,即使打起来,也分不清谁胜谁负。但是他现在毕竟是在苍国的皇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处境紧张不安,莫惹苍国天子不满才是上策。 幸好,苍国天子很快回话,“无碍,方才说到何处了?” 另一边,季归褚落座,男人动作优雅,行容贵气,仅仅是落座的动作,也透出惊艳。 苏娇虞看着眼前的吃食,慢条斯理握着玉箸,并不看他。 季归褚瞥她一眼,见小娘子唇瓣轻咬甜糕酥点,像小兔子一般轻嚼慢咽,可爱万分,他心中泛起涟漪。 季归褚盯着苏娇虞,苏娇虞背如针扎,她咳了咳,身后巧莺递上一杯清茶,苏娇虞捧着茶水,努力忽视季归褚的视线。 “小娘子。”季归褚忽然出声,轻轻幽幽。 苏娇虞咽下一口茶水,她平静侧眸,季归褚见她看过来,他弯了弯眼睫,笑的勾人,“你方才在等我么?” “夫君,莫要误会。”苏娇虞扯了扯嘴角,淡然自若,“我的坐席正好在你身旁罢了。” 季归褚抿了下唇,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她。 男人面容昳丽,那双漆黑的眸子望不见别人,旁的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片黑暗,即便世间毁灭,他似乎也不在意,然而,此时此刻,他的眸色中却映衬着苏娇虞的面貌,他的眼瞳带了些亮光,泛起柔和。 苏娇虞想,他难道是为了让她原谅他,所以才想办法伪装地更加喜欢她了? 她此刻不太相信季归褚,总觉得他的接近不过是为了让她这个药引能治愈他的身体。 所以,苏娇虞并不理会季归褚。 她收回视线,独自享受面前的美食。 苏娇虞叹口气,心中想到,单是有美食还不够,宴会要是有舞乐美人欣赏,那就更好了。 然苍国天子与寻常皇室贵族不同,苍国天子不喜舞女美人,每每宫宴,最多只有乐人当做背景奏着寡淡典雅的乐音,没有太多取乐的节目。 苏娇虞在殷国偷玩,偶尔会扮做男子,跑到歌坊去听一听雅曲,欣赏一下美人姐姐的舞蹈。 美人姐姐们当苏娇虞是哪家的白面小郎君,觉得她天真可爱,总是待她很好。 嫁到苍国后,每天都只能看着季归褚,不说男子了,她就算多看女子一眼,季归褚都会吃醋。 苏娇虞额角跳了跳,长时间在季归褚面前装作乖巧贤惠,她的日子过得实属无趣。 现在并不想理会季归褚,苏娇虞放任自己脑海的乱想。 就在苏娇虞撑着下巴,闲散地想象美人姐姐的舞蹈时,一只瘦白的手伸到她眼前,修长漂亮的指骨握着玉箸,苏娇虞微微晃神。 玉箸雕刻精美花纹,然而在这漂亮瘦白的手面前,玉箸再精美,也不过是死物。 “小娘子,为何不吃了呢?是这些东西不和胃口么?”季归褚不着痕迹凑到她身边,他拢起宽袖,用玉箸夹起苏娇虞喜爱的糕点放在她面前,温温雅雅地看着她,“若是吃腻了宫宴上的食物,回府后我让小厨房做更好的。” 苏娇虞撑着下巴,歪头看他。 她只是吃饱了罢了。 季归褚望着苏娇虞,等待她回话,与此同时,他有些怔愣。 见小娘子单手撑着下巴,她脸上少了温顺,平静清冷地看着他,高不可攀,让他,想要亵.渎。 季归褚低头,乌色的发丝垂下,遮掩脸上的病态神情。接着,他再次抬面,无辜可怜,脆弱地,眼巴巴地望着苏娇虞。他眼尾染着淡淡绯色,就像可怜的小狐妖。 苏娇虞打量他一下。 “小厨房做的也是旁人做的呀。”苏娇虞微笑,“夫君若是想讨好我,那为何不亲自做呢?” 她语气冰凉,不怎么留情面。 季归褚嘴角的笑微微僵硬,他耸拉了下眼皮,眸中泛起幽暗。 她看来,当真是不想原谅他。 小娘子表面看着柔软温顺,实际内心倔强,若是她认定了什么,她很难做出改变。 莫说什么让小娘子喜欢了,在苏娇虞的心中,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值得讨厌的人了吧。 季归褚勉强扯了扯笑,他将玉箸夹起的糕点放在苏娇虞面前,接着,收回袖角,他身上的檀香也跟着轻轻离去。 苏娇虞紧绷的肩膀微松,她看着季归褚放在她眼前的糕点,怔愣片刻。随后,她拿起玉箸,戳了戳糕点。 “公主......”身后巧莺见苏娇虞快把糕点戳烂,弱弱出声。 “放心,我不会浪费食物的,我待会儿就把它吃掉。”苏娇虞也不看巧莺,自顾自说。 巧莺咽了咽,心中想,现在重点不是公主您吃不吃这个糕点啊。 巧莺悄悄瞥了瞥一脸阴沉的季归褚,又看了看平静冷漠的苏娇虞,她叹口气,心里难得希望自家公主与可怕的季归褚能够恩爱起来。 季归褚的心情并不好。 站在他身边的小厮侍从、宫人内宦察觉到这位祖宗又变得可怕起来,腿肚子发抖,都默契地默默向远处躲了几步。 季归褚一人盯着桌案上的食物。 他想,小娘子宁愿吃东西也不看他,他在小娘子心里,难道连食物也不如么? 季归褚眸色幽幽,他夹起一块食物。 身后观察他的小厮都大吃一惊,这是四皇子殿下第一次主动在宴席上吃东西。之前,最多只是四皇子妃劝他,他才会吃一点清淡的。 季归褚报复般,夹了几块,放在自己的唇舌间。 他面无表情地嚼了嚼,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放下玉箸,随后,不再碰吃食。 味同嚼蜡。 他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味蕾长期被苦药浸浴,他早已失去了品尝美味的能力。 若是小娘子能喂他就好了,季归褚荒诞地想。 那样,即使口中没什么味道,他也心甘情愿。 殿宇内,宫宴乐音缭绕,季归褚低着眼睫,身旁精致的铜台燃着烛火,光芒落在他身上,玄色衣衫泛起光华,他的墨发垂着,整个人静静的。 他已不奢求苏娇虞的真心。 即使,她在他面前只是假装喜欢他。 那他也无妨。 * 此次宫宴主要是为昭国太子来临所办,天子与众人的注意力也在昭国太子身上,四皇子与四皇子妃只是参宴者,所以苏娇虞很轻松。 宫宴结束后,天子要举办祭祀仪式,所有人都要换上祭祀的礼服衣裳,前往祭台。 苏娇虞被宫女引领至换衣的屋室,她刚走入,就有人拽住她的胳膊,向旁边一扯。苏娇虞心底惊讶,等看清扯她的人时,她更是诧异。 “怎么是你?”苏娇虞脸上露出疑惑。 “皇嫂,你以为是谁?”穿好祭祀衣裳的六公主盯着苏娇虞。 六公主季迎婷心里想,若我没有看错,刚才我拽皇嫂时,皇嫂虽然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淡定,似乎知道拽她的人是谁。然而看到是我,就又露出了惊讶。 季迎婷看苏娇虞的眸色变得古怪起来。 皇嫂觉得这里可能会有人等她,难道......皇嫂悄悄有了情郎? 季迎婷松开苏娇虞,苏娇虞眨眨眼,遮掩过去,“没想到是你。” 苏娇虞刚才还以为是季归褚。 然而,是她多想了。 苏娇虞心底思忖,也对,季归褚也许耐心不足,他在她面前只是装无辜,陪她做戏罢了。 “皇嫂、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季迎婷又扯住苏娇虞的胳膊,季迎婷为自己的猜想感到头皮发麻,于是她有些焦急,几乎是把苏娇虞抵在门上。 也许是因为从小喜爱吃食,季迎婷与一般贵女比起来,身形较为高挑,她几乎是罩着苏娇虞。 她此时穿了祭祀用的华贵衣裳,看上去也有了属于公主的尊贵。 在青晏学堂一起学习许久,苏娇虞与季迎婷之间也变得熟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闺中密友了。 苏娇虞见季迎婷的神情,就知道季迎婷是脑补了什么。 “什么事?你猜了什么?”苏娇虞不与季迎婷绕弯,直接问。 “我、我、”季迎婷犹犹豫豫,看着苏娇虞的眸色躲闪,“这不好说,皇嫂,你要保证你不会杀我灭口。” “我哪有那么凶残。”苏娇虞好笑,她推开季迎婷,去看宫女放在案上的衣裳,“你快说,要不然我就要换衣裳了。” 见苏娇虞要换上祭祀用的衣裙,季迎婷脸一红,苏娇虞生的好看,肌肤如雪,她慢条斯理解着衣衫,即使季迎婷是女子,也看的耳朵一红。 “我说、我说。”季迎婷赶紧道。 季迎婷闭了闭眼,下了重大决心似的,问:“皇嫂、你跟我讲,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四哥了,有了情郎?” 她的话落在半空,苏娇虞听得一愣。 “皇嫂,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真的有情郎了吧。”季迎婷见苏娇虞怔愣,急的快哭了,她为苏娇虞担心,“虽然我四哥很吓人,皇嫂你也许不喜欢他了,但是,皇嫂你找情郎,我四哥生气的话怎么办?他生气很可怕......” “没有!”苏娇虞赶紧打断季迎婷的话,她发愣,是因为季迎婷的猜测太过离谱。而且,季迎婷这猜测让她感到一丝后怕。 苏娇虞脊背生了冷汗,差点浸湿她的中衣。 若是季迎婷猜她暗暗有了情郎,让季归褚知道了,那季归褚要是误会......苏娇虞哆嗦一下,不敢想象。 苏娇虞丢下手中的衣裳,走过去,踮起脚掐了下季迎婷的脸,她无奈,“你没事乱猜什么?若是你四哥知道后误会我了,那怎么办?” “我担心你与四哥之间的感情。”季迎婷说。 苏娇虞疑惑看季迎婷一眼。 季迎婷挠了挠脸颊,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心理是什么情况,就是想看四哥与皇嫂关系好好的,若是二人之间氛围古怪,她就觉得心急。 “皇嫂,你今天跟四哥之间很奇怪啊。”季迎婷纠结了一下,出声,“你跟四哥没有发生什么吗?” 苏娇虞低了低眼睫,“看上去很明显么?” 季迎婷:“对啊,之前四哥总是黏着你。” “不对,皇嫂你莫要转移我的注意力。” 苏娇虞耸耸肩,接着,她微笑着说了几句,打发走这个问东问西的公主。 看着桌案上的祭祀礼服,苏娇虞眸色微思。 接下来祭祀,她还要与季归褚一起。 要是她一直表现冷淡,似乎也不太好。 只能装一装了。 “......” 季迎婷离开后,苏娇虞一人解决不了祭祀礼服,就换宫女进来帮忙,她换好祭祀的礼服后,随着宫人引领前往祭祀高台。 这期间,她一直没有看到季归褚。 苏娇虞刚刚在心中泛起了犹豫,她的心神就被来人分散了。昭国太子居然向她搭话,苏娇虞眼皮跳了跳,想到昭国太子娶了苏慧明,似乎还很喜欢苏慧明,苏娇虞对这个昭国太子并没有露出太过温软的笑,只是平淡礼貌。 “太子寻我何事呢?” “不必这么生疏,你是殷国三公主,孤的侧妃是你二姐姐,你唤孤姐夫即可。”昭国太子见到苏娇虞后,就让人悄悄打听了一下,很快就知道她就是嫁给季归褚的殷国三公主。 昭国太子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娇虞。 苏娇虞此时换了祭祀用的礼服,衣袖宽大,腰服大带,绣纹尊贵,金色青色交织,头戴珠玉,华贵娇艳。 她眼眸大大的,清清软软,被他搭话,看上去就像受惊的小仙娥。 昭国太子心中升起说不上来的波动。 察觉到昭国太子语气里若有若无的亲近,苏娇虞默默蹙了蹙眉。 昭国太子难道是想为苏慧明的事情找她算账么?先是装作亲近,接着再出言诋毁,这是苏慧明的常用手段。 “太子说的似乎有理。”苏娇虞微微笑了一下,“不过,虽然我的二姐姐嫁给了太子殿下,但是我亦是苍国的四皇子妃,我还是称您为太子更为妥当。” 昭国太子被她不冷不淡的态度弄得一噎。 昭国太子正想说些什么,缓解苏娇虞的戒备,他的话被男人冰凉清雅的嗓音打断,“昭国太子不去参加祭祀,拦着苍国四皇子妃作甚呢?” “夫君。”苏娇虞如遇救星,匆匆跑到季归褚身旁,亲昵地搂住季归褚的胳膊,露出恩爱依赖的模样。 被小娘子软软地搂住胳膊,她胸间软雪轻柔簌簌,季归褚喉结滚了滚。 “虞儿,我寻你好久了,天子还在等待我们一同参加祭祀仪式呢。”季归褚抬手,揉了揉苏娇虞的发丝,声音温柔似水。 见他一下子靠过来亲近她,苏娇虞嘴角微微抽搐。 面上,苏娇虞对季归褚露出甜甜的笑,“夫君,我们快走罢。” 苏娇虞拉着季归褚,远离昭国太子。 昭国太子见季归褚与苏娇虞恩爱,他停下了搭话的想法。 看着苏娇虞的背影,昭国太子若有所思。 为何他总觉得熟悉呢? 看着苏娇虞与季归褚离去,昭国太子更是恍惚。 在那位殷国三公主身旁的男人若是他,会是如何呢? 昭国太子摇了摇脑袋,甩掉脑海里这荒谬的想法。 殷国三公主可是嫁给了季归褚,与他无关才对。 苏娇虞拉着季归褚没有走多远,男人瘦白的手翻转,一下子攥住她的手腕,他像是变脸似的,眸色幽幽。 苏娇虞被季归褚抓着手腕,季归褚的手微微用力,声音沉沉,“方才为何不理会我,而与昭国太子说话?” 苏娇虞听他语气,见他神情,知道他又是醋了。 “我又看不到你。”苏娇虞甩开被他抓的微疼的手腕,她揉了揉发红的雪白肌肤,皱眉说。 虽然她之前答应季归褚要第一时间与他说话,但是她根本看不到他,这让她如何遵守约定? 季归褚神情微微怔愣,见苏娇虞咬着唇瓣,苦恼地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季归褚眼底划过懊恼。 他方才、不敢太过明显地接近苏娇虞,怕让她觉得更加厌恶,所以稍微隐藏了身形。 季归褚是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即便是暗杀,他也不在话下,苏娇虞怎能发现隐瞒身形的他呢? 季归褚在苏娇虞面前的怒火散去,他小心地看着苏娇虞。 苏娇虞揉着手腕,一边觉得自己这夫君真的不省心,一边看他穿着祭祀用的礼服,冕服宽裳,皇子样式,模样威仪美丽。 接下来的祭祀仪式一时半会儿难以结束,昭国太子与苏慧明都会看到她与季归褚相处,还有担心她的季迎婷,以及不知道会不会在意她与四皇子关系的天子等人......苏娇虞想了想,看着季归褚出声: “夫君,接下来的祭祀仪式,我们伪装一下,看上去恩爱一点罢。” 没想到,几乎是异口同声,季归褚嗓音低低地,无辜祈求地说:“小娘子,祭祀仪式上我们假装一下,可以么,莫要让那昭国太子看出端倪,他好像觊觎你。”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季归褚:?他(她)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第42章 突然被夫君抱起 [VIP]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小娘子娇糯的嗓音与男人优雅的声音重叠,落在一处。 话音散去,苏娇虞古怪地看季归褚一眼。 见季归褚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 他翘起薄红唇瓣, 眼眸中的神情仿佛对她十分喜爱,动容潋滟。 “虞儿。”他将她的名字轻轻念出, 尾音勾着某些偏执的占有,苏娇虞心尖跳了跳, 立马出声:“夫君,莫要得寸进尺。” 说完这句话, 苏娇虞的心更是重重地跳了跳。 恍惚间,她感到几分不可思议。 曾经,她听到季归褚的名字,就害怕得不了,恐惧他是个会吃人的罗刹。 此时竟在呵斥他,让他莫要得寸进尺......苏娇虞心情更是微妙。 苏娇虞转身, 裙尾像湖水波纹, 华丽典雅的祭祀衣裳衬的她极美,季归褚咬了下唇角, 慌张地抓住她的袖角。 “小娘子,你去哪里?”他收敛对她亲昵的“虞儿”称呼,嗓音温温可怜,就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狐狸。 苏娇虞被他拽着袖角, 动作一顿, 差点绊住裙摆, 她身形踉跄, 季归褚动作轻快优雅,宽袖一揽,搂住她纤细腰肢,把她搂在怀里,苏娇虞的脸轻轻碰到他的衣襟胸口,禁欲檀香带着点蛊惑滋味。 苏娇虞侧开脑袋,抬手推了推季归褚,有些哭笑不得,“我能去哪里,我只是去参加祭祀呀!” 季归褚这才慢慢地松开苏娇虞。 苏娇虞拍了拍袖角,转身,继续向前,接着,她忽然回头,看季归褚一眼,“夫君,你再不跟上来,不与我一起进行祭祀,待会儿四皇子与四皇子妃不合的消息都要传遍苍都了。” 苏娇虞思忖于四皇子与四皇子妃不合的消息让苍国天子知晓,会不会危及到殷国。虽然季归褚娶她只是为了药引,但她与季归褚的联姻确实存在。 为了尽自己所能做小小的努力保护母亲在意的殷国,她还是保持与季归褚表面平和的关系罢。 想到这里,苏娇虞站在原地,回头,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季归褚,等他走过来。 阳光的光华落在小娘子身上,她回头看来,季归褚接触到苏娇虞的视线,他眸色微微幽暗。 因为药引之事,小娘子对他很失望。 对于小娘子而言,愿意陪他伪装恩爱,让他接近,就是对他的一种施舍罢。 他要怎样,才能让小娘子知道他对她的喜爱是出自真心,而非伪装。 季归褚咬紧唇角,几乎溢出鲜血。 他终于认清自己对苏娇虞的感情,却难以向她表达。 敛下心底万千纷繁心绪,季归褚走向苏娇虞。 此刻他心中忐忑,不再毫无感情,终于有些像一个正常人了。 * 祭祀仪式进行,众人登祭祀高台,台阶长长,苏娇虞提着裙摆不紧不慢向上走。 春日残留的一丝清凉消散,苍国暑热严酷,越向高处走,空气越惹,暑气闷闷,让人越来越喘不上气,又因祭祀衣裳重重叠叠,苏娇虞脖颈发细汗,气喘吁吁,感到些头晕。 眼见台阶还很长,她苦恼地蹙了蹙眉尖。 若是中途停下,很容易被当做是祭祀的心不诚。 季归褚与苏娇虞并排而走,宽袍衣袖遮掩间,在远处看来,季归褚与苏娇虞挨得很近,男人乌发垂下,肌肤苍白,剔透如玉,他时不时低睫注视着身侧小娘子,认真爱怜。 二人透出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 而实际上,季归褚靠近苏娇虞时,他肩膀微微绷紧,克制着距离。 仅有衣袖轻轻地、若有若无摩挲。 二人并没有接触。 苏娇虞无心注意季归褚,她快热到无法呼吸了。她紧紧咬着唇瓣,闷头走着,跟着礼官的声音走走停停,不时行礼,汗水浸湿鸦色鬓发,苏娇虞感觉人都有些恍恍惚惚。 这时,忽然有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苏娇虞眼睫抖了抖,回神后,见是季归褚伸出手,他瘦白的手搭在苏娇虞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苏娇虞下意识将脸蛋靠在他手中。 小娘子流露出如此乖巧的亲昵模样,季归褚眼尾轻红。 “小娘子,热么?”季归褚尽量平复心跳,他平静矜持地问,似乎自己用手触碰苏娇虞脸颊的动作只是出自单纯的关心,并无其余任何旖.旎心思。 “嗯。”苏娇虞诚实地发出软糯嗓音,接着,偏开脑袋,躲开季归褚的手。 不得不说,季归褚体温冰凉,他的手碰到她时,确实让她缓解了些许闷热,有些想继续靠近他,但是,苏娇虞很快压下这样的欲.望。 毕竟,季归褚正在想方设法让她这个药引接触他呢。 她心中感到不适,并不想让他得逞。 苏娇虞躲开季归褚的手指后,男人嗓音低哑,“小娘子,这么快就不要我了么。” 他委屈的嗓音让苏娇虞脊背窜上了酥.麻,她扭头看向他,见他脸上没有任何汗珠,肌肤如冰雪,静静冷冷,如美丽的鬼魂艳鬼。 季归褚不怕热。 或者说他的身体偏寒,对热意的感知比较迟钝。 他的身体不好。 苏娇虞眸色幽幽,下意识思考,他的身体那么病弱,陪她在烈烈酷日下走这么长的祭祀台阶,能撑得住吗? 她作为药引,一直躲着他,似乎也不是办法。 苏娇虞蹙眉。 “小娘子,倘若热了,那就与我说。”季归褚温和的嗓音打断苏娇虞的思绪。 苏娇虞不禁看了下季归褚瘦白的手,忽然感到点不自在,刚才他摸她的脸颊,是否摸到了汗水? “我脸上有汗,你那么喜欢干净,何必碰我呢。”苏娇虞别开脸,嘟囔说,她似是嫌弃的话语,却让季归褚眼中情绪一下子变得柔和。 只见小娘子侧开脸,耳畔发丝轻晃,她玉白的耳尖泛起了可爱的绯色。 “殿下,您在看什么?”另一边,苏慧明小心翼翼出声问昭国太子。 昭国太子看向身后某处方向,有些出神。 也许是魔怔了。昭国太子心说。 他竟在注意季归褚和殷国三公主。 见那美丽的一男一女依偎前行,衣袖相擦,昭国太子内心想,季归褚与殷国三公主当真是恩爱。 又见季归褚忽然抬手,将指尖贴在殷国三公主脸上,昭国太子心情忽然有点酸涩。 他为何会感到吃味呢? 难道他真的对那个殷国三公主一见钟情了? 可是,季归褚与殷国三公主之间恩爱,他怎能觊觎旁人的妻子。 昭国太子觉得自己简直是要魔障了。 他平时可不是这样不要脸的人,怎能生出那种心思。 苏慧明扯了扯昭国太子后,昭国太子才如梦初醒,看向苏慧明。 “慧明......”昭国太子声音喃喃。 细细打量苏慧明的话,苏慧明与苏娇虞是有一点点相像的,殷国二公主与殷国三公主,确实是姐妹。 只是,苏娇虞更加姣美,堪称少见的绝世美人,苏慧明不过就是普通的佳人,与苏娇虞相比,就像蒙了尘。 苏慧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因为昭国太子发呆,苏慧明顺着昭国太子的视线看过去后,见昭国太子竟然在看苏娇虞。 苏慧明又是慌张又是妒忌。 怕昭国太子想起当时他的救命恩人是苏娇虞而非自己。 也妒忌苏娇虞有了夫君居然还能吸引其他郎君。 之前年少在殷国,并不是没有郎君喜欢苏娇虞的。小娘子面容美丽如春华,性子温软,内里活泼可爱,有许许多多的小郎君被小娘子击中慕艾之心,想要求娶小娘子,与小娘子做个青梅竹马。 暗地里,那些喜欢苏娇虞的小郎君,都被苏慧明挡过去了。 起初,苏慧明是觉得那些小郎君对苏娇虞心思不纯,厌烦那些可能会拐走苏娇虞的郎君,所以想办法赶走他们。 后来,苏慧明越来越敌对苏娇虞,从厌烦赶走那些小郎君变成了想办法用手段让小郎君抛弃对苏娇虞的喜爱,喜欢上她。 苏慧明讨厌苏娇虞这个小女儿夺走了殷王和殷国先王后对她的宠爱,作为报复,她想抢走苏娇虞的东西。 所以,发现昭国太子在偷偷看苏娇虞,苏慧明的心是说不上来的拧巴。 然而昭国太子被她唤了一下,接着又看着她的脸发呆,苏慧明内心里的许多不满很快消散。 昭国太子这般看她,痴痴怔怔的,肯定是喜爱她的。苏慧明确信地想,否则,昭国太子为何看她看的出神呢? 虽然想办法嫁给昭国太子更多是出自攀附荣华富贵,但苏慧明内心里也是喜爱昭国太子的,长相俊美深邃的尊贵太子,床笫间也不逊色,她怎能不喜欢? “殿下,苍国的礼官在催促了,我们快行礼。”被昭国太子注视着,苏慧明脸颊泛起薄红,柔声细语。 女子面染绯色,娇滴滴的,本来是值得心疼喜爱的一幕,但此时苏慧明神色狼狈,汗流满面,脸上脂粉有些晕染,昭国太子眼皮跳了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下,接着不再看苏慧明。 苏慧明以为昭国太子是跟着礼官认真行礼,所以没有多想。 她忍着身上伤口的疼痛,一步步跟着昭国太子,行礼祭祀。 季归褚打在苏慧明身上的鞭伤很重,倘若不好好治疗,极易感染加深,若是她聪明一些,就应当直接卧榻休息。然而苏慧明想讨好昭国太子,努力取得昭国太子的宠爱,所以带伤参加祭祀。 更重要的是,苏慧明怕苏娇虞为了报复她勾搭昭国太子。 她对苏娇虞异常戒备,所以不敢放松警惕。 苏慧明脸色越来越白,昭国太子看她一眼,犹豫问:“慧明,是否需要歇息呢?” “不必,妾身怎能耽搁殿下的事务。”苏慧明挤出一抹微笑,她以为这抹笑贤惠美丽,其实有些狰狞。 若是当真撑不下去,那就歇息,孤不是苛责的人。昭国太子在心尖缓缓绕过这句话。 苏慧明这般硬撑,昭国太子感到些不喜。若是让苍国人看到,不就以为他这个昭国太子苛责虐待侧妃么? 然而苏慧明异常坚持,昭国太子额角跳了跳,不再表露关心。 他跟着苍国礼官的声音行礼,装作漫不经心地对苏慧明提起,“说起来,此次你让孤带你来苍国,是为了见你的妹妹殷国三公主。” “为何孤没有见到你与她相见呢。” 苏慧明身体哆嗦了一下,她现在不敢再去见苏娇虞了。想起护着苏娇虞的季归褚的可怕罗刹模样,她心底就泛起阵阵恐惧。 “殿下,实不相瞒,妾身让宫人传话,称思念我那妹妹,要见一见妹妹。可她、”苏慧明咬了咬唇瓣,露出无奈,“可妹妹似乎瞧不起妾身,觉得妾身只是小小的侧妃......毕竟她是苍国四皇子,那位可怕的季归褚的夫人。” “是么?”昭国太子皱了下眉。 虽然昭国太子不是很注重儿女情长,但不代表他听不出女子间的勾心斗角,陷害倾轧,也不代表他识人不清。 那位殷国三公主看上去并不像苏慧明所说的傲慢。 明明是姐妹,苏慧明为何要诋毁殷国三公主? “孤的侧妃就这般让人瞧不起么?”昭国太子语气忽然冷下,甩了脸,“按照你的意思,只有孤的正妃才值得旁人尊敬么,慧明,少耍一些心思,孤不顾朝臣反对,给你侧妃之位,已经待你够好。” “殿下!”苏慧明脸色大变,透出惨白,慌张焦急。 昭国太子大步向前,不再理她。 昭国太子与其侧妃似乎起了什么争执,这让众苍国人都悄悄地好奇看过去。 在众人间,苏娇虞的嗓音无奈,“夫君,莫要与我靠这般近了,现在大家都在看昭国使者,又不会注意我们,简单地装一下样子就好了。” 季归褚扯着苏娇虞袖角的指尖紧了紧,他低头,高挑的身影轻轻遮挡了头顶的日光,“可是万一有人发现你我之间忽然变得疏离,岂不是比昭国使者更加吸引旁人的注意?” “小娘子,做戏就要做到底。”季归褚悠悠说。 不过是想靠近她罢了。 竟然如此冠冕堂皇。 他当真是得寸进尺。 苏娇虞抬睫,嗔他一眼。 小娘子眸色如波,娇娇柔柔,季归褚攥住她袖角的指尖用力。 “小娘子,热么?”男人温声。 “自是热。”苏娇虞短暂地羡慕季归褚冰凉的体温,她叹口气,“祭祀仪式何时能结束呢。” 季归褚松开攥着她袖角的指尖,抬手,轻轻抚住她的脖颈,柔柔的,指腹搭在她的血管、肌肤流畅微凹的线条。 苏娇虞浑身一僵。 “这样就不热了。”他冰凉的手指又蹭了下她的下巴,苏娇虞有些战.栗,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 “夫君。”苏娇虞咬了咬牙。 季归褚指尖轻颤,勾着苏娇虞的肌肤,他睫毛如羽,抖了抖,乌色的眸潋滟,“你不喜欢这样么?” 他的手冰冷,在这般炎热的状态下,苏娇虞并不讨厌他的接触。 但是...... 苏娇虞仰面,看到季归褚的神情。 男人弯了弯唇,笑意勾人蛊惑。 苏娇虞心想,笑的人模狗样。 * 礼官口干舌燥,终于念完了所有的祭祀言辞,众人行完礼,聚在祭祀高台。 苍国天子站在高台,看着眼前的万里江山,内心澎湃,甚至想与昭国太子歃血为盟。 然而,季归褚的行为打断了苍国天子的思绪。 只见季归褚抱起他的皇子妃,淡然冷漠地离开了祭祀高台,他背影翩跹,衣袍翻飞,贵气如仙,冷冷恹恹,潇洒离去。 天子脸色古怪,差点想翻一个白眼。 苍国皇室众人虽然有些惊讶,但想了想,很快压下了惊讶。 习惯了。 季归褚,行事总是疯狂。 六公主看着季归褚抱走苏娇虞离开,她眼中亮亮,看来,四哥当真是宠爱皇嫂。 不管是什么宫宴还是什么祭祀仪式,季归褚都不在意。 他前来参加,只是为了找时机寻求小娘子的原谅。 当祭祀仪式结束,他不再忍受,直接抱起苏娇虞离开。 他厌烦苍国皇宫。 对于昭国太子的前来,季归褚猜测了许多原因,最有可能的,便是苍国天子要与昭国太子联合,一起应对昭国皇后罗华真。 父亲为了报复母亲,不惜与敌国太子合作,这让季归褚心底升起恶心。 他搂起苏娇虞的膝弯,在苏娇虞的诧异中抱她离开。 苏娇虞本想阻拦季归褚,让他陪她一起假装恩爱不错,但没有让他这么夸张惹人注目呀。 苏娇虞扯了下季归褚的衣领,想让季归褚放她下来。然而季归褚低头,漆黑的眸子深深,幽静诡异。苏娇虞指尖一抖,立马转了话音,“夫君,我们快点回府。” 根据形势变化应对季归褚的法子,方为上策。 季归褚抱着苏娇虞离了皇宫,坐了马车,对待她如同对待珍宝,小心翼翼,珍爱怜惜,苏娇虞战战兢兢,总觉得他似乎又有些犯病。 回到皇子府,苏娇虞试探似地对季归褚小声说,也是在提醒他:“夫君,你送我回巧莺的房间就行。” 因为季归褚行动突然,此时,可怜的巧莺还在皇宫呢,苏娇虞内心出神一瞬。 季归褚静静地打量苏娇虞,小娘子眸光颤颤,似乎被他突然的一番行动吓到了。 她这么可怜,惹他心疼。 即使她害怕他,躲他,他也不会生气了。 他只想小心捧着小娘子,让她能露出微笑。 就在苏娇虞小心地盯着季归褚慢慢眨眼,内心忐忑季归褚会不会是不耐烦彻底不想伪装温柔时,季归褚听话地牵起苏娇虞的手,把她送到巧莺的房间。 苏娇虞走入内室,坐在软榻上,她下意识对季归褚露出一抹温软的笑,想要稳住季归褚。 “夫君,你要留下么?”苏娇虞指尖攥了攥裙角,软糯的嗓音问。 季归褚依依不舍地、病态地望她一眼,接着离开,背影透出微妙的温顺乖巧。 苏娇虞见他离开,僵硬的肩膀放松,心底松了一口气。 接着,呆坐了一会儿,她内心有些惘然不知所措。 虽然苏娇虞生气于季归褚娶她是为了药引。 但苏娇虞也清楚,她不能一辈子都躲着季归褚。 她不能如此意气用事,她要理智一些。 苏娇虞抿唇,微微思索,再过一段时间,待她心情平复后,找一个新的应对与季归褚相处的法子罢。 现在,她先看会儿话本等巧莺回来,再与巧莺打一打六博,洗漱之后,好好睡觉歇息。 今日参加祭祀仪式,让她又累又热,苏娇虞后知后觉,感到了疲惫,她伸出手,拿出玉枕下的话本,正要翻看,突然有人走入房间。 “夫君?”看到来人,苏娇虞默默放下手中的话本。 季归褚怎么又回来了? 见季归褚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小厮低着脑袋,一副什么也不敢看的样子,小厮把装着热水的木桶放下,随后匆匆离开,且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季归褚见苏娇虞疑惑地看他,他耸拉了薄白眼皮,内心泛起病态,有些不虞,他难道都不能看一看小娘子么? 表面上,季归褚温雅万分,他走到苏娇虞身边,抬手在苏娇虞微微瞪大的眼眸视线中,用瘦白的手轻轻揉揉地为苏娇虞捏了捏肩膀。 “小娘子,今日参加宫宴、祭祀仪式,定是辛苦了罢。” “夫君,你这是......”苏娇虞眼角余光瞥到冒着热气的木桶,那木桶并非是沐浴所用,而是一个洗脚桶。 季归褚低了下腰线,在苏娇虞耳边轻声:“我来服侍小娘子。” 苏娇虞抖了抖,发出“嘶”的一声。 “小娘子?怎么了,弄疼了么?”季归褚捏着她肩膀的手微松,男人焦急问。 苏娇虞快速眨眨眼,被季归褚的行为弄得有些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没有弄痛。”苏娇虞对季归褚说,她咬了咬唇角,“只是......洗脚这样的事夫君不必亲自服侍我,不必勉强自己。” 季归褚低头,墨色发丝轻垂,勾了勾苏娇虞的衣衫,“我并非勉强自己。” 苏娇虞沉默。 季归褚这样的性子,应当从未做过服侍旁人的事。 他不就是在勉强自己么? 在苏娇虞出神沉思时,季归褚的手轻轻解开了她的外衫,苏娇虞回神,皱眉看他,男人对她露出无辜的笑,“小娘子,这衣裳太过繁琐,我帮你褪下外衫。” 苏娇虞:“哦。” 她觉得他此时是在伪装无辜。 不过祭祀的衣裙实在繁琐至极,季归褚能来帮她脱掉外衫,对她而言算是如释重负了。反正内里衣衫还有层层叠叠的衣裙,遮遮掩掩,与平时所穿裙裳差不多。 季归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能让苏娇虞感到太过唐突,所以他只是轻柔地帮她解开了外衫。 洗脚的木桶端到苏娇虞身旁,男人单膝跪下,他为她褪下罗袜。 苏娇虞脚趾微微蜷缩。 她今日还未沐浴呢,走了许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汗味。 实际上,小娘子的肌肤透出软香。 季归褚捧起她的脚,轻轻放在热水中。 热水撒着花瓣,是专门为了讨好小娘子所做的典雅小趣。 清透的水浸过她的小巧盈润脚趾、线条漂亮的足弓,如雪肌肤、纤细脚踝,几片花瓣黏黏地贴上,缭绕。 季归褚的手握着她的脚踝,他一怔,下意识瞥了眼苏娇虞的裙摆,瞬时,像是想了些什么,眼尾绯色晕染。 “夫君?”苏娇虞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疑惑唤他。 作者有话说: 作者:嘻嘻。 —— 第43章 可怜巴巴的夫君 [VIP] 小娘子疑惑地看向他, 她的双眸清澈,如琉璃。 季归褚的手微微一紧,在她娇嫩肌肤上留下泛红。 “夫君?”苏娇虞又唤了季归褚一声, 看到季归褚眸色变暗, 她攥紧指尖。 季归褚的眼神, 是一种渴望。 苏娇虞想,他对自己的欲.望是出于药引么? 苏娇虞动了下。 小娘子雪白的脚丫挣开, 轻轻踢了下男人的胳膊,带着水花四散, 扑湿他的袖袍。 季归褚应当不喜欢被如此狼狈对待,但苏娇虞依然这么做了。 一方面, 她想打断季归褚出神的心绪,另一方面,也许是不想让季归褚此刻这般亲近她。 想到季归褚对她的亲近是因为药引,苏娇虞心里就十分不虞。 水扑湿袖袍,滴滴哒哒,洇湿滑落, 顺着季归褚漂亮的腕骨, 瘦白指尖滑落。 他抬睫,好似回了神, 没有脾气地对苏娇虞温温一笑,“小娘子,不满意水温么?” “没有。”苏娇虞紧绷下颌,“夫君, 我觉得已经洗好了, 你可以放开我了。” 季归褚用乌色的眸子盯着她, 在屋舍微暗的光影下, 他的眼瞳似乎更加漆黑。 “嗯,我听小娘子的。”半晌后,他极慢出声。 水盆木桶搬走,苏娇虞的脚踝却再次被季归褚攥住,男人拿了帕子,轻柔地擦干水珠,他冰凉的指尖隔着温热的帕子,似乎也晕染了些许温度。 季归褚低着眼皮,神情认真沉默,就像是她的仆从般。 苏娇虞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见他如此卑微,心绪古怪。 终于,季归褚放下帕子,苏娇虞赶紧收回脚丫,抱膝坐在软榻上。 “好了,已经洗完了。”她说。 接着,苏娇虞睫毛颤了颤,带着点犹豫,视线望向季归褚,“夫君,你接下来......” 也许,她应该挽留季归褚。 因为季归褚的神情看着与寻常温和不同,他可能是耐心告罄,若是再推开他,他也许会生气。 但苏娇虞心底并不是特别想让季归褚留下,所以她语气缓慢,眼神犹豫。 “接下来要歇息了。”季归褚自然而然顺着苏娇虞的话讲。 苏娇虞心里想了想,季归褚这样回答她,模棱两可,她若是说让季归褚赶紧离开,像是自作多情,也许他并没有打算留下来呢。 于是,苏娇虞只能季归褚他露出温软的笑,乖乖的,有点敷衍。 她用这般柔和的神情看着季归褚,季归褚应当感到喜悦的,但是他察觉细致,发现小娘子眸底藏着的躲闪。 季归褚耸拉薄白的眼皮,睫毛如羽,低低笑了一声。 他的笑音突然,苏娇虞一愣,歪头,茫然。 “小娘子,我陪你睡。”季归褚说。 他抬手,指尖抚过自己的喉结,顺着滑到胸腔,感受到自己笑起来时的颤动。 他并不是什么温顺和雅的人呀。 察觉到苏娇虞想让他离开,季归褚才不想走。 而且,季归褚隐约看出苏娇虞不是害怕他,而是对他有些不满。 既然如此,那还有回旋的余地。 苏娇虞对药引的事心怀芥蒂,那他就想办法与她说清,让她信任自己。 听到季归褚的话,苏娇虞脸上的神情僵硬一瞬,接着,她心不在焉点头,带着敷衍,“嗯。” 苏娇虞不想惹急了季归褚,那样对两方都不太好。 季归褚忽然扯住苏娇虞的袖角,轻轻摇了摇,察觉到袖摆的细微动静,苏娇虞看向季归褚,季归褚对她露出体贴温柔的笑,“我守在外面。” 苏娇虞一怔。 季归褚并没有直接与她一起睡,而是待在屏风外面,躺在了美人榻上,安安分分地为她守夜。 夜色降临,明月扯着灿烂尾巴挂在空中,苏娇虞的侍女巧莺回到府中,听其他下人小厮说四皇子与四皇子妃在一起,于是悄悄避开,换了其余房间睡,没有进去打扰二人。 屋舍内,隔着屏风,苏娇虞双手放在身前,平躺在床榻上。 半晌后,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苏娇虞侧头,纤细胳膊放在脑袋下,眸子望向屏风。 季归褚在外面美人榻上睡着了么? 苏娇虞心思辗转。 另一边,画着山水墨画的屏风外侧,季归褚倦倦躺在美人榻上,男人乌发如墨,脸庞隽美,精致的样貌不显女气,眼睫静静上下翕动,透出清凌凌的冷恹,心思缓缓。 季归褚在静静聆听小娘子的呼吸声,他听她的呼吸起初有些紊乱,接着变得平缓,应当是睡着了。 她能睡着就好。 看来,还没有对他太过戒备,季归褚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开,季归褚突然抬手,手背挡住唇,压制住疼痛闷.哼。 他皱紧眉头,脸色变得苍白,剜心疼痛在胸腔泛起,身体有些发寒,在温热的夜色中,他牙关抖了抖。 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苏娇虞身上,季归褚竟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体多么差。 他病恹恹的身体已经越来越撑不下去,这些日子他像寻常郎君一样追着小娘子、讨好她,而不是卧榻休息,这对季归褚的身体是一种损耗。 倘若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事,那就是他喜爱的小娘子是他的药引罢,这能让他在认识到自己对苏娇虞的真心后,他不会早早遗憾死去。 身体太过疼痛,季归褚紧闭双睫,默默忍受着疾病发作的痛苦。 即使他的药引苏娇虞就在屏风另一侧安睡,他也没有前去打扰她。 季归褚幽幽想,这是他应当承受的病痛。 * 次日清晨,苏娇虞悠悠转醒,两睫轻轻眨开,帘帐被人拉开,苏娇虞眯了一下眼睛,在她的视野中,那人身影模糊,苏娇虞习惯性地以为是巧莺。 清晨的微光落在小娘子脸上,薄薄的光金沙似地溶溶,她的肌肤如雪,眸子带着迷蒙雾气,娇柔懒起。 苏娇虞思绪还有点朦胧,意识模糊。 她娇娇伸出手,嘟囔撒娇着说:“巧莺,扶我起来。” 苏娇虞与巧莺熟稔,情同姐妹,在巧莺面前,苏娇虞有许多娇俏的小性子。 一只瘦白的手轻柔抓住苏娇虞的胳膊,檀香扑面,男人另一只胳膊搂住苏娇虞的腰肢,苏娇虞晃了晃脑袋,乌色的发丝凌乱地蹭到他怀里,她一下子清醒了。 对了,昨日季归褚睡在这里为她守夜了。 季归褚在屋室内,巧莺应当不敢进来。苏娇虞抿了下唇,心底想待会儿见了巧莺一定要补偿巧莺,毕竟她与季归褚占了巧莺睡觉的地方。 见苏娇虞沉默,季归褚忐忑,“小娘子,我在这里,你不开心么?” 方才,季归褚发现苏娇虞误以为他是巧莺,他本想直接出声,让苏娇虞知道他是谁,他不喜欢被小娘子当作是其他人。 但苏娇虞对“巧莺”流露的温软娇憨,让季归褚暗了眸子,他没有出声。 季归褚既是嫉妒那个名为巧莺的侍女能够得苏娇虞信任还有撒娇,也不敢打断苏娇虞对他片刻的撒娇依赖之态,即使知道她是因为认错人才对他如此。 苏娇虞揉了揉有点昏涨的太阳穴,睡得过久,她的脑袋反而有些疼。 “你是我的夫君,我见了你,怎会不开心呢。”苏娇虞下意识对季归褚用温软的语气说。 季归褚听她如此说,他眸色泛起星光,小娘子此次没有冷声让他离开。 虽然她对他带着虚情假意的“夫妻”敷衍,但至少她对他和颜悦色了,这已经让季归褚感到心软。 季归褚抬手,殷勤地为小娘子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指腹冰冰凉凉,按在太阳穴,苏娇虞昏昏涨涨的脑袋变得舒服起来。 季归褚低睫,见苏娇虞窝在他的怀里,小娘子穿着中衣,发丝倦懒,一缕缕青丝搭在他的衣服上,轻轻勾着他的心绪。 她刚刚睡醒的模样实在可爱娇俏。 男人指尖勾住苏娇虞的发丝,绕了绕,等苏娇虞回神,他已经低头,虔诚吻了她的发。 “夫君,莫要趁机接近我。”苏娇虞回神,她轻轻地抓住季归褚的手,动作柔柔软软,眸中却泛起了戒备。 季归褚松开苏娇虞,他抖了抖纤长眼睫,眼波潋滟,绯色晕上他的眼尾,看着可怜无辜。 季归褚不喜欢苏娇虞对他流露戒备或是不信任。 他只想把她牢牢地锁在怀里。 但若是直接抓住小娘子,把她关起来,那她会更讨厌他。 季归褚想了许多,他像陷入爱恋的郎君,日日夜夜,都在思索着苏娇虞。昨夜熬过病发,他听着苏娇虞的呼吸,在隐隐的疼痛折磨中陷入沉睡,朦朦胧胧之间,他在梦里看到了娇俏的小娘子,小娘子肌肤如玉,竟让他梦.遗了。 想到此,季归褚眸色更是幽深,他指尖绕了绕小娘子的乌色发丝,在梦中,她的青丝如瀑,散在他的身上,那么凉,那么美。 他最初是为了药引接近小娘子。 他无法否认。 但是此时此刻,他已明确自己的真心,他确实是喜爱她的。 季归褚没有太过勉强苏娇虞,在小娘子流露些许戒备后,他立马克制住自己,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 巧莺不在,季归褚充当了服侍苏娇虞的角色。 虽然苏娇虞表示他可以离开直接让巧莺进来,但是季归褚固执地留下来,为她梳发穿衣。 他克制着距离,没有太过得寸进尺,矜持认真,把自己当作苏娇虞的仆从,苏娇虞想了想,就随他服侍了。 对季归褚而言。 这亦是一种惩罚罢。 对于药引这一事情,苏娇虞需要些法子消散内心的不满与怒意。 * 在季归褚小心温柔的对待中,苏娇虞用过膳食,她见了巧莺,本想表示自己对巧莺的歉意,“巧莺,我昨晚占了你的房间......” 苏娇虞话还未说完,巧莺兴奋地扑过来,抓住她的手,像是听闻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公主,婢子昨晚与府里其他下人住在一起,有一位是宫里李御医的侄女,婢子与她闲谈,她说昭国太子侧妃参加完祭祀仪式,热到中暑,发病昏倒了。” 中暑其实是御医对外的说辞,实际上,苏慧明是因为硬撑,身上的伤口裂开,感染发热,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已经足以让苏慧明体会一番痛苦了。 “幸灾乐祸。”苏娇虞指尖点了下巧莺的额头。 “恶人有恶报,老天有眼。”巧莺吐了吐舌头。 苏娇虞拿出一袋糕点,放在巧莺手中,“巧莺,这是你最想吃的,我让小厨房做了一大袋。”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我之后送给你。” “公主,您为何突然对婢子这般好,难道二公主对您做了什么吗?”巧莺大惊。 “你都说了,苏慧明她发热昏倒,无暇顾及我,当然不会对我做什么。” 苏娇虞与巧莺说,她只是愧疚于季归褚与她占了巧莺的房间。 目前,她还不想回到主室与季归褚一起躺在榻上歇息。 但她不确定季归褚今夜会如何做,万一今夜季归褚又留下来,那巧莺只能继续睡在外面了。 苏娇虞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想补偿巧莺。 “公主,您干嘛如此客气,四皇子殿下能与公主在一起,对婢子来讲是件好事。”巧莺听了苏娇虞的一番解释,苦笑不得。 公主就是容易思虑太多,有时,太过精明算计,反而太累。 见苏娇虞依然有些犹豫,巧莺推了推她,笑嘻嘻说:“公主,您请放心罢,婢子与其他关系好的下人住在一起,闲谈夜聊,舒适快乐,又不是什么折磨。” “......” 到了夜晚,苏娇虞猜得不错,季归褚果然没有离开。 小娘子与他共处一室,但他却无法接触小娘子,这让季归褚心里不自在,他勉强克制住心思,让谋士羊承送来了卷册,处理政务。 烛光昏昏,灯下看美人,美人更美,男人乌发如墨,眉眼、鼻弓、唇瓣,皆像精心雕刻般。苏娇虞撑着下巴,坐在另一侧桌案,悄悄打量季归褚。 二人气氛古怪,苏娇虞既不能与季归褚闲谈,也不能与他做其他事,只能干坐在一个屋室,苏娇虞也很无聊,所以季归褚处理着政务,苏娇虞不紧不慢翻着话本。 然而这一册话本她其实早已看过,巧莺还没来得及为她买新的话本,苏娇虞看着已经看过许多遍的话本,翻来翻去,更觉得无聊。 苏娇虞垂睫,注意力从话本上分散,有点出神。 她想了苏慧明的事情。 苏慧明发热昏倒,苏娇虞隐约猜到是因为季归褚打在苏慧明身上的鞭伤。 苏娇虞心情复杂。 照理说,苏慧明作为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在血缘关系的牵连下,二人之间不应如此敌对。 苏娇虞也不想做一个太过恶毒的人。 但苏慧明对她不仁,多次想置她于死地,她也渐渐变得心冷。 在苏娇虞没有出生前,苏慧明享受着殷王与殷国先王后的宠爱。 嫡长公主早夭,殷国先王后心情悲伤,不愿再生育。殷王作为一个王,有着后宫小妾,若是王后不愿孕育子嗣,殷王虽然也是心痛,但是他并不能像王后那样沉浸在悲痛之中。 恰巧,不久之后芙蓉妃子有孕,生下苏慧明。 殷国先王后见生下来的是小公主,小孩可怜惹人爱,于是殷国先王后干脆将苏慧明认到自己名下,转移自己的丧子之痛,对苏慧明温柔宠爱,一切和乐融融。 殷国先王后的丧子之痛渐渐缓解,于是,她与殷王孕育了小女儿苏娇虞。 苏娇虞是殷王后的亲生女儿,嫡公主,所以苏娇虞出生后殷王与殷国先王后的注意力自然从苏慧明身上转移到了苏娇虞身上。 苏慧明年纪小,且生母芙蓉妃子出身低贱,常常对她灌输争夺的想法,所以苏慧明从开始羡慕妹妹的可爱娇贵,到最后怨恨妹妹夺了她原本的宠爱。 苏娇虞金枝玉叶,性子倔强,受不得委屈,苏慧明陷害她,她就想办法讨要回去。 就这样,梁子一次次结下,苏娇虞与苏慧明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差,直到如今模样。 二姐姐与她。 倒是一番孽缘。 苏娇虞心中叹息。 殷国先王后其实对苏慧明有所愧疚,所以殷国先王后嘱托过苏娇虞,若是可以,希望虞儿能与慧明打好关系,做一对好姐妹。 打好关系,已是不可能了。 所以,苏娇虞想,苏慧明最后如何,那是苏慧明自己的事情,她不会理会,也不会插手,任由苏慧明自生自灭罢。 不知不觉,思绪悠悠,苏娇虞趴在桌案上睡着。 当小娘子手中的话本落地,发出嘭的一声时,季归褚立马看向她。 小娘子趴在桌案,睡颜恬静,她的脸颊枕着胳膊,袖袍布料在她的脸蛋上印下浅浅的红痕,脚边躺着翻开的话本,就像是沉迷看话本看到困倦睡着,季归褚眼中柔和,他走过去,抱起苏娇虞。 季归褚把苏娇虞放在床榻上,他拉了被角,准备转身到屏风外侧为苏娇虞守夜。 苏娇虞忽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袖角。 季归褚肩膀一僵,他回头,却见苏娇虞紧闭双睫,只是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袖角。 不知道她在梦中思索着什么,她紧紧蹙着好看的细眉,小脸微白。 苏娇虞思虑不安的样子让季归褚眸色微暗。 “虞儿......”他喃喃叹息一声。 袖袍遮掩下,季归褚指尖颤了颤,他转身,抬起苏娇虞的下巴,唇吻在她的额头、眉心,口中低低哼了哼哄睡的童谣。 季归褚带兵打仗,路过许多地方,小儿稚童的童谣听了许许多多,耳濡目染,他也会了。 此前的他从未想过,某日昏暗烛光下,他将小妻子抱在怀里,温声用童谣哄着被梦魇的小娘子罢。 * 因为季归褚眼巴巴地黏着苏娇虞,过了一段时间后,苏娇虞与季归褚之间的气氛没有那么僵硬,冰冷稍微缓解。 避免巧莺担心她与季归褚的关系,苏娇虞还是搬回了原来的主室,她与季归褚一同躺在床榻上入睡,抱紧他窄细的腰。 此时的苏娇虞,比起喜欢季归褚所以抱紧他,更多在于是担心季归褚的身体所以抱紧他。 他的身体看上去是越发病弱了。 所以苏娇虞会定期完成任务似地抱一抱他。 季归褚对苏娇虞温柔,压制着越来越浓烈的占有。 这些日子,他变着花样告诉小娘子,他喜爱她。 但小娘子对他的话并不是十分相信。 所以季归褚只能再接再厉,继续讨好小娘子。 另一边,昭国使者与苍国天子谈好事宜,离开了苍国。 昭国太子侧妃苏慧明身上伤口不时裂开,散着血腥恶臭,她情绪变得歇斯底里,无法配合御医好好治疗。 昭国太子开始并不嫌弃她,毕竟苏慧明是救了浑身血腥的他的救命恩人,然而苏慧明却觉得自己容颜有损,不肯见昭国太子,以泪洗面,充满怨怼。 苏慧明如此,让昭国太子的耐心渐渐消耗,昭国太子对苏慧明变得越发厌烦,离开苍国的时候,直接把她打发到别的马车上了。 昭国使者一行人离开后,苍国天子立马召见了季归褚。 苍国天子在金銮殿与四皇子商谈了许久,吩咐了王命,接着,圣旨下来,苍国四皇子将在三日后带兵出征,离开苍都。 此时正值盛夏炙热,日轮如血。 季归褚离开金銮殿,没有立即回到四皇子府,他一人去了母亲华真妃子曾待过的宫殿,面无表情,独自待到夜晚深深。 他满身阴冷,幽戾。 眸子有着夜色的漆黑,肤色是病态白的血色,昳丽危险。 属下羊承见季归褚如此神情,心里一咯噔。 看来,天子此次要让殿下去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殿下而言,应当是异常令殿下厌恶的事情。 苍国天子要让季归褚与昭国太子里应外合,借一场小小战事弄死昭国皇后罗华真。 想到苍国天子与他的对话,对他的威胁还有对他血缘的怀疑,季归褚的手攥紧九节白骨软鞭,手背泛起青筋,杀意缭绕。 他没有直接回到屋舍。 他怕吓到苏娇虞。 夜色已晚,小娘子不会等他,她应该在安心睡觉,或是在悠闲地翻看他为她买的新话本。 季归褚一人前往兽院。 他神情冰冷,眸中泛着寒意,兽院大门打开,小厮见他前来,脸上露出诧异,神情有些古怪,季归褚心思阴沉,没有注意到小厮异常的模样,他走入兽院。 忽然听到小娘子娇糯的嗓音,“阿雪,你喜欢吃羊肉还是牛肉?” 季归褚漆黑的眸子划过怔愣。 见夜色月光轻轻落下,面容如仙娥的小娘子半蹲在雪狼身旁,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雪狼的皮毛,嘴角带笑,柔柔皎丽。 “夫君?你怎么会来这里?”苏娇虞见到季归褚,她惊讶问。 她怎会在此处。 难道他在做梦么? 季归褚的心狂跳,耳膜鼓动,病弱的身体有些疼痛。 耳畔的嗡鸣让他感到些许恍惚,他走到苏娇虞身旁,怔怔地看她。 “小娘子?” “嗯。”苏娇虞见季归褚的神情很是可怜,心底猜到也许是发生了什么。 她柔声回应,若无其事,“夫君也是睡不着来散心么?” 季归褚在苏娇虞身侧坐下,他拉着小娘子的手,让她靠在自己身旁。 二人身后的阿雪乖巧趴下,充当柔软的靠枕,白色的毛发如雪,堆积在苏娇虞与季归褚背后。 季归褚抬手,捧着苏娇虞的脸,让她将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 分明是让苏娇虞依偎他的动作,苏娇虞却听他哑声说:“虞儿,我想依赖你。”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画面是,爸爸&妈妈&孩子 阿雪:......? —— 第44章 夫君是美人 [VIP] 苏娇虞和季归褚靠在雪狼上。 小娘子的发垂下, 搭在季归褚身上,男人一只瘦白的手扣住她的脑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丝。 苏娇虞的脑袋搭在季归褚的肩膀, 她感到到他轻轻的呼吸。 “可以呀。”苏娇虞眨眨眼, 轻松地说。 “我知道你......”季归褚低喃着, 听到她的同意,季归褚一愣。 “小娘子, 你同意了?”他侧头,抬起苏娇虞的下巴, 定定地望着她。 苏娇虞翘了翘唇角。 “我是夫君的妻子,夫君想依赖我, 这为何不可呢?” 苏娇虞并不排斥季归褚。 季归褚依赖她,占优势的是她,她自然不会拒绝。 月色溶溶,阿雪的尾巴慢慢摇了摇,雪白的毛卷在季归褚的衣袍,季归褚怔怔地看着苏娇虞。 他以为苏娇虞会嫌弃他。 然而她看他眼神坦然, 眸色清清, 没有任何伪装与敷衍。 季归褚喉结滚动,他低头, 唇瓣吻住苏娇虞的唇。 苏娇虞突然被他亲住,她微懵,瞪大眼眸。 季归褚好像弄错了,苏娇虞想。 他可以依赖她, 但她并没有说她喜爱他。 男人勾着她的舌尖, 苏娇虞被他搂住腰, 拽到他的怀里, 如杨柳轻轻,苏娇虞搭在他身上。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试探,苏娇虞心中确定了一件事。 季归褚对她是真心的,他确实喜爱她。 他曾经接触她是因为药引,但现在他看着她,眼中的爱恋之情不是作假。 他现在爱她。 只是......苏娇虞搂住季归褚的脖颈,轻柔地回应着他,她与季归褚亲吻,心里出神,她还需要一些时间确定自己对季归褚的感情,到底是否是真心喜爱他。 * 奉苍国天子的诏命,季归褚带兵出征。 “小娘子,我会很快回来。”离开前,季归褚抱起苏娇虞。他坐在桌案上,动作肆意。苏娇虞被他抱在怀里,心里哆嗦,总感觉不小心就会一个踉跄摔下去,所以紧紧贴在季归褚怀里,似乎十分喜爱依恋他,一副美人与昏君依偎的模样。 季归褚亲了亲她的耳垂,脸颊。 他的手捧起苏娇虞的脑袋,冰凉指腹蹭着她软软皙白的耳朵。 男人弯了弯乌色眸子,眸光细碎,微笑着,温温柔柔看着苏娇虞。 就像吸收完精.气,变得满意的狐妖。 苏娇虞想,她作为季归褚的药引,季归褚与她亲近,效果确实像狐妖在吸收精.气。 “夫君,你真的不需要我跟着你么?”苏娇虞顿了顿,询问季归褚。 离隆冬还有一个秋日的时间,季归褚虽然还不会在这时死亡,但他的身体与之前相比,更加病弱了,此时他带兵打仗,苏娇虞心底带着些许担忧。 “没事,此次很快就能回来。”季归褚低睫,眸色幽深。 “你要等我呀。”他用瘦白的手揉了揉苏娇虞的脑袋。 苏娇虞当然会等季归褚。 季归褚本就是带兵打仗的罗刹,他奉旨出征,并不是什么异样的事。 季归褚离开后,苏娇虞日子如常,盛夏悄然过去,青晏学堂再次开课,季迎婷得以与苏娇虞常常见面。 与苏娇虞一起走在长廊,看到远处马场上陌生的骑射课先生,季迎婷突然怅然叹口气,“虽然四哥很可怕,但四哥不在,倒也有几分不习惯。” 苏娇虞顺着季迎婷的视线看过去,看着马场的景象,她眸色有些恍惚,脑海里浮现了男人骑马手握马球画杖,如话本中恶鬼,凌厉美丽地击退所有敌人。 “皇嫂,你不思念四哥么?”季迎婷扯了扯苏娇虞的袖子,问她。 “自是思念。”苏娇虞微笑说。 “皇嫂......”季迎婷看着苏娇虞,欲言又止。 苏娇虞看季迎婷一眼,她知道季迎婷想说什么。季迎婷也许是觉得她对季归褚的态度有些敷衍,或是觉得她对季归褚并没有什么感情。 然而苏娇虞觉得季归褚短暂离开,她不需要为此面露哀愁日日忧伤。 她夫君只是奉旨打仗,又不是死了。 何况,季归褚常常写信给她,二人常常用信件帛书闲谈交流,维持着夫妻间的寒暄关爱。 所以整体而言,苏娇虞的心情还算平静舒适。 又过了半月,季归褚带兵返回苍都。 时间与季归褚写信告诉苏娇虞的日子分毫不差,苏娇虞心里更是平静,觉得一切安宁。 但苏娇虞还没有骑上准备好的马匹去城门迎接季归褚时,苍国五皇子已经哭丧着脸带人跑到四皇子府来禀告,“皇嫂,快来接四哥!” 五皇子常常哀怨于壮志难酬,总是跟着季归褚求季归褚带他去前线打仗,季归褚之前对他都是冷脸,直接嫌弃拒绝,此次出征,却同意了五皇子的请求,向天子请了命,带上五皇子。 在天子心里,五皇子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儿子,打发走磨炼一下也无妨,于是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季归褚此次出征,路上教了五皇子许多,五皇子不再觉得四哥很可怕,在心里认为四哥是一个很有责任心,为苍国鞠躬尽瘁的好兄长。 所以当季归褚身受重伤,病倒之后,五皇子万分焦急,差点急哭。 听到五皇子的小厮传话说季归褚受伤,苏娇虞一惊,匆匆去迎。 “都退下。”男人嗓音阴冷。 苏娇虞绕过长廊拐角,将要到达四皇子府门,她听到季归褚的声音,明明只是隔了一小段时间,她却觉得有些恍惚。 “四哥、你的身体、”五皇子焦急。 季归褚烦得要死,他肌肤苍白,眸色漆黑,阴冷如毒蛇,“滚下去。” 众人只得离去。 “夫君......”苏娇虞软糯的声音小小响起。 她站在长廊尽头,裙摆逶迤,天色渐冷,小娘子脖颈围着白色的狐毛,柔柔洁白,她的肌肤雪白,盈盈望来,就像小仙娥前来渡他。 季归褚脸上的阴冷,周身的煞意收敛。 “小娘子,我回来了。”他温顺说。 随着苏娇虞走近,季归褚身上的冷意就收敛一分,当苏娇虞站到他面前,季归褚轻轻抬袖,挡在唇边,脆弱地咳了咳,一副病弱温雅的模样。 苏娇虞心中微思。 季归褚在旁人面前与在她面前不同。 表面上,苏娇虞装作没有发现季归褚刚才露出的可怕模样,她解开身上的狐裘大氅,踮起脚,披在季归褚身上。 “夫君,莫要着凉。”苏娇虞歪头。 常常有男子为女子披上衣氅,苏娇虞如此行为,让季归褚意外。男人漂亮的脸划过懵然,接着他低低笑出声,随后,低低的笑音变成大笑,声音颤抖不止。 如此剧烈的情绪,让季归褚的心胸感到愈发痛苦,他突然伸出长臂,捞住苏娇虞,把她紧紧锁在怀里,随后倒向地面。 “......” 季归褚此次出征,中了箭矢,身上重伤,此时此刻,他心脉极其脆弱。 屋内药味刺鼻,苏娇虞坐在榻旁,幽幽看着躺在榻上的季归褚。 “夫君,你怎么如此胡来呢?”苏娇虞叹口气。 “小娘子担心我?”季归褚半侧脑袋,他的乌发披散,脸色很白,温温顺顺的,在苏娇虞眼中,他是一位脆弱可怜的美人。 苏娇虞微笑,“你要是死了,我就变成寡妇了。” 季归褚眨眨眼,“所以我回来没有见天子,直接来找小娘子了。” “药引又不能治疗你身上的皮肉之伤......”苏娇虞眼皮跳了跳,声音微冷。 见小娘子阴沉着脸,季归褚抿唇,有点委屈。 “此次很凶险么?”半晌后,苏娇虞问他。 季归褚低了下眼皮,遮掩眸中黑暗。 他带兵追剿的是昭国皇后罗华真。 昭国内乱,苍国天子让他趁乱杀死罗华真。 “嗯。”季归褚伸出手,勾住苏娇虞的指尖,“很危险,敌军主将逃了,我被偷袭暗害。” “天子会责怪你么?”苏娇虞皱眉,为季归褚担心。 “也许......”季归褚闭了闭眼,像是有些困倦,喃喃,“会或是不会,我怎能知道呢。” 他流露出脆弱无助。 接着,他闭上纤细浓密的羽睫,陷入昏睡。 苏娇虞看着季归褚,沉默半晌。 她慢慢抽出被季归褚握着的指尖。 苏娇虞撑着下巴,坐在床榻旁,静静打量季归褚。 他对自己这么依赖喜爱,即使她现在刺杀他,他也不会察觉。 季归褚喜爱她。 那她呢? 苏娇虞抬手,戳了戳季归褚沉睡的脸。 苏娇虞低下眼睫,趴在床边,渐渐与季归褚一起陷入沉睡。 自己喜欢季归褚么? 也许吧。 * 昭国内乱持续了一段时间,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牵连了许多周边国家。苏娇虞急急传信到殷国,听说殷国没有掺和昭国的内乱后,她松口气。 外面局势变换,苏娇虞陪季归褚在府中养伤。 季归褚变着花样讨好她,在她面前展露可怜。 苏娇虞被他黏的无奈,季归褚现在有皮肉伤,箭矢刺入身体,伤筋动骨,她待他要小心翼翼,他却不知道珍惜自己,总是勾她。 苏娇虞不得不克制着自己被夫君的男色勾引。 实在痛苦。 对于季归褚上次出征的结果,苍国天子并没有怪罪,只是又下了诏命,让季归褚休养的差不多就再次出征,继续追缴昭国叛徒的残兵。苍国天子的命令让大臣们摸不着头脑,昭国内乱,对苍国不是好事么? 天子何必帮昭国王室处理反贼。 众大臣只得猜,也许自上次昭国使者来之后,天子改变了应对昭国的策略,要与昭国联盟结好了。 隆冬将至,冷雪飘落,季归褚身上的箭伤养的七七八八,也许因为这段日子他天天黏着苏娇虞,他的病痛没怎么发作,心脉也算稳定。 御医惊为天降异象,向天子汇报说四皇子殿下也许能熬过今岁隆冬。天子坐在金銮殿思索半晌,没过多久,下了诏命,让季归褚带兵再次出征,彻底剿灭昭国反贼。 御医以为季归褚身体恢复是因为佛祖显灵,苏娇虞却知道季归褚现在身体转好是因为她这个药引在。 季归褚若是出征离开她,那他的身体会变差么?眼见天降寒雪,似乎已经到了季归褚命数将至的时候,苏娇虞眉头紧锁。 “小娘子,快收拾一下。”季归褚步伐轻轻,他从背后扯住苏娇虞的后衣领。 苏娇虞被他拽的一个踉跄,她茫然问:“收拾什么?” “与我一起出征。”季归褚扶住苏娇虞的身形。 季归褚看着她,无辜,“我不能没有你。” “我离不开你了,你要对我负责。” * 跟着季归褚的军队走走停停,看到面前的殷国城门,苏娇虞眼睫抖了抖,“夫君,我们为何要到这里呢?” 她语气有些犹豫。 并非是因为近乡情怯,而是因为担心殷国被牵连。 季归褚本以为苏娇虞会很高兴,他想讨她欢心,所以才悄悄地想给她这样的惊喜。但季归褚观察着苏娇虞的神情,见她没有露出喜悦感动的模样,季归褚心里抖了抖,不安问:“小娘子不欢迎我来殷国么?” 你上次来殷国,差点灭了殷国。苏娇虞心里嘀咕。 季归褚观察着她的神情,柔声说:“小娘子,你放心,我只是想让你回一趟娘家,并无他意。” 苏娇虞抬头看季归褚,季归褚对她微笑,笑容无辜,一片赤诚。 若是他骗她,那她就丢下他,让他自己病死! 苏娇虞这般想着,放下心来。 “......” 季归褚与苏娇虞回殷国,这让殷王惊讶,他急急来城门迎接。 距离上次见父王,父王的发似乎变得更加斑白。苏娇虞咬了咬唇,对殷王行礼,“父王,儿臣回来了。” “虞儿,那是......”殷国王后小心扯住苏娇虞,看了看季归褚。 “姨母,他是季归褚。”苏娇虞说。 “季归褚?”殷国王后神情古怪。 季归褚、原来是这个样子么?看着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郎君......并不是可怕的样子。 苏娇虞见姨母脸上茫然,她赶紧打断姨母的注意力,生怕姨母再打量季归褚,就要发现什么端倪了,“他没有那么可怕,所以我在苍国的日子确实不错,没有骗你们。” 苏娇虞与殷王、殷国王后寒暄。季归褚被殷国宫人带着,引领到了苏娇虞的房间。 “我们三公主说,殿下留宿在这里,在此处等待。”宫人低头对季归褚说,语气古怪。 苏娇虞对宫人说的是季归褚的住处在她的房间,而宫人误会了苏娇虞的意思,以为苏娇虞是让季归褚留在房间里,等待苏娇虞的“临幸”。 季归褚眼皮跳了跳,莫名有一种自己是被苏娇虞抢到宫里的荒唐感觉。 宫人传话后就小心离开,季归褚撩袍坐下,他趴在桌案上,百无聊赖地等待苏娇虞。 另一边,苏娇虞发现殷王看着她眸色犹豫,似乎想与她说些什么。苏娇虞捏了捏裙角,温软乖巧地问:“许久未见父王了,儿臣甚是想念父王。” “虞儿。”殷王神色动了动,露出愧疚。 原来,在苏娇虞离开后,苏慧明因为要嫁给昭国太子,所以得意万分,对殷王多有敷衍,殷王逐渐意识到苏慧明并非他以为的乖巧贤惠。同时,殷王有些后悔把小女儿苏娇虞嫁给季归褚,对苏娇虞思念,关注起苏娇虞的事。 殷国先王后为苏娇虞留下的心腹宫人们寻到时机,告诉殷王苏娇虞与苏慧明的种种事情,又说了多年前殷国先王后的死与苏娇虞没有任何关联。 “先王后是为了保护殷国与王,所以才与昭国将军达成了交易,选择自尽而亡。” 殷王这才明白,殷国先王后并非被苏娇虞牵连,所以被敌军杀死。而是因为他太过懦弱,殷国先王后为了保护他护不住的殷国,才选择了死亡。 “她那么尊贵,昭国贵女,嫁给我受了这般多的苦......”殷王悔不当初,对殷国先王后愧疚涌上心头,再次见到苏娇虞,殷王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虞儿,父王竟然在心里埋怨你连累你母亲,父王不是合格的父亲。” 对于殷王的愧疚,苏娇虞没有多说什么。 她也没有咄咄逼人,质问父王为何对她有些不公。 殷王作为她的父王,给了她殷国三公主的身份,为她提供了锦衣玉食,并没有苛责她,表面上对她很是疼爱。 苏娇虞觉得,已经够了。 所以苏娇虞安慰了几句,装作俏皮的样子,说了些许玩笑话逗笑殷王与姨母,一片和乐融融。 与殷王与姨母聊完,苏娇虞走在熟悉的殷国宫殿,她心里轻松。 一个宫女凑过来,“公主!您回来了!” 这宫女是苏娇虞常常拽着出去玩的宫人之一。 看到熟悉的面庞,苏娇虞心里更是愉快,她想起了殷国的美人姐姐,“小紫,我们去歌坊!” 苏娇虞一下子,忘了季归褚。 或者说,她心里下意识觉得季归褚日理万机,并不会真的等她,此时也许在与士兵将领们商谈正事,她不想打扰季归褚,所以打算自己打发时间去玩耍。 当季归褚等到不耐,让属下去打听消息后,季归褚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 他在房里乖巧等苏娇虞回来。 她却去歌坊玩乐? 季归褚瘦白的手攥紧,眸色深深。 事到如今,他不奢望苏娇虞能够多么喜爱他。 只希望小娘子能够安安稳稳陪他一辈子。 但她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寻欢作乐。 “......” 坐在帘帐之后,苏娇虞抽了抽鼻子,她脊背莫名有些发寒。 此时,她在殷国一处歌坊的雅间,她穿着男装,白面小郎君的模样,手里转了转扇子,微笑听帘帐外美人姐姐唱曲。 过了半晌,帘帐外的琵琶琴弦散去,苏娇虞歪头,感到些疑惑。 她还未让人退下呢? 怎么回事? 苏娇虞眯眼,隔着帘帐,她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走近屋舍,那人裙裳影影绰绰,气质清雅,一看便是高不可攀的清冷美人。 美人坐下,怀中抱琵琶,勾起弦音。 原来是换人了......苏娇虞放下心,她窝在帘帐里,支着下巴,悠悠闲闲地听着乐音。 琵琶弦音铿锵,气势磅礴,与寻常清婉的曲调不同,苏娇虞抖了抖眼睫,感到些许不对劲。 “你是谁?”苏娇虞声音带着警惕。 琵琶乐音顿停,嘶啦一声,琴弦折断,刺耳的声音响起,苏娇虞下意识捂住耳朵。 这时,她见美人站起,向她的方向走。 美人伸出瘦白的手,一把拽开帘帐,他面容昳丽,温温微笑,咬牙切齿。 “小娘子,你可让我好找呀。” 作者有话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第45章 小娘子喜欢我 [VIP] 帘帐被拽开, 流苏玉珠相碰,噼里啪啦作响。 看到季归褚出现,苏娇虞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夫君?”苏娇虞瞪大眼眸, 季归褚竟穿着女子的衣裙, 这让苏娇虞一时间神情微微呆滞, 心绪翻涌,甚至弄不清自己此刻是要惊讶于季归褚来寻她, 还是要惊讶于季归褚竟然穿了裙裳? 季归褚眸中映出苏娇虞诧异的模样,他勉强扯出一抹笑, 语气幽幽森森,“小娘子, 见到是我,不是娇美人,你失望了么?” 他脸庞透出寒意,苏娇虞下意识向后靠,小娘子脊背靠在冰凉椅背,她的手慌乱勾着发丝, 撩了撩, 放在耳旁后。 奇怪,她怎么有一种寻欢作乐被自家正宫抓住的错觉? 可她作为女子, 在歌坊欣赏美人姐姐们跳舞,这并没有特别过分的呀。 季归褚何必用一种她要背弃他的神情盯着她。 苏娇虞整理了心绪后,变得淡定起来。 “夫君,我只是来歌坊听曲罢了。” 见苏娇虞一副坦然毫不认错的样子, 季归褚气的牙痒痒。 “我好不容易回殷国, 听一听殷国的曲子, 难道不行么?”苏娇虞扯住他的袖角, 眨巴眨巴眼睛。 季归褚拍开苏娇虞的手。 男人乌色眸子泛起阴冷。 不行。 季归褚心底幽幽。 他走入歌坊,扑面就是纷繁复杂的脂粉味道,他看到一群女子围着客人,他的脸立马沉下。 苏娇虞在雅间里,身旁的女子就是这么围着她么?围得水泄不通,似乎马上就会把刺鼻的脂粉味染到她身上。 “夫君,她们和我都是女子,我又没有叫小倌......”苏娇虞嘟囔说。 季归褚身形向前,他抬手掐住苏娇虞的下巴,长睫轻勾,微笑,嗓音带着危险,“那我还要夸小娘子洁身自好。” 若苏娇虞真的喊了小倌,那季归褚早就把她绑走,抓起,带回去,关起来,锁到屋里了。 苏娇虞的视线一直放在季归褚的衣裳,他竟穿女子的裙裳,这冲击力太大,苏娇虞有点出神,始终无法将注意力放在季归褚的话语中。 等适应季归褚的打扮后,苏娇虞观察着季归褚的神情,才渐渐察觉他此时在生气边缘,苏娇虞赶紧小声安抚季归褚:“若是夫君不愿意,那与我说,我之后不会独自到歌坊了。” 季归褚忽然松开苏娇虞,苏娇虞以为他生气要离开,下意识伸手去抓季归褚的胳膊,没想到他忽然低下腰线,半伏在她身旁,他的胳膊搭在苏娇虞的膝盖上,裙裳布料蜿蜒如流水,婉婉蹭着苏娇虞。 季归褚抬头,他伸出手,不紧不慢勾了勾苏娇虞的衣衫。 苏娇虞呼吸微微停滞,只见季归褚仰面看她,男人肤色白,墨发如云,一种诡异的美。 女子衣裙让他看上去多了些清冷,就像高高在上,走在星夜月色下的仙人。 季归褚脸上的温和散去,面无表情:“我不乐意。” 苏娇虞的指尖颤了颤,她眼睫轻抖,眸光晃了晃。 男女对视,季归褚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就像逼着她,让她莫要回避。 “虞儿,我只想占有你。” 苏娇虞看着他,慢慢说:“夫君,寻常郎君不会在意女郎与女子在一起玩乐。” 季归褚低头,低低笑了几声,带着些脆弱,“若你想拥有一位宽容温和的夫君,那我可以假装。” “我了解小娘子,知道小娘子喜欢何等样子的郎君,宽容温润,温和柔柔,不会对小娘子有太多的限制。” 闻言,苏娇虞眸色静静。 季归褚哑声:“但我并不是你喜欢的郎君。” 他漆黑的眸子泛起暗色,甚至有些凄然,月静冷雪般,幽幽凄清。 “小娘子,你莫要厌恶我。”季归褚抿紧唇瓣,嗓音极哑。 “是么?”半晌后,苏娇虞出声。 季归褚低下眼皮,宽袖中的手攥紧。 他对她这般强势,她果然会讨厌。 “季归褚,你以为我不喜欢你么?”苏娇虞突然说。 季归褚一愣。 苏娇虞低头,她弯下纤细腰肢,捧起季归褚的脸,唇印在他的额头。 小娘子弯了弯眼睫,“我能忍受你这么久,知道我是你的药引后也没有离开让你自生自灭......” “我其实也是喜爱你的呀。” * 苏娇虞并没有对季归褚说谎。 她清楚,自己心底应当是对季归褚有几分喜爱的。 然而她的喜爱与季归褚对她的爱意相比就少了些程度。 苏娇虞与季归褚一起回到殷国王宫。 此时二人已经分别换回了男装与女装。 季归褚一身玄色宽袍,面容如玉,黑色的发丝垂在肩头,他牵着苏娇虞的手,小娘子穿娇俏裙裳,脸蛋娇娇,她任由季归褚牵着她,透出些乖巧。 “殿下,虽然皇子妃去了歌坊,但皇子妃只是扮男装玩乐,这其实没什么......”另一边宫道拐角,季归褚的谋士羊承心里打着腹稿,打算见到季归褚后劝一劝季归褚,拦一拦他,防止他生气发疯。 然而没想到,却见季归褚与苏娇虞并肩走来,二人气氛融融,透出有情模样。 “小娘子,是我误会你了。”季归褚抬手,揉了揉苏娇虞的发丝,他嗓音极其温和。 此时他对苏娇虞和颜悦色,一片温雅,全然无伪装。 苏娇虞能看到他眼中的喜悦、发自内心的柔和。 苏娇虞对季归褚笑了笑,“我也有错,我下次出去玩,我会提前告诉夫君。” 还有下次么......季归褚默默不虞。 他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不愿意,于是苏娇虞很快从他脸上看出些不开心。 季归褚的占有欲很强。 苏娇虞对他露出温软的笑,心思却是悠悠思考着,她想,不知不觉,季归褚对她的喜爱已经变得有些偏执,他不能没有她,无论是从药引的角度还是从他对她的感情。 苏娇虞不清楚季归褚对她的占有欲是因为他本身性格太过病态还是因为她的存在引起了他的占有欲.望。 只能说幸好季归褚是她的夫君,她与他是夫妻,在这样的关系下,他对她无法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最多,就是可怜巴巴地露出想与她在一起的无辜模样。 走入屋舍后,苏娇虞脸上温软的笑有些挂不住。 “夫君,你这是做什么呢?” 只见季归褚倦懒地脱了外袍,衣衫,只留下一袭单薄中衣勾勒出身形,他躺在苏娇虞的床榻上,乌发披散,温温雅雅地看向苏娇虞。 见苏娇虞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季归褚眸中流露疑惑,无辜问:“小娘子,不来睡觉么?” 苏娇虞嘴角微微抽搐。 天还亮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夫君撒娇了 [VIP] 苏娇虞没想到季归褚竟然如此主动。 他躺在榻上, 墨色的发披散,浓密长睫掀起,柔柔勾人地看着她。 苏娇虞嘴角微微抽了抽, 她只是说了句她也喜爱他, 季归褚的表现仿佛她说的是她说愿意与他缠缠绵绵。 “夫君, 我觉得莫要太急,现在还是青天白日。”苏娇虞走到季归褚身边, 她并没有直接躺在榻上,双手搭在床榻边缘, 温软地看着他。 季归褚与她对视,半晌后, 季归褚脸上的柔和消散,他面无表情,“你骗我?” “没有,我是真的喜爱你。”苏娇虞握住他的手,无辜地眨了眨眼。 只是,喜爱的程度不同呀。 人的喜爱有许多类型。 苏娇虞对季归褚的爱绝没有那么深。 苏娇虞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心动, 所以她坦然接受。同时, 她也清楚,她的心动并不是能让她做到与季归褚同生共死的程度。 “真的喜欢我了?”季归褚乌色眸子泛起涟漪, 轻声脆弱。 “......真的。”苏娇虞顿了下,微笑说。 季归褚打量着她,他鼻音“嗯”了一下,嗓音有点倦, 接着, 长臂一伸, 把苏娇虞拽过来。 苏娇虞只得与他躺在一起。 苏娇虞看着头顶帘帐, 做了下心理准备,咽了咽,妥协般说:“夫君,要睡觉么?” “嗯。”他把苏娇虞抱在怀里,下巴蹭了蹭她脑袋的发。 苏娇虞闻着季归褚身上的檀香,慢慢说:“天还亮着呢。” “无妨。”季归褚半抬眼睫,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 苏娇虞想,好吧。 然而她等了半晌,季归褚都没什么动静。 苏娇虞一愣,她翻了个身,从季归褚怀中挣开,接着胳膊撑起身体,奇怪地去打量季归褚。 见他闭着长睫,像是睡着了。 难道季归褚只是单纯地与她睡觉?苏娇虞神情古怪。 她躺在床榻内侧,一个人拽了拽被子,接着也闭上眼。 那她干脆也睡觉罢。 许久没有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歇息了。 小娘子双睫闭上,呼吸渐渐变得安宁。季归褚睁开双眼,静静地盯着她。 季归褚的心情有点沉,小娘子虽然对他说了喜欢,但她对他的态度依然有点淡漠。 男人眸色微暗,心底本来是有些阴冷情绪的,但看着苏娇虞,他不由自主地弯了弯眼睫。 她睡颜恬静可爱,两颊雪白,肌肤泛粉,对他毫无戒备,透出信赖。 惹季归褚怜爱。 不管怎样,小娘子是喜欢他的。 就算只有一点点。 那也足够。 * 季归褚与苏娇虞没有在殷国待太久,次日,季归褚的军队就要启程出发。 苏娇虞离开殷国,虽然努力紧绷着小脸,但依然流露出些许不舍。 “想留在殷国?”季归褚骑着马,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娘子。 “我都嫁给你了,若是一直留在母国,岂不是太任性。”苏娇虞很快收敛好情绪,不紧不慢地说。 季归褚听出她语气稍冷,季归褚抿了下唇,在她耳边低声,“小娘子,你对我发脾气了。” 苏娇虞一愣,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刚才的语气明明有点凶。 季归褚笑了笑。 男人笑音轻轻,嗓音轻颤,接着笑声变大。 苏娇虞听着他的笑声,抬了抬眉。 季归褚抱着她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夫君......”苏娇虞幽幽瞥他一眼。 她本来想说些什么,制止他莫名其妙的大笑声。但看到季归褚的样子,苏娇虞话音一顿。 她眸底划过一丝怔愣。 男人肌肤泛起色彩,乌色的眸子溢满星光,看着,充满生机。 * 苏娇虞跟着季归褚行军,她本来以为季归褚会让她待在军帐里,但没想到季归褚一直带着她。 此刻,他对她毫无隐瞒。 苏娇虞亲眼见了他冷漠残忍的一面。 “小娘子,若你这个药引抛弃我,那我就要死了。”季归褚站在血中,身后是死去的敌军,他低睫,轻声对她说。 “若我现在抛弃你,我也要死了。”苏娇虞慢慢说。 季归褚带着她深入敌军,苏娇虞也看出季归褚的私心,他想让她依赖他。 如果没有季归褚保护,那她的处境十分危险。 苏娇虞拽住季归褚的袖子,把他拽到身边,“既然我们是夫妻,那就相互扶持。” 苏娇虞拿出帕子,随便糊在季归褚的脸上,帮他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 “我不想嫌弃你,所以下次干净一点。”苏娇虞说。 “......” 季归褚一路行军,剿灭昭国反贼。 他行军如罗刹,将敌人节节击溃,大败逃贼。 “报!敌军将领已死!”属下高声喊。 随着这一声通报,一切似乎归于平静。 苍国军队面对的敌军将领不是别人,正是昭国皇后,昭国反贼,罗华真。 当昭国皇后死后,昭国变动的内乱渐渐平息,听说昭国太子终于取得了实权,正在准备登基,在此期间,昭国东宫内院发生了事情,苏娇虞懒得具体了解,只是从巧莺的汇报中得知苏慧明似乎惹了昭国太子,昭国太子把她软禁在东宫府中,以后一辈子应当无法出去了。 “二公主肯定是咎由自取。”巧莺说。 苏娇虞耸耸肩,不置可否。 她与季归褚已经回到了苍国。 此时隆冬正盛,大雪茫茫。 苏娇虞拢了拢厚重大氅,与巧莺谈话之后,就去找季归褚。 这段日子,苏娇虞与季归褚几乎是寸步不离。 这并不是因为她很喜爱季归褚喜爱得想要一直黏着他。 而是因为季归褚的身体脆弱,她作为药引,要一直待在他身边,否则他那虚弱的命脉会让他死去。 “夫君,小厨房煮了粥,待会儿端过来,你莫要挑食。”苏娇虞一边说,一边走进内室,接着,她的声音顿住。 因为屋内空空如也。 苏娇虞皱了皱眉,她并没有露出慌张,她对季归褚了解许多,大概知道他去哪里了。 果不其然,苏娇虞在兽院找到了季归褚。 隆冬大雪不断,即使小厮常常打扫,地面也会很快积雪。 男人站在雪中,肌肤苍白剔透,雪落在他身上,微微融化,像是融为了一体。墨色的发披散,有些凌乱,半遮他俊美的脸。 在他身边,雪狼打着呼噜,皮毛束起,透出戒备。 苏娇虞刚进来,雪狼立马瞪着赤红竖瞳看过去,苏娇虞身体一僵,她敢确定,若阿雪看到的不是她,那阿雪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撕碎来人。 季归褚抬睫,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苏娇虞眼睫微颤,她眨眨眼,忽视季归褚那冰冷的神情。 “夫君,你怎在此处呢?天冷着凉就糟糕了,快随我回屋。” 季归褚别开视线,淡声说:“方才宫里传来了消息。” “什么消息?”苏娇虞走向季归褚。 季归褚咬了下唇,忽然不想打断小娘子对他的关心,哑声,“没什么。” 苏娇虞:“哦。” 她当做季归褚是想了些什么,心情有些低落病态。 季归褚这般状态,苏娇虞有点习惯。 自从昭国皇后死之后,季归褚偶尔就会露出病态阴冷的模样,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以至于他常常一个人躲起来,就像受伤的小兽,不肯让别人看到他的伤口。 “伸出手。”苏娇虞说。 季归褚听话地伸出手,苏娇虞看过去,男人抬起胳膊,袖袍微微垂下,露出瘦削的腕骨、苍白的指节,美丽脆弱。 “摸一摸我的头发。”苏娇虞微笑。 季归褚眸色轻动,他勾住小娘子的发丝,慢慢摸了摸。 他漆黑的眸子透出平静,苏娇虞盯着他,知道季归褚是在假装平静。 她抬手,抱住季归褚,男人的腰窄细,苏娇虞用力抱住。 “随我回屋,莫要冻死在这里。” “我不想收尸。”苏娇虞补充说。 季归褚呼吸忽然加重,他的手拽住苏娇虞的胳膊,接着分开她的手,突然抱起她。 小娘子被他抱在半空,她因为忽然失重脸上露出诧异。 季归褚托起苏娇虞的胳膊,抬眸看她。 “现在还喜欢我么?”季归褚慢慢问。 苏娇虞心里想,要安抚住季归褚,于是她娇娇地说:“更喜欢了。” “我不想与你分开。”季归褚道。 苏娇虞眨眨眼,“嗯。” “可是,虞儿想一直待在苍国么。”季归褚声音忽然变得幽冷。“你其实只是待在这里与我逢场作戏。” 闻言,苏娇虞想对季归褚温软一笑,继续安慰他,但她与他对视,被他的神情影响,苏娇虞嘴角拉平,静静地看着季归褚。 “夫君,莫要胡闹。” “哦。”季归褚笑了笑,很显然有点敷衍。 就在苏娇虞蹙起眉尖时,季归褚突然出声问,就像眼巴巴缠着主人的小动物:“那我能跟你回殷国么?” 作者有话说: 入赘,要不要 第47章 不如游山玩水 [VIP] 苏娇虞想, 被季归褚托着胳膊抱起来就像被当成了小孩子。 苏娇虞挣扎了几下,挣开季归褚的怀抱,接着, 又落到季归褚怀里。 她只得停止挣扎。 苏娇虞被季归褚搂在怀里, 眼底露出疑惑, “回殷国?真的么?” 苏娇虞下意识把季归褚的这句请求当成是玩笑话。 “小娘子,你不想要我么。”季归褚抱着娇小的女郎, 坐在雪地中,脊背靠在雪狼的身躯, 他低头,下巴抵在苏娇虞的脑袋, 瘦白的手牢牢攥住苏娇虞的腰肢。 苏娇虞沉默。 季归褚没有听到她的回复,他下意识抱得更紧,喉结上下滚动,漆黑的眸子流露出暗意。 苏娇虞突然抬手,掐了一下季归褚的脸。 季归褚微怔。 苏娇虞直起身子,她的发丝缠绕在男人身上, 她拨了拨这凌乱的发丝, 看着季归褚,说:“夫君, 我是你的药引,对么。” 季归褚抿了下唇瓣,低睫颤声,“我早已不把你作药引, 我喜爱你。” 苏娇虞没有理会他的真情告白, 她继续道, “你没有我, 你就会死,对么?” “嗯。”季归褚视线落在苏娇虞的脸上,不敢打断苏娇虞的话,乖乖地回答。 “你现在觉得自己死了么?”苏娇虞平静问。 隐隐察觉到苏娇虞的意思,季归褚眼中亮起星辰一样的光芒,嗓音喃喃,“你不会丢下我。” 他如玉面庞凑近苏娇虞,突然笑着亲了她的唇角。 苏娇虞抬手,推了下季归褚,阻止他进一步的亲近。 她挑挑眉,自从上次在殷国她说她也喜爱季归褚后,季归褚就少了些克制,总是亲她或是抱她,透出亲昵撒娇的姿态。 “夫君,我确实不会抛弃你。”苏娇虞的手撑在他胸前,抬睫看着他微笑,透出波澜不惊的威胁,“所以夫君莫要自己离开我,莫要寻死,莫要自顾自伤心。” 季归褚此人的状态并没有苏娇虞所说的那般凄凉自哀,事实上,季归褚流露出的是一种病态危险。 苏娇虞并没有点破季归褚的病态性格,只是把他当做心情脆弱的病人安慰。 她待季归褚体贴。 季归褚更加珍惜她的存在。 季归褚本以为,苏娇虞得知他的真面目后,她会害怕他,抛弃他。但她选择平静面对,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让季归褚意外。 昭国皇后罗华真死去后,季归褚常常梦魇,他并没有告诉苏娇虞他每日都会被心里的杀意折磨,他会梦到许多,梦到小时候被华真妃子折磨虐待的日子、一人挣扎于苍国皇宫的苟活、在战场上非死即活的杀戮......他身体的病痛因为小娘子的存在渐渐消磨,他的脑袋却不得安宁,刺痛阵阵。 若没有苏娇虞在他身旁,即使他熬过了此岁隆冬,他依然是行尸走肉。 季归褚庆幸自己能喜爱苏娇虞。 若季归褚对苏娇虞没有感情,那她与他如此亲昵,距离如此近,轻轻抬手就能触碰到她的脖颈........这般情况下,杀死罗华真后的季归褚也许会控制不住自己,温柔掐住小娘子纤细的脖颈,再一点点掐紧。 但此刻,季归褚只是克制爱怜地用手抚过小娘子柔顺的青丝。 他声音优雅,就像为睡不着的苏娇虞讲话本中的故事,“小娘子,接下来几天苍国会变得十分不安稳。” “所以你要跟我逃到殷国么?”苏娇虞眨眨眼。 “不。”季归褚闷声笑了一下,“我才不会带着我的妻子落荒而逃。” “小娘子,你只需随我一同观赏好戏。” 苏娇虞抬睫看季归褚,见到雪落在男人的发上、衣衫、脸上,白色的雪落在他玄色的衣袍,渐渐消融,洇出更加深暗的水痕。清莹的雪粘在他的眼睫,他纤长浓密的眼睫翕动,脸蛋肌肤苍白,看着病弱如琉璃。 他漆黑的眸子看着却没有脆弱。 幽幽的,阴冷的,肆意的。 病美人夫君问苏娇虞,“待一切平息,你接我回殷国,好不好。” “......好。”苏娇虞说。 也许这一刻,她确实被季归褚蛊惑了。 * 昭国皇后罗华真死后,苍国天子并未接见过任何人,季归褚收兵归都,完成王命,苍国天子也没有见他,亦没有奖赏他。 朝中大臣多日不见天子,都很是焦急,想方设法派人到宫里打听,要让天子上朝。 昭国皇后罗华真死了,昭国太子虽然平息了内乱,但内乱对昭国的消耗无法忽视,此时,是攻打昭国的好时机啊! 然而苍国天子并不见人,大臣们递上的奏章也无人回复,大臣们急得要死,甚至派人到平时不愿踏足的四皇子府,找了季归褚,让季归褚去劝谏天子。 而季归褚以养病为名,闭门不见。 众大臣只得惋惜地看着攻打昭国的好机会消散。 终于,苍国天子愿意出现在众人面前,传出的却是苍国天子快要病死的消息。 原来,罗华真死去后,苍国天子就一病不起。 他把自己关在深宫关了许久,谁也不见。 当御医终于被他放进来时,见到的却是气息奄奄、瘦削病弱的天子。 苍国太子季元忠在金銮殿外哭得撕心裂肺,做戏的帕子哭湿一条又一条,然而苍国天子并没有见他,苍国天子最后见的人是季归褚。 季元忠不知道天子与季归褚吩咐了什么,只是隐约听闻天子给了季归褚诏书,季元忠心中忌惮,他想处理掉季归褚,奈何季归褚的势力强大,他无法伤害到季归褚。 季元忠想,反正今岁隆冬过后,季归褚就变成一抔黄土了,就让这个疯狗苟活一阵罢。 天子薨,季元忠顺利成章以太子之位继承了大统,登位变成苍国天子。 季元忠讨厌季归褚,生怕季归褚抢走他的位置,于是他收了季归褚的兵权虎符,限制季归褚外出,想把季归褚软禁在苍都,让季归褚等死。 然而,让季元忠越来越慌张的是,他等了数日,数着指头熬过了隆冬,季归褚却没死!季归褚还活着! “季归褚人呢?!”季元忠惊慌地问大监。 “天子,听说贤王现在正与他的王妃在画舫游船上赏春景。”大监低头汇报。 季元忠登位后,季归褚作为皇子,跟着变成了亲王,季元忠随便给了季归褚贤王的封号。 “带着王妃赏春景?”季元忠一字一句,脸色扭曲,他语气莫测,“四哥可真是沉迷女色啊。” 季元忠登基后,季归褚对他这个天子没有任何尊敬,之前苍国天子在,季归褚好歹还会上朝,现在干脆不上朝了,活的宛如闲散跋扈王爷,季元忠派人打听消息,听到的也总是什么季归褚在带着他的王妃游山玩水。 “一个病秧子,不好好待在屋里等死,偏偏跑来跑去......”季元忠握紧拳头,眼中流露杀意。 过了隆冬,季归褚竟没死! 御医说的都是屁话! 看来,只能亲自除掉季归褚了。 季元忠心思一动,打算杀死季归褚。 没过多久,季元忠的诏书传下。 “传天子口诏,流放贤王与其党羽......” “贤王谋反,封天子之命,臣带兵剿灭贤王残党......” 封季元忠的诏书,皇宫禁卫军围堵贤王府,杀意腾腾,虽然季元忠称要流放季归褚,但实际上,倘若季归褚踏出贤王府一步,禁卫军们就会立即诛杀季归褚。 “天子!天子!皇嫂还在府中!”季迎婷难得拜见季元忠。 “皇嫂无辜,莫要伤到皇嫂。”季迎婷为苏娇虞求情。 季元忠看季迎婷一眼,冷笑,像是运筹帷幄,“小妹你且放心,殷国三公主不会死,殷国三公主模样美丽,直接死了岂不是可惜?等季归褚死后,朕会把她许给三弟,让她做一位美妾,全了三弟的心愿。” “你!”季迎婷没想到季元忠如此无耻,她愤愤地看着季元忠。 “退下罢。”季元忠挥挥手,立马有太监宫人拦住季迎婷,把她赶下去。 季迎婷惶然,担忧苏娇虞的安全,她偷偷跑到贤王府外,看到禁卫军把贤王府围堵地水泄不通,季迎婷忧愁,这时,一个人忽然喊住她,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走。 “六妹!你在这里干什么?” 来人是五皇子,季归褚被剥夺虎符后,虎符被天子把控,军中形势变换,后来,五皇子在军中任了要职。 “这里危险,你先回公主府......”五皇子说。 季迎婷甩开他的手,“你又在这里作甚?带兵杀四哥吗?要不是四哥带着你,教你带兵打仗,你怎么会有现在的职务。” 五皇子愣了愣,接着说,“你误会我了,我是帮四哥的。” “四哥与皇嫂被禁卫军围堵,危在旦夕,你怎么帮!” “你别闹了。”见季迎婷越来越激动,五皇子赶紧捂住季迎婷的嘴,“四哥和皇嫂好好着呢,并没有被禁卫军围堵。” 季迎婷怔愣,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此时并不在贤王府?” “对,你就回你的公主府吃东西享受,接下来的事莫要掺和,你四哥和四皇嫂不会有事。”五皇子拍了拍季迎婷的肩膀。 季迎婷恍恍惚惚,心中焦急散去,茫然地离开。 对哦。 四哥那么厉害。 怎么可能被季元忠弄死。 惹怒了四哥,现在没了天子阿父的制约,季元忠的下场才是更惨的罢。 “......” 此时,苏娇虞与季归褚在一处别院。 “夫君,我听羊承说禁卫军围剿了贤王府,真的没事么?”苏娇虞走向季归褚,她面庞流露思索,语气有点沉。 季归褚的行动并没有瞒着苏娇虞,所以苏娇虞现在知道季归褚的一举一动和所有打算。 “即便有事,我早已带着你离开,海阔天空,我带你去何处,对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晓。”季归褚低低笑,他撑着下巴,抬睫看苏娇虞,男人的眸子深深,漆黑漂亮,像上好的乌色佳玉,流转星辰,沉敛带光。 对于季归褚的玩笑话,苏娇虞无语一噎。 见苏娇虞脸色沉默,季归褚赶紧过来抓住她的指尖,把她轻轻拽到身旁,他瘦白的手拿起一册新买的话本,讨好地说,“小娘子,要歇息么,我为你念话本哄你睡觉,可好?” 作者有话说: 季元忠:季归褚谋反!我要杀他!现在是权谋剧本! 季归褚(待在别院闲散.JPG):老婆追的话本出新册了,立马给她买回来了。 —— 第48章 与小娘子在一起 [VIP] 苏娇虞被季归褚拽着, 坐在他旁边的椅上。 她抬眼,看季归褚,提醒他:“夫君, 外面的人都觉得你要谋反了。” “所以?”季归褚瘦白的手捏着线装话本, 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 像是在看哪一页的故事更有趣一些。 所以你这般悠闲地为我念话本,真的好么?苏娇虞默默在心中嘀咕。 虽然她知道季归褚的属下可靠、侍卫兵力强盛, 季归褚带着她待在别院是不会被伤害的,但是苏娇虞觉得, 总要为今后做打算呀,季归褚变成苍国谋逆之臣, 即便她能带着季归褚回殷国,那殷国人将如何看待季归褚呢? “小娘子,认真点。”季归褚似乎不乐意看到她跑神,他抬手,指尖轻轻点了下苏娇虞的额头。 “我现在不困,你为我念话本, 我睡不着。”苏娇虞抓住他的手腕。 季归褚抿了下唇, 落寞地把话本放在桌案上,“那我晚上再哄你睡觉。” 一抹淡绯飞向苏娇虞的脸, 因为季归褚这道低低的声音,她莫名感到些脊背酥麻。 苏娇虞想,季归褚明明没有说什么过分勾人的话,她却被季归褚勾到了。 她这是怎么了? 在愣神时, 苏娇虞又被季归褚拽了一下, 她顺势坐在季归褚怀里。 季归褚低头, 亲了亲她的发丝, 抬起她的下巴,唇瓣轻轻贴在她的唇角,像是懒懒的猫在摇着尾巴,亲昵地靠近主人。 “若我是反臣,小娘子就嫌弃我了么?”季归褚问。 倘若苏娇虞想顺着季归褚的话哄骗他,那她就会说什么不管夫君是怎样的人我都会陪伴夫君不离不弃。 但苏娇虞选择实话实说。 “对。”苏娇虞淡淡道。 若季归褚是苍国的反臣,那实在麻烦。带他回殷国后,苍国也许会借剿灭苍国反贼之命发兵攻打殷国。 苏娇虞可不想让自己的母国因此惹上祸乱。 “小娘子对我真是冷情。”季归褚咬了下唇,接着扣住她的脑袋,惩罚地加深亲吻。 半晌后,他抱着苏娇虞,像是抱着珍宝。 季归褚用指骨擦了擦小娘子的唇瓣。 “若小娘子因此就要抛弃我,那小娘子注定是要失策了。”季归褚低笑。 “你有事情没有告诉我。”苏娇虞扯了扯他的衣襟,嘟囔说。 说什么全然托盘告诉她,实际上他还是隐瞒了些东西。 季归褚此人警惕,打从心底难以完全信任他人。 就像他并没有让她完全跟他行周公之礼,也许有这样的原因罢。 季归褚与苏娇虞额头相抵,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小娘子,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怀疑我了?” 苏娇虞与他对视,二人静静望着对方,皆是一眨不眨,似乎要看谁先认输。 苏娇虞从季归褚眼中看到了柔柔真情。 季归褚则从苏娇虞眼中看到了些许犹疑,他心底默默思索。 即使小娘子现在已经不排斥他,但他依然没有与她做更进一步的事。 万一与小娘子行周公之礼后,他的身体就痊愈了,那小娘子还会留在他身边么? 季归褚有一分不安。 他能看出,苏娇虞留在他身边,有部分的原因是她是他的药引。 小娘子心善,并非完全冷情,她对他有着怜悯与喜爱,所以她不忍真的让他死去。 作为药引,苏娇虞为了他的性命留在他身旁。 若他身体彻底无忧,她是不是就了无顾忌,离开他了? 季归褚眸色微暗,他想,他不允许。 “夫君。”苏娇虞眨了下眼,她抬起指尖揉了揉瞪出泪花的眼角。 “放我下来罢。”苏娇虞伸出胳膊,去扯桌案上的话本。 她想自己一人看会儿话本,打发时间。 苏娇虞其实想打六博的,但是巧莺不在她身边,或者说,巧莺已经被她送回殷国了。 留在季归褚身边会发生什么事,苏娇虞心里也没底。 她并不确定是不是安全。 苏娇虞只是顺应自己的心意选择留在季归褚身边等着他。 季归褚没有拦苏娇虞,他双手搭在桌案上,下巴枕着胳膊,宽袖轻垂,搭在案缘,他乌色的眸子望着苏娇虞。 苏娇虞拿了话本,倒在一旁美人榻,她姣美的背对着季归褚,季归褚能看到她的发丝幽幽垂落,衣衫有点松,露出莹白肩头。 苏娇虞翻着书页,声音静谧。 季归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虞儿,我有天子诏书。” 苏娇虞的背影一顿。 “......天子诏书?”她转过身,乌发散开,柔柔地看向他。 “传位诏书。”季归褚漆黑的眸子很静,一字一句说。 季归褚并非反臣。 昭国皇后罗华真死后,苍国天子本来是想杀了季归褚。 苍国天子怀疑季归褚的血缘,总觉得季归褚是罗华真与昭国人的私通子,当季归褚奉王命剿灭了罗华真的势力后,天子原本是想在季归褚归都后杀了季归褚。 然而没想到罗华真竟然留了人传信给天子,天子这才终于知道,季归褚确实是罗华真与他的孩子。 季归褚、季归褚...... 天子为他所起的名字,背后的寓意是季归储...... 天子太过爱罗华真,他有意扶持季归褚为储君,然这孩子身体病弱,天子不得不压下这个打算,立了嫡长子。 后又因为怀疑季归褚的血缘,所以每次看到季归褚,天子都会有微妙的憎恨感。 罗华真死了,得知季归褚当真是他的孩子,两重打击之下,天子心病重重,他卧倒在榻上。 季归褚本来应当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而他竟然那般折磨了这个孩子......天子心中悔恨。 若嫡长子季元忠富有才干,能够承担大任,那天子也许还不会如此惋惜悔恨。 但现在的太子季元忠实在是个蠢货,天子对季元忠十分失望,于是,在将死之时,只见了季归褚。 留给季归褚秘密的传位诏书。 倘若季归褚能活过此岁隆冬,那就代替季元忠的位置,成为苍国天子。 “......” 季归褚已经活过了预言中难熬的隆冬。 他的身体在康复之中,透出生机。 此时此刻,若季归褚愿意,只要他拿出这张传位诏书,那坐在苍国天子上的人便是季归褚。 他的反臣之名,不攻自破。 但季归褚并没有拿出这张传位诏书。 也许是出于恶趣味,他任由季元忠带兵围剿早已变得空空如也的贤王府。 当季元忠的人攻进贤王府,迎接他们的,是血煞箭矢。 季归褚的军队听从季归褚的命令,一群死士,季元忠的人在那些将士面前,根本是绣花拳脚。 季归褚的势力太过强大。 季元忠怕的要死。 又听说连灵兽雪狼都对季归褚俯首称臣,季元忠更是担惊受怕,整个人精神都有些不正常。 遇到前来打探消息的五皇子,御医叹口气,“哎,天子状态不佳。” 五皇子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五皇子带兵逼宫。 发动宫变的人是五皇子,五皇子夺了皇位后,季元忠此人消失了踪迹,也许是被五皇子杀了,也许是被五皇子关在了什么地方,总之,季元忠惨败。 季元忠忌惮季归褚,仇恨季归褚,总觉得季归褚是要抢他的位置。 而实际上,季归褚对天子之位并不感兴趣,季归褚本性凉薄,因病弱的身体,他经历太多,看了太多,心底冷如寒冰,对天子之位并无渴望。 在季归褚的支持下,五皇子登位,成为新的苍国天子。 五皇子对季归褚十分感激。 季归褚又将自己的谋士羊承留下,辅佐五皇子。至于是否有借羊承来监视这位新任苍国天子的心思,那便只有季归褚自己可以知道。 后来,一次密谈,当着五皇子的面,季归褚烧了父皇给他的传位诏书。 “五弟,这天子之位归你。”季归褚微笑。 五皇子深深动容,他跪在季归褚面前,眼眶通红。 对于五皇子的感恩戴德,季归褚抬了抬眉,并没有什么反应。 烧了这诏书,他得以离开这让他厌恶的苍国皇室。 “主子!您怎么能烧了那诏书呢!那可是底牌,万一之后有什么变故......”在季归褚离开苍都时,谋士羊承急急赶来,借着送别之名,羊承焦急出声。 “假的。”季归褚嗤笑一声。 羊承一愣。 季归褚不通感情,他心思冷漠,连自己都可以利用,都可以骗过。 “那真的诏书、”羊承哆嗦着手,既然季归褚烧的诏书是假的,也就是说之后他还是有机会辅佐季归褚的。 季归褚抬头,天空万里无云,也无阳光,他站在街道阴影中,没什么光落在他脸上。 他扯了扯唇角,笑的无辜,“被我丢到什么地方了罢。” 苏娇虞并不知道,自己读的话本内页,藏了一张传位诏书。 “主子!”羊承想喊住季归褚。 季归褚侧眸,男人肌肤很白,乌发极黑,即便没有触碰,也能感觉到他的肌肤、发丝透着冰凉。 羊承接触到季归褚冷漠的眼神,立马低头行礼,“若主子今后有需要用到我等的地方,我等立马会到主子身边。” 季归褚笑了一下。 他离开苍都,并无留恋。 苏娇虞的马车等在外面,他留了侍从,护着苏娇虞,自然也是防止她悄悄离开,季归褚心底依然不安于苏娇虞是否会跟他在一起。 当季归褚看到苏娇虞,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也许是多余。 小娘子打开车窗,懒懒地将胳膊搭在窗槛,撑着下巴,悠悠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车窗外的光景很有趣么?苏娇虞也许是在好奇这个。 季归褚的身影出现,苏娇虞朝他挥了挥手。 男人身后跟着一只巨大的雪狼,雪狼皮毛洁白,不紧不慢走在主人身边。 在雪狼的映衬中,季归褚就像一位美丽的、不近人情的仙人。 他对苏娇虞温温一笑,带着病弱温柔。 “小娘子,我现在丢盔弃甲。” “只能跟着你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让他入赘! 第49章 我会来见你 [VIP] “驸马?!” 当苏娇虞带着季归褚回到殷国, 殷王惊得一个踉跄,殷王后赶紧扶住殷王。 殷王后:“王,小声点, 外面那位能听见呢。” 殷王额角直跳, 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都有些花。 季归褚温润的模样可以骗过殷王后等人, 但无法骗过殷王。 当时季归褚带兵军临殷国城下,那军队的血煞, 主将的冷漠残忍,殷王不能忘怀。 季归褚绝非看上去那般简单。 或者说, 季归褚其实如传言所说,是一个罗刹! 现在, 季归褚竟要当三公主的驸马,进入殷国? 殷王怕这是引狼入室。 “虽然他说要当我的驸马,但这只是一个形式的说辞,我与他早就成了亲,父王不必如此惊讶。”苏娇虞乖巧温和说。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殷王。 几日不见, 苏娇虞发现殷王的面容似乎更加苍老了。 父王的年纪本就偏大, 又因为身上有着年轻时留下的战伤,所以比常人看上去要苍老。 “父王......”苏娇虞心软, 想说些什么软话劝说殷王,比如季归褚与她会一起好好孝顺父王之类的,没想到殷王急声打断,“不行!” 苏娇虞一懵。 一时间竟无法反应过来殷王是说什么不行。 “季归褚不能入赘。”殷王道。 “可他走投无路, 是来投靠殷国。”苏娇虞不得不拿出季归褚对她的说辞。虽然苏娇虞心底清楚季归褚是在她面前装可怜, 但她也知道季归褚不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所以干脆就当做看不出他故意装出的无辜脆弱。 “苍国祸乱, 新天子即位,他来殷国,也许是被赶出来,或者是想在殷国韬光养晦,寻找时机杀回去,虞儿,在这个节骨眼,季归褚此人,对你、对殷国都太过危险。”殷王皱眉,严肃说。 “你还小,不知事,不明白很多政事。” “季归褚的事情容本王再想一想,暂时只能让他留在驿馆。” 苏娇虞一时无言。 她眼皮跳了跳,季归褚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多心思,他现在似乎只是眼巴巴祈求着跟她在一起...... 苏娇虞下意识想说话反驳殷王,但转念想了想,选择老实退下。 此时此刻,若是强硬说服父王,父王会觉得她是被季归褚骗了迷了眼。 父王暂时阻拦一下......倒也可以趁这个时机看着季归褚,琢磨一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打算的,表露的是否是真心。 若季归褚真的是要利用殷国,苏娇虞也可以借机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一下。 苏娇虞敛了敛心神,平缓与殷王、殷王后说起这件事的紧张。 她向殷王行礼,转身离去。 在苏娇虞离开时,殷王后跟上她,似乎是要劝说她,殷王后在苏娇虞身旁,放低声音,“虞儿,季归褚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么?” “应该。”苏娇虞眨眨眼。 季归褚扔下贤王府,离开苍国,还丢下属下跟着她,从表面上看,他是什么也没有了,除了跟着她。 “虞儿,你一向是聪慧的,与你母亲很像,姨母相信你不会做什么坏事。”殷王后摸了摸苏娇虞的发丝。 “如果季归褚当真没有问题,那姨母会帮你说服你父王。” “谢谢姨母。”苏娇虞对殷王后笑了笑。 “不过,我可以等一段时间,姨母不必太过忧心这些事,现在我与他回到殷国居住,主要是为了有清闲的生活,不必弄得紧张兮兮的。” “姨母放宽心,莫要操心太多。” “好吧,你有主见,姨母也不好掺和小辈的事。” “若有什么困难,尽管与姨母说,让巧莺过来传话也可以。” 苏娇虞对殷王后乖巧一笑,行礼离开。 甫一出门,她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季归褚。 春华簌簌,光影落在男人身上。 他的肌肤皙白,因为与苏娇虞在一起的时间久,他看上去有了点气色。 面庞美丽,唇角带笑,正俯身用瘦白的手挠着雪狼的下巴。 苏娇虞一时踯躅,不知道要怎么搭话,总怕打断季归褚的好心情。 苏娇虞眼皮直跳。 其实她也没料到殷王会不同意。 毕竟她与季归褚早已成亲,在苏娇虞心里,在苍国也好,殷国也好,都一样,只是居住的地方不同罢了,没想到父王会想那么多。 季归褚让她带他回家,她没想太多,觉得最多就是与他感情不好,让他随便待在外面。 但万万没料到季归褚竟然连留在殷国都是勉强。 父王让季归褚暂时只待在驿馆...... 苏娇虞望了一下天,叹口气。 苏娇虞心情微妙,小心走向季归褚。 她有点犹豫,季归褚却先直起身,松开雪狼,大步走向苏娇虞,拽住她的手,弯了弯眼睫,“与父亲母亲谈完了么?” “嗯。”苏娇虞心虚。 “只是、还需要等一等。”她慢吞吞说。 季归褚挑眉,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苏娇虞赶紧说,“我父王想要考验你。” “何意?”季归褚握着苏娇虞的手一紧。 苏娇虞没有说殷王其实是猜忌怀疑季归褚,那太伤他的真心。 她想到话本中侠客要求娶娇美人时,侠客遇到的困难,于是简单改编了一下,告诉季归褚。 “你要在驿馆住一阵,让父王见识到你的真心后,你才能与我在一起。” “是么......”季归褚低头,鸦羽般的发丝垂落,轻轻搭在他的面颊,苏娇虞咽了咽,觉得季归褚握她的手很用力,指骨攥着她的指尖,随即扣上,十指紧握。 “小娘子,那我要与你分开住了呢。”季归褚轻声喃喃。 苏娇虞想了想,安慰他说: “若你的身体依然不适,我可以偷偷去驿馆与你一起住。” 季归褚弯了弯眼睫,显然被她的话安抚到,他勾着唇角,微笑柔声,“我怎能让小娘子为我做这样的事,小娘子安心在房间里歇息即可。” “那你一个人住在驿馆当真无事?”苏娇虞问。 季归褚凑近苏娇虞,低下腰线,他将下巴抵在苏娇虞的脑袋,既像抱着她,又像依赖她,他缓声打断苏娇虞的问题,“既然小娘子的父王要考验我,那我只能接受考验了。” “我要光明正大,与你在一起呀。”他低笑。 “......” 接着,苏娇虞与季归褚亲昵了一下,随后季归褚一人留在殷国驿馆。 苏娇虞回到自己在殷国宫殿的闺房。 夜色降临,星夜渐垂。 桌案上的六博变得没有意思起来。 “巧莺,我乏了。”苏娇虞让巧莺退下。 巧莺收了六博棋盘,看着苏娇虞,眼眸闪了闪,接着默默退下。 公主今日睡得真早呢。 按照往常,公主不需要陪季归褚独自居住时,总会拉着她兴奋激动地打六博到夜半三更。 这几日却是兴致缺缺。 巧莺嘀咕着,离开房间,贴心地关上门,她叮嘱,“公主,记得把门闩带上。” “知道了。”苏娇虞懒懒披着薄薄的春衫,光着足,从屋里内侧锁了门。 巧莺的脚步声离去。 苏娇虞没有立即躺下,她坐在檀木椅子上,撑着下巴,神色幽幽,感到些百无聊赖。 她其实睡不着,并无困意。 心中莫名有点乱有点躁。 苏娇虞拿起话本,随便翻了几页,接着很快,看着话本,一动不动,出神发呆。 这时,门窗突然有了声响。 苏娇虞一惊,抬睫见门被推了一下,因为落了锁,所以没被推动。 一道身影闪过。 苏娇虞呼吸微微屏息。 难道真的有刺客?她抿了抿唇,想要喊人。下一刻,有人从窗户跳进,他扯了下苏娇虞的手,把她拽到怀里。 季归褚懒懒笑着,“小娘子不需要去驿馆找我。” “我自会来找小娘子。”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打六博吗? —— 第50章 委屈一下夫君 [VIP] “夫君, 既然不能一个人睡,那就提前与我说呀。”苏娇虞被季归褚抱着,她笑了笑。小娘子嗓音软糯, 语气有着她没有察觉到的轻快。 季归褚看了一眼桌案, 见桌案上摆着话本, 随意摊开,他抬起苏娇虞的下巴, 轻轻吻了下她的眼角,“刚才在看话本?” “嗯, 打发时间。” 季归褚捏起话本,眸色幽幽, 苏娇虞常常沉迷阅读话本,有时为了看话本都不理他。 此时此刻,他与她分开居住,她竟然不在意他,而是在看话本么? 季归褚指骨用力,有一瞬间想撕了话本。 “夫君?怎么了?”苏娇虞见季归褚背影沉默, 她疑惑出声唤他。 “我只是想小娘子是否愿意听我念话本呢?”季归褚转身, 对苏娇虞微笑,面容温柔和善。 苏娇虞没有发现他眸底深藏的阴戾, 不疑有他。 这些时日,季归褚的身体逐渐变好,性情也变得越来越温润,在苏娇虞面前乖巧, 常常想方设法讨她欢心, 所以季归褚说要为她念话本, 苏娇虞眨眨眼, 同意了。 “我看到第一百零一回 了,你从这里向下念。”苏娇虞又点了几盏烛火,温温的暖光在房间内浮现,柔柔照在苏娇虞与季归褚的脸上、身上。 男子眸子漆黑,眼尾轻勾,带着一种偏冷的美。他坐在桌案,修长手指捧起线装话本,低下浓密眼睫,话本上的字映入他的眸子,然他的余光瞥着旁边的苏娇虞,心神也放在苏娇虞身上。 小娘子坐在桌案另一侧,两手撑着下巴,面容甜甜可爱,正一眨不眨看着季归褚,等待他出声为她念话本。 “怎么了?不想念了么?”苏娇虞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等到季归褚出声,她软声问。 季归褚忽然哑声,“小娘子,我后悔了。” 苏娇虞一愣,“嗯?” 季归褚丢下手中的话本,他抓住苏娇虞的手,低睫,吻住她的手背,咬了下她的手心,“我不想念话本。” “我来寻你,是想让你陪我。” 他抱起苏娇虞,走向床榻,压住小娘子的胳膊,倒在她的身旁,瘦白的手扣住她的脑袋,与她额头相抵,看着她轻声:“我一个人睡不着。” 季归褚深深地望着苏娇虞。 “夫君......我陪你。”苏娇虞指尖顿了顿,她抬手,轻抚季归褚的发丝。 他的手搂紧苏娇虞的腰,亲吻她的下巴。 男人的唇冰凉,柔柔地,动作轻柔,咬了下她的脖颈。 “小娘子,万一殷王一直不同意我,怎么办呢?”季归褚喃喃问。 苏娇虞脸蛋微僵,季归褚果然不好糊弄,他应当是猜到殷王并不想让他来殷国了。 苏娇虞敛了敛心神,柔声安慰季归褚,“我父王嘴硬心软,你待在殷国,看在你是我的夫君的份上,他并不会赶你走,只要你证明你对我是真心的,对殷国也无害,那自然能留下呀。” 季归褚的指尖揉了揉苏娇虞的发。 他闭了闭长睫,埋在苏娇虞的脖颈,嘟囔说,“贤王府的东西,金银财宝,我都会让羊承送过来,这些足以表面真心了么?” 季归褚难得流露无助焦急的样子,苏娇虞噗嗤一笑。 她翻身,窸窸窣窣,用手拽了拽季归褚的衣襟。 “你若对我真心,那我父王慢慢就能看出来,你莫要太过担心呀。” 季归褚看着她,他眸光潋滟,静静地眨了眨眼。 “虞儿。”他突然喊她的名字。 苏娇虞:“怎么了?” “你相信我会拥有感情么。”季归褚低低说。 他黑色的眼瞳泛出浅冷的光。 苏娇虞抬手,捂住季归褚的双眼。 “相信。”她轻轻亲了下他的唇角。 房间内的烛火轻晃,像一缕霞光,落在地面,顺着地面的纹路罩在床帘上,只见床帘轻晃,漾起波光。 苏娇虞看了眼头顶帘帐,竟觉得有些如释重负,这次她与季归褚终于可以圆房了。 她在心里想到,如此一来,季归褚的身体应当会痊愈吧。 季归褚抬起苏娇虞的下巴,他虔诚地低着眼睫,唇瓣落在她的脸上。 苏娇虞有些出神地想着未来的事...... 季归褚说羊承会把贤王府的金银财宝送过来,那样也可以用那些金银在殷国皇宫外重新置办府邸,她与季归褚以后可以住在那里。 这样一来,即使父王最后没有同意,那季归褚也有可以呆的地方,只是要委屈季归褚了。 “小娘子。”季归褚捧起她的后颈,突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苏娇虞猛然回神。 季归褚眼角带着红,他抿了抿唇,看她,“你不喜欢我么?” “......啊?”苏娇虞张了张嘴巴。 季归褚深深看她一眼,接着突然松开苏娇虞,他直起身,作势离开。 苏娇虞拢住松开的衣襟,她挠了挠脸颊,有点懊恼。 “夫君,你听我解释。”苏娇虞小心楚楚地抓住季归褚的袖角。 季归褚低睫,见苏娇虞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 让他又气又无奈。 “你、你回来。”苏娇虞脸微红。 “我保证我接下来不出神。” 季归褚再次搂住她的腰,二人拥吻,苏娇虞的脊背倒在榻上。 然而没想到,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扉。 “虞儿,你还没睡么?”是殷国王后的声音。 因为忧虑苏娇虞与季归褚的事情,殷国王后晚间难眠,她在宫殿内散步,瞧见苏娇虞在的宫殿还点着灯,于是过来了。 “是姨母,殷国王后。”苏娇虞推了下季归褚,顿时紧张。 季归褚闷哼,他眸色幽深,看着苏娇虞,流露出不情愿。 此时男人乌发披散,衣冠凌乱,几乎全然要散开,他可不想在此刻让苏娇虞起身。 “夫君,你等一等,好不好。”苏娇虞小心翼翼,眼巴巴地看着他。 季归褚眼眶红了,一字一句,“苏娇虞。” “虞儿?”殷国王后再次出声,听到屋内声响窸窣奇怪,似乎有点警觉了,敲了敲门,“你跟谁在一起?是巧莺吗?” 季归褚表面上答应了殷王的话,晚上却跑到她这里......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苏娇虞又推了一下季归褚,把他藏进被子里。 “夫君,委屈一下你。”她说着,没等季归褚同意,毫不犹豫用被子盖上季归褚的身形。 在姨母又一次敲门时,苏娇虞赶紧走过去,打开门闩,对姨母无辜微笑。 “姨母,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季归褚:好气,但要保持微笑。 第51章 与小娘子成亲 [VIP] “虞儿, 只有你一人么?”殷国王后走入房间,狐疑地看了一圈。刚才她明明听到说话声了,难道是错觉么。 苏娇虞察觉到殷国王后的疑惑, 她赶紧说, “我刚才在读话本呢。” 闻言, 殷国王后心底的狐疑散去。 虞儿这孩子喜欢读话本,这件事她清楚。 或者说, 苏娇虞的很多事情,殷国王后都清楚。也许是因为苏娇虞的母亲故去, 作为续弦的姨母,殷国王后对苏娇虞十分关心, 只是,这孩子对她有些许心结,并不愿意与她过多亲近。 “姨母怎么还未睡。”苏娇虞挽住殷国王后的胳膊,与姨母一同坐在桌案旁的椅子。 殷国王后看着苏娇虞,神情有点怔然。 似乎,自从虞儿出嫁后, 虞儿就变得更加懂事了, 与自己的关系也变好了。 苏娇虞小声唤殷国王后,“......姨母?” 殷王后抓住她的手, 轻轻握紧。 苏娇虞眨了眨眼。 这时,殷国王后握着苏娇虞的手忽然碰到小娘子腕上的佛珠,殷王后一愣,虞儿何时开始信佛了?难道是前往苍国后么...... 苍国的日子苦么? 虞儿有没有受到别人的苛责。 季归褚好相与么?他会刁难虞儿么。 虞儿为了殷国嫁给季归褚, 虞儿心中对殷国会不会存在不满与怨恨。 “......” 种种话语, 在殷国王后的心中转了转, 她一时间, 怔怔看着苏娇虞,眼中泛起忧愁和心疼。 苏娇虞摇了摇殷王后的手,“姨母,怎么了?我父王为难您了么?” “哪有。”殷王后回神,笑了笑,“慧明嫁出去后,你父亲就不怎么去芙蓉妃子那里了,现在对我还算好。” 殷王后低眼,捏了捏苏娇虞的手,之前还是跟在她阿姐身后的小小稚童,现在都这么大了啊。 “虞儿,实话告诉你,姨母睡不着,是因为在想你的事。”殷王后说。 苏娇虞:“我的事?” “你告诉姨母,季归褚没有威胁你么。” 苏娇虞眼皮跳了跳,想抬手挡住姨母的嘴巴。因为季归褚就在后面藏着,她怕季归褚听到姨母怀疑他,那样季归褚会不会生姨母的气? “没有。”苏娇虞道,突然掐着甜甜的嗓音,“夫君对我很好呢。” “是么。”殷王后见苏娇虞如此,以为她此时是陷入爱恋维护季归褚的状态,殷王后心情复杂,虞儿已经嫁给季归褚了,若虞儿喜欢季归褚,那当然是好事。但是,季归褚此人对虞儿好么?会不会践踏虞儿的真心? “虽然你父王对季归褚的猜忌有些过于忧患,但姨母想说,虞儿,莫要为了旁人委屈自己。”殷王后抬手,摸了摸苏娇虞的发丝。 “姨母只能说,姨母的意思不变,只要你确信季归褚是真心的,那姨母就可以帮你去说服你父王。” 苏娇虞抿了抿唇,突然扑过去抱住殷王后。 她闷闷地说,“嗯,谢谢姨母。” “......” 殷王后离开后,苏娇虞把门关上,门闩锁紧,然后赶紧去掀床帘拉被子,柔软的床被掀开,男人漆黑清清的眸子望着她。 季归褚躺在床榻上,发丝凌乱散开,像墨色的云,他的衣衫懒懒,外衫散落在床榻,只穿中衣,此时衣襟敞开,露出如玉锁骨和向下的肌肤。 因为被苏娇虞藏着,闷在被子里等了一段时间,他的脸庞闷上红意,淡淡的薄红,昳丽诡谲。 “虞儿,我见不得人么?”季归褚垂了垂浓密的眼睫,语气脆弱,似叹息似爱怜,“你怎么总把我藏起来呢?” “我是怕姨母对你有了坏印象。”苏娇虞推了推被子,主动靠在他怀中。 “现在父王还在犹豫让不让你留下呢,要是传出你私闯闺房的消息,那我父王岂不是觉得你是个坏人了?” 可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季归褚心里默默嘀咕。 他抬手,扣住苏娇虞的发丝,亲昵地依赖着她。 “那现在可以了吗?”季归褚望着苏娇虞,眸色微亮。 苏娇虞咬了下唇,有点为难,“刚才姨母的话你没有听到么......” “她说要在外面散会儿心,姨母关心我,要是我们有什么声响,岂不是会被听到。” 季归褚感到些烦。 殷王后好端端地半夜散心作甚。 然而他并不能在苏娇虞面前表露这些烦躁,因为殷王后是苏娇虞的姨母,小娘子关心亲人,季归褚看在眼里,他可不能说小娘子亲人的坏话。 季归褚看着苏娇虞,心思幽幽。 他并没有什么亲人。 他的父亲、母亲,与他的关系古怪。 现在他父母皆亡。 他的兄弟姐妹与他并不亲近,十分疏离。 季归褚在这个世间,是孑然一身。 “小娘子,你与我在一起,我是你的亲人么。”他紧紧搂住苏娇虞,低哑着嗓音问。 苏娇虞说:“不是。” 季归褚咬了下唇瓣,眼底暗色升起。 苏娇虞摸了摸他的脸,凑过来,轻轻亲了下他的唇瓣,“你是夫君,是爱人。” “......” 季归褚此夜没有留宿。 殷王后似乎有所警觉,让巧莺守在苏娇虞的房门外。 虽然季归褚也可以与苏娇虞一起睡觉不发出声响,但他觉得此时的他并不能安安稳稳抱着小娘子而什么也不做。 他不想克制自己了。 所以,季归褚暂时离去。 苏娇虞被季归褚抱在怀里的时候,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不同寻常的灼热,她心底感到些许歉意。第二日,找了个法子,让巧莺莫要来看她。 与此同时,季归褚前去求见殷王。 他难得低下脑袋,恭敬行礼。 他对苍国天子都未曾这么恭敬谦逊地行礼。 季归褚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满,他这样做是为了抢走苏娇虞,所以一切都值得。 殷王见季归褚来求见他,殷王心底有点发憷,季归褚站在殿内,墨发雪肤,漆黑的眸子阴阴冷冷,看上去一点都不好招惹。 季归褚身上的煞意让殷王的脊背冒出冷汗。 殷王知道,季归褚用这样冰冷的面貌见他,应当是要与他谈利益。 殷王以为季归褚要威胁他,比如挟持苏娇虞威胁殷国,要借殷国的势力之类的,没想到季归褚竟是与他谈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你当真愿意这么做?”殷王吃惊。 “殷国大公主早夭,二公主嫁到昭国,现在仅有三公主,也就是虞儿回到了殷国。”季归褚不紧不慢说,“殷王您年事已高,以后殷王的位置留给谁,想必您也很苦恼罢。” “我跟随虞儿回到殷国,即使您并不说,您心里也会怀疑我是不是想利用虞儿要殷国的殷王之位呢。” 季归褚微笑,“所以,让虞儿当殷王,自是能解决这个问题。” 殷王沉默地看着季归褚,心底震惊诧异翻涌,既是为季归褚竟能拱手让出这个殷王之位而惊讶,又是诧异于季归褚小女儿竟然是真心的。 如此一来,殷王确实无法怀疑季归褚对苏娇虞的真情。 只是...... “你这小子,倒是异想天开。”殷王冷哼,“你把你贤王府的东西都送过来,丢了在苍国的地位封爵,跑到我殷国,跟着虞儿,还让虞儿当殷王,你也太过可怜了罢。” 季归褚长睫轻轻翕动,眸色很静。 若没有苏娇虞。 他早就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了。 把所有东西都拱手让给小娘子,这又有何妨呢。 殷王突然拍了一下桌案,“然这殷国是我说了算!我怎能让你小子如愿!当真以为你还在苍国,一切都任你掌控么?” “殷王......”季归褚皱了下眉。 若这样还不能让殷王同意,那他就只能直接把苏娇虞抢走,带离殷国了。 “虞儿虽然聪慧,但毕竟没带兵打过仗,也没处理过政事,怎能直接当殷王?你还是莫要如此宠溺她。”殷王叹口气,看着季归褚说,“当然,若让你直接做了驸马当上殷王,殷国的列祖列宗都要不安宁。” “那殷王打算如何?”季归褚心底有点冷,他对旁人没什么耐心,没什么感情,殷王这样阻挠他与苏娇虞在一起,他心底是有些不满的,但念着苏娇虞,他勉强维持着礼貌。 “你的才华浪费了也可惜。”殷王说。 “若是本王哪一日死了,丢了这把老骨头,那你与虞儿共治殷国。” “你要维护殷国,就算苍国打来,你也要为了殷国与苍国作对,你必须与虞儿在一起,与她一起,守好殷国。” 殷王这般说,是答应了季归褚与苏娇虞在一起。 听到这番话,季归褚一愣,随即低头应是,唇角忍不住上翘。 “......” 离开殷王后,季归褚微微思忖,与小娘子共治殷国么。 倒也有趣。 季归褚笑了笑。 而且,殷王的担忧是多余的。 苍国天子对季归褚感激,若得知他与虞儿共治殷国,那只会与殷国联盟,不可能攻打殷国。 且他拥有苍国的传位诏书,即便有变故,那也不会威胁到他与苏娇虞。 虞儿与他在一起。 他自是会护好她。 *** 苏娇虞与季归褚再次举行了成亲大典。 只是这一次,成亲大典在殷国举办,不是苏娇虞嫁给苍国四皇子季归褚,而是季归褚入赘,成为殷国三公主的驸马。 在殷王与殷国王后的祝福下,苏娇虞穿着精美的红裳嫁衣,迎来她的驸马,她的夫君。 洞房花烛夜,小娘子发戴珠钗,耳珰晕着柔柔光华,季归褚推门进来,苏娇虞弯着眼睫,隔着红布,清澈的眸子映出他的模糊身影。 男人穿红色衣裳,身形高挑,玉骨雪肤,漆黑的眸子深深。 季归褚瘦白的手扯掉绸缎盖头,苏娇虞仰面,乌黑如鸦羽的发丝垂落肩头,小娘子眼角朱红泪痣,像落在季归褚心尖的一抹业火。 季归褚低笑,“小娘子,这次还要让我等一等么?”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正文完结 [VIP] “小娘子, 这次还要让我等一等么?”季归褚的声音落下。 他抬起苏娇虞的下巴,冰凉的唇印在她的唇角,温柔地轻啄, 他瘦白的手抽掉她发间珠钗, 解开她乌色发丝, 刹那,墨发披散如瀑。 “不等了。”苏娇虞的吐息落在季归褚的脸上, 她轻声说,嗓音糯糯。 小娘子抬起胳膊, 搂住季归褚的脖颈。 季归褚更是低笑,他嗓音清哑, 笑的喉结滚动,勾人至极。 他抱住苏娇虞的腰,倒在红绸锦被,苏娇虞顺势贴过去,季归褚身上的红衣落下,男人的肌肤雪白, 骨骼优雅, 线条流畅清瘦。 “虞儿,我病的要死。” “你是我的药。” 散掉遮掩小娘子的嫁衣, 中衣轻轻温温地贴在她的身上,季归褚随意一撕。 苏娇虞没想到他这般肆意,她无奈,“夫君, 你这般......” 季归褚抬手捂住苏娇虞的唇, 他俯身, 咬住她的脖颈, 温热气息夹着濡湿,他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苏娇虞的发丝,带着安抚。 他亲了亲她,苏娇虞睁眼,见季归褚抬头,他乌色的眸子映出她的脸庞。 季归褚按了一下苏娇虞的腹部。 她的世界在这一刹那似乎仅剩下季归褚了。 许是小娘子抱着季归褚时,她腕间的佛珠蹭在他的肌肤上,让季归褚感到被打扰,于是,苏娇虞腕间的佛珠被季归褚扯下,丢在一旁,落在散开的衣衫珠钗上。 “......” 宛如夜晚的银河星空,仙人执灯,有情人相会。 漫漫深沉朦胧的夜色为底,乳白色的星辉镀上交汇。 他身上的雪,消融了,冰冷散去。 变得暖洋洋的。 “......” 对季归褚而言,身体的病痛在这一刻彻底消弭。 耳畔不再响起嗡鸣,而是小娘子轻糯的嗓音。 他紧紧地与她十指相握,要将她拆之入腹。 —————— 苏娇虞被季归褚搂在怀里,他为她简单地洗漱清理,随后,他抱着她,摸了摸她的发丝。 男人耸拉眼皮,低低地爱怜地看着怀中的小娘子。 他喉间哼出轻轻的童谣,沉哑柔和,让苏娇虞感到安心。 苏娇虞努力睁开困倦的双睫,她抬起手,轻轻捧起季归褚的脸。 男人的发色极黑,乌色眸子带着潋滟,漂亮勾人。 他苍白的肌肤染上绯红,静静地看着她,就像要把她的魂魄勾走的狐妖。 苏娇虞仰面,轻轻吻他的唇。 “睡了。” 清晨朦朦,苏娇虞抱着季归褚,陷入梦境。 季归褚并未离开她,他干脆跟小娘子一起,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温度,与她一同闭上眼睛,陷入安宁的睡眠。 “......” 季归褚与苏娇虞在殷国完成成亲大典后,殷王逐渐接受这个驸马。 殷王身体年老,于是打算早点把殷王之位传给季归褚与苏娇虞,他给二人布置了许多政务。 在殷国,苏娇虞与季归褚一同一边处理殷国的政务,一边享受二人的安宁时光。 苍国与殷国交好,季迎婷常常寄给苏娇虞吃食美味的食谱,与苏娇虞探讨美食,并说要找个时间去殷国与苏娇虞一同玩乐。 一日,苏娇虞按照往常般从巧莺手里接过信帛,她以为是季迎婷寄来的,然而一看,却是昭国寄来的信笺,她感到奇怪,“巧莺,怎么是昭国来的?” “婢子也不知道。”巧莺犹豫,“是昭国太子府的人送来的,难道是二公主?她是不是想让公主您帮她。” 二公主苏慧明因为做蠢事惹怒被软禁在昭国太子府...... 想到此处,苏娇虞抬了抬眉。 若是二姐姐,那她倒要看看二姐姐会对她说什么。 苏娇虞打开信帛,却发现是昭国太子亲笔手书,称他马上就要登基,想邀请苏娇虞前往昭国观礼。 苏娇虞感到古怪,昭国太子为何单独给她传信?而且语气颇为亲昵。 “夫君。”苏娇虞拿着信帛,在宫殿长廊上走了片刻,见到季归褚从殿内走出,她朝季归褚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男人独自从殿内走出时,他眸色静冷,透出生人勿近的阴冷,听到苏娇虞的声音后,他立马带上笑,眸光变得柔和,温润走来。 “虞儿,怎么了?”季归褚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苏娇虞的发。 “这个......”苏娇虞把昭国太子寄来的信帛递给季归褚。 她并不想瞒着季归褚。 按照季归褚的性格,若之后他发现昭国太子竟给她单独寄书信,那季归褚肯定又要吃醋怀疑。 所以倒不如让季归褚与她一起,看看昭国太子到底是何意。 季归褚拿起信帛,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接着对苏娇虞微笑,“小娘子,我觉得你不能过去。” 得到的答案与想象的别无一致,苏娇虞笑了笑,她确实也不想去昭国。 因为季归褚的势力强大,且因他,苍国与殷国联盟,他到殷国后,殷国渐渐脱离了昭国附属国的范围。 苏娇虞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去朝拜昭国天子。 所以苏娇虞让人传信回拒了昭国太子。这封信帛后来又落入季归褚手中,季归褚当着苏娇虞的面,把信帛烧了。 灼热的火散出光芒,落在季归褚的脸上,他眸底幽幽。 火光散去,季归褚走过去抱起苏娇虞,“小娘子,你看,我说的没错,他果然是觊觎你。” “但是你已经是我的了,谁都不能抢走。” 季归褚抱紧苏娇虞,低头亲吻她,有点用力,又有点克制怜惜。 “......” 苏娇虞与季归褚彻底在一起后,季归褚的身体渐渐康复,变得健康起来,只是有些陈年病根无法消解。 他面容与常人相比,依然多了些苍白,多了分苍翠病弱。 纯洁无暇的白云点缀在天空,苏娇虞拢了拢背上的披风,季归褚在芳菲落花下等她,婆娑的树影落在他的脸上,鼻弓高挺,脸庞轮廓精致,如琉璃仙人,是她的病美人夫君。 “小娘子,你这次要陪我饮酒。”季归褚笑着说。 “夫君,要好好养身体呀,少饮酒。”苏娇虞坐到他怀中,她抬手,勾了勾季归褚的发丝。 “那我陪小娘子饮酒,我只看着你......好不好。”季归褚抿了下唇,悻悻地放下酒盏,脆弱可怜地说。 苏娇虞接过他手中的酒盏,饮了一口,接着将酒盏放在旁边小几上,她倾身,软软的身体贴着他,将酒渡给季归褚。 “莫要在我面前装可怜。”苏娇虞抱住季归褚的腰,咬住他的耳朵。 —————— 窗外夜色朦朦,书房内,一灯如梦。 季归褚瘦白的手翻着书册,朱砂丹笔批改政务。旁边突然响起嘭的声响,季归褚一怔,他看向旁侧,见苏娇虞手中的书册落到地面,趴在桌案上,已经是撑不住睡过去了。 季归褚放下手中的丹笔,他抱起苏娇虞,低头虔诚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后走出书房,走回内室,将小娘子放在床榻上。 季归褚本想回去把剩下的政务继续处理了,苏娇虞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小娘子声音软糯,夹杂着水汽,“夫君,天色已晚,先歇息罢。” 季归褚脊背顿时僵硬,整个耳朵都酥麻了。 见季归褚站着不动,苏娇虞扯了下季归褚,虽然她未用力,但季归褚很快被她扯到身旁。 苏娇虞与季归褚额头相抵,她看着男人美丽的眼睛。 “你要是不睡,我也不睡。”苏娇虞说。 “嗯。”季归褚声音低哑。 “那你莫要睡。” 接着,他搂紧苏娇虞。 清冽沉雅的檀香裹挟苏娇虞的身体。 床帘晃动。 此夜漫漫。 春溪婵娟。 “......” “当苏娇虞靠近时,他满身的剧痛消弭,耳畔嗡鸣平息,寸断肝肠得了歇息,无尽的折磨停止。”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