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后我被疯批执行官私藏了》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假死后我被疯批执行官私藏了 作者:毛利小五娘 文案: 季年坠海后意外失忆,肚子里还莫名多出两个月的种。 而他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清楚。 为了给体弱多病的孩子治病,季年换了座城市生活,却意外结识温柔多金的集团总裁陆庭予。 陆庭予不仅处处照顾季年,还把他的孩子视如己出,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 一段时间后,季年终于放下戒备,接受陆庭予的告白。 然而就在两人的生活过得平静而幸福时,季年突然恢复记忆,想起了过往的一切。 原来一向体贴温柔的陆庭予,竟是害他坠海的罪魁祸首,孩子的亲生父亲…… 第1章 你没死 “季年,快去后门搬酒。” “来了!” 季年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最后一袋垃圾扔到进垃圾桶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来到后门。 送货的车已经到了,他熟练地清点洋酒的数量,在本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把酒一箱箱从车上搬了下来。 花了大半天,终于把货卸完,季年累得满头大汗,他连歇息的功夫都没有,抱着装酒的箱子往仓库走去。 经过走廊的拐角处时,季年看见一行人朝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季年认出领头那个肥头猪耳的男人是他们会所的冯老板,后面还跟着几个熟面孔,是其它公司的老总,经常来会所跟老板谈生意,跟往常不同的是,他们中间还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被众星拱月地围着,高大挺拔的身材在一众大腹便便的老总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西装革履,腕上的手表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由于角度问题,男人被遮挡住了脸,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一双擦得锃亮的昂贵皮鞋。 对方似乎来头很大,不仅几位老总都在巴结他,连冯老板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 季年很少见到冯老板这么讨好一个人。 季年愣神间,冯老板已经来到他面前,他赶紧停了下来,低头打招呼,“老板好。” 冯老板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弥勒佛似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小季,在搬酒啊。” 陆庭予听见冯老板的话,掀起眼皮望去,只看见低垂的脑袋,和一小截白得晃眼的脖颈。 他只是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跟旁边的人继续说话。 冯老板随手拍了拍季年的肩膀,“这么大热天的辛苦了,好好干。” 季年安静地点点头。 冯老板很快就没精力注意他了,一脸谄媚讨好地看向身后的男人,“陆总,到了,来,您请。” 陆庭予微微颔首,跟季年擦身而过。 看着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会所里的顶级包厢,季年松了口气,继续去忙他手头上的事。 包厢里,冯总取来文件,递给了陆庭予,“陆总,这是意向合同,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陆庭予接过文件,粗略地扫了一眼。 这份合同双方修改过多次,冯老板一个会所老板,又是第一次跟朗庭合作,自然不敢在合同上动手脚。 他给身后的秘书一个眼神,秘书会意地把钢笔递了过来。 陆庭予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合同落定,冯老板笑得跟开了花似的,伸出手说:“陆总,合作愉快。” 陆庭予合上文件,连着钢笔交给身旁的秘书。 冯老板尴尬地收回手,哈哈笑道:“来,上菜上菜。” 服务员陆陆续续把菜端上来,很快把这个小插曲给掩饰过去。 饭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陆庭予的身份是没人敢逼他喝酒的,他拈着酒杯偶尔沾几口,和周围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饭局结束后,冯老板神神秘秘地说:“陆总,我给您准备了点特别的节目,赏脸看看?” 陆庭予斜睨他一眼,没有表态。 冯老板以为陆庭予感兴趣,赶紧冲门口拍了拍手。 很快包厢门从外面推开,好几个水灵灵的男孩子走了进来,个个打扮成大学生模样,看起来像没毕业的大学生,透着股青涩纯真。 谁都知道朗庭集团的陆总喜欢男的,冯老板才投其所好。 冯总观察着陆庭予的反应,讨好的说:“陆总,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要是不满意的话,我再让人换一批。” 陆庭予看都没看那群人一眼,他整理好西装,起身说:“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冯老板愣了一下,急忙跟着站了起来,“陆总,这就走了?” 陆庭予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他冲包厢里其他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冯老板在身后高声说:“陆总,您慢走啊!” 陆庭予的背影透着一种生人勿进的疏离,仿佛生来就那么冷漠,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叱咤商界的陆总是经过那场意外,才会变成这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等陆庭予高大笔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里面的人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陆总还没忘记那个人?” “可不是,听说前段时间有个员工想勾引陆总,被他当场辞退,只能灰溜溜回老家找工作。” “人都死了三年了,陆总还真长情。” “长情个屁,你们不知道,以前陆总对他那个小情人可恶劣了,就是因为陆总,那个小情人才会死的。” “真是造孽哟。” 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电梯前,陆庭予今晚喝了不少酒,走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秘书搀扶着陆庭予走进电梯,顺手按下楼层键。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抱着酒筐从电梯前面经过。 秘书看着这人的侧脸觉得很眼熟,回想半天终于记起来了,可不是像那位死去的季先生吗? 秘书无心地随口说了一句:“陆总,这个服务生长得还挺像童先生的。” 陆庭予用掌心磕了磕嗡鸣的耳朵,听到秘书的话,他懒懒抬起眼皮,顺着对方说的方向看去。 在看见那个服务生的侧脸那一刻,陆庭予的呼吸瞬间窒住。 童乐的模样,这辈子就算化成灰他都不会忘记。 “砰”地一声,陆庭予猛地抓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把秘书吓得尖叫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庭予已经冲出了电梯,只留下一个近乎失控的背影给她。 “陆总,你去哪里啊!” 陆庭予充耳不闻,被血丝覆盖的眼睛里倒映着那抹正在忙活的背影,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呼吸愈发粗重,从后面一把抓住少年的肩膀,猛地把人掀翻过来。 季年正在干活,突然被一双手按住肩膀,把他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人阴沉沉地看着他,表情就像要把他吃了。 陆庭予瞳孔剧烈收缩,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张脸。 和童乐长得一模一样。 他望着这张思念了三年的脸,双手用力得几乎把对方的肩膀捏碎,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声音:“你没死?” 季年一头雾水,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他用茫然的眼神看着面前长相英俊,气度不凡的男人,疑惑地问:“先生,请问我们认识吗?” 第2章 真的不认识你 陆庭予脸上的寒意变重,“你忘了我?” 季年脸上的迷茫更重了。 他在这里上班这么久,光凭穿着就能看出眼前的男人身份不简单,可他只是一个打工的,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上流圈子的人? 季年小心翼翼地说:“先生,我们真的不认识。” 陆庭予紧紧盯着他,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可是对方眼神里的茫然和困惑仿佛在说真的不认识他。 童乐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你在生我的气?所以你才装作不认识我,对吧?”陆庭予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他的手指慢慢收紧,力道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失控。 “我真的不认识你。”季年感觉自己的肩膀要被捏碎了,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吃痛地说:“先生,你弄疼我了。” 陆庭予如梦初醒,他慢慢松开了手,花光了毕生修为才克制住他体内的冲动。 陆庭予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季年看陆庭予的眼神多了几分奇怪,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陆庭予语气多了几分焦躁:“你叫什么名字!” 季年不想得罪客人,只能说:“季年。” 陆庭予眉头深深拧起一道鸿沟,“你说你叫季年?” 季年点点头。 陆庭予眼里浮起深深的怀疑。 他明明叫童乐,可是现在他却告诉自己,他叫季年。 陆庭予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童乐改名换姓了。 陆庭予突然说:“身份证。” 季年没听懂,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 “身份证拿出来给我看看。”陆庭予不知道此时他的眼神有多么侵略性,仿佛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猛兽,随时会扑咬猎物。 季年看陆庭予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他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各种酒鬼无赖都见过,可是要看他身份证的客人还是头一个。 还没等他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领班的声音,“季年,酒还没搬来吗?” 季年如释重负,连忙应了一声,“来了!” 他看向陆庭予,只把他当成一个喝醉酒的尊贵客人,所以说话也带着小心,避免得罪了对方,“先生,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陆庭予还未开口,季年已经抱着一箱酒离开。 陆庭予目光紧随着季年的背影离开,那股心脏被抽空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令他差点支撑不住身体,幸好被秘书及时扶住。 秘书担忧地问:“陆总,您没事吧?” 陆庭予感到胸口钝痛不已,他望着季年离去的方向,哑声说:“你觉得他长的像不像童乐? 秘书在陆庭予身边工作了快五年,是除了陆庭予以外接触季年最多的人,她小声说:“的确和童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就连秘书这个整天接触童乐的人,在看见这人的脸时都被吓了一跳。 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人长得这么相似呢? 可是童乐那晚跳海,是秘书亲眼所见,在那种恶劣的条件下,童乐不可能还活着。 但是这句话秘书不敢说。 陆庭予一言不发,直到季年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才慢慢从这种窒息的情绪中抽离,声音异常冰冷:“去给我查一下他的背景,要快。” 第3章 亲生女儿 季年结束工作已经是凌晨。 他回到员工休息间,换掉身上被汗浸得湿漉漉的工作服,打卡下班。 凌晨的街道静悄悄的,路上空无一人,显得有些寂静荒凉。 季年来到公交站台,正好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坐车到当地的人民医院。 他来到住院部,上楼的时候,经过的护士见到他,笑着打招呼:“季先生,你来啦?” 季年冲对方笑了笑,“嗯。” 季年轻车熟路来到一个病房前,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个六人间的病房,其它几张病床上躺着各式各样的病人,他径直往角落那张病床走近,一个小小的女孩躺在病床上,和常人不同的瘦弱,就像生了什么重病似的。 季年坐到病床上,弯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温声说:“安安,爸爸回来了。” 安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揉了揉眼双眼,带着困意说:“爸爸,你下班啦?” 季年笑了笑,“是啊,安安今天有没有乖乖吃药?” 安安点点头,“有!” 季年揉了揉安安的脑袋,“安安真乖。” 安安眨了眨大眼睛,“爸爸,护士姐姐还给我糖了。” 她把装着糖果的玻璃罐抱了过来,“爸爸看,现在有这么多糖。” 季年配合地哇了一声。 安安笑得更欢了,她抱着糖果罐,小心翼翼地说:“爸爸,我可以吃一颗糖吗?” 季年顿了顿,他弯下腰,抚摸着安安的小脸,安慰道:“等安安的病好点了,我们再吃,好吗?” 安安抿着嘴巴点点头,看起来有些失落。 季年从她怀里拿走糖果罐,放回柜子上,给安安掖了掖被角,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快睡吧,爸爸在这里陪着你。” 安安听话地闭上眼睛,小手抓着被角,很快就睡着了。 季年坐在病床边,一直看着安安入睡。 医院里的人都以为安安是他捡来的,没人知道,安安其实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他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这件事季年也觉得匪夷所思,他只知道五年前他莫名其妙掉进海里,被一艘路过的渔船救了,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里。 医生告诉他,他已经怀孕两个月,可是季年却想不起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以前的事全部都忘了。 他失忆了。 人是趋利避害的高级动物,尤其是男人怀孕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季年本能地想把给孩子打掉,可是医生说他的体质太过虚弱,如果强行打胎的话,可能连大人都有危险,所以季年只能把孩子留了下来。 但因为当初季年落海的原因,所以安安一生下来就很体弱多病,一直住在医院里治疗。 三个月前,安安的病情突然恶化,小镇上的医疗不够先进,医生建议转院治疗。 为了给女儿治病,季年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半年前带着安安搬到了这座城市,打了好几份工维持生计。 等安安睡着以后,季年借医院的洗手间洗了个澡,然后在地上打地铺。 自从给安安治病以后,季年就花光了所有的钱,连租房子都勉强,幸好这里的院长看他可怜,允许他在医院过夜陪同。 所以季年白天打工,晚上在医院睡觉,每天在工作的地方和医院来回跑。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季年没什么困意,他在黑暗里盯着天花板,不由自主想起了今晚在饭店里碰见的那个奇怪男人。 那个人为什么看见他会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 难道他真的和对方口中的人真的很像吗? 季年以前听说过,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会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许他和那位先生认识的人长得也很像吧。 只不过那个人看他的眼神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季年努力回想,试图把脑子里那一块缺失的记忆填补上,换来的只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第4章 你真的忘了我 “陆总,查到那个人的资料了。” 正坐在电脑前进行远程会议的陆庭予听见这句话,跟镜头那边的合作伙伴歉意地点了点头,一手合上电脑,迫不及待从秘书手里抽走了文件。 秘书手里的文件还没递出去就空了,她愣了一下,上班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庭予这么失态的样子。 陆庭予翻开文件,映入眼帘是简历上的大头照,那张和童乐一模一样的脸猝不及防进入他的视线。 眉眼生涩,薄唇秀气,连那截白得晃眼的脖颈都透着一股无害的柔软。 陆庭予感到那股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指尖在大头照上来回摩挲了几下,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强行压下心口那阵焦躁,目光移到姓名那一栏:季年。 果然是叫这个名字。 这说明,对方没有骗他。 但只是一个名字不足以打消陆庭予的怀疑,童乐可以改名换姓生活,这不足以证明季年不是童乐。 陆庭予迅速调整好情绪,继续往下看。 以他的势力,如果想调查一个人,任何私密的信息都能轻松挖出来,可是这次和以往不同,季年的资料一大片都是空白的。 陆庭予抬起头质问,“怎么回事?” 秘书看出顶头上司的不满,解释道:“陆总,不是我不想查,而是季先生半年前的信息全都查不到。” 陆庭予拿着资料的手一紧,“查不到?” 秘书硬着头皮点头,“的确查不到,季先生半年前的记录全是空白的。” 陆庭予不自觉把文件捏在手里,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查不到过去? 陆庭予越来越觉得这个季年迷雾重重,那个放在心里无法触及的名字再次挣扎着从他心底破土而出。 后面还有一页资料,陆庭予没有再看下去,他合上文件,扔进了脚下的抽屉里。 沉默片刻后,陆庭予拿起桌上的电话本,指尖滑动片刻,最后在某个名字上点了点。 随后他拨通了盛旭会所的冯老板的电话,从他那里拿到朱经理的手机号码。 这人是盛旭会所的老员工,又管理着手下一众员工,季年的事他一定最清楚。 电话拨通后,陆庭予直截了当地说:“是我,陆庭予。” “陆总?”电话那头的朱经理愣了一下,随即受宠若惊地说:“陆总,您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要知道他们这些小人物平日里连陆庭予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能让这种大人物亲自联系他们。 陆庭予拿起桌面上的相框,照片里季年冲他灿烂阳光的笑着,正色道:“接下来我问你的事必须老实回答,不能有半句假话。” 朱经理被陆庭予严肃的语气带动得有些紧张起来,“好的,您尽管问。” 陆庭予直截了当地问:“季年是什么时候去盛旭上班的?” 朱经理顿了顿,“季年?” 他花了好半天功夫才从脑海里搜刮到这个小人物,好像是在他们饭店打杂的,因为人低调也不爱说话,所以在饭店里没什么存在感,平日里朱经理也没注意过这个人。 朱经理本来以为陆庭予想问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就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员工。 朱经理干笑两声:“陆总,您怎么突然问起他?” 陆庭予冷漠地说:“我问你就答,别废话。” 朱经理不敢再打探消息,清了清嗓子:“季年好像是三个月前来的,在我们店里一直干打杂的工作。” 陆庭予声音低沉,犹如黑暗中的捕食者般危险,“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朱经理想了想,“说是给人端盘子,也发过传单,好像学历不高,所以什么都干。” 朱经理不明白陆庭予怎么会注意季年那种小人物。 陆庭予沉默了一会儿,“他来你们店里工作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朱经理一头雾水地说:“没有啊。” 陆庭予深深地说:“你仔细想想。” 朱经理认真回想了一下,他平时忙着管理手下几十号人,这种小人物的事他哪里清楚,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陆总,真的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朱经理小心翼翼地解释,生怕得罪陆庭予,“季年平时工作挺兢兢业业的,也不搞小团体,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员工。” 久久没等到陆庭予回应,朱经理忍不住问:“陆总,是不是季年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 陆庭予冷淡地说:“如果你想起关于季年的事,再联系我。” 说完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扔,重重靠在椅背上,眼神里充斥着暗潮汹涌。 他越深入了解季年这个人,就越觉得他的身上有一层剥不开的迷雾。 季年,他到底是不是童乐? 回去的路上,陆庭予望着窗外出神。 街道的风景急速从眼前掠过,很快一个熟悉的背影进入他的视线。 季年穿着围裙在巷子里倒垃圾,裙带勾勒出一截细瘦的腰,挺翘的臀部下是两条比女孩子还直还细的腿。 陆庭予忽然开口:“停车。” 司机手忙脚乱把车停了下来,正好停在盛旭会所门口,疑惑地回头去看陆庭予,“陆总,怎么了?” 陆庭予没说话,深邃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不远处那抹身影。 季年把最后一袋垃圾扔进垃圾桶里,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转身出了巷子。 季年正要回会所,不经意间注意到有辆低调奢华的豪车停在会所门口。 盛旭平日里接待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上流人士,他已经见怪不怪。 季年经过车子旁,车窗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他恰好和车里的陆庭予对上视线。 季年认出陆庭予是上次那个胡搅蛮缠的客人,他愣了一下,秉着不得罪客人的理念,还是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 陆庭予直直盯着他,目光深邃如海。 季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就要走。 陆庭予在季年转身时喊住了他,“等一下。” 季年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陆庭予。 陆庭予深深看着他,语气里藏着谨慎的试探,“童乐,你真的忘了我?” 第5章 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 叫这个名字时,他一直在观察季年的表情,想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季年只是露出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小声说:“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童乐。” 陆庭予笃定而固执地说:“你就是童乐。” 季年已经无奈了,他不想和对方发生争执,只能敷衍地说:“你说是就是吧。” 陆庭予在季年往前走的时候迅速开门下车,从后面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季年吓了一跳,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先生,请不要动手动脚的。” 陆庭予深吸一口气,“童乐,别闹了,跟我回去。” 经过的路人纷纷把好奇的视线投向两人。 季年又羞又怒,口气有一丝严肃:“先生,我再跟你重申一遍,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位童先生,我也不认识他,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奇怪的话了。” 说完他从陆庭予手里挣脱出胳膊,逃也似的快步走进会所。 陆庭予站在原地,看着季年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情绪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别墅天已经黑了,偌大的屋子空荡荡的,一点活人气都没有。 他从酒窖里拿出几瓶高度数的洋酒,坐在沙发上喝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陆庭予瞥见电视柜上的相框,他伸手拿了过来,这是他和童乐第一年在一起的合影。 照片里童乐抱着陆庭予的胳膊,冲镜头笑得灿烂,头发在阳光下晕染出一道光圈,跟柔软无害的小动物似的。 陆庭予摩挲着合照里童乐的脸,心脏深处被撕裂开的那个小口再次痛了起来。 他仰头把最后一口酒喝净,从喉咙经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像着了火似的。 不知不觉几瓶洋酒全空了,东倒西歪地散落在桌面上。 陆庭予倒在沙发上,手里始终抱着那个相框,喃喃道:“童乐,你为什么不认我?” “你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 “我知道你埋怨我,以前是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欺负你。” “只要你愿意回来我身边……” 陆庭予盯着天花板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嘴里喃喃着童乐这个名字,意识在酒精的驱逐下渐渐消散,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了五年前的那天晚上。 那晚陆庭予正在跟一个重要的合伙人应酬,饭桌上他突然接到保镖打来的电话,说童乐不见了。 童乐就像陆庭予养在金丝笼里的名贵鸟儿,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着,陆庭予很快就通过他的手机定位到童乐在某个码头上。 陆庭予无心再应酬,他找了个借口离开包厢,连夜开车赶了过去。 这一夜的雨下得特别大,冰雹般重重砸在挡风玻璃上,莫名令陆庭予有些心慌。 好不容易赶到码头,陆庭予撑着伞从车上下来,透过朦胧的雨雾,他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季年背对着他坐在栏杆上,唯一没被打湿的衣摆被风吹得扬起,黑色头发被雨淋湿,很乖地贴着额头。 陆庭予呼吸一窒,在他背后开口:“童乐。” 童乐回过头,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紧贴着他消瘦的皮肉,显得不健康的皮肤更加苍白,在夜幕的衬托下有种易碎的美感。 童乐对陆庭予的出现丝毫不意外,好像早就料到他会过来。 他的语气就像讨论今晚吃饭一样平常,“你来了?” 陆庭予鼻息间的呼吸像被石头压着,又沉又重,“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童乐微微仰起头,仍由雨水泼打在他的脸上,睫毛轻轻抖了抖,平静地说:“我出来喘喘气。” 陆庭予的肩头已经被雨水洇湿了一小块,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跟我回家。” “家?”童乐自嘲地笑了笑,“我哪里有家?” 陆庭予紧紧盯着他,漆黑的夜色使他的眼眸更加晦暗不明。 “那是你家,不是我的。”童乐语调黯了黯,透着股悲凉,“我从来没有家。” 陆庭予莫名感到一阵难言的压抑,握着伞柄的手微微使力,“你今晚到底怎么了?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连重要的应酬都扔下了!” 童乐平静地跟他对视,“陆庭予,我受够你了。” 陆庭予双眼以极快的速度染上红色血丝,他强忍着动怒的冲动,佯装平静地说:“好了,别闹了,快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危险?”童乐苦笑道:“我觉得待在你的身边更加危险。” 陆庭予深深吸了口发颤的气息,“够了,有什么话下来再说。” 他迈腿靠近,童乐陡然尖锐地拔高声量,“别过来!” 陆庭予心脏犹如被拉紧的弦,操控般令他停下脚步。 童乐眼角染上湿润的绯红,他笑得像哭一样,“陆庭予,在你身边我一分钟都喘不上气,我就像个没有自由的宠物,吃什么做什么玩什么都要经过你的同意,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所以你想拿死威胁我?”陆庭予不自觉握紧拳头,“你知道这样做对我不管用。” “我知道对你不管用。”童乐用力抹了把脸,眼角的湿润分不清是水还是泪,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站在栏杆上,瘦弱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 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所以我没打算威胁你。” 仿佛意识到童乐接下来会做什么,陆庭予像被塑料袋封住了口鼻,刹那间停止了呼吸。 童乐转过头,他朝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微微一笑,接着从海中一跃而下。 “童乐!” 陆庭予从睡梦中猛地惊醒,他睁开双眼,顷刻之间从另一个世界被拉回现实。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的绸缎睡衣被冷汗浸湿,紧紧贴着他的后背,阳台的风袭来,透着股刺骨的寒意。 五年以来,这个梦他做了无数遍,童乐跳海那一幕犹如梦魇不停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把陆庭予心底那道口子无限残忍地拉扯开来。 陆庭予调整了一下呼吸,下床去了浴室。 他用冷水泼了把脸,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快速滴落,镜子里的人双眼血红,犹如一头丧偶的野兽。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在陆庭予耳边响起。 陆庭予来到床边,拿起枕头上的手机。 屏幕上闪烁着一串没有备注的来电号码,但陆庭予记得这是盛旭会所的朱经理的电话。 陆庭予随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朱经理的声音,“陆总,是我。” “什么事?” “那个,您上次不会问我季年的事吗,我突然想起有一件事很奇怪。” 陆庭予握着手机的手陡然紧了紧,声音沉了几度,“说。” 朱经理说:“按照规定,员工入职都是要身份证登记的,可是季年入职那会儿却拿不出来。” 陆庭予声音骤然变寒,“身份证?” “是,当时会所里急着招人,而且他干的只是最底层的工作,所以就把他当临时工录用了,只拍照和录了指纹。” 陆庭予指尖微微一颤,沉静的面具在无形间裂开一条缝隙。 一个正常的国家公民,怎么可能拿不出身份证? 陆庭予抬头望向相框里的童乐,目光里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第6章 你终于回来了 “陆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陆庭予从朱经理手里抢过文件,一目十行浏览起来。 盛旭会所接待的都是上流人士,所以每个员工入职前都要填详细的资料,具体到出生地和父母信息,唯独季年的简历多处空白。 比如出生日期,籍贯,还有身份证号。 陆庭予深吸一口气,手里的文件在他的捏紧下悄无声息多了几道皱痕。 他抬头问:“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派出所那边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 朱经理想了想,“说是以前的身份证丢了,因为派出所那边因为核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所以没办法给他补办。” 陆庭予危险地眯起眼睛,“怎么可能核查不到信息?” “我也奇怪呢,当时我们的人以为是他那边的派出所系统出了问题,而且看季年不像撒谎的样子,我们拿了面容和指纹就录用他了。” 见陆庭予脸色越来越沉重,朱经理忍不住打探道:“陆总,您这么仔细调查季年,是不是他有哪里不对劲啊?” 陆庭予声音沙哑得厉害,“没事,你走吧。” 朱经理虽然满肚子疑惑,但是不敢再问,“好的。” 他边走边回头,嘴里嘀咕着季年该不会是什么在逃通缉犯吧? 陆庭予把资料交给秘书,“你去查一查季年的老家,接触一下他的父母。” 秘书接过资料,“好的。” 陆庭予用力捏了捏眉心,眼下的乌青透出浓重的疲倦来。 “对了陆总。”秘书手里拿出行程本,小心翼翼地说:“您和朗丰集团的顾总约好八点见面。” 陆庭予头也没抬,“知道了。” 秘书转身离开,陆庭予突然抬头喊住他:“等等。” 秘书回过头,疑惑道:“陆总,还有什么事吗?” 陆庭予声音微沉:“晚上定的地址在哪?” 秘书看了眼行程本,“在世纪大饭店。” 陆庭予沉默片刻,语气里夹杂着晦暗不明的深邃:“改去盛旭。” “季年!” 季年正忙着在后门扔垃圾,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看见经理站在巷子口,一脸嫌弃地看着周围的垃圾。 季年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快步走了过去,“经理,有什么事情吗?” 经理抬起手,在鼻尖嫌弃地扇了扇,“别干了,待会儿你去给VIP房送支酒。” 季年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经理点头,“对,就是你,快去吧。” 季年确认自己没听错,心脏激动地跳了跳,“为,为什么?” 季年平时在饭店就是个打杂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做,他们这里分工明确,像服务员的工作是轮不到他的。 而且三楼以上的楼层都是服务商界有名的大人物,一晚消费至少过六位数,听其它同事说,有钱客人都很大方,拿出手的小费比他在这里倒一个月的垃圾赚得都多。 经理面不改色地说:“今天负责送酒的小谢请假了,你帮忙替一下。” 季年再三确认经理没找错人,兴奋地答应下来。 他现在实在太缺钱了,凡是能赚钱的工作他都想做。 看着季年激动得鼻尖发亮,经理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拍了拍他的肩,“那就快点,别让客人等久了。” 季年用力点了点头。 经理走后,季年用最快的速度把垃圾处理完,然后去酒窖领酒,端着托盘上了楼。 整个顶层只有一个房间,也是这家会所消费最高的房间。 季年端着酒来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抬手敲响了房门。 里面传出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打开,陆庭予的脸映入眼帘。 正是上次认错他的那个男人。 季年愣了愣,捧着托盘的手微微一紧。 怎么是他? 季年脑子里一片混乱,见陆庭予注视着他,他只能迅速调整好情绪,佯装镇定地说:“您好,我是来送酒的。” 陆庭予眼底的某种情绪一闪即逝,他让开路,淡淡地说:“进来吧。” 季年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不敢随意张望,进去后把酒放到桌上,恭恭敬敬地说:“先生,您要的酒已经给您送来了,请慢用。” 他抱着托盘转身就想离开,陆庭予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季年诧异地转头看着陆庭予。 陆庭予的声音犹如暴风雨前的平静,“我有话问你。” 经过前几次的事情,季年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奇怪的客人接触,排斥地说:“先生,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做。” 说着他想把手抽回来,被陆庭予纹丝不动抓着。 陆庭予直截了当地问:“我听说你来入职时,没有身份证。” 季年愣了一下,紧接着意识到什么,有些羞恼地说:“你调查我?” 陆庭予紧紧捏着他的手腕,“是还是不是?” “这和你没有关系。”季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调查他,他用尽力气想要抽回手,被陆庭予抓得更紧。 陆庭予目光一刻都没在季年脸上移开过,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你为什么拿不出身份证,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季年的反抗令陆庭予逐渐失去耐心,他把季年压倒在沙发上,试图掀开他的衣服。 季年身体重重一震。 他之前听工作的同事说过,有些来这里消费的客人喜欢玩男人,他下意识以为眼前的男人也是。 季年死死抓着衣服,声音拔高了几度,“放开我,你,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他的力量在陆庭予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很快被陆庭予制住双手压在头顶,背后的衣服被掀了起来。 那瞬间陆庭予愣在原地,紧接着他眼神里涌起了狂风暴雨,因为太过震惊连脸上的肌肉也微微抖动起来。 季年背后有一颗跟童乐一模一样的蝴蝶胎痣。 陆庭予指尖颤抖着抚摸上那颗胎痣,嘴唇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季年被触摸过的那块皮肤仿佛被烫着了一般,惊慌道:“你,你干什么?” 陆庭予把头埋在季年后背,哽咽地颤声道:“童乐,是你,果然是你。” 季年听不见陆庭予在说什么,耳边不停响着模糊的喃喃声,让他心脏莫名揪了起来。 他回过头,看着陆庭予脸上痛苦和得到救赎般的表情,仿佛和记忆深处里那张混沌模糊的脸重叠,那瞬间他脑中头疼欲裂,就像拿刀子从中间劈开了似的。 季年咬了咬唇,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陆庭予。 陆庭予踉跄着跌坐在茶几上,显得有些狼狈。 季年不敢再看他,慌张地整理好衣服,逃也似的夺门而去。 季年落荒而逃的背影落在陆庭予眼中,和那天从海上一跃而下的背影莫名重合。 陆庭予支撑不住般捂住脸,发出的声音仿佛烤过般嘶哑,“童乐,你终于回来了。” 第7章 惹你不高兴了 VIP房的门在凌晨时分响起“滴”的一声,门缓缓打开。 陆庭予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他西装有些凌乱,领带上也多了几道皱痕,周身透着一股摸不透的戾气。 守在外面的朱经理见陆庭予出来,马上迎了过去,“陆总,您出来了?” 朱经理下意识往房间里面扫了一眼,地板散落了不少东西,送的酒放在桌上开都没开过,沙发上的凌乱仿佛在宣告经历了一场混战。 经理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询问:“陆总,小季伺候得您还满意吗?” 陆庭予看也没看他一眼,与朱经理经理擦身而过,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朱经理看着陆庭予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亦步亦趋地跟了送上去,“是不是小季他……惹您不高兴了?” 朱经理哎哟一声,“陆总,小季他第一次干服务员的活,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您大人有打量,别跟他计较。” 陆庭予停下脚步,转头看了朱经理一眼,眼里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把朱经理吓了一跳。 就在朱经理愣神的功夫,陆庭予进了电梯,他脸上一向自持冷漠的面具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在顶灯的照射下显现出痛苦和解脱交替。 “叮”地一声,随着电梯门关闭,朱经理如梦初醒。 他摸不着头脑,只能去找季年问问怎么回事。 陆庭予回到车上,他脱力般重重靠向座椅,不远处LED灯牌发出的光透过挡风玻璃投射在他的脸上,时明时暗。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异常刺耳。 陆庭予扫了眼闪烁的来电显示,修长的指尖在屏幕划过,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秘书的声音,“陆总,我去了季先生的老家了。” 陆庭予握着手机,静静听着。 “按照简历上的家庭住址,我找到了季先生的父母,两位老人告诉我,他们不是季先生的亲生父母。” 陆庭予闭上眼睛,心脏像被重重拉扯了一下,呼吸愈发粗重。 下一秒秘书说的话印证了陆庭予的猜想,“他们是当初出海捕鱼时救了溺水的季先生。” 陆庭予不自觉捏紧了方向盘,脸上没有半点意外神色,从看见季年背后跟童乐一样的胎记时,他已经猜到了大概。 难怪当时搜救队在海上如何搜救,都找不到童乐的尸体。 这些年陆庭予一直怀揣着希望,童乐没有死,他一定躲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陆庭予的自我安慰终于成了现实。 童乐不仅没死,而且失忆了。 陆庭予努力平复着有些发哑的声调,“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目光投向盛旭会所门口,人来人往的身影经过,始终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陆庭予想,也许这是件好事。 童乐忘记了以前发生的事,就等于忘记陆庭予对他做的那些恶劣的事情,那他们就能从头来过。 而且是毫无芥蒂地从头来过。 随着远处巨大的LED灯牌的光熄灭,陆庭予的眼眸抹去了最后一抹微亮,黑暗里,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叩了叩,似乎若有所思地思考着什么。 第8章 好好伺候陆总 季年慌不择路逃回了员工休息间。 回来拿东西的同事见他一脸惊慌,一头雾水地说:“季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季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发现同事正奇怪地盯着他,他垂下眼睑,摇了摇头,“没,没事。” 同事不明所以,嘀咕了几句继续干自己的活去了。 休息间里只剩下季年一个人,他虚软地靠在门上,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他回过身掀起背上的工作服,透过镜子,他隐隐约约看见自己背上的蝴蝶胎记。 有一次季年在家里换上衣时,被现在的养母看见,他才知道他背上原来有一块蝴蝶样子的胎记。 他的养母开玩笑,也许能通过这个胎记找回他的亲人。 季年对此不抱多大希望,因为从他坠海醒来以后,从没有在电视或者网上看到任何关于他的寻人启事。 季年不明白为什么陆庭予看见他背上的胎记后会有那么大反应。 就好像……好像找到了遗失很久的东西一样。 季年想不通,也不想探究陆庭予奇怪的行为,他只希望以后能离这个奇怪的客人越远越好。 季年平复好心情,刚想去倒点水喝,休息室的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朱经理出现在门外,笑盈盈地说:“小季,送完酒回来了?” 季年硬着头皮喊了声:“朱经理。” 经理看着季年的笑容意味深长,“怎么样,今晚赚得不少吧?” 季年微微握了握拳,表情有微毫的变化。 他知道朱经理肯定对今晚发生的事情知情,不然这么好的事情不会落到他头上。 可是就算知道朱经理套路了他,季年也拿对方没办法,无论他去不去,都会得罪人。 季年摇了摇头,“没有。” 经理调侃道:“小季,咱们都在这里打工,还用得着瞒我?” 季年还是那句话,“朱经理,真的没有。” 朱经理对季年的刻意隐瞒嗤之以鼻,不过他才不在意季年有没有赚到钱,他在意的是会所跟陆庭予这位大老板的合作,很快岔开话题说:“你和陆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季年脑海中浮现起被陆庭予压倒在沙发上那一幕,他脸色微微一变,及时低下头才没有露馅,小声说:“我把酒送进去以后就走了。” “真的?”经理狐疑地观察季年的表情,“那陆总出来的时候脸色怎么那么差?” 季年没办法跟经理说房间里发生的事,而且经理也不会站在他这边,含糊其辞地说:“我也不清楚。” 经理见问不出什么,对季年的不满升级了一个档,不知是叮嘱还是警告:“小季,陆总可是我们会所的重要客人,冯老板最近还打算跟陆总谈生意,你千万不能得罪陆总,知道了吗?” 季年对上朱经理警告的眼神,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经理脸色这才好看了点,他拍了拍季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好好伺候陆总,以后还担心没钱花吗?” 经理在会所干了这么久,最了解的就是来这里消费的客人。 而且经理以前就听说陆庭予喜欢男人,加上这段时间陆庭予对季年的特别关注,经理笃定陆庭予对季年有意思,不然能对一个打杂的这么刨根问底吗? 虽然他不知道季年有什么能让陆庭予这种大人物看得上眼的地方,但陆庭予常来盛旭,对他们会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行了,我话就说到这里,要是真有闹得不愉快的,赶紧去给陆总赔个不是,人家一个大人物也不会跟你计较。” 季年心不在焉地应下,直到经理走了,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季年宁愿不赚这个钱,也不愿意再跟这个人接触。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间,季年回到医院,正好在门口碰上他给安安请的护工苗大姐。 苗大姐低声说:“季先生,刚刚护士过来,说之前存的医药费用完了,该去交了。” 季年眼神微微黯了下来,“好,我知道了。” 他进了病房,安安正靠在床头专心致志地看故事书。 “爸爸。”安安见了他,一张小脸露出笑容,“你回来啦!” 季年坐到床边,关心地说:“安安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安安摇了摇头,“没有。” 季年悬了一整天的心回到原地,露出轻松的笑容,“那就好。” 季年一回来,安安就缠着他读故事书,季年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儿一向是予取予求,他把安安搂在怀里,用温柔的声线给她读书。 “从前有一个女人,她没有孩子,就去求巫婆,求她让自己有一个孩子。” 安安依偎在季年怀里,听得认真。 “于是巫婆给了她一颗种子,对她说:“你把它种在花盆,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安安天真无邪地问:“爸爸,我也是花盆里的种子吗?” 季年低下头看着安安,“为什么这么说?” 安安眨了眨眼睛,“因为安安没有妈妈呀,所以安安也是种子。” 季年心口泛起一股尖锐的酸涩,他抱紧安安,安慰道:“安安不是种子,是爸爸的宝贝,” 随着安安长大,她见到别人的一家三口,偶尔也会问起妈妈,季年只能告诉她,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其实季年不是没有想过告诉安安实话,可是安安太小了,而且还在生病吃药,他不想这个人生充满悲哀色彩的孩子再增加任何冲击和痛苦。 所以他打算等安安再长大些,再跟安安说实话。 安安吸了吸鼻子,“爸爸,妈妈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季年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必须说出实话,“嗯。” 安安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我好想妈妈呀,我还没有见过妈妈呢。” 季年喉咙微微哽咽,摸了摸安安的头,“安安乖,爸爸以后会照顾你的。” 安安伤心地抽了抽瘦弱的肩膀,小手抱紧季年的腰,把脑袋埋在他怀里。 季年侧过头擦了下眼睛,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好了,我们继续讲故事吧。” 季年清了清嗓子,继续刚才的童话故事,安安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恹恹地把下巴靠在安安肩上,小脸上的表情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愁。 季年讲完了整整五页的故事,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安安已经睡着了,眼角挂着泪痕。 季年叹了口气,他合上故事书,把安安抱回病床上躺好,给她掖了掖被子,心疼地擦去安安脸上的眼泪。 病房里熄了灯,安静得落针可闻。 季年坐在床边,他点开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白净的脸上,有些苍白憔悴。 他打开微信余额,里面只剩下一千多块。 第9章 再次出现 第二天一早,季年去了趟前台,把安安的医药费给缴纳了,到会所上班。 去仓库整理货物的时候,他在门口正好碰上来拿东西的小谢,也就是昨天请假的那名员工。 小谢跟朱经理是亲戚关系,三楼以上的房间,包括顶楼唯一的那间VIP房,一直都是由小谢负责送东西的,每天从客人那里拿到的小费非常可观,足足甩他们这些普通员工的收入一条街。 大家虽然对小谢走后门有所不满,但没人敢当面说出来,毕竟谁也不敢得罪小谢背后的经理。 小谢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季年,听说昨天我请假,是你上楼替我送的酒啊?” 季年听出小谢的语气有些不高兴,解释道:“是经理让我去的,说人手不够。” “我知道,我也没说什么。”小谢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样,陆总给了你多少小费啊?” 季年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他脸色黯了黯,轻轻摇了摇头。 小谢明显不相信,平时他帮忙跑腿,稍微有钱点的客人都给个小几千的小费,更何况是陆庭予这种大人物,出手一定很阔绰。 一想到他请假被季年这个连服务生都够不上的人捡了便宜,他心里的不满逐渐放大,说话也变得不太客气起来,“我又不会跟你要回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不用瞒着我。” 季年小声说:“真的,没给小费。” 当时陆庭予做出那种举动,他跑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心情要小费。 只不过季年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落在小谢眼里,明摆着就是不想告诉他。 小谢愈发觉得季年趁他不在赚了笔大的,他冷笑一声,扔下一句“不说就算了”,转身走了。 季年看着小谢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他在会所里一直默默无闻工作,也从来不跟别人交恶,可是这次好像无形间得罪了小谢。 季年整理好仓库已经是中午,他从员工柜子里拿出他的饭盒,去了茶水间。 来到门口时,里面传出其他员工的对话声。 “听说小季昨天去VIP房送酒了,真羡慕他。” “要是小谢在这里,哪有季年的份,而且他又不是服务部的,朱经理怎么叫他去送酒,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吧?”那人说着还伴随着一阵不怀好意的嘲笑声,“说不定,是给陆总暖床去了。” “也是,我们哪有季年阿那么好命啊,要是被陆总看上,直接就升级小情人了,每天躺在床上分开腿就有钱拿,这生活别提多滋润。” “不然你也去?” “我要是有小季那张脸我肯定去。” 气氛聊得正热火朝天,其中一个员工忽然瞥见她们嘴里的当事人就站在门口,几人尴尬地对视一眼,拿上东西跑了。 季年低头走进茶水间,无视周围投来的视线,把饭盒放进微波炉里。 大家都羡慕他占了那么大的便宜,可是没人知道,如果可以重来的话,季年希望昨天上楼的人不是他。 而且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他根本没有拿到任何好处,还差点被脱了衣服。 不过季年没办法改变别人的看法,只能做好手头的工作,努力赚钱给安安治病。 把昨天吃剩的饭菜热好以后,季年到巷子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吃饭。 他掏出手机,看着一分不剩的余额有些发愁。 今天去缴费的时候,前台跟他说,因为安安的病一直没有好转,所以医生打算换药治疗,费用会比以前还高出几倍。 季年缴的那点钱根本撑不了几天,前台让他尽快想办法凑钱,如果交不上费用的话,只能断掉安安的药。 他想来想去,只能下班以后再去找一份兼职。 季年心不在焉嚼着嘴里的饭,忽然一道阴影从天而降,犹如编织好的黑色大网包裹住季年。 他抬起头,脸上的血色在看见陆庭予后消失得干干净净,脑海中又浮现出昨天在房间里发生的事。 因为太过惊慌,他不小心被嘴里的饭噎了一下,呛得他不停咳嗽,眼睛都咳红了。 等季年缓了口气,他战战兢兢站起身,拿着饭盒转身就要离开。 陆庭予跨步拦在他面前,“等一下。” 季年青白的指节紧紧抓着饭盒边缘,身体绷紧成一条线,戒备地说:“你又想干什么?” 陆庭予注视着季年,“我想跟你谈谈昨天的事。” 季年根本不想提及昨晚的事,他绕到另一边想离开,又被陆庭予堵住了去路。 季年看了看四周,平日里后门很少有人会来,更别说是休息时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紧张地捏紧饭盒,“陆总,我不是你说的童乐,我,我也不是同性恋,我不做那种事,请你别再来找我了。” 他埋头往前走,两人擦肩而过时,陆庭予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季年身体像触电般弹了起来,下意识甩开他的手。 季年忽然想起陆庭予的身份,有些惊慌地看了他一眼,抱着饭盒快步离开。 陆庭予看着季年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依旧从容不迫,仿佛有种把猎物牢牢抓在手心的自信。 看来要下点猛药才行了。 直到季年的身影消失在后门,陆庭予不急不慢地掏出手机,给朱经理拨去号码,语气深深:“朱经理,是我,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第10章 今晚你陪我 季年抱着饭盒逃回了会所。 他一边往茶水间跑去,一边紧张地往后看,幸好陆庭予没有跟上来。 回到茶水间,季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不知道陆庭予为什么又突然找上他,难道因为上次他服务得不好,所以来找他麻烦? 还是说,陆庭予又想对他做上次那种奇怪的事情? 季年想不通,也不敢再想,这个奇怪的客人让他发自内心的恐惧,每次见到对方,他就莫名有种逃跑的冲动。 平复好心情以后,季年看着手里已经冷掉的午饭,完全没了胃口,他把饭菜倒掉,把饭盒洗起来晾干。 下午工作的时候,季年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陆庭予出现。 幸好他的担心没有变成现实,朱经理那边也没来找他问话,说明陆庭予没有投诉他,这让季年松了一口气。 到了下班时间,季年给护工打了个电话,说他今天会晚点回去,让安安早点睡。 他复印了几张简历,填写好资料后,开始出门找工作。 因为季年只做兼职,加上晚上才有空闲时间,所以一个晚上过去,一无所获。 季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医院已经是凌晨,安安已经睡着了,怀里抱着有些念头的旧洋娃娃。 他坐在病床边,拨开安安额前的头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去公用浴室随便洗了个冷水澡,打地铺睡觉。 第二天一早,季年刚到会所上班,就有同事告诉他,朱经理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季年不知道朱经理找他又有什么事,硬着头皮说了声好。 他来到办公室,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后,抬手敲响了门。 里面传出朱经理的声音,“进来。” 季年推开门走了进去,小声说:“朱经理,听说你找我?” 朱经理从显示器前面抬起头,见到季年来了,立刻露出笑容,“小季来啦,坐吧。” 季年坐到椅子上,双腿并拢,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朱经理给他倒了杯水,“是这样,最近会所内部有调动,所以我跟你先说一声。” 季年心里咯噔一声,“是,是要辞退我吗?” 朱经理看着季年紧绷的神情,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别紧张,不是要辞退你,我打算把你调到服务部那边。” 季年愣了一下,“服务部?” 朱经理漫不经心地说:“是啊,服务部那边有几个空缺的位置,我想着你挺合适,所以打算让你升上去。” 服务部和杂工部虽然都是做底层工作,但是因为工作内容不同,所以工资足足差了一千多块钱。 其实季年一开始来应聘时是冲着服务员来的,但是因为他拿不出身份证,加上服务员的岗位已经满人了,所以只能去了杂工部。 换成以前,季年肯定受宠若惊的答应,可是经历过前天晚上的事,他担心朱经理把他调到服务员的岗位又有什么阴谋,迟迟不敢答应。 见季年有些犹豫,朱经理揶揄道:“小季,这么好的工作,你该不会还要考虑吧?” 季年小声说:“朱经理,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要选我吗?” 朱经理淡定地说:“这有什么难猜的,你勤快又不惹事,手脚又麻利,服务部就需要你这样的员工,而且重新招人又要审核,又要培训,你在盛旭干了好几个月,对流程都很熟,省了一大笔麻烦。” 季年虽然很心动,但他担心这又是个圈套,委婉地拒绝道:“经理,其实我在杂工部也挺好的,能不能换其他人去服务部?” 朱经理的脸色沉了下来,“小季,你这是什么意思?给你安排更好的工作你还不乐意了?” 他坐在皮椅上挺直腰板,手指在桌面敲了敲,不满地说:“不是,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从杂工部升到服务部啊?” 季年低下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我做的不好。” 季经理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不会就学,有什么不会的,周围的同事也能帮你,多大点事。” 季年还是不想去,朱经理越殷勤,他越觉得怪异,会所里比他能干的人很多,论能力和人品实在轮不上他。 但季年不敢太直接拒绝,只好说:“朱经理,那我再考虑一下。” 朱经理的脸拉了下来,直接撂下狠话,“季年,你要是不乐意干,现在就可以辞职走人,反正会所里多的是抢着当服务员的人,也只有你这么不知好歹。” 朱经理管理着整个会所的人事调动,除非大到解决不了的事,基本都是他做主。 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冯老板。 会所的工作虽然累,上班氛围也不太好,但是胜在工资高,连季年这样的人也愿意熬着。 如果他失去这份工作,安安的医药费就没有着落了。 季年只好答应去服务部上班,朱经理的脸色这才从阴转晴,交代了几句话,就让他出去了。 等办公室的门关上,朱经理拿起电话,像换了个人,语气里满是堆笑讨好,“陆总,您交代给我的工作办好了。” “您客气了,小事一桩,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找我就行。” 当天晚上,季年被调到了服务部。 因为人手不够,他连培训的时间都没有,从领班那里了解流程后,就开始上班。 季年的学习能力很快,只用一个晚上就适应了服务员的工作。 一连几天,陆庭予没再出现过,就好像那天两人在会所后门见面是他的错觉。 季年渐渐打消了疑惑,也许朱经理调他去服务部是真的缺人,没有别的原因。 季年像往常一样上楼送菜,他来到包厢,敲门后端着餐盘走了进去。 包厢里只有一个客人,看起来像在等人。 季年低着头,把菜一样样端到餐桌上,抱着餐盘说了句请慢用。 季年皮肤好,在耀眼的灯光下白得发光,头发被汗浸湿,柔软地贴在额头上,围裙带子掐出一截细腰,土气的黑色工作服穿在他身上有种清新脱俗的好看。 这位客人看季年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送完餐后,季年正准备离开包厢,就被客人喊住了。 客人从头到脚打量着他,“你是这里的服务员?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季年轻声解释:“我是前几天才调到服务部的。” 客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难怪看你眼生。” 季年礼貌地询问:“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客人哎了一声,“着什么急,留下来再跟我聊一会儿天。” 季年硬着头皮提醒:“先生,我还有工作要做。” 客人随口问:“你在这里工作一个月多少钱?” 季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实话实说:“五千块。” “才五千块就这么忙上忙下的,多辛苦啊。”客人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你想不想干点来钱快的事?” 还没等季年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客人忽然把手搭上他的腰,把季年吓了一跳。 季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你干什么?” 客人回味了下手指擦过的柔软触感,不紧不慢地说:“今晚你陪我吧,多少钱你开口,我都能满足你。” 季年眼皮重重一跳,心脏跳得有些快,“不好意思,我不做这种事。” 他转身就要走,被客人一把抓住手腕,对方还不肯放弃,“你在这干一晚上才多少钱,还不如陪我睡觉赚钱来得快。” “先生,请你自重。” 季年着急地想要抽回手,可是对方的力量太大,他反抗了半天也没有挣脱开。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猛地抓住客人的咸猪手。 紧接着他们耳边响起一道冷漠而危险的嗓音,“松开。” 第11章 鱼咬钩了 包厢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陆庭予西装革履出现,不费什么力气就稳稳抓住了客人不安分的咸猪手。 季年心脏狂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客人不满地嚷嚷:“你谁啊,关你屁事!” 陆庭予面不改色地加重手上的力道。 客人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再也没有刚才嚣张的态度,痛苦叫唤:“疼疼疼!” 他的胳膊被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姿势,被迫松开抓着季年的手。 季年挣脱开束缚,连忙退到角落,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陆庭予这才放开客人,沉沉地说:“滚。” 客人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疼得直抽凉气,他连饭都顾不上吃,冲着两人扔下一句毫无气势的威胁,拿上皮夹就跑了。 包厢里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桌没碰过的菜。 陆庭予来到季年面前,目光深沉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季年摇了摇头,“没事。” 经历了前几天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庭予,说了声“谢谢”后,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托盘就要离开。 身后忽然响起陆庭予的声音:“抱歉。” 季年骤然停下脚步,他回过头,茫然地看向陆庭予。 陆庭予目光深邃盯着他的眼睛,“那天在房间里对你做的事,我很抱歉。” 季年涩涩地咽了下喉咙,不明白陆庭予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 陆庭予解释道:“那天我喝醉了,所以才会做出不礼貌的举动,是我失态了。” 季年抿紧嘴唇,“喝醉了?” 陆庭予淡淡地嗯了一声。 季年有些狐疑地说:“可是你之前一直叫我童乐。” 陆庭予镇定自若,“是我认错人了。” 季年不太相信,如果陆庭予真的认错人的话,为什么前几次那么笃定他就是那位童先生? 季年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只是认错了人了吗?” 陆庭予的表情察觉不出一丝端倪,“你们只是长得有几分相像,是我太想找到他了,所以才会把你错认成他。” 季年迟疑道:“那你上次掀我的衣服.......” 陆庭予好像猜到季年会问他这个问题,应答自如:“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他,现在我已经确定了,你们不是同个人。” 季年眨了眨眼,眼神里有几分困惑,“为什么?” 陆庭予眼眸幽黑,“因为他身上没有胎记。” 季年听见这话,暗暗松了口气,原来当时陆庭予掀他的衣服只是想确认他的胎记。 他就知道他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认识陆庭予,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不过他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如果他真的是陆庭予口中说的那个人,也许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陆庭予语气真挚:“你能原谅我之前的鲁莽行为吗?” 季年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其实除去上次在房间里发生的事,陆庭予其实没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而且今天没有陆庭予帮忙的话,他肯定没办法摆脱这个客人的骚扰。 季年沉默了几秒,轻声说:“如果你答应以后不再乱来的话......” 陆庭予微微一笑,“我保证,没有下次。” 陆庭予救了他,季年也不好意思再计较上次的事,轻轻点了下头。 陆庭予乌黑的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精光,“谢谢。” 气氛变得安静下来,陆庭予似乎想起什么,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递到季年面前,“对了,这是你那天的小费。” 尖锐的钞票边角触碰到指尖,季年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把钱推了回去,“不用了。” “拿着吧。”陆庭予语气不重,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强势,“这是你应得的。” 季年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红色钞票,有些动摇。 这些钱可以撑安安好几天的医药费了。 季年犹豫了很久,想到安安的病和高昂的医药费,最后还是收下了,“谢谢。” 陆庭予微微一笑,“不客气。” 季年还有工作要忙,他没有久留,冲陆庭予点了点头,抱着托盘跑了。 陆庭予看着季年离去的背影,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鱼开始咬钩了。 第12章 有人找过你 季年刚回到休息室没多久,朱经理就来了。 朱经理听说季年被骚扰的事,关心了他几句,还答应会处理好这件事。 季年本来以为朱经理会怪他和客人发生争执,正奇怪怎么回事,只见朱经理话锋一转,试探起他和陆庭予的关系,“小季,我听说昨天陆总在包厢里救了你,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季年身体绷得笔直,小声说:“我们没什么关系。” 朱经理笑得意味深长,“小季,你就别瞒我了,要是没关系,陆总能出手帮你?” 谁不知道陆庭予是个冷淡性子,别说被性骚扰,就是当他面挨顿打,也换不来陆庭予一个正眼。 季年硬着头皮解释道:“我跟陆总真的不认识,陆总只是凑巧经过帮了我而已。” 朱经理不太相信,怀疑地打量季年,“就这样?” 季年点点头,“就这样。” 朱经理见问不出什么,也没了一开始的笑脸,很不高兴地走了,边走还边念叨着“得意什么,陆总心里是有人的,玩腻就甩了你了”。 这句话季年没有听见,他回想起陆庭予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知道有几分是真实的。 不过能主动出手救人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就在季年思考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下子打断他的思绪。 他掏出手机,是他养母打来的电话。 季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急忙接起电话,“妈。” 电话里传来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小年,在干什么呢?” 季年笑了笑,“在上班。” 杨兰馨关心地说:“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安安怎么样了?” 提到安安的病情,季年笑容减弱了几分,维持着勉强的笑容,“还在治疗。” 杨兰馨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安安以后一定能好的。” 季年低低地嗯了一声,“妈,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杨兰馨被这么一提醒,终于记起来了,“瞧我这个脑子,差点忘了,还真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前几天有人来家里找过你。” 季年握着手机的手停顿了一下,“有人找我?”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谁会到他养父母的家里找他? 杨兰馨回忆了下,“是啊,是个女人,打扮挺时髦的,像从大城市里来的。” 季年没有半点头绪,疑惑道:“妈,那人说了什么?” 杨兰馨想了想,“也没什么,就问你当初掉海的事情,我问他们是不是认识你,他们也没说。” 季年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知道他曾经坠过海这件事的,一定是他以前认识的人。 他忍不住问:“那他们有留下联系方式吗?” 杨兰馨说:“没有,他们问完话就走了。” 季年第一个念头是他的家里人找过来了,但如果真的是他的家人,这么多天过去,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但是除了他的家人朋友,还能有谁关心他的事? 他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陆庭予的脸,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季年打消,陆庭予说过他认错人了,不可能再大费周章去老家找他。 而且陆庭予怎么可能知道他养父母的家在哪里。 季年想了很久也没有半点头绪,心不在焉地跟养母聊了会儿家常,这才挂断电话。 五年过去,季年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如果能找回家人当然很好,如果找不到的话,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下班后,季年又去找工作,也许今晚的运气比较好,居然让他找到一个小餐馆洗碗工的工作。 一个小时二十块钱,不限制上班时间,而且当天就能结算工资。 季年跟老板约定好明天开始上班,就回了医院。 路过大厅前台时,他拿出陆庭予今天给他的小费,顺便存了进去,才知道居然有两千块钱。 已经够安安好几天医药费了。 季年顿时觉得有些烫手,以前总听说这些有钱人给小费很大方,没想到是真的。 病房里已经熄灯,病人们都已经睡着了。 季年来到病床边看了安安,见她闭着眼睛睡得很熟,拿上衣服准备去洗个澡。 “爸爸。” 黑暗里忽然响起一道稚嫩微弱的童声。 季年吓了一跳,回头说:“安安,你怎么还没睡觉?” 安安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爸爸,你最近好晚才回来啊。” 季年坐在病床边,安抚道:“爸爸上班的地方太忙了。” 安安扁起嘴,“爸爸,是不是安安生病了,所以你才这么累?” 季年愣了一下,笑道:“当然不是,就算安安不生病,大人也要工作的。” 安安大大的眼睛藏着小小的疑惑。 季年摸了摸她的脑袋,“所以安安不要想那么多,好好治病,等病好了,我们就能去学校上课了。” 安安眼里亮起光,“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季年说话像鱼缸里换的水,又慢又温柔,“爸爸已经帮安安看好幼儿园了,等你的病治好了,我们就能上学了。” 安安抿住嘴忍不住笑,眼里满是憧憬的高兴。 季年哄了半天,安安终于睡着了,他匆匆洗了个澡,头发还没干就往铺了床单的地板上一躺,很快就陷入梦乡。 自从季年那次破例上楼去VIP房送酒后,会所里就出现了一些闲言碎语,尤其在季年进入服务部后更是愈演愈烈。 经常有员工在背后议论季年被陆庭予包.养了,还有人说季年自导自演被客人骚扰,就为了引起陆庭予的注意。 这还不算完,让季年更头疼的是,小谢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么友善。 自从季年进入服务部后,小谢只让他做最累最脏的活,而且每天都拖到凌晨才让他下班。 朱经理是小谢的亲戚,对他的作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陆庭予那边没什么表示,再加上季年的说辞,说不定两人真的没什么关系。 “小季,302房间的客人走了,你去收拾一下。”小谢又过来颐指气使地喊季年做事。 周围投来各种探究的视线,有怜悯的,也有看戏的,就是没人帮忙,自顾自地下班。 季年低头应了一声,拿着拖把去了三楼。 季年走进包厢,扑面而来一股酒臭味,桌子和地上到处都是瓜子壳和用过的纸巾,没喝完的酒正顺着桌沿往下滴,染脏了一大片地毯。 季年蹲到地上,忍着恶臭开始收拾起来。 不知不觉会所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走廊的灯全部熄灭,周围落针可闻。 就在季年清理地毯上的酒渍时,一双锃亮的皮鞋忽然进入视线。 他疑惑抬头,正好对上陆庭予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 陆庭予扫了一眼季年手里的毛巾,开口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13章 去过我老家吗 季年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是你?” 他踢了踢脚下打包的垃圾袋,解释道:“我在打扫卫生。” 陆庭予侧头看了眼身后漆黑的走廊,沉声道:“人都走光了,怎么只有你在工作?” 季年不自觉捏紧手里的毛巾,没有回答。 陆庭予扫了眼垃圾堆似的包厢,再看独自一人干活的季年,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忽然说:“经常这样?” 季年怔了一下,抬头迷茫地看他,“什么?” 陆庭予眼神示意了下他手里的毛巾。 季年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说:“不是经常,有时候是别的同事打扫的,今天刚好轮到我而已。” 陆庭予看着季年冒汗的白净鼻尖,没有戳破他生硬的谎言。 季年疑惑地反问道:“这个时间你怎么在这里?” 陆庭予平静地说:“刚跟冯老板谈了点事,准备回去。” 季年哦了一声。 两人都没再开口,气氛有些安静。 见陆庭予没有离开的意思,季年提醒道:“那您先走吧,这里快要关门了。” 陆庭予眸色深沉了几分,他盯了季年片刻,淡淡地说了句好。 就在他转身离开,准备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季年忽然喊住他:“陆总!” 陆庭予回过头看他。 季年手里紧抓的毛巾显露出他此刻的纠结,小声问:“您派人去过我老家吗?” 陆庭予眉头微挑,表情没有半分波动,“你老家?” 季年看陆庭予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愈发不确定,“前几天我妈说有人去家里问过我的事,是您的人吗?” 陆庭予镇定自若地对上季年的视线,“不是我。” 季年眼神里的困惑更重了,可是看陆庭予不像撒谎的样子,他挠了挠头,“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陆庭予微微颔首,大步走了。 季年看着陆庭予离去的挺拔背影,想起他刚刚的表情,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那到底是谁去家里找过他? 季年苦思冥想时,不经意瞥见墙上的时钟,身体顿时一激灵,他没时间再多想,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包厢,下班去了小餐馆。 季年没有发现的是,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公交车上后,陆庭予从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眼神阴郁到化不开的黑。 他掏出手机,给私人助理打了个电话:“明天找个新秘书来,把原来的那个调到国外的分公司,短期内不要回国。” “还有,去查一下盛旭里谁在为难季年。” 第二天季年刚上班,还没来得及换工服,就听见走廊响起一阵嘈杂声。 “季年来了没,他人在哪里?” 季年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关上柜子门,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下一秒员工休息室的门从外面推开,小谢气势汹汹走到他面前停下。 季年见小谢脸色不太好看,奇怪地说:“有事吗?” 小谢语气不善:“我问你,你昨晚把302的包厢打扫干净了吗” 季年眨了眨眼睛,“扫干净了。” “干净个屁!”小谢嗓音有点高,引起周围不少员工投来好奇的视线,“那里全是垃圾,根本就没收拾过。” 季年眉心重重一跳,不过还算镇定,“不可能,昨天我检查干净才走的。” 小谢看季年还在狡辩,冷笑道:“不信是吧,那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季年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跟小谢对证,两人上了楼,来到302一看,只见昨天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包厢今天又扔了一堆垃圾,从餐桌延伸到门口,桌上的水果皮还有苍蝇围着转圈。 小谢指着不远处那堆厨余垃圾,“这就是你说的打扫干净?” 季年表情微变,“我昨天真的打扫干净才走的。” 小谢冷笑道:“那这里怎么回事,难道这些垃圾自己又长脚跑回来了?” 季年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昨晚明明检查清楚才离开的,今天怎么又变成这样? 小谢见季年半天说不出话,讥讽道:“解释不出来了吧?明明就偷懒没做事,还狡辩说打扫干净了,如果不是我提前来检查,你打算让客人用这样的包厢吃饭?” 小谢越说越来劲,“亏朱经理看你勤快把你调到服务部,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在盛旭做事。” 季年握紧拳头,指尖深深陷进掌心,“我真的已经打扫过了。” “好啊,你说你打扫过了,有人能证明吗?” 季年沉默了。 昨天所有员工都下班了,只剩他一个人在干活,根本没有人能帮他作证。 小谢看季年那表情就猜到了,语气藏不住的得意,“没有吧?你就别再狡辩了,证据确凿........” 就在这时,身旁插进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我能作证。” 季年心脏微微一颤,转头就见陆庭予西装革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小谢完全没了刚才的颐指气使,“陆,陆总......” 陆庭予停在他们面前,双手插兜:“昨天季年打扫,我正好在场,我可以帮他证明。” 季年怔怔地看着陆庭予,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没想到陆庭予这种大人物会主动帮他。 小谢看了看陆庭予,又看了看季年,怀疑地说:“陆总,您说的是真的?” 陆庭予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是我撒谎?” 小谢连忙摆手,“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昨天那么晚了,您怎么这么凑巧也出现在会所里。” 陆庭予嘴角嘲讽地勾起,“我来会所还要提前跟您报告?” 就在这时,朱经理闻风赶来,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经理大手一压,直接给了答案,“既然陆总说看见季年打扫,那季年肯定就是打扫了,说不定是哪个熊孩子溜进来扔的垃圾,多大点事,重新打扫下不就行了?” 小谢没看见朱经理给他使的眼神,不依不饶:“那怎么行,不惩罚的话怎么会记得教训?” “而且谁知道陆总是不是在撒谎?” 朱经理惊慌地看了陆庭予一眼,用力往小谢脑袋拍了一巴掌,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你给我闭嘴!” 他看向陆庭予,讨好地说:“陆总,这孩子不会说话,你千万别跟他计较。” 小谢一脸不忿被朱经理拉到身后,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朱经理看向周围看热闹的员工,呵斥道:“行了,散了吧,都干活去。” “等等。”陆庭予忽然发话。 在场的人全都看向陆庭予,季年也抬起头望着他。 陆庭予的目光中有算计流转,语气带着上位者的气势,“既然他不信我说的话,那就查一下走廊的监控吧,看看到底是季年没做好本职工作,还是有人故意诬陷他。” 第14章 请你吃饭 这话一出,小谢的脸色第一个变了。 朱经理干笑道:“陆总,没必要吧?” 陆庭予眉头挑起,“既然事情还没有一个解释,那就查清楚,免得以后再起争执,你觉得呢?” 朱经理脸上的笑容很勉强,“陆总,您说的对。” 他扭头给小谢使了个眼色,“去,把昨天晚上走廊的监控调出来。” 小谢读懂了朱经理的眼神,点了点头,扭头就要走。 陆庭予喊住了他,“不必了,我们一起过去。” 朱经理没办法,只好亲自带路去保安室。 季年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陆庭予高大的背影,心底有根弦好像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来到保安室,陆庭予淡淡地扫了朱经理一眼,朱经理硬着头皮对保安说:“把昨天晚上的监控调出来。” 保安应了一声,熟练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监控。 监控视频显示,昨晚十一点,302包厢的客人走了没多久后,季年就拿着清洁工具进去了。 小谢见有些人扭头看他,脸色变了变,嘴硬道:“谁说他拿了工具就一定是打扫?说不定是在装模作样给我们看的。” 陆庭予倒是平静,“继续放。” 随着监控里的时间推移,陆庭予的身影出现在监控视频里,只见他走进302包厢,里面隐隐传出模糊的对话声,因为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众人交头接耳起来,“陆总真的在场。” “看来陆总说看见季年打扫的话是真的。” “那当然了,陆总这种身份的人有必要为了帮一个服务员撒谎吗?” 过了一会儿,陆庭予从包厢里走了出来,不出十分钟,季年也离开了,出去的时候还带走了两大袋垃圾。 小谢的表情快要维持不住。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季年明摆着搞了卫生,不然怎么可能收拾出这么多垃圾来。 在场的众人此刻都反应过来,季年才是无辜的,有人故意诬陷他。 陆庭予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调出后半夜的监控。” 身后的小谢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他下意识去看朱经理,眼神还没接触到,就被陆庭予深沉又危险的目光截断。 保安很快把监控调出来。 季年走了以后,走廊里陷入一片昏暗寂静,几个小时没有任何人经过。 就在天蒙蒙亮时,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监控里。 只见那人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手里还提着几个垃圾袋,鬼鬼祟祟地钻进了302包厢。 没过多久,这人从包厢里溜了出来,手里的垃圾袋已经不见了。 “停。”陆庭予突然发话。 保安连忙按下暂停键,画面正好定格在这人的正脸。 “放大。”陆庭予沉声道。 保安滑动鼠标,随着画面一寸寸放大,那人的五官逐渐变得清晰。 正是在场的小谢。 季年惊讶地回过头,去看小谢。 见所有人齐齐望向他,小谢有些惊慌地后退几步,“不是我干的,肯定是你们认错人了!” 朱经理赶紧出来打圆场,“陆总,这一定是个误会,小谢不可能会干这种事。” 陆庭予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朱经理的意思是,有人捏造了这个视频?” 朱经理被问得哑口无言,又听见陆庭予说:“还是说,因为他是你侄子,所以你才站在他那边?” 朱经理背上骤然冒出冷汗,“当,当然不是......” “现在事实已经很明了。”陆庭予开口打断:“季年完成了工作,至于幕后主使,朱经理应该很清楚。” 默默站在一边的季年听见陆庭予的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从来没人像陆庭予这么帮过他。 陆庭予看着朱经理,说话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朱经理预备怎么解决?” 朱经理忍不住在心里臭骂小谢,诬赖人也不知道做得高明点,居然漏洞百出,害他现在骑虎难下。 看着陆庭予审视的眼神,朱经理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赔上笑脸,“陆总说的对,一定不能姑息。” 他震怒道:“小谢!” 身后的小谢猛地一激灵。 朱经理故作严肃地说:“别以为仗着我是你亲戚,你就能为非作歹,以前有些事我不说破,不代表我眼睛瞎了,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 小谢脸色苍白,“舅......” “舅什么舅!”朱经理没好气地说:“就是你爸也不管用,收拾东西去!” 小谢用力握紧拳头,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对上朱经理警告的眼神,不忿地闭上了嘴。 他把气都迁怒在季年身上,恶狠狠瞪了季年一眼,转身走了。 朱经理换上笑脸,拍了拍季年的肩膀,“小季,今天差点委屈你了,以后我一定加强管理,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季年肩膀被压低了几分,脑袋有些沉重,“朱经理,你言重了,这件事不关你的事。” 朱经理又安慰了几句,把周围看热闹的员工赶走,看戏的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小插曲过去,季年走出保安室,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陆庭予。 季年低声说:“陆总,今天谢谢你。” 如果不是陆庭予在的话,他今天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陆庭予静静望着他,眸色深沉近墨,“没什么,举手之劳。” 季年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他跟陆庭予只见过几次面,陆庭予没理由这么大费周章的帮他。 见陆庭予沉默不语,季年好奇道:“是因为我跟你认识的人长得像的原因吗?” 陆庭予眉峰微扬,“算是吧。” 季年不算太意外,这样解释就说得过去了。 不过上次陆庭予帮他赶走了变态客人,这次又帮他作证,季年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对方的好意,想了想说:“陆总,您今天有时间吗,不然我请你吃个饭吧。” 陆庭予唇边露出一抹笑意,“这算是谢礼?” 季年诚恳地点头。 陆庭予眼眸中藏着说不透的深沉,沉吟片刻后,他嗓音轻缓地说:“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可以到我家里给我煮杯醒酒汤吗?” 第15章 醒酒汤 季年眨了眨眼,“醒酒汤?” 陆庭予淡淡地嗯了一声,“昨天喝多了点酒,有点头疼。” 见季年有些迟疑,陆庭予说:“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季年想起上次陆庭予挺身而出,这次又帮他解决了难题,连续两次帮忙,他于情于理都没办法拒绝。 对上陆庭予那双正在注视他的深邃双眼,季年犹豫了一下说:“没事,不为难。” 陆庭予不易察觉的勾起嘴角,眼里藏着股淡不可见的火苗。 正好这会儿已经到了休息时间,季年去休息室把工作服换了下来,跟着陆庭予离开会所。 一路上两人没有对话,陆庭予从后视镜里凝视着季年,他肩膀微微紧绷,双手紧抓着胸前的安全带。 陆庭予在安静的氛围下忽然开口:“你很怕我?” 季年蓦然一顿,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一开始是怕的,但与其说怕,不如说是厌恶,毕竟一开始陆庭予就对他做了很不礼貌的事情。 可是经历了后面的事,他发现陆庭予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恶劣,陆庭予虽然看起来冷漠,其实很乐于助人。 陆庭予指尖在方向盘轻轻叩了叩,诚恳地说:“抱歉,当初把你认成童乐。” 季年早就不介意了,连忙说了句没关系。 犹豫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陆总,您跟那个童先生是什么关系?” 陆庭予被季年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注视着,良久,他说:“他骗了我,拿了我的钱消失了。” 季年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难怪陆庭予第一次看见他时这么激动。 当时他还以为陆庭予跟那位童先生是情侣关系,因为那次陆庭予看他的眼神里夹杂着痛苦和重获新生的希望,唯独没有怨恨。 季年好奇地说:“那您没派人找过他吗?” 陆庭予目视前方,“找过了,但一直没有找到。” 季年想,能让陆庭予惦记这么多年,那个人应该偷走了陆庭予不少钱吧。 说话间,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季年推门下车,映入眼帘的是豪华奢侈的大别墅。 季年虽然知道陆庭予有权有势,可是当他亲眼看见眼前的豪华大别墅时,还是被惊讶到了。 他心里不禁有些疑惑,陆庭予这么有钱,家里应该不缺保姆,为什么还要他来家里做醒酒汤? 陆庭予输入密码开门,季年跟在他身后进了别墅。 屋子里窗户紧闭,厚重的窗帘透不出一丝光亮,季年刚踏进屋子,就感到一股头疼胸闷,仿佛有什么东西试图从他脑袋里挣扎着破土而出。 他不自觉停下脚步,用手按住难受的胸口。 陆庭予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季年轻轻揉了揉胸口,“没事,突然有点胸闷。” 陆庭予目光黯了黯,有几分读不懂的情绪从眼底一闪而逝。 幸好那股阵痛没有持续多久,季年调整好呼吸,抬头打量四周,屋子里色调低沉,连家具都透着一股冰冷,看起来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季年发现别墅里很安静,没有第三个人的迹象,忍不住问:“陆总,你家没有保姆吗?” 陆庭予脱下外套,慢条斯理地挽起衬衫袖子,语气不紧不慢,“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季年这才明白陆庭予为什么让他来家里做醒酒汤,原来是这个原因,他没再多问,轻声说:“陆总,那我去做醒酒汤了。” 陆庭予目光紧锁着他,“好,麻烦你了。” 季年明明是第一次来陆庭予的家,可是他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对这个房子了如指掌。 因为陆庭予还没给他指路,他就已经轻车熟路找到了厨房的位置。 没等季年想清楚怎么回事,他的思绪就被面前的冰箱吸引了,因为里面除了几瓶酒,什么食材都没有。 不仅这样,连厨房里的厨具都很新,一看就是平时很少下厨。 季年心底滋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陆庭予这种在外面呼风喝雨的大老板每天应酬回家,连碗热乎乎的醒酒汤都喝不上,也挺可怜的。 只不过这种情绪只在季年脑海中停留了一瞬就消失了,他从袋子里拿出事先买好的食材,戴上围裙开始做饭。 陆庭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瘦弱身影,这一幕和他记忆里熟悉的场景重叠发,仿佛又回到他和童乐在一起生活那几年。 陆庭予险些控制不住情绪,有种扑过去把季年抱进怀里的冲动。 他用尽毕生力气才在失控边缘堪堪刹住了车,深深闭上眼睛,他毅然决然把手放到旁边刚刚煮沸,还在冒着热气的水壶上。 “滋——” 滚烫的剧痛让陆庭予从崩溃的情绪中迅速抽离出来,深深吸了口发颤的气息,强迫自己恢复冷静下来。 他收回视线,没再去看厨房里的人,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很快响起哗哗的水流声。 陆庭予站在镜子前,用冷水冲刷着掌心的伤口,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镜子里双眼布满血丝的自己,眼里有看不懂的情绪翻涌。 半个小时后,季年端着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陆总,醒酒汤做好了。” 陆庭予伸手接过,手心烫伤的位置已经缠上了纱布。 季年疑惑道:“陆总,你的手怎么了?” 陆庭予面不改色,“没事,刚才不小心烫到了。” 季年没有多想,他把煮好的醒酒汤递给陆庭予,解释说:“我好久没做过醒酒汤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陆庭予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一点信息,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你给别人煮过醒酒汤?” 季年笑着说:“我爸偶尔喝醉酒,我就会给他煮醒酒汤。” 季年口中的爸就是收留他的养父,养父常年出海捕鱼,偶尔休息时会在家里喝酒,季年就会煮一碗醒酒汤给对方喝。 陆庭予目光中有暗流涌动,他没有多问,端起瓷碗尝了口醒酒汤。 那瞬间熟悉的味道从舌尖扩散至整个口腔,让陆庭予的胸口猛颤了下,仿佛被一双大手捏住心脏,骤然挤出酸涩的汁水。 季年观察着陆庭予的表情,好奇地问:“陆总,怎么样?” 陆庭予不自觉捏紧瓷碗的边沿,指尖微微发抖,颤声喃喃:“就是这个味道。” 第16章 攀上了陆总 季年没有听清,疑惑地问:“陆总,你说什么?” 陆庭予捏着碗沿的手紧了紧,再抬起头时,表情已经恢复平静,“没什么,我说很好喝。” 季年不疑有他,淡淡笑了笑,“你不嫌弃就好。” 陆庭予默默把醒酒汤喝完,速度放得很慢,好像在品尝什么难得的美味。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安静。 季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快到上班时间了,他轻声说:“陆总,我该回去了。” 陆庭予动作一顿,他压下心里忽卷的风暴,放下手里的瓷碗,点了点头,“那我送你回去。” 季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回去就好了。” 会所里本来就流传他跟陆庭予的流言,如果被同事看见陆庭予开车送他去上班,说不定又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陆庭予似乎看穿季年的想法,他目光暗了暗,没再强求,“好。” 季年起身离开,那抹深邃如井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等那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陆庭予再次低头,看着桌上的空碗,自言自语喃喃:“宝宝,时隔五年,我终于又喝到你给我做的醒酒汤了。” 没人知道陆庭予有多想念童乐的一切,以前唾手可得的东西,现在却花尽心思才能得手。 他闭上眼睛,重重靠在沙发上,眼底透出疲倦的乌青,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十年前的场景。 那天陆庭予喝得烂醉,他跌跌撞撞回到别墅,撞上童乐睡眼朦胧站在楼梯上。 童乐见陆庭予站都站不稳,连忙跑过来扶他,然后从厨房里端了碗热汤,“哥,我给你煮了点醒酒汤,你喝点吧。” “谁是你哥?” 陆庭予冰冷的语气让童乐噤了声。 陆庭予往沙发上一靠,微微仰起下巴,十足的压迫高傲姿态,“童乐,你真以为我爷爷让我娶你,你就是陆夫人?” 童陆两家从小认识,巧合的是,童母和陆母还在同一时间怀孕,于是双方订了娃娃亲,约定以后当亲家。 后来童家破产,童母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童父也受不了打击,身体每况愈下,临死前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拜托陆老爷子照顾童乐,从此童乐就搬进陆家,跟陆庭予住在一个屋檐下。 原本陆老爷子没打算让两个孩子在一起,然而陆庭予对女人没兴趣,反而搞起了同性恋,他爷爷索性让陆庭予娶童乐,至少知根知底,也算完成了童父临终前的嘱托。 然而陆庭予对童乐这位“未婚妻”没有半点好感,反而变本加厉的欺负他。 童乐垂下眼睛,“你喝醉了,喝点醒酒汤吧。” 陆庭予一把打翻童乐递到面前的醒酒汤,沉声道:“滚。” 滚烫的液体尽数泼在童乐衣服上,白皙的皮肤顿时被烫红一片。 童乐愣在原地,睡衣的衣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他看着陆庭予嫌恶的表情,僵硬地蹲下身,低头默默捡起碎片离开。 胸口强烈的刺痛把陆庭予思绪拽回现实,他喉结隐忍地动了动,眼底有痛苦的情绪泄出,不自觉抓紧沙发扶手,指尖深深陷了进去。 季年回到会所正好是上班时间。 他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经过一个转弯时,正好碰上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的小谢。 小谢一看见季年,那表情恨不得把他吃了。 他把腿一迈挡在季年面前,冷嘲热讽地说:“厉害啊季年,居然让你攀上了陆总。” 季年皱了皱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谢语气间满是讥讽,“之前我问你,你还说跟陆总不认识,你们要是真的没关系,陆总能为你出头?” 季年不想跟小谢发生争执,而且他也没理由跟小谢解释,埋头就要走,又被小谢拦住。 “你心虚了?”小谢冷笑道:“你还挺有手段,这么快就爬上了陆总的床,传授下经验呗,也好让我学学勾引男人的手段。” 这话太过刺耳,季年正色道:“是你做错事,朱经理才让你走的。” 小谢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恨意,“如果不是你,我会被陆总炒鱿鱼?” 他刚刚哀求朱经理让他留下来,谁知道他舅说,陆庭予特意跟冯老板交代过,像他这种害人虫绝对不能再留在会所。 如果朱经理敢让小谢留下来,估计自己的饭碗也保不住了。 小谢走到季年身边,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你等着吧,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重重撞了下季年的肩,提着行李大步走了。 季年揉着发疼的肩膀,回头去看小谢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回到休息室,季年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有些胆大点的员工,甚至凑上来问他跟陆总是什么关系。 陆庭予帮他出头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本来怀疑他跟陆庭予有一腿的人,更加肯定他们关系不简单。 季年还是那句话,他跟陆总不熟。 那些人见打探不出什么,忍不住在心里对季年的腹诽,不过有了小谢这个先例,没人再敢招惹他,生怕落得跟小谢一样的下场。 自从那天小谢走了以后,没人再故意为难季年,他的工作也轻松了很多。 他白天在会所上班,晚上就去小餐馆帮忙,所赚的钱勉强能支撑安安的医药费。 这天晚上,季年像往常一样来到厨房端菜。 “小季,这是五楼雅间点的,一定要小心点啊。” 炒菜的师傅隔着窗口跟季年交代了一声,季年应下,熟练地端了菜上楼。 听说五楼雅间一晚上消费打底最低是五位数,还需要是商界有权有势的人物才能预约,所以来的不仅非富即贵,而且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季年来到包厢门口,他抬手敲了敲门,听到一声回应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包厢里坐着七八个人,谈天论地,觥筹交错,唯独一人格格不入,西装笔挺,拈着酒杯冷漠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坐在上座的人正是陆庭予。 第17章 有没有谈过恋爱 季年愣了一下,他很快整理好心情,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陆庭予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他懒懒地掀起眼皮,目光在看见季年后凝了凝。 季年没注意到有一抹灼热的视线正在注视他,他低着头,把菜一样样端到餐桌上,这个角度陆庭予看见他一截白得晃眼的脖子,在领子的遮掩处,隐隐有一道结痂的疤痕,看起来像是陈年旧伤。 陆庭予目光暗了暗,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他不知不觉盯入了神,直到季年的目光不小心跟他碰上,他才回过神,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 季年没捕捉到陆庭予眼中一闪而过的疯狂,自然地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陆庭予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季年很快收回视线,把菜都端上了桌,抱着托盘跟客人说了句请慢用。 就在季年转身的时候,有个客人正好站起来要出去,两人不小心撞在一起,他一时间没站稳,手里的托盘“哐当”掉地,发出刺耳尖锐的响声,人也差点摔倒。 就在季年险些往面前的餐桌倒去时,一双手及时扶住了他。 耳边传来陆庭予关心的声音,“小心。” 季年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他看向旁边的陆庭予,感激地小声说:“谢谢。” 陆庭予主动收回手,“没事。” 餐桌上有客人投来视线,季年往后退了退,下意识跟陆庭予拉开距离,抱紧托盘退出了包厢。 这期间陆庭予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季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旁边的人见到陆庭予这副样子,打趣道:“陆总,怎么这样盯着,难不成是看上这服务生了?” 陆庭予淡笑不语,破天荒没有反驳,摇晃着酒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旁边几人面面相觑,自从五年前陆庭予养在家里的小情人死了以后,他们就没见陆庭予再笑过,更别说找新人的事。 今天真是稀奇了。 电梯里,季年抱着托盘站在角落,低头去看被陆庭予扶过的地方。 这已经是陆总第三次帮他了,那人总是在他碰到麻烦的时候出手帮忙。 季年对陆庭予的印象从一开始的避之不及到后来的改观,陆庭予虽然看起来很冷漠,却是季年见过最善良热心的人。 今天是节假日,会所里异常的忙,季年觉得今天肯定又要晚回去了。 忙完手上的事情后,趁着空闲的时候,季年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苗大姐打视频通话。 电话很快接通,季年说:“苗大姐,安安睡了吗?” “还没呢。”苗大姐笑着说:“要让安安来接电话吗?” 季年淡淡一笑,“好。” 那边的镜头摇晃了几下,安安稚嫩苍白的小脸很快出现在视频前,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爸爸!”接到视频通话,安安眼前一亮,明显高兴了很多。 季年关心道:“安安今天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安安抿了抿嘴唇,不太敢看季年,苗大姐在旁边插了句话:“今天安安肚子不太舒服,闹了一下午的肚子。” “什么?”季年脸色一变,“让医生来看过了吗?” 苗大姐赶紧说:“看过了看过了,医生说孩子抵抗力比较差,可能是吃了什么脏东西才会闹肚子,现在已经没事了,您别担心。” 季年这才松了口气,他拜托道:“苗大姐,麻烦你平时盯得紧一点,千万别让安安乱吃东西。” 苗大姐点头,“我知道,季先生,您放心吧。” 季年又跟安安说了几句话,听见季年明天可以休假陪她,安安高兴得欢欣雀跃。 挂了电话,季年正要回厨房帮忙,一转身被身后忽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陆总?” 陆庭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瞥了眼季年放回口袋里的手机,淡淡地说:“跟女朋友打电话?” 季年摇了摇头,“不是,我没有女朋友。” 陆庭予眼里含着不带感情的笑意,“那是男朋友?” 季年顿了顿,虽然觉得陆庭予这样问有些奇怪,还是实话实说:“也没有。” 这句话有些让人误会,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男人。” 陆庭予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这句话在嘴里咀嚼了好几次,“不喜欢男人?” 两人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季年不想讨论这么亲密的事,扯开话题说:“陆总,你怎么下来了,是需要什么吗?” 陆庭予强行敛起濒临崩坏的情绪,淡淡嗯了一声,“酒不够了,拿多几瓶上来吧。” “好,我现在去拿。”季年停顿了下,又说:“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按铃就可以了,我会上去为你们服务的。” 说完他冲陆庭予点了点头,从他身边经过,去了仓库。 陆庭予看着季年的背影,想起刚才他接电话时那发自真心的笑容,心里多了丝燥意。 片刻后,他转身回了包厢。 有人问陆庭予去哪里了,他没回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朱经理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朱经理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有心虚和忐忑,“陆总,您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陆庭予语气公事公办,“我有事问你。” 朱经理以为陆庭予还在记仇上次小谢,急忙说:“陆总,我已经把小谢辞退了,您放心,他以后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也会管好其他人,绝对不会再出现上次........” 陆庭予紧蹙的眉头泄出一抹不悦,打断道:“我对这件事不关心。” 朱经理停顿了一下,迟疑地说:“那您打电话过来是........” 陆庭予单刀直入地说:“季年在你这里工作期间有没有谈过恋爱?” 朱经理愣了一下,明显没想到陆庭予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支支吾吾地说:“陆总,这个我不太清楚。” “去问。”陆庭予冷冷道:“凡是跟他有关系亲密的人都报上来。” 通话结束的下一秒,包厢门从外面推开,季年端着酒走了进来。 因为这瓶酒是陆庭予要的,所以季年把酒放在他面前,低声说:“陆总,您要的酒。” 陆庭予不动声色收起手机,“辛苦你了。” 陆庭予极少会对一个人这么和颜悦色,在场的客人不免多看了季年几眼。 就是这几眼,让一个平日里跟陆庭予关系比较亲近的曹总察觉了不对。 他凑到季年面前打量,忽然说:“诶,你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啊?” 陆庭予摇晃酒杯的动作一顿,犹如野兽抬眼般掀起眼皮,目光如冷刀般刺了过去。 曹总凑近盯着季年的脸,似乎认出了他的身份,脸色微微一变,“你,你不是童乐吗?” 第18章 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季年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陆庭予。 陆庭予捏着酒杯,没什么反应,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 季年往后退了退,不动声色拉开距离,“不好意思,您应该是认错人。” 看来他和那位童先生长得真的很像,这已经是第二个把他认错成童乐的人了。 曹总没注意到身旁的陆庭予表情已然变得不悦,还在继续说:“我不可能认错,你一定是童乐,以前我们还见过面呢。” 季年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是您口中的童乐,我叫季年。” 曹总以为季年在和陆庭予玩什么角色装扮游戏,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陆庭予在阴冷的盯着自己,那眼神里饱含警告和危险。 曹总反应过来什么,尴尬地哈哈笑道:“其实近看也不是很像,估计是我喝醉了,眼睛有点花了。” 陆庭予平静地插了句话:“他们今晚喝醉了,你别介意。” 这句话是对季年说的,季年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上次陆庭予已经说过他跟童先生长得有些相似,别人会把他认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季年小声说:“陆总,如果你没什么需要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陆庭予微微颔首,“好。” 等季年一离开包厢,刚才那个男人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打探,“陆总,那个人是童乐吧?他没死?” 陆庭予转头看向男人,眼里的寒意让男人莫名遍体生寒,识趣地闭上嘴巴。 陆庭予冷冷道:“管好你的嘴,别插手我的事。” 男人干笑着擦了把汗,“是是是,我也是为您高兴,您找了童乐五年,终于找到了,恭喜啊。” 陆庭予当然高兴,他等了五年的人终于重新回到他身边,所以他才不能让任何事情影响他和童乐在一起。 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行。 季年忙完工作已经是凌晨一点。 他正准备下班,远远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会所门口,高大的身形有些摇晃,时不时扫一眼昂贵的腕表。 季年心想,陆总应该是刚应酬完吧。 他刚要去公交站,就看见陆庭予摇摇晃晃往楼梯走去,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没看清路,居然直直往前栽了下去。 季年吓了一跳,急忙跑了过去,在陆庭予摔下楼梯前及时扶住了他,“陆总,您没事吧?” 陆庭予掀起眼皮看向季年,两人离得很近,季年浓密的睫毛仿佛把扇子在他心里挠了挠,“是你。” 季年大老远就闻到陆庭予身上浓重的酒味,忍不住说:“陆总,你怎么一个人?” 陆庭予说话带着醉意,“司机在路上出了车祸。” 陆庭予醉得不清,整个人不停往下坠,季年有些吃力地扶着他,“那你怎么回去?” 陆庭予摇了摇头,勉强被季年扶着才能站稳。 季年看着陆庭予醉醺醺的样子,连打车都很困难,更别说回家,想起陆庭予刚刚差点摔下楼梯,季年迟疑地说:“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陆庭予眼眸幽深,盯着季年看了一会儿,“那就麻烦你了。” 季年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搀扶着陆庭予坐了进去。 幸好上次他去过一次陆庭予的家,就跟司机报了别墅的地址。 陆庭予从上车后就仰靠在座椅上,领带被他扯松了几分,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 季年忍不住说:“陆总经常喝这么醉?” 陆庭予声音有点哑,“也不算经常,应酬喝得比较多。” 季年看着陆庭予眼里密密麻麻的血丝,不知道该说什么。 计程车停在别墅门口,季年付了钱,搀扶着陆庭予下车。 别墅里一片昏暗,季年下意识打开墙上的灯,等他反应过来时怔愣了一下,就好像这个动作做过了无数次。 可是他明明才第二次来陆庭予的家,怎么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 季年怀着一肚子疑惑搀扶着陆庭予来到沙发前,让他平躺下去,轻声说:“陆总,那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要走,手腕忽然一紧,陆庭予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 陆庭予对上季年困惑的眼神,声音有些哑,“能麻烦你再帮我煮一次醒酒汤吗?” 季年顿了顿,他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去小餐馆快要来不及了。 可是看着陆庭予难受的样子,又想起今晚在包厢里陆庭予帮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好。” 陆庭予说了句谢谢,他躺回沙发上,衬衫下的胸膛微微起伏。 季年去了厨房,他打开冰箱,不出意料里面还是空空荡荡的。 幸好上次买的食材还剩了一些,他就拿来煮了醒酒汤。 从厨房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陆庭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躺在沙发上,好像睡着的样子。 季年走到沙发旁边,轻轻唤了陆庭予一声:“陆总,醒酒汤做好了。” 陆庭予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他侧头看向季年,目光落在他手里冒着热气的瓷碗上,缓缓地说:“麻烦你了。” 季年把陆庭予从沙发上扶起来,把醒酒汤递给他。 陆庭予接了过来,仰起头把醒酒汤一饮而尽。 他说:“今天麻烦你了。” 季年摇了摇头,“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陆庭予沉沉地说了声好。 季年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陆庭予双眼紧闭,腰上盖着一块毯子,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就在别墅门轻轻合上的一瞬间,“咔哒”声响起,陆庭予在黑夜里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陆庭予拿过手机,全然没有刚才喝醉的失态,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扫了眼来电显示后接起电话。 电话是朱经理打来的,说话带着小心翼翼,“陆总,这么晚打扰您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 陆庭予没有绕圈子的意思,“有话直说。” 朱经理噎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强,“是这样,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去查过了,季年来盛旭的这几个月一直是独来独往,没见他跟谁的关系比较亲密。” 陆庭予沉默片刻,“那下班以后呢?” 朱经理呃了一声,“小季每天下班都快凌晨了,也没见有人来接他上下班,应该没有吧?” 陆庭予若有所思地说了句知道了,他挂断电话,暗下去的屏幕倒映出他冷硬的面容,目光如星河般深邃难以见底。 他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拿出相框,摩挲着照片里童乐的脸,在黑暗里喃喃:“乐乐,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第19章 借你的手机给我 隔天季年休假,他待在医院里陪安安。 季年一个月才休一天假,安安兴奋得像只小麻雀,窝在季年怀里撒娇。 安安仰头看着季年,“爸爸,你今天一天都会陪我吗?” 季年看着安安熠熠发亮的眼睛,仿佛也被传染了这份快乐,含笑道:“当然会。” 本来季年今天想去小餐馆打工,但他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陪过安安了,虽然赚钱很重要,但是陪女儿更重要。 安安高兴地耶了一声,常年生病的苍白脸上终于浮起一抹红润。 她扯着季年的衣服撒娇:“爸爸,我们一起做千纸鹤好不好?” 季年眨了眨眼,“千纸鹤?” “是呀,护士姐姐说,折了一百只千纸鹤,就能许愿了。”安安天马行空地幻想着:“等折好以后,我要许愿病病快点好,我就能去上学,以后长大就能赚钱养爸爸了。” 季年心底犹如投下一枚石子,微微荡起波澜,他把安安抱进怀里,鼻尖有些发酸,笑着说:“好,爸爸陪你一起折。” 父女两拿出手工用纸,开始折起千纸鹤,病房里欢声笑语,气氛温馨。 很快一道刺耳的铃声划破了病房里的安静。 季年放下手里折了一半的千纸鹤,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季年迟疑了几秒,才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磁性嗓音的男声,“我是陆庭予。” “陆总?”季年愣了一下,“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陆庭予坦然自若地说:“我去了会所,听说你今天休假,就跟朱经理拿了你的手机号码。” 虽然这只是件小事,但朱经理随便把号码给别人的行为还是让季年有些不舒服,他轻声说:“你有什么事吗?” 陆庭予淡淡地说:“昨天多亏你送我回去,今天我想请你吃个饭,你有时间吗?” 季年有些诧异陆庭予这样的大人物居然要请他吃饭,连忙说:“陆总,不用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只是把你送回家而已。” 陆庭予语气低沉,却掷地有声,“你把我送回家已经是大忙,而且还麻烦你给我煮了醒酒汤。” 迟迟没等到季年的回答,陆庭予又说:“如果你今天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另约时间。” 季年看了眼病床上正在认真叠千纸鹤的安安,心想既然怎么都躲不过,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 他迟疑了下,“那就今天吧。” 陆庭予似乎料到这个结果,语气里含着笑意,“好,我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好。” 挂了电话,季年把手机收了起来,他来到病床边坐下,为难地说:“安安,爸爸要出去一下。” 安安的小脸耷拉了下来,失望地说:“爸爸又要出去呀?” 季年有些不忍,摸了摸安安的脑袋,“安安乖,爸爸去见个人,很快回来。” 安安不舍的大眼睛看着季年,“爸爸,那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哦。” “好。”季年摸了摸安安的小脸,“爸爸不在的这段时间,先让苗大姐陪你好吗?” 安安不情不愿地点头。 季年又陪了安安一会儿,亲自守着她午睡,又跟苗大姐交代了几句,才离开医院。 他打车去了短信上的地址,在整座城市最繁华的中央商务区。 季年被服务员领着来到顶楼,远远看着陆庭予坐在窗边,身旁就是CBD最繁华热闹的夜景,他今天穿了身低调而奢华的深色西装,高大挺拔的侧影显得有些落寞。 季年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显得有些局促,跟服务员道谢后走了过去,“陆总。” 陆庭予回头,在看见季年后露出淡淡的笑容,“你来了。” 季年点头。 “坐吧。” 陆庭予打了个响指,马上就有服务员过来点餐。 陆庭予把菜单递给季年,“看看喜欢吃什么。” 季年看了眼菜单上的价格,顿时吓了一跳。 随便几道菜都要他一个月的工资了。 季年硬着头皮点了个最便宜的意大利面,把菜单交给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陆庭予一直在深深注视着季年,“今天突然约你出来,会不会太唐突了?” 季年摇了摇头,“没关系,其实我也没什么事。” 只是安安有点失望,所以季年打算吃完饭后尽快赶回去陪小家伙。 陆庭予唇角勾起浅浅弧度,“那就好,我还以为打扰你跟你恋人约会了。” 季年有些不自在地说:“没有,我是单身。” 陆庭予微微抬起下颌,眼中的笑意到达深处,“是吗,看来是我误会了。” 季年勉强挤出一抹笑。 陆庭予不动声色岔开话题,“说起来我该感谢你,昨晚如果不是你帮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季年说:“陆总,你帮了我那么多次,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季年随口说:“你下次别喝那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 陆庭予目光深邃凝视着他,“好,听你的。” 两人四目相对,细微的电流穿梭在空气中,季年匆匆错开视线,欲盖弥彰地拿起手边的水杯,结果嘴唇被滚烫的热水烫了一下,疼得他“嘶”了一声。 下一秒,他就被一只大手捏起下巴,陆庭予用拇指撬开他的嘴唇,细致地查看口腔内部,“没事吧?” 季年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庭予的脸,五官锋锐俊朗,眉峰紧蹙,鼻梁挺直,那双眼睛深邃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不知不觉他的心脏加速,眼神闪烁不敢去看陆庭予,“我,我没事。” 陆庭予察觉出季年的异样,他适时收回手,沉声道:“我让人去买药膏吧。” “不用了。”季年连忙说:“真的没事。” 幸好这时服务员及时端上菜,才不至于让气氛那么尴尬。 季年埋头吃饭,不敢去看陆庭予。 陆庭予捻了捻指尖,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温热,他把手揣进兜里,忽然说:“能借下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我的手机没电了。” 季年顿了顿,反应过来他放下手里的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好。” 陆庭予坐在对面,看着季年输入密码,那六位数的数字不是季年的,也不是他养父母的。 那到底跟谁有关系? 陆庭予脑中浮现一个可能性,漆黑的瞳孔里中暗藏着铺天盖地的汹涌,仿佛即将撞上礁石的凶猛浪潮。 季年没有察觉陆庭予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翳,把解锁后的手机递给陆庭予,“陆总,可以了。” “谢谢。”陆庭予道谢,接过手机后起身去了阳台。 透过玻璃的反光,陆庭予看了眼不远处的季年,他正捧着水杯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对这边的情况毫不知情。 陆庭予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退出拨号页面,打开通讯录。 第20章 安安晕倒 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只有寥寥几个,除了季年养父母的电话,还有工作上的号码。 陆庭予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最下方一个名叫苗姐的备注进入他的视野。 他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拨通了这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三声就接通了,对面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季先生,您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陆庭予没有说话,对面又喂了好几声,“季先生?” 陆庭予沉默地听了片刻,挂断电话。 如果是亲密关系,不可能用这么生疏的称呼。 看来季年没骗他。 陆庭予嘴角微微勾起,把这通电话记录删除,转而拨通了助理的号码,在没接通前挂断通话,制造出没打通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后,他回到餐厅。 季年正吃着盘里的意面,这么几根面就要三百多块,还不如医院门口小餐馆卖的五元一份的捞面好吃。 耳边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陆庭予回来,放下手里的叉子说:“陆总,您打完电话了吗?” 陆庭予把手机递还给他,“打了,不过没接通。” “不然我帮您借个充电宝吧,楼下应该就有。” “不用了。”陆庭予温和地拦住季年,“不是很重要的事,回去后再联系也可以。” 季年没再强求,两人坐下来继续吃饭。 气氛有些安静,还是陆庭予主动开口才打破僵局,“那天在包厢里他们喝醉了,你别介意。” 季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庭予指的是上次包厢里那个老总把他认错成童乐这件事,他摇了摇头,说了声没关系。 陆庭予轻轻摇晃着酒杯,解释了一句:“因为童乐消失了很久,他以为童乐又回来了,所以才会那么激动。” 季年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我跟那位童先生长得真的很像吗?” 虽然陆庭予说他们只是有几分相似,可是看上次那位老总的反应,不像只有一丁点的相似。 陆庭予沉默片刻,“一眼看过去很像,但是细看不像。” 不等季年开口,陆庭予又说:“你比他更好看。” 季年听见自己的心跳陡然变得很快,他的耳根变得滚烫,埋头假装吃盘里的意面。 晚餐结束后,两人来到餐厅楼下,陆庭予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季年婉拒道:“陆总,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他本来想坐公交车回去,可是想到安安还在医院等他,就在路上拦了辆计程车,上车后他从窗口冲着陆庭予点了点头,报了医院的地址给司机。 望着驶远的计程车,陆庭予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目光幽远深长。 季年从医院电梯出来,他正往病房走去,就见到苗大姐急匆匆朝他这个方向跑了过来,“季先生,你回来得正好,我刚想给你打电话。” 见苗大姐一脸惊慌,季年皱眉道:“苗大姐,怎么了,突然这么急匆匆的。” 苗大姐喘了口气,缓过来才说:“刚刚安安她忽然晕倒了!” “什么?” 季年脸色变了变,他顾不上多问,连忙朝病房跑去。 季年冲进病房时,几个医生正围在病床前给安安做检查,安安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小脸苍白,手里还攥着一个没做完的千纸鹤。 季年心脏不自觉揪紧,他双腿发软走到病床边,小声唤道:“安安,你怎么了?” 安安没有半点反应,冷汗顺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枕头上,只留下一小圈湿润的痕迹。 医生见状安慰道:“季先生,你别紧张,我们正在给病人做检查,待会就有结果了。” 季年转头看向苗大姐,紧张地说:“苗大姐,到底怎么回事?安安今天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苗大姐也有些着急,“我也不知道,安安吃完午饭没多久,突然就上吐下泻的,然后就晕了过去。” 季年看向病床上的安安,仿佛被一双大手捏住心脏,陡然冒出一股尖锐而酸涩的刺痛。 明明他出去的时候安安还好好的,甚至满怀期待做着千纸鹤许愿,怎么突然间就晕倒了。 医生很快给安安检查完毕,示意季年去外面说。 季年跟着医生来到走廊,他等不及地问:“医生,安安怎么样了?” 医生面色严肃,“病人对换的新药产生了排异反应,所以才会不舒服晕倒。” 季年想起前几天安安说拉肚子,当时他以为安安只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现在想起来,安安应该是那天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都怪他太粗心,每天忙着工作,连安安不舒服都没在意。 季年心里无比自责,哑声道:“医生,那现在怎么办?” 医生沉吟片刻,“现在只能换进口药治疗试试。” “进口药?” 医生嗯了一声,好心提醒道:“不过进口药不便宜,费用比较高昂。” 对于季年的难处,医生也是知道的,为了给女儿治病,连租房子的钱都没有,每天只能在医院借住。 医生想了想说:“或者你想继续用国产药也行,我们会去找合适病人的药,不过不能保证效果。” 季年忍不住问:“医生,进口药多少钱?” 医生比出五根手指,“一个星期至少五位数。” 听到这个数字,季年的心沉到谷底。 现在他两份工作的工资才勉强能支撑安安的医药费,如果换成进口药的话,季年根本承担不起这么高昂的费用。 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安安出事,就算再多钱,他也要救自己的女儿。 季年用力捏紧拳头,仿佛下了什么决定,“医生,就用进口药吧。” 医生再三问他:“季先生,你确定吗?” 季年点了点头,拜托道:“我会想办法凑钱的,麻烦你一定要治好安安。” 医生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今晚我们就给病人换上进口药,待会儿你去前台缴一下费用吧。” 季年哑声说了句好,等医生走后,他来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窗口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安安,心脏像被刀子割开似的。 第21章 该不会看上你了吧 当天晚上,安安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季年连忙凑到床边,“安安,你醒了?” 安安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乌黑的眼珠看着季年,“爸爸,你回来啦?” 孩子还太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晕倒了,以为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季年有些鼻酸,“是啊,爸爸吃完饭就回来了,不过安安睡着了。” 安安看见手里的千纸鹤,眼睛一眨一眨的闪动,“爸爸,千纸鹤还没折好呢,我们一起折千纸鹤吧。” 季年制止了安安起床的动作,把她扶回床上躺好,“安安乖,今晚不折了,我们先吃饭。” 安安哦了一声,乖乖地放下千纸鹤。 她看着季年发红的眼角,抬起小手摸了摸,“爸爸,你怎么啦?” 季年身体一顿,很勉强地挤出一抹笑,“没什么,爸爸回来的时候被风吹到眼睛了。” “那安安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安安苍白的脸近在眼前,努力又认真地给季年吹眼睛,季年心里涌起一股酸意,他用力咬住嘴唇,以免在安安面前泄露情绪,抬手摸了摸安安的头,“安安真乖,爸爸已经不疼了。” 季年拿起柜子上的粥,吹凉喂到安安嘴里,“来,喝点粥。” 安安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把脸转过去不肯再吃。 季年没逼她,医生说安安现在情况不太好,会出现厌食和嗜睡的情况,是正常现象。 安安没什么精神,玩了会儿折好的千纸鹤后,很快闭上眼睛又就睡着了。 季年给安安掖好被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起身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苗大姐刚装完水回来,在门口碰上季年,季年说:“苗大姐,我出去一下,麻烦你帮我照顾下安安。” 苗大姐啊了一声,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都已经快九点钟了,“季先生,这么晚了你要去干什么啊?” 季年沉默了一会儿,“我去找工作。” 苗大姐担忧地看着他,“你都找两份工作了,还要继续找工作,身体哪里吃得消啊?” 季年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熟睡的安安,他深吸口气,摇了摇头,“辛苦你了,我很快回来。” 苗大姐想到安安高昂的医药费,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今晚在这里守着。” 季年正要离开,苗大姐突然喊住了他,“对了季先生,你今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季年停下脚步,疑惑地说:“打电话?” “是啊。”苗大姐想了想,“好像中午那个时候打的。” 季年回想了下,那应该是他跟陆总吃饭的时候,可是他不记得自己给苗大姐打过电话。 季年来不及想那么多,他说了句应该是拨错了,跟苗大姐打了声招呼后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季年比以前更加忙碌了。 他找了份发传单的工作,从早上七点开始,到九点钟结束,然后到会所工作,凌晨下班后就去小餐馆帮忙,每天四点一线地跑,只有两个小时的睡觉时间。 自从安安换药以后,季年花钱就像流水一样,他才交钱没几天,前台又催促他缴纳下一次的费用。 季年把几张银行卡的钱东凑西凑,勉强交上了这次的医药费。 连轴转了几天,季年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上班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一阵头晕。 面前忽然传来厨师打趣的声音,“小季,听说今晚陆总又让你服务。” 这几天陆庭予常常来盛旭谈生意,每天都带不同的老总消费,而且只让季年服务,除了他,其他人都不要。 陆庭予不仅长得帅,出手很大方,季年每次送完餐都能收到一千多块的小费,这件事被其它员工知道后,大家都眼红得不得了,偏偏没人赶往陆庭予面前凑,生怕落得跟小谢当初的下场一样。 加上上次陆庭予出面帮季年,所以会所里关于季年的流言更多了。 只不过季年现在实在没时间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安安还在医院等着资料,他也很需要这笔小费。 厨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陆总该不会看上你了吧?” 季年尴尬地说:“别乱说。” 先不说季年不是同性恋,像他这样的人,陆总怎么可能看得上。 厨师笑得很坏,“那不然陆总怎么总是出头帮你,还特意点你服务。” 季年真挚地说:“陆总只是好心而已。” “行行行,你怎么说都有理。”厨师也不打趣季年了,把炒好的菜透过窗口递给季年,“来,这是302包厢的,你快点送上去吧,别让陆总等久了。” “诶,小季,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厨师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对劲,又说了一句。 季年晃了晃脑袋,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勉强笑道:“没事,可能昨天没睡好吧。” “你别整天忙着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厨师开玩笑地说:“毕竟身体才是本钱。” 季年感到一阵暖心,“我知道,谢谢。” 他把菜整理好,端着托盘去了302包厢。 包厢门一打开,陆庭予就把视线转移到了季年身上,他今天的脸色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动作也没有往常那么麻利,低着头毫无存在感的干活。 好不容易把菜都摆上桌,说了句请慢用,抱着托盘就要离开。 陆庭予眉头深深地拧起,他察觉到季年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样,正要开口,旁边的老总过来给他敬酒,“陆总,我敬您一杯。” 陆庭予分神的功夫,季年已经离开了包厢。 季年下楼后去厨房端菜,又马不停蹄赶往下一间包厢。 今晚会所里异常火热,季年来回跑了几遖峯篜里趟,后背被冷汗浸湿,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摇晃。 正巧这会儿有客人喊他过去,他应了一声,打起精神往不远处的包厢快步走去。 就在季年来到包厢门口时,脑袋里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还想再撑一下,刚迈出一步,眼前骤然一黑,仿佛巨大的黑布蒙上头顶。 只听见一声“哐当”落地的刺耳声响,是手里的托盘掉了,等季年反应过来后,整个人已经头重脚轻往前栽了下去。 就在季年即将倒地的那瞬间,一双手猛然把他抱进怀里。 第22章 你有女儿了 季年在倒地的前一秒被人抱进怀里,预想中的摔倒没有出现。 他吃力地抬起头,热气随之呼出,陆庭予的脸映入眼帘,刺眼的灯光刻画出坚硬的轮廓线条,只不过此刻他眉峰微皱,破坏了些许美感。 陆庭予一只手搂着季年,眼眸里泄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复杂,“你没事吧?” 季年晃了晃疼得快裂开的脑袋,强撑着难受说:“我,我没事。” 他从陆庭予怀里退了出来,身体摇晃了一下,孱弱的样子看起来随时会倒下。 陆庭予打量着季年毫无血色的脸,眉头越皱越紧,“你脸色很不好。” “谢谢陆总关心,我真的没事.......” 他边说边俯下身体去捡地上的托盘,话还没说完,他再次往下一栽,被陆庭予眼明手快搂住。 季年眼前的景象天崩地裂,他再也撑不下去,闭上眼睛彻底晕了过去。 朱经理听见动静赶了过来,“哟,小季这是怎么了?” 陆庭予拦住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冷硬:“我送他去医院。” 众目睽睽之下,陆庭予把季年打横抱了起来,大步离开了会所。 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里,医生给季年做了详细的检查,一边说:“陆总,童先生他......”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对上陆庭予深不见底的眼眸,立马改口道:“那个,季先生是因为过度操劳加上睡眠不足才导致体力不支,以后多注意休息,别太辛苦,就没什么大碍了。” 陆庭予语气不容置喙,“给他吊瓶营养液。” “.......好的。” 医生离开时忍不住多瞥了几眼病床上的季年,那张脸分明是童乐。 童乐以前是这家医院这里的常客,三天两头来“看病”,除了陆庭予以外,医生见过最多的人就是童乐。 等医护人员撤出病房,屋子里重新恢复安静。 陆庭予看着季年苍白的脸颊,伸手轻轻抚摸,“乐乐,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他的手缓缓下移,停留在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唇上,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柔软的唇瓣,陆庭予眼眸中仿佛风暴将至,“如果今天不是我发现不对劲,一直在后面偷偷跟着你,你打算怎么办?” 季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回应。 陆庭予心底那根弦骤然被拉到尽头,他扣住季年的下巴,带着几分残暴咬上季年的嘴唇,睡梦中的人皱起眉头,嘴里发出一声难受的呜咽,很快淹没在粗重的呼吸声中。 季年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医院。 他迷茫着望着头顶的吊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旁忽然响起一道低哑磁性的嗓音,“你醒了?” 季年转头望去,跟坐在病床边的陆庭予四目相对。 季年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陆总,我怎么在这里?” 陆庭予深邃的眼神注视着他,“医生说你太过劳累,所以才会晕倒。” 昏迷前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季年模模糊糊地想起他晕倒前好像有人抱住了他,应该就是陆总吧。 季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每次他出事都能刚好碰上陆庭予。 他垂下眼帘,不好意思地说:“陆总,给您添麻烦了。” 陆庭予轻描淡写地说:“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见季年脸色还有些虚弱,陆庭予主动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季年摇了摇头,“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季年忽然想起什么,他看了看四周,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对了,陆总,我的手机呢?” 陆庭予看穿季年的想法,解释说:“朱经理那边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他让你休息几天,等身体养好了再回去。” 季年松了口气,只不过一想到早退要被扣钱,他又有些心疼,今晚等于白做了。 如果是下班时间晕倒就好了。 季年连轴转了几天,是个人都吃不消,但他没有休息的资本,因为安安还在医院等着他的遖鳯獨傢钱救命。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季年从柜子上拿过手机,是小餐馆那边打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小季,你怎么还没过来上班?” 提到“上班”,季年这才想起他还有兼职要做,他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 季年脸色一变,连忙道歉,“对不起,我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就要去摘手上的针头,被陆庭予及时按住了手。 季年脸上有几分着急,“陆总,我还有工作要做。” 陆庭予眉峰拧起,“盛旭那边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 “不是盛旭的。”季年又看了眼时间,心急地解释道:“是我另外一份工作。” 陆庭予眉头越皱越深,“现在已经凌晨了,你还有工作?” 季年抿紧嘴唇,点了点头,“我找了个兼职,因为会所下班时间比较晚,只能凌晨去上班。” 陆庭予眯起眼睛,眼底的情绪令人捉摸不清,“你为什么打这么多份工?” 见季年不说话,陆庭予一针见血地问到重点,“你很缺钱?” 季年有些难以启齿地咬住嘴唇,承认点头。 陆庭予这才意识到季年为什么会晕倒,声音沉了几度,“你欠债了?” 季年摇了摇头,“不是。” 他犹豫了一下,对上陆庭予询问的眼神,还是解释说:“我女儿生病了,住院需要很多钱治病。” 陆庭予身形如拉紧的弦般在这一刻陡然绷紧。 他抬眼看向季年,周身戾气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季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茫然地重复了一遍,“我女儿生病住院了。” 陆庭予深沉如井的眸子仿佛卷起狂风暴雨,他不自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有女儿了?” 第23章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季年有女儿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他点头承认:“是啊。” 陆庭予盯着季年的眼神愈发幽深,胸口仿佛有团烈火在烧,“是你亲生的?” 季年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庭予的呼吸不易察觉变得粗重,胸口好似发生地震般的震颤。 他没想到在童乐消失的这几年里,居然背着自己结了婚,还有了孩子。 “可是你之前说你单身,怎么突然多了个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陆庭予说出这句话时,季年感觉他好像在生气,虽然陆庭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季年以为是他想多了,他没办法说出自己能怀孕生子这件事,只能找了个通俗的借口,“我爱人生下孩子以后就跟别的男人跑了,所以把女儿扔给我抚养。” 没等陆庭予再细问,季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实在没办法再待下去,他语气里多了几分着急,“陆总,我真的要先走了。” 陆庭予直直盯着他,眼底似乎笼罩着某种情绪,无法深究。 “今晚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医药费的收据麻烦您发给我,我会转给您的。”季年忍着疼扯掉了手背上的针头,随手抽了张纸巾按住针口,跟陆庭予打了声招呼后急匆匆离开了病房。 陆庭予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仿佛冰冷的雕塑般伫立在原地。 直到护士走进病房,看着空无一人的病床,疑惑道:“诶,这位先生怎么不见了?” 陆庭予一言不发站起身,离开了医院。 他开车回到公司,总裁办公室透着股冰凉的寂静,他来到办公桌前,打开最底下的抽屉,上次秘书查到的季年的资料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记得上次这份资料没有看完。 陆庭予俯下身子拿出文件,翻到最后一页,透过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LED灯光,一张全家福映入眼帘。 照片里季年抱着一个小女孩,养父母站在身后,一家人笑得明媚幸福。 陆庭予指尖微颤,拿起这张照片,细细端详。 小女孩长得跟季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粉雕玉琢,眉眼柔顺。 亲生女儿....... 童乐居然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陆庭予不自觉捏紧文件,照片在他加重的力道下揉成了团。 他缓缓低头看向桌面上的资料,目光定在孩子姓名那一栏:季安安。 陆庭予站在黑暗里凝视着这个名字,良久过后,他把照片单独抽了出来,把资料扔回抽屉。 凌晨的医院显得安静空档,零散的几个病人坐在长椅上输液,昏昏欲睡。 陆庭予走进大厅,他从大厅前台那里问到季年女儿的病房号,搭乘电梯上楼。 拥挤的六人病房里,一个小女孩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虚弱得仿佛跟身下的床单融为一体。 陆庭予隔着门口的窗口望着小女孩,目光深沉如井,仿佛见不到底。 身后忽然传来疑惑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好奇地看着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从衣着打扮上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 陆庭予收回视线,跟医生对视一眼,淡淡地说:“我来看朋友。” 医生顺着陆庭予的视线望去,了然地说:“你是季先生的朋友?” “嗯。” 医生笑着说:“真难得,我还是第一次见季先生的朋友来医院看望。” 陆庭予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一些信息,他往季安安的方向看了一眼,明知故问:“这是季年的女儿?” “是啊。”医生叹了口气,“哎,这位季先生也是可怜人,女儿从小体弱多病,一直住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他为了给他女儿治病,把钱都花光了,每天只能在医院里睡觉。” 陆庭予眉头往眉心一皱,“你是说,他一直在医院里住?” 医生点头,“是啊,他女儿治病住院都要钱,季先生为了省钱,就直接在医院里住了。” 陆庭予自己都没察觉眉头拧出了一道鸿沟,“他女儿在这里治疗了多久?” 医生想了想,“半年多了,因为病情加重转院过来的。” 陆庭予沉声道:“半年时间一直没治疗好?” “你不知道,季先生女儿得的是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骨髓。” 陆庭予若有所思片刻,跟医生说了声谢谢。 医生走后,陆庭予推门进了病房,他来到病床前,看着熟睡的小女孩,眼眸中敛着万千复杂的情绪。 一想到这是童乐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陆庭予心口猛地涌起一股强烈到难以喘气的情绪。 他脑中甚至闪过一抹邪恶而残忍的想法,不过一闪即逝,很快被他制止住了。 “叔叔,你是谁啊?” 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季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那双大眼睛正在看着陆庭予。 陆庭予收敛起几近失控的情绪,他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平静而优雅地说:“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季安安的眼睛扑闪,“爸爸的朋友?” 陆庭予嗯了一声,“你就是安安?” 季安安很乖地点头,“叔叔,你认识我吗?” 陆庭予伸出手,指尖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拨开季安安额前的头发,“我听你爸爸提起过你。” 季安安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陆庭予明知故问:“你爸爸呢?” 季安安双手抓着被角,显得很乖,“爸爸工作了。” 陆庭予语气里带着引诱的试探,“那你妈妈呢?” 安安表情很明显地失落下来,小声说:“爸爸说,妈妈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我们。” 到这种时候,季年还在孩子面前维护那个女人的名誉。 陆庭予心底涌起一起怒意,酸涩,嫉妒,不甘,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就在这时,病房外面传来对话声,透过门上的窗口可以看见一个小护士站在外面。 “苗大姐,季先生不在吗?” “季先生工作去了,还没回来。” “那等季先生回医院了你告诉他一声,该交费用了。” “诶,我知道了。” 半分钟后,病房门从外面推开,苗大姐抱着刚打好的水壶走了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跟她擦肩而过,因为样貌和气质太过优越,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连背影都透着股上位者的贵气。 苗大姐忍不住嘟囔,这么有钱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24章 查到孩子母亲 “陆总,我调查过了,季先生没有在民政局登记过结婚。” 陆庭予看着助理递过来的资料,用季年名字登记结婚的有好几个人,唯独没有童乐。 陆庭予沉吟片刻,“童乐的名字也查过了?” “查过了,还是没有。”助理迟疑了一下,“而且您不是说童先生失忆了吗,那他应该不太可能用自己的姓名去登记结婚。” 见陆庭予沉默不语,助理猜测说:“会不会是季先生跟那个女人未婚先孕,所以才没有领证?毕竟这种事情现在也很常见,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季先生的女朋友才抛弃了他。” 现在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不然系统里不可能查不到季年的信息。 陆庭予冷冷地想,季安安四岁,说明季年离开他那年就喜欢上了别人,还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陆庭予沉声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信息呢?” 助理遗憾地说:“还没有查到,因为民政局那边没登记过,加上季先生的养父母闭口不谈,所以我们暂时没查到女方信息。” 眼瞧着陆庭予的脸色越来越差,助理连忙补充道:“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从季先生女儿住院的医院下手,应该能查到转院之前的医院,找出那个女人只是时间问题。” 陆庭予冷冷地说:“如果查到那个女人,把她的信息调查清楚拿到我面前。” “是。” 陆庭予不自觉把手里的资料攥成了团,良久,他把纸团扔进脚下的垃圾桶里,表情透着股难以接近的阴戾。 一个下午,陆庭予都沉着脸,开会时周身仿佛都缭绕着一股低气压,那双骇人的眼睛就像丛林里的野兽。 底下的员工大气不敢喘,就连汇报工作时战战兢兢,生怕出错得罪了老板,明天会成为无业游民。 好不容易众人捱到下班,立刻作鸟兽散,陆庭予开车回到家,别墅里漆黑一片,半点烟火气也没有。 他没有开灯,穿过一片黑暗,来到昏暗狭窄的阁楼,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房门。 打开灯的那瞬间,厚重的灰尘在空中飞扬,一股闭塞太久而产生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 陆庭予走进阁楼,这个逼仄的空间里摆放着几样简陋的家具,被灰尘覆盖的书桌上层叠着高中时期的教科书,可以看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而刻在桌子角落的名字是这个房间的主人:童乐。 自从童乐“死”了以后,他的所有物品都原封不动放在这里,陆庭予不允许任何人碰,就连打扫都不行。 偶尔他撑不下去了,就会把自己锁在这个房间,回忆他和童乐的过去,在无尽的痛苦和自责中自虐般的折磨。 陆庭予来到书桌前,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生旧发黄的日记。 这是童乐的日记,记录了从他住进陆家后的点点滴滴。 童家跟陆家从小交好,经常有生意上的往来,后来童母跟陆母同时怀孕,两家还定下娃娃亲。 童乐六岁那年,他父母出海游玩,乘坐的轮船不幸遭遇意外沉海,出事前童父给陆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请求陆老爷子照顾他们唯一的儿子。 从此童乐就被接进了陆家,跟陆庭予生活在一起。 这本日记被陆庭予翻了无数次,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他轻车熟路的打开最后一页,“我喜欢陆哥”这行字映入眼帘。 陆庭予用拇指摩挲着这几个铭刻于心的字,眼底仿佛卷起巨大的风暴,“乐乐,你怎么能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他语气又低又沉,声线包裹着嘶哑的气息,喃喃自语地说:“你想逼我发疯,是吗?” 在得知季安安存在的那一刻,潜藏在陆庭予血液里的暴力因子仿佛被唤醒,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让季安安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最后他还是打消了念头,毕竟季安安身上还流着童乐的血。 只要那个女人不再回来,他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好照顾季年跟他的女儿。 只要那个女人不再出现在季年和孩子面前...... 陆庭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用尽毕生的力气才压下心底蠢蠢欲动的躁动,他猛地合上日记,放回抽屉里。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被笔记本下露出的半截logo所吸引,看起来像是信封一类的东西。 陆庭予认出那是某个医院的标志,之前一直被笔记本遮挡,所以陆庭予没有发现。 就在他准备拿出来过目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陆庭予顿时停下动作,他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助理的名字。 陆庭予眉心微拧,他按下接听,同时随手把抽屉合了起来。 电话里一接通,对面传来助理有些激动的声音,“陆总,您让我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陆庭予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声音沉了下来,“查到那个女人了?” “这个.......”助理不确定地说:“应该算是吧。” 陆庭予对助理敷衍的回答有些不悦,“什么叫应该算是?” 助理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我从通过季先生女儿现在住院的这家医院查到他上一家医院,幸运的是,季安安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太好,一直住在医院资料,所以查到了孩子母亲的信息。” 陆庭予深邃的眼神凝了凝,“说。”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女人,能让季年看上眼,还跟对方未婚生子。 然而助理接下来的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陆庭予耳边落下。 “医生说,没有什么女人。” 陆庭予眉头紧锁,拧出深深的鸿沟,“没有女人是什么意思?” 助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咕咚”咽了下口水,“陆总,您要做好心里准备。” 助理跟在陆庭予身边好几年,从来没有这么婆妈过,陆庭予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真相也许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 他简短有力地扔下一个字:“说。” 助理硬着头皮开口:“医生告诉我,生下季安安的人,就是童先生。” 第25章 是他的女儿 陆庭予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 他心脏仿佛也随着这句话停止了跳动,过了很久,才勉强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你说什么?” 助理似乎也觉得这件事天方夜谭,没什么底气地重复了一遍,“童先生才是生下季安安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女人存在。” 陆庭予下颌微微绷紧,喉结似有滚动,“你在跟我开玩笑?童乐他是男人,怎么可能怀孕生子?” 助理急忙解释道:“陆总,我听见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所以确认了好几遍,可是当初给童先生接生的医生很确定的说,绝对没有搞错,因为他是第一次给男人接生,所以印象很深刻。” 陆庭予身形微微一晃,勉强扶住手边的书桌才支撑着站稳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身侧,握着的手机还亮着屏,对面传来助理着急的呼唤声,“陆总,您还在吗?陆总?” 他想起秘书调查的关于季安安的资料,资料上显示,季安安四岁,童乐是五年前坠海的,那说明,童乐在坠海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所以季安安是他的亲生女儿? 饶是陆庭予这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也被这一真相激得头皮发麻,他眼前的景象天翻地覆,捏紧桌沿的指尖因为力道太重而泛白,在桌面上留下几道指痕。 他缓缓将目光投向旁边的抽屉,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拉开抽屉,把最底下把信封抽了出来,那枚标志完整的出现在他面前。 陆庭予记得这个标志是当地的一家人民医院。 不出陆庭予所料,这个信封是那家医院寄来的体检通知书,看起来还没有拆开过,已经放了很长时间,封壳都已经有些发黄了。 陆庭予撕开顶部的封条,从里面拿出一份体检报告体检报告,映入眼帘是童乐的名字,体检时间是六年前的春天。 体检报告的结果显示,童乐的情况一切都好。 只不过X光检查那一项显示有异常。 陆庭予翻到最后一页,一张名片陡然滑落,掉在他的皮鞋上。 他俯下身子捡起名片,上面是某位姓黄的医生的联系方式,下面还附了张纸条,让童乐联系主治医生。 陆庭予紧紧捏着这张名片,片刻后,他拿上报告,离开别墅。 陆庭予开车来到名片上的那家医院,他来到前台,“你好,我想找黄医生。” 前台询问道:“我们这里有好几个黄医生,请问你找的是哪位?” 陆庭予看了眼名片,“黄楠。” 前台在电脑上查询片刻,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您说的黄医生已经离职了。” 陆庭予拧起眉头,“离职了?” “是的。” 陆庭予追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前台想了想说:“黄楠医生好像去了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陆庭予说了声谢谢,他面无表情转身离开,开车去了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办公室的门猛然从外面推开,黄医生抬起头,一个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从穿着打扮就能看出身份不简单。 黄医生合上文件,好奇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陆庭予竭力压下心中的混乱,他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姓名牌,开口问:“你是黄楠黄医生?” “我是。” “你好,我想向你了解点事情。” 黄医生好奇地打量了下陆庭予,“好的,你请坐。” 陆庭予坐到对面的椅子上,他没有绕弯子,直接了当地问:“黄医生,六年前我爱人曾经在你工作的人民医院做过身体检查,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黄医生疑惑道:“你爱人叫什么?” “童乐。” “童乐?”黄医生努力回想,握着钢笔轻轻点了点桌面,“时间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陆庭予把体检报告递到黄医生面前,“这是当初他在你工作的医院出的检查报告,你在报告里留下了你的名片,还让季年去医院找你。” 过了一会儿,黄医生终于想了起来,“哦,我记起来了,是个挺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吧?” 陆庭予沉沉地说:“对,就是他。” 黄医生点头道:“如果是这个小伙子的话,我很有印象。” “当时他来我们医院做全身体检,不过检查期间,我发现他的身体有怪异的地方。” 陆庭予紧紧盯着黄医生的眼睛,“什么怪异的地方?” 黄医生没直接回答陆庭予的问题,反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陆庭予想也不想地说:“我是他丈夫。” 黄医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你为什么问起这件事?” 陆庭予没有正面回答,“我有件事情需要确认。” 黄医生思考片刻,正色道:“他的身体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体内多了一副女性器官。” 即便陆庭予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听到这个真相,他还是不免受到震动。 陆庭予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能像女人一样受孕?” “是的。”黄医生说:“当时我在报告里给季先生留了张名片,让他来医院复诊一次,不过季先生一直没出现。” 因为季年当时根本没看见检查报告,所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受孕的事情。 陆庭予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季年知道他怀了自己的孩子,还会不会选择跳海? 陆庭予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医院出来的,他重重靠在座椅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努力平复好暗潮汹涌的情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陆总,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助理在电话里询问道。 陆庭予开口的声音几乎是沙哑的,“你有没有问过医生,童乐是几月份生产的?” 助理想了想,“好像是十月份,医生说童先生比预产期早了两个月,本来应该是十二月生产的。” 十月份...... 童乐跳海的时候,是最阴冷的二月。 这说明,季安安是他的亲生女儿。 第26章 把我当成朋友 季年回到医院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朱经理那边因为陆庭予打过招呼,特意让他好好休息几天,但季年坚持回去上班,不愿意请假。 他现在没有休息的资本,医院还等着他去交医药费。 季年路过大厅时,前台的小姑娘忽然站了起来,把他叫住了,“季先生!” 季年以为对方是为了医药费的事情找他,他硬着头皮来到收费台前,“你好。” 前台温和地笑道:“季先生,正好你来了,关于医药费的事我想跟你说一声。” 季年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发了工资就过来缴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前台打断了:“季先生,医药费已经交齐了。” 季年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前台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有位先生替你交了费用。” 季年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有人替他交了医药费? 季年下意识地问:“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他没有朋友,养父母也远在其它城市,不可能有人帮他付清安安的医药费。 前台微微一笑,“没搞错,的确是有人帮你缴清了医药费。” 季年看对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忍不住问:“那个人有说他叫什么名字吗?” 前台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 季年表情有些复杂,又问:“那他长什么样子你还有印象吗?” 前台想了想,“长得挺高挺帅的,穿着西装,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季年努力在脑袋里搜刮这个人,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猛然闪过陆庭予的脸。 那天他刚跟陆庭予提起安安生病住院的问题,没多久就有人帮他结清了医药费,说起来也太过巧合了。 难道真的是陆庭予做的吗? 季年失神地跟前台说了声谢谢,转身往往安安住的病房走去。 他来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稚嫩的嬉笑声,好像是安安的声音。 季年已经很久没听安安这么笑过了,他正奇怪怎么回事,一踏进病房,就看见陆庭予西装革履坐在床边,正在跟安安说话。 坐在一旁的苗姐则一脸花痴地打量陆庭予。 季年诧异地张大了嘴,“陆总,你怎么在这里?” 陆庭予才注意到季年来了,他微微一笑,“上次你不是说你女儿病了?我正好过来探望。” 季年心里有些疑惑,明明记得他没跟陆庭予说过医院的地址,陆庭予怎么知道安安在这里住院? 苗大姐笑着打趣道:“季先生,你这朋友长得真俊,比电视上那些大明星还好看。” 季年瞥见柜子上的补品,看外包装就知道不便宜,他不好意思地说:“陆总,您不用这么破费的。” 陆庭予语气轻描淡写:“孩子生病的时候最需要补营养,而且这是给安安买的,你不用跟我客气。” 见季年还有些迟疑,陆庭予捏了捏安安的脸,“安安说对不对?” 安安害羞地点点头,扑闪的大眼睛明亮地看着季年,天真地问:“爸爸,这个叔叔是你的朋友吗?” 季年被在场几人注视着,只能勉强点头。 陆庭予眼里的笑意到达深处。 安安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以前没见过这个叔叔。” 季年看了眼陆庭予,解释说:“爸爸前不久才认识这个叔叔的。” 安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季年看着安安依偎在陆庭予怀里,小声说:“安安,陆叔叔的西装很贵的,你别弄皱了。” “没关系。”陆庭予插了句话,他低下头看着安安,眼里涌动着难以察觉的温柔,温和地说:“小孩子活泼点好。” 安安调皮地冲季年吐了吐舌头。 季年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异样。 安安从一出生就住在医院里,因为生病的原因从来没跟同龄的孩子交往过,所以脾气有些古怪,从来不喜欢跟陌生人来往。 季年也不知道安安为什么跟陆庭予接触了一次就喜欢上了他。 正好这时医生过来做检查,苗大姐陪着安安做检查,陆庭予跟着季年出了病房。 季年想起刚刚前台跟他说的话,陆庭予又这么碰巧出现在安安住的病房,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迟疑道:“陆总,请问是你帮我付清了医药费吗?” 陆庭予好像猜到季年会问这个问题,他没有否认,“是我。” 季年抿紧嘴唇,“为什么?” 他跟陆庭予非亲非故,而且安安的医药费不是一笔小钱,陆庭予没有理由这么帮他。 陆庭予淡淡一笑,“算是上次你送我回家的报答。” “可是上次你已经请过我吃饭了。” 没等陆庭予开口,季年认真地说:“陆总,我不能白拿你的钱,你把收据给我吧,正好我把上次住院的钱一起还给你。” 陆庭予按住季年掏出手机的手,眼神幽深难测,“你刚刚不是跟安安说,我是你的朋友?” 季年沉默了下来。 其实他只是随口应和的,他知道自身跟陆庭予的差距,一个是底层的打工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商界大佬,他们两个人是不可能做朋友的。 见季年沉默不语,陆庭予眼神冷了几分,“难道你从来没把我当成朋友?” 季年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庭予那双幽深的眸子注视着他,季年声音越来越低,“陆总,我当然把你当朋友,可是......” 陆庭予温和地打断道:“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就别再推辞。” 季年还是没办法理所当然花陆庭予的钱,他语重心长地说:“陆总,你是个好人,但是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我不能再让你破费。” “而且安安是我的女儿,她住院的费用我不能让你出,就算我们是朋友,我也不能白拿你的钱。” 季年没注意到的是,当他说出“安安是他的女儿”时,陆庭予的目光变得幽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见季年异常坚持,陆庭予看似让步道:“如果你真觉得过意不去,能不能帮我个忙?” 季年疑惑地看着陆庭予,“什么?” 陆庭予不紧不慢地说:“你也知道,我因为工作关系经常需要应酬,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以后能不能到我家里给我做醒酒汤?” 第27章 不会喜欢你吧 季年没想到陆庭予只是提出这么简单的要求,“醒酒汤?” 陆庭予点头:“你做的醒酒汤很合我的口味。” 这对季年来说只是顺手的事,他说:“陆总,您想要喝醒酒汤的话,我随时可以给您做,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陆庭予平静又沉稳地打断他:“你先听我说完。” 季年好奇地看着陆庭予。 陆庭予说:“我想聘用你。” 季年诧异地长大了嘴,“聘用我?” 陆庭予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嗯。” 季年心里有些异样,紧抿着唇问:“为什么?” 陆庭予语气很平静,“家里的阿姨不会做醒酒汤,我需要一个人帮我。” 季年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免费教她,这很容易学的,你不用特意花钱。” 陆庭予给出合理的理由,“阿姨年纪太大了,我应酬时间不规律,不可能让阿姨大半夜赶来我家给我做醒酒汤。” 这个说法让人没办法反驳,季年也反驳不了。 年轻人身体强壮,偶尔熬夜也吃得消,可是老年人不一样,像他的养父母以前可以出海捕一整天的鱼,现在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也觉得吃力了。 见季年有些动摇,陆庭予又说:“工资问题你不用担心,每个月八千,无论做不做,都是这么多钱。” 季年诧异地睁大双眼,“八千?” 这比他在现在打的三份工加起来都来得高。 陆庭予看着他,眼里仿佛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觉得太少?” 季年连忙摆手,不自在地说:“陆总,是太高了。” 只是做一碗醒酒汤而已,哪里需要这么高的工资。 陆庭予好像猜到季年会这么说,“这份工作需要随叫随到,比较辛苦,我不能让你吃亏。” 说完陆庭予看着他的眼睛,“你愿意来帮忙吗?” 季年实在抗拒不了这个诱惑,他每天打三份工,累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陪生病的安安,可是现在只要在陆庭予有需要的时候给他做一碗醒酒汤,就能赚八千块,这跟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差不多。 见季年迟疑不语,陆庭予说:“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 季年急忙说:“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觉得你花这么多钱请我,只让我做醒酒汤太亏了。” 陆庭予微微一笑,“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季年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安安治病实在太需要钱了,他发自真心地说:“陆总,谢谢你。” 他知道陆庭予是为了帮他,也许是陆庭予上次亲眼见到他晕倒,动了恻隐之心,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不管怎么样,季年都很感谢他。 如果没有陆庭予的话,他现在还在为安安没结清的医药费发愁,可是有了这份新的工作,眼下的困境全都迎刃而解了。 陆庭予饶有深意把季年的表情收入眼底,“不客气,我还要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个忙。” 季年对陆庭予愈发感激,他说不清心底一闪而逝的情绪是什么,就像被烘烤过的棉花塞满了胸腔。 临走前,陆庭予跟季年说:“明晚我会出门应酬,到时候可能需要你过来一趟。” 季年点了点头,“你有需要的时候给我发短信就好,我会马上过去的。” 陆庭予眼神深沉,勾了勾嘴角,“好。” 工作的问题谈完了,陆庭予准备离开,被正在做检查的安安眼尖地发现,稚嫩的声音问道:“叔叔,你要走了吗?” 陆庭予停下脚步,他转身走进病房,来到病床边,弯腰摸了摸安安苍白的小脸,“叔叔过几天来看你。” 安安乖乖地点头。 季年在旁边插了句话:“陆总,您平时工作那么忙,不用特意来看安安的。” “没关系。”陆庭予目光幽深,“我很喜欢安安。” 陆庭予都没意见,季年也不好没再说什么,他目送陆庭予离开,想到刚刚两人的对话,觉得还像做梦一样。 苗大姐在陆庭予离开后终于忍不住问:“季先生,这位陆总到底是什么人啊,看起来就很有钱的样子。” 季年低头给安安掖了掖被子,发现她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新的洋娃娃,应该是陆庭予送的,他解释说:“是我工作地方的客人。” 苗大姐夸赞道:“这个陆先生看起来挺冷漠的,没想到心地挺好,你看他今天带来这么多东西,我上网查了,都不便宜呢,这些加上来都要几万块钱了。” 不等季年惊讶这些东西居然这么贵的时候,苗大姐半开玩笑地说:“这位陆总不会喜欢你吧?” 季年心脏重重一跳,“苗大姐,你别乱说。” 陆庭予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呢。 季年光是想想都觉得荒唐。 苗大姐笑得眯起眼睛,“季先生,我说真的,如果只是客人,陆先生怎么可能对你这么好,又是买这么贵的营养品,又是帮你们结清医药费。” 这些话一字一句都让季年无法反驳,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欺骗自己陆庭予对他只是朋友间的照顾,谁会这么照顾一个不太熟悉朋友,更何况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是季年也没办法相信陆庭予会看上他,充其量只是可怜他而已。 连季年都没意思到苗大姐这句话悄无声息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他苦笑道:“苗大姐,真的不可能,你别开玩笑了。” 苗大姐喋喋不休的说:“季先生,你别不相信,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我们住的小区就有一对同性恋呢,而且我听说有些大老板就喜欢搞男人,如果陆总真的看上你,那安安的医药费......” 苗大姐见季年的脸色逐渐变得不太好看,她意识到说错话了,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去给安安拿药。” 季年没说什么,垂眼嗯了一声。 于此同时,陆庭予上了门口医院的车。 他系上安全带,靠向身后的座椅,吩咐司机开车,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是安安用过的。 陆庭予把东西交给身旁的助理,沉声道:“拿去做亲子检测。” 第28章 帮安安转院 付清医药费以后,季年心头的担子总算减轻了些,难得有空闲的时间留在医院陪安安。 自从陆庭予昨天来过以后,安安就把旧的洋娃娃收起来了,爱不释手地搂着新玩具。 季年上网搜过这个洋娃娃,这么一个小玩具就要几千块,抵得上季年一个月的工资了。 季年对陆庭予的情感越来越复杂,既感动陆庭予的贴心,又始终摸不清楚陆庭予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口。 这个病房住了六个病人,有陌生人也出现也是常事,季年没有在意,督促着安安吃药。 没过一会儿,身旁传来一道陌生声音,“请问是季先生吗?” 季年回过头,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他的表情有些茫然,最近这间病房还真是热闹,又是陆庭予,这次又来了别人。 季年好奇道:“请问你是?” “我是陆总的助理,我姓姚。”姚助理和颜悦色地说:“我是来送合同的。” 季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合同?” 姚助理把合同递到季年面前,他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份劳务合同。 姚助理解释说:“听说陆总聘用了您,所以让我把合同送过来让你过目。” 季年没想到这么正式,连合同都准备上,推拒地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信得过陆总。” 姚助理好心劝道:“季先生,这份合同是为了保障你的利益,陆总也是为了你着想。” 在姚助理的坚决态度下,季年只好认真浏览起合同,上面标注的条件很简单,只要陆庭予有需要,季年及时赶过去上班就可以了,时间和次数都非常自由。 姚助理观察着季年的表情,及时补充道:“如果你有哪里觉得不合理的也可以提出来,我会跟陆总协商后修改。” 季年摇了摇头,这份合同里的所有条款一眼看过去全是对他有益的,根本挑不出错。 姚助理及时把笔递了过来,“如果没问题的话,麻烦你在上面签个名字,我也好回去交差。” 在姚经理的注视下,季年在落笔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姚助理确认了下签名,把文件收了起来,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季年,“季先生,这是工资卡,以后您的工资都会打在里面,陆总在这里面存了半年的工资,总共四万块钱。” 季年像被烫到了手一眼,连忙把银行卡推了回去,“我,我不能拿。” 陆庭予已经帮了他很多,他不能再心安理得接受陆庭予的好意。 姚助理不紧不慢地说:“季先生,你先听我说,陆总知道您最近急用钱,所以先拿来给你应急,你放心,这笔钱不是白给你的,以后会在你的工资里面扣。” 季年看着被强塞进手里的银行卡,抬头对上姚助理温暖的笑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他轻声说:“谢谢。” 姚助理笑着打趣道:“你跟我说谢谢干什么,你该感谢陆总才对,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陆总对谁这么好过。” 季年紧紧捏着手里的银行卡,脑海中又忍不住浮现起苗大姐昨天开的玩笑,只不过那个念头出现一刹那就被他打消了。 别人没有自知之明,但他有。 他做着最底层的工作,还带着个生病的女儿,谁会看得上他? 别说陆庭予,就算是普通的女孩子,看见他这样的条件都会退避三舍。 姚助理见话说得差不多了,冲季年点了点头就走了。 姚助理走了以后,安安好奇地说:“爸爸,你要去陆叔叔那里上班了吗?” 季年坐回病床边遖颩噤盜,勉强笑道:“是啊。” 安安眼睛仿佛都变得有神了,“那以后爸爸就能天天见到陆叔叔了。” 季年无奈揉了揉安安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分别给小餐馆和培训机构那边发了短信,说以后不去上班了。 季年本来就是个兼职工,可有可无,所以辞职了也根本没人在意,反正大街上最不缺的就是兼职工。 到了晚上,季年从会所下班后,就打车去了陆庭予的别墅。 季年做好醒酒汤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密码锁的声音,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走出厨房,果然是陆庭予回来了。 陆庭予抬头的一瞬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季年喊了声陆总。 陆庭予在看见季年的那一瞬间身体放松下来,随手解开领带,“来很久了?” 季年隔着老远就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精味,笑了笑,“也没有很久,刚做好醒酒汤。” 季年去厨房把醒酒汤端了出来,递给陆庭予。 陆庭予看着季年在灯光下白净的脸,伸手把碗接了过来,“谢谢。” 季年沉默片刻垂下了眼睫,“陆总,是我该感激你才对。” 陆庭予抬眼看向他,眼神里有询问。 季年低声说:“我收到姚助理转交的工资卡了,谢谢你。”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陆庭予嘴角在阴影处微微勾起,笑意里带着猎物上当般的深邃,“不客气,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以后这些钱会在你工资里面扣。” 虽然陆庭予这么说,但他还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四万块足够季年撑几个月了。 季年真挚地说:“陆总,我还是要谢谢你。” 陆庭予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玩味,他放下手里的碗,不紧不慢地说:“别急着谢我,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季年眼也不眨地看着陆庭予,“什么?” 陆庭予说:“你有没有听说过陆港医院?” 季年当然听说过,那是当地治疗白血病最好的医院,可是他一直排不上号,而且听说那里的治疗费用也非常高昂,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所以季年最后就打消了念头。 陆庭予缓缓地说:“这是我们陆家名下的医院。” 季年不明白陆庭予为什么提起这个,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陆庭予主动说:“我打算帮安安转院。” 第29章 可以收网了 季年察觉到陆庭予的意图,坚决拒绝,“陆总,我不能再让您帮我了。” 上次陆庭予帮他付了安安的医药费,又借钱给他周转,季年已经还不清人情了,哪里还敢继续接受陆庭予的好意。 陆庭予依旧注视着他,季年态度很坚决,“陆总,我很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真的不能再接受你的好意了。” 说完他垂下眼睛,“而且那里医药费太高了,我承担不起。” 他一天打三份工都不够支撑普通医院的住院费,更别说陆港这种连预约都难的医院,花钱更像流水一样。 陆庭予倒是不着急,童乐虽然失忆了,但这股倔强的性子跟以前一模一样,而且他早就猜到季年不会这么容易答应。 陆庭予定定看着季年,语气有沉稳和安抚,“你先听我说。” 季年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听陆庭予说下去。 陆庭予平静地说:“其实是我们医院最近正在寻找白血病试药的试验者,我认为你女儿很合适。” 季年有些半信半疑,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举办这个,未免也太巧了。 陆庭予透过季年的眼睛看穿他的想法,他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季年面前,“这是医院提交上来的策划书,从上个月开始已经在筹备试药计划,只不过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季年探头看了一眼策划书,内容的确是关于试验内容,右下角不仅有提出这个计划的院长签名,落款日期是上个月的月初。 上个月季年还没跟陆庭予说过安安生病的事情,陆庭予不可能未卜先知。 而且他也不觉得陆庭予会为了帮安安转院这么大费周章,他又不是安安的亲生父亲。 这让季年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季年还是有疑惑,“为什么要选安安?” 陆庭予不紧不慢地解释:“这次试验针对的是婴幼儿的白血病,我听说你女儿从出生就患上了这种病,所以很符合我们的实验对象。” 季年有些担心,“当试验者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放心。”陆庭予安抚道:“这些药全部经过动物和人体试验,就算没有效果,也不会损害人体。” 季年听到陆庭予的保证,稍稍放心下来。 陆庭予敏锐地捕捉到季年态度的动摇,他眼里多了几分暗藏的笑意,语气引诱:“还有件事我要提前告知你,这次参加实验的试验者医药费可以减半。” 季年听得手心出汗,这几年为了给安安治病,他花的治疗费不下几十万,他早就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如果医药费能减半的话,他以后也不需要那么辛苦了。 “不仅如此。”陆庭予卖了个关子,他打开手机相册,翻出张照片给季年看。 季年好奇地接了过来,资料像是从某个网页上截图下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的工作照。 季年之前在网上挂号的时候在陆港医院的网站页面见过这位医生,据说是治疗白血病的权威专家,一次看诊费就要五位数。 季年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陆庭予,“陆总,这是什么意思?” 陆庭予介绍说:“这位老医生是主攻婴幼儿白血病的专家,到时候参加试验的试验者由他全权负责。” 季年吓了一跳,顿时觉得这份资料变得烫手起来,没等他开口,陆庭予又说:“如果你愿意去的话,医院会负责帮你寻找合适你女儿的骨髓。” 这一番话下来,季年早就没了开始的强硬态度。 见季年还是有顾虑,陆庭予补充道:“你放心,你女儿转院以后,我不会插手住院和治疗的费用。” 这些话一字一句的凿进了季年的心中,让他有些鼻酸。 自从他苏醒以后,从来没有人像陆庭予对他这么好。 好到季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陆庭予的恩情。 季年心情感动又复杂,声音越来越低,“陆总,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实在没办法报答你。” 陆庭予眼中透出目睹猎物掉进陷阱般的笑容,不动声色地说:“安安治病需要一个好环境,就当是你为我工作,我提供给你的员工福利。” 季年犹豫了,这么大的诱惑他不可能不心动。 陆庭予适当让步,善解人意道:“这件事我不会逼你,选择权在你手上,你回去好好考虑,随时给我答复。” 季年垂下眼睛,目光定格在桌面的文件上。 那是一张申请表。 过了一会,季年还是拿起了申请表,装进口袋里,有些心不在焉地离开了别墅。 季年离开以后,陆庭予拿起桌上那份策划书,冷笑一声,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打开手机,屏幕紧跟着亮起,页面正好停留在陆庭予跟姚助理的微信聊天,最后一条对话是陆庭予发出去的——帮我弄一份陆港医院的试验策划书,时间定在上个月月初。 陆庭予看着这条微信,随手按下删除,他放下手机,喝着季年给他煮的醒酒汤,满意地闭上眼睛。 看来再过不久,就可以收网了。 季年回到医院,这时候病房已经熄灯,大多数病人都躺下睡觉了,安静得落针可闻。 季年透过门上的窗口注视着安安苍白的小脸,心脏被不知名的情绪揪成了一团。 今晚陆庭予说的话季年没办法不动心。 如果安安真的能进入陆港医院接受治疗的话,不仅不用排队挂号,还能享受最好的医疗技术和环境,说不定身体很快就能痊愈了。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季年面前,他没有理由拒绝。 就算不为了自己,他也要考虑安安。 再这么拖下去,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想到安安满脸羡慕地看着同龄的孩子上学校,她只能待在充满消毒味的病房里接受痛苦的治疗,季年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季年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双腿发酸,他扶着墙壁坐到门口的长椅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他掏出从陆庭予那里带回来的申请书,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30章 肯定对你有意思 第二天晚上,季年去别墅做醒酒汤的时候,把他带来的东西交给了陆庭予。 陆庭予接过来一看,是他昨天拿给季年的申请表,上面的信息填写得完完整整。 季年鼓起勇气说:“陆总,我决定了,让安安参加这次试验。” 陆庭予似乎毫不意外,眼里闪过一抹如愿的光芒,“好,我会尽快安排。” 季年以为办理手续至少要几个星期的时间,没想到陆港医院当天就通知他们转院,陆庭予还派了姚助理过来帮安安办理转院手续。 陆港医院的大厅就跟高级酒店似的,前台服装得体的站在办公桌后,朝每个来挂号的病人及家属微笑,仿佛他们来的不是医院,而是五星级酒店。 姚经理说明来意后,一名护士领着他们来到住院部顶楼,季年注意到这层只有三个病房,而且装修也比其它楼层精致。 护士推开高级病房的门,季年愣在原地。 面前的病房像个小型公寓,窗户干净得反光,厨房厕所及各种设施应有尽有,跟以前那个逼仄昏暗的病房完全没得比。 季年有些不自在,看向身旁的姚助理,“姚助理,是不是搞错病房了?” 姚助理笑着说:“季先生,绝对没搞错,这是医院专门给试验者安排的房间,安静的环境更有利于病人的治疗和观察。” 季年犹豫地说:“可是这里很贵吧,我住不起的。” 姚助理笑容更和蔼了,“你放心,这是医院免费提供的,不收费。” 在季年再三确认没弄错后,他才惴惴不安带着安安搬了进去。 “季先生,这个给你。”姚助理忽然递过来一个东西。 季年好奇地接过来一看,是一张类似银行卡的东西,背面写着社会保障卡五个大字。 姚助理在季年询问前主动说:“陆总知道你在之前那家医院没有医保,所以找关系帮你办了医保卡,以后你在这家医院支出的费用有医保卡的话还可以再便宜不少。” 季年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是陆总帮我办的?” “是啊。” 季年好半天说不出话。 因为五年前那场事故,他把自己的身份忘了,连补办身份证都很困难,更别说办理医保卡。 本来季年的养父母想用他们的医保卡给安安看病,可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加上季年也不是他们领养的,没有走正当的手续,所以最后只能作罢。 这些年季年虽然一直走医保中心,但最后都被驳回了,他本来已经不抱希望,谁知道陆庭予陆庭予连这一层都帮他考虑到了。 季年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涌上一股无法辩别的情绪。 没等他道谢,姚助理又笑着说:“季先生,还不止呢,陆总特地让医院在你女儿病房里多弄了张床,以后你就不用再打地铺了。” 季年看着角落那张洁白干净的家属床,抿紧嘴唇说了声“谢谢”,心情已经被搅得有些杂乱,早已在心中无形种下的种子此时仿佛悄悄的生根发芽。 送走姚助理后,季年帮着苗大姐一起整理东西。 苗大姐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好的地方,一边干活一边看看着眼前干净明亮的高级病房,感叹道:“季先生,我们以后就在这住吗?” 季年点点头,脸上久违地出现了轻松的笑容。 苗大姐看季年心情挺好,又联想起这两回发生的事,改不了她八卦的脾气打趣道:“季先生,我都说了陆总对你有意思了吧,不然怎么可能又是送东西,又是给你转院,还帮你弄医保卡,我看人最准了,陆总肯定对你有意思。” 这次季年没有反驳,其实连他都不确定,陆庭予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没过多久主治医生也来了,让护士带安安去做全身检查,顺便跟季年讨论下接下来的治疗计划。 前几天医院突然收到上头发下来的消息,说是过几天会有病人转院过来,是名年轻父亲带着女儿治疗,上面交代了重点负责这个病人,不能出任何岔子。 医生跟季年说话时偷偷打量了一下,觉得眼前的男人也没什么特别的,顶多就是长得清秀了点,没什么攻击性。 说话间季年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以为是医护人员带安安做完检查回来,转头望去后顿时诧异地说:“陆总。” 陆庭予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四周,“这里还喜欢吗?” 季年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苗大姐说的话,表情有些不自然,“很喜欢,谢谢你。” 季年是真心感谢陆庭予,如果不是陆庭予,安安哪里能住上这么好的病房,接受这么好的治疗。 陆庭予深深一笑,“不用谢我,应该谢你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季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陆总。” 医生走了过来,先跟陆庭予先打了招呼,然后对季年说:“季先生,我看了你女儿以前的治疗报告,其实一开始有很大几率痊愈,可惜时间拖得太久了。” 季年有些内疚,“当时我们那边医疗技术不先进,我也不懂这些,是后来医院让我们转院,我才知道的。” 医生见陆庭予扫了一眼,连忙安慰道:“不过你放心,虽然一开始治疗不佳,但好在没有拖延治疗,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痊愈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季年心里重燃希望,连忙谢谢医生。 陆庭予微微侧过身体看向医生,淡淡地说:“郑医生,那安安就拜托你了。” 郑医生意味深长看了看两人,“陆总,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尽力。” 郑医生走后,陆庭予来到病床前,看着冲他笑的安安,心里一片柔软,“安安,喜欢这个新环境吗?” 安安抱着洋娃娃,很认真地点头,“喜欢。” 陆庭予看她的眼神里透着丝少见的温柔,“喜欢就好,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就告诉护士,她都会满足你。” 安安眨了眨眼睛,“陆叔叔,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陆庭予含笑注视着安安,“算是吧。” 安安扑闪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亮,“那你以后会经常来看我吗?” 陆庭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深深一笑,“当然,陆叔叔以后会常来看你。” 第31章 我喜欢你 季年插了句话:“陆总,你平时那么忙,不用特意来看安安的。” 陆庭予笑道:“没关系,我经常来医院巡查工作,正好来看望孩子。” 他这样说,季年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只不过看着陆庭予对安安,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殷勤。 就好像他才是安安的爸爸一样。 安安看起来特别喜欢陆庭予,问了她很多问题,陆庭予都不厌其烦的回答。 季年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居然有种他们是一家人的错觉。 这个念头一出现,季年吓了一跳,连忙晃了晃脑袋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 但季年不得不承认,陆庭予这段时间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他面对陆庭予的时候,心境早就不止是感谢了,而是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一名老医生站在门外说,“陆总,我有事找您。” 陆庭予跟那名医生对视一眼,只见医生冲他点了点头,眼里含着深意。 陆庭予了然,他起身对季年说:“我先走了。” 季年顿了顿,“好,我送您出去。” 陆庭予没有拒绝,两人来到安静的走廊,季年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老医生站在不远处, 陆庭予没有急着离开,关心道:“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季年反应过来陆庭予问的是上次他晕倒的事,淡淡一笑,“已经没事了。” 陆庭予眸光微动,“那就好。” 季年想起这件事还感到一阵暖意,忍不住说:“还要谢谢陆总给了我这么好的工作。” 如果不是陆庭予,季年现在还每天打三份工,为了安安的医药费发愁。 现在这些问题全部都迎刃而解了。 陆庭予深深看着他,笑容儒雅绅士,“你已经跟我道过很多次谢了。” 两人四目相对,季年望着陆庭予深邃的双眼,表情忽然变得纠结起来,他抿紧嘴唇,迟疑地开口说:“陆总,你是不是......” 陆庭予眉眼认真注视着他,“什么?” 季年显得欲言又止,片刻后,他垂下眼睛,摇了摇头,“没什么。” 陆庭予眼中有某种情绪闪过,不过他没说破,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你进去吧。” 季年点了点头,看了眼来到他们面前的老医生后,猜到他们有话要说,转身回到病房。 等病房的门冲里面关上,老医生把一份文件递给递到陆庭予面前,“陆总,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 陆庭予目光一沉,他端详着医生的表情,从他手里接过报告。 陆庭予打开报告,直接略过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目光落在鉴定结果那一栏上面。 而鉴定结果那一栏里显示:根据DNA分析结果,陆庭予跟季安安的DNA存在亲子关系。 “陆总,亲自检测报告出来了,季安安的确是您的亲生女儿。” 陆庭予看到这个结果,不算太意外。 从姚助理告诉他,童乐能像女人一样怀孕,而且在跳海的八个月后生下安安,他就猜到安安是他的女儿。 陆庭予做这个亲子鉴定,也只是为了有个保障。 陆庭予收起检查报告,他转过头,透过门上的窗口看着季年照顾安安的背影,把报告合了起来,淡淡地说:“这件事替我保密。” “放心吧陆总。” 自从不用打三份工以后,季年回医院陪安安的时间多了起来。 这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到医院,又看见陆庭予出现在病房里。 季年诧异地说:“陆总,您怎么来了?” 陆庭予眉头轻挑,“我之前答应过安安常来看她,今晚正好有空,顺路过来看看。” 季年本来以为陆庭予只是随口一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小孩子的话,你不用太当真的。” 陆庭予揉了揉安安的脑袋,“答应过孩子的事,不能言而无信。安安,你说对不对?” 安安很认真的点头,“对。” 陆庭予轻轻勾了勾嘴角,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姚助理,给了个眼神示意。 姚助理把手里的礼品袋递了过来。 陆庭予打开礼品袋,拿出一套精致又漂亮的迷你厨房玩具。 安安顿时兴奋地哇了一声。 陆庭予含笑道:“安安喜欢吗?” 安安用力点头,“好喜欢!” 陆庭予不出意料地笑了,“喜欢就拿着,这是陆叔叔特意买给你的。” 没等安安伸手去接,旁边插进季年急促又严肃的声音:“安安,不能收,快把礼物还给陆叔叔。” 安安抬起头,对上季年难得正色的表情,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默默把手伸了回去。 季年把礼物推还给陆庭予,认真地说:“陆总,你能来看安安我已经很感谢了,你还是把礼物拿回去吧。” 陆庭予笑容不改,“这是在商场买的,不能退货,我拿回去也只能扔掉。” 季年平时过得很拮据,从来没去过商场买东西,不知道有这种规矩,顿时陷入两难。 见季年不说话,陆庭予说:“就当是哄安安高兴,我听医生说,她很快要开始联合治疗了。” 季年看向安安,安安一直盯着陆庭予手里的玩具,眼神里有满满的期待。 季年顿时说不出狠心的话来。 他知道安安一直想要这样的玩具,但平时季年为了给安安治病,手上连多余的钱都没有,更别说给安安买礼物,连安安平时经常搂着的洋娃娃也是他四年前买的。 在季年犹豫不决的时候,陆庭予已经把玩具塞到了安安怀里。 安安犹犹豫豫地抱着玩具,小声说:“爸爸,我可以拿着吗........” 季年实在不忍心看见安安失望,他犹豫片刻,只好说:“下次不能再拿陆叔叔的东西了,知道了吗?” 安安乖乖地说:“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庭予常常来医院探望安安,而且每次都带各种不同的礼物。 有时候是限量版的洋娃娃,有时候是设计名师设计的公主裙,或者是各种国外译本的新版童话故事书。 经过上次的事,陆庭予学聪明了许多,每次都趁着季年上班的时候来看安安。 等季年下班时,礼物都已经拆封了,没办法再退回去。 正好这天他回到医院,碰见来看望安安的陆庭予,陆庭予果不其然又送了安安礼物,听说是国外订购的芭比娃娃,全球限量一份。 那团积压在季年心头的疑雾越滚越大,终于在剧烈的挣扎下裂开了一条口子,渗出几分煎熬的的滋味来。 季年抬起头,望进陆庭予的眼睛里,他的牙齿在下唇咬出了齿痕,忍不住问出在心里纠结了很久的话:“陆总,你为什么对我和安安这么好?” 气氛瞬间陷入窒息般的沉默中。 陆庭予跟季年四目相对,过了很久,他沉沉地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相信吗?” 五娘有话说! 大家早上好,今天这本书上架啦! 还是按以往的更新每章3000字,多写就收多点,都是按照网站收费的。 季年和陆狗的感情在急剧升高,暧昧期很快就要结束了。 季年在逐渐掉陆狗的陷阱里了嘿嘿嘿,两人马上就会谈恋爱了! 至于季年为什么会接受陆狗,又因为什么契机恢复记忆,大家看下去就知道啦! 陆狗的火葬场已经安排上了,大家不要着急! 没有倒V,大家可以放心观看,也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正版,这样才能写得更长更远,爱你们么么哒呀!! 第32章 你在躲着我 季年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可是陆庭予承认的瞬间,他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他不自在地避开陆庭予的视线,喉结微微滚动,“陆总,您别开玩笑了。” 陆庭予注视着他,“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季年看着陆庭予,只能从他眼睛里看出真挚和郑重,没有半分轻佻。 季年还是不敢相信陆庭予真的喜欢他,但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说得过去陆庭予这段时间的异常举动。 季年脑中一团乱麻,他垂下眼睛,睫毛有细微的颤抖,“陆总,我有孩子了,我还离过婚。” “我不介意。”陆庭予没有任何犹豫。 仿佛有颗石子投入心底,荡起微微波澜。 不等季年开口,陆庭予又说:“我一直把安安当成我的亲生女儿看待。” 季年微微攥紧拳头,忍不住问:“陆总,你喜欢我什么?” 陆庭予思考了一会儿,“独立,坚强,贴心,负责,这些都是我在你身上看见的品质。” 季年从来没想到这能成为他的优点,如果可以,他也想不那么独立和坚强,也想有个人可以依靠和倾诉。 陆庭予把季年的表情收入眼底,慢条斯理地说:“之前我不说,是担心吓到你。” 季年的确被吓到了,而且吓得不清,谁能想到陆庭予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居然会喜欢上一个服务员,这种只可能发生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情节居然出现他的人生里。 直到现在季年还不敢相信。 见季年还没从这个状况里回过神,陆庭予嘴角噙了淡淡的笑,缓缓地说:“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逼你。” 季年连陆庭予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直到安安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把他的思绪给带了回来。 安安圆润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爸爸,你怎么啦?” 季年大脑一片混乱,他整理好心绪,勉强笑了笑,“没事。” 他的表情明显没有语气那么轻松,季年坐到病床上,看着安安怀里抱着陆庭予今天送的芭比娃娃,迟疑道:“安安,你觉得陆叔叔怎么样?” 安安不假思索地说:“陆叔叔很好。” 季年又问:“那你喜欢陆叔叔吗?” 安安用力点头,“除了爸爸以外我最喜欢陆叔叔啦!” 季年喉咙有点发干,“为什么?” “陆叔叔对安安好啊。”安安眨起眼来扑闪扑闪的,“陆叔叔总是给我买礼物,还给我讲故事,护士姐姐给我打针的时候,陆叔叔还让我别怕,给我糖果吃呢。” 季年看得出来安安是真的喜欢陆庭予,孩子对真正对他好的人总是特别敏锐,这也说明陆庭予平时对安安很好。 季年没再问下去,只是占据在胸口的那股沉闷更加重了。 这时苗大姐走过来问道:“季先生,陆总刚刚跟你说了什么啊?我怎么听见“喜欢”、“考虑”什么的。” 季年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到苗大姐的表情有种反常而迫切的殷勤,敷衍地说:“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天而已。” 苗大姐不死心地问:“陆总是不是喜欢你啊?” 听见“喜欢”两个字,季年的表情骤然像被烫了一下,他站了起来,有些心虚地说:“苗大姐,你想多了,我先去看看安安的医药费。” 说完季年拿上医保卡,逃也似的去了前台。 苗大姐的表情显得若有所思,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天晚上,季年失眠了。 他在黑夜里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不停回响着陆庭予今天的表白,心里乱成一团。 他有些后悔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但他也不能再不明不白接受陆庭予的好意。 隔天晚上,陆庭予像往常一样来医院看望安安,病房里没有季年的身影。 陆庭予看向病房里唯一的一个大人——苗大姐,询问季年的去向。 苗大姐笑着说:“陆总,季先生去上班了,还没回来。” 陆庭予扫了眼腕表上,眉头拧了拧,“这时间还没回来?” “季先生说今天要加班,所以可能会晚点。” 没等陆庭予再说什么,苗大姐手脚麻利地倒了杯水给他,脸上堆着笑容,“陆总,喝水。” 陆庭予扫了苗大姐一眼,“谢谢。” 苗大姐连连说不用谢,等陆庭予坐到病床边跟安安说话,她才走到角落,从口袋里偷偷掏出他的手机,拍下了陆庭予英俊的侧脸,偷偷发给某个号码。 陆庭予这一待就是三个小时,转眼到了凌晨,季年依旧还没回来。 陆庭予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覆上一抹沉色,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但他不确定季年是不是在躲着他。 不过陆庭予很快就确定了,因为一连几天,季年都很晚下班。 陆庭予给朱经理打了通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季年想多赚钱,要求主动加班。 现在有了陆港医院的资助,加上季年的两份工作,他手上握着的钱绰绰有余,他这么反常的举动,原因只有一个,季年故意在避着他。 想到这里,陆庭予下颌绷紧,眼中的情绪如平静的湖水骤然搅起了汹涌的情绪。 “小季?” 厨师隔着窗口喊了季年好几声,他一激灵回过神,忙说:“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了什么?” 厨师笑着把手里的餐盘递给他,“该送菜了。” 季年低低地应了一声,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厨师关心道:“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季年轻轻摇了摇头。 厨师提醒道:“听说今晚陆总来了,你小心点别犯错。” 不知道谁打趣了一句:“陆总那么喜欢小季,怎么可能罚他。” 季年指尖仿佛被细弱的电流刺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只听见那句“陆总来了”,心脏跳动得有些急促,“陆总也来了?” “是啊,刚刚小陈送菜的时候在走廊碰见了。” 厨师见季年表情不太对劲,笑着打趣道:“你怎么这个反应,陆总来我们会所吃饭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如果换成以前,季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季年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陆庭予。 正好小陈来端菜,季年犹豫了一下,开口喊住他,“小陈,今晚你可以帮我送菜到320包厢吗?” “我?”小陈有些兴奋,“你说真的?” 季年点了点头,他作势捂住肚子,用卑劣的演技皱着脸说:“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麻烦你帮我送一下。” 小陈求之不得,忽然想到什么,又迟疑地说:“那今晚收到的小费......” 季年马上说:“都是你的。” 小陈这才打消顾虑,笑嘻嘻地说:“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包厢里推杯换盏,谈天阔地,陆庭予的眼神却一直注视着门口,玻璃杯在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包厢门从外面推开,熟悉的工作服映入眼帘,可是进来的那张脸却无比陌生。 陆庭予脸色微沉,看着眼前陌生的服务员小心翼翼端着菜来到餐桌前,胸前的名牌也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 陆庭予忽然说:“不是季年负责这个包厢?” 小陈看了看四周,确认陆庭予是在跟他说话,回应道:“陆总,季年肚子不舒服,所以让我帮忙送一下菜。” 陆庭予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力道。 小陈送完餐就退出了包厢,他回到楼下,正好在洗手间门口碰上季年。 小陈本来跟季年的交情不深,不过因为季年今天把302包厢送餐的机会让给他,他也就多关心了几句:“季年,你肚子好点了没?” 季年点点头,就听见小陈说:“今晚谢谢你啊,我刚刚收到几百块小费呢。” 季年勉强挤出一抹笑,说了句“不客气”,等小陈走了以后,他心事重重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一双锃亮昂贵的皮鞋猝不及防进入视野里。 季年抬起头,陆庭予迎面走了过来。 他背脊微微一僵,表情被不自然替代,“陆总。” 陆庭予开口说:“这几天我去医院没见到你,听说你最近在加班。” 没等季年开口,陆庭予忽然说:“季年,你在躲我?” 季年没有直视他,依旧能感觉到陆庭予灼热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低声说:“没有,只是会所太忙了,我没什么时间回去。” 陆庭予叹了口气,里面包含的复杂情绪听起来让人有些不忍,“已经一个星期了,我能知道你的答案了吗?” 季年的手蜷成一团放在小腹上,表情纠结。 陆庭予则静静地看着他。 季年沉默很久,鼓起勇气开口:“陆总,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陆庭予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眼里却有情绪暗潮汹涌。 季年声音越来越低,“而且我们的身份也不合适。” 季年看过太多门不当户不对的新闻,他有自知之明,就算跟陆庭予在一起了,也不会长久的。 “陆总,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和安安的照顾。”季年真心诚意地说:“你上次帮我付的医药费,还有送给安安的那些礼物,以后我会每个月分期付款给你的。” 陆庭予始终没有说话,气氛在无形中变得凝重压抑,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季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庭予,他冲陆庭予点了点头,抱着托盘转身离开。 陆庭予乌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季年离去的背影,他闭着眼睛,缓缓仰起头,喉结隐忍地动了动。 虽然早就猜到季年不会这么轻易接受他,但真的被季年拒绝后,那股心悸的焦躁、烦乱、恼怒还是控制不住一股脑挤进了他的胸口。 看来该下点猛药了。 第33章 跟我撇清关系 季年回到员工休息室,他后背靠在柜子上,重重吁出口气。 刚刚说出那句话时,陆庭予的表情虽然没有波动,但季年从他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受伤。 像陆庭予这种人,应该从来没被人拒绝过吧? 季年有些内疚,同时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就算他骗得了陆庭予,也骗不过自己。 其实他有点喜欢上陆庭予了。 季年腰间的对讲机传来领班的声音,询问季年去了哪里,他迅速整理好心情,继续去忙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季年都有意无意避着陆庭予。 连小陈都察觉到了不正常,以前陆庭予只让季年服务,可是这段时间小陈复杂送餐,陆庭予也没什么反应,偶尔还会给他小费。 于是会所里的流言蜚语又多了起来,有人说季年被陆庭予抛弃了,有人说陆庭予有了新欢,总之众说纷纭。 身为话题中心的季年没有任何反应,每天依旧该上班该下班,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少话。 就在季年以为两个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时,这天中午他突然接到姚助理打来的电话。 “季先生。”姚助理在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很尊敬,好像丝毫没有因为陆庭予的冷落就看不起季年。 季年有些不自在,“姚助理,有什么事情吗?” 姚助理说:“是这样,陆总今天晚上有应酬,他让我转告你一声,今晚需要你去家里做碗醒酒汤。” 季年猜到会有这一天,他不干活却拿着这么多工资,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没什么犹豫地说:“我知道了,我会早点过去的。” 姚助理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季先生。” 挂断电话后,季年看着屏幕里的号码出神,虽然两人现在还有雇佣关系,可是一想到晚上跟陆庭予见面,他就有些忐忑。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间,季年打车来到别墅,屋子里漆黑一片,看起来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 季年输入密码锁进去,陆庭予果然不在,他莫名松了口气,来到厨房穿上围裙开始煮醒酒汤。 锅具里的汤咕噜噜的冒泡,锃亮的厨具倒映着季年白净的脸颊,趁着熬汤的时间,他抬头望着这栋宽敞豪华的别墅,随便一样家具都是季年买不起的。 这个地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和陆庭予的身份悬殊。 季年甩了甩脑袋,不再思考那些没用的东西,他把醒酒汤盛了起来,放在餐桌上,然后脱下围裙准备离开。 来到门口换鞋,面前忽然响起密码锁的声响。 在季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别墅的门从外面打开,季年跟走进来的陆庭予两人四目相对。 季年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垂下眼皮,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陆总,醒酒汤我已经给您做好了。” 昏暗的光线下,陆庭予的表情晦涩不明,“谢谢。” “不客气。”季年不自觉抿了下唇,似是犹豫地说:“对了陆总,我想跟您说件事。” 陆庭予微侧着脑袋看着季年,“你说。” 季年盯着陆庭予脚下锃亮的皮鞋,缓缓地说:“是这样,其实我一个月也没过来几次,拿您这么多工资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我想,以后还是让保姆给您煮醒酒汤吧。” 不等陆庭予开口,季年又说:“我已经把做法写在本子上,您让保姆按照上面写的做就可以了。” 陆庭予沉默了一会儿,“你要跟我撇清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季年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一抹酸涩,他脑袋垂得更低,“我只是觉得您没必要浪费那么多钱聘用我。” 陆庭予看着他,目光是从无仅有的幽深,没有再开口。 窒息般的氛围让季年有些喘不上气,他不想再久待,礼貌地说:“陆总,那我先走了。” 季年从他身边擦肩而归,忽然被陆庭予抓住手腕,他的心脏跟着重重跳了一下。 在他开口前,陆庭予递过来一个礼品袋,“这是安安一直想要的故事书,我托人从国外带了回来,你转交给她吧。” 季年目光落在陆庭予手里的礼品,那股发干的感觉再次回到喉咙,他轻轻摇了摇头,把礼品袋推了回去。 陆庭予握着礼品袋的手明显一僵。 季年轻声说:“陆总,我不能再收您的东西了,谢谢你的好意,以后您不用再破费了。” 季年冲他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别墅。 陆庭予转过身,看着季年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他低头看向手里的礼品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餐厅。 陆庭予来到餐桌前,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瓷碗,片刻后,他拿起醒酒汤,全部倒进了池子里。 他阴沉地想,季年想跟他撇清关系,哪有这么容易。 他一定会让季年心甘情愿回到他的身边。 那天过后,陆庭予没再出现过,季年松了口气的同时,心脏有股说不清的酸涩。 安安等不到陆庭予,忍不住问:“爸爸,最近陆叔叔怎么不来医院了?” 季年解释说:“陆叔叔很忙,有个很大的公司要管理,不能经常来陪安安。” 这件事还是季年听会所里的同事说的,据说他们当地那座最高最大的写字楼就是陆庭予的公司。 正因为这样,季年才不能接受陆庭予,不仅因为他们的地位悬殊太大了,而且他想不通,这么优秀的陆庭予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安安小脸写满了失望,“那我能给陆叔叔打电话吗?” 季年看着安安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安安,陆叔叔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能总是打扰他,知道了吗?” 安安失落地耷拉下头,吸了吸鼻子说:“爸爸,我知道了。” 季年揉了揉安安的脑袋,看着安安受伤的表情,他有些不忍,但他必须这样做。 安抚好安安的情绪后,季年去询问苗大姐最近安安治疗的近况,苗大姐忽然说:“季先生,这几天怎么没见到陆总啊?” 季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摇了摇头。 苗大姐观察着季年的表情,语气含着几分试探,“季先生,你是不是跟陆总吵架了啊?” 没等季年开口,苗大姐又说:“不然陆总以前天天来我们这,怎么最近都没见到人影了。” 季年深吸一口气,“苗大姐,安安最近准备接受新药治疗,我希望你能多把心思放在安安身上。” 季年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苗大姐说话,苗大姐收敛起笑容,不敢再开玩笑。 等季年走了以后,苗大姐又往门口瞄了一眼,嘟囔道:“不来可不行啊。” 季年没把苗大姐的反常举动放在心上,像往常一样到会所上班,听到其他同事说今晚陆庭予又来了。 没过一会儿,小陈就像闻到味似的凑了过来,“季年,今晚还是让我去302包厢?” 季年端菜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 小陈毫不意外地笑了笑,其实这段时间已经变成他固定送餐去302包厢了,不过面子上还是要做做的,毕竟一开始是季年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他。 加上最近会所里的留言很多,小陈也忍不住打探说:“季年,你跟陆总怎么回事,真的吵架了?” 季年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随便敷衍了过去。 等小季去送餐后,季年端着托盘去了四楼。 就在他经过一个昏暗的转角处时,猝不及防一个人影出现,向他迎面跑来,季年来不及反应,两人猛地撞在一起,手里的托盘应声掉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季年浑身吃痛,他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人后愣了一下。 男人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低头看了季年一眼,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连滚带爬站起来跑了 季年揉了揉发疼的肩膀,弯腰捡起托盘,回头看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虽然这个男人有些奇怪,但季年没当一回事,抱着托盘回了厨房。 季年前脚刚回到厨房,后脚朱经理突然走了进来,脸上难得有几分急色,“大家先放下手里的工作!” 厨房里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好奇地看向朱经理。 朱经理严肃道:“刚刚我接到警方消息,说有个杀人犯混进了我们会所里。”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众人连忙问怎么回事,厨房里吵吵嚷嚷。 朱经理呵斥一声,“吵什么吵,现在赶紧先驱散客人,别闹出动静。” 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会所可担待不起。 走到半路的时候,季年忽然想到刚刚他在四楼撞到的那个奇怪男人,心里有一丝异样闪过。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跟着大部队一起去包厢里跟客人沟通。 然而今晚是七夕,会所里的客人不少,朱经理只能给每个人安排任何,各自负责自己区域里的客人。 季年负责的是二楼右边,他来到包厢,找了个合理的理由跟客人说明情况,勉强把客人打发走了。 之后几个包厢都很顺利,虽然有几位被打断了约会有些不悦,但因为会所免了今晚的费用,还承诺下次消费半折,总算把客人稳定了下来。 转眼只剩下最后一间包厢,季年加快动作赶了过去,就在他来到最后包厢门口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楼梯间的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季年正要敲门,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逼近,他回过头,一个黑影猛地闪了过来。 还没等季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脖间传来疼痛的刺感,一把明晃晃的刀抵在他脖子上。 第34章 你在担心我 季年浑身变得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下一秒,耳边响起客人刺耳的尖叫声,众人纷纷吓得退后,眼神仿佛看见什么猛水野兽。 歹徒把刀抵在季年脖间,威胁道:“都别过来!” 季年僵硬地抬起头,跟那双有些陌生的眼睛对上,熟悉的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正是他刚刚在四楼撞见的那个奇怪客人。 原来这个人真的是杀人犯。 季年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冷汗顺着白净的脸颊滑落,双腿定住了似的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模糊的视野里。 陆庭予听见动静赶了过来,他拨开人群来到前面,在看见被歹徒劫持的季年后,表情微变。 季年在看见陆庭予的一瞬间,莫名眼眶发酸,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下意识的求助。 陆庭予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在死寂般的氛围中声音“放开他。” 歹徒从陆庭予开口时就盯住了他,他一动,歹徒立马喊道:“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同时抵在季年脖间的刀子一紧,逼得陆庭予停下脚步。 陆庭予竭力压制着语气中的焦躁,嗓音森寒:“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但别伤害他。” 歹徒紧紧握着手里的刀子,警惕地盯着陆庭予,没有开口。 陆庭予看了眼季年,他脖间隐约可见刀痕,那把刀仿佛随时可以割破他的喉咙。 陆庭予眼底闪动着深沉的光,继续说:“如果你非要挟持一个人,那就换我吧,我比他有挟持的价值。” 季年心脏重重一跳,颤声道:“陆总........” 陆庭予一边不动声色靠近,一边沉稳地说:“你想跟警方谈判,至少要有筹码。” “我让你别过来,你耳朵聋了!” 歹徒一着急,锋利的刀尖刺破季年白皙的皮肤,豆大的血珠冒了出来,疼得季年微微一颤。 陆庭予目光微微一黯,他缓缓停下脚步,没有再贸然靠近。 歹徒终于开口,语气嚣张,“我要离开这里,五分钟之内给我准备一辆车。” “不用五分钟。” 歹徒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陆庭予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摇晃着悬挂在指尖,“我的车就停在楼下,你现在可以开着车马上离开。” 歹徒看向陆庭予手里的车钥匙,有些怀疑地看向陆庭予。 陆庭予眉头挑起,“你如果不放心,我可以亲自送你下去,不过前提是你必须放开他。” 歹徒似乎被说动了,半信半疑看着陆庭予,“你把车钥匙扔过来,人不准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陆庭予迟疑了一瞬,他弯下腰,把车钥匙顺着地板扔了过去。 歹徒目光紧盯着陆庭予的动作,生怕他搞小动作,随着车钥匙飞到脚下,他迅速弯腰去捡车钥匙。 就在他分神的功夫,一个人影扑了过来,歹徒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力踹倒在地,刀子哐当落地。 季年感觉到抵在脖子上的威胁瞬间消失, 陆庭予握住季年肩膀,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关心地说:“你没事吧?” 季年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还有些惊魂未定。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危险!” “你他妈去死吧!” 歹徒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捡起了刀子,朝着季年扑了过来。 就在刀子落下的那瞬间,陆庭予猛地把季年抱进怀里,强而有力的心跳窜进他的耳朵里。 下一秒,季年听见陆庭予发出一声闷哼,仿佛透过皮肉重重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季年猛地抬头,陆庭予手臂被刀子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季年心跳猛跳,那瞬间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陆总!” 歹徒见状瞬间扔下刀子跑路,赶来的会所保安急忙去追赶。 陆庭予捂住伤口,重重喘着气,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源源不断流出,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见陆庭予摇摇欲坠往前倒,季年及时伸手扶住,他手心出汗,声音都在发抖,“陆总,你没事吧?” 陆庭予喘着粗气,勉强抬头看向季年,“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 季年摇了摇头,他手足无措地看着陆庭予手臂上的伤口,刺目的鲜血印着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他想碰不敢碰,指尖虚虚地扶着他的手臂。 “陆总,你撑着点,我送你去医院。” 陆庭予没有拒绝,任凭季年搀扶着他站了起来,围观的人群下意识让开一条路,陆庭予跌跌撞撞穿过人群,流下的血低落一地。 朱经理听见动静赶了过来,看见这一幕后被吓得不清。 陆庭予怎么受伤了? 朱经理心里大叫不好,就是今晚来这里消费的客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陆庭予,怎么偏偏是这个财神爷受了伤。 朱经理生怕这件事会连累会所,紧张地跑了过去,心惊胆战地说:“陆总,您没事吧?” 朱经理下意识过来扶陆庭予,陡然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似是隐含着警告和威胁。 朱经理看了眼一脸担忧的季年,很快回过味来,识趣地把手抽了回去。 季年跟朱助理请了假,一个人搀扶着陆庭予下了楼。 姚助理正靠在车身上抽烟,见到季年搀扶着袖子全是血的陆庭予出现在会所门口,吓得夹在指尖的烟都掉了,急忙跑了过来,“陆总,这是怎么回事?” 季年来不及跟姚助理解释,两人搀扶着陆庭予上了车。 姚助理迅速回到驾驶位发动车子,季年也跟着坐进后座,系安全带的手都在发抖。 陆庭予抬手摸了摸季年的脸,“别怕,我没事。” 季年眼睛有些酸涩,涌上鼻腔的酸意越来越猛烈。 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陆庭予仰靠在座椅上,喉结微微滚动,在车灯的照耀下他脸色有些惨白,全然没有了以往身处高位者的意气风发。 季年第一次看见陆庭予这么虚弱的样子,都是因为他,陆庭予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季年看着陆庭予手臂上的伤口,胸口荡漾起说不出酸闷胀痛。 到了医院,姚助理连忙找医生帮陆庭予处理伤口,当被血染红的袖子被剪开时,露出底下触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 季年心脏揪紧成了一团。 如果不是陆庭予救下他,今天挨这一刀的人就是他了。 医生观察了一会儿伤口,面色凝重地说:“伤者的伤口太深,需要消毒缝针,我让人去准备。” 没过一会儿,医生开始给陆庭予处理伤口,陆庭予手臂不由得绷紧,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失去血色。 季年小心翼翼地说:“陆总,疼的话你就抓着我吧。” 陆庭予看着季年晶亮的双眼,片刻后,他牵住了季年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季年微微一顿,他看着两人紧牵的手,又看着陆庭予苍白的脸色,最后还是没有推开他。 随着医生开始缝针,陆庭予眉头深深拧了起来,握着季年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季年顾不上被捏疼,像平时哄安安一样,轻声安慰道:“陆总,你忍忍,很快就好了。” 陆庭予回应他一个很吃力的笑容。 季年心里更不是滋味,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占据了胸腔,紧紧牵住了陆庭予的手。 好不容易缝完针,陆庭予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虚脱地靠在椅背上,额前散落的几缕头发被汗浸湿。 医生特别交代说:“最近这段时间别碰水,也不能有激烈运动,一个星期后记得来医院拆线。” 陆庭予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 姚助理跟着医生去开药,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庭予看着季年,目光忽然落在两人手上。 季年顺着陆庭予的目光望去,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抓住了陆庭予的手,到缝完针了还不肯松开。 季年脸上烧得慌,下意识就把手抽了回来。 然而季年刚有动作,就被陆庭予抓住指尖,把他重新包裹在宽厚的掌心里。 季年有些难为情,想要把手抽回来,被陆庭予抓得更紧。 他担心碰上陆庭予刚缝合好的伤口,不敢再挣扎,沉默的气氛默默在病房里流淌开来。 过了一会儿,季年轻声问:“陆总,你为什么帮我?” 陆庭予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我不希望你出事。” 他把季年的手握得更紧,缓缓地说:“而且你是我喜欢的人,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季年心口蓦然一酸,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一点点熨热了。 陆庭予注视着他,“你今天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的担心?” 季年看着陆庭予的双眼,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害怕陆庭予出事,不管是因为陆庭予替他挡了那一刀,还是有别的原因,总之他不希望陆庭予因为他出事。 良久,他轻轻点了点头。 陆庭予眼底有意味不明的笑意转瞬即逝,他缓缓靠近季年,两人的脸越来越近。 季年紧张地窒住呼吸,他下意识想要推开陆庭予,动作却在瞥见陆庭予的伤口时停下了,他又想起在会所里陆庭予替他挨的那一刀,在陆庭予逼近的呼吸间,他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睛。 下一秒,陆庭予托住季年的后脑勺,吻住他的嘴唇。 第35章 很像一家人 季年大脑一片空白,从头到脚都是僵硬的。 陆庭予的吻很温柔,在他柔软的唇上辗转吸|吮。 这个吻很快结束,陆庭予松开他腰上的手,缓缓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季年这才敢重新呼吸,脸红成了一片。 他忍不住想,跟男人接吻的感觉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奇怪。 也有可能因为这个人是陆庭予,所以他才不觉得反感吧。 陆庭予定定地看着季年泛着潮红的脸,他能感觉到今晚季年的态度在慢慢软化,至于原因不言而喻。 病房里的气氛陷入一阵难以言喻的安静中,幸好这时姚助理拿完药回来,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季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跟姚助理一起送陆庭予回别墅。 佣人已经下班了,屋子里静悄悄一片,透着股冷清。 陆庭予交代姚助理,“这几天你把文件送到家里给我处理。” “是。”姚助理看着陆庭予缠着绷带的样子,不放心地说:“陆总,您这样子生活起居也不方便,不然我找个护工来家里照顾您吧。” 陆庭予淡淡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 姚助理一脸担心,“您的手伤成这样,也没个人照顾怎么行。” 陆庭予正要开口,旁边忽然插进来一句话:“我留下来照顾陆总吧。” 见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季年声音低了下来,“我没什么事做,平时上完班可以过来照顾陆总。” 陆庭予眼底闪动着深沉的光,平静地说:“会不会太麻烦你?” 季年摇了摇头,“没事,不麻烦。” 姚助理观察着顶头上司的反应,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急忙说:“那这段时间就麻烦季先生了。” 季年勉强笑了笑,“好。” 姚助理把药交给季年,告知了用法以后就走了,别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庭予看着季年,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是喜是怒,淡淡地说:“你如果不愿意,不用勉强,我一个人也可以.....” 季年抢先说:“陆总,我是自愿留下来照顾你的。” 他拿了陆庭予的工资,本来就该照顾他。 再说了,陆庭予是因为他受伤的,于情于理他都该照顾陆庭予。 “自愿......”陆庭予嘴角反复嚼着这这两个字,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季年后知后觉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暧昧,他尴尬地转开话锋说:“陆总,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过来。” 陆庭予忽然拉住季年的手腕,“在这住下吧。” 季年顿了顿,陆庭予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不紧不慢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房间很多,平时都空着。” 季年想想也好,陆庭予这样子可能连起床都困难,他如果回了医院,陆庭予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谁能帮他。 幸好别墅常年有人打扫,季年就在客房住下了,打算第二天再回医院拿衣服。 季年还给苗大姐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有事,就不回医院过夜了。 打完电话后,季年送陆庭予回到房间,搀扶着他上了床,贴心地给他盖上被子。 季年站在床边说:“陆总,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你再叫我。” 陆庭予双眼在黑暗里有些辨别不清,靠在床头注视着季年,“好。” 季年带上门离开,陆庭予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紧接着隔壁的房门打开又关上,终于回复寂静。 过了一会儿,陆庭予掏出手机,从通讯录最下面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对方似乎一直在等着陆庭予联系他,一道粗犷的男声在对面响起,“陆总?” 陆庭予沉沉地说:“是我。” 男人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陆总,您的手没事吧?” 如果季年在的话,就能听出这个声音正是今晚劫持他的那个歹徒的。 陆庭予看了眼包着纱布的手臂,莫名勾了勾唇角,“没事。”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我还怕下手太重,把您弄废了,幸好没什么大碍。” 陆庭予没有跟他唠家常的意思,“钱我已经让人打进你的账户,最近避避风头,暂时别出现。” “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男人顿了顿,忍不住打探道:“不过陆总,那人是什么身份啊,至于您这么豁出去,绕一大圈演戏。” 陆庭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拆开手臂上渗血的纱布,露出的伤口显得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这样做,季年又怎么会轻易感动。 “今晚辛苦你了。”陆庭予言简意赅地说:“挂了。” 挂断电话,陆庭予靠向椅背,他抬手摸了摸嘴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季年柔软的温度,他摩挲了几下,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隔天一早,陆庭予醒了过来,他看了眼手机时间,正好八点整。 他起床洗漱,那只受伤的手似乎丝毫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从浴室出来后,他离开房间往楼梯走去。 经过客房时,陆庭予发现房门半掩着,这个角度正对着床的方向,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季年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陆庭予来到楼下,隔着很远就闻到一股香味从厨房飘了出来,一个走动的人影倒映在玻璃上。 他迈步走进厨房,季年听见穿着围裙回头,冲他笑了笑,“你醒了?稍等一下,很快就能吃了。” 阳光正好从季年前方的玻璃窗里投射进来,洒在季年白净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光,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陆庭予呼吸微微窒了窒,那瞬间他不受控制把季年抱进怀里,呼吸有些发颤。 季年握着锅铲的手一僵,几分不自在浮上身体,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陆总,你小心伤口。” 陆庭予在他耳边说话,声音带着几分隐忍,“我们这样很像一家人。” 季年愣了愣神,陡然像是被软塌塌的棉花填满了心房,被这句话牵扯得有些动摇。 片刻后,陆庭予终于放开他,季年耳根有些滚烫,听见陆庭予说:“抱歉,我失态了。” 季年摇了摇头表示理解,其实刚才听见陆庭予那么说时,他心里也有一瞬间的悸动。 这个想法让季年生出一丝危机感。 十分钟后,季年把早餐端上桌,两人围坐在餐桌前吃饭。 陆庭予伤的是右手,夹菜有些不方便,季年见了,主动给他夹菜,轻声说:“陆总,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帮你。” 陆庭予深深一笑,“好。” 两人就这么你夹我吃,气氛还算和谐。 沉默地吃完了一顿早饭,姚助理正好来了,是给给陆庭予送文件的。 季年趁这机会跟陆庭予说了一声,就准备去上班了。 陆庭予目光跟着季年离开,直到姚助理喊了他好几声,他缓缓回过神,收回视线。 因为时间着急,所以季年打了辆车回到医院,打算拿点东西去上班。 来到病房时,季年看见病房里多了个不速之客,一个面容清秀,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正跟苗大姐说话。 季年看着面前身穿修身工作服,头发盘起的女人,好奇道:“苗大姐,这位是?” “哟,季先生,你回来啦。”苗大姐站了起来,把女人往她面前推了推,“这是我女儿,最近不是出差,正好顺路来看我。” “小颖,这就是季先生,妈之前跟你说过的。” 苗颖跟季年打了个招呼,“你好。” 季年点了点头,“你好。” 苗大姐迫不及待插了句话,“季先生,你昨晚怎么没回来啊?” 季年表情闪过一抹不自在,“会所要加班,所以就在那边过夜了。” 苗大姐哦了一声。 季年看了眼时间,快要来不及了,他跟安安说了一声,就拿着东西离开了。 等季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苗颖小声说:“妈,这就是你说的季年?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苗大姐满意地看着自己样貌和身材都出挑的女儿,“那是,怎么比得上你。” 苗颖对她妈的夸赞很受用,忍不住问:“妈,那你说的陆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来啊,我都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 苗大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别着急,过几天肯定来。” 之后的几天里,季年常常到别墅里照顾陆庭予,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两人都没再提起那天晚上的吻,但他们的关系却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悄无声息发生了变化。 一个星期后,陆庭予的手终于痊愈,季年陪他到医院里拆了线,虽然伤疤已经痊愈,但看起来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陆庭予看出季年的担忧,平静地说:“过段时间就好了,别担心。” 季年表情依旧沉重,如果不是他,陆庭予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正好今天在陆港医院拆线,陆庭予提出要去看看安安,季年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跟他一起去了住院部。 两人出现在病房门口,安安一见到陆庭予出现,圆溜溜的大眼睛顿时绽放出光芒,“陆叔叔!” 陆庭予来到病床边,笑着摸了摸安安的脑袋,“想陆叔叔了?” 安安用力点头,抱住了陆庭予的腰,仰着脸说:“陆叔叔,我好想你啊,你好久没来了。” 陆庭予温柔一笑,“陆叔叔前段时间比较忙,所以没来。” 旁边的季年见安安缠着陆庭予,忍不住说:“安安,小心碰到陆叔叔的伤口。” 安安眨了眨眼睛,“陆叔叔,你受伤了吗?” 陆庭予坐到床边,“没关系,已经好多了。” 安安吵着要看看陆庭予的伤口,就在这时,一个水杯递到面前,旁边响起柔弱无骨的女声,“陆总,请喝水。” 第36章 我们在一起了 陆庭予转头望去,一个约莫二十三四的女人端着水杯站在身旁。 苗颖今天穿了件淡黄色连衣裙,衬得皮肤光滑洁白,扎起的头发散落几缕在细长的脖颈间,虽然五官比较一般,但身上透着股女人味。 陆庭予看了苗颖一眼,伸手接过水杯,“谢谢。” 苗颖腼腆一笑,坐回苗大姐身边,两人对视了一眼。 季年看着这一幕,心里闪过一丝怪异,不过他没多想,以前陆庭予来时,苗大姐也经常给他倒水喝,而且苗大姐向来这么热情。 陆庭予好不容易来一次,安安就像考拉黏着他,声音稚嫩:“陆叔叔,你的手为什么会受伤啊?” 陆庭予轻描淡写地说:“被玻璃不小心划到了。” 说完陆庭予侧头看了眼季年,季年有些尴尬地避开他的视线,心脏却有些发热。 苗大姐一直愁找不到话题可以介入,这下终于找到话头,插话道:“哟,陆总,伤得重不重啊,要不要紧?” 陆庭予淡淡地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苗大姐脸皮都皱了起来,一脸担忧地说:“留疤了吧,虽然男孩子留几道疤没什么咬紧,不过到底不好看,之前我女儿给我买过祛疤药,特别有用,而且价格还便宜,上个几天药就好全了,我让小颖去给你拿一只吧。” 陆庭予淡淡地说:“不用了。” 苗大姐还在说:“您别不信,真的很有效,保证不出几天您手上的疤就没了。” 陆庭予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谢谢,不用了。” 苗大姐笑容僵在脸上,变得有些尴尬,苗颖在暗处悄悄拽了她两下,苗大姐这才坐了回去,心想这些有钱人脾气不仅大,还难相处。 没过多久,外面的天色黑了下来,陆庭予准备离开,安安立刻拉着陆庭予,不让他走。 安安眨动着无辜的大眼睛,“陆叔叔,你再陪我一下吧。” 陆庭予把手放在安安脑袋上,“安安不舍得陆叔叔?” 安安用力点头,眼神很诚恳。 苗大姐觉得机会来了,赶紧帮腔说:“是啊,陆总,您就在这吃晚饭吧,您受了伤,回家做饭也不方便,正好这不是有厨房吗,我和我女儿亲自下厨做饭给你们做饭吃。” 苗颖收到她妈眼神的催促,也附和,“是啊陆总,您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陆庭予转头看向季年,“你介意我留下来吗?” 见众人齐齐盯着他,季年当然不好意思赶陆庭予离开,况且陆庭予的手还是因为他才受伤的,只是吃顿饭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季年摇了摇头,“不介意。” 陆庭予嘴角勾了勾,“那我今晚就打扰了。” 苗大姐和苗颖听见这话,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苗大姐和苗颖手脚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把晚饭做好了,几人围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餐桌前吃起了晚餐。 这几天陆庭予的手臂受伤,都是季年在照顾他,今天也不例外,虽然陆庭予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动起手来还是不太方便。 就在季年准备给陆庭予夹菜时,苗颖忽然站了起来,抢先一步给陆庭予夹菜。 苗颖笑着说:“陆总,这个烤鸭是我做的,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庭予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苗颖。 苗颖呼吸窒了窒,刚刚远看只觉得陆庭予长得很帅,现在近看陆庭予,更有种耀眼得有些让人不敢直视的错觉,她心脏不由自主跳得很快,笑着解释说:“我看您受伤了不太方便......您不介意吧?” 陆庭予正要开口,不经意间用余光瞥见季年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他嘴角微微一勾,说了句谢谢。 季年看着苗颖冲陆庭予笑了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发闷。 苗大姐见陆庭予没有拒绝,心里跟开花似的,趁机夸赞道:“陆总,我女儿可勤快了,做饭也好吃,在我们老家啊,人人都夸她,还有很多优秀的男人来家里提亲的。” 苗颖害羞地笑了笑,嗔怪道:“妈,你说这个干什么?” 苗大姐撞了撞她肩膀,“妈说错了?你可是我们村出去的第一个高材生,这么优秀还不让夸一下?” 苗颖脸上浮起一抹潮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两人一唱一和,季年仿佛成了空气,他默默吃着饭,然后去给安安弄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陆庭予对别人露出笑容,他心脏会那么不舒服。 晚餐结束后,陆庭予起身告别,他对季年说:“我先走了。” 季年出于礼貌说:“陆总,那我送你........” 苗颖抢先说:“季先生,我去送他吧。” 季年顿了顿,又听见苗大姐说:“是啊季先生,让小颖去送吧,刚刚医生过来说了安安的情况,正好我跟你说一下。” 不等季年开口,苗颖已经送陆庭予出去了。 接下来跟苗大姐说话,季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望向窗户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分钟后,苗颖回来了,脸上挂着异样的潮红,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苗大姐说,但碍着季年在场,她只能憋在心里,只是给苗大姐使眼色。 苗大姐一下就看出她女儿的心思,起身对季年说:“季先生,今晚也差不多到时间了,那我先回去了。” 季年看了眼时间,没说什么,轻轻点了下头,“好。” 苗大姐带着苗颖走后,季年回到病床前,给安安削了个苹果吃。 安安双手捧着苹果,“爸爸,苗姐姐喜欢陆叔叔吗?” 季年身体一僵,“为什么这么说?” “苗姐姐吃饭的时候一直给陆叔叔夹菜,还对陆叔叔笑。” 占据在季年心里一晚上的疑惑在这瞬间因为这句话拨开了迷雾,他笑得有些勉强,“可能是吧。” 安安小声问:“那陆叔叔会跟苗姐姐在一起吗?” 季年摇了摇头,“爸爸不知道。” 安安有些失落地噘起嘴巴,小声说:“如果陆叔叔跟苗姐姐在一起,是不是以后就不会来看安安了?” 季年没回答,如果陆庭予真的喜欢上别人的话,以后就没有理由再来了。 这样的认知让季年心脏禁不住地抽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陆庭予一出现,苗颖就会冲在最前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苗颖对陆庭予有意思,更别说季年。 季年不觉得太意外,像陆庭予这么优秀的人,有人喜欢也是很正常的。 那陆庭予呢,也喜欢苗大姐的女儿吗?毕竟季年之前拒绝了陆庭予,陆庭予没必要为了他拒绝其他人。 想到这一层,季年心里有些不舒服,泛着密密麻麻的酸涩。 “陆总,听说你的手臂受了伤,这个祛疤膏特别好用,你试试。” 苗颖把一支药膏递给陆庭予,显得有些紧张。 这几天虽然苗颖一直黏在陆庭予身边,但陆庭予始终不冷不热,在外人面前时至少愿意装一下,可是一旦在私底下,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陆庭予看着苗颖紧张的样子,不动声色去观察一旁的季年,只见季年低着头,好像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 陆庭予笑了笑,只不过眼里毫无笑意,把药膏接了过来,“谢谢。” 苗颖看着陆庭予的笑容,心脏跳得有些快,光凭陆庭予的长相,就算没钱她也愿意跟对方在一起。 苗颖见陆庭予把药膏收起来,鼓起勇气说:“陆总,你还不知道这药膏怎么用吧,不然我帮你上药?” 陆庭予淡淡地说:“不用了。” 苗颖急忙说:“这个药跟平时用的不太一样,我怕您不会用,还是我教你吧。” 一旁的季年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不在焉给安安梳头发。 “爸爸,疼。”安安小小的、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季年猛地回过神,看着安安皱着小脸,明显是被他扯痛了,急忙说:“对不起安安,爸爸太用力了。” 安安嘟囔道:“爸爸,你最近怎么总是发呆啊?” 季年淡笑不语,他放轻力度,小心翼翼帮安安扎头发,思绪不由得飘到不远处,正好听见陆庭予说:“那就麻烦你了。” 季年喉结微微滚动,他不自觉抓紧手里的梳子,如鲠在喉。 他抬起头,看见陆庭予把衬衫脱了下来,露出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季年不由得想起那天在会所里陆庭予替他挡刀的画面。 苗颖看着陆庭予结实精壮的胸膛,脸颊泛起一抹潮红,她拧开药膏,正要给陆庭予上药,旁边突然插进一道声音:“我来帮陆总上药吧。” 陆庭予转头望去,季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停在他们两个人面前。 苗颖好端端被打扰,有些不高兴地说:“季先生,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季年抿了抿嘴唇,“还是我来吧。” 苗颖秀眉拧了起来,口气已经变得很不悦,“季先生,这是我跟陆总的事,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季年打断说:“有关系。” 苗遖峯篜里颖奇怪地看着季年,季年转头看向陆庭予,两人四目相对,良久,他鼓起勇气说:“因为我们在一起了。” 第37章 你不能进去 话说出口,季年就后悔了。 果然,苗颖也一脸怀疑看着季年,“你们在一起了?” 对上陆庭予逐渐变得深邃的目光,季年骑虎难下,硬着头皮说:“对。” 苗颖根本不相信,这几天她在病房里天天缠着陆庭予,也不见季年有什么反应。 而且看两人的相处模式,根本不可能是情侣。 想到这里,苗颖底气也足了,“季先生,你别开玩笑了,陆总没说过他有爱人。” 话音落下,陆庭予突然说:“我有什么必要跟你解释。” 苗颖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陆庭予,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苗颖脸色变得尴尬,“陆先生,你说什么?” 陆庭予敛起情绪,显得有些面无表情,“我跟谁在一起,还需要跟你报备?” 苗颖面色僵冷,被陆庭予突变的态度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这意思......” 陆庭予打断她的话:“而且季年说的没错,我在追求他。” 这下苗颖差点惊掉了下巴,她本来以为季年也暗恋陆庭予,所以看见他们亲近才故意这样说,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真的有一腿。 说完陆庭予看向季年,眼里浮起几分笑意。 季年耳根发烫,他低下头,假装盯着脚下的运动鞋。 苗颖还不愿意相信,试图争取,“可是这几天您对我的接近并不反感啊。” 陆庭予从季年脸上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苗颖,“我只是看在季年的面子上,所以才对你出于礼节的回应。” 从有好感变成出于礼貌,换成任何人都没办法接受,苗颖更是觉得被两人耍了,说不定这两人在背后还觉得她是个傻子,这么轻易就被耍得团团转。 苗颖看了看两人,她怨恨地跺了下脚,踩着高跟鞋离开,病房的门被摔得作响。 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氛围。 陆庭予慢慢靠近季年,眼里似乎含着笑意,“你刚刚说什么?” 季年把头转向另一边,下意识咬紧嘴唇,“陆总,你说什么?” 陆庭予把季年逼到墙角,微微低头注视着他,嗓音磁性沙哑,“你说,我们在一起了。” 季年张嘴想要反驳,陆庭予似是看出他的想法,眼里的笑意驱散几分,“你该不会想说,是我听错了吧?” 季年张了张嘴,那句否认的话始终发不出声音。 虽然有冲动的成分在,但季年很清楚,那是他本意。 他想跟陆庭予在一起,不想让陆庭予喜欢上别人。 季年为他自私的想法感到羞耻。 在陆庭予的注视下,季年咬紧嘴唇,低声说:“你没听错。” 陆庭予眼神里藏着深沉的笑意,他捏起季年的下巴,那双眼睛几乎望进他灵魂深处,“你终于愿意接受我了?” 季年鼓足勇气,点了点头。 陆庭予笑得意味深长,他俯下身,在季年紧张的气息中,不带情||色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季年在这方面显然是个生手,除了绷紧身体,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用力闭上眼睛,紧张地抓紧了陆庭予的西装。 陆庭予努力压制住体内涌起的蹂躏的欲望,撬开他的牙齿,熟练地唇舌纠缠。 一吻结束,季年的脸红得厉害,他眼神有些闪烁,结巴道:“我去找安安。” 陆庭予一把抓住季年的手腕。 他含笑看着季年,“你刚刚不是说帮我上药?” 季年看向陆庭予手上的疤痕,又看着陆庭予期待的眼神,心里一软,从他手里拿过药膏,给陆庭予的伤疤上药。 季年的动作很轻很轻,生怕弄疼陆庭予,一边擦药一边给他吹了吹。 从陆庭予这个角度,看见季年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扑闪,眉眼间充满了专注和认真。 陆庭予眼神里藏着说不清的深沉。 这段时间他故意放纵苗颖接近,而且就为了让季年吃醋,激他做出失控的举动。 季年也如他预料的一样终于上钩了。 陆庭予想,花了这么多功夫,终于把季年骗到手。 拖泥带水从来不是陆庭予的风格,不过为了不让以前的事情重蹈覆辙,他愿意多费点功夫。 过了一会儿,季年帮陆庭予上好药,就在这时,陆庭予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是秘书打来的电话。 陆庭予掏出手机,扫了眼屏幕,对季年说:“我去接个电话。” 季年低头拧好药膏的盖子,“好。” 等陆庭予出去后,季年摸了摸耳根,已经烫熟一片。 他还有些不敢确信,两人就这样确认关系了? 没过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季年还好奇陆庭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回头,发现是苗大姐带着安安回来了。 苗大姐刚才接到她女儿打的电话,听说今天发生的事,所以急忙跑了回来。 季年收起药膏,“苗大姐,安安做完检查了?” 苗大姐松开安安的手,快步来到季年面前,“季先生,我怎么听我女儿说,你跟陆总在一起了?” 季年顿了顿,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苗大姐语气里有责怪,“季先生,你不是说你和陆总没关系吗?” 苗大姐本来听她女儿说,她跟陆庭予都已经打得火热,说不定很快就能在一起了,结果因为季年突然横插一脚,现在到手的鸭子飞了。 苗大姐越想越气,说话不自觉也带了火气,“季先生,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跟我女儿好,你要是真喜欢陆总,什么时候不能说,偏偏我女儿跟陆总准备好了你才跳出来。” 安安被吓得缩起脖子,“爸爸,苗阿姨,你们在说什么?” 苗大姐不耐烦地说:“你个小孩子别吵,跟你没关系。” 话音刚落,陆庭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我追求的他,有问题?”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陆庭予拿着手机走了进来,屏幕上显示电话刚挂断。 苗大姐结巴起来,“陆,陆总......” 陆庭予眯起眼睛,一股冷意迸发而出,“而且我记得,你是季年聘请的护工,你用这样的态度跟季年说话?” 苗大姐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庭予笑容逐渐敛去,眼眸中无波无澜,“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来上班了。” 苗大姐大惊失色,“陆总........” 陆庭予没再施舍她一个眼神,转头跟季年说:“我会重新找人来照顾安安。” 季年没有说话。 他能理解苗大姐心疼女儿,可是苗大姐刚刚对安安那样的态度,让他有些心寒。 季年低声说:“陆总,我自己可以找人。” 陆庭予轻轻握住季年的手,“我们在一起了,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见季年有些犹豫,陆庭予意有所指地说:“而且好的护工照顾安安,她才能早点痊愈,不是吗?” 苗大姐急了,“季先生,我没干错什么事,你们怎么能就这样炒了我?” 苗大姐虽然不稀罕这份工作,但是如果没有这份工作,苗颖以后就没有机会再接近陆庭予了。 季年沉默了一会儿说:“苗大姐,这个月工资我会结给你,以后你不用来了。” 苗大姐脸色惨白,她还想说什么,对上陆庭予乌黑的眼眸,又把话咽了下去。 苗大姐最后还是被赶走了。 季年抿了抿嘴唇,“陆总,你真的不介意安安吗?” 如果陆庭予没办法接受安安,他宁愿一辈子单身,也不愿意让安安受到半点委屈。 陆庭予眉眼没有半分轻慢,“当然,我会把安安当成我的亲生女儿。” 毕竟,安安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看着陆庭予真诚的表情,季年没再问下去。 陆庭予突然说:“季年,以后你搬到家里来吧。” 季年愣了一下,继而摇了摇头。 陆庭予看出季年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你有个好的环境休息。” 季年解释说:“这里也挺好的,而且很安静。” 陆庭予不紧不慢地说:“到时候我会找个二十四小时照顾安安的护工,你在这里不方便。” 季年有些动摇,陆庭予又说:“而且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季年没办法反驳,他跟陆庭予四目相对,良久终于点头。 不过季年坚持要付房租,陆庭予拗不过他,终于答应。 陆庭予本来想让姚助理来帮季年搬家,被季年拒绝了,他常年在医院里陪住,行李不多,不用那么兴师动众。 到了下午,季年跟着陆庭予来到别墅。 虽然季年已经来过这个别墅很多次,但他以主人的身份住进来还是第一次。 陆庭予给季年安排了客房,等行李放好后,他带着季年四处逛逛。 季年以前都在一楼,现在上来才发现别墅这么大,而且各种娱乐房电影房都有。 两人经过阁楼时,季年注意到阁楼的门口上了锁。 见季年盯着眼前这扇门,陆庭予说:“这个家里你到处都可以去,唯独这个阁楼,你不能进去。” 季年被提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为什么?” 陆庭予眼神变得幽深沉没,“这里面放着我父母的遗物。” 第38章 不能来看你了 季年第一次听陆庭予说起家里人,才知道他的父母都去世了。 相比之下,陆庭予显得比较淡定,“现在我家只剩下我爷爷。” 季年低声说:“是因为意外去世的吗?” 陆庭予沉沉地嗯了声,“车祸。” 季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正想安慰陆庭予,陆庭予提前先转开了话题,“我们下去吧。” 季年想到陆庭予可能不想提到这件事, 两人下了楼,陆庭予送季年回客房。 季年握着门把手,有些局促地说:“晚安。” 陆庭予一把按住即将关上的门,他看着季年茫然的神情,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季年的脸蹭地红了。 陆庭予眼里的笑意更深,“晚安。” 季年望着陆庭予远去的背影,他缓缓关上门,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感觉还像做梦一样。 他居然真的跟陆庭宇在一起了。 也许是因为以前来过这个房子很多次,季年没有想象中的认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季年被生物钟叫醒,他来到楼下,发现餐桌上摆好了早餐,香味四溢。 陆庭予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穿着休闲的深色西装,袖口微微挽起,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见到季年,陆庭予冲他笑了笑:“吃早餐吧。” 季年从来是照顾别人的那一方,没想到有一天会变成被照顾的那一方。 季年惊讶地说:“陆总,你会做饭?” 陆庭予淡淡一笑,“以前跟家里的阿姨学过。” 两人坐到餐桌上,季年看着餐桌上的早餐,一点都不输外面买的。 陆庭予给他夹了个,“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这是童乐以前最喜欢的早餐,他“死了”以后,陆庭予特别找厨师学习,做了无数遍才做出同样的味道。 季年尝了一口,眼睛微微一亮,像盛满的星星,“好吃。” 陆庭予深深一笑,“你喜欢的话,以后我经常给你做。 季年握着勺子的时候顿了顿,他抬头看向陆庭予,眼眶莫名发酸。 陆庭予注意到季年的表情变化,温声说:“怎么了?不合口味?” 季年摇了摇头,低声说:“陆总,从来没人像你对我这么好。” 陆庭予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他在心里想,如果童乐恢复记忆,记起以前的事情,恐怕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吃完早餐,两人出发去了医院,新的护工已经上班了,是个看起来很青涩的女孩子,看起来刚大学毕业没多久。 护工见到他们,有些局促地打起招呼,也许是听说了苗大姐被炒鱿鱼的事。 季年没想到陆庭予的动作这么快,不到一天就找好的新护工。 双方熟悉了一下后,新的护工就正式开始上班,季年观察了半天,觉得这个护工脾气很好,而且对安安很耐心。 毕竟真正的关心是装不出来的。 季年忍不住问陆庭予:“请这个护工,应该不便宜吧?” 陆庭予避重就轻地说:“只要能照顾好安安,多少钱都值得。” 见季年还想说什么,陆庭予语重心长地说:“季年,如果你真把我当爱人,就别这么客气。” “而且照顾安安,我也有责任。” 季年看着陆庭予正色的表情,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真心诚意说了声谢谢。 安安好奇地说:“爸爸,你怎么和陆叔叔一起来医院?” 季年还没想好怎么跟安安解释两人的关系,毕竟孩子对加入家庭的长辈总是有些抵触,更何况季年跟陆庭予都是男人,他们这样属于同性恋,他不知道安安能不能接受。 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陆庭予已经开口,“我跟你爸爸在一起了。” 季年脸色微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安安的反应没有季年想象中的激烈,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反应不过来,“在一起?” 季年朝陆庭予摇了摇头,示意先别告诉安安。 然而陆庭予沉稳地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交给他。 陆庭予坐到病床边,摸了摸安安的脑袋,“陆叔叔跟你爸爸谈恋爱了。” 安安张大了小嘴,圆溜溜的眼睛也跟着睁大了。 陆庭予眼里的笑意更深,“安安能接受吗?” 安安小声说:“可是爸爸和陆叔叔都是男孩子。” 陆庭予不紧不慢地说:“安安,喜欢不分性别,陆叔叔喜欢你爸爸,你爸爸也喜欢叔叔,这就够了。”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紧紧揪着被子,过了一会儿,她乖乖地说:“只要爸爸开心就好。” 季年有些担心,“安安,你真的不介意吗?” 安安用力摇头,“陆叔叔对我很好,我很喜欢陆叔叔,他跟爸爸在一起,也会对爸爸好的。” 季年本来还以为安安会反对,听到安安这么说,他心情复杂又感动。 这也说明陆庭予平时对安安是真的很好。 陆庭予回头看向季年,笑得颇有深意,“我都说了,安安不会介意我们在一起。” 季年有些无奈,幸好安安能接受他们在一起,不然季年也不知道该是怎么办了。 两人陪了安安一会儿,季年准备去上班,陆庭予提出要送他去会所。 季年本来想拒绝,他担心被其它同事看见,不过陆庭予说,他们在一起的事瞒不了太久。 季年就这么稀里糊涂就上了陆庭予的车。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到了会所门口,季年从陆庭予的车上下来,正好被同事看见。 等季年来厨房帮忙端菜,就有同事打趣道:“季年,你刚刚是从陆总的车上下来的吧?” 这话一出,不少人看向季年。 季年不想张扬,解释说在路上碰见了陆庭予,所以顺路送他来上班。 虽然这个借口并不能让众人信服,但没人敢当面嚼舌根,毕竟有小谢那个前例,谁都不想得罪陆庭予,落得一个炒鱿鱼的下场。 顶着众人的视线上了一天班,终于捱到了下班时间。 季年打开下班,来到门口时,他在会所门口见到陆庭予。 季年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陆庭予透过车窗笑看着他,“等你下班。” 季年看了看四周,有同事已经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他迅速钻上了车眉,总觉得有些心虚。 陆庭予握住了季年的手,“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季年直直看着陆庭予:“什么?” 陆庭予含笑道:“适配安安的骨髓找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季年大脑一片空白,半天回不过神。 他难以置信的说:“真的?” 陆庭予声音里含着笑意,“当然是真的,捐献者明天就会来医院。” 季年眼眶发酸,他激动地扑进陆庭予怀里,抱住他的腰。 季年声音有些发抖,“陆总,谢谢你。” 如果没有陆庭予,安安不可能这么快适配到合适的骨髓。 陆庭予停顿了一下,抬头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含笑道:“还叫我陆总?” 季年听着陆庭予语气里的玩味,这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动作有多亲密,他有些难为情起来,想了半天才说:“庭哥。” 陆庭予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平静的眼眸微微动荡起来。 陆庭予松开季年,那双几近卷起浪潮般的目光注视着他,带着几分疯狂与执拗:“你再叫一声。” 季年耳朵红得快要出血,小声说:“庭哥。” 陆庭予指尖微颤,那瞬间他仿佛看见以前的童乐,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发颤的气息,不自觉搂紧了陆庭予。 季年被搂得有些喘不上气,他察觉到陆庭予和平常不太一样,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开来,“陆……庭哥,你怎么了?” 陆庭予回过神,这才缓缓松开季年,看着季年茫然的表情,他很快恢复了往常的镇定:“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称呼很有意思。” 如果季年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陆庭予眼眸里卷起了他从没见过的狂风暴雨般的情绪,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季年一听说这个消息,连晚饭都没吃,跟着陆庭予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告诉他们,这个星期就可以给安安安排移植手术。 季年激动不已,对着医生连连感谢。 医生意味深长地说:“你该感谢陆总,是他一直在关注这件事。” 季年顿了顿,目光转向陆庭予,发自真心地说:“庭哥,谢谢。” 陆庭予握了握他的手,深深道:“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季年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是烧了高香,才能遇上陆庭予这么好的人。 从医院离开后,两人一起回别墅,一直到车子停了下来,季年的心情都还是激动的。 就在这时,两人注意到别墅门口站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拄着拐杖,从背影就能看出不怒自威的威严来。 等他们走近了,陆庭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爷爷,你怎么来了?” 陆老爷子回头看见自家孙子,立刻数落起来,“这么久不回家,爷爷还不能来看你了?” 说完陆老爷子这才注意到陆庭予身边还站了个人,他觉得还挺稀奇,自从童乐死了以后,陆庭予身边就没再招过人。 然而等陆老爷子看清季年的脸后,顿时大惊失色起来。 第39章 不会插手感情生活 陆老爷子被眼前这个跟童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惊着了。 他诧异地看着陆庭予,“这是怎么回事?” 童乐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庭予不动声色把季年挡在身后,皱眉道:“爷爷,你怎么来了?” 陆老爷子拿拐杖指着季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找到童乐的?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 陆老爷子第一个念头就是童乐死而复生了,可是转念一想,当初童乐跳海人尽皆知,陆庭予派大量人力物力去寻找,都没有童乐半点消息,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冒了出来,还瞒得这么严严实实。 陆庭予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陆老爷子手里的拐杖在陆庭予胸口戳了戳,“你说话啊!” 季年听见“童乐”两个字,再加上陆老爷子看见他的表情,就陆老爷子把他认成童先生了。 毕竟一开始陆庭予看见他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季年想起当初跟陆庭予认识的契机就是因为他长得像童乐,他这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陆庭予不介意他和童乐长得很像吗? 毕竟童乐骗了陆庭予那么多钱离开,陆庭予见到跟童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心里应该也会有些膈应吧。 季年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只不过这个想法在他心中转瞬即逝,很快被陆庭予的声音打断。 陆庭予沉声道:“爷爷,你搞错了,他不是童乐。” 陆老爷子养了童乐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你少糊弄我,这明明就是童乐。” 陆庭予正要说什么,季年插了句话:“陆老爷子,你搞错了,我真的不是童先生。” 陆老爷子听这声音,再看季年这张脸,分明跟童乐长得一模一样,就算整容也不可能整得这么相似。 可是看季年的表情不像在撒谎,而且童乐也没必要不认他。 陆老爷子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陆庭予,眼神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陆庭予没有开口,他转头看向季年,对他说:“你先进去吧。” 季年点点头,他跟陆老爷子打了声招呼,接着进了别墅。 等季年的身影消失在别墅里,陆老爷子还在观察他的背影,觉得这人就是童乐没错。 童乐从小在他们家里养大,他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陆老爷子上前两步,他虽然老了,声音还是铿锵有力,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你给我老实交代,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庭予面色如常,“他的确是童乐。” 这下换陆老爷子不理解了,“那你刚刚怎么说他不是童乐,而且童乐那小子怎么不认我?” 陆庭予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失忆了。” “失忆?” 陆庭予掀起眼皮,“嗯,他忘了以前的事情。” 陆老爷子反应过来什么,浑身震了震,“你是说,这小子掉进海里后,把咱们都忘了?” 陆庭予:“嗯。” 陆老爷子倒吸一口凉气,“那你们怎么又搅合到了一起........” 话还没说完,陆老爷子眼睛一瞪,很快回过味来,“是不是你干了什么?” 陆庭予没否认,“我骗了他,说他只是跟童乐长得相似。” 陆老爷子就知道是这样,他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呀,当初爷爷让你好好跟他在一起,你偏不听,后面搞出那么多事来把人逼死了,现在又后悔了。” 陆庭予目光深邃望着别墅方向,“以后我不会再欺负他了。” 陆老爷子可没这么乐观,“你这么瞒着童乐,要是有一天他记起以前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陆庭予这次没有回答。 只要他不露出端倪,季年就永远不会记起以前的事情。 送走陆老爷子后,陆庭予回到别墅,季年正在厨房里做饭,他走了过去,从后面抱住季年。 季年回头说:“爷爷走了?” “嗯。”陆庭予说:“刚刚爷爷说的话,你别介意。” 季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自己和童先生长得很像。” 陆庭予目光黯了黯,盯着锅里滋滋作响的油泡,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年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为什么爷爷刚刚会说,童先生死了?” 陆庭予不是说童乐拿了他的钱,然后消失了吗? 陆庭予淡淡解释:“爷爷也认识童乐,这件事我不想让他伤心,所以就骗他说童乐死了。” 季年这才解开了疑惑,“原来是这样。” 陆庭予揉了揉季年的脑袋,“别想太多,爷爷眼神不好,加上你跟童乐长得有点相似,所以才会错认你。” 季年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爷爷不介意你和男人在一起吗?”季年好奇地问。 “不介意。”陆庭予声音不重不轻,“爷爷早就知道我喜欢男人。” 季年没想到陆庭予家人这么开明,连男人跟男人在一起都能接受。 陆庭予看穿季年的表情,“你以为爷爷会反对?” 季年抿了抿唇,“你们这样的家庭,我以为你们以后都会跟女孩子结婚。” 陆庭予含笑道:“我们家不需要我来联姻维持家族利益。” 虽然这样说,季年却轻松不起来,虽然陆老爷子接受陆庭予跟男人在一起,可是未必能接受跟他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人。 陆庭予看出季年的想法,“你放心,爷爷是个开明的人,不会插手我的感情生活。” 季年勉强笑了笑,他转过头,有些心不在焉地继续做饭。 十分钟后,季年把菜端上桌,两人围坐在餐桌前吃晚饭,却各怀心思。 一个星期后,安安的移植手术提上了日程。 季年特地跟会所请了一天假,守在手术室外面等安安。 陆庭予看出季年的紧张,握紧了他的手,“这个医生是陆港最有名望的医生,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你不用太担心。” 季年点头,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一直到天黑,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 季年控制不住往最坏的结果想去,就在他想去问问情况时,手术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季年第一个冲了过去,他紧紧盯着医生,紧张地询问,“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轻松的笑容:“季先生,恭喜你,移植手术很成功。” 季年愣在原地半天,脸上的诧异逐渐被激动替代。 陆庭予安抚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说过了,安安不会有事。” 季年看向陆庭予,紧接着扑进他的怀抱里,呼吸有些发颤。 陆庭予温柔地摸了摸季年的脑袋,“我们女儿会越来越好的。” “我们女儿”这四个字如一阵暖流拂过季年心头,他抱紧陆庭予的腰,闷哑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安安从急救室里被推了出来,季年快步走了过去,弯腰摸了摸安安湿漉漉的脑袋。 陆庭予比较平静,向医生询问了安安的情况。 医生说:“骨髓移植后要注意抗免疫的治疗,还要预防感染,至于饮食方面,尽量以清淡为主,少熬夜多休息,环境方面也要注意保持卫生和通风。” 陆庭予点头,“我知道了。” 送走医生后,两人送安安回病房,看着病床上还没苏醒的安安,季年感觉压在心口这么多年的压力终于放下了。 陆庭予带着安抚情绪的沉稳声音传来,“别担心,这段时间我会让医生多照看安安的情况,安安能一定能痊愈。” 季年转头看向陆庭予,他鼻头发酸,心脏微微颤动,“庭哥,谢谢你。” 如果不是陆庭予帮忙,安安不可能这么快找到适配的骨髓。 陆庭予嘴角勾了勾,“只有这样的感谢?” 季年听出陆庭予语气里的打趣,可是这一刻他抛弃了羞耻心,看了看四周,难为情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陆庭予一顿,紧接着按住季年的后脑勺吻了上去,失控的情绪如暴风雨般席卷而来。 好不容易放开季年,他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 陆庭予突然说:“我们出去一趟。” 季年不解:“去哪里?” 陆庭予保持神秘,他牵着季年下楼,把他塞进车里,亲自驾驶车子出发。 季年不知道陆庭予在卖什么关子,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陆庭予带他来到一家餐厅,是当地数一数二的高档消费点。 季年看着眼前装修装潢的餐厅,好奇道:“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陆庭予只有两个字,“庆祝。” 陆庭予带着季年进了餐厅,服务员恭恭敬敬地迎接他们,显然陆庭予是这里的常客,甚至常年包下了一个包厢。 陆庭予点了餐,还让人拿了瓶餐厅里最贵最好的酒。 季年眨了眨眼睛,“还要喝酒吗?” 陆庭予笑了笑,笑容意味深长而危险,“这么好的日子,不应该喝点酒庆祝?” 第40章 一家三口同居 餐厅里只有零散几个客人,流淌着和缓优美的音乐。 陆庭予举起酒杯,“为安安手术成功庆祝。” 季年伸手跟他碰杯,“哐当”一声,酒杯在碰撞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季年小口抿了口红酒,味道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有些辛辣刺激。 陆庭予看着季年的反应,微微挑了挑眉,“之前没喝过酒?” 季年摇了摇头。 自从坠海醒来后,季年就怀孕了,加上安安出生以后体弱多病,他每天忙着赚钱,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更没时间享受这些东西。 陆庭予嘴角笑意加深,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给季年又倒了杯酒。 季年很少喝酒,只不过今天安安手术成功,他高兴多喝了几杯。 听送酒的服务员说,这酒后劲不大,也许是季年的酒量不好,几杯下肚后脑袋变得晕晕乎乎的,脸到脖子红了一片,连陆庭予的脸在他视野里变得模糊不清。 季年感觉有些撑不住了,“庭哥......我们回去吧。” 他看不清楚陆庭予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了声好。 这让季年松了口气。 陆庭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询问道:“还能站起来吗?” 季年迟钝地点点头,他双手撑着桌面想要站起来,结果脚下一软,被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抱进怀里。 耳边传来陆庭予微挑的尾音,“酒量这么差。” 季年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 他下意识抓着陆庭予的西装,陆庭予的胸膛很热很结实,季年整个人莫名放松下来,被陆庭予搀扶着离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季年开始依赖上陆庭予,他知道这不是好的征兆,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毕竟没有人再能像陆庭予对他那么好了。 陆庭予抱着季年回到车上,把他放到在座椅上,季年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了下去,露出精致小巧的锁骨。 陆庭予目光黯了黯,他凑到季年耳边,沉声低语道:“童乐,真想现在就吃了你。” 季年呢喃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陆庭予心口挠了一下,这时季年缓缓睁开眼睛,瞳仁仿佛有雾气缭绕。 看着季年湿润的眼睛和嫣红的嘴唇,陆庭予脑子里的弦绷断了,他捏住季年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季年手指紧张地抓住了陆庭予的衣服,跟他接吻。 陆庭予含住那瓣柔软的嘴唇,他的吻时而像野兽,时而又温柔,把季年亲的晕晕乎乎的。 季年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顶住了他的大腿。 季年也是男人,瞬间反应过来什么,身体不由得一僵。 陆庭予察觉到季年的异样,正要放开他,季年忽然伸手抱住了陆庭予的脖子。 陆庭予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季年的头发,眼里变得暗潮汹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季年被酒熏过的声音有些哑,小声呢喃:“我知道。” 这句话仿佛触发了什么开关,陆庭予不再忍耐,他反手关上了车门,慢条斯理解开了领带。 季年醒来已经是早上了。 他被射进房间里的光刺激得睁开眼睛,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年动了动,身上瞬间传来难以言喻的酸痛,好像被车子碾过一样。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回到脑海中,季年脸上顿时跟烧起来似的。 “你醒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季年想装睡已经来不及了,正好跟陆庭予四目相对。 季年难为情地垂下眼皮,嗯了一声。 陆庭予温柔地把他抱进怀里,“疼不疼?” 季年本来想说不疼,可是看着陆庭予包含诚恳的目光,还是实话实说:“有一点。” 陆庭予替他轻轻揉了揉,“抱歉,昨天有点过火了,我去给你买药。” 季年连忙拒绝,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不至于受伤,而且让陆庭予去帮他买那种药也太尴尬了。 “真的没事?” “真的........” 陆庭予看穿季年的想法,没再勉强他,“那你今天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 季年摇了摇头,“没事,我不要紧,今天还要去看安安。” 安安刚做完手术,季年必须去看看,不然他也不放心。 虽然这样说,但季年下床的时候还是觉得吃力,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随时会摔倒。 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他还是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幸好陆庭予体贴地没再提及昨晚的事,这让季年松了口气。 两人来到病房时,安安已经醒过来了,新来的护工正在照顾她。 季年坐到病床前,关心地说:“安安,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安安摇了摇头。 她黑溜溜的大眼睛不知道看见什么,好奇地说:“爸爸,你脖子上是什么呀?” 季年怔了怔,他拿起柜子上的小镜子照了一下脖子,居然是个吻痕。 季年反应过来什么后脸蹭地红了,不小心对上陆庭予笑得幽深的目光,心虚地捂住脖子,“没什么,爸爸昨晚睡觉不小心被蚊子咬了一下。” 安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下午医生来了病房,告诉季年,安安的恢复情况很不错,一天过去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这是好的迹象,只要维持下去,安安很快就能出院了。 季年连连感谢医生。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常常下班后在医院里陪安安。 安安跟陆庭予的感情愈渐深厚,不仅没有因为他们谈恋爱受到影响,反而越来越黏着陆庭予。 陆庭予也对安安极度耐心,予取予求,连来查房的医生护士都说,安安跟陆庭予就像亲父女一样。 安安的移植手术很成功,身体痊愈的速度比季年想象的还要快。 一个月后,医生就宣布安安可以出院了,不过要定期回医院体检,方便观察情况。 出院这天,阳光明媚,停在医院门口的车子仿佛镀了层金沙。 他们回到别墅,安安第一次看见新家,惊叹地哇了一声。 季年的养父母以打渔为生,生活并不算富裕,加上安安从一出生就住在医院里,住的环境都不太好,乍然看见这么好的房子, 安安眨巴着眼睛,“爸爸,我们以后真的在这里住吗?” 季年看了眼陆庭予,轻轻点头。 陆庭予蹲下身,“陆叔叔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安安跟陆叔叔去看看?” 安安用力点头,脸上掩不住的欣喜,主动牵住陆庭予的手。 陆庭予笑意更深,抱起安安上了楼。 季年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一阵温暖。 来到房间门口,陆庭予蒙住了安安的眼睛,紧接着推开面前的门。 安安睁开眼睛,看见满屋子的粉色和玩具,眼里跟盛满了星星一样,无比兴奋,“哇!” 陆庭予轻笑着说:“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喜欢吗?” Hela安安用力点头,“喜欢!” 季年惊讶地说:“庭哥,你什么时候装修的?” 陆庭予说:“就这几天。” 难怪这几天总是有陌生人出入家里,起初季年还以为是陆庭予的下属,结果居然是装修工人。 他心脏微微传来波动,没想到陆庭予会为安安做到这个地步。 毕竟安安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陆庭予没必要对安安这么好。 季年感动地说:“庭哥,谢谢你。” 陆庭予牵住他的手,“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季年红着眼笑了笑。 就这样,他们“一家三口”过上了同居生活。 为了照顾安安,陆庭予把之前那个新护工请到了家里,方便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安安也很喜欢这个护工姐姐,两人经常有说有笑,明显比以前开朗了很多。 与此同时,陆庭予把一样东西递给了季年。 季年好奇道:“这是什么?” 陆庭予神秘地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季年忐忑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是他和安安的户口本。 季年因为记不起自己的身份,还是来了这边以后,找人花钱办了张假的身份证,可是因为公安局没有登记上,所以他和安安迟迟上不了户口本。 没想到陆庭予居然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陆庭予看着季年诧异的表情,笑容更深,“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季年整理好情绪抬头,映入眼帘是一张报道通知书。 陆庭予说:“我已经给安安选好了学校,等她身体痊愈,随时可以去学校上课。” 这所学校是当地有名的实验小学,连季年这种不关注新闻的人都在电视里看见好几次,听说从这所学校出来的学生个个成绩优异,还有各种技能傍身,因此不少家长挤破头想要把孩子送进去。 季年嘴唇微微颤抖了下,“庭哥,你......” 陆庭予打断道:“安安从小没去过学校,已经跟不上基础,我们要让安安接受最好的教育,这才算对她负责。” 季年声音微微发颤,“庭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庭予摸了摸季年的脸,“你觉得呢?” 季年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能让陆庭予为他做这么多事。 陆庭予俯身直视他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季年,我喜欢你,只要对你有利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 季年眼睛一酸,扑进陆庭予怀里抱住他。 陆庭予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声音却越来越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怀里的人轻轻点头。 陆庭予眼眸里暗藏着肆虐的寒冷,搂在季年腰间的手一点点收紧,仿佛想让两人融为一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 第41章 喊我爹地 自从安安住进别墅后,陆庭予每天让营养师一日三顿给她做营养汤。 在悉心的照顾下,安安胖了一圈,面色也变得红润了。 安安从小在医院长大,因为生病哪里都去不了,陆庭予就带着她到处去玩。 今天是游乐园,明天是动物园,后天又是水上乐园,总之能玩的地方,陆庭予全都陪安安一起去,把她以前没玩过的东西全都补了回来。 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就连季年这个爸爸也被冷落了。 不过季年对此不觉得伤心,反而松了口气。 当初他一直担心安安不能接受陆庭予,现在看来两人不仅相处得很好,而且安安是真心喜欢陆庭予。 而且安安越黏着陆庭予,就说明陆庭予对她越好,孩子辨别善恶总是很简单。 很快到了回医院复查的时间,陆庭予特意推了会议,和季年陪安安回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告诉他们,安安的恢复情况很好,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 这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安安看见路边的冰淇淋车,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陆庭予的袖子,“陆叔叔,我想吃冰淇淋,可以吗?” 陆庭予看向安安,眼里是柔和的笑意,“好,陆叔叔陪你去买。” 季年皱眉道:“庭哥,你不能太惯着安安,会把她惯坏的。” 陆庭予摸了摸安安的脑袋,意味深长地说:“没关系,安安太久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就当是补偿她的。” 更何况,安安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宠都不为过。 陆庭予让司机停车,带着安安下车,两人往冰淇淋车走去,从背影看起来,他们就像父女两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季年胸口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塞满了。 没过一会儿,安安拿着冰淇淋跑了回来,“爸爸,冰淇淋好好吃,你尝一口。” 季年低下头,配合地尝了一口。 安安用期待的大眼睛看着他,“爸爸,好吃吗?” 季年笑着说:“好吃。” 安安又把身体转向陆庭予,“爹地,你也吃,” 季年和陆庭予都愣住了。 陆庭予身体一僵,声音哑了几分,“你喊我什么?” 安安缩了缩脖子,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小声又喊了句“爹地。” 陆庭予眼眸中仿佛暴风雨般席卷开来,他喉结微微滚动,把安安抱了起来,“安安把我当爹地?” 安安伸出小手抱住陆庭予的脖子,点头,“爹地对我最好了。” 陆庭予呼吸粗重,他用脑袋抵着安安的额头,哑声道:“安安真乖。” 等安安的身体彻底痊愈后,陆庭予和季年把她送去了学校。 本来季年还担心安安第一次上学,会不适应学校的生活,结果回来的第一天,安安无比兴奋,跟他说了很多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季年这才把心放回胸膛里。 安安很快适应了学校的生活,还交了很多新朋友,就连老师都夸安安的状态不错。 陆庭予照常每天送他去会所,员工们都已经见怪不怪,私底下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季年也没有解释,就算他说太多别人也不会相信,而且他的确和陆庭予在一起了。 不过季年对此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他和陆庭予是正常交往,不是他们口中说的包.养,房租和护工的费用他都有出,陆庭予也尊重他的意愿。 这天晚上,陆庭予像往常一样来接季年下班。 两人回去的路上,陆庭予提起今晚要去参加个晚会,让季年跟他一起参加。 季年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 陆庭予“嗯”了一声,从方向盘上空出手,牵住了季年,“我想带你见见我的朋友。” 季年担心给陆庭予丢脸,他从来没去过这么多有钱人的场合,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季年为难地说:“庭哥,我还是不去了吧。” “我陪着你,别担心。”陆庭予捏了捏他的手,传来一股沉稳的力量,“去了以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看着陆庭予坚定的眼神,良久,季年勉为其难答应了, 陆庭予从头打量了下季年的穿着,似笑非笑地说:“看来要先给你换一身装扮。” 季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虽然有些低档,但衣服还是挺新的。 季年说:“不用了庭哥,这样也挺好的。” 陆庭予握了握他的手,“听我的。” 季年稀里糊涂被陆庭予带到一家商场,牌子上的店名在电视上经常出现,一看店内的高档装潢就不便宜。 陆庭予让售货员挑了几套适合季年的,让他进试衣间试试。 季年还来不及拒绝,就被推进了试衣间里。 陆庭予百无聊赖坐在贵宾位上,仿佛卸去了只能在季年面前看见的温柔,显得有些面无表情。 不多时,试衣间的门从里面打开。 陆庭予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季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季年从来没穿过这么正式的衣服,有些不适应,“庭哥,还行吗?” 陆庭予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很好看。” 他让服务员把季年试的衣服全部包起来,见季年想说什么,抢先打断季年:“不许跟我客气,就当是我邀请你陪我参加活动的礼物。” 季年刚刚在试衣间里看过价格,以他的工资也实在买不起这么贵的衣服,他没跟陆庭予再客气,有时候情侣间计较太多反而显得生份了。 等下次陆庭予生日,他也会买适合庭哥档次的礼物送回去。 换上西装后,两人来到晚会现场,光是门口摆放的限量汽车都让季年望而却步,有些后悔跟着陆庭予来到这么高级的地方。 陆庭予一出场,就吸引了在场的视线,尤其是一向独自一人的他今天居然带了伴,还是个难办。 圈子里谁不知道自从童乐去世后,陆庭予就变得生人不近,身边从来不带人,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带人出场了。 季年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不由得手心冒汗。 察觉到季年的紧张,陆庭予握住了他的手,“别紧张,我在这里。” 季年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轻轻点头。 陆庭予一踏进会场,就有不少人围过来打招呼,有几个平日里跟陆庭予谈过生意的,大着胆子问他身边的人是谁。 陆庭予把手搭在季年腰间,坦然自若地说:“这是我爱人。” 众人有些惊讶,目光纷纷往季年身上张望。 季年有些局促地打了招呼。 打发走这些人后,陆庭予捏了捏季年湿透的手心,“这么紧张?” 季年被四周时不时投来的视线,“有点。” 陆庭予含笑道:“以后你会适应的。” 季年听出陆庭予的意思,不由得心跳加速。 这时有人在远处跟陆庭予打了声招呼,陆庭予颔首回应,侧头对季年话说:“有人找我,我先过去一下。” 季年点头,“好。” 陆庭予,:“别乱跑,不远处有吃的,饿了就去用点,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回来。” 季年心口一热,“好。” 等陆庭予走了以后,季年来到长桌前,果然摆了很多吃食,有正餐,有甜品,还有酒水饮料。 季年拿了点东西吃的,站在墙角品尝。 这里的东西不仅做得精致漂亮,口感也特别好。 可惜安安没来,她最喜欢吃甜品了。 季年正想着等一会儿打包几个小蛋糕回家给安安,思绪忽然被身后想起的男声打断。 “童乐!” 季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等他记起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后,一双手从后面拍上了他的肩膀。 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季年身后,等看见他的脸后,惊讶得嘴巴可以吞进鸡蛋,“童乐,真的是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看着男人脸上惊讶的表情,季年对这种情况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估计又是一个把他错认成童乐的人。 不过季年心里不免升起疑惑,陆庭予明明说他和童乐长得只是有几分相似,可是这些人为什么都会把他认错? 难道是因为没看清楚吗? 季年礼貌地说:“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童乐。” “少来,你这张脸我还能认不出来?”男人自信满满地说:“你要不是童乐,我倒着吃饭。” 季年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先生,我真的不是,我只是跟童先生长得比较相似而已。” 男人听到他这么说,把脸凑了过来,仔细打量季年的脸。 这张脸分明跟童乐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以为季年在玩什么失忆游戏,笑道:“你明明和童乐长得一模一样嘛,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难道还能认错?” 见季年还想否认,男人又说:“不然你把你的领子摘下来让我看看,你脖子上有道疤痕,还是我弄的。” 季年身体骤然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升了起来。 他不自觉抬起手,摸上脖子的那道伤疤。 当初季年从昏迷中醒来后,有一次照镜子发现他脖子上有道疤,他一直以为是坠海的时候弄伤的,可是今天这个男人却说出了这件事。 而且他今天穿着高领,男人不可能看见他脖子上有疤。 除非这个人真的认识他。 第42章 我们结婚吧 见季年大半天说不出话,男人笃定他是在撒谎。 男人不依不饶地说:“有种你就把领子拉下来给我看看。”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低沉危险的男声:“井飞宇,你在干什么?” 井飞宇回过头,陆庭予站在不远处,面色阴沉望着他们这个方向,那双布满阴翳的眼睛犹如藏匿在黑夜中的秃鹰,随时会咬断猎物的脖子。 井飞宇像看见救星,“庭予,正好你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童乐他不是死了.......” 陆庭予沉声打断道:“你怎么在这里?” 井飞宇听出陆庭予语气不善,摸了摸鼻子,“我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倒是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的吗,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不等陆庭予开口,井飞宇打断道:“对了,这个事之后再说,你看见他了吧,他分明就是童乐,他还不承认。” “你跟童乐认识最久,你来说说,他到底是不是童乐。” 陆庭予缓缓开口,“他不是童乐。” 井飞宇愣了一下,“怎么可能,他分明就是童乐,这张脸跟童乐长得一模一样。” 陆庭予看向井飞宇,声音里蕴含着浓浓的警告,“他们只是长得相像,不是同个人。” 井飞宇被陆庭予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他认不出来,陆庭予这个跟童乐生活了十多年的人还能认不出来吗? 过了好一会儿,井飞宇才反应过来什么,露出玩味的笑容,“哦,我懂了,你们在玩什么角色扮演游戏是不是?” 陆庭予冷冷的目光从井飞宇脸上刮过,加重语气说:“他不是童乐,听不懂人话?”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陆庭予鲜少动怒,井飞宇就算再不识趣,也看出陆庭予不高兴了,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季年,分明就是童乐,可是这话他没胆子再说,悻悻笑了笑,“那可能......可能是我搞错了吧。” 正好这时远处有人喊井飞宇,他尴尬地说:“那什么,我就先走了,有机会再聚。” 陆庭予淡淡点头,“好。” 井飞宇离开后,季年看着陆庭予蕴含着微怒的侧脸,心里的疑惑加重。 两人在一起这段时间,陆庭予一向温和有礼,很少动这么大的气。 难道只是因为对方把他错认成童乐,所以陆庭予才不高兴? 可是这点小事应该不至于。 季年心里多了一道疑影,尤其是他身上有太多解释不清楚的地方,季年迫切想要弄明白。 季年忍不住说:“庭哥,为什么这个人会把我认成童乐?” 陆庭予没有看他,抬手捋了下季年耳边的碎发,温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你跟童乐长得有几分相似。” 季年迟疑道:“可是这个人说,我跟童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一两个人认错情有可原,可是每个见到他的人都把他认成童乐,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季年看着陆庭予的脸,第一次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庭哥,我真的只是跟童先生长得有几分相似而已吗?” 陆庭予指尖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缓缓收回手,插进西装口袋里,“嗯,只是几分像。” 见季年表情还有困惑,他解释道:“井飞宇几年前见过童乐一次,两个人不算熟,认错也很正常。” 季年表情有些复杂。 可是刚刚那人熟稔的口气,不像是只跟童乐一面之缘的关系。 而且井飞宇怎么知道他脖子上有疤痕? 见季年依旧有所怀疑,陆庭予按住季年的肩膀,深邃的目光几乎望进他的双眼,“季年,如果你真的是童乐,为什么我不坦白?” 季年被问得说不出答案。 这也是季年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一点,如果他真的是童乐,按陆庭予的说法,他偷了陆庭予那么多钱,陆庭予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才对,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又是给他安排工作,又是给安安治疗。 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提前离开了会场。 离开时,季年看了眼角落的方向,正好跟刚刚那个井飞宇四目相对。 井飞宇一跟他对上视线,就匆匆撇开眼,假装跟身边的人说话。 季年若有所思的离开。 回去的路上,车上的气氛有些压抑,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回到别墅,陆庭予忽然在下车时抱住了季年。 陆庭予声音微哑:“季年,别相信其他人说的话。” 季年靠在陆庭予温暖的胸膛里,第一次觉得这个怀抱有些陌生。 陆庭予抚摸着季年柔软的头发,深深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 两人四目相对,季年勉强点了点头,露出吃力的笑容,“好。”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第一次同床异梦。 季年睡不着,井飞宇的话一直缭绕在他心头,他努力想把这件事解释成巧合,但季年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季年就这么睁着眼睛到天亮。 到了会所,季年还在想昨晚的事,他想起井飞宇,能参加那种上流活动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 果然,季年在网上输入名字搜索,果然搜索到了井飞宇的名字。 井飞宇开了家贸易公司,规模还不小。 一下班,季年就从会所打车去了井飞宇的公司。 井飞宇听说有人来找他,还是个挺俊秀的男人,下意识以为是他的床伴。 等他来到会议室,看见等他的人居然是季年。 井飞宇见了他,表情有些尴尬,“是你啊?” 季年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好,井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井飞宇佯装爽朗地笑了笑,“当然记得,你这张脸想忘也忘不了啊。” 季年勉强笑了笑,“井先生,我有几句话想问你,可以打扰你几分钟吗?” “当然行,你问吧。”嘴上这样说,但井飞宇已经猜到季年想问什么。 果不其然,季年下一句话就是:“昨天晚上你说,我跟那位童先生长得.......” 没等他把话说完,井飞宇打断道:“不好意思,昨晚是我认错了。” 季年顿了顿,“认错了?” “是啊,哎,说来挺不好意思。”井飞宇挠了挠头,“我跟童乐已经好几年没见了,昨晚突然见到一个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下意识就以为是他。” 季年抿紧嘴唇,半信半疑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是童乐?” 井飞宇尴尬地笑了笑,“你不也说你自己不是吗?” 季年没再说什么,他只是抬手摘下了缠绕的围巾,露出脖子上正好有一道疤痕。 “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知道我脖子上有道疤吗?” 井飞宇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神色很快恢复正常,笑道:“这个......也许只是巧合吧。” 这个说法明显不能让季年信服。 “你说我跟童乐长得很像,刚好我们两个人脖子上都有疤。”季年停顿了一下,“你真的觉得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井飞宇不动声色地笑呵呵应对,“世界上巧合的事情本来就多,这也不算什么。” 季年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有童乐的照片吗?” 井飞宇摇头,“我跟他不太熟,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而已,没有照片可以给你。” 见井飞宇守口如瓶,季年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他跟井飞宇道了谢,心事重重离开了办公室。 确认季年离开以后,井飞宇掏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的某个号码。 “庭予,果然不出你所料,季年来找我了。” “对,他来问我那天晚上的事,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跟他复述了一遍。” “看他那样子应该是相信了吧。”说着井飞宇迟疑了一下,“不过他问我要了童乐的照片,我没给,不知道他会不会找其它办法,你还是小心一点好。” 看见季年脖子上那道疤时,井飞宇就确认眼前的人是童乐,那道疤是他亲手砸的,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当时陆庭予对童乐这位“未婚妻”极度反感,放纵他们欺负童乐。 童乐脖子上的伤就是井飞宇欺负他的时候留下的。 这会儿井飞宇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他没有多说,只是感叹陆庭予的心机真够深沉的。 陆庭予停了什么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别墅里没开灯,他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透着股难以捉摸的深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别墅的门从外面打开,季年走了进来,看见陆庭予坐在沙发上。 季年有些诧异,“庭哥,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陆庭予周身的戾气几乎是一瞬间收起,他露出微笑,不动声色收起手机,“嗯。” “你刚下班?” 季年莫名有些心虚,避开了陆庭予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陆庭予目光黯了黯,他没有拆穿季年,淡笑道:“饿了吧,正好可以吃饭了。” 今天安安去了同学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气氛莫名有些凝重。 一只手忽然牵住了季年,陆庭予声音充满关心,“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季年摇了摇头,依旧低垂着眼睫,“没事。” 陆庭予看着季年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自觉捏紧手里的筷子,过了会儿,他突然说:“季年,我们结婚吧。” 第43章 帮你找到身世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听得季年愣住了,“什么?” 陆庭予虔诚地牵起他的手,声音带着低哑的蛊惑:“你想跟我结婚吗?” 季年脑子里一片混乱,“庭哥,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陆庭予眸底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心机与深沉,手指蹭了蹭季年的脸颊,“我喜欢你,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 季年还没能消化这个消息,半天说不出话。 捕捉到季年转瞬即逝的犹豫,陆庭予眼神深沉几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温和,“你不愿意?” 季年为难地说:“庭哥,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还不够了解对方,这么快结婚是不是太草率了?” 陆庭予似笑非笑,“我不觉得草率,我认定的人,从来不后悔。” 见季年神色纠结,陆庭予指尖温柔,轻轻擦过季年的嘴唇,“我知道突然这么说,让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三天后,给我答案,嗯?” 季年看着陆庭予诚恳又期翼的表情,说不出拒绝的话。 吃完晚饭,季年接到安安同学父母打来的电话,出门去接她回家。 陆庭予看着季年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沉。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季年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不对,他必须赶在季年发现真相之前,把他牢牢抓在手心里。 坐车去安安同学家的路上,季年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陆庭予突然的求婚让他感觉不到一丝的喜悦,相反,季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总觉得陆庭予迫不及待想跟他结婚。 到底是为什么? 没等季年想通这件事,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生活的平静。 “季年!” 这天季年刚下班准备坐车回家,突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季年回过头,一个男人一边挥手,一边朝他这个方向跑了过来,“季年,我总算找到你了。” 季年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高杰,你怎么来了?” 季高杰不是别人,正是他养父母的亲儿子。 只不过季高杰很不喜欢季年,但季年能理解,任凭谁对家里突然多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蹭吃蹭喝都会觉得不舒服。 更何况季高杰游手好闲,还有烂赌的习惯,每次没钱了就回家伸手跟父母要,所以比起这个亲生儿子,养父母更喜欢季年,也真心把安安当成亲生孙女来抚养,这对季高杰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季年直觉一年到头没联系过的季高杰找他没有什么好事。 果然,季高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没钱花了,想跟你拿点钱。” 季年露出不太意外的表情,心想,果然是这样。 安安的病虽然痊愈了,但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季年手头上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借出去。 而且季年搬到这座城市时,他养父母就跟他说过,如果季高杰找他借钱,千万不能借,更别跟他联系,免得被缠上。 见季年不说话,季高杰心里没底,“我不跟你借多,两万就行。” 季年实话实说:“安安那边每天都要花钱,我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给你。” 季高杰连忙抓住季年的手腕,“那就一万,行了吧?” 季年还是那句话:“抱歉,我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借给你。” 见季年态度坚决,季高杰脸色有些不好看,“季年,我父母好歹救了你,不然你早就死在海里了,你就帮我这一次,当报答我父母的恩情。” 这句话季年已经听季高杰说过无数遍,以前他还会因为愧疚借钱给季年,现在已经无动于衷。 救他的人是他的养父母,不是季高杰,等他们老了,季年会把他们当亲生父母赡养,补偿当年的恩情。 但这些事情跟季高杰没关系。 季年从季高杰手里把手抽了回来,“那我打电话跟爸妈说一声,如果他们答应了,我就借给你。” “季年,你他妈故意的吧!”季高杰恼了,“你明知道问了我爸妈,他们不会答应你借钱。” 季年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爸妈不愿意让你赌博,我怎么借钱给你?” 说完季年转身要走,季高杰握紧拳头,在他身后喊道:“季年,我能帮你找到你的身世!” 季年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季高杰。 他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你说什么?” 季高杰见季年果然上钩了,也不再卖关子,“当年你被我爸妈从海里救起来那时候,我在你身上搜出一条项链,那条项链现在还在我手里。” 季年完全没听养父母提起有项链这回事,他半信半疑看着季高杰,觉得他是为了借钱才编这种借口。 季年语调平和,却一针见血:“如果真的有项链,你怎么不卖了换钱?” “你以为我没想过啊?”季高杰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我把你那条项链拿去抵押的店里问了,人家说你这项链不值钱,应该是便宜货,所以我才没换成。” 当时季高杰就想把这项链给扔了,后来转念一想,说不定以后这条项链能派上用场,所以就一直把项链收着。 这次他赌博欠了很多钱,家里不肯帮他,他这才想起那条项链,这才带着来找季年。 季高杰见季年不相信,赶紧说:“我告诉你,我说的是真的,那项链上面还刻了字。” 季年抿了抿唇,“你把项链拿给我看看。” 季高杰没那么傻,立刻谈条件,“你先答应给我钱,我就把项链拿给你。” 季年沉默了一会儿,直直盯着季高杰的眼睛,“真的有这条项链?” 季高杰表情完全不像开玩笑,“有。” 季年又问:“那为什么爸妈没有告诉我?” 季高杰说起这件事脸不红心不跳,“当时我是瞒着他们偷偷藏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有项链这件事。” 虽然季高杰有撒谎的成分,但季年还是愿意赌一下,如果真的有那条项链的存在,他很可能可以找回自己以前的身份。 季年沉默片刻,“你要多少钱?” 季高杰比出两根手指,“两万。” 季年犹豫了一会儿,带着季高杰去银行转账。 收到转账信息后,季高杰也不再藏着掖着,从口袋里拿出那条项链扔给季年,“给你。” 季年眼明手快接住,发现这就是一条很普通的项链,难怪季高杰卖不掉。 不过这也说明,季年以前的经济条件可能很一般。 他仔细打量这条项链,发现唯独上面的吊坠还算特别,像是块平安牌。 他把吊坠翻过面,发现背面刻了几个英文字母:lty&tl。 季高杰确认了钱,把手机收了起来,探头过来看了眼项链,“如果这条项链真的是你的,这里的字母估计就是你的名字缩写,不过不知道哪个是你的名字。” 季高杰不知道,可是季年认出来了,他握着项链的手指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前面的英文缩写是陆庭予,至于后面的tl,则是........ “童乐.......”季年闭上眼睛,呼出一口发颤的气息,把项链紧紧捏在手里。 季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家,他坐在昏暗的客厅里,看着手里的项链,遍体生寒。 到底是他误解了,还是这条项链上面刻着的真的是陆庭予和童乐? 如果不是,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和陆庭予跟童乐的名字缩写一样,偏偏两个人认识,偏偏他和童乐长得很像,这一切的巧合都让季年解释不通。 但如果他真的是童乐,为什么陆庭予不告诉他事实,还对他这么好?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护工着急的声音:“小千金,陆总说过这个房间不能进的。” 紧接着响起安安稚嫩的声音:“为什么不能进呀?” “我也不清楚,这是陆总吩咐的,我们还是下去吧,免得陆总生气。” 安安失落地哦了一声。 季年身体忽然停滞住,抬头望向阁楼的方向。 陆庭予从来不让任何人进入阁楼,说是里面装了他父母的遗物,然而上次陆庭予打开主卧里的保险箱时,里面有几条宝石项链,据陆庭予说,那是他母亲留下来的。 如果这样,为什么要分开放这么麻烦?而且陆庭予为什么会把父母的遗物放在阁楼这种地方? 到了这一刻,季年忽然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阁楼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季年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他在茶几底下翻找片刻,拿出了一串钥匙。 这是上次他找保姆要车库的钥匙时,保姆告诉他的,听说家里所有的钥匙都在这里。 趁着护工带安安去院子玩的功夫,季年拿着钥匙来到阁楼,他心跳莫名加速跳动,拿出钥匙开始一把把地插进去试。 试到最后一把时,阁楼的门“咔哒”一声,伴随着吱呀刺耳的声响,铁门缓缓从外面推开。 房间里家具齐全,到处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像是曾经有某个人在这里住过,几个大箱子堆在墙角,用胶纸封了起来。 季年瞥见书桌上有个倒放下来的相框,他缓缓伸出手,把相框拿了起来。 照片里是陆庭予跟一个少年的合照,一边阴郁冷漠,一边小心翼翼,看向陆庭予的眼里却充满爱意。 而照片里这个青年的脸,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第44章 恢复记忆 季年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倒流而下。 他颤抖的指尖抚上相框,照片里童乐的脖子上戴着一条跟他手里一模一样的项链。 这瞬间仿佛一切的端倪都有了解释。 那些把他认成童乐的人,其实根本没有认错。 他就是童乐。 所以他身上才会戴着刻有陆庭予和童乐名字缩写的项链,才会有井飞宇说的那道疤痕,陆庭予才会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反应那么激烈。 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是童乐。 季年胸口剧烈起伏,拿着相框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他目光投向角落的箱子,跌跌撞撞走过去撕开尘封的胶带,里面全是写着童乐名字的东西。 他在里面找到一本日记本,颤抖地打开,上面记录着那童乐进入陆家后的生活,这本日记里的每一行,每一页,都有陆庭予的名字。 “今天陆爷爷把我接到了陆家,陆爷爷跟我说,以后我就是陆家的一员了。” “可是陆哥哥不喜欢我,他用脚踢我,让我以后在陆家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就要给我好看。” 那时的童乐才六岁,字写得歪歪扭扭,很多不会写的字只能用拼音代替,每句话都充斥着融入新家庭的不安。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陆庭予都不愿意接纳童乐这个突然介入陆家的人。 时间来到童乐上初中,他跟陆庭予的关系终于有所改善,也许是因为陆庭予知道赶不走童乐,索性把他当成空气,心情好了逗一下,心情不好就让他滚到一边。 再之后,一件事改变童乐对陆庭予的看法。 起因是童乐某天回家,被校外的混混拦住要钱,这群人拿了钱还不够,见季年穿着校服柔软可口的样子,还趁机占他便宜。 就在这时,陆庭予出现,从几个混混手里救下了季年,自己还受了点伤。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童乐喜欢上了陆庭予。 但童乐知道陆庭予不喜欢他,只敢在日记里偷偷写下自己的心意,他把两人每次的接触都偷偷记在了下来,悄悄回味。 改变两人关系的是陆老爷子的一个决定。 陆庭予上高中后,察觉到自己喜欢男人,于是开始跟各种男孩子厮混在一起。 虽然他只是玩玩,并没有干出格的事情,但还是被陆老爷子知道了。 陆庭予未来是要继承集团的人,这样的行为未免也太不像话,于是陆老爷子决定完成当年陆童两家约定的娃娃亲,让陆庭予娶童乐。 毕竟是知根知底的人,如果两人结了婚,童乐也不用再离开陆家,这样也算了了童父童母的遗愿。 然而陆老爷子这个决定彻底点燃了导火索,把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敲得支离破碎。 陆庭予不仅对童乐的态度一改从前,还威胁童乐不准答应这次结婚,甚至让童乐亲自去找陆老爷子退婚,否则就把他赶出陆家。 季年一页页看下去,那瞬间无数破碎的记忆涌回脑海中,令他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他不敢再看下去,匆匆合上日记本,逃也似的离开了阁楼。 季年耳朵里一片嗡鸣,视野被泪水模糊,他只是凭着感觉摸索着下楼,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在黑暗里,季年没有看清前面的路,他一不小心踏空,整个人从楼梯跌落,从半层楼高的楼梯滚了下去。 “砰”地一声,整个世界瞬间恢复安静。 季年躺在楼梯底下,胸口微弱地起伏,他感觉到有什么黏腻的液体顺着额头滑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恍惚地看着天花板,在这一刻无数的碎片和日记里的文字终于拼成了完整的画面,如潮水般灌进季年的记忆里。 季年很快昏死过去。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陆庭予强迫他去跟陆老爷子退婚那天。 在陆庭予说出这句话后,童乐看着他脸上厌弃的表情,最终还是去找了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本来以为是陆庭予威胁,所以童乐才不愿意结婚,但童乐想到陆庭予的威胁,他告诉陆老爷子,跟陆庭予没关系,是他自己的决定。 经过这件事以后,陆老爷子对童乐很失望,但他不愿意违背答应过童父童母的承诺,所以还是让童乐继续住在陆家,直到他组建自己的家庭为止。 从那时候起,童乐被迫当了陆庭予的发泄床伴。 陆庭予占有欲强,处处限制童乐的自由,不允许他工作,不允许他和别的男人来往,他的生活里只剩下陆庭予。 有一次童乐忍不住问陆庭予,为什么不喜欢他,还要跟他睡觉。遖峯篜里 陆庭予平静,甚至冷漠地说:“因为你干净,也不麻烦。” 童乐是陆庭予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他第一个男人,外面那些人怎么能拿来比较。 而且季年是男人,不像女人那么麻烦,怎么玩也不会怀孕。 自此之后,童乐就没再问过陆庭予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他没有再自取其辱。 压倒童乐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有次偷听见陆庭予打电话,他打算跟某个集团的独生女联姻,当对方问起陆庭予打算怎么解决童乐的事情时,陆庭予是这样回答的。 “结婚后,你玩你的,我玩我的,至于童乐,他不会碍我们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童乐会继续当他的床伴。 那一刻童乐终于心如死灰,他趁着陆庭予出门应酬,来到他父母出事故那天搭乘轮船的地方,从海上一跃而下。 季年再睁开眼时,脸颊已经浸满了眼泪。 他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他怎么进入的陆家,怎么爱上的陆庭予,怎么被陆庭予折磨,又是怎么跳海轻生的。 伴随着记忆回来的,还有刻苦铭心的痛苦。 他艰难地转头望向窗外,天已经黑了,黑压压的天让人透不上气。 就像童乐被囚禁在这栋别墅时,每天都看见的风景一样。 他用力挤压着胸口,想要驱散那股沉闷的疼痛。 就在这时,手里铃声猝不及防响起,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显得异常清晰。 童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庭哥”两个字。 童乐怔怔地看着这个备注,几秒钟过后,他机械地接起电话,没有开口。 电话那头传来陆庭予的声音,“季年,是我,你在干什么?” 童乐喉结微微滚动,“没。” 陆庭予没察觉到童乐的异样,声音含着笑意,“我临时要去国外出差,大概两三天回来,今晚就不回家陪你吃饭了。” 童乐张了张嘴,发出有些嘶哑的声音,“好。” 陆庭予没有急着挂电话,他忽然说:“季年,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我们说的事?” 童乐反应过来,陆庭予指的是昨天他跟自己求婚那件事。 陆庭予语气认真:“等我回来,你能不能给我回复?” 童乐握紧手机,深深吸了口气,哑着嗓子嗯了一声,“好。” 陆庭予笑意加深,“这几天我会想你的。” 挂断电话后,童乐看着通话记录里陆庭予的备注,目光有些失神。 从两人重逢开始,陆庭予就在骗他。 他故意误导自己和童乐不是同个人,为了不让他记起以前的事情,陆庭予从一开始就在演戏,甚至把他的东西都锁在阁楼,不让任何人发现。 当时他没有反应过来,如果童乐背上真的没有胎记,陆庭予为什么要确认? 他早就该发现端倪的。 恐怕连井飞宇也是陆庭予事先联系过,所以井飞宇才会突然改口,说他不是童乐。 也难怪陆庭予会突然跟他求婚,他是担心自己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会带着安安离开。 童乐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安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才回过神。 安安紧张的目光正在看着他,“爸爸,你额头怎么流血了?” 童乐抬手摸了下额头,血都已经干了,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爸爸刚刚没看路,不小心撞到墙上了。” 安安跑过来给他呼呼,“爸爸,疼吗?” 童乐把安安抱进怀里,“不疼了,安安别担心。” 为了防止吓到安安,童乐找毛巾沾了点水,把额头上的血给擦干净了。 安安乖乖地依偎在童乐怀里,有些担心地摸着他的伤口。 童乐看着安安,心情有些复杂。 以前他一直想知道安安的父亲是谁,现在他终于知道答案了。 这个结果却让童乐高兴不起来。 安安眨了眨眼睛,“爸爸,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啊?” 童乐温柔地摸了摸安安的脸,“安安漂亮,所以爸爸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安安害羞地笑了笑,她看了看四周,疑惑地说:“爸爸,爹地呢?” 提到“陆庭予”,童乐喉咙微微滚动,“他出差了。” 安安看起来有些失望,“那爹地什么时候回家啊?” 童乐努力抑制着发颤的呼吸,“大概要几天吧。” 安安哦了一声,重新趴回童乐胸口,玩自己的辫子。 童乐望着安安的头顶,思绪万千。 现在安安的感情比他和陆庭予还深厚,安安会愿意跟他离开吗? 沉吟片刻后,童乐终于开口:“安安,你愿意跟爸爸离开这里吗?” 第45章 尊重你的选择(完结) 安安没有听懂,“爸爸,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啊?” 童乐沉默了一会儿,“爸爸可能要换工作了,以后不能留在这里。” 安安想了想,“那爹地跟我们走吗?” 童乐摇头,“不,就我们两个人。” 安安扁了扁嘴,“那我也不走。” 不等童乐开口,安安又说:“爸爸,我在这里交了好多新朋友,走了就没有新朋友了,我不想走。” 童乐喉结微微滚动,“安安,等我们去了新学校,可以教新的朋友。” 安安眼里有眼泪打转,“我不要,我就要留在这里,爹地为什么不跟我们走?爹地不要我们了吗?” 童乐委婉地说:“安安,没有人陪你一辈子,爹.......陆叔叔也一样。” “我不要,我不跟爹地分开。”安安从童乐怀里爬了起来,抱住他的脖子,声音带着哭腔,“我想跟爸爸和爹地在一起,想跟好朋友在一起,我不要走。” “安安.......” 安安趴在童乐肩上哭得撕心裂肺,眼泪很快浸湿了他的肩膀,好像连气都喘不上来。 童乐猜到安安会不愿意离开,但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 不过童乐能够理解安安的心情,她从小住在医院里,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乍然碰上一个像陆庭予对她这么好的人,安安怎么可能不沦陷。 就连恢复记忆前的童乐,不也被陆庭予给骗了吗? 童乐摸了摸安安,“乖,不哭了。” 安安打着哭嗝,边哭边说:“爸爸,是不是安安惹你不高兴了,安安以后听话,我们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离开爹地。” 听着安安的哭声,童乐心口泛酸,他摸了摸安安的脑袋,“好了,我们上楼睡觉吧。” 安安把头埋在童乐胸口,肩膀一耸一耸地哭泣。 好不容易哄睡了安安,童乐坐在床边,看着安安睫毛上挂着泪珠,伸手温柔地替她擦去。 安安的反应打得童乐猝不及防,也让他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如果他真的带安安离开这里,还能不能给安安现在的生活? 让她住最好的房子,让她坐最豪华的汽车,让她接受最好的师资教育,让她拥有久违的家庭给的爱。 童乐不得不佩服陆庭予,他把安安一步步引入陷阱里,编织出甜蜜的美梦,让安安再也不能离开他。 而他自己,也同样被拴住了脚步。 陆庭予打电话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童乐正准备休息,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亮起蓝光,“嗡嗡”地震动着。 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童乐迟疑了很久,才接起视频通话。 屏幕那头亮起陆庭予的脸,一如既往的英俊魅力,不见一丝疲惫。 陆庭予温声道:“你那边怎么没开灯?” 童乐尽量平静地说:“我刚准备睡觉,就把灯关了。” “安安呢?” “她睡了,明天还要上学。”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陆庭予说:“季年,我想你了。” 童乐被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陆庭予似笑非笑地问:“你呢?” 童乐轻吸一口气,不带情绪地说:“我也是。” 因为房间里关了灯,陆庭予看不清童乐的表情,笑了笑说:“早知道应该带你一起出门。” 童乐垂下眼,“我什么都不会,去了也帮不了你的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陆庭予那边忽然传来姚助理的声音,跟陆庭予说了什么。 陆庭予说了句知道了,转回头对着屏幕说:“年年,我临时要去见个人,先不跟你聊了。” 童乐说了声好。 陆庭予笑了笑,“等我回去,给你和安安带礼物。” 童年这次没再回应,看着陆庭予那边挂断视频通话。 他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看着屏幕里的倒影,他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陆庭予到底知不知道安安是他的女儿? 不过童乐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像陆庭予这种人,一定会去查安安的身世,更何况只要推算一下安安的年纪,就能知道安安是他的亲生女儿。 不然以陆庭予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求回报这样帮助一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也难怪,陆庭予会对安安那么好,看来在他第一次去医院看望安安时,就已经知道安安的身世。 童乐的心一点点下沉,如果陆庭予真的知道安安是他的女儿,只要他带着安安离开,以陆庭予的势力,一定会派人找他们。 难道他要让安安跟着他一辈子东躲西藏吗? 童乐重重地倒回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发出沉重的呼吸。 三天后,陆庭予出差回来了,一进门扑鼻而来饭菜的香味。 安安一见到陆庭予出现,立刻扔下筷子,从椅子上跳了下去,高兴地扑进陆庭予怀里,“爹地,你回来啦?” 陆庭予一把将安安抱了起来,“安安想爹地了?” 安安抱紧陆庭予的脖子,“好想好想,爹地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爹地要努力赚钱,才能给安安过上好生活。”陆庭予捏了捏安安的脸,眼里满是慈爱,“看,爹地今天给你带了礼物。” 安安看见洋娃娃,眼前一亮,“哇!是新款的朱莉丝!” 陆庭予眼里含着笑意,“喜欢吗?” “好喜欢!”安安啵唧在陆庭予脸上亲了一口,兴奋地抱着娃娃,“谢谢爹地,爹地对安安最好了!” 陆庭予笑意加深,他抬起头,瞥见季年站在远处,笑意不减:“怎么不过来?” 童乐这才走了过来,陆庭予拉住他的手,“我也给你买了礼物。”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礼品袋,递了过去,“来。” 童乐看着陆庭予手里的礼品袋,沉默几秒后,他从陆庭予手里接过礼物。 打开绒盒,里面躺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是以前童乐最喜欢的牌子。 见童乐表情没什么波动,陆庭予挑了挑眉,“怎么了,不喜欢?” 童乐抬起头,露出一抹平淡的笑容,“没有,我很喜欢。” 陆庭予重新释放笑意,他拿出手表,就要给童乐戴上。 童乐解释说:“这手表太贵了,我还是收起来吧。” 陆庭予拉住童乐的手腕,温柔地把手表推进他细瘦的手腕上扣紧,大小刚刚好。 陆庭予笑着说:“坏了就再买。” 童乐看着陆庭予专注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陆庭予帮童乐戴好了手表,“怎么样?” 童乐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腕表,“挺好的。” 他今天的状态不太对,连陆庭予都看出来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童乐不动声色把头转向一边,“没什么,就是上班有点累了。” 陆庭予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季年有些陌生的态度,他心里有一丝异样闪过。 但陆庭予没多想,只当季年这几天带孩子累了,所以才没什么精神。 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饭,席间童乐异常沉默,默默给安安夹菜。 陆庭予感觉到季年心里好像装着事,趁着他去洗碗的功夫,把安安抱了过来。 陆庭予刮了刮安安的鼻尖,“安安告诉爹地,这几天爹地出门,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安安低头摆弄着陆庭予送给他的洋娃娃,“没有。” 陆庭予眼眸略微深了深,“真的没有?” 安安认真摇头,“爸爸一下班就回家里陪我了。” 陆庭予微微眯起眼睛,他放安安一边去玩,抬头看向厨房里季年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保姆把行李放好下来,跟陆庭予说了一声。 临走前,保姆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陆总,您出差那天去了阁楼好像忘了关门,我已经把阁楼的门重新锁上了。” 陆庭予指尖一僵,抬头看向保姆,“你说什么?” 保姆对陆庭予的反应有些不解,重复了一遍,“阁楼的门没关,我上去的时候门是关着的。” 陆庭予脚底猛然窜起一股冷意,很快吞噬了全身。 出差那天他根本没回过家,更不可能去过阁楼。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陆庭予脑海中浮现,就在这时,面前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陆庭予。” 陆庭予缓缓转过头,看见季年站在门口门口,正注视着他。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季年就称呼他为庭哥,从来不会喊他的全名。 陆庭予的心一点点下沉,他看着季年的脸,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 童乐扫了一眼保姆,表情没有一丝波动,淡淡道:“那天你说,等你回来让我给你答复,我已经考虑好了。” 不等陆庭予开口,童乐平静地说:“我觉得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这么快结婚太仓促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陆庭予绷紧的下颌微微动了动,指尖有微微地颤抖。 童乐面无表情看着他,“庭哥,你觉得呢?” 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望进了陆庭予的眼睛,他喉结隐忍地滚动了下,“季年,你........” 陆庭予想问季年是不是进了阁楼,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始终说不出口。 他怕得到的答案是他不想听见的。 良久,陆庭予发出嘶哑的回应,“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童乐微微一笑,他来到安安面前,把她抱了起来,弯腰的那一刻,脖子上的项链从衣服里滑了出来。 正是那条刻了陆庭予和童乐名字缩写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