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朵黑莲花》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攻略那朵黑莲花》 作者: 弥陆 简介: 武林少盟主清风霁月,志存高洁,俊美无俦。 可惜他来年开春就要成亲了。 听说未婚妻出了名的泼辣善妒,奈何少盟主性情温润,不曾有丝毫责怪。 花虔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手段凶残,丧尽天良的是唐瑾,怎么就成了自己? * 花虔第一次见到唐瑾,差点被活活咬死 第二次见到唐瑾,差点被废了胳膊 第三次见到唐瑾,差点掉下悬崖被扎成窟窿 第四次…… 看着眼前笑如春风,一脸真诚的唐瑾 花虔:如果我有罪请老天爷降雷劈死我,而不是让我来拯救一个变态 就在花虔最终打算离开时,重度洁癖的唐瑾却手持刀扇,满身是血站在火光中望向她 笑容艳丽透着压抑不住的疯狂 “你要抛弃我吗,会死的。” * 在唐瑾的世界里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有花虔真实而灿烂。 所以企图抢走这唯一色彩的人,都该死。 *小剧场 唐-被攻略后-绿茶-瑾面对一脸敌意的大舅哥 唐瑾:他打我,是他先动的手。 花虔:……诡计多端的男人 1v1高洁 【没有大纲,随便写写,口味不同,不喜正常,勿喷,勿喷,喷也不改】 高亮:1.男主是病娇,真病娇,后面看似治愈,实际越来越疯 2.本文不存在雌竞,有些许情节可能产生误会,稍微往后看两章就知道真实原因。 3.轻微“雄竞”,但其实是男主的假想敌,因为男主不能容忍任何人在女主心中占有一丝位置。 4.后面会狠虐男主,谁先动心谁先输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系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虔,唐瑾 ┃ 配角:哥哥,小奶狗,一群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硬生生把病娇拯救成绿茶 立意:用阳光拯救人生 第1章 攻略手札(一) 冰凉,潮湿,带着微腥的泥土味。 花虔的意识刚刚清醒,就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凉的坟地之中。 她缓缓睁开双眼。 靠! 果然是在坟地里,还是在一个抛尸现场。 花虔此时躺在土坑之中,地面上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正勤勤恳恳的用铁锹铲土泼在她身上。 许是夜晚太黑,那少年并未看到她已然睁开的清亮的双眼。 花虔脑袋呆滞片刻,旋即立刻在脑海中召唤系统尽快弄清现在的状况。 “系统,不是说我穿成了男配未婚妻吗,怎么会被人埋尸?” 【滴——亲爱的顾客您好,按照原着设定,男配唐瑾与其父挚友之女鱼虔指腹为婚。鱼虔在十五岁时惨遭魔教灭门,其与母亲逃亡投奔唐家的路上恰巧遇到外出游历的唐瑾。然而母亲伤重不治而亡,鱼虔本就是娇生惯养的深闺小姐,此番惊吓让她一直高烧不断,不日也在回唐家的路上身故。】 花虔听到这话反而放心。 “这么说唐瑾和鱼虔初见时,鱼虔就一直神智模糊?” 【没错,鱼虔和唐瑾是初次见面,而且从未有过交流,这是最有利于你的身份了。】 花虔作为红旗飘飘下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莫名其妙的被系统选中穿越到一本书中拯救黑化男配。 这本书是她一时无聊,玩她哥手机时发现里面有个小说账号,就登上去随便翻了一本书看。 男主是天下第一大魔头,其人生可以说是集古早男频升级后宫流的狗血剧情于一身,书中主要描写的就是他和各色女子双修的香艳场面,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小黄()文。 没想到她哥看起来清俊爽朗,居然会看这种古早种()马文。 不过血气方刚的年纪嘛,她懂。 这书里大段大段辣眼睛的文字简直让花虔无力吐槽,唯一让她能一直坚持看到大结局的理由,就是书中着墨不多的男配唐瑾。 唐瑾是男主最大的死对头,玉机门少门主,同时也是现任武林少盟主。 许是为了突出男主公子徽潇洒人间浪荡子的形象,唐瑾的人设和男主完全反着来,简直是两个极端。 唐瑾是武林盟主唯一的儿子,天资聪颖,俊美无俦,自小备受宠爱。 他一生谨遵礼纪,清风霁月,是个不近女色的谦谦君子,只一心追求至高武学,是后期武功唯一能和男主对抗的人。 因其尚在襁褓之中时其母为魔教所杀,所以唐瑾对魔教中人极度厌恶,励志歼灭魔教,还天下以安定。 他原本也极其厌恶公子徽的浪荡多情,不愿与他多有接触。 但是在经过一系列相处后,唐瑾明白了男主伪装成放荡不羁浪子背后所肩受的责任和苦楚。 最终,在大结局正邪大战的最后关头,他放下了对魔教的执念与仇恨,让男主归隐山林。 而唐瑾经此一战,也成为了新一任武林盟主。 原本这个人设可以说是非常完美。 禁欲、淡漠又强大如神祇般的美人,看起无情实际却又带着对世人的悲悯之心。所以他才能不被弑母之痛蒙蔽双眼,选择放男主离开。 但苦逼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爽文世界崩坏了。 唐瑾在最后大战黑化,直接一剑将男主戳了个血穿,还把参加正邪之战的武林各门派赶尽杀绝,当场继任新一届大魔头。 虽然花虔觉得这个结局听着还挺带感的,但是因为原着结局被强行篡改,这个爽文世界陷入了崩溃。 花虔便被系统选中作为执行者穿到这个世界。 她的任务就是阻止唐瑾黑化,让剧情按照原着走下去,帮助男主苟到大结局归隐山林。 此时知晓她穿过来的原身与唐瑾是初次见面,原身的父母又已经双亡,花虔心下也多了几分底气,不怕被发现自己与原身的性格不同。 眼见着地面上那少年还在卖力的埋尸,土都已经掩了她半身,花虔怕惨成史上第一个最快阵亡的穿越者,连忙虚弱的咳了咳。 地面上,正在铲土的裴元忽然听到一声轻咳。 这声音极其微弱,但是在这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却仿佛是一只悄然爬上脊梁的冰凉鬼爪,让他顿时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裴元咽了咽口水,握紧铁锹抓紧铲土,想尽快干完活回马车上去。 花虔在坑底原本见上面泼土的动作略有停滞,以为是上面的人听到了她发出的声响,没想到下一刻就见那少年泼土的动作却越发加急。 她在坑底避无可避,一铲土直接拍到了她脸上,呛得她坐起身连连咳嗽。 裴元本就被那声咳嗽吓得紧张得不行,如今见原本死透的人居然诈尸弹坐起来,顿时尖叫着将铁锹砸进土坑,屁滚尿流的朝马车跑去。 “少盟主,诈尸了少盟主!救命啊!” 被铁锹砸中,脑袋肿了一个大包的花虔:“……系统,这算工伤吗?” 【当然不算,顾客自求多福吧~】 说完这话,系统就消失不见。 花虔心里叹了口气,见坑外良久没有声音,看来是没法指望那个胆小的少年把她拉上去了。 花虔擦了擦脸上的碎土,自力更生朝坑外爬去。 好在土坑并不算深,她此时虽然身体虚弱,但是勉勉强强也能爬上去。 就在她双手攀到地面的时候,一双白靴出现在面前。 四周黑漆漆不见五指,微弱的月光下,只这双白靴隐隐可见。 花虔抬眼望去,那人也低下头似乎审视着她,然而他的脸此时背着月光瞧不真切,仅从个头判断,应当是个少年。 “裴元,火把给我。” 温润清澈的声音缓缓从头顶传来,花虔微微怔住。 这声音很是好听,虽然带了些变声期的沙哑,却是少年郎特有的音色,最重要的是音调干净不拖沓,没有丝毫的怯弱和犹豫。 躲在他身后的裴元听到这话,连忙将手中的火把递给他。 少年接过火把,撩起衣摆半蹲在地,将火把靠近花虔。 与此同时,透过火光,映入花虔眼帘的是一张清俊出尘的脸。 十七八岁的年纪,少年的五官还未完全张开,但是一双桃花眼在火光映照之中仿佛潋着秋水,又仿若聚着星辰点点。 他穿着一身月牙白银绣紫竹的窄袖长衫,墨黑的长发束成高马尾,佩戴白玉发冠,看着干练又儒雅,既有世家公子的风骨柔情,又兼具了干净清朗的少年气。 花虔作为一个颜狗,对于这种清纯又俊朗的脸是最没有抵抗力的。 但是此时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想起书中对唐瑾的外貌气质描写,还有方才裴元惊恐慌张时大喊的名字。 花虔心下有□□成把握眼前这少年就是唐瑾,也就是她原身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按照原书的设定,唐瑾初次登场时二十一岁,也就是说现在还未开始主线剧情,她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他。 虽说按照设定唐瑾之后会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黑化,但是至少少年时的他锦衣玉食,备受宠爱,应该不具备黑化条件。只要自己在一旁好好□□,那他一定会成为根正苗红的武林第一好青年。 况且现在的唐瑾只是一个尚在青春期的孩子,想要博得他的信任应该很容易。 想到这里,花虔又多了几分信心。 她缓缓伸出手,抓住他的一角衣摆,上等蜀锦的料子冰凉又柔软,仿佛攥着一瓣薄云。 花虔望向唐瑾的目光迷茫又带着无助,软糯糯的喊了声:“唐瑾哥哥。” 唐瑾不亏是原著作者都偏爱的男人,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很是沉稳。 他没有被诈尸吓得尿裤子,甚至没有丝毫的惊慌和畏惧,而是抽出别在后腰的折扇,“唰”的一下割断了被花虔攥住的衣角,旋即用扇子挑起花虔的下巴,迫使她仰面望向自己。 这个动作看着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强硬,花虔心中总觉得有丝说不清的怪异感。 但她并未反抗,而是任由着唐瑾审视,仿佛意识不到他的疑惑。 良久,久到花虔都有些心虚想要撇开眼,唐瑾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这笑声花虔无法形容,轻弱又古怪,像是黑暗里潜回游走的午夜幽魂。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还未待她反应,下一秒,就感到后领被拎起,唐瑾用扇子像挑小鸡仔一样将她从土坑里提出。 花虔差点被勒得窒息,转瞬唐瑾已经将她放在地面上松了手。 “咳咳……” 对于这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的臭男人,花虔心里暗骂他活该孤寡一生,到死都是个雏。 然而面上,花虔却柔弱又无助地望向唐瑾,轻声喊道:“唐瑾哥哥,我怎么会在坑里,娘亲呢,我娘亲去哪里了?” 一旁的裴元原本还因为花虔的诈尸心有余悸,如今见她意识清醒不似鬼怪,又听到她一醒来就唤娘亲,顿时也惋惜怜悯,心下倒少了几分惊惧。 多可怜的姑娘,原本爹疼娘宠的,一朝惨遭灭门自个差点没了命,死里逃生还想着娘亲,可惜父母皆亡,她再也看不到爹娘了。 花虔此时提到娘亲就是为了勾起他们的怜悯之心,念亲之情最是让人动容,唐瑾又是自襁褓中便失去母亲的孩子,必定会对她的遭遇更加怜悯,日后她也好找理由与他多加亲近。 这亲近亲近,感情不就来了。 二来,此举也是为了验证她就是鱼虔本人,免得被疑心夺舍还魂。 花虔想得美好,然而唐瑾听到这话倒没什么遗憾的表情,他勾起嘴角,眼眸中水色潋滟,语调甚至略带轻快:“你娘死了呀。” 花虔:“……” 你难道不应该安慰下我吗?最起码不要用这么欢快的语调轻描淡写说出这种话,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名义上的准丈母娘啊! 不按常理出牌这让我怎么演? 第2章 攻略手札(二) 见唐瑾不按套路走,花虔却还得按照预定计划硬着头皮演下去。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踉跄地后退一步,喉咙哽咽。 见哭不出来,花虔顿时狠掐大腿激得眼泪哗哗流下,捂着脸泣不成声。 “怎么会,娘亲怎么会不在了呢?” 方才掐得太疼了,怕是大腿一片青紫,花虔哭得真情实感,极其伤心。 然而唐瑾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动容,反而走到她身边微微弯下腰,举起火把照向她的脸,略微歪头欣赏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眯眼轻笑,像是瞧着件新奇好玩的玩意。 “你哭得倒是又丑又有趣。” 花虔:“……” 见唐瑾不吃这套,她也不再为难自己,用脏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污垢和泪水,刚想再出一招,唐瑾忽然偏头望向黑暗处,语气中含着一丝亢奋和欣悦:“动作倒是挺快。” 花虔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唐瑾就已将手中火把丢向他方才目光所及之处。 火把犹如离弦长箭飞快地划过半空,橙亮的火光一闪而过,花虔的瞳孔却瞬间猛缩。 火光闪现的那一瞬间,她看到黑泱泱一片吊挂在树枝上的人,他们浑身都被黑色长袍包裹住,全都双目紧闭,脸颊凹陷,仿若午夜漆黑洞窟里的蝙蝠一样。 原着中提及,魔教的四大护法各个变态,其中左护法血蝠酷爱人体实验,他的得意之作就是将人用毒功制成傀儡。 这种傀儡面色铁青,瘦骨如柴,喜暗憎光,吸血成性,食人肉吸人髓,如同蝙蝠。 魔教蝙蝠大军暗夜出行,所到之处无论人畜皆是一片白骨。 原着文字描写花虔也只是一扫而过,可如今这视觉效果堪比特效大片。 想起书中被血蝠啃食的惨状,花虔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毫无血色。 瞧见她无法掩饰的惊恐畏惧,唐瑾却心情愉悦了不少,他利落的挥展开折扇。 “咔嚓”一声轻响,折扇的根根扇骨中瞬间抽出铁片刀覆盖在扇面,铁片薄如寒冰,在月光下寒光一闪而过。 “听闻鱼伯父就是被血人蝠活活啃食而死,皮肉皆无,只留一具白骨,真是凄惨。这血人蝠众多,在下怕是也只能抵挡片刻,鱼姑娘先走吧。” 花虔听到唐瑾这话,从一旁的土坑中捡起铁锹握紧,眼神坚定:“我父母皆亡,唐瑾哥哥便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自然不能抛下你。” 开玩笑,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一个人能跑掉就怪了。 唐瑾的武功可是原着里唯一能与男主相匹敌的绝世高手,虽说现在尚且年幼,但血人蝠到底只是一群小兵,唐瑾想要对付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通过方才的几句对话花虔也算是看出来了,唐瑾这丫天生就是个白皮黑心的,如果当真关心她,又怎么会在她面前特意如此细致的提及鱼父的凄惨死状。 让她一个人跑肯定不怀好意,说不定是想顺便丢下她。 反正她的任务就是拯救黑化男配,如果唐瑾死了任务也不存在了,那她也会被系统抹杀。 早死晚死都得死,所以不论怎么看,为今之计她留在唐瑾身边反而是最安全的。 唐瑾见她不愿离开,隐在黑暗中表情倒是多了几分遗憾。 真是可惜啊,原本还想不着声色的引血人蝠吃了这个累赘。 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走,那他也想看看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坚持多久。 “刀剑无眼,鱼姑娘可得小心了。” 说话之间,两人便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微弱而诡异的笛声。 血人蝠纷纷睁开双眼,猩红色的眼眸泛着暗光,原本紧紧裹住身体的黑袍展开,犹如蝠翼。 一瞬间,所有血人蝠从枝桠上冲下,飒飒声响之中已近花虔三人面前。 与此同时,唐瑾已飞身跃起,手中折扇犹如一把银寒弯刀,所及之处血人蝠的脖间皆喷洒出成线的红色血珠,从半空中摔落在地。 一招毙命。 花虔看着一个脑袋直直砸落在她身前不远处的血人蝠,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脖子沿着刀口折断的“咔嚓”声。 它的头颅呈180度扭曲,青色枯瘦的面庞怪异的朝着花虔的方向。 花虔看着这惨状忍不住捂住脖子,更加攥紧手中唯一能防身的铁锹。 裴元虽然胆小,但也衷心,跑到花虔身边执起长剑保护她。 眼见着血人蝠越来越多,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唐瑾虽然武艺高强但一时半伙也无法消灭所有。 花虔咽了咽口水:“裴元,你会武功吗?” 裴元面色痛苦,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我只会些皮毛,平日里有少盟主保护,我只要倒茶磨墨就好了,用不到啊。” 花虔:“……那,那还是背靠背安全些。” 裴元听到这话,连忙换了个姿势。 两个菜鸡背靠着背,握着武器紧张得盯着一道道从天而降的血人蝠。 好在大部分的血人蝠都被唐瑾吸引住,紧紧纠缠着他不放。 唐瑾踩着血人蝠的背一跃而起,月光之下手中折扇一挥,数十道铁片飞射而出,刺入血人蝠的喉咙之中。 顿时,血人蝠如下雨一般纷纷从半空中摔下。 帅啊! 虽然花虔对唐瑾到现在没什么太大好感,但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喊了一声。 然而还未等两人放松,就见一个跌落下来的血人蝠却并未被割断喉咙而亡。 它的喉咙里还插着铁片,鲜血滋滋的往外冒,猩红的双眼盯着花虔两人,鼻尖耸动似乎在辨别方向,下一秒竟然四肢着地,扭动着身子飞速朝他们的方向爬来,速度堪比某国丧尸。 “卧槽卧槽!” 花虔两人被吓得连连后退,慌乱挥舞着武器无效攻击。 眼见血人蝠已近眼前,裴元大叫一声,一剑朝它砍去竟将那血人蝠削去了一只胳膊。 花虔见状也趁机一铁锹拍去,发狠将它的脑袋拍到地上,想让它喉咙间的铁片刺透脖子。 没想到他们此举激怒了血人蝠,它一声凄厉嘶哑的叫喊,眼见着裴元想故技重施再砍去它另外一条胳膊,血人蝠用仅有的右手抓住刺穿它手臂的长剑,“啪”的一声竟然硬生生将剑身折断。 看着只剩下半截的断剑,裴元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胆小少年,抖着腿问道:“这,这可怎么办啊?” 花虔又一铁锹插入血人蝠张开的血喷大口中,抵住他的前进喊道:“快刺他喉咙,快刺!” 裴元听到这话连忙依言朝它喉咙扎起去,没想到没扎准,长剑扎到了它的护甲上。 血人蝠彻底被激怒,猛地一挥胳膊,将铁锹折断甩开。 看着手中只剩下不到半截的木棍,花虔拉着裴元转身就跑。 然而树林间打得不可开交,又一道血人蝠从树上掉下来,直直砸到裴元身上。 花虔被惯性拽得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膝盖磕到了碎石上,顿时渗出一片血迹。 好痛…… 花虔唇色苍白,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左腿没了知觉。 然而那只血人蝠却扭着残肢疯狂朝她爬来。 如果有一天,一个披头散发,满脸鲜血,长着血盆大口,四肢折断堪比贞子的怪物不要命的朝你爬来,你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花虔此时简直瞳孔地震,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尼玛哪是小h文,分明是恐怖小说! 她强撑着身子,拖着腿跌跌撞撞朝后跑去,然而那血人蝠一个飞扑扑到她身上。 花虔尖叫一声,整个人跌落到之前她醒来时的土坑之中。 土坑空间狭小,血人蝠身上鲜血的腥臭味顿时扑面而来,浓郁得让人作呕。 它张开獠牙就要朝她脖颈咬来,眼中都透着贪婪和凶残,花虔攥紧手中剩下的半截木棍死死横抵在它的口中。 血人蝠虽然受伤但是力气也不是花虔能比,眼见着它的獠牙近在咫尺就要刺破皮肤,自己早晚命丧于此,花虔心中一横决定赌一把。 她猛地松开握住木棍的手,就在血人蝠对着她的脖颈咬下的一瞬,它的身子却猛地一僵,最终脑袋软哒哒的垂在了花虔的身上。 花虔拼劲全力推开没了呼吸的血人蝠坐起身子,心脏砰砰直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低头看着手掌心,一道狰狞的伤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旁边血人蝠的尸体已经冰凉,那原先刺在它喉咙中的薄铁刀片深深穿透了它的脖颈。 花虔撕下方才打斗中被撕扯破的衣裳裹在手上,抖着腿爬出土坑。 刚爬到坑外,又一具血人蝠的尸体砸到面前。花虔顿时连滚带爬的躲到一旁,就听到一道轻笑声传来。 唐瑾摇着扇子踱步走到花虔面前:“鱼姑娘没事吧?” 这时忽然一道黑影闪现在他身后,铁青狰狞的脸庞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要将他撕裂。 花虔刚张开口还未来得及提醒,唐瑾却没有丝毫的异样,他依旧嘴角挂着笑意,手腕轻旋间折扇离手回旋而去,瞬间割断了背后血人蝠的喉咙。 下一刻,折扇已经回到了唐瑾手中,他一甩薄铁刀扇上的血珠,瞧着花虔惊骇苍白的脸色,收扇笑容灿烂:“哎呀,看来吓着鱼姑娘了。” 花虔望着他身后的尸体,咽下未说出口的话。 唐瑾垂眼瞥见她手上包扎简陋的伤口,微勾嘴角:“一直听闻鱼姑娘养在深闺,没想到也是有勇有谋之人。” 花虔也不怯场,听到这话扬起受伤的右手:“既然是武林少盟主的未婚妻,遇事自然不能怯弱,否则让人笑话。” 唐瑾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话,眉梢轻挑也不再说话,一收折扇转身离开。 花虔拖着受伤的腿,咬牙小跑几步跟在他身后离开。 一路上尽是血人蝠堆积起来的尸体,月光散落四周,花虔看着他们的伤口,皆是干净利落一刀解决,顿时心头一紧,脚下的步子也慢了半拍,差点撞上身后的裴元。 裴元疑惑问道:“鱼姑娘,您怎么了?” 花虔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望向步伐稳健轻快走在前头的唐瑾,已然明白了为什么只有那一只血人蝠中了暗器却没有被一刀解决,又为什么那只血人蝠正好掉到她的面前。 那只血人蝠,分明是用来对付她的。 作者有话说: 无敌少盟主和他的两个废物辅助 第3章 攻略手札(三) 抖着双腿上了马车,感受到四面包围的安全感,花虔心里才稍稍安心。 裴元今晚也吓得不行,挥舞马鞭驱马快跑离开。 皎洁月色之下,马车晃晃悠悠颠簸在驿道之上。花虔蜷缩在角落里,瞧着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唐瑾心中复杂。 他月白色的长袍一尘不染,方才的打斗甚至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可见他并未使出全力。 花虔越发的肯定那只血人蝠是他故意丢下来杀她的。 可按理说原身鱼虔之父与唐瑾之父是至交好友,唐瑾两人指腹为婚,之前也并未见过面,不应该存在过节才对。 不论是从情从理,唐瑾都没有理由对鱼虔动手。 花虔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召唤出系统询问。 【亲爱的顾客,人家也不知道呢~】 花虔:“……” 【系统所得到的一切信息都是原着的描述,由于现在的世界是原着崩溃重组后的世界,原有秩序已经陷入了紊乱,所以系统并不能掌握一切,这也是寻找执行者纠正世界线的原因呀,当然啦,能帮助顾客的地方人家一定会努力哒。】 花虔思忖着:那有没有新手大礼包之类的?或者一些升级奖励物品或者技能,比如药丸、符咒、读心术之类的? 她记得玩网络游戏的时候,每个支线任务完成都会解锁相应的奖励。 【不好意思哟,本系统不提供这项服务呢。】 花虔:那你能帮我啥? 【我能随时陪你聊天~陪你度过无数个寂寞的深夜~~~】 花虔:…… 见它居然自顾自唱嗨了起来,花虔也算是看清了,她这是无知少女被骗进火坑,以后凡事只能靠自己。 打发走了系统,花虔瞧了瞧渗血的手心和膝盖,最终长叹一声靠着车壁疲惫的合上双眼。 走一步算一步吧。 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温柔灿烂的笑容,花虔忍不住鼻尖微红。 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花虔小时候父母出车祸双亡,只留下她和哥哥相依为命。 她当时年幼懵懂,要不是哥哥一直照顾她、疼爱她,竭力让她像正常孩子一样生活,或许她早就死在了某个寒冬雨夜。 熬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哥哥有了自己的事业,她也考上了大学,结果一朝穿越到了小说里。 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相见了吧。 只希望哥哥一切都好。 * 在马车里颠簸里三日,总算是到了唐家。 花虔下了马车,看着山门上刻着的三个金笔大字。 玉机门 笔法雄迈洒脱,可见书写之人必定气势不凡。 “这是玉机门第一任掌门亲笔所书,而今已有近百年。” 唐瑾见她仰头观望着门匾,悠悠摇着扇子颔首礼道:“鱼姑娘请。” 花虔随着他进入山门。 她的膝盖受伤还未痊愈,如今却要一步一步走上山,没多一会儿额头就冒了一层冷汗。 膝盖磨损得厉害,剧痛阵阵传来,见走了半个时辰还是未能望到山顶,花虔最终面色苍白的扶着一旁的树干:“唐公子,能不能稍缓一会。” 唐瑾听到这话转身望来,似乎看着她渗血的膝盖才忽然意识到她膝盖有伤,顿时折扇掩面惊讶道。 “是在下疏忽,忘记鱼姑娘膝盖曾受重伤不宜多行。” 他虽这么说着,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吩咐道,“这样吧,裴元你回门派遣人抬架轿子来。” “是。” 裴元心眼实诚,再加上与花虔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听到这话连忙小跑上山去唤人。 花虔膝盖痛得厉害,索性伸着腿坐在台阶上休息。 见她毫无形象,唐瑾眉梢轻挑,缓步走下台阶撩开衣摆单膝蹲到她面前笑道。 “鱼姑娘好生倔强,若是伤口敷上在下特制的生骨玉肌粉也好得快些,不用受这等罪了。” 花虔听到这话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一开始唐瑾提到要送予她生骨玉肌粉治疗她还有些感动,哪想到这药粉一洒到伤口上简直痛得要人命。 她当场疼得眼泪飚出来了,好在系统还算是个有点用的系统,告诉她经过分析,这玩意虽然的确是疗效较好的疗伤药,但是特意加入了几味催动伤口疼痛的药草。 花虔听到这话,瞧着唐瑾那张状似担忧的俊脸,恨不得掰开他的嘴让他把药粉生吞了。 她觉得唐瑾是不是见那夜没能趁机灭了她,所以才想让她活活痛死。 丧尽天良啊。 “多谢唐公子好意,只是生骨玉肌粉珍贵,我这点伤还无须动用,唐公子行走江湖难免有受伤的时候,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自用吧。” 最好活活痛死你! 见花虔依旧婉拒,唐瑾一展折扇起身惋惜道:“既然鱼姑娘不领情,那在下也不好强人所难了,玉机门自有其他上等良药,姑娘的伤想必很快就会见好。” “借公子吉言。” 没多会,裴元就领着人下来,花虔坐上轿子晃晃悠悠上了山顶。 门派主殿的广场前,一个身材伟岸的中年男人正带着几个弟子模样的人等候。 见他们回来,几人连忙迎身而上:“这是,虔儿?” 花虔听到这话,想来眼前这人便是当今的武林盟主,玉机门掌门唐武。 她起身下轿屈膝躬身行了一礼:“唐伯父。” 唐武连忙虚扶起她的胳膊:“我与你父亲乃是至交好友,当初你满月酒时伯父还抱过你,没想到一晃数年,都成大姑娘了。” 见她手掌缠着绷带,膝盖也渗出血迹,唐武想起已然去世的鱼氏夫妇,也潸然泪下:“虔儿受苦了,想当年你爹娘乃是武林扬名的神仙眷侣,谁人不曾羡慕,没想到魔教居然如此丧尽天良!” 花虔对渔家的事情到底知之甚少不好开口,便陪着挤了几滴眼泪,旁人瞧见也只当她是伤心过度泣不成声。 唐武见她也哭了起来,连忙抹去眼泪安慰道:“虔儿放心,从今以后你便安心住在这里,有伯父在,无人再敢伤你。你只需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伯父和瑾儿说。” 花虔抽泣着行了一礼:“多谢唐伯父。” 唐武见她乖巧,欣慰地点了点头:“玉律,你带小姐去住处休息吧,记得给小姐换药。” “是。” 唐武身后一个穿着紫衣的丫鬟低头应下。 花虔见唐武明显和唐瑾有事商议,便顺从的跟着丫鬟离开。 扶着丫鬟一瘸一拐的穿过座座长廊到了后院,丫鬟轻声道:“这处院子原是鱼先生和夫人做客所住,盟主想着小姐思念双亲,所以特意收拾出来给小姐的。” 花虔颔首:“唐伯父有心了。” 房间里纤尘不染,装饰都极其清雅,橱柜里也摆放了不少的古籍名帖,可见原本居住的主人是个淡泊雅致之人。 也不知鱼家夫妇究竟是怎么惹上了魔教那群变态,灭门之灾也是可怜。 花虔四下观望之时,玉律已经唤来了热水。 花虔身上的衣服还是当时被埋时的那件,经过那晚打斗加上三天奔波,这衣服早就脏得没眼看了。 然而她膝盖上的伤口经过今日一番摧残后又裂开不方便沐浴,只坐着用热水细细擦了遍身子。 换好衣服,玉律又为她换了药,缠好绷带。 花虔躺在舒服柔软的床上才感觉自己获得新生。 见她要休息,玉律便退出房间。 屋里再没有旁人,花虔顿时坐起身喊了系统。 【滴——亲爱的顾客,一四三八号为您服务。】 一四三八号是系统的代号,花虔已经无力吐槽,她问道:“系统,你能将原着文字调出来吗?” 【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花虔的眼前就浮现出一层泛着淡淡蓝光的文字。 她伸手滑动,那文字便会翻页。 花虔先前虽然看过一遍小说,但是因为故事线是从男主公子徽的视角展开,所以她对于唐瑾的经历也只是一扫而过。 既然要完成任务,就得先熟悉攻略对象的一切过往。 * 玉机阁 唐武望向供案上的牌匾缓缓道:“为父才登盟主之位,不日魔教便屠杀鱼家满门。鱼兄与我早年交好,又已金盆洗手不问世事,并未与魔教结怨,瑾儿,这事你如何看?” 唐瑾不紧不慢道:“众人皆知玉机门与魔教积怨已久,父亲若当上武林盟主必定要与魔教决一死战,左护法血蝠屠杀鱼家满门想来也是用鱼家之例警告武林众人。魔教心狠手辣,若是有胆小之辈畏惧魔教做派,自然便不会赞同屠魔之征。” 唐武眉头皱起:“你也不认同为父的决定?” “母亲遭贼人之手惨死,儿子与父亲一样对其深痛恶觉。唐家与魔教水火不容,必有一战。” 唐瑾缓缓道,“但是父亲,您如今刚登武林盟主之位地位尚未稳固,其他世家虎视眈眈皆想取而代之。此时讨伐魔教,时机未到。” 唐武听到他这话,目光闪烁,思忖片刻最终叹气:“瑾儿说得在理,倘若讨伐魔教一击不成便是后患无穷。只是可惜了鱼兄夫妇……” “父亲宅心仁厚,想来鱼伯父鱼伯母必定理解父亲苦心。” 唐武听到他的劝慰心中满意,颔首道:“既然如此,为今之计还是巩固玉机门的地位,等待时机为你母亲和鱼家弟妹报仇。虔儿是你指腹为婚的妻子,你今后要多照顾她,吃穿住行莫要委屈了她,落下话柄。” 他拍了拍唐瑾的肩膀:“你的武功才学皆是同辈翘楚,父亲希望两年之后的群英大会上,你能拔得头筹,延续我玉机门的辉煌。” 唐瑾听着他一番话,微垂眼帘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嘲弄,勾唇轻声道:“是,儿子必不辜负父亲期许。” 从玉机阁出来回到房间,裴元为唐瑾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后便关门离开。 唐瑾生性自洁,向来不喜他人近身,便是沐浴更衣也是自己动手。 他褪下身上的外套,两指捏着衣领像是捏着一块肮脏不堪的破布。 唐瑾望向衣袍的目光很是古怪,不同于往常人前伪装的柔和笑意,而是厌恶又怜悯。 “咔嚓”一声轻响,薄铁扇刀挥展开来,锋利的刀面一下又一下划开衣袍。 没有任何招式和内力,只如同撕扯玩具一般一刀又一刀机械的削碎整件衣服,像是在玩一个新奇的游戏。 他手上的动作愈加的快,随着衣服被削成无数块翩飞的碎屑,唐瑾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放大,眼眸中的疯狂伴着眼波秋水愈加潋滟,在烛光之下美得动人心魄。 “这样才有意思呢。” 唐瑾吹起一口气,将快要飘落的衣屑吹得再度翩飞。 “这样才有意思呢。” 他又笑着说道。 第4章 攻略手札(四) 弯月西升东落几回,又是一天清晨时。 “咚咚咚。” 敲门声缓缓响起,玉律端着洗漱的用具站在房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房门打开,露出花虔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脸。 玉律吓了一跳:“小姐,您昨晚没休息好吗?” 花虔打了个哈欠:“只是有些失眠而已。” 她这几天关在房间里翻遍了原着小说,跳过那些大段大段男主和各色妹子面红耳赤不可描述的文字,全文对唐瑾过往的描写少之又少,都是每次出场时三两句话穿插着带过,几乎没什么可用的信息。 唐瑾自幼锦衣玉食,受门派正统教导,又天资聪慧同辈翘楚,实在是没有黑化的理由。 按照原着的描述,唐瑾应该是为人良善,本性纯正,宽厚待人之辈,不然也不会在知晓男主魔教教主的身份后选择摒弃前嫌,放其隐居。 【系统也不知道唐瑾黑化的原因,不过既然唐瑾本人在这,要不顾客还是与他接触寻找线索吧。】 花虔痛苦地扒拉着脑袋,既然原着中找不到线索,她就只能正面上了。 虽然与唐瑾相处时间不长,但是花虔已经完全能感受到他温和伪装下的变态属性,她根本不想跟这种危险人物有什么接触。 这个人可是初次见面就想她死的神经病啊。 【不过既然已经进入了玉机门,唐瑾应该不会伤害顾客吧。毕竟如果鱼家女儿死在了玉机门,那也有损玉机门在武林的声誉。】 花虔对这倒是深以为然,她也不相信唐瑾敢在自家地盘动手。 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杀她,那在回玉机门的路上唐瑾就可以悄无声息干净利落的将她处置了,对外只说鱼家满门被灭就行。 可他自从那夜用血人蝠袭击她失败后也没有再做什么手脚。 花虔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任务还是要进行的。 不管唐瑾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他目前没有杀她的意思,那她就得主动出击拉近关系。 好在原文对唐瑾为数不多的描写中有写到他的一些兴趣爱好,看看能不能作为突破口,同他亲近亲近,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对他没什么恶意,并且是和他同一阵营的。 这样才能慢慢获得他的信任,在他身边多加劝诫,让他重新走上正轨。 不论如何,前期的唐瑾一定是对魔教深痛恶觉的,他们两人的经历相似,想要博取他的信任应该不是没有可能。 用完早饭,花虔便去小厨房要了些原料做薄荷糕。 她的手伤刚刚包扎好动作不便,玉律原本想帮她却被花虔拒绝了。 反正她现在有的是时间,道谢的礼物自己做也更有诚意些。 花虔将糯米、粳米、绿豆淘净静置后,混在一起用磨具一点点磨成粉,再一遍遍细细筛成镶粉。 这一套下来一个时辰就过去了,她在磨好的粉中加入白糖、薄荷水还有晾晒的少许桂花干搅拌均匀后再筛一边筛成糕粉,最后倒在方框上做成薄荷叶的模型,放入笼屉里大火蒸煮。 她有手伤,做得也比寻常人要慢些,但也更仔细些,等糕点蒸好已到午后。 花虔放下朴扇将糕点取出,薄荷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捏起一块尝了尝,口齿之间不仅有薄荷的清爽,还弥漫着香甜的绿豆味和淡淡的桂花蜜,甜而不腻,很是清爽可口。 古代的做饭工具她用得还不是很熟练,好在出来的效果不错。 将糕点递给玉律,花虔笑道:“你去送给少盟主吧。” “是。” * 玉律拎着食盒到习武堂时唐瑾正坐在院中教习着门徒练功。 她走到唐瑾身前行了一礼:“少盟主,天气炎热,小姐给您做了些薄荷糕品尝。” 唐瑾听到是花虔送来的倒是有些意外,面上柔和笑道:“鱼姑娘有心了。” 他的笑容甚是好看,饶是玉律在玉机门侍奉多年也还是被惊艳到。 她忍不住在唐瑾面前帮花虔美言几句:“小姐的手伤还未好,今儿一早就为少盟主准备糕点,也不让旁人帮忙只自己做,到现在连午饭还未吃上一口,少盟主可千万别辜负了小姐的一番心意。”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中也不免含着一丝调笑。 都知道少盟主的脾气向来最好,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也都是和声细语的,所以他们也敢多说上几句。 在玉律看来,花虔和唐瑾是指腹为婚的姻缘,自然是日后正经的少盟主夫人。 而且这几日相处,花虔一点也没有其他世家大小姐的脾性和架子,对她不仅和颜悦色还非常尊重,可见也是个好相处的,与他们少盟主脾气也相契合,的确是天生一对。 倘若花虔日后当真嫁给了少盟主,总比外面那些颐指气使的姑娘要好,她们这些丫鬟的日子也会更好过些。 玉律说完话便放下食盒离开,然而她这一趟却是让原本练功的弟子们都散了心神。 这些弟子大多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本就是躁动八卦的年纪,早在玉律来的时候就悄悄竖起耳朵。 听到前几日新住进来的漂亮姑娘居然做了糕点给大师兄送来,顿时都忍不住窃窃私语,八卦得更是起劲。 等玉律一走,众人一窝蜂跑到小案前打开食盒哄闹。 “哇,大师兄好福气呀,每每咱们门派来了姑娘都眼巴巴给你送吃得。” “说什么呢,这次这位可是未来正经的少盟主夫人,我听说是指腹为婚的姻缘。” “哎哎哎,那姑娘漂亮吗?我这几日被罚抄书都没瞧见呢。” “漂亮,特漂亮,我今早路过小厨房的时候瞧见了,一笑起来嘴角两个小梨涡,差点晃花了我的眼!” “真的假的?那咱们下课去瞧瞧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闹着,唐瑾挥着扇子弹开他们的脑袋悠悠道:“每人加蹲半个时辰的马步,蹲完再吃饭。” 听到他这话,众人皆是抱头哀嚎。 唐瑾也不听身后的求饶,拎着食盒朝后院走去。 * 花虔做完糕点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正香喷喷吃着午饭就见唐瑾拎着食盒走进来。 她吐出一块排骨:“少盟主怎么来了?” 唐瑾将食盒放到桌上不轻不淡地说道:“鱼姑娘怎知我喜爱吃薄荷糕?” 花虔嫣然一笑,早已想好的说辞信手捏来。 “我不过是觉得天气炎热,薄荷糕甜而不腻,清凉爽口最是适合夏天的糕点。少盟主救我一命,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手艺能回馈,便做些糕点以表谢意。没想到居然是少盟主喜欢吃的吗?那真是太巧了。” 唐瑾垂眸瞧着她一笑起来便隐隐可见的小梨涡,午日阳光下的确是有些晃眼。 他撩起衣摆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单手撑着脑袋,如雾的双眸望向花虔,声音也带了丝轻飘。 “在下先前倒没看出来鱼姑娘心性如此坚韧,灭门惨案,父母双亡之痛居然几日便能言笑晏晏,一切如常。” 花虔听到这话眉眼凝着忧愁,嘴角略微苦涩:“我爹娘以前时常告诉我,世事变迁,不论发生什么都要有一颗磐石之心,方能笑对人生。如今爹娘惨死,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一味的沮丧不振又有什么用?与其如此,不如振作起来,练就一身本领,日后方能为我鱼家报仇。” 唐瑾眉梢轻挑:“鱼姑娘此番话当真是感人肺腑。” 他虽这么说着,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感动和波澜。 花虔叹了一口气:“我在家中也曾听闻少盟主尚在襁褓之时娘亲便被魔教残害致死,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想来少盟主是最明白我心中所感的。” 唐瑾放下手缓缓直起身子:“这是自然。” 花虔嘴角含着笑,将食盒打开取出小碟双手奉于唐瑾面前,眨了眨眼睛。 “所以日后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向少盟主讨教,希望少盟主不吝赐教。” 唐瑾瞧着她试好却又不卑不亢的态度,略微歪头似是在端详她的面容。 他这个动作像是初生懵懂的动物,无辜中又带着一丝天性的警觉。 良久,他嘴角轻扬,笑容如枝头桃萼破春晓,比屋外的天光还要灿烂。 唐瑾捏起一块薄荷糕放在口中细细嚼着,甚至稍稍伸出嫩红的舌尖舔了下沾染在嘴角上的些许糕屑,配上潋滟的眼眸,看着无辜又情()色。 “味道甚好,鱼姑娘有心了。” 花虔瞧着他精致的面容脸上也不由得一红,扭头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少盟主喜欢就好。” 这人生得的确是祸水,如今还未张开一举一动就蛊惑人心,难怪是原着中可以与男主相媲美的面容。 不过瞧着唐盟主的长相虽然刚正却也只是中等长相,并非算是美男子。 花虔不禁想到,唐瑾娘亲长得得多美才能矫正这基因啊。 唐瑾自然不知道花虔脑袋里现在想得是生物学,他起身不紧不慢道。 “下午还有习武课,在下先告退了。” 习武? 听到他这话,花虔忽然眼前一亮。 想起唐瑾那夜对战血人蝠时游刃有余又翩若惊鸿的身姿,花虔连忙起身问道。 “我能去看看吗?” 第5章 攻略手札(五) 唐瑾见她感兴趣,也没有拒绝。 两人到了习武堂时,众人正在自由对练。 中央的武场上,两个弟子拿着剑玩闹的比划着招式。 “开锋的剑可不是用来玩闹的。” 听到唐瑾的声音,场上的两人连忙收了剑藏在背后低头行礼:“大师兄。” 唐瑾走上台不见责备,只平心静气的问道:“剑是从哪拿来的?” 两人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玉机门尚未出师下山历练的弟子不准持有开锋的佩剑,但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正是满脑子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热血年纪,都幻想着拥有一把大宝剑当拯救世界的英雄人物。 他们就悄悄去铸武库捡了师兄们扔掉、尚未来得及重新熔炼的废剑,闲暇时打闹玩。 这原本也是小辈之中心照不宣的事情,一把剑传着玩,今日你看管明日他看管,这么长时间也没被发现。 毕竟师傅师兄们平常事务繁忙,除了课业时间不会管教他们。 没想到大师兄今日会提前到场,他们更想不到唐瑾仅仅是耳听便知晓这剑是开过锋的。 见他们不敢说话,唐瑾倒也没生气,他一展折扇缓缓说道。 “既然你们不敢说那我便也不问了。只是你们既然认为自己可以驾驭这把剑,那便莫要玩些小孩子的把戏。” 他转身面向台下众人声音朗朗:“剑从何来我不追究,既然你们想比武,那下午的课便改为比武课。谁若是能在我手下过十招,我便将这把剑送给他。” 台下众弟子听到这话顿时七嘴八舌的窃窃私语,各个磨拳擦踵跃跃欲试。 花虔也觉得有意思,以前电视剧里放的擂台比武看着虽然过瘾,但也不可能比得上如今这VIP席位现场直播啊。 不一会儿,就有弟子举手兴奋道:“我来我来。” 反正输了也不亏,能跟大师兄真枪实刀的打一场那学到的肯定更多,要是侥幸赢了还能得到把剑,在一群弟子中可不得风光大了。 他跳上擂台,唐瑾的目光从他身后台下的花虔身上划过,眼眸微动间旋腕挥扇,那把长剑便飞入到弟子手中。 “就用这把剑比试吧。” 那弟子得了剑,顿时像增加了BUFF一样热血沸腾,举剑轮换着摆了半天的架势,旋即大喊一声:“大师兄,得罪了!” 说罢他便朝前冲去。 “啪——” 然而一招未过,刚近唐瑾身前,他便感觉手臂一痛。 唐瑾手中的折扇已经点在了他右臂上。 弟子:“TAT” 剑柄还没摸热乎呢就输了。 花虔自然是见识过唐瑾的功夫的,上百只血人蝠侵袭都游刃有余,对付这些同辈的小菜鸡简直就是满级大佬虐杀新手村。 然而热血青年们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一个个都跃跃欲试跳上台被虐一番后才唉声叹气的放弃。 眼见着又一个弟子跳上台,长剑已朝唐瑾刺去。 唐瑾依旧立于原地没有半分挪动脚步,这次他直到长剑近身才收合手中扇面,扇骨精准敲在剑身三寸的缺口之上。 那弟子只感到右手一麻,剑准已偏,然而他用力过猛没收住,一个踉跄间长剑脱手飞了出去。 一片惊呼声中,花虔就看着那把长剑冲她飞射而来。 花虔:“!!!” “刺啦——” 锦缎被割破的一瞬,鲜血流淌而出。 花虔面色苍白的捂住左臂,然而却依旧捂不住涌出的鲜血。 好痛啊…… 一旁的众人也没想到比武会伤到人,吓得扶住花虔赶紧跑去叫医师。 台上那弟子早就吓傻了,唐瑾第一时间已经跳下比武台,点住花虔的穴道止血,吩咐道。 “带鱼姑娘去妙手堂。” “是。” 众人连忙依言七手八脚的搀扶着花虔离开。 花虔跟随众人离去前扭头望了眼身后人群外执扇而立的唐瑾。 他眉眼间划过一丝轻快愉悦的笑意,与方才的担忧截然不同。 花虔顿时全然明白。 这丫是故意的,草! * 等花虔一行人到了妙手堂,正在院里晒药草的年轻男子连忙迎上来。 扶着花虔的弟子喊道:“许大夫,您快给鱼姑娘瞧瞧她伤口严不严重。” “先去屋里坐吧。” 许大夫将她们迎进屋,仔细检查了下花虔的伤口眉头微皱道。 “还好没伤到筋骨,但是这伤口委实也有些深,得缝针才行。” 听到这话花虔舌头都打结了:“缝,缝针?” 见她害怕,许大夫安慰道:“必须要缝针,不然伤口会感染。你不用怕,虽然有些疼但好在不用缝太多针,很快就好了。” 剩下几人听见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那就拜托许大夫照顾鱼姑娘,咱们得先回去上课了。” 几人走后,屋子里便只留下花虔和许大夫两人。 见大夫去取药和针线,花虔止不住的咽口水。 她虽说从小吃苦吃惯了,但是动手术还是头一回。 许大夫很快便提着药盒从里屋出来,给她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后便用布擦拭银针。 见他就要穿线缝合,花虔连忙道。 “你不消下毒吗?” 许大夫:“?” 武侠小说里怕是没这些严谨的步骤,但花虔还是不放心:“就是用火烤下,干净些,还有你方才晒药难免沾染灰尘,记得净手先。” 许大夫以为她是因为害怕才推阻,到底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娇嫩得很。 他有些无奈却也依言照做:“还有什么要嘱咐吗?” 花虔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点点头:“要是能带个手套就更卫生了。” “你倒是比我这个大夫还仔细,不过手套却是没有。” 许大夫忍不住笑着递给花虔一块白布,“你放心,我的缝合术很好不会留疤的。要是害怕就咬住这布,免得伤着自己。” 花虔见他再次拿起穿线的银针,只得视死如归地咬着白布扭头闭眼。 在武侠小说里应该不会有人是破伤风死掉的吧? 嗯,应该是没这个设定,不然各大小说的主角没一个能活的。 脑海中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也不知过了多久,伤口总算是缝合好了。 许大夫将伤口附近剩下的血迹擦干净,又敷了药粉缠上绷带。 “好了,回去以后左臂尽量不要使力气,伤口愈合会快些。” 花虔的额头已经冒了一层虚汗,她唇色苍白一笑:“多谢大夫。” “小姐,您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的受伤了呢?” 玉律原本在给花虔炖汤,收到消息连忙跑来妙玉堂。 花虔放下衣袖:“许大夫医术高超,已经没事了。” 许大夫见玉律来了,便将包好草药递给她:“这服药每日按时煎服,伤口隔日来找我换一次药就行。” 玉律连忙应下,花虔见时候不早了,起身道:“改日再来谢许大夫。” 许大夫含笑道:“医者医人,不必道谢。” * 回到小院里,花虔便进屋休息。 她瞧向绑着绷带的左臂,想起下午唐瑾愉悦轻笑的表情,忍不住骂道。 “混蛋!” 她又没得罪过他,可自从她醒来之后唐瑾就接二连三的对付她,却又并不置她于死地。 仿佛是以玩弄她为乐。 好歹他们亲人皆是丧于魔教之手,也算是同病相怜。可这人别说是信任了,对她简直没有一丝的怜悯和同情。 花虔捂着脑袋绝望,这种没有同理心的人可怎么攻略? “咚咚咚” 这时,房门外不紧不慢响起三声叩门声。 花虔一愣,这个时候谁会来她这? “谁啊?” “是我,唐瑾。” 唐瑾? 花虔起身打开门,就看到立于门外的唐瑾。 他换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袍,见到花虔礼貌地微微颔首。 “鱼姑娘,你的伤如何了?” 呵呵,我的伤怎么样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花虔心里吐槽,面上却柔顺道:“缝了几针,大夫说只要好生静养就不会有大碍。” 听到这话,唐瑾眉头顿时舒展,眉眼间都是笑意和欣慰,仿佛听到了一件喜事:“那便好。” 他从袖中取出一瓶药:“今日之事到底与在下有关,所以在下特意来给姑娘陪不是。这玉骨生肌粉虽然药性的确猛些,但是对剑伤最为有效,而且日后必定不会留下疤痕。鱼姑娘若是不嫌弃便拿去用吧。” 见他把自己害得这么惨,居然还卖力推销他的玉骨生肌粉,是想让她活活痛死吗?! 花虔咬紧后槽牙才忍住没给他个大逼兜。 “多谢少盟主美意,不过我才上了药,暂时不需要了。” 唐瑾似乎有些遗憾:“那明日我再来替鱼姑娘换药。” “不用了。” 花虔深吸一口气,“少盟主事务繁忙,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少盟主了,我会去找许大夫换药的。” 听到这话,唐瑾垂下眼眸,脸上皆是失落,似乎有些失望难过的问道:“鱼姑娘,这是在生我气吗?” 他生得极好看,这副忧伤破碎的表情更是让人看着就心生怜悯,忍不住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要不是知晓他是始作俑者,花虔差点就要信了他是无辜的。 花虔心里冷笑一声:既然你伤了我还要来恶心我,就别怪我也恶心你了。 生活所迫,谁还不是个影帝。 作者有话说: 花虔:鉴表达人是也,你个小绿茶莫作出这做作可怜模样。 唐瑾:微笑 第6章 攻略手札(六) 花虔伸手握住唐瑾拿着药瓶的手,一双杏眼情意绵绵:“当然不会,当初若不是少盟主相救,虔儿怕是已经命丧血人蝠之口,又怎么还能坐在这里呢?虔儿又怎么会生少盟主的气。” 她不仅覆住他的手,甚至欲带还羞的悄悄摸了一把。 唐瑾胳膊一僵,看着花虔的手,眼中划过一丝浓重的厌恶和杀意,只是纤长浓密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的双眸,待他抬起头来面上温和依旧。 唐瑾抽了手,语气虽然平静但透了几分凉薄。 “鱼姑娘不生在下的气就好。” 一口一句虔儿的,花虔自己也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见他抽了手便也顺势收回手。 “时候不早了,在下不便久留,就先回了。” “少盟主好走。” 送走唐瑾那个混蛋后,花虔关上门,脑海中传来系统的声音。 【顾客,你这么调戏唐瑾真的好吗?】 花虔坐回凳子倒了杯茶得意道。 “怎么着,允许他整我,我就不能快活快活?啧,你别说唐瑾这手还真是又细又嫩,摸起来比女人的还滑软。” 听着花虔猥琐的声音,系统难得沉默,良久才说道。 【顾客,唐瑾有重度洁癖的。】 “有洁癖怎么了?有洁癖我不也摸到……” 花虔:“!!!” 仿佛一盆冷水浇到头上,让她原本飘飘然的脑袋瞬间清醒。 有洁癖的人,最痛恨的莫过于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对于唐瑾这种变态加洁癖来说更甚,按照唐瑾原着中的黑化性格来看,对于讨厌的东西他只有一个处理结果。 毁了它 。 如果唐瑾真的天生就是个黑心肝,花虔方才的行为已经触动到他的底线了。 回过神的花虔结结巴巴道:“系统,你说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唐瑾现在应该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你,顾客,损失一只手,生活照样依旧。】 花虔看着还未痊愈的手掌心和刚刚才缝合好的左臂,抱头痛苦:“系统,你确定我这智商真的能攻略唐瑾吗?” 才来不到半个月,她就已经被整得浑身是伤。 而就在刚刚,她居然蠢到去挑衅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实不相瞒,顾客,人家现在也有点怀疑呢。】 花虔听到这话更是沮丧:所以你们当初为什么会选我当执行者啊?我的智商我自己都一直有所怀疑。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努力有余天赋不足,最大的梦想就是跟着哥哥混吃混喝,安安稳稳度过一生,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拯救世界的人。 见花虔沮丧,一四三八又语调欢快道。 【但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嘛,顾客不要放弃,说不定还有转机哒。】 “就算侥幸过了这一关又怎么样,像这种疑似病娇的变态以后指不定有得发疯。” 花虔瘫在床上抱着枕头,一时之间满身都是咸鱼的气息,甚至开始自我怀疑。 “你说我拯救这世界又有什么用,任务结束我也见不到哥哥,回不到以前的生活,那对我来说在哪都一样。不就是一个小说,男配黑化大杀四方的结局也挺带感不是吗。” 见花虔开始自我说服放弃斗争,一四三八号暗喊不好,要是她这么咸鱼下去,任务完不成,自己的年终奖就得泡汤了。 一四三八号赶紧说道。 【亲爱的顾客,虽然因为您在原世界的身体已经毁灭,系统无法将你送回,但是任务完成之后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花虔:没兴趣,无欲无求。 【比如系统可以为你挑选另外一具合适的身体借尸还魂。】 花虔:!!! 她猛地坐直身子:“你怎么不早说!” 【咳咳,这可是系统贴心的额外奖励哦,但是需要顾客完美完成任务才可以。】 花虔瞬间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昂扬:“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得全力以赴才行!” 她调动全部脑细胞,屈指抵着下巴思忖。 “首先必须要得到唐瑾这个小混蛋的信任。他现在肯定恨不得做了我,我不能坐以待毙。快,快把原着调出来。” * 一遍又一遍的用浸湿了花瓣水的湿布擦拭着右手,连五指之间的细微之处都不放过。 直到压住心中那股黏腻温热的触感,唐瑾才将湿布丢到面盆之中。 居然敢摸他。 想起那张娇媚羞涩的脸,他的厌恶之情充斥了整个眼眸。 方才他差点就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削掉她的脑袋。 可惜啊可惜,现在却不是动鱼虔的时候了。 唐瑾有些苦恼,啧,早知道当初就将她活埋在驿道好了。 不过既然唐武想要用鱼虔彰显他的仁义,那他就先留着她这条命,日后的用处会更大。 不过被肮脏的东西亵渎可真是让人不爽呢。 他拿起桌上折扇无聊把玩着,“咔嚓”一声按动暗钮,铁片瞬间覆盖住扇面。 这铁片薄如寒冰,但是片片尖刃皆呈锯齿状,轻轻一划便可将筋骨齐齐切断。 锃亮的薄铁刀面上映照出一张干净清俊、无可挑剔的面庞,他的眉眼弯弯犹如新月,嘴角轻咧,原本充斥着厌恶和暴戾的眼眸忽然熠熠生辉,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法。 “要不就削掉她一只手好啦。” 他轻笑着喃喃道,“若是再不听话便削掉一只脚。” 唐瑾对自己想到的玩法很是满意,他单手撑着脑袋,仿佛在苦思冥想着要如何安置新得到的玩具。 “要多久才能做成人彘呢?真想早点看到呀~” 此时的花虔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人的脑海里已经是一具活死人,她奋力翻看着原着,企图从中找到自救的方法。 埋头苦看良久,花虔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半空中泛着蓝光的字体喊道:“找到了,就是这!” * 清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透过窗户传进房中。 花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爬起床穿衣、漱口、洗脸后,趴在窗边欣赏初升旭日下沾染着露珠的鲜花。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些新花,迎着晨光含苞待放,像是镀上了一层薄金,甚是好看。 花虔伸了个懒腰,忽然瞧见一道身影鬼鬼祟祟蹲在窗台外墙下。 她伸头望去:“谁在那里?” 那身影一僵,好半晌才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朝花虔嘿嘿一笑掩饰尴尬。 花虔瞧着他身上的打扮像是玉机门的弟子,有些疑惑:“你一大早鬼鬼祟祟的在我屋外头做什么?” 少年被她这么一说连忙起身,摇头解释:“鱼姑娘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我只是想来给您送些花来。” 花? 花虔瞧着他怀中果真抱着一株新鲜的茉莉,根须上还用布包裹着新鲜的泥土。 “你给我送花做什么?” 少年挠了挠脑袋,羞涩的点点头。 “昨日武试课不小心伤到了姑娘,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听说若是心情舒畅愉悦,伤口就能好得快些,我想女孩子都是喜欢花的,鱼姑娘你看到花也一定很开心,所以就从后山给你挖了几株送来。” 花虔听到这话恍然大悟:“昨天那人是你呀。” 瞧着院中刚刚翻土埋下的鲜花,得有十几株之多,也是难为他一大早去后山忙活。 少年人心性纯良,花虔自然不会计较那些细枝末节,更何况昨日之事本就不是他的错。 “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没有大碍,事出有因你不必自责的。” 少年见她这么说脸却愈加的红了,声音也嗡嗡细小了许多:“鱼姑娘你人真好。” 旋即他将花放到窗台上就要跑开,花虔连忙喊道:“等等。” 少年停下脚步,就听花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鱼姑娘,我叫沈焕之。” “沈焕之,这名字真好听。” 花虔眉眼弯弯,“我不太会养花,这么多漂亮的花在我手里怕会糟蹋了。不过我厨艺不错,如果沈公子不介意,我可以用这些花做糕点吗?” 少年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那谢谢你啦。” 少年看着窗台口她灿烂明媚的笑容,脸越加红了,连忙扭头跑出院子。 花虔见他离开,拿起他留在窗台上的那株茉莉闻了闻,顿时一股扑鼻的淡香。 这花来得倒正是时候。 如今正值夏日天气炎热,心情难免烦躁许多。 唐瑾的口味又向来刁钻,夏天必定也不似平日痛快。 花虔虽然文史哲成绩平平,物理化一窍不通,但她生活技能和艺术天赋值高。 做人嘛,自然要扬长避短。 不过她如今行动不便,也不好做些太复杂的菜肴,糕点和茶水倒是刚刚好。 她让玉律取了些水蜜桃,剥皮切成小块。 架上平锅烧火,把水蜜桃块倒入锅中,又倒入适量的白糖熬成粉红色的酱汁盛出,置凉成通透的水红色,再放入冰窖里冷藏半个时辰。 茉莉花也如法炮制,去花托用茶水蒸后晾干,再放入冰糖和水煮成花酱冷藏。 随后再将剩下的水蜜桃榨成汁水,混入茉莉花酱汁后过滤掉熬浓的花瓣。 花虔寻了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倒入浓稠的水蜜桃酱,再混上茶汁,最后在茶面洒上几片茉莉花瓣装点。 她仰头瞧了瞧天上的大日头,吩咐道:“等到了正午时,在茶里面放上些冰块给少盟主送去。” 作者有话说: 非美食文,只是剧情需要 第7章 攻略手札(七) 玉律不解为何要到正午才送,她也从未见过有人在茶里加冰块,但既然花虔这么说了她便照做。 等唐瑾收到东西时正值午后。 酷暑炎热,他这些日子总没什么胃口,午膳也只用了几筷子。 屋里虽然放了些冰块但也燥得很,他恹恹地靠在小榻上百无聊赖摇着扇子,寻思着找个时机割下花虔的手当消遣。 山上无趣,薄铁刀扇见了血,他心头的烦躁才能好些。 裴元提着食盒走进院里,见了唐瑾弯腰笑道。 “少盟主,刚才属下见着玉律,玉律说鱼姑娘特意为您准备了消暑解热的茶水,属下就给您送来了。” 唐瑾听到这话不以为意,用扇子挑开盒盖瞥了一眼,却见里面的茶水色泽不似寻常的黄绿,而是淡粉剔透,配上碧色的水晶杯子很是清雅,卖相倒是不错。 他端起茶杯,就见杯下压着一张纸条。 “搅一搅” 唐瑾眉头轻挑,看着食盒里贴心放置的茉莉花柄细长勺,依言拿起搅动茶水,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香味非常清淡,还混有一丝果香,不同于寻常的热茶。 饮下一口,唇齿间顿时充斥着茉莉花和蜜桃的甜味,两种清香相互融合香甜可口,但是冰镇之后的茶水更加清爽,又解了那甜味,不至于过于腻人。 若是咬下了因为搅拌而浮起随茶水入口的水蜜桃块,蜜桃的甜软便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唇齿留香。 “对了,下面一层还有糕点呢。” 裴元见唐瑾饮下茶水眉头舒展开来,又打开一层食盒,就见里面是绿豆茶饼糕。 只不过这茶糕并没有做成寻常的花样,而是圆圆一块,上面用黄色的果酱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笑脸,瞧着很是俏皮可爱。 裴元见了也忍不住笑出声:“鱼姑娘有心了,没想到鱼姑娘的手这么巧,居然会做这些有趣好看的吃食。” 唐瑾又尝了口果茶,轻声说道:“的确是手巧。” 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做得东西倒是挺称他的心意。 胃口好了,心情自然也好些。 唐瑾捏起一块茶饼,瞧着上面笑嘻嘻的小人微微勾起嘴角。 没想到鱼虔瞧着柔弱无骨的废物一个,还有些用处。 这些日子做来的糕点果茶都很合他的胃口。 若是废了手做不出这些吃食,倒是为难了他自己。 那就先削去一根小指吧。 唐瑾把玩着扇子随意想到。 若她日后没了这些有趣的心思,再砍掉她两只手也不迟。 * 花虔送去花茶和糕点后,悄悄问了裴元唐瑾的反应。 听到裴元说唐瑾胃口不错,东西也吃得干净,顿时摸了摸自己的宝贝右手,觉得自己又行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都窝在屋里不出门,只专心研究着饮食。 毕竟唐瑾报复心重,一次新奇的糕点肯定并不能完全打消他对自己的厌恶,她乖乖待在院中不出去,唐瑾一时半伙也不能对她下手,她便趁机多研究些古代没有的新鲜菜色。 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 如果能让唐瑾慢慢习惯了吃自己做的菜,那日后若是吃不到他便会想着、念着。 就好比儿子吃惯了妈妈做的菜,那口味道便是难以忘怀的回忆。 唐瑾喜甜,但光吃甜食容易发腻,花虔便以甜为主,又配上酸、凉、辣各种口味的小食搭在一起,每日唐瑾都能吃个七七八八。 到后来她嫌后厨太远,就直接在院里建了个小厨房。 除了每日去许大夫那换药,她便再没出过院子。 倒是那个叫沈焕之的少年,知晓她做糕点要用到鲜花茶水,便每日去后山给她采摘新鲜的。见她要建厨房,又每日课后来帮忙,花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正好这几日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拆了线后身上也轻松很多,花虔便多多做了些茶点送给许大夫和沈焕之。 许大夫倒是没有推诿,沈焕之却不敢收。 他放下扎秋千的木头连忙摆手。 “鱼姑娘,我先前伤到你,做这些活本就是应该的,怎么还能收你的东西呢。” “只是一些茶水而已,天气炎热,我正好就多做了些。” “可是……” 见他还是犹豫,花虔直接将食盒放到他手中。 “这茶里的花本就是你辛苦摘来的,就当是我感激你的。你们下午不是还有武训吗,正好可以同其他弟子分着喝。” 听她这么说,沈焕之只好收下,抱拳行了一礼:“多谢鱼姑娘。” 真是乖巧啊。 沈焕之长相清秀,才十四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一些婴儿肥,看着更是乖巧可爱。 平日里做事勤勤恳恳,也从不油嘴滑舌,就像是上学时班上的三好学生一般,大人瞧着都喜欢。 “小事而已。” 花虔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听说你们弟子平日里饮食都清淡。咱们也算是朋友,以后你若是想吃什么便告诉我,我悄悄给你开小灶。” 十四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营养没跟上可不行。 沈焕之脸一红:“多谢鱼姑娘。” 送了沈焕之离开后,花虔便伸了个懒腰回屋午休。 这些日子唐瑾都没来招惹她,想来对她也没那么嫉恨了。 她得养精蓄锐,趁热打铁干票大的! * 唐瑾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水。 今日午膳的主食是鸡丝凉面,这个面厨子倒是会做,但是调出来的酱料味道却怎么都差一些,不如花虔做的香甜麻俱佳。 配上花虔新调试的荔枝玫瑰乌龙茶,开胃爽口,唐瑾难得吃了个干净。 见他用完午膳,裴元才揭开食盒的最后一层笑道:“鱼姑娘说了,等少盟主吃完了之后再尝尝今日这道饭后甜点。” 他将食盒里的小碗取出,打开碗盖就见里面的东西像白玉豆腐一般,上面切了些水果小丁,摆成弯弯的笑脸。 用勺子挖出一块品尝,入口即化,滑软奶香,配上酸酸甜甜的水果,饭后的食腻感顿然全无。 待挖到最后,就见碗底现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今夜亥时三刻,后山溪水不见不散。” 唐瑾眉梢微扬,一旁伺候的裴元见他盯着碗底,便也好奇的伸头想看看碗底有什么,却见唐瑾合上了碗盖,慢悠悠说道。 “去把下午武训课的课具准备好。” “是。” 裴元离开后,唐瑾再次打开碗盖,意味深长的看着那两行字。 鱼家的女儿,字居然写得这么丑。 “后山溪水。” 他缓缓念着这四字,语调轻慢悠扬犹如在念着情诗,可是眼中却不见有丝毫波澜。 最终,他将碗放到书桌上,起身离开。 玉机门无趣已久,唐瑾也乏味得很,不管鱼虔想要做什么,去瞧瞧便是。 倘若她能说出些他感兴趣的事情,那看在她这段时间心思精巧的份上,他便放她一马。 可若是她敢再有半点僭越,正好可以直接了结了她。 下午是内门弟子的武训课。 唐瑾虽然与他们年龄相仿,但辈分上却是玉机门大师兄,且武功造诣早已超越常人,因此武训课向来是他同另外一位长老轮换着教习。 等他到了习武堂时,却见弟子们正围着桌子叽叽喳喳的喧闹。 “哇,鱼姑娘的手真巧,这茶水做得真是精致。还有这白玉一般的东西是什么啊,我可从来没见过。” “焕之好福气啊,鱼姑娘居然特意为你做解暑的茶水。” 沈焕之见他们哄闹着调笑自己,红着脸摆手道:“鱼姑娘是给大家准备的茶水。” “哎~你就别谦虚了,这茶水名义上虽说是给咱们喝的,可咱们不还是沾了焕之你的福气嘛?” 又有人起哄道,“再说了这些茶水也不够咱们这么多人分的,这不会是鱼姑娘特意给你做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齐齐哄闹。 “不是不是。” 沈焕之连忙解释,“是鱼姑娘见我这段时间帮忙建小厨房辛苦,所以才送了我茶水,许大夫也有份。鱼姑娘心地善良,投桃报李,并不是特意为谁准备的,你们不要轻薄了姑娘家的清白。” “在说什么?” 一道清朗柔和的声音传来,众弟子朝后望去,顿时挪出一条路来笑嘻嘻道。 “大师兄,鱼姑娘好心给咱们送了些茶水来。” 唐瑾走进人群,就见桌上摆放着几杯粉红清透的茶水和盛着甜点的碗盏,款式模样都同他中午用的一样。 唐瑾目光微暗,眼中的阴翳一闪而过,旋即又笑意温润。 见他望向那茶点,沈焕之以为他没见过这种茶水,便将一杯茶呈给他。 “大师兄,这茶水清爽沁人,夏日里喝很是解暑。” “不必了。” 唐瑾用扇骨将茶杯轻轻推开,娓娓道,“习武之人本该苦筋骨,饿体肤,倘若连酷暑寒冬都无法忍受,日后又何以凭手中之剑行侠仗义,卫道护法呢?” 听到唐瑾这番言论,众弟子顿时恍然大悟,心中赞叹崇拜。 不愧是大师兄,这心境之高,对自身要求之严格真是让他们望尘莫及,难怪同样的年纪,人家已经名扬天下。 唐瑾又话锋一转,“不过,食色性也,而今天气的确燥热,你们若是想喝就喝吧,只是不必顾及我。” 见唐瑾不仅自身心境之高,还善待顾及他人,自己忍着酷暑却将解暑茶水让给他们,众人心中感动之余又涌出一丝热血。 “大师兄不喝咱们也不喝,习武之人本该吃得苦中苦。” “是啊,咱们都不喝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焕之原先还有些犹豫,鱼姑娘说了这些东西不能放置太久,不然天气炎热很容易坏掉。 可见如今这众人都不吃,他也不好一人独吞,只得将碗放下,心里却有些难过。 早知道就自己吃了,可惜了鱼姑娘一番苦心。 上课的时辰已到,众人一窝蜂出了屋子到堂外广场习武。 唐瑾瞥了眼桌上的荔枝茶水和甜点,挥了挥折扇淡淡道。 “裴元,将这些都倒了。” 倒了? 裴元觉着有些可惜:“少盟主,要不小的把这些先收到冰窖里,等公子们上完课再吃也不迟。” 下一刻,他就见唐瑾抬眸望向自己,未说完的话顿时噎在口中。 那一眼中的淡漠和冷冽成功让他闭嘴,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后尽数拿去丢掉。 唐瑾望向堂外位于首列,正心无旁骛一心练剑的沈焕之,忽然缓缓裂开嘴角,在无人处露出一个诡异又阴狠的笑容,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鱼虔,你好得很呢。 居然敢耍我。 我啊,要把你的手指一点一点,碾成碎渣。 正睡得香甜的花虔还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某人的心思已经几经回转。 唐瑾所认为自己本该独独拥有的东西,如今居然是和旁人一样的廉价品。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呢? 欺骗是最让人厌恶的东西。 那就只好,毁掉它。 作者有话说: 花虔:你神经病啊!我啥时候骗你了?! 唐瑾:去死。 第8章 攻略手札(八) 如果花虔知道,唐瑾因为她做的糕点也送给了别人而觉得自己亵渎了他,怕是得骂一声“神经病”。 可是现如今她还以为唐瑾已经对她有所改观,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后便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美美的敷了自制面膜,让玉律替她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剩下的长发用珠线扎起垂在一层肩头。 再描眉点唇,画了个心机伪素颜妆,瞧着如同清水芙蓉,配上她一笑起来嘴角的两个小梨涡,更是娇俏可人。 原着旁白描写过,唐瑾喜欢的理想型便是这般清雅温婉,纤尘不然的大家闺秀类型。 正好她现在的身份需要守孝三年,穿得衣服本就淡雅,一看就是朵温婉的小白花。 现在的唐瑾虽然是黑化2.0版本的唐瑾,但是欣赏类型应该不至于改变。 其实花虔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但按照原着参考到底有个方向,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 瞧着铜镜里一笑如春花绽放的面容,花虔都忍不住兴奋又害羞,美滋滋的捂着脸直扭身子。 哎呦喂,我怎么能这么好看~ 等一切都准备好,入夜之后待玉律离开,花虔便提着灯笼悄悄从后门往山上去。 后山溪水处夏日清凉,旁边有成片的夜唐菖蒲,白日花团紧闭,入夜却纷纷绽放。 盛夏正是萤火虫飞绕的时节,溪水潺潺,月色皎洁,荧光飞舞间花团锦簇。 到时候她就坐在溪水旁的大石块上望月吹埙,旁边放个灯笼补光。 月下朦胧看美人,多么浪漫美好的氛围。 其实花虔二胡拉得最好,其中《赛马》尤其拿手。 但是考虑到翘着二郎腿欢脱地拉着二胡的场景,再温婉的美人也整个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癫狂,多么浪漫的气氛也得被破坏殆尽。 她还是忍痛割爱选了吹埙。 没错,一切都会是那么的完美,谁会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 唐瑾也不可能例外,到时候对她的好感度不说爆表,但肯定会有所提升。 更何况她还有个必杀技。 想起原着中后山溪水旁发生的情节,花虔掐腰张狂一笑。 她就不信拿不下唐瑾那小混蛋。 * 到后山溪水边时时辰尚早,花虔挑了个月光照射的好位置,把灯笼摆好角度,确保唐瑾来时她一扭头望去,灯笼正好能补光到她的脸上,营造出灯下看美人,莹莹如玉、发簪摇曳的质感。 随后她又在周围洒了一圈驱蚊粉,夏天蚊虫多,更何况是水边。要是相谈甚欢之际老是有蚊子飞来飞去嗡嗡作响,在脸上叮个包就尴尬了。 她们这是偶像言情剧,不准有蚊子这种晦气的东西出没! 一切准备就绪,花虔掏出小镜子整理一番容貌,确保发型妆容完美后便坐在河边吹埙。 吹的曲子也很讲究,一首《妆台秋思》辽阔寂寥又含着淡淡思愁涌上心头,正好能体现她的心境。 机智如她,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然而吹完了一曲身后还没来人,花虔便清了清嗓子又吹一遍。 第二遍吹完还是没有来人,她再吹一遍。 一遍又一遍。 亥时三刻早就过了,还是没见到唐瑾的身影。 反反复复一首曲子,花虔实在吹得要吐,姿势摆得半天双腿都僵了。 她索性放下埙敲着腿休息,脑海中忍不住召唤系统吐槽。 花虔:我腮帮子都快吹炸了,唐瑾怎么还没来,他难道没看到碗底的字? 【应该不会的呀,裴元不是说今天的双皮奶唐瑾都吃完了吗?】 花虔也奇怪:是啊,那他难道睡过头了? 【可能吧,那顾客咱们还要等下去吗?】 花虔望着天上的弯月,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说道:“等!这可是难得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在同谁说话?” 身后蓦然传来一道清淡的声音,花虔转头望去,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那里。 “唐公子。” 见到来人,花虔眼前一亮,起身道:“你来了。” 唐瑾淡淡勾起唇角:“让鱼姑娘久等了。” 他其实早就到了这里,毕竟难得的机会割断她那双巧手,他又怎么会不赴约呢。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花虔费尽心思约他在此的原因,所以便靠于树上瞧着她挑东捡西的找地方摆姿势,掏出小镜子捧着脸顾影自怜欣赏半天,甚至对着镜子亲了一口,然后掏出埙仰天对月吹了一遍又一遍的曲子。 如此姿态,他更好奇花虔找他相见的原因了。 等她最后捂着腮帮子实在吹不下去,唐瑾才跳下树走出来。 花虔朝后站了站,确保补光能补到她的身上营造出朦胧暧昧感:“其实今日约唐公子出来,是想同您说一声道谢。” 唐瑾眉梢轻挑,他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 花虔嫣然一笑,嘴角的小梨涡如同绽放的春花: “当初我和娘亲深陷险境,若不是唐公子出手相救我早已魂归黄泉。血人蝠一难也是公子一人之力抗敌。那日我肩膀受伤,也多亏唐公子及时止血。我知晓公子心善,不曾记挂这些小事,但是鱼虔没齿难忘。” 她眼眸微垂, “鱼虔已经没了爹娘,玉机门愿意收留我是雪中送炭之情。我知道唐公子对我无意,这次与公子相见其实就是为了告诉公子,鱼虔并非以私相挟之人,指腹为婚一词只是长辈一时快言并不为真。” 唐瑾未置一词,花虔又抬起杏眸望向唐瑾,眼中星光点点洒脱道。 “我的命是公子救得,公子在我心里便是最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人。这份心意我希望公子知晓,但并不希望公子困扰。唐公子对我而言是恩人亦是兄长,只要公子有需要鱼虔的地方,鱼虔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花虔这话表明了对唐瑾的感激和心意,有情义却并不藏私心。 都说直球专克腹黑,她坦坦荡荡的告诉唐瑾我的确心悦于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最重要的存在,但是我不会越矩,只会默默的帮助你。 多么真挚又感人的告白。 花虔的身份特殊,唐瑾一心想要歼灭魔教,那满门被屠的花虔便是魔教罪行的最好人证,也是除魔卫道的金字招牌。只要她坚定一心同唐瑾站在同一阵营,唐瑾没理由非要置她于死地。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唐瑾口中喃喃品味着这句话,旋即唇畔微翘,语调轻缓,“看来鱼姑娘不仅手巧,更是有一张巧嘴。” 他的目光垂下,落到花虔的右手上,语气愈加微妙:“鱼姑娘这些日子做的菜式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不知怎么的,花虔总觉得他浑身上下突如其来的压抑,比上次见面她揩油时更加的让人窒息。 花虔不自觉地将手背到身后,用笑意掩饰住紧张。 “我听说唐公子近来胃口不佳,恰巧我自小便喜爱研究厨艺,所以特意做了些新奇的菜式送于公子。若是唐公子吃了这菜能心情愉悦些,那我便也欢喜。” 可惜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愉悦。 花虔试探道:“若是唐公子喜欢,日后我便日日做于公子吃。” “呵。” 然而唐瑾却传来一声呵笑,语气淡漠又轻飘,“鱼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怕在下无福消受。” 听到这话花虔心里凉了半截,好在她还有PLANB,连忙转移话题道。 “我听许大夫说这附近的花田不同寻常,夜间开花很是好看,时候不早了,咱们要不同行,从花田这边下山吧。” 见唐瑾摇着扇子不置可否,花虔弯腰拎起灯笼便率先朝花田处走去。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见唐瑾跟了上来,花虔才松了口气。 然而她刚放下心,午夜寂静,一道轻微的“咔嚓”声响起。 花虔顿时毛骨悚然,这声音她听过,唐瑾每每按动折扇机关,薄铁刀片覆于扇面时便是这个声音。 她忍不住紧张地直吞口水,脑海中警铃疯狂作响,脚步更快了几分。 花虔:系统,怎么还没到地方! 【原着情节就发生在这片花田里,应该没错。】 身后的脚步紧跟不止,就像是踩着她的影子来夺她命一般。 花虔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四下张望着寻找机关却又不敢太过明显。 耳后传来宛若幽灵的声音:“鱼姑娘为何这般紧张?” 花虔扯起嘴角一笑:“唐公子何以见得?” 唐瑾轻笑一声,跨两步走到花虔的身前立定拦住了她的去路,月光下,手中折扇上微亮寒光一闪而过,像是索魂的镰刀。 “姑娘的心跳声可愈加的快了。” 靠,这是开挂了吗,心跳声都能听到! 那你能听到我骂你这小王八蛋的心声吗! 花虔暗骂一声,面上却微抿双唇状若紧张道:“天色太黑瞧不清路,我有些害怕。” 她的确害怕,只是怕的却是眼前这阴晴不定的阎王爷。 她这些天身上伤还未痊愈,每日坚持给他调试新奇的菜式,就算看在她让他胃口大好,多吃几口饭的份上,这人也总不该再计较她那日的一时失态。 没想到这丫的居然这么记仇,合着她方才情真意切说那么一大箩筐的话都白说了。 “是吗?” 唐瑾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稍俯下身子,精致的脸庞离花虔只有两寸远,语气危险又凉薄。 “鱼姑娘怕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才怕鬼敲门。” 花虔心中一惊,忍不住朝后退去。 然而她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子,脚下一滑,惊叫着扑到了一旁的花丛中。 手臂好像压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尖锐的刺痛感传来,她面色一白捂住手腕。 明月当头,唐瑾在皎洁的月光下略微歪头,嘴角上咧状若惊讶道:“呀,鱼姑娘的手怎么了?” 旋即,他如变脸般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她,手中折扇已经完全展开,锋利的刀面上寒光乍现。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整个地面一阵剧烈的异动,仿佛天翻地覆,山石震裂,晃得人站不直身子。 唐瑾眉头紧皱,花虔却心中一喜。 老天爷,可算是触发剧情了! 下一刻,他们所在的道路从中间徒然裂开一道巨缝,犹如张开深渊巨口的怪兽,瞬间将两人吞没其中。 第9章 攻略手札(九) “咳咳……” 花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艰难的爬起身。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 她摸索到掉在身边已经破烂的灯笼,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环顾四周。 方才一阵巨响,她便掉入裂缝之中。如今举起灯笼望去,就见头顶的裂缝已经合拢,不见丝毫月光从缝隙中渗漏。 原着中,这里几百年前是一小国关押朝廷秘密重囚的地牢。 然而江山几经更迭,地牢也被埋于地下不为人知,就连后在此建派的玉机门都未发现,直到男主与他十八位老婆中的一位在花田中做些不可描述时主角光环发动,踩到机关掉入其中。 花虔寻了一圈,却不见唐瑾的身影。 按照原着描述,这里是地牢最东边的入口,若是要进入地牢就得沿着唯一的道路一直往前走。 花虔提着微亮的灯笼离开,不一会儿就见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正抬头凝视着顶上。 “唐公子!” 花虔眼前一亮,连忙跑到他身边,眼睛弯弯惊喜道,“太好了,方才没瞧见你我还担心你出事,如今看到公子安好我就放心了。” 花虔面上含笑,心里却骂道。 小王八蛋,居然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唐瑾见了她的笑靥,眉梢微挑:“鱼姑娘,你还好啊。” 这句话怎么听都透露着可惜,花虔呵呵一笑:“唐公子放心,我自然无事。” 唐瑾自然早已听到她的脚步声,方才地面震动,他虽不慎落入机关但很快便认清四周的形势。 地下一片漆黑,不过习武之人五感向来强于常人,唐瑾更是如此。 黑暗之中虽然看不清道路,但是他可以清楚的听到隔墙微弱的流水声。 他们掉落时所在花田的位置本就离河流处不远,只要用内力震碎石块,不出一刻便能破石泅水离开。 可他对这地下的建筑却有些兴趣。 玉机门建派这么多年,居然都没发现这处遗迹。 这么好的地方,若是用来关押囚禁厌恶之人,最好再添加些凌虐的刑具,那才是真正发挥了作用。 唐瑾原本想参观一圈再离开,不过他就没想过要带花虔走,而是打算将她困在这里十天半月,等到她快饿死的时候再将人捞出。 一个娇生惯养的闺秀小姐,独自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度日如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甚至可能还会有老鼠啃食她的脚趾。 啧,那副惊恐畏惧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如今见她居然追了过来,唐瑾心中顿时有些可惜。 不过也没关系,这里就他们两个人,总有机会甩掉她。 而此时花虔心里已经骂到了唐瑾的祖宗十八代,之前想削她的手现在又想将她丢在这里,这小王八蛋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要不是为了之后的剧情,她早就摸索到机关离开了,让唐瑾这个黑心肝的混蛋自己困在这里饿上个十天八天,饿到两眼昏花,只能啃老鼠吃! 想象着唐瑾双颊凹陷、眼下发青的凄惨模样,花虔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两个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笑,顺着道路朝前走去。 越往前走越是阴寒,似有风声呼啸,在这寂静狭小的空间里像是鬼魅哀嚎,极其诡异。 但有风声就意味着不再是封闭的空间。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眼前的视野就变得开阔,他们走出了暗道但眼前依旧漆黑一片。 空间虽然变大但却愈加的冷了,花虔搓了搓胳膊,举着灯笼环顾四周。 这里显然是间牢房,两侧都是金属做成的栏杆,里面的稻草堆上躺着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 花虔心里回想着原着对地牢的描述,现在已经到东区地牢了。 再往前走便会步入机关险境,但是因为年代已久,这里的机关长久没有维护早就生涩,力道微弱并不会受致命伤,顶多就是流些血。 到时候飞箭射出,她只要找准时机为唐瑾挡剑就行。 花虔信心满满,忽然,脚下蹿出一道黑色闪电般的影子,花虔顿时吓得惊叫一声朝唐瑾靠去,却在即将触碰到唐瑾的那一刻硬生生的收住了手。 因为她又听到了那熟悉又冰冷的“咔嚓”声…… 花虔丝毫不怀疑,如果她碰到了唐瑾,下一秒薄铁刀扇就会毫不留情地削断她的手。 毕竟此人有洁癖,还是个变态。 好险好险。 刚刚从生死一线活过来,花虔拍了拍心口,抬起灯笼朝地上望去。 就见一只黑乎乎的老鼠正肆无忌惮的蹲在地上啃食东西。 原来是老鼠,花虔心里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这老鼠手中抱着的东西有些奇怪,她稍稍凑近望去,顿时瞪大双眼。 那老鼠怀中抱着的是一截手指。 手指已经被啃食殆尽,骨头露在空气中,混着鲜血的肉渣粘黏在上面。 那老鼠见他们走过来,顿时抱着手指窜离,不只去了何处。 唐瑾看着花虔明显吓到的表情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唇畔微扬恶劣的提醒道:“鱼姑娘小心哦,吃了新鲜血肉的动物可不会怕人的,要是被咬上一口怕是会很痛的。” 花虔的确有些慌了,这里怎么会有手指呢? 原着里在男主之前从未有人进入过这座废弃的地牢,男主所见的都是早已化为白骨的尸体,应该都是百年前囚禁在此地的罪犯。 可这截手指明显是刚从人身上咬下来的,皮肤指甲俱在。 花虔握紧手中的提杆,不慌不慌,或许只是地牢里太暗她看错了而已。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只要继续朝前走离开这间牢房,唐瑾百分百会踩中陷阱,到时候利箭射出,她便会奋不顾身的替唐瑾挡箭。 原着里因为机关常年失修,这箭的力道被卸去不少,或许会受伤但并不会致命。 花虔心里给自己打气,只是皮外伤而已,武侠小说里是没有破伤风的。 她面上紧张道:“唐公子,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吧。” 可唐瑾却似乎并不急着离开,他不紧不慢犹如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观赏着这地牢的设计。 见墙壁上有油灯,唐瑾甚至接过花虔手中的火折子尝试着点燃油灯,没想到当真还能点亮。 那盏油灯点亮的一瞬间,忽然一道蓝色的火光飞射而出,下一秒,地牢吊顶上的巨大火盆和四周墙壁上的油灯也同时燃亮起,地牢里的景象瞬间尽入眼底。 那道蓝色的火光是金属铁链,两边的油灯用涂上燃料的铁链串联住,只要一盏油灯被点燃,火焰便会顺着铁链窜延将整个地牢照亮。 与此同时,轰鸣声陡然响起,整个地面开始缓缓下沉。 花虔连忙朝唐瑾靠去。 但这次并没有想象中的坠落感,等周围再次恢复平静,就见他们两人所在的圆台犹如一座孤岛立于中间,连接着周围牢房的地面已经变成了一圈鸿沟。 花虔朝下望去,隐隐可以看到圆台下立起的根根铁刺,这个高度摔下去,必定会被扎成刺猬。 她咽了咽口水,连忙倒退回圆台中央。 怎么会这样,原着中从来就没提到有这么个机关,故事情节似乎脱离了轨道。 花虔目测了一下圆台到出口的距离,得有十米远。她急行跳远最多三米,就算迈克·鲍威尔来了也跳不到九米。 这四周唯一与出口连接的就是头顶的铁链,可此时铁链上燃烧着的蓝色火焰看着就手疼。 唐瑾却扬起嘴角,语气中毫不掩藏的赞叹:“这里的布置倒是精巧。” 是个囚禁的好地方。 花虔对他那种看到新家装潢的表情很是无语:“唐公子,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唐瑾却好像对她的话很疑惑,他一收折扇道:“鱼姑娘同我从这边离开。” 花虔一喜,以为他知道离开的方法,就见唐瑾施展轻功飞身而起,片刻便轻盈的落在了出口处,转身朝她轻笑道。 “鱼姑娘,快过来啊。” 花虔:“……” 这丫一定是故意的! 但现在有求于人,花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唐公子,我不会武功。” 听到这话唐瑾仿佛才意识到,折扇微展掩住嘴角:“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忘记鱼姑娘不懂武功了。” 花虔嘴角的笑容快要僵硬,咬紧后槽牙微笑道:“那能麻烦唐公子救我一下吗?” 唐瑾一歪头,似乎有些困扰:“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在下实在不好轻薄了姑娘。” 花虔连忙一摆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今日之事只当没发生过。” “那怎么行呢,实在是于礼不合,在下羞愧。” 唐瑾叹了口气,“这里也还算安全,这样吧鱼姑娘,你先在此处休息,在下回玉机门唤人来救你。” 花虔:“???” 见唐瑾扬起嘴角转身就走,花虔彻底懵了:“喂,你等等,你等等啊!” 然而修长的背影没有丝毫停留,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花虔呆滞片刻:“他真走了?” 【啊!他走得如此决绝,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只留下少女懵懂破碎的芳心。】 脑海中恰逢时宜的传来一四三八号的深情吟诗,花虔恶狠狠道:“闭嘴!” 【哦。】 第10章 攻略手札(十) 沉默片刻,脑海中又响起一四三八号欢脱的声音。 【顾客不用伤心啦,至少唐瑾没有削掉你的手呀~】 花虔:呵呵,是啊,我一时甚至分不清把我留在这里等死和削掉我一只手哪个更丧心病狂。 她望向黑洞洞的出口泄气道:“他不会真的走了吧?” 【通过系统对唐瑾黑化后的性格分析,他的确做得出来呢。】 花虔心中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说不定他会良心发现呢?” 【emmmmm,没错,身为拯救世界的使者,凡事都应该抱有希望嘛!】 花虔心中重新点燃了一丝希望,乖巧的双手撑着脑袋正对出口坐下,这样有人出现她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一个时辰过去…… 花虔:“唐瑾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黑漆漆的出口依旧没有任何人影出现,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唐瑾没有被各种机关弄死,那他早就应该出了地牢。 指望唐瑾那个混蛋不如指望一头猪。 油灯已经暗淡,里面的燃料燃烧得应该差不多了,这里会变得越来越冷。 没有粮食和水,又没有东西取暖,花虔知道她的体力很快就会流失。 为了与唐瑾制造机会独处,没有其他人知晓她来后山。 这里本就隐蔽,她也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不指望唐瑾那个黑心肝回去后会找人来救她了。 当初他就想让自己葬身血人蝠之口,现在有机会悄无声息的杀了她,当然是他最乐意看到的结果。 或许只能等五年之后,男主走剧情来到这时发现新增的一具漂亮的骷髅骨架。 花虔越想越瘆人,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等下去了。 花虔猛地起身望向四周,这里能出去的途径只有头顶连接着出口墙壁的吊顶铁链。 此时铁链已经不再燃烧,花虔尝试着用提灯甩上去勾到铁链,然而提杆连接着灯笼的细线很快就被熔断。 灯笼掉下高台,被下面的铁刺扎了个对穿。 但好在这里阴凉,铁链的温度很快就会降下来,虽然有些烫手但不是大问题。 花虔思忖片刻脱下外衣,踮起脚尖朝铁链上丢去。 成功挂上后她用衣服缠紧双手,奋力朝上蹦去,试了几次才抓住铁链。 随后她猛地一跃,双脚勾住铁链,整个人倒挂着死死抱住铁链。 开头还算顺利,花虔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朝出口处挪去。 等她快要挪到中间时,铁链晃动的越加厉害,似乎有“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 花虔听得心里发慌,忍不住加快动作。 圆台之上吊顶的火盆本就年代久远已经生锈,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火烤材质脆了许多,如今一个人的重量压在上面更是承受不住,最终“碰”得一声砸下。 整个铁链也随着火盆的坠落而陡然坠落。 猝不及防的震动让花虔手脚一滑,尖叫着随铁链下坠。 好在她的双手缠绕着衣服挂在铁链上,才让她没从半空中掉下。 铁链此时一端贴着圆台,一端连着出口的墙壁。 原本花虔是从高往低处爬动,此时的高度差却反了过来,需要从低处往高处爬,难度更加大。 花虔双手紧紧抓着衣服,她此时进退两难,脚下空空没有支撑点,她既没有体力双脚勾到铁索,也无法将双手重新抓紧铁索,只能吊在半空。 更绝望的是,夏日衣服的布料单薄,她穿得衣服又是轻纱,缠在铁索上摩擦半天,如今已经渐渐裂开。 花虔:“……” 她低下头望了望崖底锃亮尖锐的铁刺,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花虔:系统,角色死亡会感到疼痛吗? 【亲爱的顾客,很遗憾的告诉你,这里是真实的世界,所以疼痛感也是真实的。】 眼看着衣服一点点裂开,花虔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她苦逼问道:“系统,我是任务失败最快的执行者了吧。” 才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挂了。 【那倒不是,有的执行者运气不好,刚执行任务第一天就在战场上被马踩死了,有的当晚就被攻略对象毒死,还有的没挺过阉割痛死了。】 花虔:“阉,阉割?” 【是啊,那个人穿成了刚进宫的太监,结果挨了一刀太疼了没挺过去。】 花虔:“……” 听到前辈们的悲惨事迹,花虔忽然心里有了些安慰,她好像也不是死得太难看。 衣服又裂开一道,花虔决定在生命的最后做回自己,放飞自我。 她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一声吼。 “唐瑾你他妈个小王八蛋,你娶老婆是母夜叉,不孕不育儿孙满堂。心肝都被狗吃了吧,老娘人美心善小天使,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让我遇到你!别人属牛属龙属兔子,你属黄瓜的,欠拍!我祝你喝水呛鼻孔,上茅房没厕纸,占着茅坑拉不下屎!” 花虔小时候和哥哥相依为命,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难听话没听过,耳濡目染也学到不少。 如今一口气全骂出来倒也爽快。 “刺啦——”一声,轻纱最终裂成两半,她闭着眼睛从半空坠下,等待着一切的结束。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花虔感到身体一晃,犹如轻盈的蝴蝶一般飞起。 猛地睁开双眼,一张清俊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唐瑾将她放到地上,勾起嘴角轻飘道:“鱼姑娘这是什么眼神,没想到在下会回来吗。” 花虔:“……” 她刚才骂人的声音应该……不算大吧。 片刻之间生死两极反转,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花虔的小心脏也有些受不了。 最重要的是,唐瑾应该没听到她方才骂他的话吧,不然她现在应该比死还凄惨。 悄悄瞧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唐瑾,花虔琢磨着应该是没听到,心下安稳不少。 她顿时撩了撩耳边凌乱的发丝,面色苍白却又含着感激动情道:“多谢唐公子出手相救,鱼虔真是不甚感激。” 说着还挤出两滴眼泪,柔弱的捂着心口轻泣。 唐瑾唇畔微扬轻笑一声:“举手之劳而已,走吧。” 花虔顺从的应下,刚刚抬脚,就见走在前头的唐瑾仿佛不经意的轻描淡写道。 “小天使是什么,在下好像从未听说过呢。” 他笑吟吟的回头望向花虔:“鱼姑娘知道吗?” 花虔:“……” 他听到了! 一时之间,花虔觉得这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比悬崖下的铁刺还要恐怖。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可也不知道唐瑾到底听到了多少,只能装作听不懂他说的话转移话题企图蒙混过关:“咦,这墙上怎么都是箭羽。” 出口窄道的墙上插满了箭羽,一看就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唐瑾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应当是前人设计的机关,不过鱼姑娘不用害怕,前面的机关都已经被在下破坏了。” 方才他将整个地牢逛了一遍,顺便试验了下所有的机关,这才花了些时间。 花虔听到这话更害怕了…… 她费尽心思筹划这一遭就是为了上演一出英雄救美,这下机关全被美人给破坏掉了,她这个英雄还演个屁。 小说里拯救黑化男配不都是女主舍身相救,然后就收获一只粘人忠犬吗,怎么到她这就不按套路出牌了呢。 花虔瞧着扎了满墙满地的利箭,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唐公子真是,武功盖世。” “鱼姑娘谬赞了,在下虽然武功造诣尚可,但却孤陋寡闻,比如说这天使两字,之前便从未听闻。” 唐瑾停下脚步望向花虔,他嘴角微扬,面目和善,眼中似乎满是好奇。 “不知鱼姑娘可否为在下解读一二。” 然而他手中的折扇上,薄铁刀片已经尽数弹出,离花虔的喉咙只有一寸,只要她稍稍一动,刀刃就会刺穿她的喉咙。 花虔无法再欺骗自己,她确信唐瑾一定是听到了自己骂他的话。 方才救她一命只是唐瑾的好奇心在作祟,想要知晓一个答案。如果她的回答让唐瑾不满意,那么花虔完全相信唐瑾会毫不犹豫的割断她的喉咙。 现在她必须要编一个能让唐瑾对她感兴趣的故事,否则她的结果怕是会比摔下悬崖更凄惨。 她一脸严肃:“既然你已经发现,那我就不瞒你了。” 第11章 攻略手札(十一) 花虔深吸一口气:“天使,顾名思义就是天上的使者,是另外一个世界而来,降落人间普度众生的神。我则是天使中特有的种族,守护天使,也就是你们凡人口中所说的守护神。我们族人一生只会与一个凡人命运相连,化为凡体守护在他身边,不离不弃,至死不渝。而我的命定之人,就是你。” 这段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极其中二,但是面上却是一脸坚定。 她望向唐瑾,就见眼前这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略微惊讶,变成错愕,困惑,厌恶,最后全是嘲弄,连基本的礼貌都不装了。 “就你?” 会心一击。 这两个字说尽了对花虔的轻蔑、鄙夷和厌弃。 见唐瑾已经失去了耐心,花虔连忙佐证。 “等等,你想一想,当初我是从坟里爬出来的。正常人没有呼吸之后怎么可能活过来?真正的鱼虔其实已经死了,我只是借着她的身体降临凡尘来到你身边。” “还有我做的菜都是特意为你调制的,你吃着是不是觉得比旁人做得要更合胃口?那都是我所在世界的菜肴。 鱼虔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莫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同你又没见过面怎么知道你的口味爱好?又怎么会做出这个世界没有的菜呢?” 唐瑾听到这话眼眸微动,当初他见到鱼虔时人已经高烧昏迷,大夫来了都说鱼虔体虚心悸挨不过三日。 心悸而亡,可见是个胆小畏缩的性子。 所以当初他才想趁机用血人蝠吓死鱼虔,但眼前这个人却能手刃血人蝠,独自攀爬铁链逃亡。 这般强烈的求生欲,怎么看都不像是养在深闺的娇弱小姐。 但命运相连一说未免也太过荒谬。 见唐瑾沉思,花虔心里一喜,有犹豫就是好事。 她小心翼翼的避开抵着喉咙的刀刃,缓缓道:“其实今日掉入地牢也是我特意设计,目的是为了送你一样东西。” 唐瑾双眼轻眯,审视道:“你知道这地牢?” 花虔连忙点头:“当然,我可是你的守护神,自然知道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这座地牢是百年前焸国关押重刑犯的死牢。 焸国擅长锻造,传说中可造神兵利器,坚不可摧。但是灭国之后,焸国的锻造技术就失传了,无人知晓在焸国地牢的南角最下一层有一间暗室,里面藏有最后一块玄铁。” 唐瑾审视着她面上的神色。 她的话玄之又玄唐瑾并不相信,不过方才他将整个地牢逛遍并未发现暗室,既然花虔言之凿凿,那他也有兴趣同她去验证一番。 如果花虔再敢骗他,他就把她浑身上下的骨头一根根碾碎,再做成人彘丢到街上。 到时候就说是魔教做的手脚好啦,毕竟魔教丧尽天良,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唐瑾收了折扇,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还请姑娘带路。” 花虔见他让路,只得硬着头皮走在前头。 焸国的故事是她瞎编的,但是玄铁却是真实存在的。 原着里男主就是得到了这块玄铁锻造出绝世武器,如虎添翼,江湖一时无人能敌。 其实花虔一开始并不想告诉唐瑾,毕竟如果他得到了这块玄铁对男主没有好处,但此时性命攸关,再不说她怕是得当场嗝屁,还管什么以后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窄道,前方皆是已经被唐瑾破坏殆尽的道道陷阱,两人走得到还顺畅。 穿过独桥时,花虔瞧了一眼底下的蛇坑顿时头皮发麻,四肢僵硬的朝前走去。 耳后忽然一麻:“小心哦,若是掉下去那些蛇便会钻进你的耳朵、眼睛、嘴巴,再你身上咬上无数个窟窿,然后在你的身体里面产卵、孵化。” 花虔再也忍不住,捂着耳朵尖叫一声跑到桥那头干呕。 身后传来唐瑾恶作剧得逞的笑声,他双臂环胸,手中的扇柄敲着胳膊,笑容舒展:“呀,你们神仙也怕蛇吗?” 神经病,这人就尼玛是个神经病! 花虔不想跟他多说,绿着脸走进南边的牢房。 这件牢房尤其的大,她挨个转动墙上的壁灯。 原着里男主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一盏壁灯便打开了暗门。 但是花虔忘记了,男主有主角光环,可她顶多算是个活在旁白里的炮灰,更绝望的是这间牢房里有上百个壁灯。 她扭得手都酸了还没找到正确的哪一个,甩了甩手腕想休息一下,就见等在一旁的唐瑾摇着扇子轻飘飘道:“在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呢。” “快了快了。” 花虔听到这话欲哭无泪,连忙一刻不停的卖力扭着壁灯,总算在扭到第八十五个的时候听到“咔哒”一声。 牢房中央的地板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地下通道。 而不同于地牢里其他地方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这通道两旁的墙壁上人鱼灯长燃不灭。 逼格这么高,一定是有奇珍异宝。 花虔激动得一拍手指着地道喊道:“有了有了!” 唐瑾瞧了眼她少见多怪的样子,合起折扇走下地道,花虔连忙跟着他下去。 花虔原本以为地道里都已经这么高级了,藏有玄铁的房间肯定要有些仪式感,至少摆个桌子装在盒子里供着。 然而地下的房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小,朴实到没有任何装饰,只一块黑秃秃的石头放在地上。 她左顾右看也再没瞧见其他的东西,忍不住蹲下身子,手指挠了挠下巴有些怀疑地望向眼前这块黑石头。 这就是让男主如虎添翼的玄铁? 怎么看都只是块大石头而已。 连她都怀疑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不知道唐瑾能不能接受。 忽然头顶一凉,薄铁刀扇朝着石头飞削而去,力道之大之快甚至擦出火花。 花虔只感到眼前火光一闪,那石头上竟然被削下一块石皮,里面露出剔透的墨黑色晶石,在人鱼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唐瑾接过回旋而至的刀扇,刀刃竟然悉数被磨平,而那晶石却顽固如初,没有丝毫的破损。 他眼中划过一丝惊艳,也忍不住赞叹:“削铁如泥,真是绝世珍品。” 虽然花虔不识货,但唐瑾都这么夸了那肯定错不了。 她猛地起身,望向唐瑾欢喜喊道:“你看你看,我没骗你吧,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一双杏眼弯弯迸发着惊喜,眼眸亮晶晶得仿佛有星河流动,比那晶石还要耀眼三分。 唐瑾手指微动,一时间竟然萌生出将这双眼睛挖下珍藏的冲动。 可他知道,若是只挖下这一双招子就如同离水的珍珠最终变成死鱼眼,索然无味。 唐瑾目光微撇,避开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绕着晶石转了一圈。 “既然鱼姑娘所言属实,那之前的一切暂且过往不究。送佛送到西,鱼姑娘既然要将这玄铁晶石送于在下,那还要麻烦姑娘将这晶石搬回去。” 过往不究就过往不究,还暂且,不就骂了你两句吗,小气鬼。 鱼虔此时觉得自己又行了,她一拍胸口:“没问题,抱在我身上。” 作者有话说: 多年以后,花虔羞涩地问唐瑾:你啥时候开始对我有意思的? 唐瑾思忖片刻:也许是想挖下你眼睛的那刻? 花虔:变态!!! 第12章 攻略手札(十二) 话虽这么说,但是这块晶石看着不大却极其的重。 她连推带滚累得气喘吁吁才将石头推到了地道口,瞧着几十层台阶顿时两眼昏花。 唐瑾挥着扇子轻飘飘走在前面,笑吟吟说道:“鱼姑娘怕是得快些,咱们在地下耽误了太久,天想来快要亮了。” 花虔抽了抽嘴角,咬着牙心里一边痛骂这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死变态,一边一阶一阶的将晶石奋力往上推。 好不容易出了地道,花虔趴在晶石上还未休息片刻,就听到魔鬼般的催魂音再次响起。 “鱼姑娘应当知晓出口在哪吧。” 花虔累得掐着腰说不出话,伸手指了指方向。 两人顺着密道离开地牢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按照原着所说,他们现在应当是在山的另一边,离玉机门并不远。 花虔已经累成狗,四腿八岔毫无形象得靠着晶石,摊在地上休息。 反正摊牌自己不是鱼虔了,她在唐瑾面前也不用那么辛苦地装小白花。 唐瑾瞧着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折扇掩住微扬的唇角:“鱼姑娘还真是洒脱呢。” 花虔一挥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 回到玉机门时朝阳初升,弟子们已经晨起到广场练功。 花虔的外衣早已落在了地道里,此时衣衫不整若是让旁人瞧见了难免传出是非。 唐瑾还算有点良心,也或者只是为了他自己的清白名声不被花虔玷污,没再让她将玄铁搬到广场,而是放她从后门悄悄回去。 所幸后院无人,花虔一路上没被人瞧见,顺利回到房里后终于松了口气,换上件干净的衣服。 玉律端着洗漱面盆进来时见她已经起床,顿时有些惊讶:“小姐今日起得好早啊。” 花虔呵呵一笑,她可是一夜没睡。 用完早饭又泡了澡,花虔倒头就睡,直到日上三竿才再次起床。 醒来时就听到屋外敲敲打打的声音,她穿好衣服推开门,就见沈逸之正在安装秋千。 见她出来,沈逸之扬着笑脸打招呼:“鱼姑娘安。” 花虔走到院子里,瞧着已经架起框架的秋千笑道:“今日下课这么早?” “听说大师兄得了块世间稀有的玄晶,坚不可摧,削铁如泥,大家都好奇的很没心思上课,掌教师傅就放了半日的假。现如今大家都跑去后山找玄晶了。” “那你怎么不同其他人一块去?” 沈逸之将绳子穿过秋千横架:“玄晶世间罕见,哪里是想得就能得的。再说,就算有大师兄的好运气,可我却没有大师兄的武功造诣,怀璧其罪,没有与玄晶相匹及的实力,早晚也会被人抢去。” 花虔没想到他才十四岁的年纪,就能看得这么透彻。 “我虽然不懂武功,但我想兵器总归只是辅佐,自身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你大师兄是天才,可这世上天才毕竟少数,只要努力修行练功,总不会差的。” 花虔笑道,“而且武林高手虽多,可若是要成为一代大侠,更重要的是有侠肝义胆的勇气和为国为民的心境,当年罗孚道长为救被戎狄围困的流民,以一己之力挑三百戎狄,这份侠义心肠才是他能受人敬仰,成为大侠的原因。” 沈逸之眼前一亮:“没想到鱼姑娘居然有这番见解。” 他面色微红,“实不相瞒,原本我以为闺阁小姐只懂些女红诗画,倒是我之前狭隘了,真是惭愧。” 花虔摆手呵呵笑道:“我哪里懂得这些,都是往日听父亲时常说起便记住了。” 见她提起父亲,沈逸之担心她又回想起伤心事,连忙将秋千架起:“鱼姑娘秋千做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秋千上加了一个篷子遮挡阳光,花虔坐到秋千上脚尖轻点,荡起微风格外的舒服:“你的手好巧啊。” 沈逸之腼腆笑道:“没入玉机门以前我就经常同大伯做些木活所以熟悉些,鱼姑娘喜欢就好。” 花虔仰头灿烂一笑:“我很喜欢,不过你不用经常来帮我做活,若是落下了功课就不好了。” 沈逸之听到这话略微失落,以为花虔是不希望他来:“我有好好作功课,上月的文试我拿了第一。” 花虔荡着秋千:“真的,那好厉害啊。” 这时,两人就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看来我来得不巧。” 花虔扭头望去,修长的身影已经走进了院门。 沈逸之抱拳行礼:“大师兄。” 唐瑾轻抬了下折扇,他之前的刀扇被削平,如今只拿着一把寻常的扇子。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师弟。盟主方才还同我提及你,上月文试的成绩不错,可武训却倒退了三名。师弟是同辈中的翘楚,还需勤加练功才是,切莫辜负了盟主和各位掌教的期望。” 沈逸之刚刚才在花虔那夸下海口就被打脸,少年面子薄羞得脸通红,顿时朝唐瑾鞠了一躬匆匆跑开:“大师兄我先回去练剑了。” 花虔瞧了眼唐瑾无奈道:“小孩子要面子,你让他难堪了。” 唐瑾的耳朵功夫她可是见识过的,方才他们在院中的讲话他肯定听到了,不然不会这么精准打击。 “功夫用错了地方,做得再好也是枉然。” 唐瑾瞥了眼秋千,“人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花虔眨了眨眼睛:“那你现在相信我的身份了嘛?” 唐瑾轻飘道:“我相信你不是鱼虔。” “哦。” 这么说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是他的守护天使。 也对,鬼才信这么扯淡的话。 但只要唐瑾对她感兴趣,扯淡就扯淡吧。 唐瑾忽然弯下腰,与她的视线平齐。 花虔吓了一跳,她秋千荡得略高,措手不及差点就要撞到他身上,连忙脚踩地面刹住。 然而动作太着急,她身子朝前扑去,屁股滑下板子,当场给唐瑾行了个标准的跪拜大礼。 花虔:“……” 她一骨碌爬起身拍着衣服上的灰尘控诉:“你干嘛吓我一跳。” 唐瑾直起身子唇角微扬,双手环胸悠悠说道:“我只是好奇,鬼都这么胆小吗?” 花虔:“……” 原来他把自己当成孤魂野鬼了。 唐瑾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古人的认知里的确是借尸还魂更靠谱。 鬼就鬼吧,反正她本来也是被系统选中的孤魂野鬼。 从某种层面上唐瑾反而一语道破了真相。 花虔撇了撇嘴:“我只是,脚滑了。” 唐瑾轻笑一声也不再拆穿她,而是撩起衣摆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那就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花虔眉眼一动,顿时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笑逐颜开道。 “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我能看到你的将来。你一生追求至高武学,一把刀扇扬名天下,最终成为武林盟主受江湖敬重。你还会遇到一个同样武功盖世的至交好友,对月饮酒,纵剑江湖,无话不谈。虽说你们之间可能会存在那么一丢丢的小问题,但是并不会影响你们之间亲密友好的关系。” 唐瑾听着她这一大串话:“至高武学,扬名天下和武林盟主对我而言并非难事,你所言不足为怪。” “那还有至交好友呢?” 唐瑾对她的话不以为意:“何为至交,人言各异,也是泛泛之谈。” 花虔一呆,前边一半的话唐瑾的确轻而易举就能达到,但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后面的至交好友。 她其实只是想在唐瑾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悄然埋藏在心底,当他一步步登上高位时就会想起这段话,如魔咒一般悄然无声的引导他的行为,让他认为自己同男主应当会成为至交好友。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预言怕是已经飘了,没想到唐瑾思辨能力这么强,一下就能发现其中漏洞。 花虔摊了摊手,死鸭子嘴硬:“可这就是你的未来啊。” 唐瑾勾起嘴角,目光从她的眼睛滑落到脖颈:“那你知道自己的未来吗?” 这目光盯得她浑身凉飕飕的,花虔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不,不知道……” 唐瑾胳膊靠在石桌上,身子微微朝她侧去,眉目含笑,声音轻柔如三月春风:“那要看你的表现呢。” 第13章 攻略手札(十三) 花虔再次表明立场:“我既然是你的守护神,自然是始终站在你这边的。你我性命相连,如果你出了事我也没有好果子吃。” 她接着转移话题问道,“昨日在地牢发现的手指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唐瑾略微歪头:“你不是知道常人不知的事情吗,怎么居然不知道那手指的来历?” 花虔抽了抽嘴角,理所应当地满口胡诌:“我是你的守护神,只要与你有关的事情我才会在意,其他人其他事,都不是我需要关心的。” 听到这话,唐瑾眼眸微动,旋即起身:“是魔教的探子,潜入玉机门多年,前段时间身份暴露被追杀到后山山崖,跳崖而亡。应该是尸首顺着河流流入了地牢,被老鼠分食了。” 想到那个场面,花虔嫌弃的“噫”了一声。 她没有留意到为什么唐瑾仅凭一根手指就认定那具尸首是魔教探子的。 唐瑾伸手抚摸着秋千:“今日前来是父亲让我转告你,前段时间公务繁忙有所疏忽,加之你的伤势未愈需要休养不便打扰。如今一切安定,今晚玉机门设宴款待,当作是为你接风洗尘。” 花虔点点头:“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给唐伯父请安,的确应该见一面,我会准时到的。” 唐瑾收了手:“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见他离开了院子,花虔起身重新坐在秋千上刚想快活快活,“轰隆——”一声响。 整架秋千散架,将她埋在遮阳篷下。 “卧槽……” 花虔掀开篷子,龇牙咧嘴地捂着腰站起,就见方才唐瑾摸过的那根秋千支柱裂成几段散落在地。 这个小兔崽子,居然偷袭她。 * 晚上宴会,花虔是捂着腰去的。 大殿门口恰巧遇到唐瑾。 罪魁祸首瞧见她面露惊讶,满脸关怀不似有假:“鱼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花虔咬着牙撑起一个笑脸:“卧榻许久,闪着腰了。” 唐瑾微微一笑:“那鱼姑娘日后可要当心些。” 两人进了大殿,其他人都已到场,不仅唐武和四位掌教在,玉机门的内门弟子也都在场。 花虔和唐瑾朝坐在主位的唐武行了一礼后走向座位,唐武瞧着他们郎才女貌很是满意,举起酒杯朗声道。 “今日设宴是为三件事。第一件,是为鱼家侄女接风洗尘,虔儿是我义弟鱼清文的独女,如今鱼家遭难,清文和弟媳皆丧于魔教之手,此仇不共戴天,他日我唐武必定血洗魔教,为清文夫妇报仇!从今以后,虔儿便是玉机门的大小姐。我唐武必视虔儿如亲女,好生抚养!” 他将杯中之酒洒于地面,以告慰逝者在天之灵。 “第二件事,是贺我玉机门得玄铁晶石之喜,玄铁晶石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坚不可摧可破万刃。我与诸位掌教商议之后一致认为,宝器当由神手铸。这块玄石会由铸剑山庄所锻造,一分为二。 既然是瑾儿所寻得,又因此宝损了武器,所以为其锻造玄铁刀扇一把。另外一半玄铁晶石会打造为玄铁剑,宝剑赠英雄,谁若是能在武林大会上胜出,这玄铁剑便归谁所有。” “这第三件事是瑾儿和虔儿的婚事。当年我与鱼兄曾约定,若生下一儿一女便结为亲家,如今鱼兄已故,这婚事自然由我做主。等虔儿三年守孝期过,再行完婚。” 听到这话,花虔脑海中却想起了一件事。 花虔:系统,原着中唐瑾一生未娶,如果我嫁给了他是不是就和原着不符了? 【这个世界是按照男主设定的,只要男主的主线剧情不崩就不会影响世界运转。不过顾客不用担心,如果你想离开的话系统会为顾客制造假死,送你离开哒。】 听到这话花虔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她可不想一辈子战战兢兢地面对这个神经病。 不过此时她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花虔起身走到宴会中间,唐瑾瞧着她的举动眉梢微挑,就见她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朗声道。 “鱼虔还有一事相求。” 唐武见状上前将她扶起:“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不必行此大礼。” “虔儿想拜入玉机门门下习武。” 听到这话,唐武有些犹豫:“习武艰难,你的身子虚弱又无基础,恐怕不是易事。” “虔儿知道,但是我鱼家遭飞来横祸灭门惨案,爹娘更是惨死,唐伯父侠肝义胆,为人子女又怎能独善其身。我相信唐伯父会为我爹爹和娘亲报仇,但我更希望歼灭魔教那日我能手刃敌人,方不辜负爹娘养育之恩。” 唐武听到这话微微颔首,眼中满是赞赏:“好,不愧是鱼兄的女儿,有江湖儿女的风范。既然如此,那伯父也愿意成全你一片孝心。” 这时唐瑾站起身道:“父亲,既然鱼姑娘想习武,不如就让我来教她吧。” 看着他笑吟吟的温润模样,花虔心中却警铃大作。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瑾可不是好为人师的人。 “这样也好。” 唐武点点头朝花虔道,“自明日起,文训你便同弟子们一道听讲,武训便由瑾儿单独教导。” “是。” 事已至此,花虔也只好应下。 宴会结束后,她回到房间泡澡。 玉律知晓她要习武有些担心:“小姐,习武辛苦,您身子娇弱能受得了吗?” 花虔撩起水:“虽然辛苦,但遇到危险却能保命啊。” 玉律不解:“您是武林盟的大小姐,少盟主的未婚妻,谁敢欺负你。” 花虔笑笑没有说话,经过昨夜她也算是明白了,自己没有主角光环,系统又是个没啥屁用的话痨,在武侠世界里刀枪剑戟危险重重,进入主线剧情后只会更加血雨腥风。 等死的滋味实在太难熬,她不求武功盖世,但求遇事能有自保的能力,不要拖后腿就行。 可是宴席之上唐瑾的主动让她有些担忧,这个坏批心里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这个人真是难搞啊。 花虔忍不住再再再次自我怀疑,以她的智商真的能玩得过唐瑾吗? 那得是玄学了吧。 * 翌日清晨,花虔起床后没有再盘发,而是简单扎了个高马尾,穿上弟子们窄袖束腰的校服。 玉机门没有女弟子,这衣服是按照她的尺寸临时改的,绣娘特意在衣服上绣了飞燕衔花,英姿飒爽的同时,独一份的娇俏雅致。 用完早膳花虔就迫不及待的冲去广场。 作为一个红旗下长大的人,谁没看过几本武侠小说,谁没从小幻想过自己能身轻如燕,飞檐走壁。 如今要开始学习传说中的武功,花虔心里也激动不已,连带着见到唐瑾时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精神气满满喊道。 “大师兄早安。” 灿烂如日破云霞的笑容晃花了一众弟子的眼。 唐瑾望着她的笑容,不似以前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弯弯的眉眼间溢着朝气和欢喜,明明旭日未升,却仿佛有万千霞光倒映其中,倒比以前顺眼许多。 他指尖微动,心中又忍不住冒出挖出这双眼睛珍藏的心思。 眼帘微垂,敛去眼中病态的欲望,唐瑾勾唇微笑:“鱼姑娘,你的体质虚弱不同于其他弟子,不宜即可练武。我特意为你定制了一份增强体魄的计划,待根基稳固、筋脉打通之后再习武不迟。” 花虔斗志昂扬:“一切听大师兄吩咐。” 唐瑾微微一笑,比了个请的姿势:“那就请鱼姑娘去后山挑水,务必将水缸倒满。今日若不完成任务,就不必吃饭了。” 花虔看着广场不远处放置的水缸,走过去比量了一下,装下三个她绰绰有余。 花虔:“???” 您没事吧? 第14章 攻略手札(十四) 花虔忍不住脸上一抽,笑呵呵地讨价还价:“第一天这个训练量是不是有些大了?” 哪里是有些大,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训练方法吗?! 唐瑾摊了摊扇子:“习武之苦非常人所能承受,更何况鱼姑娘并非童子功,所要承受的困难只会比寻常人更甚,倘若今日的课业无法完成,那放弃习武,于人于己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在下这么做,也是为了让鱼姑娘能够在经历之后做出正确的选择。” 能把刻意刁难说得如此清醒脱俗,他也算是头一位。 花虔扬起笑脸:“只要我完成任务,你就放心教我习武对吗?” 唐瑾微微颔首:“君子一言九鼎,当是如此。” “好!” 花虔挑起木桶,给自己打足了气。 人类的极限是无限,革命先辈两万五千里长征都走过来了,她这几桶水算什么。 今天她就要让这个小王八蛋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炎黄子孙! “这个武我学定了!” * “哗啦——” 又一桶水倒进水缸之中。 花虔扒拉着水缸,看到才盛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水,差点累得一头栽进缸里。 后山溪水离玉机门有几里路,一次挑两桶水,还要上山下山更加艰难。 她现在的身子本就是从小没受过委屈的娇小姐,从早晨挑到日头高升才挑了三趟,这么下去晚饭她都吃不上。 看着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笑意颜颜饮茶的唐瑾,花虔心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挠花他的脸。 见花虔扒在缸边不动弹,唐瑾摇着扇子走过来。 “鱼姑娘这是怎么了?” 花虔已经没力气说完一句话:“累了,歇会。” 唐瑾微微一笑:“鱼姑娘想歇多久歇多久,只要能在今日挑满这缸水,在下便教你武功,可若是做不到,那就还是乖乖做个深闺之中的小姐吧。” 四周无人,花虔也没有形象地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道。 “唐瑾,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何要针对我?我说过,我同你是一伙的,我们相遇之后我有害过你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更好,之所以学武功也是为了日后能够更好的辅助你,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你啊。” 她说得声情并茂,说到最后自己都快相信了,然而唐瑾依旧一副淡淡的表情。 他唇畔微扬,声音轻快而温柔:“第一,在下并没有针对你,在下向来一视同仁。” 换了任何人,他都是想耍就耍。 他的扇子指了指花虔,又指向自己:“第二,你、我并非一伙,你是你我是我,不必将你同我相提并论。” “第三,你天赋有限,学不得上乘武功,能自保就算老天开眼,谈何辅助于我。” 花虔:“……” 他瞧不起我还骂我笨! 花虔胸口堵着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将空桶挂在扁担上再次扛起。 “不要小看一个每月痛经的女人,她的忍耐力可不是男人能比的。” 说罢,花虔用她最后的倔强朝唐瑾翻了一个飞出天际的白眼,颤颤巍巍地抖着腿离开。 唐瑾望着她的背影,眉目间有一丝困惑。 痛经是什么? * 从日头高升到落日霞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山路更加难走,花虔挑着两桶水,小心翼翼地踩着台阶一阶一阶的下山。 好不容易到了广场,将水倒进去却还是没满。 花虔按着胸口深呼吸,连续高强度的负重,她的呼吸愈重,胸口像是被人重砸一拳一般。 休息片刻,她又重新挑起木桶朝后山走去。 然而一天没吃饭,她的力气已经几乎耗光,头也有些晕眩。不慎脚下一滑,花虔顿时跌倒在地,木桶滚落到不远处。 下课之后便在暗处观望已久的沈逸之连忙跑出来扶起她。 “鱼姑娘你没事吧?” 花虔摇了摇头:“我没事。” 沈逸之担忧道:“要不,要不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哪能受得住。” 花虔心里泪流满面,你以为我不想吃吗? 见她没说话,沈逸之悄悄从袖子里塞给她一个圆鼓鼓的手帕。 花虔一摸,还是热的。 沈逸之小声道:“这是晚饭时我特意给你留的,你吃了之后也能有些力气。” 花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包子,像是饿狼看着一堆热腾腾的红烧肉,她猛地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将包子还给沈逸之。 “谢谢你啊沈公子,但是不用了。” 沈逸之以为她担心唐瑾:“你放心,大师兄不在这,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花虔摇了摇头,一脸严肃:“这是尊严。” 她缓缓站起身子,拍了拍沈逸之的肩膀:“好人一生平安。” 说罢,花虔捡起地上的木桶,再次跌跌撞撞朝后山走去。 沈逸之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向手中尚有余温的包子,目光中浮现出一丝钦佩之情。 而此时的花虔欲哭无泪。 狗屁尊严! 她只是很清楚,按照唐瑾那个神经病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可能放任她一个人在这浑水摸鱼,说不定此时就有人暗中窥探,等着她犯错呢。 只剩最后两桶水了,她可不想功亏一篑。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唐瑾放下书笑道:“她没吃?” 裴元摇了摇头:“没有,鱼姑娘一口没吃就将包子还给了沈公子。” 唐瑾心里有些遗憾,真是可惜,要是吃了那包子,他就有新玩法了呢。 裴元犹豫道:“少盟主,这么做会不会有些过了。” 作为唐瑾身边从小跟到大的侍从,裴元虽然不知道唐瑾是个变态神经病,但是到底比其他人要更了解他些。 鱼姑娘定是哪里招惹了少盟主,才会这样被报复。 唐瑾望向他,眼眸中含着笑意:“是吗?” 他明明满面和煦,但裴元顿时头摇成拨浪鼓:“不过不过,刚刚好。” 别怪他怂,虽然唐瑾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但是裴元知道自家少盟主其实是最有主意的人,他不喜欢旁人对他决定的事情指手画脚。 只是可怜鱼姑娘要遭些苦了。 * 到了后山,舀满了水,花虔刚背起扁担就觉得右脚一阵剧烈的刺痛,随之而来的强烈的肿麻感。 她低头望去,但是天色太黑也瞧不见什么异物,也就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之前脚崴了的疼痛感。 一边挑着扁担往回走,一边心里痛骂唐瑾,倒也支撑着她跌跌撞撞回到门派。 然而越走她的右脚越痛,到最后花虔整个嘴唇都变得苍白。 痛,好痛。 不仅右脚,整个半边身子都痛麻得窒息。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水倒入水缸之中,下一秒便昏倒在地。 “鱼姑娘!” “小师妹!” “快去找许大夫。” 意识的最后,她听到一阵嘈乱的惊呼声,旋即陷入无尽黑暗。 第15章 攻略手札(十五) 寂静的房间之中,许大夫皱着眉头给花虔把脉,良久,他收了手将铺在花虔手上的帕子取下叠好。 “鱼姑娘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听到这话,众人才松了口气。 原本他们听到消息说花虔居然真的快要将水缸倒满,弟子们都跑到广场围观凑热闹。 没想到花虔忽然晕倒,躲在暗处的众人连忙跑出来,就见她的脸色苍白,右脚脚踝渗出发黑的血迹,整只脚已经肿得惨不忍睹,像是被毒物所咬。 许大夫拎起药箱吩咐道:“方才我已经给她清了毒疮,只是蝎毒入体时间已久,再加之她过于劳累,毒素蔓延较快。如今鱼姑娘体内尚有余毒,还需开些药方调养,这段时间需要好生静养,不宜多动。” 玉律感激道:“多谢许大夫,我同您去抓药。” 见花虔已经无恙,女子闺阁不便多带,送她回来的弟子也尽数散去,只留下闻讯而来的唐瑾。 他走到床边,看着花虔用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脚,微启薄唇。 “蠢。” 闺房之中,安神香的味道飘散满屋,唐瑾瞧着床上昏睡的少女。 她此时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梦中也无法安生。 唐瑾撩开衣摆坐到床边,细瞧着她轻皱的眉头下阖起的双眸。 这张脸的确算得上是美人,十五岁的年纪,五官虽然还未完全舒展开,但已经有惊艳之相,难怪玉机门的弟子们私底下都喜欢偷看她。 可如今这双眼睛闭上,唐瑾便觉得原本夺目的面容暗淡不少,像是具毫无生机的死人一般,同他在驿道初见她时一样,空有皮囊,望之无味。 四下无人,他便一条腿随意的盘在床边,单手撑着下巴望向花虔许久,越瞧越能挑出刺来,觉得这面容真是让人讨厌,还未有他长得好看,不知怎么就配得上美人二字。 唐瑾想起初晨时霞光映照在她眼眸中熠熠生辉的模样,忽然就想再看一遍。 他指尖微动,心里想着,若是这双眼睛不好看了,他就将它挖出来丢掉,免得自己越瞧越糟心。 这么想着,唐瑾的目光顺着花虔的脸下移,不加停留地经过曼妙的身躯,挪到了包扎严实的右脚之上。 他毫不留情的伸手狠狠一捏。 花虔做了一个堪称恐怖片的噩梦,梦里她在黑漆漆的山洞中四处找寻出口。 好不容易躲过张开獠牙,叼着人肉的巨型老鼠、躲过双钳如电锯的绿毛蟑螂,还有粗壮如老树,张开血盆大口的蟒蛇。 她拼死拼活,摸爬滚打离开山洞,却在出口处绝望地看到了唐瑾这个终极BOSS。 唐瑾眼泛寒光,咧嘴一笑,手中的薄铁刀扇一挥,刺瞎她的双眼,砍断她的手脚,将她推下身后的悬崖。 剧烈的刺痛感太过真实恐怖,花虔猛地惊醒,就看到唐瑾单手捧着脸,笑吟吟的望向她。 恐怖故事变现实了! 花虔顿时寒毛耸立,条件反射地坐起身子,却发现右腿剧痛无比,一眼望去,包扎的白色绷带上鲜血浸出。 花虔:“!!!我的腿!” 唐瑾一脸无辜,叹了口气似是无奈道:“鱼姑娘也太不小心了,被毒蝎勾到了脚腕居然都没发现。好在毒素已经清除,鱼姑娘只要安心修养就好。” 他的语气真诚无比,仿佛刚才下狠手的不是他。 花虔呆滞了,她回想起在后山溪水边脚踝突然的刺痛,居然是毒蝎…… 后知后觉自己捡回一条命,花虔看着肿成猪蹄的右脚欲哭无泪。 武侠世界真尼玛的恐怖。 她来到这个世界才一个多月啊,已经快被玩死了! 想起才痊愈的手掌,想起刚刚拆线的胳膊,现在右脚又废了,她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吗! 花虔恨恨地瞪了一眼唐瑾:“你满意了吧!” 唐瑾瞧着她熠熠生辉的双眼心下愉悦不少,如今还是好看的。 他想着还是暂且将这双眼睛放在她身上保管吧,若是哪天不漂亮了,他再把眼睛取回来。 唐瑾已经全然忘记这双眼睛本就是花虔的,只将她当做是自己所有物暂时的展示箱。 不过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有丝毫问题,听到花虔这话反而一脸她恶人告状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我放的毒蝎,你若是生气大可以去找那毒蝎报仇。再者,在下可是几次告于你不要逞强,鱼姑娘一意孤行怎么能怪在我头上?” 花虔气笑了:“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喽。” 唐瑾眉梢轻挑,理所应当:“不客气。” “……” 花虔被他的理所应当弄得没有脾气,撇嘴道:“既然我已经倒满了水缸,那你是不是该遵守承诺,教我武功。” 唐瑾颔首:“这是自然。” 听到这话花虔眼前一亮,不由的朝他凑去:“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学武?” 唐瑾坐在床边本就离她不远,如今的距离更近,花虔头发毛绒绒的,衣衫也有些凌乱,这个角度他甚至能瞥见轻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红肚兜。 白皙的皮肤在鲜红布料和刺绣的映衬下更是刺眼。 以前夏日里穿个吊带逛街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所以花虔还未意识到她现在已经被“看了身子”。 唐瑾若无其事的挪开目光:“等你伤好后。” 心下却琢磨着居然有人会在肚兜上绣只猪,还绣得那么丑,真是天下无奇不有。 花虔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要抱不平,这可是小猪佩奇! 社会人标配小猪佩奇! 唐瑾自然不知道小猪佩奇是何许人,他起身负手道:“习武艰苦,鱼姑娘好生休息,先养好身子才行,在下先告辞了。” 花虔自然不留,唐瑾离开后,唐武又派人来嘘寒问暖一番,送了好些补品。 而唐瑾刚出院子,就被唐武的人叫去大殿。 看着大殿牌匾上写的忠义二字,唐瑾勾了勾嘴角,抬脚进入殿内。 “父亲找我何事?” 唐武转过身,皱着眉头望向他:“瑾儿,你做得太过分了。” “不知父亲所谓何事?” “虔儿是你的未婚妻,你本该爱惜她,怎么却反而让她做这些粗活?若是虔儿出了什么事情,你让为父如何向鱼兄夫妇交代,如何向武林交代?” 唐瑾听着他满口的武林忠义,敛去眼中的不屑,不紧不慢道。 “儿子这么做是为了鱼姑娘着想。鱼姑娘想要为双亲报仇才执意学武,可江湖之路比她想象的还要艰辛。若是她只是一时意气用事,这次挫折足以让她放弃,玉机门只要好生养着她便足矣,旁人自会美誉父亲忠义之名。 但倘若鱼姑娘受尽苦楚也不放弃,更是让天人下看到魔教凶残,逼得一个姑娘走投无路。一介弱女子尚能奋起,这更能激起武林中人对魔教的愤慨之情。” 唐武听着他这话思量片刻,微微颔首:“此话倒也在理,不过虔儿的身子虚弱,即便她愿意习武,凡事也还是要循序渐进。她已经受了太多打击,你既然是她未来的丈夫,还是要好生照顾她。” 唐瑾唇角微扬:“父亲放心,我自会好生照拂。” * 花虔梅开二度再度负伤,脚上缠着绷带也无法下地,每日只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又恢复了咸鱼躺平的日子。 听闻唐瑾护送玄铁晶石去了铸剑山庄,这段日子都不在门派。 没了这个大魔头,花虔也乐得清闲。 平日里除了许大夫来给她把脉,就只有沈逸之会经常来看望她,给她送些书画打发时间。 一日,花虔让玉律搬了把躺椅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杀菌,翘着二郎腿吃着葡萄,随手拿起沈逸之送来的新画册翻了几页,眼睛却越睁越大,瞪成铜铃。 这本书名叫西行记,说的是一只石猴成为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后,被西天取经的唐僧一招“大威天龙”劈开五指山救出,之后护送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 师徒四人犹如满级大神屠杀新手村,一路打怪,最后发现神界压迫三界邪恶统治的真相。 现在已经画到了唐僧组织花果山好汉联盟,合伙打死了玉帝,要跟西天如来决一死战。 花虔:“!!!” 这种古典名著大杂烩,融合了叛逆,热血,奇幻,充斥着对封建统治的反叛精神,一看就是社会主义飘飘红旗下长大的炎黄子孙才能画出来的神作。 正巧沈逸之下课后抱着新书来看望她:“鱼姑娘的身子好些了吗?” 花虔见到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抓着他的衣袖问道:“这本画册哪来的?” “画册?” 沈逸之瞧了眼她手中的画册,顿时笑道,“鱼姑娘喜欢吗?这画册还在连载,每月只出一期,新的一期得等到下个月了。” 花虔急道:“你知道这画册的作者吗?” 沈逸之摇了摇头:“作者真名我倒不清楚,只民间流传的笔名叫什么,唐僧不洗头。奇奇怪怪的,不过能画出这本奇书也的确是奇人也。” 唐僧不洗头。 能叫出这个名字的,绝逼是同道中人啊! 花虔激动的拉着沈逸之,眼中冒光:“他在哪里?哪里能找到他!” 第16章 攻略手札(十六) 沈逸之不明白她情绪为何这么激动:“这个我属实不太清楚,不过每月下山采办的侍从应该会有头绪,要不我帮你问问。” 花虔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当然好,当然好,那麻烦你了。” 沈逸之脸一红:“不客气,应,应该的。” 沈逸之离开后,花虔躺在摇椅上思索,方才太过激动一时上头,现在想来却有些奇怪的地方。 她在脑海中唤出一四三八号。 花虔:系统,你能查到那个叫做唐僧不洗头的作者吗? 【嘀——亲爱的顾客,系统已经绑定了鱼虔的身份,不能够再干扰世界中的其他人,这违反了世界规则,是会被红牌警告的哦。】 花虔:那你知道这个世界还存在其他的穿越者吗? 【嘀——此问题系统无法回答,每个系统都绑定固定执行者执行固定任务,不能够干扰其他系统和执行者,会被红牌警告。】 花虔:也就是说,的确有一个世界同时存在多个执行者的可能? 【……的确存在这种可能,但是一四三八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其他的执行者。】 花虔:那如果是我自己找到了同伴,就不算违规吧? 【此问题系统无法回答,不过系统规则中没有此类警告。】 听到一四三八这话,花虔松了口气。 没有此类警告,就说明不违规。 【但是顾客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一四三八忽然说道。 【这个世界是小说作者所创造出的世界,虽然就此衍生出其自有的历史和未来成为独立世界线,但是这里并非顾客你原本世界的古代。】 花虔一愣:你是说…… 【或许那个“唐僧不洗头”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听到这话花虔沉默了,她之前沉浸在找到同伴的激动之中,而忽略了武侠小说本就存在着和现实世界不一样的设定。 系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或许在这里这本叫《西行记》的漫画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所画,在千百年后也会成为古典名著。 头脑冷静之后,花虔望着天空长叹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想办法先找到这个作者验证。 不过第二日,沈逸之就带来了好消息。 “我从侍从那打听到,每月的画册都是从松石镇的书苑采办。这本《西行记》乃是荔城书局所制,每月会有人将稿子送到书局,书局刻印之后再在月末统一送到各地的书苑出售。” 荔城书局? 原着中提及过这个地方,江湖恩怨录各种奇闻异事都是这个书局所制,可以算是武林的新闻中枢。 “离玉机门远吗?” 她来这里不久,对各地之间的距离没什么概念。 “荔城是南北交通枢要,离咱们玉机门倒是不算太远。下山之后一直西行,过了浮萍镇、泗水镇和润安城就到了。” 沈逸之有些疑惑,“鱼姑娘,你家乡不是在徽州吗?从徽州到这,荔城是必经之路,你不知道吗?” 花虔听到这话眼珠一亮,旋即垂下眼帘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低声道:“当初我同母亲仓皇逃生,又一路重病,哪里还记得什么路线。” 沈逸之见她面色忧愁,以为自己一番话让她想到了以前的伤心事,连忙结结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会说话……” 见糊弄过去,花虔摇了摇头,一脸的温婉:“不怪你,沈公子,谢谢你帮我这个忙。” “应该的,应该的。” 沈逸之懊恼自己说错了话,只得匆匆忙忙告辞。 花虔却觉得事情有了盼头,她得想办法去荔城一趟。 不过她的伤还未养好,这事不急于一时,得找个恰当的时机才行。 * 又过了一周,花虔的腿伤已无大碍,能自如行动后她便立即投身到练武之中。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得把本钱攒够了才能跟唐瑾那个小王八蛋继续耗下去。 唐瑾还未回玉机门,听闻玄铁炼器须九九八十一天才能炼成,这段时间她便同其他弟子一起习武。 由于花虔毫无根基,现在还无法和其他弟子一样对练,只每天扎马步,绕广场跑步,练些基本的招式和技巧。 她也并不着急,练武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天资不算上乘,但胜在从小到大刻苦努力。 作为曾今饱受高考摧残的孩子,她最懂得的就是怎么学习。 思维导图、艾宾浩斯曲线、番茄钟学习法、四象限法通通用起来。 没了唐瑾,花虔倒也不用想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只每天专心练武就行。 旁人一天练五个时辰,她就练八个时辰。 一边跑操一边背心法,吃饭泡澡都书不离手,上课笔记做得满满当当,甚至成了课堂表率,笔记多次被掌教作为典范展示。 若是说上次她强撑着一口气倒满了水缸让人不再小看她,那现在众人瞧她的眼神便只剩下钦佩。 玉机门的弟子都知道,鱼家姑娘是个倔脾气硬骨头,从一开始柔弱不能自理,到现在文训课、技巧课样样拿第一。 若不是女子力气天生无法于男子相比,再加上她入玉机门时间短,怕得压过他们这群男人一头。 众人唯恐自己落在了一个刚入门的姑娘后面被人嘲笑,皆被激起了斗志,一个赛一个的拼命练武,倒是让玉机门的学风更加肃正。 花虔也没想到,她有朝一日居然成了内卷之王,以一人之力带动整个门派的比较。 这日技巧课下课后,众人正在踢蹴鞠玩,花虔也热衷参加集体活动同大家搞好关系。 她将球传出去,就见沈逸之跑到她身边笑道:“小师妹,下午的文训课业能借我观摩观摩吗?” “还没上课呢你着什么急啊。” “我这不是得提前预约吗,不然肯定一下课就被人借走了。” 花虔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行是行,但是得加钱。” 自从她成为掌教口中的三好学生,就总有人找她借笔记。 花虔倒也不是小气的人,不过笔记自然不是白借的,顺便收点知识产权保护费,也算是她的劳动成果。 沈逸之见她同意,顿时笑眼弯弯:“应该的应该的。” 球踢到一半,掌教忽然将花虔叫了出去,让她去书房一趟。 花虔不知何事,应下后擦着汗跑到书房,一进屋就见椅子里慵懒的靠着一个身影。 他的长发高束成马尾,戴着银色的发冠。一身黑色的长袍,蓝带束腰,衣衫上精致的孔雀绣羽舒展至衣领口,脖间露出同样搪磁蓝的内衬。 这蓝色极其好看,衬得他脖颈更是白皙修长。 唐瑾瞧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稍展折扇掩住鼻子,仿佛闻到她满身的臭汗,声音依旧温润,说出的话也依旧满含嘲讽:“许久不见,鱼姑娘倒是愈加洒脱。” 花虔瞧见他顿时一愣,唐瑾离开已有四个多月,从盛夏到深秋,她这些日子废寝忘食刻苦练武,过得充实又愉快,差点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看到花虔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和怔意,唐瑾双眼微沉,嘴角扬起的笑意更高,语气却淬上了几不可见的冷意和肃杀。 “怎么,看鱼姑娘的表情倒是不认得在下了。” 花虔对他的温柔刀已经习以为常,听到话中的危险,她顿时将计就计朝前跨上一步,瞪大眼睛望向他道。 “你今天穿得也太好看了,我刚才差点没认出你!” 她眼中丝毫不掩饰的惊艳,“以前只见你穿白色,没想到却是黑色更适合你!” 她所说的话并不假,唐瑾平日里都是以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形象示人,所以穿着打扮都是以浅色系为主。 如今这束腰黑袍,不仅修身,而且凸显出他平日刻意潜藏起的清高和冷傲,孔雀羽和搪磁蓝更是镀了一层神秘和贵气,加上高马尾带来的少年感,简直帅出新高度! 女娲毕设啊! 久别重逢,花虔再次对他的颜值佩服的五体投地。 虽然唐瑾是个神经病,但他也是个好看的神经病! 看着花虔仿佛盛满了星河的杏眸,唐瑾歪了歪头,单手撑着下巴望向她:“有那么好看吗?” 这个动作更有天真无邪的少年感了! “嗯嗯嗯!” 花虔也将胳膊抵在桌上,双手捧脸笑得眉眼弯弯:“你最好看了!” 她一笑起来嘴角的小梨涡就绽放开来,像是春酿的一壶美酒。 唐瑾喜欢她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望向他,仿佛漫天的星光都在他眼前。 他的手指缓缓向花虔伸出,语调温柔又诡异:“那如果好看的人要你一双眼睛,你会答应吗?” 第17章 攻略手札(十七)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眼角,花虔心中一跳,仓促躲过他的手指,接连朝后退去,离他一丈远才停下。 靠,美色误我! 花虔警惕道:“你想干嘛?” 唐瑾收了手微微一笑,盯着她慢声慢语:“我在开玩笑。” 花虔:“……” 你他妈那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你那直勾勾的眼神就差把我眼睛挖出来了! 花虔心里费解得很,这人真是阴晴不定啊,他们刚才聊得不是挺愉快的吗,怎么突然就要挖眼睛了呢? 唐瑾直起身子朝后靠到椅背上,悠悠笑道:“你不必担心,眼睛若是取出来便不好看了,所以我暂且将它留在你那。不过若有一日眼睛放你那却不漂亮了,我便会将它取回。” 花虔心里破口大骂,神经病啊你! “什么叫取回,这是我的眼睛。” 唐瑾一脸的理所当然:“既然你的存在是为了我,那你的眼睛自然就是我的。” 逻辑鬼才啊。 不过她的确说过自己的存在是为了唐瑾这句话,但正常人都不会这么理解吧? 算了,跟神经病讲什么道理,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花虔只得梗着脖子弱弱的转移话题:“你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君子一言九鼎,在下既然回来了,自然是来教你武功的。” 花虔听到前半句心里撇嘴,你算君子吗? 不过听到唐瑾说要教她练武,还是心动了,随即又扣着手纠结道。 “我现在的基础,掌教都说得至少一年以后才能练武。” 唐瑾不置可否:“你的确没有天赋。” 他一展折扇轻摇,字字扎心:“筋骨一般,才智一般,就连长相也一般,掌教说一年时间也都是怕打击你自信,往少了说。” 花虔撇了撇嘴,旋即脚尖点地画着圈圈,激将法使得飞起。 “俗话说严师出高徒,可我觉得良师才能出高徒。天才的师傅教徒弟的方法必定也不会是平庸的方法,否则怎么能显出天才的与众不同呢?” 唐瑾轻笑一声:“那你觉得激将法对一个天才有用吗?” 花虔顿时反驳顺便表忠心,一双眼睛写满了真诚。 “我可是真心实意的觉得你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不会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唐瑾今日心情倒是不错,一收折扇起身道:“那就走吧。” 花虔见他当真要教武功,顿时喜滋滋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出了书房,穿过长廊和花园,一路走到了后院。 花虔看着院门上挂着的“浮香院”三个字,脸上挂满了困惑。 “咱们不是要去练武吗,来我院子干嘛?” “就在这练。” 花虔走进院子一瞧,就见裴元已经在石凳上铺好了软垫,桌上煮着茶水。 唐瑾撩起衣摆坐在石凳上,用扇子敲了敲摆在茶具旁的长布。 “将这个展开。” 花虔拿起长布展开,看着垂落在地铺展开来的布惊呆了:“水袖我知道,但这得有一丈长。哪有初学者上来就甩一丈长的水袖?” 唐瑾摇着折扇:“现在就有了。” 花虔:“……” 你说的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唐瑾漫不经心道:“抛、甩、砸如何都可以,只要你能将这两条布展开就行。” 行吧,他说啥就是啥。 天才的方法总是正常人想不到的,只要有用就行。 花虔拽着可以裁成一件衣裳的长布笨拙的朝外抛去,这布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比寻常布料要重上许多,莫说抛出一寸,整个就像是萎了一样垂下。 见一旁的唐瑾不说话,花虔只得继续尝试抛布。 然而她不知技巧,胡乱抛了许多次,胳膊都酸了依旧没抛出去两寸,却将自己累得满头大汗。 只剩下一招了。 花虔擦了擦汗,匀称呼吸后大喝一声,顿时脚下虎虎生风,犹如陀螺一样疯狂旋转。 她转得头晕眼花,也分不清眼前景物,忽然“哎呦”一声被布匹绊倒摔在地,好不容易甩出的几寸布匹缠了一身。 “噗——” 裴元瞧着这场面忍不住喷笑出声。 花虔转得头晕眼花,刚想爬起来就脚下踉跄又缠住长布摔了个底朝天。 她捂着晕眩的脑袋直想吐,半天才坐起身子目光呆滞的休息。 一双银绣黑靴出现在她面前,花虔仰头望去,就看到阳光下唐瑾勾起唇畔。 “跳得不错。” 花虔:“……” 恶趣味达成,唐瑾心情畅快,用扇子拎着花虔的后领将她提起。 还未等花虔站稳,就感到腰间一痛。 唐瑾的扇子敲在她的腿、腰、背、肩、肘、腕上。 “下身要稳,腰部发力,欲进先退,腰拧肩随,而后肘腕至。” 花虔依言而行,一旦做得不对扇子即刻就敲到了身上,痛得她嗷嗷直叫,眼泪都快飚了出来。 唐瑾倒是乐此不疲,她越是哀嚎他脸上的笑意就越舒畅,下手也越狠。 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到最后花虔泪流满面,唐瑾却意犹未尽。 这让花虔不得不怀疑他的用意是不是为了公报私仇。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花虔已经痛到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面目扭曲地捂着腰一瘸一拐坐到石凳上。 唐瑾用扇子将倒好茶水的杯子推到她面前。 “谢谢。” 花虔觉得他还算有一点人性,渴得拿起杯子仰头牛饮。 “噗——这什么茶啊!” 又苦又涩,花虔一口全喷了出来。 裴元笑道:“鱼姑娘,这是聚元汤,虽然难喝但是可以调理元气,筑基强本,是上好的补汤。” 花虔极度怀疑:“……真的吗?” 裴元笑道:“当然是真的了,里面的药材都是少盟主精心挑选的。” 花虔:“……” 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敢喝了。 唐瑾见她打死也不碰那汤药,不紧不慢道:“鱼姑娘自然可以不喝,只是若没有内服外调,以你的身体想要快速习武是不可能的。” 花虔望向唐瑾:“那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让我甩水袖吗?” “女子体质与男子不同,刀剑过于阳刚,你的力量不够,根基也不稳固,便是绝世武器放在你手中也无法发挥威力。但你的灵活性和反应力却是寻常男子无法比拟,选择的武器自然要符合你的特性。” “武器?” 花虔脑海中想象出小龙女仙气飘飘的飞袖:“我的武器是绸缎?” 她“啧”了一声表示满意,“有逼格,我喜欢。” 唐瑾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幻想:“这世上能用水袖当武器的人不超过十个,你就不必妄想了。” 花虔揉着腿:“那我适合的武器是什么?” 她掰着手指数着脑海中知道的为数不多的软兵器:“软剑、流星锤、绳镖、鞭子……双节棍?” 裴元已经很识趣的又倒好一杯。 花虔望着冒着热气的汤药,五官狰狞,纠结一番后屏气一饮而尽。 唐瑾掩扇轻笑:“等恰当的时机你就知道了。” 花虔:“……” 靠,又被耍了。 她撇了撇嘴,瞧向唐瑾手中的黑银折扇:“看来少盟主不虚此行啊。” 花虔总是吃瘪,心里有些不平衡,但她也深知自己玩不过唐瑾,只能含泪发扬阿Q精神想要在其他地方找回些面子。 “我的武器暂且不知道,那你的武器我能看看吗?” 想起当初运回玄铁的苦逼经历,她嘟囔道,“好歹这玄铁也是我辛苦搬回来的。” 原着里公子徽是将整块玄铁制成长刀,那刀威力极大,可一刀斩巨石。 如今做成了扇子,花虔其实也很好奇该如何施展出威力。 唐瑾倒是不小气:“这块玄铁本就是因你而得,瞧瞧倒也无妨。” 花虔也就是憋着气随口一问,没想到唐瑾这个小气鬼居然答应了。 她接过扇子,手中顿时一沉。 这扇子极大,通体是用玄铁晶石所制,比寻常的木扇要沉上许多,拿一会儿手就发酸。 扇骨上写着一排银色小字,这字体狂狷,花虔瞧了半天也没认出来写的是啥。 缓缓展开折扇,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八扇页组成的一副孔雀歇宿图。 黑晶为底,翡翠釉、孔雀蓝,加上松石红的点睛一笔,让扇页在流光划过间美得动人心魄。 这色泽绝对符合甲方要求的五彩斑斓的黑。 而扇顶则是雕刻成复杂精密的镂空弯刃,再以银漆涂面。 这扇子和唐瑾本人极其契合,看着风雅、精致、矜贵,让人不由忽略了浓郁如黑墨的底色。 花虔也忍不住赞叹:“好美的扇子。” 可是越美的东西越是危险,花虔抬眼望向扇面后始终含着浅笑,却笑意不见眼底的唐瑾,更何况是这个人形大杀器。 第18章 攻略手札(十八) 自从唐瑾回来后,花虔便从普通训练营晋升为高级VIP一对一辅导班。 除了上午同弟子们一起跑操、上文训课,其余时间她都在练甩袖。 唐瑾对于惩罚她这事十分热衷,每每都亲自上场。 沐浴时看着皮肤上的斑斑青紫,连玉律都有些不忍心。 “少盟主这下手也太狠了。” 花虔撩起水,温热的水浇在身上舒缓了一天的疲惫。 “不过这些日子,我觉得身体的确轻快了许多。” 她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都不用饿体肤,每日吃好喝好睡好,已经很不错了。” 玉律替她按摩着后背:“小姐您可真想得开。” “你从小在玉机门长大,自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为了一口冷饭可以挣得头破血流。” 玉律不以为然:“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花虔扭头望向她:“活下去有错吗?” “可是人人得以践踏的日子活得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那也有活下去的权力啊。” 花虔撕着花瓣,“不论身处何种境地都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力,朱元璋开局一个碗还能坐拥天下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玉律不解:“朱元璋是谁啊?” 花虔顿了顿,将手中的花瓣一丢,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我有些累了。” * 寒冬飞雪骤晴时,春风吹绿杨柳枝。 水袖轻扬,院中梨花如落雪。 弟子们下了课偷偷趴在墙头瞧着院中甩袖的娇俏佳人。 就见她扯过水袖粗鲁地糊了把脸上的汗,甚至连打好几个喷嚏,丝毫不加掩饰。 弟子们:“……” 果然就不该对小师妹抱有什么梦幻希望。 花虔将水袖一丢,豪迈的撩起衣摆坐下,将温热的汤药牛饮而净。 这几个月她勤加苦练,如今已经能将一丈三尺的布匹在手中把玩的游刃有余。 时间长了她也有些明白,唐瑾打在她身上的每一扇子看似随意,实际上都是在疏通她的筋骨。 当然,绝对挟带了他自己的恶趣味。 喝完汤药,花虔回屋沐浴一番换了件衣衫后,将厨房里做好的甜点放到食盒里拎去找唐瑾。 唐瑾年后就开始帮唐武处理玉机门的大小事务,寻常时候不在花虔那就在书房待着。 “当当当当——今天的下午茶是草莓糯米糍、香卤虎皮凤爪、照烧小牛卷,还有奶昔!” 花虔殷勤地将小碟子取出摆在书桌上。 “我听裴元说你中午都没怎么吃饭,就特意给你多做了些。” 虽然每日专注于练武,但花虔还是会不时的给唐瑾做些茶点吃。 唐瑾见她如此殷勤,便也放下册子,咬了一口糯米糍,草莓的清甜和糯米的香软便在口中绽放开。 他又夹了一块小牛卷,顿时压下了糯米糍的一丝甜腻。 搭配得刚刚好。 待他用完膳,花虔撑着脑袋笑眯眯道:“大师兄,下个月就要开武比会了,我该用什么兵器上场呀~” 武比会是玉机门一年一度的内门弟子选拔会,夺得前三的弟子就拥有了开刃佩剑的资格。 唐瑾听到她这么说,便知晓了她的小心思,微微勾起嘴角:“你又不参加武比会。” 武比会都是用木剑比试,点到为止,花虔从未摸过剑,也并非正统玉机门弟子,自然不能参加。 她只是想找个话头,顿时嘿嘿一笑,跳坐到书桌上晃着腿。 “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在掌教都说我的根基筑牢,而且内力也完全不输寻常弟子。我已经能甩开一丈三尺的白绫,所以应该可以有兵器了吧。” 唐瑾微微一笑:“难怪你今日这般献好。” 花虔皱了皱鼻子,满目坦陈:“什么叫殷勤献好,你知道的,我对你可一直是真心实意。倒是你之前说只要我能甩开水袖就给我兵器,到现在都没个影。” 大半年的时间,花虔对唐瑾的脾气也摸清了不少,说话也不似一开始那么拘束。 花虔想着,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时间长了总会有感情的,再加上她对唐瑾也算是一心一意,两人又是一条战线的,唐瑾总不至于发疯难为她。 而且唐瑾的确是有认真在教她习武,所以花虔对唐瑾倒是多了些好感。 唐瑾用帕子斯文的擦了擦嘴角,不紧不慢道:“今日起水袖可以不练了,换这个吧。” 听到这话花虔眼前一亮,以为大佬要送装备了,顿时跳下桌子搓了搓双手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大师兄人最好了。” 然后,她就看到唐瑾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根麻绳? ??? 花虔看着放到手中的麻绳,又看了看唐瑾,满脸的:你逗我? 唐瑾舒展的靠在椅背上:“玉机门内,未出师的弟子不得配有伤人利器,你就先用这个练手。” 花虔:“……” 一根麻绳,用来上吊比较合适吧。 她将绳子勒在自己脖子上朝唐瑾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跺脚扭身离开,顺便把他还未喝完的奶昔也打包带走。 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唐瑾唇角不由微扬。 脾气倒是越来越嚣张了。 之后的武训课,玉机门的习武堂就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蓝衣弟子们执剑练武,动作统一标准,极其飘逸。 一旁的花虔虎虎生风耍着大绳,看着极其潇洒,然而时不时被抽得缩手顿足,面目扭曲,嚎叫不止。 麻绳不比白绫绸缎轻飘,而且唐瑾在这绳头缠了块石头,她要练招数就更得加快速度,一招不慎抽到身上疼得要命。 这还算好,要是不小心砸到头上,那是得当场投胎的程度。 原本好不容易恢复白皙的皮肤再次青紫交加。 不过由于之前练习甩水袖,她已经懂得如何运用巧劲,倒也不像最初那么艰难。 “啪!” 又一个酒杯被劈碎。 一旁观看的弟子们望向地上碎成一排的物件,忍不住鼓掌:“小师妹,你这技术可以啊,都已经能打碎这么小的杯子了。” 花虔收回绳子,灿烂一笑。 总算是在清明之前练好了。 正好今天是十五,每月十五唐武在忙也会抽出时间同唐瑾和花虔共用晚膳,以示团圆亲切。 夜晚,窗外圆月高挂。 餐桌之上,花虔朝唐武敬酒:“唐伯父,虔儿有一事相求。” 酒过三巡,唐武已经喝得微醺:“一家人不必如此,虔儿有什么说便是,你父与我生死之交,只要是伯父能办到的一定会办。” 花虔郑重道:“我想将爹娘合坟。” 听到这话,唐武的酒醒了大半,他面色犹豫沉吟道:“这事应是如此,只是合坟阵势浩荡,必定会引起魔教关注,到时候恐怕江湖上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唐伯父放心,虔儿知道轻重,只想将娘亲的墓迁回家乡与爹爹合葬,路上可以乔装成寻常人家,不必大动干戈。我爹娘本也不是在乎场面之人,必定也明白唐伯父苦心。” 她垂下眼眸,语气皆是心酸遗憾:“每每瞧着十五月圆,虔儿总会想起幼时与父母相依。如今清明将至,我实在不忍母亲独自一人埋于荒野,孤魂飘荡。” 听到这话,唐武叹了口气也有些伤感:“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言。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得挑些可靠的人护送你娘棺椁回乡才是。” 他沉思片刻,“这样,瑾儿你与虔儿同去,付玟、付琅、付瑶护送,再挑几个得力的手下,务必平安将弟妹的棺椁与清文合葬。” 唐瑾应下:“是。” 花虔却有些犹豫:“大师兄事务繁忙,虔儿有几位师兄护送便好,怎么好劳烦大师兄呢。” 唐武倒是不以为然:“这话就见外了,瑾儿是你的未婚夫,自然应当多加照拂于你。而且瑾儿武功高强,有他前往我也放心些。” 见唐武这么说,花虔也不好再多说。 “多谢唐伯父照拂 。” 第19章 攻略手札(十九) 晚膳结束,花虔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她此时毫无睡意,坐在石凳上,双手撑着脑袋望向枝头高悬的明月。 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她想起小时候,父母逝世的时候她还很小,并不明白离别的意义。 只知道哥哥牵着她的手住到了一栋大房子里,多了许多同伴却再也没有见过父母。 福利院的生活拮据,那么多孩子那么多张嘴,院长到处卖脸拉捐款也只能勉强吃饱饭。 但是其实在花虔的印象里却并没有那么的艰苦。 她的记忆里,饭菜总是比旁人多些,中秋发月饼她也总比旁人多一块。 她的头发每天被梳得可爱,衣服干净整洁,并不比其他孩子差上一点。 等到上学的时候,哥哥总会到班上给她送水果和零食吃,每年过生日她都有一件漂亮的新衣服。 后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班上不少的女生也开始给她送零食,附带让她转交给哥哥的情书。 花虔的童年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凄惨,而是在和哥哥打打闹闹中度过的。 小时候她以为这是再寻常不过的成长,长大以后她才知道,对于一个孤儿来说,这种生活从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唾手可得,背后要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 可她却没有机会再对一直庇护她的人说一声谢谢。 花虔望着月亮,以前背诗都是为了应付考试,可触景生情才知道其中的心酸与期盼。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1】 “好诗 。” 花虔一愣,扭头望去,就见月色下唐瑾踱步走来。 “没想到鱼姑娘还会做诗。” 花虔挠了挠脸:“这诗不是我做的,我哪有这能耐。” 唐瑾悠悠坐下:“诗虽非你所做,但其中情意不假,难不成是在思念鱼家夫妇?” 他摩挲着手指,“你既与鱼家夫妇并无纠葛,今日却向父亲提及合坟,在下倒是看不懂了。” 花虔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目的:“鱼清文夫妇无罪却惨遭屠戮实属可怜,我虽与他们非亲非故,但到底占了他们女儿的身子,理应尽子女之孝。” “你倒是有情有义。” 唐瑾望向月亮,似乎不经意的问道,“那方才你是在思念谁?” 花虔也不瞒他:“我在想我哥哥。” 听到这话唐瑾眉梢微挑:“你不是神仙吗,怎么神仙也有亲眷?” 花虔只当听不到他话中的暗讽,触景伤情再加上晚上喝了些酒,难免感伤些。 “神仙怎么了,又不是人人都是猴哥,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托塔天王三个儿子,玉皇大帝七个女儿,欲界女神还生了二郎神和三圣母呢,我有个哥哥怎么了?” 唐瑾听着她一股脑说了一大串没听过的名字,也一瞬哑口。 花虔看着他眼中的迷惑,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看,说了你也不会懂。” 唐瑾不喜欢她这句话,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很遥远,远到他根本无法触及她的世界。 可她依旧是依附于自己存在的,不是吗? 唐瑾根本不相信花虔是什么神仙,鬼神一说,不过是一群蠢人为了将自己的欲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泥塑上而创造出的谎言。 他好奇花虔不为人知的过往,却不在乎她是从何而来。 既然她来到自己的身边,那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控之中。 唐瑾微微一笑,声音在夜幕之下轻渺又诡异,透着理所当然的自信和掌控欲:“脱离掌控之外的东西,毁掉就好啦。” 一句话让花虔酒醒,她干笑一声:“若是都在掌控之中,那人生不就太无趣了吗?” 唐瑾双臂压在石桌上,双眼弯弯如新月:“可是我不喜欢哎。” 听着他语气中又升起的危险,花虔顿时脱口解释。 “猴哥是女娲补天留下的一块补天石,吸收天地灵气后孕育而成的石猴。” “玉皇大帝是天界的统领,有七个女儿叫做七仙女,七仙女就是彩虹。” “托塔天王是天界武将,三个儿子分别是金吒、木吒、哪吒。其中哪吒最为叛逆,曾一人大闹东海,挑了东海龙王三太子的龙筋!” “欲界女神和凡人生了两个孩子,二郎神有三只眼和一条狗,三圣母又和凡人结合生了沉香。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慢慢告诉你,天界八卦多的是,没有我不知道的。” 唐瑾听她叭叭说了这么多,倒不似有假,也起了好奇,一只手托住下巴像是好奇乖巧的学生:“龙不也是神吗,为什么会被神仙杀了?” 花虔见他感兴趣,顿时清了清嗓子:“要说起这哪吒和东海三太子敖丙的虐恋纠葛那有的说了。哪吒是托塔天王的三太子,三头六臂,莲藕塑身,有混天绫、乾坤圈和风火轮三件法宝,他可是我的偶像……” 唐瑾眉头轻皱:“三头六臂,必定是个丑人怪胎。” 花虔顿时反驳:“谁说的,人家长得可帅了。” “有我好看吗?” “?” 花虔见他面色不似开玩笑,居然会关注这种荒谬的问题,顿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 唐瑾的面色已经暗沉到滴墨,花虔连忙安抚:“当然跟你比还是差远了。咳,话说那日哪吒在东海……”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唐瑾皱着眉头:“我不要听这个故事,换一个。” 花虔哄孩子一样:“好吧好吧,那你说要听什么?任你挑选。” 唐瑾沉吟片刻:“石猴。” 一只猴子总不可能比他好看。 花虔豪迈的一挥手:“行,那就说猴哥大闹天宫的故事!” 反正中华神话一箩筐,随便挑一个就够说三天三夜。 * “那孙悟空知晓弼马温居然是个芝麻小官,顿感自己被玉帝所骗,成了天界的笑话,所以他就将南天门的守将打了一顿,径自下凡回到花果山,同七位结义兄弟占山为王。孙悟空认为自己本领盖世,可以与天齐名,所以自封为齐天大圣。” 花虔打着哈欠,眼皮耷拉得睁不开。 如今已到后半夜,唐瑾居然越听越精神,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这个时候花虔才觉得他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但是她太困了,强忍着困意讲到了孙悟空回花果山便实在支撑不住,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她的头枕在胳膊上,露出精致的侧脸,另一侧脸蛋上的肉被胳膊微微挤压,肉嘟嘟的看着手感极好。 唐瑾心头一动,伸出手指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触碰到她脸蛋的那刻就触电般收回。 软滑的。 比上好的羊脂软玉手感还要舒服。 没有想象中的恶心和黏腻。 他手指间摩挲着触碰到柔软肌肤的指腹,那触感很是新奇舒适,勾得他又缓缓伸出手,这次手指不再一触即离,而是轻戳了好几下。 见花虔没醒,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滑向舒展的眉眼,带着一丝满意。 花虔将这双眼睛保护得极好,明亮动人,仿佛星辰尽在眼中。 花虔要是知道唐瑾心中所想,必得呵呵。 自从被唐瑾恐吓要挖眼之后,天知道她每天做多少次眼保健操。 唐瑾单手撑着脑袋,极好的触感让他手下越来越放肆,捏起花虔脸蛋上的肉揉搓。 花虔似乎梦中也有所感应,嘟囔着嘴喃喃道:“你怎么又捏我脸……”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显而易见的撒娇和信任。 唐瑾手指微顿,他收回了手,目光阴沉的望向熟睡的花虔。 难道还有其他人对她做过这种举动? 然而花虔的梦呓却愈加难过,她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委屈和哭腔:“哥,我好想你啊。” 唐瑾的目光愈加阴翳,他从未听过花虔用这种语调同他说话。 花虔虽然总是说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他,但即便当初他离开玉机门四个多月,也从未听过她说想他。 可如今她却在睡梦中都唤着另一个人。 唐瑾面无表情的望向花虔,心中似乎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毒蛇般蜿蜒而出。 愤怒,怨怼,阴郁,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她背叛了我。 作者有话说: 【1】出自苏轼《水调歌头》 第20章 攻略手札(二十) 她背叛了我。 唐瑾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什么命运相连,什么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他,统统都是骗人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1】 唐瑾低语喃喃,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花虔的心里一直思念着另外一个人。 对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在骗他。 “呵……” 唐瑾嘲弄的轻笑一声,眼中透着阴翳寒光,他的目光落到花虔纤细的脖子上,伸出手缓缓握住。 背叛他的人都得死。 肌肤相贴之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少女皮肤细腻的触感,还有脖颈动脉的律动。 唐瑾面无表情的收紧手指。 骗子,我不需要一颗思念着旁人的肮脏心脏。 既然不能全身心的臣服于他,那就去死吧。 他会把花虔的眼睛挖出来,好好珍藏的。 就在手指收紧的这一刻,花虔忽然微微启唇,轻唤出两个字。 “唐瑾。” 唐瑾指尖一颤,手上的动作顿住,略微错愕的望向她,就见花虔嘴角微扬,接着喃喃呓语。 “真好看。” 唐瑾难得的有些懵圈,犹豫片刻,最终收了手困惑地审视着花虔。 他不能明白,为何花虔会在梦中唤出两个人的名字。 或许连唐瑾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将花虔划分为一路人,或者说所属物。 在他看来,花虔说自己是为了他而存在,那就该满心满眼都是他,即便睡梦中也不该想着其他人,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哥哥。 但是唐瑾又着实有些好奇,花虔梦到了什么。 先放过她吧,他要知道答案。 唐瑾想着,如果她回答的不满意,再杀也不迟。 花虔自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奈何桥边拐了个急转弯。 一觉好梦,然而夜色愈冷将她冻醒。 花虔睁开眼时,就看到唐瑾趴在石桌上,下巴枕着手臂,面对面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像是在思考着如何不动声色的把她干掉。 这恐怖程度不亚于半夜见鬼。 花虔惊得一身冷汗:“……你干嘛?” “你做梦梦到我了。” 花虔下意识的反驳:“我没有。” “你喊了我的名字。” 唐瑾盯着她有些慌乱的眼神,愈加好奇。 “你梦到什么了?” 花虔见他不依不饶,挠了挠下巴眼神飘忽敷衍着。 “我就是梦到你英雄救美,身姿绰约,英俊潇洒,简直犹如天神下凡,不可一世。” 唐瑾神色了然:“你在梦里觊觎我的美色。” 花虔:“……” 她虽然是个颜狗没错,曾今也沉迷于他的美貌没错,但是知道这人的本性之后最初那点旖旎的粉红泡泡早被戳了个干净。 不过她却试探着问道:“如果,如果我的确在梦中觊觎你的美色,你是什么感受?” 唐瑾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皱着眉头思忖片刻,旋即认真回答道:“挖了你的眼睛。” “......” 花虔崩溃,怎么还想着挖眼睛呢! 这话吓得她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手,当场做次眼保健操。 花虔心中冒出的一点希望又被无情戳破,她坚定道。 “你可以放心,我绝对没对你动歪心思。” 没想到唐瑾听到这话却略微歪头,眼眸中满是疑惑:“为什么?” 花虔也被他的反应弄得无语凝噎。 什么叫为什么? 觊觎你你要挖我眼睛,不惦记你又不合你心意。 你比皇帝还难伺候! 不过花虔却支棱起来身子,目光异常纯真而坚定:“因为人与人之间不是只存在觊觎身体的龌龊心思。” 找到机会给他灌输正能量,她自然不会放过,侃侃而谈道。 “你看,你人长得好看,有才学有修养,武功又高,虽说我们之前存在过误会,但是也都顺利解决了。你还耐心教我武功,就算我不是你的守护神,作为一个女孩子,日久生情喜欢上你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日久生情。” 唐瑾念着这几个字,“□□二字从不可分,有情就会有欲,又怎么会不想行鱼水之欢,必定是有觊觎。” 花虔反驳:“可我就并不想同你行鱼水之欢,你我之间发乎情止乎礼,我没有对你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唐瑾:“你摸过我的手。” 花虔:“……” 靠,她把这事给忘了。 都多久的事情了,这人怎么还记得。 见唐瑾提及旧茬,花虔连忙道:“那是个意外,我之后对你没有过任何不规矩的动作,我连你衣服都没碰过一下。” “总之,喜欢从来不是占有,而是希望他能活得更好。我就希望你好,你开心我就开心。” 唐瑾不言,见他难得沉思,花虔接着道。 “人与人之间是有很多真挚的感情的,比如说父母对子女的爱,兄弟姐妹之间的相互扶持,朋友之间的义薄云天,恩爱夫妻的白头偕老。你若是经历过自然就会相信了,但这需要你先去相信别人。” 她望向唐瑾,无比真挚:“唐瑾,你可以相信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同你站在一起的,因为我喜欢你。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才会来到你身边。” 唐瑾也望向她:“可你骂过我。” 花虔:“……”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告白氛围再次被无情戳破。 被二次打脸,花虔抓狂。 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多久的事情了他还记得呢! 花虔尴尬一笑:“你这人怎么,就记人坏不记人好呢。” 她委屈道,“那你当初把我一个人丢在地牢里,我差点被扎成刺猬,还不能呈下口舌之快了。再说了,人家之后不是将功赎罪,送了你一把绝世武器吗?” 花虔撇了撇嘴:“而且我也有自己的脾气,喜欢又不是没有底线的去迎合,那叫舔狗。” 她的任务是将唐瑾扶上正道,虽然她用鬼都不信的理由勉强将两人牵绊在一起,目前两人相处的也还算愉快。 她可以对唐瑾好,但她做不到毫无底线的去迎合他,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小良心。 唐瑾又学到一个新词:“强者需要会仰望自己摇尾巴的狗。” “可感情是平等的。” 花虔道:“唐瑾,你现在虽然不明白,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会明白。就算你将来喜欢上的人不是我,我也会为你高兴。” 唐瑾皱眉,显然极其不理解她的话:“若你真的喜欢我,必定想占有我,又怎么会希望我有其他的意中人。” 花虔真的抓狂了,在唐瑾这种变态眼中,感情就是占有,讨厌就是杀掉。 简单粗暴的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无奈的见招拆招:“那你希望我占有你吗?” 唐瑾想了想,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你敢。” 花虔摊了摊手:“你看,你不希望我碰你,所以我不会再碰你。” “那是因为你没能力占有我。” 花虔却摇头:“不对,就算我的武功比你高,如果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再触碰你。这与武力和权势无关,是因为尊重。” 唐瑾眉头微挑。 尊重? 他轻蔑的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这是花虔没能力的借口。 弱肉强食,这世上哪有什么尊重可言。 见唐瑾满脸的不屑,花虔撇了撇嘴,也没寄希望于嘴炮说服他。 不过她实在不想再讨论自己有没有占有唐瑾,觊觎他□□的龌龊心思。 花虔抚了抚额头:“我们别讨论这个问题了,时间会证明一切。” 原本以为讨论就此打住,没想到唐瑾追问:“那对你哥哥呢?” 听到这话花虔有些奇怪:“与我哥哥有何关系?” “你也喜欢他吗?” 提到哥哥,花虔垂下眼帘,声音低落。 “我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自然喜欢他。” 唐瑾眼中微沉,就听花虔继续道: “不过这种感情就像是你和唐伯父一样的亲情,又不是爱情,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花虔叹了口气:“而且我已经来到你身边,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花虔遗憾失落,唐瑾倒是极其满意。 见不了面就好,俗话说出嫁从夫,女儿家都是以夫家为首,时间长了自然会忘却不该记住的东西。 而且若是花虔和亲人的感情同他和唐武一样,那也没什么,不过是浅薄的血缘关系。 夜风吹过,花虔冷得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起身。 她可不想跟唐瑾继续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2】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作者有话说: 唐瑾:她骗我,她骗我,我的感情被亵渎了,毁灭吧。等等,她梦里喊我的名字,她喜欢我,觊觎我,想占有我,可她居然不承认。呵,我还不知道你吗? 【1】出自苏轼《水调歌头》 【2】出自《还珠格格》 第21章 攻略手札(二十一) 雾霏露结,苍翠青竹随风摇曳犹如山间涛涛碧波。 一队人马护送着马车在驿道间缓缓而行,烟雨蒙蒙中宛若水墨画作。 一只素手撩开车帘,露出精致娇俏的脸。 花虔望着车外两侧徐徐后退,被烟雨沾染愈加浓郁的树木问道。 “咱们现在是到哪里了?” 那日她请求唐武,为了赶在清明之前将鱼家夫妇合坟,一行人在武比大会后便启程。 除了唐瑾、花虔、裴元,以及唐武指明护送的三位高阶弟子,还有六人同行。 他们一路素衣,乔装打扮成寻常送亲回乡入宗的商贾之家,到没引起怀疑,顺利的在清明前把鱼夫人与鱼清文合葬。 花虔虽然不信鬼神,但跪在地上为二老烧纸时,还是希望这对受了无妄之灾的夫妇,和他们的女儿能在地下相见,来日投个好人家。 裴元听到花虔的询问,驾着马车笑道:“鱼姑娘,马上就到荔城了。” 花虔放下帘子做回车内,内心忍不住有些雀跃又忐忑。 回徽州时为了低调行事,他们并没有在荔城多做停留。 好在经过荔城时众人入酒楼用了午膳,她借更衣之名托小二送了张字条到荔城书局。 往返一趟徽州正好一月,倘若那画册的作者当真同她一样来自一个世界,那他一定能看懂那张字条。 可花虔心中也有些担心,她既担心那作者同她不一样,又担心他有事无法赴约。 唐瑾见她坐立不安:“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坐在车上这么久心里有些发闷。” 花虔性情活泼,喜好热闹,这段时间成日呆在马车上的确是闷坏了。 唐瑾不疑有他:“荔城擅巧技者多,可以上街逛逛。” 花虔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凑到他面前笑眼弯弯:“那你陪我嘛。” 唐瑾瞥了她一眼,花虔立刻举起双手投降:“我错了,我自己玩。” “让裴元陪你去。” 花虔娇俏道:“好吧,虽然没有天下第一英俊的少盟主陪伴略略略~有遗憾,但是能出去玩我就很满足了。” 其实她心里暗爽,正好她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出去赴约。 裴元那个傻乎乎的小子,找个理由将他支棱开轻而易举。 一行人入了荔城,花虔趴在车窗上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阳光笼罩下,空气中尘埃漂浮折射出人间烟火气。 行人的闲碎话语,小贩的卖力吆喝,酒楼客栈里飘出的各色香味。 她恍惚想起小时候的日子,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网络手机,放学的路上都是青石板小街巷,路边摆着各色小摊,虽然同这街上的人穿着不同,但都是一样的平凡而美好。 花虔内心正在感慨人生,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随着马车的颠簸逐渐靠近。 她伸头望去看热闹,就见一个少年正被小贩拉扯着衣袖,叫嚷着不让他走。 恰巧他们的马车停在这摊贩附近的酒楼用膳,花虔下车凑去,就听到那小贩喊着。 “我要你这把刀干什么?那么大那么重又不能切菜,要不你把你身上的玉佩给我抵押!” 说罢那小贩就伸手要去拽少年腰间挂着的玉佩。 少年连忙捂住玉佩:“不成不成,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断不可抵押。” 小贩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撸起膀子道:“好你个臭小子,还说不是想吃霸王餐!你一顿饭吃了我十二个包子,三碗豆浆,一碟虎皮豆腐外加两卷芙蓉卷。要钱没钱,要玉不给,拿把破刀就想骗我!” 花虔瞧了瞧少年的肚子,啧啧称奇。 真能吃。 一旁的吃瓜群众指指点点,少年脸急得红成了煮熟的螃蟹:“这位师傅,我不是故意不给钱,只是我的钱袋方才丢了。这把刀也不是破刀,市价可卖千两白银。” “我只是想先将刀抵押在您这,去钱庄取了钱立刻回来付给您。这城里就有我们钱庄的分号,您若是不信可以同我一起前去,我真的不骗您。” “你这话说的,我要是同你走了,我这摊子怎么办?我若是放你走了,那你跑了怎么办!” 少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你要怎么办?” 小贩指着玉佩道:“我就要你这玉!” “不成不成,除了玉佩我什么都能给你。” 少年见僵持不下,从衣领中取出一块牌子:“这位兄弟,不瞒您说,我是铸剑山庄的弟子,奉师命外出历练,这块牌子便是证明。” 那小贩瞧着令牌挠了挠下巴:“铸剑山庄我倒是听过,但是这牌子我却没见过,若是你框我的可怎么办?不能依你!” 花虔点点头赞许,这小贩反诈意识挺强啊,不过她可是知晓这牌子。 少年见状也没了法子,鼓起勇气道:“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这身衣裳给你抵押,上面的金丝软线也足以抵押饭钱了。” “等等。” 就在少年一咬牙解衣服的时候,一道天籁之音传来。 他扭头望去,就见一道素色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 她的容颜如声音般娇俏,翘鼻朱唇,细眉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眼尾却又稍挑,平添了一丝勾人。 如绸缎般的长发混着月白长带绑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身前,头上戴着一只白珍珠串绢花。 即使一身的素雅,也挡不住眼中的明媚。 花虔负手走到小摊前笑道:“这位公子欠多少钱,我替他付了。” 小贩一听有人愿意出头,连忙道:“五十文。” 花虔从钱袋中取出一块碎银:“不用找了。” 那小贩听到这话却道:“那可不成,东西值多少钱我就卖多少钱,亏心钱我可不能收,姑娘且等会。” 说罢,他走到摊后取出钱串数了数,递给她:“这是找的钱,姑娘收好。” 花虔将钱推还给小贩,笑意颜颜道:“那剩下这钱就算我付的定金,我喜欢吃豆腐脑和小馄饨,你这段时间每日给我备上一份就行。” 有生意可做,小贩也笑逐颜开:“好嘞,姑娘随时来都行。” 见没戏可看,吃瓜群众都自行散去。 少年感激道:“多谢姑娘替在下解燃眉之急。” 花虔笑眯眯:“不必客气,人在江湖难免有困难,互相帮扶才能走得长远。” 少年抱拳正声道:“在下铸剑山庄洛无邪,敢问姑娘芳名,他日若有机会,必当涌泉相报。” 洛无邪? 花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本只以为他是铸剑山庄的普通弟子,没想到居然是铸剑山庄的二公子。 这位虽然不是铸剑山庄的继承人,武功造诣也只是中上乘,但在铸剑山庄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爹疼娘宠,就连哥哥都是个宠弟狂魔。 怎么居然会一个人在荔城? 第22章 攻略手札(二十二) 还未等花虔作答,就见一个护卫从酒楼中走出恭敬道:“小姐,包厢已经安排好,公子在等您用膳。” 花虔听到这话点点头,朝洛无邪一笑:“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告辞。” 她本身也没打算告诉洛无邪自己的真实身份,顺势便离开。 进了酒楼包厢,满桌的饭菜已经呈上。 路上偏僻没有酒家,他们只能用干粮充饥,如今见了久违的菜肴,花虔深吸一口气满足道:“好香呀!” 她搓了搓手,刚坐下就听唐瑾道。 “热闹好看吗?” 花虔见他问起,知晓他定是透过窗户瞧到自己,笑呵呵道:“遇到个傻小子,居然要脱衣服抵债。” 在旁人眼中她并不知道铸剑山庄的内务,所以花虔假装只当洛无邪是个寻常弟子。 但她想到洛无邪一个堂堂武林世家二公子被逼得双颊赤红,扭捏脱衣的模样“扑哧”一下笑出声。 “人人都说铸剑山庄个个是做生意的人精,没想到居然放了一个傻乎乎的小子出门历练,还被人偷了钱袋。你是没看到他那个样子,羞得满脸通红跟个熟透的大螃蟹一样可好玩了。” 唐瑾放下茶杯:“是吗?” “那当然,那小子本就细皮嫩肉的,脸红起来简直跟被逼良为娼一样。” 花虔啧了啧舌,旋即一拍胸膛骄傲道,“我这也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丢你武林少盟主的脸吧?” 听到她这话,唐瑾原本心中的不快略微压下,嘴角微扬:“武功不怎么样倒学人家行侠仗义。” “武功分高低,侠义可不分。” 花虔拿起筷子笑眯眯:“不过本女侠肚子饿了,吃完饭再继续行侠仗义。” 荔城饭菜的口味偏鲜辣,虽然有几道甜菜,但唐瑾也吃得不多便放下了筷子喝茶。 花虔见他没胃口:“等会到街上我去瞧瞧有什么好吃的,让裴元带回客栈你尝尝。” “不必。” 唐瑾掸了掸衣裳,“我同你一起去。” 花虔:“???你不是不爱逛街吗?” “总归是要去客栈的,顺道散散心。” 他既然这么说,花虔也没理由拒绝。 两人出了酒楼沿着长街闲逛,裴元等人已经先去客栈安置行囊。 这是花虔第一次同唐瑾两个人逛街,她偷偷瞧着身旁的人。 他虽也穿银白衣衫,却并不简朴,银丝串紫珠羽肩披在肩上,玉树临风又仿若天生贵胄。 手中轻摇的黑晶折扇,更衬得他那双修长的手愈加白皙清瘦。 花虔心中忍不住感慨。 真是天生尤物。 “你又在偷看我。” 花虔一顿,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我在看旁边的小摊。” 唐瑾轻笑一声:“撒谎可不是个好品性。” 花虔心里直骂见了鬼了。 他这翻脸不认人,成日要挖眼剁手的疯批还有脸跟自己谈人品? 花虔撇嘴道:“是啊是啊,你长得好看所以我才偷看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看了嘛。” 唐瑾折扇掩面:“我自然不喜欢旁人盯着我,不过你若是求我……” 我可以考虑考虑。 然而,花虔忽然见路边小铺有卖糕点的,连忙撇下他跑上前。 “你在这等会,我去给你买栗子糕吃。” “……” 唐瑾难得的被人噎住,但瞧着花虔小小一个人垫着脚尖排队,努力探头往里瞧的模样,心里倒也没有多少不愉快。 罢了,毕竟是为了他的肚子,暂且给她记上一笔,日后再算。 花虔还不知道自己又又又被某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给记上了小本本。 她点了好几种糕点包起来,见这家还做糖葫芦,就又买了两根。 “喏,先吃点糖葫芦垫垫肚子。” 唐瑾还在为她方才没有听自己说完话而不满,摇着扇子。 “大庭广众,有辱斯文。” 花虔咬了一口,眼前顿时亮道:“他们家的味道真的不错,冰冰甜甜又不腻,你试一下嘛。” 唐瑾不理她,径自朝前走去。 花虔追到他身前,边倒退边一脸看透的嘿嘿笑道:“你是不是怕沾了满嘴糖渣才不吃的?” 见唐瑾不说话,花虔眨了眨眼出这馊主意。 “你要是害羞可以用扇子遮住脸,这样就没人瞧见了。要是实在不好意思,你就吃块糕点,没道理跟肚子过不去,我会心疼的。” 唐瑾见她夸张的捂住胸口,挤眉弄眼的模样,嘴角一抽,无声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花虔正闹着,就在这时,一道惊喜又饱含纯真的声音传来。 “姑娘等等!” 两人回首望去,就见洛无邪从一旁的钱庄里跑出来,满脸笑意。 “姑娘,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花虔见了他也笑道:“好巧啊。” 洛无邪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姑娘,我已经从钱庄取了银子,今日多亏了你相助,这钱还你。”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钱就当我送给你的,不用还了。” “那怎么能成呢,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能贪图姑娘的钱财。” 花虔耸肩,“就当是交个朋友,再说我现在也腾不出手啊。” 洛无邪见她手上拎满了东西,连忙伸手就要去接:“那我帮姑娘拎东西。” 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先他一步接过花虔手中的糕点。 唐瑾微微一笑:“怎么好劳烦公子呢。” 洛无邪方才因为瞧见花虔太过激动,也因为心思单纯,直接忽略了一向存在感极强的唐瑾,直到他拿起花虔手中的东西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见唐瑾仪态翩翩,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家,目光落到他手中黑晶折扇的瞬间,洛无邪顿时惊讶道。 “阁下是武林盟少盟主唐瑾?” 唐瑾嘴角挂着无懈可击的淡笑:“洛二公子好眼力,正是在下。” 见他承认,花虔看到洛无邪双眼“蹭”地一下就亮了起来。 “没想到我居然遇到了少盟主!” 他挠了挠脑袋,看起来激动又害羞。 “大哥为您锻造这把刀扇时我曾在一旁观摩过。” 洛无邪又好奇:“少盟主是怎么认出我的?” “洛二公子独有的斩月刀在下自然有所耳闻。” 洛无邪初入江湖名声并不算大,但他的斩月刀却是众人皆知。 斩月刀不在威力巨大,而是做工的独特精致。 铸剑山庄宠爱小公子,他的刀是庄主亲自锻造,不仅材料昂贵稀有,刀刃上雕刻的花纹更是繁杂瑰丽。 最巧的心思是若在夜晚起刀,月光便会顺着刀身雕刻的微不可见的镂空透出,犹如流月挥洒,斩断月光,煞是好看。 那小贩质朴,不识斩月刀昂贵。 花虔虽然知晓这刀昂贵却也不识斩月刀。 但唐瑾却可以一眼看出其中奥妙。 洛无邪瞧向花虔,问道:“那这位姑娘是?” 花虔刚想回答,就听身旁的人温润道来。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子,鱼虔。”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上榜要压字数,所以更新的有些少,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哇,谢谢 第23章 攻略手札(二十三) 洛无邪听到这话朝花虔抱拳道:“原来是鱼姑娘,在下方才失礼了。” 花虔问道:“你一个人出门历练,铸剑山庄放心吗?” “其实我是跟师兄们一起出来的,但是中途走散了。” 花虔瞧向他明显心虚的眼神:“你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不是不是。” 洛无邪连忙摆手,“我有留了书信给家里。” 花虔:“……” 这不还是偷跑出来的吗。 洛无邪脸也有些红,尴尬一笑:“我从小到大都在山庄里长大,一直听闻江南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心向往之,所以就想去看看。但是父兄不同意,我就只好偷溜出来了。” 花虔有些无奈:“可你偷跑出来不是让你父兄担心吗?” 洛无邪回道:“出门在外,有钱就行。天下到处都是我们铸剑山庄的钱庄,我每到一处就让人回山庄寄平安信,不会有问题的。” 花虔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无力吐槽。 这人个子倒是挺高,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记性,钱才被偷过,差点被小贩拽到官府去,居然还觉得没问题。 江湖之大,危险纷扰,初出茅庐的傻小子没被吃了就算他幸运。 唐瑾瞧着她们两人说话,心中已经有些不耐,微笑道:“洛二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行一步。” 他本意是想说告辞,没想到洛无邪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邀请自己边走边聊,顿时眼前一亮,摆出“请”的姿势。 “少盟主先请!” 唐瑾:“……” 花虔难得见唐瑾吃瘪,心里暗笑,咬着糖葫芦也不说话。 天然呆专克腹黑,果真没错。 洛无邪此时很激动。 从小父兄说起玉机门少门主都是赞不绝口。 唐瑾天赋异禀,十岁那年群英汇,他就已经在年轻一辈中脱颖而出,如今更是位居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而他今年才十九岁。 更何况洛无垢亲手为他锻制的黑晶折扇可是世间罕有的绝世武器,唐瑾成为绝顶高手只是时间的问题。 年轻一辈没有不拿他当做偶像的,洛无邪自然也对他崇拜有加。 三人边走边聊,唐瑾站在中间,虽然洛无邪十分热情的同他聊天,但他也只不温不火的回答几句。 虽说不让人觉得态度不适,但也能让人看出他并不想多言。 洛无邪以为唐瑾生性寡言,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就隔着唐瑾,伸头同花虔聊天。 小伙子不仅心思单纯,还是个话痨,从街头聊到街尾。 花虔看着唐瑾面上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眼底却已经逐渐蕴起不耐和厌烦。 她顿感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凝滞,洛无邪却没感觉到丝毫不对劲,继续兴致勃勃的跟花虔说起他离家的所见所闻。 唐瑾心里已经将洛无邪捅了几百刀,双手逐渐攥紧,忍耐着割断他舌头的冲动。 忽然,他听到一旁的花虔低声轻咳了一声。 偏头望去,就见花虔望向他咬了一大口糖葫芦,旋即夸张地竖起大拇指比了个赞,水汪汪的杏眼都在说:“你快尝尝!” 唐瑾瞧着她因为糖片而娇红的嘴唇,在阳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瞧着便觉得这糖葫芦定是美味。 他犹豫片刻,最终接过她手中的另一串糖葫芦。 一口咬下,清凉香甜的味道掩盖了耳边聒噪的声音。 心情倒是没方才那么糟糕。 花虔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心下才松了口气。 忽而,不远处传来微弱的轻泣声。 她望去,就见长街尽头的桥边柳树下,一个白衣女子跪地而坐,身前一卷草席上躺着一具苍老尸体。 那女子披麻戴孝,地上摆放的纸牌上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如今日头正盛,女子许是跪坐了许久,面色苍白,额间皆是虚汗,看着极其羸弱。 倒是可怜。 花虔走上前,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地上。 她原本放下银子就打算离开的。 没想到那姑娘见了银子,连忙磕头道谢。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奴家愿为奴为婢伺候恩人!” 花虔一摆手,刚想发扬一下传统美德让她不必如此,就见那女子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唐瑾。 花虔:“……” 见唐瑾并没有理会自己,那女子望向她的目光更是清纯可怜,又哀婉唤了声。 “恩公……” 这一声“恩公”唤得花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妹子你好歹看我一眼,给钱的是我啊。 然而妹子却一心扑在唐瑾身上。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这姑娘姿色本就不错,如今她双目蓄泪,鼻尖微红,目光凄婉哀怨又含着一丝希冀,看着楚楚可怜,的确动人。 然而她却见自己款款深情注视着的公子,正在专注的吃着糖葫芦。 唐瑾仿若没有看到眼前娇滴滴的姑娘,他双目微垂,张口咬着沾染了蜜意的橘瓣。 一连吃了三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花虔心里叹了口气,合着自己吃力不讨好呗。 为了防止无知少女被皮囊所惑深陷泥潭不能自拔,花虔皱起眉头拉回她的注意力。 “姑娘,给你钱的是我。” 那姑娘听到这话微滞,旋即朝花虔磕了一个头:“姑娘大恩大德,芹娘无以为报。” 花虔心中已经无力吐槽。 合着男的以身相许,女的就无以为报呗。 这到底是在选夫还是葬父啊。 不过她也不计较这些:“这钱足够你葬父之后再开间小铺。” 反正钱也给了,日后这姑娘如何也不归她管,说罢花虔便想离开,摆脱这朵桃花。 没想到那芹娘瞧见他们要走,哭着便要扑向唐瑾的衣摆,吓得花虔连忙挡在他身前拦住。 唐瑾有洁癖,她上次摸了一把小手就被整得半死不活,若是这姑娘真扑到他衣裳,那她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芹娘还不知道自己刚从阎王殿溜了一圈,见扑了个空,顿时掩袖嘤嘤嘤哭起来。 花虔眉头紧拧,心中也有些烦了。 虽说对古代女子来说想要择个好人家托付终身也无可厚非,但她父亲如今尸骨未寒便搞起这套模样,实在有些让人寒心。 花虔面色愠色起,不耐烦道:“你到底要不要这钱了?” 说罢朝她一伸手,“不要还我!” 那姑娘一噎,想来是没见过掏了钱还要回去的场面,连忙收了声,双手捧着银钱轻泣着也不敢回答。 作者有话说: 原本不想剧透,但是以防没看到后面就喷雌竞,女配争男主的老套戏码,所以先提醒一下,这本文是1V1,最多轻微雄竞,不会出现雌竞,芹娘做这些是有原因的,后面会解释 第24章 攻略手札(二十四) 场面一度僵持,花虔冷声道:“钱给你,别再跟着我们。” 说罢,她护着唐瑾就要离开,那女子见状居然一把扑向花虔的脚哭道:“姑娘大恩大德,小女愿侍奉姑娘左右,求姑娘不要抛下小女。” 她虽这么说着,可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睛却是悄悄望向唐瑾。 花虔越发觉得这女子怎么表里表气,声音也愈加冷了下来。 “这位姑娘,我原本见你可怜,好心给你银钱葬父,你却不识好歹一直惦记着我未婚夫,这样的奴婢我可不敢用。” 芹娘支支吾吾的哭着:“小女没有。” “你有没有自己心里清楚。” 花虔懒得再跟她废话,转身就要离开。 洛无邪见她哭得愈发凄惨,心中不忍,就从钱袋里又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她,安慰道。 “姑娘,鱼姑娘虽然性情耿直,但为人善良绝无恶意,方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生死有命,你也莫要再伤心了,还是快些为你父亲安葬吧。” 他放下银子就想跟着花虔他们离开,没想到芹娘见他也是长相英俊,为人看着又单纯善良。 她又瞧了瞧一脸不耐的花虔和被她护在身后,无视佳人的唐瑾。 对比之下洛无邪愈加显得温柔小意。 下一秒,芹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方才花虔给她的银子塞回到花虔手里,转身朝洛无邪跪下,揪着他的衣摆嘤嘤哭道。 “多谢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妾唯有以身相许。” 花虔:“……” 洛无邪:“???” 他顿时结结巴巴的摆手:“这,这位姑娘,我,我,我不,不,不,不是要你……” 花虔见他要做烂好人惹了一身腥,嘴角微抽。 罢了,反正这烂桃花也算是摆脱了,还省了她一锭银子。 看着洛无邪望向她求助的眼神,花虔耸了耸肩,咬着糖葫芦扭头就走。 “你自己解决喽。” 唐瑾见那女子缠着洛无邪让他脱不开身,勾了勾嘴角,礼貌的朝洛无邪微微颔首,旋即转身离开。 见两人都走,洛无邪想追上,可那女子紧紧抱住他的腿,他又怕动用武功会伤到她,急得一头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最终叹了一口气:“姑娘,你先放开我,有什么事情我们好生商量。” * 一路清净。 没了洛无邪那个话痨,唐瑾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想到洛无邪被一个女人纠缠得头晕脑胀,他心情更是愉悦。 花虔歪头望向他,见他面上带笑不似有假,有些奇怪:“你笑什么?” 唐瑾低头望向手中光秃秃的糖葫芦长签:“味道不错。” “嚯。” 这下倒是让花虔惊讶了,糖葫芦有那么好吃吗,居然能让唐瑾露出这般真挚的笑容。 看着怪渗人的。 两人回了客栈,裴元等人已经将床铺细软都整理好。 花虔同唐瑾就住隔壁,她刚坐下泡完澡喝了杯茶,就听到楼梯那传来喧闹声。 打开房门瞧去,居然是洛无邪和方才那卖身葬父的女子在房门口拉扯纠缠。 “恩公,难道要丢下奴家吗?” “我们不是一间房,你别,别拉扯我。” 芹娘抓着洛无邪的衣袖不愿意放手,洛无邪竭力想要扯过袖子却扯不开,急得满头大汗。 见到花虔,他顿时眼前一亮。 “鱼姑娘救我!” 这时,花虔旁边的房门打开,唐瑾也只站在房门口不出去。 他瞧了瞧外面走廊这出戏,状似了然的望向洛无邪笑道:“洛二公子出手相助觅得佳人在旁,真是天赐良缘。” 洛无邪急忙道:“少盟主你误会了,我不是……” 唐瑾摇着扇子笑吟吟:“洛二公子善解人意,想来平日里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必定很招姑娘喜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之常情,何须解释。” 花虔靠在门框上,剥着橘子看热闹,听到唐瑾这话倒很是赞同。 像洛无邪这种人善良是善良,就是太爱当烂好人,暖男说到底就是中央空调,反而容易惹得一身烂桃花。 当朋友固然不错,但实非良配。 唐瑾虽然是个变态,但男女之事上倒是比洛无邪要拎得清。 花虔“啧”了一声,调笑道:“洛公子,艳福不浅呐~” 说罢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合上了房门。 “我没……” 洛无邪还未解释,但也无人听他解释,唐瑾也笑着关上了房门。 “……” 洛无邪望向关上的两扇房门,还有犹如八爪鱼一样牢牢缠住他胳膊不放的芹娘,人生第一次感到绝望。 他无奈道:“你跟我进来。” 见他让自己进屋,芹娘心中欣喜。 入了房间便要伺候他更衣,洛无邪连忙拦住她的手,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旋即从包裹里取出纸笔。 见他要写字,芹娘又要起身给他磨墨,洛无邪又将她按在座位上。 “你就坐这。” 芹娘娇滴滴道:“是,恩公。” 见她乖乖做好不再乱动,洛无邪才提笔写字。 不出一会儿便收了笔,将纸折好后放到信封里递给她,如释重负道。 “先前是我想的不够周到,虽然帮你父亲安葬了,但你毕竟是个弱女子,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更何况你孤身一人,难免想寻个安生之处。你拿着这封信去城里的钱庄,那里的主事会给你安排一份合适轻松的工作。” 他将钱袋打开取出银子,想了想,又将银子放回去,把整个钱袋放到她手里。 “这些钱都给你,你有钱在身上也有底气。若是日后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写信到铸剑山庄,我叫洛无邪,若是有能帮你的地方,在下一定义不容辞。” 芹娘望向他委屈道:“公子不要奴家吗?” “姑娘,你我萍水相逢,我救你是因为道义而非其他。这房间姑娘想住多久都可以,在下告辞。” 洛无邪说完便拿起包裹起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黄昏日照下,房中只留下芹娘一人。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和钱袋,眼中晦涩不明。 另一间房内,花虔推开窗户看着天边逐渐落下的昏黄日头。 已经到酉时了。 关上窗户,花虔走出房间,下楼时正巧碰到给唐瑾送晚膳的裴元和付琅。 花虔笑道:“正巧,我要出去一趟,裴元你同我一块吧。” 裴元有些奇怪:“姑娘下午不是才出去过。” “沈逸之之前送的画册我都看完了,既然到了荔城我就想着去书局多买些存货回来,正好你帮我拎东西。” 裴元看着手上的碟子有些犹豫:“可是……” “哎呀,唐瑾不是说了我要是出去玩你得陪着我吗?” 花虔将饭菜都放到付琅手中,拽着裴元就离开。 “快走快走,等会书局就打烊了。” 付琅看着木盘中堆得满满当当的菜肴,耸了耸肩。 带他出去玩多好。 将饭菜送到唐瑾房中,见只有他一人,唐瑾问道。 “裴元呢?” 付琅笑着回道:“方才小姐叫上裴元出去了,说是去书局买画册。” 画册? 想起花虔闲来无事时抱在手里看得乐呵的画册,唐瑾翻了页书道。 “随她玩,洛无邪呢。” “洛公子方才也出去了。” 听到这话唐瑾手上一顿,抬眼望向付琅:“他们一块出去的?” 付琅摇头:“不是,不过前后差不了太多时间。” 唐瑾放下书,拿起筷子微微停顿,最终又放下。 “跟紧洛无邪,不准让他们见面。” 付琅还不知道他们下午发生的事情,但似乎若隐若现的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但他打不过唐瑾,只得咽下好奇。 “是。” 作者有话说: 没雌竞,有原因的…… 付琅激动:八卦八卦,少盟主、洛二公子和鱼姑娘的第一手八卦! 花虔懵逼:啥,我有啥八卦我自己咋都不知道。 洛无邪挠脑袋:什么八卦? 唐瑾微微一笑:看来你活够了。 第25章 攻略手札(二十五) 荔城书局里,花虔挑挑拣拣的选著书。 裴元怀中已经抱了满满一累的画册,见她还没选完,累得直不起腰。 “鱼小姐,这么多书您看得完吗?” 花虔拿起新出的画册坐到窗边的椅子上:“当然看得完,平常在山上一个月才能送一次书,还没得挑,现如今能自个选了,我当然要多买些书回去。” 她翻了页画册:“你若是抱不住就唤付瑶他们一起来扛,我在这等你。” 说着花虔又“刷刷刷”扔了十几本画册在他怀里。 裴元弱小的身体终究支撑不住这份厚爱,他放下书敲了敲胳膊,却并没有去唤付瑶他们,而是给书局的小二几两碎银,让他待会帮着抬书。 旋即裴元笑呵呵朝花虔道:“少盟主说了,我得跟在小姐您身边。” 花虔撇了撇嘴,翻著书懒懒道:“随你。” * 日头最终落下,黑夜笼罩住荔城。 付琅暗中观察洛无邪,见他好像真是出来玩的。 这人吃遍了整条街的小摊,挨家品尝,多长的队伍都能兴冲冲的排队。 吃完饭后,又揉着肚子到湖边绕两圈消食,顺便又买了宵夜才回到了酒楼里。 他瞧着洛无邪的肚子“啧”了一声。 真他娘能吃。 不过看起来这小子跟鱼小姐私下也没啥联系,他可以回去交差了。 跟着洛无邪一路,付琅都看饿了。 酒楼里,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跟了一路的洛无邪,抱着香碰碰的烤鸡回到房里就开吃。 以前就听师兄们说起过,荔城城南的栗香烤鸡可好吃了,但是只有宵夜时才有得卖,所以他特意等了一晚上。 洛无邪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被养得心宽,反正只要有钱,就有吃有喝,有吃喝就不怕饿死,人生在世也就没什么好愁的。 未经历过风雨的孩子总是心无旁骛,单纯得很,认为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专注的吃完了一只烤鸡,净手之后,洛无邪才绕过屏风脱衣服打算就寝。 这时他忽然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侧躺着望向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到她不着片缕的身体。 只稍稍盖着一层薄被掩身,修长白皙的双腿和锁骨尽数露在空气中。 洛无邪迅速重新系好腰带:“芹姑娘,你怎么在这!” 芹娘眼角微抽,她在这撩拨地摆了半天姿势,这小子居然当真在那啃完了整个烤鸡都没有发现她。 也不知道是武功太差还是人太蠢。 芹娘心里吐槽,面上却扭着身子娇弱的嗔怪:“奴家自然是来服侍恩公就寝。” 她边说边缓缓起身,堪堪遮掩的被子也随之滑落。 洛无邪连忙背过身去捂住眼:“芹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说话间,一双柔荑已经从后面环绕住他的身子。 柔软温热的感觉触碰到身体,洛无邪身子猛地一僵。 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芹娘心中暗笑。 果然男人呐,都一样。 嘴上都是礼义廉耻硬得很,暗地里都喜欢刺激的。 哪有到手的美人不吃的道理。 “奴家感念公子大恩,不求能常伴公子左右,只求一夜雨露恩泽便好。” 洛无邪见她手撩拨着朝下,吓得如兔子一般挣脱开束缚,惊恐得朝后退去,慌乱间撞到屏风上跌落在地。 没想到起芹娘见他倒地,居然扑到他身上娇笑道:“原来公子喜欢刺激的。” 此时她不着片缕,整个人趴在洛无邪身上。 洛无邪不敢看她,也不敢碰她,僵硬的闭着眼睛,一副被□□的小媳妇模样。 “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这样。” 芹娘指尖点着他的鼻子,呵气如兰:“我不能?谁说我不能,公子喜欢,奴家什么都能?” 洛无邪见她不愿意下来,咬了咬牙,闭着眼睛抓住她乱摸的手,将她整个人拽起,扯过被子紧紧裹住她的身子,又扯下床帘缠绕住被子结结实实打结后,将她连人带被推坐在床上。 芹娘娇滴滴:“公子……” “你坐好!” 见洛无邪语气似是动怒,芹娘顿时不再吭声,乖乖坐在床上。 此时她被被子包裹犹如蚕蛹一般,洛无邪才敢看她。 他叹了口气,温声好言相劝:“芹姑娘,我帮你是因为我不希望这世上多一个苦命人,我是为了让你能更好的活下去,而不是为了索求回报。你能卖身葬父,说明你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女孩,虽然如今落难,但也不该自轻自贱。” 他见芹娘静静听着自己的话,便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放到床边,继续说道。 “姑娘,这些钱加上先前我给你的那些,足够你买下几亩田地和房子。在下还是那句话,若是姑娘有难处可以书信给铸剑山庄,能帮的在下一定尽力而为。但其他的,恕在下无法办到,告辞。” 他拿起行李便要离开,走到桌边时顿了顿,还是说道。 “你在这等了一夜想来也饿了,这些糕点留给你吃吧。晚夜风凉,当心身体。” 说罢便拿起桌上的长刀,头也不回的离开。 屋中又只剩下芹娘一个人。 她静静坐了良久,最终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身上原本捆绑严实的被子瞬间滑落在地。 芹娘赤脚踩在地上,不着片缕的走到桌前,莹莹如玉的手指解开纸袋,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嚼。 咸甜的味道,还有着一丝余温。 芹娘咽下糕点,嘴角忍不住微扬:“傻小子,居然敢教训起本姑娘来。” 她丢下糕点,扭着腰走到床铺间坐下,随手将纱帘缠在身上,从地上的被子里掏出一块腰牌晃悠,得意娇笑。 “没了腰牌,我看你能跑多远。” * 书局里,小厮见花虔撑着脑袋翻看画册,走上前弯腰轻声笑道。 “这位姑娘,您都已经看了一晚上画册,要不明天再来瞧瞧?这时辰已晚,咱们书局也该关门了。我帮您把书送回去后还得回家吃饭呢。” 花虔看着无一人进出的房门,失落地垂下眼帘。 可能的确是她想多了,这世上并没有其他的执行者,那本画册只是作者笔下的BUG。 她合上书,将新出的一册《西行记》也丢到书堆里:“就这么多了,也不劳烦你大晚上送去客栈,明早我会让人来取。” 小厮笑道:“好嘞,多谢姑娘体谅。” 走出书局,花虔伸了个懒腰。 裴元奇怪:“鱼小姐,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花虔满口胡诌:“我就是不想见那个女人,瞧见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唐瑾我就来气。” 裴元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小姐是吃醋了。” 花虔敷衍的“哼”了一声,旋即状似警惕威胁道:“你可不能告诉唐瑾哦。” 裴元信誓旦旦:“鱼小姐放心,我是不会告诉公子的。” 我是一定会告诉公子的。 花虔瞧着他笑嘿嘿的模样,就知道他必定是个背信弃义的人。 裴元一心向着唐瑾,恨不得跟他穿一条裤子,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她那么说,也是为了在唐瑾面前刷波好感度。 两人沿着无人的长街慢悠悠朝客栈走去,忽然,似乎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花虔揉着脖子的手一顿:“裴元,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裴元摇了摇头:“没有啊。” 四下无人,花虔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抬脚朝前走去。 突然,不远处响起女人尖锐的惨叫声。 花虔同裴元对视一眼,看到双方眼中惊异后,她顿时朝声音处跑去。 裴元连忙拽住她:“鱼小姐小心啊!” “没事,现在寻常小贼打不赢我。” “可是太危险了,小姐还是别去了!” “人命关天怎能不去,你放心我又不傻,打不过就跑!” 花虔见他不撒手,干脆拉着他一块走,两个人在一起也能壮壮胆。 花虔现在的武功虽说不是上乘,但是在玉机门寻常弟子中也能排得上号,一般的惩恶扬善不是问题。 再加上背后有玉机门撑腰,就算是江湖中人也不会轻易同他们起争执。 寻着声音跑到小巷,就见一个黑色身影正趴在一个女人身上。 花虔顿时脚尖挑起旁边地上的箩筐朝那男人砸去:“王八蛋,放开她!” 箩筐并没有砸到那人身上,而是被他伸手接住。 月光下,那只手通体黑青,指尖细长如鹰勾,上面还滴着鲜红的血液,如同暗沼中伸出的鬼爪,瘆人又诡异,让花虔心中隐隐不安。 那男人已经缓缓直起身子,扭头望向他们。 借着月光,花虔看到的是一张难以形容的脸。 不同于手掌的黑青,他的脸苍白如纸人,此时沾染了半面鲜血。 男人正将一块刚撕下的肉吞入喉咙中,鲜红的舌头伸出舔舐着嘴角。 他的头被黑布包裹着,没有眉毛,凸出的眉骨下,双目机械般微微转动,眼中暗如枯槁看不到丝毫生机,犹如一条黑暗中窥探的阴冷蟒蛇。 花虔的目光挪到地上那已经几乎没有出气的女人身上,她的脖间已经被咬得稀烂,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顺着地上快要流淌到花虔的脚下。 原着中,这种外貌的人只有一个。 真是走了什么霉运好巧不巧遇到他! 花虔强忍着战栗,拉着裴元缓缓向后退去。 “跑,快跑!”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五更 这本是没有大纲的,最开始做的大纲不满意推翻了,激情码字,武侠小众言情,希望小可爱们支持~ 第26章 攻略手札(二十六) 花虔将脚边剩下的杂物一箩筐的砸向男人, 拉着裴元就朝外疯狂逃窜。 身后的男人看着逃跑的两人,原本枯槁般的双眼却亮起暗光。 他的舌尖舔了舔染血的嘴唇,张开双臂飞身而出, 犹如暗夜出巢捕捉猎物的蝙蝠。 花虔心里直骂娘, 她这是什么运气, 出来一趟居然能碰到魔教左护法血蝠。 血蝠嗜杀成性,有两大爱好。 一是练毒尸傀儡;二就是极爱鲜血嫩肉,尤其未出阁的女子。 可他怎么会在荔城呢?! 花虔来不及想那么多, 得先逃命再说。 血蝠似乎并不急于杀了他们, 许是方才吃饱了, 他如今只在他们周围飞窜而出,犹如兴致而起的围猎, 黑夜中发出尖锐的嘶笑。 花虔自知她个菜鸡对上血蝠毫无胜算,只能拼命逃跑。 然而不一会儿那血蝠似是玩腻了,从屋檐上俯身冲来。 花虔顿时推开裴元, 血蝠堪堪从两人中间飞过。 与此同时,花虔感到脖间一痛,伸手捂去就发现脖子被划了一道口子。 空中传来血蝠诡异的笑声:“小丫头, 怎么跑那么慢。快跑啊,跑得快了鲜血才能沸腾, 肉才会更嫩更加美味啊哈哈哈哈” 花虔捂着脖子:“你就不怕我烫你一嘴泡!” 血蝠的笑声愈加尖锐而变态:“小丫头, 你倒是挺有趣, 哥哥我就喜欢有趣的小丫头~快跑, 哥哥追着你~” 花虔心里暗骂, 呸, 不要脸, 丑成这样还哥哥。 她看了眼已经吓昏倒在地的裴元, 起身朝前跑去。 “哥哥你有种就跟我来,我有更好吃的东西给你,保准你一辈子也忘不了。” “哦,是吗?” 血蝠见她不仅不慌反而还说出这番话,也来了兴趣。 他可不认为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能力对付自己。 花虔见他跟来,咬着牙朝客栈拼命跑去。 血蝠不是唐瑾的对手,只要找到唐瑾,他必死无疑。 然而花虔觉得头愈发得晕眩,她犹如酒鬼一样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去。 眼前一片重影,渐渐看不清道路,脚下步子也愈发沉重。 忽然一道修长的浅色身影出现,扶住她担忧道:“你没事吧。” 花虔心中一喜,抓住他的手,竭力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唐瑾。 “靠。” 怎么是洛无邪。 洛无邪听到她居然骂人,瞪大了双眼委屈道:“鱼姑娘,你骂我干什么?” 花虔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快去找唐瑾……” 诡异阴桀的笑声再次回荡在半空,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屋檐后飞出。 “小丫头,你就是要我来见你的情郎吗?好好好,哥哥我也愿意成人之美,送你们一块投胎,来世再做对好鸳鸯哈哈哈哈~” 花虔此时浑身晕沉,没了力气。 洛无邪扶着她,见她脖上渗出黑血的细痕,沉声道。 “这位前辈,若是鱼小姐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前辈包涵,但行走江湖讲究侠义二字,你怎可使这种下作手段?” 花虔听着他的义正严词,觉得脑壳更疼了。 血蝠也被他的正义感给逗笑,桀桀道:“小子,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你们名门正派那套虚情假意还是拿去骗鬼吧!” 说罢,他猛地冲来,双爪犹如利器似是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洛无邪将花虔推开,反手抽出斩月刀格挡。 利爪划过刀面,尖锐的声音划破耳膜。 洛无邪抬腿踢去,那血蝠却身轻如燕点着长刀凌空翻身,洛无邪还未反应过来,血蝠已经五指成爪朝他天灵盖抓去。 流星飞电之间,一道暗光袭来。 血蝠飞速旋身躲过,唇齿间咬住一个飞镖。 他见着这暗器顿时骂道:“臭婆娘,你做什么坏我好事!” 四周并无人影显现,只一道娇媚的女人声音凭空响起。 “你要吃人肉喝人血本姑娘才懒得管,但你不准动我的男人~” “你男人?” 血蝠听到这话,望了一眼懵懂的洛无邪,神色了然,阴笑道。 “原来你是那婆娘的姘()头。往日这婆娘都是玩过就杀,没想到如今居然学会护起食来。罢了罢了,姑且饶你一命。” 洛无邪听到这羞辱的话顿时气急:“你们怎么血口喷人!” 血蝠懒得同他多言,洛无邪见他要抓花虔,连忙护在她身前。 没想到暗处飞射而出四支飞镖,罡气之强竟将他整个人衣袖裤脚钉在一旁的木柱之上。 娇媚的声音再次响起:“臭小子,我劝你还是规矩些,不然人家也护不住你呢~” 花虔见洛无邪被阻拦,反倒松了口气。 她也不指望洛无邪能救她,这种时候少死一个是一个。 但是一想到要被活活撕皮咬肉的痛死,花虔求生欲就爆表。 在血蝠扑上来的那一刻,她拼劲最后一口气按动手腕的暗器,银针顿时如暴雨般飞射而出。 血蝠没想到她居然有暗招,躲闪不及被刺中几针。 然而还未等花虔心中一喜,血蝠就冷笑着运功将银针逼出体外。 “臭丫头,你心机倒是歹毒,哥哥本来还想怜香惜玉一番,看来你是存心找死!” 他再没有耐心,五指成爪,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就要扑去将她的脖颈撕裂。 “嗖——” 一道银光划过,却不似方才的银针,其威力之大将血蝠整个人撞飞出三尺,砸在屋檐上滚落在地。 血蝠捂着胸口口吐鲜血,抬起头望去,就见一道身影立于屋檐之上。 他摇着折扇,长身玉立,一身银白色衣衫在流月之下犹如仙人之姿。 血蝠心中惊骇不已,此人年纪轻轻,内力之强居然险些让他丧命。 此地不宜久留。 识时务者为俊杰,血蝠猛地一挥衣袖想要飞离,然而又一道银光袭来,竟然生生扎穿了他的蝴蝶骨。 他惨叫一声摔落在地,浑身痛到抽搐。 随之而来的两道银光,划断了他双手的筋脉。 唐瑾飞身而下,落到他身前。 血蝠双手已废,自知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对手,只能瞪着猩红的双眼朝后艰难退去。 唐瑾却并没有了结他,而是收了扇子别在腰间,旋即从袖中取出一块方帕不紧不慢的缠绕着右手。 血蝠退一步,他便慢悠悠的进一步,目光却始终落在手帕上,并无丝毫余光瞥向地上的血蝠。 然而血蝠却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到前所未有的诡谲和畏惧。 这种感觉甚至在教主身上都未见过。 直到右手被帕子完全缠绕住,唐瑾才撩起袖子,心满意足地轻笑道。 “原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这身衣裳是我最喜欢的,不好沾染了血腥,只能委屈你了。” 他的声音温润平和,甚至带着歉意,仿佛在谈论着明月清风,山川秀景。 然而与此同时,唐瑾的右手已经掐住了血蝠的脖颈将他提起。 一瞬间,血蝠瞪大眼睛。 窒息感让他本能的挣扎,竭力张大嘴呼吸,伸手想要扯开桎梏住他喉咙的手,可是双手已废,只能无力的垂在身侧。 他像是在正午日头下暴晒的濒死的鱼,两只眼睛凸起,充斥了猩红的血丝,绝望的祈求。 “救……救命……” 听到他最后居然在喊救命,唐瑾顿时疑惑的轻“啧”一声。 “真是奇怪,你连赴死的准备都没有,哪来的勇气杀人呢?” “咔嚓”一声。 脖颈断裂的声音传来。 唐瑾将尸体随手抛在一旁,挑去手上沾染了血迹的帕子,扔在瘫软的血蝠身上,旋即转身向花虔走去。 花虔此时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头晕眩得厉害。 本就强撑着一口气,见到唐瑾那口气便松了下来,放心的晕死过去。 唐瑾瞧向她躺在地上的身影,头发有些凌乱,面色苍白,唇色已经微微发紫,看着惨兮兮的。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扶起她,可地上都是灰尘泥土脏得很。 唐瑾望着花虔,心下纠结。 要不还是让她躺着吧。 这时,随后赶来的付琅等人抱拳汇报。 “禀报少盟主,那个女人没追到。” 付瑶已经将扎在洛无邪衣袖上的飞镖取下呈给唐瑾。 没了桎梏,洛无邪连忙跑去察看花虔的情况,伸手就要将她扶起。 “鱼姑娘,你没事吧,嗷!” “啪!” 伴随着洛无邪的哀嚎,一道响亮的敲击声响起。 洛无邪望向唐瑾一脸的无辜和委屈:“少盟主,你为何要打我?” 这一扇子力道之大,直接敲得他手背肿得老高,巨痛无比。 唐瑾收了扇子别在腰间,弯腰抱起花虔,转身望向洛无邪笑容温润。 “唐某到底在这儿,有些事情无需假手于人。” 洛无邪一愣,瞧了瞧他怀中的花虔顿时明白了意思,结结巴巴地摆手解释。 “少盟主,我,我就是担心鱼姑娘,我没,没别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唐瑾笑道:“是洛二公子误会了,在下并没有怪责之意。洛二公子心性质朴,乃是纯善之人。只是你初入江湖,为人处世难免会有些疏忽。女子名声最为重要,方才之举若是旁人所见,恐怕于铸剑山庄和玉机门都会有损名声。” 洛无邪点头郑重又感激:“少盟主说得是,在下一定谨记于心。” 唐瑾微微颔首,旋即抱着花虔离开。 洛无邪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崇拜之情又提升一大截。 没想到少盟主不仅武功高强,为人也温润良善。 不仅对他方才的鲁莽行事没有丝毫责备,还谆谆教诲他江湖处事,为他和铸剑山庄着想。 如此德行,难怪武林之中一片赞誉! 作者有话说: 唐瑾心里碎碎念:她晕了,可是地上好脏。这是我出门带的最喜欢的衣服,我才穿了一天弄脏太可惜了,要不还是让她再躺会吧,我先去换身衣服再来。等等,这小子想干嘛,敢碰我的东西,呵,做梦,敲断你手。 第27章 攻略手札(二十七) 回到客栈, 唐瑾一脚踢开房门将花虔放在床上,吩咐道。 “备药备水。” 付琅抱拳应下:“是。” 洛无邪刚想跟进去看看花虔,“嘭”得一声响起, 房门已经被内力大力关上。 他捂住流血的鼻梁痛到身子躬成龙虾。 付琅瞧着这傻白甜吃瘪的模样暗地偷笑, 咳了咳收敛笑意, 走上前安抚道。 “洛二公子,有咱们少盟主在您就放心吧。” 洛无邪痛到直倒吸凉气:“可是鱼姑娘中毒,不要找大夫吗?” 付琅双臂环胸一脸骄傲:“大夫可不一定有咱们少盟主好使。” 他看着洛无邪鼻孔里流出的两道鼻血, 拍了拍这傻白甜的肩膀, “洛二公子, 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很快付琅就按照吩咐将水和草药备好放入房中后,再次关上门。 屋中只余下两人, 唐瑾挑去花虔的外衣,将她抱入浴桶之中。 单薄的白色内衬很快就被药水浸湿,少女如墨的长发垂在肩膀一侧, 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 打湿的衣衫几经透明,里面红色的肚兜系带缠绕在腰间和脖后,被水晕成暗红色, 紧紧贴着肌肤,勾勒出少女尚且青涩的身体。 其下如凝脂般的肌肤在黯淡暖黄的烛光下仿佛流淌着柔光, 被泛着涟漪的水波晕染出一丝暧昧和旖旎。 唐瑾望着她的后背眼神微晃, 但旋即便回过神来。 他原本只想隔着衣物给花虔运功疗伤, 逼出其体内余毒, 并不想碰到她的肌肤。 但现在却忽然觉得这衣服有些碍眼。 若是有衣物相隔, 药水的功效便弱上许多, 那他需要付出的功力就要多一些。 更重要的是浸了水的衣料湿湿涩涩, 手感很不舒服。 唐瑾向来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想到这,他毫不犹豫的将花虔的内衬剥下,只余一件肚兜。 双手再次运功覆上光洁的后背。 柔软、细腻、带着温热的体温,比上好的白玉凝脂还要舒服。 肌肤相亲之间,雄浑的内力源源不断的传入少女的体内。 花虔脖间的伤痕开始渗出点点细细绵绵的黑色血液,黑血顺着光洁的脖颈滑下滴入浴桶之中,犹如泼墨山水,又如瞬间绽放的黑色曼陀罗。 唐瑾靠在浴桶旁,一只手传输着内力逼毒,一边心猿意马的随意想着。 为什么她的肚兜总是绣些稀奇古怪丑兮兮的动物? 上次是只奇丑无比的粉色小猪,这次又是一只仿佛顶着一坨便便的白羊。 怎么会有女儿家的审美如此诡异。 一炷香之后,花虔脖间已经不再渗出毒血,嘴唇的乌紫也尽数退去,变得如面色一般苍白。 唐瑾收了手,让她的身子靠在浴桶里休息。 打开房门,付琅已经在外面等候,脸上挂着一丝荡漾的笑容。 唐瑾瞥了眼他身后恭敬的婆子,淡淡道:“服侍她休息吧。” “是。” * 花虔再次醒来时,入眼是一片轻纱床帘。 她迷迷糊糊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长舒一口气。 没想到遇到了血蝠,自己居然没死。 脑袋还有些晕沉,花虔起身穿上外套时摸到脖间绑着的纱布。 冷不丁碰到伤口,她轻嘶一声。 这时房门被打开,裴元端着水走进来,瞧见花虔惊喜道。 “鱼小姐你醒了。” 花虔张口却发现声音沙哑干渴:“我睡了多久?” “您已经整整昏迷了两天。” 裴元为她倒了杯热水,“您脖间的伤口有毒,若不是少盟主及时为您将毒逼出,恐怕凶多吉少。” 唐瑾帮她逼毒?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想起电视剧里逼毒都是肌肤相亲、坦诚相见,花虔冷不丁一哆嗦,低头望向身上换过的干净衣裳,抖着声音问道。 “我的衣服……” 她可不是觉得害羞。 唐瑾那个心眼针尖小的人,要真为了逼毒和她肌肤相亲,那这膈应人的账他肯定会记在心里,就跟个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她心里恐慌得很。 裴元却以为她是害羞,笑道:“您不必担心,少盟主是最遵礼数的,这两日都是柳婆婆在服侍您。” 听到这话,花虔才松了口气。 也对,唐瑾那个洁癖怪,碰她一下都得嫌弃半天,怎么会帮她换衣服呢。 花虔接过水润了润口:“我们现在在哪?” 瞧着房里的摆设,并不是荔城的客栈。 “明日就到梨花镇了,少盟主说这次魔教两位护法忽然出现在荔城必定有异,所以就派了付琅和付瑶先行回玉机门禀报盟主,如今您醒了,咱们也要加快脚程了。” “两位护法?” 花虔微怔,“不是只有左护法血蝠一人吗?” 裴元解释道:“还有玄护法妖婉,她好像同洛二公子还挺熟的,当时就是她出手救了洛二公子。只可惜她跑得太快,付琅他们没有追上。” 妖婉和血蝠…… 花虔思忖着,原着中从来没提过有这一段。 这个时间点,男主公子徽应当正要冲击最高层心法,四位护法都应该在魔教护法才对,怎么会凭白出现在荔城呢? “唐瑾呢?” “少盟主就在隔壁。” 花虔放下水杯:“我去谢谢他。” 她洗脸漱口后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请进。” 一道温润如风拂柳稍的声音传来,花虔应声推开门,就见唐瑾正在撩水净手,一旁的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见她进来,唐瑾拿帕子擦了擦手:“想来你该醒了,所以提前备好了午膳。” 花虔微怔,这人平日里心狠手辣的,没想到居然有如此体贴细心的时候。 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他好歹救了自己一命,花虔心里还是有些感动,想着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长时间她也该把这人的心给焐热了。 “难为你这么细心体贴,真是不好意思。” 花虔揉了揉肚子,她两日未进颗粒,按理说应该面目消瘦,没有力气才对。 可是如今体内却并没有太多不适,除了觉得有些饿意以外,身体指标好像都蛮正常,甚至腹部温热,仿佛有力量在涌动。 难道这就是内力的玄妙之处? 这些已经超过了花虔的认知,但是没死就是好事。 她看着满桌子大鱼大肉眼睛发亮,搓了搓手,正要拿起筷子就感到手上一痛。 “嗷——” 唐瑾的扇子已经敲到她手背上:“你想得倒是挺美。” 花虔委屈:“不是你让我吃饭的吗?” 一碗白粥被拨到她面前:“这个才是你的。” 花虔不可置信:“……我两天没吃饭,你就让我吃这个?” 唐瑾眉梢轻挑,满眼的不容置喙:“你不服?” “服,我服。” □□之下,不得不服。 花虔心里暗骂某人冷血无情、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喜怒无常,抱着碗扒拉米饭。 唐瑾见她满脸幽怨的模样,勾了勾嘴角,满条斯文地夹了块龙井虾仁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花虔直勾勾的望向送入口中的玉白虾仁。 色泽清雅,清香扑鼻,便是望着也能想象到虾肉的鲜滑嫩软。 唐瑾又夹了块松鼠桂鱼、响油鳝丝、八宝豆腐…… 这是都是花虔最喜欢的菜。 而且唐瑾这小王八蛋吃得极慢,犹如品宴一番,吃一道菜还要点评一番。 花虔就着他的点评,含泪吃了一大碗无味白粥。 最后,唐瑾用完膳,放下筷子饮了口茶。 花虔见他吃饱了,忍不住问道:“这菜剩这么多,不浪费吗?” 唐瑾望向花虔含着希冀的双眼,微微一笑:“想吃?” 花虔扭捏了下身子:“人家还没吃饱。” 唐瑾似乎在思忖着:“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花虔顿时道:“没问题!我对你从不欺瞒,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好啦。” “你为什么要去荔城书局,当真是为了避开妖婉?” “妖婉?” 花虔皱眉莫名其妙,“我都没见过妖婉,你……” 她忽然睁大双眼,“你是说那个芹娘就是妖婉?” 见唐瑾不置可否的表情,花虔震惊了。 她想起原着对妖婉为数不多的描述。 【魔教玄护法妖婉,生性放荡,喜爱男色,善易容乔装,人送绰号千面毒观音。她极爱扮演成各色身份的女子勾引男人,又在一夜缠绵后将男人阉割致死,手段残忍之程度令人发指。】 说白了是个爱玩COSPLAY的神经病。 花虔看原着的时候其实对妖婉并无厌恶,只觉变态。 男人贪恋美色受到惩罚也算是因果报应,但妖婉手段之残忍却是花虔无法接受的。 “这种变态,谁都想避开吧。” “可你当时并不知道她是魔教护法。” 唐瑾望向她,“裴元说你是因为她纠缠我所以才讨厌她,当真如此?” 花虔就知道裴元那货在唐瑾面前必定将她出卖,顺势理所当然的应下。 “她对你意图不轨,我当然不高兴看到她。” 唐瑾双目微眯审视着她的表情:“骗我的后果,你应该知道的。” 听到这话,花虔心里不由微紧,顿时跺脚状若生气道。 “我骗你做什么?哼,我都跟裴元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你,不要告诉你,这个混蛋果然还是管不住嘴!” “他是我的属下,自然事无巨细都会告知我。” 花虔一噎,略微扭捏:“可这都是女儿家的小心思,你听了又不高兴。” “为何不高兴?” 唐瑾忽然恍然大悟,单手撑着脑袋歪头望向她:“我忘了,你也对我意图不轨。” 第28章 攻略手札(二十八) 花虔顿时否认:“什么意图不轨, 我对你可是很纯洁的!” 唐瑾:“你上次还摸我的手。” 花虔见他又旧事重提,头都大了,抱着脑袋嚷嚷:“都过去多久了, 你怎么总抓着不放?” “你自己做的事如何不承认?” 花虔举手投降:“我承认我承认, 我是喜欢你。上次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 我喜欢你但并不想占有你,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也会为你高兴。可妖婉明显对你不是真心的,只是觊觎你的美色, 想占了你身子不负责。难道你想被她占便宜吗?” 唐瑾想到那女人做作的模样眼中便闪过一丝厌恶, 他自然对那女人不感兴趣。 不过眼珠微动间, 他便眉目含笑。 “她自然近不了我的身子,不过洛二公子倒是美人在怀, 艳福不浅。” 花虔听到这话瞪大眼睛,震惊道:“洛无邪?你是说他跟妖婉……” 那傻小子看起来不像是会乱来的人呐。 唐瑾颔首感叹:“我倒也没想到洛二公子性情单纯,在男女之事上却是尽兴。不过美人投怀送抱, 寻常人也难免意乱红绡帐。” 花虔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双手撑着下巴,双眼睁如小鹿。 “洛无邪到底是铸剑山庄的公子, 礼数教养都是一流,人也单纯良善, 不应当会如此乱来。而且那夜他也救过我, 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听到这话唐瑾嗤笑一声:“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何时救得了你。” “可那夜若不是他为我挡了血蝠一击, 我也等不到你来啊。” 见她一直为洛无邪说话, 甚至否定自己所言, 唐瑾眼中微沉已皆是阴冷和算计, 心里给花虔狠狠记上一笔, 嘴角却上扬,语气也愈加轻快。 “你当时中毒神志不清,自然不清楚。那夜正是妖婉在血蝠手下讨了人情,血蝠才没有对洛无邪下手。” 花虔听到这话八卦之魂已然熊熊燃起。 魔教四大护法皆是生性残忍,且相互不服气,妖婉对男人更是得手就杀,便是再英俊的男人也毫不留情。 洛无邪能让妖婉开口向血蝠求情,难道他们俩真不清白? 江湖血海,爱恨情仇,正邪对峙,尽生痴儿怨女。 花虔的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一场情感大戏,面色表情变化万千极其丰富,时而惊喜,时而感叹,时而遗憾,让唐瑾都有些好奇。 他见花虔脸上的婴儿肥软乎乎的,瞧着手感极好。 刚喝过粥的双唇泛着水光,衬得肌肤更加光泽润滑,让他不由想起那夜逼毒疗伤时,荡漾涟漪下掌中的细腻柔软。 心猿意马间,手由心动,唐瑾已经朝花虔的脸颊伸出手。 就在要触碰到她肌肤的那刻,花虔忽然回过神来,顿时犹如辟邪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直直朝后退去几步。 唐瑾的手还停在半空,花虔脑海中飞速运转。 这什么意思? 他是要掐我还是要扇我? 我没做什么错事啊,难不成是看我老在这待着,烦了? 花虔当机立断:“我错了。” 不管什么原因,先道歉总没错。 这下轮到唐瑾愣住了。 花虔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的确不高兴了,正在给自己陈述赎罪的机会,顿时低头乖巧认错。 “其实我是来跟你道谢的,谢谢你那日救了我。因为我赌气出去引来了魔教袭击,差点连累了你是我的错。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吃醋了。” 唐瑾张了张口,却罕见得哑了嗓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花虔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可这得出的结果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以后不会吃醋是什么意思? 不喜欢他了? 那怎么行。 喜欢他就得喜欢一辈子,如果敢背叛他,他就只能杀掉她了。 可他暂时还不想杀她,所以她得继续喜欢自己才行。 她怎么会忽然不喜欢自己了呢? 难不成是因为洛无邪? 想到这里,唐瑾眼眸微沉:“因为洛无邪?” 花虔:“?”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花虔自然不知道唐瑾的脑回路,莫名其妙:“跟洛无邪有什么关系?我是吃你的醋又不是吃他的醋。” 听到这话,唐瑾心中的阴冷稍退,捏起茶杯轻声道:“既然知道自己武功不行,日后便莫要逞英雄。” 乖乖呆在他身后就行。 花虔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 见他好像没再生气,花虔嘿嘿一笑,“那我先回屋了。” 唐瑾将茶杯放下:“吃饭吧。” 花虔:“?!”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觉得唐瑾是不是在饭菜里投毒了。 她总觉得唐瑾今天有点不正常,还是少在他眼前晃悠,免得又说错话惹了他。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花虔尽量让自己不去看桌子上的菜:“我也吃饱了,这次来是专门向你道谢的,就先不打扰你了,躺这两天身上乏得很,我回去泡个澡。” 说罢便匆匆溜回屋,只留下唐瑾一个人。 唐瑾看着面前一桌无人品尝珍馐,心中不知为何略堵,却丝毫没有头绪。 花虔的确想洗个澡,唤了柳婆婆烧水后,她拆去发髻洗了头后便舒舒服服躺在浴桶里泡香香。 温水浸润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花虔满足的长叹一口气。 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有些遗憾。 荔城书局并没有人出现,也没有任何的纸条留言,或许的确是她想多了。 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最初的欣喜和期待消散殆尽,她有些疲惫。 虽说她和唐瑾的关系有所缓和,但这么点浅薄的关系又能做什么呢? 唐瑾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想杀的人也是必死无疑。 看他杀血蝠那招数,游刃有余,气定神闲,就没用多少力气,可见功力之深非常人所能及。 花虔都替公子徽发愁。 原着里公子徽同唐瑾武功平分秋色。 公子徽虽为魔教教主,感情渣男,但为人直爽,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未欺负鳏寡孤独,颇有江湖豪侠之气。 相比起来,唐瑾才更像是个反派。 花虔向水中沉了沉,无奈得很。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倒霉,明明她手握剧本,可是每次想出的办法都阴差阳错的出岔子。 原本想在地牢里英雄救美博得唐瑾芳心,结果自己被困,差点命丧当场。 为了到荔城找到同道中人,又是合坟又是练武,结果遗憾而终。 路遇不平之事,想要发发善心积德攒欧气,结果攒来了妖婉和血蝠两大魔教护法,又差一点命丧黄泉。 …… 好像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没一件事做成功过。 真是让人尴尬。 花虔有些气馁,算了,她还是别作了,先练好武功吧。 反正离主线剧情还早,她尽量跟唐瑾打好关系,时不时灌点鸡汤什么的,努力让他不要长得太歪。 不过花虔实在不明白,唐瑾明明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怎么会从小就是个变态呢? 泡完澡,花虔正擦着头发就听到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洛无邪单纯爽朗的声音。 “鱼姑娘,你在吗?” “稍等。” 花虔将头发挽起,穿好外套打开门,就见洛无邪等在门外。 见到她,洛无邪顿时惊喜道:“鱼姑娘你身子好些了吗,我方才听裴元说你已经醒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花虔笑道:“多谢洛公子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洛无邪将手中抱着的小盒子递给她:“这是上好的玉颜膏,我这次出门带得不多,但是足够你的伤口使用。只要每日早晚抹上两遍,疤痕很快就会淡去。” 花虔接过盒子感激道:“难为洛公子有心了。” 虽说被唐瑾的玉骨生肌膏坑过一次,但她相信洛无邪没那些花花肠子。 花虔让开道做了个请的姿势,“进来喝杯茶吧。” 正好她想听听八卦。 “那就叨扰鱼姑娘了。” 洛无邪进屋坐下,花虔殷勤地为他倒了杯茶。 “那夜多亏洛公子相助,这杯茶我敬你。” 洛无邪连忙摆手:“鱼姑娘谬赞了,我武功不济也没帮上什么忙,多亏少盟主及时赶到才制服了血蝠。” 花虔瞧见他右手背上青紫一片,看着很是狰狞吓人,惊讶道。 “洛公子,你的手怎么了?” 还有明显肿得大了一倍的鼻子。 洛无邪连忙掩住右手:“没什么,那夜与血蝠交战时受了些伤。”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唐瑾打了。 在他看来,唐瑾为人正直,一心为他人考虑,是正人君子。 反而是他关心则乱失了分寸,不成体统。 其实他不知道,唐瑾打他纯粹是因为想打他。 若不是看在铸剑山庄为他铸造兵器的面子上,直接就把他的手给打折了。 花虔瞧着他手足无措、老实巴交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海王。 要说是妖婉渣他,花虔还有几分相信。 不过若是洛无邪同妖婉真有异样关系,能从他这多了解些魔教的事情对日后任务也有益无害。 花虔又斟了一杯茶好奇道:“听闻那夜为了洛公子,魔教玄护法妖婉出言相救,不知道妖婉与洛公子是何关系?” 洛无邪听她说起妖婉,连忙解释:“在下同妖婉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是后来听少盟主分析才知道原来芹娘就是魔教玄护法妖婉。” 花虔奇怪:“那她为什么要为你求情呢?” “这,我……” 一道温润含笑的声音打断了洛无邪的话。 “自然是因为洛二公子怜香惜玉,一场风月,怎叫情郎落虎口。” 作者有话说: 绿茶本性初现 —————————— 唐瑾掏出小本本:鱼虔她帮着别人说话,不帮我说话,还相信那个小白脸是清白的。呵,我迟早让人玷污了他。 第29章 攻略手札(二十九) 两人听到这话回首望去, 就见唐瑾恰巧出现在门口,负手走进屋子。 为了避嫌,花虔邀请洛无邪进屋后并没有关门, 房门大敞, 里面一览无余。 唐瑾闲庭信步的走到桌旁, 撩起衣摆坐下。 洛无邪解释道:“少盟主误会了,我同那妖女并无瓜葛。” “同妖女妖婉无关,那同卖身葬父的芹娘也无任何越矩吗?” 洛无邪一愣, 这两不就是一个人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唐瑾略带歉意接着道。 “也怪付琅, 那日在荔城恰巧听到你屋中有桌椅相撞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激烈, 因着担心你所以便付琅便留心一会,没想到倒是他误会了。” 唐瑾说到这用扇子掩住嘴角,垂下眼眸,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洛无邪顿时拼命摆手解释:“不是不是,少盟主你千万别误会,那是妖婉突然摸我, 我不小心撞翻了屏风,然后她把我扑倒……” 他不解释还好, 越描越黑, 原本花虔还有些怀疑唐瑾这坏崽嘴里没句真话, 此时望向洛无邪的目光也逐渐怪异。 还真是……挺激烈。 唐瑾惊讶道:“原来是这样, 难怪动静那么大。” 他又笑道, “不过洛二公子正值壮年, 郎情妾意, 干柴烈火也属正常。更何况洛二公子怜香惜玉, 替妖婉赎身时便可看出对女子皆是轻怜柔情,如此缠绵,妖婉对你有情倒也不足为怪。” 洛无邪听到唐瑾这番话,虽然听起来好像是对他表示理解,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况且,他真的没有失身啊! 洛无邪急得团团转:“不是,少盟主误会了,我与妖婉真的没有关系。我是……” 清白的! 然而还未等他说话,唐瑾便打断了他的话,眼中满是失望和遗憾。 “洛二公子,男子应当顶天立地,敢作敢当,方为大丈夫。妖婉虽是魔教中人,尚且念在你们露水情缘为你求情,也算是有情有义。” 旋即他又缓和语气表示理解,“不过到底正邪有别,洛公子想要避讳也无可厚非。毕竟,风月一场抵不过铸剑山庄的名声为重。” 这下正话反话都让唐瑾说了,仿佛洛无邪就是个始乱终弃、吃抹干净就不认账,看重名声而薄情寡义的渣男。 花虔也点头附和:“我听闻妖婉对男子向来心狠手辣,她既然为你求情,说明对你的确与众不同。” “我没有……” 洛无邪还在垂死挣扎,想要挽留形象,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旋即惊天破地一声吼。 “二公子,可算找到您了!” 两个彪形大汉忽然出现在门口,洛无邪看到他们顿时小脸煞白,朝后退去,什么解释的话语都忘了个干净。 “你,你们怎么在这?” 一个大汉朝唐瑾抱拳道:“这位就是唐少盟主吧,多亏少盟主飞鸽传书,我们才能找到二公子,这个人情铸剑山庄记下了。” 唐瑾也抱拳笑吟吟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大汉望着他面露赞许钦佩:“久闻少盟主风光霁月、犹如天人,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他又走上前望向洛无邪,“二公子,快随我们回去吧。你偷跑出来的事情少庄主暂且压下,庄主此时正在闭关还不知晓,若是再晚些庄主出关了,怕是得家法处置。” 说罢,两大汉不顾洛无邪的挣扎,一人拽住他一个胳膊将他死死桎梏住,生怕他再跑了。 他们朝唐瑾和花虔歉意一笑:“铸剑山庄还有要事,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唐瑾摇着扇子微微一笑:“恕不远送。” 转瞬间,两大汉已经不由分说地架住洛无邪离开房屋,屋外走廊里还传来洛无邪无济于事的苦苦哀嚎。 屋内留下一脸懵逼的花虔。 唐瑾悠悠道:“魔教两护法同时出现在江南必定有大事发生。洛无邪若是同我们在一起出了事,铸剑山庄同玉机门必定出现隔阂。” 花虔了然,铸剑山庄的宝贝疙瘩离家出走,山庄定是上下一团乱。唐瑾救下洛无邪一命,又告知铸剑山庄他的下落,将洛无邪完璧归赵,铸剑山庄必定会记下这份恩情,对唐瑾来说百利无一害。 洛无邪离开,唐瑾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眼中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花虔趴在桌上目不转睛的欣赏着美色:“唐瑾,你是不是不喜欢洛无邪啊?” 唐瑾眉梢微挑:“我为何要喜欢他?铸剑山庄养出一个蠢货,连你都比他聪明三分。” 长得没他好看,武功没他高,还是蠢货一个,哪里值得他多看一眼。 花虔琢磨着,这话……是在夸她吧? 虽然听着怪别扭,但这可是唐瑾第一次夸她。 很会抓重点的花虔觉得自己又行了,顿时直起身子理了理头发,扭着身子娇滴滴矫揉造作道。 “那你喜欢我嘛?” 唐瑾没有回答,只慵懒地靠在椅子里斜眼望向她。 花虔一噎,果然是她自取其辱了,顿时摆了摆手呵呵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唐瑾收了扇子起身缓缓而言:“有力气开玩笑,看来你的身子已经无事了。收拾东西,启程。” * 一路匆匆,没多些日子花虔一行人便回到了玉机门。 唐武已经得知他们遭遇魔教袭击的事情,等唐瑾一回来便召他入了书房商议大事。 花虔不便在场,很识趣的径自回了小院。 刚一进院门就瞧见一个蓝色身影正在院里给花浇水,她走近一看,原来是沈逸之。 “沈师兄。” 沈逸之听到她的声音转身望来,提着花洒惊喜道:“小师妹,你回来了。” “刚刚回来。” 花虔笑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沈逸之解释道:“我每日下课没什么事情,便帮你院中的花浇些水、施施肥,也算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对了,付琅他们不是护送你们同去的吗,怎么前几日先回来了。” 事关江湖安定,魔教出现在荔城的事情唐武并没有宣扬。 花虔道:“我路上感染了风寒所以耽误些时间。” 听到她生病,沈逸之连忙道:“那小师妹要多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花虔笑眯眯,“已经没事了,多谢沈师兄关心。” 身后的侍从搬着箱子进来,她从里面挑了几本书递给沈逸之。 “我去荔城书局买了不少书,还有最新连载的话本和画册,算是答谢你这段时间照料花草之举。” 沈逸之接下书笑道:“那我就收下了。这段时间的功课我抄了两份,待会给你送来。” 花虔也不扭捏推脱:“好啊,那就多谢沈师兄了。” 送走沈逸之,她回屋歇息一会就见玉律跑回屋里。 “小姐,你回来了!” 花虔见她气喘吁吁,给她倒了杯茶:“刚回来,你到哪去了,一身的汗。” 玉律喝了口茶才缓过气道。 “下个月就到盟主的四十大寿了,请帖、陈设、菜品都要一一备好,碧汝姐姐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唤我前去帮忙。您这段时间不在我也没什么事情,就去给她们打打下手。” 花虔这段时间满脑子都是画册的事情,倒是将这给忘了。 “对了,唐伯父寿辰将至,那咱们也该着手准备贺礼。” 不过她如今寄人篱下,无钱无权也买不得什么好东西。 况且唐武位居武林之巅,也不缺什么昂贵的物件,她若是送些寻常贺礼反而寒酸。 思忖片刻,花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物以稀为贵,钱她没有,不如送些自己擅长的。 * 烛光摇曳的祠堂内,唐武眉头紧锁。 “瑾儿,荔城的事你怎么看?” “依裴元所言,当日他们是无意中发现血蝠袭人,并非血蝠主动寻门。妖婉则更像是冲着洛无邪前去,或许与玉机门遇见只是巧合。但魔教两护法同时出现在荔城,必定是有阴谋。” 唐武颔首:“魔教这两年异动频频,怕是心怀不轨。听闻新上任的教主公子徽是个毛头小子,但年纪轻轻就能压制住四大护法,其心性手段不可小觑。” 他负手踱步道:“正邪必有一战,武林人才济济,若形成盟线,压制魔教不在话下,但大战之后武林局面如何谁也不得而知。琅玡山和星尘派向来对咱们玉机门虎视眈眈,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便不好办了。” 唐瑾道:“离下一届武林大会还有四年,如今玉机门在武林的地位已稳,若要除魔,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唐武却摆手道。 “不急。虽然武林盟的形势稳定,但除魔一战的损耗不可小觑。依为父的意思,你的武功在年轻一辈中乃是翘楚,又有玄铁刀扇在手更是如虎添翼。等秋日群英会时你若能拔得头筹,名声大噪,玉机门才是真正的春秋鼎盛。” “倒时由你提出讨伐魔教,联合武林各派共同除魔,如此一来不论结果如何,你都必定是最大的功臣之一,若是能亲手斩下那魔头的项上人头,那咱们玉机门百年基业便可更上一层。” 唐瑾听闻他的满心盘算,唇角微勾,垂眸掩住眼中的讥讽:“父亲运筹帷幄,儿子自愧不如。” 唐武接着道:“咱们还需早做对策,不能引起魔教和有心之人的怀疑。我会趁这次寿辰同其他几位门派的掌门密谈,共同商议伐魔大事。” “是。” 唐武忽然想起花虔,询问道:“对了,虔儿如何了?” “受了些小伤,身体已经无恙了。” 唐武点点头随意道:“那就好,派人给她送些补品。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唐瑾拱手行了一礼:“儿子告退。” 他最后看了一眼祠堂上供奉着的列祖列宗的牌位,昏暗烛光下静穆而庄严。 但唐瑾的眼中毫无敬畏,只划过厌恶和轻蔑,旋即转身离开。 踏出祠堂,唐瑾走在后花园中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吐出一口浊气。 天空一碧如洗,大朵白云悠悠飘过,花丛中鸟鸣啾啾,一派宁静致远。 比那黑暗压抑,让人心生厌恶的祠堂更似人间。 一道娇俏的身影从花园拐角处跑来,鹅黄衣裳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如绸缎般的长发高系着编金流珠蝴蝶绳,绑成两条双马尾垂在脑后,随着轻快的步伐,珠绳和长发微微晃动交缠在一起,如同水墨山水中的鎏金勾笔,又似破开乌云的雨后阳光。 “唐瑾,我正要去找你呢。” 花虔睁着明媚的杏眼望向他,一笑间嘴角的梨涡乍现,不知晃乱了谁人思绪。 作者有话说: 唐瑾:小样跟我斗,赶紧滚蛋吧你 洛无邪泪眼:谁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第30章 攻略手札(三十) “找我做什么, 想加练功课?” “……” 花虔一把矫揉造作的捂住胸口,夸张道:“哎哟喂,我的身体还没好透呢, 现在还不宜练武。” 唐瑾双手环胸默默看着她耍怪, 不冷不淡的讥讽:“我倒没想到这余毒居然已经从脖子渗入了心脏, 看来鱼姑娘中毒已深回天乏术,不若换个心脏吧。” 花虔相信他做得出这种血腥暴力事件,顿时恢复正常, 脚尖点地画着圈圈:“人家就是见你不开心, 想逗你笑一笑嘛。” 她忽然右手背在身后, 眼中都是星光和狡黠,再次伸出手时, 手中凭空多出一朵小蓝花。 “喏,多好看,送给你哒!” 唐瑾瞧着她捏在手中的小花, 虽然小,但团绣一般很是精致。中间一点黄蕊,花瓣是渐变的蓝色, 边缘浓郁如天幕。 花虔解释道:“我看到这朵花就想到你,寻常人撑不起蓝色的矜贵内敛, 可是你穿蓝色特别好看。” 她笑眯眯的比划着:“男子簪花也是美谈, 你要是不喜欢簪花, 可以像我这样缠在腰间, 又雅致又不突兀。” 唐瑾瞧去, 果然见她腰间缠了几朵粉色小花, 让原本精致的腰带更显娇俏别致。 花虔见他不做声, 以为他不喜欢, 只得泄气地耸了耸肩:“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方才沈师兄夸这花好看我都没舍得给呢,那我送给他好了。” 沈逸之? 唐瑾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挑,走了个没皮没脸讨好的洛无邪,他倒忘了门中还有个成日拍马溜须的沈逸之。 花虔正要将花收起,忽然一只手将她手中的花抽走。 唐瑾垂眼望向捏在指间轻旋的花瓣,声音轻飘又透着警告。 “给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也轮不到其他人,你既然想讨好我,就最好记住这一点。” 善于抓重点的花虔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喜欢你?” 唐瑾将蓝花放到鼻尖轻嗅片刻,清雅的花香宛若雨后春风甚是好闻。 他不紧不慢道:“我从不强求人。毕竟讨厌的东西,毁掉也没什么遗憾。” 说罢他便径自离开。 琢磨着唐瑾刚才话中之意,花虔忽然觉得自己又又又行了。 唐瑾的意思不就是不讨厌她吗? 花虔顿时心中欢喜,一蹦一跳的凑上去。 “唐瑾,我今天是有正事找你哒。马上不是要到唐伯父的生辰了吗,我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想给他做个菜。可这菜不能太过寻常,我思来想去,你肯定是最清楚唐伯父的口味和爱好的了。” 给唐武做吃食? 唐瑾决不允许花虔把心思浪费在其他人身上,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给他想些新口味的菜肴,顿时直接回绝道。 “贺礼你不必费心思,这些我自然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你的贺礼又不是我的。” “既然咱们名义上是未婚夫妻,于外人看来便是一体,无需多虑。” 更何况唐武可不会在意这些,只要花虔入了玉机门,对于唐武来说他的仁义之心就名扬天下,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贺礼。 咱们!!! 这两个字回荡在花虔的脑海中。 自己人,她是自己人! 这段时间的苦都没白受啊! 花虔差点热泪盈眶,唐瑾说啥她都应下。 “那就听你哒!咱们送的礼物唐伯父自然都喜欢!” 既然唐瑾都准备好了,她也乐得不必费脑子,谁会想给自己找事情做。 “对了,还有件事。” 花虔道,“这次下山我差点命丧血蝠之手,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所以我觉得还是早日备上武器才多些安全感,可是我问了掌教们和铸武库的师兄们,他们都说我学的招数并不适合寻常佩剑,更适合软鞭软剑,所以我就想找你商量商量,打造个什么样的武器比较好。” 她一拍手,“啊对了,我还想在武器上雕上些花枝,要精致些,最好是银漆的,我觉得银色特别好看。” 唐瑾指间转着花,悠悠道:“你怕是想多了,以你的武功,便是配上绝世武器遇上高手也是死路一条。” “......” 这话轻飘飘的,花虔却感觉到了深深的嘲弄和鄙夷。 她撇了撇嘴,“我又不像你,天赋高又是童子功,你瞧不上我的几斤几两我也无话可说。但对于我这种普通人,多一件武器也能多争取一些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啊,撑上一招半式也说明我尽力了,总比任人宰割要来得壮烈吧。” “此事不急。” 见他不以为意,花虔也不再多说,心里却有了主意。 既然唐瑾不上心,那她就自己想办法,江湖之大,危险重重,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入血雨腥风之中,总归是要搞个防身武器的。 花虔做事向来干脆,回院子后就开始着手准备绘制武器图,在屋子里闷头呆了三天。 可惜画了十几张都是废稿,要么是她自己对画的图稿不满意,要么就是铸武库的师兄拿着图纸一脸犯难。 等快到唐武寿辰时,整个玉机门都忙碌起来,铸武库的师兄们也都忙活着锻制些赠客的礼物,花虔制作武器的事情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 入夜,唐瑾在书房审查完账务正想回到房间歇息,忽然瞥见插在笔架上的那朵小蓝花。 几日过去,花瓣已经枯萎,那蓝色也不似最初那般浓郁。 唐瑾单手撑着下巴望向花朵,他仿佛能透过这干枯的蓝花瞧见花虔委屈的面容,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小鹿一般。 就这样注视良久,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唐瑾睫毛轻颤,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拨弄了一下花蕊,垂垂欲坠的干枯花瓣便如落叶一般飘落在桌上。 又想起那日花虔提及武器时眼中的期待,唐瑾不由啧了下舌。 武器于他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顺手工具罢了,即便是黑金玄铁在手,唐瑾也并没有太多的欣喜。 可对于花虔来说,却是一件期待已久的宝贝。 唐瑾收回手指,靠在椅背里思量片刻,眼眸轻垂间,起身从书架的最底层取出一个长盒。 敲门声响起,裴元端着夜宵走进屋子,瞧见他手上拿着的黑盒子有些惊讶道。 “少盟主,您怎么把这个盒子拿出来了?” 唐瑾只将盒子放到桌上,扎起袖口缓缓道:“明早去铸武库取些器具来。” 裴元虽然好奇唐瑾怎么突然一时兴起把这压箱底的东西翻了出来,但也不敢多问,只应下。 “是。” * 今年作为现任武林盟主唐武的不惑之年,生辰的排场自然比往常都要隆重些。 早些日子玉机门就已经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各项生辰接待的事宜,就连弟子们都放了三日假休息。 唐武有意让花虔掌管未来的持家之道,所以便让她在一旁学习筹办宴会的各项事宜,这些日子花虔也是从早跟到晚,累得头晕眼花。 但她到底还未正式嫁入唐家,是未出阁的女儿身,所以唐武生辰当日为了避嫌,花虔并未出面接待众人。 武林各路英雄豪杰众多,前院忙得不可开交,花虔便让玉律也去帮忙,留她一个人在后院倒也清净。 这些日子唐瑾似乎也忙得很,花虔有些时候没见到他了。今日大寿,他身为少盟主,必定要同唐武一起照顾客人,不会有时间到后院偷闲。 所以说整个玉机门,今日怕是只有花虔最清闲。 正好她也不喜欢陪着一堆陌生人假笑,倒也乐得自在。 用完早膳花虔她闲来无事,就将昨日做的糕点和清酒取出坐在小院里赏花,正优哉游哉的品着小酒看最新更新的连环画,忽然感到一片飘花落在头上。 起初花虔并没在意,然而刚挥去头上的花瓣,又一片花瓣飘下,一片又一片,最后与其说是飘,不如说是暴花雨瀑布一般“哗啦”一下全砸在她头上,连酒杯都被花瓣给掩盖了。 花虔跳起身抬头一望,就见花树上靠着一个绿色的身影。 俗话说红配绿赛狗屁,这身绿衣在粉红色的花树上极其的扎眼,可见来人并未有隐藏的念头。 他甚至或许还因为自己被无视而愤愤不平地砸了她一头花。 花虔摸了一把脸,掐腰毫无畏惧地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里可是武林盟玉机门,也是她的底气,就算是魔教中人,花虔就不信他们敢闹到唐瑾的地盘上来。 树上那人听到这话轻笑一声,手中的折扇遮住半脸,只露出一双微弯的双眼,声音却清朗如溪泉击石。 “这位姑娘,我是来给唐盟主贺寿的宾客,前院人太多闷得慌,所以就溜出来透透气。没成想打扰了姑娘赏花品酒,失敬失敬。” 若不是那瀑布一样的花雨砸下,花虔说不定还真有几分相信他的说辞。 “敢问是哪位侠客?” “无名无姓,江湖游侠而已。” “能来玉机门的都不会是无名小辈,公子太过自谦了。” 花虔眯着眼睛望向他的面容,那人见她警惕,倒也洒脱,直接放下扇子任她审视。 这一瞧,反而让花虔微怔。 眼前这人不似唐瑾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明月之姿,清风淡霭得仿佛转眼便会在指间流逝。 他的墨发高束,锻花发带垂在身前,丹凤眼,卧蚕眉,高鼻薄唇,歪躺在花树间,举手投足一派风流自在。 他扬唇轻笑间,神色飞扬如浸日光之中,便是在繁花遮掩下也没有丝毫的暗淡,看着便让人心情甚好。 这张面容,就是鲜衣怒马少年郎,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最好诠释。 就连每日对着唐瑾美貌冲击的花虔,瞧见这张脸眼中都忍不住划过一丝惊艳。 那人歪头望向花虔摆在石桌上的画册,扇面点着下巴似乎有些好奇。 “姑娘也喜欢看连环画?” 花虔听到这话下意识低头朝画册望去,再抬头时却见树上已经空无一人。 她双目微睁,此人轻功之高不仅是她无法媲及,甚至发现不了,若是想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瞧着他并不像有恶意的模样。 可这人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说话也只说半截。 花虔捏着手中的画册正奇怪着,余光就瞥到院外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站在院门外朝里探头。 “谁在那里?” 第31章 攻略手札(三十一) “是我是我。” 一道清朗阳光的声音传来时, 那身影已经欢喜的推开门进了院中。 “鱼姑娘,好久不见。” 花虔瞧着眼前玉冠粉琢的洛无邪有些惊讶:“洛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洛无邪怕她误会, 连忙道:“我这次不是偷跑出来的。今日盟主寿辰, 我特意求了大哥一道来给盟主祝寿的。” 花虔疑惑道:“宾客都在前院宴请,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呀。” “找我?” “嗯。我在这次来,其实就是专门找你的,前院没见到你, 我就悄悄溜到后院来了。” 洛无邪笑着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她:“这个送给你。” 花虔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 洛无邪脸上透着几分神秘:“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黑盒子是用小檀香木做的, 上面雕刻着复杂的金纹, 如果花虔没猜错,应该是铸剑山庄特有的漆纹, 看起来极其的财大气粗。 见洛无邪眼中都是兴奋和期待,花虔也有些好奇,依言接过盒子打开, 就见里面摆放着一根暗红色的长鞭,顿时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鞭子。” 这鞭子的色泽犹如上好的红珊瑚一般,触感柔韧有度, 长鞭把手处精心雕刻着点点梅花,两缕金漆犹如灵活的锦鲤缠绕到鞭身之上, 与那红珊瑚色宛若融为一体, 精巧又雅趣。 见她喜欢, 洛无邪也松了口气笑道。 “上次在荔城你帮我付了饭钱, 我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回报你, 后来见你没有武器, 又听你曾说过所练的武功适合软鞭, 我就让人打造了这条鞭子送给你。” 花虔听到这话先是惊讶和感动, 又有些犹豫。 这孩子看起来实在是人傻钱多单纯得很,她虽然已经算是脸皮比较厚的人,但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这东西实在太过贵重了。我不过是给你付了一顿饭钱,哪里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再说,当初面对血蝠,你也为我挡下一招,于情于理你都不欠我的,这鞭子我不能收。” 洛无邪见她不愿收下,顿时有些急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若不是鱼姑娘您的一饭之恩,又哪有咱们后面的友谊和缘分。千金哪得情意重,而且这东西也并没有多贵重,我们铸剑山庄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 真是土豪的语气啊。 从小穷到大的花虔听到最后羡慕得面目都有些扭曲。 洛无邪又将鞭子的底部递给她看:“我们铸剑山庄锻造武器,向来都是定制的。这条鞭子上已经刻下了你的名字,也是不能再送给旁人的了,鱼姑娘,你就收下吧。不然我这心里总觉得欠你的。” 花虔见那上面的确刻着一个“虔”字,也不再犹豫,点点头爽快道。 “那行,我倒的确正愁缺件武器。不过我也不白拿你的东西,这算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说。” 见她收下,洛无邪笑眯眯道:“好嘞。” 将鞭子缠起别再腰间,花虔忽然想起来之前在荔城的事情,顿时八卦兮兮。 “啊对了,你同妖婉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次正说到刺激的情节洛无邪就被架走了,她可是好奇了好久。 虽然唐瑾口中洛无邪暧昧多情,与妖婉纠缠不清,可花虔瞧着洛无邪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浪荡子。 她更相信是妖婉对洛无邪起了心思,不然妖婉又为何会破天荒的为了洛无邪对与自己一向不合的血蝠求情? 见她提到妖婉,洛无邪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夜的香艳场景,本就脸皮浅薄的人顿时满脸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 “鱼,鱼姑娘,我同妖婉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 花虔瞧着他绯红的面色,忽然又有那么一丝怀疑。 这人脸红什么? “那她之后有再找你吗?” 洛无邪摇头道:“没有。我一路同师兄们回到铸剑山庄,没有再瞧见她。” 花虔听到这话微微颔首,原着中妖婉手段狠辣,洛无邪若真被她瞧上怕也是羊入狼口。 “妖婉的心思捉摸不透,没有牵扯倒也是好事。” 两人坐在院子里聊了会天,花虔对新得的鞭子爱不释手,便顺便练了几招。 她的武功不算高强,但胜在身姿绰约,招式灵动秀丽,伴着落花清风,也是别有雅趣。 洛无邪是个捧场王,一遍吃着糕点一遍拍手称赞。 “鱼姑娘你舞得真好看。” “那也多亏了你送的武器。” 花虔很是满意,对这财神爷也不吝啬,收了鞭子笑眯眯道:“你既然送了我东西,我也不好让你空手而归,等着,我去给你拿些新研制的糕点。” 武功虽然不是她强项但厨艺是,连唐瑾都对她做的糕点赞不绝口,洛无邪肯定也是没尝过新鲜的。 将各色糕点打包好,花虔把食盒递给洛无邪。 “喏,这里面总共八样果子,保准都是你没吃过的。你若是喜欢,这两日我再给你多做些带回去。” 洛无邪也很爽快的接过,感谢道:“那,那就多谢鱼姑娘了。” 花虔灿烂一笑:“不客气,咱们是朋友嘛。” 能摊上一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当朋友,简直是她从来到这破地方之后,倒霉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件幸运的事情。 送走了洛无邪后,花虔坐在秋千上研究着鞭子。 这鞭身色彩古雅又鲜亮,梅花傲枝,两笔金漆灿然明媚,倒很是符合她的审美。 不亏是铸剑山庄锻造的武器,真材实料,又雅观又精致。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花虔心情甚好,却没注意到墙头上一闪而过的绿色身影。 * 前厅夜宴,酒过三巡,一众武林豪杰都尽兴而归。 唐瑾命人将最后一批客人送回房间后,转身回到宴会上。 高台之上,一向神彩奕然的唐武略带疲惫的靠在主座上休息。 没有外人在身旁,他也不再如寻日里一般紧绷着,而是双目轻阖,手中的酒杯微晃,仿佛打了个盹。 唐瑾不紧不慢道。 “父亲,客人都已经送回院落了。” 听到这话,唐武似乎从睡梦中惊醒,他捏了捏眉骨笑道:“父亲老了,这些酒就醉了。” “父亲身兼重任、日理万机,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唐武摆了摆手,摸着座椅缓缓道:“旁人只瞧见这高台之上的权势和风光,却不知登上这位置需要付出的代价和椅背后的明枪暗箭。这些就像是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唯有梦中片刻才得自由。” 他叹了口气,声音中含着眷恋和回忆:“瑾儿,我方才梦到你母亲了。” 唐瑾听到这两个字面色如常:“想来是母亲想您了,所以入梦相见。” 唐武目光却有些迷离,摇了摇头:“不,她怎么会想我呢,是我没保护好她,是我没能护住她,她定是恨我的......” 唐瑾垂下含着讥笑的眼眸,声音依旧平静:“当初母亲受魔教迫害自尽而亡。父亲这些年韬光养晦,不也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吗?如此情切,想来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感念父亲的,又怎么会怪你呢。” 听到这话,唐武目光中划过一丝痛苦,满目的眷恋和迷茫顿时被打散。 片刻后,他放下酒杯,眼中恢复了深沉和清醒,亦如平日端庄肃穆的武林盟主。 “魔教不除到底是心头大患,各大门派的探子也都来报,近来魔域异动频频恐有大事。瑾儿,今日我已经同几位掌门商议,群英会后便是最好的除魔之际。不过我们还需一位高人出阵,方能彻底镇住魑魅魍魉。” 唐瑾望向唐武:“父亲说的是罗孚道长?” 唐武颔首:“没错。罗孚道长德高望重、侠肝义胆,若是群英会他能前来观战,届时坐镇除魔之战,想来便可万无一失。” 唐瑾立刻便懂了他的意思。 罗孚道长不慕名利又受江湖敬仰,由他前来主持除魔之战,即能得其助力,让除魔之战名声更甚一筹,又能安定其他门派背后心思,防止小人背刺,三来也不必担心罗孚道长会因除魔一战威名赫赫,趁机抢夺盟主之位。 待除魔大战之后,唐武借势禅位,罗孚道长只会拒绝,倒时唐武不仅博得仁义谦恭的美名,玉机门更是依旧稳坐武林领袖的位置。 就连唐瑾也不由在心里感慨唐武的老谋深算。 他抱拳道:“父亲高明。” 一局除魔卫道的“正义之战”,却是处处留下后手,步步为自己的权力造势。 真不亏是他的父亲。 唐武望向唐瑾的目光皆是骄傲和信心。 他的这个儿子,有谋略有武功,文韬武略样样出众,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接替这盟主之位,还有谁能继续带领玉机门屹立巅峰、长盛不衰。 “所以这次请罗孚道长出山,为父想让你前去。若是群英会上你能再得罗孚道长几句赞赏,那就再好不过。” 听到唐武的这盘谋算,唐瑾勾了勾嘴角:“是。” 唐武见他应下,满意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宣张。罗孚道长所在若虚山地处偏远又要出海,你尽早动身,务必要在秋日群英会前将他请来。” “是。”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快乐! 第32章 攻略手札(三十二) “我也要去?” 花虔手指指着自己, 瞪大眼睛。 唐瑾喝了口茶:“不然呢?” 花虔自然是愿意去的,跟着唐瑾才能继续攻略他嘛。 她暗搓搓的想,唐瑾愿意将这么辛秘的事情告诉她, 还想带着她一块去, 或许也说明自个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特别的吧。 不过花虔却着实有些纠结:“可是此事事关重大, 就咱们两个人去,我的武功也不高,若是拖了你的后腿可怎么办?” 她的武功只是二流, 去寻罗孚道长一事原文中也并没提到过, 她没有故事线在手, 再加上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点背,真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事情。 花虔的确心虚得很。 唐瑾轻飘飘道:“你若是像上次那样作死, 我自然任你自生自灭。” ......真残忍。 花虔手指缠着发丝,撇了撇嘴道:“是你舍不得人家,非要人家跟你一块去, 现在却又嫌弃人家,嘤嘤嘤,人家好难过。” 唐瑾瞥了眼她矫揉造作的模样, 忽然轻声一笑。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不难过。” 花虔眨了眨眼,看着他的表情心中总有些发毛:“什么法子……” 唐瑾抽出刀扇把玩, 慢条斯文道:“疼痛是转移心伤的最好手段。” 他勾了勾嘴角, 一双桃花眼波流转, 像是在蛊惑人心的安抚道。 “你放心, 我的刀法很好, 划在你身上的每一刀都可保不伤及肺腑。” 花虔:“……我倒也没那么难过。” 唐瑾似乎有些遗憾:“那真是可惜, 我说过我这人最不喜强求别人, 你若是不想前去定要同我说。” 花虔:…… 好可怕。 她抿着嘴不敢再说话, 但望向唐瑾的目光却饱含着委屈和无情控诉,配上鼓囊囊的脸蛋,让唐瑾指尖不由一痒。 他忽然想起上次为花虔逼毒时,覆盖在她后背时掌下柔软细腻如软玉一般的触感。 这脸蛋被养得肉乎乎,瞧着比后背要柔软得多,触感定是更好。 唐瑾向来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他心下微动间,已经撩起袖子朝花虔伸出葱白修长的手指。 然而花虔见他的手伸来,顿时条件反射的恐慌,如惊弓之鸟一般慌乱地弹起身子向后撤去。 唐瑾的手未来及碰到她,堪堪停在半空。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花虔心里暗叫不好,连忙眼神四处乱飘企图找补,忽然瞧见早上洛无邪送来的红珊软鞭,顿时一把拿起来佯装炫耀地笑道。 “今时不同往日,其实,其实我也不一定会拖后腿啦。你看,今早洛无邪送了我这条红珊鞭子。虽然比不上你的玄铁刀扇,但也是铸剑山庄锻造的宝器,与我的武功脉数也相契合,可谓如虎添翼,说不定此次我还能帮得上你忙呢!”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她。 时间如同静止般窒息,气氛更加尴尬。 唐瑾收回手,下巴微昂,淡漠的目光望向她手中的长鞭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一站一坐的僵持着,花虔脸上的假笑已经快挂不住了。 她傻呵呵一笑:“这鞭子你自然是瞧不上的,我就不在这碍你的眼了。” 说着她就想朝屋外走去,然而刚要动脚,就听到一道清朗悠悠,对她来说却恐怖如鬼魅的声音传来。 “坐下。” “......” 花虔咽了咽口水,攥紧鞭子深吸一口气,认命的坐回凳子上假笑。 “怎么了嘛?” 唐瑾精致如画的眼眸望向她,面色已无伪装的笑意,目光如寒冰刀片一般缓缓从她的脸上划过。 “你怕我?” 花虔垂死挣扎:“男女授受不亲。” 听到这话唐瑾轻呵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 花虔沉默片刻,脑海飞速旋转,最终垂眼揪着衣角轻声喃喃道。 “你不是……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吗?” 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嘴角微微抿起,像是委屈又失落。 “我担心你会讨厌我。” 上次一时鬼迷心窍摸了把唐瑾的手整得自己差点命丧黄泉,花虔当然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所以时时注意和唐瑾保持距离,生怕被记恨住。 她没有撒谎,可这小心翼翼的语气,这失魂落魄的神态让她说出来的话活脱脱像是暗自神伤的怀春少女,担心喜欢的人会因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而心生厌倦。 唐瑾瞧着她失落的神色,心中本来升起的一丝愠怒和不耐莫名消散。 他再次伸出手,触碰到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的那刻,能清晰地感觉到花虔瞬间几不可见的僵硬。 唐瑾顿时恶狠狠地报复似的捏起她脸颊上软乎乎的肉。 花虔忍不出吃痛叫出了声朝旁边躲去:“嗷呜,疼,你干嘛!” 唐瑾却并不放手,她叫得越凶他似乎就越兴奋,捏得愈加狠,到最后连玉律都被惊扰,赶紧跑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 花虔见了她连忙喊:“玉律救我!” 玉律瞧见两人在厮混打闹,顿时又羞又笑又尴尬。 她磕得CP关系这么好,她就安心了,哪里还会打扰呢? 玉律仿佛没听到花虔的哀嚎,佯装受寒咳了咳转身离开,甚至贴心的帮他们关好门。 花虔:“......” 你再作甚?嫌我死得不够惨吗! 唐瑾见她居然还敢求救,眯起眼睛更加用力地揉搓摆弄着她娇嫩的脸蛋,像是捏面团一样将她的脸捏得变换各种形状,让花虔五官都皱在一起。 “你是我的,我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你下次再躲试试。” 指腹下细腻的触感让他流连忘返,唐瑾玩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见花虔双手捂着脸“嘤嘤嘤”个不停,以为她到底是女儿家羞涩得很,便一展折扇悠悠扇着风。 “你也不必害羞,上次为你逼毒时我早已看过你的身子,既然是未婚夫妻,日后总要坦诚相见的。” 你他妈这是摸吗,你这是掐! 花虔心里疯狂吐槽。 她自然不是因为害羞才嘤咛,她是因为疼得啊。 这小混蛋下手没个轻重! 不过他方才说什么? 他居然看过自己的身子了?还摸过? 不是,他居然还想过……坦诚相见。 “你......你.......” 唐瑾方才这话信息量着实有些大。 花虔呆呆得望向他,“你你你”半天也没说出句话,脑袋卡机好一会才消化。 唐瑾见她傻愣愣的,嘴角微勾,单手撑着下巴一脸了然。 “你怎么又在肖想我。” 花虔连忙否认:“才不是。” 她顿了顿,“不过你刚才说坦诚相见是什么意思?” 花虔虽然脸皮厚点,但到底是个有羞耻心的正常人,说到这四个字难免有些羞涩。 没有羞耻心的唐瑾望着她脸上的红意嘴角扬得弧度愈大。 “还说不是。” 不过他也没有回答,毕竟唐瑾只是没羞耻心,对“坦诚相见”四个字没有任何偏见,但他现在还没这份男女心思。 捉弄花虔一番,见花虔眼中只有自己,不再记得那碍眼的丑鞭子和那个脑干缺失的洛家傻子,唐瑾的心情变好,撩起衣摆起身道。 “今晚收拾好行囊,明日咱们就出发。” 见他要走,花虔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等一下!” 唐瑾一瞬间眉头紧皱。 他还没有适应有人这般触碰他,但旋即他便舒展眉眼,挑眉望向她。 花虔瞧着两人交缠在一块的衣袖,见他当真没有生气,眼睛如点燃的蜡烛一般瞬间发亮,顿时觉得自己又又又又又行了! 她向来会趁热打铁,蹬鼻子上脸,脑袋一时兴奋上头,干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花虔昂起头望向唐瑾,她脸蛋上的红印还未消退,瞧着像是鲜红的苹果。 然后,她缓缓对着唐瑾噘起嘴巴,一双水润的杏眼满含期待。 “么么” 唐瑾:“......” “啪” 一扇子毫不留情敲在她脑袋上,花虔顿时松手抱头“嗷呜”一声。 唐瑾起身斜瞥了她一眼:“你想得倒挺美。” 花虔委屈:“不是你说早晚是夫妻的吗?” 唐瑾轻哼一声:“我瞧出来了,你早已垂涎我的美色,之前说什么无关情爱,都是框我的。” 花虔见他无理取闹,顿时要掰扯清楚。 “是你摸我在先,你看我身子在先,也是你说坦诚相见在先,怎么倒是我觊觎你美色了?” 她嘟囔道,“这种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又不强求,如此作态弄得好像我强迫良家妇男一般,我冤不冤哪。” 花虔觉得自己冤枉得很,可见唐瑾抿起嘴斜眼睨着自己,仿佛当真是她逼良为娼一般,顿时又有些无语凝噎。 这小爷真是难伺候,一会动手动脚犹如浪荡子,一会又清纯如斯如良家男。 合着他作甚都是对的,恶人全得她兜着。 花虔朝自个嘴巴拍了一巴掌,让你嘴贱撩拨。 她无奈道:“我错了,是我一时色迷心窍,轻薄了少盟主高洁玉体。” 唐瑾听到这话才满意的收回目光:“明早寅时出发。” “寅时???” 花虔听到这话再次哀嚎,“太早了吧!我都认错了!” 唐瑾瞧着她抓狂得模样嘴角微扬,又在瞧见那红珊软鞭时垂下。 他垂眸敛去眼中一闪而过的阴色和冷冽,若无其事地踱步朝屋外走去。 花虔叹了口气,揉着被捏得发疼的脸蛋,倒吸一口凉气哼哼唧唧良久才缓了疼痛。 屋中没了其他人,方才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太大,她回过神来细品着唐瑾方才说的话,总觉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虽然他话说得不是很好听......但当真是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以前摸一下都要杀要打的,现在居然可以肢体接触了。 嚯,幸福来得太突然! 花虔一时呆了呆神,旋即欣喜若狂。 虽然不知道为啥前段时间他还表现出对自己的嫌弃和厌恶,现在忽然莫名其妙就跟她好了,但好歹没白熬这么久啊! 总归是有心肝的,不枉费她对他那么好。 唐瑾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那离任务完成就更近一步。 虽然也就近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有改变就有希望,总比一滩怎么都泛不起波澜的死水要好。 美滋滋美滋滋,她一时得意,立刻叫小厨房做了几个菜吃宵夜,又现榨了些果子酒喝。 花虔喝着小酒开怀地叫出久违的系统:系统,你说唐瑾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了? 一四三八:【顾客你这么明艳动人,娇憨可爱,谁喜欢上你都是理所当然的啦~】 花虔听到这话乐呵呵地捂着脸扭捏:哎呦喂,你说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然而,一四三八却罕见的沉默片刻,旋即认真道。 【顾客,我得提醒你一句,不要爱上唐瑾。】 第33章 攻略手札(三十三) 花虔拿起酒杯的手一顿, 好奇道:“为什么?” 一四三八:【在你之前曾经有过其他攻略者想要完成任务,但是都以失败告终。】 花虔一愣:“其他攻略者?” 一四三八:【没错,您并非第一个攻略者, 您之所以出现在这里, 就是因为先前的攻略者皆以失败告终。而他们, 无一不是被唐瑾所杀。】 花虔顿了顿:“唐瑾为什么要杀他们?” 【没有理由。】 一四三八道:【系统分析不出任何有用的理由。唐瑾是一个真正的疯子,他甚至因为有个攻略者送了他一副价值千金的寒江图就将人杀了,理由是画得太丑。这简直毫无逻辑可言。】 花虔:“……” 她以后保证不会送唐瑾任何字画。 【所以不要爱上唐瑾, 这是送给顾客的忠告~】 花虔点点头:“放心吧, 我的愿望就是回家。就算唐瑾长得好看, 我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好看的纸片人。” 她又问道:“那之前唐瑾有让人触碰过他吗?” 【这倒没有,所以顾客已经是意想不到的厉害了。】 喝了酒头脑有些许晕眩, 花虔拍了拍通红的脸蛋。 “虽然我也不清楚为啥唐瑾会让我靠近她,但有突破就是好事。” 她眯着眼睛笑道。 “有希望总比没盼头好,我很快就能见到哥哥了!” 想到这, 她望着窗外的弯月思绪渐渐飘远。 “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往常清明节我们都会去给父母上坟扫墓,今年......哥哥怕是要多扫一座墓了。” 她口中觉得有些苦涩。 一四三八安慰道:【顾客别难过, 生离死别本就是常事,你还有机会可以见到亲人, 已经很难得了。】 花虔听到这话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睛, 故作轻松道。 “没错, 生死有命, 我好歹还有机会, 已经是比起那些猝然离世, 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的人好多了,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微醺的醉意让她趴在桌子上, 酒精使她的脑袋晕晕沉沉,喃喃自语地说着一些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呢语,很快,低声的呢喃也不再响起。 泛着潮红面色的少女陷入了梦乡。 花虔喜欢做梦。 都说梦想,梦想,有些事情她只有在梦中才敢幻想。 一如小时候想着梦里能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还有父亲举高高时的肆意欢笑。 现在她的梦中有父母,有哥哥,有朋友,有她曾今拥有过得一切美好。 仿佛从未改变。 乌云抱月,一道黑影悄然无声的飞过墙头落入院中。 赫然是花虔早上在墙头见到的绿衣公子。 他掸了掸衣袖,丝毫没有私闯闺房的畏首畏尾,反而犹如在自家庭院一般,闲庭信步的逛了一圈后大摇大摆地走入敞开的房门。 望见趴到在桌上沉入梦乡的俏姑娘,他的目光并没有丝毫的留恋,可见也不是偷香窃玉的采花贼。 绿衣公子巡视了一番,似乎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抬脚刚想离开忽然听到一声抽噎。 嘤咛的声音传入耳中:“奶油蛋糕......” 他的脚下一顿,转头望向睡熟的少女。 花虔依旧喃喃着:“夏天就该吃冰淇淋,可是这里没有冰淇淋呜呜呜......好残忍.......” 听到这话,男人嘴角勾起,望向她眉眼间皆是笑意和了然。 “原来如此。” “鱼虔......” 他轻笑着喃喃唤着花虔的名字,“原来如此。” * 清晨,乌黑的天空刚刚在天边透出一丝光亮,花虔就打着哈欠,背上玉律帮她收拾好的小包袱走到偏门。 他们此次出行比较隐秘,玉机门中也无人知晓,玉律也只以为他们是再次回徽州去安置鱼家祖宅。 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花虔就见一道身影立在车旁朝自己笑着挥手。 花虔问道:“你同我们一块去?” 付琅点点头,笑呵呵道:“少盟主一个人倒是无碍,而今鱼姑娘也去,盟主担心路上若有危险少盟主顾及不暇,所以特命我一道前去。” 花虔:“......” 这是唐武嫌她累赘,怕连累了他的宝贝儿子啊。 行吧,反正她也没打算作妖,抱着唐瑾大腿一路躺平到若虚山就成。 她将包袱朝车内一丢,弯腰进去,就瞧见唐瑾正在里面吃果子用茶。 花虔仿若忘记了昨天尴尬的事情,笑眯眯地坐到一旁朝唐瑾打招呼。 “怎地还未吃早饭啊,我昨夜可是一夜未合眼,就想着给你蒸些糕点带在路上吃。” 她拍了拍怀里抱着的食盒,“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唐瑾抬眼瞧向食盒,转瞬又瞥见她挂在腰间的红珊软鞭。 “饱了。” 花虔一愣:“这可是我新研制的荔枝白芸糕,甜而不腻,清香溢口。” 唐瑾偏头喝了口茶:“不饿。” 见他毫无兴趣,花虔有些奇怪。 唐瑾是个吃货,还是个极其挑剔的吃货,便是她做的吃食若是有丝毫不合心意也是诸多挑剔。 今日这糕点可是扑鼻清香,不比他那干邦邦的果子强多了,居然不吃? 花虔以为他还在因为昨夜索吻的事情生气,撇了撇嘴,心里吐槽。 小气鬼,明明最开始是他动手动脚,她都没生气。 不吃拉倒,她自己吃。 花虔打开食盒,清淡的荔枝香味扑鼻而来。 她捏起一块糕点举起晃了晃,深吸一口气陶醉道。 “真香。精细磨制的小麦粉配上软绵沙糯的白芸豆和奶香浓郁的干酪,用新鲜榨出的荔枝汁水蒸成,再用龙井茶叶碾粉混入面粉制成酥皮,略涩的口感压住糕心的甜腻,一口咬下,唇齿留香。” 她说着便张口咬下,又感叹道:“绝,真绝,这真是我做过最好吃的糕点。哎,可惜无人共享,我这绝世厨艺只能孤芳自赏了。” 她一边遗憾的摇头,一边又捏起一块:“我统共就做了十块糕点,只剩九块了。” 一口咬下:“八块了。” 又捏起一块:“这下只剩七块了。” 吃了三块糕点,花虔有些噎得慌,捶了捶胸口想倒杯水喝。 手刚伸向茶杯就被唐瑾一扇子敲在手背上。 花虔吃痛地缩回手:“你干嘛?” 唐瑾用扇子将茶具挪到身前:“我不吃你的东西,你也别喝我的茶。” 花虔瞧着他那幼稚模样:“小气鬼,这车也是你的,那我干脆不同你去,直接回玉机门好了,反正还没走远,放我下车,我自己就能回去。” 她虽这么说着,身子倒是没动,只抱着食盒靠在车壁上气鼓鼓地继续抱怨。 “人家好心好意起早给你做糕点,你却张口闭口阴阳怪气地,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夫妻之间相处,不过坦诚二字,可人与人之间最难的便是交流。一个人一个想法,沟通不畅就容易生间隙,寻常人倒还好,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可夫妻是要携手过一辈子的,若是生了芥蒂那还如何相处,又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是非来。” 唐瑾拿着杯子的手微顿,旋即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声音有些轻飘:“世上夫妻千万,又有多少能做到坦诚相待。” “这世上人的确有各自的活法,人活在世都要求点什么,婚姻嫁娶在有的人眼中也不过是谋得利益的手段。有人为了名利,有人为了美色,有人为了权势,面合心离、同床异梦也是可以过一辈子,但凡是有舍有得,各种苦楚只有自己知晓。” 花虔掰着手指道,“我一不求名利,二不徒美色,三不为权势,自然可以求真心。” 唐瑾放下茶杯,略微歪头望向她,像是在审视着她面上的神色。 “那我要是不给呢?” 花虔此时却不惧怕地望向他:“你不给我便不要。唐瑾,这世上其他东西都可以用钱、用权、用色、用武力交换,但只有真心可以换真心,别无他法。我拿真心待你,便只等着你用真心来换。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但你若先放弃了我,那我便也可弃你。” “唐瑾,我对你所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我喜欢你,但这是我的底线。都说快刀斩乱麻,我不想有朝一日让自己变成一个只沉溺于悔恨的怨妇。” 唐瑾望向她,少女的神色郑重,一边向他毫无保留的诉说着自己的心意,一边却又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可以放弃他。 矛盾,却又真实。 但在这一刻,他能切真的感觉到她的心意。 唐瑾忽然想起了母亲,听闻她以前也是这般赤诚爽朗,不知当初有没有同心爱之人说过这话。 感情就是一场博弈,可惜母亲输了。 那他呢? 唐瑾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丝冲动,这是他十九年的生涯中从未有过的。 他也想尝试一下,这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带给他的究竟会是什么? 唐瑾想着,总归他才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放纵自己沉迷其中,去感受何为两情相悦。 若有朝一日花虔背叛了他,他也可随时抽身而出,割下她的头颅,让她知道背叛自己的代价。 他决不会像母亲一样愚蠢,为了虚无缥缈的感情将自己折磨成废物,白白断送性命。 唐瑾收回目光,捏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的确细密绵软,甜而不腻。 花虔瞧着他主动吃了糕点,心中暗自欣喜,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手却悄咪咪地拿起茶壶。 见唐瑾眼观鼻息只当没瞧见,花虔顿时乐开了花,倒了一杯水下肚。 噎死她了。 其实花虔方才说那番话的确带了真心。 她对唐瑾的感情很复杂,他这个人说话毒舌,几番想要杀她整她,手段又极其残忍,让人不得不怕。 待人处事面上温和实则内心阴暗,满心算计、睚眦必报,令她不由畏寒。 可他又的确尽心教她武功,几番救她于生死之间,为她逼毒疗伤,如今又能肌肤相亲,可见是在慢慢改变的。 而且,唐瑾的长相每处都精准踩在她的审美上,想无感都难。 不过,虽然花虔的确对唐瑾有喜欢,但更多的还是为了任务。 同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和态度。 毫无尊严和底线的喜爱许多时候带来的只会是无限纵容的恶果和轻视,人性如此。 她要让唐瑾知道,自己的感情真挚而热烈,却也并非如影随形。 人只有在意识到会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这是她自小就被迫懂得的,却是许多人到死也不明白的。 第34章 攻略手札(三十四) 若虚山并不在中原, 而是海中山岛。 一路东行,乘船过旭海便能到达。 旭海虽不算宽广,但风波汹涌, 若虚山又孤僻荒芜, 因此鲜少人至。 船夫不得利, 又危险重重,所以早已没有来往若虚山的船只,若要前往, 须得单独雇船, 且等得风平浪静的黄道吉日方可出航。 这也是花虔他们早早便动身的原因。 从玉机山向东走了一月有余, 花虔他们便顺利到了出海口的浮萍镇。 镇口关卡森严,所有出入人口须得徒步进城。 花虔等人下了马车, 他们此时的关口在半山高处,等待通行的时候她站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伸懒腰,放眼便可以眺望整个海边小镇。 可越瞧却越觉得奇怪。 她眉头轻皱问道:“唐瑾, 你不觉得这小镇的构造很奇怪吗?” 这小镇临海,却是依山而建,整体呈现一个深入内地的V形, 仿佛一把巨斧将山崖从中劈开,把两侧山间楼屋隔断。 楼宇之间则在半空搭建层层木桥相连, 错落有致。 且整个小镇只开辟一条山路通向内地, 通关之道层层把关。 花虔觉得十分稀罕。 按理说, 临海之地的小镇大多选址建立在入海口处, 都是地势平坦宽阔、风平浪静的避风港湾。 可浮萍镇却反其道而行, 建在这陡崖之间, 甚至不惜开山凿石, 人工建立一处港湾避船, 怎么看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唐瑾望向山下,忽然问道:“你觉得这小镇像什么?” 花虔一愣:“像什么?山寨?” 她记得电视上的山寨都是这种层层交叠的木桥。 唐瑾却摇了摇头。 这时付琅已经交接好通关文书,花虔跳下石头,一行三人朝小镇走去。 海天交接之间乌云滚滚犹如遮天蔽日般压城之势,即将席卷着风暴而来吞噬一切。 进了小镇,又是另一番景象。 小镇的街道上一派祥和,卖着各色精巧舶来物的小摊比比皆是。 花虔见一处小摊上居然还有卖玻璃镜的,顿时惊讶的跑上前拿起一面镜子摆弄。 的确是能清晰看清人脸的平面镜,犹如玻璃一般,并非青玉打磨光滑而成。 “老板,你这是从哪淘来的镜子?” 摊主见状笑道:“这姑娘您可真识货,这可是上好的鲛仙镜,上个月鲛潮统共就出了这一面。” 花虔困惑:“鲛潮?那是什么?” 摊主听到这这话惊讶道:“姑娘是外地人吧。” 见花虔点头,他才道:“咱们这倒是许久没来过外地人了,姑娘不知道鲛潮也不奇怪,这是咱们浮萍镇独有的奇观。” “每年旭海会出现两次鲛潮,鲛潮乃是鲛人的成人礼。那时鲛人便会从深海入境搏杀,掠夺渔民船夫为食。鲛人凶悍残忍,原本这一带的居民都逃光了,后来有一高人教导咱们浮萍镇的祖先劈山设阵,将鲛人围入狭道,以机关狩猎,这才堪堪占了上风,这面镜子便是从鲛潮中得来的。” 窄道? 花虔望向不远处陡然分裂的断崖,原来是为了狩鲛而建。 摊主笑道,“这鲛人所做工艺大多精巧奇特,乃是中原少见,但是所得稀罕,姑娘今日真是好运气,这面镜子是我这摊上最后一件宝贝了。” 花虔掏出钱袋:“这镜子多少钱,我买了。” “二百五十两白银。” 花虔掏钱的手一顿,震惊道:“多少?” 那摊主嘿嘿一笑:“二百五十两白银分文不少。姑娘,这宝贝便是天大的运气也是一镜难求。我这么多年也只淘到过两面,上一面可是供在宫里娘娘那儿,寻常人便是瞧都瞧不到。” 花虔一把将掏出的银子丢回去扎紧口袋。 “我看你才是二百五!真当我好骗呢,若是这镜子当真这么珍稀,宫里早就会安排人在每年鲛潮之后来征收,哪里还轮得到你在外面摆摊售卖。” “再者,鲛人生活在海底,可这镜子背后雕刻的花纹却是角鹿,角鹿耐寒,大多生活在北方内陆严寒之地,跟鲛人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可能会是鲛潮带来的?这多半是海外走商来货。” 那摊主听到这话脸皮一抖,哂笑道:“原来是行家,姑娘,这货虽说不是鲛潮得的,但的确是好东西,便是寻常人家哪里能寻得这般通透清晰的镜子。” 花虔晃了晃四根手指:“四十两。” 见摊主有些犹豫,花虔顿时拿起镜子细细观察道。 “这镜子虽好玩,但做工却并不精细,棱角之处有磕碰,缝隙中也藏有少许未清理干净的泥垢,怕也不是正常舶来货。私售海货可是重罪,不过买卖辛苦,我便再加十两,五十两分文不多。” 摊主听到这话面色几经变幻,最终摆手道:“罢了罢了,今日算我吃亏遇到行家,这镜子便给你。” 花虔顿时笑眯眯地掏出银子,将小镜子收入香囊里。 “谢了!” 旁观全程的唐瑾眉梢微挑:“瞧不出你倒是学识渊博。” 花虔神采飞扬,得意又娇俏道:“谁让我是神通广大又可爱的小天使呢~” “你上辈子是在哪里生活?” 见唐瑾忽然问道,花虔一愣:“怎么这么问?” “角鹿并非中原所有,偶得鹿皮也是作为贡品呈献宫中,寻常女子不会知晓。瞧你举止散漫不似宫中贵女,难不成你死前是北域人?” 唐瑾摇着扇子好奇道,“北域距中原路途遥远,你怎么会飘到中原来?” 飘...... 看来他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孤魂野鬼了。 不对,严格来说,她本来就是孤魂野鬼。 某种意义上唐瑾还真猜对了。 唐瑾这人有个特点,他认定的事情便是百头牛来拉,他都能把牛给通通削死,踩在牛尸体上鼻孔朝天傲然说一句“你们去死,老子没错”。 花虔的身世本就诡秘,虽然看起来唐瑾接受能力挺强,但她也不想多费口舌,便撩了撩发稍顺水推舟骄傲道。 “我上辈子的确不是什么宫中贵女,但却也不是北域人。我不过就是喜欢看书、见多识广,恰巧曾今在古籍上见过罢了。” “你?喜欢看书?”唐瑾听到这话不免嘲弄,“连环画吗?” 为了护住所存不多的颜面,花虔顿时反驳:“连环画也是画纸上的,这叫寓教于乐!” 默了片刻,唐瑾又问道:“那你之前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听闻你有个哥哥,又有一手好厨艺,想来家境不差。” 花虔听到他追问倒是有些惊讶。 唐瑾不是喜欢同旁人唠家常的人,而今怎么好奇心这么重。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见他好奇,花虔也不加掩饰。 “我从小父母双亡,是哥哥把我拉扯大的,虽为兄长,如父如母,让我少受了好些委屈。” 花虔低头抚摸着怀中的玻璃镜子,仿佛透过镜面望到另一个世界。 “如果不是哥哥在,或许我早就死在了寒冬雪夜。” 唐瑾不以为然轻飘飘道:“早死也好,便能早些遇到我。” 花虔:“......” 我不太想死呢。 第35章 攻略手札(三十五) 对于唐瑾说话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花虔是见识过的, 只得当做没听到。 她耸了耸肩:“总之我生活的地方很远,远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原本一个人,啊不对, 一只鬼在世上飘啊飘也无聊得很, 直到我遇见了你。” 花虔不忘深情表白一把, “我就觉得自己黯淡无光的鬼生找到了光亮。” 唐瑾嘴角轻扬:“那看来你离不开我了。” “那当然!” 花虔搂住他的胳膊笑眼弯弯,“我就在你身边哪都不去!” 两人沿着街道一路走到尽头断崖的分叉处,花虔趴在栏杆上朝下望去, 就见层层白浪冲洗着断崖。 两崖间交错的木梯上还能依稀能看到残留的深红血迹, 印证着不久之前发生过的厮杀。 花虔道:“这鲛人也是奇怪, 难道还不知道这是个陷阱,为何还要出海?” “那你不若想想, 为何浮萍镇的人宁愿开山凿石,次次围猎死伤惨重,也依旧要留在这里。” 花虔一愣, 旋即明了。 天性。 如同鱼儿回溯,候鸟迁徙,鲛人成人礼出海狩猎是他们刻在基因里的行为。 而人类重利, 所以即使伤亡惨重,但只要有利可图便能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以命相搏。 更何况如今与鲛人搏杀略占上风, 他们自然更不愿放弃。 这时, 忽然一阵喧闹声从悬崖下传来。 花虔伸头望去, 就见片刻的功夫, 断崖两侧的房屋里涌现出不少人聚集在走道中, 皆是兴奋好奇, 一脸瞧热闹的模样。 “这是在做什么?” 她话音未落, 就见一个红衣女子从走道中昂头走出, 站在半空中微微晃荡的木桥上。 那红衣女子容颜姣好,神色傲然,长发高束成马尾飘荡在脑后,箭袖窄裤都用细绳扎住,腰间缠着束带勾勒出曼妙的身形,手中拿着一条长鞭,瞧着便是个泼辣的姑娘。 周围的人都闹哄哄喊道:“俏飞燕,今日你摆这出比武招亲可是当真呐?若真被人给收了,可是要在家伺候公婆,洗衣做饭的!” 又一人喊道:“也不知道哪位壮士敢娶她?旁的媳妇是缠得夫君下不得床,她怕是打得夫郎不敢下床!” 众人一阵哄笑声中,俏飞燕却没有丝毫寻常女儿家的羞愤,反而冷笑一声,掂着手中的长鞭高声道。 “太监只会在屋里吊嗓子,大丈夫才有能耐真刀实枪说话。你们若是有种便站出来,混在人堆里当缩头乌龟便是我一个女儿家也瞧不起。”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高声起哄要两人打一场。 “张符,人家都骂你太监了还不赶紧出去打一场!” “是啊,你怕不是没种吧哈哈哈哈!” 那张符却缩着脖子往后退:“我才不上当呢!这女人厉害得很,你们倒别笑话我,自己去试试啊!” 众人闹腾着一时半伙却没人敢出去应战。 这俏飞燕虽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却是浮萍镇出了名的捕鲛高手。 她手中那锁鞭名为软烟罗,却比荆棘勾刺都要厉害,这些年不知道多少鲛人落于她手。 俏飞燕见无人出来,轻蔑一笑,一脚将放在走廊栈道上的箱子踢开,里面金灿灿的黄金顿时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我俏飞燕这些年的积蓄都在这,只要能打赢我,连人带箱子,都是你的。” 听到这话,原本龟缩着的众人虽然依旧犹豫,但都蠢蠢欲动。 美人加上黄金,天下谁人不动心? 人群一阵骚乱后,一个壮汉身先士卒的走出来。 “我来!” 这壮汉四肢发达,一身的腱子肉,踩上木板那吊桥都晃荡得更加厉害。 他上下瞧着俏飞燕淫()笑道:“俏美人,今日既然是你自己要比武招亲,那便说不得谎,日后老子的亵衣亵裤可都得你来洗了!” 俏飞燕嗤笑一声:“你先赢了我再说。” 见这人出言孟浪,花虔眉头皱起,厌恶道:“男女力量到底悬殊,怕是不容易。唐瑾,你说他能赢吗?” “赢不了。” 听到唐瑾淡然而信誓旦旦的话,花虔便放下心了。 果不其然,不出十招,那男子身上已然伤痕累累,被俏飞燕回身一脚踹下吊桥,堪堪抓住吊桥扶绳才没坠入海中。 花虔忍不住喝彩:“漂亮!” 她笑眯眯的扭头朝唐瑾道:“方才还未出手,你是怎么知道她会赢的?” 唐瑾语气轻渺悠扬:“女子虽然力量不如男子,却胜在身手敏捷,移位迅速。这女人脚步轻盈,身形矫健,双臂肌肉紧致有力,必定是常年攀岩。吊桥狭窄不便行动,却于她有利。” 花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你说有人能赢得了她吗?” “她的武功不弱,再加上地形利她,若非有真功夫,寻常人等怕是很难赢她。” 两人说话间,又一人被打得投降认输,衣衫都被抽成一条条,捂着脸上的鞭伤一瘸一拐离场,瞧着极其凄凉。 花虔啧了啧舌:“美色钱财,人生两乐,还真是有不怕死的前仆后继,这就是男人呐~” 唐瑾瞥了她一眼,花虔立刻笑呵呵改口:“还是你好,清风霁月,志洁行芳,自尊自爱,同那些凡夫俗子一点也不一样。” 崖下,眼见着一个又一个挑战者都被打得落花流水极其凄惨,原本跃跃欲试的众人都蔫了劲。 俏飞燕一甩长鞭轻蔑道:“下一个。” 然而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见她手指指过来,顿时齐齐后退一步。 开玩笑,连镇上一身肌肉的铁匠都被打得抱头哀嚎,他们这几两肉还不够她玩的。 果然是个泼辣货,寻常男子降服不得,便是长得再漂亮,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花虔见底下原本哄闹的男子都哑巴一般嘘了声,心中觉得痛快。 方才狂言浪语时个个威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只能成了夹尾巴的丧家犬。 果不其然啊,不论在哪个时代在何地,都是强者为王。 俏飞燕见没人出来,一脚踩在装满黄金的箱子上,眯着眼单手掐腰指向众人骂道。 “你们平日背后是怎么议论我的,要怎么降服我的,真当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有多了不得。今日给了你们机会,却是个个把头埋进了□□里呐? 我呸!捕鲛捕不过我,打架打不过我,也就凭张嘴逞强,羞不羞?不如自行阉割了进宫给贵人当奴婢去!” 围观群众见她说话难听,顿时有人反驳:“俏飞燕,你别太得意,你这样的疯婆娘哪个男人敢要你!” 俏飞燕冷笑:“我稀罕你们这群废物要!你既有种说话想来是个厉害得,那便出来同我比划比划,我这一箱黄金在这等着你来拿,若是没种便将嘴闭上,否则别怪我鞭下无情!” 那男人被怼得哑口无言,又不敢真出头,只得灰溜溜得缩首。 见俏飞燕彪出这一席话,花虔忍不住拍手喝彩:“说得真好,这才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啊!” 她望向俏飞燕手中的长鞭,艳羡道,“我瞧她鞭子使得虎虎生风,想来也是个中高手,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她那样潇洒帅气,大杀四方!” 唐瑾垂眸瞥向她腰间别着的极其碍眼的红珊鞭子,淡淡道:“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花虔一怔:“我?” “实战得真章,更何况用鞭的高手并不多见,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花虔瞧了眼那些被抽到皮开肉绽的男人,有些发憷:“可这是比武招亲,我一个姑娘上门踢馆不太好吧?而且,咱们此次出行不是要低调行事吗?” 唐瑾瞧着她,眼中含着淡笑:“怂了。” 花虔立刻挺胸抬头:“那倒不是,我现在怎么也算是个一......二......三流高手,打成平手还是勉勉强强、绰绰有余、马马虎虎的。” 唐瑾摇着扇子悠悠道:“那便去试试,放心,她伤不到你。” 听到他这么说,花虔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有唐瑾在,既然他说伤不到肯定伤不到。 她顿时一拍胸口,气运丹田朝下喊道:“我来!” 说罢便越过栏杆飞身而下。 崖下众人正沉默着,一声娇喝正是时候得解了尴尬。 就见一道红色的身影飞身而下,拽着从悬崖上垂下的红绸身轻如燕地落在吊桥上,竟又是个美娇娘。 俏飞燕望着从天而降的姑娘,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 吊桥之上,一左一右两道窈窕的身影构成了别样养眼的风景。 虽然两人都是一身红衣,但不同于俏飞燕一身暗红劲服,利落飒爽;这姑娘的红衣浓烈如霞云,如墨的长发束成两条马尾,缠绕着金色流苏垂在身后,配上那黑白分明的杏眼,更显娇俏。 随着她旋身回望,绸缎般的墨发伴着流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像是鎏金泼墨般动人心魄。 自离开玉机门后,花虔穿衣便不在刻意注重素白。 她本就不是鱼家女,也没有守孝的概念,在玉机门内人多眼杂自然需要注重古代的礼教,但出了玉机山便自由许多。 而且他们此次出行本就扮成寻常世家公子外出游历,穿着打扮也并不需刻意简朴。 唐瑾更是嫌弃花虔成日一身素净寡淡得很,给她置办了不少好看的衣裳,这一身红衣便是之前镇子上刚买的,鲜艳的红色衬得花虔灿烂如朝霞。 花虔朝俏飞燕抱拳歪头笑道:“在下与女侠同使长鞭,见女侠英姿飒爽,便一时手痒想切磋一番,讨教鞭法。” 这镇子上鲜少有花虔这般长得好看的人,俏飞燕对美人向来宽容三分,便也抱拳道。 “乐意奉陪。” 第36章 攻略手札(三十六) 行了礼后, 花虔抽出长鞭一甩炸响间便率先朝俏飞燕挥去。 俏飞燕实战经验丰富,花虔唯有抢占先机出招才有机会压制她,否则很容易被节节逼退, 无法出招。 俏飞燕见长鞭抽来旋身躲闪, 与此同时手中长鞭已出, 犹如灵蛇一般向花虔飞去。 她的鞭子与花虔的红珊软鞭并不相同,而是为了狩猎特制。鞭头重鞭身轻,这样即可如飞琐一般缠绕猎物, 又可如流星锤击打, 舞动起来飒飒作响更加灵活。 花虔本就是第一次实战, 虽然武艺尚可但经验不足,更何况俏飞燕的鞭法多变诡谲, 她堪堪招架,不一会儿便落了下乘。 吊桥狭窄,又一鞭袭来, 花虔旋身后退,裙摆如石榴花一般绽放。 见那长鞭收回,她心里暗道。 好险好险, 好在她反应快,那锁鞭差一点便要缠绕住她的腰身。 然而一招刚过一招又来, 俏飞燕见她出现破绽, 顿时挥鞭而出。 花虔躲闪不及被缠绕住手腕。 俏飞燕并不想伤她, 扬起嘴角, 微松力道, 那锁鞭便滑过花虔的手腕, 却勾缠住她手中长鞭的鎏金锦鲤握手。 花虔猝不及防松开手, 武器瞬间便被勾走。 下一秒,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的长鞭已经被甩下悬崖。 花虔顿时趴在吊桥边上,眼睁睁看着瞬间被狰狞海浪吞噬的长鞭,止不住哀嚎。 “我的鎏金紫珠双锦鲤戏红珊瑚软鞭!” 俏飞燕也面露惊讶,她明明只是要把鞭子勾回来,然而半空中锁鞭忽然好像卸了力,竟然将到手的武器给抛落了。 这可是她第一次失手。 原本只是一场友好的切磋交流,没想到居然把人家武器给丢了,俏飞燕一时间也面露尴尬。 “我不是故意的......” 花虔:“TAT” 俏飞燕挠了挠脑门:“你别哭,要不我赔你。” 花虔听到这话,顿时目光炯炯,直勾勾的盯向她手中的锁鞭。 俏飞燕连忙护住锁鞭:“!!!这个不行!” 花虔再次扭头望向悬崖:“TAT” 俏飞燕:“......” 见美人哭唧唧,俏飞燕也于心不忍。 到底是自己失手惹出来的事端,她心疼的瞧了眼手中的长鞭,一咬牙朝花虔走去。 “那这个就给......” 话音未落,忽然“咔嚓”一声脆响,整座吊桥顿时从中间断裂成两半。 这吊桥本就年久失修,前些日子又刚刚经过一场鲛潮大战,再加上方才的比武摧残,早已不堪重负岌岌可危。 俏飞燕连忙抓住身边的绳索堪堪稳住身子,然而花虔站在吊桥旁整个人重心不稳,随着吊桥翻转朝下栽去。 猝不及防间,她下意识伸手抓住吊桥绳子,然而正是她手中抓着的这条绳子破损,被她一拽更是直接绷断。 坠落而下的花虔心中只有悲催。 为啥受伤的总是我? 身体快速坠落,眼看着她就要被巨浪吞噬,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人群中飞身而出,抓住花虔的手将她翻身抱入怀中。 他逆着光,花虔看不清他的脸,可此时除了唐瑾还能有谁会救她。 花虔顿时抱住他的脖子放心的把头埋在他怀里。 那人脚尖踩住悬崖凸出的石块一跃而起,转瞬便稳稳落入下层栈道。 花虔见得救,松了口气,却并不急着松手。 她脚丫子快活地晃悠,抱着美人不撒手,娇滴滴地蹭了蹭他的衣衫。 “还好有你在,我就知道你会救我哒。” 然而下一秒,她却感到靠着的胸膛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看来姑娘还记得在下。” 这陌生的声音让花虔一僵,抬头望去就看到一张极其出众可她却并不相熟的脸。 花虔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眼前这人凤眼高鼻,扬唇轻笑间神色飞扬,赫然是唐武大寿之日她在后院树上见到的那个绿衣公子。 虽然只见一面,但这人长相气质太过出挑,她想忘记也不容易。 见他此时还抱着自己,花虔连忙蹬着腿从他怀里跳出来退后三步保持距离。 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忽然眼角瞥见一道深蓝的衣摆。 花虔身子一僵,扭头望去,就见唐瑾站在一旁的木桥上冷眼看着她。 花虔:“......” 遇事先发制人,花虔立刻嘴角下撇,委屈地跑到唐瑾身前:“你怎么都不来救我的?” 唐瑾却并没有同她说话,而是抬眸望向那男子,抱拳温润礼貌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虽然他礼貌有加,声音温和如细雨,可花虔瞧着他侧脸绷起的下巴,心中愈加七上八下。 那男子郎声一笑:“不必客气,江湖中人行侠仗义本是常事,更何况我与鱼姑娘也算是旧相识,理当相助。” 唐瑾嘴角微抿:“我却不知内人与公子何时相识?” 花虔连忙撇清关系:“我不认识他!” 那男子却笑道:“都说少盟主最知礼教规矩,据我所知,少盟主与鱼姑娘尚未成婚,何来内人一说?” 见这人居然莫名其妙就不怕死的跟唐瑾对呛,花虔连忙怼回去:“我乐意他这么叫。” 那人双手环胸道:“鱼姑娘,好歹在下方才救了你,你便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我这不正是在救你命呢吗。 花虔心里吐槽,面上却双手抱拳朝他郑重行了一礼。 “这位公子,鱼虔多谢公子相救,但一码归一码,整个江湖都知道,我与唐瑾自幼便有婚约在身,来年开春就要成亲,自然是一家人。如何称呼也是我们未婚夫妻的情调,无需外人定夺。” 那男人摇了摇头似是无奈:“这还没成亲呢你便如此护着他,要是成亲之后还不得被拿捏得死死的。” 花虔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皱眉头:“我既然心悦他,便是被拿捏也是我千百个愿意的,公子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眯眯地瞧向唐瑾,见他原本绷紧的侧脸放松了下来,心中才松了口气。 这时,上面的栈道上传来俏飞燕的高喊:“喂,你们还好吗?” 花虔朝她挥了挥手,旋即朝唐瑾道:“我们快上去吧。” 说罢拉着他便要离开,没想到手中一紧,花虔只感到身子一轻,天旋地转之间整个人已经被唐瑾拦腰抱在怀里。 她瞪大眼睛琢磨着唐瑾要干啥,就见唐瑾朝一旁的男人微微颔首。 “告辞。” 说罢,便抱着花虔一脚踏在吊绳上,借力施展轻功,轻点几段,直接飞到悬崖顶。 落地之后,他低头朝悬崖下望了一眼,却没有放下花虔,直接抱着她转身离开。 花虔在他怀中没瞧见他朝下望的眼神。 若是看到必定很惊讶,唐瑾居然会在人前流露出这种直白的情绪。 那一眼,是丝毫不掩饰的,嚣张又轻蔑,看垃圾的眼神。 绿衣公子望着离开的两人眯起双眼,双手交叉揣在大袖之中。 居然这般耐不住? 似乎比他想象得要简单啊。 作者有话说: 唐瑾:真可惜,武器没有了呢~ 花虔:是不是你干的! 唐瑾:你猜 第37章 攻略手札(三十七) 虽说公主抱是很少女心没错, 但街道上这么多人看着,花虔也怪不好意思的。 她晃荡着小腿,拍了拍唐瑾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我自己能走。” “方才靠在救命恩人怀中, 见你可是心满意足得很。” 虽然唐瑾的表情平淡, 但花虔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窃喜而笑像是只偷腥的猫。 这小变态居然吃醋了。 这是什么? 这就是进步! 她顿时也不顾不得什么羞耻尴尬,双臂一揽紧紧攀住他的脖子, 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 脚丫子晃荡得更加欢快。 “唐瑾, 你放心,我就喜欢你一个人。” 唐瑾依旧风轻云淡:“我有何不放心, 你若是背叛我,杀了便是。” “哎呀怎么张口闭口就要打要杀的,太血腥太暴力。” 花虔歪头靠在他胸前, “不过那个男人奇怪得很。唐叔叔大寿之日他曾出现在我院墙上,不过当时他说是来给唐叔叔贺寿的,无聊随意逛到了后院, 我便也没在意。可如今他居然又出现在这,想来总是奇怪。” 她昂头望向唐瑾:“难不成他知晓了我们的行动?可如果他想捣乱, 那也应该暗中行动才对, 怎么会救我呢?” 唐瑾道:“此人武功了得, 城府极深, 你若是想安稳活着, 最好敬而远之。” 花虔瞪大眼睛:“连你都说他武功了得, 那必然错不了, 想来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唐瑾:“......” 他这话分明是在告诫她莫要同那浪荡子纠葛, 怎么这丫头听话只听半截,倒是夸赞起那人来了。 唐瑾皱起眉头:“所以呢?” 见他目光阴沉下来,花虔顿时缩了缩脖子:“所以我得离他远一点。” 见她识趣,唐瑾才满意。 付琅已经订好了住处,花虔两人随他下了层层石梯,最终到了客栈。 除了集市以外,浮萍镇所有的活动区域都在悬崖内,要想走动,就要爬石梯,走木桥。 花虔从未见过这种布局,稀罕得很,便想出去逛逛,然而唐瑾却拘着不让她出去,怎么撒娇卖萌都没用。 “明日便要出海,你还是老实些。” 莫要再遇到些不干不净的人。 花虔沮丧地趴在桌上,瞧向栏杆外海天一色的风景哀叹。 这时,包厢的门被拉开,两个小厮将菜肴流水一般的呈上。 花虔瞧着摆满了桌子的菜,皆是鲍鱼海鲜:“怎么点了这么多菜?” “是我送的。” 花虔听到这话扭头望去,就见俏飞燕从门外走进来。 “虽非有意,但到底是我弄丢了你的鞭子,这顿饭就当做是赔偿吧。” 花虔咬着筷子:“你不想赔我鞭子了。” 见她目光直勾勾地盯向自己腰间的锁鞭,俏飞燕嘴角一抽,遮掩住鞭子尴尬地咳了咳。 “咱两武功不同宗,你用这鞭子也不顺手。” 见花虔目光不加掩饰的质疑,俏飞燕脸一红,咬了咬牙肉疼道。 “我又不是不赔你,多少钱你说个数,大不了那一箱黄金送你了。” 花虔见她当真要去拿黄金,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可拿不下那么多钱。” 她又叹了口气,心疼道:“但是这鞭子的确珍贵,是我一朋友特意为我制造的,如今丢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说。” 俏飞燕见这里面还有这层缘故,顿时更加尴尬。 “我那鞭子不是不愿给你,只是那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物,况且武器傍身虽说如虎添翼,但也要同招式套路相贴合。你使得是软鞭,我使得是锁鞭,虽都是鞭子但却并不同宗,也无法发挥威力。” 她接着道,“这样,我找最好的锻造师按照你的武功套路,再给你特制一条软鞭,你看怎么样?” 花虔倒也不矫情,点点头道:“行,那就多谢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 俏飞燕哈哈一笑,“你们在浮萍镇这些日子想吃什么便同小二说,不打不相识,咱们也算是朋友了。” 她一拍手,候在外面的小厮便走进来恭敬笑道:“掌柜的,有啥吩咐不?” 俏飞燕道:“把我珍藏的醉花春拿来。” “是。” 花虔见小二居然叫她掌柜的,更加惊讶:“这家客栈是你的?” 俏飞燕点头:“我捕鲛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就买下这家客栈,吃喝睡觉都有人伺候着,还能赚钱,多方便。” 花虔瞧着包厢外稀稀落落的客人有些疑惑:“可是我瞧着这镇上的外人并不多啊。” 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开客栈真能赚到钱? “那是因为还未到旺季。” 俏飞燕解释道,“你们来得早了,浮萍镇每年两次捕鲛,再过几日便会有外商乘船来买卖货物,还会有官府的人来收货,那时候才热闹呢。” 她大拇指朝包厢外一翘:“我这客栈一楼便是镇上最大的拍卖区,所有捕鲛得来的无价之宝都是在我这拍卖的,到时候让你们见识见识。” 花虔对俏飞燕更是崇拜,无父无母的孤女习得一身好武艺,靠捕鲛生死一线中讨生活,再用攒下的本钱经营客栈,垄断拍卖市场。 这简直就是大女主经商文啊。 “飞燕姑娘,你好厉害啊!” 俏飞燕看着花虔的星星眼,不免挺了挺胸膛有些骄傲。 “对了,待会天黑了我带你四处逛逛,瞧你们是中原来的,必定没见过咱们浮萍镇晚上那般独特的风情。” 花虔眼前一亮,旋即睁着杏眼望向淡然饮酒的唐瑾。 俏飞燕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难以和之前同自己比武时飒爽伶俐的模样相联系,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嘀咕着这小两口必定是这武艺高强又俊俏的小郎君主家。 她笑着朝唐瑾道:“这位大兄弟,若是晚上无事,你们夫妻二人一块去逛逛呗。我打包票,咱们浮萍镇的夜景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花虔也连连附和,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唐瑾却不紧不慢的阖眼饮下清茶,轻笑着朝花虔道:“用膳吧。” 俏飞燕见他不理会自己的话,略微尴尬但也识趣地笑道:“那你们好生吃着,我先行告退了。” * 夜幕降临,挑灯的灯夫顺着脚架爬上高悬在半空中的巨大灯笼串,将盏盏灯笼点燃。 各层的阁楼高挂起燃着莹莹烛火的红灯笼,映照出一片暖黄,在这海浪席卷的阴暗悬崖中,诡谲又奢靡,仿佛浮光掠影的美梦一场。 崖上阁楼的窗纸中映照出道道饮酒高歌的身影,欢笑声此起彼伏,还有提着灯笼的孩童在吊桥上追逐玩闹。 花虔趴在栏杆上,望着眼前迷醉绚烂的景色。 迎面便是冰凉的海风吹来,她感叹道:“真好。” 就像是画中的世界一样。 她扭头望向站在一旁的唐瑾笑道:“之前见你不答应,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出来玩呢。” 唐瑾负手而立,垂眸望向这黑暗中诡谲的景色。 他讨厌花虔望向俏飞燕的眼神,像是看到天神一般。这让他忍不住想刮花俏飞燕的脸,在她身上捅上几道窟窿才能泄愤。 便是出来也当是他和花虔两个人独处,哪里轮得到旁人聒噪。 既然花虔想出来玩,那也没什么,有他在,旁人便莫再妄想接近她。 花虔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傲娇,外头望向他笑呵呵道。 “听闻夜市里会卖许多晒干的海鲜。海货咱们那可很少能见,要不等回来时我们带些回去,我给你做零嘴吃?又脆又香甜,你肯定没吃过。” “鱼姑娘居然会做菜?” 一道轻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花虔转身望去,就见白日里救她的男人摇着扇子站在不远处。 他踱步上前:“早听闻鱼姑娘是深闺淑女,后厨烟熏缭绕,鱼姑娘竟能待得下去?” 这货怎么阴魂不散啊。 花虔心里吐槽,面上道:“人人都有爱好,我自幼喜爱下厨,母亲也教导我日后出阁,夫君衣食不可假手于人,方为贤妻,有什么问题吗?倒是这位公子,背后偷听未婚夫妇说体己话,并非君子所为。” “行端坐正,磊落光明方为君子;蝇营狗苟,阴险狡诈是为小人。其实君子和小人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些人面上一表人才,风光霁月,内里却可能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人面兽心防不胜防最为可惧。鱼姑娘涉世未深,单纯良善,识人不清也是难免,可要当心些。” 花虔心里惊怪,嚯,人面兽心这说得不就是唐瑾吗? 她不由悄咪咪瞄了一眼唐瑾,暗淡的灯光下瞧不清他的神色,但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花虔立刻昂起头:“你虽救过我,可你这人却好生奇怪。我们明明素不相识,可每每见面你便话里带刺说一大通,你既说正人君子磊落光明,可你却也从未告诉我们你的名字,瞧着行踪可疑得很,我们不同你说话。” 说罢便拉着唐瑾要离开,没想到却被唐瑾拽住手腕。 她不解的望去,就见唐瑾抬眸望向男人,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和煦如三月春风,可却让花虔没有来一阵寒意,比那呼啸的海风还要冷。 “想来这位公子也是为你担忧,又怎可置之不理呢?” 唐瑾垂眸望向花虔,声音越发的轻柔。 “那你便同这位公子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花虔望向他灯光下晦暗的面庞,深刻意识到这是道送命题啊。 事关唐瑾的面子,若是答得他稍有不满,那她怕是得遭罪。 不过唐瑾是抽了哪门子风,往常他都绝不多逼逼,人前温和良善,人后能下黑手下黑手,哪里会在这种口舌上咄咄逼人费工夫,非要她表个态。 见这气氛剑拔弩张,花虔脑海飞快思索。 然后,她抬起双手,放在胸前比了个爱心,娇俏道。 “你是我的心上人~mua~” 作者有话说: 花虔:小样,土味情话我可是一套套的,还拿不下你。 第38章 攻略手札(三十八) 这猝不及防的土味情话让其他两人都迷之沉默。 花虔却觉得自己这回答真是无可挑剔, 既回答了问题,又借机告白,简直是天才! 她越想越得意, 欢快地朝唐瑾肆无忌惮的比心。 而且她不满局限于一颗小小的爱心, 还双手搭在脑袋上蹦跶起来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唐瑾瞧着她仿佛做了件极其骄傲成就的雀跃模样, 嘴角勾起的弧度缓缓放大,最终忍不住垂眸轻笑出声。 花虔是第一次瞧见他笑得如此轻盈畅怀,笑眼间流光转逝, 美不甚收, 如琉璃灯下景, 水墨画中人。 她此时真真切切地能明白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壮举”。 他这一笑,倒是让一向脸皮厚的花虔红了脸, 双手揪着发稍,像是垂耳兔一样低着头,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美眸。 “咳咳。” 一阵极其突兀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间的暧昧气氛。 绿衣男子晃着扇子扇风道:“鱼姑娘方才说得对, 聊了这么久,在下还未表明身份,是在下疏忽。” 他收了扇子行礼:“在下徽州贾少龙。” 贾少龙, 额。 花虔一脸的难以言喻。 这名字真是又土又俗又别扭,还带了一丝莫名的熟悉。 这种路人甲的名字, 配上绿衣男子妖孽众生的脸, 怎么看都违和满满。 不像唐瑾, 美人如玉, 多好听。 花虔都没意识到自己心偏得厉害。 贾少龙笑道:“其实少盟主误会我方才的意思了, 我不过是与鱼姑娘一见如故, 见她又是至真至纯的性子, 江湖路远潭水深, 好心提醒一句罢了。” 花虔顿时后退一步同他拉开距离保命。 “贾公子,你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小女铭记在心他日必报。但有一说一,我同你可没什么一见如故,顶多算是萍水相逢。” 她接着道,“而且至真至纯这词跟我也真没什么关系,谬赞谬赞。” “鱼姑娘自谦了。” 贾少龙微微一笑,“不过今日在这里能遇见二位倒当真是让我有些意外。浮萍镇离玉机山相隔甚远,二位千里迢迢来到此处,难不成......是为了罗孚道长?” 花虔心中一惊,就见贾少龙接着笑道。 “二位不要误会,在下并无恶意。我四下云游惯了,听闻浮萍镇近日有捕鲛盛会便特来观光,顺道去拜访若虚山的罗孚道长。” 他望向唐瑾,“只是少盟主身兼重任,必然不像在下这般清闲。如今来这荒蛮之地,想来也不是陪同未婚妻游山玩水的,故有此猜测。” 花虔刚想反驳,就见贾少龙道。 “不过若是我猜错了也无妨,只是想好心提醒下两位。浮萍镇经过捕鲛一战,众多船只都已损毁,剩下的船只已经被我全部买下。明日我便启程前去拜访罗孚道长,所有船只为我一人护航。若是耽误了二位的行程,那在下就惭愧了。不过若是二位也有心赴若虚山拜访罗孚道长,那在下也乐意与二位同行。” 花虔算是明白了,这丫就是故意的。 他必定早就知道她们此次出行的目的,所以提前到达浮萍镇买下所有船只。 这分明是故意同她们作对。 花虔望向唐瑾,却见他面色淡然道。 “在下向来敬佩罗孚道长为人,既然贾公子诚心相邀,那我们便恭谨不如从命了。” 贾少龙行礼道:“久闻少盟主清风磊落,武林中人人称赞。能与少盟主共度一舟,是我贾某人的福气。” 唐瑾微微勾起嘴角:“贾公子谬赞。” 花虔瞧着唐瑾温和的模样,却觉得方才好不容易被她搅动起来的气氛再次低沉压抑,让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唐瑾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白兔,几次三番被人如此戏弄示威,怎么可能会不记恨在心。 这个贾少龙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处处针对唐瑾。 花虔心中忍不住吐槽。 兄弟,你就是个长得好看些的路人甲,原着中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提到你。老娘好歹还占了半句话的笔墨呢! 非要同第一大反派杠上,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就算你头再铁,唐瑾的扇子可是玄晶做的,削你分分钟的事。 自求多福吧,阿门! * 唐瑾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在他看来,贾少龙已经是个死人了。 便是触碰到花虔这一条,他也绝无可能活下去。 唐瑾根本不在乎贾少龙是怎么知道他们寻找罗孚道长的辛密,也不在乎他的动机是什么。 唐武密谋却泄露风声那是他废物,怪不得旁人。 不过唐瑾杀人无数,却还从没试过在海上动手。 应当别有一番风趣吧。 唐瑾想着,正好花虔也在,此番出行可以尝试些新鲜的,同她一道欣赏。 想来花虔也不喜欢这人的触碰,他可以让花虔亲自动手,砍掉贾少龙的双手泄愤。 花虔正纠结着唐瑾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水,就见他忽然扭头望向自己飘然一笑。 花虔:“......” 这笑容更显诡异了呢。 她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挤出一个笑脸。 三个人各怀鬼胎之际,这时,一道人影从石梯下来。 “咦,你们在这啊。” 俏飞燕跑过来笑道,“不是说不出来玩吗,我还想着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干柴烈火的,定是没空出来了。” 她可惜道,“我还特意让人给你们送去了一根上好的合欢香助兴,敢情没用上啊。” 花虔见她一来就满口虎狼之词,头都有些大。 她私心倒是挺想将唐瑾推倒,毕竟这种精准踩在她审美点上的人间尤物旷世罕见,睡一晚她只赚不亏。 也不是没偷偷想过将这丫的五花大绑肆意□□,那小皮鞭将他抽到哭。 但也就仅限于想想。 真推倒的后果怕是得手脚俱断,挖眼拔舌,剥皮抽筋。 她还是更爱惜自己的小命。 但假夫妻一事也不好就此拆穿,花虔只好打哈哈道:“无妨无妨,下次再用,总有机会。” 然而扭头就见唐瑾双手环胸,眉梢微挑,戏谑得望向自己,一脸的“我就知道你觊觎我的美色”。 花虔立马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 “多谢飞燕姑娘好意,情深意浓自然水到渠成,又何须俗物呢。” 俏飞燕听到这话顿时恍然大悟,一拍手赞叹道。 “说得对!我原本还想着以后嫁了人日日给我夫君用,现在想来,若是两情相悦又何须这些东西呢,他看到我不就情不自禁了吗!” 花虔:“......” 这是要把人榨干的节奏啊。 为你未来夫君点一根蜡。 第39章 攻略手札(三十九) 眼瞧着气氛愈加尴尬, 花虔打着哈欠揪了揪唐瑾的衣袖,假装困顿道。 “时候不早了,我有些困, 咱们先回去吧。” 唐瑾自然也讨厌同旁人在一处, 他顺势道:“那我们就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再瞧剩下两人的脸色, 竟然直接将没留神的花虔拦腰抱起离开。 花虔原本就没困意,这下更是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是抱上瘾了吗? 但她知晓唐瑾既然这么做了那必然是不会放她下来的,所以也不再浪费力气假装娇羞无措乱挥小拳头。 不用走路回房, 她也不吃亏, 花虔直接摆烂, 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 “鱼姑娘他们可真是恩爱啊~一个娇俏,一个英俊,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俏飞燕瞧见两人如胶似漆离开的背影,捂着脸星星眼羡慕道。 “恩爱吗?” 身旁传来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 俏飞燕扭头望去,就见贾少龙轻嗤一声, “我倒觉得他们,十分不相配。” 一个两面三刀的阴险狡诈之辈,便是有一副人畜无害的好皮囊, 伪装得再好也骗不了他。 俏飞燕奇怪:“干你何事?你说得又不算数。” 贾少龙:“……”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朝另一旁离开。 然而贾少龙却发现他走到哪身后就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跟到哪。 就连他进茅房那人都在门口守着, 即便自己施展轻功那人也很快又找上门来。 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 转身望向身后的人。 “这位姑娘, 你跟我了一晚上, 是有什么事情吗?” 俏飞燕一愣, 从柱子后探出脑袋:“你知道我跟着你?” 贾少龙道:“你的身手矫捷, 轻功的确不错, 但也并非天下第一。” 俏飞燕听到这话眼睛却愈加发亮。 她抽出腰间锁鞭, 干脆利落道:“既然如此,我要同你打一架。” 这下轮到贾少龙哭笑不得:“姑娘,你下午还没打够吗?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同你比武?” “少废话,看鞭!” * “吱嘎——” 唐瑾踢开门,绕过屏风将花虔放到床榻上便要起身,却被花虔抱住脖子不撒手。 她瞧着近在眼前的唐瑾,他的眼眸如秋水涟漪,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唇如花瓣。 暖黄朦胧的烛光让他原本冷淡的表情也看起来温柔不少。 不愧是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美男。 花虔弯起嘴角,娇滴滴道。 “你陪陪我嘛。” 许是唐瑾对她接触的不排斥,让花虔也增了不少的胆子。 花虔这人向来是个会审时度势,得寸进尺的人。 别人让她一寸,她便进一寸,让一尺那必定进一尺,势必要踩在雷区边上才满意。 对于花虔来说,只有清楚了对方的底线,才能在不得罪对方的同时最大程度的让自己活得不憋屈。 若是唐瑾真是个孟浪的人,那她早就怂得当缩头乌龟。 正是因为她知道唐瑾不会做什么,所以才会这么大胆。 唐瑾此时低着身子,脖子被柔软温热的手臂缠绕住。 他的长发垂散下,同花虔散在床榻上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像是泼散开的一团水墨。 长发隔绝了视线,让唐瑾的世界似乎只能望到花虔的脸。 他无意垂下眼眸,目光便落到她晕着水色的唇瓣。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他可以感觉到花虔的呼吸。 麻麻痒痒的,像是轻拂过脸颊的羽毛。 心中涌现出一丝异样的悸动,唐瑾下意识想要俯身吻上,这让他自己也一惊,顿时拨开她的手起身。 “明早寅时起床。” 听到这话,花虔顿时哀嚎一声。 “怎么又是寅时!” 然而唐瑾已经拂袖而去,不再理会。 出了房间还能听到花虔在屋里闹腾,唐瑾嘴角微扬,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坐在椅子里倒了杯茶。 茶水已经冷掉,他却并没有唤付琅换下,而是缓缓饮下。 温凉而苦涩的茶水下肚,才消去了心头一时涌起的热意。 唐瑾按住胸口,眼中却没有往日的清明,而是有些迷茫。 他一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乎什么,或者说什么都不在意。 与花虔的相处中,也一直是他掌握着主动权,所以他自信从未担心过什么。 方才花虔抱着他的时候,他应该毫不犹豫的离开,又或者直接吻下去。 总之不该有任何的犹豫。 可心头忽如其来的一丝悸动却竟让他一瞬间不知所措。 唐瑾竟然在想,他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正确的? 世界上只要是他想做的便该是正确的,这是唐瑾一直信奉的宗旨。 可如今他心中却有了一丝犹豫。 在担心什么呢? 唐瑾也不知道。 但这是不对的,唐瑾想,他的心不应该因为这种小事所牵动。 怎么可以因为这种小事所牵动呢? 心跳得似乎还是有些快,他神色懊恼,按住心口的手背上青筋暴露。 然而最终,他有些颓废的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睁眼时眼眸中已经一片清明。 花虔,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不然我只有弄死你了。 * 在房间哀嚎的花虔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人心中已经上升为头号危险人物。 许是晚上喝了些酒,又出去逛了会,她兴奋得不行,到了深夜才睡着,等再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 刺眼的阳光照入房间,花虔猛地睁开眼睛,翻身而起。 完蛋了,现在才起,唐瑾不得骂死她。 花虔连忙穿好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漱后跑出房间。 然而她就瞧见唐瑾正靠在椅子里看书,一旁的桌子上摆着几盘精致的早点。 见了她,唐瑾翻了页书懒懒道:“让你寅时起,你现在才起。瞧你眼下青黛,难不成是昨晚在梦里还惦记着我?” 花虔:“……” 见她不说话,倒是唐瑾放下书,有些奇怪:“你就这么馋我的身子?” 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早知道昨晚就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也不用她梦里惦记着了。 怪可怜的。 花虔:“……”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自恋。 她捏起一个虾包,随口道:“是啊是啊,我是梦到一个男的,不过不是你。” 唐瑾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消失。 空气忽然仿佛有些窒息,冷得花虔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唐瑾猝然冷下的眼神,口中的虾包差点呛着嗓子,连忙解释道。 “我是在想罗孚道长。都说罗孚道长仙风道骨,可他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山,那一座小岛上风吹日晒的,怕是再仙风道骨也得晒成煤炭了。” “而且若虚山还要出海,还是连寻常船夫都不愿去的小岛,岛上肯定是荒无人烟,他一个人不憋得慌吗?又或者他可能早就去世了,只是无人知晓而已。” 花虔喝了口热茶问道,“若是罗孚道长真的去世了,那你怎么跟唐伯父交代啊?” “死了就死了,有何需要交代的。” 唐瑾将书丢到一旁,“莫要再去想些有得没得,吃完咱们便出发。” “哦。” 见唐瑾不愿多提罗孚道长,花虔也噤了声。 吃完早膳,两人便离开客栈。 花虔原是想同俏飞燕告别的,毕竟在武侠世界能见到这么英姿飒爽的姑娘也是缘分。 可惜小二说俏飞燕一早便离开了。 花虔虽然遗憾,但耸了耸肩也放下了。 她望向海天一色间宽阔壮丽的地平线。 平静的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灿斑斓,时不时有飞鸟划过天际,昨夜的风雨早已消失殆尽,仿佛从未来过。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1】 连自己都只是这浩渺世间的过客而已,又何必在意萍水相逢之辈的一夕离别。 花虔正感慨自己这思想境界又提高了不少,没想到在码头就看到一道飒爽的身影正拖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上船。 花虔睁大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俏飞燕,你怎么在这?” 俏飞燕将装满黄金的箱子丢到甲板上,甩了甩胳膊:“我跟你们一起走啊!” 花虔:“???为啥?” 俏飞燕擦了擦汗:“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呆在浮萍镇这么久,也该出去逛逛,见见世面嘛。” 花虔有些犹豫的指向那箱子:“你……带着这个出去,不累吗?” 谁出去旅游带一箱黄金的。 “不累不累,这不是坐船嘛,黄金就放在船上呗。反正这是我的嫁妆,谁拿了那谁就是我丈夫,对吧!” 她说着这话,却是望向不远处眺望大海的贾少龙。 贾少龙听到这话,连招呼都没向花虔他们打,一个转身逃离甲板去了内舱。 看着贾少龙逃窜得有些狼狈的身影,花虔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俏飞燕笑哈哈道:“这个大男人怎么倒是脸皮这么薄。昨夜我同他打了一架,我输了。我就决定要跟着他,他去哪我就去哪。” 花虔弱弱举起手:“额,其实我想说,比武招亲会不会有点草率了?这世上高手这么多,总不能谁打败了你,你就嫁给谁吧。” 俏飞燕眨了眨眼笑得更得意。 “你以为我为啥跟他打架,还不是因为他长得甚得我心。我试了下他的武功,也是个高手,而且也尚未婚配。这不是老天爷赐得姻缘吗?倒手的馅饼我俏飞燕可没有丢掉的道理。” “我啊,便跟着他,若是他哪日真喜欢上其他姑娘,我再离开也不迟啊。反正我俏飞燕孑然一身,人在哪家就在哪。” 作者有话说: 【1】出自汉末《古诗十九首》 第40章 攻略手札(四十) 花虔听到这话, 倒是佩服她敢爱敢恨的勇气。 很快船便开了,船夫已经备好了茶点,请几人入船舱休整。 俏飞燕笑道:“若虚岛离浮萍镇两个多时辰便能到达, 咱们现在出发, 说不定还能赶到岛上吃晚膳呢。” 花虔道:“可我听说前往若虚岛的航线总是会遇到诡异的天气, 所以这里的船夫很少有愿意前往若虚岛的。” 俏飞燕解释道:“没错,不过不仅仅是因为天气原因。船夫不愿意前往若虚岛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若虚岛的附近海域经常有鲛人成群出没, 有人推测鲛人的海底巢穴就在若虚岛附近。” “那为何今日有船夫愿意出海?” 俏飞燕刚想接着解释, 便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 “因为鲛潮刚退。” 贾少龙走进船舱道, “鲛人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战利品也足够丰富。他们一般会选择回巢休整, 短时间内不会再贸然出海狩猎。而且若虚岛并不远,便是遇到零星几个鲛人,以咱们的武功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只要上了岸, 有少盟主在,那我想再多的鲛人也不在话下。” 花虔一愣:“战利品?” 该不会是…… 俏飞燕点点头:“是人。” 花虔一阵恶寒:“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离开浮萍镇另谋生路?世上谋生方式千千万, 便是当个寻常的屠夫卖茶翁,也好过豁出命去, 一招不慎便成了他人饱腹之食。” 俏飞燕却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浮萍镇祖祖代代都是伴海而生, 根就在这里还能去哪呢。” 她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 “更何况去哪不要交税, 我们又大多是贩鱼易货的商贾, 各种赋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若是能捕杀一条鲛人献上, 整个镇子一年的赋税便可以全部免除, 这可是其他地方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花虔听到这话也一时哑然, 心中郁结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自古商贾的赋税最重,各种杂七杂八的赋税,加之地方官宦乡绅的层层剥削,一年十利有八都被掠夺。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集合全镇之力捕杀一条鲛人,全镇人的所有赋税都可以全免。 这已经是寻常百姓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生存方式了。 若非天道为难,谁又愿意殊死一搏呢。 鲛人天性食人,人类捕杀鲛人。 都是为了生存,没有道理可言。 花虔心中有些难受,她饮下茶水起身道:“舱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快步走出船舱,直到感受到迎面吹来的海风,她心中的郁结之气才略有消散。 “怎么跑出来了,难不成是觉得浮萍镇的人可怜?” 花虔扭头望去,就见唐瑾弯身从船舱里出来。 花虔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起了当初将匕首插入血人蝠喉咙的瞬间。” 她低头望着双手,“很恶心。” 刀子插入血肉时的摩擦声; 温热的鲜血溅了满身的粘稠感; 像是在杀一只待宰的猪羊。 每次回想起那一刻,花虔都觉得窒息,恐惧和恶心。 唐瑾却有些不解:“你不喜欢杀人的感觉?” 花虔一愣:“我为什么要喜欢?” “主宰他人性命的感觉不好吗?越是平日里自命不凡,孤傲矜贵的人在面对死亡时越是恐惧,像是一滩烂泥一样为了活命作出种种丑态。” 唐瑾站到她身旁,“看着他们绝望无助的挣扎,却只能认命得臣服于你的脚下,哀求着,哭嚎着,却最终难逃一死。而你是他们性命的主宰者,只要动一动手指便可以捏碎所有违背你心意的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他愉快轻松道,“当然,在我看来还是越有难度的杀起来才越有趣。不过你现在武艺不精,自然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但若你愿意,我可以将你讨厌的人送予你杀。” 花虔望着他面带笑意的面容,听到他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她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杀人。” 唐瑾眉头轻皱:“可你杀血人蝠的样子明明很好看。” 花虔一噎。 正常人谁会觉得一个人杀人的时候很好看啊! 然而眼前这个人不是正常人。 “我杀血人蝠是因为性命攸关,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为了自保而杀人是无可奈何,若是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但不代表我喜欢杀人。” 花虔望向他郑重道,“我不喜欢随意剥夺他人的性命。你之所以认为杀人很容易,是因为你身处高位,可以俯视众人。但若有一日身份互换,你成了可以被随意践踏的那人,你还会觉得杀人是一件乐趣吗?” 唐瑾理所应当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若无被杀的准备,又何来杀人之心呢?弱肉强食,本就是天道。” 花虔:“......” 这三观,果然唐瑾才是魔教中人吧! 她身为一个正常人,跟变态不在同一脑回路上。 两人各有各的道理,想要一次性说服唐瑾本也是异想天开,花虔只得采取怀柔策略。 她无奈道:“总之,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人做的事情是错的,但罪不至死,否则国法律例的意义何在。我信奉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 她拽住唐瑾的衣袖,低头闷声道。 “我不想你死啊。” 恍若春风拂过心尖。 唐瑾心中一动,望向她浓密的睫毛和微红的脸色(实际上是被海风吹得)恍然大悟。 原来花虔是在担心他。 因为在乎他,所以担心他会死去吗? 唐瑾感到指尖微热。 明明花虔只轻拽着他的衣袖,并未触碰到肌肤,可他却仿佛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侵入他的肌肤,一直涌入心头。 这就是被放在心上的感觉吗? 他很喜欢。 唐瑾嘴角微扬,握住花虔的手,难得温柔道。 “你放心,若真有一日我死了,我会带你一起走。” 花虔:“......” 妈耶,越来越恐怖了。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个邀约她可以拒绝吗? 然而下一刻,唐瑾已经抚摸上她的脸,在花虔的惊愕中低头吻上她的额头。 “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杀人的事情便交给我来做。” 第41章 攻略手札(四十一) “喂, 你怎么了?” 花虔眼前一晃,回过神来就看到俏飞燕凑到面前的脸,吓了一跳。 俏飞燕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花虔:“五......” “还好, 看起来没傻。” 俏飞燕点点头, 双手环胸道, “你这从外面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发呆,眼睛都发直,我还以为你傻了。” 花虔听到这话略带尴尬, 脑海中又忍不住回想起方才在甲板上, 唐瑾俯身的一吻。 轻盈又柔软, 带着意想不到的温柔。 想到这,花虔呼吸一窒, 双颊又忍不住发热,连忙捂住脸。 他居然吻了自己。 却没想到俏飞燕依旧发现了猫腻,指着她喊道。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对, 定是刚才海风吹得身子受了寒。你们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家家,身体虚弱得很,可不能马虎, 我去找船夫看看有没有药。” 花虔见她直愣愣就往外冲,连忙拉住她的手。 “我没事, 就是, 就是船舱里有些闷热, 你不觉得吗?” “闷热?” 俏飞燕望着打开的船窗外呼呼吹进的海风, “没有啊。” 花虔打着哈哈道:“可能你体质比较好, 感觉不到热。对了, 贾少龙他们呢?” 船舱里现如今只有她们两个人, 并不见唐瑾、付琅和贾少龙的身影。 “还有一炷香左右就能到岸, 付琅去收拾东西了。至于唐公子和贾公子,他们出去了好一会儿,应该在甲板吧。” 花虔微微颔首,这一路倒是意外的顺利。 她望向窗外隐隐灰暗的天空,云层翻滚涌动,仿佛随时压沉入海。 花虔起身道:“怎么感觉船开得慢了些。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快些上岸为好,我去同船夫说说。” 她离开船舱,刚想上楼梯时余光忽然瞥见一闪而过的黑影。 那东西速度极快,她走近一看,就见地上留下蜿蜒的水渍,像是水蛇滑过一般入了船舱深处。 花虔顺着痕迹通过楼梯下到最下层,却停在楼梯口不再向下。 船舱底层黑洞洞的不见有光,越靠近地上的水渍却越来越多,积水也越来越多。 若是武侠小说的主角那定是要上前仔细查看一番。 但花虔很怂。 她瞧着底下便觉得心里发毛,仿佛其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就等着她羊入虎口。 所以她果断选择掉头朝船舱外跑去。 小说重要角色遇事皆能化险为夷,但她一个早就该死的路人甲可只有小命一条。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有些事情还是得唐瑾打头阵。 下面若当真有什么奇形怪状的怪物,她冲上去那怪物正好能饱餐一顿。 遇到唐瑾那就是一刀一个小朋友。 * 甲板上,唐瑾望着翻卷的云层。 呼啸的海风将他高束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蓝色的衣带像是随风翩飞的蝴蝶。 他的鼻梁高挺,浓密纤长的睫毛投下一道阴影,掩盖住眼底淡漠的神色。 红润的唇色是黑眸白面间唯一的色彩,仿佛水墨画上的一点朱砂,在乌云蓝衣的衬托下更显浓烈。 若是花虔看到这一幕,必定感慨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美貌。 只可惜站在一旁的是贾少龙。 “少盟主在这站了许久,看来很喜欢海上风景。” 唐瑾望向风起云涌的天色和汹涌澎湃的海浪。 “我是第一次看见海,不过我很喜欢。” 他漫不经心道,“贾公子也会喜欢的。” 贾少龙显然很疑惑:“少盟主怎知我的喜好?” 唐瑾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望向他,嘴角扬起一道淡薄的笑容,黑如曜石的眼底阴桀乍现。 魂魄所归之处,自然是该喜欢的。 他背在身后的修长素手中,银漆黑晶孔雀歇宿扇缓缓展开。 “唐瑾,可算找到你了!” 听到这声音,唐瑾手指一顿,将折扇收回。 回首望去,就见花虔气喘吁吁的从船舱里爬上来。 “船底好像不太对劲,我方才瞧见有个东西窜过去,跟下去一瞧就见船底全是水。” 她见甲板上还有其他人,揪着唐瑾的衣袖小声尴尬道,“我有些害怕,就没敢一个人到船底查看。” 唐瑾见她只同自己亲近,心中甚是满意,余光瞥向一旁的贾少龙,状若不经意地轻飘道。 “贾公子侠肝义胆热心肠,又是你的救命恩人,想来更是怜香惜玉之人,你有担忧之处不必瞒着贾公子,倒显得咱们见外。” 这话听着是在怪花虔不懂事,但话里话外都表明着花虔对贾少龙的防备和不信任,又宣誓着唐瑾和花虔两人之间的亲密无间。 贾少龙嘴角微笑不变:“鱼姑娘想来是受到了惊吓,少盟主不必过分苛责。鱼姑娘,你在船底发现了什么?” 花虔摇头道:“我没看清,但是那东西速度极快,而且船底都是水,该不会是船漏了吧?” 唐瑾听到这话望向四周也道:“这船的速度的确比方才要慢上许多。” “按理说现如今该看到若虚岛才对。” 贾少龙走到船舷处向下望去,“船身的水位更深了,但行驶至今并未碰到礁石,还是去船底看下为妙。” 花虔点头:“我同你们一道去。” 唐瑾眉梢微挑:“你不怕了?” 花虔抱着他的胳膊嘿嘿一笑:“有你在我就不怕。我们少盟主武功盖世,便是鲛人来了,你也会把他们都打跑的。” 这话唐瑾显然很是受用,唇角的笑意都真诚了些,握住花虔的手便要朝船舱走去。 这波狗粮吃得贾少龙翻了个白眼,刚抬脚跟上,三人就听到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花虔寻着声音猛地回头:“是那艘船传来的!” 他们今日总共三艘船出航,方才那道惨叫声便是从左侧船内传出。 紧接着,像是收到了信号一般,一道又一道惨叫声接连传来,仿佛将众人囚困在其中。 急促的脚步声从舱内传来,俏飞燕浑身是血地跑出船舱大喊。 “是鲛人!” 与此同时,“嘭”地一声巨响,右侧船只的窗户被撞裂开,从中飞出一只健硕的黑尾鲛人。 他面目狰狞,锋利的利爪如铁钩一般嵌入船夫的肩膀,转瞬便将他拖入海水之中不见身影。 只有海面飘散的殷红血迹昭示着方才电闪雷鸣间发生的一切。 血腥味似乎激起了鲛人们的斗志,手无寸铁的人们仓皇逃窜,鲛人们发出尖锐的叫声追逐着,驱赶着,将他们逼到绝路。 四周已经是一片血海,花虔睁大双眼:“不是说鲛人不会出现吗?” 俏飞燕撕开裙摆的衣衫裹住受伤的手臂:“往年鲛人都不曾出现过,今年也不知道它们发什么疯。” 她抽出腰间的锁鞭:“来一个杀一个,撑到靠岸就行!” 这时,就见付琅拎着他们这船的船夫从船舱里跑出,转身封死了舱门气喘吁吁道。 “少盟主,船底全是鲛人。” 说话间,海面缓缓浮现出十几条鲛人。 他们身上覆盖着黑色的鳞片,双眼如蛇瞳,细长分叉的舌头舔舐着锋利尖锐的牙齿,旋即发出尖细的叫声。 那声音尖锐刺耳,犹如利刃灌入耳中,让人心神皆颤。 花虔痛苦地捂住耳朵,心口一窒,喉咙中涌出一股腥甜气息。 痛,太痛了。 这声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震碎! 忽然,她感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一只手覆盖住她的耳朵,遮挡住了所有声音。 一道暖流顺着温热的掌心传入她的身体,让她原本阵痛的内脏仿若浸泡在温泉之中,身体的剧痛得到缓解。 叫声散去,海中的鲛人们已经顺着船身兴奋地爬上甲板。封死的舱门也被不断撞击,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出。 唐瑾抽出腰间的黑晶折扇,低声道:“别动。” 下一刻,他已经冲向借力飞扑而来的鲛人,手中折扇转瞬便已割断了它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却没有泼洒到唐瑾的衣衫。 在割断喉咙的一瞬,唐瑾早已接住回旋的折扇,点地腾空而起,踩着坠落的鲛人跃入半空。 与此同时折扇一甩,二十八道暗刀从扇骨中如暴雨般飞射而出,巨大的内力冲击下,刚刚攀越入船的鲛人纷纷砸入海中。 见唐瑾如此神勇,贾少龙几人配合得当,战势已经逆转,看起来问题不大,花虔也松了口气。 但船已经漏水,若是不尽快上岸,等船沉了落入海中,便是他们几人武功盖世,也难以与擅长水性的鲛群相抗衡。 她拉起蜷缩在角落的船夫:“快点扬帆,咱们得尽快上岸,不然都得死!” 船夫听到这话,连忙哆嗦着腿攀上顶层,花虔同他一起吃力地把全部船帆拉起,又将船上堆积的货物统统丢入海中,减少船身重量。 鲛人见这条船久攻不下,损伤惨重,攻势渐渐弱下退去。 花虔见状刚松一口气,然而此时船舱的门被撞开,十几条鲛人犹如长蛇一般扑向甲板。 黑色的鲛尾光滑蜿蜒,仿佛纠缠在一起的黑蛇,看得花虔极为恶心。 与此同时,船身被猛地撞击。 之前那些退去的鲛人并未散去,而是聚集在一侧船底想要将船撞翻后水中围猎。 众人猝不及防脚下不稳,花虔连忙抱住船帆的支柱才稳住身子。 撞击一下接一下,甲板上的鲛人已经盯上猎物飞扑而出。 一条鲛人忽然扭头望向上层。 花虔心头一紧,就见那鲛人獠牙尽现,兴奋得紧弓起身子,犹如蓄势待发的捕食巨蟒,朝上飞弹而出。 花虔瞳孔猛缩,不由朝后退去。 下一秒,迎面而来一张血盆大口,她甚至可以看到鲛人口中层层尖锐的獠牙、分叉的长舌,还有黑洞洞散发着腥臭的喉咙。 第42章 攻略手札(四十二) 千钧一发之际, 花虔摸索到一旁的麻绳,顿时利落的翻滚躲过迎面飞扑,手腕旋转间长绳甩出, 将鲛人捆住。 她用力扯住绳子猛甩, 借惯性旋身将鲛人甩到海中。 旋即, 花虔右手缠绕住长绳当做软鞭,将企图爬上顶层的鲛人全部抽下。 然而船底一下下被撞击,船身本就漏水, 已经承受不住破坏逐渐倾斜。 花虔身形不稳, 堪堪抱住船帆才没被撞出船外。 但是船夫原本站在船舷一侧, 剧烈摇晃间没能抓住栏杆,眼见便要跌落。 花虔猛地甩出长绳缠绕住他的身子, 船夫整个人被吊在半空,紧紧抓住绳子才没继续下滑。 花虔大喊道:“往上爬!” 船夫听言,身子紧紧贴着木板, 拽住绳子朝上攀。 四周的物件都已经在倾斜时砸入水中,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他只能不断朝上爬, 想要抱住花虔所在的船帆。 然而撞击再次传来,船帆的木杆粗()大, 花虔单手抱着木杆本就吃力, 更何况还要支撑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她拽着麻绳的手背上青筋暴露, 手心已经被勒出血痕, 只得面色通红咬紧牙关道。 “快点上来。” 不远处的俏飞燕抓着栏杆, 忽然喊道:“虔虔小心!” 沉入海中的船侧已经攀爬上几只鲛人。 他们没有双脚的支撑, 在倾斜的船面上却犹如陆地一般行动。 锋利的利爪每一下都砸入木板之中紧嵌, 很快便接近了他们, 花虔甚至能看到他们眼中仿若看着猎物的贪欲。 船夫看到脚下逐渐靠近的狰狞鲛人,求生本能爆发,顿时攥紧绳子疯狂向上爬窜,很快便爬到了船帆处。 他刚扒住船帆,然而本就在打斗中受损的船帆早已不堪重负,已经承载不了两个人的力量。 “咔嚓”一声轻响,竟从底部断裂开来。 花虔刚想甩出绳子缠住船侧的栏杆抓住船夫爬上去,却没想到被船夫猛地推开。 旋即他一个人紧紧抱住残柱。 “对不住了,这只能支撑一个人。” 脚下没有支撑力,花虔整个人朝下坠去。 她震惊地看着面露痛苦更多却是劫后余生庆幸的船夫。 为什么? 我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 既然如此...... 花虔眼中转瞬凌冽。 那就把命还给我! 她毫不犹豫地将麻绳甩出缠绕住船夫的右脚,借力一蹬飞身越过他抓住其上的船侧栏杆。 船夫本就重心不稳,被拉扯住右脚,顿时手中一滑整个人惨叫着摔下船身,跌落到汹涌的海水之中。 海中伺机等候的鲛人见新鲜猎物落下,纷纷一拥而上。 很快,伴随着翻涌的水花和凄惨的哀嚎,水面涌出鲜红的血迹和残破的衣服碎片,在碧水映衬之下更加灼眼。 花虔看到这副残暴的场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若是当真落入水中,以她的武功大概率是要交代在这了。 但是被分食而亡这死法会不会太过凶残了。 花虔抬头张望四周,却还未看见岛屿,眼看着船离水面越来越低,脑海中赶紧召唤系统。 花虔:系统,不会真让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被分食这么残忍吧? 一四三八:【顾客你还记得我呀~嘤嘤嘤,人家还以为你早就吧人家忘了呢~】 花虔:老娘都快死了,你就别贫嘴了! 一四三八:【亲爱的顾客,很遗憾系统没有办法给你提供任何金手指,不过如果任务失败了,我可以向上级申请,让您死时感受不到痛苦~】 花虔:呵呵,我谢谢你了。 一四三八:【不客气,爱你呦,么么哒!】 见指望不上这半吊子系统,花虔也泄气了。 总归死得时候没感觉,也没那么痛苦不是。 天色已经彻底阴沉,乌云翻滚间雷声轰鸣。 狂风卷起海浪逐渐汹涌一波又一波地向已经遍体鳞伤,破败不堪的船只袭来。 有了风雨助阵的鲛人愈加嚣张,嘶吼着朝众人爬来。 一切仿佛陷入了死局,水上作战本就对他们不利。 若是掉入水中没有落脚点,便是武艺高超如唐瑾也无法游刃有余的杀死所有鲛人。 她望向此时被众多鲛人围攻在船尾的唐瑾,虽然看起来仍有余力,但鲛人数量实在太多,一时半伙想来也脱不开身。 花虔抱着栏杆,尽量让自己不跌落。 雨水从天心瀑布般砸下,让本就晦暗的视线更加模糊。 她手中此时只有一条麻绳作为武器,体力也已经几乎透支,根本无法抵抗再一波的围攻。 望向逐渐靠近的鲛人,花虔能想到的唯一自保的办法就是朝离她最近的付琅挪去。 好在大部分的鲛人还是奋力同唐瑾搏斗,给了她时间。 花虔强撑着力气一点点挪着身子,就见唐瑾又一扇子解决了扑向他的鲛人后,单手抓住栏杆一个漂亮的翻身,双脚踩在栏杆之上,挥扇傲立。 鲛人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这个人不好对付,纷纷绕过他朝其余几人涌来。 花虔见下面聚集越来越多的鲛人,连忙抱着栏杆喊道。 “唐瑾救命!” 唐瑾望向她,却并不急于营救,而是甩去扇子上的污秽血水,如闲庭散步踩着栏杆边缘轻快又稳落地走到她身边。 然后,他优雅地撩起衣袍蹲在花虔面前。 花虔看着他,一瞬间觉得仿佛他们此时身处的并非狂风暴雨中,而是在明媚午后的玉机门庭院。 唐瑾望向狼狈不堪的花虔,伸出修长的手指理了理她额间凌乱的发丝,嘴角勾起一道如春风醉雨般的笑容,轻声道。 “你求我。” 花虔一愣,旋即顿时依言道:“我求你。” 生死一线还管啥骨气不骨气的,能活命就行。 唐瑾却接着犹如蛊惑般轻声缓缓道。 “你爱我,离不开我,眼中只能看到我一个人,永远不会背叛我。” 花虔也不知道唐瑾这又是抽了那门子的疯,这地方怎么看也不是适合表白的地方啊。 鲛人已近脚下,唐瑾却无动于衷没有丝毫动作,只静静注视着她。 花虔当机立断道。 “我爱你,唐瑾,在这个世上我只会爱你一个人,如有背叛不得好死。” 听到这话,唐瑾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满足叹息。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蕴藏的情绪比风雨更甚。 “鱼虔,记住你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疯批式告白 第43章 攻略手札(四十三) 脚下的鲛人尾巴弓起, 健硕的手臂抵住被砸成窟窿的木船猛地腾空弹起,想将栏杆上的人扑入海中。 暴雨之中,唐瑾翻手挥出玄铁折扇。 折扇犹如回旋飞镖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 花虔甚至来不起看清他的动作, 就见折扇已经精准飞回到他的手中。 与此同时, 花虔只听到“刺啦”一声, 仿佛锦缎割裂的声音。 在折扇回到唐瑾手中的同一瞬间,已经近在咫尺的鲛人头颅倒飞而出,残留的躯干甚至还保持着狩猎的狰狞姿势, 旋即重重坠入海水, 砸出巨大的血色水花。 鲛人滚烫的鲜血喷洒在花虔的脸上, 混着雨水流下。 她怔怔地望向唐瑾。 既是在狂风暴雨之中,既是浑身被雨水打湿, 他依旧泰然处之。 那份与生俱来的从容不迫,无论何时都让人无法轻视。 这不是花虔第一次见识到唐瑾的武功。 早在两人第一次见面,他驾轻就熟地对付血人蝠时, 花虔就知道他的武功之高。 但这般近距离的威慑,还是让她再次震撼于唐瑾出手的速度之快,精准狠辣, 犹如身经百战的刽子手。 再加上那诡谲变态又怡然自得的神色,哪里像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然而鲛人们却似乎被彻底激怒, 拼命撞击着船身, 试图将他们撞入水中。 虽然有唐瑾在,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花虔紧紧抱着栏杆不撒手。 付琅见唐瑾他们无恙, 握住栏杆翻身而上, 向他们聚集。 俏飞燕和贾少龙见势也翻身而上, 立于栏杆之上。 暴雨未曾停歇, 昏暗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和层层围攻的鲛人。 他们就像是被围困在荒岛上腹背受敌的猎物, 只有相互依靠才能生存下去。 鲛人们飞速的攀爬、弹跃、扑袭,犹如丧尸般一波又一波的向众人涌来。 好在众人配合得当,唐瑾虽然已经用光了暗器,但一把折扇依旧犹如割韭菜一样刀刀致命。 好好一场生存反击战被他玩成了“水果忍者”。 贾少龙的武器是一把长剑,虽然不及唐瑾的玄铁刀扇炫酷,但也毫不留情刀刀朝鲛人致命处捅。 付琅自然不必多说,好歹是玉机门内门弟子,武功也是上乘。 俏飞燕虽然武功不及其他三人,但她在浮萍镇生活多年,捕鲛经验丰富,下手也是利落狠辣,挥舞锁鞭将企图撞击攀爬的鲛人击落。 唯有花虔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栏杆,绝对是团队中的废物担当。 她瞧着其他四人飒爽英姿,忽然生出些许郁闷。 要是她的武器还在,虽说不及唐瑾游刃有余,但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战局几经变换,众人再次占据上风。 眼见鲛人落北攻势不再如最初那般迅猛,却没想到又突生意外。 电闪雷鸣间,一个鲛人飞扑而来,贾少龙执剑刺去,然而那鲛人竟然迎着长剑将贾少龙直直撞下栏杆。 转瞬,他的身影便被海水掩盖。 俏飞燕睁大双眼回首望去大喊:“贾公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花虔也震惊了。 贾少龙的武功和反应力皆是上乘,怎么会毫无抵抗的被撞入海中。 唐瑾以扇掩面,状若惊讶的挑眉轻声道:“呀,也太不小心了。” 然而众人来不及想那么多,贾少龙的落水似乎让鲛人们士气再起,他们更加兴奋,奋力地撞击木船。 剧烈的摇晃预示着船就要翻了,唐瑾拎起花虔:“你会水吗?” 花虔犹豫的点了下头,以为唐瑾要将她丢入水中。 “会,但不熟......” 她只暑假学过几节游泳课。 唐瑾轻声道:“那就抱紧。” 下一秒,本就摇摇欲坠的木船彻底被掀翻。 与此同时,花虔紧紧抱住唐瑾的腰肢。 唐瑾踏着栏杆飞身而起,脚尖点住漂浮在海面上的碎木浮箱,几番飞跃,已经落入百米之外漂浮的巨大船帆之上。 海浪层层翻卷,推得船帆越来越远。 花虔安稳踩在船帆的枝杆上,转身望向远处被掀露的船底,却看不清俏飞燕等人身在何处,只能看到不断激起的水花。 她顿时焦急问道:“付琅他们呢?” 海面上隐隐可见飘散的血水,可见打斗激烈。 鲛人们闻到了血腥味,疯狂朝木船处的海域涌去。 花虔两人此时所在的地方暂时安全,但是显而易见俏飞燕他们那边不容乐观。 花虔望向唐瑾想让他帮忙。 此时鲛人已经死伤大半,只要几人联手,逼退剩下的鲛人不在话下。 唐瑾站在船帆上欣赏着鲛人疯狂捕食的血腥场面,听到她喊自己,眉梢微挑,却不为所动。 花虔知晓他不喜欢俏飞燕,只得道:“付琅还在那。” 唐瑾听到这话垂眸望向她:“你在乎他?” 对于唐瑾来说,付琅不过是玉机门的弟子,若是连活下来的能力都没有,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花虔却关心他。 为什么? 唐瑾不解。 为什么要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刚刚才发过誓,明明只要在乎自己一个就够了。 在唐瑾的思维里,趁着这次机会顺势解决掉贾少龙目的便达到了。 至于碍眼的俏飞燕和无关紧要的付琅,对于唐瑾来说他们的死活都无所谓。 他一个人就可以带着花虔逃脱鲛人围攻,其他人的死活何必在意。 花虔没想到这人居然在这种时候吃醋,顿时抓狂,掰着指头编理由。 “这一路上都是付琅安排食宿洗衣做饭,他死了你自己洗亵裤吗!” 唐瑾听到这话难得犹豫了一下。 他的确不想自己洗亵裤,但是...... 唐瑾望向花虔道:“你可以洗。” “......” 花虔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我是你未婚妻不是你老妈子,再说我们还没成亲呢,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是不会给你洗亵裤的!” 她盘腿而坐,一副摆烂模样,“你不救就不救,一身衣服穿到臭吧!” 唐·重度洁癖·不想洗衣服·瑾听到这话嘴角一直微扬的弧度渐渐消失。 他思忖片刻,还是忍受不了不换衣服的自己。 这么看来,付琅还是有些用处的。 “在这等我。” 话音刚落,唐瑾已经飞身而出,施展轻功落到木船所在。 他一脚踢起散落水面的细碎木块,木块飞射而出,鲛人应声被爆头。 唐瑾似乎发现了好玩法,他并不急于将付琅从水中救起,而是用折扇削去残存的船身,木屑便成了简易的暗器,在折扇旋转间飞射而出,直直射入鲛人的额头。 有了唐瑾的支援,付琅又一剑刺穿扑到身上的鲛人后爬上一块木箱脱离危险。 花虔松了口气,然而还未等她放松片刻,身下忽然刺啦一声脆响。 一瞬间,脚腕冰凉。 花虔心中一紧,猛地回首望去,就见船帆已经被撕开一道裂口。 一只青黑色消瘦锋利的手穿过裂口抓住她的脚踝。 花虔瞳孔猛缩。 是鲛人! 有一只鲛人竟悄悄潜入船帆之下,伺机将她拖入海中。 那只手像是烙铁一样死死钳住她的脚踝,让她动弹不得。 花虔刚想要挣脱,就见鲛人如同紧绷的长弓一般竟从那裂缝中跃出,飞速地捂住她的口鼻,转瞬拽着她滚下船帆。 鲛人的爆发力太强,速度之快让体力透支的花虔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就被偷袭成功。 海水瞬间淹没头顶,花虔拼命挣扎,想要激起浪花引起唐瑾的注意。 可他们此时在巨大的船帆之下,扑腾的水花被帆布遮盖住。 再加上天色晦暗,海浪本就汹涌,这点动作更是不易察觉。 她的身子被死死束缚住,入了水的鲛人松开她的口鼻,却抓住她的脚腕将她向海底深处拖去。 生死一线,花虔按动手腕的暗器。 这是她唯一保命的东西,上次遇到血蝠之后她特意找铸武堂的匠人改造过。 按动一次可同时射出十根银针。 鲛人猝不及防被射入银针,吃痛地发出尖锐的叫声,松开拽住花虔的手。 花虔挣脱了桎梏,立刻用不太娴熟的狗刨拼命朝水面游去。 然而水下阻力导致射击的力道不够,那银针并未完全扎入鲛人体内,反而愈加激怒了它。 见花虔逃脱,鲛人一甩长尾紧追而上,很快便再次抓住了她的脚踝。 锋利尖锐的指甲嵌入肌肤之中,丝丝鲜血渗入海水。 花虔吃痛地想要挣脱,海水顿时灌入口鼻。 一瞬间,窒息感排山倒海而来,肺部像是快要爆炸。 鲛人握住脚踝的力道愈甚,宛若缠绕住身体的巨蟒,几乎要将她的脚踝绞碎。 时间仿佛停滞,花虔感到肺部仅存的空气一点点消散。 五感渐退,她的眼前模糊不清,耳边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感觉心脏微弱的跳动。 扑通,扑通...... 一下又一下。 意识模糊的最后,花虔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狗()逼系统,不是说死得时候没有痛苦吗? 就算任务失败,好歹给她个安()乐死啊。 最后的最后,模糊的视线中,好似有一束天光划破黑暗,荡开冰冷刺骨的海水为她而来。 不知道是天晴了,还是她仅存的朦胧意识产生的幻觉。 身体似乎变得轻盈,拉着她下沉的束缚不见。 都说人死后会灵魂出窍,摆脱□□的桎梏。 花虔觉得自己像是一片随风而起的飘叶。 在一个明媚的午后,飘向未知名的远方。 这或许就是她短暂人生的全剧终。 第44章 江湖风月(一) 累, 乏。 这是花虔意识清醒后的第一印象。 她像是陷入了一个很长的梦境,好不容易才挣脱住梦魇的束缚转醒。 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的夜幕。 一轮明月高悬, 苍穹之上若隐若现点缀着零星几点。 冷风不时吹过, 耳边是海浪拍打的声音。 鼻息间还有些许不适, 花虔忍不住咳嗽出声。 她觉得有些冷,费力撑起身子,却发现手心沾染着细软的沙粒。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 花虔抬眸望去, 就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背对着她。 唐瑾坐在一旁的篝火前, 他的外衫脱下挂在搭起的简易支架上晾晒,如今身上是一件黑色的内袍。 他此时低头看着手臂, 花虔随着他的视线下望,就见他的手臂被撕扯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像是被硬生生咬去了一块皮肉。 而他肩头的黑色衣衫上凝结一片殷红, 刺入一根如青黑色骨刺一般的东西。 篝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唐瑾从玄铁刀扇的扇柄处抽出隐藏的匕首,将其烤到灼热后, 干净利落地把手臂那块被海水泡得发白的血肉剜去。 鲜血顿时流出,将他葱白的手指染红, 像是雪域高原上盛开的血色玫瑰。 唐瑾面色并无异常, 但呼吸却有几分沉重,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眼见他又要去剜肩上的伤口, 花虔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 接过他手中的匕首。 “你这样处理伤口会失血过多的。” 唐瑾指尖一顿, 却并未说什么, 只任由她接过匕首。 花虔摸索了下衣兜, 掏出一堆东西。 武侠世界刀光剑影,死伤是常事。 她平日里便总是琢磨着怎么弄些保命的东西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古代装东西都是装在香囊钱袋中,很容易便丢了。 她便在里衣上缝制了不少暗兜,可见她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这些东西都没被海水冲走。 唐瑾见她摸遍全身,掏出各种小药瓶、银针、钱票、绷带、护心镜、蜡烛,甚至还有一小块牛肉干。 他剜肉都没有丝毫变动的嘴角也忍不住一抽。 没想到这丫头心眼倒是挺多,配备的东西齐全得很。 花虔瞧着眼前的小药瓶,原本想拿起红色药瓶的手忽然一顿,旋即狡黠一笑,手指一拐另拿起旁边的蓝色瓶子道。 “当初你为了帮我治疗伤口特意送我的生骨玉肌粉,我一直带在身上,没想到竟有用武之处。” 她打开瓶盖,“既然是你亲自调制的药粉,想来是最适合你的体质。” 说罢,她将药粉一股脑全部撒在唐瑾手腕的伤口之上,心底暗想,这也算是报了当初的仇了。 她对着伤口轻轻吹着凉气问道。 “感觉如何?” 唐瑾没有回答,只漆墨般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盯向她,倒是让花虔心中有些发憷。 该不会是疼傻了吧。 这药粉的威力她当初可是受害过的,疼得哭爹喊娘都不为过。 忽然,唐瑾伸出右手。 花虔吓得一缩脖子,以为他要报复自己。 没想到唐瑾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白色瓶子。 “这里是什么?” 花虔回道:“这是玉颜膏,洛无邪送我的,专门祛疤,等你伤口好了我给你试试......哎,你干嘛?” 花虔话还未说完,就见唐瑾已经捏起瓶子抛进了海里,动作一气呵成,她都来不及抢回来。 花虔:“......” 见唐瑾目光又落向其他的药瓶,花虔连忙将它们护住:“这些都是我找许大夫要的保命药,不能丢。” 听到是许大夫的药,唐瑾目光才收回。 花虔见他不再发神经,松了口气,将绷带烤干后缠绕住他手臂的伤口系好。 一处伤口处理完,花虔望向他的左肩。 那骨刺扎得很深,伤口处已经凝结了血块,将衣服都黏在上面,怕是得费一番周折。 花虔犹豫道:“我......可能要先将你衣服裁开。” 唐瑾听到这话睫毛微颤,旋即不动声色地扭头望向一侧,将受伤的肩头稍稍面向她。 见他如此配合,花虔也不再犹豫,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他肩头的衣衫,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光洁的皮肤。 暖黄的篝火之下,跳动的火苗影子仿佛流淌的暧昧气息。 昏暗的光影映衬得唐瑾侧颜愈加精致深邃。 他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投映下一片阴影,遮盖住眼底的神色。 即使他的表情依旧淡然,但略微凌乱湿漉的墨发在衣衫半解间增添了一丝破碎感。 花虔忍住自己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屏气专注地望向伤口。 她用帕子按住伤口边缘,握住骨刺用力一拔,唐瑾顿时身体僵住,呼吸沉重了几分。 这骨刺刺入得比想象中还要深。 花虔立刻撒上消炎止痛的药粉,旋即用绷带缠绕住。 一套流程下来,她也紧张得浑身都是汗。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花虔捡起丢在地上的骨刺放在火光下查看。 就见那骨刺竟是鲛人的手指。 花虔顿时沉默了。 她回忆起昏迷前那道破开海面而来的天光,还有意识消散的最后,那股攥着她手腕的力道。 以唐瑾的武功,如何会这般狼狈。 她明明已经被拖入海中,又如何会脱险而出。 其实一切昭然若揭。 花虔心里突然不知道是何滋味。 她虽每日对唐瑾诉说喜爱眷恋,竭尽全力讨他开心,哄得自己仿佛都当了真。 但她心底其实很清楚,她对唐瑾的确有真心,但却是建立在利用和欺骗之上。 因为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场游戏。 她需要做的就是不计一切代价的通关。 所以花虔的心里一直都横着一堵墙,将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真心隔绝在外。 她可以对其他人好,要多好都行,但那是在不触及她利益的前提下。 没有真心交付,所以花虔也从未奢求过旁人拿真心待她。 她的处事原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人和人的相处本就是以利益为先。 从小到大,只有哥哥是真心待她好,为了她受尽苦楚,所以她也会不计一切代价的回到他身边回报他。 可如今唐瑾却为了救她以身犯险。 花虔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迷茫于唐瑾的感情。 因为她在唐瑾面前展现的有真实的自己,却也有伪装。 她不知道唐瑾在意的是哪个自己。 她也不相信会有人真的愿意为她抛弃性命。 花虔的脑袋中有些紊乱,像是一团找不到头绪的乱麻牵动着神经。 她望向火光中唐瑾清俊的眉目,心底涌现出一丝莫名的情绪让她无法忽略。 花虔下意识按住心口。 沉默片刻后,她的声音轻柔而郑重道:“唐瑾,谢谢你救了我。” 第45章 江湖风月(二) 唐瑾已经穿好衣衫, 他见花虔面露苦闷,皱着眉头捏起她的脸颊。 “你这是什么表情?” 苦兮兮得瞧着人心里难受。 花虔抿起嘴巴泪眼汪汪:“我感动。” 唐瑾:“......” 他忽然轻声一笑,双眼弯弯眼中似有流光划过, 比天上的新月还要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么这么蠢。” 花虔:“???” 见花虔呆愣愣的模样, 唐瑾将她揽在怀里。 “你向我发过誓, 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你既是我的,那任何人都不能抢走。谁敢同我作对,我便杀了他。所以你无须感动, 也无须对我说谢谢。” “不过我这个人最是贪心, 你既然发了誓, 那便要永远忠诚于我,相信我、依赖我, 心中眼中都不得容下其他,倘若有一天你背叛我。” 他低下头,漆黑的眼眸中篝火跳跃, 诡谲森然又妖艳蛊惑。 “你的下场会比那些鲛人更惨。” 他的神态认真,花虔丝毫不认为他说的话有半点掺假。 脑海中浮现出那些鲛人头身分离的画面,脸上似乎还能感觉到飞溅而来的滚烫鲜血。 花虔下意识点点头。 唐瑾见状笑容更甚, 却去了几分阴沉和诡谲,他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蛋:“这就对了。” 花虔却忽然望向他问道:“唐瑾, 那你是喜欢我什么呢?” 他所说的话句句都像是在告白, 却又掺杂着扭曲和诡异感。 花虔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一个天之骄子为她着迷。 在最开始, 她就是打算通过英雄救美的老套戏码让唐瑾感动。 言情小说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但问题是这套路失败了啊。 唐瑾逆天的武力值根本就不需要她相救, 而她自己反而差点死在唐瑾手中。 之后更是唐瑾几次三番的救她于生死一线之间。 若是说容貌, 她也美不过唐瑾, 反倒是狼狈的模样多次被他看到。 更何况若唐瑾当真是注重容貌之人, 那也不会几次三番想要置她于死地。 她的存在,除了挂名的未婚妻这一名号,对唐瑾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大意义。 所以花虔自己都很好奇,她究竟是哪里吸引了唐瑾的注意。 唐瑾似乎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歪头凝视她片刻,但很快他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不知道,但也无所谓。”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花虔心中有一丝怅然若失。 她旋即改口道:“那我换个问法,唐瑾,你为了救我而受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会一起死在海底?你有没有后悔过?” 唐瑾对她提出的这些问题很是不解。 “想做便做了,为何要后悔,便是死了又如何。你死也是死在我怀里,不必遗憾。更何况区区鲛人不过是群杂碎,还奈何不了我。” 花虔听着他语气中的轻飘和无所谓,又一言难尽地瞧了瞧他身上狰狞的伤口和苍白的唇色。 真是区区致命伤,何足挂齿。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或许对于唐瑾来说,对她的感觉根本就不是喜欢,只是如同小孩子看到有趣的玩具一般。 占有欲的作祟让他想要得到有趣的东西。 但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当发现新的玩具时,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抛弃。 不过没关系,只要在她完成任务之前唐瑾依旧看重她就行。 她也没指望真的和唐瑾共度余生。 花虔伸手回抱住他。 “唐瑾,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相待,既然我能忠诚于你,那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承诺?” 唐瑾伸手搂住她的腰:“你说。” 花虔见他并不抗拒,抬眸凝视着他许久,最终却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笑道。 “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姑娘觊觎你的美色,贪图你的□□。要是遇到那些豺狼虎豹,你当如何?” 唐瑾顿时面露厌恶:“杀了她们,挖掉她们的眼睛喂狗。” “等等等等,那倒不必如此。” 见他如此凶残,花虔连忙打断,“若当真遇到太过分的姑娘,额,还是交给我来解决吧。” 唐瑾的脑回路实在是异于常人的凶残彪悍。 这种人形大杀器一旦出手非死即伤,太过残暴。 要是当真遇到被美貌迷惑的天真小女娘,本着热心好市民的精神,花虔还是决定自己出手助她们脱离苦海吧。 见唐瑾不置可否,花虔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其他人呢?” 从她醒来到如今,这片沙滩便只有他们两个人。 难不成其他人都已经葬身海底了? 那他们两人又是被冲到了哪里? 花虔四下张望,就见岛中山顶似乎有一点若隐若现的微弱光亮。 “山上似乎有人。” 她指着光亮起身,朝唐瑾惊喜道,“咱们快去看看。” 唐瑾不紧不慢地将外衫穿好。 他自然早就看到了光亮。 按照先前航行的路程和风向,他们此时应当就在若虚岛上。 但唐瑾并不想这么快找到罗孚道长。 他更愿意同花虔单独多相处些时光。 早在上岛时,唐瑾就将已经昏死过去的付琅丢在另一片沙滩,自己带着花虔寻了处无人地休憩。 唐瑾瞧过花虔看得连环画和小说。 流落荒岛的公子姑娘都是这般共度一夜后,姑娘便死心塌地跟着对方。 虽然花虔对他已经表明过心意,但若是能让花虔更爱他一些,唐瑾自然乐意。 而花虔也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 她原本以为两人流落到此,要从龙傲天武侠后宫爽文变成苦逼的鲁冰逊漂流记,上演荒岛求生。 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岛上居然有人。 花虔顿觉精神抖擞,拉着唐瑾便要朝山上走。 忽然,就见远方沙滩的黑暗处似乎有重重人影晃动。 有唐瑾在,花虔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对着那身影喊道。 “谁在那里?” 听到她的声音,那身影一顿,立刻朝这边跑来。 “少盟主,鱼姑娘,是我!” 花虔见是付琅,朝唐瑾激动道。 “付琅没死!” 唐瑾敷衍道:“真是万幸,我的衣服有人洗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眸忽然一沉。 付琅的身后,两道身影紧随而来。 花虔也看到了他们,眼睛发亮道。 “是俏飞燕和贾公子,太好了,他们也都还活着!” 俏飞燕见了他们两人也欣喜道:“鱼虔,你们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花虔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唐瑾为了救我受了伤,好在已经上了药简单包扎过了。” 俏飞燕松了口气:“我和贾公子被冲到了岛屿另一侧,原本还以为大家走散了。方才醒来后见这边有火光便赶来,路上又遇到了付公子,好在大家都没事。” 旋即她又痛心疾首道:“就是可惜了我那一箱黄金,那可是我积攒多年的嫁妆!” 花虔安慰道:“就当是破财消灾了,钱还可以再赚嘛。对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俏飞燕点头道:“我以往乘船曾经过这片水域,远远望见过若虚岛,若我没记错,这里应当就是若虚岛。” 花虔听到这话道:“那太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赶紧上山去拜见罗孚道长。” 众人自然都同意,说罢便朝山上走去。 贾少龙原是想走到花虔身边同她说话,唐瑾忽然捂住手臂轻“嘶”一声。 花虔连忙扶住他关心道:“还疼吗?” 唐瑾略显虚弱地低着头,恰巧贴着她耳朵道:“许是海水泡得太久,伤口发炎了。” 花虔心下多了些愧疚。 若不是为了救她,唐瑾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她搀扶住唐瑾:“我扶你走,当心些。” 贾少龙见着两人当他是空气从面前走过,抽了抽嘴角。 这时,唐瑾忽然扭头朝他温和一笑:“贾公子还活着,真是福大命大。” 他的话语庆幸像是宽慰,但贾少龙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惋惜。 贾少龙身上的衣服已经破败不堪,数道血痕彰显著海中殊死搏斗的险境丛生。 他边跟在两人身后上山,边望向唐瑾微微一笑。 “多谢少盟主关心,算命先生曾说在下吉人自有天相,阎王爷瞧见了都绕路走,更何况是魑魅魍魉的雕虫小技。” 俏飞燕一挥手豪迈道:“没错,本姑娘同那些鲛人斗了十几年,它们也就会些以众欺少的小把戏。咱们福大命大,自然不怕它们!” 花虔瞧着唐瑾和贾少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贾少龙当初坠海的确可疑,但当时唐瑾分明已经没有了暗器。 而且众人都在全神贯注对付鲛人,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唐瑾不至于在这个时候除掉自己人。 花虔没有想过自己还是低估了唐瑾的变态程度。 他狠起来可从来不管场合境地,只要有机会让厌恶的人消失,他就会即刻动手。 更何况唐瑾足够自负,根本不曾将那些鲛人放在眼里。 若不是花虔曾说过不喜杀人的感觉,他也懒得在这些事情上为难她,唐瑾定会将贾少龙削断手脚筋后让花虔亲自处置了他。 也不至于还需要搞偷袭这一手。 不过对于唐瑾来说,也无光明正大一说,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如何他从不介意。 贾少龙望着唐瑾的背影,眼中晦涩不明,伸手轻按住胸口。 当初在鲛人扑向他的那刻,他本可以躲过。 但一枚暗器重击在他胸口,瞬间封住了他的筋脉。 让他坠海的根本不是鲛人,而是那枚暗器。 在这几人中,除了唐瑾,无人有那般实力和心机。 居然丝毫不顾及险境危困,按捺不住要置他于死地。 可暗器早已落入海中不知所踪,他没有任何证据。 这时,走在前面的唐瑾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扭头望向他,嘴角勾起一道弧度。 那笑容,挑衅又嘲讽,像是看着一个废物。 贾少龙心中一震。 真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付琅:我是冤种 第46章 江湖风月(三) 若虚山荒芜, 没有人工开凿的石板路,皆是些山间泥道,树木茂密丛生, 行之不易。 他们几人又都负伤在身, 精疲力尽, 走了好些时候才望见山顶那微弱的一点光亮。 “整座若虚山怕是只有这一间房子吧。” 花虔擦了擦额头的汗,“这罗孚道长几十年独自一人住在孤岛上,还真是耐得住寂寞。” 若是让她这么与世隔绝, 没电脑没手机没外卖, 怕是不出半年便呆疯了。 付琅砍下拦路的树枝:“罗孚道长毕竟是世外高人, 境界与咱们不同也是正常的。” 他心情有些激动,“我自小就听闻罗孚道长为救被戎狄围困的流民, 以一己之力挑三百戎狄的壮举,没想到今日竟能真的见到他尊身。” 他这般说倒也勾起了花虔心中的一丝好奇。 小说中这等隐居前辈皆是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也不知这罗孚道长是和模样。 众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山,还未到院门处就听到一阵鸡飞狗跳的闹腾声响。 山顶的小院里,一个妇人抡着扫帚破口大骂。 “你个老东西, 早就说了让你少吃点减减那一身肥肉,你倒好, 口上应承, 居然敢半夜偷吃!” 院子里, 一个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嘴里啃着一个大鸡腿, 肥嘟嘟的身体灵活地上蹿下跳, 边嚷嚷着。 “要怪只能怪你做得饭太好吃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 保持什么身形, 便是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那老妇人气哄哄将扫帚朝他身上一砸。 “老娘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觉得你是个风华绝代美男子!你看看你自己, 现在简直比阿膘还要胖!” 那小老头听到这话哈哈一笑,用沾满油渍的手摸了摸胡须:“瞧你这话说的,阿膘得有二百斤,我还差得远呢。” 一旁的茅草棚中传出一声猪叫,似乎在附和着老人。 院外,几人望着鸡飞蛋打的场面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询问。 最终还是俏飞燕打头阵喊道。 “请问这里是罗孚道长的住所吗?” 那妇人听到这话手中一顿,小老头跑上前打开院门道:“我就是我就是,你们找我有啥事啊?” “......” 花虔看着眼前满嘴油光,大肚子胖到低头不见脚的小老人,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反而是付琅呆滞地望向老人,颤颤巍巍地问道。 “你是......罗孚道长?” 花虔已经感受到付琅声音中的绝望。 小迷弟滤镜破碎都是这般神态。 老人拍了拍肥嘟嘟的肚子骄傲道:“自然如假包换!” 那妇人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转身走进屋里将门重重一摔,留下中气十足的一声吒喝。 “今晚不准进屋睡觉!” “好嘞好嘞。” 罗孚高声附和,旋即笑呵呵地朝几人道。 “进来休息吧,瞧你们这样子,怕是海上遇到风波,定是饿肚子了。” 几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旋即走进院中。 小厨房里,罗孚盛了满桌的饭菜:“这岛上就我和我媳妇两人,平日吃食也简单,晚上只备了些卤菜。不过我媳妇做得饭可是一绝,保准你们吃了还想吃。” 花虔他们几经风波,早已饥肠辘辘,如今见满桌饭菜自然不再计较那么多,拿起筷子饱腹。 唐瑾却并不动筷,他眉头微皱地按住右臂。 花虔见状以为他是因为手臂疼痛行动不便,便尽心尽力将鸡肉细细剃下放到他碗中。 唐瑾瞥了眼一旁望来的贾少龙,嘴角微勾,满条斯文地拿起筷子,将鸡肉送入口中。 俏飞燕见花虔的动作,顿觉真是细心可人,也像模像样地将肉放到贾少龙碗中。 贾少龙瞧着碗中多出的肉有些犹豫。 付琅早已饿得头晕眼花,见贾少龙碗里有肉居然不吃,顿觉暴殄天物。 “贾公子,你若是不喜吃肉便给我吃吧,前辈的一番心意莫要浪费啊。” 贾少龙听到这话,嘴角一抽,将肉夹到他碗中。 俏飞燕见状气歪了嘴,一脚猛踩在付琅脚上。 付琅顿时哀嚎一声。 罗孚瞧着他们几人之间的动作,捏着胡子笑而不语,心中感慨。 年轻真好啊。 花虔也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夹起一块鸡肉入口,顿时惊艳。 这鸡肉瞧着卖相一般,但实际上香嫩软滑,清甜可口,绝不是简单工艺能做出。 俏飞燕也惊讶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鸡肉,婆婆的手艺当真是一绝!” 罗孚听到这话得意一笑:“那是,我媳妇当初可是江南第一厨。” 俏飞燕也乐呵呵道:“难怪前辈你如今这般,额,圆润。” 付琅连忙小声道:“不得对前辈不敬。” 罗孚倒是丝毫不介意地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圆润些有何不好?俗话说心宽才能体胖,我这神仙日子整日乐得逍遥自在,也不失为人间美事。” 他起身笑道,“你们吃完饭就好生休息吧,待明日风平浪静再自行离去。我这院子甚小,几十年无人拜访,也没客房,只东边一处堆放杂物的房间,若是不嫌弃便在那将就一晚,我去给你们找几床被子。” 说罢他便离开厨房朝主屋走去。 俏飞燕虽然为人直爽,但也听出了话中意思:“他这是在赶我们走吗?” 贾少龙放下筷子:“罗孚道长既然选择在这荒芜之地避世几十年,自然不愿有人多加打扰。不过咱们也只是慕名前来拜访道长,又无其他念想,自然不必多虑。” 他望向唐瑾笑道,“你说是吧,少盟主。” 唐瑾温润一笑:“罗孚道长所言所想自然有他的道理。” 饱餐一顿后,精疲力尽的几人推开罗孚方才所说的杂物间。 这房间不小,只是堆了不少杂物,浮灰一层。 旁边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被褥。 付琅抱起被子:“只有三床被子。” 俏飞燕道:“我和鱼虔一床。” 花虔自然同意,刚想点头就感到手腕一紧。 唐瑾已经直接拿起一床被子,拉着她走到一处空角落。 俏飞燕顿时挠了挠脑袋尴尬道:“拆散人家小夫妻的确不太人道哈。” 贾少龙眉头微皱:“鱼姑娘同少盟主尚未成婚,如此亲密是否于理不合。” 唐瑾都懒得理他,但却捂住胳膊,面色苍白。 花虔连忙道:“我晚上照顾些他也好。” 贾少龙还想说话,付琅就已经笑嘻嘻道。 “咱们少盟主和鱼姑娘明年开春成亲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将就一晚也无妨。” 在付琅看来,唐瑾当初都为花虔脱衣疗伤,想来也不存在什么僭越不僭越。 俏飞燕朝贾少龙抛了个媚眼:“贾公子,你要同我睡一床吗?” 贾少龙被她那热切的眼神瞧得浑身发麻,忍不住后退一步。 俏飞燕顿时飞速抱起另一床被子嘿嘿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剩下一床被子就归你们,反正都是男人,挤一挤也无妨。” 说罢她飞速寻了处角落靠下,转眼间人已经犹如鲤鱼入水一般滑进了被窝里蒙上头。 “......” 付琅瞧着仅剩的一条被子,抽了抽嘴角。 还能咋地,将就一下吧。 他望向贾少龙眨了眨眼睛:“你放心,我没有龙阳之好。” 贾少龙:“......我也没有。” 第47章 江湖风月(四) 唐瑾直接占了最大的一片空地, 但他并不愿席地而睡。 付琅自然知晓自家少盟主的洁癖,能在这破屋里忍耐就已经万分不易。 他勤勤恳恳拖地擦墙,打扫了几遍, 连靠墙的窗户都擦得一尘不染, 旋即又寻了件干净的旧衣服整整齐齐的平摊在地上, 再将被子铺在上面。 花虔看着他娴熟的手艺,忽然觉得唐武派付琅跟随他们前来根本就是为了让他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当老妈子的。 毕竟像付琅这般武功高强又有“贤妻”属性的下属简直一个顶俩,带在身边不要太划算。 难怪原着里唐瑾出远门不是带裴元就是带他。 收拾好一切, 唐瑾才撩开衣摆靠墙优雅坐下。 花虔早就困得要死, 见这金尊玉贵的少爷总算是勉强满意了, 也打着哈欠靠墙坐下。 唐瑾的手臂和肩头都有伤,她不敢离得太近, 只紧紧挨着墙角。 暖和厚实的被子盖在身上,眼皮便困乏得很,有一搭没一搭地垂下, 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但是睡梦里并不踏实。 这屋子里本就阴凉,地上虽然铺了层衣服,但单薄得很, 也硬得膈人,墙壁靠得脖子僵直, 浑身都酸痛。 花虔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 难受得东倒西歪换姿势。 唐瑾半夜醒来觉得身体发寒, 他轻咳几声缓缓睁开眼睛, 就见被褥已经被花虔睡梦中裹去了大半。 花虔蜷缩在角落里, 身上紧紧裹着全部被褥, 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但睡梦中却眉头紧皱, 看起来很是难受。 唐瑾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 花虔嘤咛几声,翻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便熟睡过去。 唐瑾低头望着她安静的睡颜,眼中泛起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和。 他伸手将她翻动间略微扯开的被子掩好,旋即抱着她靠墙阖目休憩。 明月当空,皎洁的余晖洒落在窗台。 长夜漫漫,鸟鸣幽幽。 一夜无梦。 * 花虔觉得这一觉睡得无比舒坦。 面上温热,似是暖阳透过窗台照射到脸上。 她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感觉摸到了什么滑滑硬硬的布料,顿时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精致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脸。 花虔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弹起身子,就见自己居然睡在唐瑾怀里。 ??? 她明明为了不碰到唐瑾伤口缩在角落里睡的啊。 房间里其他人都已经起床不在,被褥也都已经整理好摆放在桌上。 想来她昨夜在唐瑾怀中睡觉的样子也早就被看到了。 花虔老脸一红,旋即便无所畏惧。 清汤寡水睡一觉,盖上被子连聊天都没有,又是正经未婚夫妻,有啥好害羞的。 她理了理被压得凌乱如鸡窝的头发,却见唐瑾半晌也没醒,依旧睡得深沉,半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不由抱着膝盖望向他的睡颜,心下有些好笑。 平日里瞧着谪仙一般强大淡漠的人,也是会有困得懒床的时候。 不过长得好看的人连早晨的睡颜都挑不出瑕疵,瞧这脸细腻红润的。 花虔嘴角忍不住含笑,忽然想到唐瑾胳膊上的伤,她有些担心自己昨夜睡觉不小心压到了他的伤口,于是小心翼翼地撩开他的衣袖检查,就见绷带一片深红,倒是不再流血。 她松了口气,指尖触碰到唐瑾肌肤的瞬间,却觉得烫得厉害。 花虔身子一顿,望向唐瑾,就见他嘴唇苍白,双颊有些异样的潮红。 她伸手覆上他的额头,顿时被手心的滚热惊到。 她立刻解开唐瑾的衣衫查看身上的伤口,果然肩头那被鲛人尖甲刺伤的伤口一片狰狞红意。 “糟了,伤口感染了。” 花虔摸着他的脸焦急唤道,“唐瑾你醒醒,你怎么样了?” 然而唐瑾却没有丝毫反应,他的呼吸灼热而沉重,身子无力歪倒在她怀中。 花虔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虚弱的模样,摸着他滚烫的身子一瞬间心慌,朝门外大喊道。 “来人,快来人!出事了!” 俏飞燕正在晨练,听到屋里的喊声连忙推开门跑进来。 “怎么了?” “唐瑾的伤口感染了,他现在整个人发烧烧得滚烫。我带的药瓶没有能治疗的,有没有什么办法?” “伤口感染?” 俏飞燕惊讶道,“他看起来那么能打,居然受重伤了?” 见花虔神色焦急,俏飞燕连忙安稳道:“你莫急,罗孚前辈经验丰富,又长年生活在这山上,定是能找到治疗的方法。” 这时就见罗孚打着哈欠走进来,敲着后背无奈道。 “果然年轻就是好,睡一觉便精神焕发。但好歹可怜可怜我七老八十了还要睡厨房,大清早嚷嚷啥啊不让人睡个好觉。” 花虔见了他连忙道:“前辈,您看看他的伤口,他烧得整个人昏迷不醒,有没有什么药能救他?” 罗孚听到这话挺着大肚子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唐瑾身上的伤口:“哟,这么严重。” 他伸出三指按在唐瑾的手腕上为他号脉,眉头愈加收紧,沉静片刻后收手道。 “你们昨日遇到了鲛人?” 花虔应道:“没错,他的伤口就是被鲛人的尖甲所伤,我昨日已经将尖刺□□,敷上了消炎止痛的药,没想到还是感染了。” 罗孚颔首:“那便没错了。鲛人的鳞片、尖爪和牙齿都有毒素,只是毒素微弱,寻常时候只要处理得当便无事,这位小兄弟体质强悍,本不应该如此。但是他的伤口太深,毒素聚集在体内,再加之昨日没有休息好,身子又受了寒气,毒素便起了催化作用。” “那应该怎么办?” 罗孚望向花虔笑道:“这个也不难,用白花蛇舌草入药便能药到病除。只是这药所在之处在岛北阴潮之处,皆有毒物遍布。” “没关系,我去采。” 花虔连忙道,“您将药草画给我,我给您采来。” 罗孚见她如此果决,倒是失笑。 “小姑娘,你听我说完。那些毒物不可小觑,若是被咬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瞧着你武功也只是平平,何必搭上性命。这位小兄弟的病的确有些棘手,但若是用些寻常药物,以他的体质也能抗过去,只是要多受些日子的苦了。” 花虔听到这话,望向昏迷不醒的唐瑾。 他的眉头紧蹙,整个人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好像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花虔心中仿佛被一只手莫名揪起,她的手敷在唐瑾的额头上,想要让他好受些。 “我知道被毒物蛰上的疼痛,但是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他难受一刻我心里也一刻不好过。” 花虔她目光坚定:“劳烦前辈先帮他制药,我现在就去找白花蛇舌草。” 罗孚见她这般坚定,便也不再多说。 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也不会多问。 “我这便去将草药和地图画给你。” “多谢前辈。” 待罗孚离开后,花虔朝俏飞燕问道:“付琅呢?” “这里没有船只,他和贾公子一大早便去伐树制船了。” 花虔点点头:“等他回来让他照顾好唐瑾。” 俏飞燕见她执意要走,拉住她道:“要不还是我去采药吧,你没有武器若是......” 花虔安抚道:“你放心,我虽然武功比不上你们,但是轻功却不差肯定能尽快赶回来,而且对付毒物你的锁鞭也无用啊。更何况唐瑾是因为我才受伤,若我不还他这份恩情,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我已经欠下一个人情,怎么能再让你去冒险呢?” 俏飞燕却有些困惑:“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吗,怎么还分得这么清楚?” 花虔耸了耸肩:“情意本就是相互付出,总不能我只享受他带来的好,却不愿意为他牺牲一次。” 说话间,罗孚已经拿着画纸和一个药瓶走进屋里。 “这是祛毒散,你将粉末洒下毒物便会散去。” 花虔收下药品感激道:“多谢道长。” 她低头望向唐瑾瞧了最后一眼,旋即拎起药锄快步离开。 * 岛屿北侧丛林密布,阴寒潮湿,脚下泥土都湿漉松软。 花虔根据罗孚所绘的地形图前行,穿过一条小溪,很快便在下游河岸找到了一株白花蛇舌草。 四周的确有些毒蝎爬行,不过花虔将药粉洒下那些毒蝎便纷纷散去。 花虔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药草前,拿出小药锄开挖。 这白花蛇舌草很是娇贵,需要连根挖起,整根入药才有效果。 她担心破坏药草,小心翼翼的将根部的泥土拨开。 好在这地方土质湿软,没一会儿便将药草挖出。 然而花虔还未高兴片刻,忽然感到拿着药草的手指一阵剧烈的刺痛。 那药草所在根部竟然藏着一个蜈蚣的小洞穴,蜈蚣此时已经窜身再次钻进了深穴之中不见踪影。 它瞧着身小,但是毒性却极大。 片刻间花虔的手指已经高肿,乌紫发黑。 她的头上渗出阵阵冷汗,忍着剧痛快速用细带缠住手指阻止毒素蔓延,然后用银针扎破手指让毒血放出。 做好一切,花虔不敢再耽误时间,将药草放入袋中起身朝山上跑去。 手指越来越痛,犹如刀割一般。 花虔一边朝山上跑,一边胡思乱想着。 居然好巧不巧就挖到了藏有蜈蚣的这株药草,她这倒霉的运气倒是百分百。 妈的,她都怀疑是不是系统给她叠加的DEBUFF。 这手指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了,该不会要截肢吧。 唐瑾啊,我也算是为你刀山火海走一遭了。 你可千万早些醒来。 千万千万,要醒过来啊。 第48章 江湖风月(五) “药我找到了!” 花虔猛地推开门就见罗孚道长正在给唐瑾扎针, 她气喘吁吁的走上前问道。 “他怎么样了?” “我帮他用针灸祛热疏散风寒,他会好受些。” 罗孚道长接过她手中的药囊打开,点头道:“的确是白花蛇舌草, 我现在就去煎药。” 花虔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一直紧绷的松懈便觉得眼前黑沉发晕, 脚步趔趄着朝前倒去。 一旁的俏飞燕连忙抱住她:“鱼虔你怎么了?” 她的目光瞥见花虔的左手,顿时惊得声音都变了。 “这手怎么肿成这样!” 罗孚似是有些无奈:“不都给了她药粉吗,怎么还被咬了。” 他自然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花虔的运气会那么差, 精准找到一株藏着蜈蚣洞穴的白花蛇舌草。 他摆了摆手:“将她也放床上吧。这一伤伤俩, 我这若虚山几十年都没这么忙过了。” * 花虔再次醒来时已经傍晚, 她有些迷茫的望着陌生的屋顶和照进屋中的瑰紫霞光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左手还有些痛麻,花虔低头瞧去, 就见手上用绷带包扎得结结实实,从外形上看,已经肿成了猪蹄。 花虔回忆起昏迷前, 她是给唐瑾采药时被蜈蚣咬到。 “对了,唐瑾!” 唐瑾怎么样了? 花虔起身便想下床去找罗孚道长,忽然感到右手被一道力度抓住。 她扭头望去, 就看到一双墨黑清明的眼睛。 “我就在你身边,怎么感觉不到。” 唐瑾侧躺在她一旁, 未经梳理的长发有些凌乱毛躁, 声音喑哑, 不似平日里清朗。 花虔却心中一喜:“唐瑾, 你醒了。” 她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见不似早上那么滚烫, 悬着的心才放下。 “你早上烧成那样子都快吓死我了。” “我能有什么事。” 唐瑾坐起身子, 目光瞥见她肿成猪蹄的左手眉头一蹙, “你的手是怎么了?” 他一时看不住便受了伤。 提到这花虔着实有些委屈,她的运气实在有些差,登时举起左手给唐瑾展示。 “我给你采草药的时候被蜈蚣咬了,好疼的。” 唐瑾听到这话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的眼中森然蕴着阴霾:“其他人都是死了吗居然让你去。” 见他受伤就敢随意欺负花虔,早知道就该将他们全部淹死在海里。 花虔见他神色变幻,连忙道:“是我自己要去的,跟他们又无关。我是想让你关心我,又不是让你生别人的气。” 见唐瑾面色缓和,花虔接着道,“你是因为我才受得伤,于情于理都该我去。” 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庞:“而且我也想为你做些事。” 微凉的指腹抚上脸庞,让唐瑾还有些发热的肌肤感到异常舒适。 但花虔却似乎忽然一愣,旋即触电般收回了手,低着头略微局促的揪着床单。 唐瑾有些不满:“你看床单做什么?” 床单上有花吗?有他好看吗? 花虔原本有些尴尬,她一时晃神居然就摸上了唐瑾的脸。 而唐瑾居然还神色如常、极其自然地歪头蹭了蹭她的手,仿佛卸去了所有的阴翳和淡漠,如同寻常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般。 花钱一瞬间心跳得厉害,这才慌乱收了手。 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看哪儿,只得揪着床单假装无事发生。 唐瑾刚要同她理论理论为何放着他不看专注揪床单,忽然瞥见窗台外走近的人影。 他顿时按住额头难受得闷哼一声。 花虔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见他突然神色异常,连忙扶住他关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头还有些晕疼。” 花虔见状便要起身:“我去叫罗孚道长。” 唐瑾却拉住她的手:“只是昨夜没睡安稳,并无大碍。” 花虔有些犹豫:“可你的身子才刚好,还是找道长来看看吧。” “不必。” 唐瑾缓缓靠在她膝上,“你帮我揉揉,舒服些便好。” 见他坚持,花虔知晓他的性子只好应下:“那要是待会还不舒服,我就得去找道长来瞧瞧。” 唐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阖眼轻声应下。 花虔伸出左手替他揉着眉心,边揉便问道:“是这里难受吗?” 唐瑾微勾起嘴角:“嗯。” 窗外,原本想要进屋的俏飞燕偷笑着悄声道:“我们还是晚些来吧。” 贾少龙望着房中亲密无间的两人,眼中情绪不明,略叹了口气,但也并未多说,只转身离开。 * 翌日 “轰隆——” 又一棵树倒下。 花虔望向飞旋铁扇便砍下一棵树的唐瑾,心中艳羡得很。 唐瑾身子已经无恙。 这体质当真强悍,昨日卧病在床昏迷不醒,今日便已经生龙活虎,甚至如沐春风。 倒是她的手还肿着,怕是又得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康复。 人比人气死人。 叹了口气,花虔认命的捏着手里的一箩筐花生。 因为他们身上的伤势都还未痊愈,再加上出海的船只还未做好,所以罗孚道长便留了他们多待些日子,等船只做好了再离开。 但是留下来自然是要干活的。 唐瑾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洁癖怪是不可能指望他会打杂,只能让他发挥人形大杀器的作用,砍树削木,用来制船和烧火。 花虔手伤未愈,便简单的给徐婆婆打下手,整理些蔬菜瓜果。 唐瑾砍完树,见她坐在院子里用力捏着花生壳,推开院门走到她身边。 花虔给他递了个凳子调笑道:“怎么,少盟主要来帮我捏花生吗?” “像你这样剥,中午也吃不上菜。” 花虔轻哼一声:“我虽然打架不及你,但是后厨的事你却不及我。剥花生也是需要技巧的,我这可是最快的剥法了。” 唐瑾听到这话撩起衣袍含笑坐下:“若是我剥得比你快呢?” “若是你剥得比我快,我就给你洗三□□服。” 花虔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嘿嘿一笑,“若是你输了,你就要给我洗三□□服!” 见唐瑾不置可否,她连忙补充,“但是说好了,不能将花生粒捏碎。” 她就不信唐瑾能有什么法子,这花生又不像木头能用蛮力砍劈,只得一颗颗剥才能保留花生粒。 唐瑾眉梢微挑,伸手抓起一把花生缓缓捏紧。 然后,一阵清脆的声响响起,在花虔震惊的目光中,花生壳被碾碎。 唐瑾再次摊开手掌时,手中只余下颗颗饱满完整的花生粒,还有一堆细碎的粉末。 微风吹过,粉末随风而散。 唐瑾看着花虔呆滞的眼神,勾起唇畔将一粒花生塞到她口中。 “记得洗衣服。” 第49章 江湖风月(六) 唐瑾说罢便将剩下的花生米丢入箩筐中, 悠悠起身离开。 花虔欲哭无泪。 她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她唉声叹气,在旁边晒衣服的俏飞燕轻笑出声:“你们俩感情可真好。” 花虔举起自己包裹严实的猪蹄手:“我都这样了还要给少爷洗衣服,这叫感情好?” 她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小女仆。 “你自己提的赌约, 谁让你输了呢?要是唐公子输了可不就他替你洗衣服了吗?” 俏飞燕擦了擦手走到她身边坐下, 神秘兮兮道。 “你教教我, 是怎么让唐公子那么优秀的少年郎死心塌地喜欢你的?” 花虔:“???” 她望向俏飞燕,旋即了然:“你是想对付贾公子?” 俏飞燕嘿嘿一笑:“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一样啊, 只要我坚持不懈穷追不舍, 肯定能把贾公子追到手。” “可你同贾公子相识也才几日, 为何就非他不可呢?” 俏飞燕说到这难得有些娇羞。 “其实那日比武招亲时我见到贾公子便喜欢上他了。” “一见钟情?” 花虔了然,见色起意啊这是。 她挠了挠脑袋:“飞燕, 虽然可能我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我觉得若要找郎君,还是得多多观察, 至少了解下这个人的人品如何再下手不迟。” 虽然贾少龙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武功也是一流。 但花虔总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奇怪。 至少他出现在浮萍镇的时间实在太过巧合, 必定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四海云游那么简单。 俏飞燕倒是不以为意:“该出手时就出手,错过了会遗憾终生的。” 见她固执己见, 花虔也不好再劝, 只道。 “感情之事不比武功, 哪有什么招式, 只要真心即可。任何的套路都是欺骗的手段, 得到了也会担心有一天被识破。” 说道这她的指尖一顿, 手中的花生掉在地上。 她又何尝不是一直在欺骗唐瑾。 从最开始的接近就是带有目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唐瑾信任她。 可现如今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起了变化, 明明一切都是向着她所期待的方向前行,然而花虔却有些迷茫和迟疑。 花虔知道,只要她不说,唐瑾永远不可能知道系统的存在和她的动机。 她是可以一直伪装下去的。 但她却有丝心烦意乱。 是因为甲板上那一吻,还是因为那道破开海面的天光? 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花虔觉得她好像将自己逼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敢坦然接受,也不能退缩。 她甚至不能确定唐瑾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俏飞燕自然不知道她此时心中所想,还在撑着脑袋絮絮叨叨她对贾少龙的爱慕。 花虔心中有些乱,她捧着箩筐起身道:“剥这么多花生应该够了,我中午给你们做花生酪吃。” “花生酪!” 听到这话俏飞燕眼前一亮,转瞬便将贾少龙抛诸脑后,兴奋地跟着花虔进厨房。 “我给你打下手啊。” * 微风拂过,小院凉架下的木桌上,一碟又一碟菜肴摆在桌上。 刚刚干完活的付琅和贾少龙净手后上桌。 付琅笑道:“多谢徐婆婆厚待咱们。” 徐婆婆笑着摆了摆手:“这也要多亏了两个姑娘的帮忙,不然我一个老婆子可做不了这么多的菜。” 罗孚瞧着眼前精致的摆盘,奇怪道。 “这煎牛肉的摆盘如此精致,瞧着不像是你的手艺啊。” 俏飞燕端着一个木盘走出来:“那是鱼虔做的。” 她将木盘里的花生酪端到众人面前:“一人一碗,多了没有。” 随后而来的花虔将手中的花生酪放到唐瑾面前的桌上,旋即坐在他身边道:“这是你的。” 她知晓唐瑾不喜欢同旁人一样,抿嘴笑道:“这碗是单独给你做的,我在里面加了桂花和芸豆,更合你的口味。” 果不其然,唐瑾本略皱起眉头舒展开。 这时罗孚尝了一口花生酪,顿时啧舌道:“这花生酪可真是甜得腻人哟。” 花虔奇怪:“我没在里面放太多冰糖啊。” 望见他眼中的调笑,花虔忽然明了他的意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蛋。 罗孚摸着胡须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年轻的时候我同你徐婆婆也是这般甜蜜。当初啊,我便只喜欢吃她做的饭,寻常的饭菜都不入我口,这不才被她骗到手。” 徐婆婆翻了个白眼:“我才是亏了,当初被这老头子一把浮霜剑就将我哄成亲。这剑如今都快生锈了,杀鸡都嫌钝。” 罗孚哈哈大笑,感慨道:“谁让我年轻时也是丰神俊朗,所向无敌,那是多少武林侠女的梦中情人。” “你个没皮没骚的,当初被人打得半死,败犬一样丢在雪地里,要不是我正好路过将你捡回去,你早就魂归西天了,还梦中情人?做梦呢吧!” “那你当初被那小王爷抓去,要不是我潜入王府将你救出,你早就被卖到西域去了。” “我被抓还不是因为你!” “那我被打还不是因为你那未婚夫。” “你自己当初年少气盛学艺不精非要同人比武怪得了旁人,再说,我早就跟苍鸿表哥退了婚,什么未婚夫的你也不害臊。” 罗孚轻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果真还忘不了他!可惜他自己不争气命短,活该娶不到老婆。” 徐婆婆直接抄起旁边的水瓢敲在他头上:“你又来!吵架归吵架,老扯陈年旧事做什么!人都去世这么多年了你还咒人家,简直为老不尊!” 原本默默吃瓜的众人眼见吵架上升到物理攻击,连忙岔开话题。 “菜都要凉了,咱们先吃饭吧。” “对对对,先吃饭。” 付琅夹起一块牛肉咬下,顿时惊艳。 “这牛肉味道甚是奇特,炙烤味足却又有股子清酒香,我还从未吃过这种做法。” 花虔笑道:“我是用酒泡牛肉后再煎烤,既能去腥味又增添了香醇口感,再以煎薄荷调味,这样吃起来不会太腻。” 徐婆婆尝后也点点头感叹:“莫说是这小伙子,就连我也没吃过这种做法的煎肉,而且摆盘足够精致,色香味俱全,看来我的手艺倒是陈旧了。” 花虔谦逊道:“我自然无法同婆婆的手艺相比,只是比较喜欢尝试些新鲜做法。若是你们喜欢,我下次再做些新菜式。” 罗孚道长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刚要连声说好,就听到唐瑾道。 “你的手伤未好,不必再做这些。” 罗孚飞到嗓子眼的话硬生生咽下,干笑道:“也对也对,放心,我定能尽快治好你的手!” 花虔笑眯眯:“那就谢谢道长了。” 用完午膳,贾少龙同付琅又去山下制船。 花虔正和俏飞燕在厨房洗碗,就见唐瑾同罗孚道长在院中说话。 她悄悄走到门口偷听,就见唐瑾不紧不慢道。 “罗孚前辈,晚辈此次前来是奉家父之命,想请前辈出岛主持秋日的群英会,并带领武林众人讨伐魔教。” 罗孚叹了口气:“你还是说了。” 他缓缓道,“我这若虚岛二十多年不曾有人踏足。那夜看到你们,我便知晓武林中怕是又起风波。后来知道你姓唐,就更加确定了。” 罗孚拍了拍肥嘟嘟的肚子,“可是你瞧我如今已不复盛年,那浮霜剑都生锈了,哪里还能主持什么伐魔之战。江湖纷乱与我而言犹如前尘往事,如今的我只想在这岛上平平淡淡了却残生。” “前辈自谦了,您的武学造诣早已至化境之界,普天之下怕是无人能敌。更何况以您的威望,江湖中人无不会响应。” 罗孚瞧了他一眼神色不明。 “寻常人等无法看透我的武学境界。既然少盟主有这般本领,又何必强人所难呢。这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江湖,早已非我当年的江湖。” 唐瑾依旧含着不入眼底的淡笑。 “当年魔教屠杀罗孚派满门,前辈就不想报仇吗?若是前辈能放得下,又为何去姓隐名,以罗孚自称。” 提到罗孚派,罗孚道长闭上双眼掩去眼底的一丝痛苦。 “那都是陈年旧事,更何况魔教先教主早已被我击杀,恩怨两清。” “如今魔教卷土重来,又有更多无辜之人性命不保。就像鱼虔,鱼家是纯良之家,广施善缘,一夕遭遇灭门之灾,一百二十口尽数被杀,只留鱼虔一人。” 唐瑾缓缓道,“在下向来不愿强人所难。只是魔教卷土重来,又会有多少同罗孚派一样的惨案发生,其中利弊前辈自行决断,在下不会再提。待船只修好,我们不日便会离开。” 唐瑾并不在多说,院中的谈话就此终止,花虔靠在门后,斟酌着唐瑾方才所说的话。 江湖纷乱,罗孚道长的过往怕也绝不会只如原着中寥寥几笔所说的那么跌宕壮烈。 她在脑海中唤出系统。 花虔:系统,我记得原着中伐魔之战是没有罗孚道长出场的。 一四三八:【没错,原着中伐魔之战是在五年之后,现在整个时间线提前了,所以很多事情我们已经无法预知。】 花虔:那会影响世界线吗? 一四三八:【不会,世界线出错是在唐瑾击杀公子徽的那刻。】 花虔顿时了然:也就是说,只要公子徽没有死在大战之中,那一切便都会正常运转。 第50章 江湖风月(七) 唐瑾离开后, 罗孚道长并没有进屋。 他站在院中静静望着天边缓缓飘过的卷云,直到夕阳西落,瑰紫色的晚霞铺满了天空时, 才最终缓缓叹了口气。 然而一转身, 罗孚道长便看到捧着一碗红枣羹的花虔。 花虔笑眼弯弯道:“前辈, 我做了些甜羹,你要不要尝尝看。” 罗孚道长拍了拍肚子哈哈调侃道:“好啊,我倒是不介意, 就怕你那未婚夫会吃醋, 生闷气喽。” 花虔难得豪横一次:“不用理他。” 罗孚道长坐在桌旁, 挖了一勺羹汤入口,细细品味一番后旋即点头。 “香甜软糯, 不错。” 花虔见他喜欢,笑着说道。 “前辈喜欢就好,说起来这道羹是我母亲教我的第一道菜, 往常每年年三十母亲都会亲自下厨做一道红枣桂圆羹,说是来年一家人必定团团圆圆,红红火火。只可惜这里没有桂圆, 口味会差些。” 罗孚道长拿勺子的手一顿:“如今你家中便只有你一人了吗?” 花虔垂下眼眸:“嗯,我爹娘还有弟弟都被魔教灭口, 可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死。” 她望着那碗羹汤轻声道, “玉机门收留我后, 我便一心想要学武。因为我知道, 如果有一日正邪一战, 那我一定会在战场上。” 罗孚道长叹了口气, 缓缓说道:“你的资质普通, 习武虽能自保, 但战场上刀光剑影,一招不慎便命丧当场,何必沉溺于仇恨之中不可自拔?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你父母的期望。” “我自然知晓父母希望我好好活着,但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花虔摇了摇头,“若连我都退却了,又有何理由让其他的英雄好汉凭白流血。” 她勾起嘴角:“其实所有人都觉得我拼命习武是为了给父母报仇,但其实不止如此。因为我经受过至亲横死的悲痛,所以不想还有人同我一样。从小爹爹就告诉我,止戈为武,习武的目的从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 花虔接着道:“前辈您纵横江湖多年,必定比我更了解江湖沉浮。我想,侠之一字所谓何意,您比我要清楚。” 罗孚沉默片刻,最终放下手中的勺子叹了口气:“我会考虑的。” 花虔望向罗孚道:“谢谢前辈,不论前辈您最后的决断如何,我和唐瑾都会尊重您的意愿,您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我今日所说的话的确是想让您出山,因为我有种直觉,在关键的时刻,您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原着中的最后一战没有罗孚道长,如果他出现了那就会是大战的最大变数。 罗孚道长虽然现在看起来油光水滑略显粗糙,但他的武功绝不亚于唐瑾和公子徽,如果他能够站在公子徽一边,那任务成功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虽然花虔并未同罗孚接触太长时间,但是却能看出他并非是冷情冷性,不分是非之人。 公子徽的前半生也是孤苦凄惨,但即便是成为魔教教主之后也并未错杀无辜之人,这是他和其他魔教中人最大的不同。 而唐瑾从一开始就是黑心的,她不能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感化他身上。 现在看来感化成功的几率也不太大,而时间线却提前了。 所以花虔需要罗孚道长这个变数。 * 自那日之后,花虔便没有再同罗孚道长提及过出海一事。 对于罗孚道长这种历经百般世态的人,任何的套路和算计都是没有用的。 但她相信以罗孚道长的经历和品行,不会袖手旁观,放任邪道肆虐。 以菩提之心执刀渡世挽河山。 这是世人对罗孚道长的美赞,也是罗孚毕生的执念。 即便隐居于世,但执念不灭,初心不改。 毕竟一个人幼时所经历过的绝望和痛苦,即便万般遮掩也依旧无法忘怀。 不过比起花虔心中对罗孚出不出海一事还有些忐忑,唐瑾倒当真跟出来游山玩水一般,甚至都不兴出现在罗孚的面前,整日只同花虔在一处。 他此时闲靠着坐在溪边的摇椅上,百无聊赖地捏着已经被付琅一颗颗擦式干净的鹅卵石朝水里丢。 不过他并不是在打水漂,而是精准的射向跃出水面的小鱼,欣赏着它们摔到岸边,奋力挣扎扑腾的姿态。 花虔看着一条条翻着白肚皮的小鱼抽了抽嘴角。 暴殄天物啊。 她撩起裤角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淌过小溪将鱼一条条捡起丢到盛了水的桶中。 “这些鱼虽然小,但做鱼羹不错。” 花虔扬脸笑道,“就当是少盟主你请大家吃的晚餐了。” “啪!” 一块鹅卵石瞬间将木桶砸了个对穿,桶里的水混着小鱼哗啦啦流出,很快就所剩无几。 花虔:“……” 唐瑾轻抛着手中的鹅卵石:“不准做。” 那些人才不配吃花虔做的鱼。 砸烂了都不给他们吃。 花虔见他脾气上来了,无奈的耸了耸肩,上了岸将桶放到一旁惋惜道。 “本来还想给你开小灶烤小鱼串的。” 唐瑾听到这话抛石头的手一顿,缓缓直起身子,就听花虔又继续道。 “不过这种鱼刺太多,还得委屈少爷您纡尊降贵地吐刺,太麻烦,不做也好。” 唐瑾沉默片刻:“付琅可以挑刺。” 花虔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翻了个白眼,扬了扬岸边正在洗的衣裳。 “等挑完刺鱼都腥凉了还吃啥,而且我还得给少爷你洗衣裳呢,没时间。” 说罢她又抄起棒槌,“啪!啪!啪!”地狠拍衣裳,每一下都跟敲在唐瑾脑壳上一样。 唐瑾真是个“实在人”,说让她洗衣服当真将浑身上下的衣裳都脱下来让她洗,连亵裤都没漏,对她真是一点羞涩都没有。 花虔有理由怀疑唐瑾是在报复她之前不愿意给他洗亵裤那事。 毕竟这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唐瑾瞧着她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心中倒是开怀,一只手撑着下巴,弯起嘴角轻笑道。 “愿赌服输。” 花虔皱了皱鼻子却也无话可说,只将洗干净的衣裳拧干后,状若无事地走到唐瑾身边,然后猛地甩开衣服抖水。 唐瑾没带扇子,他离得太近,即便起身躲开却还是被溅了一脸水。 他光速躲逃的模样让花虔忍不住笑出声。 唐瑾瞧着她恶作剧得逞后捧腹大笑的模样,原本扬起的嘴角逐渐放平。 花虔见他变了神色,心中一颤,顿时就想先认错再说。 然而唐瑾没给她那个机会,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就要朝小溪里丢。 花虔死死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唐瑾我错了!” 唐瑾却没就此罢休,他瞧了眼鸵鸟般死死往他怀里拱的花虔。 若是用内力将她击入水中,她这身板怕是承受不住。 但报复是一定要报复的,唐瑾索性抱着她一块跳入溪水中。 冰凉的溪水溅了满身,花虔尖叫一声,看着湿漉漉的衣服,抹了把脸上的水忍不住吐槽。 “唐瑾你可真行,自损一千都要把我拉下水。” 大仇得报,唐瑾很是满意,挑眉一甩被浸湿的高马尾就向岸边走去。 花虔自知玩不过他。 这人真是不能吃一点亏,就算同归于尽都要把仇给报了。 她垂头丧气地揪起裙摆跟在唐瑾身后朝岸上走去,没想到一个不留神踩到水中鹅卵石,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唐瑾扑去。 唐瑾动作敏捷,反身接住她将她揽在怀里,两人才免去了二次落水。 花虔松了口气:“好险好险。” 此时两人之间可没存在什么暧昧气息,只有尴尬。 因为紧张,花虔无意识的紧紧揪住唐瑾的衣领,将他衣衫扒拉下半个肩膀,还连带着扯下了好几根头发。 她看着指缝间被揪下的光泽感十足的秀发,声音有些颤抖:“疼,疼吗?” 这时,丛林了传来飒飒的异动声。 就见付琅兴奋地跑过来喊道:“少盟主,鱼姑娘,船已经造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中一片寂静。 看着水中浑身湿漉,衣衫不整,紧紧相依的两人,付琅尴尬又了然的一笑,自认为非常识趣的低头抱拳道。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属下先行告退!” 说罢便转身离开。 更骚的是他还不是跑开,而是直接一个旋身跃起,一招“钻地龙”如飞旋的陀螺一样钻入丛林里。 花虔:“……” 她的两世清白啊! * 又晃了几日,唐瑾等人叨扰多日也不便再打扰,收拾好行囊便乘船离开。 这木船很小,也无船舱,众人都面对面坐在一处,轮流撑船。 花虔背着一大袋的东西,都是徐婆婆送的干货零嘴,让他们带在路上吃。 海面泛起层层波澜,木船随着水波摇曳渐远,很快便瞧不见岸上送别的身影。 花虔抱着膝盖望向掠过海面的飞鸟。 罗孚道长最终答应了出山,但是却让他们先行离开,说是需要安顿好家里再自行前往,必定会在群英汇前抵达。 见他有私事要处理,唐瑾也不强求同行,只应下说先回武林盟向父亲复命。 “方才在岛上罗孚道长单独同少盟主谈话,不知说了些什么?” 贾少龙望向唐瑾笑道。 唐瑾正闭目养神,听到这话缓缓睁开眼睛,望向贾少龙的神色带着明显不加掩藏的不耐。 上次没弄死这小子算是他命大,如今在海上,抛尸杀人绝佳之地。 既然他找死,那就成全他。 然而还未等他动作,就听到花虔怼了回去。 “既然是罗孚道长单独同唐瑾说话,自然是不想他人知道,说不定是传授我们唐瑾武功秘诀呢,贾公子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贾少龙倒也不再追问:“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是啊,我也瞧出来了,贾公子的好奇心比这海还宽,不若下去游个泳,瞧瞧得游多远才能看得到你的心尖尖。” “……” 贾少龙抽了抽嘴角,原是想说些什么,但动了动嘴皮,最终阖眼养神,不再同她说话。 花虔见他不说话,悄悄朝唐瑾做了个得意的鬼脸,从包袱中掏出一包脆枣递给他。 唐瑾看着她手中的脆枣,眼中的不耐早已消散。 他的唇畔微扬,伸手捏起一颗枣子含在口中。 甜的。 * 小船划行比不得扬帆,他们从早划到晚才上岸。 不过几人也不熟悉路线,航行出了些偏差,并没有到浮萍镇,而是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小渔村。 唐瑾三人自然不会再回浮萍镇,直接启程回玉机山。 贾少龙耸了耸肩:“马上便要举行群英会了,我本就是要去参加的,不如叨扰少盟主一同前行。” 令花虔意外的是唐瑾并未拒绝。 “武林盟揽天下英杰,既然贾公子有如此打算,唐某自然不会拒绝。” 唐瑾心中有自己的打算。 在他看来,花虔一心向着他,有他如此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武功不凡的未婚夫在,自然不会对贾少龙那等俗物有非分之想。 不如让贾少龙同行,瞧着他和花虔如何亲密相处,活活气死他。 更何况在浮萍镇相遇贾少龙必定是有预谋,既然如此,那便看看他到底要使出什么花招。 至于俏飞燕更是兴奋地要跟着贾少龙,和他们同行。 “反正我已经出了浮萍镇,金子也丢了,反而一身轻松,不若同你们去那群英会逛逛,说不定我俏飞燕也能在江湖上混出些名堂。” 一行人商定后便连夜赶路,步行两日后总算在天黑前抵达了一处小镇。 付琅去商铺换了银票后,众人便前往客栈住宿。 然后遇到了一道经典难题。 “只剩三间房了。” 客栈老板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笑呵呵道,“各位客官是否要入住啊~” 花虔看着自己一行人。 按照寻常分法,她和俏飞燕一间房,付琅和贾少龙一间,唐瑾独自一间正好。 但是……总觉得事情不会按照她预想的进展。 花虔果断说道:“我们去别家住宿吧。” 这时就听到老板笑道:“哎哟这位姑娘,咱们这镇子小,镇上统共就我这一间客栈,只是一晚上而已,你们就将就着挤挤吧。” 花虔:“……可是” 话还未说完,唐瑾拽住她的手腕朝楼上走去。 贾少龙见他居然强拽,直接瞳孔地震:“等等,你们到底是未婚夫妻,如此属实不合情理!” 花虔小鸡啄米般点头:“我也觉得是。” 孤男女共处一室,这委实太过了吧。 唐瑾却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望向贾少龙。 “我付的房钱,贾公子若是觉得不妥可以出去睡大街啊。” 这神色,这语气。 尖酸刻薄得连面子都不装了。 作者有话说: 付琅:“少盟主,鱼姑娘,床已经造好了!” 第51章 江湖风月(八) 见唐瑾如此尖酸刻薄连面子都不装了, 花虔有些意外,但还是垂死挣扎。 “要不……我还是跟俏飞燕一间……” 看到唐瑾瞥来的视线,花虔立刻闭嘴。 CP粉付琅出来打圆场:“我们少盟, 少爷同鱼姑娘自幼订婚, 明年开春便要成亲……” “明年开春成亲那便是现在还未成亲。” 贾少龙呛道, “总之这不合礼数!” 众人顿时都有些意外,怎么贾少龙忽然反应这么大。 俏飞燕也出声打圆场:“之前在岛上不也是这么分的吗,我觉得没什么啊。” 唐瑾轻哼一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花虔扛起, 不再有丝毫停留的上楼。 贾少龙见状想上前, 却被付琅拦了下来。 “贾公子,咱们两的房间在东面。” 贾少龙看着他挡在身前毫无退让的姿态, 最终冷哼一声,转身朝另一侧楼梯走去。 入了房间,付琅将行礼放下笑道。 “鱼姑娘也是我们玉机门的人, 更是我们少盟主的未婚妻,贾公子为何如此紧张?” 贾少龙眉头紧皱:“我只是没想到玉机门居然这般不知礼法。” 付琅却似乎看透一般无奈笑道:“贾公子,咱们好歹也算是同生共死过, 我见你为人不错就劝你一句,莫要跟我们少盟主作对。” 见贾少龙不言, 付琅铺着被子接着劝道。 “你也看到了, 鱼姑娘同咱们少盟主情投意合, 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飞燕姑娘多好, 长得漂亮, 为人直爽, 武功也好, 对你也是一往情深。” 说罢, 付琅就见贾少龙看他的目光透着怪异和了然,他顿时一噎,有些羞赫的闭嘴。 贾少龙倒了杯茶淡淡道:“你若是喜欢飞燕姑娘便去追求她,我同她不会有何牵扯。” 付琅心里登时警铃大作,贾公子难道就这么喜欢鱼姑娘? 付琅也算是个性情中人,他还想着拽贾少龙脱离苦海,叹了口气道。 “贾兄,我实话同你说,我自小待在少盟主身边,比旁人多了解他些。我们少盟主什么都好,就是心眼有些小,与他作对是讨不到好处的,你何必自讨苦吃呢?” 就像今天,唐瑾提前让他跑到客栈包下了全部客房,不然哪能那么巧只剩三间房。 还不是为了同鱼姑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 贾少龙微微一笑:“有些事情非人力可为,或许是天意吧。” 付琅见他执迷不悟,摇了摇头。 “可这事不还是得看鱼姑娘如何抉择吗?鱼姑娘与少盟主是指腹为婚,当初又是我们少盟主救了鱼姑娘将她带回玉机门,怎么看鱼姑娘都必定会选择我们少盟主,贾公子就别白费心机了。” 贾少龙听到这话并未多言,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望向窗外升起的明月。 付琅说得没错,在艰难的问题也总有做出决定的一天。 在知道一切之后,花虔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他也很好奇。 * 花虔被唐瑾扛到肩上的那刻就放弃了挣扎。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如咸鱼一般被扛到楼上,耳边传来踢门的声响,旋即一阵天旋地转,她已双脚落地。 花虔瞧着屋里的陈设,屋子不算特别大,但应当是这客栈最好的房间了。 屏风隔断了里间,透过屏风的薄纱可以看到好大一张床。 花虔登时心跳有些快。 这破屋这么小,放那么大张床干什么? 弄得人怪紧张得。 进屋之后唐瑾一直没说话,花虔也不敢看他,只假装在东张西望的欣赏房间。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 其实在若虚岛上几日,因为她和唐瑾都是伤员,所以罗孚道长便单独又辟出一间房给他们两个休息。 唐瑾每晚都同她一处睡,但那时候到底是两张板床两床被子,又都有伤在身想不得那么多。 但是现如今这孤男寡女一室,作为母胎单身的花虔还是有些想入非非。 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刚咳了下想开口,就听到唐瑾轻飘的声音。 “去洗澡吧。” 花虔:“???” 进展未免也太快了。 瞧着她瞪大的杏眼,唐瑾嘴角忍不住微扬,双手环胸俯下身子凑到她面前。 “你在想什么?” 他又忽作恍然大悟状,“你定是又在惦记我身子。” 唐瑾离得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说话间炙热的气息。 花虔脑子一热,条件反射朝前一撞:“我没有!” 事实证明天下武功为快不破。 就连唐瑾都没躲过她的头槌,闷哼一声捂着鼻子跌跌撞撞朝后倒退几步。 花虔吓了一跳,连忙想上前扶他却又有些害怕,踌躇在原地不敢动弹。 唐瑾放下手,一道鲜血从鼻孔中流出。 花虔:“......” 神啊救救我。 但是神并没有回应她,只有唐瑾回应她。 他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声音里透着三分阴寒三分震惊三分不可置信,还有那么一分委屈。 “鱼虔,你居然打我。” 花虔:“......” 如果她有罪,她宁愿当时淹死在海底,而不是在这里和唐瑾对峙。 花虔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说些什么挽回。 她脑袋还有些不清醒,张了张口干笑。 “流鼻血,可以插大蒜止血哈哈哈。” 看着唐瑾逐渐阴沉的面色,花虔有点绝望。 她到底在说什么黑色冷笑话! 唐瑾那眼神,分明是要掐着她脖子将大蒜捅到她喉咙里。 她缓缓抿起嘴巴,委屈巴巴地看着唐瑾不敢再说话。 * “唔。” 唐瑾坐在桌旁单手拖着下巴,歪头望向花虔。 一旁,花虔将剩下的药棉放到箱子里:“你不要乱动,一会就不流血了。” 唐瑾轻哼一声缓缓道:“没想到你被戳穿了心思,居然恼羞成怒动手打人。” 花虔撇了撇嘴:“明明是你调戏我。” 唐瑾却眉头微蹙:“我说错了吗?你觊觎我身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花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将药箱收起:“我没有。” “你摸我的手。” 见他又旧事重提,花虔这次却硬气怼道:“那你还亲我了呢,甲板上,你亲的我。” 她以为唐瑾会尴尬吃瘪,没想到他却眉梢微挑,面上丝毫不见恼色而且极其理直气壮。 “我想亲便亲了。” 花虔见招拆招:“我也想摸便摸了。” “那不就是觊觎我的身体。” 花虔回怼:“那你也是觊觎我!” 唐瑾却点了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是啊,我喜欢同你肌肤相亲。” 温热又柔软,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不,羊脂玉还要舒服。 花虔被他的理直气壮噎得说不出话。 果然变态是没有羞耻心的。 斗嘴这方面她就没赢过,毕竟脑回路不在同一条线上。 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付琅的声音。 “少盟主,东西都置办齐了。” 东西? 花虔听到这话有些纳闷,就见唐瑾悠悠道。 “进。” 付琅推开门,入眼就看到他家平日里清俊淡雅的少盟主如今懒懒靠在椅子上,一个鼻孔里塞着白花花的药棉。 付琅:“......” 发生了什么? 唐瑾瞥来一眼,付琅连忙低下头走进内屋,手脚利落地将床单被褥,洗漱用具都换成干净的新套件。 不一会儿他又搬来一个木桶,倒满热水后撒上花瓣滴入精油,并在一旁摆上了干净的新衣服。 一套流程收拾完,付琅便告退离开。 花虔知晓唐瑾是个洁癖,但是还真是第一次瞧见他在外行居的派头,不免啧舌感慨。 活得真是精细。 所以她实在是不明白,唐瑾这天之骄子,武学奇才,金尊玉贵没受过苦,到底为什么是个黑心肝的。 “去吧。” 听到耳边想起的这话,花虔一愣,转头望向唐瑾,又看了看热腾腾的花瓣水。 他不会真想生米煮成熟饭吧? 唐瑾见她不动,眉头微皱:“不泡澡怎么睡觉,你身上这衣服都穿了两日了。你莫要做梦,我是不会同意你穿这身衣服上()床的。” 花虔嘴角一抽,原来是嫌她脏。 她略微扭捏:“那你先出去。” 唐瑾却坐着不动:“我为什么要出去?” 花虔:“......” 她今天无语的次数赶得上上辈子的全部次数了。 变态是没有羞耻心的。 花虔再次在心里告诫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因为我害羞。” “为何害羞?” 唐瑾理所应当,“你发过誓,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之间不存在隔阂隐瞒。” 花虔:“不是......” 唐瑾:“你若是想看我,我自然不会拒绝。” 说罢他便伸手扯开腰带。 花虔顿时瞪大眼睛。 她其实还蛮想看的,但是,理智催动她按住唐瑾的手。 花虔艰难道:“大可不必如此。” 唐瑾却眼眸微沉:“你这是什么意思?原先你可是很馋我身子的,梦里都贪图我的美色。” 如今居然都不想看他了? 唐瑾不明白这是为何,细细回想起这一路的经历,他能想到的只有贾少龙这一个隐患。 早知如此就不该留他! 唐瑾顿时起身拿起扇子就要去灭口。 花虔看着他阴沉到滴水的脸色吓了一跳,拉着他的胳膊:“你干嘛去?” 唐瑾扭头望向她,眼波潋滟如水,唇畔微微扬起,看着如沐春风似乎要去赴一场宴会,口中的话却杀气十足。 “我去杀了贾少龙。” 花虔:“???” 那个怨种又怎么惹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 码这章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古早总裁的三分薄情三分冷酷三分懊恼,大喊一声:Shift! 哈哈哈,所以我儿唐瑾也得来一个,不过他只有阴寒、委屈和不可置信。 第52章 江湖风月(九) “等等!” 花虔唤道。 唐瑾顿下脚步回首望向她, 原以为花虔是要向贾少龙求情,心中阴狠更甚。 然后,他就见花虔伸手指了指他的鼻孔, 面带纠结道。 “这样出去, 有损形象。” 唐瑾:“......” 他揪出药棉丢掉一旁, 冷哼着就要出去。 花虔连忙拉住他的手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咱能不能别老是打打杀杀的,多不和谐。” 唐瑾双眼一眯:“你为他说话。” 果然是心里在乎那人。 花虔立刻反驳:“我怎么能是为他呢,我这是为了你啊。” 见唐瑾眉梢微动, 她连忙将他拉回位置上坐下, 徐徐道。 “那个贾少龙话是多了些, 但他好歹救过我一命,这个恩情我还没还给他呢, 若是那贾少龙死了,这恩情我就还不了了,这件事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个疙瘩。” 她接着温柔道, “我答应过你心里只会有你一个,但我也是有恩必报之人,若是贾少龙死于你手, 我日后面对你便会想起贾少龙,那该如何是好?” 唐瑾听到这话觉得有些道理, 他摸着扇柄沉思片刻。 花虔瞅着他的神色, 最终见他眉头舒展。 “既然如此, 这次我便不杀他, 你同他也就两清了。” 花虔眉眼弯弯地点头应下:“就是如此。” 她娇嫩嫩道:“那你以后可得保护好我呀, 不然要是别人又救了我可怎么办。” 唐瑾瞧着她娇俏的模样, 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你待在我身边, 不会有人伤害你。” 他心里却算计着。 既然花虔心中记挂着那不着边的恩情, 他便放过贾少龙一马。 这次不杀他,还有下次。 他总有办法不在花虔面前让贾少龙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花虔也就不会愧疚了。 但瞧着花虔含笑欢喜的模样,唐瑾心中又有些堵得慌,伸出两只手胡乱揉搓她的脸。 “以后不准想他,不准同他说话,也不准看他。” 花虔被捏得嘴巴撅起,艰难道。 “吴想他噶嘛,你这么好卡,吴想你还来普及捏,么么。” 唐瑾瞧着她小猪仔一般的模样甚是可爱,心中的无名之火彻底消了。 他不放开揉搓她脸蛋的手,勾起嘴角笑得恶劣:“我好看吗?” 花虔眨了眨眼睛:“唔!” 唐瑾双眼含着潋滟的笑意,缓缓凑近她的脸。 炙热的呼吸掠过花虔的脸庞,她听到低沉如魔咒一般的呢喃,像是在诱惑着她犯下罪状的恶魔。 “想亲我吗?” 花虔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唐瑾近在咫尺的唇瓣上。 他的薄唇泛着水红色,在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很是乍眼,更何况现如今唇畔微微翘起,带着蛊惑人心的引诱。 美色当前,她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仿佛听到自己含糊的“嗯”了一声。 唐瑾听到这话眼中笑意更甚,扬着嘴角缓缓凑近。 花虔禁不住闭上眼睛,微微撅起嘴巴。 然后...... “嗷!” 花虔捂住嘴巴一声哀嚎,不可置信地望向唐瑾。 “你咬我?你干嘛咬我!” 唐瑾一展折扇眉梢尽是得意:“谁让你方才打我。” “......” 花虔简直无语至极。 这人真是个直男,大直男! 她嘴都撅起来了,这都不亲? 不亲就算了还咬她,嘴都咬破皮了算哪门子事? 花虔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担忧唐瑾会不会对她有什么不轨之心。 这人根本就是凭着直觉行事,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 她气恼地将唐瑾拉起身朝外推:“你出去!” 唐瑾眉头微蹙不愿意离开:“我为什么要出去。” 他不愿意走,花虔用力双手抵着他的背也推不动,瞪眼威胁道。 “你不走我就不洗澡,你要愿意就抱着臭臭的我睡觉,反正我不介意!” 唐瑾刚想回嘴,就见花虔目光恶狠狠地,顿时一噎,总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惹了她不高兴。 到嘴边的话咽下,他只好半推半就地离开房间。 跨出房门,刚想转身再同花虔说句话,“嘭!”得一声,房门已经紧闭。 唐瑾摸了摸差点再次受伤的鼻子。 好险。 他心中感叹,女人真是奇怪,变脸跟翻书一样。 这话要是花虔听到必定白眼翻出天际。 谁变脸有你唐少盟主快。 但是唐瑾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唐瑾决不允许自己和花虔之间有任何的芥蒂。 但是瞧着花虔现在的模样,他心中都莫名有些发憷,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直接问她了。 思忖片刻,唐瑾最终走到东边厢房敲响了房门。 片刻后,“吱嘎”一声,房门打开了。 付琅有些意外地望向唐瑾。 “少盟主,您怎么来了?” * 钢铁大直男! 难怪一辈子没老婆! 花虔插上门栓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脱了衣服泡入浴桶之中。 温热的水溢出木桶,花虔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脑袋才清醒些。 嘴巴还有些火辣辣的,她伸手摸了摸破皮的嘴唇,忍不住轻“嘶”一声。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身上的伤才好没几天,嘴巴又受伤了。 不过唐瑾好像能听下去她的一些话了,最起码没有再随意杀人。 花虔只得自我安慰,总算是有进步。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声叮咚响,旋即就是一四三八欢快的声音。 一四三八:【顾客顾客,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哦~】 花虔:有话快说。 一四三八:【嘤嘤嘤,人家犯着被处分的风险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消息,顾客居然这么嫌弃我。】 花虔叹了口气,旋即勾起嘴角娇俏道:亲爱的小三八,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呢~ 一四三八:【讨厌,人家的代号是一四三八啦。顾客,这个世界里的确存在第二个任务者哦!】 花虔听到这话眼前一亮: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一四三八:【这个我倒不知道,我的权限不高,暂时没有办法得到更多的消息。不过坏消息就是顾客要小心,因为现在并不能确定对方的任务是什么,如果和我们的任务有冲突的话,或许顾客会有生命危险。】 第53章 江湖风月(十) 花虔却皱起了眉头:任务冲突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不是小说世界吗?如果是因为主线出错导致世界崩溃, 那对方的任务也必定是要让世界线复轨啊。 一四三八:【话虽如此,但是其实如果任务失败世界并不是崩溃,而是重组。】 花虔一愣:重组是什么意思? 一四三八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衍生出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全新的世界依旧是按照原武侠小说的设定进展, 但是每一次又都会出现一些变化。比如说, 如今你所在的这个世界线剧情提前了。】 【系统也一直不知道出现差错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所以才会派出一批又一批的顾客想要纠正世界线,但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大部分执行者都是被唐瑾给嘎了,所以我们才发觉问题可能出在唐瑾身上。】 一四三八接着道。 【原本按照规定, 每个世界线只能出现一个执行者, 以免扰乱秩序。但是可能是系统出现了BUG, 现在的这个最新世界居然同时出现两个执行者。那日顾客你发现了线索后,我就上报给了上级, 所以找到了这个BUG。】 花虔:那现在怎么办? 一四三八:【上面已经下了批示,因为执行者一旦进入新世界须得身死或者完成任务才能离开,所以两个执行者同时进行任务。按照规定, 为了避免扰乱世界秩序,系统操作者之间不能相互联络,但是顾客你可以自行寻找其他执行者。】 花虔却道:那你方才说的危险是什么? 一四三八:【因为每次的世界都会有新变化, 所以每次系统所发布的任务也会相对调整。我们无法知道对方执行者拿到的是什么任务。如果他原本应该所处的世界任务是杀死公子徽,那他如果完成任务, 顾客你的任务就失败了。】 花虔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所以你们其实一直在拿执行者试错?就像是试验老鼠一样, 失败的就形神俱灭, 成功的就可以回到原世界。” 一四三八听到她的话答道。 【顾客, 我知道你的不满。但是这是目前的最佳解, 所有的执行者在原世界本就是将死之人, 执行者可以选择放弃或者执行任务, 只要任务完成便可以获得新生, 而现世界也能回归正轨,不会再分裂。这不是试验,是双赢。】 花虔捏了捏鼻梁,最终叹了口气。 “好吧,反正我也没有退路。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另外一个执行者是谁,只有找到世界线出错的真正的原因,那我们才都会安全,否则即便他的任务完成了,也是失败,是不是。” 一四三八见她想通了,声音又变得俏皮:【没错哟,没想到顾客还是很聪明的嘛。】 花虔抽了抽嘴角:我只是具备基本的理解能力。 虽然这么说着,她的心中却有些沉重。 花虔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世界出错的真正原因,或许在唐瑾身上。 * 客栈一楼大堂,付琅瞪大了双眼。 “少盟主你......咬破了鱼姑娘的嘴?” 这瓜吃得有些劲爆,没想到他们少盟主平日里看着无欲无求,温润淡雅,居然是个真正的豺狼虎豹。 唐瑾点点头:“然后她就很生气,不愿意让我看她洗澡。” 付琅极其善于抓住重点:“所以之前鱼姑娘愿意让你看她洗澡?” 唐瑾想了想:“也不是很愿意。” “哦哦。” 见付琅不再说话,唐瑾眉头一皱:“所以她到底为什么生气?” 付琅抽了抽嘴角:“少盟主,虽然你同鱼姑娘是未婚夫妻,但男女之间还是需要有一定界限。” 唐瑾自信:“我和鱼虔之间不需要界限。” 见自家少盟主执迷不悟,付琅叹了口气:“但是毕竟鱼姑娘是女孩子,女孩子总是会害羞的,更何况你还……” 生猛到咬破了人家的嘴。 唐瑾沉默片刻。 害羞? “鱼虔不像是会害羞的人,她平常对我可亲热了。” “再活泼的女孩子面对喜欢的人也会害羞啊,你看飞燕姑娘多好爽,但是面对贾公子不照样红脸。” 说到这付琅心里有些酸,唐瑾却眉头舒展。 原来竟是因为害羞。 “我知道了。” 他起身便要离开,付琅连忙问道。 “少盟主你打算怎么做?” 唐瑾微微一笑:“既然是害羞,那一回生二回熟自然便不必害羞了。” 付琅连忙拦住他:“少盟主万万不可。” 唐瑾见他挡在身前,眉头略蹙:“又怎么了?” “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情啊。” 付琅觉得脑壳有些疼,“鱼姑娘定也有生气,毕竟女孩子最重视相貌,你让人家破了相,她肯定是又羞又恼又气。” 付琅传授经验道:“这个时候的女孩子不好惹,稍微说错一句话就会爆炸!” 唐瑾想起方才屋中花虔凶神恶煞的目光,顿感付琅说得没错。 他自知这方面经验不比付琅,听到这话也觉得有些棘手。 “那该怎么办?” 付琅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 “要不,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同鱼姑娘道歉?最好再整个浪漫的气氛。姑娘们心软,到时候不仅不生气了,说不定感情还能更进一步。” “如何浪漫?” 付琅问道:“鱼姑娘喜欢什么,你便送她什么。” 唐瑾:“她喜欢我。” 付琅:“……除了你呢?” 唐瑾淡然道:“她喜欢我就够了。” 付琅叹了口气,觉得脑壳更疼了。 他知道少盟主不近女色,情爱方面一窍不通。 原先见少盟主同鱼虔的相处,还以为石头开窍了,没想到还是如此。 “灯火摇曳花颜笑,最是动人。”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两人望去,就见贾少龙靠在楼梯处。 六目相对,贾少龙踱步走下楼梯,轻笑道。 “想要逗女孩子开心,自然是要花些心思。” 付琅听他这么说,问道:“贾公子有何高见?” 贾少龙坐下缓缓而言。 “后日便是中秋节,镇上必定也有灯会。若是能将心意写入灯谜之中,让鱼姑娘拿到,再配上月下落花,丝竹悠悠,岂不妙哉。” 付琅听到这话顿时拍掌:“好主意!花前月下互诉衷肠,鱼姑娘必定会欢喜的。” 唐瑾微眯起眼眸望向贾少龙:“贾公子为何要帮在下?” 贾少龙微微一笑:“鱼姑娘和少盟主都是在下的朋友,在下自然不愿见到你二人互生间隙。” “贾公子误会了,我与虔虔并无间隙,只是亲热之间稍许过火,让她害羞了而已。” 唐瑾状若无意的伸出手指摸了摸嘴唇,神色带着满足和快意。 付琅见状忍不住心中吐槽。 少盟主,你怎么现在又这么会了呢?方才不懵懂无知得很。 贾少龙面色不变:“那自然是最好,只不过女孩子的心思最是善变,少盟主还是当心些为好。” 唐瑾扬起唇畔,温润道:“贾公子所言唐某记下了,待日后我与虔虔大婚之时,必定请贾公子上座。” 唐瑾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琢磨着等哄好花虔之后,必定得在她面前好好给贾少龙添上一笔。 月下落花,丝竹悠悠? 呵,哄骗女子的手段如此高明,必定是从小在脂粉堆里混的浪荡子,心脏身子也脏。 须得让花虔知晓这人的真面目。 付琅要是知道唐瑾心中所想,必得捂脸害臊。 利用完人家出主意追妹子,然后一脚将人家踹开不说,还泼一身脏水。 简直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然而付琅并不知晓唐瑾的真面目,他只觉得自家公子虽然心眼小些,但是居然能同情敌联手,可见格局之大。 不愧是少盟主。 * 两日之后 花虔打着哈欠走在街上,俏飞燕在旁边的小摊上看灯笼。 那夜唐瑾倒没再有什么越界的行为。 不过他们原本是打算休息一夜后便出发,赶在秋分之前回到玉机山,没想到三个男人却异口同声想要留下来看中秋灯会。 花虔一脸莫名其妙,付琅生性好动,贾少龙游历惯了,可唐瑾为什么也要留下来。 俏飞燕也不知道缘由,但却不妨碍她兴奋。 这么多年都在浮萍镇,如今既然外出,自然要玩得尽兴。 她也举手同意留下。 四比一大局已定,花虔自然没话说。 反正唐瑾在哪她就在哪,有这机会好好放松放松何乐而不为呢。 她伸了个懒腰,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商铺前站着一道黄色的身影,顿时错愕。 洛无邪,他怎么在这里? 花虔刚想唤他,就见店里走出一个女子,亲昵地挽起洛无邪的胳膊离开。 花虔连忙别过脸遮掩住自己的样貌,心下却是大惊。 方才洛无邪身旁那女子的模样,分明就是芹娘。 不,是魔教玄护法妖婉。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花虔心下有疑,等她目光再朝商铺望去时,洛无邪和妖婉已经不见。 魔教中人怎么会在镇上? 还偏偏是他们出现在镇上的时候。 怎么看都太过巧合。 “鱼虔,你看这两个灯笼那个好看?” 俏飞燕笑着提起两个灯笼问她。 花虔抽出一块碎银放到桌上:“既然喜欢就都要了。” 说罢便拉着她匆匆朝客栈走去。 俏飞燕:“???你都没看一眼呢。” 作者有话说: 少盟主气死情敌的绿茶属性是天生的,呆萌直男属性是因为他还是个不care男女之事的雏~ 第54章 江湖风月(十一) “你是说洛无邪和妖婉在一块?” 唐瑾喝了口茶道。 花虔点点头:“没错, 我在商铺前看到他们,绝对错不了。” 她匆匆赶回客栈便找唐瑾商议。 付琅也有些奇怪:“铸剑山庄好歹也是名门正派,洛二公子怎么会同妖女厮混在一块?” 花虔眉头紧锁:“洛无邪会不会是被妖婉威胁了?” 唐瑾听到她这话心中有些不悦:“你看到洛无邪被五花大绑了吗?” 花虔摇头:“没有, 妖婉是挽着他的胳膊离开的。” 的确是没有丝毫被威胁的模样。 “那就是了。” 唐瑾品着茶香淡淡道。 “当初妖婉化身芹娘纠缠洛无邪, 又在血蝠手中救下他, 可见他们的关系本就非同一般。说不定他们两是私奔也未尝不可。” “私奔?” 花虔瞪大眼睛,旋即立马否认,“这不可能。” 唐瑾见她极其干脆的否认, 眉头微蹙, 心中不悦更甚。 “为什么不可能, 妖婉媚术了得,洛无邪又是怜香惜玉之辈, 上次在客栈两人便勾勾搭搭被付琅撞见,二人苟合有何奇怪。否则你如何解释他们两个亲密无间?” “洛无邪心性纯正,又重孝重义, 自小深受父兄宠爱。就算他与妖婉有私情也不可能会背叛铸剑山庄与妖婉私奔,以他的性子只会求父兄认可他们。” 唐瑾冷笑一声。 “你才与他相识几日便这般言之凿凿?知人知面不知心,洛无邪若当真是纯良之辈就不该同妖婉出现在一处。” 花虔见他面色阴冷, 眼底愠怒,以为是因为涉及魔教他才如此。 他襁褓时母亲便被魔教残忍杀害, 玉机门又是武林第一大派, 自然同魔教不共戴天。 花虔声音软下哄道:“我只是觉得此事蹊跷, 先将洛无邪救出再质问他也不迟。若他当真投奔魔教, 自然是要处置他的。” “不行。” 唐瑾毫不留情地拒绝, 见花虔望向他, 他眼眸微动, 又补充道。 “此事毕竟事关铸剑山庄颜面, 我们出手并不是最佳之策。我会给铸剑山庄修书一封,他们自会处理。” 花虔虽然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还是担忧。 “可若是妖婉将洛无邪带走了怎么办?” “那与你何干!” 唐瑾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将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吓了花虔一跳。 她有些委屈:“不管就不管嘛,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人家不是在同你商量吗?” 唐瑾一怔,一时无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怒从心来,莫名烦躁得很,却又同往日单纯想杀人时的感觉不一样。 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心上,推不开砸不碎,郁结难耐。 贾少龙还没有解决掉,如今洛无邪又出现了。 这些人就像是阴魂不散一样缠在他和花虔身边,分散着花虔的注意力,让她的目光永远停留在别处。 一想到这里,唐瑾就烦躁得想要将所有人统统杀掉。 花虔垂着头沮丧道。 “我不过是觉得洛无邪当初危险关头替我挡了一招,也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再说,他送我的长鞭还被我弄丢了,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想帮他一次。” 唐瑾脱口而出:“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也没见你日日挂在口上。” 花虔听到这话也是一怔,抬起眼眸悄咪咪望向他。 “你......吃醋啦?” 唐瑾面色没有丝毫的羞恼,反而目光直视她冷冷道。 “你不要转移话题,还有你明知道我喜欢吃甜食,不喜欢吃醋。” 花虔:“......” 瞧着他冷酷的侧脸,她心中忽然有些好笑。 这人瞧着万事皆通,逢人处事无可挑剔,竟然连自己吃醋都不承认。 也是神奇。 看来他是真的没经历过男女之情。 花虔咬着嘴唇忍住笑意,伸手拽了拽唐瑾的衣袖,却被他拨开。 “你昨日不是说男女有别吗,拉拉扯扯做什么?” 花虔状若惊讶:“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唐瑾望向她目光笃定:“你说过。” 花虔必须否认:“我没有。” 唐瑾不依不饶:“你说过。” 花虔直接耍无赖地嘿嘿一笑,一头撞到唐瑾怀里环抱住他,双手交叉不松开,昂头望向他。 “我还说我喜欢你呢,你怎么不记得了?” 唐瑾顺势搂住她的腰,轻哼一声:“你说过吗?” 花虔点头:“当然,我最喜欢你了。” 唐瑾却眉头一皱:“最?” 果然她心里还有别人! “只,只,只!” 花虔见这难伺候的少爷面色又阴沉下去,连忙改口。 “我只喜欢你,若是说还喜欢其他的,那就是后厨的旺财!” 旺财是玉机门后厨掌勺师傅养的一条小狼狗。 因为花虔做多余的菜会喂给它吃,闲来无事又会给他缝些可爱的小衣服练手,所以旺财经常没事就颠巴颠巴跑到她那小院里讨吃的玩闹。 “那也不行。” 跟吃醋的男人是没道理可言的。 花虔顺应哄着:“好好好,我只喜欢你行了吧。” 付琅早在花虔抱住唐瑾时就非常知趣的离开了,还贴心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下楼时正好遇到外出而归的贾少龙。 贾少龙见到他笑道。 “付琅兄弟是要去哪?若是无事,同我一道去找唐兄商量晚上布置的细节如何?” 付琅摆了摆手拦住他:“现在不是时候。” 他瞧了眼楼上,又笑着松了口气。 “我看啊,这晚上都不用准备了。鱼姑娘已经不生咱们少盟主的气了,如今两个人正腻歪着呢,还是莫要打搅他们。” 贾少龙听到这话眼眸微闪,面色不变:“那真是太好了,不过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他微微一笑,“就当是给鱼姑娘的一份惊喜。” * 哄好了大少爷,花虔还是商量道。 “唐瑾,咱们和洛无邪好歹相识一场,我还想着等咱们大婚的时候请他吃酒席呢。再说,若是我们救下了洛无邪,那铸剑山庄便欠了咱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怎么都不亏啊。” 唐瑾却不为所动:“此事我自有安排,总归你莫要见他。” 见花虔鼓着脸蛋娇俏的模样,他勾唇一笑,伸手抚摸上她的脸,眼中泛着笑意,声音也极其温柔。 “如果你见他,我就杀了他。” 他的话平淡到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花虔知道他做得出来,见劝不动,也只好作罢不再多说。 窗外绚烂瑰紫,夕阳缓缓落下屋檐。 当最后一缕天光消散时,唐瑾握住花虔的手。 他的眼中流光潋滟如星河,唇畔微扬,像是要赴一场盛宴,轻快雀跃道。 “灯会就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花虔摇头:吃醋的男人不可理喻,怎么办,只能哄。 第55章 江湖风月(十二)【二合一】 皓月当空, 皎洁的月光在寂静漆黑的长夜里挥洒而下,温柔如水般轻抚过每一寸土地。 中秋之夜,小镇上已经热闹非凡。 镇中大道上沿街支起木柱, 高高挂满了成排的各色灯笼, 街道两旁的小贩摊上摆卖着各色夜宵小食, 还有灯笼烟花。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住整片街道,莹莹朦胧,如梦如幻。 唐瑾和花虔随着人流缓缓向镇中心的戏台子逛去, 那里会有今晚的灯谜赛会。 不过两人并不着急, 他们已经用过了晚膳, 只慢悠悠边走边逛当做散心。 花虔心中想着洛无邪和妖婉,心下沉重, 逛得也并不尽兴。 忽然唐瑾望着一旁挂起的灯笼问道:“这个灯笼如何?” 花虔望去,只见上面写着九个字。 “嫦娥下凡尘(打一花名)” 她不解:“这个谜底是什么?” 唐瑾微微一笑:“是月季。” 花虔还是不解:“为啥?” “嫦娥独守广寒宫,明月皓洁却只住下她一人。若是嫦娥离开了, 月亮自然会寂寞。” 花虔心底毫无波澜:“哦。” 好无聊的谜语。 谁料唐瑾接着道:“若是你离开了我,我也会如此。” “......” 花虔听到这话,原本淡漠的表情渐渐扭曲。 虽然唐瑾的语气平淡如水, 仿佛所说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是奈何花虔“饱读诗书”, 感动之余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无数本古早霸总追妻火葬场小说。 “女人, 不要离开我。” “女人, 你是我的, 离开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无比煎熬。” “女人, 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花虔:噫, 土得冒泡。 然而下一刻, 她就听到唐瑾轻转着灯笼接着道。 “我虽没体会过寂寞是何种滋味, 不过以前无聊的时候我便去杀人,看着他们磕头哀嚎的绝望模样心中就欢喜很多。可一想到你会离开我,好像杀人都勾不起兴趣了。啧,我得好好想个新游戏才行。” 花虔听到这话心中除了有些发麻外,甚至涌现出了一丝满足和宽慰。 看,这才是唐瑾该说的话。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花虔顿时抖了个哆嗦。 唐瑾这分明是在威胁她呢。 花虔覆上他握住灯笼的手,闪着星光的眼睛无比真诚。 “我不会离开你的。” 在一切结束之前。 她笑眼弯弯:“所以不用去想什么游戏,与其费脑子想那些,不如好好感受跟我在一起的心情。” 花虔抿嘴一笑。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唐瑾听到这话,眼中一闪而过的懵懂。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花虔掌心的温热、细腻、柔软。 心脏像是被这只手牵制住,浑身上下的触觉都集中在手心的温度上。 他有些犹豫地伸手按住心口,缓缓道。 “愉悦。” 像是乘着一叶小舟飘在水面,忽起忽落,分不清昼夜。 花虔听到这话,缓缓扬起嘴角笑眼弯弯。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 “以后你要是无聊了生气了,就想起这种感觉,就像我在你身边。” 唐瑾眉头微蹙:“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无须记住这种感觉。” 花虔耸了耸肩俏皮道。 “但是你同武林豪杰他们商议正事时我又不可能在。若是他们惹你生气了,你就想想我。有我这么可爱的小仙女陪着你喜欢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朦胧灯光下,花虔的眼眸明亮如星月。 唐瑾唇畔微翘:“我做事向来公道,他们惹我生气那边是他们的错,你让我高兴,是你的好处,二者并不相干。” 花虔见他不吃这套,顿时转换思路顺着他的话接道。 “既然如此,那若是我以后有让你不高兴的时候,你就得想想我的好处,不能随便生我的气,不能随便不理人,也不能阴阳怪气。” 唐瑾眉头微皱:“怎么这么多不能。” 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给他下过禁令,向来都是他给旁人下命令。 花虔接过他手中的灯笼,眉眼飞舞地扭身朝前走去。 “这叫约法三章。” 唐瑾望向她欢快的身影,唇瓣禁不住的扬起,抬脚便想跟上。 谁承想这时忽然一个衣着破旧寒碜的人从他面前跌跌撞撞走过,身上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像是个刚从破窑里出来的酒鬼。 唐瑾飞速避开他,一展折扇遮掩口鼻,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这一刻后,人群熙熙攘攘涌来,他眺眼望去,却早已瞧不见花虔淹没在人海中的身影。 * 花虔拎着灯笼踮起脚尖朝后张望。 “人呢?” 方才街道拥挤,她被人群推着一路朝前走,再转头时已经看不到唐瑾的身影。 中秋灯会,小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出来游玩去镇头的广场上看表演。 花虔一时半伙找到唐瑾他们,只能跟着人群朝前走。 她抬眼望去,忽然瞧见二楼酒家临窗坐着的两人。 是妖婉和洛无邪。 妖婉伸手摸了摸洛无邪的脸,似乎同他说了些什么,忽然扭头朝楼下望来。 花虔以为她瞧见了自己,连忙低头混在人群中。 然而妖婉却又同洛无邪说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下楼不知去向。 花虔见状,顿时挤出人群,提着灯笼悄声跑上酒楼。 “洛无邪。” 洛无邪听到这声音一震,吃惊地望向花虔,顿时惊喜道。 “鱼姑娘,怎么是你!” 花虔怕妖婉突然回来,时间紧迫,只单刀直入问道。 “你为什么会和妖婉在一起?” “我同大哥他们给唐盟主祝贺后便回铸剑山庄,但是路上却被妖婉偷袭。她偷了我的腰牌,又将我掳走,还给我大哥下了药。说是如果我敢跑,我大哥就会毒发身亡。” “所以你就一路跟着妖婉离开了?” 洛无邪点点头:“是啊。” 花虔思索片刻,觉得有些奇怪:“你看到妖婉给少庄主下毒了吗?” 洛无邪摇了摇头:“没有。” 花虔接着问道:“妖婉有说什么时候毒发吗?” 洛无邪继续摇头:“没有。” “.…..” 花虔看着他真诚的目光,一时无语凝噎。 “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大哥真的中毒了,那妖婉必定会留下一定期限的解药,不然她不在少庄主身边,毒发的时候怎么给他解毒呢?” 洛无邪一脸茫然,旋即反应过来:“我被骗了!” 花虔:“.…..” 她没时间吐槽,冲洛无邪道:“趁妖婉还没回来,快走快走。” “嗷嗷。” 洛无邪拿起刀便跟着花虔朝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兴奋问道。 “鱼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花虔随口答道:“我同唐瑾出来玩,刚巧路过。” “少盟主也来了!” 洛无邪惊喜道,“那太好了,有少盟主在魔教中人必定不敢造次。上次在玉机门同少盟主喝得未曾尽兴,这次一定要同他好好喝一杯!” 花虔却突然刹住了闸:“等等,你不能见唐瑾。” 洛无邪一脸奇怪:“为什么?” 想起唐瑾说的话还有那副温柔的表情,花虔毫不怀疑他真的会把洛无邪做掉,然后栽赃嫁祸给魔教。 一石二鸟,何乐不为呢。 花虔将洛无邪拉到一旁的小巷中:“事情比较复杂,我没时间多说。总之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你赶紧离开这里回铸剑山庄去。” 洛无邪一头雾水:“可是我不认识路啊。” “不识路你买张地图啊。” “我……” 洛无邪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分不清方向。” “.…..” 花虔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路痴。 可见当初他一个人离家出走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花虔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一言难尽:“真是难为你了。” * 街道另一边的后巷中,妖婉单膝跪地,声音妖媚又恭敬道。 “恭迎教主。”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黑暗之中,声音清冷悠缓却带着不威而怒的嘲弄。 “吩咐你办事,你却带了个男人来,还暴露行踪,怎么,用他的血来祭刀吗?” 妖婉听到这话顿时心头一紧,连忙解释道。 “教主息怒,那是铸剑山庄的小公子,属下只是听闻前些日子教主想铸就神兵利器,所以想以洛无邪为人质,让铸剑山庄助教主一臂之力。” “你应该知道,本座不在意你们那些心思,只在乎结果。无用的人便去死,碍了本座的眼,那便只有求死不能。” 妖婉顿时惊恐:“教主恕罪,教主恕罪,属下必定将事情办妥!” 黑暗中的那人却缓缓道。 “不必,本座已经安排了其他人手实施计划。至于你,自己回魔域领罚。” 听到这话,妖婉却松了口气:“多谢教主不杀之恩。” “既已暴露,便快些离开,决不能让唐瑾知道今晚之事与魔教有关。” “是!” * “太阳升起的方向就是东南方,铸剑山庄在北边,你每天早上根据太阳的方向定位,往北走就行。” 看着洛无邪迷茫的双眼,花虔一拍脑袋。 “哎呀算了,想来你也是不明白的。出了镇子会有一条河流,你就顺着河流一直往上游走就会到达洛城。洛城里必定会有铸剑山庄的钱庄,你让钱庄的人带你回去就行。” 花虔正给洛无邪出着主意,忽然小巷外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阵骚动。 尖叫声和哭闹声此起彼伏,人群跌跌撞撞地朝后逃跑。 洛无邪也发现了异常:“发生什么了?” 两人朝小巷外望去,却见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火光四起。 一队彪悍粗犷的壮汉骑着马执刀从镇外冲入人群。 手起刀落间,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倒塌的灯笼架上。 仓皇逃窜的百姓神色惊恐,边跑边大喊着。 “杀人了,山匪来了,山匪来杀人了!” 花虔也被眼前突起的慌乱惊到了。 “怎么会有山匪?” 山匪的人马不在少数,粗略看去便有二十多人,不过他们冲进镇中却并没有大肆杀戮,只砍伤了几个人,更像是在示威恐吓。 人群骚动不止,慌张之中百姓们四处逃窜,不少家人都被冲散。 其中老人和孩子不比年轻人反应快,跌跌撞撞地想要跑到无人处避难却被人群推倒在地。 眼看着高扬的马蹄就要踏到一个摔倒在地,拼命想要逃跑却行动艰难的老人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洛无邪飞奔而出挡在老人面前,抽出斩月刀,一刀砍下马首。 无首之马鲜血四溅,依着惯性重重侧摔在地不再动弹,马上的彪型大汉虽然马术精湛,但面对一匹死马也无计可施,从马背上重重摔下,断了一条胳膊,当场惨叫出声。 洛无邪扶起老人关心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其他的山匪还未走远,花虔连忙跑到洛无邪他们身边道:“这里太危险了,先走再说。” 然而老人行动不便,洛无邪将斩月刀递给花虔,背起老人跑到一旁的小巷中放下。 与此同时马蹄声逼近在前。 方才洛无邪引发的声响已经引起了山匪的注意,他们顿时勒马回首朝这边冲来。 将老人安顿好后,花虔便拽着洛无邪朝来时的路线跑去。 山匪都是些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之辈杀起人来是没有手下留情一说的。 今日中秋灯会出来玩,又是同唐瑾一道,她身上只装了一桶暗器,想要对付二十几个山匪简直是异想天开。 洛无邪虽然有斩月刀,但是跟嗜血为生,行走刀锋的山匪硬碰硬毕竟太勉强。 这个时候还是找到唐瑾最稳妥。 花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危险关头她想到的第一个人永远是唐瑾。 * 人群如潮水般慌乱地源源不断朝后涌来。 唐瑾侧身又避开一个跌跌撞撞逃跑的行人。 转瞬之间,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就充斥着尖叫和恐惧。 唐瑾不知道前面街道发生了什么。 若是以前,不论发生何事他都只会静静欣赏着人群中一张张惊恐到扭曲的面容。 可现如今他却有些烦躁。 目光所及皆不见花虔的身影,唐瑾心中隐隐不安。 他飞身跃上街旁的屋顶,避开慌乱的人群施展轻功朝前街而去。 “嗖——” 黑夜之中破空声响起,五道飞索朝着唐瑾飞掷而来。 唐瑾眉眼微动却面色不改,他旋身跃起,一脚将企图勒住他脖子的铁索踢回。 铁索上锋利的倒钩精准地贯穿偷袭人的脖颈,飞扎到其后的二楼高墙。 偷袭人也没有预料到偷袭不仅失败还会被瞬间反击,他来不及反应间,整个人已经被贯喉的铁索的巨大力道扯着倒飞而出,钉在了身后的高墙。 喉咙已经被扎穿成黑洞,滚热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的瞳孔猛缩,双手无力的捂着被鲜血浸透的脖颈痛苦挣扎片刻,最终瞳孔涣散断了气。 这一连串的变故几乎只在一瞬发生,其他偷袭者见状心中惊吓,顿时变换布阵,再次齐齐将飞索掷出,妄图控制住唐瑾的行动。 然而这次唐瑾却没有再躲避,他甩手一展玄铁刀扇,脚步飞旋间竟然直接将铁索尽数削断。 飞索控身最为致命,所以寻常人等皆是能避则避、避无可避。 偷袭者们没想到唐瑾居然这么刚,他们对视一眼,顿时抽出腰间长刀齐齐冲上前。 唐瑾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退怯,只静静看着他们举刀而来。 他的眉目清俊,一袭白衣,手中黑晶折扇流光划过,三千青丝束成的高马尾瀑布般垂在脑后,在长风吹拂下飘扬。 连偷袭之人都忍不住微微晃神,下意识以为眼前之人不过是个手无存铁的文秀公子,即便他方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扎了个对穿。 然而下一秒,偷袭者便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 月光之下,他们看见眼前一身白衣的男子忽然咧开嘴角,笑容艳丽而诡异。 像是黑夜中怒盛的曼珠沙华。 * 无人的街道上,花虔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 方才他们被山匪撵着跑,又怕伤害到寻常百姓不敢朝人多的地方去,只能朝人潮相反的地方跑去。 “甩开了吗?” 洛无邪平日里背着重刀已经习惯,体力比花虔要强上不少。 他点点头:“他们应该不会追上来了。” 花虔听到这话松了口气,靠着墙休息。 毕竟山匪下山的目标又不会是他们,想来是安全了。 洛无邪皱着眉头:“这山匪怎么会突然下山呢?” “谁知道。” 花虔想到这也没什么好气,“中秋节不在山上喝酒赏月跑下山来闹,啥事非得这么急,脑子有病。” 洛无邪却紧张道:“这么说山匪一定是有大事要做,我们得去阻止他们。” 花虔看着他一脸的正气也是无语凝噎。 “大哥,你连他们要干什么都不知道,阻止什么啊?凡事量力而行,咱们武功不行智商也不够用,去了就是送死。” “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山匪残害无辜人啊。” 花虔见他浑身散发着圣光,也不愿意打破孩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美好憧憬。 她回忆起方才发生的一切,摸了摸下巴思索道。 “这些山匪出现的时间的确是很奇怪,但是他们也只在最开始伤了几个人并没有大开杀戒,看起来不像是来镇上无目的的烧杀掠抢。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警告,清道让百姓尽快离开。” 洛无邪回想起方才,也表示赞同。 “你说的没错,但他们这么做一定是预谋了什么大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们乔装打扮,偷偷跟踪他们,潜伏到山庄里当卧底,然后伺机找到真相将山匪一网打尽!” 看着洛无邪逐渐放光的眼神,花虔抽了抽嘴角。 一看就是平日里的江湖小故事听多了。 你这是为了正义吗?这分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没经受过社会毒打的孩子真是傻的冒泡。 她直起身子:“走吧。” 洛无邪抱着刀兴奋道:“去哪去哪?” 花虔耸了耸肩:“比起送死,我更愿意去报官。” 忽然身后的巷道中传来飞驰的马蹄声。 两人一滞,花虔顿时喊道:“快跑!” 然而已经晚了,那马蹄声虽远,但破空声同时响起。 花虔只感到腰间一紧,天旋地转之间身子腾空而起,转瞬间整个人已经被丢在马背上,下一秒马背便颠簸不止。 花虔顿时按住袖口想要发射暗器,却没想到那人居然先她一步将她直接打晕。 昏迷之前,花虔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为啥倒霉的又是我,那不还有一个人吗,抓他啊! 第56章 江湖风月(十三)【二合一】 “鱼姑娘!” 洛无邪见状顿时提刀追上, 然而马背上的山匪却顺势按动花虔的暗器袭击他。 洛无邪眼疾手快横刀挡过银针,但这一瞬却丧失了追上的机会。 山匪策马带着花虔飞驰而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洛无邪还想再追, 但他们此处偏僻无光, 小巷纵横, 早已不见了山匪的身影。 他本就不认路,此时心中焦急、六神无主,更是不知道该往何处追去, 只能凭感觉选了一条小路匆忙跑去。 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天空中硕大的圆月洒下些许微弱银光。 洛无邪并不熟悉这种江南水乡的窄巷小桥, 如无头苍蝇一样在小巷中圈圈绕绕穿梭许久,险些将自己绕晕还未找到出路, 顿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忽然,似乎有一股冰凉的水流从头顶滴落。 水流滴到他的头发上,脸颊上, 顺着下巴流入脖颈之中,在寒夜里让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洛无邪伸手沾起脸上的水却觉得有些粘稠。 他将手指放到鼻尖,顿时一股腥味灌入鼻腔。 这是......血。 他一怔, 转身抬头朝上望去。 微弱的月光下,一只扭曲的手垂在屋檐边缘,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到他的脸颊上。 而屋檐之上, 圆月之下, 一道修长的身影挺拔而立。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刀扇抵在仅剩的偷袭者喉间, 四周的尸体横斜, 个个肢体扭曲诡异, 像是拼接而成的傀儡。 唐瑾唇角含着一如平日里春风絮柳般的笑意, 声音轻悠散漫。 “你还是不打算说吗?” 那偷袭者目光惶恐, 两股战战,几乎要将所知脱口而出。 但想到若是说出幕后指使的后果....... 他顿时心中一悸,梗着脑袋咬牙道。 “我绝不会背叛兄弟,要杀要剐随你便。” 他一直听闻武林少盟主唐瑾是清风霁月,志存高洁的君子,为人最是谦和有礼,是重情重义之人。 若是以不背叛兄弟为由,在唐瑾的手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唐瑾听到这话轻笑一声:“有骨气。”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折扇也撤开。 偷袭者心中一喜,然而还未从死里逃生中的喜悦中回过神时,下一秒,剧痛从双臂传来。 鲜红的血液迸发而出,他瞳孔猛地剧烈收缩,凄厉的惨叫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飞出身体掉落在一旁的手臂。 唐瑾笑声轻盈如鬼魅。 “都说兄弟如手足,既然你这般虔诚,我也不好为难你,只得削去你的手足让你不受牵挂。现在你还要不要说呢?” 忽然,唐瑾眼中饱含歉意道。 “忘了还有一双脚呢,稍等。” 偷袭者痛到面色狰狞,再也不相信什么清风霁月的人设。 这分明是个疯子!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痛到颤抖的求饶。 “我说我说,大侠饶命,饶命啊!” 唐瑾轻啧:“你与你兄弟情深似海,怎么这点小伤便要背叛,可见为人品行不端,你说的话我倒是不知该不该相信。” 偷袭者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兄弟,不是兄弟,是,是我们寨主。寨主说只要能拦下你片刻,就给我们黄金万两!” 唐瑾眉头微皱:“才万两。” 偷袭者见他不悦,连忙将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生怕少说一个字。 “寨,寨主还说,若是抓到与你同行的女子,赏金千两。” 听到这话,唐瑾原本微翘的嘴角渐渐放平,眼中淬着阴寒冷意。 “才千两。” 他垂眸望向因为剧痛面目扭曲,痛苦万分的偷袭者,忽然轻飘飘道。 “你走吧。” 听到这话,那人眼眸一亮如同听到天籁之音,大喜之余慌忙起身,一边犹如丧狗一般点头哈腰的感恩道谢,一边转头跌跌撞撞仓皇逃离。 下一秒,月光之下一道银光闪过。 瞬间,那人便感觉自己轻飘划过半空。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还呈现着逃跑的姿势,只是脖颈被削去一个碗大的伤口,头颅已经不翼而飞。 而他身后的一袭白衣甚雪的少年嫌恶地甩去刀扇上的血珠,似乎略有无奈道。 “哎呀,手滑了。” 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抛洒着还灼热的鲜血飞落在洛无邪的脚边。 洛无邪甚至能看到还未来得及阖目的双眼中凝固的错愕和惊恐。 屋檐之上,残存的无头尸体“扑通”一声扑倒,最终顺着瓦片倒落轰然砸在地上,大动脉里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同小河一般顺着屋檐砖瓦流淌而下,发出滴答滴答滴血声,在寂静的长夜中尤为诡异。 洛无邪怔怔地抬眼望去。 圆月之下,唐瑾已经转过身垂眸望向他,原本面无表情的面容忽然勾起一笑,嘴角裂开一道诡谲的弧度,声音轻缓温润。 “洛二公子,你来得正好。” 没去找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省去他不少麻烦。 洛无邪看着唐瑾,总觉得眼前之人和他印象中的少盟主差距甚远。 可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喊道:“少盟主,鱼姑娘已经被山匪抓走了,咱们得快去救她!” 唐瑾却微微一笑:“这是自然,不过在下还有件私事要处理,片刻就好。” 洛无邪一愣,有什么事情比鱼姑娘还重要? 他困惑间,就见唐瑾已经脚尖勾起屋檐上遗留的飞索。 这时,破空声响起,黑暗中一道暗器忽然飞掷向唐瑾。 唐瑾侧身避开,那暗器却在半空炸开一团刺鼻的烟雾。 浓雾滚滚遮盖一处天地,唐瑾掩袖遮面,待烟雾散尽时已不见洛无邪的身影。 他望向地上残存的特制暗器外壳。 魔教妖婉。 唐瑾嗤笑一声,雕虫小技居然想在他眼皮底下救人。 他抬起波澜不惊的眼眸望向不远处空无一人的黑暗,却最终收起手中染血的刀扇。 罢了,他还有要事要做。 既然逃跑,那便藏好了。 下次绝不会再这么幸运。 * 寂静黑暗的窄巷之中传出匆匆的脚步声。 洛无邪出了暗巷,看到月光之下妖娆熟悉的身影,连忙按住紧抓自己手腕的手。 “等一下,怎么是你?” 妖婉停下脚步回首望向他,就见洛无邪顿时羞赫的松开按住她的手。 洛无邪尴尬道:“妖婉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你先放开我。” 妖婉对他这副被轻薄的小女儿模样已经见惯不惯,松了手轻哼一声。 “傻小子,方才要不是我,你此刻已经到在奈何桥排队投胎了。你不谢谢本姑娘,居然还敢对我这般无礼,真是没良心。” 洛无邪却不以为然:“山匪都已经被少盟主解决了。” 妖婉翘着兰花指缠绕住发梢,翻了个白眼:“那几个不入流的山匪还不值得本姑娘动手。” 见洛无邪满面不解,她嗤笑道。 “本姑娘可是阅尽千帆,男人的心思就没有能逃过我这双眼睛的。当初在荔城我就瞧出来唐瑾对你的敌意。眼下得了机会,他果然想杀之后快。” 洛无邪听到这话却皱眉真切道。 “妖婉姑娘,少盟主磊落光明,宽厚待人,你不该这般诋毁他。当初我因为救人心切有所越矩,少盟主不仅没有丝毫责备,反而耐心教导我江湖处世,一心为铸剑山庄考虑,真是这世上难得的真君子。” “......” 见这愣头青一脸正气凌然,提及唐瑾是眼中隐隐闪现的崇拜光芒,妖婉难得无语凝噎,就听到洛无邪接着道。 “妖婉姑娘,虽然你偷了我的令牌,骗我绑架我,威胁我给我兄长下药,还,还总想......” 轻薄我。 洛无邪到底没说出口,却越说越委屈,但旋即转而道。 “但其实你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这一路上救过不少落魄的姑娘,对我也挺好的,我觉得你同外界说的并不一样。你说给我兄长下毒是骗我的对不对?” 妖婉张了张口,然而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再次被洛无邪打断。 洛无邪将长刀背好:“妖婉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鱼姑娘是我的朋友,她被山匪抓走我也有责任,若是鱼姑娘有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我是一定要救她的。” “她不会有事的。” 洛无邪背着长刀的动作一顿,愣愣道:“你怎么知道?” 看着他纯净懵懂的眼眸,撒谎犹如家常便饭的妖婉动了动口,却最终撇过眼含糊道。 “有你崇拜的唐少盟主在,谁能伤得了她。” 这一点洛无邪倒是极其认同:“你说的对,不过山匪人多势众,此去凶险,我得去助少盟主一臂之力。” 妖婉望向他,目光一言难尽:“你知道往哪走吗?” 此话一出,洛无邪原本坚定无比的目光瞬间迷茫。 看着他那样,便是阅尽千帆的妖婉也无奈地伸手揉了揉额角。 “罢了,你附耳过来,我同你说往哪走。” 洛无邪眼前一亮:“妖婉姑娘,我就知道你是个好......” 话还未说完,忽然扑面而来一阵白雾,瞬间他整个人没了知觉。 妖婉接住被迷晕的洛无邪叹了口气:“我真是头次见到你这么蠢的傻小子。” * 乌云遮月,暗空中不时传来蝙蝠稀稀索索的飞划声。 险峻的山峰中,寨门巍峨耸立,像是暗夜里野兽张开的狰狞獠牙。 寨门之上,守夜的山匪执刀在长廊中来回走动巡视。 忽然一个山匪余光瞥见一道白影飞过,四周却没有任何声响,像是月圆之夜游荡的鬼魅。 他反手抽出长刀喊道:“谁,谁在那里!” 另外一个山匪环顾四周却不见任何异动,他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打着哈欠道。 “寨主他们前些时候都回来了,还能有什么人来啊。别疑神疑鬼的,再过半个时辰就换班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说罢他又啧了啧舌感叹道。 “说起来方才大当家的带回来的姑娘你瞧见了吗?我虽然离得远面貌瞧得不真切,但那身段可真是不错。咱们大当家今晚怕是睡不着喽!” 同伴听到他的淫()笑,原本紧张的心情倒是放松不少,见四周的确空无一人也以为是自己方才太困眼花了。 他收起长刀抱怨道:“以往也没见中秋节的时候出去采猎,也不知道这大当家的是怎么想得,喝酒吃肉的好日子居然去山下闹腾。” 他摇了摇头:“这团圆的日子又折损不少兄弟。” 另一个山匪却悄声道:“我听说这次出去根本不是为了采猎,而是专门为了抓人的,还有赏金呢。” “抓人?” 同伴惊讶道,“什么人值得费这么大周折去抓?”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折损了咱们几个兄弟,怕不是寻常人。” 两人边聊天边巡逻,忽然其中一人脚下一顿,怔怔的站在原地双眼睁如铜铃。 另一人见他又是这般,调侃道:“怎么了,又见到鬼了?” 他边说着边顺着同伴的目光望去,下一秒也唇色苍白,犹如见到鬼魅一般惊恐地瞪大双眼。 长廊的尽头,隐隐可见一道随风微微飘起的白衣。 那白衣缓缓朝前飘来,衣衫摇曳间却没有丝毫的脚步声。 两人许是被吓傻了,一时连逃跑都忘了,只抖着腿呆呆得站在原地,挪不开双脚。 月光徐徐透过长廊,映照出一张清俊的面容。 两人才发现那白衣竟是一个修长的人影。 那人眉目精致犹如画中仙神,声音轻淡平和,嘴角似是蕴着温润,然而黑如幽潭的眼眸却没有丝毫笑意,仿佛蚀骨啖肉的恶鬼,整个人充斥着诡谲和违和。 “打扰二位了,你们方才提及的姑娘是我的未婚妻,敢问她现如今人在何处?” 山匪见是活人,顿时胆子也大了许多,抽出长刀冷笑道。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我青崖寨!” 另一个山匪却顿感不妙,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居然能无声无息的进入寨中,武功必定非同一般。 他顿时朝后跑去,抓起警戒的号角吹响。 随着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山寨各处顿时亮起道道火光。 然而那少年对这一警示的动作却并未有任何阻止。 他泰然看着无数的火光将山寨照亮如白昼,等候着彪壮的山匪们肩扛大刀涌至寨门之下将他包围,旋即微微勾起嘴角。 “咔嚓”一声,手中折扇骤现锋刀。 “多谢,省了我不少麻烦。” * 花虔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陌生的布局眼中划过一丝刚刚清醒的迷茫。 她按了按还有些痛意的脖颈,昏睡前的回忆涌入脑中。 她是被山匪打昏掳走的。 花虔连忙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虎皮铺制的柔软大床上。 这是一件木屋,装饰风格粗狂,墙上挂着长弓和一筐箭羽,应当是狩猎所用。 花虔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抓到这里,看这屋子的陈设不像是关押俘虏的地方。 而且若是因为打伤了山匪而报复,那也应该抓洛无邪啊。 花虔琢磨着,难道是为了劫色? 她自恋了片刻,旋即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虽说她这副皮囊的确很不错,但当时偏街上黑灯瞎火的,长得再美也瞧不见脸啊,堪堪能瞧见鲜亮的衣裳就不错了。 她检查了下衣服,完整无缺,并没有被动过手脚,只手腕上的暗器不见踪影,应当是被那劫持她的山匪给取下了。 未等她多思,屋外似乎隐隐传来嘶喊打斗的混乱声。 花虔顿时起身跑到门口,屋门被从外反锁,但是透过旁边窗户的栏杆能看到寨中连天的火光。 山寨都是临崖而建,她这间屋子正处在中间高度,虽然天色漆黑看不清寨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瞧见混乱摇曳的火光,听见凄厉的哀嚎声,在这午夜极其瘆人,犹如地狱受刑的恶鬼一般。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花虔顿时悄然从窗边退开。 一个穿着麻布衣衫的男人匆忙掏出钥匙推开门,朝床边跑去,却发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男人一怔,人呢? “别动。”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男人身子僵硬,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就看到一双明媚的杏眼。 花虔手持长弓,箭羽已经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为什么要抓我?” 那男人却道:“我是来救你的。” 花虔看着他山匪的穿着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接着问道。 “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人眼神微动:“我挑起了寨中内乱,又放火烧了山寨,只有乘乱咱们才能逃跑。” 屋外的哀嚎声不绝,倒不像有假。 花虔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但依旧未放下长弓:“你为什么要救我?” 男人叹了口气,接着说出一句让花虔错愕不已的话。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花虔:“!!!” 她睁大杏眼,“你是唐僧不洗头?” 男人点头应下:“没错。” 山下的嘶喊声愈加地逼近,男人似乎有些着急,他索性将腰间的匕首抽出丢到花虔脚边。 “你若是担心就拿着我的武器,但是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你有什么困惑离开这里之后我都会回答你。” 花虔垂眸望向脚边的匕首犹豫片刻,最终放下弓箭,脚尖挑起匕首握在手中。 “走吧。” 男人松了口气朝她道:“跟我来。” 两人朝屋外跑去,穿过长廊却并没有下往寨门处,而是向更高一层跑去。 男人脚步匆匆,便跑便解释道:“最高层是大寨主的屋子,里面有一条直通后山的暗道,只要咱们离开这里就安全了。” 花虔跟着他逃跑间朝山寨下望去,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寨门已经燃起熊熊烈火,原本还算聚集的火把已经零散在各处,像是在仓皇逃窜一般。 透过道道阻挡的屋顶,她似乎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犹如鬼魅般飞快的越过道道火光。 与此同时伴随着凄惨的叫声,火把纷纷摔落,点燃了一间又一间的木屋。 那是...... 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男人见她发愣,焦急道:“快走。” “等一下!” 花虔却停滞不动,她犹豫片刻,最终拂开他的手。 “我不跑了。” 男人听到这话显然很惊讶:“为什么?” 花虔平静道:“唐瑾已经来了,他会救我的。”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却愈加焦灼:“他才是最危险的人。” 花虔对他的话非常认同,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至少目前我必须同他在一起。” 见男人面露不解,花虔张口问道:“对了,你的任务是什么?” 男人一愣却并没有开口。 花虔见他不想说,也不勉强。 嘶喊声逐渐消停,唐瑾必定就快来了,现在不是谈任务的时机。 她改口道:“你快走吧,脱险之后我会写信到荔城书局联系你。” 然而男人却并没有离开,他面色难看,上前一步就要抓住花虔的手腕。 “先离开这里再......”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银光破开火光飞射而来。 顷刻间,男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低头望向溅射出鲜血的断肢。 花虔也没想到意外陡生。 她惊骇未退,就感到头顶投下一片阴影,遮蔽住轻洒而下的月光。 抬头望去,一道修长的银白色身影立于围栏之上。 他背着光亮,花虔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却能清晰的看到锋利的刀扇上如流水般滚落下的鲜红血珠。 唐瑾从栏杆上轻盈落下,看着捂住残肢跌跌撞撞后退,面色苍白而惊恐的男人。 “你要带她走?” 唐瑾歪头轻嗤一笑,像是在看一个可悲的笑话:“就凭你吗?” 男人见到唐瑾,知晓没法再带走花虔,顿时慌张的朝后跑去。 唐瑾却并未着急处置他,而是伸手拔去方才钉在山壁的锋刀。 花虔看到他的动作,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连忙喊道。 “等等唐瑾,不要杀他!” 然而话音未落,破风声响起,那把锋刀已经插入男人的心脏。 男人僵直片刻,旋即软趴趴的摔倒在地。 唐瑾却并没有放过他。 他踱步走到还残留一丝气息的男人身边,撩开衣袍矜贵的蹲下身子。 花虔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上前想要阻止他却感到一股暗劲撞在她的穴道上,顿时身子一僵,像是中了邪一样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唐瑾拔出插在男人身体里的锋利刀片,然后再次捅向他的心脏。 一下又一下,像是捅着一堆腐肉,没有丝毫的怜悯和不忍。 男人双眼睁如铜铃,盛满了惊恐和痛苦。 他无力的张大嘴巴,像是日光下濒死的鱼一般想要呼吸到一丝微薄的空气。 但是剧痛一波波的袭来,最终他再也没了声息。 唐瑾的动作却并没有因为男人的死亡而停止。 他一刀一刀的捅着,直到尸体被捅了个稀巴烂,鲜血浸透了木板从缝隙中流淌而下,他才停手。 花虔被封住穴道动弹不得,唐瑾背对着她挡在了尸体前,她看不到尸体的惨状。 然而她看到了月光下,唐瑾仰头长舒一口气,丢下手中的刀片缓缓站起,转过身望向自己。 他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衫已经被鲜血浸染大半,就连白玉般的脸颊上也飞溅上鲜血。 鲜红的血迹甚至溅到他的右眼中,如同绽放的血花侵蚀了他的半边面容。 惊心动魄的疯狂和令人窒息的艳美交织在一处,让花虔震撼到不知何语。 唐瑾走到花虔身前,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看着她洁净的脸颊同自己一样沾染血色后满意一笑。 “为什么要为他求情?”唐瑾缓缓问道。 花虔感觉自己仿佛中了蛊惑一般回答:“因为他想要救我。” “你错了,他想让你离开我。” 唐瑾唇畔微扬,“所以他死了。” 唐瑾的手掌缓缓向下,划过花虔的脖颈覆盖在她的胸口,感受着柔软肌肤下剧烈的心跳,如同恋人间呢喃的问道。 “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花虔听到自己的声音,“唐瑾,我会留在你身边。”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花虔感到自己身上一轻,没有了枷锁般动弹不得的桎梏。 但是下一秒,她便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唐瑾将她抱在怀中,将脑袋埋在她的肩弯处满足的蹭了蹭。 “我知道。” 他的动作亲昵而撒娇,像是一只依恋主人的猫儿。 若是以前,花虔必定会被勾得神魂颠倒迷失自我。 但此时她抬眸望向黑暗中隐隐可见的冰凉尸体,心中只余下惊骇和哀婉。 系统曾今说过,诸多攻略者都是被唐瑾杀死。 虽然她同这个攻略者不过是初见,甚至连同伴都算不上,但亲眼看到他命丧唐瑾之手,难免有兔死狗烹之感。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死在唐瑾的手中。 花虔闭了闭眼睛。 但不论如何,她都要拼尽全力试一试。 至少现在的她还有希望。 她稍稍推开唐瑾的怀抱,温软不在,唐瑾有些不满和困惑的望向她。 而下一刻,他的眼中只余惊愕。 温热柔软的吻覆上双唇,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那猝不及防涌上心头,排山倒海般的欣喜和恍惚让他不知所措,恍若云中窥鹤,雾里探花。 怦然心动。 花虔原是想点到为止,一吻既罢。 然而唐瑾在一瞬的僵硬后便占据了主动。 他搂住她的腰肢,一只手按住她的脖颈让她无法逃脱,像是品尝着新鲜而甜糯的糕点一般轻轻撕咬,而后深入。 这下轮到花虔无所适从,她也是初次拥吻,眼瞧着唐瑾纠缠不止的模样不知所措。 最终因为过度紧张憋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唐瑾望向山匪:都叫来省了我一间间去砍人,你真是个好人,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个痛快。 这章有暗糖! ——————————— 碎碎念: 昨天晚上做梦梦到读者留言说剧情太水,简直发洪水,徒留我一脸懵逼,这还水吗?然后发现,还好是梦,不然我就怀疑人生了哈哈哈哈。 我特讨厌写长文,为了情节紧凑,还砍了不少支线,然而感觉还是有些长。。。 第57章 江湖风月(十四) 花虔再次睁开眼睛时, 入眼已不再是粗旷简陋的山寨。 眼前熟悉的床帘暗示着她已经脱离危险回到了小镇上的客栈,但花虔却并没有太多的欣喜。 她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坐直身子生无可恋的捂住额头。 居然亲晕过去, 真是太没用了! 回味起那个吻, 花虔心里又暗自赞叹。 自己真是太他()妈牛()逼了, 居然敢亲唐瑾。 唇畔似乎还残留着酥麻的感觉,花虔双颊有些发热,捂着脸许久才冷静下来。 但想起那一面之缘的老乡, 心情又顿时低落。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恍若隔世, 她好不容易见到了另一个攻略者, 可转瞬就被唐瑾活生生捅死。 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根本无法阻止唐瑾。 经过昨夜, 花虔其实心中愈加的忐忑和纠结,像是抽不断的一匹长绢纠缠着思绪。 唐瑾对她的确不同,但却依旧不会因为她而放弃自己的目的和手段。 想起昨夜如火海地狱般的山寨, 花虔闭了闭眼睛,最终压下心头涌动的一丝异样,在脑海中召唤出系统。 花虔:小三八, 另一个攻略者任务失败,他现在在哪呢?灰飞烟灭了吗? 一四三八久违的电子音出现:【抱歉顾客, 根据规定, 一四三八无法为您提供其他攻略者的信息。】 花虔叹了口气:好吧, 不过如果有一天我真死了, 你记得你说过给我申请无痛死亡啊。 一四三八:【这个还是可以满足顾客的哟!】 它答应得极快, 花虔忍不住吐槽:你看起来倒挺希望我挂掉的。 一四三八:【哎呦, 人家只是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的满足顾客您的需求呀。不过顾客您能坚持这么久的确有些超乎人家的预期呢~】 花虔:......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一四三八:【那是当然的啦~】 两人正贫嘴, 忽然, 花虔的脑海中响起三声“滴滴滴”的声音。 她正奇怪着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就听一四三八提醒道。 【顾客,因为您的前期表现良好,一四三八特意为您申请了奖励。只要唐瑾距离您五十米之内,系统就会发出提示音。您可以自行选择解除或者绑定提示音。】 花虔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奖励,这没用的系统总算是给了点好东西。 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毕竟自己如今已经比以前的攻略者要幸运很多,不论发生什么她也只能继续向前走。 提示音的声音愈加急促,花虔望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些紧张,心跳得愈加快。 她飞速思考着,经过昨天那一吻,她和唐瑾再见的时候应当是怎样的情形呢? 她是该娇羞无措,还是老练沉稳,还是假装无事发生? 心里挣扎良久,最终,花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躺平,盖上被子装睡。 她不是怂了,她只是没想好怎么面对唐瑾。 嗯,就是这样。 毕竟昨天唐瑾的所作所为堪称恐怖片了,她被刺激地情绪激动一时上头才吻了上去。 那可是她的初吻,让她假装成无事发生她做不到啊! 不一会儿,“吱嘎——”一声开门声响起。 花虔听到声音,下意识攥紧了手掌。 唐瑾的脚步声向来轻弱到几乎没有,但花虔却似乎能感受到他的身上似有若无的淡香。 花虔双眼紧闭,但神绪却飘忽,想着唐瑾定是去了街上,所以才携了一身的桂花香。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人都没有出声,花虔只得继续装睡。 然而床边似乎被压了一角,花虔感到唐瑾坐到她身边,登时屏住呼吸。 房间里又寂静了片刻,她心里正琢磨着唐瑾一声不响的这是要做什么,怪渗人的。 忽然,花虔感到一只手抚摸在她的脸上。 温热细腻的指腹让她睫毛轻颤,仿佛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他抚摸的那片肌肤上。 那触感缓缓移动,轻柔地拂过了她整个脸颊,在唇瓣处停住,留恋许久后又渐渐上移,抚过垂落在耳畔的发丝,最终停留在光洁的额头。 然后…… “啪!” “嗷!” 花虔吃痛嚎叫,顿时捂住额头弹起身子,委屈控诉:“你干嘛?” 她的额头被弹得发疼,定是红了一片。 这人下手还真是不留情。 唐瑾嘴角轻扬:“为什么装睡?” 花虔撇了撇嘴,她倒是忘了这可是个在寂静的环境里连心跳都能听到的变态。 她瞧了眼唐瑾,顿时心虚地垂下眼眸,摸了摸下巴含糊道:“困。” “撒谎。” 唐瑾捏住她软乎的脸蛋,让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他微眯起双眼,凑到花虔面前轻声道:“你明明就是在心虚。” 花虔脸一红,想都没想就立刻否认:“我没有。” 唐瑾眉梢微挑:“那你再亲我一次。” 花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怔住。 唐瑾已经微微昂起下巴准备好,见她没动作,顿时眉头微皱道。 “怎么不亲?” 花虔:“.......” 怎么能有人能把索吻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不过瞧着已经凑到眼前的俊脸,哪有拒绝的道理。 花虔也红着脸微微撅起嘴,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近,但是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花虔突然猛地推开他捂住嘴喊道。 “等等等等!” 梅开二度,唐瑾再次猝不及防被她推开,幸好这次没撞到鼻子,然而四脚朝天歪扑到床上的姿态也没好到哪去。 唐瑾连杀人都仪态翩翩,这辈子应该还没这么狼狈过,看着他已经漆黑的脸,花虔心中一凉,紧张兮兮解释道。 “我还没漱口......” 她昨日晕过去后一觉睡到大天亮,此时刚刚睡醒,长发毛躁,衣衫凌乱,自然也没时间净脸漱口。 看着眼前衣冠整洁,面如白玉的唐瑾,这样接吻她内心是拒绝的。 美好的清晨应该留下一个香喷喷的回忆。 唐瑾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说法而面色缓和。 花虔只得小心翼翼地想要抽出被他压在身下的衣角,却抽不出来。 她纠结片刻,商量道:“要不,你等我下?” 听到这话,唐瑾面上没有表情,花虔却感到衣角一松,瞬间抽了出来,翻开被子跳下床。 她穿鞋倒水洗脸漱口期间,身后的唐瑾端着一张黑如锅底的脸,一动不动盯着她的动作,花虔只觉得如芒在背。 她飞快的梳理好头发,重新坐到床边,揪着两个马尾的发稍稍红脸道。 “咳,我好啦。” 然而唐瑾却靠着床杆不理她。 毕竟是个小肚鸡肠的主,看着他生气的模样,花虔自知这次是自己理亏,咬了咬嘴唇,凑上前在他脸上飞快地落下一吻。 这吻酥麻轻柔,如蜻蜓点水一般撩拨,让唐瑾觉得被吻过的脸颊微痒。 他心头一动,原本涌上的气恼登时消退,脑海中又回想起昨夜猝不及防的吻,眼神已经落在花虔红润的唇瓣上。 唐瑾喉结微动,刚想俯下身子再次吻上去,忽然听到花虔一声惊呼。 “你的手怎么了!” 唐瑾的手此时流着鲜血,红意甚至浸透了包扎的绷带,顺着指尖滴落。 昨夜杀那山匪时,愤怒和戾气支配着理智,唐瑾选择了最简单粗野但最快意的方式,直接一刀刀将那人捅烂。 但是刀片锋利,他空手握住刀片,手掌也被割开了一道道锋利狰狞的伤口。 唐瑾瞥了眼的手上的鲜血,状若未见道:“无事。” 说罢便想继续低首吻去,然而花虔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手上,拉住他的手腕坚决道。 “这伤口肯定裂开了,得重新包扎才行。” 唐瑾此时有些懊恼,原本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但他在进屋前将伤口再次挣裂。 本是想要让花虔瞧见后知晓心疼他,没想到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分去了花虔的注意力。 花虔怎么也没想到这伤是唐瑾自己作的,她取出药盒,小心翼翼地为唐瑾褪去层层染血的纱布,入眼便是狰狞的伤口。 她顿时眉头紧皱:“这么严重,你怎么会受伤呢?” 忽然,她想起昨夜唐瑾执刀杀人的场景,顿时哑了声音,只低着头专注地为他撒上药粉,重新包裹上干净的纱布。 “好了。” 花虔剪去纱布,在他手背上系了个小巧的蝴蝶结。 唐瑾见她比方才沉默许多:“你怎么不开心?” 花虔见他主动问起,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你相处。” 唐瑾显然对她的话不解:“我们如今就很好。” “可是你昨夜的模样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花虔缓缓道,“唐瑾,昨天我知道你来救我,所以选择留下来,你应该相信我。” 唐瑾道:“我自然相信你。”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为什么要以那种极端的方式杀了那个人?他是想要救我的,就算你想让他死也不至于如此。” 唐瑾原本温和的面色微冷:“如此什么?如此残忍、冷酷、不近人情?” 花虔想要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瑾却冷笑道:“他是什么人想做什么与我何干,我厌恶他想让他消失所以杀了他,我不想让他死得痛快所以折磨他,他越是痛苦才能让我越觉得愉悦。鱼虔,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花虔一怔。 愉悦? 她好像忽然明白唐瑾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因为他想要发泄。 唐瑾是个绝对的疯子,但是他平日里伪装成谦谦君子,待人和善温良,即便是玉机门朝夕相处的同门弟子都挑不出丝毫破绽。 他的真实情绪一直被压抑住,即便同花虔在一起时展露本性但也只是冰山一角。 唐瑾迫切地需要一个渠道将压抑的疯狂宣泄而出,只要寻找到一丝切口,都会让他的戾气如同山崩地裂般爆发。 他的状态就像是一根紧绷的琴弦,随时都有崩断的危险。 而那根弦一旦断裂,就再无恢复的可能。 或许这就是他最终在伐魔之战血洗江湖各派的原因。 花虔一时沉默不语,唐瑾以为她害怕了,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不用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花虔点点头,环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以行动告诉他自己的信任。 她目前倒是不担心唐瑾会伤害她。 花虔只是在想,如何能让唐瑾发泄情绪的方式不那么极端。 她不是心理学专业,并不了解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应当如何治疗。 但是追求刺激是人的天性,豪绅之所以有诸多变态玩法,就是因为充足的财富已经让他们不再满足于基本的欲望。 精神上的空虚消磨着生命,让他们孜孜不倦的寻找新刺激来填补。 对于唐瑾来说,无论身份还是武学,他生来站在武林之巅,杀人如麻如草芥,寻常的杀法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渴求。 或许只有用新的刺激转移他的视线。 花虔琢磨着,比武林至尊更高的那就只有朝堂了。 难不成要唐瑾走谋逆路线,去争霸天下? 旋即她就否定了这个惊悚的想法。 那当真是一条黑路走到头了。 现在天下还算太平,要是让唐瑾去搅扰一番不得闹个天翻地覆,民不聊生。 更何况以唐瑾的性子,真当上九五之尊必定是个草菅人命的暴君。 那怂恿唐瑾争霸天下的自己不就成了助纣为虐的祸国妖妃。 花虔简直能想象到受苦受难的文官们一面抱头痛哭一面扎他两小人的凄惨模样。 算了算了,还是换种方式吧。 花虔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寻思着如何让唐瑾少作点孽。 唐瑾却对她的走神有些不满。 “你在想什么?” 花虔轻唔了一声,决定直接问道:“唐瑾,你有什么想做却没做的事情吗?” 只要不违法犯罪祸国殃民,她都会想方设法帮他完成。 唐瑾不知她为何突然问及这个问题,但他望向怀中睁着杏眼一脸期待的少女,不由自主地垂眸,目光落在她红润的唇瓣间。 方才那一吻还未触及到就被打断让他心生不满。 而今他将花虔紧搂在怀里逃离不得,旋即低头吻上她的唇。 现在他想做的,就是如此。 花虔却瞪大眼睛。 卧槽,他这是想做我吗? 作者有话说: 花花你在想什么骚东西? ———————— 11月考试,再不备考我就死翘翘了,以后单更,有时间会掉落二更 第58章 江湖风月(十五) 温热的吻落在唇上, 唐瑾似乎还没学会如何深入,只学着花虔之前的样子浅尝辄止地在她唇上细密的轻啄着。 不过他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搂住花虔腰肢的手愈紧, 让她紧贴着自己, 唇齿间试图撬开她的齿贝探索。 花虔双手揪着他的衣领承受, 但是随着唐瑾愈加熟练的动作她也觉得越来越吃力,嘤咛一声脑袋不由朝后仰去想要避开。 唐瑾见她想躲,手按在她的脑后挡住了她的退路, 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在腿上。 此时唐瑾坐在床边, 背靠在床边的支杆上, 花虔整个人坐在他腿上承受着绵延不断的吻。 许是因为早上还未用膳,加之初尝情()欲的少年对此新奇又冲动, 动情之余难免有些激烈,这让花虔承受不住,觉得脑袋有些晕眩。 她最终伸手捂住唐瑾愈加红润的唇, 才得以喘息片刻道。 “唐瑾,好累,我快喘不过气了。” 唐瑾的一双眼眸此时因为情动含着潋滟水色, 像是薄雾中一汪朦胧远江水。 他显然不理解花虔为什么会累。 花虔见他没有再动作,喘了口气, 放开手刚想要起身, 没想到整个人天旋地转间就倒在了床上。 震惊之余唐瑾已经贴身而上, 双手撑在她耳侧认真问道。 “休息好了吗?” 花虔:“……感谢你还考虑了下我的情绪。” 看来是休息好了。 唐瑾唇角微扬, 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 略微歪头道:“那继续。” “等……唔……” 然而花虔没有说话的机会, 湿热的吻再次落下。 这次不同于之前的青涩和试探, 是愈加直白而浓烈的掠夺。 身下是柔软的床被, 身上却压着滚烫的身体。 花虔整个人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贝壳之中,不容躲避,不容拒绝,只能承受着少年炽热的感情,将他一切的好奇,燥热,冲动和霸道包容其中。 然而唐瑾不知节度的探索让她实在有些疲惫,花虔揪住他后背的衣裳想要让他停下,却被他握住手按在床上紧紧桎梏住。 唐瑾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在她葱白如玉的指间,如同紧合的莲花一般同她十指紧扣,抵死缠绵。 急促炙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直到花虔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那刻才缓缓分开。 新鲜的空气吸入肺腹,花虔像是获得了新生一样大口喘气,朦胧之中却看到唐瑾一动不动凝望着自己的眼眸。 那是怎样的眼神。 充斥着懵懂新奇,迷离,困惑,还有强烈的欲望和占有,像是要将她永远囚禁在黑如曜石的眼底。 唐瑾伸出手指缓缓拨开花虔有些凌乱垂在眼前的碎发,温柔又撩拨似的抚上她含着星河的眼眸。 花虔心头一紧,想起唐瑾曾今说过要剜去她双眼的变态话语,忍不住闭上眼睛。 下一秒,湿热的吻轻落在眼皮上,花虔睫毛轻颤,然而细密炽热的吻已经离开眼眸,顺着眼角划过脸颊,犹如春雨落花般落在鼻尖,唇畔,下巴,脖颈。 纤细敏感的脖颈从未经受过这般陌生又亲昵的接触,心头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花虔忍不住攥紧手指喊道。 “唐瑾你别......” 她虽然成日想着将唐瑾扑倒,但也就是纸上谈兵,真肌肤相亲之际,对于未知的事物依旧青涩惶恐。 唐瑾抬起头望见她眼底的惊慌无措,顿了顿最终停下动作抿唇盯着她,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继续。 他虽然知晓“周公之礼”一词,但也当真只是知道字面意思,从未实践过,也无兴趣留意旁人如何行事。 所以他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寻着冲动和感觉走。 之前无论是拥抱还是亲吻都是花虔主动,才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悸动,从而有样学样,青出于蓝。 花虔也没真正拒绝过亲吻,所以唐瑾以为花虔同他此刻一样是愉悦和享受的。 可他现在却在花虔的眼中看到了无措和惶然。 这对于没什么道德感和羞耻心的唐瑾来说无法理解。 他丝毫不认为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妥。 但作为一个向来只顾及自己感受的人,唐瑾此时见花虔不安却有些不悦,直觉花虔应当同他一样愉悦才对。 “你拒绝我两次了。” 唐瑾皱着眉头道,“你得给我个理由。” 花虔一愣,旋即结结巴巴道:“我......我害羞。” 唐瑾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算什么理由。” 花虔也呆住了:“这,这怎么不算理由?” 唐瑾听到这话抿嘴盯着她,似乎认真思索片刻,然后抱着她滚了一圈。 这下便变成他自个仰面躺在床上,单手搂着花虔的腰肢。 花虔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才堪堪保持些许距离。 “那你亲我。” 花虔:“?” 唐瑾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又体贴温柔。 花虔既然觉得害羞那便让她主动,毕竟万事只有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没有后顾之忧。 他还能顺理成章地知晓接下来该如何做,以后有样学样,绝对比花虔做得好,不给她笑话自己的机会。 唐瑾眉眼弯弯,寻日里深不见底的眼眸像是荡开一汪春水般灿烂,语气中显而易见地含着兴奋和期待。 “来吧。” 花虔再一次感觉到如鲠在喉的窒息感。 让姑娘不害羞的法子就是让她主动失身,这尼玛是正常人能想出的方法吗? 然而她看着满含期待的唐瑾,忽然从心底生出一抹愧疚感。 谁能想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病娇居然主动躺平求□□。 她梦里都没敢这么编啊! 唐瑾看起来是真的丝毫都不知晓男女之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随着感觉而已,反而花虔自己像个处心积虑成功诱拐到纯情小处()男的怪阿姨。 花虔内心正苦苦挣扎着,唐瑾见她久久没有动作,有些不满,伸手捏了捏她的腰肢催促。 花虔咬了咬嘴唇,看着身下无暇白玉般的精致面容,手紧张到微微发抖。 她缓缓俯下身,视死如归地低头吻去。 唐瑾已经闭上眼睛,微微昂起头准备迎接柔软温润的吻。 然而就在温软降临的那一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凌乱的脚步声。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然后传来一道聒噪的声音。 “鱼虔,你醒了吗?” 温软的唇顿时离开,花虔连忙直起身子小声道:“有人来了。” 来得真是及时,好人一生平安啊! 花虔说罢就要翻身下()床,却被唐瑾一把揽回跌到他怀中。 花虔连忙捂住他的嘴:“门没插闩!” 以俏飞燕的性格,她能直接推门进来。 唐瑾拨开她的手声音阴冷:“那就杀了她。” 花虔见他又喊打喊杀的,皱眉道:“唐瑾,你别闹。” 她虽然面有愠色,但声音却带着软糯地撒娇。 唐瑾心中微痒,原本生出的恼怒不见,根本不想理会门外的吵嚷,只抱着花虔低头要吻上。 这时门外又响起贾少龙的声音:“鱼姑娘,你在里面吗?” 见贾少龙也在门外,花虔头都大了。 平日她同唐瑾如何玩闹都是私下无人的事情,这要是让贾少龙和俏飞燕瞧见到他们现在这副模样,花虔觉得自己直接原地社死了。 唐瑾显然没有这种烦恼,他听到贾少龙在外面更是兴奋。恨不得贾少龙立刻冲进来瞧见他同花虔耳语厮磨,活活气死他。 花虔显然感受到他身体的兴奋,咬牙道:“你这是白日宣淫。” 唐瑾却眉梢轻挑,这个词听起来不错。 温香软玉揽满怀,他此时觉得身体愈加得燥热,低头蹭了蹭花虔毛绒绒的头发,手掌无意识地揉捏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花虔身子一僵,伸手按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 “唐瑾,我真的生气了。你再这样,以后我都不会主动亲你。” 这是她最后一招了。 要是唐瑾依旧不依不饶,那,那她也没辙了。 社死就社死吧,人生短短几十年,脸皮厚一点照样过。 花虔心里打鼓,没有丝毫把握。 唐瑾低头望向她,见她眼中盛着羞恼,面上红涨额头冒汗,的确焦急不已。 他难得有些犹豫。 唐瑾还是蛮喜欢花虔亲他的感觉,酥酥麻麻得,每次都带着惊喜。 他低头认真思索片刻,最终搂着花虔腰肢的手松了劲,但却转瞬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扭头望向自己。 然后狠狠吻在她的唇上。 “唔!” 花虔捂住嘴唇,看着手上的一丝鲜血,震惊地望向唐瑾。 “你干嘛咬我?” 唐瑾看到她唇上渗出的一丝血珠,满意的勾起唇角,凑到她面前伸出舌头将血珠舔净。 “这是惩罚。” 果然变态从不吃亏。 他们两人此时双唇皆是红肿,她的嘴上又这么明显的破皮伤口,论谁也知道他们在屋里做什么。 花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旋即翻身下()床,但并没有立刻去开门,而是整理着方才被扯得凌乱微皱的衣裙。 门外俏飞燕见屋里许久没人回答,担忧道。 “不是说鱼虔没什么事情,睡一觉就好吗。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没醒?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俏飞燕越想越担心,正要推门而入,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了。 她顿时惊喜道:“鱼虔你醒了。” 然而看着眼前少女面色潮红,嘴唇红肿得明显异常的模样,她又有些犹豫。 “你……没事吧。” 花虔佯装镇定:“咳,没事。”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悠悠出现在她的身后。 唐瑾双手环胸,勾起唇畔。 他眉目含春,衣衫凌乱,原本顺滑的高马尾微微松散垂在身后,凌乱的领口被稍扯开,半遮半掩的露出一片肌肤,显得愈加香艳。 在俏飞燕错愕的目光中,唐瑾歪头望向贾少龙,轻轻舔舐了下红肿的薄唇。 “她很好。” 作者有话说: 唐瑾:我想跟你海棠海棠海棠 花虔:对不起,我们只能绿江绿江绿江 第59章 江湖风月(十六) 俏飞燕瞧见花虔尴尬羞涩的表情, 还有唐瑾就差把“白日宣淫”四个字写在脸上的艳丽神色,目光由原来的错愕变成了然,随即露出荡漾的笑容。 “看来鱼虔没事了呀, 那就好, 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贾少龙却望向花虔关怀道:“鱼姑娘,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山匪会单单将你掳走呢?” 鱼虔其实也不明白,她能想到的原因,要么是因为洛无邪救人时惊动了山匪报复, 要么就是“唐僧不洗头”设计引她离开唐瑾。 但是“唐僧不洗头”已经被唐瑾捅烂, 其他山匪们应该也已经手拉手投胎去了, 她也不知是何原因。 不过如今“唐僧不洗头”已死,原因究竟为何对于花虔来说也不再重要。 但花虔不能将她见到洛无邪的事情告诉唐瑾, 更不可能说出系统和任务的事情,只得脑海飞速旋转编了个理由蒙混过关。 她揪着双马尾的两端发稍扭捏道。 “人家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人家天生丽质, 山匪瞧见了难免心动,就想将人家掠去当压寨夫人。好在我们唐瑾及时赶到,将人家救了回来啦。” 许是她的表情有那么些许浮夸, 此话一处,空气一片沉默。 俏飞燕瞧着她矫揉造作的神色, 心里纳闷: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这般做作?怪瘆人的。难不成这就是爱情的滋润? 唐瑾见她一直未提见过洛无邪, 倒也没说什么。 反正洛无邪已经被妖婉带走了, 只要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可以放那傻小子一马。 而且“我们唐瑾”这四个字, 他很受用。 倒是贾少龙瞧着她做作的模样, 嘴角微抽:“鱼姑娘当真是, 别具一格。” 他负手接着道, “既然鱼姑娘无事,那咱们便启程吧。付琅已经准备好了行囊和马车。” 群英汇将近,他们原本前日便该启程,如今耽误了两日若再不离开怕是赶不上大会。 贾少龙说罢便朝他们客气地含笑点头后向楼下走去。 俏飞燕见贾少龙离开,朝花虔两人调笑着挤眉弄眼一番便匆匆追去。 打扰的人消失了,唐瑾心情愉悦不少,正想拉着花虔回屋继续,却见她怔怔地望向已经空无一人的楼道出神。 唐瑾问道:“怎么了?” 花虔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有些疲惫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她这话一听就是在敷衍。 唐瑾不喜欢花虔同他敷衍,更无法接受花虔对他有所隐瞒,见她要离开,登时跨步拦在门前挡住她的去路。 花虔躲闪不及,直直撞到他的怀中被搂住腰肢无法退开。 “在想什么?”唐瑾低声问道。 他明明是在询问,但音调已经微冷,带着不容拒绝的裹挟。 花虔知道他这个人执拗得很,没听到答案不会轻易放弃。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顺势栽进他的怀中,抱住他的腰闷声道。 “我就是忽然有些想哥哥了。” 许是因为孤儿院的原因,花虔上一世其实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她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做菜就是绘画和冲浪,看到好笑的段子就会兴冲冲的抱着手机跑去找哥哥分享。 她哥平日里一心扑在工作上搞钱,她就软磨硬泡地让哥哥听她说完笑话。 然而她每次笑话说到一半就控制不住地捧腹大笑,最后还要求哥哥对这个笑话做出评价。 “这笑话果然......别具一格。” 哥哥每每捏着眉心略带无奈地回答,眉眼间却尽是笑意。 那笑容在她的眼中是最温柔的风景。 哥哥与她而言,不仅是一母同胞的亲人,也是朋友,老师,更如父如母,一手将尚且懵懂的她拉扯大。 不知为何,方才贾少龙的话让她想起哥哥,恍惚间连无奈的表情都有一瞬相似。 花虔抱紧唐瑾默默想着,或许是昨日突然出现的任务者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所以才多愁善感起来。 唐瑾见她忽然提到哥哥,想起之前在玉机门时花虔说过的话,登时有些不悦和嫉妒。 不过就是有血缘关系而已,哪里值得惦记这么久。 好在花虔同那个所谓的哥哥已经“天人永隔”,不可能再相见,也省去了他动手灭口的麻烦。 既然如此,唐瑾还是愿意表现出一丝善意,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头发安慰道。 “你哥哥在天之灵看到你如今身边有我,必定会倍感欣慰。” 花虔顿时仰头:“我哥还没死呢!” 唐瑾拍了拍她的脑袋:“都差不多。” 花虔:“......” 算了,跟他这种变态提亲情简直是对牛弹琴。 花虔郁闷地又将脑袋塞回他怀中,心中那丝感伤也被唐瑾搅扰得荡然无存,恨恨得挥起拳头又无可奈何地锤在他胸口。 唐瑾倒是对她投怀送抱的亲昵行为很是开怀。 他想起那个素未蒙面的“哥哥”,心中轻蔑一哼,略微抬眼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微微勾起唇角。 哥哥又如何,不过是一段回忆。 既然是回忆,那终将会模糊淡去,如同不足为道的一粒细沙,最终随风散去。 花虔如今在他怀中,以后也只会在他的怀中。 他会牢牢将她拴住。 从此以后,花虔的心里眼中只会是他,再容下其他人。 * 秋风瑟瑟扫疏桐,垂緌流响声不绝。 驿道之上马车颠簸驰行,碾卷过层层金黄如枯碟的落叶。 道路旁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像是交织奏起一场盛大的秋日谢幕。 花虔靠在车窗旁,望向如流光般飞逝而过的树景发呆。 他们已经赶了半月路程,群英汇前便能到达玉机山。 若是不出意外,这次群英汇唐瑾必定一举夺魁,来年春日与她成婚之后,就会召集天下群雄征讨魔教。 剧情整整提前了三年,可她此时却没有任何的把握可以阻止唐瑾。 她唯一的底牌就是罗孚道长。 但能打动罗孚道长的原因却在男主公子徽的身上。 然而她如今连公子徽的面都没见上一次,更别说给罗孚和公子徽牵桥搭线了。 至于唐瑾,这个疯起来遇神杀神的病娇,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控制住的。 她自己不被拿捏就不错了。 经过唐瑾以一己之力屠尽山匪那一夜,花虔虽然想要拼尽全力让唐瑾在意自己,但也仅仅是为了活命,根本没再考虑过让他爱上自己。 唐瑾这人纯粹凭心情行事,没有逻辑可言。 花虔不认为他能明白什么是爱,就算他有,也是掺杂着强烈占有的扭曲的爱意。 让一个以嗜血为乐的人放下屠刀这任务太艰巨,她只能选择曲线救国。 所以攻略什么的就不想了,系统任务更是痴人说梦。 血洗魔教是唐瑾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教义,更何况公子徽还是魔教教主,她就不信有人能让唐瑾改变主意。 对花虔来说,先在唐瑾这保住命就行。 大义凌然地劝唐瑾改邪归正,不要滥杀无辜这种蠢事她想都不会再去想。 毕竟想起那一刀刀捅进胸口的血腥场景她就觉得胸口疼。 花虔叹了口气,目光从车窗外收回,关上车窗转头望向唐瑾。 寻常时候上车就闭目养神的唐瑾,此时正翻阅着一本书籍。 他看得十分投入,甚至会用朱笔细细做上标注,茶冷了都忘记喝。 花虔好奇得很,唐瑾虽然喜好读书,但他记忆力惊人,向来一目十行,看过之后便觉索然无味,弃置一旁从不留恋。 何书能让他这般认真,难不成是什么绝世秘籍? 就算不是武功秘籍,也必定非同一般。 花虔忍不住心痒,凑上前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书呀?” 花虔喜爱果香,她的香囊里塞着调制的梨香丸。 稍稍靠近,唐瑾便闻到扑鼻而来的淡淡果梨香。 他鼻尖微动,伸手将人搂在怀中,低头嗅着她的脖颈。 高挺的鼻尖触碰到她的肌肤带起一阵轻痒。 花虔忍不住笑着扭身躲开,偏头便瞧见桌案上摊开的书页。 显目的印刷字体刺拉拉映入眼帘。 “柳絮娘娇笑一声,系着金铃的脚丫轻荡起,铃声晃晃如仙乐绕耳。书生心痒更甚,抓起她的脚将她抱起顶在雕凤画柱上,一边嚷嚷着‘姐姐快疼疼我吧’,一边急躁地撩开她的裙摆。” 花虔:“......” 书页一旁空白还有唐瑾潇洒的备注:否,雕凤画柱甚俗,蓝羽展屏孔雀柱更显肤白。 她顿时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望向唐瑾。 谁能想到,这人居然他妈一脸正经地给小黄书做读书笔记! 然而唐瑾却丝毫没有看小黄书被发现的窘迫和羞恼,他甚至拿起书抱着花虔一块看,认真询问道。 “你觉得哪种柱子更好?” 花虔连忙将书合起,她可无法做到和唐瑾两人心平气和的品鉴爱情读物。 然而望着唐瑾征询的目光,她一噎,旋即答道:“孔,孔雀柱吧。” 唐瑾很是满意,果然花虔和他的审美是一致的。 那便用蓝羽孔雀柱,花虔身娇肤白,贴上去必定好看。 还不知道自己危矣的花虔忍不住接着道:“唐瑾,你为什么会看这个……” 虽然青春期的男生免不了会对男女之事好奇,但是以唐瑾的性子实在是不像会主动对这种话本感兴趣。 他都不应该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啊。 唐瑾平静道:“付琅给我的。” 付琅从俏飞燕那得知他同花虔共处一室后,便找机会笑嘻嘻地给他塞了这本书,并且拍着胸脯担保他看过之后必定受益匪浅。 唐瑾原是不信的,但无聊时翻了翻便察觉其中乾坤,大为感慨。 的确是他未曾接触过的领域。 招式繁杂,花样甚多。 瞧著书上的描写,他不由就想起自己同花虔耳鬓厮磨时的模样。 若是能将这些用到花虔身上…… 这个念头一出,唐瑾就决定用心钻研,势必要在回玉机山前掌握全部招式。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评论里提其他网站会被删除的哦,我也被删了…… 第60章 江湖风月(十七) 花虔要是知晓唐瑾的想法, 必定一口老血喷出。 但她此时却只以为是付琅带坏了纯情少男,心里大骂付琅混账,面上却轻声哄道。 “唐瑾, 这些有什么好看的, 你若是想看话本我那有好多新奇的, 保准比这些精彩。” 说罢她便想将书拿走丢掉,然而刚要触碰到书的那瞬,书却被抽走。 唐瑾慵懒靠在小案上, 拿着话本的手指瘦削, 骨节分明, 在蓝色书皮的映衬下更是修长白皙,骨节处泛着淡淡的粉红。 他唇畔轻扬, 眼中流转顾盼生辉,带着似有若无的撩拨和期待。 “你若是抢得到,我便给你。” 花虔:“……” 怎么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呢。 她当机立断, 哈哈干笑:“那算了,你留着吧。” 说罢便挠了挠鼻尖,躲在离唐瑾最远的位置喝茶, 尽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唐瑾:“?” 他的面色微沉,心中有些郁结。 怎么跟书里说得不一样? 书中那书生说了这话后, 柳絮娘便主动扑怀送上香吻, 两人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可花虔却跟躲着豺狼虎豹一般躲着他。 唐瑾斟酌片刻后又认真的诱惑道:“我既然愿意给你, 你想怎样都可以, 我不会拒绝。” 花虔听到这话, 猝不及防一口茶呛住差点喷了出来。 唐瑾这突然又发什么疯? 这话听起来正常, 可又好像哪里不太正常。 花虔陷入自我怀疑, 是她太龌龊所以想歪了吗? 但她敏锐又神秘的第六感让她不敢再去接那书, 花虔将自己缩得就差贴在车角,磕磕绊绊道。 “那啥,我什么也不想,你要看就看吧,学点知识也挺好......” 唐瑾见她这副躲鬼一样的神色,好看的眉头越拧越紧,最终面色阴冷地将书揉成一团皱纸丢掉,俯身将花虔揽入怀中,低头吻去。 什么破烂书,还是他自己靠谱。 * 晚风拂过,秋天的落日余晖似乎也温柔许多,将玉机山的树海渡上一层金箔。 马蹄颠颠,最终在余晖消失前停在庄门之外。 花虔他们总算赶在群英汇前回到了玉机门。 但他们没有从正山山门处高调回庄,而是如去时一般从后山小道驱马上山,在傍晚无人时从旁门入山庄。 裴元接到消息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就见天光一线之间,付琅驾车缓缓而来,车旁还有两人驱马并行。 那两人皆是修长身形,英姿飒爽,但并非他家少盟主和鱼姑娘。 裴元伸长脖子翘首相望,付琅嘘停了马车,见他如此,顿时跳下马调侃道。 “瞧你脖子都快伸断了,不过几月不见就这般想念少盟主,那有没有准备好晚膳,咱们快马加鞭可都饿了一路。” “盟主知道少盟主要回来,早就派人布置好了一切。” 裴元一边笑和着回道,一边快步走上前撩开车帘迎接唐瑾。 他自小跟在唐瑾身边,自然知晓唐瑾不喜接触外物,便是这车帘也必定要他撩开。 蓝色衣角划过眼前,然而马车中俯身出来的人却并未同往常一样径自下车离开,而是转身朝车内伸出手。 然后,裴元就看到了他十六年生涯里都从未想过的一幕。 同样一身蓝衣的鱼虔从马车里钻出,大大咧咧伸手握住唐瑾的手借力跳下马车,然后身子一歪“哎哟”一声轻呼撞入唐瑾怀里。 而他家少盟主不仅没有丝毫躲闪,反而直接趁势将人揽入怀中,眼畔含笑,唇角轻扬,瞧起来还很享受的模样。 花虔此时戴着面纱,撩了撩裙摆抱怨道:“我就说这裙子太大了不合身,差点绊倒我。” 他们的物件全都丢在了海中,换洗衣物自然也都遗落。 加之回程时匆匆赶路,没什么时间订制衣裳,只得在镇上买了些成衣。 花虔原是看中件水绿色的衣裙,简洁清雅又不失端庄,很符合鱼虔大家闺秀的人设,而且尺码正合适。 但唐瑾瞧着就觉得这绿色扎眼得很,尤其贾少龙站在旁边就更是碍眼。 他嫉妒心起,果断拉着花虔入更衣室,亲自将绿衣一条条撕成碎片。 花虔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又突然生气,但看着满地的碎片也不想招惹一个在气头上的病娇,只得换了另一件蓝色衣裙。 然而这件蓝裙大了许多,花虔穿上并不合身,方才跳下马车时就被过长的裙摆绊到,差点摔了个底朝天。 唐瑾却满意地捏了捏花虔的腰肢轻笑道。 “你穿这身好看。” 与他站在一处甚是般配,简直是金童玉女,佳偶天成。 花虔被他突然一手弄得腰痒,咯咯笑着扭身要躲开,却被拉住了手。 唐瑾与她十指相扣,回首朝贾少龙和俏飞燕两人点头轻淡道。 “我们还有事情要向父亲禀报,先行一步,裴元会带领二位前去住处,若有何需求只管同他说便是。” 花虔也笑着冲俏飞燕道:“我就住在浮香院,你若无事就到我那找我玩。” 话音未落,唐瑾便拉着她转身离开。 一旁的裴元早已瞠目结舌,如今瞧着自家少盟主主动握住花虔的手旁若无人的朝门内走去,顿时用力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少盟主的洁癖治好了? 付琅倒是十分坦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惊讶,以后有你震惊的时候呢,让你准备的院子都备好了吗?” 裴元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恭敬地朝贾少龙两人行了一礼:“听闻有客远至,小的已经按照少盟主的吩咐备好庭院,二位随我来。” 贾少龙收回望向唐瑾两人消失背影的目光,点头道:“那就叨扰了。” 四人穿过高墙偏门,沿着长廊向后院走去,沿途入眼皆是琼枝玉叶,奇山绕水,飞鸟缠枝。 俏飞燕瞧见水池孤岛上竟然还有孔雀,不由惊叹。 “难怪都说一拜拜三山,三山尊玉机。这玉机门如此气派,不愧是武林至尊的住处。” 她原本觉得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客栈已经很不错了,可如今见着玉机门才觉得自己这趟远门是来对了。 浮萍镇外简直是别有一番天地。 付琅笑道:“这只是偏门,后日便是群英汇,到时候开山祭坛,我带你去正山门瞧瞧,那才叫气派。” 俏飞燕顿时眼前一亮:“好啊!” 几人边说边笑,穿过几重院门到了一处庭院。 这庭院不小,瞧着应是刚打扫过的,地上的水渍还未晒淡。 付琅介绍道:“这里便是二位的住处。因为后日召开群英汇,这段时间各大门派都入住山庄,所以没有太多空院。这座庭院虽然偏僻些,但胜在清净。” 裴元接着道:“少盟主担心招待不周怠慢了二位,特意为二位多调配了一倍的下人,若是有何需求只管差遣他们。” 俏飞燕瞧着在院中扫地浇花,除尘擦柱,忙里忙外的仆人们很是满意。 “那就多谢少盟主了。对了,鱼虔的院子往哪走,我有空找她玩去。” 裴元却笑道:“玉机门有玉机门的规矩,鱼姑娘同少盟主的婚期将近,如今又有众多其他门派的子弟在山庄内走动,到底需要避嫌,所以鱼姑娘轻易不见外客。这位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们未来少盟主夫人说,可以告诉小的,小的会代为转达。” 俏飞燕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规矩,好奇道:“这是什么道理,我一个姑娘不能见鱼虔,你一个男人却能见?” 裴元依旧恭敬道:“小的自然也是不便见的,小的会将消息转达给鱼姑娘房中的大丫鬟,再由她转达给鱼姑娘。” 俏飞燕听着这话就觉得脑袋晕晕绕绕,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还不够麻烦的。” 裴元见她没有其他问题,又行了一礼:“若二位无事,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付琅也朝二人抱拳道:“离开许久,我手头必定也被那群混小子们推了一堆事务,就先不打扰你们了,群英汇上见,预祝二位大放异彩,扬名江湖。” 俏飞燕笑嘻嘻抱拳回礼:“借你吉言!” 寒暄之后,付琅又吩咐了丫鬟们些事情后便同裴元一道离开。 出了院子没走多久,见四下无人,裴元终于忍不住好奇,将憋在心里的疑问和盘道出。 “这两位不是少盟主的客人吗?为何将他们安置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不准他们同鱼姑娘见面?还有鱼姑娘何时同少盟主这般亲密了?” 付琅双手环胸,啧了啧舌,瞅了眼裴元感慨道:“要说咱们俩在少盟主身边呆得是最久的,你这榆木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裴元一脸懵逼:“啊?” 付琅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总之别让他们同鱼姑娘见面就成,尤其是那个贾公子,否则你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裴元听到这话心中一哆嗦,虽然他不知道付琅这话何意,但他知道付琅从来不会骗他,顿时暗搓搓打算再调派些人手看住客院。 院内,俏飞燕已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逛遍了所有房间,挑中最大的一间扑了进去。 贾少龙淡淡瞥了眼满园劳作的丫鬟小厮,随后随便挑了间房入住。 房间干净整洁,床铺柔软,家具用度皆是上品,倒没有苛待他们。 贾少龙坐下倒了杯茶品鉴,望向窗外屋檐遮蔽的一角天空。 俏飞燕单纯直爽,不曾有所怀疑。 但他却明了,这满院的人与其说是来伺候他们,不如说是监视更为合适。 这座玉机门就是一座牢笼。 不过囚禁的却不是他和俏飞燕,而是花虔。 * 花虔同唐瑾回到玉机门便先去了唐武那请安。 唐武依旧慈爱,例行寒暄几句后就让她先回院子休息。 花虔自然知道唐武和唐瑾要商量群英汇和伐魔大战之事,她不便在场,识趣地告退后自行回了房间。 扯下面纱,花虔望着铜镜里红肿的嘴巴上还未痊愈的伤口,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现在无比后悔当初一时上头吻了唐瑾。 唐瑾就跟尝了蜜似的,这些天成日纠缠着她索吻,不仅亲还要咬,跟个小狼崽一样,手脚也逐渐不老实。 她这嘴巴红肿成这样,只能戴上面纱,不然可怎么见人。 瞧着桌上的铜镜,她又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 当初在浮萍镇淘到的玻璃镜也早已沉入大海。 好在她劝服了罗孚道长出海,不然此番又是一事无成。 “小姐你回来啦。” 玉律拿着一支簪子跑回院中,见到花虔顿时眉开眼笑。 花虔喝了杯茶润喉:“我不在这些天,你又跑哪玩去了?” 玉律吐了吐舌头:“小姐你不在山庄里,我一个人无聊得很嘛。正好铸剑山庄这次来了不少姐姐,我就去帮她们打打下手。哝,小姐你瞧,这是铸剑山庄的姐姐给我做的铃兰簪子,可别致啦。” 铸剑山庄? 花虔端起茶杯的手一顿:“铸剑山庄来了哪些人?” 玉律回忆着:“这次少庄主来了,还有一些精英弟子,倒没见什么新面孔。” 花虔接着问道:“他们小公子呢?” 玉律摇了摇头:“倒没瞧见洛二公子。对了,洛少庄主还特意询问少盟主呢,好像有什么急事要找少盟主,不过知晓少盟主不在山上,所以就也没有再多问。” 花虔听到这话却奇怪。 难道洛无邪没同他们联系? 便是他再路痴,如今也早就该到洛城。 只要到了洛城便能同铸剑山庄联系上,算算时间路程,他该同他哥哥一道前来才对。 难不成他被送回铸剑山庄了? 可若洛无邪已经同铸剑山庄接上头,洛少庄主又怎么会有急事找唐瑾呢? 花虔忽然忆起唐瑾曾今说过,会飞鸽传书告诉铸剑山庄洛无邪被妖婉抓走的事。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花虔指尖摩挲着杯沿,难道洛无邪当初没离开小镇? 那个愣头青倒当真有可能只身一人闯山寨。 不会又迷路了吧? 花虔觉得额角微抽,这个傻白甜真是让人不省心。 虽然心里骂着,但她最终叹了口气,放下杯子起身朝屋外走去。 不成,她得去问清楚。 作者有话说: 我蠢到忘设置发稿时间了!我说怎么早上醒来一条评论也没有……那正好以后改成晚上六点更新吧……这样大家也能早点看到啦 第61章 江湖风月(十八) 因着要与外男避嫌, 各大门派所在的别院同花虔的别院不算近。 花虔沐浴一番,洗去身上风尘后便借修发簪的由头随玉律一道去了铸剑山庄所在的小院。 别院里种了几棵银杏树,银杏叶飘落满地, 像是铺着一层金色的地毯。 两人进了院门, 就见几个女弟子正在院中对剑。 姑娘们的身形修长娇好, 一招一式利落潇洒,高束的长发随着招式甩动,裙摆绽放如花, 美好宛如诗画景中人。 玉律笑着招呼道:“芙蕖姐姐, 探梅姐姐。” 两个女弟子听到声音收了剑, 擦了擦汗朝她们笑道:“小玉律,你怎么这么晚来?” “我是陪我家小姐来的。” 玉律解释道, “我家小姐的发簪坏了,知晓二位姐姐手艺精湛,便想来请二位修缮。” 花虔略微屈膝行了一礼, 将手中发簪递上轻笑道。 “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这发簪是我娘亲赠我的遗物,又是闺中之物, 玉机门内锻造兵器的皆是男子,不便交给他们。今日听玉律说铸剑山庄来的二位姐姐不仅人比花娇, 而且心灵手巧, 在锻造一事上颇有心得, 所以我便厚颜叨扰二位。” 芙蕖见她嘴这般甜, 笑着收下发簪查看一番:“流苏断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 用金丝缠上便可, 鱼姑娘坐下喝杯茶, 我这便去接上。” 花虔感激道:“多谢姑娘。” 探梅为她在院中斟了壶茶,花虔道谢后坐下休息。 环顾四周,正屋的房门紧闭,里面不似有人。 如今的时辰正值晚宴尾声,唐武和唐瑾应当在为各大门派接风洗尘,铸剑山庄自然在内。 花虔是掐着时辰来的,再过会晚宴应当就散场了。 她喝了口茶闲聊道:“方才见姐姐们舞剑之姿飘逸灵动,甚是好看,二位姐姐后日也要参加比武吗?” 探梅笑道:“是啊,腆脸说句实话,莫看我们是女子,但武艺在铸剑山庄也是排得上名号的。这次可是打败了不少师兄弟才得了这次参加群英汇的名额。” 花虔一脸崇拜:“姐姐好厉害,二八年华便能成为门派翘楚,日后必定扬名天下。不像我,学武太迟,资质也平庸,连参加群英汇的机会都没有。” 探梅见她遗憾,抿嘴笑道。 “我在铸剑山庄都听说过鱼姑娘习武极为刻苦,玉机门的弟子无不敬佩。万事开头难,但只要肯下苦功夫万事皆可成。男子虽然天生力量强于女子,但若只会用蛮力也只是一介莽夫。而女子亦有女子的优势,并不比男子差。所以鱼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只要肯用心,有朝一日你也必定能成为一方英杰。” 多么温柔的小姐姐啊。 花虔心中感叹,笑眯眯道:“姐姐说的真好。” 两人又闲聊几句,不多时,就见两个男子走进院中。 为首一人身姿绰约,形神俱秀,剑眉星目,与洛无邪三分相似却多了分沉稳,身后同样背着一把金丝缠玉刀鞘。 他的马尾高束,却不同于唐瑾兼具着少年意气和肃杀凌冽之感,也不同于贾少龙的潇洒倜傥,却是温润而矜贵,仿佛早春冰雪尚未消融时便绽放的漫山迎春。 花虔想起原着中对洛无垢的描写。 “朗目星眸芙蓉面,更胜人间一枝春。” 容貌脱俗,品质高洁,才智武功皆是上乘。 不愧是原着中唐瑾和公子徽都高看一眼的人。 花虔起身道:“洛少庄主。” 洛无垢见到院中的陌生女子有些困惑:“姑娘是?” “小女鱼干,是唐瑾的未婚妻。” 洛无垢神色了然:“家弟经常提及姑娘,还要多谢姑娘在荔城出手相助。” 花虔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倒是洛二公子至纯至善,令人心生敬佩。” 可不是,天真无邪到世间罕见。 提到洛无邪,洛无垢面色无奈:“我那弟弟自小家中娇养,倒是将他宠坏,给少盟主和鱼姑娘添麻烦了。” “哪里,当初还是洛二公子不畏险境拔刀相助,我才得以在血蝠手下挣得一丝生机,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洛二公子呢。” 花虔见他神色间隐隐透露的担忧,试探道,“上次见面时洛二公子便一直说想参加今年的群英汇,怎么如今却不见他的身影?” 洛无垢并未多言,只淡笑道:“家弟中途身有不适,就让他在驿站休整,无缘此次群英汇了。” 花虔听到这话也不再多言,只点头道:“原来如此。” “鱼姑娘,你的簪子修好了。” 芙蕖拿着簪子回来,“我见上面的金漆有些磨损,就帮你补上了,你瞧瞧如何?” 花虔接过发簪笑道:“不愧是铸剑山庄,芙蕖姑娘的手真巧。” 芙蕖被夸得倒是不好意思,笑嘻嘻道:“鱼姑娘过奖了,只是一个簪子而已,少庄主在这我哪敢造次,咱们少庄主的锻造技术才是炉火纯青呢。” 花虔同他们又寒暄几句,随后颔首道:“天色已晚,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休息了。” 说罢,她同洛无垢几人道别后便离开别院。 天幕已经完全被星光占据,夜色朦胧,高墙上竹影摇曳。 玉律觉得自家小姐从铸剑山庄那出来后便有些沉默。 “小姐,你怎么不开心吗?” 花虔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回到浮香院,花虔并未立刻回房,而是坐在秋千上低头望着手中的发簪沉思。 看洛无垢的反应,洛无邪果真没有同铸剑山庄取得联系。 可他会去哪了呢? 他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半个月了还没走到一处城郭,难道是出事了? 以洛无邪的路痴加白痴的双重属性加成,花虔还真不知道他会遇到什么奇葩事。 只是她的心里总有种不安的预感。 若是洛无邪当初当真只身去了山寨营救她,那说不定正巧会碰到疯批唐瑾...... 花虔不由自主地攥紧发簪。 她闭了闭眼睛,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个结果。 洛无邪对她来说虽然只有三面之缘,但至纯至真之人总是让人难免心生偏爱。 洛无邪可以死于山匪刀下,也可以死于妖婉之手,但她不想他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枉死在唐瑾手中。 若当真是唐瑾杀了他,终究是不同的。 花虔深吸一口气,最终起身回房休息。 去簪褪衣,她入了里屋刚放下床帘爬上()床,就感觉到被窝里躺着一具温热的身体。 “卧槽!” 变态流氓见鬼啊! 她吓得爆粗口,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各种贞子僵尸采花大盗杀人狂魔,顿时条件反射地连滚带爬往外跑。 “来人!救,唔!” 然而还未爬下()床,她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拽回床上,翻滚一圈被抵在床里侧,双唇已经被捂住。 床帘摇曳间,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低道:“叫什么。” 花虔一愣,眨了眨眼睛不再挣扎。 唐瑾? 艹,虽然系统给了她唐瑾一靠近脑海中就会发出警报的金手指,但是因为这些日子唐瑾成日同她黏在一处,警报声回荡得她脑阔嗡嗡,花虔最终关了金手指。 然而,回到玉机山后她忘开了。 毕竟花虔死活也想不到唐瑾会干出半夜钻人家被窝这事啊。 见她消停下来,唐瑾松了手将她揽在怀中,低头蹭了蹭她的脸,撩起一缕还略带湿气的长发。 “你怎么这么早就沐浴了呀。” 他还想着同她一道洗。 书上所言鸳鸯浴,肌肤相亲,耳语厮磨,正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酒香,花虔眉头略皱:“你喝酒了。” “嗯,喝了点。” 唐瑾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想起酒桌上的应酬心中就升起烦躁:“好烦,想把他们都杀掉。” 额。 怎么还没聊两句又想着杀人。 花虔起身道:“我去给你倒杯茶醒醒酒。” 然而她刚直起身子就再次被拉下。 唐瑾双手环过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紧紧搂在怀中。 感受到怀中人柔软的身体,唐瑾才觉得心中烦闷淡去。 他将下巴枕在花虔的肩弯处,鼻尖轻嗅着她发稍沐浴后的清香,声音轻渺,尾音却略微拖长,带着一丝几不可闻却撩拨心弦的撒娇。 “你就是最好的醒酒汤。” 花虔忍不住心头漏跳一拍。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会说情话! 她面色微红,拍了拍他的后背哄道:“那你总不能在这睡啊。” 唐瑾很不理解:“为什么不能?” 花虔嘴角微抽:“因为这是我的房间,咱们还没成婚呢,你现在的行为是遭人唾弃的登徒子采花贼,是要被浸猪笼的你知道吗?” 这时,房门外传来玉律的轻唤:“小姐,你怎么了?” 方才她听到花虔一声叫喊便连忙提灯来查看。 花虔自然不能让她知晓唐瑾在她床上,只得喊道:“我没事,方才窜出只飞蛾吓到我了,你快回去睡吧。” 玉律不疑有它,嘱咐了几句后便离开。 花虔松了口气,低头就见唐瑾抿唇在笑。 他似乎酒喝得有些多,趴在床上笑眼弯弯地望向她,看起来很是纯良无害。 唐瑾指尖缠绕着她的秀发悠悠道:“你撒起谎来倒是面色不改。” 花虔没好气的扯回头发:“还不是怕你被浸猪笼。” 说罢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快回去吧,赶了几天的路程我都快累死了,真得睡了。” 唐瑾眉梢微挑边起身边道:“好心好意送东西却被赶出去,看来今日这礼物是送不出去了。” 礼物? 花虔听到这话连忙揪住他的衣袖,好奇问道:“什么礼物啊?” 见这人顿时变脸般的狗腿模样,唐瑾斜眼睨她。 花虔假装没瞧见,嘿嘿一笑抱着他的胳膊:“咱们少盟主眼光毒辣,品味绝佳,能让你看中的礼物必定是世间罕见的绝世佳品。我真是迫不及待就想瞻仰一番。” 有好处不要大傻蛋。 唐瑾这眼高于顶的人,送出手的东西必定是极品中的极品。 唐瑾对她的夸赞向来受用得很,倒也不吝啬,从一旁枕头下取出一个盒子。 这黑子通体黑漆,黑夜中瞧不清其上所刻花色,但指尖触及到便知这雕刻纹路极其繁琐复杂,必定精致。 花虔抽开盒盖,眼前顿时一亮。 这里面放着一条长鞭。 唐瑾已经执起烛灯照亮床笫,花虔抚摸着长鞭瞧得仔细。 不同于寻常软鞭,也不同于俏飞燕的锁鞭。 这条鞭子银色为底,但是其上覆满了如鱼鳞一般的薄软刀片,在月光下隐隐有流光划过,宛若腾蛇。 若是一鞭抽到身上就得皮开肉绽。 更稀罕的是这鞭子细摸可知两侧并非黏合,而是有一条极其狭窄的细缝。 唐瑾覆着她的手按动握柄的一处暗扣,就听“噌”地一声亮响,寒光乍现。 鞭子的两侧骤然刺出齿距獠牙般的锋利刀片,其上还有细密的倒刺。 花虔忍不住惊呼一声。 若是鞭子缠住脖子,刀片乍现顿时就能刺穿大动脉。 便是触碰不到敌人的致命处,但这机关隐蔽,敌人轻易察觉不到,只要敌人触碰到长鞭,哪怕只是手缠绕住长鞭想要夺鞭,一旦她按动暗扣,锋利的齿锯就会瞬间绞入敌人的肌肤,倒刺深刺入血肉,想要挣脱必得受脱皮去肉之苦。 不愧是唐瑾送的礼物,真他妈歹毒啊。 花虔啧啧称奇:“这礼物真是别致。” 唐瑾见她夸赞,勾起唇角借着酒劲略带得意地同她细细解释。 “这拙骨鞭分为皮、肉、骨三部分,皮为其上所覆鳞刀;肉为软鞭,乃是用东海鳄筋和犀角牛皮混制而成;骨刺钩刀则是用昆仑石冶炼而成,世间绝无仅有。” 他自信满满地望向花虔。 这条长鞭可是他花了月余研磨而得,不仅与花虔武功脉络契合,而且胜在出奇。 有了这鞭子,便是与一流的高手对决,也能取巧抵挡片刻,若是寻常二三流,更是不在话下。 洛无邪所送那中看不中用的垃圾,如何与这拙骨鞭相提并论。 然而花虔拿着这鞭子却觉得灼手得很。 她面色纠结,鞭子好是好,但以她现在的能力,怕还没干翻敌人就先一个不小心伤了自己。 毕竟这上面密密覆盖的鳞刀看着着实锋利,还有那一不小心就会弹出的骨刺看着就觉得肉疼。 花虔按动暗扣将长鞭上的骨刺收回,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语。 “这鞭子真是……极好,就是我吧……我还不够好,恐怕驾驭不了如此高端的绝世神器。” 唐瑾没想到她居然拒绝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原本嘴角一直噙着的笑意渐渐抹平,盯着花虔的眼眸比那拙骨鞭看着还要瘆人。 他缓缓开口:“你不要它吗?” 作者有话说: 唐瑾:你什么意思?你不要它却要洛无邪的鞭子?你要他不要我?你不爱我了是吗? 冤种洛无邪躺着也中枪。 第62章 江湖风月(十九) 花虔顿时敏锐地听出了唐瑾的话中意。 这哪里是在问要不要鞭子啊, 分明是在问要不要他! 面对送命题,花虔顿时没骨气地小鸡啄米般点头飞速回答。 “要要要,我当然要!” 生怕慢一秒自己就被怒气攻心的唐瑾掐死。 她收下盒子, 嘿嘿一笑夸赞道:“这鞭子的做工如此繁杂精巧, 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没想到咱们玉机门竟然有手艺这么好的铸器师。” 唐瑾见她收下鞭子,面色原先缓和了些,但又见花虔以为鞭子是工匠定制, 顿时不满莫须有的旁人抢了他的功劳。 “这是我做的。” 花虔听到这话微怔, 显然不可置信:“你做的?” 唐瑾会花功夫为她做鞭子? 唐瑾微扬唇畔:“一条鞭子而已, 虽说设计繁琐了些,但月余便能做出。若说精巧, 我的玄铁刀扇其中玄妙更甚,也是我亲自设计。若非黑晶玄铁材质特殊,只有铸剑山庄得掌其中奥妙, 也轮不到他们探得我的设计图。” 他这番话既表夸了一波自个的天赋异禀,又表明对送给花虔的武器的重视,同时狠踩了一脚洛无邪。 洛无邪武功平平, 铸剑天赋也是平庸,送武器居然还是找旁人锻制的中看不中用的破烂货货, 哪里能同他的拙骨鞭相提并论。 然而花虔脑海中却自动过滤了其他话, 只关注到其中两字。 月余? 除去她们前往若虚岛的路程, 那算来唐瑾做这鞭子的时间正好是他们从荔城回玉机门时, 她同唐瑾说想要鞭子的时候。 花虔低头望着微微泛着流光的银鞭, 忽然感到握手底部有些凹凸不平的雕纹。 她拿起一看, 就见上面别扭的刻着一朵蓝色的小花, 同这酷炫的银鞭搭配起来很是怪异, 像是冷冽银蛇身上绽放开的一抹春色。 但花虔却想起那个明媚的午后,她送给唐瑾的小蓝花,还有满怀期待许的愿望。 “要是有武器,我还想在上面雕上些花枝,要精致些,最好是银漆的,我觉得银色特别好看。” 花虔眼底晕开一抹笑意,嘴角忍不住弯起。 原来他都记得呀。 唐瑾还在继续拉踩洛无邪,突然花虔仰头凑向他的脸庞用力嘬了一口,然后一头拱进他怀中。 “唐瑾谢谢你~” 花虔主动抱上来,唐瑾自然不会拒绝。 他顺势抱着花虔滚到床里,弯起嘴角:“我说过,不用对我说谢谢。你若是实在想谢我,就多亲我几下。” 花虔倒也不吝啬,捧着他的脸吧唧对半亲了两口。 唐瑾见她不亲嘴,登时又有些不高兴,作为行动派,他翻身压在花虔身上,低头含住娇红的双唇。 花虔抱着他的脖子,昂起头承受着逐渐深入的吻。 呼吸渐渐急促间,暧昧的空气在狭小的床笫里流动,唐瑾的手顺着纤细的腰肢向上,最终滑入略微凌乱的衣襟。 滚烫的手掌覆盖的瞬间,花虔浑身一僵,脸色涨红:“唐瑾……” 唐瑾的呼吸也有些急促,手下别样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 这感觉比当初在荔城为她运动逼毒时触碰的肌肤还要柔软。 唐瑾顿时觉得自己亏大了,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还有这等奇妙之事。 他从不是吃亏的主,当下就要将错过的损失给补回来。 绵密的吻顺着脖颈滑下,凌乱的衣襟下的肌肤落下点点红痕,犹如雪中腊梅。 衣襟越扯越大,眼看就要脱落,花虔仅存的理智让她竭力睁开迷离的双眼。 她忽然想起之前被俏飞燕甩入悬崖的鞭子。 俏飞燕曾多次同她道歉,说当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没了力气,许是因为那日比武太多次有些疲惫,才一时失了手。 花虔之前也不疑有他,但如今想着唐瑾的话却琢磨出一丝不对劲。 唐瑾若是早就为她准备了长鞭,又怎么能容忍她佩戴洛无邪送的鞭子。 花虔忍不住问道:“唐瑾,我先前的鞭子是不是你弄丢的呀?” 唐瑾轻哼一声充耳不闻,低头继续吻着她的肌肤,见她不专心,下唇得力道重了许多,在肌肤上印上一片殷红。 不用说了,肯定是他搞得鬼! 想起之前这人还在她惋惜心痛的时候假模假样的安慰她,花虔简直无语凝噎。 “你要是介意直接同我说就是,我定然不会收洛无邪的礼物。” 唐瑾停下动作,一双还氤氲着情动水雾的双眼望向她,皱眉道。 “不准想他。” 花虔见他又乱吃醋,无奈道:“我没在想洛无邪,我是在想你。谁让你使坏,我才不得不提到他。” 她顿了顿,抿唇轻唤道:“唐瑾,我今天去了银杏园。” 银杏园便是铸剑山庄一行人暂住的别院。 花虔抚上他的脸:“我的簪子坏了,就去铸剑山庄那找芙蕖姑娘修补。” 唐瑾静静望着她:“为何要去银杏园。” 他虽是询问的话语,但却并非质疑,而是已经知道答案的陈述,语气中覆上一丝低冷。 花虔舍近求远去寻找铸剑山庄的人,自然不会是为了一个簪子。 只能是为了一个人。 一想到那个人,唐瑾的心中烦躁更甚。 花虔如实应道:“嗯,其实我是为了去找洛无垢。” 她没想过隐瞒唐瑾,也知道根本隐瞒不了。 但有些话由她说出来,和旁人说出来的结果却会天壤之别。 她和唐瑾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若是因为洛无邪而欺瞒,就是亲手凿开一条裂缝。 看似微不足道粉饰太平,然而随着疑虑和误会逐渐放大,终有一天会被撕开表皮,露出已经无法逾越的鸿沟。 总有一方要坦诚些。 唐瑾心眼比针尖还小,但他刚才给了花虔一线信心。 花虔知道原来唐瑾是愿意记得她所说的话。 所以她选择将心里话和盘托出。 听到花虔承认自己是特意同洛无垢见面,唐瑾原本还残存着温润的眼神已经冷下。 花虔却拉住他的手缓缓道。 “唐瑾,你也应该明白,我去找洛无垢是因为洛无邪。其实中秋之夜与你走散后我见到过洛无邪,但随后我就被山匪掳走。” “原本我以为洛无邪应当已经离开小镇回到铸剑山庄,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同铸剑山庄取得联系。唐瑾,你说他会去哪呢?” 唐瑾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更不想这个名字从花虔口中说出。 他现在巴不得洛无邪死了最好。 唐瑾淡淡道:“不必浪费时间在无关人等身上。” 花虔却捧起他的脸。 她不想自己和唐瑾之间因为根本不存在的误会心生间隙。 她轻声说道:“其实我不在乎洛无邪是否死了。人各有命,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泛泛之交,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在乎他若是死了,是死在谁的手中。” 唐瑾不解:“有区别吗?” “有。” 花虔抬眸直视着唐瑾,斩钉截铁道。 “洛无邪可以死,但他不能因我而死,也不能死在我爱的人手里。他视我为友,又拼劲全力相救于我,虽说能力有限,但精神可嘉。我不能以赤诚丹心回报于他,但决计不能加害他,这是我的原则和底线。同样,若我所爱之人伤害了他,就如同我亲手所为一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唐瑾听着她从未有过的郑重语气,眉头拧起,心中浮起一股扭曲的嫉妒和烦躁。 他不明白,洛无邪不过是一个蠢笨如猪的废物,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值得花虔如此郑重的同他说话。 早知道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花虔看着他眼中丝毫不掩饰的浓郁杀气,心中叹了口气,知晓今天得把话说明白。 她翻身将唐瑾压在身下,按住他的肩膀认真道。 “唐瑾你听我说。对于我而言,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重要的人。我不想因为洛无邪的事情搅扰我们两人之间平静,我也不想用自己的原则束缚你的自由。但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和尊重,倘若我们要一生携手,就必定需要各自做出让步。” “我知道你一直想杀他,但扪心自问,洛无邪的存在根本不会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构成任何威胁,有你在我眼前,我怎么会看得到旁人。所以你何必对他如此介怀呢?” 花虔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唐瑾的想法,在今日之前她还告诫自己要学会摸鱼摆烂,在唐瑾身边苟着活命就行。 但当知道洛无邪可能死于唐瑾之手时,她还是无法做到置若罔闻。 而且唐瑾送她的武器,让她又燃起一丝希冀。 她还是想尝试一下。 人就是这般矛盾,不断想要退缩,却又会逼着自己向前走。 听到这番话,唐瑾黑如幽渊的双眼凝视着花虔。 他一直都知道花虔对洛无邪没有男女之情,也自信没有人能将花虔从他身边抢走。 可他就是容忍不了花虔将情绪分散到他人身上。 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嫉妒像是暗中窥探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上心头,蒙蔽住他的双眼,吐出猩红的舌尖嘶声引诱。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花虔就只会看到你一个人。” 唐瑾轻阖双眼。 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厌恶,他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无时无刻不在想杀人,无时无刻不想将花虔揉进身体里,撕咬她的唇,让她无法逃避,无法挣脱,目光所及皆是自己。 从小到大,他都竭尽全力地将自己阴暗的一面掩藏起,只有杀人时才不加节制的释放。 直到花虔出现,他的渴求在无人处疯长,等到唐瑾发现时,连他自己都已经无法控制。 杀了所有在她心上留下一丝痕迹的人,这样她的心才能只容下自己一人。 他丝毫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极度自私。 在他看来,花虔是他的,就该全身心的爱他,包容他,属于他。 即便真实的他是常人口中的恶鬼。 最终,唐瑾微眯起精致的眼眸淡漠道。 “我杀了他又如何,你恨我吗?” 他的嘴角缓缓裂开一道弧度,声音轻渺如远山飘云。 “恨我也无妨,只要你心里想得是我就行。” 他的语气平静得如同死寂的潭水,花虔却感受到平静背后压抑的疯狂。 她摇了摇头,俯下身子,额头抵在唐瑾的额头上缓缓闭上眼睛。 温热的鼻息相互纠缠,唐瑾也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上人的温度和气息。 寂静又狭小的床笫间,他能清晰的听到花虔坚定而有力的心跳,还有耳畔响起的一道温柔声音。 “不会的唐瑾。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你。” “我爱你,更甚爱我自己。” 一瞬间,恍若流星划破长空,烟花绽放,彩蝶骤飞。 明明是一句温柔而平静的话语,唐瑾却感到自己的指尖微颤,内心深处澎湃的占有和欲望如野兽般叫嚣着呼之欲出。 花虔爱他,即便他做了花虔不喜欢的事情,她依旧爱他。 看,他才是花虔心中的唯一。 谁都无法代替。 唐瑾呼吸渐重,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上花虔的脸颊。 然而花虔旋即眉头轻蹙,表情做作地苦着脸哀嚎一声,极其忧伤地双手捧心道。 “毕竟我一直知道你这人没什么良心可言,怪就怪在我这个人道德感实在太强。我只会自己愧疚、后悔、遗憾、哀痛,成日遭受良心的谴责,然后郁结于心,头晕、恶心,干呕,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成日惶惶,最终久病成疾,卧病床头,一命呜呼。天,我才二八年华,怎么有人舍得我这么娇嫩的小美人香消玉损,太残忍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趴在唐瑾胸膛上不起身,抱住他的腰晃荡不止。 “嘤嘤嘤……唐瑾唐瑾,你忍心看着我难受吗?” 唐瑾:“......” 瞧着她矫揉造作,他原本在体内肆虐的疯狂却忽然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唐瑾黑如点漆的眼眸微微睁大,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花虔耍赖的模样。 真可爱。 唐瑾忍不住紧紧抱着怀中柔软娇弱的身体。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寂静如虚无,只剩下这个狭小的床笫,还有他们两个人。 唐瑾的手覆盖在花虔的后背上,想要透过少女温热的皮肉感受着她的生命。 他的听觉异于常人的敏锐,能够在寂静的环境中听到微弱的心跳声。 他时常用这个方法感受花虔的情绪。 然而此时,他却忽然听到在一声声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中,夹杂着一道紊乱的心跳。 “扑通” “扑通” “扑通” 唐瑾忽然意识到,那是他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说: 花虔:狠狠拿捏住。 第63章 江湖风月(二十) 花虔此时趴在唐瑾身上, 她整个人僵住,脸埋在他胸口处装鸵鸟。 空气仿佛都凝滞住,花虔眼珠乱转, 正想着该如何缓解此时的尴尬, 头顶就传来唐瑾的低呢声。 “我答应你。” 花虔一喜, 猛地抬头望向他:“真哒?”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充溢着欲()望和占有的精致眼眸。 唐瑾轻应一声,旋即轻声道:“可是我现在也很难受,怎么办。” 唐瑾的长相并不妖艳, 而是清俊似竹, 眼眸如雾, 干净得宛若春日消融的一汪雪水。 十九岁的年纪正是少年与成熟交织融合的时候,加之他与生俱来的天真般的残忍, 独具一格的气质才是他最引诱人心的地方。 如今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委屈和沾染着情()欲的暗哑,像是在似有若无的撩拨着心弦。 花虔面色发红,避开他精致的眉眼哄骗道:“咳, 这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忍一忍就好啦。” 若是以前,或许花虔就蒙混过去了, 唐瑾的注意力还会转移到“青春期”这三个字上,好奇是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的唐瑾已经是经受过爱情读物洗礼的唐*知识渊博*脱胎换骨*瑾。 美人在怀, 他可不打算忍。 见花虔犹豫, 唐瑾自然不满。 他都决定宽宏大量的不计前嫌原谅洛无邪了, 花虔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唐瑾索性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抱着她一个翻身, 在花虔的惊呼声中将她抵在床里侧, 果断拉住她的手。 花虔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一时口不择言道:“唐瑾你没洗澡!” 此话一出她顿时就后悔了。 唐瑾可是个洁癖怪, 就连杀人时都不忘优雅整洁,寻常时候只有他嫌弃旁人的份,哪里有旁人说他脏的时候。 果然,花虔明显感觉到身畔的人身子一僵,呼吸都重了一分。 她大气也不敢喘,咬着嘴唇心里疯狂找补该如何认错。 完了完了,唐瑾不会恼羞成怒掐死她吧。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滔天怒意,也没有阴狠毒辣的威逼利诱。 攥着她手的力道忽然一松,转瞬间花虔就见唐瑾已经翻身背对着她。 花虔:? 她不敢再多言,生怕又说错话。 静静观察了片刻,见唐瑾没有离开,却也没有再对她有丝毫越界。 他就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子却丝毫不沾到花虔一分。 怎么瞧着……有那么丝委屈? 这个想法冒出的瞬间,花虔就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错觉了。 委屈这个词,怎么看也不应该在唐瑾身上产生啊。 她斟酌片刻,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 “唐瑾?” 然而唐瑾没有理她,却也没走,更没有像往常一样尖酸刻薄的挖苦她。 而是就那么躺着,像是在跟自己怄气。 见他好像真的在生闷气,花虔一时错愕。 难道“不洗澡”这句话对唐瑾打击这么大? 看起来都自闭了。 她犹豫片刻,试探地伸手从后背抱住他:“唐瑾,我不是嫌弃你……” 温软的身体贴上后背的瞬间,唐瑾略微僵硬,但依旧没说话,也没拒绝,任由她抱着自己。 花虔有些好笑又无奈,一声声耐心哄着。 “唐瑾。” “唐瑾?” “唐瑾~” “唐瑾……” 见他依旧不打算理自己,花虔确定这小肚鸡肠的少爷记仇了。 她抽了抽嘴角,有些好笑又无奈地软糯糯道:“唐瑾,我真的没有嫌弃你。” 花虔接着转移重点,“不是你成日觉得这不干净,那不整洁,就算在外面赶路也要每天换一套衣裳。我见你这般洁净才好心提醒你的呀。” 话说到最后她自己都不太信,果不其然花虔听到唐瑾冷笑一声。 “呵。” 那笑声真是带着三分嘲讽三分薄怒三分羞恼还有那么一丝憋屈,听得花虔心惊肉跳,很是尴尬。 见唐瑾不吃这套,她咬着唇沉思片刻,旋即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用实际行动证明真没嫌弃他。 唐瑾呼吸微滞,并没有阻止。 他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呼吸克制不住的沉重。 胸膛剧烈起伏间,最终阖上双眼,手掌攥紧床单闷声轻哼。 花虔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唐瑾的轻哼声从一开始的迷茫,困惑,不知所措,到后来愈加愉悦,花虔光听着就面红耳赤,忍不住将脸埋在他的衣衫里。 床帐里的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滞缓,空气的温度似乎也逐渐上升。 花虔额头微微渗出细汗。 最终,空气一片寂静,只有尚且急促的呼吸声。 唐瑾舒缓了许久才平复呼吸,他枕在被褥间,嘴角缓缓弯起饱食餍足后的弧度,眼含星光翻身望向花虔。 此时四目相对之间觉得很是尴尬,花虔心虚地挪开视线。 但显然唐瑾丝毫没有羞涩尴尬的情绪,他伸手撩开花虔略微凌乱的碎发,喉结微动,眼中欲望又起,低头就要吻上她的唇。 少年人精力旺盛,花虔感受到贴身的异样,顿时睁大眼睛,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结结巴巴道:“这下衣服真的脏了。” 唐瑾顿住,低头望了望潮湿的衣衫,贴着肌肤的确很不舒服,他便只亲了亲花虔的脸蛋。 哄好了唐瑾,花虔见他的确没有其他动作,胆子顿时又理直气壮地大了起来,将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后,推着他出床帐。 “你回你屋睡去。” 唐瑾眉头紧皱,不满道:“我为何要回去。” 花虔扯过被子抱紧,浑身上下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这都快寅时了,我现在又累又困,你若留在这我今晚肯定睡不好。” 见她精神萎靡,的确有些疲惫,唐瑾倒也没再坚持,摸了摸她的脸。 “那你早点休息,我明晚再来。” 说罢,他撩开床帐离开,留下听到话语后一脸呆滞的花虔。 还来…… 花虔绝望地将被子扯过头。 造孽啊! * 翌日,花香扑鼻的小院里,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上枝头啁啾不止,阳光透过窗纸投入寂静精致的闺房之中。 一只素白的手撩开床帐,露出衣着凌乱的曼妙身材。 花虔打着哈欠起床,玉律已经备好了洗漱的用具。 见花虔一脸困意,眼下青黛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扎眼。 玉律为她梳妆时有些好奇道:“小姐,你昨日没休息好吗?” 花虔随意应道:“嗯,睡得有些迟,失眠了。” 玉律以为是昨夜飞蛾惊扰:“那奴婢今日去找许大夫再拿些驱虫蚁飞蛾的药来喷洒,小姐今晚便能睡个好觉了。” 花虔听到这话尴尬地呵呵一笑。 那是个大扑棱蛾子,可能不太好驱呢。 她也不再多说,左右照着铜镜中玉律为她梳的单螺髻问道。 “对了,昨日同我一道回来的姑娘住在哪里呢?” 玉律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不过这些日子庄里的院子都被各大门派入住了,若是有散客的话应当是住在南角的。” 明日便是群英汇,想来俏飞燕和贾少龙也报了名正准备着呢。 花虔用完早膳就想去找俏飞燕,带她去提前熟悉下场地。 比武有时候不仅仅靠实力,尤其在双方武功相差无几的时候,心态和运气更为重要。 来参加群英汇的选手大部分要么是武林世家子弟,要么是江湖已经声名远扬的豪杰,对于比武的规则和场地都较为熟悉。 俏飞燕虽然对抗鲛人的实战经验丰富,但江湖到底比捕鲛要复杂的多,如果不先提前熟悉,很容易在比武中吃亏。 然而花虔刚走到门口没几步,就见裴元拎着一个盒子迎面而来。 见到花虔,裴元笑道:“鱼姑娘,咱们少盟主特意让我给您送了些东西。” 花虔瞧着这精巧的盒子,以为唐瑾又给她送好宝贝来了,顿时笑眯眯地打开盒子。 然而入眼却是堆堆针线和一块水蓝色的丝绸。 她拿起丝绸纳闷道:“这是什么?” 裴元嘿嘿一笑:“少盟主说了,明日就要比武得讨个好彩头才行,所以就请鱼姑娘您帮忙缝制个荷包。” 花虔面无表情地盖上盒盖:“我还有事先走了,裴元你就当没遇到我。” 开玩笑,她的针线功夫有多差唐瑾又不是不知道,让她一天之内缝制出个荷包,不是故意为难她吗? 然而裴元却连忙抱起盒子挡住她的去路,为难道。 “鱼姑娘,这可是少盟主特意吩咐我,一定要让您做出来的。少盟主说若是今晚上他没瞧见荷包,后果自负。” 花虔:“……” 男人啊,果然都是鸟硬心软,鸟软心硬的混蛋! 昨天晚上还黏黏糊糊不愿意走,今天就想着点子来折磨她! 花虔心里大骂唐瑾混蛋玩意,但万般个不情愿也只能接过盒子。 裴元笑道:“鱼姑娘还是莫要乱跑了,快些回院子把荷包绣好吧,少盟主说了,上面得绣上孔雀衔花。” 花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裴元也觉得有些太为难人了,但只得硬着头皮道:“孔雀。” 花虔直接将盒子推回去:“谁爱绣谁绣。” 见她要走,裴元赶紧拦住她:“鱼姑娘,也不一定要绣这么难的物件,我想只要是您绣的荷包少盟主都会喜欢的。” 花虔听到这话,心下一软,撇了撇嘴再次接过盒子:“绣成啥样听天由命。” 说罢她气哼哼地拎着盒子跺脚回院。 见她回去了,裴元松了口气,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下鱼姑娘可没时间去找那两位客人了吧。 不过少盟主这招也真是忒损了点。 作者有话说: 我都删了让我过吧! 第64章 江湖风月(二十一) “孔雀, 你个骚孔雀。表面人畜无害,内里黑心坏肺,成日就知道欺负我。” 花虔一边绣着荷包一边碎碎念, 刺绣的姿态堪比扎小人。 她呆在屋里忙活了一整天, 脖子都酸疼得不行才只堪堪绣了个大概, 哪里还有时间去找俏飞燕。 好在花虔一向对自己几斤几两有清晰的认知,知晓这荷包一时半伙做不完,没办法带俏飞燕和贾少龙去熟悉明日比武的场地, 便早唤了玉律带他们两人去。 凉风习习, 窗外明月已经高悬夜幕。 看着手中基本成型的刺绣, 花虔叹了口气都有些不忍直视。 人家的孔雀都是高雅矜贵,艳色无疆又不失端庄。 她的这只孔雀倒好, 矮墩墩的,目光猥琐,像是发福的老鸨子, 还是只绿色的。 口里叼着一支小花,噫,更显油腻了。 花虔捂了捂脸, 唐瑾虽然是个变态,但好歹是个气质超群, 脸蛋好看的变态。 这玩意若是戴在他身上, 她都觉得是对唐瑾的羞辱, 更别说旁人瞧见会如何想了。 可怎么办哟…… 天色已晚, 花虔点了几盏灯, 愁眉苦脸地裹着被子把荷包拆了又改改。 然而眼皮逐渐耷拉下。 花虔昨日劳累一晚上本就被睡好, 今天又绣了一天的刺绣, 连午觉都没睡。 如今困意一阵阵袭来, 花虔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歪在床头眼神逐渐迷离,动作也越来越滞缓。 最终实在支撑不住,头靠在床杆上就陷入黑甜梦乡。 * 烛火通明的大殿之内,几大掌门依次而坐,无不恭敬地奉承着位于高座的唐武。 他们几大门派原本就是与玉机门同气连枝,这些年唐武成为了武林盟主,玉机门也顺理成章成为江湖第一大门派。 利字当头,荣辱与共,他们这些附庸自然也都鸡犬升天,发展成为江湖中数得上名号的一二等门派。 唐武为人速来宽厚,待他们从不吝啬。这些年他们几家得了不少好处,一心效忠玉机门。 最重要的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玉机门最珍贵的乃是下一任门主,唐瑾。 老骥骁勇终归薄暮,江湖沉浮,一个门派辉煌的延续靠得是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 唐瑾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如今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跻身江湖一等高手之列,如今又有黑晶玄铁为刀扇,如虎添翼,更何况他身后还有玉机门强大的资源供给。 武学、才智、人品皆扬名江湖,受各道褒扬。等再熬些资历,便是武林盟主的位置也是囊中之物。 只要有他在,玉机门再延续百年辉煌不在话下。 这样一个香饽饽在眼前,他们这些门派必定是紧紧抱住玉机门这条大腿吃香喝辣。 只可惜这少盟主已经许了亲事,来年开春便要成亲了,否则他们就是挤破头也得想办法同玉机门攀上亲。 大殿里众人言笑晏晏,互相吹捧,心底各自盘算着功名利禄。 唐瑾靠在长椅中,面上是一贯而之的淡笑,指尖轻动间却略显不耐地来回开展着刀扇把玩。 这群人真是聒噪至极,一个个长得如同牛鬼蛇神,成日只想着钻营名利,除了阿谀奉承便说不出什么话来,无趣得很。 总有一天他得把他们都杀了。 唐瑾目光低垂望着扇面上的孔雀栖息图,脑海中便不由浮现出花虔气鼓鼓的模样。 她知晓自己让她绣孔雀,定是得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唐瑾眼底沾染上一丝笑意。 “瑾儿,瑾儿?” 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唐瑾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和烦躁,抬眸时却已经面带无懈可击的笑容。 “父亲有何事?” 唐武道:“明日便是群英汇,罗孚道长至今未到,如今魔教肆虐,若罗孚道长当真途中出乱,咱们还是得做好准备。” 唐瑾微微笑着朗声道:“罗孚道长武功盖世,品性高洁,并非背信弃义之人。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出海助势,我想他必定会如约而至,父亲不必过虑。” 其他门派的掌门也附和道:“虽说罗孚道长威名远扬,有他在咱们士气更甚一层。但算起来如今这罗孚道长也已至耳顺之年,这攻打魔教说到底靠得还是咱们这些武林人士。” “是啊,待明日群英汇少盟主拔得头筹,那玉机门威望更甚,到时候统帅众门派攻打魔教也是水到渠成。” 唐武依旧有些不放心,他并不担心罗孚道长本人如何,但若是罗孚道长那出了任何纰漏导致计划有变,损害到武林盟和玉机门的利益,那他必定无法袖手旁观。 唐武刚想再同众人商议,就见唐瑾已经起身悠悠道。 “天色已晚,唐瑾还需备战明日群英汇,先行告退。” 唐武颔首:“瑾儿,明日是你立身之战,切莫大意。” “是。” 唐瑾笑着收了刀扇,同众人礼别后转身离开。 他自然不是为了回房休息,而是为了同花虔困觉觉。 不过唐瑾出了大殿后并未立刻前往浮香院,而是回房沐浴,焚香薰衣。 裴元捧着衣物,望向立于镜前整理衣衫的唐瑾有些纳闷。 少盟主今晚怎么兴致如此高涨,这都什么时辰了,已经试了五六套衣裳还不满意。 最终,唐瑾选了一件鸢尾蓝的圆领锦袍。 倒不仅是因为花虔曾说过他穿蓝色好看。 这宽袖长衫,脱起来方便些。 唐瑾满意地望向铜镜中长身玉立的身影,嘴角微扬,烛火摇曳之下眼眸含笑,波光流转熠熠生辉,眉梢间的愉悦春色让裴元都看晃了神。 一切准备得当,唐瑾心潮澎湃,转身离开房间。 他的脚下轻盈,施展轻功片刻便到了浮香院。 院中的桂花香扑鼻而来,浮香撩动着月光下暗生的情愫。 入夜,花虔的房门已经从里面被闩上,唐瑾整理了下衣冠后轻敲房门,却半晌无人回应。 他果断从侧窗翻身而入。 屋里一片寂静,唐瑾绕过屏风走到里间,就见花虔已经歪在床上睡得香甜。 他心中原本的期待和迫切顿时犹如哑炮堵心,气恼得很,走上前撩起衣摆坐在床畔,眯眼望向花虔。 他都说了今晚要来,怎么都不等他的。 原本唐瑾想直接将花虔摇醒,然后再狠狠惩罚她。 可望向朦胧月色下抱着枕头恬静的睡颜,他的手尖一顿,所剩无几的可怜良知让他最终没有下毒手,转而轻抚上她的脸庞。 花虔睡意朦胧间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嘤嘤呢喃着翻身滚到床里。 唐瑾气息一滞。 真可爱…… 他也顺势侧躺在床畔,一只手撑着脑袋静静望向花虔的睡颜。 她的容貌娇俏,如今长发不似白日里层层盘叠,而是慵懒松散地垂在枕侧,像是毫无防备的毛绒绒软乎乎的娇兔子。 唐瑾忍不住拽了拽她的头发,又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捏了捏她的鼻尖,柔软滑嫩的触感让他乐此不彼的把玩。 花虔睡梦中似乎都感觉到了骚扰,她皱着眉头,朦胧中哼哼唧唧:“唐瑾别闹,我还没绣完呢,太难了……” 她的声音也是糯叽叽带着一丝委屈。 唐瑾眉梢轻挑,黑暗中在床铺间摸到一个物件,他从被窝中将东西取出,就见是一个小荷包。 唐瑾举起荷包,在洒入房中的朦胧月光下可以模糊地看到上面绣着一只矮胖且略显猥琐的孔雀。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将荷包覆在脸上,闭上眼睛轻嗅着荷包上沾染的幽淡的果梨香。 果真太难为她了些。 * 第二日清晨,花虔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起床,忽然想起还未改完的荷包,连忙翻开被子去找。 然而床上空无一物,她挠着脑袋连枕头都拆开看了也没找到,正焦急着唐瑾会不会又小肚鸡肠的闹脾气,忽然发现枕头旁的一根长发。 她捏起一瞧,顿时讶然。 唐瑾昨晚来过了? 这不是因为她心思缜密,智商超群,能一眼发现发丝间的差异。 而是寻常人的头发虽然都是黑色,但多少会有些色差,尤其古人因为头发太长不便清洗,所以总会出现各种毛躁,粗糙分叉的发质问题,不会一顺到底。 然而唐瑾的长发黑如砚墨,不添一丝杂色,整段头发皆是光泽柔顺似流水。 一瀑青丝倾泻而下,有时甚至喧宾夺主。 想不发现这头发是他的都难。 花虔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床铺,还残留一丝余温。 既然唐瑾来过,想来那荷包也是被他带走了。 花虔松了口气倒不再焦急。 她穿上衣衫,唤了玉律进屋梳妆。 今日就是群英汇了,早上会有祭山大典,一祭天地,二祭山川,三祭为除魔卫道而牺牲的武林先辈。 花虔虽然不是武林豪侠,但作为鱼清文夫妇的女儿,唐武特意派人嘱咐她也要参加大典。 花虔知道唐武的意思,她的存在就是鼓舞士气,除魔卫道的招牌。 就是告诫所有人,如果不铲除魔教,下场只会同鱼家一样。 花虔也不在意这些,只要不让她当众发表一番演讲就行。 太尴尬了。 玉律给她梳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长发握在手中,玉律顿时轻咦一声。 花虔问道:“怎么了?” 玉律有些疑惑:“小姐,你这头发有些不齐,像是被削去一缕。” 作者有话说: 唐瑾再次献身失败 第65章 江湖风月(二十二) 花虔涂着胭脂没有在意:“许是秋日萧瑟, 头发掉得也多些。” 她偶尔会自个悄悄修剪发叉,但这事她不敢让玉律知道,不然一向遵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玉律必定得哭爹喊娘一番哀嚎。 用完早膳, 花虔将拙骨鞭别在腰上便前往祭山大典。 她到时山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各大门派的弟子皆在。 唐瑾此时立于唐武身侧, 面带淡笑地同几位掌门寒暄。 花虔不想打扰他,便站在不远处环顾四周,目光搜索着俏飞燕和贾少龙的身影。 “鱼虔。” 爽朗的声音传来, 花虔扭头望去, 就见一道烈红如霞的身影。 “飞燕姐姐, 怎么就你一个人,贾公子呢?” 俏飞燕笑道:“贾公子方才说要去趟茅房, 就让我先来了。” 花虔问道:“昨日场地熟悉得如何了?” 俏飞燕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口。 “放心吧,昨日付琅还特意带我来比试了一场呢。我虽不及唐公子和贾公子,但寻常对手还是不在话下的。想来日后我俏飞燕的名号也必定能名扬江湖!” 花虔含笑道:“那我就提前恭喜飞燕女侠啦, 日后你可得罩着我。” 俏飞燕被她恭维得飘飘然,得意应下,目光忽然瞥见花虔腰间的长鞭, 顿时双眼发亮。 “好精巧的长鞭,你从哪得来的?” 花虔娇俏一笑, 嘴角的小梨涡如梨花绽开, 略带骄傲道:“唐瑾亲手给我做哒。” 俏飞燕听到这话艳羡不已:“哦呦~这鞭子一瞧就花了大功夫。” 她朝花虔挤眉弄眼调笑道, “有唐公子这份心, 倒是省了我的心思, 不用再准备礼物了。” 花虔面上大度一笑, 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唐瑾。 借刀杀人这招用得真是炉火纯青, 俏飞燕若不是遭了他的算计也不会将鞭子抛入海中。 知道真相后, 俏飞燕便是要送,花虔也没脸要啊。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贾少龙也到了。 他刚含笑着想同花虔说句话,就听到一声清朗温润的声音。 “贾公子武功超群,今日群英汇不知能否有机会一较高低?” 望着穿过人群而来的唐瑾,贾少龙依旧面容含笑道。 “能让少盟主瞧得上眼是贾某人的荣幸,在下自知天赋平庸并未报名群英汇,今日前来只是想瞻仰一番天下豪杰的英姿。” 唐瑾眉梢微扬,语气轻飘:“那真是可惜啊,在下还盼着能与贾公子一战呢。” 贾少龙微微一笑:“会有机会的。” 他接着抱拳礼貌道,“贾某在这先预祝少盟主拔得头筹,冠绝江湖。” 唐瑾勾起挂在腰间的荷包,放在鼻尖轻嗅着悠悠说道。 “那就借贾公子吉言了。” 那荷包上粗糙的刺绣一看就是绣工拙劣的人才能绣出,与唐瑾风月俊秀的外表格格不入,很是扎眼。 花虔见他居然明目张胆地就把这丑兮兮的荷包佩在腰间,顿时尴尬地别过脸当没瞧见。 贾少龙自然也瞧见荷包,想来便是花虔所绣,但他不接唐瑾的挑衅,微微笑着并不多言。 只俏飞燕这个傻大妞瞪大眼睛惊讶道:“唐公子,你这荷包上绣得是什么物种?” 唐瑾难得语气温和同她道:“是孔雀衔花。” 他旋即望向花虔,扬起唇畔声音缓缓,“只可惜送荷包之人绣工不精,绣成了只肥鸭子。” 俏飞燕瞧着花虔的神色顿时了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花虔挠了挠下巴,伸手就要去抢荷包:“你嫌弃就别戴啊。” 她也嫌丢人。 花虔的动作自然没有唐瑾快,她的指尖还未触及到荷包,唐瑾就已经挑着荷包系带勾回手中,歪头轻笑。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也太小气了些。你昨晚睡得那般早,我都没……” “咳咳!” 花虔见他提及晚上,连忙假装咳嗽不止,打断道:“本就是送你的,你喜欢就好。” 他们这边的动静虽然不大,但几人皆是丰神俊秀,天人之姿,难免引来不少目光。 花虔担心以唐瑾的疯批性子会将两人晚上在一处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那她真是要吐血而亡了。 恰好这时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花虔才松了口气。 众人皆往祭坛望去。 “祭山大典开始———” * 所谓大典的流程从古到今都差不多,先是插香祭祀,再是众人行礼,最后领导讲话。 一套流程走完便已过了一个时辰。 花虔仰头眯眼看着高升的日头,有种回到高中升旗仪式的即视感。 这比站军姿还累。 见众人都在全神贯注听着唐武演讲,花虔悄悄松了劲,歪着脚发呆休息。 忽然就感到耳旁一痒,唐瑾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想要吗?” 花虔顿时觉得半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瞪大眼睛望向唐瑾。 这人现在发什么疯? 唐瑾见她目光中含着不可置信,有些奇怪道。 “虽然黑晶玄铁不适用于拙骨鞭,但你若想要,可以当个彩头做成发簪,也甚是好看。” 花虔一怔没反应过来,抬眼就见祭坛上摆放着一块玄铁,在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耀若星河。 唐瑾之前制作刀扇后还残留一部分玄铁,唐武曾今承诺过群英汇胜者可以拥有这块玄铁。 花虔顿时知晓自己会错了意,脸色微红,尴尬地咳了咳。 “不用不用,这东西做成发簪不实用,我不需要。” 唐瑾听到这话很不乐意,在他看来黑晶玄铁本就是花虔送他的东西,原先他不在意所以剩下的边角料给了唐武就算了。 但现在玄铁象征着他和花虔最初的羁绊,自然不能落到旁人手中。 既然花虔不想要,那他就是毁了也不能给旁人。 祭坛上的演讲还在继续,台下众人没想到玉机门居然如此大气,竟将玄铁拿出作为彩头,纷纷心潮澎湃跃跃欲试。 若是能得着这块玄铁,那在江湖上便一跃成为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可以直接与唐瑾相提并论。 这可是扬名天下的好机会! 看着台下眼中熠熠生辉的众人,唐武知晓士气鼓舞得差不多了,顿时满意一笑。 群英汇不同于武林大会,是专门为扶持年轻子弟而设立的比武场。 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又有何人能敌得过唐瑾。 这块玄铁最终还是会落在他们玉机门的手中,但却能为玉机门博个广纳贤才的好名声。 唐武一挥衣袖,宣布群英汇比武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半空中忽然以破天之势传来一阵畅快的笑声。 “老夫来迟,诸位莫怪。” 这声音中气十足,在半空中久久回荡不止却不见来人,可见说话之人内力之深。 众人正讶异来者何人,就见一道圆滚滚的身影颠着大肚腩,气喘吁吁地从玉机门山门处跑来。 俏飞燕最先认出他,顿时眼前一亮,兴奋地挥手高喊道:“罗孚道长!”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震惊,皆转身望向那个低头看不到脚的胖子。 罗孚道长原本掐着腰休息,见状立刻脸皮一抖,挺直腰杆负手而行。 人群自动避开一条道路,各派弟子皆是或新奇或质疑的目光望向他。 罗孚倒是没有丝毫的怯恼,他昂首挺胸走到祭坛之上,笑呵呵地朝唐武歉声道。 “哎呀,唐盟主真是不好意思,老夫久居海上未曾饱腹,这一路上见沿途城镇尽是美味,馋嘴耽误了些时日,还好还好,正好赶上了。” 唐武望着圆敦敦的罗孚心中也有些纳闷,这瞧着实在不像世外高人。 罗孚道长纵横江湖时,唐武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并未见过他本人。 但方才那一阵笑声足见其内功深不可测,即便不是罗孚道长也不可怠慢。 他望了眼唐瑾,见唐瑾微微颔首,唐武虽然心下也讶异,但面上却无懈可击,朝罗孚礼笑道。 “罗孚道长能前来已经是我辈莫大的荣幸。” 台下各派见这肥肉抖三抖的胖子居然真是传闻中以一己之力破三百戎狄的罗孚道长,顿时一片哗然。 有些小辈沉不住气,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当真是罗孚道长?” “唐盟主都说了应该不假,可他都胖成这样了,还能打架吗?” “罗孚道长可是我爹的偶像,他成日做梦都想见一面,这下幻灭了。” “罗孚道长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啊?” 花虔抽了抽嘴角,心里暗叹这些小子真是初出茅庐涉世未深,不知道退休后的美好生活有多滋润人。 罗孚道长对这些话倒是丝毫不介怀,他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低调,低调。” 唐武自然比那些小子要老道,他恭敬地朝罗孚道长礼让:“道长请上座。” 罗孚拍了拍肚子:“我虽腆脸自称长辈,但唐盟主才是当今武林盟主,今日又是玉机门的主场,我怎好居于正座。唐盟主不必在意我这小老人,照常开始即可。” 唐武见他如此上道,心下倒是满意,但也决计不能亏待于他,便换人又搬了把椅子于自己并肩同坐。 罗孚道长见状摇了摇头哈哈笑道:“既然唐盟主盛情难却,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说: 花花你在想什么骚东西哦! 第66章 江湖风月(二十三) 随着唐武和罗孚坐上主位, 其他人也纷纷入座。 嘹亮的号叫声再次响起,碧空正日之下,群英比武正式开始。 群英汇的比武模式共分为两种。 一种是按照现场抽签的结果进行一对一比试, 为了保证公平, 上台前无人得知对手的谁。 另一种则是“攻守擂”, 采取回合制,自愿上台,一人守擂, 其他人皆可攻擂, 站至最后者为胜。 相交而言第二种并不公平, 守擂之人经过几轮比武消耗较大,后上者得利。 所以攻守擂一般以五回合为一轮, 五回合后依旧守擂者直接胜出进入第二日的决赛。 因此攻守擂不仅考验武者的武功,还考验心态、体力和智力。 毕竟大部分年轻子弟即便武功有高低之差,但内力都不算深厚, 同一水平线上以一敌五,如何以最低限度的体力消耗赢下比赛也会很大程度的影响最终的比赛结果。 不参加比赛的观众皆坐于观武台上。 花虔下了祭坛后便坐于玉机门弟子所在的观武席。 唐瑾给她安排了视野最好的最后一高排位,俏飞燕紧挨着她而坐。 前面的一对一比试大多是小儿家游戏, 并未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时刻,偶然传来几声叫好就再无水花。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 花虔让玉律送了把伞来遮阳, 又带了一食盒的水果小食和茶品, 拉着她一道留下来看比赛。 姑娘们呆在一处, 瞧得自然不会只有武功, 尤其世家子弟们都是从小习武, 皆是身姿绰越, 仪态翩翩, 让人看花了眼。 比武已经到了“攻守擂”环节,瞧着台上的洛无垢又将一人逼下台,俏飞燕忍不住拍手叫好,拉着花虔的胳膊激动道。 “太帅了,这简直就是天神下凡!不行,我要去跟他打一场!” 说时迟那时快,花虔都未反应过来拉住俏飞燕,她就已经飞身而出落于擂台之上。 花虔:“……” 洛无垢也没想到来人会是一个陌生姑娘,但他没有丝毫怠慢,抱拳行礼道:“铸剑山庄洛无垢。” 俏飞燕扬脸一笑:“自成一派俏飞燕。” 她抽出腰间的长鞭一甩笑道。 “这位公子,我如今虽初入江湖还未闯出名头,暂且是个无名小卒。但瞧你长相英俊,便好心奉劝一句莫要轻视女子。我这银锁鞭除了揍人屠鲛的时候,可轻易不出手。你若是因为轻敌输给我,我可是瞧不起你的。” 洛无垢见她上来便输出一大堆话,顿时有些哑然。 来参加群英汇的绝大部分都是武林盟的子弟,虽然也会有些江湖散客,但也都师出有门。 他倒是第一次见俏飞燕这般特立独行的姑娘,就像是咋咋唬唬闯入人世却还未成熟的野兽。 洛无垢并未多言:“请。” 他话音未落间,长鞭已随着破空嘹响逼近眼前。 洛无垢侧身闪过,长鞭却在空中转换角度再次袭来。 洛无垢没想到俏飞燕鞭法凶狠,招招紧逼,甚至逼迫到他躲闪之际无法抽手拔出长刀。 周围的观众皆是惊讶,没想到这横空而出的女子居然如此厉害,能将洛无垢逼得一时竟处于下风。 花虔瞧着也是心潮澎湃,大声为俏飞燕叫好,还拉着玉机门的弟子一起为她助威。 洛无垢却并未被台下的叫喊声扰乱心声。 长鞭擅远攻,且招法难缠,洛无垢点地主动退避。 俏飞燕锁鞭挥得虎虎生风,看似占据上风,却始终无法勾住洛无垢的身形,顿时朝他喊道。 “光躲可是没用的,你要出局了!” 洛无垢身后已是围栏铁链,眼看长鞭将至,他忽然仰面倒在铁链之上,却瞬间贴着铁链飞速旋身,衣角如莲花绽开。 与此同时,长刀拔出,洛无垢一脚蹬于铁链之上,竟然低身贴地而行,身型犹如游蛇飞龙避开长鞭攻势范围,转瞬便近俏飞燕身前。 俏飞燕点地后退极速避开,但洛无垢已近身前,近攻距离她的锁鞭不敌刀剑,而洛无垢长刀已至,横于她的脖颈前。 “我靠,帅啊。”花虔忍不住爆粗口。 洛无垢这招利落果决,转瞬便扭转局势,一招定乾坤。 玉律也吃着水果点头感叹:“不愧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 台下两人都如此赞叹洛无垢,台上的俏飞燕视觉冲击力更强。 她瞧着洛无垢近在咫尺如初春山雪般的面容,忍不住俏脸一红。 胜负已定,洛无垢收刀颔首道:“在下失礼。” 俏飞燕回过神来也收了长鞭,飒爽一笑:“我输了。” 说罢她没有丝毫停留,飞身而下离开擂台。 回到观武席,俏飞燕扇着风大大咧咧坐下:“累死我了。” 花虔递给她一个橘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下你知道比武招亲有多不靠谱了吧。” 俏飞燕嘿嘿一笑:“你别说这武林盟的俊公子可真多,随便掠一个回去都是好的。就说那洛无垢吧,长得也甚是合我口味。” 花虔啧啧道:“你不是喜欢贾公子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这洛无垢和贾少龙的长相可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俏飞燕剥开一瓣橘子丢入口中:“贾公子今早同我说明白了,他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的纠缠不清。” 她的话随意轻巧,就像是说着今日天气一般轻松,花虔却一怔。 “飞燕……” 俏飞燕耸了耸肩,垂下眼眸笑道。 “贾公子也没说错,本就是我一厢情愿追着他不撒手。我虽然稀罕他,但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便也识趣些,彼此间还能留点体面。” 她拍了拍手上的橘屑,“若贾公子不喜欢我却暧昧不清,我反而瞧不起他,如今这般也好,大家都解脱。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花虔听着她的话,望向她笑呵呵的面容却有些沉默。 贾少龙到底说了多伤人的话,才能让俏飞燕这么爽朗耿直的姑娘选择放弃。 俏飞燕瞧见她的神色,顿时拍了拍她的肩膀豪迈道。 “哎呀你不必担心我,不就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小情伤吗?我俏飞燕盘靓条顺,武功高强,豪宅酒楼房产皆不缺,也算是浮萍镇一霸,还担心找不到男人吗?” 花虔默了默,她差点忘了俏飞燕是个富婆,虽然丢了一箱黄金,但也比自己有钱多了。 只是初恋无疾而终而已,相比起来自己这个死后还要给系统打工的穷逼孤儿更可怜吧。 四周传来一阵喝彩,台上洛无垢已经又击败一人。 俏飞燕顿时起身拍掌叫好。 洛无垢听到欢呼雀跃的女声不由回首望去,就看到日光下修长姣好的身影。 俏飞燕顿时拉着花虔激动道:“快,咱们快给洛无垢加把劲,还剩最后一位他就守擂成功了,不愧是能打败我的人!” 花虔见她看起来的确没啥神伤,也放下心来,应和着拍手笑道。 “洛无垢毕竟是铸剑山庄少庄主,深得其父‘君子剑无双刀’洛逢谦的真传,自然非同一般。” 洛无垢如今也才二十有四,但是作为铸剑山庄正统嫡长子出身,受到的武学教指自然同寻常弟子不同。 在座的年轻弟子中除了唐瑾,也唯有几大门派的嫡系弟子能同他平分秋色。 而出于默认的规则,几大门派的嫡系弟子包括唐瑾,同洛无垢一样都只会是守擂者,不可能在第一天正面对上。 所以对于洛无垢来说,决赛的名额势在必得。 然而台下却忽然一阵喧哗。 花虔正同俏飞燕聊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她寻声抬眼望去,就见擂台中央,一袭翩翩蓝衣长身玉立,风起衣卷,犹如神祇入凡。 唐瑾轻转刀扇,唇角微勾,声音悠扬清朗宛若山间明月,石上清泉。 “唐瑾,请洛少庄主赐教。” 台下众人皆没想到这武林新秀中的两位佼佼者居然这么早就对上了,简直大开眼界。 高台之上,唐武眉头略皱。 观武席上,玉机门的弟子也都不可思议,面面相觑道。 “大师兄这是做什么?” “话说,洛少庄主打不过咱们大师兄吧?” “这是自然!” 也有人揣测道:“大师兄是不是跟洛少庄主有过节啊,不然为何非要这时候上台攻擂,分明是故意不想让洛少庄主守擂成功啊,这不是明晃晃在打铸剑山庄的脸吗?” “谁知道,他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大师兄的武器都是洛少庄主亲自锻造的啊。” 有人嘟囔道:“也说不定是洛少庄主赢呢?” 说这话的人顿时遭到众人一致鄙视:“去,你哪边的!” 俏飞燕也惊讶:“怎么会是唐公子?” 就连从比武到现在一直懵懂的玉律都悄声问道:“少盟主是不是不喜欢洛少庄主啊?” 唯有花虔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望向擂台上面含淡笑的唐瑾,该不会…… 是因为她方才为了安慰附和俏飞燕,给洛无垢鼓掌助威的原因吧? 唐瑾应该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吧? 嗯…… 还真不一定。 第67章 江湖风月(二十四) 台下议论纷纷八卦四起, 擂台之上,洛无垢除了最初看到唐瑾的一瞬讶异,旋即便恢复了温润淡然的神色。 他并不在意唐瑾的目的是什么, 或者是否对自己有意见。 对他来说, 既是擂台, 那任何人都有资格攻擂。 洛无垢也微微颔首礼道:“请。” 高手过招,招招险峻,尤其是面对唐瑾这种出手多变毫无章法的对手。 没有人比洛无垢更清楚唐瑾手中那把玄铁刀扇的精妙诡谲之处。 他握紧刀柄, 一改之前稳落防守的姿态。 玄铁刀扇可催动二十八刀锋刀, 以唐瑾的实力, 可一瞬催刀全出,封住他的路径。 而只要逼入唐瑾十步之内, 他的长刀便比刀扇更有优势。 他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出手。 台上两人皆未有丝毫异动,时间仿佛凝滞不前,台下众人也都忍不住屏息以待。 一片枯黄的树叶从半空徐徐飘落, 阻于两人眼前。 与此同时,洛无垢双眼一沉,猛地反手抽出长刀, 罡风瞬间划破落叶,随后而至的是寒光乍现、破风挥至的斩日刀。 斩日刀不同于洛无邪的斩月刀以观赏为主。 此刀外观古朴, 然而刀身巨大, 长七尺半, 重达百斤, 其上纹路犹如光芒聚日, 晴空之下熠熠灼眼, 让人不由遮目。 洛无垢的身形极快, 并未因斩日刀的巨重而有丝毫停滞。 就在众人以为唐瑾势必躲闪以暂避这破天斩日势不可当的一刀时, 唐瑾的身影却已如鬼魅般迎着锋芒欺身而上,却在临近长刀的那一瞬侧身避开。 与此同时,他手中刀扇锋刀尽数弹出,犹如绞杀藤般绕着斩日刀身飞速旋转。 兵刃相撞,火花四射间道道尖锐刺耳的断裂声如钟裂玉淬般划破长空。 时间不过一瞬,下一刻,唐瑾已经反手执握锋芒毕露的刀扇立于三尺之外。 他的身后,洛无垢依旧握着长刀保持进攻的姿势。 然而斩日刀锋利的刀身上却已尽是坑坑洼洼的断裂缺口。 唐瑾一收折扇转身轻笑:“失礼。” 洛无垢胸膛微微起伏,他沉默地收起长刀,叹了口气缓缓道:“我输了。” 斩日刀已废,一招定胜负。 洛无垢神色复杂地望向那把有他亲自锻造的玄铁刀扇。 他原本以为凭借着自己对玄铁刀扇的了解,尚且有一搏之力,然而那刀扇在唐瑾手中犹如融入身体的一部分。 变幻莫测,招式诡谲。 他根本无力阻挡。 擂台之下,观武席上静谧无声。 没有人能想到,居然只有一招。 一招便将平日里他们都望尘莫及的洛无垢击败。 唐瑾的武功怕是早已到达了他们无可望及的高度。 不仅是台下的年轻子弟,就连各大派的掌门也都面色骇然。 这便是黑晶玄铁的威力吗? 就连以昆仑石锻制的斩日刀也不敌一击。 如今玄铁落于唐瑾手中,玉机门更是如虎添翼,就连他们这些掌门也怕难以一战。 众人神色各异,心中却都感慨,这武林日后恐怕是玉机门一家独大了。 高台之上,唐武满意一笑。 这是他的儿子,他将是武林盟下一任盟主,也是带领玉机门走向辉煌的希望。 唐瑾却没有丝毫的愉悦,反而有些困惑。 他抬眸望向观武席上的花虔眉头轻皱。 怎么不鼓掌? 方才洛无垢赢得时候她不是笑得很畅快吗? 唐瑾原是没打算这么早上场的,毕竟这些人在他眼中跟萝卜一样一砍一个准,又不能杀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他瞧见花虔居然场场看得津津有味,为俏飞燕助威就算了,居然还为洛无垢喝彩,顿时心生不满,上场挑了洛无垢。 原本根据各派之间的礼貌往来,他应当让洛无垢几个来回。 但唐瑾一想到花虔眉目间耀眼的笑容,顿时嫉妒心起,直接一招秒了他,顺便毁掉他的斩日刀。 让他招眼,回家锻刀去吧。 他其实更想毁了洛无垢那张脸,但这么做太过明显,花虔肯定又会同他生气。 然而此时花虔为什么没有丝毫的欢呼雀跃,反而同其他人一样呆愣愣的。 难不成她心里想让洛无垢赢? 唐瑾心中失落又有些迷茫,原本轻扬的唇畔也渐渐垂下。 其实不怪花虔呆滞。 她知道唐瑾的武功,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以前他砍得要么是血人蝠要么是鲛人山匪,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都是原着中一笔带过的炮灰。 现如今对战的可是原着都笔墨众多,武功跻身一流高手的铸剑山庄洛无垢。 原着中出场时,除了永远活在台词中的隐士高人罗孚道长、冲破第七层心法的男主公子徽和淡漠如神祇的唐瑾,就是习得无双心法的洛无垢。 如今虽然他还未修炼到无双心法最高一层,但花虔也没想到他会被一招秒了。 毕竟唐瑾如今也才十九岁啊。 这年纪前三和第四名是断层排名吗? 花虔正心中吐槽,忽然望见唐瑾盯着自己,肉眼可见的不悦和阴郁,顿时浑身一哆嗦,眼珠飞转,想着自己又哪里招惹他了。 忽然她灵光一现,猛地跳起身挥着胳膊高喊。 “唐瑾唐瑾,你最厉害啦!啊啊啊啊唐瑾唐瑾,你好棒呀!”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比武场很是清晰突兀,然而花虔顾不得社死,毕竟小命要紧。 果然唐瑾听到这声欢呼,面色缓和不少,忍不住扬起嘴角望向她。 花虔见他果真是吃醋了,顿时又无奈又好笑,胳膊弯在头顶,蹦蹦跳跳地给他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玉机门的弟子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跳起给唐瑾呐喊助威。 “大师兄!大师兄!” “大师兄威武!” 少年皆是热血,崇拜强者,有人甚至不嫌热闹起哄喊道:“一挑十,一挑十!” 气氛逐渐热烈,就在这时,雷霆的鼓声再次响起。 下一场比武开始。 然而一时间却无人敢上场,场面再次沉静下来。 经过方才的比赛,众人皆是见识到了唐瑾的实力。 连洛无垢都被一招秒了,他们此时上去不是白送人头的吗。 若是拖延到最后,消耗些唐瑾的体力,说不定还有取胜的机会。 众人心思各异,唯有已经坐在观武台的洛无垢轻摇了摇头,不知是笑众人还是笑自己。 他指尖划过伤痕累累的斩日刀,像是看到了小时候寒冬积雪中拼命习武的自己。 从小到大父亲便将他与唐瑾做比,他也将唐瑾当作自己的对手和超越的目标。 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的差距年复一年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 若说今日之前他还抱有一丝幻想,那如今便彻底明白。 原来天赋二字,是芸芸众生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 擂台之上,唐瑾见无人应战也并不着急。 反正调子已经起在这了,今日的战绩无人能越过自己,便是再有些哄闹叫好,也不由会同他击败洛无垢的一招做比较,最终皆是味如嚼蜡。 他转身想离开,这时,一道身影却从观武台飞身而下。 “星宿派岳罗芝,请少盟主赐教。” 唐瑾淡淡瞧着眼前面色娇红的少女。 来个不怕死的? 台下的少年们见状再次起哄。 明眼人都知道岳罗芝不是为了攻擂才去的。 花虔叼着一瓣橘子好奇道:“这个岳罗芝是谁啊?” 前排坐着的付琅自告奋勇解释道。 “鱼姑娘您有所不知,这岳罗芝是星宿派掌门的小女儿,打小就喜欢咱们少盟主,送了不少手帕香囊,不过咱们少盟主一件没收哈。” 花虔恍然大悟,原来是唐瑾的爱慕者。 她这一年多在唐瑾身边,所言所见唐瑾的行为处事皆是无比恶劣,又有洁癖在身厌恶与人相处,再加上玉机门皆是男弟子,花虔也没觉得他无人爱慕有何奇怪。 倒忘了唐瑾在外人设可是个风光霁月的温润少年郎。 豆蔻年华的女孩子正是情愫萌生的年纪,怎么可能没人暗恋他。 不过花虔倒是没什么嫉妒气闷,她又不像唐瑾那么不分是非的小肚鸡肠。 人家女孩子喜欢上这么个善于伪装的神经病已经很倒霉了。 更何况她为了同喜欢的人相处片刻,在众目睽睽之下鼓起勇气上场攻擂,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当真是勇气可嘉。 然而场上的唐瑾显然不是这么想。 他望向一脸羞红的岳罗芝,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这个人他知道,武功差得离奇,次次排名垫底,同其他女子一样,每次来玉机门都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拦住他给他送些垃圾,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又扭头就跑。 无趣又烦人。 如今居然不怕死得想要挑战他,呵,若不是这里人多眼杂,他势必直接送她一个了断。 唐瑾微眯双眼,目光从她的四肢划过。 比武时意外受些皮肉伤也是常事,更何况这人武功奇差,一招不慎伤到自身也并不会被人起疑。 他轻旋着刀扇,正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让她能神不知鬼不觉伤得最重,脑海中忽然想起花虔曾说过,若是遇到对他示好的女子不能擅作主张,要交给她来解决。 唐瑾手中刀扇一顿,下意识抬眸朝观武台上望去,却见花虔居然在…… 她在剥橘子。 满脸的事不关己,认认真真地剥完了一整个橘子,丝毫不关心他同旁人共处一台。 唐瑾顿时觉得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底生出一股恼意和委屈。 他此时站在擂台中央,一举一动皆受众人瞩目,更可况从方才就一直盯着观武台不动。 只是众人瞧着他的表情,却以为是在犹豫沉思。 所有人都好奇地随着他的目光扭头望去,瞬间花虔就成了全场焦点。 此时手中拿着刚剥开*完美无瑕*正准备吃*橘子的花虔忽然发现全场一瞬间诡异的寂静。 她缓缓抬眸望去,就见无数双眼睛如出一辙地盯着自己。 花虔一脸懵逼:“???” 咩事啊? 第68章 江湖风月(二十五) 一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花虔心里也发毛,尴尬地将橘子放下。 她很快就发现始作俑者是擂台上死死盯着她的唐瑾。 不同于其他人,深知唐瑾习性的花虔一眼就瞧见他眼中的怨气。 她略微慌张地思考着唐瑾又在发什么疯, 就见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手中刀扇已经“蹭——”得亮出。 花虔:“……” 生死存亡之际, 她顿时再度灵光一闪,起身大喝一声。 “我反对!” 旋即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花虔飞身而出越过人群轻落于擂台之上, 昂首挺胸拦在唐瑾和岳罗芝中间。 岳罗芝没想到花虔竟然会出来阻拦比武, 她眉头微皱。 “鱼姑娘, 现在是在比武,你突然上台阻拦是何意?” 花虔心里吐槽, 妹子我这是在救你的意思。 她面上却扬起嘴角,果断道:“我不同意你和唐瑾比武。” 岳罗芝到底还是孩子脾性沉不住气,见花虔阻拦顿时气不过:“为什么!” 爹爹告诉她唐瑾定亲后, 岳罗芝哭了整整三日才缓过来。 她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唐瑾就将他放在心上。 在她的印象中,唐瑾总是面上挂着笑容,永远温声柔语, 即便她有次因为顽劣不小心打坏了玉机门送给她父亲的贺礼,唐瑾也没有丝毫责怪。 那时候岳罗芝就觉得唐瑾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好看的人。 可是这么好的少年却不属于她。 得知唐瑾的婚讯后, 岳罗芝将自己关在房中半月, 最终才选择放下这段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青□□恋。 明年她就要议亲了, 她央求爹爹带她来群英汇, 不顾阻拦的报名参赛, 只是想能同唐瑾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一次, 即便是以比武的方式, 也算是了却一桩多年的夙愿。 可没想到这个愿望也要被可恶的唐瑾的未婚妻打碎! 花虔见岳罗芝涨红的脸色和眼底的愤懑不平, 嘴角一抖,觉得自己像是拆人姻缘的老巫婆。 她有苦说不出,只得轻咳一声耐心劝道。 “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比武到底可能肌肤相亲,这光天化日之下若是因此坏了你的名誉反而不好。” 岳罗芝顿时指着高台上吃瓜的俏飞燕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刚才不也和洛无垢比试吗?” 莫名躺枪的俏飞燕眨了眨眼,名誉这玩意很重要吗? 她倒是想把洛无垢扛回家呢,奈何人家应当不愿意。 花虔见岳罗芝执意要比,脑阔有些疼,她望了眼唐瑾,见这人歪头望向自己,顿时干净利落地甩锅道。 “唐瑾不一样,他已经是名草有主的人,他答应过我不会同其他女子有任何瓜葛。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信你问他。” 见花虔居然将问题甩给自己,唐瑾眉梢轻挑,但却甚是满意,眼中含笑颔首。 “不错,在下的确名草有主。” 岳罗芝见唐瑾至始至终目光都停在花虔身上,顿时心里发堵。 她一早就瞧见唐瑾配在腰间的荷包。 娘亲总说她绣得荷包难看,可这荷包比她绣得还要丑得多。 唐瑾从未收过她精心绣了许久,扎破好多手指才制成的荷包,却将这丑兮兮的荷包佩在身上。 她心中一片酸涩,顿时觉得眼睛发胀,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花虔最见不得漂亮姑娘哭,尤其是岳罗芝瞧着也没什么心眼。 见她此时眼中含泪鼻尖通红的委屈模样,花虔心下一软,回首望向唐瑾小声道。 “要不……” 看着唐瑾瞬间冷下的眼神,花虔立刻改口。 “要不我同你打!” 岳罗芝听到她这话原本的难过变成一脸呆滞。 她又不是为了花虔上台的,她才不想跟花虔打架。 花虔也是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只能硬着头皮上。 毕竟瞧唐瑾方才气得那样,要是他出手,这可怜兮兮芳心错付的小姑娘怕伤得就不止是心了。 花虔心中默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道:“反正唐瑾你也是打不过的,不如同我打一场,若是我输了唐瑾就下场,如何?” 岳罗芝见花虔如此说道却有些犹豫。 鱼虔不过习武一年,若当真依她所言,那鱼虔要是输了,唐瑾就不能晋级决赛了。 那怎么行! 这时,一道明显愉悦的轻笑声响起。 “好。” 岳罗芝一愣,就见唐瑾已经收了折扇转身朝台下走去。 他居然同意了。 岳罗芝感到不可思议,唐瑾居然就这么将晋级的机会拱手交予花虔处决。 台下众人也都被瞬间引爆。 卧槽,不愧是唐少盟主,视名利如浮云啊。 今日真是没白来,不仅看到玄铁刀扇一招削废斩日刀的名场面,还能吃瓜一出江湖儿女爱恨纠葛。 唐瑾此时心中也很是愉快。 花虔为了不让他同其他女子接触,竟然愿意代他比武,可见心中是很在意自己的。 台上花虔已经抽出拙骨鞭:“请。” 事到如此,岳罗芝也只得抽出长剑:“请。” 观武席上,付琅凑到唐瑾身边兴冲冲地八卦问道:“少盟主,你就不担心丢了决赛名额?”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师兄,你这也太草率了点。” “要是鱼姑娘输了可怎么办?毕竟她才练武一年。” 唐瑾漫不经心地饮了杯茶:“输不了。” 莫说岳罗芝的武功平平,就算是付琅之辈遇上拥有拙骨鞭的花虔也得缠斗一番才能分出胜负。 擂台上,憋了一肚子气的岳罗芝已经率先出招。 她执剑直直冲向花虔。 花虔见她中路大开,惊讶她居然如此莽撞,旋身躲开长剑。 岳罗芝横剑再砍,花虔点地朝后退去。 几招下来,花虔也明了这岳罗芝武功当真是奇差无比。 她顿时不敢出鞭,担心这拙骨鞭上的刀鳞会伤到岳罗芝,只得步步后退。 岳罗芝见她不出鞭,以为她是在戏耍自己,气急道:“你为什么不出鞭!” 花虔灵活地躲闪着剑锋:“这鞭子我还没熟练,要是伤到自己可不好。” 岳罗芝以为她瞧不起自己,气得挥剑追着她砍:“你!你给我出鞭!” 说话间,花虔被逼到擂台边缘,顿时踩着铁链旋身躲过长剑。 与此同时趁岳罗芝来不及收剑之际,花虔甩出鞭子缠绕住她的长剑,用力一抽,岳罗芝的长剑就脱手飞出,直直插在擂台上。 胜负已分。 花虔收了鞭子扬脸一笑,抱拳道:“承让承让。” 剑已离手,岳罗芝没想到自己输得这么快,就跟她砰然心碎的初恋一样快。 她难过得嘴角忍不住下撇,委屈拔出长剑喊道:“你赢了!” 说罢便跑下擂台,也不回观武台,抹着眼泪蒙头就朝外冲,正巧撞到净手回来的沈逸之。 岳罗芝难过得一股脑莽冲,沈逸之也没有防备,导致两个人齐齐撞倒在地。 沈逸之见她满脸泪痕,以为她跌倒在地摔伤了,顿时吓得问道:“岳姑娘,你没事吧?” 岳罗芝没想到自己的离场居然如此狼狈,顿时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推开沈逸之:“要你管!” 说罢爬起来往外冲,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沈逸之一脸纳闷,拍了拍擦破皮的手掌,捂着腰一瘸一拐地走进比武场。 难怪今早师兄给他算卦说今天有血光之灾,早知道他就不出门了。 到了观武台,众人见他龇牙咧嘴的忍痛模样,忍不住好奇。 沈逸之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朝一旁坐着摆弄石子的玉机门弟子道:“武琦师兄,你这是在干嘛?” 武琦掂着石子笑道:“这不是练习算卦呢吗,测测谁能赢比赛。” 沈逸之无奈道,“武琦师兄,你这卦算得倒是真准,说有血光之灾就有血光之灾。” 武琦惊讶道:“嚯,我这才刚学的占卜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天赋。那我还给你算出来有桃花运呢,你遇到了吗?” 沈逸之抽了抽嘴角:“这倒没有。” 两人闲聊间,擂台上的花虔也跳了下来回到观武席。 高位之上的唐武松了口气,好在花虔赢了比赛,若因此让唐瑾无法夺得魁首,那可不知如何收场。 他的眉头又微皱起,瑾儿今日怎可如此儿戏,差点毁了他们的大计。 一旁的罗孚道长瞧着下面的闹剧倒是捏着胡须哈哈大笑。 “年轻人呐,难免年轻气盛意气用事,这也正是他们的可贵之处呐。哪像咱们,人老喽,做事情也是瞻前顾后,心里装得东西越来越重,反倒失了自在本心。” 唐武听到这话笑着附和。 观武场上,因为两场比拼已经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花虔同岳罗枝的比武虽未见有多激烈,但比武场上一直默认的规矩接连被打破两次,就彻底走向失控。 场内众人到底也都是些热血沸腾的少年郎,哪里经得起哄。 见姑娘们都上场比试,纷纷不甘落后,哄闹着要攻擂。 原本还静待观望的其他门派嫡系子弟也都不在等待,纷纷出场要求直接挑战唐瑾。 “反正不论今日是谁晋级,明日终究免不了要和唐瑾一战,不如今日直接打了来得畅快!” “输就输了,洛无垢都输了咱们也没什么丢人的,打完也免了今晚上担心受怕的。” 唐瑾如今心情也愉悦得很,来者不拒。 刀扇一挥,他立于场上唇畔轻扬:“一挑十。”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一阵欢呼。 鼓声擂动,呼喊声响彻云霄。 “一挑十!” “一挑十!” “一挑十!” 第69章 江湖风月(二十六) 对于唐瑾一挑十的要求唐武并未有任何异议。 他清楚唐瑾的实力, 也欣赏唐瑾的自信。 倘若当真一挑十成功,那唐瑾在武林之中将会名声大噪,更有利于他们伐魔计划的实施。 尤其是少年人皆是崇尚强者的热血之徒, 唐瑾在年轻一辈中的威望便无人可及, 这于玉机门来说有利无弊。 何乐而不为呢。 回到观武台上的花虔也被全场的气氛鼓动得心潮澎湃,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大□□动会上加油喊劲的时刻。 她跟着众人一块助威,唐瑾听到了她的喊声。 就见他立于擂台中央,勾起腰间丑兮兮的荷包贴于鼻尖轻嗅, 旋即回眸望着她轻笑, 眉目间是难得的明媚, 整个人犹如沐浴在春光之中没有丝毫阴郁冷冽。 玉机门的弟子顿时从呐喊变成意味不明的起哄,花虔脸皮一红, 却也不羞涩躲避,反而笑眼弯弯朝唐瑾做了个鬼脸,嘴角绽放的小梨涡在温暖的日光下格外耀眼。 上台攻擂的对手实在吃不下这口硬生生塞到嘴里的狗粮, 大喝一声企图拉回唐瑾的目光让他好歹正视下自己。 “少盟主请!” 唐瑾面上尚且温着笑意,决定同他多玩一会儿。 “请。” * “嚯,大师兄这放水得也太明显了点, 是不是刚才打洛少庄主太露锋芒觉得伤人脸面了,所以才想着给其他人放些水, 免得太难看啊?” 听着前排玉机门弟子的讨论, 花虔啧啧叹了口气。 台上唐瑾身形飘逸, 却只躲避并不出手。 果然唐瑾还是那个唐瑾, 心情飘忽不定, 他哪是在放水, 分明就是在戏耍对手。 不过好在他现在看起来心情不错, 没做出什么惊骇的血腥暴力事件, 花虔已经很满意了。 擂台上的弟子追着唐瑾砍了半天却丝毫没沾到他衣角半分,心态也有些崩。 打不过好歹给他个痛快,让他能下去喝口茶歇歇。 如今这看不到希望地追砍快累他了,然而他又不好直接认输,不然显得太怂了。 好在终于唐瑾似是玩腻了,一招暴击结束比武等着下一位对手上场。 观武席上,众人正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唐瑾的身法,唯有洛无垢轻摇了摇头,起身离开比武场。 这场比武与其说是比试,不若说是唐瑾一个人的演武。 已经毫无意义。 俏飞燕同花虔谈笑间瞥见黯然离开的洛无垢,笑容微淡,纠结一番最终耸了耸肩朝花虔道:“我去趟茅房!” 花虔见她忽然风风火火地跑开,以为是内急忍不住,倒也没在意。 正巧此时侍从们为众人送来了解渴的茶水和糕点,一个侍从为花虔倒茶时不小心泼了她一身的茶水。 花虔原本吓了一跳,滚烫的茶水泼在身上即便隔着衣物也得烫红皮肤。 然而没想到这茶水却是温热的,她微怔,见那打翻茶水的侍从惶惶不安地为她擦着湿透的衣衫道歉,顿时摆了摆手。 “无事无事,我去换身衣裳便好。” 说罢她望了眼擂台上已经进行下一场的唐瑾,旋即起身离开观武台。 比武场外,热闹的喝彩声消弱在身后层层的秋树之中。 花虔寻了地无人处停下,随同她回房换衣的玉律见了也停下,关切道。 “小姐,如今已是晚秋,天气寒凉,咱们还是快些回房将衣服换了。” 花虔眉头一皱,无奈地按着腹部道:“我方才吃了不少果子,如今肚子有些不适想先去净手,你先回房帮我准备衣物吧。” 玉律见她看起面色涨红倒是不疑有他,点头应下。 待她转身离开后,花虔拿出手中从刚才就一直紧攥的纸条。 这是方才那侍从悄然递给她的。 花虔虽怀疑侍从的用意,但费那么大劲将一张纸条传递于她绝非小事。 便是想要传递消息,又何必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冒险告诉她,而不是寻常时候潜入她院中,那不是更方便安全。 她如今的身份只是满门被灭的孤儿,谁会费那么大的周折同她传话。 花虔直觉其中必有乾坤。 如今她身处玉机门中,身后不远处就是各大门派齐聚的比武场,白日晴空,量那幕后之人也是有所顾忌不敢肆意行动,她这才敢放心出来。 花虔展开纸条垂眸望去,却瞬间瞳孔猛缩,指尖微微颤抖。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面色苍白,眼眸中溢出无法置信的惊骇,却又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喜。 花虔缓缓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旋即再次睁开眼,小心翼翼,怯懦又紧张地望向微颤手指中的纸条,仿佛担心它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 “地牢见” 可这三字之后却画着一朵小小的简笔花。 一瞬间,记忆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这是她小时候和花珩的约定。 那时的他们刚进孤儿院。 小花虔望着窗外的落叶有些不解旁人口中所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花珩告诉她那是离别的意思。 世界太大了,大到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和相熟的人走散。 花虔低头看着胸口佩戴的白花问道:“哥哥也会离开吗?” “不会,哥哥会一直照顾你的。” 小花虔懵懂地望向花珩:“爸爸妈妈也说会一直在我身边。” 花珩揉着她脑袋的手微顿,旋即扭过头抹去眼泪,勉强笑道:“哥哥不会骗你。” 那时的花珩也不过十二岁,他将胸口的白花摘下柔声道。 “你看,这里的人只有我们两个戴了花花,这就是我们与众不同的象征。即便有一天走散了,花花也会引领着我们找到对方的。” 小花虔听到这话顿时笑着拿笔在花珩的手背画上一朵小花。 “那这就是哥哥的记号。” 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约定。 花虔抚摸着纸上墨迹晕开的小花,擦去眼角的泪水将纸条收好。 纸上所说的地牢必定是当初藏着黑晶玄铁的囚牢。 花虔心跳加快,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哥哥,但却知道暂时不能让旁人知道花珩的存在。 花珩在这个世界是谁,以什么身份存在,他是不是系统所说的另一个执行者? 这些花虔都未曾所知,但既然花珩没有直接与她相认而是用这种隐晦的方法向她传递消息,一定有他的考量。 好在比武要到傍晚才结束,在此期间唐瑾应当不会关注她的离开,她有足够的时间。 花虔加快脚步回到浮香院换好衣服,找了个理由说身子有些不舒服要休息后便将玉律支开。 等屋中再无他人,她将被子整理成有人卧睡的模样,又将门从里面插上门闩后,翻身从后窗出去。 * 金叶碎满地,银杏知落秋。 洛无垢席地而坐,抬头仰望着盘旋飘落的银杏叶,内心迷茫不知何往。 他一直是铸剑山庄的骄傲,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将无双心法传授于他,期冀着他能肩负起振兴铸剑山庄的责任。 父亲曾说无双心法源于淬火鎏金,他天生是铸剑的好料子,必定能参透无双心法的至高境界。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依旧停留在无双心法第五层无法突破。 原先洛无垢只认为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假以时日必定能尽数参透大典。 可少年时比肩而行的唐瑾如今却已经让他望尘莫及,可见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弥补。 洛无垢垂首抚摸着斩日刀,刀身坎坷尽毁,再无复原可能。 终究是他无能。 若是唐瑾,或许就不会让父亲失望。 身后传来踩着银杏叶缓缓而行的细碎脚步声,洛无垢并未理会,但随后清脆的响指打响在他耳边。 “你在这干嘛呢?” 俏飞燕爽朗的声音传来,洛无垢一怔,抬首望向她。 “飞燕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俏飞燕直接撩开衣摆坐在满地的银杏叶上:“没什么,我就是怕你想不开自刎所以来看看。” 洛无垢被她逗得哑然一笑,沉默片刻道:“有何想不开的,反而经过与唐兄一战看透了些事情。” 许是心中积郁,又许是俏飞燕无门无派无来处让他可以放下芥蒂,洛无垢徐徐道。 “我生来便是要继承父亲的衣钵,所以自小便修习心法,苦练无双刀法。旁人三更睡,我便五更醒,只望有一日刀法达成,带领铸剑山庄走向辉煌。可如今看来努力二字并非可解万物,人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虽非我愿,但实则如此。” 俏飞燕指尖捏着一片银杏叶轻旋。 “还说没钻牛角尖,不就是被打败一次吗,只要是比赛那就是赌博,不仅拼实力还要赌运气。人这一辈子都在赌博,又有谁没输过?唐瑾就能保证一辈子不输吗,显然不可能。他的确这十几年运气都好些,出生好天赋高领悟快,但说不定日后运气用完了就一路霉运走到底。” “刀断了可以再重铸,铸不了就换把新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然有个词叫天赋异禀,但也有个词叫大器晚成啊。这世界上平庸的人多了去了,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被打击一次就萎靡不振,那哪里还有大器晚成这个词呢?就说我吧,我还被你一招打败了呢,难不成我就要羞愧而死吗?” 洛无垢摇了摇头:“这不一样,我身上肩负的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命运,还有铸剑山庄一千三百口人的命运。” 俏飞燕听到这话轻嗤一声:“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啊,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觉得自己天生就该高人一等,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 洛无垢顿时想要解释:“飞燕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俏飞燕摆手道:“我虽是小镇出来的不懂你们世家大族的责任啊,荣耀啊,但是我自小以海为生,捕鲛多年,也见过不少海商豪绅的成败兴衰。越是重要的事情就越不可能靠一个人完成,你若是什么都想自己扛,反而容易陷入死局,将自己同族人推得越来越远。” 她起身悠悠踱步,“我问过旁人,你五岁习武,十三岁突破无双心法第四层,十六岁就突破了第五层,这已经是让无数人艳羡不已的成绩了。你的铸剑天赋也远超同辈,十一岁铸造的悬羽剑便能拍卖千金,就连铸剑大师甘明子都对你赞不绝口,唐瑾的玄铁折扇也指名唯有你才能铸成。” “无双心法铸剑而生,对铸剑的了解唐瑾定不及你,这便是人各有所长。” 俏飞燕蹲下身子举起手中的银杏笑道。 “你就像是这棵银杏树,春生秋落自有规律但也年复一年荣昌茂盛,何必要同松柏相比长青不败呢?” 洛无垢怔怔地望向她手中的银杏叶,碎金阳光下可见其中细腻清晰的叶络筋脉。 他伸手接过银杏,凝望着这一片金灿如蝶翼的银杏,最终缓缓扬起嘴角释然道。 “是啊,银杏本韧,何必与松柏争傲骨。” 洛无垢抬眸含笑望向俏飞燕,“多谢姑娘开解。” 他的笑容温柔明媚,倒是让俏飞燕脸一红,挠了挠脑袋左顾右盼。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你听进去就好。” 忽然,她望向院门外一闪经过的身影。 “鱼虔?” 她怎么在这? 俏飞燕走到门口想要喊花虔,却早已不见身影。 奇怪,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哪? 但花虔有事情那她也不便打扰,俏飞燕耸了耸肩,既然洛无垢没要自尽的念头,她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待她回到观武台时,玉律也已经回来了。 俏飞燕见了玉律笑道:“比武还没结束你们家小姐怎么不在这看唐公子的比赛,也不怕唐公子生气?” 唐瑾对花虔的在意俏飞燕可是一路旁观。 这会花虔居然不看他的比赛,唐瑾定然又会吃味。 “小姐有些累了,就先回房休息。”玉律道。 俏飞燕听到这话一愣,回房休息? 那她方才难道看错了? 场内又一阵鼓声擂鸣,唐瑾再次击败一人。 他抬眼望向观武席,却见方才离开的身影久去未归,心中原先的愉悦顿时消弭,随之涌现出一阵莫名的烦躁,目光也阴郁晦暗深不见底。 “咔嚓”一声,刀扇尽展。 唐瑾望着台下跃跃欲试的众人却已无心斡旋,眼中不耐尽显。 “一起上。” 作者有话说: 唐瑾:快点结束战斗我要去找老婆 第70章 江湖风月(二十七) “吱吱——吱吱——” 幽静不见光亮的黑暗里, 风声在空洞中回旋呼啸如鬼魅。 一只硕大的老鼠耸动着鼻尖飞窜出,旋即又消失在不见五指的某处。 花虔点燃火折子,顺着石阶走下地牢。 一路上的机关都已经在上次被唐瑾尽数破坏, 因此她走得很快, 寻着记忆转过几条地道便到了藏匿着黑晶玄铁的那间巨大的牢狱前。 透过狱门的缝隙, 她能看到牢房中的墙灯已尽数燃起,吊起的火盆中烈焰扭曲,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黑暗中耀眼如正日的火光映照着在牢房中央静静等候的一道修长背影。 花虔望向那道背影, 呼吸渐渐急促, 她感到心脏仿佛要剧烈跳动出胸腔。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推开狱门。 “吱嘎——” 尖锐刺耳的开门声缓缓响起,划破了寂静的黑暗。 花虔走进牢房, 却在即将靠近那道身影时骤然停下。 思念像是一把割心的钝刀,她做梦都想要再见到唯一的亲人,可真当思念触手可及时她却又犹豫不敢靠近。 担心一切都是遐想, 担心眼前的身影并不是她思念已久的人。 时间似乎停滞不前,连映照在墙壁上的烛影都晃动得缓慢。 最终,花虔鼓足勇气, 颤抖着声音轻唤了一声。 “哥。” 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听到这声呼唤也是微滞。 他背对着花虔像是僵硬在原地的一尊雕像,良久才发出一声释然般的轻笑, 脚步轻旋间转身望向花虔, 眉目间皆是温柔的笑意。 “小花花。”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花虔鼻子一酸,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宣泄而出, 她忍不住快步走向前紧紧抱住他, 一头栽进他的怀中闷头憋着哭声似哭似笑道。 “我都说多少遍了, 这称呼好土不准再叫。” 花珩搂着她轻嗯一声, 旋即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像是调侃道:“长高了不少。” 花虔听到这话擦干眼泪退出他的怀抱无奈道:“这又不是现代。” 她现在是已故的鱼虔, 自然同花虔的身高不一样。 花珩笑着耸了耸肩:“是我糊涂了。” 久别重逢,花虔擦干眼泪一笑,望向他那张凤眼薄唇的艳丽面容,忍不住又委屈道。 “哥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的,既然你早就找到了我为什么还要瞒着我这么久?” 花珩听到这话却仿佛无奈道:“我早就告诉你了,是你自己太笨了点。” 早就告诉她了? 花虔一愣,回想着和花珩相处的这段时日,忽然反应过来。 “徽州贾少龙,贾,假?徽,贾……回家!” 见花珩点了点头,花虔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那,那为什么是叫少龙?” 花珩听到这话恨铁不成钢:“《寻秦记》啊!你自己最喜欢的电视剧你都能忘记!你个假粉丝!”【1】 花虔:“……” 这么想来,花珩取这个名字的确是饱含深意。 《寻秦记》这部剧说的就是现代主角穿越到先秦的故事。 这部剧在花虔小时候风靡全国,因为男主项少龙长得超级帅,所以小时候花虔攒钱买了一累他的海报,贴纸,贴满了房间和铅笔盒。 花虔泪流满面,她居然没想到这一层。 难怪第一次听到贾少龙这个名字时她觉得又土又怪异却又极其耳熟。 然而她旋即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那你直接告诉我真相不就行了吗?” 花珩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怪就怪唐瑾那小子心眼简直比针尖还小。自从中秋之夜后他看你跟看宝贝一样寸步不离,到了玉机门我就形同软禁被一群人日夜监视,真是生怕我跟你见面。要不是今日群英汇唐瑾分身乏术我才有机会给你传递消息,不然怕是等到伐魔大战都无法相认。” 花虔好奇道:“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还记得唐僧不洗头吗?” 这个久违的名字让花虔顿时恍然大悟。 “那本连环册是你画的?!” 花珩点点头:“我比你来得早些年。当时我就在想,这本小说的读者绝不止我一个人,既然我能来到这里说不定也有其他人穿越了。虽然系统说几率微乎其微,但我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坚持连载连环画,因为我知道,只要同伴看到这本书就一定会联系我。” 他接着道,“当初我收到你的书信后就去了荔城,但是临时出了些差错,等我赶到时你们已经离开。我询问了书局的伙计那日等到半夜的姑娘模样,又查到你同唐瑾同进同出,便顺藤摸瓜潜入玉机门。” “唐武寿辰那日我同你见过一面后又去地牢瞧过,发现黑晶玄铁不见了,后来半夜我又潜入过你的房间听到了你的梦话,便确定你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但当时我只是心中起疑却并不能完全确定你是小花花,直到后来在若虚岛吃了那道炙酒牛肉,才最终确定。” 原来是这样。 花虔作为一个酷爱厨艺的宅女,所做的菜自然都是先让花珩品尝。 那道炙酒牛肉是花珩最喜欢的菜之一,所以花虔经常给他做。 想到当初在山寨想要带她离开的假“唐僧不洗头”,花虔问道:“那中秋节那日……” 提到这花珩叹了口气:“原本我是想趁花灯会骚乱之际派人将你带走,再烧了山寨伪装成你葬身火海的假象让唐瑾死心,可我没想到唐瑾的速度会那么快,等我赶到山寨时他早已找到你。” 花虔听到他的话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哥,可我为什么要离开唐瑾呢?我们的任务是让一切回归正轨,我待在唐瑾身边反而更能方便任务执行啊。” 想到唐瑾今日一副孔雀开屏的得意模样,她眼中不由带上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我觉得他是有改变的。” 花虔没意识到,而花珩却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笑意,他略显沉默。 “小花花,你真的认为一个视杀人如游戏的疯子会改变吗?” 这句话让花虔一怔,她张了张口想要说她相信,可脑海中却浮现出火光漫天的山寨,血泊中已经被捅成烂泥的尸体,还有刀刀毙命死相狰狞的血人蝠。 她沉默了。 花珩缓缓道:“中秋那日唐瑾想要杀了洛无邪,是妖婉救了他。当初在海上,也是唐瑾用暗器偷袭我,才让我坠海差点沦为鲛人腹食。” 花珩说得很慢很轻,可这些话却像是一块巨石碾压着花虔的心口。 她攥紧手掌没有再说话。 花珩看着她垂眸的模样叹了口气接着道。 “原本我的确想过让你留在玉机门,相比于我身边,作为鱼家孤女的你身处玉机门反而更加安全。可唐瑾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现在的他根本不会让你离开他的视线。我从五年前就一直暗中查探唐瑾,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如果他死了,他一定会拉着你一起死。花花,如果我们在这个世界死亡就再也回不了家了,我不能让你冒险。” 这一番话让花虔觉得脑袋有些晕沉:“可是,可是唐瑾不会死啊,我们要做的只是阻止他杀死公子徽,不是……” 她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徽…… 花虔震惊地望向一脸平静的花珩,脑海中冒出一个难以置信却无法回避的想法。 她艰难道:“哥,你是……公子徽。” 所以魔教玄左二护法才会突然出现在荔城,所以中秋之夜妖婉抛下洛无邪匆匆离开,所以假的“唐僧不洗头”才会说对外一直伪装的清风霁月的唐瑾是最危险的人。 于魔教中人而言,誓言斩杀天下魔教的武林少盟主自然是这世上最危险的存在。 一切就仿佛串联成珠的棋盘,剥开层层迷雾展现在花虔眼前。 花珩面色依旧温柔,嘴角却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苦笑。 “是啊,我是公子徽。” 他说得很轻松,可花虔却不知道这声回答下遮掩了多少的心酸和苦楚。 花珩比她早来到这个世界七年,正是公子徽父母双亡之时。 一夕之间失去了唯一的家人和打拼多年才积累的一切,孤身一人处于这个杀人如同儿戏的世界。 没有武功,没有庇护,废物系统也没有任何帮助,他只能拖着羸弱的身体拼命活下来。 小说里并没有详细描写公子徽到底经历过何样的童年,只以“四处躲避仇家围剿,狼狈若败犬”一句话便草草概括。 可却是他悲惨经历的开始。 花珩没有学那本秘籍,他忍受不了自己像是牲畜一样同不相干的女人抵死缠绵,可系统却逼迫他必须按照主角的成长路线走下去。 所以他潜入魔教,从最低等的奴隶做起,费劲心力夺得老教主的信任。 老教主无子,便将他视为自己的传人,临死前传授了他一身衣钵。 可花珩面对的却是一个即将分崩离析的魔教,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个位置。 魔教三日内战,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血水顺着大殿流下山崖如同瀑布。 他就这样拖着满身伤痕的身体,踏着尸山血海成了新一任魔教教主,却依旧要活在终有一日被唐瑾杀死的命运之中。 当初没有如约到达荔城,并非轻飘飘一句临时有事耽误,而是因为魔教异动,他不得不回教中稳定局势。 花珩走到今日的每一步都是拿命换来的。 画下那本连环册,与其说是对寻找到同伴的希望,不若说是为了记得自己是花珩,不是公子徽。 这么多年的孤独,绝望,迷茫和恐惧,他不知道如何同花虔说,也最终没有开口。 花珩依旧如从前般揉了揉花虔的脑袋。 “哥哥会带你回家的。” 花虔却沉默良久,而后低声道。 “哥,我想相信唐瑾一次。” 她感到抚摸着她脑袋的手一顿,花虔咬住嘴唇,最终道:“他有在改变,虽然……” 虽然微乎其微。 可她现在却无法想象唐瑾和花珩兵戎相见的场面。 花虔想,如果唐瑾知道花珩是她的哥哥,知道公子徽也是被逼成为魔教教主,他会不会愿意为了她放弃杀公子徽。 “不行的。” 花珩扯了扯嘴角苦笑着缓缓道。 “世界的崩塌是在伐魔大战的那日,这是公子徽人生必经的节点,一切必须要在那日结束。” “那,那我们可以像原着中所说的那样,唐瑾最终放公子徽归隐山林。” 花珩听着她的话,像是无奈听着孩子幻想的童话故事。 “我们并非第一个执行者,在我们之前有无数的执行者,想尽了无数的办法企图改变唐瑾但都以惨死告终,世界的崩溃并没有结束。花花,或许唐瑾对你的确有些不同,但这并不能真的改变什么,只有杀了唐瑾才能结束这一切。” 花虔一怔。 杀了唐瑾……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唐瑾会被杀死。 眼前浮现出唐瑾轻蔑睥睨的笑容。 她怔怔地想着,一个强大如同神祇的少年,会死吗? 花虔觉得心中有些乱,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爆发出尖锐的警铃声。 她瞳孔猛地一颤,现在群英汇还没有结束,唐瑾怎么会找到这里? 如果让唐瑾看到她和花珩在地牢独处,唐瑾一定会杀了花珩的。 花虔猛地抬头:“哥,你先离开这里,这件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花珩望向她:“小花花,你真的要将我们的命运寄托在唐瑾身上吗?” “我,我不知道。” 花虔摇头焦急道,“唐瑾要来了,哥你快走!” 耳边似有飒飒风声响起,花珩也没想到唐瑾会来得这样快,他抓住花虔的手。 “你同我一起走。” “不行,我……” “唰——” 银光瞬间划破黑暗,花珩飞身躲过锋刀,却因为护着花虔动作稍顿,脸颊被划破一道血痕。 锋刀深深嵌入墙壁,强烈的罡风甚至让头顶的火盆都剧烈摇曳。 花珩将花虔护在身后,淡漠地望向不远处面色阴桀的少年。 皎皎身形已至,唐瑾的声音如淬火寒冰,充斥着肃杀的冷意。 “放开她。” 作者有话说: 【1】《寻秦记》这部电视剧大家看过吗? 第71章 江湖风月(二十八) 花珩望向一脸阴狠的少年, 面上却挂着一丝淡笑。 “你配不上她,唐瑾,像你这样生来卑劣的人注定要被抛弃, 何必拉着无辜之人同你一起下地狱。” 花虔一愣, 花珩为什么要故意激怒唐瑾? 果然唐瑾听到这话, 眼中阴抑如暴风凝聚,原本尚且有一丝表情的面容彻底冷下,望向花珩的目光充斥着肆虐的杀意。 花虔看着他攥紧刀扇的手指骨节发白, 清瘦的手掌青筋暴起, 像是一头随时都会爆发的孤狼。 她顿时想起山寨中那具被捅成烂泥的尸体, 心中猛然一颤,下意识护在花珩身前喊道。 “唐瑾, 他是我哥哥!” 然而下一秒花虔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她此时的行为无异于将自己推到唐瑾的对立面,是在宣誓自己对他的背叛。 唐瑾望向她毫不犹豫护住贾少龙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旋即无边的愤怒和嫉妒从心中喷薄而出。 他的双眼已经暗如深渊,修长的手指因为忍耐而微微颤抖,然而他却压抑住杀戮的欲望低声命令道。 “鱼虔, 过来。” 到我的身边来,我才是你唯一在乎的人。 唐瑾不知道自己此时在做什么。 他应该将花虔抢过来, 把贾少龙捅成一滩烂泥, 将他剥皮去骨分尸喂狗, 让这个所谓的哥哥永远消失世界上才对。 这样花虔才能属于他一个人。 可唐瑾望着那道挡在贾少龙身前的清瘦身影, 愤怒和嫉妒中却掺杂着一丝不可名状的难过和委屈。 明明之前她还阻挠着岳罗芝与他同台, 口口声声地说爱他, 如今却义无反顾的挡在另一个人面前。 哥哥…… 就是那个花虔做梦时都惦记的人吗? 嫉妒如燎原之火燃烧着理智, 唐瑾的目光沾染着暴戾。 他必须死。 然而面对花虔, 唐瑾此时却倔强地想让她自己走过来,走到他的身边。 仿佛那样才能证明对于花虔来说,他才是唯一重要的人。 看着唐瑾的眼神,花虔身子有些发软。 她知道发疯的唐瑾是什么模样,那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想要将一切撕碎的野兽。 花虔咬着牙,竭力忍住战栗和恐惧想要走到唐瑾身边。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阻止他的办法。 但是还未踏出一步,她却感到手腕一紧。 花虔回头就见花珩拽住她的手腕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花虔一怔,她不知道花珩想要做什么,却最终还是停下脚步。 然后,她就见花珩抬眸望向唐瑾,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和嘲讽。 “她从来都不叫鱼虔,她是花虔,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亲人,不是你的。” 花珩顿了顿,轻笑一声。 “原来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唐瑾依旧面无表情,可他的面色无法掩藏地一瞬煞白。 他望向花虔躲闪的眼神,明白贾少龙所言非假。 唐瑾紧抿嘴唇死死盯着花虔,可她却回避自己的目光同花珩站在一处,仿佛那才是她的依靠。 耳边仿佛回荡着尖锐诡异的笑声,拉扯住他的每一根神经。 唐瑾痛苦地按住额角,想要屏蔽掉脑海中的声音。 可是那些声音像是锋利的韧丝缠绕住他的身体,越缠越紧,越缠越紧,像是要将他绞碎,却又像是鬼魅低声呢喃地诱惑道。 “杀了他。” “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花虔就是你一个人的。” 花虔从未见过唐瑾如此痛苦的神色,仿佛忍受着巨大的折磨。 她看着他爬满红血丝的双眼,直觉不能再让花珩这么刺激下去,低声催促道。 “哥,你快走。” 说罢她甩开花珩的手朝唐瑾跑去,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焦急道。 “唐瑾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只是,只是其中缘由太过复杂,我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说,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温软的身体撞入怀中,唐瑾顿时紧紧抱住她像是抱紧一块浮木,仿佛要将她融入身体里。 鼻尖是淡淡的果梨香,仿佛安定心神的良药让他脑海中尖锐的声音散去。 唐瑾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殊死得救的溺水者。 花虔见他的状态不对,不敢再多言刺激他,只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深埋在自己肩弯的呼吸。 不多会儿,急促的呼吸声就渐渐平静,花虔试探地小声唤道。 “唐瑾?” 回应她的,是一声传入耳畔的低笑。 花虔僵住身体。 这笑声轻眇而鬼魅,像是午夜梦回时攀附着脊梁而行的冰凉鬼爪,让她一瞬间汗毛耸立。 唐瑾按着花虔的后颈将她搂在怀中,肌肤相亲间不留一丝缝隙。 然而他却抬眸望向不远处凝望着两人的花珩,缓缓咧开唇角,扯出一个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 他轻启薄唇,贴着花虔耳畔低喃道。 “上次就该杀了他的。” “唐瑾!” 花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碾压住,她攥住唐瑾的衣襟想要抬头望向他,却被强行按住后颈动弹不得。 唐瑾迷恋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她染上薄红的耳垂,感受着怀中人轻微的颤栗,他的语气中愈加疯狂的愉悦。 “很快就好。” 一瞬间,花虔感到怀中一空。 唐瑾已经越过她飞身而出,手中折扇二十八道锋刀尽出飞掷向花珩。 花珩瞳孔剧烈收缩,猛地倒身而去双脚踏在石壁上点壁飞旋躲避锋刀。 然而锋刀尽数朝他的致命之处射去,封住他的退路。 花珩竭尽全力却也只堪堪躲过致命伤,鲜血飞洒而出,双臂和脖颈皆被割破。 他捂住脖颈,胸前的衣衫已经被猩红的血液浸染。 唐瑾却依旧没有放过他,转瞬间鬼魅般的身影已至身前。 刀扇直逼脖颈而去,企图将他的头颅割下。 不同于比武场上的戏耍玩弄,唐瑾此时招招皆是死手。 花虔见花珩处于下风明显不是唐瑾的对手,几番险些丧命。眼见刀扇就要割下他的头颅,花虔心中骤然一紧,来不及多想抽出长鞭甩去。 “唐瑾住手!” “唰——!” 火光之下,银白色的长鞭上映照出扭曲而诡谲的红意。 时间仿佛在一瞬停滞,安静到可以听见地牢石壁上滴下的冰冷水滴声。 淋漓流淌的鲜血,飘散在半空的一角碎衣,还有飞落在地的荷包像是烙印一般停留在时间的画卷之中。 长鞭上薄如蝉翼的刀鳞锋锐地划破唐瑾的衣襟,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淅淅沥沥地从指尖滴落。 花虔没有想过要伤害唐瑾,她也从未觉得自己能伤到唐瑾。 一个强大如神祇的少年怎么会被她拙略的武功伤到。 她只是……想将两人分开啊。 丑兮兮的荷包飞落到她的脚前,打破了沉寂的时间。 花虔怔怔地低头望去,荷包已经被长鞭从中割裂,露出里面被红线缠绕的一缕青丝。 她捡起那缕青丝,素白的手中发丝一半浓郁如墨一半墨色略浅,此时却纠缠环绕不分彼此。 那是唐瑾和她的头发。 花虔抬眸望向唐瑾,火光之下,少年人面无表情地低头望向血流不止的手臂。 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扎眼的疤痕。 那是被鲛人撕咬的伤口。 原本唐瑾留着它不让疤痕消退,是想让花虔每次瞧见都能黏糊糊地亲他。 此时却像个笑话一样暴露在众人眼前。 “唐瑾……” 花虔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望着他泛红的眼角最终却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 说她不是故意的,说她是喜欢他的? 一切的语言都仿佛苍白无力。 此时的自己的确背叛了他,但如果重来一次,她依旧会阻止。 唐瑾似乎轻笑一声,泛着泪花的眼角却骤然充斥着暴戾和杀意。 他攥紧刀扇,不顾流血的手臂再次向花珩冲去。 杀了他。 杀了他! 花珩似乎已经无力阻挡,虚弱地靠在墙壁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一道身影却突然出现,张开双臂护住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花虔手中紧攥着红线缠绕的长发。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被杀死,却也不可能再对唐瑾出手。 花虔此刻早已忘记了什么狗屁任务。 她只知道如果唐瑾一定要杀花珩她拦不住,她也无法当作一无所知地再像以前一样同他在一处。 那便先杀了她吧。 结束这混账的一切。 唐瑾望向眼前苍白的面容,愤怒,绝望,悲凉,嫉妒在一瞬间爆发。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他? 脑海中鬼魅般的低语再次响起。 杀了他! 杀了他们! 然而削向少女纤细脖颈的刀扇还是一偏,堪堪削断了她一缕长发。 与此同时,花虔背后的花珩却轻勾起嘴角,一掌击中唐瑾的胸膛。 瞬间,在花虔错愕的目光中,蓝色的身影倒飞而出重重砸在石壁上,力道之大让坚实的石壁裂开缝隙。 胸口被撕裂般痛楚,唐瑾单手撑着地面,鲜血口口呕出。 花虔见状登时朝他跑去:“唐瑾!” 然而她的脖颈一痛,旋即眼前一片黑暗。 花珩拦腰抱住花虔昏倒的身体,淡淡地望向唐瑾。 “知道为什么她可以为我去死吗?” 花珩看着从花虔手中飘落的青丝,声音飘渺像是回忆着从前。 “因为我们血脉相连,自小相依为命,我们爱彼此就像爱自己一样,如何是你能相提并论的。” 唐瑾按住胸膛再次咳出一口血,如巨石碾压的剧痛感伴随着呼吸阵阵传来。 他冷声道:“你一直在伪装。” 这一掌的力道如同崩山之势,直接重创他的肺腑,绝不是贾少龙平日里所表现的实力。 花珩扬起嘴角:“你还真是可怜,连自己母族的掌法都不认得。不过也的确,你母亲那个蠢货当初背叛魔教投入玉机门,却落了个被枭首的下场,唐武那个伪君子口口声声要与她浪迹天涯却连掌门之位都不敢为了她放弃。一个叛徒和一个懦夫,却生出来一个疯子,倒也真是绝佳。” 花珩垂眸望向他,目光中皆是厌恶。 “你就是个杂种。” 然而这句话却似乎并未对唐瑾造成任何伤害。 唐瑾甚至嗤笑一声,擦去嘴角的血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子,鲜红的手掌展开刀扇。 鲜血流过黑晶玄铁扇上那副孔雀栖息图,像是一抹浓郁的颜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一笔。 他的声音阴冷透着疯狂。 “把她放下。” 然而花珩却只是轻笑。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他身后的石壁缓缓从中间打开,其后竟然是一条连花虔都不知晓的地道。 一列戴着黑色鬼面的教徒从地道中手持武器而出,挡在花珩身前。 “教主,属下来迟。” “来得正好。” 花珩抱住花虔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地道淡淡道,“拦住他。” “是!” 唐瑾冷眼望向冲来的教徒却并不恋战,他紧盯着花珩,越过众人飞身冲去。 然而那些教徒的袖口中却飞射出道道钩索钩向他。 地牢里空间狭窄,唐瑾此时身受重伤行动略滞,躲闪不及间受伤的手臂被一道钩索缠绕住阻止他的逼进。 手中刀扇扬起果断削断钩索,唐瑾任凭铁钩深嵌入伤口之内,转头朝地道冲去。 然而却依旧慢了一秒。 石壁轰然合拢,那道身影最终消失在眼前。 唐瑾立于石壁前,充斥着满腔暴戾与惶恐的一掌击向石壁。 石壁顿时裂开,满墙的碎石崩落,然而剥落碎石之后的墙壁却露出流光溢彩的黑色耀石。 那是黑晶玄铁锻制而成的密门。 唐瑾望向阻拦在眼前将他和花虔彻底隔绝的黑晶玄铁,胸口一阵闷痛。 他单手扶着墙壁,捂住嘴咳出一口鲜血,剧烈地咳嗽起来。 鲜血透过指缝滴落在冰凉的地面,眼前的人看起来虚弱得不堪一击。 可他身后的教徒们却被方才那能震碎山石的一掌震慑住不敢轻易进攻,只包围住他小心翼翼的步步靠近。 忽然,眼前满身是血的少年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 众人皆是一愣。 他是疯了吗? 然而少年的笑声却没有停止,甚至逐渐放大,笑到单手按着额角双肩颤抖不止,肆虐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牢房。 良久,他才缓缓放下手,沾染着鲜血的脸庞宛若山雪中绽放开的艳丽红枝。 “你们很喜欢玩吗?” 唐瑾转过身轻声问道。 他的音色清朗,此时却带着一丝沙哑平添了几分诱惑,愈加像是蛊惑人心的妖魅。 唐瑾咧开嘴角,略微歪头的望向众人,凌乱细碎的额发划过眼帘遮挡住幽若深渊的漆黑眼眸。 下一秒,众人瞪大眼眸看着他将深嵌入手臂的锁勾一把拔出。 铁勾拉扯着血肉被甩到地上,然而眼前的人却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那就玩吧。” 作者有话说: 花珩:你个小崽子还想玩过我。 唐瑾:你等着。 第72章 江湖风月(二十九) 花虔从昏睡中缓缓醒来, 她有些迷茫地望着眼前陌生的房间。 暗红色岩石镶嵌的房顶,层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制成高帘垂落于地阻隔了视线。 她这是在哪里? 花虔揉了揉额角,努力回忆着昏睡前的记忆。 她记得自己和哥哥相认, 然后系统发出了警报声唐瑾就来了。 然后……染血的蓝衣, 破碎的荷包, 还有那缕红线缠绕的青丝。 昏睡前的最后一幕,是唐瑾捂着胸膛咳出鲜血的模样。 唐瑾受伤了! 花虔心中一紧,猛地起身翻开被子跳下床。 糟了, 唐瑾现在一定气疯了。 “醒了。” 一道温柔的声音从纱帘后传来。 花虔一愣, 就见纱帘后映现出一道朦胧的身形。 她迟疑片刻, 缓缓喊道:“哥?” 一只修长的手撩开轻纱走进来,露出花珩艳丽精致的面容。 花虔望向他那张面庞还是有些没适应, 怔怔地立在原地。 花珩见她踩在地毯上的□□脚丫,无奈道:“怎么赤着脚,当心着凉。” 花虔此时却顾不得这些, 拉着他的衣袖焦急问道。 “哥,这是哪?唐瑾呢?” 花珩眼眸微动,拉着她坐下缓缓道。 “这里是魔教总坛, 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你安心待到伐魔大战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 花虔听着花珩所说的话一瞬恍惚。 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回家再次见到哥哥。 如今哥哥就坐在她身边, 花虔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蓝色的身影。 少年的手臂流淌着鲜血, 明明面无表情地望向自己, 可花虔却从他的眉眼中看到隐藏在阴狠下的悲凉和委屈。 “那唐瑾呢, 他怎么样了?”花虔听到自己问道。 花珩却笑而不谈:“我挑选了一些侍女服侍你的起居, 有什么想要的让她们去置办。” 花虔抬眸望向他:“唐瑾呢?” “对了, 知道你喜欢做菜, 我在隔壁辟了一间厨房, 还有很多连环画和小说待会儿就会运来。” “哥!” 花珩听到她急迫地喊声,嘴角笑意略淡,沉默片刻最终缓缓道。 “他暂时没事。我那一掌并未用尽全力,我也从未想过让唐瑾死于地牢。” 听到唐瑾无恙,花虔心口重石落下,松了口气。 花珩望着她明显轻松的面色却平静道。 “花花,不要再惦记他。即使他今日不死,伐魔大战那日也必死无疑。” 花虔一愣,就见花珩轻飘飘接着道。 “那一掌我虽只用了八成功力,却足以让唐瑾身受重伤。魔教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敌明我暗,又有罗孚道长相助,唐瑾没有胜算。” “罗孚道长?” 花虔不解,罗孚道长远离尘世本不想掺入武林纠葛,虽然她也曾今寄希望于让罗孚道长阻止唐瑾击杀公子徽,但现如今怎么看罗孚道长都是与武林盟为友。 可是眼前花珩面色淡然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仿佛罗孚道长势必会同他一派。 花珩看到她脸上的疑惑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 “罗孚道长虽与魔教有血海深仇,但他是个恩怨分明的清醒人。当初血洗罗孚派的魔教先教主及其手下早已在二十年前被他亲手斩杀,自此之后魔教便陷入内乱一度消沉。先教主之子继位魔教后未与罗孚交恶,所以对于罗孚来说,血海深仇已了,恩怨两清,他不会刻意与我为敌。” “那你为什么确定他会帮你呢?唐瑾与他也无仇无怨啊。而且比起魔教,罗孚道长必然更倾向于武林盟。” 花珩淡淡道:“若是罗孚看到唐瑾亲手制造的人间炼狱呢?” 人间炼狱? 花虔不明白他的意思,却骤然想起圆月之下,火光中嘶喊哀嚎的山匪,还有如烂泥一般的尸体。 罗孚道长群英汇当日才匆匆赶到,难不成是去了山寨? 然而旋即花虔便摇了摇头否定道。 “若只是因为山匪被唐瑾灭口就笃定罗孚道长会与他为敌,哥哥就错了。山匪本就是恶人,罗孚道长年轻时也是江湖漂泊的游侠,恩怨杀戮见得多了,而且唐瑾火烧山寨本就是为了救人,罗孚道长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转而反水帮助魔教,这与他的品性不符。” 花珩瞧着她一脸的认真的推断,含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光是山匪自然不够。” 他缓缓道,“既然知道公子徽最终会死在一个疯子手里,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你知道吗,唐瑾以前养过一条东海鳄,后来因为吃了至玉机门拜宴醒酒时无意落水的宾客被唐瑾亲手斩杀谢罪。而在此之前,许多得罪过唐瑾的武林人士皆莫名失踪,我派去玉机门的探子也是如此。” 东海鳄。 花虔听到这个词,想起唐瑾送与她拙骨鞭时曾今听到过。 “这些年我暗地里其实始终关注唐瑾,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就像是一根时刻紧绷的琴弦,早晚有一天会崩裂。一旦那根弦断裂了,他便会是浴血而生的恶魔。那个时候的唐瑾只会见人杀人,也人人皆可诛。” 花珩微微一笑:“而我,不过是在地牢里给唐瑾送了些玩具。” 他故意不断刺激唐瑾,用最恶毒最肮脏的字眼招注于他,其后又将那批魔教教徒留在地牢里。 经受过背叛、抛弃,无处宣泄暴戾于愤怒的唐瑾自然会将他们当作发泄的玩具。 用最残忍最痛苦的手段折磨他们至死,凄厉的哀嚎如华美乐章,这种凌驾于生命的极致快感是唯一可以让唐瑾释放欲望的方法。 那间地牢会变成怎样的人间炼狱? 花珩淡淡想着,许是残肢满地,血流成河吧。 待唐瑾离开后,收到消息而至的罗孚道长看到那般充斥浓郁血腥的画面,或许震撼却依旧难以置信,但他心中的天平就已经开始倾斜。 一次难以相信,那两次,三次呢? 亲眼看到山匪一具具焦炭般的尸体,看到血流成河的地牢,等到伐魔大战那日,面对杀红了眼敌我不分的唐瑾,罗孚道长决计不会任由他妄为。 伐魔大战那日就是为唐瑾精心准备的陷阱。 但这些花珩不会同花虔解释。 他知道花虔不会同意他的计划,因为这陷阱是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堆积而成。 若是以前花珩或许也会觉得太过残忍,可七年的折磨早已磨光了他的善良。 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忍受着饥饿和寒冷,拖着羸弱的身体在大雪纷飞的寒冬走了三天三夜才得以幸存。 可随后而至的却是无尽的追杀。 这七年来,花珩做过无数的噩梦。 梦中无论他如何努力,但最终还是死于唐瑾手中。 这个梦魇就像是一根深扎入心底的尖锐长刺,年复一年地被恐惧和愤恨所浇灌,最终融入骨血,成为削骨刮肉才能拔取的心结。 花珩厌恶唐瑾。 武林中众星捧月地存在却是一个天生的疯子。 伪善,残忍,卑劣,诡诈,没有任何的道德和羞耻可言。 这样一个人生来就拥有了自己和花虔拼尽全力才能得到的一切,却又因为他的疯狂让自己用尽心血才攒铸的安定一隅轰然倒塌,来到这个鬼地方。 如今甚至连唯一的妹妹都被他占据。 太可笑了,像唐瑾那样卑劣的人根本配不上花虔。 那是自己用尽全力呵护长大的太阳。 父母去世之后,花珩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花虔,竭尽全力地为她构筑一隅庇荫,让她像寻常的女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她的妹妹应当在温柔和呵护中活得肆意快乐,而不是留在一个随时会爆发的疯子身边担惊受怕。 然而花虔此时却垂着头静默不语。 花珩以为她被吓到了,便不再提及唐瑾,起身轻快道。 “好了,哥哥还有些事要处理。你昏睡了一日想来也饿了,我让人送些饭菜来。” 说罢他又笑眯眯地捏了捏花虔的脸,随后转身离开。 然而撩开纱帘的那刻,身后却传来花虔的声音。 “哥,你是不是利用我故意引唐瑾到地牢。” 花珩撩起纱帘的手一顿。 他静静立在原地,莹莹摇曳的烛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隐藏在暗处的阴影。 最终,他只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旋即离开。 轻纱因为他的离去被风卷起轻荡,空旷的房间中只余花虔一人。 她忽然觉得有些无力,怔怔地坐在床上静默无言。 花珩虽未言半句,但她已经知道答案。 * 寂静的房间里,清俊的少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的面色苍白如纸,一条手臂被层层纱布包扎却依旧渗出深红的血色。 许大夫为他号了脉后叹了口气。 见他神色凝滞,唐武眉头紧皱问道:“许大夫,我儿究竟如何?” 唐瑾在群英汇后便匆匆消失,无人知晓他去了哪,经历了什么。 直到入夜,玉律发现他满身是血地躺在花虔床上,衣袍已经被鲜血染红看不清颜色,右手攥着一个破损的荷包,人却已经昏迷不醒。 而花虔也不知所踪。 许大夫起身回道。 “少盟主肺腑皆伤,好在他的体质异于常人,只要好好静养几年便可恢复。” 听到这话唐武才松了口气。 然而许大夫顿了片刻,接着道。 “只是他的左臂筋脉俱断,便是日后痊愈,怕是也无法再行动如初。” 第73章 江湖风月(三十) 无法行动如初。 唐武听到这句话, 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旋即怒意心中生。 习武者,尤其是顶尖高手过招成败皆在微毫之间, 一招一式稍有差池便是致命之误。 唐瑾是玉机门的继任者, 是他的骄傲, 要带领玉机门走向辉煌的人,如今废了一手,想要跻身顶尖高手之辈便难如登天, 到时候如何服众?更别说率众讨伐魔教。 唐武沉思片刻, 面色阴沉吩咐道。 “瑾儿受伤之事事关重大, 暂且莫要外露。” 许大夫颔首:“在下明白。” “你尽快配制药方,悉心医治, 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瑾儿治好。” “盟主放心,在下必定竭心尽力。” 唐武望向昏睡在床榻上的唐瑾,眼中神色复杂, 最终拂袖而去。 如今唐瑾受伤,之前趁群英汇之热推举唐瑾成为伐魔大战领军者攻打魔教的计划只能作废。 他不能拿玉机门的前途做赌。 好在群英汇一战后,唐瑾的声望更甚一层。 如今只要把唐瑾受伤的消息封锁住, 对外以唐瑾和花虔两人准备婚事为由隔绝耳目,就能稳定人心。 唐武叹了口气, 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待到唐瑾伤势恢复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他的眼中忍不住浮现出杀意和怒火, 究竟是谁如此狠毒, 将瑾儿残害至此? 还有虔儿, 她怎么会忽然消失不见。 “唐盟主。” 唐武正思索, 听到声音一怔, 眼中杂色退去, 换上一副温和的笑意转身拱手道。 “罗孚道长这么晚了寻晚辈有何事?” “哎,我一小老人如何敢以长辈自居。” 罗孚呵呵笑着摆手,指了指他身后不远处的浮香院道。 “我倒不是寻你,是上次鱼家小娘子在若虚岛做得炙酒牛肉、花生酪和团圆羹真是好极,小老人我这些日子总惦记着这一口,便想来浮香院寻她再做些菜吃。” 唐武听到这话笑道:“瑾儿如今正在里面同虔儿商量些婚庆准备的事宜,他们两个来年开春便要成亲,婚期将近小儿女家总是黏腻些,这不,我也不好在里面干杵着。” 罗孚道长听到这话顿时了然地拂了拂胡须摇头失笑。 “正常正常,年轻的时候总是盼不得成日黏在一处。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好在他们面前碍呐。” 唐瑾恭敬笑道:“道长舟车劳顿赶来群英汇也未曾休憩,今晚在下坐庄,请道长喝一杯?” “罢了罢了,盟主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如何与我一闲散人相较,我就不叨扰盟主了。” 他笑呵呵接着道,“只是之前少盟主请在下出海时以伐魔为由,如今群英汇已结束,不知盟主接下来有何计划?” 唐武道:“如今魔教猖獗,瑾儿请道长出山便是为了挫败魔教锐气,让他们有所收敛。只是伐魔之事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未免波及无辜凭添伤亡,须得做万全准备。” 他笑道,“所以我想等来年开春瑾儿与虔儿完婚之后,再行伐魔之事。” 罗孚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这倒也是,那我也不便再在此处叨扰过久,明日我便自行离去。” 唐武连忙道:“道长能莅临玉机门是玉机门的荣幸,又怎会是叨扰。” 罗孚摆了摆手:“我许久未出远门,如今有机会,比起金尊玉贵伺候着,倒更想去看看人间烟火气。路见不平,锄强扶弱,也算是干回老本行。” 他摸着胡子爽朗一笑,“盟主放心,待明年少盟主和虔丫头成婚之时,我必然要来讨杯喜酒喝。” 唐武听到这话也不再挽留:“那唐某就在这先谢过道长。” 罗孚道长望了眼寂静的浮香院,眼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最终晃晃悠悠同唐武一道离开。 回到住处,罗孚推开门就感到一丝异样。 房间寂静,里面的陈设未变,但空气中却弥留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他面色如常,踱步走到敞开的窗前将窗户关上。 转身便发现置于桌上的匿名信,上面沾染着一丝血迹。 罗孚眼中晦涩不明。 这不是他收到的第一份匿名信。 当初他出海入住小镇时便收到过一封,那信上所写的是烈火焚烧。 罗孚执起这封信拆开,入眼所写却是人间炼狱。 罗孚不知道传信之人的用意为何,他虽有所思忖,最终收了信悄然离开房间。 信上所指后山之地一处极为隐秘的暗门。 罗孚根据信息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暗门。 打开的瞬间,阴森的冷气伴着微弱的血腥味传入鼻中。 他顺着地道缓缓而下,忽然感到脚下踩到粘稠的液体,走入地牢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是冲天血气。 罗孚眼眸微抖。 烛火映照之下,地牢中到处可见残肢碎肉,脑浆和鲜血混合成河从台阶上流淌,墙壁之上狰狞的血手印映示着曾今发生的绝望。 几十具尸体居然没有一具完好无损。 他蹲下身子查看,却发现衣袖上所绣御蛟图腾。 这是魔教的标志。 所有人的伤口皆是被利器一道割断,杀人者必定速度极快,武功精妙。 但却偏偏不一刀毙命,而是刀刀削骨剔肉,让人活活剧痛而死。 如此手段实在太过残忍冷酷。 罗孚深沉的眉眼中映照出微弱跳跃的烛火。 这般伤口的形状极为特殊,非剑非刀。 他能想到这世间的武器,唯有玄铁刀扇才能做到。 * 昏暗的祠堂之中,烛火摇曳,唐武紧闭双眼虔诚礼拜先祖,随后插上一柱香。 他一直告诫自己,玉机门兴盛至今是无数先祖呕心沥血换来的,绝不能断送在他的手中。 唐武自小所受的教育就是要将玉机门发扬光大,成为江湖第一门派。 他做到了,如今的玉机门是武林最具盛名的第一大派。 这是他放弃晚卿,放弃自由,戴上层层枷锁才换来的荣耀。 可现在他却有一丝迷茫。 当匆匆赶到房中,看到唐瑾在床上昏迷不醒,面色苍白如将死之人时,唐武脑海中第一个反应是惶恐。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惶恐差一点就与唐瑾天人永隔,还是在惶恐一旦唐瑾死亡玉机门后继无人的凄凉局面。 好像他对唐瑾的感情早已经融入于玉机门的兴衰盛败,掺杂了太多的利益和筹谋,让他都分不清区别。 怎么会这样呢?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他明明还记得当年抱起襁褓中尚且是婴孩的唐瑾时,心中涌现出的感觉。 那是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激动,仿佛雨后甘霖,沙漠逢春。 唐武望向眼前那烛光下庄严肃穆的层层牌位,撩起衣摆跪下,双手合十虔诚祈求道。 “祖宗在上,不肖子孙唐武愿折寿十年换我儿唐瑾无恙,执掌玉机门,光耀门楣,延续辉煌。” * 清晨,微凉的早风透过略敞的窗台拂过床帐,床角挂着的流苏穗子微微飘荡。 啁啾的鸟鸣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清淡的果梨香萦绕在鼻尖,像是少女温暖怀抱中熟悉的气息。 唐瑾纤长的睫毛轻颤如蝶,缓缓睁开双眼。 他望着素净的床顶帘账没有丝毫动作,像是还沉浸在梦中未曾苏醒。 裴元端着铜盆正要撩开床帐为唐瑾换洗伤口,见他醒了顿时惊喜道。 “少盟主您醒了!” 裴元喜极而泣,“您可算是醒了,您都睡了三日,小的还以为……还以为……” 唐瑾面无表情地抬眸瞥了他一眼,随即便又疲惫地阖上眼眸。 裴元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心下担忧道:“少盟主,您哪里不舒服?” 依旧无人回答。 裴元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那,那小的先帮您换药吧。” 这时,屋外忽然一阵喧嚣,女子娇俏又吵嚷的声音传入房中。 “玉律玉律,你同他们说说!凭什么拦着我!” 裴元听到吵闹连忙想出去唤他们离开,莫要吵到少盟主休息。 然而身后床帐一阵轻响,裴元朝后望去,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唐瑾跌跌撞撞地下床走到屋门前,费力撑着门框望去,阳光下一身红衣的姑娘正掐着腰同侍卫争吵。 恍惚间回到记忆中的午后,阳光也是如此耀眼,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少女雀跃地向他跑来,献宝似的将刚摘下的一朵小蓝花递上,嘴角的小梨涡灿烂晃眼。 “唐瑾,这个是送给你哒!” “寻常人撑不起蓝色的矜贵内敛,可你穿蓝色特别好看!” “唐公子——” 俏飞燕正在院中侍卫争执着,见屋子中唐瑾的身影眼前一亮,高喊道。 “唐公子是我,这些侍卫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找鱼虔,她人呢?” 她挥手喊着唐瑾的名字,然而房门处的那人却好似失了魂一般静静站在原地。 裴元已经从屋里赶出来为他披上披风关切道。 “少盟主,您的身体还未痊愈,还是先回床上休息吧。” 然而唐瑾没有回答,他抬头望向屋檐后灼眼的阳光。 凌乱的额发遮挡住他的眼眸,裴元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只听到唐瑾轻笑一声。 这笑声轻飘若无,像是嘲讽,却又像是咬下一颗生果,苦涩又绝望。 “她不会回来了。” 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我。 第74章 江湖风月(三十一) 裴元自小跟随唐瑾, 却从未见过他如今这副模样。 他其实很想问唐瑾,不会回来的那个人是鱼姑娘吗? 鱼姑娘为什么不会回来了。 可他望着眼前人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最终什么话都无法问出口, 只嗫嚅道。 “少盟主, 我们回屋吧。” 凉风吹过, 唐瑾扯出一个薄凉的笑容,转身朝屋中走去。 俏飞燕见唐瑾没理她,登时又气又急喊道。 “哎!大家好歹是朋友, 鱼虔不见我, 贾公子也一声不吭走了, 你如今又装不认识,一个两个都怎么了?” 裴元听到屋外的高喊声, 急得想出去让俏飞燕离开。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瞧着少盟主如今的模样,显然是跟鱼姑娘有关, 怎么能再受刺激。 然而唐瑾已经停下脚步。 裴元望着他因为虚弱而略显倾塌的清瘦身体缓缓直起,通身骤然充斥着暴戾的气息,仿佛与浓郁的阴狠黑气交融在一起。 院中俏飞燕气得跳脚, 但瞧了眼结实挡在身前的两个铁面侍卫也只得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 然而伴随着裴元一声惊呼,顷刻间她感到身后长风骤起, 衣角翻飞。 俏飞燕顿时奇怪地扭头望去, 还未等她看清发生了什么, 脖间猛地一痛, 整个人已经被掐住脖子, 脚尖离地提在半空。 唐瑾眸色黑沉如寒墨, 冷声缓缓道:“我记得你很倾慕贾少龙。” 俏飞燕费劲全力地想要掰开他的右手, 可是那只手就像是深嵌入她的喉颈的焊铁一般无法撼动, 让她丝毫提不起力气,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肺部的空气逐渐流失。 她张大口竭力想要呼吸,脑袋却因为缺氧而阵阵晕眩,只能艰难道。 “放,放开我……” 周围人已经被突变的场面震住不敢上前。 他们从未见过此时的少盟主。 未曾梳理的凌乱墨发在风中飘扬,他赤脚而立,眉眼阴戾冷漠,眼角通红,唇色却苍白如纸,像是久藏黑夜陡然暴露于烈日之下的阴魂恶鬼。 唐瑾看着俏飞燕痛苦窒息的神色,苍白的嘴角扯起一道诡异的弧度,声音低哑又诡谲。 “既然爱他,那你先去黄泉路上等他吧。” 少女的脸色已经发青,唐瑾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就在扭断她脖颈的那一刻,一道喝声伴随着雄浑的掌风而来。 “住手!” 掌风凌厉迎面而来,唐瑾如今身受重伤,不得不将俏飞燕甩开在地退避攻势,目光狠凝地望向匆匆赶到的两人。 “咳咳咳……” 俏飞燕捂住脖子费力地干咳,感受到新鲜充足的空气吸入肺腹才略微缓和。 罗孚道长望向她脖间狰狞的青紫,眉头略皱声音也带着一丝薄怒。 “飞燕丫头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倘若他稍迟片刻,此时躺在地上的便是一具脖颈折断的冰凉尸体。 何其歹毒! 唐瑾眉目阴冷,望向罗孚道长的眼中充斥着轻蔑和厌恶。 “与你何干?” 一旁的唐武见他不仅当初出手伤人,还如此挑衅罗孚道长,连忙打圆场笑道。 “瑾儿身受重伤,必定是还未清醒一时糊涂将这位姑娘当成了敌人,还好道长及时赶到才未酿成大错。瑾儿,还不快给这位姑娘道歉!” 罗孚道长听到这话哼笑一声讥讽道:“少盟主武功盖世,何时身受重伤,昨日不还同虔丫头商议亲事吗?” 唐武见一时情急说漏了嘴,只得尴尬圆道:“是旧疾复发,高烧未退。” 话音未落,一道毫不掩饰地嗤笑声传来。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时,唐瑾已经抛下一干人转身朝屋中走去。 “嘭!”地一道关门声响起,隔绝了屋外一切搅扰。 唐武见状略显尴尬地搓了搓手道。 “道长莫要见怪,都是晚辈教子无方。瑾儿他平日温和礼待众人,今日必定是烧糊涂了,待他身体痊愈,晚辈定然携子亲自上门向飞燕姑娘赔罪。” 罗孚自然不信这番说辞,他望向紧闭的房门神色凝重纠结,最终却摇了摇头挺起圆鼓鼓的肚子叹气道。 “罢了罢了,小老人我到底多年不问江湖事,本不该趟这趟浑水。” 他转头望向唐武淡淡道,“唐盟主,贵派庙高路远,我也不便再打扰,今日一别有缘再见。” 唐武听到这话连忙挽留:“罗孚道长,瑾儿只是一时不察,绝非有意迫害这位姑娘,道长莫要见怪才是。” “人命关天,在唐盟主看来只是一时不察吗?” 罗孚冷哼一声反问道,见唐武神色微僵,顿时一甩衣袖不再停留。 “飞燕丫头,我们走。” 一旁的俏飞燕听到这话,连忙捂着脖子踉跄地追上快步离去的罗孚道长。 “道长你等等我,咳咳……” 罗孚虽然恼怒,但听到俏飞燕的干喊声,脚下步子放缓等她。 俏飞燕累得气喘吁吁,竖起大拇指道:“道长,瞧着你这身体如此圆润,没想到脚程倒快。” 罗孚道长瞧着她还略微发紫的面色无奈道:“你如何去招惹唐瑾?” 俏飞燕的喉咙生疼,她揉了揉脖颈轻“嘶”道:“我没招惹他啊,谁知道他为何突然暴怒?” 见罗孚面色凝重,俏飞燕接着道。 “道长你莫要生气了,我觉得唐瑾人不错的,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罗孚道长快被她气笑了:“你差点命丧他手,如何还为他说话?” 倒是俏飞燕嘿嘿一笑。 “我知道我知道,我以海为生,这些年见多了各色商客。唐公子这个人吧虽然表面总是温声笑语,实际上的确不好相处,若是寻常我必然不会同他多相处。” “但相处久了就发现他其实也好哄得很,每次唐公子若是不高兴了,鱼虔只要撒撒娇哄哄,他便顿时消气,有时候甚至会自己偷笑。同行那一路上我都瞧在眼里,许是见多了,所以我对他也总害怕不起来。” 罗孚道长显然不信:“虔丫头能治得了他?” “一物降一物呗!” 俏飞燕咧开一口大白牙灿烂笑道,“徐婆婆不会武功,道长你这么多年不也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罗孚听到这话神色微怔,旋即摇头失笑感叹道。 “是啊,万物相生相克相伴于终,一物降一物呐。我活了这么多年,倒没你一个小丫头瞧得清楚。” 他松叹口气,“罢了罢了,这江湖终究不是曾今的江湖。我既已为隐士僧,何须再作江湖客。” 罗孚扭头望向俏飞燕,“不过飞燕丫头,这玉机门不是你的归宿,你便同我一道离开吧,路上也有个伴。” 俏飞燕听到这话却犹豫不决。 “可是唐公子忽然如此,鱼虔对我避而不见,贾公子也不见踪影,我总觉得有大事发生,如何放心得下。” 罗孚道长知她心善,语重心长道。 “丫头,你且听我一句。江湖绝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武林豪绅高门大族多有秘辛,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会波及整个江湖,绝非你一人可以左右。既然他们不想告诉你,一定有他们的理由和苦衷。与其掺入这趟浑水,不若早日抽身离去。你若当真想见他们,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之际,唐瑾和虔丫头就要成亲了不是,那时再会也不迟。” 罗孚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 白云苍狗,岁月如常。 他缓缓道:“我想在那之前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 “瑾儿,你怎么那般放肆?废了大的功夫才将罗孚道长请来参加群英汇,为玉机门树威,为伐魔之战立信,可如今得罪了罗孚道长,日后天下人会如何看你?” 唐瑾靠在床边,望向一脸急色的唐武,扯出一道讥讽的淡笑。 “树威立信?不若让罗孚继任盟主之位,不更能凝聚人心。” 唐武没想到他说话如此刻薄:“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唐瑾目光森冷道。 “没有罗孚又如何,我自能领军屠尽魔教。” 唐武从未见过唐瑾此时的模样。 他的神色无比冷漠,微弱的阳光投映在他的侧脸上,半明半暗,却隐埋不住他眉眼间的阴翳和暴戾。 明明是午后,可唐武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寒意。 然而唐瑾却没有再理会唐武,他起身淡淡吩咐道。 “裴元,准备药浴。” 裴元听到这命令怔在原地。 “少盟主,药浴虽然能祛瘀通骨最快地将您筋脉重铸,可这肌肤宛若灼烧火燎之痛非常人所能承受,而且需要连续药浴二十八天方得成功。许大夫说了,您的伤只要悉心调养,不出几年便能恢复,不必如此啊。” 唐武也眉头紧拧,他自然希望唐瑾能早日恢复,攻破魔教光耀玉机门。 但许大夫既然已言三年之内就能恢复,他便等得及。 魔教之顽疾本非一日可除,何必让唐瑾受这种苦楚。 然而唐瑾却只淡淡地又说了一句:“备药。” 见他异常执着,唐武想要张口劝说,却在看到他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那眼神他曾今见过。 阴郁,偏执,狠厉,强行压抑着仿佛随时会喷薄而出的疯狂。 虽让人心中生寒,却又不由笃信他所做所想必然成事。 唐武畏惧这个眼神,却又无比怀念。 不愧是她的儿子。 唐武沉默片刻:“你是为了虔儿吗?” 这个名字一出,他明显感到唐瑾一瞬僵硬的身体。 顿时,所有劝解的话语都消失殆尽。 虽然唐瑾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未言半句,可虔儿消失不见,看着唐瑾一直攥在手中的破碎荷包,唐武心中也有了些许猜测。 他低声道:“为父会暗地派人寻找虔儿,但大局当前,瑾儿,你怎可为一个女人自乱阵脚?” 唐瑾听到这话忍不出笑出了声,他幽幽抬眸望向唐武。 “就如你当初抛弃母亲一样吗?” 此话一处,周遭一片寂静。 唐武苦涩地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眼光躲闪不敢望向唐瑾。 “若是承受不住也不用勉强。” 说罢,他仓皇而逃。 唐瑾望向他狼狈离去的背影嗤笑一声,不知是在嘲讽唐武还是他自己。 裴元见连盟主都答应了要求,只得听命将药浴备好,关上房门。 温热的黑色药水像是充满欲望和挣扎的沼泽。 唐瑾褪去外衣浸泡其中,刺鼻的药草味令人作呕。 随着药物透过肌肤浸入体内,他的体温渐渐升高,眉头紧皱起,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肌肤像是被烈火灼烧,又像是无数蚂蚁撕咬开血管爬满筋骨,钻入肺腑。 唐瑾的面色愈加苍白,忍不住抓紧浴桶的边缘,清瘦的手指骨节突起嶙峋,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狰狞而可怖。 他剧烈的喘息着,脑中似乎又传来尖锐刺耳的声响,像是要将他的身体割裂。 唐瑾右手按紧额头,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让他承受不住地低吟出声,无意识紧咬住的下唇已经溢出鲜血,但疼痛依旧没有丝毫舒缓,每一分每一秒都似如身处炼狱。 剧烈的痛苦之中,唐瑾艰难地张开眼眸,透过朦胧的水雾望见浴桶旁的桌上放置的荷包。 丑兮兮的,沾染着污泞如同破布。 耳边似乎响起少女娇作的声音。 “唐瑾,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生气的时候就想想有我这么人美心善的小天使喜欢你,就不会生气啦。” “我爱你,唐瑾,在这个世上我只会爱你一个人。 “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人。” 他眼角通红,抿紧嘴唇伸手攥住荷包,而后仰面躺在浴桶之中,将荷包紧覆于脸上。 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果梨香,像是被少女温柔又依赖的环抱住身体,一如从前。 “鱼虔。” “鱼虔。” “鱼虔......” 他一声声轻唤着,声音微颤逐渐哽咽难辨。 荷包覆盖下,泪珠顺着脸颊悄然落入幽黑的水面之中消失不见,只余眼角尚未干淡的一道水痕。 屋中似乎有断断续续的轻泣声传来,在门口守候的裴元一愣。 他犹豫片刻,最终壮着胆子悄然贴着窗户的缝隙望去。 就见浴桶中,清瘦的少年蜷曲着身子,隐忍又委屈地哽咽抽泣。 像是一条蜷缩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的败犬。 作者有话说: 关于加更我思考了一下,因为手速实在不行,也为了保证文文质量,所以搞个硬性条件吧。 每五千收藏加一更,emmmmm鉴于完结可能也很难到五千收藏,所以作者收藏过500也可以加一更。 当然啦,如果平常有时间的话也会随机掉落二更的~ 第75章 江湖风月(三十二) “哗啦——” 平静的水面上水花飞起打破了屋中的沉寂, 浴池里露出少女修长匀称的身体。 花虔抹去脸上的水珠,趴在浴池边缘休息。 花珩这些日子总以公务繁忙为由不见身影,但花虔知道他在自己每夜睡着后都来看望过。 花虔小时候身体弱, 畏寒畏风却又睡觉不老实, 总是蹬被子。 有次因为夜里着凉受了寒发高烧烧到昏迷不醒。 但从那以后每天早上起床她的被子都盖得严严实实。 一开始花虔以为自己睡觉乱动的毛病好了, 后来才意识到是花珩每晚起夜为她掖好被角,即便是冷冬寒夜也一如既往。 印象中的哥哥温柔善良,事事为她考虑, 所以花虔始终无法相信他会变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巨大空荡的浴室台阶上站着两个侍女, 见花虔游上岸递上擦拭的毛巾。 “哥哥现在在哪里?” 侍女恭敬道:“回圣女, 这个时辰教主应当在诛道殿处理公务。” 花虔现在在魔教的身份是魔教圣女。 魔教向来尊崇强者,虽然花虔武功平平, 但迫于花珩的威压众人也无言可说。 花虔换好衣裳:“带我去见他。” 侍女听到这话有些犹豫:“可是教主吩咐过......” 花虔平静道:“你只管带我去,任何后果我自行承担。” 侍女见她执意前行,只好低头应下。 “是。” 魔教总坛建在一座山崖之内, 所有的建筑皆是巨石为柱,岩壁为体。 透过走道旁的窗台可以看到巨大的红色夕阳缓缓沉入远方朦胧的西山之下,精致丝罗织成的窗帘垂落于地, 在晚风的吹拂下悠悠飘荡。 花珩早已吩咐,除了诛道殿, 魔教之内任何一处花虔皆可畅通无阻。 花虔知道哥哥不让她进诛道殿并非不想见她, 而是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她。 真相被戳破的那刻总是极其残忍, 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她其实并没有生花珩的气。 因为花虔始终相信, 无论哥哥做什么都绝对不会想要伤害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如同她欺骗唐瑾一样。 花虔信任哥哥, 一如相信自己。 这是他们血脉相连、多年相依为命的羁绊和默契。 但她的确能够感受到哥哥对唐瑾的厌恶, 却一时不明白这厌恶从何而来。 这些天一人独处, 她也有了充足地时间去思考和梳理。 回忆着花珩所说过的话,他们重遇后的细节,还有提及穿越时他眼中的无奈和麻木。 花虔心中也逐渐沉重,她渐渐意识到花珩的不易。 自己不过来到这个世界一年而已,就已经几经生死,如果花珩真的来到这个世界七年,从一个灭门孩童到如今的魔教教主,他这一路上要经历多少的生死劫难,受多少的苦痛。 对于儿时的他们来说,即便父母去世,但他们依旧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度。 孤儿院尚且有遮风挡雨的一席之地,可在这个杀人如麻的混乱江湖,他们什么都没有。 晚风带着些许凉意,花虔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穿越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在这里每天要面临的是如何在刀光剑影中活下去,所谓的快意江湖,实际上换句话说就是仇杀,劫持,刀刀见血。 人命如草芥。 即便如浮萍镇那般躲避在偏僻海角的人们,也需要每日为官府的赋税发愁,同鲛人以命相搏才能换得一年的免税。 如果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是她,或许她早就疯了吧。 花虔咬住下唇,所以她要去找哥哥,同他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花虔始终不认为唐瑾的死是完成任务的唯一方法。 如果这个世界的混沌是在唐瑾杀死公子徽那一刻发生,那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每次重组后的世界都会发生新的变化。 杀死公子徽与其说是世界重组的起因,更像是故事的结果。 花虔琢磨着系统以前说过的规则。 【这个世界是按照男主设定的,只要男主的主线剧情不崩就不会影响世界运转。】 【世界线出错是在唐瑾击杀公子徽的那刻。】 如果故事线当真是发生在公子徽身上,完成任务的方式只是让唐瑾死去,那以系统超出世界规则的能力,根本无须费那么大的精力派出一批又一批的执行者。 将执行者送到十八年前,直接给还在襁褓中尚无还手之力的唐瑾一杯毒酒送上西天不就都解决了吗? 哪里需要费那么大的力气。 然而从花虔所穿越到的身体是早已死亡的鱼虔开始,黑晶玄铁被唐瑾所得,原着中本不该出现的罗孚道长出海,再到伐魔之战时间线提前,前期故事的发展早已被改变,但是世界并没有崩溃啊。 也就是说,虽然原着里公子徽和唐瑾于江湖相识结为挚友,但实际上这并不是公子徽人生的关节节点。 换句话说公子徽前期的主线剧情和唐瑾并不重合,只是在伐魔大战的那一刻两人的命运才真正纠缠在一起。 而以前的执行者之所以失败,要么是被唐瑾杀死,要么是无法阻止唐瑾杀死公子徽,从未有人成功尝试过让唐瑾放弃杀死公子徽。 所以并不能确定唐瑾的死就是阻止世界崩溃的唯一方法。 花珩所说的必须要在伐魔之战当天杀死唐瑾,前提也是在他认定故事线是在公子徽身上,而唐瑾必然要杀死公子徽的前提下。 她抬眸望向走廊外逐渐暗淡的天空思索着。 夕阳还未完全落下,薄红的晚霞依旧笼罩大地,但天边一角已经隐隐有弯月显现。 日月同辉。 花虔顿住脚步,她错愕地望向天空猛然想到。 如果实际上本就存在两条故事线呢? 如果在第一次世界崩溃的时候,在唐瑾杀死公子徽的那刻,改变剧情的唐瑾本身就成为了故事发展的主角。 那一切就不同了。 像是破开层层迷雾的一道微弱光亮,花虔心下激动,犹如抓住一道希望般迫不及待得想要找到花珩告诉他自己的设想。 突然,一道重物摔地的巨响从刚刚经过的房门中传来,紧接着是哗啦的碎裂声。 花虔停下脚步扭头望去,奇怪道:“什么声音?” 见她望向房门,前面引路的侍女回答道:“回圣女,这是玄护法妖婉大人的房间。” 妖婉? 想起印象中那个清纯与妩媚交融的面容,花虔忽然想到花珩说过当初洛无邪是被妖婉带走。 她眼中划过一丝怀疑,与此同时,房中的声响愈加激烈,哐哐当当响个不停,还伴随着极其微弱的挣扎声。 这声音......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花虔迟疑片刻,最终悄然靠近,贴着房门静静凝听。 顺着石壁传来的声音更加清晰。 是支吾的叫喊声。 “来人啊......放开我!来人......” 这声音越听越耳熟,这是…… 花虔一瞬瞪大眼睛,不顾侍女的阻拦推开房门,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倒在地上。 他整个人脸朝地趴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反绑住拴在床角。 地上已经被扫下乱七八糟的桌椅用具,连半身铜镜都碎裂满地,可见地上那人拼了命的想要挣扎起身。 听到门开的声音,那人抬头望来。 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张清秀无辜的面容,上面还印着几个暧昧旖旎的红印。 卧槽,果真是洛无邪! 看到花虔的那刻,洛无邪怦然爆发出希冀,犹如看到亲人一般泪眼汪汪又惊喜地喊道。 “鱼姑娘救我!” 花虔连忙走上前将他手脚上捆绑的绳子解开。 “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洛无邪揉了揉红肿的手腕:“此事说来话长。” 他忽然焦急道,“鱼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魔教总坛,太危险了!我们得快些走!” 花虔倒是一脸淡定:“……我知道,但是也不必那么着急。” 毕竟现任魔教老大是她哥。 洛无邪却以为她在害怕,顿时信誓旦旦道:“鱼姑娘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花虔:“……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洛无邪见她瞧着自己的衣服,低头一看,就见胸前衣衫半敞,甚至若隐若现的露出两点。 他脸一红,连忙手忙脚乱地将衣服合上,抓起地上凌乱的外套飞速套好。 花虔望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摸着下巴道:“你是被妖婉带到这里来的?” “嗯。” 洛无邪脸色通红,支支吾吾又有些丧气道:“我,我又被妖婉姑娘骗了,她把我带到这里,想……想……但是我不……所以就绑住我……” 见他艰难启口,花虔猜也猜了出来,了然地替他说出口。 “妖婉想轻薄于你,但是你抵死不从,誓死守住完璧之身,所以被她惩罚绑住□□。” 洛无邪听到这话顿时小鸡啄米般点头:“鱼姑娘你真,真聪明……” 花虔:“……” 看着眼前脸红似充血的洛无邪,花虔额角略抽。 唐瑾和哥哥的恩怨还没弄明白,这又来了个傻白甜。 脑壳疼。 第76章 江湖风波(三十三) 但烂摊子已经在这了, 花虔叹了口气,拍了拍洛无邪的肩膀。 “你跟我一起来吧。” “哦哦。” 洛无邪听到这话连忙抱起墙上挂着的斩月刀跟着她一块出去。 门口的侍女见花虔竟然直接闯入了妖婉的房间脸都吓绿了,如今见她又要把房中人带走, 顿时紧张道。 “圣女, 玄护法吩咐过, 进了她房间的俘虏旁人不得带走,否则……否则……” 花虔知道她担心受到牵连:“你就当没看见,我自己去找哥哥就行, 你回去吧。” 见那侍女犹豫着不敢走, 花虔只得无奈地找了个理由为她制造不在场证据。 “我有些冷, 你回房帮我拿件披风来。” 侍女顿时如遇大赦,松了口气恭敬应下后立刻退开。 洛无邪瞧着侍女仓促离开的身影, 朝花虔好奇问道。 “鱼姑娘,方才那位姑娘为何叫你圣女?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被人抓进来的吗?我们怎么出去啊?” 他走一路问了一路, 花虔心里装着唐瑾的事情无心想其他,边走边敷衍道。 “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圣女, 哦,我一睁眼人就在这里了, 啊, 你放心, 很快你就能出去了。” 两人穿过长廊沿着石阶层层向上, 很快他们就到了诛道殿。 花虔望向守在殿门外的守卫道:“我要见哥哥。” 守卫恭敬行礼却拒绝:“圣女大人, 教主吩咐过无关人等不得进入诛道殿。” 花虔并未多言为难他:“我知道了。” 旋即她直接抡起洛无邪的斩月刀横在脖间, “那就让哥哥出来见我, 否则我血溅当场。” 守卫们见她突然发难顿时惶恐, 紧张得手足无措,却又不敢上前夺刀。 教主对圣女很是重视疼爱,要是当真伤到了她那后果不堪设想。 守卫二人正犹豫不绝,花虔见他们被恐吓住,刚想趁机推门而入,没想到身后的洛无邪见她要自戕,登时惊得面色发白,焦急扑上前夺刀高喊。 “鱼姑娘,万万不可啊!” 他动作生猛,花虔见他快扑上来吓得赶紧将刀挪开。 卧槽这可是开了锋的真刀,稍不留神就会要人命的! 然而刀刃锋利,刀身又重,两人争夺间她反应再快脖颈上也被划了一个小口子。 长刀掉地,花虔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这愣头青,捂住伤口咬牙低声道。 “我就做做样子你他妈抢什么抢?!” 洛无邪一愣:“啊?” 瞧着他傻里傻气的模样,花虔气得额角抽搐。 她是脑子有病才会真要自戕! 一旁的守卫面面相觑,花虔望向他们一时也有些尴尬。 再把刀捡起来架脖子上吧,一招也不好用两次。 花虔正琢磨着要不要找根绳子来上吊试试,就在四人僵持之际,石门缓缓打开了。 门内昏暗的光线中露出一道高鼻薄唇、眉目精致的修长身影。 守卫见到来人顿时后退恭声迎道。 “教主。” 唯有洛无邪听到这个称呼连忙条件反射地挡在花虔身前。 魔教教主,那可是武林之中闻风丧胆极其危险的人物。 虽然眼前的人看着不过年长他们几岁,但是每一任教主换位都会引来魔教血战,能够在魔教内乱中登上教主之位的人,绝非良善之人。 鱼姑娘怎么会同他扯上关系? 花珩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洛无邪望到花虔脖间微微渗出血迹的伤口上,面色略沉,扭头瞥向一旁的守卫。 花虔见他神色不好,连忙道:“就蹭破了点皮,我吓唬他们呢。” 这些日子她也听侍女说过不少关于花珩在魔教的“光辉事迹”。 能让一众教众心服口服,连血蝠和妖婉那种变态都自甘称臣,至少花珩在魔教之中不会是什么菩萨人设。 她旋即指了指身前的洛无邪接着道。 “哥,洛无邪是我的朋友,他曾今救过我,妖婉妄图□□他我不能见死不救,你放他走吧。” 花珩听到这话,看向一脸警惕浑身紧绷却没有丝毫怯懦的洛无邪。 恍然想起当初唐武大寿那天,他在浮香院窥探时见过这小子一面。 花珩倒是没有丝毫为难,反而温声道。 “多谢洛二公子出手相救舍妹,在下会派人将你安全送回铸剑山庄,妖婉以后也不会再纠缠你。” 洛无邪本来见到花珩的那刻浑身戒备,都准备好跟他拼死一搏了,没想到来人居然温声柔语,礼待有加,丝毫没有传闻中阴狠毒辣的作态。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傻傻说了句:“哦,谢,谢谢。” 直到花虔道:“你可以回家了。” 洛无邪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转身望向花虔:“我们一起走吗?” 他虽然不聪慧,但听着一路上遇见的魔教中人对花虔毕恭毕敬的称呼,也知道花虔的身份绝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花虔摇了摇头:“我不走。” “那我也不走。” 洛无邪果断而郑重道,“鱼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交友以义不以财。你是我的朋友,又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这份恩情在下没齿难忘。魔教如龙潭虎穴,危险重重,我绝不能只顾自己而舍弃朋友。若你不走,那我就留下来保护你。” 花虔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很是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人一生平安,但我觉得现在你更需要被保护。” 妖婉可是一直惦记着你白嫩嫩的□□呢。 洛无邪显然也想到了妖婉,他面色顿时纠结无助,但思忖片刻,旋即心一横咬牙道。 “士为知己者死,我,我不走。” 一旁的花珩望向他的目光倒多了些赞赏。 知恩图报,有礼知节,颇有君子侠义之风。 是个好孩子。 就是人有些傻。 花珩开口道:“既然如此洛二公子便留下吧,你同花花在一起也能说话解闷,洛二公子放心,魔教之中无人会刁难于你。” 洛无邪没想到魔教教主居然如此好说话,傻愣愣道:“多谢关照。” 花虔见他一脸傻样,抽了抽嘴角也不再多说。 反正既然花珩都承诺洛无邪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他留在这里于自己而言也没什么,不然以这傻小子愣头青的劲儿,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花虔心里叹了口气,某种意义上来说,洛无邪当真是个不知何时爆炸的定时炸弹。 洛无邪的归处解决了,花珩便望向花虔道:“进来吧。” 花虔听到这话又拍了拍洛无邪的肩膀:“你在外面等我。” “哦哦。” 知道魔教教主是花虔的哥哥,又见花珩并非传闻中的嗜血残暴,洛无邪便没有要跟着进去,只听话的乖乖守在殿外。 殿门再次合上,洛无邪抱着斩月刀靠在墙上,见一旁的两个守卫一句话也不说,没多久就耐不住好奇问道。 “守卫大哥们,敢问二位怎么称呼?” “你们为什么会来到魔教啊?” “能成为魔教教主的守卫那二位武功一定很厉害吧?敢问师从何派啊?习得何功?” 两位守卫大哥饱受话唠的折磨,这人方才才谩骂他们魔教众人皆是洪水猛兽,如今又来套近乎,若是寻常时候早就提刀相见了。 奈何方才教主吩咐要对他礼待有加,他们只好忍耐,翻着白眼往一旁靠了靠远离他。 然而洛无邪见他们朝旁边靠去,以为是专门给他留了个位置好聊天,顿时站到他们身边接着道。 “二位大哥,你们的家人呢?” “若是遇到心仪的姑娘,魔教会举办婚礼吗?魔教的婚礼是什么模样啊,我还当真未曾见过。” “二位大哥,魔教在江湖上名声败坏,绝非归居之所,要是你们不嫌弃,日后我愿意为你们引荐安身之地,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呐。” 其中一人最终受不了了,“噌”得亮出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 洛无邪顿时闭嘴。 世界清净了。 * 花虔跟随花珩走进诛道殿内,望着里面的陈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大殿内不似她的房间精致奢靡,轻纱拂动。 这里虽大却极其空旷,连隔断视线的屏风都没有,除了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和一张床,唯有排排烛光。 显得孤独又压抑。 花虔记得花珩很喜欢植物,家中的每个阳台都摆满了花盆。 花珩除了赚钱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养花,浇水施肥,除虫裁叶,每一样都亲力亲为。 他说过喜欢看种子破土而出,青涩的芽苗在精心呵护下逐渐长出芽苗,花苞,在金灿的阳光下绽放,宛若希冀。 可是诛道殿内没有阳光。 花珩将桌上累累的长卷摆放到一旁,为花虔斟了杯茶笑道:“怎么突然来找我?” 一如从前从繁忙的公司事务中抽身,抬头望向她笑道:“今日又研制了什么新菜?” 花虔望着他含笑的面容,却能感觉这温柔背后的略微局促。 原先想要说出的话像是梗在喉间,一时间难以启口。 她想说哥哥或许错了,并非一定要杀死唐瑾才能结束一切。 她想说唐瑾曾今救过她,她不想让唐瑾死。 可望着这座空荡寂静的大殿,明明未饮半滴茶水,花虔的心里却忽然涌上一股苦涩。 她最终哑声问道。 “哥,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第77章 江湖风月(三十四) 花珩捏着杯子的指尖一顿, 茶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遮挡住他的神色,让他的面容显得朦胧不清。 花珩喝了一口茶,笑道:“那都不重要, 以后就都好了。” 花虔见他不想提及过去, 咬了咬下唇不再多问。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哥哥, 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却总觉得有些奇怪之处。一开始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像游戏一样攻略任务。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 为什么系统给你的身份会是公子徽?” 公子徽是主线人物, 是整个故事的主角。 如果当真如系统所说,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故事按照原剧情继续下去,整个世界才能正常运转, 那花珩取代了公子徽活着,代替了他这七年来的全部经历,等到他们完成任务离开之时, 这个世界的公子徽还存在吗? 如果公子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依旧会崩溃。 而如果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只是如同游戏程序设计的一般而活,唐瑾的黑化只是bug, 那也根本说不通。 因为每一次的执行者所穿越的身体是不一样的,每一次世界都根据他们的行为发生变化, 再强大的代码也无法设计出这么精密复杂的世界。 更何况如果花珩离开后的公子徽依旧能像原着中那般活着, 就说明他根本就不是真实的人, 只是一具□□作的傀儡。 那系统的攻略任务就没有丝毫意义。 花虔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解释。 “这里根本不是小说的世界, 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脑海中响起一四三八的电子音。 【滴——恭喜顾客发现隐藏信息。】 花虔:【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四三八解释道:【每个世界都有其各自的命数, 这是由数以亿万的生命线所交织而成, 所有生命线汇聚成的长河就称之为天道。一般情况下, 当生命线出现异常时世界会自动修复,即使有些波折异样,但最终历史的走向不会受到影响。可是总存在着一些异类,他们的气运与整个世界交织,如果命数出现改变影响到的会是整个天道,公子徽便是其中之一。】 【从唐瑾杀死公子徽的那一刻,天道就被改变。不仅如此,唐瑾血洗魔教和武林各大派影响到的命格数不胜数,牵扯到的不仅是当下人的命运,而是整个世界的走向。】 花虔听着系统的解释,只觉得惊心动魄。 她不禁想到:【如果当真如此,那说明执行者就是代替了原身活下去,鱼虔因为是普通人,所以她的命数可以改变,花虔也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攻略唐瑾,但是穿越到公子徽身上的花珩却必须要按照公子徽的命格走下去,经历他人生的每一个关键节点,即便任务完成之后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一四三八:【没错,系统将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编撰成小说上传到其他世界的平台,挑选合适的人选执行任务。我们派遣过许多执行者,想过无数方法阻止唐瑾但都以失败告终,无可奈何之下才选择了让执行者穿越成为公子徽。】 花虔不解:【既然你们能选择执行者穿越到公子徽的身上,那为什么不能直接穿越到唐瑾的身上,这样一切不都解决了吗?】 一四三八:【系统的权力也只能在天道之内行使,唐瑾是改变天道的人,顾客可以理解为系统bug,系统无权操控他,所以只能通过寻找外力消除bug,让一切恢复正常。】 操控…… 花虔突然觉得可笑荒诞。 她和哥哥,还有无数执行者以及所有被穿越的原身,就是这样毫无选择地被操控了一生。 【你们太过分了。】 一四三八沉默片刻,以往欢快的电子音此时也有些低沉。 【对不起,但这是系统计算出的最优解。好在这次系统在你们身上看到了希望,你们是至今存活最久的执行者,只要伐魔之战当日唐瑾没有杀死公子徽,那任务就圆满完成,不会再有新的执行者被牵扯其中,系统会将你送回原来的世界。】 【那哥哥呢?】 【花珩暂时无法回到原世界,根据原着剧情,公子徽归隐山林,五十年后善终,五十年之后如果他愿意便可以回到现代。】 五十年…… 即便完成任务,还要再等五十年。 花虔攥紧手掌,她能想到这些,聪明如哥哥又怎么会想不到。 她抬头望向哥哥,长桌后端坐的花珩面色平淡,显然早已知晓一切。 他放下茶杯:“这里的确是真实的世界,系统不会插手违背世界的规则,所以在这里死亡就意味着真正的死亡。我知道你今日找我是想说什么,但是花花,我不能把我们的性命交托在一个疯子手中,杀了唐瑾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花虔喃喃道:“可是系统告诉我,即便完成任务你还是要留在这里。” 花珩却轻笑一声,风轻云淡道。 “七年都熬过来了,五十年也不过弹指一瞬。我会让系统将我送回到你回去的瞬间,哥哥不会让你等待的。” 花虔看着他一如往常平淡又温柔的神色,仿佛在说着一件轻而易举的决定。 她想她明白花珩为什么会厌恶唐瑾。 这七年里,花珩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决战的那一天,等待着任务结束的时刻。 或许回家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也是他独自一人在这风雨漂泊江湖中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他厌恶唐瑾,厌恶这个始作俑者,厌恶系统,也厌恶成为公子徽的自己。 花虔口中一片苦涩,她摇了摇头。 “哥哥,我明白你的感受,当我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就想回家。家里有电脑,有手机,有自由,没有草菅人命惶惶不可终日。但我知道,最重要的是那里有你。独自一人面对着陌生的世界有多可怕我很清楚,所以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她的眼角湿润,轻声哽咽道,“无论是小说还是现代,虚假还是真实都不重要,只要我们在一处就是回家了啊。” 花珩没有看她,他垂眸望着飘渺如烟的茶雾许久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流动缓滞,不知过了多久,花珩才缓缓问道。 “花花,你爱唐瑾吗?” 花虔怔住,她不知道花珩为什么会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然而花珩的问题却如落珠般抛向她,让她无处可逃。 “事已至此,你觉得唐瑾会放过我吗?” “以唐瑾的心胸,连当初一面之缘的贾少龙都要除之后快,他会容忍你凭空而出的哥哥吗?” “一个心中埋藏着野兽的怪物,自小的夙愿就是血洗武林,你又有何把握能让他放弃筹谋多年的计划?” 花珩直视着花虔,像是要看到她的内心,一字一顿道。 “花花,哥哥不想让你为难,所以一切由我来做就好了。” * 花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诛道殿的。 花珩的问题像是一根根长针避无可避地刺入她的心中,泛着细密绵长的痛楚。 他说的没有错,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的把握能说服唐瑾放弃。 唐瑾爱她吗? 或许就像他儿时养的东海鳄,利用的时候宠溺无边,一旦违背了他的意愿,让他处于危险之中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处死,还要被抽筋剥皮收藏起来。 这不是爱,是扭曲的占有欲。 唐瑾怎么可能会为了她放弃血洗武林。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她和花珩失败了,不仅仅是他们会死,接下来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卷入其中。 花珩的计划的确是最果决,也是成功率最高的。 可结果却注定要有人因此丧命。 浑浑噩噩地出了诛道殿,却不见洛无邪的身影。 花虔向守卫问道:“洛无邪呢?” 守卫未敢多言,目光却望向一侧拐角。 花虔朝他目光所向的方向走去,转过拐角就听到一道羞赧的挣扎声。 “妖婉姑娘,我,我绝非轻浮之徒,还请姑娘自重。” 妖婉娇媚的笑声随即传来。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子弟本姑娘可见得多了,嘴上一个个都是正人君子,背地里玩得花样可多了。只有你这么傻的,才将那些教条规矩当成圣旨。乖,听姐姐的话,姐姐教你行快乐之事,保准让你入云下海,醉生梦死。” “不不不,在下不甚酒力。” 花虔朝声音处走去,就见偏僻无人之处,妖婉将洛无邪抵在墙角撩拨。 她一手撑着墙壁,娇唇已经吻上洛无邪的脖颈,留下一道红印。 洛无邪似是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脸都憋得通红,看见花虔顿时犹如望见救星降世。 “鱼姑娘救我!” 花虔此时心情不好,没精力耍宝。 她望向妖婉淡淡道:“你若是真心喜欢他,便该尊重他。” 妖婉几次三番救下洛无邪,将他带回魔教,即便洛无邪抵死不从也并不杀他而只是□□他让他屈服。 这绝非妖婉一贯的风格。 如洛无邪这般至纯至善之人,对于身处黑暗中的魑魅魍魉来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妖婉喜欢上他并不稀罕。 听到这话,妖婉却并未松手,她偏头望向花虔,眯起双眼勾起一道妖媚的笑容,似是嘲讽。 “圣女与唐少盟主倒是两情相悦,又有尊重可言吗?” 看着花虔一瞬怔住的神色,她嗤笑一声。 “圣女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未捋清,又何必插手他人□□。”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小唐就出来啦 第78章 江湖风月(三十五) “鱼姑娘, 你怎么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啊?” 洛无邪撑着下巴望向怔怔坐在床边只字未言的花虔,有些担忧道。 方才幸好花虔出手相助,坚决从妖婉手中将他救下。 妖婉虽然是魔教玄护法, 但到底畏惧花珩, 僵持良久, 她最终放弃将洛无邪带回房,避免了羊入虎口,痛失贞操的悲惨命运。 可是自从回房后, 花虔却一直没有再说话, 只一个人靠在床边发呆。 花虔此时心乱如麻。 她想着花珩和妖婉方才所说的话, 心里想要回避却知道已经避无可避。 她一直都告诫自己,唐瑾对她的感情是占有欲, 是扭曲的,是病态的。 可至始至终她都在刻意回避自己的感情。 她爱唐瑾吗? 最开始花虔只是想回家,所以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唐瑾信任她, 最终让唐瑾放弃杀死公子徽,恢复世界线。 花虔对他只有利用和欺骗,所以她不在乎唐瑾如何想她, 对待她。 因为在她看来,唐瑾只是一个长得好看些的攻略对象。 她也玩过不少攻略游戏, 想要攻略有难度的对象总是需要受些挫折, 这是每个游戏里都默认的关卡设置。 可是相处的越久她就越迷茫, 唐瑾的喜怒哀乐都是真实的。 他会吃醋, 会撒娇, 会因为自己维护他而开心, 会因为以为自己嫌弃他而生闷气, 也会因为自己喜欢他制作的武器得意雀跃, 甚至会喝醉酒后撒娇。 他是真实存在的。 脑海中浮现出地牢里少年手臂鲜血淋漓,眼角通红含泪的模样,明明眼中满是委屈和悲戚,却又倔强得不肯认输。 花虔呼吸一滞,忍不住闭上眼睛。 她又想起昏暗波澜的海面下,破开水面而来的天光。 还有星河夜幕之下,海风微凉,少年的背笔挺,背对着她处理手臂上狰狞的伤口。 烈烈燃烧地篝火噼啪炸响,橙红色的火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深邃的阴影。 不论她如何回避,都无法否认唐瑾在给了她承诺之后,的确没有再伤害过她分毫。 即便,即便自己用唐瑾亲手为她制作的武器打伤了他,他也始终没有伤害自己。 花虔最终叹了口气。 她想,她是喜欢唐瑾的。 只是这份喜欢掺杂了太多的欺瞒和利用,让她也无法分辨。 妖婉所说,她和唐瑾之间没有尊重可言。 乍听之下,唐瑾的病态和霸道将她囚禁在怀中天地,可事实上,她尊重过唐瑾吗? 她的讨好和顺从都是在利用的前提下,像是哄着宠物一般的哄他,随时准备着在任务完成时抽身而去。 在唐瑾将自己最真实的模样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她面前时,在唐瑾期盼着与她的未来时,她想的却是没有他的生活。 一个病态的少年,他的确卑劣而伪善,唯独将一腔赤诚留给了自己。 但在这场感情中,花虔连真诚都做不到。 诚然花虔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错的,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为了回家,为了生存,她只能那么做。 如果重来一次,她也依旧会利用唐瑾。 但是想到唐瑾在知晓她名字那刻一瞬失去血色的面容,她觉得心口宛若钝刀划割。 花虔咬紧下唇,她还是会心痛。 “鱼姑娘,鱼姑娘?” 洛无邪的轻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花虔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道:“怎么了?” 洛无邪望着她苍白的脸色目光关切。 “鱼姑娘,你的气色看着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花虔微微摇头:“我没事。” 她顿了顿,心中紊乱的思绪无人可诉,只能望向洛无邪娓娓说道。 “如果有一只孤狼,它生性孤傲冷漠。有一天它遇到了一个上山采药的小女孩,一开始它想要咬死这个女孩,但是相处之后他却选择与她共生,甚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愿意舍命保护她。 可孤狼依然厌恶人类,处心积虑地想要将全村的村民都咬死。村民趁孤狼外出狩猎时将女孩带回村里。孤狼发现后,便要下山咬死所有的村民。但是村民已经提前布置好了陷阱等待着孤狼。女孩不想让孤狼死,可如果孤狼不死,那它就会杀死村民。洛无邪,你说女孩该怎么办?” 洛无邪听着这故事,挠了挠脸颊显然有些奇怪。 “孤狼为什么厌恶人类?” 花虔道:“它天性如此。” “可它却保护了人类女孩啊。” 花虔听到这话不解,却听洛无邪解释道。 “既然它能保护人类女孩,那说明它也并没有对人类厌恶到非死斗不止的境地。能容一人,便能容万物。人人都言狼族狡诈,但那是因为人类与其为敌,所以所见自然皆是厌弃。可万物相处,皆是将心比心,有时候只是方式出了问题。” 他笑道,“万事相通,就拿驯马来说,自小爹爹就告诉我,每一匹马都有自己的脾性,光是想要用强硬的手段驯服它是不行的,有些马畏惧鞭笞,可有些马却脾气倔强得很,想要驯马,就应该根据马儿自己的习性和爱好来驯服它。” 方式出了问题? 花虔思忖着,她一直以来想到的都是将唐瑾的三观给掰正,但是显然唐瑾完全不吃这套。 直到火烧山寨那晚,她被唐瑾的骤然爆发吓到一度退缩,只求苟命,之后即便有所缓和,但心中对唐瑾依旧是有畏惧的。 她从来没想过以唐瑾与寻常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应该如何去教导他热爱这个世界,也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厌恶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花虔忽然茅塞顿开。 方式有问题,换句话说就是并非绝境。 虽然现在唐瑾应该快要气疯了,一切看起来都已经无法更差,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嘛,即便最后依旧要兵戎相见,她也要尽力去尝试。 花虔拍拍脸重振精神给自己打气,她在唐瑾那个小变态手里活这么久,比得上油锅里滚三滚,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笑着按了按洛无邪的肩膀:“洛二公子,虽然你武功平平,人也傻得冒泡,但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处的嘛。” 洛无邪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夸赞自己,但他见花虔心情好了,便也笑道。 “人各有所长嘛。” * 随着最后一缕天光的消散,夜幕笼罩住噬魔山。 魔教总坛犹如一座狰狞的巨蟒,盘旋在噬魔山头。 晚膳之后,花虔便撵走了所有的侍女,撸起袖子开始收拾包袱。 洛无邪见她忙里忙外的,顿时也七窍通一心地悄声问道。 “鱼姑娘,咱们是要逃跑了吗?” 花虔一边往怀里揣上珠宝首饰一边纠正。 “什么逃跑说得那么世俗,咱们这是携款旅游。快,你也装点首饰在身上,不然没路费。” 花虔想清楚了。 如果她经历过花珩的七年,或许她会比花珩的执念更深,所以她理解花珩的选择,也不会阻止他的计划。 但她的选择不是如此。 花虔始终不认为杀死唐瑾是最优解。 而且…… 她看到了唐瑾的变化,即使这变化微乎其微,她也感受得到唐瑾的炽热,即使这份炽热是病态的。 但是她的确感受的到。 所以她无法看着这个孤傲的少年一步步走入陷阱之中。 但她同样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唐瑾杀死哥哥,血洗武林。 疯子就要用疯子的方式来救赎。 花虔要赌一把。 就赌如今的唐瑾,究竟是一匹心中藏着爱意的孤狼,还是注定嗜血为生的怪物。 如果赌赢了,她心甘情愿被唐瑾纠缠,一生为牢,相伴到老。 如果赌输了,她就一把刀捅了唐瑾,也算是她能做的最后的努力。 花虔想,对于唐瑾来说,比起死在花珩手中,他应该更愿意死在自己手中吧。 既然唐瑾是个疯子,她就陪他疯一回。 等到夜入子时,万籁俱寂之际,花虔和洛无邪两人捻手捻脚的避开守卫朝魔教地下的密门走去。 手握原着,她知晓魔教地下室有一个密门可以直通山外。 哥哥现在正在同魔教众人商议对抗武林盟事宜,等到他们跑出后山,即便派人来追也要费一番功夫。 然而计划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忍的。 两人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避开层层守卫,眼见密门只有一步之遥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如鬼魅般从头顶轻拂过落于身前挡住了密门。 这道身影极其怪异而扭曲。 他像是没有脖子,整个头缩在胸膛里,连抬头都显得费力。因为头颅前倾,他的背部肩胛高高拱起,整个人犹如一只缩在黑壳中的乌龟。 洛无邪见来人诡异,顿时拔刀护住花虔。 然而那人对他的警惕就没有丝毫的畏惧,仿若在看孩童嬉闹一般低笑一声。 他的嗓音嘶哑如老妪,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男女。 “圣女请。”他恭敬道。 花虔望着他半面狰狞如刀割肉糜的脸,按下洛无邪手中的长刀,仰脸甜甜笑道。 “右护法见笑了,我们只是出来散步消食。” 那身影却并未有丝毫或含笑或恼怒的异色,他只平静地又恭敬重复了一遍。 “圣女请。” 花虔笑呵呵:“这就回去。” 说罢,她拉着洛无邪转身离开朝台阶上快步走去,仿若身后有鬼影追撵。 洛无邪奇怪道:“鱼姑娘,我们不走了吗?” 花虔扯了扯嘴角。 还走个屁啊! 右护法玄武都出马了,哥哥必定早就知晓他们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以为能写到小唐出现的,结果得下章了尴尬……回忆里的小唐,算出镜吗…… 第79章 江湖风月(三十六) 右护法玄武, 魔教教主的左膀右臂。 五年前被十四岁的唐瑾一掌打折脊梁,虽命大逃过一劫,但从此身体畸型扭曲, 喉咙也被暗器所伤, 声带破裂, 嗓音嘶哑如老妪鸦啼。 加之他早年间被仇家毁容,整个人面目可怖,犹如恶鬼。 原本玄武武功尽废, 但却机缘巧合偶得一本邪()功秘籍, 修习后武功大增。 虽因为筋脉受损身形异样无法精进至大成, 却也位居武林一流高手之位。 在魔教之中除了教主,便是他的威望和武功最甚。 “你是说, 方才那人就是魔教右护法玄武?” 房间里,洛无邪惊讶道。 花虔抱着床杆无奈地点了点头。 玄武此人心狠手辣又与唐瑾有仇,花珩派他前来, 明显是为了告诫她不要生事。 想来哥哥早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他们了。 花虔叹了口气,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洛无邪问道:“那咱们之后还逃吗?” 花虔摆了摆手也有些气馁:“从长计议。” 至少他们这次暴露了,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一时半伙逃不了。 得好生琢磨琢磨。 两人闲聊间,房间的石门缓缓打开, 露出花珩艳丽的面容。 他越过洛无邪款款走到床边, 半蹲下身子望向花虔。 “花花, 不要让我难做。” 花虔正视着他缓缓道。 “哥, 我正是因为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才要自行离开。我知道你铁心要杀唐瑾, 我也不会阻拦你。但在此之前, 我也想用我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亦是我作为执行者的权力。” 花珩听着她这番郑重其事的话语, 并没有拒绝也没有认同,只轻声问道。 “你所言的方式有几成把握?” 花虔抿了抿唇:“没有把握。” 她的方式不过是以命赌命。 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唐瑾身上,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余地。 花虔深吸一口气,“但这总归是一条出路,如果我成功了就不会有人再受到伤害。如果我失败了,哥哥依旧可以按照计划杀了唐瑾结束这一切。” 花珩听到这话却轻叹摇头道。 “所以我不能让你去。你愿意相信唐瑾,但他不值得我相信。” “花花,我不可能看着你赴死。” 花珩起身想要离开,然而衣角一紧,一只手固执得不让他离去。 花珩回首看去,就见花虔抓住他的袖子。 她抬起眼眸望向花珩,语气平静而坚定。 “哥哥,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 这番话让花珩身子微顿住,他目光复杂地望向花虔,始终无法理解。 “一个疯子而已,值得你豁出命救他吗?” 他指向一旁的洛无邪道,“就连这傻小子都比他值得托付。” 洛无邪:“?” 花虔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放手,只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紧紧盯着他。 两人僵持许久,见她目光中的倔强,花珩最终败下阵。 他叹了口气。 “好吧,我答应你。但在我的立场,我不会放你离开。若你能凭自己离开这里,我也不会阻拦。” 花虔眼前一亮:“好,一言为定!” 花珩看着她眼中的星河,微微晃神,他眉眼轻敛,伸手揉了揉花虔的脑袋便转身离开。 得到了花珩的承诺,花虔顿时又有了动力。 如今已是初冬,魔教所处嗜魔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冬日大雪覆山,更是隐蔽艰险,武林盟不可能选在冬日攻打魔教。 事实上不论是原着,还是之前唐武他们商议的伐魔之战都是安排在来年开春之际。 所以她有充足的时间想办法离开魔教。 虽然花虔也知道如今密门被发现,她和洛无邪两个武功废柴想要离开魔教困难重重,但天无绝人之路嘛,总是要向好的方向看齐。 她连最坏的准备都做好了,还要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想到这里,花虔精神了不少。 她见从方才就站在一旁望向自己欲言又止的洛无邪,知晓他必定是疑虑万千,心痒难耐,便盘腿坐在床上笑眯眯道。 “你问吧。” 洛无邪见她主动提及,顿时将憋在心里的疑惑滔滔倾倒而出。 “鱼姑娘,你不是鱼清文先生的女儿吗,为何会成了魔教圣女?” “魔教教主又为何是你的哥哥?” “你们方才提及的唐瑾是唐少盟主吗?” “魔教教主要杀唐少盟主,少盟主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花虔见他小嘴叭叭问个不停,清了清嗓子,一脸讳莫如深道。 “此事说来话长。” 且听我慢慢给你编。 * 离开花虔的房间后,花珩看着在身后缓缓合拢的石门,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暗色。 夜幕已深,他并未回诛道殿,而是立于嗜魔山的山顶静静望着高悬的明月。 以往许多时候,当他快要支撑不住时,就会整晚整晚地望着月亮。 这个世界没有一物是属于他的,亲情,爱情,友情,自由,都与他无关。 唯有万籁俱寂之时,天边淡漠皎洁的明月才让他有一丝归属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么多年让他坚持的信念就是能回家和花虔团聚。 可如今看着花虔潋滟的眼眸花珩却有一丝茫然。 他了解他的妹妹,在花虔尚且未看清自己的内心时他便知道,花虔喜欢那个小疯子。 他也很清楚,如果唐瑾杀了他,花虔一定会为他报仇。 可如果他杀了唐瑾呢? 即便花虔明白他的痛苦,理解他的选择,可一条人命横在两人之间。 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回家是他的执念,可此时花珩的脑海中却回想起花虔的话语。 “无论是小说还是现代,虚假还是真实,只要我们在一处就是回家了啊。” 花珩轻阖眼帘,冰冷的夜风吹拂过脸颊,压下心头的彷徨迷茫。 真的有共存的办法吗? 丧失了无数生命也未曾完成的任务,真的能在他们手中结束吗? 不。 一头体内流淌着野蛮残暴血液的怪物,如何能被教化成人。 等到花珩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淡漠如初。 他从袖口抽出一封书信递给静候一旁的玄武。 “将消息散出去。” 玄武枯瘦的手掌接过信封:“是。” * 玉机山 今年的冬季来得比往常早些,天气愈发得冷了。 裴元搓了搓手端起新制好的衣物走进浮香院。 院内无人,一进院门便能瞧见墙边的枯枝树木,老干虬枝,枝节狰狞如鬼爪纠缠,在阴郁的天空下极其压抑。 裴元叹了口气,他记得浮香院这个名字还是鱼小姐起的。 可如今鱼小姐失踪,少盟主成日只将自己锁于房中疗伤,禁止旁人入内。 寒冬已至,院中花草无人打理,哪里还有浮香飘动,唯余叠叠枯黄杂草,毫无生气。 “少盟主,今日药浴的时辰已经到了。” 裴元立于门外恭敬道。 屋内传来一道清冽冷淡的吩咐。 “进。” 裴元听到这话推门而入,迎面是潮热湿润的水雾。 水汽将屋内染上一层极其轻淡的雾白,掺杂着淡淡苦涩的药草味和清甜的果梨香。 唐瑾不喜人留在这屋子里,却每日让人送来新鲜的果梨香料点燃。 香味整日弥留在屋中,连纱帐都沾染了香味。 浓郁的药草味和香料味混合在一块,两种味道格格不入却又强行纠缠,闻起来有些怪异。 但是这些日子闻多了,裴元已经习以为常。 他想着,鱼姑娘会回来的。 等到鱼姑娘回来的时候,这屋子里便又是清香扑鼻,再无苦涩。 可是想起这些日子江湖上流传的传言...... 裴元望向雾气朦胧中,屏风后的浴桶里若隐若现的背影,到底未敢多言,将手中的衣物放下便悄声退出房间。 轻弱的合门声响起。 水雾缭绕之中,唐瑾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缕缕长发黏在湿漉的脖颈间,纤长的睫毛被水雾打湿,宛若花瓣上汲取晨露的轻颤蝶翅。 唐瑾轻咳几声,垂眸望向搁置一旁的新衣。 浓郁的靛蓝色,像是抹不开的一笔乌墨。 贾少龙那一掌震伤了他的肺腑,这些日子饱受药浴之痛,虽让他的筋脉恢复了大半,但到底伤了元气。 还有他的左手。 细密缝制的狰狞伤口从手腕一直蔓延到小臂,像是缠绕在手臂上的一条毒蛇。 唐瑾望向手臂,目光却痴迷又缠绵。 鱼虔,我们很快就再见面了。 你后悔伤害我吗? 你那么爱我,一定后悔了。 唐瑾的唇畔扬起一道病态的笑容。 我原谅你了。 他低头轻柔地亲吻住手腕的伤疤,像是亲吻着少女柔软的双唇。 但是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 屋外等候的裴元算着时辰,想来唐瑾已经穿好了衣衫,便恭敬唤道。 “少盟主,盟主让您更衣后去正殿商议要事。” 不多会儿,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唐瑾长身玉立,蓝色的衣袍称得他因药浴剧痛而苍白双唇多了些血色。 他的发尾湿漉,滴落在衣服上,像是晕开朵朵浓郁的墨花。 唐瑾抬眸望向乌云遮蔽后微微破开天光的午后日光。 “走吧。” 唐瑾轻飘道。 是时候去接他的新娘了。 第80章 江湖风月(三十七) “哎, 你们听说了吗?鱼姑娘竟然是魔教教主的妹妹!” “什么?鱼姑娘全家不是被魔教灭门的吗?她是鱼府的千金啊,她的父亲还是盟主的结拜兄弟呢。” 后花园中,几个仆人边浇花修枝边小声八卦。 “听说是魔教趁鱼家灭门之际安插进的奸细, 就是为了接近咱们武林盟, 暗中刺探情报。” “不会吧……” 说话那人见其他人不信, 顿时提高音量笃定道。 “江湖上都传遍了,怎么会有假。鱼姑娘与咱们少盟主虽有婚约,但之前从未见过面, 连盟主也只是在她幼时见过, 哪里还记得模样。再说了, 魔教那地方,什么邪门的妖术没有, 说不定还会易容呢。” 见他言之凿凿,其他人也都开始半信半疑。 “易容术我说过,说是要将死人的面皮剥下来制成面具, 真是恶心可怖。” “我听说魔教的妖女都研习妖术蛊惑人心,难怪少盟主那般英雄人物却被鱼姑娘迷惑得团团转。” “是啊,我听说鱼姑娘很是泼辣善妒, 居然在群英汇上当众破坏规矩,阻拦星宿派大小姐同咱们少盟主比武, 如此做派, 的确不像是正经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姑娘。” “而且少盟主不仅没有丝毫责备, 还甚是欢喜, 可见是被妖女迷惑了心智。” 一个仆人忽然笑得淫()荡。 “这么说我之前还惊叹鱼小姐怎么长得那般好看, 一笑起来晃得人眼花。听说啊魔教妖女都是吸食男子精魂益容养颜的, 以鱼小姐的姿色, 那必定是跟不少男人……” 几个仆人心领神会的一笑。 有人咂了咂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若是妖女都如鱼姑娘那般姿色,只要能春风一度,便是死也值了。” “你们胡说些什么!” 一道呵斥声打断了他们的臆想。 几人回身望去,就见一身藤萝银绣紫袍的少女竖眉瞪眼怒视着他们。 众人连忙弯腰行礼:“岳姑娘。” 岳罗枝这些日子也听到些江湖传言,她放心不下唐瑾,最终没忍住担心,央求收到玉机门请帖的父亲一块前来,没想到刚到后花园就听见这几人的淫言浪语,真是下流无耻! 虽然鱼虔在群英汇上阻拦了她和唐瑾同台的心愿,但她也无法接受有人在背后诋毁女儿家的清誉。 岳罗枝不喜欢鱼虔,可想起比武场上那个眼含星光,娇俏又自信的姑娘,看向唐瑾的眼中满是欢喜,怎么也不像是这些人口中的不堪。 更何况,更何况鱼虔是唐瑾哥哥喜欢的人。 如何能遭这些卑贱的下人肆意羞辱! 岳罗枝冷笑道:“玉机门向来戒律严明,你们背后议论主子,还在后院散播这些污秽之言,成何体统!我定要告诉唐盟主,治你们大不敬之罪!” 几人听到这话吓得连忙扑倒在地磕头道。 “岳姑娘恕罪,我们只是一时口快。” “是啊是啊,我们也只是听说。如今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鱼姑娘已经成为魔教圣女,还,还成日与一男宠同进同出很是宠爱,我们才……”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了,女儿家的清誉岂是你们能随意诋毁的!” 岳罗枝见他们还敢说,气得上前一脚踹向其中一人。 她虽然武功差,但到底是习武之人,这一脚直接踹中那仆人的心窝,让那仆人歪趴在地冷汗直冒。 岳罗枝怒道:“我定要告诉唐伯伯,将你们重打一百鞭以正规矩!”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再说,只磕头求饶。 岳罗枝见他们如此鼠辈作态,冷哼一声就要离开。 她方才也不过是逞一时口快,出口恶气吓唬吓唬他们。 鱼虔的事情到底是玉机门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无权插手,更何况现在江湖流言纷扰,她若向唐盟主告状便是当众打了玉机门的脸面。 岳罗枝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让父亲同唐盟主离心。 没想到她转身便看到假山拐角处的唐瑾。 岳罗枝心中一紧,她不知道唐瑾在这站了多久,心中担忧唐瑾要是瞧见她方才凶悍的模样会不会讨厌她。 然而唐瑾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她身上。 他越过岳罗枝,一步步走向跪地的仆人面前,撩起下摆望向瑟瑟发抖的仆人面色如常地轻声问道。 “你方才说什么?” 那仆人本就挨了一脚剧痛难忍,见居然被唐瑾听到议论,吓得支支吾吾半晌连话都说不出来。 “要我再说一遍吗?” 见仆人不回答,唐瑾缓缓问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中抽出一条手帕,低头慢条斯文地细细缠绕在右手上。 那仆人不知道他这番动作是何意,也不敢多言,只一遍又一遍地磕头重复。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小的愚昧无知,诋毁少盟主和鱼姑娘,小的该死,求少盟主饶命!” 唐瑾见他惊恐的表情,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怒色,反而轻声一笑,像是瞧见了件趣事,边笑着边将手掌包裹好。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掐住仆人的喉咙缓缓起身。 那仆人只感到脖颈如被烙铁深钳住一般,整个人随着唐瑾起身的动作被强制提起,双脚离地拎在半空。 随之而来的是绝望而恐怖的窒息感。 仆人的眼睛瞪大如死鱼,额头上青筋狰狞爆出,长大嘴巴竭力想要呼吸却觉得肺腑犹如溺水般痛苦。 他双手艰难的挣扎着,却只能摸到凉滑的丝绸手帕。 “少,少盟主……饶命……” 唐瑾略微歪头,一双黑如幽潭的眼眸半眯起,嘴角却扬起一道弧度,似乎在欣赏着手中猎物将死的丑态。 一旁的岳罗枝见那仆人痛苦挣扎,也有些不忍心。 她虽然骄横,但自小被星宿派保护得极好,平日里喊打喊杀却哪里真正见过杀人的模样。 而且在她看来,这仆人虽然下作,但惩治一番即可,也没到非处死不可的境地。 岳罗枝忍不住开口求饶道:“少盟主,这个人理当受罚但罪不至死,您就饶他一条贱命吧。” 然而她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脖颈断裂的声响传入众人耳中。 “咔嚓。” 半空中那仆人脖子一歪,瞪大的眼球充斥着红血丝,已经没了声息。 唐瑾将人甩到地上,有些遗憾地轻叹一声。 “啧,岳姑娘的声音有些大,吓到在下,一时下手重了。” 他挑去手上的手帕丢在尸体的脸上覆盖着,移眸望向一旁面色苍白发抖不止的其他仆人,继续刚才的问题。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那些下人见唐瑾这副模样,哪里还敢有丝毫隐瞒,顿时颤颤巍巍地如实回禀以求自保。 “小的们,小的们只是听闻一些江,江湖传言。说是鱼小姐她…她是魔教圣女,魔教教主对她分外疼爱,有求必应。还说,还说鱼小姐她看上一个男宠,二人同进同出甚是恩爱,来年开春便,便会完婚......” 仆人们以为唐瑾动怒是因为他们所言提及到了他,连忙道献媚道。 “小的们也是气不过,所以才,才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少盟主恕罪!” 众人扑地磕头,心跳声如鼓点般怦然巨响,等候着眼前人的发落。 然而恍若时间静止一般,头顶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众人不敢抬头,只又颤抖地喊了声:“少盟主恕罪。” 唯有裴元和岳罗枝看到眼前人苍白的面色。 唐瑾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男宠...... 呵。 他嗤笑出声,像是对所言的蔑视和不屑。 鱼虔可是对他发过誓,这辈子只会爱他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爱上其他人。 这些人真是该死,成日里只会编纂些令人作呕的谣言兴风作浪。 然而他的胸膛宛若海浪漂泊的船帆般起伏不止,眼中已没有方才的淡然冷漠,而是充斥着晦暗阴郁,骤然酝酿起狂风暴雨。 “咳咳……” 唐瑾忽然抵住嘴角咳嗽一声,鲜红的血迹将苍白的唇色染得妖艳而诡异。 裴元见状惊呼一声,连忙为他递上手帕。 “少盟主,您的伤还未好,要当心身体啊。” 唐瑾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嘴唇,平淡到仿若只是擦去饮茶后的唇边的水渍。 他淡淡吩咐:“拔了他们的舌头,砍去四肢,喂狗。” 裴元听到这话一愣,犹豫道:“少盟主,这不太......” 这种酷刑,便是面对魔教中人也未曾用过。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硬生生哽在喉中不敢再言。 唐瑾漆黑阴翳的眼眸瞥向他。 “你也要我再说一遍吗?” 裴元顿时如冷水浇体,浑身冰凉刺骨寒毛耸立,他连忙低头应道。 “小的遵命。” 说罢,唐瑾便再未停留一刻,衣角划过转身离开。 裴元瞧着地上惊恐不安的几人叹了口气,吩咐下人将它们拖下去。 一旁的岳罗枝怔怔看着仆人们哭喊着被拖走,还有那具已经冰凉的尸体。 他的四肢绵软,头颅以诡异的角度耷拉在地上,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瞪得巨大死死望向自己。 岳罗枝忽然感觉胃里一阵恶心,捂住嘴趴到旁边的假山处作呕。 想起唐瑾方才风轻云淡杀死那人的模样,像是处死一只牲畜一样无情果决,岳罗枝顿时觉得浑身冰寒战栗,仿若冰冷薄刀划过全身。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少盟主吗? 太可怕了...... 像是一个清醒的疯子。 作者有话说: 哥哥是真的知道怎么扎唐瑾心窝子。 唐瑾:活活气死。 第81章 江湖风月(三十八) 岳罗枝无法将方才的含笑杀人的唐瑾与她印象中温润如玉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她干呕几声, 竭力将脑海中恶心的画面挥散。 自小崇拜的形象彻底颠覆便让人一时无法接受。 岳罗枝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 她原先想要偷偷溜去宽慰唐瑾,可如今却根本不敢再见到唐瑾,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岳罗枝漫无目的地走在后花园中, 神不守舍间经过假山拐角撞到一个迎面匆匆而来的身影。 “哎呦。” 来人惊呼一声。 他走得着急, 手中的花盆差点被撞飞出去, 连忙紧紧抱住,见花盆无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差点就白费功夫了。” 岳罗枝望向面前的清秀的面孔觉得有些眼熟, 却一时没想起来是何人。 倒是那人见到岳罗枝讶然笑道:“岳小姐, 您这次又是急着去哪?” 岳罗枝上下打量着他皱眉道:“你是谁?” 那人抱着花盆彬彬行了一礼, 温声道。 “在下沉逸之,是玉机门弟子。” * 另一边寂静昏暗的祠堂内, 排排烛火摇曳似舞。 唐武负手而立,望着高桌之上的块块牌匾眼中晦涩不明。 鱼清文夫妇的音容相貌尚在眼前,可斯人已去, 他却连他们唯一的血脉都无法保护好。 这些日子江湖流言纷乱,竟然说鱼虔是魔教圣女。 细细想来,来到玉机门之后的鱼虔的确跟鱼兄曾今来信所提性格有所不同。 她热衷习武且毅力惊人, 为人机灵长袖善舞,极其擅长察言观色, 而且酷爱钻营各色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菜系, 掌勺熟练丝毫没有闺中文秀的作态。 唐武当初虽有疑惑, 但鱼虔的长相同鱼清文夫妇有七成相似, 尤其那一双梨涡, 同鱼兄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地, 绝非易容可得。 唐武思忖良久却不得解。 难不成当真是魔教中人的诡计? 他揣度着, 魔教将鱼家灭门, 就是为了找机会让奸细以瑾儿未婚妻的名义潜入玉机门窃取情报,再以美人计蛊惑唐瑾,毁掉他玉机门的未来。 唐武越想越觉得触及真相。 想到唐瑾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的苍白模样,手中还死死抓紧不放的荷包,他的眼中划过一抹阴色。 以瑾儿的武功和警惕,除了亲近之人,还有谁能重伤他,毁其筋脉。 红颜祸水,不论鱼虔是不是魔教圣女,都不能再留在瑾儿身边。 他的儿子是要匡扶正道,掌舵武林的人,如何能被一个女人左右心思乃至生死。 “吱嘎——” 开门声缓缓响起,身后传来轻弱的脚步声。 唐武收敛神色,转过身望向来人。 唐瑾一身蓝袍,长身玉立,苍白的面上双唇鲜红似血,黑眸深若幽潭。 唐武温和关切道。 “瑾儿,你的身体如何了?” 唐瑾走上前,不紧不慢地捏起一炷香点燃后插在香案上,声音轻渺。 “已经无恙。” 唐武点点头,这十几日的药浴虽承受莫大痛苦非常人所能及,却能最大程度的修复唐瑾的筋脉。 唐武眼中不由透着骄傲,不愧是他的儿子,如此坚韧心性必然能承担起玉机门的重任。 不过想起此时已至玉机山下小镇的各大派,唐武又皱眉问道。 “瑾儿,你为何擅自召集各大门派?” 这也是唐武召唐瑾前来的原因。 唐瑾擅自以武林盟的名义召集从群英汇回程的各大门派汇聚玉机山下,却并未说及原由,也从未与他商议。 唐武得知此事很是诧异,这等越俎代庖的事情不应是一直恪守礼教规矩的唐瑾能做出来的。 但如今各大派已经前来,将无戏言,他不可能随便找个由头再差遣他们回去。 而且唐瑾如此着急召集众门派,唐武也并非猜不到他的心思。 他沉声问道:“你是为了鱼虔?” 唐瑾淡然回道:“群英汇后攻打魔教是父亲一开始便定下的计划,只是父亲忘了。” “话虽如此,但你如今重伤未愈,为父如何能放心。再者如今已至寒冬,嗜魔山积雪封山,想要攻打难上加难。便是要铲除魔教也必得等到来年开春之际。你如此胡闹,让玉机门的威信何在。” 唐瑾却不以为然:“既然父亲看中玉机门的威信,那就言出必行,攻山即可。” 唐武眼中划过一丝震惊:“武林各派性命皆在一念之间,你怎可如此儿戏?” 唐瑾却并未回答,他垂眸看着案前的细香。 香上积了些许残灰,遮挡住其下的一点橙红的亮火,袅袅烟雾曲曲绕绕地升起,香火气悄然钻入鼻中。 他伸出修长清瘦的手指轻弹了弹,看着残灰掉落在香案中,缓缓道。 “看来父亲是不愿攻打魔教了。” 唐武义正严辞:“此事重大,事关整个武林的安危,为父绝不能轻举妄动。” 听到这冠冕堂皇的话,唐瑾轻笑出声。 “父亲是为了武林,还是为了玉机门,亦或是自己的名誉。” 唐武眉头紧皱:“瑾儿你这话是何意?” 唐瑾仰头望向摇曳烛火后宛若墓碑的座座肃穆牌匾。 “父亲不过是怕伐魔之战耗损兵力,玉机门落败大权旁落,你的盟主之位便也坐到头了,何必惺惺作态呢?” 唐武听到这话面色一恼,但沉吟片刻旋即问道。 “瑾儿,是不是那魔教妖女同你说了什么,魔教居心叵测,妄图离间你我父子搅扰武林不得安宁,你切莫受妖女迷惑。” “妖女?” 唐瑾嗤笑一声,抬眸望向他语气讥讽,“不过几句江湖谣言父亲便怀疑鱼虔,将她当作弃子抛弃了。” 唐武面色一哂,但依旧说道:“万事绝无空穴来风,为父细想过往种种,虔儿所言所行的确有异,为父不过是……” “鱼虔是不是鱼清文的女儿我不在乎。” 未等他说完,唐瑾便打断他的话,声音淡漠带着讥讽。 “父亲不也并不在乎她究竟是不是鱼清文的血脉,只要能全了仁义之名即可。如今嫌她惹来非议打乱计划,便想干脆坐实魔教奸细之名,既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能摆脱一个拖累。” 见他接二连三戳破自己的心事,唐武面色尴尬羞恼,声音也沉重带着警告。 “瑾儿,为父知晓你心悦鱼虔,但魔教中人其心可诛,若她当真是魔教圣女,那必不可与其有丝毫牵连,否则你的前途,玉机门的名声都毁于一旦。” 哪想到唐瑾听到这话却摇头轻笑,悠叹口气像是嘲讽着他伪善面具下的嘴脸。 “当初父亲同母亲无媒苟合时怎么倒没想过玉机门的清誉,亦或父亲抛弃母亲时也是这般义正严辞吗?” 见他提及生母唐武犹如被触动逆鳞彻底恼怒,低吼道:“你怎能如此目无尊长!” 唐瑾却仿若未闻,瞧着他恼羞成怒地模样语气反而愈加轻快。 “哦对了,我倒忘了父亲是心怀天下之人,为了继任掌门之位,匡扶武林正道才不得不将刚诞下幼子的妇人抛下,让她被魔教中人捉回枭首示众。” “瑾儿,你是听谁说的这些胡言乱语!” 唐武一直掩藏在心底的伤疤如今被唐瑾以一种极其戏谑的话语毫不留情地亲手揭开,他面上闪过慌乱羞恼,想要上前制止他口出胡言。 然而忽然间唐武头晕目眩,浑身绵软无力,四肢渐渐发麻无知觉。 他心中一惊,这是迷香! 唐武顿时想要运功排除体内迷药,却听到一道慢悠悠的声音。 “这香是专门为父亲你调制,父亲还是莫要动怒运功,那样只会催发地药效更快,到时候血液逆流可如何是好。” “你!” 唐武不可置信地望向一脸淡然的唐瑾,跌跌撞撞地扶着桌案强撑着身子,然而头却愈加晕眩,眼前的牌匾在跳跃的烛火下已现重影。 他最终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倒地。 一双白色长靴踱步出现在他眼前,蓝袍衣角上绽放开锦簇的银绣团花,雍容华贵又不失清雅,同唐瑾清俊的面容相得益彰,却再遮掩不住他眼中浓如漆墨的阴郁诡谲。 唐武费力地抬眸望去,却见唐瑾嘴角勾起一道讥讽的淡笑。 他负手而立,微微弯下腰,像是看着一只早已困入陷阱却不自知的猎物。 “父亲觉得我说错什么了?是母亲并非魔教中人?还是父亲并非舍不得权势地位故意抛弃她?亦或是父亲这些年对我的栽培并非是看中我这一身奇骨,而是为了所谓父子之爱吗?” 唐武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可舌头麻木无法动弹。 他此时整个人仿若魂魄出窍,意识清醒却身体瘫软如烂泥无法动弹。 唐瑾走到案台边伸手掐灭了烟雾缭绕地香烛,昏暗跳动的烛火映照下,纤长浓密的睫毛下眼眸晦暗不明。 唐武眼睁睁看着一把匕首从唐瑾宽大的衣袖中落入手心。 他瞪大眼睛不知唐瑾要作何。 唐瑾转身瞧见他眼中的慌乱和震惊,笑着撩起衣袍蹲下身子。 “父亲莫怕,我暂且不会杀你。” 冰冷的匕首刀面贴在唐武的脸上,伴着唐瑾淡漠的声音,顺着他的脸颊缓缓下滑。 “只不过父亲怕是多年扮演着深情不忘的人设,面具戴得太久,连自己都忘了面具下究竟是何模样了吧。” 作者有话说: 我打算把更新时间改到晚上九点。不然上班忙的时候没法按时发出来,九点更新下班后还有时间码字qaq 第82章 江湖风月(三十九) 冰凉的刀尖刺入皮肤, 血液像是鲜红的石榴汁溢出滑落在地。 唐武无法动弹,他感觉不到疼痛,却仿佛能感受到生命在一点点悄然流失。 他的呼吸急促, 眼皮微抖, 竭力想要瞪大眼睛。 唐瑾慢条斯理地挑断他的筋脉, 又捏住他的下颌逼迫他张开嘴,喂入一颗黑色药丸。 随后他拿帕子擦了擦手,似乎有些无奈地轻叹道。 “父亲, 人人都道你们夫妻恩爱。原先我想你既如此思念母亲, 生为儿子, 如何能不孝顺尊长,也该让你尝尝枭首的滋味, 算是全了你们一场夫妻情义。 可后来我想了想,于父亲这般的英雄豪杰,死又何惧?所谓英雄迟暮, 让你变成一具活死人,好生感受下大权旁落,人人得以践踏的滋味, 许是对你这些年养育之恩的最好报答。” 唐武的瞳孔颤抖,他竭力想要张口说话喉咙中却无法发出丝毫声响。 不, 你是我的儿子, 是我精心培养的继承人, 怎能如此, 怎能如此! 唐瑾似是猜透了他心中所想。 “父亲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如此对你?” 他轻啧道, “父亲糊涂了, 儿子所作所为可是尽得您的真传。” 唐瑾看着唐武不可置信的目光, 掀唇一笑:“父亲该不会是年老糊涂, 忘记自己所做的事情了吧?” 当年初入江湖的唐武于七夕之夜偶遇佯装为普通商户之女,偷溜出魔教游玩的谢晚卿,对其一见钟情。 二人不顾玉机门阻挠,拜天地之礼结为夫妻。 在谢晚卿魔教圣女的身份暴露后,唐武与其约定浪迹天涯,生死不离,却最终在谢晚卿诞下幼子时抱子离去。 刚刚分娩的谢晚卿无力逃脱,很快被魔教捉拿处死。 然而不久之后唐武便另娶武林贵女,很快新婚妻子就怀有身孕。 没想到的是,魔教趁其妻子怀孕之际将其掳走。 唐武赶到时其妻已经丧命,孩子也胎死腹中。 唐武却压下妻子已死的消息,对外只道她于江南养胎。 待时机成熟之时,将抚养在外的唐瑾偷梁换柱立为嫡子。 唐家族长虽知晓其中辛密,却并未多言。 但并非是因为他的愧疚,亦或者是对流淌着自家血脉的珍视。 而是因为唐瑾的天生奇骨,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 正是因为这点,唐瑾才未曾在襁褓中被活活闷死。 他的存在,并非因为唐瑾本身,也并非是父母相爱情浓意暖的珍宝,只是一群阴谋者为了延续唐家,延续玉机门的辉煌而培养的傀儡。 什么父子之情,什么弑母之仇,什么武林天骄,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自小就活在一个骗局之中。 可笑的是所有人都以为轻而易举就骗得了他,但却不知他早以洞悉一切。 昏暗的祠堂内,唐瑾望向冰冷的地上目露绝望的唐武,轻嗤一声。 贾少龙说得没错,他是个杂种。 即便他自己都厌恶这两个人的结合。 一个蠢货和一个懦夫,居然是他的父母,真是荒诞又可笑。 这样的出身的确令人作呕,但那又如何? 他想要的都能得到,想杀的人轻而易举便杀了。 这些年与他为敌的,莫不是以死终了。 除了他,还有谁配得到花虔的爱。 想到花虔,唐瑾的眼中一柔。 旁人如何看他唐瑾根本不在乎,但花虔才不会嫌弃他。 花虔爱他,一如他爱花虔。 她是为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是这个肮脏世界唯一明亮的色彩。 在唐瑾的心中,花虔机警又善良。 她会小心翼翼地讨好他,费劲心思地逗他开心,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不会因为威逼利诱而抛弃原则。 她娇作却又坚强,会因为擦破了点皮就委委屈屈地拉着他的袖子诉苦,会因为得到了礼物一头栽到他怀中撒娇,却在被刁难时扛住所有的痛苦倔强地证明自己。 她的眼眸亮如繁星,嘴角的小梨涡比午后阳光下的花簇还要晃眼。 这样美好的人的存在却是为了他。 唐瑾想到这里便不禁心潮澎湃,指尖轻颤。 她的爱,她的身体,她所有的关注与悸动都该是属于自己的。 而他的性命亦为花虔所有。 他和花虔,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这个世界最相爱最亲密的爱人。 可是这些人居然可笑得想要拆散他们。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呢? 想到地牢里那张艳丽轻蔑的面容,唐瑾的胸膛起伏不止,喉咙中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轻阖眼眸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墨色双眸时眼中的愤恨和杀意已经淡下,旋即嘴角扬起一抹病态的笑意。 没关系,很快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他会清理一切的障碍,在初雪消融,春光乍暖的日子里迎接他的新娘。 所有阻拦他们的人,都得死。 * 大殿内,各派掌门聚集林立,百思不得其解窃窃私语道。 “诸位也都收到盟主的来信了?” 众人颔首:“是啊,这群英汇刚过,回程半路忽来加急密报,只说回玉机山商议要事,但信上也没说为何。” 伏鹰派掌门纳闷道:“咱们在这等候多时,怎么倒没见盟主的身影?” 他旋即低声问道,“话说诸位,你们听没听说最近江湖的传言?那唐少盟主的未婚妻,鱼家遗孤鱼虔竟然是魔教奸细。” “自然听说,这些日子江湖上都传疯了,说是那妖女回到魔教便因功被封为圣女。” 清池派掌门思忖道,“难不成盟主此次召我等前来便是为了这事?” 一旁的星宿派掌门老神在在地捏了把胡须:“等盟主来一切自然分晓,诸位何必妄加揣度。” 一细眼男子听到这话哼笑。 “人人都知少盟主与那鱼虔情投意合,对她十分纵容,当着武林豪杰的面拒了令爱的请武。若那鱼虔当真是魔教奸细,与少盟主这一段孽缘也算是到头了,那岳掌门的千金怕是要喜极而泣了吧。” 岳浮宿听到这话冷眼望向他,唇似薄刀毫不留情地反击。 “岳某竟不知堂堂烈刀派掌门倒有小妇作态,成日只钻研打听些市井八卦,鼓舌掀簧动摇人心,难怪烈刀派如今大不如从前。李掌门有那功夫,还是想想如何重振烈刀派,莫要让老祖宗的家业败在你手上。” 李立群脸一僵:“你!” 岳浮宿冷哼一声,眼观鼻息阖眸静立不再理会。 众人见二人呛上,一时也有些尴尬。 烈刀派和星宿派乃是宿仇,两门派的恩怨情仇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因此这李立群一遇到岳浮宿便如斗鸡遇上狗,扑棱翅膀就开啄。 岳浮宿平日里倒不同他多纠缠,但今日李立群将霉头触到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身上,他便也跟嘴巴开了光一般叭叭一顿输出,将李立群怼得哑口无言,只得吹胡子瞪眼,拂袖怒哼。 伏鹰派掌门见自己起得话头竟弄得大家不愉快,连忙和稀泥笑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风尘仆仆赶来想来也是一路疲惫,难免有些口舌之快,都消消气,消消气,咱们静待盟主前来主持大局。”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清亮矜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诸位久等。” 这声音让原本喧嚷的大殿一下寂静。 众人齐齐转身望去,就见大殿正门处长身玉立的身影。 他面容清俊,身型劲瘦,一身蓝袍衬得肤色愈加通透,高束的马尾细柳般垂在身后,伴着微风轻荡。 众人走上前笑迎:“少盟主,盟主召集我们在此处所为何事?” 他们朝唐瑾身后望了望,疑惑道,“怎么迟迟未见盟主身影?” 唐瑾跨门而入,负手踱步穿过人群中央走向殿内,悠悠说道。 “今日是在下召众位掌门前来。” 众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 竟然不是唐盟主快马加鞭传得密信。 清池派掌门拱手礼问:“敢问少盟主召我等前来所谓何事?” 唐瑾缓缓转过身,目光从他们身上逐一扫过,一字一顿道。 “在下今日召诸位豪杰前来,是为商讨伐魔一事。” 伐魔?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伏鹰派掌门率先道:“少盟主,伐魔一事事关整个武林绝非儿戏,盟主知晓此事吗?若要商讨伐魔之事,那盟主必得在场啊。” 没想到唐瑾却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语气中皆是悲凉。 “父亲不久前被魔教偷袭,身受重伤筋脉尽毁,虽吉人天照救回一条性命,却已无法再恢复如常,只怕后半生都只能病卧床榻。” “什么!那魔教竟猖狂至此?!”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面色骇然。 唐瑾颔首接着道。 “想来诸位近日也听闻不少江湖传言。然则,事实乃是魔教教主掳走我的未婚妻子鱼虔,父亲为救鱼虔遭暗算被打成重伤。” 岳浮宿听到这话却皱眉沉声问道:“魔教教主竟然会亲自出手捉拿一个小姑娘?此事怕有蹊跷。” 另一鹤发老者也附和道。 “少盟主,传闻您的未婚妻鱼虔乃是魔教奸细,魔教教主封其为圣女,宠爱有加,不知此事您如何解释?” 唐瑾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有此言,面色如常道:“鹤童前辈所言想来也是诸位心中疑虑,此事事关重大,但为解诸位疑惑,也为表玉机门伐魔之心,今日在下便如实相告。” 他凝望着众人,缓缓道。 “魔教之所以如此,是为了传闻中开天地辟山河的藏兵图。” 作者有话说: 唐瑾为找老婆开启忽悠大法。 第83章 江湖风月(四十) 众人讶然:“藏兵图?那不只是一个传说吗?” 相传百年前, 焸国两位铸剑大师青瑚和碎剡奉旨为焸国国君铸造一批神兵利器以抵御外敌、镇压起义民兵。 焸国殇帝昏庸无能残暴嗜杀,青瑚和碎剡孤傲不羁心怀苍生,不愿助纣为虐, 便于铸剑之日纷纷跳下铸剑池自尽以示决绝。 然而却有传闻说青瑚和碎剡在仙逝前将他们多年于九州各地搜集而来的心法秘笈藏于焸国地牢之中, 其中还有一张藏兵图。 得到青剡藏兵图便能寻到两位大师耗费毕生心血所铸的神兵利器, 可劈山裂地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这于武林中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多年来不少武林侠客寻找藏兵图,甚至几番掀起腥风血雨, 但都毫无线索, 久而久之众人也只当是一个传说作罢。 如今唐瑾却忽然说鱼虔身上有传说中从未现世的藏兵图的下落, 这让殿内各大掌门一时都难以置信。 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李立群斟酌片刻后询问道:“少盟主,藏兵图一事非同寻常, 多年来从无人见过藏兵图模样,您如何确定鱼虔姑娘所言属实?若这只是魔教布下的陷阱,那也未可知啊。” “是啊是啊, 这藏兵图只是传闻并非真实。魔教心思歹毒,说不定便是他们放出的假消息,想要引我们自相残杀。” 唐瑾面对着众人的质疑, 却并未有丝毫面色异样。 他并未多加辩解,而是取出腰间别挂的刀扇缓缓展开。 二十八道黑晶扇页流光溢彩, 宛若星夜, 其上孔雀栖息图栩栩如生。 唐瑾垂眸望着刀扇淡然道。 “想来诸位都曾在群英汇上见过它的威力。” 看到玄铁刀扇的瞬间, 众人目光忍不住闪露出一丝艳羡。 习武之人无比想要一把为自己武功脉络量身打造的神兵利器, 但黑晶玄铁可遇而不可求, 他们便是再心动也只能望洋兴叹。 唐瑾瞥了眼众人的神色, 缓缓说道。 “这把刀扇乃是用黑晶玄铁锻造而成, 能逢山劈石, 坚不可摧,这一点亲手锻造它的洛少庄主可以作证。” 洛无垢颔首解释道:“不错,黑晶玄铁乃是世间少有的极品材料,唯有用铸剑山庄先祖机缘巧合所得的特殊锻造方法才能炼化。一旦炼成便是昆仑玉石也须避其锋芒。” “而这块黑晶玄铁,便是鱼虔赠予我的定情之物。” 唐瑾望向刀扇的目光缱绻,旋即“唰”得一下收了扇子负手侃侃道。 “无人知晓,鱼家乃是两位铸剑大师的剑童之后。当年青瑚、碎剡二位大师预感殇帝暴戾不会放过他们,便在入宫前提前将藏兵图交给剑童。这些年鱼家祖辈一直淡出武林收敛锋芒,成为寻常商户也是为了保守藏兵图的秘密。 哪料魔教得知其中秘辛,便屠戮鱼家满门妄图找到藏兵图。鱼家灭门之后,鱼虔带着藏兵图和黑晶玄铁投奔玉机门。她一直想为父母报仇,原本打算在群英汇后公布藏兵图的秘密,寻得神兵利器后讨伐魔教,却不了被魔教提前知晓,设计将其捉获。” 唐瑾叹了口气,“我想,魔教之所以立鱼虔为圣女,一是威逼利诱,二是为让武林正道与其离心。到时候鱼虔走投无路,只能用藏兵图与魔教交换以求自保,到时候怕是天下大乱。” 大殿中的众人听到这话面色各异,心下思量却是有几分相信。 玉机门如今如日中天,为何会愿意让寄予厚望的少盟主娶一个没有背景,身无一物又刁钻善妒的孤女为妻,还对她百般纵容。 但倘若这女子手上有能让玉机门更甚一层,甚至能称霸武林一家独大的藏兵图,那一切便说得通。 而且唐瑾手中玄铁刀扇并未有假,群英汇之际唐武还将剩下的黑晶玄铁公之于众作为奖励相赠,这些都不曾有假。 难道那鱼虔手中当真掌握着藏兵图的秘密? 唐瑾的目光划过众人,瞧着他们眼中各自的贪婪和算计,嘴角微勾。 薪柴已堆,只差最后一把火。 他抱拳朗声道。 “诸位掌门豪杰,今日召诸位前来便是为了伐魔一事。于公,魔教残害百姓,动荡武林,滔滔罪行罄竹难书,玉机门既为武林盟首,自然该为民除害,荡平魔域。” “于私魔教杀我母,伤我父,掳夺我妻,此仇不报唐瑾誓不为人!倘若有愿随在下共同伐魔者,在下愿将藏兵图双手奉上,玉机门也必视其为友,以上宾礼待之。若有不愿随同伐魔者,唐瑾也绝不强求,但唐瑾自认为天下安定以身殉道乃是大义,还望诸位三思。” 他这一番话,即表明了伐魔的得利之处,又将自己立于道德制高点俯瞰众生,若有不愿前往者,便是自私薄情,不为天下武林安定着想的偷生之徒。 于情于理都让他占了,在场众人皆是各门各派的掌门掌教,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英雄豪杰,哪里经得住这一番威逼利诱,但到底有所思忖,并未即可表态。 唐瑾却并不着急,只负手静待。 他与这些人虚与委蛇多年,对他们的德行最是了解。 利益当前,根本不担心他们会不答应。 李立群听到唐瑾这番话,一双细柳眼中精光闪过,率先抱拳高声道。 “少盟主高风亮节,我等佩服。斩妖除魔匡扶正道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烈刀派愿助玉机门一臂之力!” 李立群想得更加长远。 唐武虽然不行了,但唐瑾可是武林天骄,只要有他主事玉机门不会衰败,若是伐魔之战能成,大功之下唐瑾必定顺理成章接任武林盟主之位。 此时众人犹豫斟酌之际,他们烈刀派率先表态拥护唐瑾,那日后从龙之功烈刀派便是头份功,不论是藏兵图还是武林声望,好处必定少不了他们。 烈刀派多年颓靡,如今赌一把说不定便鱼跃龙门一举跃至武林一等门派高位也未尝不可。 果不其然,有了烈刀派的响应,其他门派的掌门也纷纷不甘落后于人,高和愿助玉机门一臂之力。 一阵高呼声中,唯有铸剑山庄沉默不言。 唐瑾眼眸微动望向洛无尘:“洛少庄主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纷纷望向一旁角落中沉默的洛无垢。 洛无垢见自己成了全场焦点,眉头略皱沉吟片刻,最终抱拳道。 “除魔卫道乃是武林大义,但此事事关重大,晚辈只是因父亲尚在闭关才暂代庄主之位,实在不敢代父行权。” 伏鹰派掌门听到这话却道:“洛少庄主,你这些年一直跟在洛庄主身边处理山庄事务,事从权急,何必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 众人附和:“是啊少庄主,您也是英雄少年,统该拿出些魄力来。” 洛无垢却并未被高捧恭维乱了心智,他恭敬道。 “无垢自然愿意支持伐魔之战,只是庄中长辈众多,此事事关铸剑山庄上下几千口人的性命,无垢德浅位低若自行决断恐不能服众。所以无垢决定,愿将铸剑山庄多年铸造武器尽数献于武林盟,以助伐魔之战大捷。”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诧异又欣喜。 铸剑山庄的武器件件皆是珍宝,尤其经洛无垢之手锻造的兵器,威力巨大又心思精巧堪称艺术品,重金难求,就连唐瑾的玄铁刀扇也是洛无垢所制。 若武林盟能得武器,必定如虎添翼。 那藏兵图虽好,但现在对于众人来说到底是空中楼阁,有多少,能不能分到自己都难说,可铸剑山庄的武器确是实打实的好处。 方才未曾多言的岳浮宿听到这话,眉梢轻挑,意味不明地望向洛无垢道。 “洛少庄主当真是大手笔。” 群情激愤之下,铸剑山庄若不参加伐魔之战必遭人口舌,受众人不齿,日后武林之中难以立足。 但如今洛无垢将铸剑山庄所有的武器倾囊献于武林盟,即便铸剑山庄不参与伐魔之战也是一大功臣,一举便堵住了江湖悠悠之口。 不损一兵一卒便能坐收渔翁之利,众人还无法挑出毛病。 毕竟洛无垢方才也说了,他年轻辈分低无权代父做决定,他们一群长辈也不好落个欺压小辈的污名。 如此年纪便处事圆滑老辣,铸剑山庄有此一子不可小觑。 洛无垢笑了笑,谦逊回道:“若能助诸位豪杰一臂之力,便是无垢和铸剑山庄的荣幸。” 唐瑾冷眼瞧着洛无垢长袖善舞,倒没开口阻拦。 只众人散去之际,他经过洛无垢身边方才轻飘说了一句。 “还愿日后洛少庄主莫要后悔今日决定。” 洛无垢一怔,望着唐瑾离去的身影总觉得有些异样,却不知他所谓何意。 唐瑾眼中微暗,勾起嘴角诡异一笑。 他不会告诉洛无垢洛无邪在魔教手中。 不论洛无邪如今是死是活,伐魔大战之时他都必死无疑。 不是都说血脉相连,爱彼甚己吗? 好啊,他便要看看,这爱弟如命的哥哥会不会陷入痛苦之中。 后悔若是今日未曾做此决定,说不定就能救下最疼爱的弟弟。 后悔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带弟弟回家。 遗憾呐,是会苦苦纠缠人一生的毒蛇,让人囚禁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最终被黑暗吞噬。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有二更,不过应该比较晚~ 唐瑾:我淋过雨,我要撕烂你的伞 洛无垢:太毒了 第84章 江湖风月(四十一)【二更】 “少庄主, 少庄主?” 轻唤声将将洛无垢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马车悠悠颠簸,随车的侍从有些担忧道:“少庄主,咱们真的不跟随武林盟前去攻打魔域吗?” 三日之前, 武林盟各派已经在玉机山下整装出发, 洛无垢到底没有同他们前去, 只快马加鞭传书将铸剑山庄的兵器运送前往,而他们一行人却驱马北上返回铸剑山庄。 洛无垢摇了摇头,他看着飘荡车帘外隐隐可见的护送队伍, 都是些潇洒肆意不知愁虑的少年人, 同洛无邪一样。 想起失踪多日还未有消息的洛无邪, 洛无垢手掌攥紧,眼眸微垂缓缓道。 “伐魔之战非同儿戏, 唐瑾所言藏兵图尚且不知真假,如今已入寒冬大雪封山,并非攻打魔域的最好时机, 我不能让铸剑山庄的弟子冒险。” 其他门派或许被藏兵图现世蒙蔽双眼,担忧藏兵图落入魔教手中而迫切希望夺回,居然同意在此时进行伐魔之战。 魔域本就建在险山之地, 易守难攻,大雪封山之际若是没有充足的粮草供给, 一旦队伍失去联系便极其危险。 更何况面对的是兵强马壮诡诈多变的魔教。 唐瑾不会不知道其中艰险, 可他却依旧如此着急要攻打魔教, 一定还有其他理由。 侍从有些心疼:“可是咱们把所有库存的兵器都赠给了武林盟, 必定会对咱们山庄三年之内的生意造成重创。” 洛无垢听到这话却笑了笑:“这个世界上凡是用钱财能解决的事情都不会是赔本生意。” 侍从显然不明白他的话, 洛无垢也无心多说。 他想起唐瑾最后对他所言, 始终不解何意。 他会后悔什么? 唐瑾是在威胁他, 还是另有所意? 洛无垢总觉得这次所见的唐瑾同以前有所不同, 虽然相貌并无变化,可眼神气质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当他对上唐瑾的眼眸时总是不由胆寒。 轻快的马蹄声哒哒传来,马车被敲了两下,车窗外传来一道爽朗的询问。 “少庄主,前面支了家茶摊,咱们要不要休息会,讨杯茶喝在上路?” 车内传来一道平静的回复。 “可。” 那少年听到这话,顿时笑开了花,驱马奔至队伍前头中气十足道:“少庄主有令,前面茶摊处休整片刻。”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茶摊,洛无垢还未下车就听到一阵吵嚷。 霸气的女声隔着马车也清晰可闻。 “姑奶奶亲眼看到你少付了摊主的钱,告诉你识相的赶紧把钱交出来,不然姑奶奶我打断你的腿!” 洛无垢听到这声音指尖忍不住一顿,眉眼微动,温声问道。 “外面出什么事了?” 侍从已经撩开窗帘探头望去:“好像是一个红衣姑娘同一个灰衣壮汉打起来了。” 他惊呼一声,“呀,那汉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牙都崩掉了几颗。” 茶摊处,俏飞燕一脚踩在桌子上,狠揪起壮汉的衣领,横眉冷眼面色凶狠地威胁道。 “你给不给?” 那壮汉此时鼻孔飙血,一只眼睛已经肿得眯成细缝,哭喊道:“小姑奶奶别,别打了,我给,我给双倍还不行吗?” 一旁圆滚滚的罗孚道长边喝着茶边拂须哈哈大笑。 “年轻人,你说你何苦招惹这泼辣丫头,长个记性吧,老道我给你算了一卦,日后莫要仗着高人几寸便欺凌弱小,否则必定还有血光之灾。” 那状汉被揍得呜呜直哭:“女侠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小的日后必定日日到道馆给三清道长上香祈福,行善积德,绝对不会再欺负人了,您,您就放过我吧。” 俏飞燕听到这话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她从状汉兜里掏出二十文后一脚将他踹走,随后笑着将钱递给摊主。 “老人家,你数数钱有没有少?” 摊主接过钱感激道:“够了够了,多谢女侠出手相助。” 俏飞燕听到他居然叫自己女侠,挠了挠脑袋。 “武林中人不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我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她旋即拍了拍胸脯朝罗孚道长兴奋道。 “等多做些好事,我浮萍飞燕的名号日后必定响遍四海九州!到时候我也开山立宗,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南燕派,道长你觉得如何?” 一旁的罗孚道长非常捧场地给她鼓掌:“好姑娘,有志气。” 俏飞燕掐腰得意大笑,正畅想着美好未来,就听到一声温润的轻唤。 “飞燕姑娘。” 这声音如此熟悉,她一愣,扭头望去就见撩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的洛无垢。 偶遇故人,俏飞燕又惊又喜:“洛无垢,你怎么在这里?” 洛无垢笑道走上前:“恰巧路过。” 路过? 俏飞燕算了算时间奇怪道:“这离群英汇结束都一个多月了,你们不早该回到铸剑山庄了吗?” 洛无垢温声回答:“此事说来话长。” 他望向喝茶的罗孚道长恭敬行了一礼:“道长,您隐居多年未出,今日想来不仅是观摩群英汇吧。” 罗孚道长也不再隐瞒,摸了把胡子悠悠道:“不错,唐盟主邀请我前来是为了参加来年开春的伐魔之战,不过老道我属实不再适合江湖,已经拒绝唐盟主的请求了。” 提及唐武,洛无垢心中惋惜:“唐盟主他……遭魔教偷袭,如今筋脉皆断,卧病在床。” 罗孚道长拂须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洛无垢问道:“晚辈有一事不解,敢问道长知晓藏兵图一事吗?” “藏兵图?” 罗孚皱眉道,“那不只是江湖流传已久的传说吗,早些年几番引起腥风血雨才消停,如今好端端怎么提起它来?” 洛无垢见他果然不知,沉声道。 “唐少盟主突然急召回程的各派弟子,说是鱼虔姑娘身上有藏兵图所以才被魔教捉走。如今少盟主已带领武林盟军出发前往魔域。” 俏飞燕听到这话直接炸了:“什么!鱼虔被魔教捉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群英汇当天。” 俏飞燕听到这话回想种种一拍脑袋:“我说唐瑾怎么突然发狂跟变了个人似的!不成,我得去救鱼虔!” 见她急哄哄就要赶路,罗孚道长斜了她一眼:“你知道魔域往哪走吗?” 俏飞燕:“……” 不同于俏飞燕的急躁,罗孚道长思忖更甚。 唐武当初分明身体健全并无伤损,怎么会忽然间筋脉皆断。 如今唐瑾刚代父掌权便攻打魔教,甚至扯出这种无法弥补的谎言,伐魔大战之后又如何在武林立足。 想起地牢中所见人间炼狱,罗孚道长眉头紧皱,心下沉重。 这人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疯子。 难道…… 他根本就没想过放众人活着走出魔域。 作者有话说: 小唐和花花很快就见面啦 第85章 江湖风月(四十二) 嗜魔山腰, 北风呼啸,连绵的大雪如白羽纷飞而至,很快便微微遮盖住黑色光秃的山岩。 凌乱的马蹄印点在黑白交错的地面, 像是山水画上不慎洒落的点点墨迹。 李立群眺望着茫茫白雪, 伸手挡住风雪朝为首的唐瑾道。 “少盟主, 大雪快要封山了,弟兄们赶了几日的路程已经身心俱疲,咱们若是不能在明日之前攻破魔域, 怕是无望。” 唐瑾面无表情地抬眸望向天空。 大雪从天心簌簌飘落, 皑皑山顶之上, 黑色的雄鹰盘旋归巢。 李立群望向眼前人精雕细琢般的侧脸,不由一晃神。 他的脸干净无杂色, 雪花轻落在纤长的睫毛上随着呼吸微颤,衬得一双黑白分明如笔墨勾画的眼眸愈加深沉幽暗,生生压住了清俊的五官, 平添一丝凌冽。 蓬松的白狐围脖稍稍遮挡住他光滑的下颌,宛若纸墨留白,意犹未尽。 李立群也忍不住心中赞叹, 难怪武林中诸多姑娘都钦慕唐瑾。 有的人似乎格外受上天眷顾,一出生就位于武林至尊, 身份尊贵, 天生奇骨, 寻常人拼了一辈子老命也达不到的武功高度, 可他不到弱冠之年就已成为顶尖高手, 如今看来居然连长相也无可挑剔, 真是让人艳羡。 也难怪每每提及少盟主, 唐武都情不自禁地得意。 这要是他儿子, 他也得照死里炫耀。 真他娘的人比人气死人。 忽然,唐瑾遮住嘴角轻咳几声,李立群有些诧异:“少盟主您无恙吧?” 唐瑾放下袖子淡淡道:“无事,魔域入口就在前方,风雪交加视线不清,守卫难免懈怠,正是偷袭的好时机。吩咐所有人即刻前行,注意隐蔽。” “是。” * 魔域总坛 风雪透过敞开的垂帘飘入长廊,门前的守卫搓了搓手感叹道。 “今年这初雪来得倒是早。” “是啊,往年都得下旬才落雪,这到了夜里轮班可得多添些衣物。” 一守卫小声八卦道。 “你说这圣女是哪根筋不对,教主如此疼爱,吃香喝辣的金银绸缎奇珍异宝供着,还有男宠暖床,这都不满足,居然想逃跑?” 另一个守卫连忙警告道:“你不想要脑袋了,居然敢议论圣女。若是被旁人听见告诉教主,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两人闲聊间,身后的石门缓缓打开,他们顿时立直身子目视前方。 送菜的两个侍女捧着食盒低首而出。 魔教的侍女皆是浓妆艳抹,如今冬日穿着皮绒衣裳,毛茸茸的灰鼠毛绒领略微遮住脸旁,细碎的刘海下可见浓艳而明亮的双眼。 窗外风雪交加,天色昏暗已近傍晚,守卫匆匆瞥了眼侍女手上的魔域刺青,便眼观鼻息继续守门。 两个侍女捧着食盒沿长阶下到一楼,见四下无人,顿时跑到总坛外的隐蔽处将食盒放下,匆匆从厚衣中掏出披风。 洛无邪小声吹捧道:“鱼姑娘你的手好巧啊,那些守卫当真没认出来我是男人。” 鱼虔得意一笑:“这可是□□易容术。” 浓妆之下本就弱化了五官的特征,再加上光线不足,皮草和刘海的阻挡,只要长相稍微标志些的人看起来都一样。 她将这些日子特制的双面披风系在身上,交代道。 “等到天色再黑一些,侍卫换班的时候咱们就爬到山门旁的山坡处。记得到时候把披风换个面,白面朝外,如今下雪天色又晚,论他视线再好,只要遮掩住了他们发现不了咱们。” 密道那边肯定派人盯着了,他们想出去只能从山门的正门离开。 到时候他们只要从山门内侧面隐秘处爬上去,然后顺着绳索爬下山门就能离开魔域。 二人的武功虽然不行,但轻功用在爬山上还是绰绰有余。 虽然从侍卫眼皮底下逃脱是冒险些,但此时大雪飞天,白衣加身山中也很难被发现行迹,赌一把还是很有希望的。 他们这次准备十分充足,披风,绳索,连路上充饥的红薯都备好了,就等初雪这天。 洛无邪点点头,眨着一双烟熏媚眼自信满满道:“虽然之前失败了二十一次,但是我觉得这次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花虔一言难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闭嘴吧,不要再立flag了。” 虽然花虔知道洛无邪对她非常信任,但是每次他的嘴都跟开了光一样,拉满反向buff,她不信鬼神心里也有些瘆得慌。 总坛里一片寂静,似乎还没有人发现他们失踪。 花虔望着逐渐暗下的天色,拽了拽洛无邪的胳膊:“走吧。” “嗯。” 两人弓着身子沿墙角一路小跑,却异常顺利的就顺着台阶跑下了总坛。 洛无邪看着寂静的四周有些纳闷地小声道:“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见洛无邪也发现不对劲,花虔心下不安更甚。 今日的守卫似乎比平常都要松懈很多,简直是空无一人。 但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胜利就在眼前,两人离开总坛后撒开丫子拼命朝山门处跑去。 眼看着山门近在咫尺,忽然一声唆响破空而来,洛无邪眼疾手快拉着花虔后退,下一秒,刚才脚下所踩的地面已经扎上一枚暗器。 山坡之上,妖娆的身影靠在树旁妩媚娇笑。 “圣女这是要去哪儿呀?” 花虔两人转身要朝后跑去,一回头,三排守卫手执长戟面无表情地立于身后望向他们。 花虔:“……” 洛无邪:“……” 第二十二次逃跑成功失败。 “当——!” 金属相撞的声音震耳欲聋。 花虔抓着铁栏杆气喊道:“妖婉,你抓人就抓人,把我关地牢里算什么?” 妖婉双手环臂娇笑道:“圣女大人,这您就误会奴家了。没有教主的吩咐奴家哪敢私自囚禁您呢?” 花虔听到这话一愣,旋即反驳:“哥哥答应过只要我能凭自己的本事出去就放了我,他怎么会关我!” “那奴家就不知道了~” 洛无邪也扒着铁栏杆:“妖婉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还请你找教主大哥问个清楚。” 这些日子的相处,洛无邪对花珩的好感倍增,花珩温文儒雅,稳重有节,如何也同传闻中残暴的魔教教主联系不到一块。 而且他极其爱护花虔,让洛无邪不禁想到许久未见的洛无尘。 久而久之他对花珩的称呼也成了魔教大哥。 妖婉瞧着洛无邪浓妆精致的面容,勾唇一笑,扭着腰靠近牢房声音酥麻入骨。 “我的小可爱~没想到你扮起女人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哦对了,教主倒没说要将你关进地牢,要不你同姐姐出去,姐姐女扮男装陪你玩玩~” 眼瞧着她细长尖锐的指尖便要勾到洛无邪的下巴,洛无邪登时吓得收了手跌跌撞撞退到墙边,结结巴巴道。 “不不不,不了,我就在这里挺好。” “干嘛~人家又不是洪水猛兽。” 妖婉倒也不再调戏他,轻哼一声收了手扭腰离开。 “那你们便在这儿好好呆着吧,姐姐还有要事处理,就不陪你们玩儿了~” 冰冷的锁门声响起,花虔气得一脚踹在栏杆上:“操!” 洛无邪见她生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鱼姑娘,咱们要不就在这休息一晚吧,反正我瞧这里有被子,茶水糕点样样俱全,教主大哥应该没有真的想关我们太久,说不定明天就把我们放回去了。再接再厉嘛,咱们一定有机会逃出去的。” 花虔听到他的话却一愣,她方才情绪焦急未曾注意,如今扭头望去,就见牢房里的桌子上放满了各色糕点,两张床板上铺了几层柔软厚实的棉被,就连地面都异常干净,可见是提前差人打扫过的。 哥哥早就打算将他们关进来。 为什么? 心中浮躁散去,花虔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着方才一路顺畅的离开总坛,路上空无一人却忽然出现的妖婉和魔教侍卫,还有妖婉方才所说的要事。 哥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不会忽然没有理由地将自己关起来。 花虔坐在床边思忖。 难道是魔教内乱? 不,不对。 如果真的是内乱,将她关在地牢里没有意义,反而更加危险。 什么情况下才会将她关在地牢里,伪装成囚禁的模样? 花虔眉头紧皱,不多时脑海中忽然一道想法闪现。 “糟了!” 她猛地跳起身子大喊一声,“是伐魔之战!” 这句话脱口而出,花虔冷汗都出来了。 如果伐魔之战哥哥击杀唐瑾的计划失败了,武林中人看到被关押在地牢中的自己和洛无邪才会知晓她是被迫囚禁,那她被救出后依旧是玉机门的鱼虔,而不是魔教圣女。 即便哥哥觉得万无一失,还是为她想好了退路。 可伐魔之战不是要到来年春季吗,如今大雪封山,武林盟怎么会冒险前来呢? 花虔并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事情。 但想起方才种种,显然哥哥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只静静等待着唐瑾步入陷阱。 她面色顿时苍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滴落。 唐瑾…… 第86章 江湖风月(四十三) 空寂的诸道殿内, 妖婉弯身屈膝行了一礼:“教主,属下已经将圣女安置妥当。” 一旁弓腰而立的玄武也低首恭敬道:“教主,一切已经就绪。只是……” 他顿了顿, 似是有些困惑, “唐瑾狡诈, 如此明显的陷阱他会主动跳入吗?” 长桌之后,昏暗的烛光隐隐勾勒出花珩深邃的眉眼。 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勾起一道势在必得的笑意淡淡道。 “他会的, 就算是万丈深渊他也会跳下去。” 因为唐瑾足够自负, 也足够偏执, 连大雪封山都要硬闯魔域,可见一刻都无法等待。 他绝对不会放弃。 * 风雪遮迷眼眸, 茫茫白雪模糊了天地边界,一众人等迎着飞雪踏马而至。 昏沉视线中,映入眼帘的传闻中易守难攻, 巍峨狰狞的魔域此时却山门大敞,其后森然鬼寂,空荡不见一人。 众人心中起疑。 这魔教仿佛已经知晓他们将至的消息, 居然连一个看守山门的人都没有,也太过诡异了。 李立群有些犹豫, 驱马行至唐瑾身旁道:“少盟主, 魔域之门此时大开, 其中必定有诈, 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岳浮宿也点头劝道:“是啊, 这一看便是魔教所设陷阱, 少盟主, 此时万不可进, 切莫轻敌。咱们还是先行撤退,从长计议为上。” “不可进?” 唐瑾状若未闻,紧盯着空敞的大门攥紧缰绳。 在那道门之后便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要他放弃简直痴人说梦。 唐瑾此时也不再伪装,薄声讥讽道:“众位豪杰若是怕了便回去吧,不必勉强。” 旋即,他面无表情地昂起下巴,一甩缰绳驱马迎着风雪径自朝山门飞速奔去,身后蓝氅在茫茫天地间如雀羽般飞扬。 岳浮宿大惊:“少盟主!” 玉机门众见唐瑾已经一马当先,也扬起烈旗跟随而上。 其他武林门派见玉机门居然直接冲进去,顿时傻眼。 李立群虽然心中打鼓,觉得唐瑾太过鲁莽,但又转念一想,愈发坚信鱼虔手中掌有藏兵图,不然唐瑾如何命都不要了。 一想到这是重振门派的绝佳机会,李立群心一狠咬牙抽马跟上。 “走!” 其他门派又见烈刀派身先士卒,也不甘落后纷纷驱马紧随,唯独留下星宿派立于原地。 一旁的下属见状有些担忧问道:“掌门,我们不进去吗?” 好不容易历尽艰辛走到魔域大门了,这时候唯自己退缩不前不是让人笑话吗。 岳浮宿此时极其后悔来掺这趟浑水,他宁愿当初跟铸剑山庄一样当孙子也好过此时明知山有虎还必须偏向虎山行。 但箭在弦上,此时若是回去,整个武林怕是也难以容得下他星宿派了。 岳浮宿硬着头皮驱马而上。 “走!” 武林众人奔入山门,里面果然空寂。 山道不算宽敞,此时天气恶劣,夹杂着风雪的气流愈加狂乱,众人掩面艰难前行,一开始还算顺利,但走到正中间时,身后突然传出轰隆巨响。 众人一惊,回首望去就见山门缓缓合拢,彻底封死了归路。 山道内狂风骤停,然而众人还未来得及喘息片刻,两侧高坡的积雪之中突然破雪而出一群魔教中人,架起长弩万箭齐发。 那长弩的射程比寻常弓箭还要远,劲道更大,而且可连续射箭,速度极快。 然而唐瑾的速度更快,他本就一骑绝尘,长弩架起的瞬间,他早已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踩着墙壁如离弦弓箭般飞旋而去,那箭羽甚至来不及对准他闪过的残影,只堪堪插满了他身后的墙壁。 身后的武林盟军却不及唐瑾身手敏捷,利箭如密雨般划破长空,众人纷纷慌乱执剑挡箭,却接连被射落下马。 一时之间,伴着飞雪和鲜血,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是唐瑾并未回头,他紧盯着前方面无表情地犹如轻燕般飞速而行,半空之中右手挥展开玄铁刀扇。 一路上迎面冲来的敌军如削瓜砍柴般被一击毙命,丝毫没有阻挡唐瑾的脚步。 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飞身跃过最后一道关卡落入魔教总坛。 埋伏在周遭的士兵在他落地的瞬间一拥而上,但见他于万箭阵中而出居然毫发无伤,顿时只敢执戟将他团团围住却轻易不敢上前。 唐瑾冷眼扫过众人,手中刀扇一甩,强劲的罡气让前排士兵轰然飞摔而出。 其他人见状齐齐涌上企图围攻,但是二十八道锋刀已出,扑上来的士兵瞬间被击中要害倒地而亡。 唐瑾飞身上前掐住其中一人的脖颈,眼如寒刀冷声道。 “鱼虔在哪?” 那士兵被提在半空面如肝色,双腿无力挣扎,张大口极其艰难道:“圣女在,在......” “嗖——” 凌烈的破空声响起,那士兵一瞬间眼球狰狞撕裂,呼吸骤停。 锋利的刀刃穿透他的头颅,阻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唐瑾见状并无异色,将尸体随手甩到一边,抬眸望向立于不远处巨大雕塑之上的身影。 飒飒风雪中,花珩一身束腰黑袍,双手交于大袖,半披在身后的墨发随风肆意飘荡。 他扬起一道薄凉笑意,垂眸望向毫发无伤的唐瑾悠扬道。 “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 * 昏暗寂静的地牢中,花虔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 “怎么办怎么办,时间怎么会突然提前这么多?哥哥和唐瑾不会已经撞见了吧!” 她越想越焦急,伸手扯住牢房栏杆外的铁锁拼命晃荡想要将其断开却无济于事,气得直踹门。 洛无邪见她焦急万分,咽下口中的梅花糕奇怪问道。 “鱼姑娘,我们逃跑失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下次还有机会啊,何必这么着急?教主大哥那么疼你,应该只是小惩大诫,明天就会放我们出去了。” 花虔见那铁锁怎么都打不开,气馁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揪着头发没好气道。 “你知道啥,没有机会了!” 洛无邪见她难过,关切道:“鱼姑娘,你有急事吗?要是想出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啊。” 花虔听到这话一愣,扭头望向他傻乎乎的样子十分怀疑:“你能出去?” 洛无邪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一边取下头上佩戴的发簪一边道。 “当然啊,我们铸剑山庄可是以炼器闻名江湖,我自小就跟着父兄学习锻造之技,虽然功力不如他们,但是也颇有心得,这种寻常的铁锁自然不在话下,只要一根簪子就能破解。” 花虔顿时抓狂:“那你怎么不早点说!” 洛无邪乖巧道:“我是觉得教主大哥忽然将我们关进这里却准备齐了所有的用品并没有要伤害我们的意思,那一定有他的用意。不过既然鱼姑娘你那么急切地想出去,一定也有你的原因。” 说罢,他穿过铁栏空隙,抓住铁锁将发簪细头处插()进钥匙孔内细细鼓捣一番,花虔就听到清脆的一道“咔吧”声响起。 门开了。 花虔:“!!!” 她连忙推开牢门拽着洛无邪跑出去:“快点!” “嗷嗷。” 两人如法炮制接连将牢房门一一打开成功逃跑,但地牢里一路上居然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花虔看着空无一人的地道心中不安更甚。 这时,脑海中突然爆发出尖锐的警铃声,她瞳孔剧缩,猛地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地牢房顶。 唐瑾他来了。 “快!” 花虔咬牙朝地牢外跑去,在两人打开最后一道门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血气冲天的人间炼狱。 走廊里血迹斑斑,随处可见残肢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一阵反胃。 洛无邪头次见到这么恶心的场面,刚吃饱肚子扶着墙差点吐了出来。 不远处隐隐可闻兵刃交接的声响,两人跑到楼外隐蔽在圆柱后窥探,就见总坛广场上已经厮杀一片。 好不容易冲破山道埋伏的武林盟众人个个身上都挂了彩,死里逃生后他们显然已经杀红了眼,提刀与魔教拼死相搏,即便损失半数人马居然依旧有势均力敌之态。 花虔探头望去,但混乱人群中不见唐瑾和哥哥的身影,她脑海中的警铃声也已经淡去。 花虔心下焦急,人呢! 忽然,一个魔教侍卫被挑飞摔落在他们身前的石柱上吐血而亡,将两人吓了一跳。 不远处刚刚击杀一人的武林盟弟子瞥见石柱后隐藏的花虔和洛无邪,顿时惊呼大喊。 “那里还有魔教埋伏!” 经过山道伏兵,他此时已如惊弓之鸟神志有些不清,看到身穿黑色衣裳的人就认定是魔教中人,一心想杀死以求自保,唯恐再遭埋伏。 花虔听到这话心下一惊,见洛无邪摆手想出去解释,顿时拉着他朝后疯跑。 “别傻了,他们现在杀红了眼分不清敌友的,赶紧找到哥哥要紧!” 然而有人却眼尖认出了花虔的身形,顿时眼前一亮指着他们高声喊道。 “鱼虔在那,快抓住她!” 花虔:“!!!” 靠,我跟你们无冤无仇啊! 作者有话说: 花虔被小唐坑了 第87章 江湖风月(四十四) 好在大部分人被魔教缠身无法脱离, 唯有离他们位置较近的少数几人径自提刀目露凶光朝他们冲来。 花虔两人连忙朝后疯跑,她一边跑一边飞速思考唐瑾和哥哥会在哪里。 哥哥需要遵从公子徽的人生轨迹,还原关键情节。 原着中最后一战身受重伤的公子徽原本想趁机从地下密室脱身而去, 却不料被唐瑾发现行迹一路追到后山, 两人于后山悬崖边对峙决战。 对了, 后山。 他们一定在后山! 花虔环顾四周辨别方向,拉着洛无邪朝地下密室跑去。 然而要去地下密室,必须穿过魔域长廊。 身后武林盟几人匆忙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花虔额头冒出细汗, 咬牙加快脚步。 忽然, 交叉口处洛无邪将她推到一旁的窄道中。 “鱼姑娘,咱们分开跑吧。你快去地下室, 我甩开他们就去找你。” 花虔一怔,拉着他的衣袖:“不行。” 洛无邪知道她放心不下自己,快声安慰道。 “他们要抓的不是你吗, 相比之下我更安全啊。鱼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相信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拐角处的脚步声已经极其迫近, 洛无邪拉下她的手朝她一笑。 “你放心,我一脱身就去找你。” 说罢, 他不等花虔拒绝便朝前跑开。 转角而来的几人见不远处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同花虔的打扮一模一样, 顿时紧跟其后追去。 “快, 她在前面!” 凌乱的脚步声渐远, 花虔紧紧贴着墙壁屏气以待。 等众人的脚步声消失, 她从遮掩的窄道中出来, 最后望了一眼洛无邪离开的方向, 不再犹豫转身朝地下密室跑去。 空荡的地下室此时无人, 她转动暗门的机关,伴随着细响声,潮湿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黑漆漆的密道不见丝毫光亮,潮凉的感觉像是一只吐信的毒蛇在暗中窥探。 花虔搓了搓胳膊上耸立的汗毛,深吸一口气跑了进去。 * “站住!” 洛无邪匆忙朝前跑去,然而魔域的建筑道路条条交错,他又不认识路,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最终居然绕了一大圈跑回了总坛广场。 望着眼前混战的魔教和武林盟众人,他转身想朝换条路离开,但是身后的几人已经执刀赶到。 洛无邪退无可退,他扯去头上的配饰摆手投降高喊。 “是我是我,我是铸剑山庄洛无邪,我是被抓来魔教的。” 铸剑山庄? 那几人听到这话一愣,仔细凝望着洛无邪缓缓逼近。 然而花虔的化妆技术太过精湛,洛无邪本就五官端正长相清秀,此时一脸浓妆同女人无异。 一人低声道:“别听她的,这分明是张女人的脸!魔教中人生性狡诈,妖女更是擅长易容蛊惑人心,她必定是在诓骗我们!” 其他人听到这话,原本略有犹豫的面色再次狠厉:“他将我们骗走让鱼虔逃脱,杀了他!” 他们本身就是为了率先找到鱼虔,没想到却被她逃脱了。 几人此时一肚子气恼和郁结,盯向洛无邪的目光如同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们再无犹豫,举刀冲上就要砍杀。 洛无邪见他们不听解释,只得狼狈躲闪,捡起地上的长刀抵挡招式。 此时总坛一片混乱,洛无邪武功不济,运气倒是很好,混迹在人群中左躲右闪竟然一刀都没被砍中。 然而好运气很快就被用完,一个魔教中人被砍中右腿,惨叫一声摔落,恰巧将洛无邪撞倒在地。 洛无邪定眼一看,见身上这人居然是当初诛道殿外见到的守卫,连忙起身想将他扶起。 哪想到长裙裙角被守卫压在身下,洛无邪跌跌撞撞还未站起就再次被绊倒,一屁股坐在守卫受伤的右腿上。 守卫惨叫一声,彻底痛得昏死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 洛无邪见状连忙手足无措地从地上爬起,想将他拖离战场,与此同时,半空中寒光一闪。 武林盟人挥起长刀,已经面色狰狞地朝他落下。 洛无邪此时没有武器,他眼睁睁看着锃亮的刀刃上显出他浓重的面容,下意识伸手挡在头上。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唰——” 一道凌冽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洛无邪感到劲风从他的头顶飞过。 他抬头望去,那企图落刀之人腰身上紧卷一条锁鞭,整个人瞬间被甩出三丈之外。 洛无邪回头望去,就看到一黄一红两道身影挥刀劈开人群向他跑来。 他眼眸一亮,眉眼中皆是惊喜,高声喊道:“大哥!” 洛无垢冲过来横刀护在他身前,温声道:“没受伤吧?” 洛无邪摇了摇头,朗声问道:“大哥我没事,幸好你们来得及时。” 见他身上虽沾染上些许血迹但不见伤口,洛无垢紧悬的心才彻底放下。 他在茶摊偶遇罗孚道长和俏飞燕后,从罗孚道长口中得知唐瑾竟然为了救花虔编造了藏兵图的谎言,企图让整个武林盟冒险前往魔教送死。 他当即立断吩咐铸剑山庄的众人按原计划回山庄,自己则同罗孚道长一道前往嗜魔山阻止一切。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洛无邪。 虽然洛无邪此时身着魔教侍女的衣裳,但他们自小一块长大,他的身形样貌洛无垢一眼便能认出。 眼看刀锋落下,洛无垢心脏骤然紧缩,失声高喊,然而他的距离太远已经来不及救援。 幸好俏飞燕长鞭挥出拦下了这一刀,否则…… 洛无垢心中忍不住后怕,他忽然想到唐瑾曾意味不明地说过让他不要后悔。 难道唐瑾早就知道洛无邪在魔教手中? 但此时事态紧急,洛无垢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他将洛无邪交给俏飞燕照拂,挥刀上前救下被几人围攻的岳浮宿。 洛无邪心下担忧想上前帮忙,却被俏飞燕一把揪住衣服护在身后。 她一边挥起长鞭一边眉舞飞扬朗声笑道:“你就是洛无邪?不怕,嫂子保护你!” 嫂子这两字猝不及防砸在洛无邪头上:“哈???” 俏飞燕见他一脸懵逼,柳叶眉轻挑,一鞭子抽飞企图冲上前的人。 “哈什么哈,本姑娘看上你哥哥了,我看你哥对我也有意思,咱早晚都是一家人!” 她的嗓门大中气十足,说的话一字不拉传入洛无垢的耳朵中。 洛无垢面色一红却没有反驳,身形略显仓促地投入到救人之中。 俏飞燕见他脸红,乐呵呵扭头朝洛无邪道:“你哥哥还挺害羞嘛,更合我意~” 他们谈话虽然轻松,但此时形势却不容乐观,战场上的众人杀红了眼拦都拦不住,根本无法让众人停下。 就在这时,一道残影闪现入人群,随着他飞速走位,所到之处的众人身形皆如雕塑般定住,乍看之下宛若时间静止。 四周的喧嚣厮杀声消散殆尽,显现出罗孚道长圆滚滚的身子。 他扭着腰揉了揉胸口感叹道:“老了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体力好。” 这些日子骑马赶路,他屁股都快磨出老茧了。 见方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居然一招就被点穴制住,俏飞燕眼前迸发出艳羡的光芒,跑上前兴奋道。 “道长,没看出来你这珠圆玉润的身子武功居然这么厉害!” 罗孚道长顺着气摆了摆手:“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他环顾四周问道,“唐瑾和虔丫头呢?” 见他问到花虔,洛无邪连忙回道。 “鱼姑娘去了地下密室,我听她说好像是要去找教主大哥。” 洛无垢眉头微皱:“教主大哥?” 洛无邪点点头:“魔教教主是鱼姑娘的哥哥,但是他人很好的。” * 飒飒劲风裹挟着飞雪呼啸而至,后山断崖处,人很好的花珩此时冷眼望向不远处执扇而立的唐瑾。 他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薄笑淡淡道。 “你太着急了,之前那一掌虽未断你心脉却造成肺腑重伤,就算你用药浴强行缩短疗养时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更何况……” 花珩瞥了眼唐瑾轻颤的左臂,略带嘲讽道,“你的左手用不上力气,如今的你怕都不是玄武的对手。” 原本见唐瑾居然能毫发无伤的脱离万箭阵,花珩心中还有一丝起疑,但方才他试探了下唐瑾的武功。 他的左手的确已废,连自己一掌都承受不住。 虽然唐瑾的内力依旧强劲,但招式之间已出破绽,对付寻常高手或许能取胜,然而此时面对自己、妖婉和玄武三人,绝无胜算。 如今的唐瑾,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迹顺着左臂流淌而下,如溪流般从指尖滴落。 唐瑾面色已经惨白,将凌乱的额发下黑如幽潭的眼眸衬得却愈加冷艳。 方才花珩的一掌将他缝合的伤口再次震裂,阵阵剧痛顺着筋脉传来像是要将他吞噬。 妖婉指尖缠绕着发梢娇笑道。 “教主,上次奴家未曾有幸成为唐少盟主的入幕之宾甚是遗憾,要不就把他交给奴家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少盟主瞧着也未曾尝过情爱滋味,这般做了枉死鬼到了地下会让人笑话的~就是不知道少盟主现在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她的言语间皆是浪()荡轻浮,但唐瑾却已经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他攥紧刀扇的手背青筋爆出,眼中闪过一道阴狠的暗光,宛若毒蛇般死死盯着花珩,滔天的恨意像是麻痹了他的神经,脑海中再次响起尖锐刺耳的诡异笑声。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唐瑾喃喃低语。 风雪之中,他缓缓咧开嘴角,露出一道诡谲阴狠的笑容。 他的确无法以一敌三,但以命换命,他犹有把握。 就在折扇瞬展的那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声怒斥。 “你做梦!” 一瞬间,宛若风雪骤停,万籁俱寂。 原本准备拼死一搏的唐瑾毫无征兆地僵在原地。 他墨黑的瞳孔猛缩,浑身上下犹如鲜血逆流,连呼吸都在此刻停滞。 他怔怔地立在那里,仿佛忘记了一切,听不见呼啸的风声,看不到漫天的飘雪。 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一道黑色身影施展轻功落在他面前,灵动娇态一如从前。 花虔刚从地道中跑出来就听到妖婉淫言浪语地羞辱唐瑾,她气得跳脚,指着妖婉一顿谩骂输出。 “你给我闭嘴!他是我男人,要上也是我上,轮得到你惦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呸呸不要脸,你吃屁去吧!混蛋!” 第88章 江湖风月(四十五) 花珩见花虔突然出现, 原本势在必得的淡漠神色一变,沉声喊道。 “花花过来!” 唐瑾今日若死,以他对花虔的占有欲, 必定会想要拉着花虔一起共赴黄泉。 然而花虔却没有听他的话, 她望向花珩摇头道。 “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阻止你的。我也说过,在一切结束之前我要争求一次, 但是这次不是为了任务, 不是为了回家, 是为了我自己。” 这番话让花珩一怔,花虔已经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道。 “哥,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我爱唐瑾,即使他卑劣,伪善, 狠辣,即使他的爱是扭曲的,他的感情是病态的, 但我还是爱上了他,这根本不是我能掌控的, 一开始我的确想要逃避, 但现在不会了。” 她转身望向身后的少年。 飘渺风雪之中, 他长发凌乱, 面色苍白如纸, 衣袖却一片血红, 蓝色的衣袍宛若泼洒点点红梅, 一如他浓烈又直白的悸动。 少年的模样恍惚间同地牢里那个眼角含泪, 绝望孤寂的身影重合。 花虔心中隐隐绞痛,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边,低头牵起那只被鲜血覆盖的左手忍不住眼角湿润,轻声哽咽道。 “唐瑾,你疼不疼……” “啪嗒” 泪水滴落在血红的手背上,明明冰凉,唐瑾却觉得比烈火还要灼热。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花虔,微微张了张口。 他想说他很疼。 他想说重铸筋脉的药浴如烈火焚身蚀骨腐肉,让他痛不欲生。 他想说是你让我受了这么多的痛苦,你该补偿我,爱我,包容我,用一生去偿还我的痛苦。 可是看着眼前泪眼朦胧轻泣不止的花虔,唐瑾却像是被堵住了喉咙,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烟消云散。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花虔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些沙哑。 “不要哭。” 花虔听到这话却哭得愈加厉害。 她环抱住唐瑾的腰肢,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抽噎道。 “唐瑾对不起,我没想过要伤害你,我那时候只是,只是想要阻止你。” 少女柔软纤细的身体扑入满怀,唐瑾呼吸一滞,旋即伸手紧紧搂住她,仿佛担心她再度消失不见。 他将面容埋在她的肩弯里,肌肤相亲之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少女的心跳声,鼻尖轻嗅到熟悉的果梨香让他原本狂躁的内心缓缓平静。 她回来了,她选择了我。 唐瑾此时内心像是被蜜水浸泡,他想着。 看,我才是她最爱的人。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病态的满足,略微歪头蹭了蹭她毛绒绒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如果我和贾少龙只能活一个,你一定会选我的。” 听到这话,花虔身子一僵,她不禁推开唐瑾的身子喃喃道:“唐瑾……” 唐瑾却仿若感觉不到她的犹豫,伸手拂上她的面庞,眉眼微弯期待道。 “对吗?” 他静静地等待着花虔的承诺,像是笃定她会给出期许的承诺。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想象中的回答并未出现,花虔凝望他良久,灿若星辰的眼眸满是悲哀。 唐瑾心下有些不安,他的手微抖,却倔强地再次问道:“对吗?” 只是这次却带了一丝小心翼翼。 最终,花虔嘴唇微动,望着他缓缓说道。 “唐瑾,其实我不叫鱼虔,我是花虔。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是尚且年幼的哥哥一直照顾我,竭尽全力让我有一个正常的人生,让我像其他孩子一样被呵护被疼爱。 你今天看到的我,你喜欢的我,都是哥哥一手抚育长大的,是因为有哥哥才会有如今的我存在。对我而言,他是亲人,是老师,是朋友,是我最尊敬的人。如果你杀了他,就是杀了我。” 唐瑾听到这话本就苍白的面色几近透明。 他的眼中似有什么一瞬破碎,眼角渐渐泛红。 唐瑾似是落寞轻嘲地笑了一声,但这笑容却极其难看,像是一杯难以入口的苦酒。 所以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所以不论他如何做都无法在她的心中占据所有。 那为什么当初要骗他,为什么要发誓他才是唯一重要的人! 骗子! 骗子! 从一开始就是骗他的! 撕心裂肺的怒吼占据了脑海,唐瑾的呼吸渐渐急促,胸膛剧烈起伏间压抑住的绝望呼之欲出。 为什么爱的不是我? 为什么要骗我! 一只修长的手抚上他苍白的脸庞。 冰凉柔软的触感让唐瑾心中一颤,孕育着暴风骤雨的黑沉眼眸猝然抬起,便撞入一双盛满星辉的杏眼。 花虔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望向他,语气异常郑重。 “但是唐瑾,亲人和爱人并不冲突,我的爱人只会是你一人。我曾今骗过你,所以我不想再对你有丝毫隐瞒。我爱你,我也在乎哥哥。我的过去的确是同哥哥一起,但未来的日子我只想跟你携手共度。” 花虔的声音柔缓,像是在用最温柔的话语蛊惑人心。 “我是属于你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如果你要我陪你赴死我心甘情愿,但是唐瑾,我更想跟你一起好好活下去,去看不同的风景,尝各地的美酒,去过肆意人间的生活。” 花虔轻叹了口气:“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让我阴差阳错地来到这个世界。但现在我知道了,或许别人是为了任务而来,但我是为你而来的。” 她没有被唐瑾猩红一片的双眼吓住,而是双手环住唐瑾的脖颈,踮起脚尖亲吻了下他的眼睛,旋即额头轻抵在他的额间,闭上眼睛柔声道。 “我以花虔之名起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都是我唯一的挚爱。” “所以唐瑾,和我一起活下去吧。” 明明是最温柔的话语,却像是不经意撞入心中从无人踏过的一片归处。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不清,温热湿润的泪水遮掩了视线。 唐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可他控制不住地抱紧怀中柔软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将一切的痛苦、惶恐、不安和委屈倾泻而出。 在唐瑾的世界里,从来只有戴着狰狞笑面的虚伪和利用。 他以为自己没有未来,所以永远将自己囚禁在当下。 厌恶一切,痛恨一切,毁掉所有让他憎恶的面具就是他活着的支撑。 可是原来,花虔期待过他们的未来。 花虔的生命里有他的存在。 他是被爱的。 “扑通——” “扑通——” 唐瑾感受得到少女的心跳,她的爱意像是一汪春水将他融化在其中。 呼啸的风雪似乎被摒弃在耳后,周遭的一切都静如无物,唐瑾的眼中只能望见花虔宛若星河的眼眸。 他失去过花虔一次,他以为花虔不要他了。 可如今不仅失而复得,她还告诉他自己的爱意,发誓愿意永生永世同他在一起。 唐瑾想着,即便这是一场大梦,他也愿意醉死在其中。 风雪之中,少年伸出沾染着鲜血的手指,屏住呼吸声音轻缓,像是怕打碎这一场美梦。 “一言为定。” 你要永远爱我。 即便是用这爱制成牢笼将他囚禁其中,他也甘之如饴。 花虔望向眼前的手指,忍不住笑着擦去眼中的泪水。 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藏着爱意的孤狼,也有心甘情愿被驯服的那天。 她伸出小指勾上他的手指,轻声道。 “一言为定。” * 不远处,花珩看着勾手起誓的两人面色复杂。 山色一线间的夜幕泛起一道微弱的天光。 他抬头望着天空心下茫然。 结束了吗? 难道一切当真是他的执念吗? 非死斗不可破的僵局,居然真的可以化解。 他看向不远处的唐瑾,旋即眼中却再次暗下。 不,野兽伪装得再好也无法变成人类。 就算他一时选择放弃,但谁又能保证他一辈子不会撕下伪装。 只有除之才能彻底安心。 花珩仍然无法相信一个疯子会屈于爱意,但却不知为何犹豫不决。 思绪纷扰间,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鬼魅般从花珩身后飞窜而出,鹰爪似的手掌直直向花虔的后背击去。 花虔此时背对着众人,待听到身后飒飒风声时已经来不及回头。 与此同时,她感到眼前一晃,天旋地转间,就看到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容。 然而她的身前,凌乱的墨发遮挡住她的视线,少年清瘦的身体将她护在身后。 唐瑾迎击一掌,两道强劲的掌风相撞间炸开风雪。 玄武此掌用尽十足功力,唐瑾本就旧伤未愈,两相对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依旧未处下风。 然而花虔此时正在风雪中央,她的内力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罡气,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劲撞飞而出。 唐瑾顿时毫不犹豫地收掌抓住她的手。 玄武见状眼中阴光一闪,接续一掌狠戾地拍在唐瑾后背。 一切猝不及防皆在转瞬之间,待花珩飞身而至时,唐瑾和花虔已经双双坠入悬崖。 “花花!” 花珩望着黑不见底的深崖面色瞬间苍白,旋即眼中阴狠暴戾骤起,一把掐住玄武的脖颈。 “你敢动我妹妹!” 玄武被桎梏住,但他却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仰头大笑满脸大仇得报的快意。 “我的一切都被毁了!我的脸,我的身体,我以残废之躯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看着唐瑾丧命!教主,你不也一直希望他死吗,如今心愿已了,你该高兴才是!” 花珩声音阴沉森然:“你不该动花花!” “哼,她居然爱上一个疯子,该死!” 玄武的声音因为窒息而嘶哑,却用最后的力气怒吼道。 “断脊之耻今日已报,快哉,快哉!哈哈哈!” “咔嚓!” 花珩扭断他早已变形的脖颈,将他甩到地上。 暗道之中,洛无邪等人匆匆赶到,见到悬崖边上只有花珩和妖婉,连忙问道。 “鱼虔和少盟主呢?” 花珩并未回答,他面色阴郁,指尖颤抖,闭了闭眼强忍着心中的惶恐和绝望低吼下命道。 “召集所有人马,搜遍嗜魔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找到圣女!快去!” 妖婉见他动怒,连忙低首应下。 “是!”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又忙了,更得会晚些 第89章 江湖风月(四十六) “唐瑾, 你的手怎么样了?” 黑暗之中,花虔担忧地望向唐瑾攀着山岩的手臂。 他们悬空在断崖峭壁上,身下就是黑漆不见底的悬崖。 唐瑾此时一只手搂住花虔的腰肢, 一只手紧握住刀扇, 锋利的扇面深嵌在岩石之中, 在悬崖峭壁上划下一道粗糙狰狞的划痕堪堪停住。 他摇了摇头声音悠扬,仿佛轻飘如无物:“我没事,只是小伤。” 他虽这么说, 但是左袖却一片冰凉的湿意。 花虔能够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她伸手想要扒住岩石缓解唐瑾的压力, 却被他用力搂回怀中。 “这样很好。” 被少女温软的身体抱个满怀,唐瑾心满意足地蹭了蹭花虔毛绒绒的头发, 舒叹了口气,眼中划过一道病态的占有。 这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时刻。 没有贾少龙,没有洛无邪, 听不见任何人的叨扰,四周一片寂静,耳边只有花虔的心跳和娇糯的声音。 她柔软的身体只能紧紧抱紧他, 依靠他,仿佛只能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真是再好不过了。 唐瑾虽然答应了花虔愿意放过贾少龙, 但不代表他接受贾少龙。 想要他跟别人分享花虔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要花虔的全部, 她的身体, 她的心都得是自己的, 绝对不能有旁人占据。 只是花虔之前的一番话让他幡然惊醒。 如果贾少龙的死会让花虔永远忘不了他, 那唐瑾就绝对不能让他死去。 他应该好好的活着, 永远成为一个旁观者, 看着自己和花虔神仙眷侣的日子。 若是贾少龙能郁郁而终就更好不过了。 唐瑾想着, 他会宽宏大度地把自己和花虔相处的点滴都记下来,然后每年清明节烧给贾少龙,让他地下有知,自己和花虔的日子有多快活。 唐瑾越想越愉悦,亲昵地笑眼弯弯亲了亲花虔的头发。 然而花虔显然不理解也没有唐瑾此时的愉悦,毕竟正常人在这个环境下都不太可能有幸福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伸头朝底下望去,一旁有碎石滑落,旋即就消失在黑暗中听不到声响。 花虔咽了咽口水紧张得不敢再看,将头鸵鸟般埋在唐瑾的怀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挂在这里一刻钟,全靠唐瑾臂力支撑。 但是花虔知道,唐瑾就算体力再好早晚也会透支,如今天边只隐隐露出一丝天光,根本无法看清周遭情况,再这么僵持下去他们必定会掉落崖底。 好不容易才让唐瑾放下杀念,原本就要和和美美大结局了,居然丧尽天良地来了掉崖这一出,太他妈狗血了! 电视剧里主角都有掉崖不死定律,说不定还能找到些武功秘籍、世外高人什么的,从此一飞升天人生开挂,原着的公子徽就是如此。 可他们此时挂在悬崖不上不下的,怎么也瞧不见出路啊。 难不成她和唐瑾真要就此成为一对鬼鸳鸯了? 花虔看不到希望,愈加抱紧唐瑾,但是感到绝望之余她毅然决然地决定在生命的最后满足一下小小的心愿。 反正都要死的,不如做只风流鬼。 她对准唐瑾的嘴唇狠狠亲了一口,将头埋在他怀里嘤嘤嘤抽噎道。 “我都还没真占过你便宜呢,怎么就要英年早逝了呢?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扑倒,也算是做了一回真正的风流鬼,没遗憾了。” 紧贴着的胸膛一滞,旋即传来轻轻振动。 花虔抬眸就见黑暗之中唐瑾似是舔了舔嘴唇,低下头贴在她的耳边。 他的舌尖舔了舔花虔的耳珠,激得她差点没忍住松了手,忍不住耸着肩膀愈发往他怀里拱。 唐瑾却不放过她,轻咬着她的耳朵笑得愉悦:“想不到你竟然是个登徒子。” 呼吸之间,灼热湿润的气息悄然钻入她的耳朵,发痒得很。 花虔面色通红,闷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唐瑾却勾起嘴角略显得意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占我便宜。” 果然是贪恋他身子。 花虔:“......” 她一时语噎,毕竟方才的确是她一时情急昏了头,没想到居然被唐瑾揪住了小辫子。 想起刚才强吻唐瑾的样子,的确像是乘人之危强迫良家妇男的登徒子,花虔有些尴尬,抿了抿嘴无话反驳。 唐瑾见她抱得没方才紧,眉头轻皱,略微松手,身子在半空荡了荡。 他们此时悬在半空,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惊心动魄得很,花虔顿时吓得八爪鱼一样重新抱紧他,抖着声音问道。 “唐瑾,我们要是死了会不会摔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啊?” 虽然她愿意跟唐瑾同生共死,但那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还是更想活下去啊! “这个高度摔下去,应该会血肉模糊。” 唐瑾笑眼弯弯,语气温柔郑重又期待:“当然,到时候我们溅落满地的骨血会交融在一块,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花虔:“!!!” 好可怕! 她泪眼汪汪:“不是说好一起活下去吗?” 不要用期待的语气说出这么吓人的话啊! “嗯,是呀。” 唐瑾轻声应下,但旋即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道。 “但是虔虔,我撑不住了。” 他的左臂筋脉本就没有痊愈,缝合的伤口早在同花珩交战中再次裂开,如今悬挂良久已经精疲力尽,没有力气再支撑两个人的重量。 花虔:“?” 下一秒,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坠空感瞬间袭来让她忍不住失声尖叫。 “啊啊啊啊——哎呦!”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粉身碎骨,脑干涂地。 两人摔落在一块硬邦邦的石地上。 花虔一愣,从唐瑾怀中抬头望向四周。 他们此时在旁伸出的一片空地上,眼前就是一座黑漆漆的山洞。 抬头隐隐可以看到,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离刀扇划过的痕迹不过一丈。 花虔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她低头望向身下的唐瑾:“你早就知道下面是块空地了?” 唐瑾微微弯起一双笑眼,轻笑着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 “是呀。” 他的五感高于常人,虽然此时光线微弱但也隐隐可见轮廓。 可他想要花虔抱着他,贴着他,全身心的依赖他,所以就贪恋了一会儿时光。 如果不是手臂受了重伤,他或许可以挂一天也不下来。 花虔:“......” 看着眼前人一脸的理所当然,甚至笑得胸膛轻颤,她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花虔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要炸毛。 妈的,原本还感动他一直抱着自己坚持,现在她只想打他那张俊俏的脸蛋。 果然不能指望病娇的思维同常人一样啊! 然而唐瑾忽然闷哼一声,旋即捂住嘴剧烈咳嗽。 花虔的郁闷之气顿时消散殆尽,连忙焦急顺着他的胸口问道。 “唐瑾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唐瑾咳嗽不止,他面色苍白,却坐起身子抱住花虔的身子,边咳边笑,良久才顺气道。 “虔虔,你真是太可爱了。” 像是一直假装生气冷漠的兔子,实际上旁人稍稍吓唬一下就原形毕露。 可爱地让人想要将她按在怀中狠狠□□。 唐瑾舔了舔嘴角,饱含着侵略和占有的目光已经落在她的唇瓣。 如果是寻常时候,花虔说不定已经因为他毫不掩饰□□裸欲望的目光而面红耳赤捧脸羞涩。 然而此时的夜色朦胧,花虔本就视线不清,又因为四周荒凉的环境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宽宏大度的不跟唐瑾的恶作剧一般见识,牵起他的手刚想抬头说“走吧”。 结果“咚!”得一声。 一道闷响从头顶传来,与此同时花虔觉得自己脑袋开瓢,“嗷”得一声抱着脑袋哀嚎。 “唐瑾你干嘛?” 然而一时之间没有人回答她。 花虔揉着脑袋倒吸着凉气抬眼望去,就见唐瑾捂着鼻子歪倒在一旁。 “......” 梅开三度了吧。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唐瑾,你没事吧?” 唐瑾许久没有回答她。 花虔做足心理准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过他的手,就见黑暗中他的鼻子下隐隐一道鼻血流下。 花虔:“......” 看着唐瑾沉默的面色,花虔的脑海中奔腾而过无数种缓解此时尴尬的办法。 脑海中电闪雷鸣之间,她决定先发制人。 花虔一把按住唐瑾的肩膀感人肺腑道。 “啊!我的宝贝唐瑾!没想到你的内伤居然如此之重!” 说着,她用袖子擦了擦唐瑾的鼻血,旋即状若无事发生,拉着他的手深情款款地说出了无数渣男说过的承诺。 “放心,有我在,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唐瑾:“……” 许是花虔这一套操作太过流畅,也可能是唐瑾被她一脑瓢撞懵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伸手握住花虔的手。 花虔见他居然没生气顿时松了口气,拉着唐瑾从地上起来,殷勤狗腿地为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少爷最起码没发疯似的抱着她同归于尽共赴黄泉。 这就是进步! 花虔眼若星河,娇声道:“我们走吧!” 第90章 江湖风月(四十七) 唐瑾见花虔主动牵起他的手, 伸出手指穿梭在花虔的指间。 花虔自然而然地同他十指相扣。 唐瑾垂眸望向两人交错纠缠的手指,眼眸缓缓弯似新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这山洞很大, 但黑夜中却伸手不见五指。 花虔摸索着墙壁, 洞里有一个昏暗的通道似是出路, 但里面却愈加的漆黑。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尖挪着步子试探,但黑暗让人感官失衡,她走得极慢, 半天也没挪几步。 一道火光猝然亮起, 照亮整个洞穴。 花虔一愣, 回首望去就见唐瑾两指之间略带嫌弃地捏着一个沾染灰尘的火匣子。 她惊讶道:“你从哪找来的火匣子?” 唐瑾指了指旁边,昏暗的火光下可见洞穴中有一堆草垛。 花虔忍不住感叹又艳羡, 这都能看见,视力真是好。 洞内干爽,火匣子和草垛都保存得完好没有受潮, 一吹便能燃火。 唐瑾将火匣子塞到花虔手中,捏了捏她的手心:“走吧。” “等下。” 然而花虔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她拉起唐瑾的手坐在空地上:“先看看你的伤。” 唐瑾听到这话心中一甜, 果然花虔的心中他是最重要的。 他忍不住弯起嘴角任由花虔摆弄,嘴上却说着:“你不着急出去吗?” 花虔将火匣子竖立在地上照光, 理所当然道。 “当然是处理你的伤口要紧。” 他的手臂本就受过伤, 这一夜缠斗, 又挂在悬崖半晌, 血都流了一衣袖, 肯定伤得很严重。 唐瑾心中跟吃了蜜一样, 面上却仿若轻描淡写道:“我以为你着急见贾少龙呢。” “早晚能见到哥哥不急在这一时。对了, 我哥哥其实叫花珩, 跟我是一母同胞所生,才不叫贾少龙那么土的名字呢。” 花虔边说着边小心翼翼撩起唐瑾的衣袖,就见原本缝合的伤口已经崩开了大半,鲜血几乎将整个手臂染成红色,血肉模糊。 她连忙从衣服的各个角落掏出金创药、刀片、绷带、手帕,心疼道。 “都伤成这样了你也不吱一声,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血都快流光了居然还能硬撑着在悬崖上吊了半天,真是拿命撩妹。 唐瑾倒是不以为然,他右手撑着下巴,静静歪头瞧着花虔手忙脚乱地为他的伤口撒上药粉,细细包裹着纱布。 橙红的火光之下,她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小片阴影,黑白分明的杏眼中倒映着跳跃的火光,像是黑暗中舞动的精灵。 唐瑾恍惚想起当初在若虚岛,夜幕低垂,微咸的海风拂面,篝火映照之下花虔也是这么专注又温柔地为他处理伤口,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花虔扎着绷带,瞥见他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眼神,手上的动作不停,却轻声问道。 “看我干嘛,疼吗?” 唐瑾伸出右手手指,戳了下她嘴角的小梨涡:“吱。” 花虔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稍愣片刻就忍不住无奈又好笑:“让你说话又不是让你真吱声。” 怎么突然傻乎乎的。 她一笑起来嘴角的小梨涡便绽放开,暧昧的火光中像是猝然炸开的烟花般灿烂,甚是好看。 唐瑾眼前不由一晃,不禁坦然说出心中所想:“虔虔你真好看。” 猝不及防的告白倒是让花虔一愣,少年的语气真挚,像是诉说着理所应当的心动。 这是唐瑾第一次夸她好看哎。 以前他都是一副老子天下最好看,尔等凡夫俗子如何同我相提并论的睥睨神色。 怎么突然这么会撩人。 花虔想着,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心中甜蜜,有些害羞地撩了撩额角的碎发,娇滴滴道。 “还是你最好看啦。” 唐瑾听到这话点点头,理所当然:“那是。” 花虔:“……” 一句话成功让花虔心中刚刚升起的娇羞“啪嗒”一下摔碎,她皱了皱鼻子朝唐瑾道,“你这样很容易失去女孩子芳心的。” 唐瑾眉梢微挑,声音轻悠干净:“我只需要你的心。” 这句话若是其他人说出来或许是霸道总裁的油腻范,但从唐瑾口中说出来却仿佛天经地义。 花虔又被少年不经意撩到,她红着脸轻声咳了咳。 “我当然喜欢你呀,但是情侣之间相处是需要技巧的,不然相处长了总能挑出对方一大堆毛病,容易两看相厌。” 技巧? 唐瑾显然不解。 花虔将绷带顺着他的胳膊环绕,眼珠微晃调笑道:“比如说,你夸我好看我就很开心,但是你要是夸别的女孩子好看,即使说得是实话,我也会吃醋。” 唐瑾眉头微皱:“旁人如何同你相提并论。” 花虔听到这话,将绷带系好蝴蝶结,旋即捧着脸笑眼弯弯期待问道:“那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突如其来的沉默。 空气间都溢出一丝尴尬。 唐瑾顿了顿,旋即似乎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花虔:“……” 他犹豫那一下,花虔就知道他肯定心里坚定地认为他自己才是最好看的人。 花虔原本是想逗一逗唐瑾,没想到他艰难附和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花虔实在忍不住抱住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笑得花枝招展。 “唐瑾我同你开玩笑的,你不用勉强自己啦,在我心里你也是最好看的!” 她双手环抱住唐瑾的脖子软糯道:“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的虚与委蛇,虽然技巧是维系感情的纽带,但真诚才是最重要的。” 唐瑾却一时没有说话,似乎有些迷茫。 他的沉默让花虔有些奇怪,但她很快意识到,唐瑾是在害怕。 即便他依旧疯狂,但他的爱窒息而绝望,所以他害怕她会因为不悦再次离开。 花虔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她捧起唐瑾的脸柔声道,“唐瑾你不用想着讨好我委屈自己。我喜欢的就是那个肆意张扬,自负又自恋的你,我没有想要你改变自己。” 唐瑾听到这话沉默片刻,最终伸手抱住她:“那我是第一,你是第二。” 花虔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好。反正咱们两包揽了冠亚军,不亏啊。” 天边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唐瑾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好,花虔拉着他起身道:“走吧。” 说罢她转身朝通道走去,却感到手腕一紧。 花虔有些疑惑地望去,就见唐瑾缓缓道:“虔虔,我们可能暂时需要避一避。” 花虔不解:“为什么?” 唐瑾眼帘微垂,纤长的睫毛挡住了微微转动的眼眸,敛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他解释道:“我为了尽快找到你,谎称你身上有青剡藏兵图。如今武林盟的人必定还未散去,若是让他们瞧见我们,必定会穷追不舍。” “青剡藏兵图?” 花虔听到这话想起昨夜疯狂的武林盟人恍然大悟,“难怪当初那些武林人士一看到我就跟饿狼似的非要抓我。” 居然是唐瑾搞的鬼。 她又忽然一拍脑袋喊道:“糟了!也不知道洛无邪怎么样了,他为了掩护我引开了武林盟的人,若是被抓住可怎么办!” 唐瑾听到这个名字眼中一沉:“洛无邪之前同你在一起?” 但下一秒他又面上无异,轻快安慰道,“洛无邪到底是铸剑山庄的二公子,武林盟的人不会为难他的。” 花虔却依旧担忧:“可是……” 武林盟那杀红了眼的模样太过狰狞,她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虔虔,武林盟的人对藏兵图的执念之深是你无法理解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明知大雪封山依旧要攻打魔教。洛无邪身上没有藏兵图,以他的身份武林盟不会为难他。” 唐瑾见她担心洛无邪,声音微沉,面色异常郑重。 “但是你不同,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活着,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到时候整个江湖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我自然可以护你周全,但我自小同各大门派虚与委蛇,极是清楚他们的德行。这些人最善于用大义之名行不轨之事。得不到藏兵图他们会像臭虫黏身一样一波又一波的追来,杀都杀不尽。” 见花虔深思,他缓缓诱惑道,“不若借这个机会假死,藏兵图销声匿迹,武林便也不会再生事端。” 唐瑾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道,“你不是说想去看不同的风景,尝各地美酒,去过肆意人间的生活吗?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唐瑾的话让花虔有些心动,现如今的确是假死的最好时机。 “但哥哥那边会担心的。” 唐瑾莞尔轻声道:“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给贾少龙传递消息。你方才不也说了吗,早晚能见到贾少龙的,不急在一时。” 花虔思索片刻,目前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虽然不清楚青剡藏兵图具体是什么,但是按照武侠世界里藏宝图的尿性,这玩意绝对是会引起整个江湖动荡的宝贝。 她要真揣着这宝贝倒还好,交出去就成,但坏就坏在她真没有。 然而其他人可不会相信,他们只会认为是自己将藏兵图私藏起来誓死不愿交出。 到时候明枪暗箭接踵而至,当真不如此时诈死为上策。 花虔最终点头:“好。” 听到这话,唐瑾勾起嘴角,敛起眼中的波澜诡谲。 原本他对贾少龙和花虔的过去嫉妒的发疯,可那又如何,花虔未来的每一刻都是属于他的。 就让贾少龙守着回忆痛不欲生吧。 从此以后花虔的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总算赶出来了,加班一生之敌 第91章 明月天涯(一) 两人手牵手走进山洞的通道之中。 这通道很长且越来越窄, 花虔举着火匣子走在前面,火光映照在两侧拥挤的岩壁上,隐隐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流吹面而过, 想来这甬道的确是通向外面。 忽然, 花虔惊讶道:“咦, 这上面好像刻了东西。” 岩壁上有些花白的痕迹,像是刻了些字迹。 花虔将火匣子朝石壁上照去,就见上面果真绵延不绝雕刻着数行小字。 小字最上面还刻着四个飘逸潇洒的大字。 花虔一字一顿缓缓念出:“合欢心法。” 她瞪大眼睛, 这不是原着中公子徽修习的心法吗? 原本的故事里, 公子徽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跌落悬崖, 却大难不死落入一个山洞。 这山洞乃是第一任魔教教主屠修早年修炼之地。 屠修此人智多近妖,乃是武学奇才, 原本是江湖一世家贵公子,却天生反骨,生性放()荡形骸, 交友不忌,亦正亦邪,于男女之事上更是无所拘束。 当初他负了青梅竹马的小师妹, 被小师弟一路追杀,仓促躲避时无意间发现这山洞, 便躲在这里三天三夜, 酒醉之时创下合欢心法。 便是这随意而成的心法, 却让日后的公子徽屹立于武林之巅。 可见此人的确是个天才。 只是江湖传言浪子最终死于情之一字。 他的小师妹一心爱慕于他, 即便他被武林驱逐也始终不离不弃, 在屠修众叛亲离之际, 背起身负重伤的他一路前往苗疆医治, 以自己被炼制成蛊人为代价, 换了屠修一条命。 屠修后悔莫及,但耗尽毕生心血也未能救回小师妹,最终自尽于小师妹的墓前。 当初花虔看到这段时就觉得唏嘘不已。 她不相信一个浪子能回头,或许屠修对小师妹的确有感情,但多年也未曾明确心意可见也没有多少爱意,怎么可能人一死就发现是真爱了呢? 最后更多的或者是死于愧疚。 若他当真救回了小师妹,便会跟她厮守一生了吗?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能得到虚无缥缈的爱。 花虔叹了口气,一时之间又觉得万事真是神奇,兜兜转转,没想到她和唐瑾居然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故事的开端。 两人沿着通道缓缓而行,瞧着这一路雕刻的心法。 花虔并不太懂其中奥秘,也不甚在意。 这种合欢心法想要提升就必须不断与人交合,滋阴补阳,极其浪荡妖邪。花虔虽然武功平庸,但也没想过要通过这种邪门歪道来走捷径。 唐瑾本身天赋异禀,武功心法上自成一体,自然也不会对这种东西心动。 花虔拉着他朝前走去,却见那镌刻的小字消失之后,岩壁上却接连刻画着身形流动的小人。 那小人们雕刻得惟妙惟肖,却是衣衫凌乱,面色如春,在行周公之好。 而且还不止一幅,许是屠修酒醉时画得愈加起兴,雕刻的图像也愈加豪放,甚至在旁边还提笔注下诗句助兴,细细讲解这画作的奇妙之处,且造句旖丽华美,让人瞧着便忍不住赞叹画作精妙之处。 花虔面色通红,心里暗骂着屠修真是个浪荡子。 空气似乎愈加燥热尴尬,花虔加紧步子想快步离去,却发现身后牵着的身影怎么都拽不动。 她转身望去,就见唐瑾立在原地,仰头眯着眼睛细细观望着岩壁上的小人画,他甚至还凑近研究着上面一段段的注解。 花虔:“……” 能不能不要这么堂而皇之的看小黄()图啊喂! 花虔此时很是纠结。 一般情况下谁观摩小黄画被发现谁尴尬,但是显然像唐瑾这种毫无羞耻心的人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他甚至丝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兴致勃勃的研究。 想起上次她发现唐瑾看小黄书之后甚至被邀请同赏,还差点擦枪走火后,花虔果断决定不再干那种蠢事。 她一口气吹灭了火匣子,火光骤然消失,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岩壁上的小黄画便顿时瞧不清楚了。 “天快亮了,咱们走吧。” 花虔假装无事发生,拉着唐瑾就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黑暗中却无人回应。 花虔心中觉得有些不妙,转身想先一步离开,手上却是忽然一紧,她一个趔趄跌入结实的怀抱。 唐瑾搂着少女柔软的细腰,将她紧紧贴向自己,低头埋在她的肩弯处。 “跑什么。”他低声道。 这通道本就狭窄,昏暗的环境中身体更加敏感。 花虔感觉到唐瑾在她耳边呵气如兰,湿热的气息悄然钻入她的耳中。 他蓬松柔软的毛绒领子扫过花虔的脸庞,让她心尖发痒。 花虔想偏头躲开他的呼吸,然而耳珠却被柔软的唇瓣猝不及防地包裹住,湿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耳珠敏感的肌肤,让花虔整个人一僵,忍不住攥紧唐瑾的衣服。 黑暗中,花虔的反应让唐瑾似乎很愉悦,耳边传来少年略带沙哑的轻笑声。 他的声音贴着花虔的耳朵低弱却满含着引诱。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虔虔,你不是想做风流鬼吗,择日不如撞日,这儿有现成的指教再好不过了,咱们可以一样一样慢慢来。” 说罢,细密绵延的吻就落在了少女纤细的脖颈间。 他的吻轻柔又霸道,充斥着□□和占有,裹挟着轻微细碎的喘息声,几下就撩拨得花虔腿软。 唐瑾顺势旋身将她抵在旁边的岩壁上,掐起她的腰将她略微抬起顶在自己腰上禁锢住便抬头吻上她的唇瓣,将她刚想要开口的话语尽数吞下。 他的来势汹汹让花虔大脑一片懵懂空白,一时之间只能揪着他的衣襟无力承受着他的掠夺。 深入缠绵的吻混杂着破碎的轻吟声在狭小的窄道中回荡。 唐瑾已经扯下脖间的绒领丢在地上,仰头吻上她的双唇。 灼热的手掌揉捏着她的脖颈(是脖颈!)花虔原本朦胧的意识瞬间清醒,她情不自禁地嘤咛一声,睁着水润的杏眼,艰难抵住唐瑾的身子喘息道。 “你不要命了。” 他的伤势严重,左臂才刚刚上好药,身后又中了玄武一掌,此时再行剧烈之事怕是得休克。 唐瑾却捏着她不撒手,感受到少女身体轻微的颤栗,他笑眼弯弯,凑上前轻咬着她的唇瓣低声道。 “你也想要我,对吗?” 花虔此时双颊已经红如艳霞,她咬着唇不说话,然而唐瑾却不肯放过她,手下揉捏的力道愈加娴熟,手掌撩拨间花虔身上的衣领愈加松散,如玉的肌肤隐隐裸()露在空气中。 花虔抵住他的手臂渐渐无力,唐瑾趁机再次吻上她的脖颈,张唇轻咬起她挂在脖间的红色系带,温热的唇瓣无意间轻擦过肌肤,带起阵阵颤栗。 他的声音再次如魔咒般缠绕在花虔的耳边,想要她亲口应下。 “对吗?” 花虔的后背贴在冰凉的岩壁上,身上却是一片灼热。 她的身子像是要化为一汪春水,仰头承受着唐瑾绵延向下的吻,眼中朦胧而迷离。 然而,想起唐瑾手臂的伤,花虔的理智被短暂拉回,最终深吸一口气坚定道。 “唐瑾,现在不可以。” 与此同时,唐瑾已经吻到她挂在脖颈间的系带。 丝滑冰凉的系带和柔软温热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他的心中愈发燥热,最终决定装聋作哑假装没听到花虔的话,低头就要吻上,却被花虔伸手制止住。 唐瑾有些不解,抬眸望向她眼波潋滟动人心魄:“为什么不可以?” 花虔被他摄人心魂的双眼勾惹得心中一颤,差点就要失口答应。 好在她还剩下为数不多的理智,捏了捏唐瑾的脸柔声道:“等你的伤好了。” “又等。” 唐瑾听到这话很是不满,甚至非常委屈。 上次说等一晚上,他沐浴焚香收拾好了期待而至结果花虔却睡着了,第二天就被贾少龙那个混蛋骗走。 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夜长梦多,他得早点成为入幕之宾才能巩固地位。 唐瑾说什么都不愿意撒手,蹭着花虔的脖颈轻哼道:“虔虔,虔虔,就一次好不好,我好难受。” 唐瑾的声音轻软带着一丝尾音宛若撒娇,手下却悄然撩拨,花虔险些把持不止。 她深吸一口气,用最后一丝清醒坚定地捂住唐瑾的嘴,红脸小声道。 “我保证,等你伤好了就随便你。” 唐瑾听到这话眼前微亮:“当真?” 他旋即垂下眼眸,似是回想起往事低落道:“你不会是骗我,想要离开我……” 花虔见他患得患失,心中心疼不已,伸手抚摸着唐瑾的脸柔声道:“当真,所以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能再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了。” 唐瑾听到这话勾起嘴角笑眼弯弯:“不会,我不会轻易死的,我答应你要和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啊。” 他将脸埋在花虔的衣襟里,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就再等等。” 唐瑾旋即将花虔放下,抽出手将她的衣服整理好,旋即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 “下次你不能再拒绝我。”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放过我吧,我连看个画都改了!!!!! 第92章 明月天涯(二) 通道中渐渐亮起天光, 花虔和唐瑾走出山洞时,风雪已停。 积雪将黑岩狰狞的嗜魔山覆盖圣洁如云海,初升的旭日从山脉后缓缓升起, 雪域被染上绚烂的霞光。 【嘀——恭喜顾客, 伐魔大战已过, 故事线恢复正常。】 花虔听到脑海中骤然响起的欢快电子音,微微怔住。 一四三八殷勤地拍马屁:【顾客您真是太厉害了,无数执行者都没有完成的任务您身为新人居然圆满达成。】 花虔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故事在他们这里结束便不会再有人受到伤害了。 花虔问道:【哥哥怎么样了?】 一四三八:【顾客放心, 既然故事线恢复正常, 证明公子徽在大战中得以幸存,您哥哥不会有事的。】 花虔:【那你能告诉哥哥我无事吗?】 一四三八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顾客, 这违反了规定哦~系统已经绑定了您的账号,不能串频哦~】 花虔:【呵,你果然是个废物。】 一四三八:【嘤嘤婴~人家也没有办法啦~不过既然顾客和哥哥都无事, 那早晚能见面的嘛~】 花虔叹了口气,也对,哥哥还要在这里过五十年。 忽然, 一四三八的电子音变得异常严肃。 【交易时刻开启。鉴于顾客表现优异,圆满完成任务, 您可以提出一个任务奖励, 系统将会根据任务完成表现酌情考虑赠予额外奖励。】 任务奖励? 花虔这才想起一四三八之前说过的, 她完成任务后可以回家。 但是现在她却已经不再需要了。 花虔:【系统, 任务奖励可以暂且保存吗?】 一四三八欢快道:【当然可以, 顾客是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吗?】 花虔抬眸望向身旁的唐瑾, 牵起他的手浅然一笑。 她的亲人在这里, 她的爱人也在这里, 她哪里都不去。 唐瑾不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与她十指紧扣,望着天边的圆日轻声道。 “我倒是第一次发现这雪海悬日分外壮美。” 花虔听到这话,指尖娇滴滴地勾起发梢,矫揉做作又有些得意道。 “那肯定是因为有我这样的小可爱在你身边,点亮了你的世界啦~” 唐瑾眉梢轻挑,扬起唇角愉悦道:“是啊。” 以前他的世界里只有鲜血;但是现在却流光溢彩,分外耀眼。 因为他在花虔的眼中看到了世界。 花虔听到他坦然赤诚的回答,反而脸一红,轻声咳了咳掩饰害羞,拉着唐瑾朝山下走去。 嗜魔山乃是绵延不断的山脉,他们所在通道直通到一座陡峭山崖的偏僻山道,但离山下并不算远。 大雪封山道路难行,他们两人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缓缓而行,顺着溪水一路下山,路上倒没有遇到武林盟或者是魔教的人。 唐瑾受了伤,两人相互搀扶着走了一天,好在花虔本就打算出逃,衣服里带足了干粮充饥,最终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山脚。 花虔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从腰间抽出匕首在沿路的树干上歪歪扭扭地刻下小花标记,期待花虔能瞧见。 唐瑾瞥了眼那小花倒并未说话,嘴角噙着淡笑拉着花虔离开。 然而在离开之时,唐瑾悄然旋动手掌,地上的厚厚积雪被掌风掀动,吹覆在树干之上将标记掩盖。 花虔听到飒飒声响有些奇怪,刚想扭头回望就见唐瑾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身形微晃仿若随时都会倒下。 她连忙扶住唐瑾关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唐瑾轻靠着她的胳膊:“玄武那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道,我的肺腑怕是再度受伤。” 花虔听到这话心下焦急,顿时忘记了方才的异响。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回去找哥哥吧,他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唐瑾拉着她的手摇摇头。 “当初我被贾少龙一掌震伤肺腑,为了尽快见你,便用枯荣还春方辅以药浴强行医治,那药方霸道,虽然能缩短伤愈时间,却有些后遗症,如今伤上加伤,寻常医师怕是难以治愈。” 花虔听到这话怔住:“那该如何是好?” 唐瑾握住她的手缓缓道:“我们得尽快去瓮州。” “瓮州?” 唐瑾微微点头:“瓮州乃是苗疆与中原的交接,那里奇草珍木众多,而且有一味药叫凤凰草,只要辅以合适的药引煎制服用便有去腐生骨的奇效,我的身体就能尽快治好。” 花虔倒是没有疑虑:“好,那我们现在就去瓮州!” 唐瑾听到这话轻声应下,瞥了眼身后那被遮掩住的小花刻痕,衣袖掩唇轻咳了几声,却是掩盖住微微勾起的嘴角。 * “还没找到圣女吗!” 花珩望向眼前跪了一地的魔教使徒,面色阴郁道。 “回禀教主,属下搜遍了整座嗜魔山,但,但的确没有发现圣女的身影。” 魔教众人说完这话便浑身紧绷,低头俯地,大气也不敢喘,生怕眼前人的怒火波及自己,死于非命。 花珩听到这回答狠狠攥紧手掌,嶙峋的骨节发出森然的声响。 一旁妖婉见气氛凝滞,出声道:“教主,没有发现便是好事,说明圣女无恙。” 花珩听到这话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间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的恐惧和郁结略微消散。 “下去吧。”他冷声道。 “是!” 地下众人见花珩居然没有杀鸡儆猴以示威信,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顿时低头从地上爬起匆匆倒退而出,唯恐他下一秒就变了主意。 空寂的诛道殿内再次只余花珩一人。 他靠在长椅上,眉目间皆是疲惫。 伐魔大战已经结束三日,这三日他带领魔教众人翻遍了嗜魔山却始终没有找到花虔的身影。 期间他曾跳下断崖找到了一处山洞。 那山崖上狰狞粗旷的划痕,还有地上被积雪覆盖的血迹都暗示着花虔和唐瑾曾今来过这里。 而且那山洞居然是他曾今厌恶至极,放弃寻找的藏有合欢心法的山洞。 可是山洞里隐隐可见几处血迹,却再也没有其他线索。 他沿着山道追寻而出,但三日断断续续的风雪早已将一切痕迹覆盖殆尽,只余一片皓白。 花珩指尖轻抖着按住额角,却忽然睁开眼眸,像是惊醒一般,沉声喊出了一个因为厌恶而早已抛弃的号码。 “零三,出来。” 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花珩的脑海中传出一道冰冷毫无音调的电子音。 【滴——零三号很荣幸再次为您服务。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系统已自动将额外奖励发放至您的账户,请宿主享受剩余五十年待机时光。】 这个声音无比冰冷却又异常熟悉,当初他从死人堆中爬出来,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是这个声音陪伴着他,让他在绝望的逃亡生涯中恍若有一丝温暖和希望。 可那仅有的一丝温暖也只是梦幻泡影。 系统从未将宿主当成人来对待,而是像对待一件工具,一个牲畜,为了目的逼迫他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如果说花珩最厌恶的是什么,除了唐瑾,便是拉他入局的系统。 让他像傀儡一样过着被操控的人生,没有尊严,没有自由,只有逼迫他就范的威逼利诱。 所以他选择靠自己的能力,从魔教的奴隶一步步爬到最高处,走完公子徽的关键剧情,屏蔽掉令他憎恶的系统。 这一次的对话,已经是时隔五年。 花珩闭了闭眼睛,随后再次缓缓睁开,目光中的厌恶已经消退,只余下平静道。 “我妹妹呢?” 【抱歉,零三号已绑定宿主账号,无法调取他人信息。】 花珩听到这话捏紧手掌,冷声说道:“我记得你当初说过,任务完成会有一次自选奖励机会。” 零三号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是的,自选奖励可以满足您任何不超出全系统能力范围内的要求,但只有一次机会,请问宿主需要启用自选奖励吗?】 花珩淡淡道:“启用。” 零三号却再次道:【温馨提示,宿主可以利用自选奖励提前回到原世界,请宿主慎重考虑。】 花珩却没有丝毫犹豫:“启用,告诉我花虔在哪里?” 【收到宿主要求,花虔现如今在去瓮州途中。】 听到这话花珩眼眸猛然亮起,他忍不住急切问道:“她还好吗?” 【根据生命系统扫描,花虔并未有生命危险信号。】 花珩顿时整个人一瞬松了口气,劫后余生般蜷靠在长椅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脑海之中,零三号沉默片刻,旋即道。 【鉴于宿主完成任务等级为s级,系统额外奖励宿主追踪系统,请问宿主是否启用。】 花珩听到这话一愣,似是有些讶异,但旋即立刻斩钉截铁道:“启用,目标锁定花虔。” 【收到,追踪系统已锁定目标:花虔。宿主可以通过调用任务模板快速查找目标地理方位。】 零三号接着缓缓道,冰冷的语调似乎多了一丝温度:【抱歉宿主,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很高心能认识优秀的你,再见。】 像是最后郑重的告别。 花珩轻声道:“再见。” 下一刻,脑海中平静的电子音消失不见。 花珩调出追踪系统,望向地图上缓缓移动的标记点,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 花花,谢谢你。 结束了哥哥这七年的噩梦。 第93章 明月天涯(三) 清晨, 山间小城的夜幕刚刚泛起天光,朝阳还未升起,街市的行人零星几个, 菜贩们才将刚摘下的尚且沾染着泥土和晨露的新鲜蔬菜摆在摊铺上, 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捡起小摊上嫩白的白菜, 娇俏的声音问道。 “婆婆,今天的白菜怎么卖?” 卖菜的阿婆见了来人,顿时笑开了花。 “姑娘今日来得真早, 我这白菜是今早刚从乡下运过来的新鲜货, 嫩得很, 原是要卖三文钱一斤的,姑娘您是熟人了, 就卖您二文钱。” 花虔笑道:“行,给我来一斤,还有香菇也来一斤, 山药两根。” 阿婆笑着给她将菜包好,瞧了眼她身后次次跟随前来,长身玉立的少年, 虽已遇见多日,但每每瞧见他阿婆的眼中依旧忍不住惊艳。 真是个好俊俏的公子。 她操着浓重的口音笑道:“小姑娘, 好福气哦, 像你丈夫这样能成日陪着你来菜场的可真是稀罕人哝!” 花虔听到这话抿嘴一笑, 嘴角的小梨涡晃花了阿婆的眼。 阿婆心中感叹, 真是对养眼的小夫妻。瞧着这通身的气派也不像寻常夫妻, 怎么会在这小城镇里生活。 难不成是大户人家私奔的公子小姐? 花虔自然不知道阿婆此时的脑洞, 她将包好的菜放入篮子中, 付了钱朝拎菜的唐瑾道。 “走吧。” 唐瑾心情倒是愉悦, 往菜摊上放了一块碎银后牵着花虔离开。 花虔见他出手阔绰,忍不住吐槽:“你这大少爷真是不知油米贵,那些钱都够买下整个摊子了。” 唐瑾倒是毫不在意,捏了捏花虔的手心,扬唇道:“那摊主是个会做生意的人。” 说的话真是让人通体舒畅。 花虔瞧出他的心思,轻笑一声也不戳破,边走边晃悠起他的手道。 “你的伤还未好,需要吃些清淡但是有营养的,今日的菜谱呢就是枸杞山药炖鸽汤,乾隆白菜,玉玺火腿丸,小炒河虾。” 唐瑾对菜谱倒是无异议,花虔的手艺很好,做得菜总是合他的口味。 两人穿过街市,绕了几条街购置了些花籽后,花虔又按照惯例去镖局那送了封寄去荔城的信。 自从他们假死离开嗜魔山已过三月,瓮州虽然离中原不算远,但是这里地势险峻,山川众多,又是诸多河流的汇聚之处。 初春冰雪消融水势暴涨阻断了许多道路,好在他们赶得巧,正好在水势迅猛之前赶到了瓮州。 原本花虔以为凤凰草这种一听名字就很难找的药草会花去不少时间,没想到瓮州的店铺四处都有卖的。 只不过是因为这药草只有瓮州附近山林的特殊气候能养成,而去中原路途遥远,凤凰草一路上又极难存活,所以在中原才一株难求,价格奇高。 很快两人就凑齐了药材,唐瑾的身子也每日渐好。 瓮州与世隔绝,眼见着日子安定下来,花虔便开始给花珩写信。 她无法将信直接送到嗜魔山,又怕信件落入武林众人之手暴露身份,便寄到荔城书局,说明是给《西行记》作者的读者信。 上面的字都是用英文写的,哥哥若是瞧见了便必定知道是她。 不过鉴于花虔是个偏科严重的艺术生,英文水平有限,上面的话大多诸如“ I ‘m fine .Come to Wengzhou find me .”之类家乡版破绽百出的造句,没啥感人肺腑的话语。 花虔对此倒不甚在意,反正语言的目的就是传递消息,哥哥能看明白就行。 然而唐瑾在发现她和花珩有专用密语后,生了整整两天闷气。 药浴也不泡了,饭也不吃了,就成日盯着她的信。 花虔见他连这都吃醋,只得无奈又好笑地教他学英文,顺道教了他汉语拼音。 天知道她居然会有教唐瑾学汉语拼音的这天…… 然而唐瑾学得极其认真,不到一个月居然就掌握了她力所能及的全部内容。 看着已经毕业的高材生唐瑾,花虔这个九年义务教育的学渣忍不住感到汗颜。 不过如果花虔知道她所有的信都被唐瑾暗地里收买镖师给拦了下来,她或许会更无语凝噎。 两人送完了信,穿过几条小巷最终停在一处偏僻的角落。 来到瓮州之后,两人买下了一处空院,虽然比不上玉机门阔派,但胜在安静,两个人住堪堪有余。 推开门,入眼就是晒着衣物的晾衣架,旁边一口小井,翘着花虔做的水泵,水井边上便是一个小型的洗衣池。 小院右侧墙边栽着一棵老树,如今已近初春,树上开了不知名的蓝花。 这花却很是奇特,花瓣如丝绦垂蕊,又如扇羽燕尾,簇簇拥叠,宛若一树垂尾蓝羽孔雀。 树下花虔又单独辟出一片小地,将新买各色花籽撒下。 哥哥喜欢花草,等他来了的时候应当便能看到满园繁花。 撒完花籽后,花虔便撩起袖子去做饭。 唐瑾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花虔最开始见他要到后厨帮忙还笑话他不知深浅,当心弄了一身腥。 没想到这少爷虽然爱干净,居然当真能发挥些用武之地。 唐瑾此时捏起一片薄刀立于盛满河虾的水盆前,望向河虾轻勾嘴角,犹如睥睨看着往日匍匐在脚下磕头的待宰败将。 花虔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银光一闪,他已经手起刀落挑起一只河虾虾背,泛着水光的河虾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里面的虾线已经被精准剔除落到旁边布篓中,只余下晶莹剔透的虾肉。 连那虾似乎都没反应过来感受到痛意,就已经被甩到了一旁的空盆中,而唐瑾眼皮连抬都没抬,已经游刃有余地故技重施,挑开了下一只虾背。 花虔:“……” 她还能说什么呢。 牛。 挑个虾线都跟杀人一样充满了艺术感。 花虔顿时将风干的大火腿搬出摆在桌上,拍了拍手上叮嘱道。 “顺便把火腿也削下。” * 有唐瑾配合着挑虾杀鸽削火腿,花虔便省下了不少功夫,今日的菜本就清淡,工序也不复杂,等正午时分便已经全部做好。 “当当当当~” 花虔将最后一道鸽子汤盛上,掀开盖子,蒸腾的热气瞬间如烟雾般飘渺而出。 “枸杞山药炖鸽汤,鲜香清淡,滋阴补阳。” 花虔笑道,“我在里面还加了山药、枸杞和红枣,有补血养气、温筋通脉、固本强基的作用。你之前失血过多,还是需要多补补才能把元气养回来。” 唐瑾听到她这话,眉梢微挑却并未多说,盛了碗汤撇去浮油缓缓饮下。 花虔连忙道:“刚盛出锅的当心烫。” 唐瑾却勾起嘴角,垂眸含笑着搅了搅热汤,接连喝了好几碗。 花虔见他居然这么喜欢喝鸽子汤也难免有些惊讶。 唐瑾素日里喜欢吃甜食,但便是再喜欢的食物也很是挑剔,吃几口便恹恹地不愿再吃,倒是少见今日这般主动。 不过多吃些养身体也是好事。 花虔见他喝得尽兴也胃口大开,笑着盛了碗饭,刚夹了块火腿丸子还未吃下,就听到唐瑾缓缓道。 “其实你不用做这补汤,我身体早已无恙,不会影响的。” 花虔见他话里有话,奇怪问道:“影响什么?” 唐瑾单手托着下巴,笑眼弯弯地等着她吃完饭:“影响房事。” “咳咳……” 此话一出,花虔一口汤差点喷出,呛得她连连咳嗽,脸都咳得通红。 唐瑾以为她是激动的,伸手给她顺着背,花虔却感觉他贴在后背的手掌犹如烫铁烧身一般,连忙跳起结结巴巴,口不择言道。 “我,我去洗碗。” 说罢便匆忙朝外逃去,然而她还未跨出房门,原本敞开的房门便“啪”得一声被凌烈的掌风吹合上。 花虔僵在原地,下一秒,唐瑾已经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子正对自己。 他似是有些不解,直视着花虔躲闪的眼神问道。 “你想跑?” 他离得极近,花虔忍不住朝后退去想拉开些距离,然而唐瑾却紧贴她的脚尖步步贴近。 最终,花虔感到身后冰凉坚硬的房门,再也无路可退。 她不敢直视唐瑾,目光瞥向一旁抖着声音想理由:“我忘了花还没浇水……” “你今早才撒下的花籽,不必浇水。” 唐瑾瞧出她的确是有意躲避,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低头凑到她面前,几乎和她的脸贴在一起。 唐瑾轻声缓缓道:“淮山、枸杞和鸽子炖汤均有补肾壮阳之效,你会不知?” 花虔:“……” 她只是想着唐瑾许久未沾荤腥,今日给他做些荤食开开口,又瞧见早市有卖鸽子的便买了些按照家常做法炖汤。 哪里想到居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花虔虽然的确认定了唐瑾,但是,但是面对闺房之事到底有些畏惧,总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哑然一笑,艰难道:“我的确,不知……” 与此同时,她就见唐瑾原本勾起的嘴角渐渐抹平,眼中的笑意消散不见。 “你想反悔?” 花虔刚想解释,唐瑾却已经吻上她的唇,将她的一切话语吞入口中。 “做梦。” …… 作者有话说: 小唐以为花花在求偶,心里甜得跟蜜一样多喝几碗汤,结果…… 下一章正文字数可能会少,咳,懂得都懂 第94章 明月天涯(四) 不同以往, 唐瑾这次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 他紧紧贴着花虔的身体,将她抵在房门上让她无处可逃。 唇齿之间纠缠不休,花虔被吻得有些昏昏沉沉, 忽然肩头一凉, 让她瞬间清醒。 唐瑾已经迫不及待地扯开她的衣襟, 衣服滑落肩头,露出一片光滑的肌肤。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凉,让花虔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一片颤栗。 唐瑾的吻已经从唇畔到耳珠, 再顺着脖颈一路向下, 湿热的气息带着轻喘点点掠过如玉的肌肤, 冰火两重天的刺激让花虔浑身轻颤,忍不住想要推开他。 然而唐瑾此时一手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一手按着她的后背,强硬地将花虔压在怀中。 花虔只能被迫承受他迫切地索求。 唐瑾的脸埋在她的肩弯处,伸出舌尖舔舐, 像是一只刚从囚笼中释放的小兽,凭着本能肆意无度的撩拨。 舌尖带来的阵阵酥麻让花虔低唤出声:“唐瑾,你别……” 好痒啊…… 唐瑾听到她的乞求, 从她的肩湾处抬起头,轻抵着她的额头, 声音已经沾染上些许沙哑。 “你不喜欢吗?”他低声问道。 唐瑾此时与花虔几乎贴在一起,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脸庞, 让花虔忍不住红了脸。 然而不等她回答, 花虔就听到唐瑾低低轻笑一声, 咬了下她的嘴唇低喘道。 “我很喜欢。” 下一刻, 花虔就感到身子一空, 忍不住失声轻叫。 唐瑾已经掐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抵在门上, 花虔下意识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保持平衡。 与此同时,灼热的吻已经顺着肩弯滑到脖颈。 唐瑾的脸埋在她的脖颈间,水润的薄唇轻吻着纤细的脖颈,脖间的细带被撩拨得有些松垮。(脖颈!审核是脖颈!别再锁了!) 花虔因为他的动作面色潮红,忍不住闭上眼睛想要推开他,但唐瑾却顺势握住她的手按在门板上。 肌肤相贴的那刻,花虔心底不由升出一股奇异微妙的感觉。 她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攥紧唐瑾的衣衫,发出一声破碎的□□,迷茫地仰起头被迫承受他的吻。 下一刻,还未反应过来时,她整个人已经被唐瑾抱起身子离开门板。 唐瑾搂着她的腰将她托起走向床边,边走边仰头短短续续轻吻着她的唇。 等到花虔感到失重的瞬间,已经仰面倒在柔软的床铺间。 与此同时唐瑾欺身而上,他的手托起花虔的小腿,将她的鞋子褪去丢下床铺,旋即伸手扯下帘幔的系带。 两侧的床帘瞬间散下合拢,遮蔽住床内的春色。 光线暗下的床铺瞬间变得狭小而拥挤,温度仿佛在逐渐升高,气氛愈加暧昧。 唐瑾此时贴着花虔的身子,手掌摩挲着她柔软的腰肢。 这个姿势让花虔觉得异常羞涩不适,仿若唐瑾轻易就可以掌控她的一切。 花虔下意识想要坐起身子同他拉开些距离,但唐瑾伸手一按便将她再次推倒在床。 唐瑾一手按着她,一手轻撩开垂在身前的马尾。 他轻眯起双眼,眼眸潋滟如水,薄唇微勾,这副似笑非笑地表情让花虔恍然间忆起初次见他时的模样。 像是一只胜券在握,玩弄着懵懂猎物的野狼。 他的手掌抚摸着花虔的脸颊,却旋即缓缓向下,细细揉捏着她的脖颈。 掌心灼热,陌生的触感让花虔还未习惯,但揉捏的力道又勾起她身体奇异的感觉。 花虔忍不住轻哼一声,攥紧身下的床单。 唐瑾似乎轻笑一声,花虔睁开眼望向他,却见他已经俯身贴来。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勾起花虔脖颈间早已松散的细带,湿热的吻毫无阻拦的吻上脖颈间细腻白皙的皮肤。 陌生的刺激让花虔忍不住弓紧身子,却正好成全了唐瑾。 唐瑾此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妙,花虔就在他的怀中,同他肌肤相亲,唇齿纠缠。 他的心中不断涌现出异样的冲动,简直比杀人要快意得多。 唐瑾太过激动,忍不住轻咬了一下花虔的脖颈,花虔顿时呼吸一滞。 唐瑾抬起头,就看到少女闭着眼睛承受着自己的索取,她的手攥紧枕头,齿贝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发出羞人的□□声,面色却已经潮红如飞霞,纤长的睫毛轻颤不止。 真美…… 这么美的花虔是属于他的,从来没有人能看到花虔此时的模样。 除了他。 唐瑾的心中浮现出一股异样的满足和快感,他平稳呼吸,稍稍离开花虔,直起身子垂眸望向她。 花虔感到压在身上的力量忽然消失,还未松一口气,顿时又错愕地睁开眼睛。 唐瑾的目光划过她的全身,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腰肢,呼吸微重,面上却不显,伸手褪下自己蓝色的外衫,旋即再次俯下身子。 花虔的身子忍不住轻颤,声音因为未知的恐惧快要哭了出来。 “唐瑾……” 唐瑾贴着她的身子,握住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紧扣,轻声道:“你答应过我这次不会拒绝我的。” 他低喘一声,望向花虔缓缓问道:“虔虔,你也想要我的,对吗。” 这次,花虔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拒绝。 她闭上眼睛轻声应下,然而唐瑾却轻吻上她的眼睛:“看着我。” 花虔听到这话,睫毛轻颤,最终缓缓睁开双眼,却羞涩地目光躲闪不敢直视他。 唐瑾感受得到花虔对他的爱意和包容,也知道她的不适和慌张,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花虔的神色。 看着她眉目间的惊愕,无措,将她的模样尽数留在脑海之中。 花虔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此时整个人被唐瑾禁锢在身下,无法拒绝,无法退缩,只能任由唐瑾亲吻。 床帐内的温度似乎在不断升高,气氛暧昧不止。 唇齿相依之间,花虔觉得肌肤滚烫,她的额头一片潮湿,细碎的发丝黏在额间,双眼迷离又茫然地半阖着。 唐瑾吻了吻她的唇角,呼吸也愈加沉重,他低喘着柔声道。 “虔虔,你说过要爱我,包容我的一切,你说过的话要做数。” 花虔被他低柔地声音唤得有些昏沉,几近呜咽地点了点头。 唐瑾阖眸低喘一声,他紧紧按着花虔的手继续,低声道。 “虔虔,你不能再拒绝我了。” 随着他的话语,灼热的吻再次落下,他却不感到满足,搂着花虔的腰将她抱起她坐在自己身上。 花虔无从抗拒,只能环抱住唐瑾的脖子,仰头承受着他的亲吻撩拨。 “唐瑾,够了……” 然而唐瑾却并未听从她的话,而是将她再次推倒在床上,见她要将自己推开,顿时握住她的双手手腕抵在她的头顶。 青灯但似红烛泪,罗帐更暖合欢香。 夜风微凉,吹拂过小院中的蓝花树,发出飒飒声响。 暖帐之内,花虔轻阖上眼睛,很快便疲惫地睡去。 唐瑾为她盖好被子,躺在她身侧撑着脑袋仔细望向她,撩开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的心里异样满足。 因为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花虔对自己的爱意。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花虔是属于自己的,谁都无法夺走。 唐瑾抱着花虔,望向她恬静的睡颜,越瞧越喜欢,越瞧心里越甜,又贴着她的唇角亲了好几口。 花虔似乎在睡梦中感到有些异样,轻哼着歪过身子睡去,被子因为她的动作滑落在地,顿时露出大片洁白的后背。 唐瑾瞧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心猿意马,指尖微痒。 但想到花虔今日的疲惫,最终他心下一软,将她抱在怀里盖好被子。 算了,明日再说吧~ * 清晨,啁啾的鸟鸣声在窗外响起。 花虔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刚想再睡个懒觉,就感到胳膊似乎搭了一个东西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朦胧间就看到一双清亮含笑的桃花眼。 “你醒了。” 唐瑾侧躺着身子望向她,双眼弯弯,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把玩,看来已经等着她醒来许久。 花虔微怔,刚睡醒的脑袋还未反应过来,望向唐瑾懵懵道:“你怎么在这里?” 唐瑾眉梢微挑,勾起唇角:“不记得了?” 花虔的眼眸望向他凌乱的衣衫,原本懵懂的脑袋顿时清醒,一双杏眼瞪得老大。 “你,你你你……” 唐瑾见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眉头轻皱,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 “你这是什么表情?” 花虔又低头望了望被子中的自己,结结巴巴道。 “我,我我……” 唐瑾眯起双眼凑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揉捏着她的脸颊轻声道:“不记得了?” 花虔脑海中回忆起昨晚反正的事情,双颊简直红透,整个人顿时缩在被子里。 唐瑾却不放过她,作势要拉扯开被子,轻描淡写道:“既然不记得了,那就再回忆回忆。” 花虔顿时将头从被子中伸出,连声道:“我记得我记得!” 她红着脸轻咳一声,软糯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唐瑾听到这话心里一甜,果然真夫妻和未婚夫妻是不一样的。 他抱着花虔,弯起嘴角亲了亲她的脸。 “那你得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说: 审核,只剩下吻了,啃得都是脖子还想怎么样啊! 第95章 明月天涯(五) 此时的花虔还没明白唐瑾理解的“负责”是什么意思,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她算是深刻领悟了。 初尝情()欲的少年不知节制,唐瑾几乎将她关在屋子里,哦, 倒不是一直在屋里, 而是院子里, 不让她离开家中。 花虔整日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哭过,骂过, 抗拒过, 却都被少年或撒娇或强硬的态度拿捏住, 最终只能屈服任他摆布。 这样接连过了好几日,又是一天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日上三竿之时, 鸟鸣声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吵嚷着,垂落的床帐内却没有动静。 不久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床帘内伸出, 撩开床帐,露出一张清俊荡漾着春色的脸,他的薄唇水润, 黑如耀石的眼眸泛着潋滟水光,结实劲瘦的身子半裸, 身上还冒着些细汗。 凌乱的床铺间散落着各色的衣物, 鲜红的肚兜被系在床头, 随着床帐打开, 奢靡的味道顿时漫延而出。 花虔躺在床上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眼角滑下的泪痕已经淡去, 但手腕上捆绑的红色痕迹还略有残余。 唐瑾坐在床边穿好衣裳, 他的后背笔挺, 如绸缎般凌乱的长发瀑布般垂散在身前,在靛蓝衣袍的衬托下愈加黑如砚墨。 这时,窗外院门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花虔以为是酒楼送饭食的人又到了,脚尖抵了抵唐瑾的腰让他去取,自己伸手拉起被子蒙过头顶接着睡。 唐瑾俯下身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旋即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将墨黑的长发高束成马尾,也不管门外耐心敲着门的人。 最终,敲门声消失了。 许是见院里良久没人回应,那敲门的人便离开了。 唐瑾也不着急,整理好了衣冠之后才起身打开房门。 与此同时,院墙上一道白色身影飞燕般轻落入小院中,恰巧与开门而出的唐瑾打了照面。 唐瑾见到来人,眉梢轻挑,原本含着笑意的嘴角渐渐抹平。 花珩见到唐瑾的瞬间并不讶异,花虔坠崖之后即然无恙,理应回魔教找自己才对,可却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必定是唐瑾在其中作怪,阻拦他们兄妹相见。 他站在原地,冷眼望向一步步走下台阶的唐瑾。 唐瑾在离花珩一丈远的地方便停下脚步不再前行。 他的身子虽不动,但手掌已经微张,悄然凝聚内力。 花珩瞥见他的动作,双眸顿时沉下,浑身紧绷起,随时准备出手。 长风拂过小院,院角的蓝花树发出飒飒声响。 剑拔弩张之际,花珩忽然瞧见唐瑾咧开嘴角,对他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轻蔑笑容,旋即他就见唐瑾抬起手掌,飞速一掌狠狠拍在自己胸膛。 在花珩错愕的目光中,唐瑾身子踉跄摔落在地,顺道一把推倒了旁边摆放着的花架。 花盆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和花架轰然倒塌的声响让屋中睡懒觉的花虔瞬间清醒。 她不知道屋外发生了什么,连忙穿上衣服匆匆跑出去,就见小院中唐瑾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左手被花盆的碎片割破,鲜血混着泥土洒落满地。 一身白衣的花珩正站在他不远处,垂眸冷眼望向唐瑾,洁白的衣角上飞溅了几滴血迹。 “唐瑾!” 花虔见状连忙跑上前扶起他焦急道,“你怎么了?” 唐瑾却没有说话,只捂着胸口剧烈咳嗽,额头上因为疼痛已经渗出一片冷汗。 花虔顿时抬头望向面前的花珩喊道:“哥,一切都结束了,你怎么还动手打人!” 花珩刚想张口解释:“我没......” “咳咳咳......” 唐瑾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一口鲜血。 花虔顿时吓了一跳,急得快哭了:“怎么这么严重。” 花珩面色铁青,刚想骂唐瑾这个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疯批,目光却忽然瞥见花虔脖间的红痕。 他还未说出口的谩骂顿时被堵在喉咙中,瞠目结舌地望向花虔道:“你......” 花虔一愣,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望去。 她方才穿得着急,衣服有些凌乱,隐隐露出脖颈下的肌肤。 花虔顿时脸一红,合拢衣领将锁骨处的痕迹遮掩住。 花珩抖着指尖,一脸震怒地指向苍白虚弱的唐瑾:“他,他......” 唐瑾此时倒在花虔的怀中,望向花珩的轻抬的眼眸中满是挑衅和得意,然而花虔一心关注在他的伤口上,没注意到他的神色。 她扶着唐瑾缓缓起身朝屋内走去,向花珩道:“哥,你先进来吧。” 旋即又声音严肃地警告道,“不准再打人了。” 花珩看着唐瑾亲昵地靠在花虔身上跌跌撞撞地离开,甚至偏头露出一个勾唇轻笑的侧颜后又闷哼一声,贴得花虔更紧了。 花珩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觉得自己快要昏厥。 他得知花虔的消息后,立刻安排好魔教事宜,马不停蹄地赶来瓮州。 然而他落后几日,冰雪消融春水暴涨阻拦了道路,他只好绕道而行耽搁了不少时日,这才落后几月刚刚赶到。 没想到一来就遭受暴击。 辛辛苦苦养大的妹妹被拱了,还是被这个虚伪狡诈不要命的小疯子给拱了。 如今看来,这个小兔崽子还惯会伪装,居然在他面前玩起绿茶那一套,将他妹妹骗得团团转。 花珩阴着脸走进屋内,就见花虔正拿着药棉站在一旁,哄着唐瑾要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唐瑾原是含笑的,见到花珩的瞬间,顿时翻了个白眼,搂住花虔的腰肢将头埋在她的怀中。 花虔见他生气,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朝花珩道:“哥,你先坐。” 花珩看到唐瑾那副难缠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忍着将他拍死的冲动沉声道。 “我没打他。” 唐瑾听到这话,顿时又从花虔的怀中抬起头冷笑道:“没想到堂堂魔教教主居然敢做不敢当。” 花珩:“......” 说罢,唐瑾又仰头睁着湿漉潋滟的桃花眼望向花虔,腔调中带着委屈和失落轻声道。 “我答应过你的,我没动手。” 虽然花虔也有几分起疑,但鉴于花珩之前的劣迹,更重要的是考虑到唐瑾要是恼羞成怒发飙,一气之下得把屋顶给掀了。 她选择息事宁人,朝唐瑾柔声道:“我知道。” 我艹! 看着唐瑾睁眼说瞎话脸都不红一下,花珩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花虔一抬眼就看到花珩面色阴沉得快要滴水,心中一颤,干笑道:“哥,你坐啊。” 花珩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冷哼一声,撩起衣摆坐在椅子上。 而唐瑾见花虔向着自己,嘴角忍不住轻扬,乖乖地任她将伤口处理好。 一旁气闷的花珩对唐瑾简直没眼看,只朝向花虔问道。 “花花,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花虔边帮唐瑾缠着纱布边笑道:“我自然留在这。” 花珩知晓她的留下来是何意,虽然已经猜到她的选择,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花虔却轻笑着:“哥,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山青水秀,鸟语花香,还能轻功飞檐走壁,不就是咱们小时候的梦想吗?” 她给唐瑾系了个蝴蝶结,口中接着道。 “哥哥你同我们一块住吧,瓮州这个地方虽然偏远,但也应有尽有。等过几年江湖的风头淡下去,如果这儿待腻了,咱们可以去江南,去塞北,想去哪玩便去哪玩,总比魔教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好。” 唐瑾听见花虔邀请花珩跟他们一起住,顿时目光微冷,面露不满,望向花珩的眼中充斥敌意。 花珩倒是不在意他的目光,朝花虔轻声道:“我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让花虔一个人跟着唐瑾这个疯子,他如何能放心。 虽然唐瑾在伐魔大战的最后因为花虔放弃了复仇,但花珩依旧无法信任他。 不过对于唐瑾护在花虔身前替她挡下玄武一掌,又毫不犹豫地抱着她坠入悬崖,倒也让花珩心中对他多了丝认可。 虽然也就那么一丝。 花虔听到他的话,顿时笑眼弯弯兴奋道:“那太好了!哥你还没吃午饭吧,我现在就去做饭!” 她说罢放下唐瑾的手,起身雀跃地朝厨房跑去。 唐瑾见花珩一来就分去了花虔的注意力,面色愈加阴冷,起身想要朝厨房走去,却听到身后一道悠悠清亮的声音。 “你不想知道花花的过去吗?” 唐瑾并不理会他,只淡淡道:“她的未来是我的。” 花虔的过去他并不在意,只要她以后一直属于自己就行。 见唐瑾依旧要离开,花珩却靠在长椅中再次悠悠道。 “那你不想知道她的未来吗?” 唐瑾走到门前的身影一顿,转身望向他,像是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破绽。 花珩直视着他的目光,缓缓勾起嘴角:“她的未来可不属于你。” 见唐瑾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花珩知道他不信,嘴角却愈加上扬,仿若心情很好地缓缓道。 “花花应该告诉你了,我同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来到这里只是个意外。而当我们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后便会回到原来属于我们的世界。” 花珩轻笑道,“即便花花选择留下来,但你同她的未来不过几十年尔尔。在那之后,她依旧会回去。到时候对她而言,你就像是一个梦境,即便记忆再深刻但她的生活中却没有你的痕迹。久而久之她就会质疑自己,质疑你的存在,最终她会忘记你。” 花珩起身走向门外,与唐瑾擦肩而过时悠悠道。 “你所谓的未来,也不过是与她的一世时光,但她的人生可不止一世。你便好好珍惜同她在一处的时光吧。” 花珩看着唐瑾瞬间苍白的面色,心中顿时无比畅快,胸中那口被恶心到的恶气舒散开来。 扳回一局后他甚至快活地吹起了口哨,负手走到小院中欣赏着花虔刚撒下地里没多久的花籽。 他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愉悦地眉眼弯起轻笑。 天气真好。 第96章 明月天涯(六) 花虔会离开他。 唐瑾一想到这胸口就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 宛若窒息。 他脸色苍白如纸,脑中混乱。 不,花虔是他的, 明明昨晚他们还彼此相融难舍难分, 明明方才他的手掌还触摸着花虔柔软的肌肤。 她的温度, 她的心跳,自己都一清二楚。 花虔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她答应过自己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怎么会离开他, 忘记他呢! 一定是贾少龙嫉妒他, 所以费尽心机地欺骗他。 唐瑾竭尽全力想要说服自己,可理智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从最开始, 他就对花虔一无所知。 正午的阳光明媚,和煦的暖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入小厨房,在空气中漂浮颗粒的折射下形成道道光线, 窗外碧树在微风吹拂下微微晃动,飒飒飘落几片嫩绿的细叶。 少女姣好的身体立于桌案前,低头专注地揉搓着案板上的面团。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唐瑾站在门前怔怔地望向花虔。 她的眼眸低垂, 纤长的睫毛像是微微颤抖的蝴蝶,娇俏的鼻梁下唇角挂着笑意。 唐瑾甚至能感受到亲吻在那唇瓣上的柔软。 得到花虔后并不能让他病态的占有减少, 反而愈加地贪得无厌。 他无法容忍花虔会忘记他。 如果忘了他, 那以后花虔会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会不会也去亲吻别人, 娇俏地撒娇, 在别人的耳边柔声说着爱意。 一想到这里, 嫉妒就像是滋长的毒蛇在暗处窥探。 他内心叫嚣着想要杀了那个并不存在的敌人, 挖去他的眼睛, 扒掉他的舌头, 划烂他的脸,将他可能触及到花虔的每一寸肌肤都剥下,扔到烂泥里! 唐瑾越想呼吸愈加沉重,眼眸暗沉地走上前,从身后抱住花虔,双臂紧紧环过她柔软的腰肢,将脸埋在她的肩弯里。 不,花虔不能走,她只能留在自己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花虔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略微偏头望向他笑道。 “怎么了?” 唐瑾没有抬头,他的声音却已经像是淬着毒汁的蜂针。 “你不能喜欢别人!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会杀了那个贱人,然后纠缠你一辈子!花虔,你别想甩掉我,你别做梦了!” 他虽这么说着,但手下却越搂越紧,声音透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花虔一脸懵逼:“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呢?” 然而唐瑾的声音却忽然轻弱,似乎沾染着一丝哭腔。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花虔一愣,她身体的僵硬让唐瑾更加惶恐,愈发紧紧地抱住她,似乎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不见。 他此时心中无比恐惧,甚至比当初贾少龙将花虔带走时还要恐惧。 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可怕,可他却对死亡之后的一切无能为力。 他控制不了,甚至不知道花虔会去哪,他该到哪里去找她。 任何的强势在未知的无法掌控的恐惧面前都无比脆弱。 唐瑾想不到其他办法挽留花虔,也不知道该挽留什么,只能一遍遍无助地祈求着花虔能带他一块离开,去哪里都好。 他呜咽着将脸埋在花虔的肩弯里,眼泪沾染到她的衣襟上。 “虔虔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你带我一起走吧……呜呜……你不能忘记我……” 花虔听到他声音里的哭泣,意识到必定是花珩跟他说了什么。 她伸手想将唐瑾搂着她腰肢的手挪开,唐瑾因为她的动作一僵,心中更加恐慌,死活不愿意松手。 “你要去哪里?你是不是要离开了,不行,你不能走!” 花虔对他的孩子气又好笑又无奈,只能叹了口气:“唐瑾,你先松开。” “我不要!” 唐瑾此时心中生出狠厉,他目光覆上一层阴翳,咬牙道。 “花虔你骗我,你说过生生世世要跟我在一起的,你又骗我!” 花虔见他不撒手,只能艰难地在他怀中转过身子:“谁说我骗你的。” 她伸手搂住唐瑾的脖子轻笑道。 “我的确会回家,之所以不告诉你是觉得现在没必要啊。咱们还有好几十年要相处呢,谁知道以后的事情?不若把现在的日子过好。要是在我离开时你依旧愿意同我在一起,那我自然不会放弃你。” 唐瑾听到这话怔怔地望向她信誓旦旦的神色,却依旧失魂落魄小心翼翼道:“可是我该怎么跟你一块走?” 唐瑾讨厌死现在的感觉了。 仿佛一地流沙,他竭力想要控制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寄希望于缥缈的神灵将他的魂魄同花虔捆绑在一起。 花虔笑嘻嘻地亲了亲他的薄唇:“我可是小仙女,小仙女当然能做到。” 她留下了系统奖励,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然根据系统所言,她和花珩原世界的身体因为煤气中毒而命悬一线。 但是因为他们圆满完成任务,系统格外发放了奖励,里面就有起死回生的药丸,所以她回到原世界后不需要再另外换一具身体。 而这个药丸作为系统额外奖励是统一发放的,既然她有,那花珩肯定也有。 所以任由花虔自选的系统奖励就被她保存下来没有使用。 只要是在全系统能力范围内的事情都可以通过自选奖励实现。 花虔其实当初在嗜魔山就问过系统能不能将唐瑾一块带走。 但是一四三八说:【唐瑾作为能够改变天道的特殊人群,系统并不能直接约束他的行为。只有在他自愿的情况下,系统才能够将他的灵魂与顾客你的灵魂绑定,这样你在哪个世界他的灵魂都会一起转移的哦。】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花虔并没有选择现在告诉唐瑾一切。 她尊重唐瑾的意愿,如今两人劫后余生,小别胜新婚,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唐瑾成日黏着她,或许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但花虔更希望他的选择是深思熟虑的。 在这一生过完之后,如果唐瑾依旧坚定地选择同她在一起,那她也会牵起他的手共同奔赴新的人生。 然而唐瑾却依旧疑神疑鬼,不依不饶,花虔只好将系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唐瑾。 她毛绒绒的脑袋贴着唐瑾的胸膛蹭了蹭,娇糯道。 “只要你不放弃我,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所以唐瑾,我既然能选择为了你留下来,就能带着你离开,你也要相信我啊。” 她的话让唐瑾心头微热,抱紧她道:“我相信你,但是我现在就要跟你绑定在一起。” 花虔抬起头望向他:“唐瑾,还是再等等吧,不用那么着急的。” 然而唐瑾却急忙道:“我不要等,现在就绑定,我们的灵魂也要在一起,你在哪我就在哪!” 花虔有些犹豫,但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四三八雀跃的声音。 【顾客顾客,你放心啦。唐瑾可是逆天道而行的人哦,如果他不愿意谁都无法控制他的。所以即便与你的灵魂绑定在一起,但他以后不愿意的话也可以自行解除的啦。】 花虔听到一四三八的话,心中的犹豫才消失不见。 “那好。” 她从手腕上取下一串红绳,牵起唐瑾的手腕给他绑上,随后轻扯了扯自己手上的另外一根红绳。 在她轻扯红绳的一瞬,唐瑾感到自己手腕也像是受到了一股牵引的力量。 旋即,两人手腕上的红绳渐渐消融在肌肤里,最终消失不见,只手腕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好啦。” 花虔举起手腕笑道,“这样我们就绑定在一起啦,你可以放心了吧~” 唐瑾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道红色痕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这是他和花虔独一无二的印迹,从此以后他就是花虔的人,他的灵魂与花虔同行。 无论生死,他们都不会再分开。 唐瑾的眼中闪烁着耀眼的星光,他顿时又骄傲起来,抱着花虔笑眼弯弯欢喜道。 “我就知道虔虔你是爱我的。” 旋即他的下巴抵在花虔的肩弯上,不忘给花珩身上泼脏水,添油加醋道。 “是贾少龙说的,他说你会抛弃我忘记我爱上其他人,他还嘲笑我说我是自作多情。” 他的语调到最后拉长尾音,柔软的唇瓣随着话语轻擦着花虔的耳垂,低声委屈地一边告状一边诱惑道。 “虔虔,他肯定就是故意刺激我,想让我早点被气死。你知道的,他一直都讨厌我,上次还骂我是杂种,还打我。虔虔,我们不要跟他一块住好不好。” 花虔听到花珩居然说话这么过分,心软地伸手顺着唐瑾的后背哄道。 “我会找机会跟哥哥好好聊聊的,哥哥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也一定也能看到你的改变,你们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嘛。” 唐瑾听到这话却不满意,不依不饶地搂着花虔,企图用美□□惑她让她把贾少龙撵走。 他架起花虔的腰将她稍稍提起坐在身后的桌案上,身子紧紧贴着她,挤在她中间搂住她的腰,低吻着撩拨就要扯掉她的衣服。 “虔虔,虔虔,你让他走,我不想见到他。” 自从献身之后,唐瑾变得就极其浪()荡。 以前他虽然为非作歹,心狠手辣,虚伪狡诈,毫无三观,但好歹有个洁身自好,清心寡欲的优点。 如今连这仅剩的优点都没有了。 花虔见他不分场合就要纠缠,连忙捂住他的嘴:“唐瑾,哥哥还在呢!” 手心传来一阵湿润的轻痒,唐瑾扣住她的手指吻上她的嘴角:“那你让他走。” 花虔这次却不依他,轻哄道:“唐瑾,哥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不可能伤他的心的。” “那你就要伤我的心吗?” 唐瑾委屈道,“他在这里,你都不愿意让我亲了,以前我们明明哪里都可以……” 花虔脸一红,连忙再次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 唐瑾知道她定是怕贾少龙听到,登时心中不悦,即便被捂住嘴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我就说,明明昨天我们就在这里做……唔!” 花虔知道这小祖宗心里就没有羞耻二字,死死捂住他的嘴咬牙低声道:“晚上,晚上行了吧!” 唐瑾眨了眨眼睛,眼眸中这才含起满足的笑意。 “那你说话算数。” 第97章 明月天涯(七) 有了花虔的承诺, 唐瑾便也不再闹腾,却赖在厨房里不走非要黏着她。 他嘴上说是帮忙,实际上尽是添乱, 知晓花虔在煮贾少龙喜欢吃的面条, 面上虽然不显, 却往锅里悄悄撒了把辣椒。 他原是想撒盐齁死贾少龙,但是因为盐和糖分不清,干脆撒了把辣椒, 装作不小心把装调料的瓶子打翻。 花虔瞧着他心眼针尖小的样子, 有些无语地重做了一份, 警告道。 “你要是再闹今晚就别想进屋。” 唐瑾见她为了贾少龙居然不让自己进屋,顿时不满:“凭什么?” 花虔手上重新做着饭菜:“你把我辛辛苦苦做得东西都毁了, 我还不能生气了?” 唐瑾见她忙活半天,心中少见得略微升起一些愧疚,但很快就被算计取代。 他伸手轻捏了下花虔的腰肢, 凑到她身边小声讨价还价道:“那我今天不捣乱,晚上你得听我的。” 花虔正忙活着,满口答应下。 唐瑾见她允诺, 顿时弯起眼眸出了厨房。 没了这大少爷的捣乱,花虔松了口气, 很快就将午饭做好。 她一出厨房就瞧见小院中唐瑾和花珩坐在石凳上两看相厌。 花珩正细细将砸碎的盆栽重新黏合修复, 唐瑾则一手撑着脑袋歪靠在石桌上, 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刀扇。 那刀扇开合时“咔嚓咔嚓”地响, 蹭亮的锋刀挑衅似的对准贾少龙弹出扇骨又再次收回。 花虔见他们还算“和谐”的相处, 心中已经很满意, 将端着的木盘放到石桌上。 “家里最近没备什么食材, 就随便做了些。” 她将葱油面端到花珩面前期待道, “尝尝吧。” 葱花爆香的味道传入鼻中,是思念多年的记忆。 花珩拿起筷子,在一旁唐瑾放刀子的眼神中尝了一口,轻笑道:“还是那个味道。” 花虔见他喜欢,顿时将菜都推到他面前:“哥你赶路一定累了,多吃点,都是你喜欢吃的。” 唐瑾背地里已经是一副嫉妒扭曲的嘴脸,他恨不得方才往菜里撒的是毒药,活活毒死贾少龙。 但在花虔面前,他依旧扬着淡笑,摆弄着扇子不说话,只手指关节发出瘆人声响。 花虔见他不吃东西,转过头关切道:“怎么了?” 唐瑾将面往前一推:“我讨厌葱油面。” 花虔:“......” 你明明前些天还就着葱油面吃了好多甜食! 贾少龙倒是很快便将面吃了个底朝天,朝花虔笑道。 “赶了一路倒是饿了,既然少盟主不吃便给我吧。” 唐瑾见他伸手要拿自己的面,顿时朝碗里“呸”了一声,冷声道:“我的东西倒了也不给旁人。” 贾少龙依旧笑着,只是言语间有些可惜,摇了摇头道。 “花花忙活了大半天才做出来的东西,便被这么糟蹋了。” 他朝花虔道,“果然丈夫还是得找会疼人的。” 眼看唐瑾刀扇就要弹出,花虔连忙干笑一声打着圆场:“好办好办,以后我就做两份菜。” 说罢她推着唐瑾笑道:“你既然不吃就先回屋休息,我有话同哥哥说。” 唐瑾见她要撵自己走,顿时不乐意,坐在凳子上不愿意起身:“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花虔见他不走,伸手扭了下他的腰,低声道:“你走不走。” 唐瑾看着她威胁的目光,本是要一心留下,但他又想起晚上的承诺,薄唇动了动,最终不甘不愿地起身离开。 花虔见他进屋,这才松了口气,朝花珩道。 “哥,唐瑾这人心眼小、脾气臭、三观也不正,你别跟他计较。” 倒是花珩挑了挑眉:“既然你知道他劣迹斑斑,为何还喜欢他?” 花虔面色微红,低头揪着衣袖扭捏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非他不可。其实一开始我挺怕他的,一心只想着回家。但是后来相处时间长了就觉得吧,他有时候也挺可爱的,毕竟人本身就是复杂的,瞧见一个人的不同面,就会对其有不同的看法。” 她笑道,“还是洛无邪提醒了我,唐瑾其实并不是不愿意收敛脾气,只是很多时候我们站在自己的立场要求他去约束自己,他的性子自然不愿意,而方法用错就会适得其反。” “他这个人其实挺缺爱的,唐伯父虽然对他有些感情,但更多是想利用他振兴家族,其他人羡慕他,畏惧他,嫉妒他,顺从他,可唯独不爱他,唐瑾其实很敏感,别人对他的感情他能够感受到,因此也难免性子会偏激些,其实只要哄哄他就好啦。” 花珩抽了抽嘴角,那是“偏激些”吗,那是哄哄就能解决的吗?他可是个天生的小疯子。 见花虔对唐瑾已经十级滤镜,花珩叹了口气。 “既然你选择了他,我也不会阻拦你。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与你们在一处只会让你为难,过些日子我便会自行回魔教去。” 花虔一愣,连忙道:“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花珩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笑道:“我知道,哥哥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花虔摇头:“不为难不为难。哥,你不要再回魔教了,那里终日不见阳光连盆花都没有,成日打打杀杀的哪有这儿好。你看,我特意给你辟了块地留种花,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我天天给你做你喜欢的菜。” 花珩似是有些犹豫:“可是唐瑾......” 花虔怕他离开,顿时拍了拍胸口:“你放心,我会哄好他的!” 花珩眉目温柔,揉了揉花虔的头发:“花花,哥哥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 “你说什么?” 屋中,唐瑾面色阴郁地望向花虔:“他要一直留在这?” 花虔瞧着他脸上风雨欲来的表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扬起一道笑容揪着他的袖子撒娇劝道。 “哥哥说了以后会和你好好相处的,你尝试一下嘛。” 唐瑾气得坐在床边拨开她拽住衣袖的手:“你根本就没给我出气!” 他躲在门后面都偷听了,花虔分明一句话都没斥责贾少龙,还巴不得他留下来。 花虔见他偷听,顿时道:“那我还在哥哥面前表态非你不可呢,你怎么不说?” 唐瑾听到这话,想起花虔当时的话,心下一动,又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 花虔瞅着他略微松下的面色,顿时笑着抱住他,钻到他怀里撒娇。 “唐瑾唐瑾~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跟哥哥好好相处嘛。哥哥孤零零一个人好可怜的,唔,说不定过几年等他有了喜欢的姑娘,就自然会成家啦。” 唐瑾抱着她,轻哼一声:“那你得补偿我。” 花虔见他退让,笑眯眯地亲了下他水润的薄唇:“晚上啦。” * 到了晚上,吃完晚饭后,唐瑾一早就拎着热水桶去浴室泡澡,路过小院中见到正在给土地浇水的花珩,勾起嘴角翻了个白眼,走进屋里关上门。 唐瑾在浴桶里加了各色奢侈的精油和牛奶,将身上泡得香香后换上了一件崭新的孔雀蓝长袍,对着试衣镜照了半天,才满意地打开门离开。 花珩此时已经不在院中,唐瑾对他的行踪毫无兴趣,脚下轻快地快步走到正房里,关上门就见屋里花虔正坐在梳妆台上解开发间的系带,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肩头。 唐瑾顿时将她打横抱起,迫不及待地朝床铺走去。 今天一天花虔都没让他碰过,连嘴都没亲一下,真是太过分了。 唐瑾将她扑压在身下,湿热细密的吻沿着耳垂朝下落在脖颈间(脖子!)。 花虔见唐瑾今天也的确忍住了没再有其他不轨的动作,属实不容易,再加上的确答应过他满足他的任何要求,便也任由他去。 她的手臂环抱住唐瑾的脖子,顺从地倒在柔软的床铺间(还没发生什么呢,审核你看清楚!)。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道笛声。 这笛声缥缈幽远,宛若低低哀戚。 花虔在听到那笛声的瞬间身子一僵,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推开他飞速穿好衣裳,整个人钻进被窝里紧紧裹住自己。 唐瑾突如其来被推开,心里一空,还未反应过来花虔就已经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唐瑾伸手要拉她的被子:“虔虔你干嘛。” 花虔面色已经涨红,扒拉开他想要拽被子的手:“你出去!” 唐瑾以为她也在欲擒故纵,含笑着连人带被子将她抱住拖着尾音撒娇道:“我还没玩够呢,嗯……虔虔快点。” “别闹了!” 花虔咬牙低声警告道,“哥哥还没睡……你……你出去,今天不准在这睡!” 唐瑾顿时心生不满,不愿意离开:“不就是吹个笛子吗,让他吹去,累了他就睡了。” 花虔却面色羞红:“唐瑾!你再闹以后都别想碰我!我说话算数!” 哥哥的武功与唐瑾不相上下,那肯定,肯定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想到这里,花虔恨不得钻进地里。 唐瑾见她咬牙切齿,当真不让自己留下来,顿时又委屈又气闷地穿好衣服,走之前扭头望向花虔还想争取一把。 “虔虔……” “出去!” 刚才还同他浓情蜜意的姑娘此时已经把床帘放下,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唐瑾:“……” 他气愤地拉上垂落在肩头想要勾引人的外衫,冷着脸打开门,出了屋子手中的刀扇就猛地甩出,饱含杀意的割向院中吹笛的人。 花珩已经侧身躲过刀扇,然而与此同时唐瑾也已经一把夺过他的长笛砸到地上,一脚踩碎,冷声道。 “你什么意思?” 花珩对他的举动倒是没有丝毫的气愤,他眉梢微挑,瞥了眼唐瑾凌乱的衣衫淡淡喝了杯茶道。 “睡不着,起来散散心。” 说罢,他将石桌上另一只杯子推到唐瑾面前,声音悠悠,“气多伤身,消消火。” 唐瑾一掌将杯子扫到地上:“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花珩仰头望向他,嘴角却噙着笑意:“是你先惹我的。” 他在来之前,原本都已经决定放下成见,尝试着接纳唐瑾这个疯批当妹婿。 没想到一来就被这个小绿茶立了个下马威。 呵,几斤几两呢,就敢跟他斗。 花珩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缓缓朝自己房里走去,声音轻悠。 “我这个人睡眠不好,夜里听到些动静便会惊醒,好自为之。” 唐瑾阴冷的目光望向贾少龙翩翩离开的身影,攥紧手掌狠狠朝空一击。 那刚翻土的花圃便被掀翻,泥土散落一地。 * 接下来的几日,恍然平安无事。 花珩像是并不知道那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整日的待在小院里浇花施肥,平静得让花虔以为那天晚上都是她的幻觉,倒也让她原本尴尬的情绪放松不少。 倒是唐瑾每日晚上都企图钻进花虔的被窝,结果无一不是被花虔推出去。 他气急地抱着被子不撒手:“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怎么能这么对我!” 十八九岁初尝□□的少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花虔也知道对不住他,但让她在花珩能感知的范围内跟唐瑾亲密她实在做不到。 她亲了亲唐瑾的嘴角小声道:“再过些日子好不好~” 唐瑾不依不饶,躺在床上不下去:“不行,这都三天了,我不要再等了!” 花虔也不纵着他,总归几日不亲密又不是活不成,前些日子唐瑾成日纠缠她也让她累得不行,这几日消停些也好。 她抱起被子:“那行,我去其他屋子睡。” 吱嘎的关门声响起,唐瑾见她真的走了,顿时气得锤床。 他现在恨不得撕烂贾少龙那张脸,将他捅个千八百刀,丢去喂狗! 忽然,唐瑾像是想起什么,眼中划过一道暗光,望向贾少龙的房间阴毒地扯起嘴角。 第98章 明月天涯(八) 清晨, 花虔撩开床帘,打着哈欠起床穿好衣裳。 她坐在梳妆台前将头发辫成两条掺着淡紫色发带的麻花辫,松散的垂在身前, 又挑了几朵蓝色小绢花点缀在麻花辫里, 像是墨夜中的星辰。 花虔向来手巧, 她有时候兴趣来了还会给唐瑾梳头发。 唐瑾平日里都是简单的马尾高束,戴上发冠,瞧着一副温润贵公子的模样。 虽然发型很简单, 但那一头如绸缎般的长发很是出挑, 便是唐瑾那张出尘绝世的脸也未能掩盖丝滑柔顺。 花虔每每瞧见都很是心痒, 便经常折腾他,给他梳不同的发型。 有时候甚至编了几条辫子, 点缀上金色的圆环发圈,配上耳饰,指间戴着奢侈的宝石戒指, 若是有绿色的美瞳,整个一波斯小野猫。 唐瑾倒是对她的折腾没有丝毫反感,反而对别样英俊的自己很是满意, 站在试衣镜前照了半天。 不过这也只是闺房情()趣,他们如今暂避风头, 未免引人注意, 花虔外出都是布衣素钗。 然而她却不知道, 即便是再朴素的衣裳, 但凭着他们那两张脸便已经悄然成为瓮城的话题, 更何况如今花珩也来了, 瓮城关于他们的流言便也多了起来。 不过此时的花虔还一无所知, 她每日要起早去菜场买最新鲜的菜, 所以天还未亮便已经洗漱好要出门。 她将早餐放到锅里蒸上,拎起菜篮,瞧了眼紧闭的正屋有些奇怪。 平日里唐瑾可是撒泼也要黏着她,早早便收拾利落等着她出门,今日居然一丝动静都没有。 花虔走上前敲了敲门:“唐瑾,我去买菜喽?” 屋中寂静,没有丝毫声音传来,只有啁啾的鸟鸣声叽叽喳喳。 花虔有些纳闷,难不成唐瑾生气了? 这几日她为了避嫌的确是冷淡了唐瑾不少,以唐瑾小肚鸡肠的性子,倒真有可能是在生闷气。 花虔轻喊道:“那我先去买菜啦。” “吱嘎——”另一边的房门打开,露出花珩艳丽的脸。 他笑道:“我帮你拎东西吧。” 然而花珩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花虔面前的房门被“唰”得打开。 唐瑾跨出房门拎起花虔手上的篮子:“走吧。” 花虔震惊:“……你的眼?” 唐瑾此时眼下两团硕大的青黛,头发凌乱衣袍略微发皱,鞋子都穿反了,一看就是仓促间穿上衣裳跑出来,和平日里风清气爽的模样丝毫不沾边。 他昨晚是通宵没睡吗? 花虔犹豫道:“要不你还是再睡会吧,我同哥哥……” 唐瑾已经率先朝院门走去。 呵,笑话,他怎么可能会把单独相处的机会让给贾少龙。 然而身后传来花虔焦急地喊声:“唐瑾,你还没漱口。” 花虔原是好心。 唐瑾有洁癖,是最注重外貌整洁的了,平日里光是洗漱沐浴都要花上不少功夫,如今怕是还没睡醒急匆匆地就要这番模样出去。 他若是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到时候生起气来,怕是得把街上所有瞧见他这番模样的人眼睛都挖了。 然而唐瑾却没有明白花虔的苦心,他听到花虔高喊的瞬间身子僵住,立在原地像是一座静止的雕像,仿佛风一吹就要裂开。 他以为花虔嫌弃自己,一时难得又尴尬又羞愤,又想起这些日子花虔连碰都不让自己碰,心酸得快要落泪。 好死不死,靠在门边看热闹的贾少龙忍不住嗤笑出声。 唐瑾听到那毫不遮掩的嘲笑,红着眼恨恨地瞪了贾少龙一眼,旋即抿嘴冲到屋里飞快地洗脸漱口,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裳,又特意将自己最贵的白玉发冠戴上,再出门时已是矜贵公子。 花虔瞧着他张扬的打扮,张了张口想说太过高调,但看着唐瑾已经阴郁的眼神,顿时选择闭口,牵起他的手朝院门走去。 看着紧紧跟在花虔身后离开,生怕花虔不带上他的唐瑾,花珩笑着摇了摇头。 倒也真挺孩子气。 他又瞥了眼院中自己好不容易修整好,却又再次被唐瑾连夜掘开的花圃,叹了口气。 罢了,或许花虔说得是对的。 这些日子唐瑾虽然依旧对他表现得极度厌恶,但最多也就是恐吓威胁搞搞小动作,并没有什么疯批举动。 花珩一直觉得自己研究唐瑾,了解唐瑾,却也从未知晓他这一面。 或许如今他所面对的唐瑾并非以前的唐瑾,就像现在的自己也早已不是以前的自己。 经历会改变一个人,他的妹妹那么优秀,说不定真能将野兽驯服。 花珩直起身子刚想拿起扫帚将小院中的泥土扫干净,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天边的太阳已经升起,他手中扫帚一顿,静耳听了听。 院外的脚步声愈加密集,远不止一人。 花珩眼中微沉,缓步走到院门前,静静侧耳听了片刻/ “难道找错地方了吗?” “我看告示贴的是这里没错啦。” 来人听起来并非寻仇,反而像是一群姑娘的声音。 这倒是让花珩有些困惑,一时摸不着头脑伸手打开院门。 入眼,是挤满了小巷的一群姑娘婆子,站在最前面的姑娘瞧见门后显出的艳丽面容,顿时满眼惊艳,痴痴道。 “您……就是贾公子吧?” * 长街之上,花虔偏头瞅了瞅勾起嘴角面色愉悦的唐瑾,有些好奇。 “唐瑾,你……不生气了?” 看起来心情还是相当的不错。 唐瑾眉梢微挑,旋即又轻哼一声:“生气。” 花虔:“……” 她正想要不要中午多给唐瑾做一道甜品补偿一下,忽然感到掌心微痒。 是唐瑾修长的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他轻声道:“虔虔,前面有家客栈。” 花虔脸一红:“我还得回去做午饭呢。” “这才刚吃完早饭,不急。” 花虔又道:“我们出来时间太长,哥哥会怀疑的。” 想起贾少龙现在应当头痛欲裂的模样,唐瑾嘴角扬得更愉快:“不用理他。” 他现在怕是自顾不暇了吧。 花虔最后使出杀手锏:“客栈的床铺都不知道多少人睡过,你也不怕脏。” 没想到唐瑾却笑眼弯弯道:“我都换上新的了。” 花虔:“……” 合着这家伙早就准备好了的,难怪他买完菜非说要逛逛街,特意绕远路走。 都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只好遂了唐瑾的意,被他拉着走进客栈。 唐瑾一进客栈便牵着她直接朝二楼走去,颇有种校园小情侣偷溜出家开房的即视感。 一楼大堂的老板瞧见唐瑾迫不及待的模样,又瞧了瞧花虔羞红的面色,顿时了然。 难怪这位公子昨日买下了整间客栈不准人打扰,原来是小情侣偷欢来了。 老板一边关上客栈的大门,一边感慨。 啧,真是年少风流。 * 半个时辰后,空荡的客栈房间里,凌乱的衣衫从门口一路丢到被帘子隔绝的床铺下,连肚兜都搭在一旁的试衣铜镜上,和亵裤堆叠在一块。 铜镜上还残留着隐隐可见五指形状的热气,似乎可以听到少女低低的轻泣和哀求。 刚刚停下晃荡的床铺再次响起细碎吱嘎的轻响,透过垂下的床帘可以听到花虔软糯的声音。 “唐瑾够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旋即却是少年略哑的声音:“还早。” “唔……” 等花虔两人离开客栈时已经快至正午。 她没好气地瞧了眼一旁神清气爽的衣冠禽兽,拎起菜篮便快步朝家里走去。 都怪唐瑾,他们这么久没回去,哥哥肯定会猜出来猫腻。 然而还未等她到家,就见小巷里已经挤满了人,还全部都是姑娘,手上拿着一张写了字迹的红纸焦急的等待着。 花虔一愣,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然而手腕一紧,唐瑾已经拉着她绕到后巷飞身进了小院。 两人从屋后走到前院,花虔就见前院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她望着满院娇花无比震惊:“这是怎么了?” 这时,一个姑娘喜滋滋的从人堆里挤出来,面色娇红眼中泛光。 花虔连忙拦住她问道:“这位姑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姑娘瞧见花虔,又瞧见她身边风光霁月的唐瑾,眼中惊艳:“这是你家兄长吗?” 看着唐瑾瞬间阴沉的脸色,花虔连忙道:“额不是,他是我相公。” 那姑娘听到这话顿时惊讶:“你都有相公了还来做什么?” 见花虔一脸的困惑,那姑娘看她真不知道便解释道。 “这家的公子呀在相亲,说是条件不限,只要年满十六都可将生辰八字送上。那贾公子真是英俊极了,跟天人下凡一样。这事一传十十传百,连青楼楚馆的姑娘都来了。” 提到花珩那姑娘脸红道,“听说那贾公子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 听那些花魁聚集在一旁等候时悄声议论着,一瞧贾公子便是个功夫极好的,便是一掷千金也愿意同他一夜春风。 那姑娘想到这,羞得还未说完便跺脚跑开。 花虔:“……” 她瞧着这一院子莺莺燕燕,联想到唐瑾这几日的反常,十分可疑几近确定地望向他。 唐瑾倒是毫不避讳,甚至理直气壮:“不是你说要给贾少龙找姑娘的吗。” 花虔:“……” 她是那个意思吗?! 第99章 明月天涯(九) 这时, 人群中又挤出来一个颤颤巍巍扶着拐杖,满脸红晕的老太太。 唐瑾快要克制不住地笑出声。 花虔一脸惊恐扶着老太,生怕她一下不慎摔倒:“婆婆……您也来这相亲?” 那老太听到她这话满脸羞红地“哎呦”一声。 “小姑娘哟你这说的什么话哟, 羞死个人。俺老婆子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人家小伙再俊也不好下手啊, 俺是帮俺家姑娘来相个亲~” 花虔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她哥怕是要疯。 送走了老太, 望着门口挤得水泄不通的姑娘, 花虔抚了抚额, 瞪了唐瑾一眼:“你弄出来的祸事你解决。” 唐瑾不乐意:“这么多姑娘,总够他挑一个。” 挑个合眼的赶快成亲走人, 别成日在花虔眼前晃悠,耽误他们亲热。 花虔咬牙道:“你当我哥哥是海王啊!赶紧的!” 见花虔坚持,唐瑾撇了撇嘴, 不情不愿地将手中刀扇展开,“唰”得甩出几道锋刀掠过众人头顶钉在门梁上。 “哎呀,我的头发!” 众女顿时吓得捂着云鬓尖叫逃离, 一时之间香帕四飞,很快院子就空荡下来, 花圃也被踩踏歪倒一片。 被堵在房间里应酬了一上午的花珩松了口气瘫在桌子上。 混乱之中他还被人摸了好几下, 身上的香囊手帕都被顺走, 连腰带都被扯下, 衣衫凌乱, 下巴还蹭了些胭脂。 唐瑾瞧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摇着折扇捂住嘴角笑眼弯弯, 冷嘲热讽道。 “哟, 这是怎么了?” 花虔见他此时还说风凉话,一脚踩在他脚上低声警告:“你闭嘴吧!” 花珩面色青红交加,理好被扯烂的衣服冷眼望向唐瑾。 唐瑾略微仰头,轻蔑的目光毫不示弱地对上他的视线。 气氛一时微妙,花虔见两人剑拔弩张,顿时尬笑地一拍手道。 “唐瑾真是煞费苦心的想帮哥哥找到一份好姻缘呐!虽然,虽然这个方式出了些错误,但是精神可嘉!”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汗颜,然而唐瑾却伸手搂住她,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腰肢朝花珩勾起嘴角。 “是啊,我跟虔虔成日耳鬓厮磨,缠绵悱恻,难免担心会忽视了大舅哥,所以才想着给大舅哥找点乐子,大舅哥不会怪我吧?” 他一口一个大舅哥叫得熟稔,然而语气中却没有丝毫亲热,唯余挑衅。 花虔连忙拍开他摸在腰间手连忙挽尊:“什么耳什么磨,没有的事,你别瞎说!” 唐瑾似乎有些难过:“虔虔,你忘了刚刚在客栈我们……” 花虔捂住他的嘴,面色羞红,气得跳脚道:“唐瑾!” 唐瑾眨了眨眼睛,倒也不再说话,却悄然伸出湿漉的舌尖舔了下她的手心。 花珩瞧不过唐瑾那副模样,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朝门口走去:“我出去透透气。” 再在这里他会被气死。 然而他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又几个姑娘从巷里走来,瞧见他顿时双眼发亮:“请问您就是贾公子吗?” 贾少龙:“……” “不是!” 他“啪”地一下果断合上院门,身后唐瑾瞧着他惊慌无措的模样已经笑开了花。 心情真是无比舒坦啊~ 花虔瞧着唐瑾恶劣的神色,和贾少龙头痛的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 唐瑾当虽然克制不少,但做事当真是依旧丝毫没有顾及,我行我素地很。 他们原本是打算在这里隐居的,可是如今被唐瑾这么一搅和,他们怕是在整个瓮州都出名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每日都有无数姑娘挤在小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不仅如此还有些男人也混在里面。 众人听说瓮城来了个谪仙般的人物准备相亲,而且相亲对象毫无门槛,只需生辰八字,合眼缘就行。 未出嫁的女子顿时都纷纷想要试试运气,此事一传十十传百,连十里八乡的外地人都闻讯赶来想要一睹仙人之姿,太阳还未升起便在小巷里堵着。 甚至接连有三个采花贼半夜企图翻墙头,不过已经被唐瑾一刀割了喉咙埋到土里施肥。 那时花虔睡得正香毫无知觉,花珩虽然知晓,但也只冷眼瞧着并未阻拦。 许久未杀人的唐瑾分尸的动作极其娴熟,瞧着地上的残肢还有那惊恐狰狞的头颅心中便不由涌上一股快感。 但旋即他想起屋中熟睡的少女,轻啧一声,原本打算剥皮的手收回,将尸体踢入挖好的大坑中埋上,便将铲子丢到一旁。 他泡了个热水澡,将身上的血腥味洗尽后换上熏染着果梨香的衣服,旋即在花珩的注视下翻窗进了花虔的屋子,踢掉鞋子上()床钻进被窝里搂住花虔,亲了亲她的额头。 还是虔虔最好玩。 * “唉……” 又是一日清晨,花虔趴在桌子上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 唐瑾一手撑着下巴歪头望向她,伸手戳了戳她的小梨涡:“虔虔,你不高兴?” 花虔对他毫无自知之明的态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惹出来的事情,现在可怎么办?” 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门口聚集的人却是一点也没少,只是来人已经不是一开始的姑娘了,更多的是媒婆和各家仆人。 都想着给花珩说亲,有些豪绅见他们这地方小门小户,甚至想直接让花珩入赘府中,八抬大轿来接他过门。 许是瓮州这地方太偏远,帅哥太少民风又比较彪悍,所以对于婚事上热情得让人无福消受。 唐瑾见她在想其他人,嘴角扬起的笑容渐渐抹平。 原先他是为了戏弄贾少龙,让他分身乏术不能打扰他和花虔亲密才想出了这招,现如今却让花虔将心思都分了出去,唐瑾心中的愉悦顿时变成了嫉妒和不悦。 “这个好办。” 唐瑾笑得单纯又残忍,“我去抓几个不知死活的吊在门口,这样其他人也不敢来了。” 花虔见他起身要走,连忙抓住他的腰带:“你这是吓唬他们还是吓唬我呢?” 她可不想哪天一开门就发现院门外垂下来一双腿,那是半夜会做噩梦的程度啊。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花珩此时放下茶杯开口道:“瓮州虽然地处偏远但也并非与世隔绝,咱们还是不宜在此处停留太久。” 他们现在太过引人注目了,难免会被人画了画像散播出去,到时候若是被江湖中人瞧见便是数不尽的麻烦。 外面媒婆的拍门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花虔叹了口气,有些可惜地瞧了眼她那片还未抽芽的花圃。 “也只好如此了。” 唐瑾挑了挑眉倒是无所谓,反正花虔去哪他就去他,不过他也丝毫不觉得如今的场面都是自己造成的。 都怪贾少龙,要不是他死缠烂打地追来,他和花虔现在还过着耳鬓厮磨的神仙日子呢,哪里需要颠沛流离。 半月之后 院门外的媒人们擦了擦脸的汗奇怪得很。 他们在这蹲守了多日,这家人却是从未出过门,难不成真是不吃饭的神仙人物吗? 又过了几日,终于有媒人受不了了,壮着胆子踩着同伴的肩膀爬上墙头悄悄朝院子里望去,却发现小院里已经一片冷清,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他朝里面喊了一声:“贾公子,贾公子?” 然而并未有人回答他。 连平日里那个娇俏活泼,笑起来灿烂得晃眼的妹妹也没有回应。 媒人愈加好奇,朝外面喊了声:“里面没人啊!” “没人?” 其他人顿时都站起身子,一个媒婆掐腰道:“怎么会没人呢,咱们这些日子轮流在门口候着可没离开过这儿一步,那三人还能飞了不成?” 另一人朝媒人喊道:“大张哥,你跳进去看看,要真没人给咱们开个门,我倒不信了,这好端端三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大张哥也纳闷得很,听到这话便索性翻过墙头悄摸着走到房屋前,透过窗户朝里望去。 却见那屋中已然都空荡荡,衣服首饰被子皆不见,只留下些蒙上灰尘的家具。 他纳闷地把院门打开,众人一拥而入,翻遍了整个院子也没见着半个人影,顿时都二丈夫摸不着头脑。 “乖乖,难不成真是遇到神仙下凡来了?” “啊——” 这时一道尖叫声从花圃中传来。 众人望去,就见一个媒婆面色苍白地跌倒在地瑟瑟发抖。 她脚下的泥土中,隐隐露出一小截白色的骨头。 * 瓮城最近出了一件怪事。 南巷小院中前不久一夕出现三个貌若天仙的俊男美女。 原说是要相亲,若是寻到有缘人便愿意携万两黄金为聘礼迎娶,引来了全城的轰动。 然而三人却又在不久后忽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座荒凉破败的院子,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不久后瓮州下了一场大雨,有人发现院中竟然藏着三具尸骨。 那尸骨原是藏在院中的花圃下化为养分滋养花草,没想到大雨冲刷了泥土,这才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瓮州的豪绅为安定民心特意请来得道高僧施法祭坛。 高僧老神在在,掐指一算便笃定那三个仙人之姿的男女实际上便是赫赫有名的白骨精,专门化为人形勾引年轻男女吸□□气滋养妖魂。 好在他们修为尚浅,担心被九天雷火轰顶形神俱灭,不敢伤人性命,便以相亲为名召集十里八乡的女子聚集在一起均摊的吸□□气。 这白骨精身心狡诈,等一处地方的精气吸食得差不多了,他们便会换个地方继续勾引人,因此飘忽不定,从未被收降。 自此,瓮州流传出“三大白骨精”的故事,渐渐地与中原“唐僧不洗头”所写《西行记》融合在一块,成了著名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而此时,正在赶路的三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孙悟空棒下妖魂。 夕阳将马车颠簸的影子拉得斜长,已经回巢的鸟儿探出毛绒绒的小脑袋,似乎可以听到从车厢里传出的,一来一回争锋相对又不甘示弱的讥讽挖苦。 车厢外,花虔驾着车,她叼着一截狗尾巴草,耳朵里堵着两团棉花,望向烈火般灼烧的夕阳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天爷,她总算知道婆媳关系为什么是困扰人类几千年的难题。 马蹄哒哒,颠簸的马车在山道上渐行渐远,像是要奔赴着融入烈烈红日之中。 日落月升,江湖的传奇总是如流光骤起,又似烟花转瞬消散。 但明日的江湖,依旧是江湖。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正文就完结啦,但是故事还没完结~接下来想写三人组云游的番外故事,主要是想写小唐的变装秀哈哈哈,银饰*苗疆少年*唐,沙漠*异域小野猫*唐,以及可能会有现代唐,想到啥写啥,不承诺略略略,还有其他角色的结局也会在番外里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