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揣了丞相大人的崽》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被迫揣了丞相大人的崽 作者:半枝 简介: [古代abo,私设较多] 信香:雪椿×紫苏 南衡六殿下宁王齐渊刺杀皇帝未果,皇帝大怒,将他赐给自己身边的新晋红人右丞相子书珏。 纵使齐渊身世低微不受宠,也没受过这般奇耻大辱,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决定忍气吞声。 他要跟子书珏做一笔交易。 可是谁料到他在新婚之夜被皇帝赐药,提前进入了雨露期,被迫和这个无耻之徒成契了! 他慢慢适应了相府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子书珏告诉他,他寻来了自己心心念念十几年的心上人。 可笑,他堂堂南衡宁王,竟被人当成了替身。 复国大计将成,齐渊对相府再无留恋,悄然离开。 离开之后,他发现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子书珏的孩子…… 不管了,回国之后自然能给他挑一个更完美的后爹。 —— “殿下,还跑吗?”子书珏低沉的声音宛若丝竹之声,却无比瘆人。他望着齐渊身边出现的陌生男人,扯开一抹嘴角,“我的孩子,你想让他认谁做爹?” 齐渊比较果决,善于隐忍,他是“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性子。攻是笑面虎,绿茶属性,喜欢装可怜。 本文黑吃黑,攻不是善茬。 第一章 宫宴赐婚 宫廷宴会,觥筹交错。 南衡皇帝齐珩高坐在大殿中央,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朕近日听说衡都有桩美谈,不知诸位可有所耳闻?” 底下的王公大臣瞬间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陛下何出此言。 “朕听说——右相大人和六王情投意合,却碍于二人都是男子身份,被人说三道四。”齐珩的声音发狠,“诸位最近真是闲着了。” 底下的王公大臣身子都颤了一下,这件事在朝廷中传得沸沸扬扬,左右是皇家的笑话,他们也就当故事听。 不过——他们听到的是右相子书珏对宁王殿下纠缠不休,怎来的“情投意合”一说呢? 今夜子书珏不在宫宴上,可是宁王齐渊却端坐在下方。 感受到身上投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他心里涌上一股不安。 “朕的皇弟——还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这话听着像是在为齐渊出头,但底下坐着的宁王并不觉得齐珩能有这么好心。 “来人,拟旨。”齐珩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朕今日便做了这个媒,将老六许给右相。”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一出是闹什么,莫非宁王最近得罪了陛下? 这不是明面上羞辱这个没有实权的病弱王爷吗? 可宁王殿下不问世事,身子又弱,怎么会无端得罪陛下呢? 齐渊脸色泛白,立马站了起来,但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他的嘴唇翕动,想要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上面那个人是皇帝,他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拿自己开涮,恐怕……齐珩是知晓前几日的事情了。 “老六高兴糊涂了,忘记谢恩了。”耳畔传来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那语气分明就是看热闹。是老四昭王齐淮,也是个闲王。 齐渊没有看那人,他的身子已经麻木了,摇晃着身子跪了下来,“臣弟……叩谢皇兄。”指甲几乎嵌进了掌肉之中,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反抗这个人。 众人不免窃窃私语,暗道这六王有些可怜。 齐珩满意地点了点头,“诸位也不用如此惊慌,你们有所不知,老六可是一名坤君,和子书大人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这一晚上听到的消息真是让人震惊得合不拢嘴巴。 这世上的乾君稀少,坤君更是稀少,大多数人都是和仪,也就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普通人。 子书珏的乾君身份是大家都知晓的,可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这向来低调的宁王殿下竟是一名坤君。 那也就是说——宁王殿下是可以生育的。 齐渊不愿再留在那,托辞自己身子不爽提前离席了。 这一场宴会闹得有些不欢而散,不过其他人倒是足足看了一场好戏,兴意未散。 宫外,寒风萧瑟,孤月空明。 齐渊坐在简朴的轿辇上,从皇宫到王府的路上咳个不停。 跟从的小厮听不下去了,心疼地皱着眉:“殿下,回去可要在寝殿内添条薄被?” “不用。” 片刻后,轿中传来一道清冷虚弱的声音。 “殿下,今儿天那么冷,若是不盖得厚些,明日可要伤风了!” 小厮继续劝道。 “无妨。” 齐渊阖上了眼睛,眉眼中全是疲乏。 病了如何,死了才好呢。 死了便不用受这侮辱了。 他坤君的身份只有皇室知晓,他守了这个秘密数年,竟然一朝被齐珩公然示之。 那小厮知道自家的殿下有苦难言,气虚地努了努嘴,掀开轿帘给自家王爷换了个暖手的手炉。 可就在他掀开轿帘的时候,手突然被一个石子弹开了,小厮抽痛地拿开了手,再往轿子里望去,已经没了人影。 空旷的走道里响起了一阵兵器冷剑和竹器相撞的声音,不甚激烈,却能听出冷剑的狠绝。 齐渊哪里还有方才在宫宴上那副弱不禁风发虚弱模样,身手快得让人看不见出招的方向。可惜没过多久他就占了下风,隐隐有让对面人压制住的趋势。 “砰”地一声,冷剑掉落,齐渊被高大的男人反扣在怀中,一动不能动。 他挣扎了两下,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熟悉味道,挣扎着说道:“子书珏,你放开本王!”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悄悄靠近了齐渊的脖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朵边: “殿下,陛下可知自己素来孱弱无能的六弟有这样的好身手。” 声音低沉悦耳,宛若丝竹管乐,可齐渊听着却全身发颤。 “是你告密的。” 他紧紧咬着牙关,眼眶有些泛红地看着子书珏。 “殿下可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子书珏开了他的羽扇,原来方才他就只用了这么个没有杀伤力的东西和齐渊过招。 “这些东西都是臣自己搜出来的,臣可没有背叛殿下。”他的手轻轻往下移,摸到了齐渊的腰间,“再者说了,殿下既然敢行刺陛下,难道没有做好被发现的准备吗?” 齐渊无力地放下了手里的剑,撞到地上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这就是你这几日接近本王的目的?” 齐渊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只挣扎的小兽,瞪红了双眼。 他现在想通了子书珏为什么会刻意纠缠,不过是当齐珩的眼线。他对自己哪里有半分真心,分明就是抱着羞辱的心暗中调查自己。 “算是吧。”子书珏将下巴放到了齐渊的肩膀上,“不过殿下若是丑如夜叉,在下说什么都不会领了这差事。” “你放肆!” 感受到身后人的逾矩,齐渊大喝了一声,然后用手肘狠狠地顶了一下他的小腹。 子书珏有些吃痛,却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放开。 “臣放肆多回了,殿下第一次见?”他眯了眯狭长的凤眼,语气有些危险,“况且殿下都是臣的人了,还谈什么放肆不放肆的呢?” “子书珏,你无耻!” 齐渊又扭动了两下,可还是被人牢牢禁锢着,动弹不得。 子书珏看着怀中的人挣扎,眼神飘到了齐渊白皙的脖颈处,只要一口咬下去,注入自己的信香,他就能跟怀中的人成契。 “殿下这么喊可就生分了,再过几日可就要改口了。”他趴在这人的耳边,“你应当喊我夫君。” 【作者有话说】:本文第一个反派出现了——大家的老朋友齐珩 第二章 大婚之日 齐渊被这人的无耻行径激得满脸通红,不过在夜色之下倒是看不清晰。 子书珏似乎从逗弄他中得了趣,但也知晓兔子急了会咬人这个道理,就慢慢放开了他。 “殿下,恕臣多嘴,日后你还需和昭王保持些距离。” 齐渊闻言之后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你……” “与虎谋皮,伤的是自己……”子书珏按着他的额头,在对方不情愿的注视下飞快地揉了揉他的脸,随之轻轻一笑,“殿下,大婚之日再见了。” 齐渊剧烈地喘息着,想要给这个登徒子一巴掌,却不见对方的人影。 身后的小厮这才找到了自家殿下,气喘吁吁地赶上前问:“殿下……” 他的眼神中既带着些恐慌又有些担忧。 齐渊垂眸敛思,声音还发颤:“回府吧。” 宁王府在衡都偏僻的西区,此时格外寂静,只有寒风呼啸的戚戚声。 幽微烛火下,齐渊坐在床边,盯着一个泛黄的药包,怔怔向虚空开口道:“黎元。” “属下在。” 一道瘦削却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原来是暗卫。 “齐珩知道了那件事是本王做的,”齐渊的声音空灵得让人心疼,“黎都死了。” 跪着的黑色人影微不可察地晃了晃身形,片刻之后又稳了下来。 “黎都自尽了,不会让人察觉是殿下做的。” 是啊,他自尽了,要不是因为没有证据,齐珩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怎么可能只是将自己赐给一个男人作为惩处呢? “齐珩是怎么知道的。” 齐渊的语气镇静得有些可怕。 “殿下……”那暗卫似乎有些为难,“右相大人常来。” 黎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子书珏告的密。齐渊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人……太可怕了。哪怕他面对子书珏的眼神时轻轻撇了头,对方都能察觉到自己有哪出不对劲。 他在子书珏面前根本就无处遁形。 话已至此,齐渊也没有再怀疑什么,只感叹自己气运差了些,却没有注意到黎元眼中闪过的暗光。 “这是齐淮母妃希兰国特有的毒药,没有弄死齐珩……”齐渊恨恨地闭上了眼睛,“真是便宜他了。” 他没想到子书珏甚至知道自己跟齐淮做过交易,如果没有子书珏,这本来是一场完美的刺杀。 前几日齐珩遇刺轰动了整个南衡,可是谁又能想到背后的主使是素来低调的宁王齐渊呢?毒药是希兰的,刺客已经自尽,本该不可能怀疑到他头上的。 齐渊叹了口气,也许有人会说他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可是谁又知道这位尊贵的皇帝是踏着谁的血和尸体上位的呢……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风雨戚戚的晚上,他在宫中听到自己母妃故国被灭的消息,整夜未阖眼。 他恨齐珩,他想让他死。 黎元有些担忧地望着齐渊,“殿下,婚旨的事……” “嫁。”齐渊薄唇轻启,“本王别无选择。” 他最近得低调几日,起码不能反抗齐珩的旨意。 “可是殿下是一名坤君……”黎元的眼神中划过一抹迫切和担忧,“那子书珏不会放过殿下的。” 乾君于坤君来说,处于绝对压制的地位。 届时齐渊就不得不受制于人了。 齐渊身边的人都知道子书珏对自家王爷并非真心,他是真断袖无疑,可是他并不心属齐渊。 “我会和他做一笔交易。”齐渊缓缓闭上了眼睛,“黎元,若是想要复国,本王必须付出代价。” 他缓缓站起身来,“给本王备上掩息环。”他可以给子书珏想要的,但他不会和子书珏成契,他不能将自己的余生压在一个只想着欺辱自己的人身上。 幸好齐珩给他们定的婚期正好和自己的雨露期错开了,这样他就能在那晚上保持清醒了。 黎元的身子猛地一震,“殿下,何至于此……” 他明白“交易”是什么意思。 面对着属下的疑问,齐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下去吧。” 宁王齐渊和右相子书珏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初二,天气晴朗,是个好日子。 齐渊一早被下人们叫起来穿戴打扮,看着那正红色的喜服,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厌恶之色。 可是他没有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穿上。 为他梳妆的下人都是宫中派来的巧手,齐渊阖着眼,任由他们在自己的脸上涂抹。 齐渊紧紧掐着手里的掩息环,还是有些不放心。上次雨露期已经过了半个月,他今晚应该不会叫人占了便宜。 他这一身功夫总算是派上了用场,虽然不能制服子书珏,但应当不至于让人强迫了。 一整天他都盖着红盖头,根本不敢拿下来。 他害怕百姓讶异的目光,也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那只会让他感觉到十分屈辱。 整个相府都是一派喜气,红色的灯笼挂满屋檐,门口还飘着炮仗的碎片。 夜色揉入了宾客们的欢声笑语中,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在齐渊的大喜之日,最难受的竟然是他自己。 不知等了多久,他才等来了撞破房门的声音。 他本来以为对方会一身酒气地闯进来,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子书珏身上半点酒味都没有,反而有一阵十分清冽的茶味。 片刻之后,齐渊反应过来。 这该死的登徒子,竟然释放信香,是雪椿的气息! “你拿这个东西压制我!”齐渊想要掀开自己的红盖头,却被子书珏按住。 “哎——”子书珏自己掀开了红盖头,“新娘的盖头该由他的夫君掀开,殿下不知道这个规矩吗?” 规矩不规矩的,齐渊现在只感觉自己全身发烫,他被这陌生的气味压得不舒服。 “你快……”他咬牙切齿道,“收手。” 话说完后,子书珏真的收回了信香。 “殿下,微臣喝多了,没控制好信香,扰到您了。”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殿下,合欢酒。”子书珏将桌上的酒杯稳稳递给了齐渊,然后与他同坐在床上。 齐渊接过了酒,深呼一口气一饮而尽,然后阖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子书珏,本王想要同你做一笔交易。” 此话一出,对面的人饶有兴趣。 “交易——殿下这边能给出什么能让我满意的条件呢?”子书珏一步一步逼近了他,狭长的眸中闪烁冷光。 “让我先猜猜殿下的诉求,是不是——”子书珏轻声一笑,似是嘲笑他痴人说梦。“不让我碰殿下呢?” 第三章 临时成契 子书珏猜错了,齐渊倒不介意这事,他本来做足了准备,但是对上乾君的压迫,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打退堂鼓。 下一刻,感到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对劲。 “你……” 齐渊浑身发软,意识有些朦胧不清,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后颈很烫,他需要一个冰凉的东西来消火。 他忍不住往后褪退去一步,却被人抓住了脚踝。 “子书珏!”齐渊本来以为自己这道声音中气十足,却不想这声音虚弱得厉害。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提前进入雨露期了。 “你下药!”齐渊咬牙切齿地说道,即使他这副面色泛红的模样没有任何威慑力。 “不是我。”子书珏在红烛的残影下转着酒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殿下,你当真以为陛下能够让你安安稳稳地在相府过日子吗?” 是齐珩! 齐渊微微蜷曲着手指,药效已经让他难受得被迫弓起了身子。 “殿下,还是……收回你刚才说的那个交易吧。”子书珏趁人没有防备,将人直接推倒,轻轻地附在他耳边道,“因为我这个无耻之徒已经惦记殿下很久了。” 齐渊的瞳孔猛然睁大。 恶心和屈辱的感觉排山倒海地袭上他的心间,他心中排斥子书珏的抚摸,身体却本能的贴了上去。宛如久旱逢甘霖,那炽烈的火被冰凉的露慢慢浇灭,直至逐渐平息、平淡…… 他和子书珏临时成契了。 直到尖锐的牙齿刺破他的后颈之时,齐渊还宛若梦中。 整个喜房中弥漫着雪椿和紫苏的气息,清冽的茶味和香甜的气息碰撞交织,齐渊直到自己的身子已经充斥了另一种完全陌生的气息。 “子书珏……” 他的声音发虚,眼角划过一抹泪水。 齐渊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堂堂宁王,任何人都能欺他辱他,让他生不如死。 “殿下,”子书珏餍足地眯了眯眼睛,帮怀中人掖了掖被角,“睡吧,今晚不折腾你了。” 齐珩的药只能暂时让他进入雨露期,这药效只能维持几个时辰。 齐渊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是惨不忍睹,他紧紧阖着眼睛,额头上都是汗水。 半晌没等到任何回应,子书珏还以为这人在跟自己怄气,没想到是晕了过去。 子书珏眼底晦暗,将床边的烛火熄灭,抱着他就睡去了。 第二日,齐渊是被身上的伤疼醒的。 子书珏不愧是乾君,那一副牙齿长得跟虎兽似的。 后颈处没人给他包扎,昨夜子书珏就用纱布简单地处理了一番,以至于那个地方现在还在流血。 他躺在床上发怔,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做的安排全被齐珩打乱。 齐珩不死,他恨心难消。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屋外的人神清气爽,端着一叠吃食靠近了他的床边。 “殿下,用早膳……” “啪。” 子书珏白皙的左脸上挨了一巴掌,迅速泛红,清晰的手印看上去可笑之极。 他缓缓撇过头来,舔了舔泛腥的嘴角。 “为夫昨日伺候得不满意了,殿下动那么大火。” “子书珏,你就是齐珩身边的一条狗!”齐渊狠狠地看着他,却扯到了脖颈的伤口。他痛得浑身发麻,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是啊,我是。” 子书珏笑了一声,“尊贵无比的宁王殿下,昨夜不是也在这条狗的身下喘得很欢吗?” “住嘴!”齐渊剧烈地喘气着,似乎对这个夜晚格外敏感。 “殿下还是消停一会儿吧,等会儿要进宫觐见陛下。”子书珏掰开他的嘴,将手里的粥强行灌喂了进去。 齐渊被呛了一口,开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子书珏握住他的后颈,却只感觉到一阵温热。他被烫着似地伸回了手,却看见自己指间沾满了血水。 “你……” 他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错愕,然后唤来了下人:“去宫里请太医来。” 相府离皇宫近得很,太医过来也不过是一会儿功夫的事情。 等太医来的这段时间,子书珏就这么盯着齐渊,眼中酝酿着阴暗的情绪。 “宁王殿下向我低回头会死吗?” 跟他说疼会死吗! 齐渊面色有些惨白,颤抖着气息没有说话,不情愿地别过头去。 在问自己能不能低头之前,他能不能先掂量掂量自己做过什么事情。 他这一身伤,又不是他自己弄的。 子书珏见他这一副倔样,又想着自己昨晚的“暴行”,心里忍不住一软。 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人了。 “殿下,您先吃点东西吧。” 齐渊对这人的虚伪做派恶心至极,这人总是给自己一巴掌再给一个枣,他在对方眼中就这么贱吗? 不过他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出气,齐渊微微轻斜了身体,接过了对方的粥。 他吃得很慢,所以太医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派温馨祥和的画面。 子书珏站起身来,给太医腾了地方,齐渊却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闷。 这就是临时成契的威力,他现在离子书珏稍微远一点都觉得难受。 “太医,我夫人身子怎么样。” 听见这个称呼,齐渊的眼皮子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回禀右相大人,夫人后颈处需要止血,这几日需好生养着些。夫人第一次成契,所以身子格外虚乏些,最近三日最好不要同房。大人需要多陪陪夫人,最好用信香安抚。” 太医给开了一张药方,然后子书珏大手一挥让底下的人拿去抓药。 “等会儿我夫妻二人需要进宫见陛下,他这身子受得住吗?”子书珏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齐渊,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太医擦了擦汗道:“这点路程,大抵是无碍的。” 其实齐渊的身子很弱,但是要是耽误了二人见陛下,祸端可能会引到自己的头上。 左不过就是难受了些,相府离皇宫不远,强撑也是撑得过去的。 “那就好。” 子书珏送走了太医,然后看向了紧紧闭着眼睛的齐渊。 “宁王殿下,陛下始终是陛下,昨夜的事只是个提醒,你可别存了什么报复的心思见他,你也知道陛下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你也别忘了,之前是你派人刺杀,陛下因此差点丧命。” 齐渊没有回答他。 “吃好了药便跟我上路吧,这几日我不会再碰你了。” 子书珏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想要挥袖离开,却被人轻轻止住。 “别走……” 齐渊声音轻得好像呓语。 他现在头脑有些发胀,本能地想要自己的乾君释放信香安抚自己。 “子书珏,我难受……” 第四章 元宵宴帖 子书珏顿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头来。 他怎么忘记刚才太医说过的话了,齐渊现在身子虚弱,需要自己的信香。 下一刻,雪椿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中,齐渊惨白的脸有了些颜色。 “殿下,好些了吗?” 子书珏将人搂在了怀中,亲了亲他的额角。“你若是不想去皇宫,我可以叫人去宫里给陛下递个信儿。” 齐渊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气息,两只手也不安分地绕到了他的腰后。 “子书珏……” 他若有若无的呻吟让子书珏眸光一暗,对方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身子,喉结滑动了一圈。 “殿下,劝你不要乱动。” 这句话掺杂着七分的隐忍,若是换个正常人都能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可是现在齐渊难受得厉害,他拱了拱身子,埋在了子书珏的怀中。 “我不想去皇宫。” 子书珏听到这副软绵绵的腔调,心里也软了几分。 他伸出手来拍了拍齐渊的后背,纵容道:“那就不去。” 他完全看不见齐渊的脸,所以也看不见对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勾起的那一抹嘲讽的笑意。 齐渊寄人篱下多年,最知道“忍辱负重”该怎么写了。 能让自己好受些,就无需硬撑着,他才不是什么倔脾气的人。 “殿下,还难受吗?” 子书珏握着齐渊白嫩的手,一点都不吝惜自己的信香。 齐渊在子书珏怀中慢慢睡去了。 而皇宫那边,齐珩没有等到这对新人的参拜。 子书珏倒也没说自己是因为疼惜齐渊才没有过来,他话中隐含的意思像是昨晚上把齐渊折磨惨了,才过不来。 齐珩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计较什么,他特意吩咐过子书珏“好好”对齐渊,只要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六弟能吃点苦受点教训就行了。 齐渊养了三天才能下床,这件事在府中生出了不小的风波。 这新来的丞相夫人当真是命苦,从小不受宠就罢了,嫁了个夫君也是个不会疼惜人的主。 齐渊不理会外人的说法,这一日,他用掩息环将自己身上的信香气息遮住了些,然后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殿下,您真的不跟子书大人打声招呼吗?” 阿肆是跟着他陪嫁的小厮,见他这副装扮,忍不住担忧地问道。 “没事。”齐渊紧了紧自己的衣襟,然后深呼了一口气。“他上朝去了,我翻出去,很快就能回来,不会有人知道。” 阿肆虽然心中担忧,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殿下一定要小心些。” “嗯。” 齐渊叹了口气,心中有些酸涩。 从前他虽然不受重视,但是出行自由还是不受控的。 现在寄人篱下,做什么事情都要看着别人的眼色。 齐渊的身手了得,速度快得只留了道残影,一点都不见他平日离那副病怏怏的模样。 他戴着黑色的头纱,没有人能看清他的模样。 仵天阁: “掌柜的,我要买甲级消息。” 齐渊低低垂着头,跟面前黑脸络腮胡的男人交涉道。 那男人本来是在无所事事地擦瓶子,一听这话,悠悠地抬起了眸子。 “客官可知……” 他话还没说完,来人就在桌子上推来了一张银票。 “这里是千两黄金。”齐渊压低了帽檐,“够吗?” 黑脸男人笑着接过了银票,然后拱手道:“客官想买什么消息?” “从衡都前往希兰的商队。”齐渊压着嗓音,“最近一个月的,所有信息。” 那掌柜的眸光一亮,纠结了一下还是坦诚道:“客官,这事好办,不算是甲级消息。” 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这点东西确实不值一千两黄金。 “仵天阁我还是信得过的。”齐渊勾起一抹唇角,“多得就当是跟掌柜的交个朋友,日后还得有来有往。” 对方能听懂对方话里的弦外之音,于是收过了银票嘿嘿一笑,“仵天阁必会好好办差事,阁下放心。” 齐渊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便消失了。 像他这种江湖怪人他们仵天阁遇到过不少,也就见怪不怪了。 齐渊走后不敢在街上停留,一溜烟的功夫就回到了丞相府。 这个时候,子书珏还没有下朝。 他唤来了门前打扫的下人,然后虚咳了两声。“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子书珏大婚,齐珩给他放了三天的假。 今日事子书珏第一天婚后第一次上朝,齐渊还不知道规矩。 那下人停下来擦了擦汗,不敢正视齐渊,恭敬地答道:“回夫人,大人平日都是快晌午的时候下朝。不过陛下经常会私召大人,所以有时候会耽搁一会儿。夫人要是想用午膳的话可以先让下面的人准备着。” “不着急。”齐渊浅浅笑了声,“我等大人回来吧。” 那下人余光瞥到了齐渊的半张脸,眼底划过了一抹惊艳。这夫人虽然是个男子,但是生得当真绝色,脾气也好。来日若是诞下小少爷,大人一定会倍加宠爱。 齐渊整日在丞相府无所事事,临时成契后他的香腺变得十分脆弱,稍微动动都疼。 他不想见到子书珏,这位人前风光的右丞相背后是怎样一副虚伪面孔齐渊再清楚不过。 就算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齐渊对他的厌恶也没有减少半分。 这人是齐珩吩咐过的特意来折辱他的,偏偏他一个亲王都不能反抗半分,因为对方背后的人是皇帝。 这三日一过,他的身子养好了些,不知道子书珏又会想什么法子来折磨他。 “夫人,皇宫送来了请帖。” 齐渊本来是在插花,听到这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他垂下了半截漆黑的眸子,然后拍去了手上的灰尘,缓缓接过了那张烫金拜帖。 “宫宴……” 他喃喃道。 再过几日是元宵,齐珩请了朝中重臣及其家眷进宫赴宴。 齐渊捏紧了这张拜帖,理智告诉他应该离齐珩远一些,但是他又不得不去。 从前他都是以宁王的身份赴宴的,而这次却要以丞相夫人的身份同子书珏共往皇宫。 第五章 兰四公子 子书珏今日确实被齐珩私召去晨阳殿了,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 他没有回来,齐渊也没有用过午膳。 好在他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也没有多难受。 “为什么不吃东西。” 子书珏的声音在身后冷不丁地响起,齐渊听着身子一僵。 男人好像很疲乏的样子,搂着他的腰,将头轻轻靠在他颈窝中。 “殿下,你是在跟我置气吗?” “没有。” 齐渊没有推开他,只不过拂开了他的手。“我没有胃口。” “宫里的请帖收到了吗?”子书珏又将手搁了上来,“殿下意下如何?” “我有说不的权力吗?” 齐渊阖上了眼睛,“子书珏,我不想生事,你别在宫宴上为难我就行了。” “我怎么会为难殿下。”子书珏笑了声,“你现在是我夫人,让你为难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吗?” 见怀中的人不说话,子书珏拨开齐渊额前的碎发,“你的香腺是不是长好了。” 听到这话的齐渊浑身一颤,“子书珏,你让我再休息几天。” 他的身子并不孱弱,但是也承受不了一位乾君的一晚上压榨。 上次他直接晕了过去,齐渊可不想大计未成就先死在床上。 “我没那个意思,就是关心你两句。”子书珏缓缓道,“殿下上次说的那个交易是什么呢?我现在很有兴趣,很想知道。” 齐渊眸光一闪,呼吸也急促了些。 他转过了身子,跟子书珏面对面对视着。 “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我想要的,你也得答应我。” 子书珏眉头一挑,牵过了他的手,“我洗耳恭听。” 二人一直聊到了晚膳前,子书珏才打开了房门,叫人传膳。 二人各揣心事地度过了一个晚上,齐渊对子书珏倒是没之前那么大脸色了。 宫宴如期而至,齐渊被底下的婢女们梳洗打扮,换上宫装。 齐渊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中难免惆怅。 若不是这张脸……子书珏最多就是把自己娶回来,并不会侵犯自己。 他虽然是坤君,但是他并不喜欢男人。 他是有生育能力没错,但是他没想替别人生孩子,尤其是替齐珩身边的走狗生孩子。 那只会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殿下,咱们该启程了。”子书珏一身宫装,挺拔的身姿显得他气度不凡,他笑得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着贵气。 齐渊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搭了上去。 不管怎么样,他不能在齐珩面前被抓住话柄。 华灯初上、薄暮冥冥。 齐渊和子书珏共乘轿辇,前往宫中的滦阳殿。 他对这个地方记忆犹深,上次他便是在和被齐珩赐了婚。 “子书大人及其夫人到——” 随着一声高亮的通传,众人的目光都纷纷射向了来人。 这可是齐渊嫁人后第一次在他们面前露相,他们也想看看这位病美人如今怎么样了。 气色不错,看来子书大人很宠这位宁王殿下。 接着便是落座的问题,朝臣的家眷都坐在另一侧,那边都是女子,齐渊这么过去显然是不合适的。 他从前是宁王,就算和朝臣同坐也没有什么问题。 齐渊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底下的人非但没有帮忙说话的意思,还饶有兴趣地等着看好戏。 子书珏望向自己的位子,发现只有一个座位。而原来属于宁王殿下的位子也被撤出了,亲王那边只有昭王一人的位子。 他立刻会意,这是齐珩想要刁难齐渊。 不过子书珏犯不着在这个问题上让齐渊难堪,正当他思虑怎么安排的时候,有一道清澈的声音突然响起。 “宁王殿下,微臣身边还有位置。” 这一声“宁王殿下”立马昭示了他的身份,他是有与朝臣同坐的资格的。 齐渊的心猛然颤了颤,他抬头一望,发现是一个风神俊朗的年轻男人。 一袭青绿色宫装,腰间缀着墨玉,眉若山峰、目若朗星,肤色赛雪,宛若一朵白玉兰。 兰家四公子——兰大将军兰溪竹。 从前远远见过几面,但是他们并不认识。这人是武将,心竟然这么细,肯出声为自己解围。 然而底下的几个人没有看见,齐珩紧紧盯着兰溪竹伸向齐渊的手,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光。 齐渊向他点了点头,暗暗记下这份情。 整个宴席的氛围并不轻松,在座诸位哪个不是人精,众人都看得出来陛下今日的心情并不好。 齐珩也不跟齐渊搭话,只不过一直闷闷地灌自己酒,身边的太监一直在劝。 齐渊虽然看不出来齐珩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看得出离得近的兰溪竹,看到他虽然坐姿挺拔端正,但是手指都在颤抖。 “将军可是旧伤未愈?”齐渊开口道,“上次从塞北回来,将军立下大功了。” 兰溪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摇摇头,轻扯了一抹嘴角:“殿下多虑了,在下只是觉得有些发闷。”他拱手抱拳道: “在下不胜酒力,出去醒醒酒,失陪。” 齐渊没有说什么,同样抱拳道:“将军小心些。” 兰溪竹默默地离席了,众人并没有察觉到。 就在他离席之后没多久,齐珩打翻了身前的酒杯,龙袍被打湿了一块,说要去偏殿换身衣服。 宫宴上少了齐珩,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齐渊觉得这一切有一些巧合,心中有些堵,但是也没有多想什么。 从他这个位子,能从斜对角看见——子书珏正在被周围的人敬酒,那些年过半百的老臣纷纷围在子书珏面前,只为了和这个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说上句话。 齐渊觉得自己在哪儿都是多余的那个。 他顿觉无趣,倒不如出门和醒酒的兰将军聊两句。 这个意气风发、威名大振的少年将军他倒是仰慕许久了,正好接这个机会结识一番。 齐渊起身默默退下,没让身边的小厮跟上。 宫外月色如洗,彻骨的寒风让人清醒了几分,远处是阑珊灯火,多好的夜,却激不起人心中的浪花。 齐渊小步游走在宫廊之间,忽然听到了一阵嘈杂声。 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爱卿,朕平日里怎么没见得你这么好心肠。” “陛下,”清冷的男声语气中带着恳求的意味,“臣等会儿还要回府……” “不用回去了,宿在晨阳殿吧。” 下一刻,齐渊见到了出声的二人。 齐珩的大掌不断游走在兰溪竹的后背上,另一只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素日不苟言笑的兰大将军好像一个女人一样伏在齐珩的怀中,隐忍又无可奈何。 齐渊被这一幕刺激得瞪大眼珠,一时之间忘记了该去该留。 第六章 宫闱秘辛 “以后离别的男人远一点,可以吗?”齐珩搂过了他的腰,然后将人打横抱起,附在他耳边说道,“你知道朕的脾气。” 兰溪竹明白,没有人比兰溪竹更明白。 齐珩将人带走了。 齐渊捂着自己的嘴,心里涌上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他害了兰溪竹。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兰溪竹和齐珩是这种关系。 齐渊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眼角都惊出了泪水。 可当他转头的那一刹那,对上了一双幽深的凤眸。 齐渊忍不住倒退一步。 “殿下为何偷偷跑出来了?”子书珏喑哑的声音在齐渊耳畔响起,伴着瑟瑟冷风。 “子书珏……” 齐渊喃喃了一声,忍不住与他保持距离。 “殿下是不是看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子书珏歪了歪头,将人轻轻地揽在怀里,似是安抚,又似是威胁。“如果殿下看见了什么,就赶紧忘记吧。” “子书珏……”齐渊推开他,喘着粗气,“你和齐珩,都很恶心。” 听到这话,子书珏先是有些错愕,随之笑了一声。 “殿下,夜深了,咱们回府吧。” 齐渊突然有些惧怕这人的靠近。 子书珏哪里这么容易放过他,他抓住了齐渊的手,宽大的大氅将怀中的人夜裹了起来,“殿下,别忘了咱俩的交易。” 子书珏将人搂紧了一些,“养了好几日了,今晚可以吗?” 齐渊紧紧闭上了双眼,无力地垂下了手。 “宴席上还有很多人等着你,你就这么离开吗?” “有什么事情抵得上你重要呢?” 子书珏离席的时候就打过招呼了,齐珩和兰溪竹都出去之后他就知道这场宴会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丞相府的轿辇宽敞得很,容得下两个人躺在一起。 子书珏将人轻轻放在紫绒软垫上,抬起他的下巴,浅浅地亲了一下。 “子书珏,回府,回府……”齐渊慌乱之中抓住了车帘上的流苏,但是无济于事。 他想要往后退,却被子书珏抓住了脚踝。 “殿下,别乱动,你想里面的动静被外面的人听见吗?” 齐渊顿住了。 “过来……”子书珏勾了勾手指,“亲我。” 他将齐渊搂在了怀里,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明显是等着对面人主动。 齐渊的眼睫扑簌着,抿着薄唇,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缓缓勾上了齐珩的脖子,然后轻轻地探出了小舌,却好像勾起了对方的火。子书珏用嘴堵住了齐渊的唇,然后撬开了他的齿,疯狂地攫取里面的津液。 两人吻到快要窒息才停了下来。 子书珏在大婚那天晚上没有亲过他,这是齐渊活了十九年第一次和别人亲吻。 “子书……” “叫夫君。” 子书珏开始掰过了他的腿,然后轻轻压在了齐渊的身上,手撑在他的肩膀两侧。 “子书……这是在马车上。” “没事的,殿下。”子书珏用手指点着他的唇角,“你说点好听的,我今天就放过你。” 齐渊满脸通红,憋得快要呼吸不上来了。他对上子书珏如狼似虎的眼神,才小声地说了一句:“求你了。” 子书珏感觉自己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他耐着性子道:“想让我做什么。” “你……”齐渊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让子书珏离他远点,但是他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只会让人更加想要欺负他。 齐渊憋了半天才吐出了几个字,“你抱抱我。” 子书珏的眼神一下子就软下来了。 他伸出了手,将人搂在了怀中,细细地亲吻着他的鬓角。“殿下,能让我咬一口吗?” “不行……” 齐渊推开了他,脸红着别过了头。 “现在不是雨露期。” “不咬破,”子书珏的喉结滚动了一圈,“就一口。” 相比于齐珩对兰溪竹,子书珏自认为十分温柔了。 不过有时候稍微粗鲁一点也是可以的。 子书珏抬了抬眸子,马车内立马弥漫出一股浓郁的雪椿的气息。 信香压制。 齐渊的身子立马软了下来。 “子书珏,收起你的信香,外面会闻到的。” 他央求道。 “那殿下知道该怎么做吗?” 齐渊动了动手指,认命般地拨开了自己颈后的头发,露出了雪白的后颈和粉嫩的香腺。 中间有两道薄薄的疤,那是前几日子书珏留下的痕迹。 任何一个乾君看见自己在属于他的坤君身上种下了标记都会很满足。 子书珏真的只是轻轻咬了一口,没有咬破皮,酥酥麻麻的。 齐渊松了口气,然后瘫在了软垫上。 子书珏捞起了齐渊,握着他纤细的腰,心里感叹一声。 这个人他真的惦记了许久,没有人比他更想占有齐渊了。 “应你的要求,我给你修出了一个院子。”子书珏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不过你晚上还是跟我睡在一处。” “嗯……” 齐渊应了一声,然后轻轻阖上了眼睛。 子书珏虽然有时候十分无耻,但是不得不说,他答应齐渊的都做到了。 这一晚上,他就抱着齐渊睡了一觉。 第二日休沐,子书珏搂着齐渊,直到晌午才起身。 府上的下人暗自腹诽,大人宠着夫人,一脸好几日都同夫人睡在一处,日子过得比从前轻松许多。 以往这个时候,子书珏早就起身处理公文了。 “殿下,”子书珏眯起眸子,声音有些嘶哑,他亲在了齐渊雪白的后颈上,然后开始帮他穿衣服。“今天想出府吗?” 一听到这句话,齐渊的睡意消散了几分。 “出府?” 看着对方如同小鹿一样亮晶晶的眼神,子书珏不由得一笑。“这么久了,还没带你出过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们可以一起去。” 一听到还要和子书珏一起,齐渊的兴致也散去了几分。 “想听曲子。”齐渊也不瞒着对方,“倚春楼的戏班子不错。” 这地名怎么听着都像是风花雪月的场所。 子书珏微微眯着眼眸,面露些许冷光:“殿下从前经常去这种地方吗?” 齐渊最讨厌他用这副教训人的口吻说话,于是回头望了他一眼,“我以前做过什么事,与你何干?” 子书珏捏紧了拳。 真是不听话呢。 【作者有话说】:齐狗稳定发挥 第七章 信感发怒 “我只是想提醒殿下一声,您现在是有夫君的人。”子书珏掰过他的下巴,“如果没有我同往的话,殿下以后还是离这些地方远一点吧。” 齐渊甩开了他的手,“吃东西吧,我饿了。” 然后就没有理会背后的人,自顾自地下床了。 子书珏给他穿好了衣裳,自己的大半胸膛却裸露在外,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本来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子书珏也做好了准备,但是临出发前大堂里突然来人传话,说有人来找子书珏议事。 无奈之下,子书珏只好让自己的侍卫跟随着齐渊前往那个倚春楼。 没有子书珏,齐渊的心情变得好了很多。 酒香新坊、烟柳风光。 戏台堆得高,台上的人拂泪掐笑,浓妆艳抹。 一曲《风筝误》,结局虽然美好,但依旧令人怅惋。 这是齐渊点的戏,专指了倚春楼的台柱子穆芡姑娘演那二小姐。 这是右丞相府的包场,偌大的会场只坐下了寥寥几人。 从前的宁王就是宁王,如今的宁王要顶着相府夫人的头衔,如若不然,出府都困难。 从前齐渊就爱听戏,自己的母妃就爱唱戏,他耳濡目染的从小就爱上听戏。 故人已去,也只能靠这戏楼里的戏班子留个念想。 直到傍晚,齐渊才打算回府。 今日听得尽兴,他大手一挥,打赏了一百两银子。 在离去的路上,他被还带着妆的穆芡小姐堵住了。 美人风姿绰约,哭起来梨花带雨,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水。 “见过王爷。” 她行了一礼,目光中是掩藏不住的眷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渊的身子一僵,感受到身边侍卫炽烈的目光,无奈地叹道: “穆芡,你可有要事?” “王爷好久不来听曲子,可要在倚春楼用过晚膳再走?”穆芡的声音柔润缠绵,果然是天生就该拿来唱戏的嗓子。 齐渊愣了愣,“不用了。”他噎住了,后半句话似乎卡在了嗓子眼,许久才落下,“右相大人在等着本王回去。” “殿下新婚燕尔,民女不曾祝贺。”穆芡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没有离开过片刻。“在此恭喜殿下寻得归宿。” 这话听着是恭喜,只有齐渊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 他从前曾经允诺过这个姑娘,要给她赎身,要带她回王府。 穆芡这双深邃的眸子,太像自己已经故去多年的母妃了。 可是对方大概曲解自己的意思了。 齐渊从来也没有辩解过什么,对于从前的他来说,赎回一个歌女并不难。 但是今非昔比,他不敢再给别人承诺什么什么了。 那一百两白银是打赏给穆芡的,也算是补偿了这个姑娘。 “多谢。” 这一来一往的,很让人不怀疑这二人有猫腻。 齐渊最后是坐上了轿辇回府,但是他已经料准了今日身边跟着的侍卫会回去给子书通风报信。 徒生是非罢了。 子书珏心疼他的身子,为他准备了上好的马车,平稳舒适,没过多久齐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齐渊发现自己的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搂在了怀中。 他惊呼一声,“子书珏——” “殿下。”子书珏沉着声音唤道,脸已经完全黑了。 他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我放殿下一个人出府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呢。”他勾了一抹讽刺的唇,“原来殿下出府是早有预谋,原来外边有殿下想见的人。” “你放开我。” 齐渊感受道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越来越紧,忍不住挣扎。 可是凭着他的身份,纵然自己和穆芡的事情是个误会,他也无须向子书珏解释什么。 这是在相府大门,二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别动。”子书珏眯了眯眼睛,附在他耳侧威胁道,“殿下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现在殿下的一切都属于我,你也没得选。” 周围的气息还是紊乱,空气中慢慢散开了一股雪椿的气息。 齐渊脑中的弦猛然绷紧,产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这人到了信感期。 乾君在信感期间及其易怒,而且精力旺盛,敏感焦躁。 不知道为什么,齐渊看着他的眸子好像泛着点点冷光,一副想要把自己拆穿入腹的模样。 “还没有用过晚膳……” 齐渊又惊又惧,却停不住子书珏将自己抱进房间的脚步。 “子书珏,你停下!” “殿下在外边沾了腥,怎么换做我连碰你一下都不行了?” 这是碰一下的事情吗?他现在要是不唤醒子书珏的理智,接下来怕是会出人命! 齐渊被扔在了床上,坚硬的床板磕了他的膝盖,他抽痛地皱了皱眉。 “你……唔!” 他的唇被子书珏堵住,后脑被人死死按住,他瞪大了眼眸,想要推开正在发疯边缘的子书珏却无济于事。 子书珏放开了他的唇,顺着他对嘴角吻至他的脖间,然后对准了粉嫩的香腺,毫不留情地用尖牙刺破。 “啊!” 齐渊不是在雨露期,无需成契,但是面前的男人通红了双眼,想要彻底地将他占为己有。 浓郁的信香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身体,齐渊感觉自己的香腺猛然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全身发软,他不得不倚靠在子书珏的怀中来寻求支撑点。 齐渊被勾得动了情,情不自禁地释放了一些紫苏的气味。 子书珏闻到这股味道,胸口的火燃得更加旺盛了。 “殿下,替微臣生个孩子吧。”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圈,声音喑哑。 齐渊听到他这模样忍不住抽了抽身子,有些害怕地往后退去。 而子书珏哪能让他如愿,抓住了他的腰,控制了他的身子。 这场房事持续了两天一夜,子书珏的意识逐渐恢复了过来。 齐渊不堪重负,早就瘫软在床上,双目失神地看着熟悉的床幔。 他恨恨地流下了两行清泪,抓着自己的枕头,已经顾不上下身传来的剧痛。 子书珏在刚清醒一点的时候就传唤下人去宫中请太医了,他知道自己在信感期时有多能糟蹋人,齐渊身上一定留下了很多伤痕。 【作者有话说】:信感期同易感期 第八章 不速之客 “殿下……”子书珏让人坐在自己腿上,有些抱歉道,“我失了分寸,让你受苦了。” “你滚开!” 齐渊猛然推开他,然后强撑着身体跑下了床,步伐踉跄。 他还带着些哭腔:“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这两天的经历宛若一个噩梦,他感觉自己仿若置身地狱。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对面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 齐渊匆匆穿上了衣服,逃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子书珏清醒过来后也有些发愣,他发丝凌乱,胸前衣襟大敞,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从前都能自控,为什么这次控制不住呢? 为什么他听到齐渊出去为了和别的女人约会会那么气盛,火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信香。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余光却瞥到了地上的血迹。 断断续续的,一直流到门口。 他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直觉告诉他齐渊现在的身子很不好。 “快,先叫府上的医师去瞧瞧夫人的身子。”子书珏也不管自己的模样有多邋遢,拉过一个下人就吩咐道。 太医从宫中赶来不知道要多久,齐渊这身板怎么支撑得住。 他匆匆穿好了衣服,小跑到齐渊的院子里,却被人赶了回去。 他身边有两个陪嫁的小厮,一个叫做阿肆,另一个是小五,没有一个肯放子书珏进去。 “大人请回吧。”阿肆的语气非常严肃,“拜大人所赐,我家王爷要是在您房中多待一刻,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小屋的态度也很坚决,“殿下现在不想见大人,大人还是请回吧。” 堂堂宁王殿下,被人欺辱至此,说出去都是笑话。 子书珏也不想和两个下人硬碰硬,他阖上了眼眸,轻呼一口气,打算晚上再来找齐渊。 正门进不去,他用旁的功夫总还是进得去的。 齐渊回到了子书珏为他布置的房中,屋里燃着银碳,熏着上好的安神香,他没过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他这两天几乎没阖上眼,每次撑不住快晕过去的时候又被子书珏弄醒。 阿肆心疼地擦着齐渊额头上冒的汗水,看着他干涸的嘴唇,又忙不迭给他喂了几口热水。 “小五,屋里的银碳不够用的,你去外边再找些来。”阿肆塞给了小五一个钱袋子,“要是求不得这府上的人,便去外边买,买上好的银碳,殿下的身子受不得那些呛人的碳。” “好。”小五年纪看上去小些,却也是个机灵的。 他抹了把泪水,起身便离开了。 阿肆看着屋子暖和起来了,便起身准备给齐渊准备晚膳。 这么久不吃东西一定饿极了。 他料想到齐渊在丞相府一定过得不如意,但是没想到他会遭那么多苦。 这院中一共就两个下人,都是殿下带来的陪嫁。 改日他应当和王爷提一嘴,最不济也能从王府带过来一些知根知底的下人,省得殿下到时候连下人都使唤不着。 不过当阿肆再次回来的时候,院中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一个相貌昳丽但是看上去有些盛气凌人的女人。 “你……” 阿肆端着一碗肉粥,走在女人面前的时候顿住了。 女人后边是两个大汉,擒着出去买碳的小五。 “这府上出了贼了。”女人拧着嘴道,“我当时谁,原来是你们院子里的人,还是大夫人带回来的陪嫁,手脚这么不干净。” 小五头发散乱着,脸上也多了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阿肆目眦欲裂,红着眼睛喊道:“你们是谁,快滚出去!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殿下身边的人。” 那女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素手轻轻掩上了唇边。“大夫人身边的人手脚不干净,我帮着教训教训。” 她给了身后丫鬟一个眼神,那个丫鬟立马会意,走上前来甩给了阿肆一个巴掌。 阿肆端着肉粥,一个不稳,被人打中了,粥也落掉了地上。 他赶忙起身,推开了那个丫鬟,然后飞快地跑到那女人面前给了她一个巴掌。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动我们王府的人?” 那女人头上带的金钗都被打掉了一支,素净的脸上立马升起了一个红掌印。 她有些错愕地捂着自己的脸,随即面露狠色,对着身后的大汉喊道:“给我把这个小畜牲抓住。” 那大汉正想撸起袖子准备动身,就别一道虚弱的男声给拦下了。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纷纷转头,发现齐渊正站在门口,瘦弱得仿佛风都能吹走。 齐渊走上前来,将阿肆揽在了身后。 “你们是谁?”他有些警惕地看着来人,目光落到身后的小五的时候,他呼吸一紧。 “你们敢动本王的人?”齐渊目光冷厉危险,显然是发怒的征兆。 柳如云可没把这个药罐子王爷放在眼里。 她扭着腰肢走上前来,冷笑一声。“大夫人御下不言,妾身帮夫人管教一二。”她指着身后的小五,“这个贱奴偷了主子的钱,跑到府外不知道要做什么去。” “胡说!那钱是殿下赏给我的,我让小五出去买碳,被你们拦下了!” “还嘴硬。”柳如云阴狠地剜了他一眼,“下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是本王给的。”齐渊淡淡出声,“你是什么东西,做本王的主?” 柳如云一想到子书珏不过是将这个王爷当个玩物,嘴上就肆无忌惮起来,“夫人对下人也太好了吧,这包庇下人的事情传出去了,也不好听啊。” 齐渊懒得跟这个女人多说废话,他拧着眉问道:“本王再最后问一遍,你是谁?” 柳如云被这个花瓶王爷阴冷的眼神惊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夫人怎么避重就轻呢。” 这时,她身边的丫鬟走了上来,趾高气扬地为柳如云介绍身份:“这是大人的侧夫人,夫人以后可要记着点。” 齐渊看着柳如云,再想想子书珏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只觉得可笑之极。 他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也配?” 面前人好像是不值一文的草屑,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第九章 惩治下人 子书珏在他之前还娶了旁的女人,为什么自己会不知道。 这个野蛮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贱人都敢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 这时,子书珏闻讯匆匆赶来。 他见到的就是站都站不稳的齐渊在寒风中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对峙。 他眯了眯眼睛,走上前来便给了柳如云一巴掌。 “谁叫你来这的?”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听着十分可怖。 柳如云没想到这件事情能惊动子书珏,一下子就慌神了,她连忙贵了下来,“大人,奴婢替夫人抓住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让大夫人定罪。” “他不是大夫人。”子书珏掐着她的下巴,几乎要将她掰断,然后嫌恶地甩开。 “这府上只有一个夫人,你只不过是塞北送过来的一个奴婢。我看着陛下赏赐的份上给了你住处衣食,还拨了下人伺候你,你别不识好歹。” 柳如云没有想到子书珏对这个不受宠的王爷如此重视,呼吸都滞住了。 是谁之前告诉她,子书珏不喜自己的夫人,那是陛下强行赏赐给他的? 子书珏为齐渊出头,可是他并不领会这人的心意。 齐渊别过了头,“我还没允许你进来。” 这府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子书珏的,按道理来说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可是子书珏也愿意宠着对方,他站在了齐渊面前,想要搂过他,却被人躲闪开。 “子书珏,现成的娇滴滴美人你不要,你非要来抱我这根刺,你是不是有毛病?” 子书珏愣住了,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柳如云,才想起来“娇滴滴的美人”是个讽刺。 他大手一挥,想要将这些外人全部都赶出去。 齐渊却不答应,他阴沉地瞪着擒着小五的人,“刚才是谁打了小五?”他弯起一抹嘴角,“我不管是谁打的,你们几个商量一下,留下一双手,其余人才能走。” 子书珏有些惊讶,却没有制止齐渊。 如果这能让对方消气的话,就算是留下一条人命又如何呢? 柳如云也只是个色厉内荏的,一听这话立马吓得乱颤,指着自己身后的大汉说要砍他的手。 那两个健壮的男人不过是奉命行事,真要追责起来还得是面前这个吃软怕硬的女人。 不过齐渊可不管他们之间怎么推卸责任,他的话就撂在这里,留一双手,其余的人才能走。 其实子书珏就算不来他也会这么解决问题,不过是费劲要自己动手罢了。 他堂堂宁王,何须向这几个塞北的狄人弯腰低头,还平白受他们欺负。 “小五,你自己说,要哪个人的手。” 小五已经跑回了齐渊的身后,眼尾有些泛红,掉了几颗眼泪。年纪小被吓着了是正常的事情,但要是对自己的敌人仁慈可就窝囊了。 不愧是齐渊身边的人,一点都没松口。 他目光一扫,视线定格在了柳如云身侧的丫鬟身上,“她!” 齐渊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丫鬟早就吓得脸色都发白了,听到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不中看也不中用的东西。 齐渊懒得再跟他们多费口舌,只是跟子书珏递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看着解决。 他被阿肆搀扶着走了进去,然后听着院外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子书珏急忙跟上来,将人打横抱起。 这几天的噩梦还萦绕在齐渊的脑海里,他的手猛然一震,想要推开他却推不动。“子书珏,你做什么!你还没发够疯吗!” “对不起,殿下,你别动。” 子书珏按住他的后脑勺,然后将人安按在了怀中。 “你别自己走了,你身上有伤。” 他动作轻柔地将将人放在了床上,看着将熄不熄的炭盆,眉头一拧。“这房中怎么那么冷?” 齐渊冷笑一声,“我的人出去买碳,然后被你的侧夫人拦了下来,还打了一顿。” 子书珏听着充满怨气的话,无奈地解释道:“殿下,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陛下强塞给我的。” “我也是皇兄强塞给你的。”齐渊冷笑一声。“你怎么不放过我?” 怀里的人总是呛自己,子书珏却很有耐心地哄:“殿下知道的,我不喜欢女人。” “所以换成任何男人都行。” 这话的意思就有些不对劲了,怎么听着怎么像是介意子书珏对别的男人也会动心。 虽然子书珏知道齐渊没有这个意思,但他还是轻笑了一声道:“殿下,你这是在吃味吗?” “吃个屁!”齐渊凶狠的地望着他,难得地说了粗话。“你离我远点。” 子书珏亲了亲他的鼻梁,然后将人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殿下要是冷的话,我先抱着殿下睡。我让下人送晚膳过来了,你很饿吧?” 齐渊也懒得反抗,他这话也不知道是自己占了便宜还是齐渊占了便宜。 “子书珏,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齐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子书珏的手游走在自己的身上,“我可以接受这种事情,但是我不想再陪你度过这种时期了。” 子书珏的信感期差点要了他半条命,刚才在院中和别人对峙了那么久,他的两条腿都在打颤。 “我明白,殿下。”子书珏低声道,“我只是听见你私见别的女人太生气了。” “我没有。”齐渊的眼尾微微泛红,“我跟你说了我没有,是你自己不信。” 他缓缓地抬起头,“而且,这事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吧?” 子书珏听到后半句话后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不轻不重地掐了他的大腿一下,“殿下,你这么说话我可就要生气了。” 子书珏隐含威胁的声音响在他耳畔,“你要知道,你出府顶的是丞相夫人的头衔,而不是你宁王殿下的。” 齐渊轻笑了一声,似是讽刺。 “那真是对不住大人了。” 子书珏就不喜欢看这人逮着机会就呛自己的模样。 就这么顺从地趴在自己怀中不是好得很吗? “殿下,你乖乖听话,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府上的一切都有你一半,你想惩治谁我都会为你出头。” 子书珏的手指在齐渊的胸前游走着,“你要是为我生下一个儿子,那我的一切都会属于他。” 齐渊愤恨地看着他。 “子书珏,你是不是疯了?” 他是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虽然身份卑微不受宠,也不至于沦落到给别人生孩子的地步吧? “我没有,殿下。”子书珏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他放低了声音附在他耳边,“我从来都是留在里面,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呢?” “你做梦!” 齐渊简直被这人的痴心妄想给气笑了。 第十章 会见兰四 两人不再针对这件事争吵下去,齐渊当真是累极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子书珏确实也好脾气地照顾了他一晚上,连书房都没有去过,案上堆积的公文能让他第二天抽不出吃饭的时间。 他搂着齐渊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然后匆匆起身上朝。 自从那天晚上齐渊和子书珏达成交易之后,齐渊答应了他,只要自己不是去那些风花雪月的场所,就可以自由进出右相府。 他在府中躺了几日身子也酸乏,就想着出去走走。 衡都之中没有什么知心的好友,齐渊想了想,决定去兰府一趟。 那日兰溪竹替他解围,他还没有郑重谢过人家。 至于那天晚上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他就当作没有看见全然忘记了吧。 兰家是将门世家,兰府门口看守的侍卫都是从演武场调来的,门口气派森严。 齐渊没有拜帖,但是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兰府也不好怠慢了去。 不久有人来开门,兰府的下人引着他前往正堂,兰溪竹正在等着他。 兰家满门忠烈,上一辈的人全都战死在沙场,这一辈兰家兄弟四人也只有老大兰溪韵弃武从文,老四兰溪竹继承了他父亲在塞北的重任,常年驻守边关,归都的日子并不多。 最让人倾佩的是,兰家从来不在立储之前站队,他们只忠君。 南衡有兰家,是国之幸事。 “宁王殿下亲临寒舍,有失远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到了正堂,接着齐渊的余光中落入了一片青绿色的衣角。 兰将军喜欢着青绿色的衣裳,衬得他气质出尘,不染尘埃。 齐渊拱手行礼:“将军何须客气。” 兰溪竹微微颔首道:“王爷请坐,无需拘礼。” 这两人本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人也不知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日元宵夜宴,多谢将军解围,本王还没有亲自谢过殿下。” 齐渊淡淡地抿了一口茶,语气中却隐含着感激。 兰溪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弯唇一笑,“王爷客气了,举手之劳。”他恬淡温润的模样让人很难把他和战场上双手沾满北狄人血的兰将军联系在一起。 生得这样风华绝代,怪不得齐珩也想占有他。 两人嘘寒问暖了一番就没话说了,大堂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齐渊有些失神,然后下意识开口道:“本王冒犯一问,将军为何在塞北一月未归?” 当真是外界传的那样,功高盖主,心怀不轨吗? 在他看来并不是这样。 一个七尺男儿,在战场上开疆拓土的大将军,怎么能够忍受自己承欢于另一个男人身下? 兰溪竹有苦衷。 齐渊猜测,他不是自愿和齐珩在宫中…… 或许他可以钻这个空子呢…… 兰溪竹听得一怔,他端着茶杯的手一颤,滚烫的茶水差点飞溅出来。“微臣身上有伤,不能赶路。” 假话。 兰溪竹十二岁跟着前辈上战场,最严重的时候腿折断了还能继续驾马,深入北狄主帅大营直捣黄龙,如今只是肩上有伤怎么可能延误一个月? 他只是不想见齐珩罢了。 “将军,恕本王多言。”齐渊敛神凝思,“伴君如伴虎。” 这句话是站在兰溪竹只是一个臣子的身份上考虑的。 可是兰溪竹并不只有这一层身份,这个“伴”字也可作多解。 兰溪竹的身子猛然僵住,子啊此看向齐渊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王爷此言何意?” 齐渊想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失神了片刻,但也不打算作解释。 “本王只是提醒将军罢了,将军无需紧张。”齐渊展开了衣袖,无畏道:“如今本王……嫁作人夫,被迫和子书珏在一处,将军大概也听闻了本王身上的事情。” “本王只是想问问将军,若是君不值得忠,是否还有奉献的必要?” 这话说得直白,傻子都能听出齐渊的话外之音。 齐渊被齐珩赐给一个男人定是心有不甘,可兰溪竹又有什么理由,除了受诏未归驻留在塞北那件事外,还有什么是让齐渊看中自己的理由? 兰溪竹呼吸一促,素净修长的手指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勾勒出几道青筋出来。“王爷,今日的事情兰某权当没有听见,还望王爷日后谨言慎行。” 兰府几代忠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兰溪竹不能让祖上的人寒心。 纵使……受了这百般折辱。 齐渊从兰溪竹佯装镇定的神情中看出了一抹动摇。 他果然是被迫的。 齐渊没有再多说了,而是说了句“叨扰”就走了。 离去的齐渊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宫廷上的那个画面。 他想象不到像兰溪竹这样的无暇之玉高岭之花被这样的狗贼玷污。 虽然齐渊方才那番话戳到了兰溪竹的痛点,但是他不后悔。 兰溪竹是良善之人,他不能让这种人毁在齐珩手里。 回到府中,齐渊意外地看见了前几日在他院里闹事的柳如云。 她憔悴了些许,眼下的乌青没有用粉遮盖住,再也不复当日的光鲜亮丽。 齐渊不想理会这种人,直接绕过了她想要走,却被人拽住了手腕。 他嫌恶地抽开,“你发什么疯?你以为本王不会打女人吗?”他阴沉的目光落在了这个瘦弱的女人身上,神情十分不屑的模样。 “齐渊,你好狠的心!” 柳如云跪在了地上,凄厉叫喊道:“茹儿只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你要了他的一双手还不够,还要了她的命!没人敢给她治病,她死了,你这下满意了吧?” 她这一声撕心裂肺,府上的许多人纷纷朝着他俩这边投来了目光。 齐渊可不管别人的视线,他勾唇冷笑:“那是你的责任,你害了她。” 原来才十三岁,就学会这以强凌弱以下犯上的臭毛病了。 他从来没叫人杀她,怎么这人还学会倒打一耙了? “你好狠的心!” 柳如云指着他,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齐渊拧着眉头,恨不得将这个女人丢到一边的水池里。 但是下一刻,他的眸子微微瞪大了几分,他看见这个女人跟一条疯狗一样朝自己扑来。 齐渊原本有能力躲开的,但是他的身边是一块尖锐的巨石,他可没办法确保自己全身而退。 寒冬凛凛,水池上漂了一层薄薄的冰,这女人是想要将自己推进水池中。 不对,推进水池中……会生病。 生病了之后子书珏就又会一连好几日都不能碰自己了。 想到这,齐渊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被这道猛烈的力道推入刺骨的湖水中。 耳畔传来一道着急的怒吼声:“殿下!” 是子书珏的声音。 然后他迷糊中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跟着跳进了湖水中,阴影罩在了自己的上方。 第十一章 替代之物 这人朝自己游了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连忙渡了好几口气。 子书珏温润的唇是齐渊在这冰冷中唯一感到的温暖。 原来这滋味这么难受,早知道就不做傻事了。 子书珏将人带了上来,拍了几下齐渊的脸,捏着他的下巴继续给他渡气。 齐渊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子书珏全身都湿透了,冰水顺着他的头发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可是自己的身子已经僵硬了,麻麻的感受不到。 他第一次看见子书珏眼中的恐惧和焦急,这样迫切、那样明显。 那个齐珩的腹心股肱,宛若狐狸般狡诈的男人,那个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右相大人,正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仿若一个担惊受怕的孩子。 子书珏不会真的在乎自己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齐渊差点想要笑出来,可是他刚刚想出声就开始咳嗽了。 齐渊呛了几口冰水,难受地肺都快咳废了。 “别说话,等太医来。” 子书珏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狠狠地剜了一眼身边这个跪在地上早已经呆愣的女人。 “将人压下来,等着我来处理。” 周围的侍卫立马围了上来,将那个已经发了疯的女人按倒在地。 齐渊也不同情那个女人,也不打算出声作辩解。 这个女人想要害自己,她本就死有余辜。 “子书珏,冷……” 他的意识不太清晰,说了什么话也不自知。 “等我一会儿,殿下,等会儿就不冷了。”子书珏一脚踹开了自己院中的门,三两下就把人的衣裳全都剥尽,然后将人小心翼翼地擦干放到了床上。 屋中的地龙烧得旺盛,齐渊的身子不久之后就热了起来。 子书珏尽心尽力地又为他换上了干爽的衣裳,然后才想着将自己收拾收拾。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搂着齐渊,将人的身子捂得渐渐有了热度。 “殿下,你不能有事情。”他手上有淡淡一层薄茧,缓缓地划着齐渊白皙的脸蛋,低声喃喃道,“要不然就浪费了这么一张脸了。” 若是有人看得见子书珏的眼神,一定会发现这人的眼神不对劲,好像在透着怀中的人看另外一个人似的。 齐渊发了热,睡了一整个下午。 知道傍晚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在子书珏的怀中。 “子书珏,我有点饿……” 子书珏本来也跟着齐渊睡过去了,但是被这一声惊醒了。 他睁开了朦胧的双眼,下意识地看向齐渊的身子:“殿下,身子还是不舒服吗?” “好一些了。”齐渊的嗓音有些干哑,他别过头去,想要和子书珏保持一点距离。 二人赤裸地拥贴了一整个下午,何况他的身上已经被蒙出了汗水,黏糊糊地贴着很不好受。 子书珏起身穿好了衣裳,然后叫人传晚膳。 精致的小菜一碟一碟被端了进来,子书珏抬手亲自喂齐渊。 “殿下今日为何不躲过去?”子书珏一边帮齐渊吹着滚烫的粥,一边担忧地看向他,“你的身手,不是躲不过那个疯女人。” “旁边是一块尖石,你让我躲到哪里去。”齐渊受不住对方这样炽烈的目光,于是下意识地回避。“你还好……吗?” 这是齐渊第一次关心子书珏的身体。 他的语气有些别扭,但是子书珏听着还是有些兴奋。 “殿下,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连忙握着齐渊的手,连饭都顾不得喂了。 齐渊没有回答他,而是默默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咳嗽了两声。“子书珏,我不想喝粥了。” 这几日总是生病,一直在喝粥,他肚子里没进什么东西,难受的很。 “那殿下想吃什么,我让外边的人送进来。” 这样的殷勤和迫切让齐渊顿时感到有些不适,他挪了挪身子,抿唇道:“想吃点甜糕。” “行。”子书珏爽快地答应他了。 齐渊望着身边这个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那个侧夫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什么侧夫人。”子书珏拉下了脸,提起那个女人他就冒火气,“整个丞相府,只有你一个夫人。” 虽然这句话已经被说了不止一遍了,但是齐渊再次听见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满足。 他从来没在谁那成为过唯一,没想到第一个把自己视若珍宝的人是子书珏。 “我会把人杀了。”子书珏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她竟然想要你的命。” 齐渊的心仿佛被一块钝石敲打了一下,酸酸涩涩的。 “你不怕皇兄怪罪吗?”毕竟这个女人是齐珩赏给他的,就这么处死,不是在打齐珩的脸吗? “陛下不至于因为一个女人怪罪于我。”子书珏淡淡摇头,“你不用担心我,我不能留这个女人在府上了。” 柳如云已经想要伤害齐渊两次了。 齐渊垂着头,过了许久才开口,讷讷道:“你当真没有宠幸过那个女人吗?” 子书珏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坦诚地解释道:“殿下,我不仅没有宠幸过那个女人,甚至没有宠幸过别的男人。” 他擒起了齐渊的手,“殿下是第一个。” 齐渊被这句话震惊住了。 百花丛中过的子书珏竟然没有和别人有过肌肤之亲?这说出去谁信呢? 要知道这位精明能干的右相大人可是花名在外,经常流连在青楼楚馆的。 “殿下不信吗?” 子书珏眯起狭长的眸子,“我没必要骗你。” “你……那天晚上,”齐渊的脸上覆上一层薄粉,“不像是第一次。”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子书珏见到他这副憨样,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蛋,“况且我是一个正常男人,又不是没有自己纾解过。” 他的目光从齐渊的脸上渐渐下移,然后促狭问道:“殿下别告诉我,自己没有弄过?” 齐渊呼吸一紧,像拉上被子躲开这个登徒子的目光,却被人拦住了。 “殿下害羞什么,这都是人欲,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子书珏猜对了,他当真没有自己纾解过。 从小到大送来他宫中的暖床丫头都是心怀不轨,他千防万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人爬上自己的床呢? 那一晚是他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情。 第十二章 穆芡之死 柳如云的事情告一段落,齐渊果不其然染上了风寒,子书珏处处小心照料着,才不至于让人太难受。 不过应了齐渊的初衷,这人一连几日都没有碰过自己。 仵天阁的消息也拿到了手,齐渊盯着他们送来的信纸,若有所思。 上面列满了南衡到希兰的商队消息,他需要利用这些消息,为自己开拓一条回南梁的道路。 上次齐珩给他下药打断了自己的雨露期,他现在也料不准下一次雨露期是什么时候,他和子书珏已经成亲了将近一月,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便要来雨露期了。 这让齐渊头疼不已。 他并不想要过分依赖于子书珏的信香,可是子书珏和自己成日呆在一起,就算没有彻底成契,他身上早已经沾满了子书珏的雪椿信香。 可是齐渊注定是要回南梁的。 他终究有一天要离开丞相府,要离开子书珏,没有人能拦得住自己。 那齐渊就必须断了对乾君信香的依赖。 他正在自己的房中筹划在西僵招兵买马的事情,这时,阿肆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齐渊正在想事情,头都没有抬一下。 阿肆面容凝重地推开了房门。 “殿下,倚春楼传来的消息,穆芡姑娘横死在衡都外的一口枯井中,官府的人正在调查此事。” 齐渊提笔的手一顿。 “你说什么。”他幽幽的眼神朝着阿肆身上射去,似是不解,又似是愤怒,“好好的人怎么会死?” “奴才不知。”阿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当是被人害死的。” 齐渊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子书珏的面容。 子书珏信感期前如同发疯的狗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知道子书珏对自己去看穆芡心怀芥蒂。 但是她只是一个唱戏的姑娘,一个面容和他的母妃有几分相似的姑娘。 齐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和羞愧,这时子书珏在打自己的脸,他在告诉自己,齐渊是右相府的人,是不能和别的女人有沾染的。 他杀了穆芡又何尝不是告诫自己要老实安分? 子书珏他凭什么这么做? 齐渊用力地握紧了笔,墨水狠狠的划在纸上,洒出了几滴,落在了齐渊雪白的衣襟上。 “我要去子书珏的书房,你跟我一道前往。” 齐渊的院子和子书珏的书房隔得并不远,走路也不过是几息的功夫。他重重地推开了书房的大门,子书珏端坐在正中央,面色诧异地看着来人。 “殿下,你怎么会……” “啪!” 子书珏的头被打得歪了过去,白皙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两个巴掌印。 齐渊这一巴掌没有保留力道,对方的嘴角甚至渗出了鲜血,顿时显得他脸色惨白。 “殿下怎么了,发那么大火。”子书珏用袖口擦了擦唇角的血,语气是不慌不忙,眼角却闪过冷光。 “你为什么要杀穆芡?” 齐渊将手撑在子书珏的书桌上,一副质问的模样。 “穆芡?”子书珏轻笑了一声,似是不屑,“这是哪个烟花女子?” 齐渊的双眼瞬间变得通红。 他在倚春楼中最喜欢的就是穆芡,倚春楼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把穆芡买回家。 不过他只是单纯地欣赏这个有才的姑娘,也喜欢他那张形似母妃的脸。 所以齐渊从来没有碰过这个姑娘。 可是子书珏不仅一二再再而三地出言侮辱,还总是怀疑自己和穆芡有什么私情。 “是你干的吧!”齐渊低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些什么。” 子书珏眼中闪过一抹不耐,他并不喜欢这般盛气凌人的齐渊。 “没什么事情的话殿下就先回去吧,我还要办公。” 齐渊一把夺过子书珏手里的公文,“子书珏,你能不能放过我。我求求你了,你别管我了,我和什么人在一处跟你没有关系!”他这副无缘由指责自己的样子着实刺痛了子书珏的眼睛。 “殿下想要我和你说什么?”子书珏也搁下了笔,目光如鹰隼,“我压根不认识你说的那个穆芡姑娘。” 齐渊眯着眼睛看着他。 子书珏站起了身,因为身长于他,显得气势高了一截。 “我做过的事情,什么时候隐瞒过殿下?”他轻蔑地笑出声来,“殿下何必急着把罪往我身上安?” “不是你是谁?”齐渊眼角噙泪,似乎想起来了前几日的事情,那样疯狂不知节制的子书珏,像一头发了狠的野兽。“你那天那么生气,我怎么就没想到,你肯定不会放过她。” 子书珏眼中一暗,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在哪个勾栏女子伤心落泪,但是他大概也猜到了齐渊说的是哪一天,发生的什么事。 是前一阵子的信感期。 那一天他真的跟魔怔了似的,想到齐渊去倚春楼和别的女子眉来眼去,他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可是他当真不知道齐渊嘴里说的那个穆芡是怎么死的。 “殿下,乖。”子书珏温柔地摸着齐渊的乌发,“回去睡一觉吧,听话。你想要知道什么,我给你查。” 那两天一夜的信感期确实是自己对不起齐渊,只要事关那日,他就尽可能地答应对方的要求。 齐渊望进了子书珏深邃的棕眸中,最后还是甩开了手。 “不用。” 他有些不确定了,子书珏是不是在骗自己。子书珏说出来的话就算是真的,他也会怀疑几分。 “殿下的雨露期要来了吧?”身后响起来的话打断了齐渊离开的脚步,子书珏慵懒地提醒了一嘴,“这几日殿下还要回自己的院子吗?” 齐渊的额角顿时青筋暴起。 他厌恶透了这种被人牵制的感觉。 凭什么坤君的身子那么弱,处处都要受制于乾君。 见齐渊不回答,子书珏又添了一句:“如果殿下不过来的话,我就亲自去找殿下了。” 齐渊无力地松开了捏紧的拳头,留下了一句“随你”便转身离开了。 不久,子书珏召来了自己的暗卫。 “去查查,夫人刚才说的那个穆芡是什么人,怎么死的。还有……”子书珏眼中闪过精明的光,“她和夫人之间有什么过往。” “是。” 第十三章 蓄谋已久 齐渊的雨露期在三日之后。 自从那天去子书珏的书房中大闹一场后,对方每天晚上都回来自己的院子里陪自己。 这一日,齐渊本来是在房中读兵书,但是头开始毫无预兆地晕了起来。 紫苏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卧房,这一切都提醒着自己,他的雨露期来了。 齐渊脑海中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让阿肆给自己准备上掩息环,然后扶着床栏躺了下去。 这一次他的雨露期异于往日,十分猛烈,掩息环已经控制不住紫苏气味的乱窜了。 他能闻见信香的紊乱,两个小厮都是和仪,他们却闻不见,不知道殿下此时有多难受。 齐渊就这么硬生生地撑了整个下午。 直到晚上夜幕降临,子书珏前来,老远处就能问到这浓郁的紫苏气味。 他脸色一变,冲进了齐渊的房间,将意识模糊的齐渊搂在了怀中。 “殿下,你还好吗?” 整个房间瞬间被浓郁的雪椿气息给盖住。 齐渊感觉压在胸口的巨石好像被拿开了,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埋在子书珏的胸口小声啜泣。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子书珏来不及出声安慰,直接将人转了个身,拨开他的头发,朝着雪白的脖颈咬了下去。 尖锐的牙齿刺破了香腺,源源不断地注入了雪椿的气息。 齐渊泪眼朦胧,薄唇泛红,两只玉手肆无忌惮地乱摸着。 “殿下,别乱动。” 子书珏按住了他的手,然后蹭了蹭齐渊的后耳。 “你也只有在雨露期的时候才会这么可爱了。”子书珏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解开了对方的衣衫。 齐渊没有意识,这一下午的忍耐已经让他几近崩溃,好不容易好受一些,也不管对方对自己做什么。 “殿下,我上次说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进去。” 子书珏似是知道怀中的人意识不清醒,故意哄骗道:“我说让你给我生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我就将相府所有的家产留给他。” 齐渊果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他的双腿发颤,忍不住发出阵阵嘤咛。 “我想撞进你的孕腔,殿下。”子书珏欺身压了下来,“你放松点。” 齐渊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暖帐红烛,交缠叠影。 他身上汗渍淋漓,身下一片狼藉。 醒来的时候,那个地方隐隐作痛。 齐渊的雨露期过去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想要起身,却感受到了下身传来宛若割裂般的刺痛。 “嘶……” 齐渊抽痛地叫了一声,腰酸背痛的,竟然难以起身。 昨天是雨露期没错,他也知道自己和子书珏又行了房事,只不过这次格外疼。 他当是子书珏又折磨自己了。 “阿肆,帮我端一盆热水。” 齐渊洗漱好吃完饭,子书珏才下朝回来。 他的面色不改,和自己云雨了一晚上,他倒是跟没事人一样精神焕发。 “子书珏……” 齐渊拿筷子的手一顿,下一刻却被人握住了。 “殿下,你说的那个穆芡的死因我已经查到了。”子书珏带来了一张带着血污的卖身契。“她想要逃跑,被人抓回来打死的。” 这正是穆芡的卖身契。 “临走前还卷走了一百多两银子,倚春楼的老板盛怒之下才罚的重了些,那个细皮嫩肉的姑娘不堪重刑,被活生生打死了。这是大理寺传过来的供词,倚春楼的老板全招了。” 子书珏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卷黄色的供词,呈现在齐渊面前。 这下物证齐全了,证实齐渊前几日确确实实是误会子书珏了。 子书珏平白无故地受了齐渊的火,还挨了一巴掌,不可谓不冤枉。 “我没骗殿下,殿下这回信了吗?” 子书珏认真的眼神让齐渊感到有些愧疚。 “嗯……”他的目光忍不住向别处飘过去,“你怎么不早说。” “我当日说了,不是我做的。”子书珏无奈道,“可是殿下还不信。” 子书珏刚下了朝就赶过来,身上的朝服还未褪去,可见是真的急着给自己解释清楚。 “抱歉。” 齐渊薄唇轻启,“谢谢。” 前一声是前几日的事情,后一声是昨晚的事情。 如果不是子书珏,他可能会难受死。 事实证明,坤君确实离不了乾君,他已经和子书珏进行了临时成契,掩息环对自己的作用越来越小,他会渐渐离不开雪椿的味道。 子书珏笑得如沐春风,“殿下何须跟我客气。” 他替齐渊盛了一碗汤,“你多吃点,这几日瘦得我抱着都咯得疼了。” 估计是昨晚的事情,想到这,齐渊的脸没由来得一红。 “嗯……” “殿下与我是夫妻,夫妻之间何必客气。”似乎是查到了真相之后有了底气一般,子书珏说话的语气比前几日放松了许多。“殿下,在过几日就是春猎了。” 春猎是皇家一年一度的大型庆典,为了褒奖勇武的南衡士兵在塞北举办的围猎大会。 每到这个时候,王公贵族和朝中重臣都要携带家眷前往。子书珏作为朝中的右丞相,自然是不能推辞不去的。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 子书珏一口气说完了他的目的。 齐渊的筷子一顿,似是思考了一番,不过没过多久就答应了下来。 “可以。” 往年围猎大会的参与名单他都名列其中,今年没道理不去。 不过是换了个身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同。 子书珏的眼睛似乎都亮了些,“这次我定会护好殿下的。” 不像上次宫宴,如果不是兰溪竹,他都没有办法解围。 原来他还记得那件事情。 齐渊苦涩一笑,“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哪里需要你护着。” 最不济他也是宁王殿下,就算有人存心刁难也不会太过分。 不过齐渊享受着子书珏对自己如此关怀的模样,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和自己刚嫁进丞相府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如果子书珏愿意一直对自己这么好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把这人带回南梁。 可惜了,他是齐珩的人。可惜了,他是南衡德高望重的右丞相。 第十四章 刻意回避 围猎大会,广袤的草原翻滚着风浪,南衡骁勇的战士们举着战旗骑着马儿为皇家游队开路。 北狄十三旗皆有使臣前来赴会,两国的关系本来就如履薄冰,这一遭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齐渊在外无时无刻不在扮演者虚弱的药罐子王爷,尤其是朔风凌冽的塞北,他更得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 “塞北风沙大,殿下别在外边吹风了。”子书珏给伫立在帐外的齐渊披上了一件灰褐色大氅,嘴里叮嘱道。 “子书珏,你不去皇兄那边吗?” 齐渊虚虚地咳了两声。 “陛下那边正热闹呢,北狄十三旗使臣围坐一堂,陛下怕是忙的不可开交。” “那你岂不是更要过去当他的挡箭牌了?” 齐渊斜斜睨了他一眼,不敢苟同他的说法。 “殿下不希望我陪您吗?”子书珏握住了齐渊的一双素手,“下午有围猎,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射来。” “右相大人从文当真是可惜了。”齐渊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你该领了兰将军的差。” “兰将军自然有他的分内之事要做。”子书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一脸似笑非笑,“殿下不是心知肚明吗?” 齐渊脸色一变,拂开了子书珏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 “嘴上饶人些吧。” “我可什么都没说,殿下想什么呢?”子书珏再次将胳膊搭了上去,“我哪里招惹殿下了,殿下今日对我好不客气。” 齐渊一时语塞,愣了半天没答上来,干脆直接走进了账中。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在跟子书珏刻意保持距离。 这世上对他好的人太少了,他怕自己以后离不开这个人。 “子书珏,我当初跟你约定过,我跟你上床,你给我自由。”齐渊怔怔地望着跟进来的人,高大的人影在他身上落下了一片阴影,气氛有些闷。“你别逾矩了。” “殿下,”子书珏坐在了他旁边,“我怎么算逾矩了呢?” 对他异于寻常地好不算逾矩吗…… 还是说子书珏看似深情,实则薄情,对每个人都这样。 齐渊的心间无由来地窜上一股火,“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你的信感期刚过……” “我也没说要和殿下如何啊。”子书珏有些无奈地搂住了齐渊的腰,“我想和殿下亲近亲近,塞北那么冷,两个人抱着也舒服些。” 就是这样,这副无赖样,让人推不开也拒绝不了。 齐渊喘了两口气,然后别开了头去。“野兔。” “嗯?”子书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晚膳,我要吃烤兔子。”齐渊爬上了软榻,拉上了被子,“我先睡一觉。” 子书珏看着龟缩成一团的齐渊,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 “那殿下就等着吧。” 他想要多少都有。 傍晚,子书珏踏着风霜掀开了帐帘。 他很少穿战铠,原来骑兵的盔甲套在一个充满书生气的人身上也是很好看的。 “殿下吃辣吗?” 齐渊还呆呆地望着子书珏挂着凌乱发丝的脸,“啊……一点点。” “好。” 子书珏仿佛专门去净了手,但是身上还有有一股血腥味。 他大步走上来,按着齐渊的头,吻在他的额头上。 “等我一会儿,我去剥皮。” “这种事情让下人们做就行了。”齐渊拉住了他,大抵也是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去猎了一下午野兔子。 “不好。”子书珏拒绝道,“殿下的事情我都要亲力亲为才好。” 他又亲了亲齐渊白皙的脸蛋,“等等我。” 齐渊望着子书珏忙碌的身影,又悄悄爬回了被窝。 不知道为什么,塞北的朔风这样冰寒刺骨,他此时却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热。 帐外声音嘈杂,齐渊就算是想安睡一会儿也麻烦。 他浅眠了一会儿,做了一个并不安稳的梦。 他梦见南梁复国,与南衡交战,血流成河。战场上哀嚎遍野,尸积如山。 又过了一会儿,画面转变了,他看见子书珏毫无节制地羞辱自己,将他锁在了府上。他带着锁链,犹如一条没有感情不会说话的狗,行动缓慢,眼神麻木。 齐渊猛然睁开眼睛,抬手擦了擦额头,发现已经冷汗密布。 他喘了两口气,这下也觉得有些饿了。 烤肉的香味已经飘了进来,他这一觉睡了至少有半个时辰。 忽然账中窜进了一股凉风,帐帘被人掀了起来,子书珏已经换回了便服,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齐渊的身边。 子书珏见齐渊发丝上粘在脸上,一副梦魇的神情,忙将人搂在了怀中。 “殿下,发噩梦了?” 声音温润关切,完全不是梦中那副魔鬼的模样。 齐渊定神看了他两眼,然后顺从地伏在了子书珏的怀中。 他闷声道:“我饿了。” “嗯。”子书珏浅浅地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穿过他柔软的头发,顺便将他脸上粘住的头发别到了耳后。“我让侍卫端进来可好?你就不用移地方了。” “嗯。” 齐渊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这几日一直发噩梦,但是只要见到子书珏就会好很多。 大抵是信香的缘故吧。 子书珏的动作十分轻柔,将烤好的肉一片一片撕下来,然后放到齐渊的面前。 “晚上有歌舞宴,殿下有兴趣去看看吗?” 齐渊擦了擦嘴边的油,愣神了片刻后答道:“塞北的歌舞?” 他摇了摇头,北方的歌舞太欢腾了,他看着头疼。 子书珏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又换了个话头。“下午兰将军过来,还问了殿下的身子如何,怕你舟车劳顿吃不消。” 子书珏的语气似是无意,但是齐渊偏偏听得警戒了起来。 “殿下何时和兰将军有了交情?” 果然要问。 齐渊面色如常,“那日宫宴,兰将军帮我解围。后来又和兰将军聊了几句,算得上是认识了。” “嗯——”子书珏拖了个长音,“殿下心中有数就好,但是我不得不提醒殿下一声,殿下也看见了,兰将军是陛下的人,所以殿下还是莫要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了。” 齐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于是故意曲解:“我不喜欢男人,子书珏,你不要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嗯,我是小人。”子书珏轻笑了一声,“可是这世上喜欢男人的男人多了,殿下可要多加小心啊。” 第十五章 北狄首领 一顿饭本来吃得好好的,却被这段小插曲打搅得没了气氛。 子书珏撂下齐渊去赏歌舞了,不知道为什么,齐渊觉得自己的胸口有发闷。 他在账中睡了一整天,晚上热闹些,也该出去走动走动。 不过他也不敢走远,这附近除了南衡人外还有北狄人,北狄人不认他的身份,那群野蛮人看到“身娇体弱”的他说不定会伤害他。 不过是吹吹夜风,没想到也能遇到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本是在江边散步,没想到迎面碰上了一群北狄人,最前面的人被簇拥着,好像是一个位高权重的。 齐渊退后了两步,想要偷偷离开却被喊住,一瞬间被堵住了道路。 他背后生了冷汗,面对这几个魁梧的北狄人,偷偷抽出了袖中的短匕。 政党他打算出手强行逃脱的时候,那个北狄的领头人对自己开口讲话了:“你是坤君?好香啊。” 一口晦涩勉强的南衡话。 齐渊暗暗将短匕收了回去,闻到了周遭淡淡的苦茶味道。 这人是……乾君。 他的心瞬间悬了起来,“你们想做什么?” “南衡人吗?”北狄人道,“你是谁的妻子?” 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成家还敢对自己骚扰不休,这就是北狄人的规矩吗? “你……” “你是谁的妻子?”那人又磕磕绊绊地重复了一遍,“你很美丽,我想向他求娶你。” 齐渊觉得这个首大概是领脑子坏了,亏得这是在塞北,若是在衡都有人遇上这样的事情,估计都要去报官了。 他咬牙后退:“我已经有夫君了。”齐渊甚至没有在子书珏面前这么叫过他,子书珏要是知道了该高兴坏了。 “我知道,”那北狄人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所以我想知道他的名字。” 一个疯子。 齐渊知道的,虽然子书珏看上去温文有礼、十分谦逊,但是要是有人抢了他的,他一定会做尽疯狂的事情让对方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看来只能跑了。 正当齐渊打算硬闯出去北狄人包围的时候,他感到空气中的苦茶味更重了,齐渊的双腿直接软了下去。 这是个实力强劲的乾君。 这信香的威力太过于霸道,跟子书珏的雪椿气味比起来都快要不相上下了。 “你……你太卑鄙了。” 齐渊身边没有东西支撑着,双腿的无力终究还是让他瘫了下来。 “我是……苏木旗的首领,”对方继续用勉强的南衡话开口道,“你就算是齐珩的心上人,我都能够把你从他身边抢过来。” 呵……真是说大话。 齐珩的心上人,就算他自己舍得给,也只怕你不敢动。 齐渊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信香压制的滋味对于一个坤君来说可真不好受。 只见那首领阔步向自己走来,打横将自己抱起,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混杂着浑重的北狄语,这让齐渊十分不安。 他不会是打算将自己抱到营帐中用强的吧? 齐渊抓着对方的衣领,一双莹润的黑瞳不起任何威慑力,声音听着也软绵绵的:“你……放开我。” “你生过孩子吗?”那首领并没有理会他,反而附在他耳边问道。 齐渊只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放肆!” 这一巴掌力道倒是足,用尽了他的力气。 那首领顶了顶腮,轻笑了一声,“苏木旗的坤君太少了,我至今还没有孩子。”他那语气十分嚣张,“我的后代必须是和坤君生下的,要不然太容易变成普通人了。” 齐渊倒是宁愿自己平庸一点,坤君的身份给他带来了太多麻烦。 不行……他得想办法制造点动静,让子书珏来救自己。 这人说会好好保护他,但是没想到再一次把自己推入了险境。 齐渊也是倒霉,遇上北狄人也不是没有办法脱身,但是谁知道这人是乾君,一招信香压制直接让自己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就在这时,他的耳中灌进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站住。” 夜色之下看得并不清晰,但是齐渊依稀能听出这是兰溪竹的声音。 北狄首领面色一变。 在塞北,兰溪竹的名号比齐珩的名号恐怖得多。 “九慧,他是你不能动的人。” 兰溪竹身后只跟着座下的两位参领,就这三人也能让北狄人闻风丧胆。 他拔出了参领递来的大刀,直指首领九慧,“把他放下。” 九慧眯起了双眼,似是不死心,还想要纠缠一番,“兰将军,这是你的妻子?” 兰溪竹冷着脸,他是一名和仪,娶齐渊做什么。 他可没有羞辱人的爱好。 “我再说一遍,放下他,他不是你能动得起的人。” 抛开子书珏妻子的身份不算,齐渊同样是南衡的宁王,尊贵无比的皇室成员。 若是能叫苏木旗的首领就这么把人带回去了,真是丢了南衡的脸。 九慧气得又哼了一声,鼻息全都喷洒在虚弱的齐渊身上,那股苦茶味让他很不好受。 兰溪竹走上前了两步,小心地从他手中接过了齐渊,“还好吗?” “没事。”齐渊勉强睁开眼睛,为了保持平衡而勾上了兰溪竹的脖子,“兰将军,谢谢你,你救了我两次。” 兰溪竹第一次和齐珩以外的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对方身上的香味好闻得让人想要埋进他身体里。 兰溪竹是和仪,他闻不见齐渊的信香,但是他没想到坤君身上这么好闻。 “举手之劳,”他抿了抿唇,浅浅一笑,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你别害怕,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九慧甩了甩衣袍,见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胸口仿佛在冒火。 他还没见过兰溪竹对谁笑过。 这不是夫妻是什么? “你等着,我看我有必要见一见齐珩。”九慧撂下了这句话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兰溪竹注视着这行人离开的身影,启唇对身边的参领叮嘱道:“你先去陛下那打一声招呼,”他紧了紧齐渊的披风,怕他着了凉,“这件事,务必要让子书大人知道。” 身边的参领会意,颔首应下就离开了。 齐渊心尖一颤,“将军,不必如此。” 第十六章 禁军赶到 不知为什么,齐渊不想让子书珏知道自己被一个北狄首领觊觎的事情。 这是一巴掌扇到了自己的脸上。 堂堂南衡宁王,面对一个蛮人乾君的压制,竟然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或许真的是乾君和坤君实力悬殊,他从前在子书珏那儿讨到的种种好处,大抵是对方让着自己。 “王爷,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右相大人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事关皇家颜面和王爷安危,子书大人还是有必要知道这件事的。” 兰溪竹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 “将军……” 齐渊颤着声扭过了头去,眼中有些莹润。“将军,本王和子书珏之间本就毫无情谊可言,不过是皇兄下旨促成的婚事,他心中大抵也是没有本王的。” 若当真怜惜自己,便也不会无休止地折磨侮辱他了。 自从嫁给子书珏后他便厄运缠身,连一个蛮夷女子都敢来冒犯自己。 兰溪竹闻言后叹了一口气,“王爷何必多心。” “并非本王多心。” 齐渊淡淡摇了摇头,本想分辩几句,谁知远处响起了铁蹄声,亮起了熊熊火光。 二人齐齐地往远处望去,发现是皇宫禁军。正前首骑着白马的是齐珩和子书珏,他们正朝他俩这边赶来。 齐珩身披战铠,倒是有几分沙场将军的模样。 他目光锐利,盯着兰溪竹紧紧托着齐渊的那双手,眉头深锁。 兰溪竹颤抖着深呼一口气,“微臣参见陛下。”不过他没有跪,他手上还抱着一个人不太方便。 这时,子书珏飞快下马,迈到两人面前,从兰溪竹手里接过了齐渊。 “殿下,你没事吧?” 齐渊埋下头去,没有直视他的目光。 齐珩冲着兰溪竹招了招手,不怒自威:“你过来。” 身后稀稀落落跟着至少有几百禁军,他在兰溪竹面前这般施压,确实是不顾及他的面子。 兰溪竹拂开披风,颔首走向前,“陛下。” “回营。” 齐珩举起了手,示意禁军掉头。他给子书珏递去了一个眼神,谁也不知道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子书珏看向了怀里的人,抚摸着他苍白的脸,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 “殿下,我来晚了。” 他释放了些雪椿的信香,至少让齐渊没那么难受了。 “怎的乱跑?”子书珏的声音低沉如磁声,随着塞北的晚风灌进了齐渊的耳朵里,让他心里舒畅了许多。 “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见北狄人。” 齐渊阖上了眼睛,对方才遇见的东西不愿多提。 “兰将军救下了殿下,殿下对我该有怨言了,我不在殿下身边,让殿下受苦了。”子书珏清晰的侧脸轮廓在月光下更显清冷,虽然这话似是道歉,但是一点歉意都听不出来。 齐渊跟这样的子书珏还有什么好说的,但还是不甘心,他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指缝:“子书珏,如果本王被北狄首领劫去,你也可以无动于衷吗?” 自从嫁给了子书珏之后,他甚少用“本王”自称。 可见是真怒了。 子书珏闻言一愣,脸上闪过了错愕,后知后觉地品着后半句话,“九慧想要劫走你?” 齐渊没有直接承认,但是方才那番话无非就是这个意思。 “他方才找到陛下,说想要兰溪竹的妻子,朝臣和他解释了半晌说兰将军至今未娶他也不信。”子书珏解释道,“原来九慧说的那人是殿下。” 齐渊也愣住了。 想起齐珩方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的双腿都忍不住发软。 所以在齐珩眼中,九慧一定是看见兰将军和别的什么人有过密的接触了,才会这样误会。 然而方才皇军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兰溪竹抱着自己…… 真是太糟糕了,兰溪竹为救自己于困境之中,再一次受到了这种不清不楚的牵扯。 齐珩那般小肚鸡肠的那人,估计是不会让兰溪竹好过的。 齐渊挣扎了一番,想要跳出子书珏的怀抱,“子书珏,你放开我,我要去去皇兄营帐一趟。” 子书珏哪能如他所愿,他钳制住了齐渊的动作,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殿下别乱动了,”他附在齐渊耳边,“此刻前往皇营,就是打搅了陛下的好事,这太扫兴了。” 齐渊瞪着眼睛看着他,目尾微红,声线乱颤:“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子书珏冷笑一声,“可是陛下要做什么可是不容其他人置喙的,殿下想去触霉头吗?” 齐渊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终究还是挣脱开了子书珏的怀抱。 方才有雪椿的信香抚慰,他的力气已经恢复了许多。 他举起手来,重重地甩给了子书珏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塞北的戚风中显得犹为清晰。 子书珏被打偏了头,深呼了一口气。“殿下,这么晚是想要闹什么?”他闪着漆黑的眸子,映出了一轮弯月,看着有几分诡异。 虽然在齐渊的眼中他已经足够可耻,但是他自认为还没有做出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情。 而面前这个人,总是能挑起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安和躁动,属于乾君的骄傲不容许被踩在脚底下,他是上位者,是有脾气的。 子书珏心中的那头野兽在逐渐苏醒。 齐渊打得半边手都麻了,他愤恨地瞪着子书珏,“兰将军与你毫无瓜葛纠纷,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出言羞辱!” “哦,是为了兰将军的事情。”子书珏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以为方才露出那么恐怖眼神的人并不是他,“我什么时候提到过兰将军的名字了,是殿下太过于敏感了吧。我说陛下的好事——焉知不是北狄最近送来的美人呢?” 狡辩。 齐渊不愿与这伪君子多说,调头就想要自己离去,却被子书珏从反面抱住了。 “殿下,你别逼我把你绑起来了,绑在床上,”子书珏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我想做这件事情很久了,殿下可千万别给我机会,要不然我不确保会不会伤到殿下。” “到时候,哪怕殿下想要如厕,都得求着我。” 第十七章 矫情饰诈 齐渊重重地推开了他,抽出了袖中藏着的短匕,抡起胳膊向后一滑,这速度本不算太快,但是身后的人跟定在那里似的一步没挪,右臂上被硬生生划了一刀。 鲜血顿时喷薄而出,这一刀划得狠,子书珏却眉头都没皱。 “殿下何必恼羞成怒。”他也不管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望着呆愣住的齐渊,他冷冷开口道,“殿下莫要跟我说,您当真心属于兰将军。” 齐渊手里的匕首悄然落下了,“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殿下不心知肚明吗?”子书珏拖着还在滴血的胳膊,一步又一步向他走来,“这些日子来,我那么费尽心机讨好殿下,不分日夜地照顾殿下,还不如兰将军替殿下伸的两次援手。” 齐渊望着他的胳膊,最终还是心软。 “你先回营帐,我给你包扎伤口。” 子书珏眼尾泛红,眼角似乎有泪,泛着莹润的光。他伸出左臂环住齐渊的半边身子,不安地在他颈窝出拱了拱:“殿下心疼我吗?” 齐渊终究还是有愧于这一刀,于是也就任由他的动作。“你方才为什么不躲?” “躲了做什么?”子书珏亲了亲他的脸颊,“定是要让殿下出了这口气,不伤得重些,殿下怎么心疼我。” “你就是打量着我心软!” 齐渊听到这句话后语气又不自觉地加重了。 “殿下……”子书珏抬了抬自己受伤的这条胳膊,虽然没再言一字,却将想要表达的意思都写在脸上了。 齐渊调稳了鼻息,搀扶着子书珏,转向了回营帐的方向,“先回去吧,再晚点回去,你这条胳膊就别想要了。” 看来,他得想着如何和兰溪竹保持距离了。 现下不少人认为他和兰溪竹之间有私交,话说的好听些是酒逢知己,难听的就得说是有私情了。 他一个坤君,如何能够跟一个尚未娶亲的将军之间有能让人议论的交情呢? 随行的有宫里的太医,一看子书珏受了这么重的伤,吓得尾音都上挑了,“大人这几日切勿碰水,定要饮食清淡啊。”他擦了擦额前的汗,“要是再晚些,大人的右臂怕是不保了。” 谁知子书珏听到这话后并没有多心惊,反而是一脸淡定。“有劳太医。” 齐渊在一旁,绞着自己的衣袖,也不出声。 子书珏没告诉旁人这伤是怎么来的,但是他们二人却心知肚明。 “殿下。”子书珏望着低着头的齐渊,用左手拍了拍身边的软垫,“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还在怨我吗?” 他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于是起身向齐渊走过去,单手就捞起了他的腰,在对方不情愿的眼神注视下将人放到了软榻上去。 “殿下总该休息吧?”子书珏揉了揉他的脸,“你这是在跟谁置气呢?” 齐渊别过了头去,“子书珏,北狄首领的事情你当怎么解决?” “能怎么解决?”对方轻笑了一声,“九慧在这位子上做得够久了,忘记了自己的本分,苏木旗的首领位高权重,也该换人当当了。” 齐渊的瞳孔骤缩,“这种事情你也能做主?” “我当然做不了主了,”子书珏用手梳了梳他的头发,“但是我能让能做主的人去做主啊。” 这人只有一个——齐珩。 不愧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当真是一手遮天。 不过那九慧也算是死有余辜,他只是北狄王手下最大的首领而已,也敢肖想自己。哪怕是北狄王室的人想迎娶南衡的皇室嫡出弟子,也得割舍不少好东西给他们。 齐珩那关能过去,子书珏这关也绝对过不了。 齐渊想,子书珏今日如此动怒,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还是为了自己? 不过他问不出口。 “我叫下人们煨了羊奶,等会叫他们端给你,你今日受惊不小,喝了暖暖身子吧。”子书珏搂紧了齐渊的腰,又释放了些许信香。 齐渊感觉脸上有些热,推开了他。 “不用信香了。” “嗯?”子书珏抵着他的额头,“你如今这般厌恶我?” “不、不是。”他难得说话打劫,齐渊转过身子,指了指他的胯,“你那儿……” 子书珏低下头看去,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这声音让齐渊的脸更红了,宛若那熟透了的水晶虾。 “殿下,我还伤着,能对你做什么。” 他伤的只是右手,能做的事情可多了。 不过齐渊到底也没有开口说出来,而是闷闷着不讲话,自己解了衣带钻进了被窝里。 子书珏侧卧的时候右臂不能压着,但他又想抱着齐渊睡,于是只能睡里侧。他用左手将人拽出了一点,“给你夫君留点位置。” 他这偶尔耍滑嘴还真让人……讨厌。 齐渊捂住了耳朵,心跳却急了几分。 子书珏没有立马陪他睡觉,而是点了一盏油灯,翻阅起了古籍。 因着伤而手不能书,所以他也没办法做批文,只能一页一页地这么翻下去,书页的声音混合着齐渊均匀的呼吸声,看上去倒也是温馨祥和。 淡黄色的油灯光照着子书珏的脸,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了一片阴影,子书珏的美人尖两边飘着两撮龙须,眼角一颗泪痣,当真是美极。 美得不像是乾君。 可那强大有威压的雪椿气息又不能让人忽视。 次日,齐渊醒得很早。 他下意识地搂住身边人的肩膀,却意外地摸到了一片湿润。 齐渊猛然惊醒,看着自己的指尖上沾满了血。 子书珏的伤口裂了。 他几乎失声,愣了几息时间才想起来将人唤醒,然后忙不迭地叫下人去传唤太医。 相比于齐渊的大惊失色,子书珏这个当事人显得没那么慌张。 反而宽慰起了齐渊,“殿下,不关你事,你不用慌。” 此时的齐渊已经换好了衣服,他只感觉自己的掌心间还窜着一股血味,“我昨晚是不是压着你了?” “没有。” 子书珏摇了摇头,将人揽进了怀中。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了,”他在齐渊耳边吹气,“我昨晚自渎了一次。” “你……”齐渊错愕道,“用右手?” “没,但是动作太大了,扯裂了伤口。”子书珏一脸无辜,“殿下昨晚睡着之后没收着信香,要不是我定力好,就把你拍醒……” “好了,你别说了。”齐渊也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羞,直接打断了他的昏话。 【作者有话说】:往骚gong的路上越走越远 第十八章 击杀九慧 不知为何,齐渊总觉得今日疲乏不堪,醒着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又想睡去了。 可惜围猎大会还未结束,他便一直拖着疲惫的身子在猎场上,偶尔还能骑马射箭。 这一日,他在营帐中看书,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兵器的碰撞声和马尔的嘶鸣声。 好像打起来的样子。 “阿肆,外边什么动静?”齐渊皱着眉头,他探头向外看去,手里放下了书,“好生吵闹。” 阿斯颔首应道,“我去看看。”他使了个眼色给小五,示意他保护好殿下。 小五点了点头,呈保护的姿势站在了齐渊跟前。 阿肆刚刚掀开营帐,一只冷箭便射在了他的脚下,差点进屋里。 他脚下一移,心中惊住了。四五个北狄模样的骑兵和南衡玄羽骑的人打起来了,显然的是,对方的人占下风。 且不说玄羽骑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猛士,但看这阵仗,玄羽骑几乎出了一百多人,还有兰溪竹座下参领雷顺在前冲锋陷阵,对方想拥有反击的机会都难。 说是厮杀,其实是单方面的殴打。 阿肆看惊了,不过也放下了心,这样的场面伤害不到自家殿下就成。 此刻齐渊也在小五的跟随下站在了门前,他定睛一看,立马认出了北狄阵营中的领头人。 是苏木旗首领九慧。 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和子书珏的帐前? 齐渊立刻想起了自己和这人之前的过节,于是立马叫小五放下帐帘,在帘子落下来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子书珏。 子书珏身着南衡战铠,骑着一匹白马,左手持缰,右手持枪,就这么飞奔着朝九慧来,长枪直指他的咽喉。 ——一枪见血。 温热的血如柱般喷射在子书珏的脸上,他额前散落着几缕碎发,白净的脸上混着北狄人的血,颇有几分沙场将军的味道。 子书珏阴郁着脸,冲后边摆了摆手,示意生擒后边的几个残兵败将。 玄羽骑的人一窝蜂地涌上去,将那几个人从马上打了下来,然后将他们捆了。 “右相大人。”雷顺颔首与他打招呼。 “去给你家将军复命吧。”子书珏下了马,将自己的头盔解下,然后不屑地看着九慧的尸首,唤了一个士兵前来处理,“这脏东西还不抬走,等会儿夫人看见了别脏了他的眼。” “是。” 他在营帐前徘徊了一会儿,又走开了。 齐渊能感觉到帐外的气息,本来还在门口,不一会儿就离开了。 这是在做什么? 过了一刻钟,子书珏掀开了营帐,带进来一股雪椿的气息。 他拿信香盖住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子书珏已经换上了素日穿的白衫,脸上的血也被洗干净了,除了头发被水打湿了以外,看不到任何方才满身煞气的痕迹。 他方才原是去净面更衣了,是怕方才那副模样吓到自己吗? 齐渊心尖一颤。 “方才外边好大动静,殿下可听见了?” 子书珏问道。 “嗯。”齐渊点了点头,也没说别的什么。 “殿下出去看了吗?” 子书珏有些慌乱。 “没有。”齐渊摇了摇头。 他确实没出去看,不过是在帐内望了一眼,但是把整个过程都看得一清二楚。 “下次听到动静别好奇,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子书珏叹了口气,“方才那人是九慧,前几日北狄王已经说了,任由南衡皇帝处置九慧,于是陛下擒了他。但是九慧宁死不从,竟然逃出去了。陛下本来想要留他一条狗命,这下也不用了,于是命我去击杀他。”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冷光,“我没想到,他临走前还要来我们这儿一趟,怕是想将你掳走,他对你是贼心不死。” 齐渊的眼睫颤了颤,并没有答话。 “还好你没事。”子书珏搂过了齐渊的腰,“要不然我不会叫他死得那样轻松。” 听到他话语中如释重负的语气,齐渊竟然有一些茫然。 这人的所作所为让自己觉得,子书珏喜欢自己。 而且是……视若珍宝的那种喜欢。 “你的右手。”齐渊指了指,“你方才杀了九慧,没扯到伤口吗?” 子书珏一愣,看了眼自己的右臂,“殿下,我的伤差不多都好了。” “怎么会?”齐渊诧异道。前几日那一刀伤得不轻,若是伤在自己身上,没有一个月是不敢举枪的。 “因为你夫君是个乾君,伤口愈合得快。”子书珏摸了摸他的头,“宫中的教养嬷嬷没有告诉过你乾君坤君和仪的区别吗?” 齐渊诚实地摇了摇头。 宫中光彩夺目的皇子多了,谁会注意到他一个小小的坤君呢?嬷嬷们一般会被派去到齐珩那边,自己这儿有口饭吃就差不多了。 能活着长大就不错了,还肖想着有人养,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不是少爷千金的摇篮。 “等会儿陛下该要找你了。”齐渊抿唇道,“你晚膳回来吃吗?” “你想让我回来吗?” 不知什么缘由,齐渊脱口而出就是:“想。” 子书珏笑了一下,狭长的凤眸闪过调侃的意味:“那我就回来。” 他站起身来,在齐渊额前印下了一个吻。 “午后惯例,我叫下人煨了羊奶,喝完睡一会儿,身子会暖和些。晚上想出去散步的话等我回来,我带着你去,省得你再被登徒子惦记上。” “……好。”齐渊的喉咙有些干哑。 如此这般,倒是像极了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齐渊望着子书珏离去的背影,不知不觉中发了好一会儿呆。 还是身边的阿肆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自从二人来到围猎场,似乎就没这么行过房事。 在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些什么的时候,齐渊的脸色骤然烧红了! 什么时候他也开始想这种事了! 他吩咐小五:“去拿大人说的羊奶。” “是。” 不一会儿,在寒风下,热腾腾冒着水气的羊奶被端了上来,子书珏特地吩咐过下人事先将其盛出来,现在正好是能入口的。 齐渊端过了羊奶,鼻尖窜入奶香味,胃里却突然翻滚了不适的味道。 他捂住自己的嘴,匆匆跑开,开始呕吐起来。 两个小厮大惊失色,“殿下这是怎么了!” 阿肆推了小五一把,“去,去传太医。” 第十九章 齐渊有孕 齐渊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厮被吓得不轻。 这几日殿下的身子一直不大好,看着没有精神,总是病蔫蔫的。 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了? 太医眉头紧锁,把着齐渊的脉,半天才斟酌道:“若是微臣没有猜错,殿下应当是有孕了。” 齐渊听见后半句话,整个上身晃了一下。 阿肆和小五对视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 “太医确定是有孕吗?” 齐渊声音微弱,不知此时是该喜还是该悲。 “微臣向来给宫中娘娘把脉问诊,殿下是坤君,和娘娘们的身子有所不同,还需请宫中专门给坤君看病的太医来把过脉才能确保。” 话是这么说,但是齐渊大概也能猜得出来,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是……为什么会有孕呢? 他和子书珏没有彻底成契,受孕的可能性很低,而且子书珏必须撞进自己的孕腔里才行…… 撞进孕腔? 齐渊突然想起来雨露期那一晚上醒来下半身突然疼得厉害,莫非是子书珏趁着自己意识不清醒就对自己…… 他眸光一暗,恍若出神,摆了摆手,“阿肆,送一送太医吧。” 小五立马扑了上来,紧紧握住了齐渊的手,“殿下,这孩子……” 齐渊回避了他的目光:“他将来会是南梁的太子。” “殿下……”小五的眼神有些惊愕,“那殿下是要生下他了?” “嗯,这件事,先别告诉子书珏。”他的眼神发狠,“要死守这个秘密,我不会让这个孩子留在南衡。”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有些悲戚。 他明明知道没有父亲的滋味是什么样的,还让自己的孩儿承受。 他也想带走子书珏的,可是子书珏在南衡位高权重,还是齐珩的心腹,他不会这么一走了之。 扪心自问——他也是有一点喜欢子书珏的。 他很想和子书珏一起养育这个孩子。 可是家国之仇未报,他怎么能为了儿女私情放弃自己先前的一切部署? 他迟早有一天要离开子书珏的。 不知何时,子书珏匆匆赶回来,正好到了晚膳的时间。 齐渊早就吩咐了做好了一桌精致的小菜,都是一些营养裨益的。 “陛下方才说……”子书珏顿了顿,“怕是这几日,南衡和北狄就要开战了。” 齐渊盛汤的手一顿,“如此匆忙?” “事实上,兰将军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子书珏放下了碗筷,衣服忧心忡忡的模样,“此战无可避免,却着实劳民伤财。” “若是不打,伤得怕是塞北百姓的命。” “是这个理,北狄人猖狂,进来三番五次南下,骚扰南衡边境。” 齐渊问道:“那你会去吗?” 子书珏对上了他的目光,“也许。” 自从兰老将军和兰二将军兰溪圳战死之后,塞北防守重任落在了兰溪竹一个人身上。 此番是场恶战,光靠着兰溪竹一个人或许有些吃力。 齐渊收回了目光,“其实你的本事原就不输于武将。” “盛世习文,乱世习武。这几年来南衡安稳平定,繁荣昌盛,我也本以为自己的这身本领派不到用场。”子书珏轻轻抿了一口酒,“不过我本来也不太喜欢打打杀杀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齐渊闻言默不作声。 他左右不了子书珏的想法,不过子书珏要是离家,自己有孕的事情倒是暂时不用他知道了。 也省得他到时候瞒得辛苦。 晚膳用得仓促,子书珏去洗了个热水澡,齐渊提前睡着了。 他趴在桌子上,露出半边脸。 子书珏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光滑洁白的脸蛋,然后熄去了两盏油灯。 他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床上。 齐渊的衣带很宽松,轻轻一拉就松了下来,雪白的前胸暴露在微弱的灯光下。 子书珏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晦暗。 这动静惊醒了熟睡的齐渊,他睁开了眼睛,眼尾有些泛红。 “子书珏……”他嘤咛了一声,然后抱住了子书珏,“你动作好慢。” “殿下。”子书珏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圈,然后低头含住了他的两片唇瓣。温热的舌钻进齐渊的唇瓣里,混响起了水渍声齐渊的低吟声。 齐渊瞬间清醒了许多,大抵也是明白了子书珏这番举动意欲何为。 他感觉到对方的身上有些烫。 “子书珏,子书珏……”齐渊挣扎了两下推开了他,然后将自己的前胸遮好,“太晚了。” 齐渊被亲得有些发晕,脸蛋红红的,在泛黄的油灯光下非常漂亮。 子书珏也清醒了些许,他的手扶上了衣带,两三下就解开了。“殿下,我们快一个月没做过了。” “我知道,但是今天晚上不行。”齐渊脸上的热度一直下不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撒谎心虚的,“我有点难受。” “你哪里难受?”子书珏抬起了他的下巴,“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齐渊这几日本来就嗜睡,清醒的时辰少,胃口也不好,看着虚弱了很多。 子书珏抱着他,只觉得他身上的肉又少了。 “我看着你这几天脸色也差,要不然叫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我白日里叫太医来过了一趟,他也不确定我是什么毛病,大抵是风寒后的后遗症吧。” 子书珏默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 “那你今夜好好休息,我不折腾你了。要是晚上冷的话跟我说,我喊下人给你加炭火。” “好。” 子书珏熄去了最后两盏灯。 “你能给我一些信香吗?”黑暗中,齐渊紧紧搂着子书珏,趴在他的胸前闷闷说道。 鼻尖立马窜入了浓郁的雪椿气息。 “殿下,别害怕。”子书珏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齐渊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搂着自己的手臂都在颤抖。 “嗯。” “殿下愿意给我生孩子吗?”子书珏突然开口。 “啊?”齐渊愣了一下,然后手指一紧,“我们没有完全成契。” “殿下想要吗?可能会有点疼。”子书珏的声音平淡如水。 齐渊听到这句话,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第二十章 贵妃苏氏 其实,出于私心,他是想要的。 但是他并不能够要,因为他不可能在未来的雨露期里,靠着思念子书珏的信香过活。 那样子他会疯的。 齐渊别过了头去,“再说吧。” 子书珏眼底晦暗,但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两个人紧紧地贴着彼此,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温度传给彼此。 两个可怜的人,靠着这样简单的方式互相取暖,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心中多一些安全感——安慰自己这世上总有人爱着自己。 齐渊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小腹上,现在他的肚子还是平坦的,但是他能够感受到这里面传来的力量。 那是他和子书珏的孩子。 这一晚上,齐渊彻夜未眠。 大抵是因为心中藏了事,所以翻来覆去地谁睡不着觉。 知道晨光熹微,齐渊才缓缓地陷入了浅眠。 子书珏起床的时候没有惊醒他,而是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将他的被子掖了掖。 他的眸光一淡,唤来了帐外守夜的下人。 “去请,苏贵妃一趟。” 下人虽然不解为什么要突然找苏贵妃过来一个臣子的营帐,但还是照做了。 子书珏散去了众人,准备迎接齐珩的宠妃——贵妃苏未辰。 “微臣给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和想象中的凤仪万千的贵妃娘娘大相径庭,虽然苏未辰模样极好,但是看上去盛气凌人,不好相与。 她穿着一袭紫色凤袍,头顶上的双凤金钗晃动不停,双颊上浮着层淡粉色,可见其人是忙着赶来的。 苏未辰见到子书珏的动作,忍不住嘴角一抽。 “你要是少在本宫安睡时打搅,本宫就真的万福金安了。”她心中暗自腹诽,这一对君臣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平日里跟着齐珩折腾也就罢了,现在还被子书珏折磨。 苏未辰开口更是叫人惊掉了下巴,这哪里是娇柔的女声,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声音! “微臣有罪,叨扰了娘娘。” “哎得了得了。”苏未辰打了个哈欠,“什么事,说吧。” 子书珏还维持着得体的模样,“微臣想请娘娘给夫人把脉。” “夫人?”苏未辰眼睛睁大了几分,“宁王?” “是。” 子书珏给他递去了一个眼神,“殿下最近多思嗜睡,微臣担心他。” 苏未辰走近了几分,看到了齐渊雪白的脖颈。 “你还没和他成契?” 那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瞧不起”。 和一个坤君成亲了那么久还没有和他成契,子书珏该不会是不举吧? 被苏未辰盯着几息时间后,子书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娘娘……” “行了,别这么叫我了。”苏未辰听着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平日里宫人这么叫也就算了,他和子书珏都多熟了,还这么装模作样的。 事实上,苏未辰并非什么贵妃娘娘,这只是掩饰他身份的一个假身份罢了。 齐珩并未将他当妃子,他也不是齐珩的男宠。说得好听些自己是齐珩的心腹,难听些他就是齐珩的御医。 最近齐珩越来越过分,不仅让他帮忙看齐珩的病,还让自己帮忙看兰溪竹的病。 他都快忘了自己进宫的初衷了。 他还记得自己是想要享清福来着。 子书珏收回了目光,“苏兄,烦请。” 这屋子在一刻钟前点上了安神香,齐渊不会被他们的动静给惊醒。 苏未辰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床边,搭在了齐渊的手腕上。 他眉头深锁,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然后用一种及其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子书珏,那目光中掺杂着惊叹。 “子书,你没和他成契吧?” “没有。”子书珏摇摇头。“所以苏兄也发现了不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啊!”苏未辰口干舌燥的,“他有孕了你不知道吗?” 子书珏怔了一下。 “看来是我想的那样。”他喃喃道。 “你瞎嘀咕什么呢?”苏未辰冲他招了招手,附耳道,“还得是你啊子书,这边都成亲怀上了,齐珩那边,人家还对他横眉冷眼的呢。” 子书珏:“……” “你这得多凶猛,没成契都能让他怀上。”苏未辰也嘀咕了一声,“你有什么妙招吗?我得写进我的医术里。” 子书珏默然不语。 过了片刻,他小声地对苏未辰说了一句话,惊得对方立马跳脚。 “要是论谁更下流,齐珩都要在你面前甘拜下风。” 子书珏勾了一抹唇,“苏兄,这事儿先别传出去了。” “我能传给谁,齐珩最近正忙着塞北的战事呢。”苏未辰叹道,“我宫里冷清得很,我都想要逃到军营去了。” 子书珏道:“未尝不可,陛下有兰将军陪着。” 苏未辰:“……” 他缓了缓神,问道:“这件事齐渊自己知道吗?” “应该是知道的。”子书珏坐到了他的床边,指腹划过齐渊的侧脸,“他已经推拒过我好多次了,而且最近老是让我给他信香,很容易受到惊吓,还很嗜睡。” 在意识到“推拒”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苏未辰的面色微微一变。 “他竟然肯给你生。” “不知道肯不肯,说不定正在密谋着打了这孩子。” “他若是不想要,你绝对拦不住,你又不能派人在他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他。” “未尝不可。”子书珏温柔地看着齐渊的脸,“只要我想要。” 苏未辰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罢了,这件事跟他无关。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人了,他能做出多疯狂的事情自己都不惊讶。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和他摊牌?” “不。”子书珏理所当然道,“等他什么时候愿意跟我说了再说吧,我并不担心这件事情。而且我很想看看他想要干什么。” 苏未辰给自己重新带回了金色镶翠护甲,望着他这样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泼凉水:“你过去做什么我不管你,但是你别让自己后悔。” 他不是没见过有人爱而不得的样子。 先前使劲折磨,然后再使劲对他好,却发现已经无济于事了。 【作者有话说】:苏苏来啦,又是一个老朋友。看过隔壁齐珩兰溪竹那本的应该知道苏未辰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吧! 第二十一章 小城风波 “子书,你能帮我递一下外袍吗?” 齐渊早上睡得猛了些,一直到下午才醒。 他睡得有点难受,眼睛泛酸,全身都累。 不过他知道自己彻夜未眠,所以对自己睡到下午的事情并未起疑心。 子书珏一直陪在他身边,靠着油灯翻看着书。 这回来塞北倒是多待了几日,虽然徒生了许多变故,但是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些。 子书珏敏锐地发现齐渊对自己的称呼变了,眉尾有些上挑:“你叫我什么?” 齐渊清咳了两声,解释道:“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大名吧?” 还是叫子书珏“大人”?或者是“官人”? 哪样都不合齐渊的性情。 子书珏觉得这样的称呼就很好了,至少证明了齐渊对自己的戒备放松了许多。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将齐渊搂在了怀中:“难受吗?” 齐渊摇了摇头。 “想用饭?” “有点想了。” 子书珏亲了亲他的唇角,“我叫下人给你送,你先洁面漱口。” “好。”齐渊慢腾腾地爬下了床,看着子书珏缓缓地尽心尽力地为自己办事,心里慢慢涌上一股暖意。 大概从小没人疼的孩子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对自己好,他就没有办法忽视那个人的存在。 可是他和子书珏终归是一段孽缘。 他没有办法一直留在南衡,子书珏也不可能因为自己而放弃南衡的一切随着自己去南梁。 齐渊不知道自己在南衡还有多少日子,只希望最后这段时间里能够和子书珏好好相处,不留遗憾。 下人们上了几道味道重的菜,齐渊根本没法进食,一问到这个味道就想吐。 子书珏见状,忙叫人撤去了饭菜,温柔地扶着齐渊,低声朝着身边的人吩咐道:“去叫下面做几道清润爽口的小菜过来,不要再上这种油大的,最近王爷胃口不好,你们再饮食上多照看着些。” 齐渊抬起了头,擦了擦嘴。 “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不嫌你,我心疼你。”子书珏将人搂进了自己的怀中,“难受了就跟我说,千万别憋着。” “嗯。”齐渊趴在了他的怀中,鼻腔重音哼了一声。 “你最近身子越来越懒了,”子书珏摸着他的头发,“明日就要回衡都了,舟车劳顿你受的住吗?” 其实齐渊也不确定。 他最近孕吐得厉害,看见什么都咽不下去,要是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更不知道要难受成什么样子了。 “没事。”齐渊扯了扯子书珏的衣袖,“能不能和皇兄禀告一声,我想单独回去。” 子书珏挑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不跟着皇家一起回去了?” “嗯。”齐渊点了点头,“我怕到时候难受叫停,耽误了他们的进度。” 北方告急,齐珩肯定回去有急事。 他不想因为自己拖了齐珩的脚步,省得他拿着这点到时候说事。 子书珏点了点头,“好。” 要是齐渊自己去请,肯定请不到,齐珩不会让他如愿。 但是子书珏就不一样了,齐珩对他总是多包容些。 “这几日北方将起战事,会有人留在塞北吗?”齐渊轻轻地靠在子书珏的怀中问。 “会。”子书珏点了点头,“陛下已经让兰将军镇守塞北了。” 齐渊诧异道:“那兰将军不跟着大家一起回去?” “不了,”子书珏摇了摇头,“而且我也很有可能被调回来,苏木旗这次来势汹汹,虽然北狄王表面上对南衡十分有礼,其实暗地里早就想要反咬一口了。” “嗯。”齐渊犹豫了一会儿道:“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傻话。”子书珏刮了刮他的鼻子,“哪有夫君出征不告诉妻子的道理,你放心,我到时候一定跟你说,好好叮嘱你。” 他盯着齐渊的脖子,“临走前,可以成契吗?” 齐渊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人对完全成契这件事为什么这么执着。 “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子书珏担忧地问道,“我害怕你到时候雨露期难受。” 难受是肯定的,不过用掩息环挺一会儿就过去了。 如果让子书珏完全成契,他后半生的雨露期都离不开雪椿的味道。 齐渊推拒道:“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 子书珏盯着他的头顶,眼中晦暗不明。 次日,齐珩带领着皇家诸人和朝中重臣及其家眷前往回到南衡的路上。 一行人浩浩汤汤、声势浩大,正如来时那样,显尽皇家天威。 齐渊和子书珏并没有跟着皇家主队一起回南衡,而是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们行驶的路程大概要落下齐珩一半。 如此悠闲轻松,齐渊并没有感觉到难受恶心。 他看着子书珏的模样,无数次想要告诉他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存在。 但是理智还是将自己规劝住了。 如果子书珏知道自己怀孕了,一定会想方设法看住自己。别看他现在好好的跟个没事人似的,一旦触及到了子书珏的底线,齐渊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 阿肆和小五偷偷为自己备上了安胎药,对于这位“南梁”未来的太子,他们万分重视。 一天下来,他们大约才行了不到百里路。 住在郊外肯定是不便的,他们进了城,选在了一家客栈。 这是靠近密云的一座小城,往来贸易频繁,还算发达。 子书珏选了一家最好的酒楼,然后跟齐渊说自己有事外出一趟。 看他行色匆匆,齐渊没有稍加思索就点头答应了。 阿肆和小五紧紧看着齐渊,生怕自家殿下受到什么危险。他们自小在衡都长大,认为外边危险得很。 好在两个人都是功夫好的,之前在府中不便暴露,现在到了外边倒是可以使出真本事了。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子家殿下安然无恙,出事的是匆匆离开的子书珏。 “不好了殿下,大人留下的下人前来通报,大人被这座城城主的女儿看上,硬是被人架去了城主府,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齐渊猛然坐了起来,手中的水杯都洒出来了几滴水,“你说什么?” 第二十二章 宁王金印 “大人没有亮明身份吗?” “有,奴才跟他们说了,”那下人点了点头,“但是他们不信……”这是个靠近边境的边远小城,没有人会相信当朝右丞相会和一个下人偷偷跑到这里来。 “大人身上也没有自证身份的东西吗?” 那下人摇了摇头:“没有……大人走的急,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 只不过穿着的锦服华重不凡,旁人当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齐渊一下子窜了起来,微微眯起了眸子:“大人现在被扣在了城主府?” 子书珏的功夫不弱,想要脱身不难。既然他任由他们扣住自己,肯定是不想暴露什么。 他冲阿肆使了个眼色,“拿本王的金印来。” 齐渊虽然不受宠,但是也是自小在皇家长大的王爷,他本不想和这乡野之地的人计较,但是他们动了自己的人,就别怪他仗势欺人了。 夜已经深了,街道上没什么人。 小城的城主府看着不大,大门看着也小家子气。 齐渊坐着马车来,阿肆去敲门,却被挡在了门外。“城主不接见外客了,你们明天早上再过来吧。” 阿肆本想和他争辩一番,但是那人根本就不想再跟齐渊这些人白费功夫,“嘎吱”一声就关上了大门。 小五和阿肆对视了一眼,纷纷转头望向马车内掀帘观望的齐渊。 “殿下……”阿肆眼中带着询问。 齐渊的手指冷得发抖,语气十分冷厉:“再敲。”城主身为这座城的掌事人,晚上不接见外客是什么意思,万一百姓有什么急事,他是不是就打算这么敷衍过去? 阿肆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又敲了几下门。 不过这几下像是捶门似的,力道极重,估计府内都能听见了。 府内的下人一脸不耐,“你们几个是不是听不懂话?” 谁知他话音刚落,胸口就被揣了一脚。 “啊——” 随着惨厉的一声尖叫落下,那下人被踹出两丈远。 这一脚用力重,他不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下不来。 不过门口的动静惊动了府内的人,家丁和侍卫立马涌到了门口,举着剑正对着齐渊三人。 “大胆!见到宁王殿下还不跪下。” 阿肆中气十足地大喝了一声。 齐渊身上的气度和风范当真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他们这小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这样的人? 一群人互相对视着,没有人敢轻易动手,显然对来人的身份有所忌惮。 正当家丁和侍卫踌躇不决的时候,屋内的城主缓缓背着手踱步走了出来。 “何事喧哗?”他的声音苍老却无力,“不知是何贵客深夜造访城主府,有失远迎。” 齐渊毫不客气:“你确实失礼。” 本也只是客套一番,但谁知道对面是个毛头小子,还如此不知礼数。卢华晟当了几十年的城主,已经习惯了被人追捧着,一听这人对自己这般不敬,心里不免有火气: “你是哪里来的?” “本王,来接自己的丈夫。” 众人听他一个男子公然说自己有丈夫,不禁传出来了阵阵嬉笑声。原来是富贵人家养的男宠,不过是穿得好些,竟然敢在这里放肆。 不过卢华晟心里却一抖,他方才听这人自称“本王”,莫非…… “大胆!”阿肆抬起了手中的一方金印,“你们可识得此物?” 亲王金印。 卢华晟立马认出了这人的身份,这不是宁王吗?当今圣上的六弟,是一名坤君。 他慌忙领着自己府上的人跪了下来,“下官不识王爷,多有得罪。” 这位是宁王,那么他的丈夫是…… “子书大人在你府上,”齐渊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你好大的狗胆,竟然私自扣押朝廷重臣。” 果然。 一听到这话,卢华晟差点没晕过去。 白日里他和自家女儿出去视察,碰上了一个绝世姿容的男子,还是一名乾君。女儿说一定要嫁给那谪仙似的贵人,可是那贵人不愿。 于是他女儿便叫人硬上。 他皱了皱眉,却也任由下人将其扣下了。 那位贵人的下人说自家主子是右相大人时他还不信,右相大人虽然年轻,也不可能长得他这般妖孽,必定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 结果竟然是他想错了。 而且他晚上看见女儿给子书珏下了些药,卢华晟并没有制止,此时二人只怕已经…… “大人在哪?”齐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迫感掩去了那抹焦急。 卢华晟脑海中飞快想着对策,可惜她女儿整的这出是死局,他只能盼着子书珏和齐渊能够不追究他们的过错。 他向下人递去了一个眼神,“带王爷去。” “可是公主她……”那下人起了个头就被齐渊打断,“公主?”他冷哼道,“本王怎么不记得有什么姐姐妹妹,还是父皇在外落下的公主?” 齐渊路过,脚狠狠踩在了跪着的卢华晟的手上。 “道是有人在这坐了土皇帝,竟然也不怕忌讳的。” 卢华晟陪笑:“小女顽劣,王爷见笑。” 这事怎么能用“顽劣”二字轻松带过,齐渊拧着眉头,也没多计较。 当下之急是子书珏。 “公主”院中灯火通明,华珠璀璨,当真有几分皇宫的味道。 齐渊踹开了门,没想到脚下扑来了一个女人。 一个模样昳丽的女人正在掩面哭泣,脸上有个巴掌印。“滚开!”是子书珏暴喝的声音。 屋中弥漫着浓郁的雪椿和甜梨气息,齐渊冷冷地看了这女人一样,没想到还是个坤君。 子书珏的发丝凌乱,双目通红地看着来人。 在见到齐渊的一瞬间他就熄了火,“你……怎么来了?”子书珏前襟大敞,脚边还落着几块衣料的碎片,不知是子书珏自己还是那女人做的。 “我不来,等着你别人入洞房吗?”齐渊大跨两步,“你怎么了……” 看着像是信感期提前来了的样子。 子书珏钻进了他的怀中,但是齐渊能感受到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她给我下药。” 那语气,可别提有多委屈了。 第二十三章 我有孕了 接着子书珏的手便不安分地钻过了齐渊的衣带,跟不受控似的。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 热浪不断地卷席着小腹,脸上的闷红让他看起来仿若被蒸透了似的,子书珏微微阖着双眼,把身前的人一把揽在了怀里,轻嗅着齐渊的颈窝。 齐渊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子书珏现在想干什么。 阿肆和小五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俩刚刚把城主女儿拖出了院子,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殿下!”阿肆担忧地喊了一声,纵使是和仪,他也能明白此刻子书珏想要干什么。 子书珏现在的举动不似平常,大抵是被人动了手脚。 “出去。”齐渊硬着头皮,“你俩先出去。” 小五显然还是有点担心,但是阿肆给他使了个眼神,两人就这么退出去了。 齐渊别过头去,想要和子书珏拉开距离,但是谁知这人跟粘上自己了一样,怎么推都推不开,越挣扎对方箍得越紧。 “子书珏,你先冷静……”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上了嘴,“唔……嗯,”突如其来的变动让齐渊的尾音上挑,怎么听都像是勾、引。 子书珏动了情,手更不老实。 繁琐的锦袍被他三两下扒去了一半,当齐渊裸露在外的肌肤受到子书珏掌心的摩挲的时候,他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腹中的孩子还没成形,能跟子书珏这样胡闹吗? 齐渊使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大口地呼吸了两下,止不住地喘气。 “子书珏你听我说……” 看着子书珏双目泛红、眼角莹润的模样,齐渊心中跟被扎了似的,不疼,但是又麻又痒。 “我有孕了,你不能这么胡闹。” 他知道自己摆弄不过子书珏,还不如将实情告诉他,要不然事后也难解释。 此时的齐渊已经将自己的未来和宏图大业抛掷脑后了。他甚至没有考虑到子书珏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后还会不会放自己走。 他现在想的是,该怎么能让对面的人好受一点,哪怕一点点。 子书珏的瞳孔猛然缩了两分,翕动着嘴唇,低声呢喃:“你怀孕了,对,你怀孕了。” 他猛然推开了齐渊,胸脯还剧烈地起伏着,身体里跟要炸开了似的。 齐渊没听清他在喃喃什么,但是知道他现在一定十分不好受。 他缓缓地放出紫苏的信息素,想要安抚子书珏一番,但是根本就没有用。 乾君的信感期需要行房事,用这么简单的方式灭火显然是杯水车薪。 于是齐渊颤抖着扶上了子书珏的下巴,笨拙而又卖力地亲吻他。 子书珏额角的青筋暴起,伸出手想要扶住怀中人的腰,但是却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腿,将人推开了。 疼痛能让他暂时清醒,子书珏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声线:“你出去,赶紧出去。” 齐渊也惊了,“我出去了,怎么办?” “你留在这里又能怎么办!” 子书珏吼道。 片刻之后发现自己的语气太差,于是剧烈地喘了两口粗气,放柔了声音,“殿下……先出去,我会伤到你……”他的眼神一黯,“和我们的孩子。” 齐渊不想就这么把他抛下,乾君的信感期不发泄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且比他们的雨露期难受好几倍。 出门在外也没有备上药,他不相信子书珏能自己硬生生挺过来。 在他刚想说话的时候,子书珏突然摇摇晃晃站出身来,趁他不备抽出了齐渊用来防身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一道大口子。 鲜血立马渗了出来,可是子书珏似乎跟感受不到疼似的,又划了一道大口子。 齐渊被他的行为吓呆了,直到第二刀落下,他才连忙扑了过去,“你干什么!”说着便要去抢刀子。 子书珏避了过去,晃了晃身形,“殿下,快出去。我这样能维持清醒,不会伤了你。” 如果他是恶狼,那么齐渊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一只肥美的猎物,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扑上去把齐渊吃干抹尽。 难就难在,他现在不能碰他。 “你……”齐渊也被吓出了泪,“我出去了你一个人怎么过信感期!” “这是药物催发的,不会太久,我现在还有点理智,等会儿失控了怕会伤到你。”子书珏全身滚烫,语气十分虚弱,他举着带血的手,将齐渊推到了门外,“走,快走,殿下。” 子书珏不能闻到齐渊的气味。 要不然会忍不住…… 齐渊被强行推了出去,关在了门外。他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一阵担忧,掌心都被自己掐出印来。 不过多久,门内又一道突兀的碎布撕裂声,然后是匕首出鞘的声音。 子书珏又在往自己身上划刀子。 齐渊剧烈地呼吸着,好像周身的气十分稀薄似的。他扑簌着挂着泪珠的眼睫,透着小口往小屋里望去,发现子书珏上半身已经赤裸了,手臂上血淋淋的一片,惨不忍睹。 他感觉有一双利爪在绞着自己的心。 屋里的这个人为了不伤害到他,宁愿这么残忍地往自己身上拉口子。 万一他手里没个分寸,失了太多血…… 最终,齐渊忍不住了。 他踹开了门,小跑了两步到子书珏的身边,抱着他不撒手。 子书珏呆愣地望着冲出来的这个人,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了。 他身上的气息好好闻,好像一口咬下去…… “刺啦……” 子书珏咬着牙划了自己一刀,又恢复了意识,“殿下,听话,出去。”他虚弱地说道,指尖都在轻颤。 齐渊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解下了子书珏的里衣。 “你别乱动,你这样硬撑着会出事的,”齐渊说话声已经带着哭腔,“我给你用嘴……” 子书珏怔了怔。 齐渊已经有所行动了。 于是子书珏的双手钻进了他的乌发,然后闭上了眼睛,微微扬起了头,露出了凸显的喉结。 房间内的气息逐渐平稳了下来。 小半个时辰后,子书珏已经晕倒了,面上的红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 齐渊细细地亲吻着他,然后扯下自己的袖子,给子书珏做了简单的包扎。 他顶了顶发酸的腮帮,拢了拢前襟,然后唤来等了许久的小厮,眸光骤然变冷: “跟城主大人打声招呼,明日本王要请他喝茶。” 第二十四章 齐渊被袭 “殿下,人带来了。” 阿肆走上前了两步,附耳对着齐渊说道。 昨夜他们已经派人将子书珏送回客栈了,废了好大功夫。药效过后,他晕过去了很久,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今日,齐渊是以宁王的身份坐在城主府主位上的。 下方跪着的是城主,而阿肆说的那个“人”则是城主女儿。 那个昨日见到的女人被狼狈地压了上来,头顶上的华丽珠翠早就被拔去,昨日穿的华丽锦袍也被剥去了,这么看来,倒是与普通人家的女儿无异。 “谋害朝中重臣,你好大的胆子。” 齐渊喝了一口水,眯着眼睛望着下边的父女俩。 城主女儿早就抖得不像话,还是城主主动开的口:“王爷赎罪,小女顽劣,惊扰了王爷和丞相大人。” 惊扰? 只用这个词打发他,当他脾气好呢? 昨夜…… 他差点担心死了。 如果子书珏昨夜自残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俩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本王不想听这个。” 齐渊眸中含着冷光,“你们既然已经认罪,那就等着朝廷的人过来吧。昨夜本王拜访城主府,府中下人却一直推脱不见。作为一城之主,不知你平日里是怎么糊弄百姓的,当真是天高皇帝远,让你得了为所欲为的机会,没想到南衡还有你这样的蛀虫!” 最后一声加重了语气,底下的两个人齐齐伏在地上。 “若不是本王来得及时,你们就要强迫了子书大人。不知平日里城主府是否也这般仗势欺人、欺男霸女。” “滥用私权,罪加一等。” 齐渊一口气说了好些话,有些口干舌燥的。 “你们等着朝廷派人下来吧,这城主的位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换人了。” 发完话后,他就该走了。 可是谁知道他在经过城主女儿的时候,那人却猛然扑上来,将他按倒在椅子上。 她掏出了手中的短匕,对准齐渊的心口就要刺下去。 “你去死吧!” 这一幕来得突然,阿肆和小五都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齐渊才不会呆着等死,他手疾眼快地踢翻了城主女儿手里的匕首,然后再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 娇生惯养的城主女儿怎么抵得过齐渊这一脚,本来这招就是偷袭,现下没成功,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齐渊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前襟,却突感腹中一阵绞痛。 “快,把这女人拿下。” 阿肆早就动手了,小五则是赶忙扶上了齐渊。他面色慌张:“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齐渊是有孕的人,哪能禁得起方才这么大的动作。 齐渊自己心里也一慌,“先去叫医官来,快去。” 外边有子书珏的侍卫,听闻这动静,立马兵分两路,一路包抄了城主府,一路架着正厅内的城主父女俩。 而那位城主大人见此变故,早就呆愣住了。 他一个巴掌扇到自己女儿身上,耳边是女人嘈杂的哭泣声和嘶喊声…… 齐渊已经听不见了,他眼前一花,倒了下去。 这可吓坏了右相府跟来的众人,他们慌忙把齐渊抱了出去,塞到了轿子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子书珏在自己身侧。 他小心翼翼地拿着一碗药汁,一勺一勺地灌在齐渊嘴里。 他刚醒就感到了这一股苦味。 “子书……”他声音很弱。 子书珏忙放下了手里的碗,“殿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齐渊撑着身板想要坐起来,然后怔怔地扶上自己的小腹,忐忑地问道:“孩子……还在吗?” 那眼神好像下一刻就要破碎一样,脆弱得很。 子书珏也是心中一酸,“还在,还在。” 他坐近了些,抱着齐渊:“怎么回事,搞成了这个样子。”子书珏将下巴抵在了齐渊头上,“你吓死我了。” 他真的快吓死了。 当他看到齐渊被抬回客栈的时候,子书珏只感觉世界静止了。 齐渊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对不起。” 他还是太冲动了。 其实他不用踢开她,以他的力气,制服一个女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齐渊现在还没有有孕之人的自觉,所以处处都没那么周到。 “医官说你动了胎气,需要静养,按时喝药。” 想到差一点就没了孩子,齐渊心里又是一阵后悔。 “对不起……” “你跟我对不起什么。”子书珏捋了捋他额前的头发,“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去城主府。” “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齐渊抬起头来问他。 子书珏缓缓摇头,“我没事。” 齐渊这才放下心来,还好,都是虚惊一场。 “城主府的那两个,别轻易放过他们。”齐渊喝了一口药,语气中不带任何怜悯。 他不善良,反而十分心狠,只要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齐珩他不能动,但是这两个边陲小城的人他还是动得起的。 子书珏温柔地替齐渊擦了擦嘴,却吐出了与他动作不符合的冰冷话语:“他俩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齐渊抿唇的动作一滞,“死了?” “嗯,我亲自动的手。” 子书珏放下了药碗,然后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谋害皇室,罪不容诛。” 他亲了亲齐渊的侧脸,“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死得那样痛快。我已经给朝廷送去了一封加急信,不出几日,朝廷会下派他人顶替城主的位子。” 齐渊缓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嗯。” 虽然直接处死有点太过,但是他没有道理可怜两个恶人,还是伤害过他们夫妻俩的恶人。 这边陲小城的风气是该整治一下了。 子书珏是手缓缓放在了齐渊平坦的肚子上,他才有孕没多久,看不出来有孕的迹象。 “愿他是一位乾君。” 齐渊扭过头来看他,“坤君差在哪里了?” 坤君和乾君的孩子一般不会是和仪,要么是坤君,要么是乾君。按理来说,乾君的可能性要大些。 子书珏宠溺地笑笑,“像你一样自然是不差的。我只是害怕他日后碰上了什么混蛋,因为坤君身份受制于人。” 齐渊敛去了眼神。 这混蛋说的是别人还是他自己呢? 第二十五章 津南王子 “有一件事我想要问你。” 齐渊勾着子书珏的脖子,“我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子书珏怔了怔。 他低下头来,轻轻撕咬着齐渊的耳垂,“对不起,那天晚上,趁你不清醒……” 齐渊就知道。 怪不得这人在知道自己有孕的时候没有太大反应,原来这一切本就在他的预想之内。 原就是瞒不住他的。 “你是真心想要这个孩子吗?”齐渊和他四目相对,“毕竟我只是陛下强塞给你的。” 子书珏对他从未说过喜欢二字。 “殿下,你的脑子里一天天都在瞎想些什么?”子书珏揉了揉他的头,“我要是不想要这孩子,何必对你行那种事,还要趁着你不清醒的时候。” “况且,你也不是陛下塞给我的。”他浅浅一笑,“这道婚旨是我去请的。” 齐渊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你说什么?”他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子书珏的胸口,“你不是说跟你没关系吗?” “我确实没有直接表明,但是陛下领会到了我的意思,他知道我喜欢你。”子书珏咬在了他的脖颈上,喷洒出温热的气息,“我当初就说了,虽然是陛下的差事,但你要是丑如夜叉,我也不会靠近你。” “那你是见色起意?” 齐渊挑了挑眉。 “那也只对你。”子书珏捏起他的下巴,“殿下……”他的脸慢慢贴近,却被齐渊拂开。 齐渊的脸绯红,“你……太医叮嘱过的,你忘记了。” “没忘。”子书珏拨弄着齐渊的头发,“只是昨夜殿下太厉害了,这滋味勾得我魂牵梦萦的。” 齐渊受不了这人总是说这种不着调的话,脸上腾起一阵热浪,“你再说我下次就不……” “殿下舍得吗?”子书珏晃了晃大腿上的人儿,“你不舍得我难受,更不舍得我死。” “你……” “我喜欢你。”子书珏打断了他的话,执起他的手,印上了一个吻,“我喜欢你,殿下。”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盛满了深情,齐渊承认这一刻自己几乎要溺毙其中。 胸脯内,心跳动得厉害。 齐渊之感觉自己口干舌燥的,“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我没对你说过,怕你孕中多思。”子书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举起了伤痕累累的左臂,“殿下,这是我对你的忠诚。” 就算被人下药他也不屑于用那个城主女儿解毒。 他宁愿自己硬扛着,甚至伤害自己,就为了保持清醒不伤害齐渊。 齐渊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你……伤口还好吗?” “还好,不流血了,不过还有点疼。”子书珏一只右手就揽住了齐渊,“右手要处理公文,所以就划了左臂。” 齐渊垂下了头,“你说这话,是想让我心疼你吗?” “殿下已经很心疼了,不是吗?”子书珏刮了刮齐渊的左脸,“昨天还是没控制住,喉咙还难受吗?” 齐渊不敢抬头看他,“嗯……” 嗓子到现在还有点哑。 从前在床上没多注意,谁知道竟然长得这么吓人。 齐渊嘴又小,当真是难受极了。 “太医说三月后就可以了。”子书珏勾了勾他的脚,“我们彻底成契吧,殿下?” 齐渊一愣。 “你都怀孕了,我总不能让你以后一直靠着临时成契度过雨露期。”子书珏解释道,“殿下喜欢我吗?” 齐渊差点要脱口而出“喜欢”二字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我还没准备好。” 子书珏的眼中划过一抹失落,“是我着急了,那等你生下孩子后再说吧。” 生下孩子…… 或许那个时候他都已经在南梁了。 “子书……” 齐渊摸了摸他白皙的脸,心中一阵恍惚,到底是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喜欢上了子书珏呢? 或许他可以想个办法,把子书珏带走。 子书珏被他叫得胸中拱起了火,哑声道:“殿下,我是一个成年的乾君,别这么叫我,我受不住。” 齐渊打住了,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真是单纯得可爱。 子书珏轻笑了一声,将他打横抱起,“殿下,臣陪您睡个午觉,您孕中幸苦,应当多休息。” 猛然腾空让齐渊惊了一下,片刻之后平复了平静。 “子书,我能走。”这人手上还有伤呢。 “殿下,听话。”子书珏将齐渊缓缓放到了床上,然后脱去了外袍,随意地扔在了床上,“我抱着你,这里还是太冷了些,也没有暖炉。” 不比府上,府上卧房暖和得跟春天似的。 齐渊点了点头,然后缩进了子书珏怀中。 不久就传来了均匀深长的呼吸声。 这样的日子多好啊。 次日,子书珏早起出门办事。 齐渊提起笔来写着什么一封信,然后将信纸卷成一个小筒,递给了身边的阿肆:“把这个东西送去给黎元。” 阿肆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应下了。 早上放的安胎药已经凉了,齐渊喝完之后又躺回了床上。躺在床上,睁眼凝思。 或许他需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计划和筹备。 如果子书珏愿意跟他走,他能许给对方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而这边,子书珏又在昨日出现过的那个地方。 昨日要不是私自会见自己的人,他也不会就带一个人跟着,一不小心被那个劳什子“公主”抓回去硬要洞房。 “真穆旗,你确定吗?”他的语气难得急促,“是真穆旗首领的儿子吗?他叫什么?” “如果大人给的消息没错,那八成就是津南王子了。” 子书珏松了一口气。 “他在真穆旗过得还好吗?” “津南是真穆旗首领独子,备受宠爱。只不过是个和仪,没有夫人拥有的生育能力。” 听到这,子书珏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在他的印象中,那个人是不受宠的,虽然长得精致漂亮,但是穿得单薄简朴,分明就是没人管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有过度纠结这种细节:“无妨。”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已经有人给我生孩子了,他能不能都不要紧。” 【作者有话说】:写这一章的时候我都可怜子书珏,以后追妻该有多痛苦…… 第二十六章 他的玉佩 这段小插曲并没能影响什么。 相府的队伍停停顿顿走了七八天才回到了衡都。 考虑到齐渊有孕,子书珏特意放缓了速度。 这一路上他对齐渊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 齐渊依偎在子书珏的怀中,沉沉地睡着了。 南衡和塞北的大战在三日前就开始了,兰溪竹奉命前往鹿城,此时此刻大抵在与敌军浴血奋战中。 回到府中,子书珏召来了政客询问: “前线如何了?”前线的失利与否关乎他是否要北上支援,所以他不得不打听仔细。 “兰将军被困鹿城,北狄有五十万大军,鹿城的人加起来还不到十万,实在是力不从心。”政客谨慎地回答道,“不过大人不用担心,陛下已经派遣了镇西侯前往。” 镇西侯,兰溪旌。 是兰溪竹的三哥,常年戍守西疆。 “镇西侯都召回了,”子书珏喃喃道,“这一仗不好打。” “确实难打,不过北狄王这次让自己的三儿子仪晽挂帅,他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战场上冒冒失失的。虽然北狄人多,但是北狄的伤亡已然是南衡的三四倍了。” 闻言,子书珏勾起了嘴角。 “确实胡闹。”北狄王的纵容是一方面,三王子仪晽邀功心切又是另一方面。 有这样的主帅,北狄算是被拖垮了。 兰溪竹虽然也年轻,但已经是经年征战沙场的常胜将军了,要不是人数上的碾压,他对付这种毛头小子简直轻而易举。 “那就等着塞北的好消息吧。”子书珏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起身准备离开。 齐渊还在等着他共用晚膳呢。 他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虽然看不太出来显怀,但是到底是比从前重了些,又爱犯困,子书珏又加派了两拨下人轮番伺候着,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那是他第一个孩子。 绝对,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进房门的时候,齐渊正在一丝不苟地调香料,没有察觉身后传来的动静。 子书珏放轻了脚步,然后突然蒙住了齐渊的眼睛。 齐渊立马弯起了笑,“你干什么?” “猜猜我带来了什么东西?” 齐渊扒拉开他的手,然后转头望去,发现子书珏的手里拿着一只平安锁。 色泽是上好的,纹路也清晰,晃起来还有声响。 齐渊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他惊讶地接了过来,“这是给孩子的?” “嗯。” 子书珏趴在了齐渊的颈窝处,从背后环住了他,“喜欢吗?” “嗯……”齐渊的鼻音重了些,“我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他从前在皇宫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母妃也是任人欺凌的病秧子,宫中能供的上吃喝就已经是极限,他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这是父母长辈的期许,是他们对孩子出生的期盼。 可惜这世上没有人期许过自己的诞生。 齐渊想,他总不能让孩子步上自己的后路。 他缓缓转过了身,勾着子书珏的脖子,印上了一个吻。 温热的唇碰到自己的唇瓣的时候,子书珏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是齐渊第一次主动亲他。 “殿下……”他呆了一会儿,然后又捏着齐渊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齐渊被他亲得透不过来气,喘息着轻轻推开了他。 他红着脸轻声道:“谢谢。” 子书珏挑了挑眉,“你谢这个平安锁,还是……”他拿手指勾画着齐渊的锁骨,“谢我亲你?” “当然是平安锁!” 齐渊嗔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继续调香料。 “那你以后还会谢得更多。”子书珏扑了上来,拦住了他的动作。 齐渊这下没办法好好调香了,于是转过身看着他,“你要做什么?”眉眼之间全是无奈。 “孩子出生需要什么,要注意什么,我会让下人列张单子。”子书珏答道,“东西我们自己去挑。” 听起来还挺不错的。 “殿下,我也没有好好疼爱我的父母。”子书珏将齐渊鬓角的一缕碎发拂至耳后,“你不要担心,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但愿如此。 齐渊看着子书珏,又想起自己的复国计划,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愧疚。 一个人满心满眼地为未来做打算,而另一个人只想着要逃。 齐渊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唤道:“子书……” “阿渊。”子书珏低头亲他的额头,“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叫殿下太生分了,你本就是我的妻。” “嗯……”齐渊应下了,“这种事情,不用问过我的意见。” “好。” 子书珏转身走向了书架,取了一些东西下来。 “殿下,别忙活了,睡一会儿吧。”离晚膳还有些时候,他怕齐渊又犯困。 “我还不累。” “那看会儿书。” 子书珏抱着齐渊坐在了床上,怀中的人没过多久就察觉到了异样。 “你玉佩咯着我了,能不能摘一下,坐着不舒服。”两人本是在研究医书,上面写满了坤君孕中的注意事项。他正看得入迷,动了一下却发现有点难受。 齐渊这话一说出口,身后的人非但没有动作,反而笑了笑。 他转过头,轻轻地捶了子书珏一下,“你笑什么?” “阿渊见过这玉佩的,摘不下来。” 齐渊狐疑地看着他,“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谁知子书珏靠近了他,附耳说道:“能让殿下舒服的宝贝。” 听到这话,齐渊的脸瞬间烧红了。他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孩子,哪里听不懂他这话里的意思。 这哪是什么玉佩。 子书珏握着他的手,指在书上刚好看到的一行字: “坤君孕中忌同房,乾君的需求极大,可……” “行了,别念了,”齐渊打断了他,合上了书放在一边,然后拉过了被角,“我睡一会儿。你等会儿叫醒我。” “嗯。”子书珏把他揽在了怀中,“我继续看会儿,你先睡。” 齐渊脸上的余温还未散去,“嗯”了一声,然后阖上了眼睛。 他的手缓缓覆上了子书珏的小腹,然后慢慢下滑…… 某人是一点都看不进去书了。 第二十七章 他会怪朕 这几日子书珏着实无趣,每日不是待在相府看看医书,就是出府和齐渊一起去挑些孩子的小玩意。 齐渊每次出府都很高兴的样子,子书珏不得不承认这人比刚到府上开心多了。 至少现在出府的时候是希望跟着自己,而不是避着自己了。 前线的消息久久不传来,子书珏估摸着,塞北那边应该已经打完了。 看来这次确实不需要他北上支援了。 还好,若是真的叫他去,他才有心无力呢,毕竟自己在衡都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阿渊,累了的话就找个地方歇歇吧。”这是一家玉饰店,里面的各类玉制配饰琳琅满目,齐渊一进门便没移开过眼睛。 “不累。” 齐渊摘下了一对玉佩,上面雕着一对鸳鸯,下面缀着藕粉色和青绿色的流苏,一看就是一对。 “王爷的眼光极好,这是给乾君和坤君用的。”因为价格高而且适用的人少,这对玉佩已经堆放在那吃了几年灰了。 想来想去,南衡里没有比子书珏和齐渊更适合这对玉佩的了。 齐渊拿着这对玉佩,满眼期待地望着子书珏。 这眼神让子书珏觉得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了,于是温柔地笑笑:“你喜欢,就让掌柜的包起来。” 他给身边的掌柜的使了个眼色,“王爷看中了这对玉佩,回头来相府领银子。” “是是是。”那人点头哈腰。 要说左相府清贫,这右相府简直是富可敌国。 兰家的清廉家风可是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而子书大人是近年来的新秀,因为他自己这一辈才起来,而且皇上又厚爱,所以他自然也要给自己留点家底。 子书珏出手阔绰,尤其是碰上齐渊和孩子的事情。 碰上这样的大顾客,掌柜自然喜上眉梢。他立马叫人将玉佩包了起来,并且给二人带去了二楼的包间。 这儿风景好,还能听曲品茶,文人墨客和风雅之士喜欢来这吐酸话。 齐渊不知道子书珏的文采,却猜得出来这几年前的状元郎必定不是俗人。 “子书……哄我睡吧。” 齐渊靠在了子书珏怀中,眼皮子又在打架。 子书珏刮了瓜他的侧脸,“又犯懒,十九的人了还要人哄着睡。” “求你了……”齐渊的声音已然像是睡着了,还在强撑着说话,“没人哄过我。” 子书珏一怔,然后伸出手来,像拍孩子似的哄齐渊入睡。 午后的暖阳照在人身上,窗边是一条小河,偶尔传来市井夫妻的拌嘴声和妇人洗衣的敲打声,清闲却不会冷寂。 有这么一刻,子书珏似乎改变了注意——无论如何他都要把齐渊留在他的身边。 子书珏回了府,前线的战报也送到了。 “大人,镇西候……殉国了。” 政客们的眼神有些悲悯,又有些慷慨:“可怜了他一生驻守西疆,却死在了塞北。” “从今往后,兰家只兰溪竹一人,陛下也可放心了。” “他大哥的左相府还在,陛下怎可高枕无忧?” 他们聊的内容却来越接近大逆不道的昏话,还是子书珏打断了他们,“诸位,”他的眼神如鹰隼般一扫而过,“慎言。” 底下安静了下来。 旁人不知晓,子书珏却一清二楚。 齐珩从来没忌惮过兰家,他也从来都不想让兰溪竹难过。 可是陛下从来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才和兰将军耽误了这么多好时候。 兰溪圳一死,兰溪竹该伤心死了。 但愿陛下这次别说错话了。 子书珏眼睛一眯,“明日我进宫一趟。” 就算自己不请旨,齐珩也肯定耐不住召他,还不如自己主动去了。 齐渊得知镇西候战死的时候同样惊讶得很,“兰将军得十分自责了。” “嗯。”子书珏答道,“你有机会去拜访拜访左相府吧,兰将军也是可怜人。” “你这下不怀疑我和兰将军有染了?” 子书珏被呛了一下,无奈心想,过去为难齐渊的种种说辞只不过是找个借口在床上折磨他罢了。 “殿下,我错了。”子书珏提前道歉,“从前是我对不住你。” 以前有很多次子书珏下手太重,将他折磨得想死。 不过齐渊也不想过分追究子书珏的过错,日子是朝前看的。 “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齐渊的声音轻轻的,手悄然环住了子书珏的腰。 子书珏挑眉看着他。 “信感期前期跟我说一声,让我做个心理准备,不要再像上次一样了……” 他相信自己是子书珏的第一次。 但是对方有时候太过凶狠,他不知道是不是子书珏是乾君的缘故。 齐渊的身子骨吃不消这个。 子书珏神色一滞,低下头来埋在他的颈窝。“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没事,睡吧,明早你要早些上朝来着。” 两人和衣而眠,子书珏抱着齐渊睡,又怕压着齐渊的肚子,所以往外挪了挪。 次日,子书珏穿上朝服早早地见齐珩去了。 下朝之后,子书珏毫无例外地被留在了晨阳殿。 齐珩颓丧着头,不太专心地盯着自己的笔尖看,一份折子能看好久。 “微臣参加陛下。” 子书珏跪倒在齐珩案桌前,行了参拜礼。 “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齐珩怔怔地说道。“苏未辰说老六有孕了,恭喜你。” 子书珏垂下头来,淡淡轻笑了一声,“谢陛下。” “朕叫江德清去库房里挑了一只翡翠长命锁,算是朕这个舅舅的一点心意。” “陛下不追究宁王殿下的过错了吗?” 子书珏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话语中有些许试探的意味。 “他在你府上还算老实安分,朕追着他一个没有实权、嫁作人夫的王爷不放干什么。”齐珩的声音威严低沉,却透着些许疲倦,“齐淮不识好歹,除了他以外,齐渊是朕唯一的弟弟了。” 齐珩不是什么注重手足情深的人。 子书珏察觉出些奇怪:“陛下近日有烦心事?” 齐珩抬起眸子看向他,“子书,他会不会怪朕,让他三哥北上支援?” 不然他三哥也不会死得那样凄惨。 大半辈子都在驻守南疆的镇西侯,竟然被埋在了塞北的一场大雪里。 被挖出来的时候,尸骨都僵了。 【作者有话说】:关于三哥之死是在隔壁皇帝那本第49章,宝贝们有兴趣可以重温一下这里是怎么回事哈 第二十八章 赤子之心 “陛下若不派遣镇西侯北上,殉国的就会是兰将军。”子书珏薄唇轻启,“陛下也没得选,不是吗?” “可是终归是朕……”齐珩的语气顿了顿,叹息一声,“也罢,等他凯旋再说吧。” “近日老四的动静越来越大了。”他换了个话头,“怕是这几日就要出手了。” 子书珏敛眸垂首,“早就备好了。”就等他先出手呢。 “嗯。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和朕开口。”许是因为子书珏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着自己,齐珩对他格外大方,“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子书珏抬起头来看向齐珩,“陛下能否替微臣寻一人?”他也不跟齐珩客气,他确实有求齐珩的地方,“一个……很重要的人。” 齐珩疑惑地看着他,他不曾听子书珏提起过什么重要的人,“那人很难寻?” “不难。” 子书珏摇了摇头,“只不过微臣身份受限,这事还需要陛下出马。” “这有何难。”齐珩应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子书珏告退,出宫后不慌不忙地在东街上游荡了一会儿。最近昭王齐淮蠢蠢欲动,他必须做好严密的部署,确保万无一失。 回府的时候已经是薄暮时分,以往这时府上的灯还没亮起,今日却挂满了油灯,宛若白昼。 院子里搬进来了几坛刚开的春海棠,赏心悦目极了。 子书珏愣了愣,不明所以地往里走。 齐渊坐在圆桌边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精致的红色同心结,读着笺上的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嘴里喃喃道,脸上的喜悦快要溢出来。 子书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这架势像是又成了一回亲似的。 “阿渊,你在做什么?” 齐渊转过头来看他,将同心结收纳在木盒里,随口问道,“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在晨阳殿呆得久了些。”子书珏揉了揉眼睛,“今日怎么了,好大的阵仗。” 齐渊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他,“你最近真是忙糊涂了。” “啊?”子书珏甚少露出这么疑惑的神情,脑中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没能回忆起来今日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接过了盒子,拿起了方才齐渊在手中把玩的同心结,“这是何意?” 齐渊敲了敲他的额头,“今日是你生辰,你竟然忘了。要不是我问了管家,这日子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 子书珏恍然大悟,随之扑哧一笑,“我从来不过生辰,也不怨没想起来。” “生辰怎么能不过。”齐渊随手折了一只海棠,“一年就一次。” “殿下每年都过生辰?”子书珏心里暗自记了下来。 “不是,我也没过过。”齐渊将海棠也放在了子书珏的掌心,“因为我没有,所以我不想你也没有。我盼着有,却没有人记着。我怕来日你想过生辰的时候没人记着,所以就擅作主张操办了。” 子书珏怔了怔,他看着齐渊白皙的侧脸,很想亲下去。 但是他忍住了,只是笑了笑。 齐渊抬头看他,“你笑什么?” “我笑我妻——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子书珏环住了他的腰,“殿下,谢谢你。” 齐渊的耳垂爬上了一层薄粉色,“你跟我客气什么。” 【作者有话说】:今天满课,两个quiz一个pre,真的筋疲力尽了,更新有点少,诸位见谅。 第二十九章 拜访兰府 桌上布满了佳肴,都是齐渊平日里观察着子书珏吃得多的菜。今日与往日不同,其中许多道菜都是齐渊亲自下厨做的。 大抵是从小在宫中生存,齐渊比旁人更懂得察言观色,他十分注重细节,所以才对子书珏的口味一清二楚。 不过子书珏得知之后却不大赞成,“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何苦受这累?” “在府上闲得无聊,找点事做罢了。” 齐渊在衡都素来有“病美人王爷”的称号,“病”是假,“美人”却是真。 过去的齐渊在子书珏面前总是横眉冷对、不理不睬的,让人看着也不舒心,总忘了他生得绝色这个事实。 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皇宫又冷有苦,他过去应该不常笑。 不知为什么,子书珏总觉得这样的笑容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 齐渊给他布菜,倒有几分“贤妻”的样子,孕中的坤君看着比从前慈和多了,眉眼间多了几分温顺,少了几分凌厉。 子书珏想,如果以后年年能过上这样的生辰,也是极好的。 齐渊如今已经很少回自己的小院子里,而是夜夜同子书珏睡在一处,有时夜里齐渊烦躁得睡不着,他还会弹曲子给齐渊和腹中的孩子听。 这日子过得舒服,转眼就过了一个月。 齐渊的胎已经快熬过前三个月了,若是他想在这段时间和子书珏成契也不是不行。 “昭王最近准备逃到希兰国了。”黎元跪在地上,垂首禀告,“大抵就是这两日。” 齐渊端着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又心烦意乱地放下。 “他若是能继位,本王就该回南梁了。” 他和昭王暗中一直保持着联系。 明面上他是自己的四哥,私下里两人还是合作关系。 齐淮母妃的故国是希兰,也是南边的一个大国。希兰不注重血缘宗亲关系,所以身为南衡亲王的齐淮也有权继承皇位。 最近希兰王病重,若是齐淮这时回去,凭着他的谋略和才干,说不定能压倒原定的希兰储君崔承彦,一举继位。 有了希兰的支持,南梁复国指日可待。 黎元点了点头,视线投向了齐渊的肚子上。 “殿下,您的身子……” 齐渊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的肚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日我若称王,他便是太子。” 黎元重重点了点头,嘴里多了几分恭敬:“是。” 其实作为齐渊的人,阿肆他们和黎元他们都不希望齐渊带着这个孩子回南梁。 但是见自己的主子意志坚决,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一个孩子,他们想保,便一定能保得住。 “你随本王去见见兰将军吧。” 齐渊站起身来,走出了这间茶室,“本王有话同兰将军说。” 这一月中,齐渊曾向兰府递过几次拜帖,但无奈兰溪竹总是往宫中跑,所以也没见到人。 这也正常,他三哥下葬追封,西南军等着新将,许多繁琐的事儿,都等着他去操办。 他对兰溪竹还有些好感,临走前怎么说也得见他一次,当是告别了。 兰府还环绕着肃穆的气息,兰溪旌走了不到一个月,兰府上下还没有从悲痛中缓过来。 齐渊见到兰溪竹的时候发现他的神色很差,穿得也单薄,宽松的外衫在瘦削的身影上几乎是能荡起来。 “将军,近日可好?” 齐渊将人搁置了带来的拜访礼,坐在下方问道。 兰溪竹浅浅一笑,笑容中掺着几分勉强的意味,“老样子,劳王爷挂怀。” 齐渊看他这副模样也唏嘘不已,“将军,逝者已去,节哀。” “嗯。”兰溪竹对齐渊也算有好感,虽然之前被他“连累”了然后让齐珩折腾了几次,但是他也没有因为这种事情记仇。“多谢。” 【作者有话说】:周一周二对我来说真是死亡日……都是满课,明日恢复正常量(ps:明天应该要搞事情了) 第三十章 黎元叛变 齐渊不过是来拜访一下兰溪竹,心意到了也就算了。 两人没什么好聊的,齐渊尚且在孕中,不宜忧思过度,在外边待了半日就犯困。 这时,兰溪竹的小厮悄悄走上前来,递了一道口谕。 “将军,陛下有召。” 齐渊面色一变,“那便不叨扰了。” 听到齐珩召见,兰溪竹的眉眼却像是突然舒展开了似的。不知是不是齐渊的错觉,他感觉兰溪竹好像有些欣喜。 他和齐珩是怎么回事…… 齐渊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脑海里不过疑惑了片刻就没再想了。 只不过他回去的时候,发现黎元不在身侧。 回到府中,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胸口发闷。 直到傍晚,子书珏行色匆匆回府,齐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将军被俘,齐淮叛变出逃。” 兰溪竹被俘了? 齐渊瞪大了眼睛。 子书珏匆忙之中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佩剑离开了。 不过临走前他还是多看了齐渊几眼,替齐渊整理了一下衣襟。 子书珏对着他身边的阿肆吩咐道:“照顾好你家王爷,这次事处紧急,我可能要晚两天回来。” 齐渊处于震惊之中,他的视线随着子书珏的离去越来越远。 他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他心里有个预感,这可能是他和子书珏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子书珏说要出去两日,这段时间是他逃跑的最佳时机。只要他走出相府的大门,马不停蹄地往衡都城外行一日,子书珏就没有机会再找到自己了。 齐渊呆坐在那好一会儿,然后唤着阿肆:“去把黎元找来。” “是。” 可是一直到晚上,出去的阿肆都没能找到黎元。 齐渊拧眉道:“他人去哪儿了?” “奴才在西大街找到了黎元留下的信。”阿肆犹豫着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殿下,黎元跟着昭王齐淮走了。” “你说什么?” 齐渊差点捏碎了手里的被子。 “黎元在信中说,要跟着齐淮到希兰去,他还说……今日兰将军遇劫一事是他相助,不然齐淮无法顺利逃脱,殿下要杀要伐等着南梁复国大业成了之后,届时他死而无憾。” 怪不得他今日从兰府出来后就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齐渊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吓得身边的小五连忙握起齐渊的手查看。“殿下息怒。” “他竟然敢叛主!”齐渊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擒的是谁吗?是救了本王两次性命的兰溪竹!我的属下就这样回报我的救命恩人吗?” 阿肆抿了抿唇,将那张信纸收了起来。 其实上边更过分的话都有,比如说……说齐渊感情用事,会坏大事。 自从他们得知齐渊想要留下腹中胎儿之后,阿肆他们就猜到了齐渊不仅舍不得这个孩子,还舍不得子书珏。 可是身为一个帝王,怎么能够如此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殿下不再是从前的殿下了。 黎元叛了,阿肆他们同样不好受。 但他们其实是更心疼齐渊一些……因为他们知道,齐渊注定是要爱而不得的。 【作者有话说】:我好像高估我自己了……我有罪,这个周末一定好好存稿 第三十一章 你要去哪 “殿下,最迟明日我们就该走了,接应我们的马车已经到城外了。” 齐渊被兰溪竹被劫的事情烦得茶不思饭不想,听到这句话更是胸口发闷。 他点了点头,“嗯,去做吧。” 这次算是他对不起兰溪竹,有朝一日能再见面的话再好好弥补吧。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 齐渊环视了自己的房间一圈,这是他和子书珏朝夕共处了小半年的地方,他马上就要离开了,而且此去一行便是永别。 齐渊怔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阿肆道:“拿笔来。” 其实他本来是想带着子书珏走的。 但是还没有等他攒足勇气开口,对方就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绝佳机会,一个逃跑的机会。 就算他开口,得到的答案也大概是令自己失望的。 子书珏是南衡的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多少达官贵族上赶着巴结他,他都不在乎他们提出来的那点利益。 而齐渊不过是个小国的继承人,命运尚且未定,拿什么能换来子书珏在南衡的大好前程? 或许趁早断了念想才是他们的最好结局。 齐渊提起笔来写了一段话,然后把信纸对折,塞进了一个信封中。 他缓缓站了起来,又将它塞进了枕头下面。 这是他对子书珏的亏欠,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亏欠。 阿肆不忍看见齐渊如此怅然若失的模样,提醒他道:“殿下,该收拾行囊了。” 其实他们主仆几人在这丞相府要紧的东西并不多,能收拾出来的东西光小五一个人就能拿的下。 齐渊在房中又留了一会儿,捧起了他之前在玉饰店买的和子书珏一对的玉佩。 下面还有一张竹笺,上面刻着三个小字:“共白首”。 齐渊觉得自己的心猛然坠落下去,像有一把钝刀慢慢地磨着自己的皮肉,那是一种无法言表的疼。 子书珏应当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 他们俩在一起共度的时光,如今都要被锁在脑海中,变成一段不能回忆的往事。 齐渊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房中半个时辰才出来。 而外边是整装待发的阿肆和小五,他俩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齐渊。 “殿下,你还好吗?” “我没事。” 齐渊的眼尾还有些泛红,“马车已经候着了吧,我们先离开这里。” 谁都看得出来齐渊并不像一个没事人。 他对子书珏动了情。 阿肆他们自我安慰道,或许殿下到了南梁,见到更多更好的人,就不会再惦记着子书珏了。 几个人刚走到门口,侍卫们就拦住了他们。 阿肆走上前来,斜目一扫,“我们陪殿下出门采置小少爷的衣物,你们也要拦?” 子书珏之前不是都允准齐渊自由出入相府了吗? 这是闹什么呢? 那几个侍卫不为所动,解释道:“大人吩咐,夫人不能出去。” 齐渊心跳空了一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子书珏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大胆!” 阿肆走上前来,“你们家大人拦着殿下不让出去采办东西了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夫人,大人也是担忧你的安危。”那侍卫恭敬地答道。 “若是夫人一定要出去,还请让我们查看一下夫人包里的东西。”另一个侍卫道。 如果刚才只是怀疑子书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那么齐渊现在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子书珏是真的知道自己最近在筹划什么。 小五退后了一步,紧紧地拽着手中的包。但是他周围有七八个大汉立即扑了上来,阿肆和齐渊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按倒在地。 包中的物品一应散落,都是些金银细软和日用衣物。 怎么看上去也不像是出去采购东西要用到的。 倒像是离家出走用到的东西。 齐渊愣住了片刻,跟自己的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反正都要跑了,若说在不行就来硬的。 顾念着身份,这帮侍卫总不会对自己下狠手。 正当齐渊打算抽出怀中的武器护身的时候,耳畔响起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渊。” 子书珏白色的衣角出现在齐渊的视线中。 他眼神疲惫,发丝也有些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语气危险,低沉中夹杂一丝胁迫: “你要去哪儿?” 第三十二章 你滚出去 齐渊心尖一颤,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后退了两步。 子书珏却一步步逼近,两个人的距离不断缩短,直到子书珏抓住了齐渊的肩膀。 “你想去哪儿?” 他又问了一遍。 一旁的阿肆推开了子书珏,抽出怀中的长剑挡在了齐渊的前面。 子书珏踉跄了一下,随后站稳住,面无表情地看了一样这主仆三人。 他眼神中不见一点波澜,好像真的不在乎似的。 但是齐渊能感受得出,他在酝酿怒火,或者说……在掩饰怒火。 “殿下,我只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你就想逃了,你要去哪儿,南梁吗?”子书珏又慢慢地走上前来,阿肆本来想拦住他,但是被齐渊缓缓地推开了。 “殿下……” “你退下。”齐渊答道,这是他和子书珏的私事。如果子书珏不让他,阿肆是打不过他的,没有必要用这件事去惹怒他。 况且他心里是有愧疚的。 不告而别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子书珏突然回来让齐渊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可能短时间不能离开相府了。 若是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他是有孕之身,怎么平安无事地逃出戒备森严的相府呢? 齐渊的手无意间覆上了自己的肚子,他看着子书珏,启唇道:“子书,总有一日本王要回去的。” 子书珏的目光瞬时变得充满了戾气:“殿下是不是糊涂了?南梁已经灭国了。” “不是不能复国。” 齐渊淡淡地回答他。 “那殿下认为我能放你离开吗?”子书珏勾起一抹唇角,苍白的肤色衬着殷红的唇,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子书珏,你关不住我。” 齐渊深呼了一口气,“今日被你撞见是我倒霉,回去吧。” 他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他这语气,分明是还想着逃呢。 子书珏走上前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可谓不大,“殿下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你要什么解释?”齐渊甩开了他的手,“你没有和我终身成契,我们除了一个婚约以外没有任何束缚!你是乾君,应该知道……不成契,咱俩什么都不是。” 子书珏的怒火已经堆到胸口上了,他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忍不住爆发。 “殿下,我不想伤害你,你别逼我做出什么我控制不了的事情。” 齐渊身子僵硬了片刻,退后了一步,转过身去,“我今夜去自己的院子里睡。” “我已经给殿下的院子增派三倍的看守了。” 子书珏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如果殿下想要确保安全的话,还是跟我一起睡吧。毕竟我手里的人没有分寸,伤了你和我们的孩子就不好了。” 齐渊气得握紧了拳头,他木头似的转过了身子,瞪着子书珏,一字一句道:“子书珏,你敢威胁我?” 他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管了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要走了吗?既然都猜到了,还做出这么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干什么?” 齐渊继续冷嘲热讽道:“所以现在就装不下去了吗?” 他俩才好了几天,又要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了。 子书珏闭上了眼睛,“殿下,我不想让你走。”他不顾齐渊的反对,将人打横抱起,直接抱去了自己的院子里,“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吧。” 齐渊没有挣扎,只是在他的怀中冷漠地问了一句:“子书珏,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是我的妻子。” 子书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留我是为了什么?” “殿下,我总不能让你和我的孩子流落在外吧?你这是叛国,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南衡的人。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也不会告诉陛下,你别再尝试离开了。” 齐渊不重不轻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子书珏,你混蛋。我之前说过我以后可能要回南梁,你当时答应我……” “我是答应了,但是我现在反悔了。”子书珏说得理直气壮,表情甚至有一些扭曲,“殿下,我现在很喜欢你,你别离开我。我绝对不允许你带着我的孩子在外面造反。” 齐渊想笑出来。 他这几句话都没离开“他的孩子”,他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方才他那句“我很喜欢你”的语气,跟对一只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子书珏,你不喜欢我。”他感受不出来这种喜欢,就好像是对一个漂亮的木偶,而不是自己的心上人。 “你什么时候能放过我。” 齐渊几乎要挤出眼泪。 子书珏抱着他的脚步顿住了,他似乎失去了耐心,于是慢慢吐出了几个字: “等到生完孩子,你愿意做什么做什么。” 齐渊的瞳孔睁大了几分,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一句话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杀伤力。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层薄霜冻住了,又冷又麻。 “你喜欢男人,但是必须找个坤君,因为你需要孩子,是吗?” 所以说子书珏对自己好是为了孩子? 子书珏不置可否,“你愿意怎么理解怎么理解。” 他踹开了房门,把齐渊正面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然后锁上了房门。 子书珏慢慢地脱去了自己的外袍,露出了一截中了箭的肩膀,那肩上有个血洞,看起来有些可怖。 刚才抱着齐渊一路走过来,那伤口又渗出了一些血。 “殿下,我这两天去救兰将军受伤了,你不心疼吗?” 齐渊别过了头去。 “子书珏,你滚出去。” 第三十三章 让他心寒 “殿下,你难道不想听听我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吗?”子书珏慢慢地靠近他,压住了他,“我很想问问,兰将军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子书珏锐利的目光射向了他,“皇上根本就没有下达让兰将军往西街走的口谕,但是兰将军是在那里遇到齐淮的,我很想问问,你是不是当真没有心,兰将军好歹也算是救过你两次,你竟然这么害他?” 这语气让齐渊心口发颤,他想要推开子书珏,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动他。 “我已经调查过了,那天兰府唯一的异象就是你带着自己的下属去拜访过,难不成你想要否认,这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照常理说,兰府的下人中混入奸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谁都知道要进兰府必定要经历重重筛选,有时候还会撤走一些身份可疑的人。更多的侍卫都是从军部直接调上来,都是兰溪竹的亲信,怎么可能做出背叛兰溪竹的事情。 如果子书珏猜的没错的话,通风报信的人应该是齐渊身边的人。 子书珏一直都知道齐渊曾经和昭王齐淮有勾结,没想到这次都帮到这个份上,甚至不惜残害自己的救命恩人。 齐渊心里发虚,一方面是这件事情确实是他属下做的,一方面是子书珏着质问犯人的语气。 原来自己在他的心中这么不堪。 原来在子书珏眼里,他就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抛弃任何礼义廉耻的人。 “子书珏,你放手!” 齐渊冲着他喊了一声,他也不想去解释什么。 这件事情是他对不起兰溪竹,但是他没有道理去跟子书珏低声下气地道歉。 “殿下,你知道这箭是谁射的吗?”子书珏也不想去跟齐渊争辩什么,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伤口,那里渗出了鲜血,“是齐淮手里的人,殿下怎么也算是帮了昭王,这伤难道不算有你的原因吗?” “你想要我干什么?”齐渊瞪着他,“是齐珩让你跟着一起去的,你也算是为皇帝立了功,你不就是想要在他面前出风头吗,这不是如了你的愿吗?” 两个人之间的误会似乎很深。 子书珏眯了眯眼睛,“对啊,是我邀功心切,陛下也确实心疼我的伤口。” 他站起了身,“看来今晚我们不适合说话,殿下还是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在相府过日子吧,别想着有的没的了。” 子书珏看着似乎是憋着怒火,他扭过了头,冷哼了一声,“殿下还是好好看着孩子吧,若是孩子没了……”他顿了顿,似乎也想不出来什么威胁的话,“你好自为之。” 不过这样的话已经足够让齐渊心寒了。 他呆呆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第二日,齐珩下旨,在塞北寻找一名男子。 那是一个首领的儿子,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北狄很多人都忘了他们这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北狄人刚输了一仗,现在是必须像南衡妥协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就交出了齐珩要找的人。 第三十四章 去见津南 城郊的院子有些旧了,但是气派得很。这儿前两日送进了一个大人物,听说是陛下亲自派人护送的,吃穿用度上边都仔细得不得了。 不过人送进来了之后就没人管了,看上去是个贵气公子,身娇体弱的,身边好几个人照料着。 子书珏刚下朝,乘着相府的马车来到了城郊的院子里。 他丝毫都不遮掩——若是有人识得马车上的标识,就知道这是右相大人的马车。 “公子可在里面?”他掀开车帘问道。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跪在下边,“公子刚用过午膳,正歇息呢。” 子书珏点了点头,“前边带路。” 他这次救兰将军有功,陛下直接许了他一个愿望。虽然到底让齐淮给跑了,但是相比于兰溪竹,齐珩更在意后者的安危。 院子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应有尽有,比衡都中许多官臣的院子都要气派些。 他让齐珩寻找的津南王子就在主院的卧房睡着。 子书珏悄悄走了进去,没有吵醒他。 他用手掀开了遮住津南半张脸的薄被,眼神一瞬间的僵住了。 这模样和齐渊得有七八分相似,但是身子看着比齐渊还弱些。 “津南王子是早产儿,王妃怀王子七月就产下了他,于是王子的身子格外弱些。” 这是津南带过来的下人在说话。 这下人还会说南衡话,虽然有点拗口。 “嗯,是瘦了点。” 子书珏帮他掖了掖被角。 两个人的谈话吵醒了刚睡醒着的津南,他呢喃了两声,然后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向后倒去。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别害怕。”子书珏温柔地用北狄话说,“我不会伤害你。” 他这北狄话不像是半道上学的,反而十分地道。 连身边的几个下人都惊住了——这南衡的文官竟然如此多才多艺吗?竟然连他们国家的语言都学去了。 津南这才放松了戒备。 他不会说南衡话。 前两日他父亲将自己送走,甚至不告诉自己为什么,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院子里了。 “你是谁?”他目光怯怯地问道。 子书珏有片刻的恍惚,其实面前这人长得不像北狄人。北狄人一般虎背熊腰野蛮粗犷,肤色是黑黄黑黄的,很少有他这样肤色白皙还十分瘦弱的。 是个坤君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和仪。 他这样的外貌在北狄都不好找媳妇。 不过子书珏可不是北狄那样粗野的审美,他看着面前的津南,心里喜欢极了。 他的脸像齐渊,可是不会像齐渊那样张牙舞爪的满身长刺,对自己总是一点不客气。 子书珏喜欢温顺的。 “我是南衡的右丞相,你不用害怕。”他轻轻把手放在了津南的背上,见他没有躲开,喜悦道:“你现在这里住几天,过几日我把你接到相府。” 津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不了解南衡的官僚制度,自然不知道右丞相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面前的人生得好看,应该不会像是害人的。 第三十五章 不会休弃 子书珏从城郊的院子里回来之后没有立马回到丞相府,而是去皇宫见了一趟齐珩。 彼时,齐珩正在与自己的兰将军温存。 兰将军前几日在齐淮手里受伤了,齐珩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生怕弄疼了他。齐珩的手里拿着一碗虾仁粥,一口一口地喂给兰溪竹吃。 子书珏是来得不巧了,正好赶上这一幕。 他清了清嗓子,咳了咳声。 “陛下,微臣子书珏求见。” 齐珩放下手里的碗,严肃道:“进来。” 兰溪竹的脸有些烧红了,他现在还不能适应在外人面前和齐珩这么亲密,于是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齐珩一把按住。 “别乱动,你伤还没好。” 子书珏刚进来就是两个人“含情脉脉”的模样。 他有些尴尬地又咳了咳,“陛下,您托微臣办的事情已经查好了。” 齐珩淡淡地点了点头,“嗯,什么情况?” “不是旁人所为,而是齐淮手里的人,混进了兰府通风报信。” 子书珏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只有齐珩怀中的兰溪竹眼神中有些晦暗不明。 “这么说是你府上的问题?”齐珩低头柔声问向兰溪竹。 “微臣不知……大抵是吧。”兰溪竹别过了头去,“陛下别查了,微臣没有什么事情。” “就算没事,朕也要让害你的人尝到教训。”齐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想起前几日的事情,若是他和子书珏晚到场一会儿,那么兰溪竹的下场就不得而知了。 齐淮就是一条疯狗,他迟早要制服他。 “好了,今天在皇宫中待得也久了,再待下去微臣大哥又要起疑了。”兰溪竹跳下了齐珩的怀抱,“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吧,微臣先行告退。” 齐珩的眼神中还有些许不舍,不过碍着子书珏在场,他也不敢说出什么酸话,他的唇微微翕动了一下,还是摆了摆手,“你去吧。” 兰溪竹行了一个退安礼。 子书珏见状也弯腰道:“微臣也告退。” “嗯。”齐珩倒是不在意他,不过多心地问了一句,“津南朕已经让人带过来了,现在正在南衡城郊的一个小院子里,你应该已经去看过了吧?” “看过了。”子书珏顿了顿,“多谢陛下。” “无妨。”齐珩摆了摆手,“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宁王?” 看子书珏这架势,应该是相中津南王子了。既然能把他接入衡都,就不会放任他一直在外。 不过他家里还有个正妻,还是皇室的人,面子上也过不去。子书珏此举和养外室有什么区别,被人发觉出来那就是在打皇家的脸。 “臣不想将他休弃。”子书珏沉声道,“他为微臣怀了孩子。” 齐珩拧眉道:“他心气高,怕是容不得旁人。” “微臣自有打算。”说是有打算,其实子书珏也不知道该如何跟齐渊解释。 放在三月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津南。 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如果齐渊从他的身边消失……他好像接受不了。 第三十六章 不会亏欠 子书珏从晨阳殿出来之后发现兰溪竹还没走,似乎是故意留着等他。 他知道兰溪竹心里有疑问,于是阔步走上前,向他先行了一礼。 子书珏的官位品阶比兰溪竹高,他可受不了对方的大礼。 “子书大人这是何必?”兰溪竹将他扶了起来。 “在下感谢兰将军,没有拆穿在下。”子书珏缓缓解释道。 兰溪竹扯了一抹嘴角,“不是宁王殿下做的,我心中有数。”他并非圣母,若真是齐渊想要害他,兰溪竹不会手软。 子书珏微微一怔,“他惦念着将军的救命之情。” 兰溪竹不置可否,只是甩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虽然我不了解宁王殿下,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个重情义的。”正因为缺,所以才珍视。“子书大人既然心中有了旁人,怎么还要求娶宁王殿下呢?” 他是他废了好大功夫才求来的,怎么这般不珍惜呢? 子书珏这才明白了,方才这人对自己的不满来自于何处——他负了齐渊。 齐珩将兰溪竹留在身边,什么都讲与他听,兰溪竹知道这件事子书珏并不觉得奇怪。 其实他也很难解释,毕竟当初他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人真的能找到津南,他还以为那个人会一直留在自己的回忆里。 找不到本人,找个替代品也是好的。 齐渊那眼神,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确实很像津南。 兰溪竹久久等不来他的答话,语气更冷:“子书大人见过人了,可还中意?” 子书珏垂下了头。 中意不中意的他说不上来,他只是感觉没达到自己的预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其实宁王殿下很在乎……大人与他的这个孩子。”兰溪竹撇过了头去不再看。 其实他看得出来。 齐渊造访兰府的时候后,无时不刻不将手置于自己的小腹上,整个人的眼神都是柔和的。 虽然还没有显怀,但是齐渊对腹中胎儿小心翼翼,就怕出了问题。 他俩的情况跟自己和齐珩的不同。 兰溪竹和齐珩是不知道对方的心思,而齐渊是彻彻底底的痴心错付。 齐渊那样傲气的一个人,怎么甘愿当影子。 他又不比津南差在哪里。 此话一出,子书珏颤了颤身子。“将军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希望你别做后悔的事情。”兰溪竹太清楚这是什么滋味了,他抿了抿唇道,“宁王殿下也是个可怜人,子书大人要是有心的话,等他产下孩子再告诉他津南的事情吧。” 坤君怀孕本就辛苦一点,若是再受到什么刺激,怕是会动了胎气。 最惨的结局是一尸两命。 “据我所知,津南不是坤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留宁王在身边的最后理由了,不过你们俩好歹也夫妻一场,别闹得太难看。” 子书珏握紧了拳头。“我不会亏欠他的。”他能补偿给齐渊他能给的一切。 兰溪竹冷哼了一声,甩开自己暗红色的披风,嘴里轻吐出几个字:“你已经亏欠他了。” 而且他一辈子都还不上。 第三十七章 三日囚禁 子书珏脑子有点乱,向来清醒的他,竟然糊涂了一次。 他把齐渊关了三天了。 关在子书珏和他的卧房里,除了吃喝拉撒以外,任何人不得窥视,他更不能离开那间屋子。 子书珏自己也没有去看过他一眼,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愧疚。他这几日宿在书房,常常会从梦中惊醒。 这一天晚上,他梦见齐渊小产,孩子没保住。原因是齐渊知道了津南的存在,然后冲上去想要扇自己一个巴掌,人还没够到就倒在了原地。 身下是一片殷红。 子书珏害怕极了,他想要抱住齐渊,可是津南又在他身边瑟缩着身子看着他。 子书珏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如遭梦魇。 他披上了外衫,匆匆离开了书房,走向了自己的院子。 深夜里,想必齐渊已经睡着了。 他就远远看一眼,看到他平安无事就好了。 寝房内灯火通明,房外站着两个下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子书珏看着生气,这吓人也危险太敷衍了事了,值班的人哪有睡着的,万一齐渊出了点事情怎么办! 他的手有点发抖,却不好留情地扇了左面那人一巴掌,把右边那人都惊醒了,吓得一激灵。 子书珏扯了扯嘴角,“我来这么久都没发现动静,睡得挺沉啊。” 那两人下破了胆,立马跪下来。 他们近日听说夫人已经不得宠爱了,老爷是想要让齐渊自生自灭的样子,怎么还会突然来查岗? 子书珏踢开了他俩,“去管家那把最近的薪水领了吧。以后别让我在相府里看到你俩。” 还没等下人说什么,里面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子书珏,你和下人置气做什么。” 子书珏听得心头一紧。 他翕动了一下嘴唇,没见屋里有动静,就自己打开了房门。 房门内,齐渊坐在一张小圆桌身边,正在绣着什么东西。 看上去大概是小孩子的衣物。 子书珏松了一口气,还好齐渊心里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子书珏关上了房门,视线落在齐渊有些苍白的脸上。“阿渊……” “和离书本王已经拟好了。” 齐渊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从针线筐底下掏出了一份泛黄的册子,上面三个大字格外醒目——和离书。 子书珏呼吸一疼,他的唇颤着,从未如此心慌过,“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和离?” 他扑腾一声坐在了齐渊的身边,“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也喜欢这孩子,是不是?”他拽着齐渊的胳膊,把人拽得生疼,“你以后难不成要一个人养他?” 齐渊挣开了他的手,一脸决绝:“子书珏,你要点脸吧。” 其实当他知道子书珏只把自己当成生孩子的工具时,他有过打掉孩子的想法。 他无数次盯着针线篓里的剪刀,只要一刀下去,那么小的孩子肯定没了。 可是太医说它已经快四个月了,虽然肚子还没怎么大起来,但是已经开始成形了。 齐渊心软了。 他决定不用剪刀捅死这个孩子,而是拿起一旁的针线,打算给他做一个针线帽。但是他不善女红,手已经被扎了好多窟窿了。 他这几天肚子有点疼,不知道是忧思过度还是孩子都在抵触他这么难受的原因。三天没出房门,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憋出病来。 连孩子都心疼他,面前的这人却不会。 第三十八章 二人相见 子书珏执起齐渊的手,仔细查看了一番,心里莫名地抽疼:“阿渊,你别跟我闹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 “以前哪样?” 齐渊冷冷地看着他,“子书珏,我从前只觉得你有点坏,谁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若是早知道…… 他一定不会这么委曲求全嫁给子书珏。 他总以为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自己还怀了他的孩子,就算刚成亲的时候无情,这会儿也该有情了。 可惜不是这样。 齐渊现在是自知没有本事能够捂热子书珏这块冰冷的石头,或许这样的人根本就学不会怎么去爱别人。 他真是太糊涂了,才将自己的身心交给了这么一个人。 齐渊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将针线迅速收好,“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子书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子有些干哑。“我想跟你一起睡觉。” 齐渊阖上了眼睛,“我怀孕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子书珏站起身来抱住了他,“我就想跟你抱在一起睡一觉,这几天我在书房睡得不好,经常做噩梦。” 看啊,他又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眼神,用那种怜人的语气,仿佛别人欠了他什么东西似的。 放在以前齐渊绝对会心软。 但是现在不会了。 他大力地推开了子书珏,低声吼:“你能不能别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 老是骗他、骗他! 齐渊看起来就这么像冤大头吗? “求你了……” 子书珏很会装没错,但是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低声下气过。他总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挽回齐渊的话,他总有一天会后悔。 前两天在齐渊面前放狠话的子书珏似乎消失了,要不是见过他那副冷血无情的模样,齐渊真的要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明天,放我出府半天。” 齐渊毫无感情地开口道。 他在跟子书珏商量条件,左不过是一起睡一觉,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已经被关了三天,这些日子分外难熬,再不出去见见太阳,他怕自己真的疯了。 子书珏的手指轻轻蜷缩在一起,他垂着头,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府上的侍卫得跟着。” 齐渊好笑地看着他,“你害怕我逃走?你放心,我的侍卫,我的下人,我的行李通通在府上,我不像你一样没有心,我走的时候一定会带上他们。” 虽然这是嘲讽的语气,但是子书珏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齐渊的人还在,他就能够拴住齐渊。 子书珏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辈,“还是带着吧,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齐渊没有再理会子书珏,而是自己走到了床边脱靴睡觉,身后的人也跟着过来了。 子书珏如愿以偿地和齐渊在一起睡觉了。 而他答应给齐渊的“半天自由”也没赖掉,齐渊也如愿以偿地出门了。 刚打开相府的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左顾右盼的瘦小少年,仿佛是来寻人的。 寻人,怎么会寻到右丞相府? 第三十九章 推推搡搡 齐渊本来想当做没看见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但是偏偏在路过他的时候,那人转过身来和他对视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齐渊的脚步跟灌了铅似的,一点都挪不动了。 这人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齐渊呆呆地愣在原地,感觉自己浑身都没了力气。 这人是哪里来的,怎么会出现在相府门口? 为什么这人长得和自己这么像?是不是和子书珏有关? 那人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后退了两步。他身边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是会讲南衡话的人。 “请问,右丞相大人子书珏是住在这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灌进了齐渊,这话的内容让齐渊心里一紧。 齐渊抓了抓自己的衣角,手心甚至开始冒汗。 “你是什么人?” 这是他当下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位是津南王子。” 中年男人似乎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绕是看见了齐渊与津南这么相似的面容也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他是塞外人。” 齐渊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他也猜到了几这人的大概身份,他疑惑这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们为什么会来在这里。” 齐渊只觉得自己现在咽下的口水都是苦的。 “大人前几日将津南王子从塞北接来,一直放在城郊的院子里不理会。王子最近有点烦躁,所以想亲自过来找大人。” 听到这个答案,齐渊差点昏过去。 子书珏总是能做出一些他想不到的事情来伤害自己。 这是找了个替身?还是说他齐渊才是替身? 面前这人温软得跟个小白兔一样,看着不像是会发脾气的。那双无辜的眼神惹人怜,瘦小的身影更让人想要抱住他,告诉他别害怕。 “他住在城郊多久了?”齐渊望向津南身边的那个男人。 “很久了,在此之前,子书大人也已经寻了津南王子很久了。” 齐渊阖上了眼睛,轻轻闻了闻他的味道。 没有任何味道,是一个和仪。 短短几息功夫,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一个能让他心如刀割的猜测。 他垂下了头,望着自己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只觉得可笑无比。 孩子,爹爹到底该不该让你出生呢。 他眼前一昏,差点倒了下去,还是站在他身后的侍卫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 “夫人!” 津南看了身边的中年男人一眼,眼神中有些恐惧。 “别怕,这是子书大人的正妻。”那男人用北狄话向他解释道,“殿下只需要等待子书珏大人来就好了,他不可能不给你名位。” 男人抬了抬下巴,“看到他和您有多像了吗,他只是一个替代品。” 津南点了点头,想要走上前去扶起齐渊。 齐渊只是有点晕,摇了摇头就清醒了过来,见他伸手,还以为对方是要碰自己的肚子。 “滚开!” 他将人推开了,但谁知这人身子那么轻,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 津南掀开了自己的衣摆,发现膝盖上磕坏了,破了一大片皮。 不巧,子书珏刚刚下朝回来,正看见自己府上这一幕。 “你们在干什么!” 子书珏迅速地跑上前去,官帽都摇歪了一点。 “阿渊!” “啪!” 他本来想扶齐渊一把,却被人打了一巴掌。 第四十章 真实面目 子书珏还没有反应过来,齐渊就已经开始眉头紧皱。 “啊……” 他低声唤了出来,明显是痛苦的隐忍。 齐渊动了胎气。 子书珏心跳都快停了,他颤抖着手将齐渊打横抱起,临走前狠狠剜了津南身边的男人一眼。 他向周围的下人吼道:“还不快去找医官!还在这边傻愣着什么?” 整个丞相府都变得鸡飞狗跳了起来,许多人不明所以,只知道大人大怒,夫人似乎有滑胎的迹象。 “阿渊,阿渊……” 子书珏握着齐渊的手,嘴唇翕动着,似乎只有紧紧抓住他才能缓解心里的不安。 “拿着我的腰牌,去宫中请苏贵妃,她颇通医术,快去……” 子书珏扯下自己腰间别着的铜牌,身上的朝服都几乎被汗浸湿。 身边的侍卫忙不迭地接了过去。 而此时,津南转着眼珠,愣愣地站在门外。他的手指绞着衣袖,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而他身边的男人跪在寝房外,等着子书珏的质问。 齐渊早就已经晕了过去,面色发白地躺在床上。 子书珏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或许早在把津南接近衡都的那一刻起,他的初衷就没有意义了,他的所有期盼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津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是谁让他出现在齐渊面前的! 直到医官到来,子书珏才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寝房,目光冷厉地盯着跪在下方的那个男人。 “扎格,是谁让你带着他寻到这边的?” 或许是子书珏的目光太凶了,津南站也站不稳,也跟着跪了下来。 子书珏深吸了一口气。 这件事中,津南是无辜的。是他非要把津南从塞北接过来,却又对他不理不睬。 子书珏心中忍不住地泛酸,他这些天来究竟在做些什么。 “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他。”津南用北狄话讲道,手里还比划着。 子书珏闭上了眼睛,“过几天我会派人送你回去,你先离开这里。” 谁知这话一出,津南的目光立马变得恐惧起来。 “我真的……” “好了,不用跟我解释。”子书珏摆了摆手,“你先回去。” 子书珏又将目光放在了跪在地上的男人身上,“你要是非要跟我耍什么心眼,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向后招了招手,“把他俩安顿好,关起来。”他现在暂时还没有心思审他。 直到他俩被侍卫带走关在一起,津南才冷下了脸:“不是说,齐渊正妻只是我的替身吗?” “对不起,殿下。” 扎格跪向了津南。 “我刚想起,这位大人是什么人。”津南垂下了眼眸,“当年我不过是在马房里给他送了几天水,他就记到了现在。” “殿下善良,自有回报。” “可惜父王太偏心了,宁愿把王位传给一个私生子,也不敢得罪南衡皇帝,把他亲儿子送到南衡来。”津南抓住了身边的一把珠子,硬生生踩断,“把我送来了又想送回去,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若是被退回去,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在穆真旗见人。 他太懂的怎么往上爬了,当初他就是靠着这本领害死了自己所有的兄弟,成为父王明面上唯一的儿子。 子书珏最开始见他的时候,觉得他没人管教,衣衫破旧。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花了多长时间爬到了能吃饱穿暖的地位。 他最过不得下等人的日子,他也不能容忍别人让自己再过上下等人的日子。 “找个人打听一下,大人的正妻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津南眼里哪里还有那股无辜劲,分明是满满的算计和精明。 【作者有话说】:发现最近宝贝们有点激动,别激动哈。 后面还有一个孕期彻底成契,然后就开始彻头彻尾虐子书了。(提前打招呼保住作者够狗命,放心子书肯定有报应) 第四十一章 齐渊心死 不知过了多久苏未辰才从宫中赶过来,到的时候他满头都是汗水,凤钗晃得叮当作响。 “出了什么事?” 苏未辰开口就是男声,都来不及换声线。 “齐渊他动了胎气。”子书珏艰难地开口道,“求你。” 那眼神中包藏着千言万语。 苏未辰打底也是知道这事紧急,匆匆点了个头就奔向了寝房里。 里面的医官刚走进来,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有些惊愕地看着面前珠钗满头、金锦华服的昳丽女子。 “丞相夫人如何?”苏未辰问道。 “孩子保住了,不过夫人还有些虚弱……” 苏未辰松了一口气,身后跟着的宫女也退到了一旁。 其实子书珏是关心则乱了,齐渊的情况还用不着他妆都没换从宫里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身后的子书珏听见了这番话,瞬间走上前来紧张问道:“我现在想见他。” 那老医官有些惶恐地说道:“夫人刚醒过来,现下虚弱得很,大人还需小心些……” 子书珏匆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几乎是跑进了寝房,看见了面色苍白的齐渊。 “阿渊……” “子书珏,你是什么人?”齐渊的嘴唇都发白,“那个王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弱得让人心疼。 绕是到了这个份上,他都还想听听子书珏的解释。 “阿渊,你听我说……”子书珏只觉得心虚无比,迫切地想要掩饰什么,却发现现在的他在齐渊面前根本就无处遁形。 他甚至不忍心开口撒谎。 见子书珏白天都找不到借口,齐渊的右眼角滑下了一滴清泪,“你走吧,我想静一会儿。” 子书珏的内心慌极了。 “不是,阿渊……” “你想我听你说什么?你自己都难以开口。”齐渊始终背对着他,声音带着些哽咽,“你很久之前喜欢那个北狄王子,你从接近我到娶我再到不择手段让我怀孕,都只是因为我像他,是吗?” 齐渊抓着枕头,似乎要把它扯烂。 “子书珏,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从现在开始滚出我的视线……”齐渊不想自己双目通红的样子被这个男人看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会离开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关住我。” 他当然可以成全这个狗男人。 他也可以忘记自己被当成替代品的事实。 他是齐渊,不是什么可怜巴巴的弃夫,更不是摇尾乞怜能容忍和别人共侍一夫的大度人。 他是南衡宁王,是未来的南梁君主。 子书珏怎么敢把他当成别人的影子。 齐渊承认自己这次确实是伤心过了头。他真心相待的人,一直以来都藏着这种肮脏的心思。 齐渊没有给子书珏留一分余地,事实就是事实,被他无情地坦然陈述。 “阿渊……”子书珏只觉得自己狼狈极了,“我对不住你,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甚至跪在了齐渊的床边,“我不会留他在府上,我会给他送回北狄,你就当我糊涂了一回。” 男人能糊涂一回,就能糊涂无数回。 齐渊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你要是再不出去,我不确保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事到如今,他只能用这件事情威胁子书珏。 不管对方在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如果他自残,对肚子的孩子总是无益的,子书珏肯定在乎孩子。 真心悔过也好,只在乎他的孩子也好,齐渊只想让他消失。 齐渊对子书珏没有期待了。 他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了。 第四十二章 缓兵之计 “殿下,您多少吃口饭。” 阿肆可怜兮兮地端着碗,望着背坐在自己对面的齐渊,“就算是为了小殿下。” 齐渊望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皮,惨白的脸上勾出了一个笑容。 他要忘记——这个孩子是子书珏的骨血这个事实。 以后到了南梁,他就是自己唯一的孩子,跟子书珏一点关系都没有。 齐渊接过了碗,嘴唇微微张开,“我们离开这里吧,带着小五,一起。” 阿肆重重地点了点头,“殿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齐淮的人明晚就会来接应我们。”阿肆靠近了些,附耳道。“南梁军正埋伏在淮河和卢江附近,等着迎接殿下。” “嗯。” 齐渊点了点头。 “那右丞相那边……”阿肆犹豫道。 “不用担心,”齐渊面无表情,“他这人心软,不过就是不喜欢我跟他对着干,实在不行,我顺着他来就是了。” “殿下如此委曲求全……” 正在此时,子书珏推门走了进来。 “阿渊,我让膳房给你做了一道莲子粥,你要不要尝一尝?”现在还是春天,弄到这样一碗莲子粥相当不容易。 子书珏为了讨好齐渊,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齐渊给阿肆使了个眼神,示意让他退下。 “子书珏,津南走了吗?” 子书珏闻言一愣,似是不知道他会开口问这个问题。“马上。” 他坐到了床边,“我已经让人派车来接他了。”子书珏紧紧地握着齐渊的手,眼中有希冀,“阿渊,我把他送回去了,你别跟我闹脾气了。” 齐渊挣开了自己的手,“子书珏,我思虑了一晚上。我不能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回到南梁,所以孩子我会还给你。我想给你做一笔交易,我给你生孩子,你放我走。” 子书珏一愣。 “反正我也只比津南强在这里了。”齐渊望向他,“你要是不同意,我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的孩子。” 子书珏的呼吸猛然急促了几分,“我同意。” 待他临盆还有半年时间,只要能把人留住,没有什么是不能想的。 只要齐渊愿意和自己在一处,子书珏相信他能让齐渊心软,最后和自己在一起。 “那我来喂你吧?”子书珏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嗯。”齐渊淡淡地点了点头,顺势躺在了子书珏的怀里。他现在是一副和子书珏“妥协”了的模样,所以并没有让子书珏起疑心。 若是直接顺服他,才会让子书珏觉得奇怪。 齐渊太了解这人了,子书珏性格狡诈多疑,若不是这样还骗不过他。 这小小的动作让子书珏的手狠狠一抖,他用勺子小心地舀起一口粥,“我问过医官了,你这次动了胎气,需要多补补。我叫下人们给你准备了好多补物,你太瘦了,到时候全都给补回来。” 没过多久,房间中弥漫着一股雪椿的气息。 子书珏已经很久没有释放过信香安抚他了。 齐渊安心了下来,躺在子书珏的怀里慢慢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有些事情我解释一下。 首先,评论区催更的留言我都看到啦,只是我最近在忙着期末考试,所以实在有心无力。还有一点就是我每天都是挤出时间来更新,再加上我水平有限,确实会写得不太好。我本人很玻璃心,如果你们不喜欢自己退出就好啦,这本书到现在差不多要花费你们一块多,你们要是弃书还觉得亏了的话可以找我退钱。我也很庆幸自己有这么多愿意陪伴的宝贝,我会尽力把这本书写好。我真的第一次写彻头彻尾的渣gong,大家知道我上一本的齐珩只是一个披着渣gong外套的深情甜心,也是一次新的尝试。有时候我自己也很疑惑,所以很感谢大家包容我的烂文笔,谢谢各位宝贝~ 第四十三章 背道而驰 “今天晚上南唐老街荷花池边有放花灯的。” 齐渊午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子书珏的怀里,他不安分地拱了拱,从前舒适无比的怀抱只让他现在觉得反胃。 头顶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你好久没有出府了,我带你出去玩玩吧,别总是呆在家里。” 齐渊小心地伏在了子书珏的怀中,轻声轻气地:“我不想走路。” “坐马车去。”子书珏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不会累着你。” 齐渊僵硬地垂下了头,语气也有些不自然,“好。” “阿渊,你放心,你只要在我身边一日,我便疼你一日。”子书珏坐起了身,唤来了下人,“这晚膳让他们早早久准备好了,你最近动了胎气,所以要吃得清淡一些。” 若不是齐渊早就知道他的真实模样,还会以为他原本就是这般深情体贴。 医官说让他切忌孕中多思,要放松心情,可是齐渊没有这么大的心,让人把外室都领进家门来还装作不知道。 他很想放松,但是他放松不起来。 今日是花灯节,长街古桥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齐渊发现放花灯的大多都是一对男女,幸福地挽着手,嘴边的笑都藏不住。 他的眼底划过一抹落寞,这样的恩爱,这样的真心,他大概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任何乾君在一起了,哪怕他没有和子书珏成契。 他的后半生,大概都要指望着肚子里的小家伙活着。 子书珏捧来了两盏紫红色的花灯,小心翼翼地将齐渊扶下马车,“白天是老人孩子放花灯,晚上是夫妻来放花灯,我特意挑了这个点儿。” 两盏很精美的花灯,上面还有题词,做工也很细致,看得出来子书珏挑这个东西也费了不少心思。 齐渊随意拿过了一盏,“是直接在水池里放走吗?” “我这里有笔和纸,可以写下自己的心愿。”子书珏掏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纸条,“阿渊,你有什么愿望,就写在这上面吧。” 似乎是保证什么东西似的,子书珏转过了头,“我不看。” 齐渊木讷地接过了他的笔,写下了几个小字:“悔当初相见。” 也不算什么愿望,实话实说罢了。 他也没管子书珏,提前走到水池边上,将自己的花灯放远了。 “阿渊,你都放出去了?”子书珏攥着自己手里的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白首不相离。 他笨拙地将纸条塞进了花灯,小小的一盏灯,就这么顺着水流漂走了。 背道而驰怎么相见? 二人的感情早就在最初被写好了结局。 齐渊望着清冷的月,总是热闹非凡,他也感受不到周围人群的温暖。 这颗心怎么就热不起来呢。 “派津南出衡都的马车已经停在相府门口了,怕你看得闹心,我才特地带你出来的。”子书珏执起他的手,“也算是了却我的心愿,我一直想带你来来着。” 子书珏慢慢地靠近他,雪椿的气息包裹着齐渊不安的心。 他轻轻斜了斜头,亲在了齐渊有些干裂的唇上。 对方没有躲。 子书珏内心欢喜,“走吧,我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友情提示:齐渊逃了之后子书珏会有一段时间变成“疯子”,你们不要以正常人的目光看他,多多包含渣攻,我已经尽量没有写贱受了。(狗头保命) 第四十四章 有人害他 次日,大雨瓢泼,窗外雨打芭蕉,愣是把叶儿打得蔫垂了下来。 听齐渊的人的说,齐淮在希兰国已经坐稳了那个位置,等到老国王殡天,他就能顺利登上皇位。 真是便宜了他。 也不知道日后若是齐珩得知了自己的两个弟弟都跑到别的地方当起了皇帝会做何感想。 “殿下,可要带上别的了?”阿肆在他身边问道。 齐渊望向了自己的那堆杂物,一眼定在了自己和子书珏共同买的那双玉佩上,玉佩边上是自己不知道戳破手指多少次才做出来的虎头帽。 “带上小殿下的东西吧。”齐渊双目无神,“剩下的金银细软可以挑着些,用作路上盘缠。其他东西都不要了,锁起来,或者扔了。” 关于子书珏的一切,他都不要了。 阿肆点了点头,也不想让自己的主子睹物思人,手脚利落地将那堆杂物尽数清理干净了。 现在是晌午,离预计逃走的时间不过四五个时辰了,晚上有人接应他们,将他们护送到城外。 昨夜和子书珏在南唐老街待得久了些,吹了点风,今早起来还有些头疼。 然后就是刮风又下雨的,一下下到现在。 这天儿,好逃却不好走。 “夫人,喝安胎药了。”外边穿来一道下人的声音,紧接着他又敲了两下门。 今日的安胎药来得早了些。 不过齐渊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怪,传人进来了,端起药碗就想一饮而尽。 可是药到嘴边就有点不对劲,气味里掺着若有若无的苦味儿。 他瞥了一眼那下人,是他院子里的,面熟,但是看着不安好心。对方紧张地回避了齐渊的目光:“夫人,再不喝就凉了。” 齐渊放下了药碗,“今日不知如何总感觉有点反胃,喝不下这苦东西,你给我去拿一些蜜枣来吧。” “是。” 那下人匆匆转身,刚走一步路就被人用药勺打在了地上,惨叫了一声。 齐渊打翻了这碗药,将勺子飞了出去,打在了这下人的右腿上。 “那人给了你多少银子,你才狗胆包天做这不知死活的事?” 齐渊缓缓站起来,双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事情吗?” 那人知道了自己被看穿,面色吓得苍白,也不敢狡辩,忙磕了几个头,跪在地上,“夫人饶命。” 小五和阿肆闻声赶来,见状立马按住了那下人。他们抬头望向齐渊,不知道他打算如何处置。 “去,把他压到老爷面前。” 齐渊语气中也夹杂了怒意,“让他自己查查,是谁要害他的孩子。” 这话说得大声,似乎是要提醒屋外的其他下人,别被别人收买了就铤而走险做这不要命的事情。他只是看上去不受宠,但是这孩子永远都是子书珏的孩子。 不过一刻钟时间,子书珏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事情,匆匆就赶了过来。 齐渊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副被人吓傻了的模样。 子书珏鼻子都酸了,他拥住了齐渊,“你没事吧,阿渊。” 齐渊顺势倒在了子书珏怀里,一下子就哭出了声。“有人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跑 第四十五章 私自出逃 “你别哭,阿渊,”子书珏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嘴里喃喃着安慰,还不经意地释放了些许信香。 信香对齐渊的作用很大,他的心里平静了一些,然后慢慢爬进了身后的被窝。 他看到了,子书珏的鞋袜和衣袖都是湿的,外面下了那么大雨,他刚才肯定不顾一切就跑了过来,才被淋成这样。 齐渊感觉自己内心最硬的那一块有一些裂痕,不过他很快就忘了这种感觉。 子书珏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不是这种自我感动的付出就能修补得好的。 子书珏拍了拍他的头顶,靠近他道:“放心,交给我。” 他走向阿肆擒着的下人身边,“带到柴房里审问,别让这肮脏东西惊着你家殿下,你好好照顾你家殿下,把人交给其他下人来处理。” 阿肆看了一眼齐渊,然后顺从地点头。“是,大人。” 子书珏近日政事繁忙,忙得焦头烂额,但他就算再疲累都没少了留给齐渊的时间。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不能因此就丧失了齐渊对他的最后一点信任。 “阿渊,还好吗?”子书珏握起他的手,“我一定会还给你一个公道,这点你放心。” 齐渊在被窝里点了点头,眼神还是木木的,确实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子书珏看着满脸的心疼,“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安插我的人了,你想要从王府拨进来人就找人传唤一声,点名道姓要哪个都行。” 齐渊垂下眸子:“子书,先去擦干你头发上的水。” 闻言,子书珏没管自己头发上有什么水,反而是异常兴奋地攥紧了床上人的手,“阿渊……”他几近失声,“你在关心我吗?”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听见齐渊用这样的口吻跟自己说话了,这几晚午夜梦回的时候都是齐渊或绝望或厌恨的那张脸,不是现在这样温柔地倒在床上跟自己叮嘱头发上有水得去擦。 或许是子书珏力气太大弄疼了自己的手,齐渊猛然抽回了,他别过头去,“再不擦,要滴进被子里了。” 子书珏忙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子书,你眼下已经有乌青了,你照镜子的时候没看见吗?”齐渊又道,“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 子书珏僵住了身子,无奈道:“最近朝廷里有一些琐事。” “琐事不会这般棘手。”齐渊撇过了头去,“我不想看你揣着心事陪我,有什么正事先去做吧,不然皇兄该看我不顺眼了。” 子书珏眼里划过了一抹失落,“那你今晚能陪我一起睡吗?没有你的信香,我这几日都睡不好。” 原来乾君也会想念妻子的信香。 齐渊还以为他们无所不能没有牵挂呢。 不过为了安抚子书珏,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别抱着我,会压着他。” “他”说的是两人未出世的孩子。 子书珏嘴角噙起一抹笑,“好。” 然后就放心地离开了。 在他离去后的几个时辰后,阿肆一身紧身黑衣出现在齐渊的身边,叫醒了熟睡的齐渊。 “殿下,醒醒,我们该上路了。” 在南衡的这十九年终于要结束了。 第四十六章 南梁将军 马车外凄风苦雨,电闪雷鸣,齐渊被阿肆和小五围在中间取暖。 今晚格外得冷。 其实话说回来,齐渊得感谢想要害死他孩子的那个人,这件事给子书珏分去了不少注意力,方便他逃跑。 今晚雨大,侍卫看守本就松泛些,齐渊一行人这才轻松地从府中翻了出来。 若是齐渊不是有孕之身,几人怕是能更加轻松。 “殿下,您身子还好吗?” 阿肆格外担心齐渊的身子,生怕他在路上磕着碰着,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有点头晕,不打紧。” 好不容易才能逃出来,齐渊没必要现在因为这点难受而放弃。“前边还要多久才能到休息的地方?” 阿肆抬起了帘子,望向了车外,询问着马夫。 这马夫是南梁派来的人,靠得住。 “殿下,还需要半个时辰。” 阿肆掂量着路程,有些担忧:“殿下,你这身子能受得了吗?” “可以。”齐渊现在只是有点冷,头还有点晕,信香外泄了一点点,但是还能压得住。 可是一刻钟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信香有点压不住了。 身边两个和仪自然是闻不到,齐渊又惶恐又有点难受。 马车内又颠簸,紫苏的气息还是弥漫在摇晃的马车车厢里,齐渊的脸色有点发白。 无论如何他都得撑到能让他休息的地方,若是在这半道上撑不住了,他可能会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 就这样,迷迷糊糊中他睡着了,只不过这过程有些难受。大雨哗啦打在马车上的声音并不能让他安眠,齐渊睡得很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抬了下来。 “殿下,殿下……”阿肆拍打着齐渊的脸,“醒醒。” 齐渊的身子都冷了,唇色和脸色都白得可怕,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殿下,您别吓我。”阿肆和小五协力将人抬进了一家小客栈里,那里有等候他们多时的南梁接应人。 迎面走来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手里握着剑,接过了他们手中的齐渊。“殿下怎么了?” 常年和南梁暗中联系的阿肆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于是放心地让人接过了齐渊:“陆将军,你们可带了医官?” 陆沉戟点了点头。 他们都知道殿下有孕在身,所以特地带了两个医官,怕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快给殿下看看,殿下方才在路上就难受了。” 陆沉戟看了眼齐渊苍白的脸,嘴里有些犹豫:“殿下是不是还没有和别人成契?” 阿肆点了点头。 这人是一个实力很强的乾君,能看出来齐渊是否成契过一点都让人觉得奇怪。 “他的信香特别紊乱,需要乾君的信香。”陆沉戟咬了咬牙,“等到殿下醒来,劳烦转告,末将冒犯,还望殿下责罚。” 还没等阿肆和小五反应过来,破陋的小屋里就溢满了沉香,陆沉戟正在不要命地往外放信香。 陆沉戟一边抱着齐渊,一边沉声道:“是什么人让殿下怀孕了,却没跟他成契?” 先不管这人是怎么做到的,陆沉戟只想知道,这人为何这般不负责任。 第四十七章 需要成契 阿肆和小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出言解释。 “听说殿下在南衡右丞相府吃了不少苦头。”陆沉戟先前是跟黎元暗中联系的,从他那儿听到了不少添油加醋的话,他对子书珏十分不满。“南梁虽小,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当初被灭的南梁不过是齐珩刚刚登基立威的牺牲品,齐珩本人和南梁并没有什么梁子。这几年,齐珩任由南梁发展,他政事繁忙,无暇分心给这么一个边陲小国,以至于它暗中养精蓄锐,早就有了复国的实力。 虽不至于能够报仇雪恨,但现在的南梁也不是南衡想动就动的了。 若是南梁起兵,也够齐珩头疼一阵的。 阿肆摇了摇头,“殿下已经很伤心了,还望将军待他醒来,不要提及有关南衡右丞相的事情。” 陆沉戟眸光一沉,“我明白。” 他望着怀里人这个脸,只感觉无比熟悉和亲切。 齐渊像极了他那位母妃。 南梁的长公主,也是陆沉戟年幼时的救命恩人。他当年深夜染上重病,高烧不退,外边的医官束手无策,府上的人去皇宫请,当时已经下了宫钥,最后是长公主的人带他的人找来了太医,治好了他的病。 长公主向来礼敬他人、为人和善、持重为民,是南梁所有人爱戴的公主。只恨这上天不公,竟然将这样好的人许给了南衡前任皇帝。 她唯一的儿子更可怜,被自己的亲哥哥塞给了一个阴险霸道的乾君,还被迫有孕。 一想到这,陆沉戟就恨不得杀了远在衡都的负心人。 半夜,齐渊悠悠转醒,脸上逐渐有了血色,还能用一点粥。 “你是……陆将军?”齐渊看着房中陌生的男人,猜测道。 “正是。”陆沉戟跪了下来,“微臣来迟。” 齐渊无力地摆了摆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那点微微的凸起,才放下心来。 “将军有礼,快请坐。” 陆沉戟闻言站了起来,抬脚那一刹那又释放了不少信香。 齐渊感受到浓郁又陌生的沉香味,脸色变得有点古怪,“陆将军……” “殿下未曾和人成契,方才信香有些紊乱,在下无法应对才出此下策。”陆沉戟解释道,“殿下恕罪。” 这里荒郊野岭的,连个活人都少,更别说乾君了。 他信香紊乱确实缺少乾君的安抚,也谈不上冒犯。 还好没有和子书珏成契,要不然他连陆沉戟的信香都接纳不了。 “将军言重了,我想谢过你都来不及。”齐渊的唇还是白的,看着分外惹人怜惜。“这里距离衡都有多远?” “往南边走的,已经过了两个城了。”陆沉戟答道,“明日辛苦殿下再坚持一日,等出了南衡境内就安全了。” 齐渊点了点头,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 这个时候,子书珏怕是已经发现自己消失了。 “有一件事,不知殿下可知晓?”陆沉戟又开口。 齐渊转过了头。 “微臣找了南梁有名的医官,专门研究坤君生产之事,他了解了殿下的情况,叮嘱微臣转告殿下,若是想要顺利诞下皇子,最好要与乾君成契,缺少信香的安抚,妊娠途中容易出事。” 第四十八章 南衡大军 齐渊目光一滞,“这……我倒是不曾听说。” 坤君本就稀少,对坤君生育之事有研究的医官更少。南衡皇室子弟大多都是乾君,娶的也大多是和仪,对这方面根本就不上心。偌大的皇宫都找不出一个专门照料坤君生育之事的太医。 那次他动了胎气,子书珏将宫中的苏贵妃都请过来了,也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太医。 自从陆沉戟知道了齐渊是坤君之后就在民间寻找医官,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齐渊从南衡回来之后有专门的人照料着。 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全在“用心”二字上面。 连南梁都能找到这样的医官,难道南衡是没有吗?只不过是那个人不愿意花心思找罢了。 “陆将军费心了。”齐渊心里有些感触。 “若是殿下不介意的话,微臣愿意陪伴殿下入眠。”陆沉戟已经做好了彻夜不眠的准备,若是齐渊没有自己的信香,应该是很难安眠的。 他今日疲乏,又在大雨下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着实劳累。 若是睡得再不好,明日可怎么赶路呢? 说来也奇怪,齐渊和面前这人是初次见面,对他的信香却一点都不排斥。 或许二人的信香十分契合。 “将军一晚上不睡觉可使不得,明日你也要赶路。”齐渊沉默了一会儿,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若是将军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临时成契。” 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影响。 不过他既然都能接受陆沉戟的信香安抚,应该也不至于抵抗他的临时成契。 方才听到陆沉戟的话后,齐渊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迟早要找一个人成契的,无论是陆沉戟还是别的谁。那个人首先要能接受自己的过往——不仅和别的男人上过床,还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他不想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也许他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但是齐渊一定要保下自己怀里的这个。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和子书珏无关,他不能将对子书珏的怨恨施加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陆沉戟的手狠狠一抖,“可以……吗?” 他抬头看向齐渊雪白的颈,脸上有些热。 殿下是不是不知道成契这件事情对于坤君和乾君意味着什么? “嗯。”齐渊转过了身,拂开了乌发,露出了白嫩的后颈,“麻烦将军了。” “殿下……”陆沉戟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是在床边看着你吧。” 他别过了头,尽量压下去了自己心中的那股躁动,“殿下不知道成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齐渊身子一僵,勾起唇角道:“我知道。” “可是我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成契不成契的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件次要事,这件事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我需要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陆沉戟只觉得难受。 他厌恶那个让齐渊变得这么自甘堕落的负心人,也不满于齐渊自己这么作践自己的样子。 “殿下,你听我说……”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殿下,将军,不好了,这客栈被南衡军给包围了,我们现在出不去了!” 第四十九章 强势来袭 齐渊猛然抬起头来,望着窗外,豆大的雨点无情地拍打着窗户,似乎要把那薄薄的窗纸给撕碎。屋外狂风大作,明显不是什么好天气。 阿肆说什么? 南衡军已经在屋外围着了? 他们是怎么能够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赶到这里来的? 陆沉戟冷静地站了起来,抽出了别在腰上的冷剑。 齐渊喝住了他,“将军莫要轻举妄动。” 他缓缓从床边爬了起来,将拨到前面的头发又拨了回去。 “阿肆,他们来了多少人?”齐渊向门外问道。 “约莫几百个人。”阿肆推开了门,脸上是止不住的惊慌失措。 齐渊坐在床边,又问道:“客栈里有多少我们的人?” “几十个人。”陆沉戟沉声回答道,任谁都想不到,子书珏会半夜追到这里来。 原本他们退到淮水那边就有南梁军接应的,但是今晚雨大,齐渊又有突发状况,他们实在不能强行支撑着赶到淮水。 齐渊的胸口突然一痛,“他来了吗?” 阿肆和齐渊对视了一眼,他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 能够深夜冒着这么大雨还赶到这样一个偏僻地方只为了抓齐渊回去的人——只有子书珏。 “将军。”齐渊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陆沉戟,“你听我说,你先带着你的人回去,我今晚怕是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 陆沉戟面露难色,“殿下……” “子书珏做出这么大阵仗,不把我带回去肯定誓不罢休。” 齐渊脸上好不容易浮上来的血色又慢慢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苍白。 “你是南梁的大将,万万不能有事。”齐渊将陆沉戟的剑重新按了回去,“你一定要走。” “殿下!”陆沉戟轻声喝道,“他这么对你,你却一次又一次向他妥协!你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她对微臣有过救命之恩,微臣欠南梁皇室一条命。就算今日死在了那负心人的手里,只要能让那人尝到一点苦头,微臣也觉得值得。” “不是这样的!”齐渊顿时口干舌燥,“你今日与他拼命,来日又当如何?倒不如保存实力,总有我们反扑的机会!今日你只带着几十人挤在这小小的客栈里,怎么是他对手?” “你若是白白留在这送死,那才是对不起我母妃!” 齐渊脸上急了,气得咳嗽了起来。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 他身上满是沉香的气息,是陌生的乾君的气息。 善妒如子书珏,怎么会容忍陆沉戟的存在? 他一个人还好走些,等会儿若是子书珏闻到自己身上的气味,发了疯将陆沉戟杀了也不是不一定。他们人少,怎么能够抵挡得住子书珏带来的这么多人? 果然,陆沉戟听到这句话后犹豫了。 他本来还想挣扎片刻,看着齐渊的眼神,还是忍住了留下来的冲动。 “殿下,微臣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齐渊是看着陆沉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的,这里是三楼,陆沉戟是习武之人,抓着窗沿,跳下去应该也不打紧。 然而,还没等到他松一口气,屋外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齐渊闻着这味道,只觉得犯恶心,胸口也开始发闷。 是掺着攻击性的雪椿。 【作者有话说】:马上要少儿不宜了(对不起,我是bt) 第五十章 我的疏忽 门口传来猛烈的撞击声,听着不像是敲门,而是砸门。 阿肆抽出了袖里藏着的短匕,眼中夹杂着决绝。 齐渊按住了他的手,冲着他摇了摇头。 “莫要冲动。” 直到这个时候,齐渊还觉得子书珏不可能伤害到自己。 他还怀着孕,肚子里的是他和子书珏的孩子,他怎么可能那么狠心? “阿渊。” 这道声音宛若掺了冰碴,听得让人浑身颤栗。 “我知道你在里面。” 齐渊的信香没有收住,身为乾君的子书珏一定能闻得到。 “去开门吧。” 他对阿肆使了个眼色。 屋外的长廊上空荡荡的,只有子书珏一人,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他的身影显得十分孤独。 他身上都被打湿了,额前贴着刘海,苍白的脸色配上毫无血色的唇,看着有点瘆人。 子书珏走了进来,一把推开了门口的阿肆,眼神直直望向齐渊。 “转过来。”他毫无感情地命令道。 齐渊一僵,没有回应。 “阿渊,我不想和你动手。”子书珏一步步靠近,浑身带着冷气。 齐渊别过头去,心跳宛若鼓点,他在赌——子书珏不会跟自己动粗。 子书珏停在了床边,把自己湿透的外袍脱了下来,一把扔在了地上。 “出去。” 子书珏在和阿肆讲话。 阿肆站起身来想要反抗,却被齐渊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不要和子书珏硬着来,这里没人是他的对手,他就算赤手空拳都能压住他们。 阿肆不甘地退出去了。 “我明明告诉过你,等着我回来,晚上一起睡觉。”子书珏打量了一下这间房,“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嗯?” 齐渊的手绞着被子,又紧张又难受。 “转过身,脖子给我看看。” 子书珏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掰过了他的肩膀。 香腺上是一道熟悉而久远的疤痕,没有新添的血迹和伤口。 齐渊握着拳头,这比扒开他的衣服查看他的身子还难受。他真的很想和子书珏硬着来一次,但是双方力量的悬殊又提醒着他不得不低头。 “看够了吗?”齐渊将自己的领口往上提了提,“你是怎么追到这里的?” “阿渊,你是在报复我吗?”子书珏自嘲地笑了笑,他轻轻嗅了嗅这房间的陌生气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想跟我说,你离开我,能马上找到别的男人?” “我信香不稳定,需要乾君的信香抚慰。”齐渊皱着眉头,“子书珏,你以什么立场质疑我的所作所为。” 子书珏冷笑一声,“我没权力质疑,当然,可是如果你不跑,你根本就不会信香紊乱。” 齐渊剜了他一眼,带着十足的恨意:“那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吗?我必须要留在府上给你生孩子吗?你把我当成什么?” 他撇过了头去,“我难受,别的乾君给我一点信香罢了,我们又没有成契,你何必这么大反应。” 子书珏被他眼神中的冷意刺激到了,他双手置于胯上,一下子解开了衣带,系着的玉佩“咣当”掉到了地上。 “是啊,我们确实没有成契,是我的疏忽了。”他一下子扑到了齐渊的身上,轻轻舌忝了一下齐渊的耳垂。明明该是温热的,齐渊却只觉得冰凉。 “那就请殿下将欠我的补偿给我吧。”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再逃走了。 殿下,这么不听话,应该被关起来。 齐渊吓到了,他几近失声,匆忙往后退去,却被人抓住了脚腕拉了回来。 “殿下,你害怕什么。”子书珏棕褐色的瞳仁中闪着狠绝的光。 “你疯了,子书珏!”齐渊扇了他一巴掌,“我还怀着孕!” 第五十一章 互相折磨 “太医说了,三个月以后不打紧。” 子书珏也感觉自己疯了,说话的时候脑子都不太清醒,尾音乱颤。 “阿渊,我不和你成契,你能不跑吗?” 只有他们二人成契,齐渊才会离不开自己,哪怕是用自己的信香控制住齐渊,哪怕对方再恨自己,他也不想让对方就这么跟自己一刀两断。 齐渊这十九年来唯一的温暖都是子书珏给的,子书珏活到现在又何尝不是饱尝世间冷暖,直到碰到齐渊才感受到了——被人在意着是一件多难得的事情。 “我只剩下你了。”子书珏眼眶发红,眼里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你恨我吧。” ——你凭什么对我这么好又突然不要我。 ——我都已经放他回北狄了,我跟他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为什么抓着这件事情不放? 子书珏自认为还没有做过什么真的伤害到齐渊的事情。他真的有想办法在弥补他了,可是齐渊真的好狠心,一点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他还骗自己,装成妥协的样子来迷惑自己。 得知齐渊逃跑的那一刹那,子书珏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本来这几日的心力交瘁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其实子书珏并不像别人想象得那样无坚不摧。 他很脆弱的,有关于齐渊的任何事情都足够击垮他。 他不算温柔地掰开了齐渊乱动的手臂,将整个人翻转了过来,不过过程中倒是没有碰到他的肚子。 子书珏对准着齐渊的细白脖颈咬了下去,那里有一道已经结了好久的疤痕。 齐渊痛苦地呜咽了一声,他知道熟悉的信香正在侵略他,那样霸道,那样不留余地…… “疼,子书珏,我疼……”他的声音微弱。 子书珏没有停下来,要让面前这人的身上充满自己留下来的痕迹。 疼才对呢,疼就长记性了,记住这份疼,以后让他再也不敢离开自己。 “在得知你离开之前,我叫人帮我找了一样东西。” 子书珏松开利齿,缓缓地用信香安抚着对方,彻底成契并非简单地在香腺上咬一口就完事了。 他需要近入他的身体。 这是能缓解不适的前细。 “我找了那天我们一起放的莲花灯,我的已经找不到了,但是下人们找到了你的。”子书珏的眼尾滑下了一滴清泪,“你后悔认识我,是吗?阿渊,真的很痛苦吗?” 齐渊瘫倒在床上,不想说一个字。 “可是你从前喜欢我啊。”子书珏的大掌摸到了对方凸出的脊骨,“你瘦了好多,最近很难受吗?想要忘记我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吧?” 明明他也在挣扎,为什么不放过自己。 他明明都那么低声下气地求齐渊了。 “你想要复国,我可以帮你。你让别的谁来当皇帝都可以,但是你不行。” 子书珏的声音突然发了狠,“你想要还想跑,我可以把你关一辈子。” 齐渊面上死气沉沉,他任由着对方解开自己的衣带,剥开自己的衣襟。 他们俩的命都挺苦的。 可是偏偏喜欢乐此不疲地这么对方。 这烂透了的缘分啊…… 【作者有话说】:有些错别字不用提醒我了,故意的,要不然你们就看不到了。 复习时抽出时间摸一章,轻点骂。 提醒一遍:宝贝们阅读过程中如果觉得有任何不适,赶紧弃书,不要勉强自己。我自己本身也很玻璃心,收到一条差评可能会难过很久,感谢大家的包容啦! 第五十二章 彻底成契 齐渊在感受到下半身撕裂感的那一瞬间快要崩溃了。 他没有想到,子书珏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子书珏,子书珏……” 他感觉自己满脸都是眼泪,他能模糊地看到,子书珏的脸上也都是泪水。 为什么要互相折磨呢。 窗外风吹雨打,偶尔还有两道惊雷声,老旧的门吱呀吱呀地摇晃着,仿佛在为这场暴行哀鸣。 屋内是十分浓烈的雪椿气息,齐渊还感受到了,腥味……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味道。 “阿渊,阿渊……” 子书珏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齐渊的脸和脖颈,在他身上留下各种大大小小的印记。 齐渊是应该和一个乾君成契,但是他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想到是跟面前的这个人。 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亏他还自以为了解子书珏,相信他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我恨你。” 他喃喃道。 接着就陷入了长眠中,失去了意识。 子书珏狼狈地将怀里的人拥在了怀里,他的眼眶通红,手指颤抖着给齐渊整理着凌乱的衣襟,不要命似的给他注入信香。 他和齐渊彻底成契了。 齐渊终于成为了他想要的那个样子……成为了他的附庸,不能再轻而易举地摆脱自己的控制。 可是子书珏的左胸口为什么这么疼。 他俩成契的过程漫长而又艰难,不过好在子书珏有分寸,没有伤及他肚子里的孩子。 子书珏抱着昏迷不醒的齐渊,他也有些迷惑,他这是在做什么,他真的做成了这件事情…… “那就恨我吧。” “宁愿你恨我,也不要你这么悄然无息地离开我。” 子书珏眼神木木的,俯首轻轻咬了齐渊的肩膀一口。 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牙印。 “我有好多事情都没告诉你,等你醒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虽然他不确定齐渊是否还愿意听自己讲话。 快要天亮的时候,子书珏走出了房间,这个时候齐渊还没有醒。 屋外是自己的士兵压着衣衫不争头发凌乱的阿肆和小五,他们看着子书珏走出来,凶恶地等着他:“你把殿下怎么样了!” 阿肆想要揣子书珏一脚,但是被他手下的人按住了,他的脸紧紧贴着地面,吃了几口灰,呛得他咳了好几声。 “放开他们。” 子书珏冰冷地下命令。 按着两人的士兵们有些犹豫,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放开了阿肆和小五。 得到自由的阿肆直接站起身来,冲着子书珏的小腹就是一脚,用了十成的力道。 子书珏没有还手,也没有伸手抵挡,就这么任由他揣了自己一脚,一股咸腥味涌上喉头,他以为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咳咳咳……”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 阿肆抡起拳头还想冲着他的脸上来几圈,但是被小五拦下了,小五冲着他使了个眼色,“殿下还在里边。” 阿肆的拳头停在了半空,随后又不甘心地放下。 他知道,子书珏肯定折磨齐渊了。 子书珏直起腰来,语气竟然有一些虚弱和妥协:“本来想放你们俩走,但是又怕他会难过。” 他冲着自己的士兵勾勾手指,“把他俩带走。” “既然这么衷心,就一辈子跟在他身边吧。” 【作者有话说】:稍晚还有一更,大概在十一点半,早睡的宝贝不要等哦 第五十三章 你能死吗 齐渊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相府——他和子书珏的卧房中。 他轻微地动了下身子,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充斥着的陌生气息。 不,不是陌生。 是怪异。 他身上从来没有这么满满的雪椿气息。 齐渊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记忆突然恢复到那天晚上……他和子书珏彻底成契了,他现在根本就离不开子书珏了! “啊啊啊啊……” 他暴躁地捶着自己的腿,低声怒吼,夹杂着无尽的无奈和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 齐渊痛苦地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发出小声的啜泣。 他真的厌恶和子书珏呆在一起的每一刻。 这些动静引起了屋外的人的注意,子书珏早就候在门口,他苍白着脸颓废地走了进去,慢慢坐到了齐渊的床边。 对方向自己射了一道冷冷的目光,那目光中的恨意让子书珏愣了片刻。 他手里端着一碗瘦肉粥,还冒着热气,是刚刚加热过的。 子书珏张开了干裂的嘴唇,嘶哑着声音道:“吃点东西。” 齐渊别过了头去,躺了下来,没有搭理他。 “这屋子外边我拉了铁链栏,整个相府加派了三倍的看守,你逃不出去的。”子书珏的目光依旧是麻木的,他可能已经走火入魔了,“别想着逃跑了,阿渊,我会照顾好你的。” 齐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子书珏,你杀了我吧。” 他好像真的不想活了。 “你去跟齐珩说,我是自尽的。那样你就有机会光明正大娶北狄那个王子了,你满意,我也满意。” 子书珏红着眼睛看着他冷漠的背影。 “所以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齐渊这个时候缓缓转过头来,用淬了毒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吐出了一个冷冰冰的字:“是。” “可我不会让你死的。” 子书珏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蛋,却被他一下子拍开。 “你能拦得住我吗?”齐渊冷笑着问道。 “你自己想死,可不想让你那两个手下也死。”子书珏残忍地笑道,“他们也被我抓回来了。” 齐渊瞳孔皱缩,心如绞痛:“子书珏,你除了折磨我还会做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连死的权力都没有了! “我都说了。”子书珏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埋在了齐渊的怀里,声音轻微地说道,“我会照顾好你的,你别走。” “你说的好好照顾就是把我像牲畜一样关在这里吗!” 齐渊气得浑身乱颤,心口仿佛被人用利器捅进了一样疼。 “你别生气了,阿渊。”子书珏的声音依旧轻微,“等你不跑了,我就不会关你了。” 齐渊突然觉得好累。 他能感受到子书珏的爱,是控制的爱,是恐怖的爱,是不正常的爱。 齐渊包容不来这种爱,他只想逃得远远的。 “你还气我吗,你说我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子书珏闷声问道。 齐渊低头看他,扯出了一抹嘴角:“你能去死吗?” “我死了你会很高兴吗?” 子书珏站起身来,抽出了袖中的短匕,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心口刺去。 第五十四章 冷漠处之 齐渊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地拍去子书珏手里的匕首。 利器撞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有毛病吗!” 齐渊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不懂这人想要干什么。 子书珏勾起了一抹苍白的笑,“你舍得我死吗,阿渊。” “你死在我这我还怎么活着出去?”齐渊没好气地回道。 他拍开子书珏的手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至于是不是真的舍不得,都是子书珏自己胡乱猜测。 因为齐渊不可能真的让子书珏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无论是什么原因。 “你吃点东西吧,我求你了。” 子书珏的声音很弱,很像是许久没有休息过的样子。 其实齐渊感受不到饿,他没有胃口,他刚刚与人彻底成契,全身酸乏无力。 “子书珏,我不想……”齐渊咬着下嘴唇,“看到你……” 子书珏拿着粥的手一顿。 “有什么东西让下人传进来吧,我不想看到你。我一看到你就犯恶心,就难受得吃不下饭睡不了觉。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别再在我眼前晃悠了。” 齐渊捡着能戳他心口的话说,毫不留情地展示着眼中的嫌恶。 面前的这个人真的糟糕透了。 子书珏深呼了一口气,将粥缓缓放在他的床边,也没有生气。“你需要信香的时候就叫我吧。” 他俩身上的羁绊是一辈子的了,光信香这一点就能将齐渊困死在南衡。 “给你下药的人我已经找出来了。”子书珏缓缓闭上了眼睛,“是津南。” 齐渊心尖一颤。 “他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让人把他关起来了,用铁链绑着,你要打要杀都可以。” 齐渊看着子书珏的眼神,突然觉得很恐怖。 这个人,在心心念念津南的时候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可是现在又能允许自己对他随意打骂,用铁链锁着,这和对待一只牲畜有什么区别。 对方可是北狄十三旗下的王室血脉……说关就关,说杀就杀。 子书珏的权力竟然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 比起对津南旧情不忘,齐渊觉得子书珏现在对津南一副淡漠处之的态度更让人觉得心寒。 “子书珏,你放他回北狄吧。” 齐渊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他不是好心,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他没有和别人勾心斗角的精力,也不想见证子书珏到底有多绝情。 把他关起来受几天苦就够了。 谁知子书珏压根不打算放过津南,“他既然做了这件事,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你累了,睡吧。” 子书珏温柔一笑,缓缓走出了两个人的卧房。 不知道为什么,齐渊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任何人……只要和子书珏沾了关系,都没有好下场。身陷困境的齐渊颇有感触。 “我找太医给你瞧过了,咱们的成契一点问题都没有,也没有影响到孩子。只不过这两天你的信香有点不稳定,等你信香稳定下来,我再从你面前消失。” 子书珏倚在门口,对着齐渊做了最后的解释。 第五十五章 他不该来 齐渊倒了下来,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被窝。 他不想再听见子书珏说一个字。 门口的人滞了一会儿,然后僵硬地转过头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齐渊耸着肩膀,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无力地砸着床,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能看到的只是黄灰的床帏。 他望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微微隆起,开始隐隐作痛。 齐渊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他蜷缩着身体,打翻了子书珏放在床边的粥。 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不是因为……齐渊嫌弃这个孩子是负担,而是因为他害怕孩子生下来之后会怪自己。 子书珏能会好好爱这个孩子吗? 齐渊根本不能想象……子书珏好好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他爱自己,然后把自己囚禁在房间里,永远不能离开他,像一个牲口一样,失去了尊严,失去了一个人该有的体面。 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会过一遍跟自己一样的人生,那又何必来这个世上走一趟。 “对不起,对不起……”齐渊发了疯,跌跌撞撞地走下床,抓着自己的头发,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可是他什么都没找着。 子书珏早就让人将这件屋子里的杂物全部都清理了出去,齐渊根本找不到任何能伤害到自己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闯进了两个人,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殿下!” 这熟悉的声响让齐渊立马回头望过去,震惊地看着赶来的阿肆和小五。 “殿下!”阿肆跪了下来,将地上的齐渊慢慢扶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 他将齐渊一整个打横抱起,动作十分温柔。 “殿下,不害怕了,我们陪着你。” 齐渊埋在阿肆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肆,我恨他,我恨他……” 阿肆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他苦涩地撑起了一个笑容,“殿下,您别怕,我们会带你出去的。” “你现在要好好养着,别亏待了自己,也别做傻事请。”阿肆的嘴唇翕动着,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我们就算拼了命,也会让你平安回到南梁。” 齐渊动作僵硬地抚上自己的后颈,“我和他彻底成契了。”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凉。 身边的小五瞳孔皱缩,一下子也趴到了床边,“殿下……你说什么?” “那天晚上,他强迫我和他彻底成契了。” 齐渊下意识地向上拉了拉被角,“我现在离不开他。” “不过彻底成契……”他喃喃道,“也可以洗掉。” 是的,可以洗掉,但是过程和结果都很痛苦。 “殿下,您心疼心疼自己吧!”阿肆跪着爬到了齐渊的身侧,“你的身子已经遭不住这种折腾了,至少让孩子平安生下来再做打算。” 齐渊的眼角不经意掉下了一颗清泪,他望着自己的小腹,苦涩一笑:“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这世上没有人期盼着他的到来。 第五十六章 离不开他 齐渊就这么被锁在了屋子里,他想起了从前在皇宫的日子。皇宫里的高墙透不出一点儿风,他总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听听蝉鸣,或者池塘里的蛙叫。 痛苦吗,是痛苦的。 可是他宁愿痛苦,也不愿意麻木。 他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 什么是他想要的,什么是他喜欢的,他问过自己,却是答不上来。 自从母妃走后,他总是让自己浸泡在复仇和苦恨当中,他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东西,他已经被这样的目标给驱使了。 这么活着好苦啊。 直到他遇见了子书珏,做成了许多他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子书珏会对他好,对他笑,会照顾自己,会关心自己。 齐渊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人。 子书珏像是一道光,挤进了自己斑驳溃烂的心墙。 可是这道光不是为他而来的,子书珏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齐渊果然还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齐渊的脸瘦了一圈,刚刚隆起的肚子显得有些诡异。若是他再这样下去,恐怕这孩子真的不能平安生下来了。 “阿肆,帮我倒杯水来。” 阿肆跪在齐渊的床边守着他,听到他的要求后,祈求地看了他一眼,“殿下,喝点奶吧,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 齐渊淡淡地摇了摇头,“那东西我喝不下去,求你了,给我倒杯水就成了。” 阿肆从来没有见过齐渊这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地被锁在一个小屋子里,像牲口一样吃外边递进来的饭,齐渊的身形越来越瘦弱,阿肆真的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什么事情。 “不行,殿下。”阿肆猛然站了起来,“我去求求侍卫,我去给你找点你想吃的东西。” “不用了。”齐渊拉着他的衣角,“他们每天送进来的饭菜挺好的,就是我自己不想吃。” “怎么会这样呢,殿下!” 阿肆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他真的看不得齐渊这般受苦受累的样子。 他要是能出去,一定会把子书珏拽过来,让他看看齐渊现在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子书珏眼里的爱竟然这么可怕。 “不知道,”齐渊看着床边已经冷掉的饭菜,瞬间一阵反胃,“我吃不下,你拿去倒了。” 阿肆虽然照做了,但是他觉得这样的齐渊实在是危险得很。傍晚,他苦苦哀求才劝动了门口的侍卫,让他们将子书珏请了过来。 看到齐渊的那一刹那,子书珏整个人都站不稳了,阿肆能看得出来,这人的脸色也差劲得很,像好几天没睡觉似的。 他眼下的乌青十分明显,凌乱飘摇的发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阿渊。” 他跪在了齐渊的身边,“为什么不想吃东西?” 齐渊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雪椿气息,才觉得全身上下稍微轻松了一些。他没有看子书珏的脸,只是张嘴说了一句:“给我信香。” 原来彻底成契之后两人的羁绊这么深,齐渊就算想要子书珏离自己远远的,也会本能地做出一些反应抗拒这种令人讨厌的距离。 第五十七章 再次见面 子书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着爬上了床,见齐渊没有反应,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还以为这人会抵抗自己的靠近。 “你最近怎么了,听说你食欲不振?”子书珏摸着齐渊的头发,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贪恋。 他真的太想念齐渊了,这几天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不去念,没有人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吃不下饭。”齐渊翻了个身,背靠着他,“没有胃口。” 子书珏一方面担忧他的身体,一方面又窃喜能跟面前的这人说上话。 “有想吃的东西吗?”只要他开口,没有子书珏找不到的东西。 “不想吃东西。”齐渊的声音有点哑,被浓郁的雪椿气息笼罩着,他竟然有点发困。 这几天他吃不下睡不下,现在倒是有了困意了。 子书珏的手绕过了他的后背,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想睡觉吗?” “嗯。” 两个人竟然意外地十分和谐。 齐渊躺在书珏的怀中,也没有抗拒他的动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伤害你,希望你原谅我。”子书珏有些不清醒,他望着怀里熟睡的面孔,感觉自己在发梦。“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也许是没有用的,可是子书珏就像是给自己减轻罪孽感似的,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不知道是说给怀里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子书珏不知道自己做得哪一件事情让齐渊感到不舒服了,但是他知道这人现在很讨厌自己。 如果不是信香的原因,齐渊压根不会理自己,甚至不愿意见自己。 想到这儿,子书珏觉得自己强行和他成契是已经按很划算的事情,如他所料,虽然齐渊恨自己,但是他离不开自己。 这已经足够了。 子书珏不奢望他能从齐渊那里得到什么爱了。 傍晚,齐渊悠悠转醒。这一觉睡得舒服,他好久没有这么熟睡过了。从子书珏的怀中起来,他突然感觉到饿了。 齐渊张了张嘴,声音很轻:“我想喝羊奶。” 他还记得自己和子书珏在塞北的时候,这人每天都会为自己准备一碗羊奶。 他还会为自己亲自射鹿,为他烤肉,给他撕下来一点一点喂到嘴里。 齐渊也不是想要怀念什么,只是突然就这么想起来了,突然很想要这些东西。那时候的回忆已经不能复刻了,两个人的心境都变了。 “好。”子书珏摸了摸他的头,“我去给你准备。” “你别走了。”齐渊滞住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住他,“我……离开你之后,就不想吃饭。” 这或许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借口了。 子书珏的手指都在颤抖着,“你现在的信香有些不稳,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叫下边的人去准备。你还想吃点什么东西?” “在塞北的时候吃的那些东西。”齐渊抿了抿自己干燥的唇,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所求。 没想到两个人再次见面没有吵起来,竟然还有些温馨。 第五十八章 炉边谈心 “你打算给我锁到什么时候?”齐渊斜倚在床边,脸色有些发白,不过比方才好了许多。 子书珏叫人将炉子抬了进来,他亲自动手给齐渊烤肉。 听到这话,他手中的动作滞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等到你自愿陪在我身边。” “你做梦。” 齐渊的声音轻轻的,却很坚决。 他永远不可能向子书珏妥协。 子书珏大概知道他会这么说,苦涩地轻笑了一声,“可是我也不可能把你放出去。”他们两个,谁也不服谁。 齐渊呆呆地看着跳动的火星子,默默别过了头去。 “子书珏,你和我彻底成契之后,你也不能再和别人成契了。”齐渊很想问问他,这样值得吗?利用这种手段把他捆在这人身边,结果却是两败俱伤。 “我这辈子,只和你成契。” 听到这话的齐渊嗤笑一声,也许津南都还在府上呢,他有什么脸跟他说这种话。 “津南人呢?” “死了。” 子书珏不慌不忙地在炉子上放了几片生羊肉,红色的火光映照着他的半边脸,明明是这么祥和的面容,嘴里却吐出了这么残忍的话语。 “怎么死的?”齐渊或许已经猜到了,他的手指动了动,缓缓闭上了眼睛。 “服毒。”子书珏敛下眸子,“北狄的毒,无人可解。” 听到后半句话,齐渊大概明白这人又用手段了。 “他罪不至死。” “阿渊,你可是南梁的王,我过去可没发现你这么善解人意。” “我只是没想到……”齐渊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你能这么绝情。” “他若是不犯我,我也不会为难他。” 子书珏觉得他们再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可能就要吵起来了,于是就干脆站了起来,扯开了话,“吃点辣吗?” 齐渊一怔。“我不吃辣。” “我知道,我问过医师,他说坤君孕中口味多变,所以我才问一嘴。”子书珏淡淡地笑了,熄了旁边的炉子,手上拿着一块湿布将上边烧着的罐子拿了下来。 “很新鲜的羊奶,我叫人放了点冰糖。”子书珏掀开了盖子,盛出了一碗,“你先喝点暖暖胃。” 齐渊接过了他手里的碗,看着碗中的热气,盯了半晌。 “子书珏,你这几天在干什么?” 子书珏大概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自己的情况,他转过头去看他,眼下的乌青已经消退了一些:“在处理公事。” “……忙成这样?”一看就是好几天都没休息好了。 “不忙,剩下的时间睡不着,在想你在干什么。”子书珏揉了揉眼睛,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十分满足,“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你的紫苏味了。” 乾君也会对坤君的信香产生依赖吗? 齐渊缓缓抿了一口羊奶,甜甜的,是他这几天喝过的最好喝的东西。 “彻底成契后,乾君也会离不开坤君的信香吗?” 子书珏稍稍抬起头来,眸光望进了齐渊的侧脸,“不是乾君离不开坤君。” “也不是雪椿离不开紫苏。” “是子书珏离不开齐渊。” 第五十九章 反复试探 齐渊盯着他,发出了一声不轻不响的嗤笑。 “子书珏,你要是在几个月前这么跟我说,我一定会很开心的。”齐渊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不过你要是真的这么跟我说了,我现在肯定会更讨厌你。” 讨厌他的虚伪,讨厌他什么话张口就来不负责任。 子书珏惨笑了一声,“嗯。所以我现在跟你这么说。” “你不必在我身上耗费力气,我现在看到你除了恶心之外就是厌恶。”齐渊说这话的时候的表情都没变,他似乎很坚决。“如果重来一次,我宁愿抗旨也不愿意嫁给你。” “嗯,我知道。”子书珏小心翼翼地将炉火上的烤肉拿了下来,似是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趁热吃,给你放少了料,怕你味道吃太重了睡不好。” 齐渊张嘴接住了他递来的吃食,感受到了这久违的美味。 真可惜啊,他生命中无数不多的美好都是和子书珏有关,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活着算不算可悲。 “吃完之后我想出去,晒晒太阳。”齐渊道。 子书珏顿了一下,答道:“现在是晚上。” “那就去看看月亮。”齐渊嘴角旁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这屋里暗得我分不清楚时间了。” “好。” 子书珏应下了,没有一丝犹豫,“等会儿我带你去看。” “我要自己看。”齐渊拒绝道,“我是出去散心的,不是给自己添堵的。” 齐渊一直在试探子书珏的底线,一直在尝试着激怒他,他倒想知道这人到底能够忍受自己到什么时候。 像子书珏这样薄情的人,怕是忍不了多久就会对自己失望了,然后对自己失去兴趣,是杀是放走都是到时候的事情了。 齐渊很期待那一天的来临。 他就算不是南衡宁王,就算不是南梁储君,他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人,这府上连个丫鬟都比他活得有尊严。 齐渊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如果能选择的话,他希望子书珏能够给自己来个痛快。 “……好。”子书珏还是答应了下来,“别乱跑。” “我怎么跑,现在的相府被你管得像地牢一样。”齐渊毫不留情地回怼,“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帮我跟兰府兰四公子带个话。” “你说。” “你告诉他那天害他的人是谁,跟他说齐某改日将登门致歉。”兰溪竹的事情一直卡在他的心口,总是惦记着,齐渊一直想着要告诉对方真相。 “阿渊,你这么有信心以后能出去,是觉得自己会回心转意吗?” “不是。”齐渊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子书珏的眼睛,“你总有一天会对我失去兴趣的。” “我都没那个自信预判未来的自己。”子书珏低头轻笑了一声,“我扶你出去赏月吧,最近院子里的花儿开了,我猜你会喜欢。” 齐渊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圈,他抬了抬腿,“我的小腿最近肿得厉害,能不能把我抬出去。” 子书珏站起了身子,将人打横抱起,“等会儿给你请太医。” 【作者有话说】:快拉扯结束啦,马上要第二次逃跑了 第六十章 希兰政变 齐渊久躺在床上,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小腿就开始肿胀,无奈之下还是进屋等着太医前来。 孕中本不该多思多虑,齐渊不仅瘦了几圈,腿也一直肿得厉害,再这样下去,他害怕会伤及肚子里的孩子。 “夫人近几日要好好休息。”太医的神色有些凝重,“大人若是有空便常伴于他身侧,夫人和大人已经彻底成契,需要大人的信香安抚,如若不然,腹中胎儿怕是有恙。” 听到可能会影响到孩子,齐渊的眼皮子狠狠一跳,他的手急忙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鼻尖有些酸涩。 “大人近日宿在夫人身边的频率如何?” “……一次也无。” 子书珏的声音淡淡的,掺杂着些空虚和怅然。 “大人,万万不可这样啊!”太医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您和夫人现在……” “你不用多解释了。”子书珏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子书珏缓缓走到齐渊身边,在他不情愿的挣扎下握住了他的手,“接下来几天,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晚上都会来跟你睡在一起。” “你想要做什么,我从来没有阻拦,也阻拦不了。” 齐渊还是将他的手甩开了,往里腾了腾位置。他也害怕自己再这样下去生出的孩子会有问题,于他而言,雪椿的味道确实很重要。 他和子书珏估计是逃不开这成契的牵绊了。 就算想要硬生生洗去,也得等到孩子诞生之后。 剩下的五个月他得依靠子书珏信香的抚慰才能得以平静安宁。 子书珏脱了靴子,钻进了被窝里,轻轻地搂着他:“明天你就能在院子里活动了,出去晒晒太阳,院子里的那几株牡丹都快枯了,今天晚上没看见就算了,我让别人给你种更好的。” 他说话又温柔又轻细,像是母亲哄孩子入睡的语气,可是听在齐渊耳朵里很刺耳。 有时候他也想过该怎么才能原谅子书珏,但是想来想去,他找不到任何为对方开脱的接口。他不知道自己对子书珏现在是什么心思,原来的满腔爱意是不是磨得一分不剩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很乱、很痛苦,他必须要找一条别的活路,一条没有子书珏在的活路。 “早已经不是牡丹开花的季节了。”齐渊缓缓闭上了眼睛,“又何必强求。” “如果我非要强求呢?” “那你会得到满院子的死花。” 二人皆沉默了。 子书珏搂着他的手更紧了,齐渊能看得出来他心里藏了很多事,眉头怎么也解不开。 “睡吧。”子书珏道。 一觉好眠到天明。 醒来的时候,子书珏已经不在枕边了。齐渊摸了摸他昨晚睡过的地方,将子书珏枕下的匕首藏进了自己的枕下。 “殿下。”屋外传来阿肆的声音,“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嗯。” 阿肆打开了门,张嘴第一句话就让清晨的齐渊彻底清醒:“希兰有变,齐淮被新皇杀了。” “怎么会这样!” 齐渊瞳孔皱缩,他抓着床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新皇是谁?” “原先的希兰太子——崔承彦。” 第六十一章 新的交易 崔承彦……他不是已经被齐淮逼走了吗? “这位新帝手段了得,做事雷厉风行,不少忤逆他的希兰大臣已经被斩首了。”阿肆神情严肃,慢慢将齐渊扶了下来,“不过殿下不用着急,这是好事儿。” “怎么说?” “刚才崔承彦派人跟我联系,说能助殿下出南衡。”阿肆这句话让齐渊有些震惊。 “你是怎么联系到他的,子书珏不是封锁了这间院子吗?” “崔承彦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阿肆对上了他的眼神,“这里看守的侍卫,其中有一个是他的人。” 在选人这般严格的相府都能安排人进来,崔承彦得是多么懂得未雨绸缪的一个人。 闻言齐渊眯了眯眼睛,“他是不是早就盯上了我?” “阿肆也觉得是这样。”阿肆点了点头,“他早就有和殿下合作的念头了。” 齐渊知道崔承彦有把自己救出去的本事,心里也燃起了一丝希望,稍后又皱了皱眉,“要把我从相府救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我要付出的代价应该不低吧?” “其实也不需要殿下付出什么,崔承彦那边提出来的要求正中殿下的心意——您回到南梁后,得与希兰同盟。” 倘若齐渊继位南梁皇帝,他肯定不能与南衡维持什么友好关系。可是南梁不过是一个小国,总得找寻一个强大的盟国。 希兰的出现正好,崔承彦提出来的要求也不过分。 齐渊脱口而出:“行。” 阿肆点了点头,“那属下日后再与他联系。” “这事儿不急,”齐渊伸出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身怀有孕不方便,等到生下孩子后再做打算。出去后我得洗去子书珏在我身上留下来的契,让他帮忙提前物色一个擅长这事儿的老手,待我出去之后必有重谢。” 阿肆的目光移到了齐渊的小腹上,犹豫着问道:“殿下打算带着小殿下离开吗?” “你都叫他小殿下了,我还怎么抛弃他?”齐渊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日后我怕是会孤苦一生,有子孙后代在身边也好受些。” 阿肆深呼了一口气,“殿下,全天底下的乾君并非如同子书珏一般,您才十九岁,先别这么草率地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我对这事儿本就不执著,只要南梁江山后继有人,我再找一个又有什么意思。本就是残花败柳,别祸害了好人家的公子。” 阿肆的眼眶湿润了。 从前的齐渊纵使身份贱了些,没有人宠爱,但是断断不会说出如此自贬的话,过去的齐渊目光长远,野心很强,总是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东西。 但是现在的他如同行尸走肉,也学会了轻贱自己。 子书珏到底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齐渊摇了摇头,“这事儿改日再议吧,子书珏现在对我的防备很高,要想出去,得作长远计划。” 阿肆垂首:“是。” 距离齐渊妊娠之日还有五个月的时间,这么久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第六十二章 你抱抱我 “阿渊,这几日我要出去办事,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子书珏手里拿着一个小玉瓶,塞到了齐渊手里。 “这是什么东西?” 齐渊望着手里的小瓶子,端详了片刻。 “雪椿。”子书珏轻笑了一声,不过那笑容有些苍白。他见齐渊脸上闪过疑问,解释道:“不是晒干的山茶花粉末,是我的信香。” 齐渊的指尖颤抖了一下,差点将那瓶子扔了出去,“你把你的信香提出来浓缩成液?”他的尾音上扬,明显是不可置信,“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这种法子是会死人的,尤其对于乾君来说。 齐渊晃了晃瓶身,能感觉到里面东西不少。这样一小瓶下来,大概能去了一个成年乾君半条命。 怪不得子书珏这两日总不来找自己,原来是在忙活着这件事情。 “你怀孕前几个月没补好,我害怕你生产之时出事儿,于是就想了这个法子。”子书珏干裂的嘴唇上快溢出血来,他无所谓地抹了一把,然后苦笑着提醒,“阿渊,你别再晃了,若是给弄洒了,我可没命给你再提取一瓶出来。” 这法子伤身,损耗元气,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齐渊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两拍,却硬生生压住了那份悸动。 “你弄这东西做什么?” “我出去办事儿,你要是需要信香,我来不及陪在你身边。” 既然选择强行跟他成契,子书珏就做好了担责的准备。本来齐渊不至于如此依赖自己的信香,成契成了他的枷锁。子书珏自己做过的事情,自然要承担后果,如果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齐渊需要信香但是他赶不回来,齐渊得难受死。 “你不至于这样做,你现在还有力气给齐珩办事儿吗?”齐渊垂眸道。 “没力气也得挺着,兹事体大,我不能不去。”子书珏动了动手指,犹豫着问道,“……我可以临走前抱抱你吗?” 其实子书珏平日里在床上没少揩自己油,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是什么意思。 “阿渊,我在提炼雪椿的时候就在想,要是你能让我抱抱就好了。”子书珏的眼睛有些湿润,“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原来是让齐渊抱他。 这事儿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齐渊望着自己手中的瓶子,呆愣了半晌,才怔怔迈出了一步,双手缓缓环上子书珏的腰。 他刚碰到子书珏的背,就被人紧实地圈在了怀里,他能感受到子书珏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气息也有些不稳。 “谢谢你。” 齐渊的心里有些苦涩,他和子书珏从前哪里会因为一个拥抱说谢谢。 他俩是夫妻,却相处得如同陌生人一般……不,连陌生人都不如,齐渊不会对着一个陌生人冷脸相加。 “注意安全。”他嘶哑着声音说道。 齐渊知道现在的子书珏很容易满足,就当是报答这瓶雪椿,他也该叮嘱一声。他恨子书珏,但是不至于恨之入骨想要对方死,只是想要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子书珏在他的肩窝里拱了拱,一副十分不舍的模样。 第六十三章 遇人不淑 子书珏离开后,齐渊望着手里的玉瓶发呆,站在原地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直到阿肆走到他身边来问:“殿下手中拿的是什么?” “雪椿萃取液。”齐渊将瓶子贴着袖口收了起来,“是子书珏给我的。” 阿肆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也不懂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只好模糊地点点头,“外面有人想见殿下。” 齐渊抬了抬眼眸,“这时候,有谁想见我?” 又有谁能见他? “子书珏放他进来了,殿下不用担心。”他轻声答道,“是兰将军。” “兰溪竹?”齐渊有些诧异,“将他请进来吧。” 听说最近江南瘟疫横起,已经迅速散开了,不出意外的话,兰溪竹会临危受命,接旨抗疫。 这时候他不在家等着宫中的消息,来找他做什么? “宁王殿下,好久不见。” 兰溪竹的声音清润透亮,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他稳步朝他走来,身上未着盔甲也未配剑,一副寻常公子的模样。 “兰将军。”齐渊微笑道,“里边坐。” 来的路上兰溪竹瞥见了刚撤去没多久的铁栏,眸子一敛,不过还是扬起了嘴角:“多谢殿下。” “今日前来拜访是给未来的小殿下送礼,”兰溪竹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镶翠木椟,“里面是一对平安锁,是我和……陛下的一片心意。” “皇兄?”齐渊倒是很诧异,“兰将军现在这是和皇兄……” 兰溪竹的神色有稍许不自然,“我和陛下,正如殿下和右相大人。” 齐渊的眸中闪过了了然之色,片刻之后又黯淡了下来,他自嘲般笑笑:“你俩不必像我们,我们并不如外界传言得那样。” 兰溪竹并非闭目塞听之人,对丞相府的事情也有所了解,看齐渊一副目中无光的样子就知道他过得并不如意。 “前两个月见你,你还很开心。”兰溪竹喃喃道。 “嗯,心态变了,知道的更多了,不过心也放宽了。”或许是在孕中的缘故,齐渊的每个神情都显得带着点祥和,整个人的棱角被磨平了不少。 “从前我似乎没提醒过殿下,子书大人并非良人。”兰溪竹收回了目光,思绪飘远,“虽然陛下信他用他,甚至将他当成兄弟,但是二人之间的差别很大。陛下外冷内热,而子书大人是外热内冷。王爷……不该对他动真心。” 是啊,齐渊现在也想开了。 他没想到当初他恨之入骨的齐珩反而惦念着手足之情一次又一次纵容自己的行为,他也没想到他视作夫君的爱人会在他心头刺一刀。 “将军现在跟我说也不晚,我的心已经死了,你现在说这些我能听劝。” 齐渊苦涩着笑道,“现在我什么都不为,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兰溪竹的目光下移,看见了齐渊微微隆起的肚子:“其实我有时候也很羡慕殿下。”他只是一个和仪,纵使齐珩是乾君有让坤君怀孕的能力,他也没法让兰溪竹怀上他的孩子。 “不过有时候也觉得叹惋殿下遇人不淑,若是殿下遇上一个好人,你会幸福一生。” 可惜了,子书珏给不了齐渊想要的生活。 第六十四章 领旨出征 “将军此次找我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齐渊给兰溪竹沏上茶,问道。 “无事,”兰溪竹眸光一淡,左手悄然覆上了腰间别的腰牌——它能召来五万玄羽铁骑。 不久的将来,他即将领旨出征江南。 “马上要去江南了,临走前来和殿下道别,我在衡都之中并没有几个好友,殿下算是其中一个。” 看着告别的架势,难道此番下江南凶多吉少? 齐渊也有些担忧地问道:“将军,江南瘟疫很严重吗?” “嗯。”兰溪竹单哼了一个字,却尽显无奈,“江南地方官隐瞒疫情不上报,直到瞒不下来了才给陛下递消息。陛下龙颜大怒,却也无济于事。江南那边的事情是朝廷压下去了,陛下并不打算声张出去,以防国内民心动荡不安。” “如若这般危险,皇兄为何还肯派你前往?” 齐珩怎么舍得? “朝中无人可用,我去最合适。”兰溪竹微微笑道,“是我逼陛下答应的,一开始他并不愿意,是我软磨硬泡。” “将军何至于此……”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别人的名声不一定有我好使。江南暴动不安,各地农民起义,如果我不去镇场,朝廷做的一切可能都是徒劳,”兰溪竹并非自夸,他确实有这个威望和号召力,“事情已经够严重了,我不想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动身,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牺牲。” 兰家世代忠良,从来没有哪一代的兰家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南衡重要。 兰溪竹当然也不会例外,若是齐珩因为怕他出事儿而不让他下江南耽误到国事,相当于给了他一个误国误君的罪名。如若如此,兰溪竹日后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自己战死沙场的父亲。 “将军真是良将风骨……齐渊倾佩。”齐渊抿唇一笑,纵使那笑容有些苍白,“我不能为你送行了,你也看到了,屋外的铁栏刚刚撤去,门口的侍卫却还在,子书珏已经将我软禁了起来。” 兰溪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王爷可知子书大人是陛下派去支援江南的最早一批人?” 闻言,齐渊脸上一愣,“你说什么?” “子书大人那批人最危险,初到江南,身边也没有宫里派去的医官跟着,很有可能染上瘟疫。”兰溪竹有些感慨,“子书大人虽于王爷而言并非良人,但于南衡倒是鞠躬尽瘁。” 齐渊的手指猛抓住了茶案一角,他慌忙掏出了袖中的玉瓶,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的雪椿萃取液。 若是省着点用,一直用到自己产子都没有问题。 子书珏这是打算做什么?以为这样自己去死他就不会恨他了吗?真是可笑之极。 只可惜了,齐渊是一个心狠的人,这玉瓶他受用了,人——他并不打算原谅。 “将军可知子书珏在外养外室?”齐渊扯了扯嘴角,“如将军所说,他是个好官,但不是个好人。我与他情分已尽,待我产子之后,我就会离开相府。” “子书大人养了外室?”兰溪竹的表情又尴尬又震惊,“我竟不知……他是这样的人。” 第六十五章 患上瘟疫 “是的,北狄真穆旗的王子。”齐渊一点都不避讳,“我与他的样貌十分相像。” 兰溪竹神色稍变,“子书大人此举是何意?” “很多事情,一开始就是错缘。”齐渊笑得苦涩,“他与那津南王子幼时相识,惦念多年,我不过是他苦思之余的调剂品,他一开始奉皇兄之名靠近我、娶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子书珏是个很恐怖的人。 在你以为他已经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你看的时候,他又会在你满心欢喜之时给你来上措不及防的一刀。 这一刀来得致命,总是躲闪不及,痛苦到无以复加。 齐渊认命似的语气:“皇兄真心待将军,六弟在这里祝你们白首偕老,相爱一生。” 他以“六弟”自称,是认了兰溪竹大嫂的身份。 说起来两人年纪倒是相仿,同为十九岁。 “王爷受苦了。”兰溪竹拱手道,“子书大人的家事我不好管,但是王爷是皇室中人,王爷的情况我会和陛下细说的。” “不必了。”齐渊微笑着摇头,“皇兄和子书珏亲如兄弟,若是有我横亘其中,他怕是不好做。” 其实齐渊没有说出来——自己嫁给子书珏都是齐珩算好的一步棋,当初他刺杀齐珩不假,他必是要报了这仇的。 他齐渊敢作敢当,既然被齐珩发现了,他也没有说理的地方。 齐渊只盼着齐珩不要来插一脚,在自己逃跑的时候帮助子书珏将自己再捉回来。他料齐珩没有那个心思,子书珏也不会将他们二人的事情说给齐珩听。 他和他那薄情的大哥之间此生便这样了,若是今后再无交集才好。 兰溪竹轻轻握紧了拳头,“王爷若是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兰家在朝中也算是有一席之地。” 岂止是一席之地,这话便是谦虚了。兰溪竹的大哥兰溪韵是当朝左相,他和子书珏皆是朝廷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两方对峙,算是平分秋色。 必要的时候,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上忙。想到这儿,齐渊也没有和兰溪竹客气,“那就多谢将军了。”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准备出发了。”兰溪竹站了身,手势制止了齐渊想要起身的姿势,“王爷留步吧,王爷孕中切勿多思,凡事都要为自己多考虑一些。” 齐渊微微颔首:“那就祝愿将军此去一行一帆风顺,平安凯旋。” 待兰溪竹走后,他的房间又成了空无一人的牢房,锁着他的自由和尊严。 齐渊把玩着手里的玉瓶,时不时地打开闻上几次,浓郁的雪椿将他的鼻腔紧紧包围住,这是他从前从未体会过的舒适。 子书珏临走前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肯定是抽了这瓶萃取液的缘故。他那样的状态,到了江南之后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齐渊立马轻轻给自己扇了一巴掌。 想他做什么,有空还不如给自己的孩儿织两个围兜。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女工了,手艺大抵是又生疏了。 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五日后,齐渊正在小院里的长廊底下吹风,手里绣着一双金龙。他的孩子未来是南梁皇帝,龙也不是戴不得。 “阿肆,我这龙须怎么也绣不好,你帮我看看?” 齐渊正想叫人给自己看看,回头张望了一下,却不见一个人。 奇了怪了,方才还在这里的。 “阿肆?” 他又轻轻唤了一声。 就在这时,消失的阿肆回到了他的视线中,脸上挂着汗,神情十分复杂:“殿下,前线传来消息。” 齐渊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的嗓子一紧:“什么事儿?” “江南那边说,子书珏染上瘟疫了。” 【作者有话说】:三十九度的天来姨妈真不是人类应该承受的痛苦……今天就这么点,明天再更。 第六十六章 遇见熟人 “瘟疫?” 齐渊手里的针一下子扎在了他的指尖,瞬间渗出来了几滴血珠,疼得他抽痛一声。 阿肆扑了上来,领着人就往里屋走,“殿下心神不宁,这些绣工活还是搁着吧。”他斜斜瞟了齐渊一眼,望见他有些低落的神情,心里顿时感觉不妙,于是刺激他道,“殿下,子书珏可能已经性命垂危了。你手里有他的玉瓶,里面的雪椿萃取液能撑到您产子,此刻正是逃跑的绝佳机会。” 齐渊的眼睫颤了颤,“我明白。” “属下方才和外边的侍卫联系过了,他说府外希兰新君安排的人已经准备接驾您了,殿下该收拾收拾上路了。” 阿肆眼神担忧,见齐渊久久没有回应,便问道:“殿下听到这消息失态了,您对子书珏还是旧情不断吗?” 齐渊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歉意道:“没有,只是想到他要死了,有些感慨罢了。”瘟疫一般是无药可医,他是最早前往江南的一批人,身边也没带着医官,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两人毕竟是夫妻一场,有感情是正常的,但是多余的东西就不需要了。 “南梁有更适合殿下生产的环境,那里的人会把殿下照顾得更好,”阿肆握住了他的手,“殿下要为肚子里的小殿下做打算。” 不要再去想……南衡的人, 齐渊闭上了双眼,点了点头,“帮我打包一下行李,能尽快走就尽快走,这时候就不要出差错了。” 这几日他其实经常会想,子书珏是不是故意给自己留了逃跑机会。 还是说他知道自己这一行凶多吉少,所以提前备好了一切,包括自己提前逃跑,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齐渊不想再想了。 子书珏死了是好事,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去折磨他了。 只是这人实在可恶,临走前还要在自己面前卖惨,让自己忘不掉他最后那副虚弱的样子,也提醒着齐渊——子书珏那副如遭酷刑的模样是为了自己。 可是齐渊不欠他的! 他离不开雪椿信香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子书珏当初强行占有了自己,强行给自己的香腺和孕腔都注满了雪椿,给自己打上了“子书珏所有物”的标记! 这是他应得的。 齐渊在房中想了片刻,外边就传来了消息。 “殿下,府上有两人是崔承彦安排的人,今日有人要外出买盐,他们已经给我们打点好了,只要我们分批出去,就不会被人发现。” 阿肆将行李塞进了齐渊怀中,“可以上路了,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嗯,回家。” 这两个字刺激到了齐渊,这件事情一直是他们几个梦寐以求的。 怀孕快要五个月了,齐渊的身子已经开始重了起来,不过好在胎相稳定,还能撑得住这长途跋涉。 齐渊是第一个被送出去的人,侍卫把他打扮成小厮的模样,直接送到了盐市,照计划安排,他应该在这个地方原地等待阿肆和小五他们。 他在旁边的茶亭里歇息了一会儿,恍惚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齐渊看的不太真切,却猜到了七八分。 下一刻,他手里的水杯便被捏碎了。 第六十七章 拿手来还 那道瘦长的身影,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子书珏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他怎么还会在这里悠哉悠哉地逛街?一点儿都不像是被相府下了绞杀令的人。 又骗他,又骗他…… 子书珏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每次齐渊深陷在他的谎言之中时,对方总是会猝不及防地给他来一个响亮的巴掌拍醒他。 齐渊双目通红,隐忍着愤怒的泪水,不让他从眼眶中滑落。 他不是没出息,他只是太难受了。 好在他一身宽松黑衣,还带着面罩,没有人能认得出来他。 齐渊抽出腰中的软剑,悄悄地跟上了津南。 对方的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大抵是出来闲逛,应该也是住在这附近。 津南在衡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而他却要如同一个牲畜一样被囚禁在相府的一个小院子里,这是什么道理? 这人还害过自己,还害过自己的孩子。 子书珏将他留下来是为了什么?那他之前的深情款款都是装出来的吗? 可别说是等着齐渊走后,把津南留下来作为自己的代餐,这样的话可太让齐渊恶心作呕了。 子书珏这辈子都在给自己的心上人找影子,他这一辈子都不知道爱是何物。 直到津南走进一个深巷里,齐渊才飞身而出,在津南想要转身逃离的时候齐渊又来了个后空翻,逼到了他的前面去,剑指对方的喉咙,让津南退无可退。 津南躲闪的身法很伶俐,虽然看不出来会武,但是至少能看得出来他毫发无伤,是平安从相府出来的。 对于这一点,齐渊心里更加不好受。 津南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得到惩罚,那么就由他来代替自己的孩子给这恶毒的人略施惩处好了。 “你是……” 津南“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双眼泪汪汪的,看上去十分无辜。 他大概真的不知道齐渊是谁,下意识地示弱伏低。 “津南,你在本王面前还装什么。”齐渊拉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清秀的脸,“是谁放你出来的?” 津南的眼神中闪过了惊恐,往后爬了两步,一副不敢回答的样子。 “子书珏,知不知道你没死?” 齐渊又冷冷问道。 津南别过头去,轻轻咬着下嘴唇,还是不肯回答。“你这么对我,他不会放过你的,你会失去你现在在相府中的一切。” 津南来到衡都的时间不长,竟然已经学会了南衡话。 “呵……你不用处心积虑地想要从本王这儿抢走什么,你若是能得到,肯定是本王不想要。”齐渊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进他,“本王在相府中受了欺辱,不代表本王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你惦记这本王的命,惦记着本王孩儿的命,你该死。” 最后一句话已经隐约带着些杀气。 “你事先应该打听过,那么本王再跟你重复一遍。你记住,出了相府,本王便是南衡宁王,出了南衡,本王便是南梁的君主,你这个北狄来的蛮子,一辈子只能拣别人不要的东西。” 齐渊额前的两抹发须吹到了耳后,他现在脸上煞气十足,十分可怖。 他被子书珏欺压了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你过去对本王做的一切,拿你的一双手还吧,下次别再偷偷往别人的安胎药里加东西了。” 话音刚落,巷子里传来了一声惨叫声,十分凄厉。 【作者有话说】:虽然攻渣但是没渣到那种地步啊哈哈哈大家不要在评论区乱猜啦,我只能强调重要的事情,津南是个贱人!!! 第六十八章 回到故国 阿肆小五他们两个人和齐渊会晤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溅了一滩血。 虽然着黑衣看不太出来,但是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对血腥味十分灵敏。 “殿下,您被人袭击了吗?”阿肆检查着齐渊的身子,担忧地问道。 齐渊疲惫地摇摇头,“没什么事儿,我去解决了一个人。” “殿下碰上仇家了?” “不是,我看见了津南,他还没死。”齐渊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其实子书珏当初也没必要骗我,我对他是否真的杀了津南并不感兴趣。” 阿肆整理齐渊衣襟的手指一顿,敛下眼睫:“殿下出了相府便不要再想着负心人了,该解决的人解决了就好。当务之急是回到南梁,属下和小五已经跟南梁的人对接过了,殿下尽可放心。” 齐渊点了点头,“尽快。” 他这次逃跑得异常顺利,主要的原因还是子书珏不在衡都。 万一子书珏在衡都中有其他眼线监视着自己,他怕是会被拦截住。在回到南梁之前,他不能再惹麻烦了。 这一路比齐渊想象得还要顺畅许多,走山路的时候马车那样颠簸,齐渊也没有感受到不适,大概是因为四五个月胎相已经稳固了,天气也好,比第一次的风雨交加要顺利许多。 不出他所料,第一个来接他的人是陆沉戟。 走到渭水时是在第二天傍晚,陆沉戟率领着三千大军在河对岸迎接着他。 过了这条河,齐渊和过去的南衡就再无半点关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喉咙一紧,心中总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讲真心话,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若不是身上淌着的血,要不是皇室后继无人,这个位置怎么也不该轮到他。 最近江南的瘟疫把齐珩烦得无暇顾及附属小国的情况,南梁趁机在前几日起兵,已经反了。 希兰大军立刻包围在南衡和南梁的分界线上,就算是齐珩有心收复也无济于事。 从那一刻起,希兰和南梁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我登基之后,请让……”齐渊顿了顿,望着西边灿烂的晚霞,莞尔一笑,“希兰使者入京城,当以上宾招待。” 阿肆点了点头,不禁提醒他道:“陛下已到南梁,该换自称了。” 齐渊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什么都没做,他外公家的人就帮他打点好了朝廷的一切。他回来是直接继承皇位的,听着很轻松,似乎是个美差,可是他知道等着自己的还有多少暗潮汹涌和惊涛骇浪,他退无可避。 “朕……”齐渊生硬地唤了一声,“待朕回宫之后还有得忙活,今晚回去之后大家先歇息,来日再做打算。” 正前方骑着马的陆沉戟为齐渊开路,风风光光地接他回京城。 踏上了故国领土,齐渊心中无比得舒畅,他在南衡煎熬了十九年,终于回来了。 这是他母妃留给他的唯一东西,也是他誓死要守护好的地方。 “陛下。”马车内,阿肆打断了他的神游,“陛下有没有发现,陆将军的眼神一直盯着您呢。” 第六十九章 信香失灵 齐渊猛然回过神来,警告一般地看着阿肆:“别胡说。” “属下没有胡说,”阿肆反驳道,“陛下,陆将军是一名乾君。” 话说到这个份上,齐渊再想装傻都不行了。 “朕不想讨论这件事情,往后再议吧。”他阖眼休息,“阿肆,他是南梁的功臣。” “可是……” 阿肆听不懂齐渊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意思,于是就闭上了嘴,“陛下先休息吧。” 因为齐渊身子重,众人不得不放慢了回去的行程。从渭水到南梁皇宫约莫着一天的路程,几千个人硬是熬了两天一夜才抵达。到皇宫的时候夜色已晚,陆沉戟留在了宫中。 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沉香气味,齐渊难受得眉头一皱。 在一个月前,他还不抗拒陆沉戟身上的信香味。 可是他已经和子书珏成契了,他现在闻到雪椿以外的气味就会十分难受,除非洗去结契,但那也是他产子后的事情了。 “陛下,微臣求见。”门外响起了洪亮的声音,是陆沉戟,齐渊老早就闻到了。 “嗯。”他淡淡回应道,“你进来吧。” 陆沉戟的身量很长,毕竟是习武之人,看上去比子书珏还高一些,只是信香的强度没有雪椿那么高罢了。 “何事?”齐渊问道。 陆沉戟的眸子向上抬了抬,看见了站在那儿整理折子的齐渊,明明有着身孕,却比上个月见到他的时候更加消瘦,“陛下幸苦了,这些公事等到陛下登基之后再处理也不迟。” “无妨,朕先看看。” 南梁的国事一般都是陆家处理,他们明明有占山为王的实力,却对皇室忠贞不移。 陆家的存在就好比南衡的兰家,谁都可能篡位,他们不会。 “你着急来见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齐渊淡淡地问道,声音里边听不出来悲喜。 陆沉戟垂首道:“南衡的江南传来了消息,陛下要听吗?” 齐渊的身子一抖,他本是拿着笔,却洒出了几滴墨水,掉在了桌子上,“嗯,你说。”语气听起来还是很平静。 陆沉戟一直在观察着齐渊的反应,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他的声音轻了下去:“瘟疫已经被遏制住了,江南多地的起义被兰溪竹的出现及时制止,他们带去的一个姓苏的医官已经研究出来了解药。” 这事儿发生在几天前,消息传出来得太慢了。 “嗯。”齐渊点了点头,这则消息说明兰溪竹没事儿,他也能放宽心了。整个南衡他最担心的也只有兰溪竹的安危了。 兰将军是自己的恩人,多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答了。 陆沉戟知道齐渊想知道什么,也知道他不敢问,就自顾自得儿说了下去:“南衡的右相大人是第一批赶往救灾的人,他后来染上了瘟疫,但是赶上了那位苏医官的药,并无性命危险。只是……他的信香好像失灵了。” 齐渊皱了皱眉头,“信香失灵?” 这是什么毛病?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用等啦,明天赶论文~ 第七十章 以此度日 陆沉戟微微低下了头,“微臣也不知这是什么病,只是听说那位苏医官日夜守在子书珏的身边,对方的情绪有些失控,似乎是在感染瘟疫之前损坏了自己的香腺,也没打听出来原因。” 齐渊的眸子闪了闪,突然感觉心里有点堵。 这消息放出来是说给他听的吗,这世上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子书珏抽过自己的信香给齐渊炼制萃取液的事情吧? “还有一件事情——微臣在衡都安放的眼线传信告诉微臣,右丞相府从希兰进购了一大批紫苏,被晒干了磨成粉,子书珏信感期以此度日。” 信感期,竟然会来得这么巧…… 算算日子也对,子书珏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来信感期了。 齐渊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要紫苏有什么用。” 不是陆沉戟提起的话,齐渊都快忘记自己信香的味道了。这就是彻底成契的代价,帮助乾君度过易感期的人非自己的成契坤君不可,往后的日子,子书珏怕是有的受了。 没关系,信感期几个月甚至是半年才来一次,那个时候齐渊已经把结契给洗去了。 “对了,你有空的时候给朕联系一下南梁能洗结契的医师吧,需要什么东西也提前准备着,待朕产子之后便洗去身上的结契。” 他和子书珏隔了几千里,却还是因为这层联系被彼此牵绊着,这种感觉是在太糟糕了。 陆沉戟颔首道:“是。” “朕回宫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情吧,”齐渊不再想聊有关于子书珏的事情,“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捡着说说。” 陆沉戟思索了一会儿,皱着眉道:“北狄真穆旗王子回去了,是带着伤回去的,他说是临行前陛下所伤。传言说津南父王大怒,和十三旗的首领商量好了,宣布与南梁为敌。” 这是公开了不认齐渊这个南梁新帝了。 “他们这么做,自然是得到了北狄王的首肯了。”齐渊勾唇一笑,“仪晽继位了吧,朕记得他可不是什么体恤下士的人,哪里会为了底下一个旗的首领儿子这么大动干戈。分明是前一阵子和南衡打仗打输了,做了南衡的狗,还得给自己寻得一个理由护住。” 谁都知道南梁脱离南衡的掌控后,齐渊就算是和齐珩撕破脸了。此时不站队,何时战队? 齐渊回国之时希兰大军立刻包围了两国交界线,外人都能看得出来南梁和希兰才是一条船上的。 北狄无力抗衡南衡,也无力抗衡希兰,此时跟了南衡,不会伤及国本,还能明哲保身。 “仪晽早就输过了,他哪里是不如齐珩,他分明就是不如兰溪竹。” 所有人都知道,北境只要有兰溪竹镇守,北狄人就讨不到南衡人的半分便宜。仪晽从前带兵打仗,一辈子都活在兰溪竹的阴影之下,如今继位了,还得活在齐珩的阴影之下。 “陛下说的是。”陆沉戟微微点头,“反正已经撕破脸了,便不用管他了。” 他不知道齐渊和津南有什么过节。 若是知道的话,怕是会比齐渊还残忍。 一双手算什么,他恐怕压根没有命回到北狄。 第七十一章 你要想好 “没事的话你就先退下吧,朕要歇息了。” 齐渊扶了扶自己的额头,眉眼之间尽是疲乏之色。 他还没习惯宫里的日子,从前在相府安逸久了,现在又是孕中,久坐在龙椅上处理公文,他动不动就犯困。 陆沉戟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又匆匆别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将军,有话不妨直说。”齐渊撑着头看着他,“在朕面前,不必拘谨。” “陛下是一名坤君,登基后的选秀大事……”陆沉戟的神色不太正常。 “不慌。”齐渊淡淡给了两个字,“朕还没有这个想法,南梁江山已经后继有人了,选不选秀都无妨。” 陆沉戟的眉毛轻轻抖了一下,语气也有些不稳:“还是早些做打算好。” 齐渊哪里是不晓得他的心思,只是他自知这副破败身子配不上陆沉戟,他倒是不必在自己这边浪费时间。 “朕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乾君,他一出生朕便会封他为太子。”齐渊接着话,“将军不用担心,朕会好好教导他,他未来会是一名明君。” 这话便是将路说死了,齐渊不想再要孩子了。皇室不开枝散叶,扩充后宫确实变得不必要了。 坤君和乾君诞下的孩子一般都是乾君,只要稍加培养,一定能成为不亚于齐珩那样的人物,齐渊对自己的孩子很放心。 “陛下心中还有那个南衡丞相吗?”陆沉戟抿唇问道。 齐渊缓缓抬起头来看他,“将军,这不是你该问的。” “陛下,微臣斗胆再问,陛下打算昭告于世——这个孩子身上淌着一半南衡人的血吗?那南衡人还是位高权重的南衡丞相。” 这句话无异于在齐渊胸口点火,他的胸脯剧烈地颤抖着,说话都带着颤音,眼神有些凶,“陆将军,你不要逾矩了。” “微臣不敢。”陆沉戟的眼神中带着点哀色,“殿下,好好对自己,才不负公主的期望。” 齐渊的母妃看到他现在这么活着应该会很心疼吧? 她这辈子没来得及好好爱自己的孩子,她临走前一定希望有个人出现在齐渊的生命中,填补这份缺失的爱。 那个人出现了,却在爱过齐渊后给了他更多的伤害。 公主见到齐渊这般孤苦无依……大抵会怨自己离开得太早了。 果不其然,只要提到齐渊的母妃,他的眼神就变了。 “陆将军……”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所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沉戟摇摇头,“微臣没有别的意思。” 齐渊缓缓靠在了背后的靠垫上,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陆将军,放一些信香出来。” 陆沉戟怔了怔,但还是照做了。 浓郁的沉香溢满了书房,昏暗的灯光下好像燃起了一层薄烟。 齐渊有些难受。 因为成契的关系,他闻不了除却雪椿外的任何味道。不过相比之下,他对沉香的抵触已经很小了。 他捂着胸口,慢慢走到陆沉戟面前,“将军,有些事情决定好了就不能变了,你要想好。” 第七十二章 昭告天下 陆沉戟目光诚挚地看着他,“陛下,微臣一早做的就是这个打算。” 齐渊闭上了眼睛,深闻了一口他的信香味道,缓缓道:“陆将军,朕已非完璧,还生过孩子,你这事儿需要和陆家长辈相商。” “微臣和家中人说过了。”陆沉戟垂首道,“陛下,微臣这条命……从前是公主的,现在是陛下的。” 齐渊叹了一口气,这人分明是有备而来。 “那……朕便给将军这个机会。” 他抬了抬手,“你先退下吧,有事儿我再传唤。” 他不能宣告天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南衡人的后代,他只能找一个南梁人,可是他不觉得这个人应该是陆沉戟。 陆沉戟一个清清白白的名门公子,平白无故地替别人养儿子,对他来说,当是耻辱。 齐渊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陆沉戟的真心。 他是对南梁有功的人,他是救了自己的人…… 也罢。 “陈禄海,过来……”这是他身边的总管太监,也是伺候过自己母妃的人。 “陛下。”一位体态臃肿的中年人慌忙走了进来,“奴才在。” “朕起草一份诏书,你等会儿带人送到陆将军府……”齐渊大笔一挥,作势就要动手。 陈禄海伏低了身子,还以为是什么赐封之类的事儿。他知道殿下回宫继位这一遭不容易,若是没有陆家在背后帮衬着,他怕是会被困死在南衡。 一定是十分要紧的事儿,才会让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传旨。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道圣旨,是有请陆将军入宫的。 一日之间,齐渊封后的事儿传遍了大小各国。有传言道,齐渊在南衡早就与子书珏和离,后又嫁于陆沉戟,二人才是真正的佳偶天成、鸳鸯福禄。 陆沉戟的乾君身份是人尽皆知的,整个南梁也只有他配得上陛下。 没过几日,皇宫中又放出了消息——陛下怀孕了。 人们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陆沉戟和齐渊的孩子。 南梁人有多崇拜陆将军,就有多讨厌南衡的那位丞相。据说当年陛下下嫁给那位丞相,都是南衡的皇帝有意为之,故意羞辱陛下的。 这些事儿全都传进了齐渊的耳朵里。 彼时,他正在宫中批折子。 “陛下,这些谣言的散开……有一部分是陆府的人动的手。”阿肆给他一遍沏茶一边说道,“将军是真心为陛下的人,怕陛下受辱,所以才在外编排了这么一套说辞。” “他说的很多事情都是真的。”齐渊放下了手里的折子,抿了一口茶水,这里边放的是安神的东西,不会伤及胎儿。 “也是。”阿肆举着扇子给齐渊扇了两下,这天儿快马上就要入暑了。“这事儿已经传到了南衡,南衡皇宫和丞相府那边都没什么动静。” “嗯。”齐渊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影响的事情,也不需要放在心上。” 阿肆仔细瞧着齐渊的神色,思虑了片刻,还是决定闭上了嘴。 而此时的南衡右相府已经乱成一团了。 苏未辰在熬药的炉火前,忙得满头大汗。 “不好了苏大人,我家大人又吐血了!” 第七十三章 病重之人 苏未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将抽屉里的药丸拿出来先给他服下,我稍后就来。” “是。” 苏未辰也很纳闷。 他前脚刚忙完江南瘟疫的破事儿,回来还要伺候这个不要命的疯子。他在江南看到子书珏的时候,恨不得给他两个巴掌。 硬生生从自己的香腺里提取出信香萃取液……先不说这个过程能疼得要人半条命了,这人知不知道这法子有生命危险,万一操控不当,他是会死的! 想到这,苏未辰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暴躁,随意地冲着炉子扇了两下风,然后将扇子递给一旁的小厮。 “你来看着,我去看看大人。” 无意之中苏未辰还翻了一个白眼。 他想自己上辈子真是欠着这俩人了,一个齐珩,一个子书珏,都不叫人省心。 子书珏的卧房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呛得人鼻子疼。 苏未辰叹了一口气,望着床上人半死不活的模样,心里也感慨万分:“听到消息了?” 早在上午,齐渊要和南梁大将军成婚的事情就传遍整个衡都了。 子书珏的脸色煞白,嘴唇也早就没有一点血色,只有微弱的鼻息和微微起伏的胸脯证实着这还是一个活人。 “他肚子里的孩子……”子书珏微微张开了嘴唇说话,“不是陆沉戟的。” “我知道。”当时确诊齐渊怀孕的时候他还在场呢,“只是这事儿你跟我说没用,你跟谁说都没用,现在没有人信你。” 苏未辰勾起了唇角,“宁王殿下……哦不,现在应该叫他南梁皇帝了,他心气高,也是个傲气的人,从你把津南接到衡都的那一刻开始,你俩就没有回头路了。” “谁说没有。”子书珏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喉咙里不断涌上咸腥的味道。 “你还是省省吧,就你现在这副身子,南梁那位大将军能把你按到地上往死里揍,”苏未辰也是个嘴巴毒的,呛起自己人来丝毫不留情面,“你说的回头路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把人锁起来,跟关畜生一样把人关着?” 子书珏别过了头去。 “我一个局外人都知道你对齐渊一点都不好,你是哪来的那个自信心觉得能比过陆沉戟的?现在外边的人都夸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你现在在外人嘴里就特别像是挡人好姻缘的坏东西。” 苏未辰得知齐渊的境遇后显然也是气得不清,“我是没想到,你竟然比齐珩还混蛋。” 子书珏阖上了眼睛,闭口不谈自己的事情:“齐渊和那姓陆的什么时候成婚?” 刚才苏未辰说的话,也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怎么着,你还要抢婚啊?”苏未辰笑了一下,不太厚道地给他分析道,“你现在只要一只脚踏进了南梁镜内,陆沉戟就能带着自己的兵把你万箭穿心了。” “不是……”子书珏紧蹙着眉头,“他俩成婚,各国使臣前往庆祝,南衡也要派人的。” 苏未辰瞪大了眼眸,似乎是没想到子书珏还能如此另辟蹊径:“你你你……你还要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按照齐珩那本的时间线,此刻的苏未辰好像是有孕在身的…… 第七十四章 身份有别 “我没有办法了……”子书珏的眼睛突然变得有些灰暗,“我不能看着他嫁给陆沉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给别的男人当妻子。” 苏未辰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我从前只觉得齐珩无耻,没想到你比他更厉害。” “我……我没说要去干涉他的生活。”子书珏缓缓闭上了眼睛,“让我看看他吧,哪怕一眼。” “你去了之后只会更放不下,”苏未辰在兰溪竹那边还能给齐珩当说客,但是子书珏这边是真的忍不了,“说真的,我挺心疼齐渊的。你俩身份有别,还是算了吧。” “嗯。”子书珏点了点头,“我还是想去南梁。” 苏未辰:“……” 合着他刚才说的话都是耳旁风了。 “未辰,我想我有时候就是个自私的人,”子书珏的气息有些紊乱,“你说他和陆沉戟在一起会更幸福,这一点我不否认。可是我还没有见到他,他还没有跟我和离,我只想再去听听他对我有什么话要说。” 只要能让他死心就够了。 “子书珏,你现在的身子不好,最好哪都别去。”苏未辰瞥了他一眼,“溪竹和齐渊的关系不错,你要是申请当南衡使臣,他一定会从中阻拦的。” 现在兰溪竹的话比圣旨还管用,齐珩惧内已经不是个秘密了。 “就让我试试吧。”子书珏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有些恶心,坐起身子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他已经两天没怎么吃过饭了。 “外面的人说他俩有多配,我不信。”子书珏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若是陆沉戟对他不好,我一定会被他从南梁抢回来。” “子书珏,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子书珏吗?”苏未辰哀叹道,“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对谁动真心。” 从前的子书珏眼中只有权势和地位,做什么事儿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是齐珩的左膀右臂,能够游刃有余地在云谲波诡的朝廷上与兰家那位分庭抗礼。 所以苏未辰知道这人抽取了自己的信香的时候才会那么震惊。 “嗯,我也没想到……”子书珏苦笑了一声,“你就当我无耻吧,我也从来没扮过好人的角色。” 南衡这边议论纷纷,而南梁这边已经开始欢天喜地地准备起来齐渊的登基礼和封后大典了。 “已经五个多月了,还不显怀。”齐渊摸着自己的肚皮,隔着薄薄的一层纱料,“都看不出是有孕的样子。” “这样才好呢。”阿肆在一旁给齐渊捶腿,“陛下要成婚,封后大典上各国使臣和朝中众臣都在,陛下总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你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 “陛下的肚子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小五在一旁插嘴道,“只是不太明显罢了。” 微微隆起了一点儿,倒不像是怀孕导致的,像是吃多了撑着了。 “朕只是怕他胎里不足,得了弱症罢了。”齐渊苦涩地笑了一下,“若是那样,朕倒是不好把这苦活传给他了。” “陛下若是担心,那就和陆将军再生一个身强体壮的小殿下。”小五道。 齐渊的嘴角一扯,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声:“嗯……” 第七十五章 求平安符 “陆将军求见——” 陈禄海掐着声音高喊了一声,伏在案上的三人纷纷抬头侧目。 齐渊沉声道:“进来。” 今日的陆沉戟着装素雅,一身青色长衫掩住了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杀伐之气,宛若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看上去清爽了几分。 “将军来得正好。”齐渊将手里的木符递了出去,“昨日找大师算了一卦,将军最近两个月忌血光,最近便不要带兵打仗了。若是实在不行,也请带上这个。” 木符下边还挂了一串精致的穗儿,这明显就是平安符。 陆沉戟有些受宠若惊了,他哑然无声地接过了这个符,半晌也只憋出了一句“谢陛下”。 身旁的小五看着陆将军如此局促不安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沉戟脸色更热了,“陛下特意为微臣求来的平安符吗?” 齐渊先是给了小五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对着陆沉戟微微点头,“朕怕最近南梁招来了不少人的视线,会惹祸上身。” 南梁良将甚少,陆沉戟算是其中一个。 若是邻国开战,少不了又要让陆沉戟带兵,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齐渊希望陆沉戟带着自己的心意上路。 “陛下心意,臣领了。”陆沉戟行了一礼,被齐渊连忙扶下,“你我……不用如此多礼。” 这两人之间倒是颇有一种琴瑟和鸣的感觉。 阿肆在一旁露出了笑意,“奴才先告退,御花园里的荷花开了,将军和陛下可以共同前往观赏。”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这么好,阿肆和小五也不忍心打扰了。 齐渊嗔了他一眼,对上了陆沉戟的视线。“将军……”他清声咳了咳,“可有兴致同往?” 陆沉戟哪里有拒绝的道理,他忙应道:“陛下先请。” 齐渊抬了抬手,陆沉戟自然地伸出了左臂,让人搭着。二人看着当真是般配,不怪坊间如此赞美。 “将军平时若是得闲,可以常来皇宫看看。”齐渊有意无意地提起,“将军的寝殿已经被收拾出来了。” “陛下思虑周全,微臣是个粗人,这些安排还得让陛下操心。”陆沉戟垂着眸,眼神只敢看向脚下的石子路。 “朕平日里在宫中也无事,”齐渊抿唇笑笑,“从今往后,将军便是东六宫唯一的主人,莫要再劝朕纳新人了。将军的寝殿是离朕的晨华殿最近的一处——将军过来也方便些。” “陛下就算是想,微臣也不愿了。”粗人便粗人,有时候和粗人讲话反而更直接一些,陆沉戟想要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 齐渊看着他,神思恍惚。 他马上就要和另一个男人成亲了。 本来也不觉得婚事对自己来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他因为有孕的缘故不得不找一个乾君安稳自己的信香,恰好陆沉戟的沉香又和自己的紫苏十分适配。 若是没有子书珏,若是他先遇到的是陆沉戟,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可惜他没有重来的机会,也没有主导命运的权力。 第七十六章 各国使臣 给各国分发的请帖大概都到了,二人成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齐渊本是在晨华殿看书,却被慌张走进来的阿肆给打断。“陛下,不好了!” “不是叫你去取各国使臣的名单吗?怎么这般急躁?”齐渊放下了手中的书,走上前去将阿肆扶了起来,“有话快说。” “各国使臣的名单是拿到了,”阿肆的眼神有些怪异,“只是……” “只是什么?”齐渊眯了眯眸子,“名单有异?” “不是……”阿肆将手里的名单递了上去,“南衡使臣是南衡右相,北狄使臣是真穆旗王子。” 齐渊的呼吸一滞——这也就是说,南衡派来的是子书珏,北狄派来的是津南? 这是和他南梁有多大仇多大恨,才会派这两个人参加自己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 “陛下……”阿肆看着神情变化的齐渊,担忧地问道,“如若你不愿,那就不让他们踏进南梁境内?” 齐渊稳了稳身形,缓缓开口道:“不,不必了。用不着大费周章,朕已经是南梁皇帝,就当作和他们从未相识。” “津南的一双手是被陛下砍去的,他此刻要来南梁,属下怀疑他未安好心。” “他对我能有什么好心?”齐渊勾起一抹唇角,带有无尽的讽刺意味,“他巴不得我去死。伤成那样还挺着身子来南梁,这得是多恨朕。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背后的整个北狄。北狄王派这人当使臣,不就是为了好好羞辱朕吗?” “可是百姓并不了解陛下和他们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朕心知肚明就够了,仪晽就是为了打朕的脸。”齐渊咬着牙道,“也罢,他么想要做什么就过来吧,朕也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手段。” 使各国使臣都被安排在了驿馆中,由专门的大臣接见。 这几日他们陆陆续续抵达南梁,只有一人来的路上并不顺利。 陆沉戟在得知南衡使臣是子书珏的时候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直到人快到了南梁皇都,他直接将人拦在了城外。 “好久不见,陆将军。”子书珏大大方方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嘴里衔着一抹淡淡的笑。但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很,看着像是身染重病的模样。 二人其实从未见过,硬要说打过照面,只能追溯到上次子书珏在客栈拦人的那一次。只可惜他刚进齐渊的房间陆沉戟就不见了,不过那股沉香的味道他可是熟悉得很。 乾君和乾君之间天生就不对付,更何况是情敌之间。 陆沉戟左手牵着马绳,右手拿着一柄大刀,身披铠甲,眼中杀气十足。 “子书珏,你不应该来。” “我不该来,那谁应该来?”子书珏反问道,“还是说,将军在害怕什么?将军今日前来堵我,你们陛下知道这件事情吗?” “你也配提陛下的名字!” 陆沉戟大喝一声,身上散发出了浓郁的沉香气味,带有极强的压迫感。 他双目通红,望着眼前这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第七十七章 私下交易 子书珏就这么看着他,纵使对面已经有了要揍人的趋势,他仍然端着一副心如止水的冷静。 “陆将军,你私自出城,对他国使臣兵戈相待,不和规矩吧?” 陆沉戟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子书珏,你不该来。” “该不该我都来了,这里那么多人看着呢,你也不想让你家陛下为难吧?” 虽然看上去一副十分稳重的模样,但是还是十分无赖的样子。 陆沉戟与他僵持不下,说实在的,虽然他不想让子书珏就这么安全进城,但是他也不想和人堵在这里让齐渊难堪。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将军,陛下有令!” 众人纷纷下马,只有陆沉戟坐在马上,看着迎面赶来的这人——似乎是禁军中人,身上的战铠可辨身份。 “陛下让将军放南衡使臣进来!”那通传之人下马道,“将军稍安勿躁,陛下说南衡使臣此次进城只有使臣的身份,将军先回去准备大事儿,别为这种人浪费时间。” 连皇宫中的进军都能随意贬低南衡的使臣,以此可见南衡,或者说是子书珏本人在南梁有多么不受待见。 陆沉戟目光深沉地望了对面的子书珏一眼,冷哼了一声,然后收回了手里的枪。“麻烦转告陛下,微臣给他添麻烦了,改日必将赎罪。” “将军哪里的话。”那禁军冲着陆沉戟行了一礼,然后就退下了。 子书珏也对着陆沉戟行了一礼,跟着马车的队伍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南梁皇都。 陆沉戟脸色不太好看,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系负责驿馆事宜的大臣,“南衡使臣居于何处?” 那大臣见着陆沉戟也是宛如受了惊吓一般,他平日里哪能和这样的大人物私下里讲上话。他连忙垂首答道:“回将军的话,南衡使臣居于驿馆东南处的院子里,就只有南衡的人住在那里。” 陆沉戟思索了一会儿:“北狄使臣还未到?” “他们路程更远些,约莫还需要一两日。” “等津南到了,把他安排在东南的院子里,和子书珏住在一处。”陆沉戟吩咐道,手里掏出了一兜金叶子,“还望大人办好这差事。” 那人眼睛都直了,“这怎么使得,下官哪里敢收将军的……” “叫你拿你就拿着,东南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及时通报我。”陆沉戟将这袋金叶子塞到了对方的手里,“麻烦大人了。” 对方也是知晓自家陛下和南衡的这位使臣从前是什么关系,再想想陆沉戟的身份,大概也是猜到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便点头答应道:“将军放心。” 陆沉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着校场的方向驶去。 而皇宫中此刻正是晚膳时间,齐渊望着满桌子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南方的夏天总是湿热,齐渊身上不舒坦。 “皇城外的事情都解决了吧?” 下面跪着的是他的近身侍卫,也负责传递消息。 “是的,陛下。”那人恭敬答道,“不过陆将军看着不太高兴。” 【作者有话说】:最近白天上班,还要赶实践论文,晚上才能回来码字,更新不及时真的抱歉! 第七十八章 他要做甚 齐渊缓缓端起了面前的冰镇绿豆汤,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淡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 陆沉戟为什么不高兴,无非是看到了子书珏。 一想到子书珏现在和自己的距离那样近,齐渊也浑身都不舒服。 傍晚,陆沉戟匆匆赶到了皇宫。 “陛下。” 他冲着齐渊行礼。 “早就跟你说过,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齐渊微微抬起了他,看着他满头密汗,身上的战甲未脱,于是问道:“刚从就校场回来吗?” “是。” 陆沉戟咧嘴笑道:“陛下今日胃口可还好?” “吃不下饭,老样子。”齐渊的眉眼间染上了些许愁色,“许是天热闹的。” “陛下总是吃不进该如何是好?”陆沉戟微微凝神,“陛下已经怀胎五月,倒是看不出来。” 听陆沉戟也这么说,齐渊不由得看了眼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最近心烦,没什么办法。” “陛下因何事心烦?”陆沉戟托起了他的手,“是南衡使臣吗?” 齐渊滞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大掌中抽走,“沉戟,今晚留在这吧。” 他没有回答陆沉戟的话。 不过这话倒是让对方一愣,把刚才想问的话抛掷脑后,“陛下?” “我最近夜里睡不着觉。”齐渊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对方永远不会提出来。“你能陪陪我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陆沉戟的掌心开始冒汗:“陛下,需要信香吗?” 二人最近磨合了很多,齐渊渐渐不再抵触陌生乾君的信香了。不过因为子书珏的到来,齐渊的头晕恶心又加重了几分。 “嗯……”他轻轻应道。 寝殿里立即充满了沉香的气味。 陆沉戟望着自己这身打扮,又想起来自己还没沐浴,也不好意思将齐渊抱到床上。 “陛下等等我,我去沐浴。”陆沉戟的唇轻轻印在了齐渊的额头上,“你什么时候要信香就喊我一声,今夜我一直在你身边。” 齐渊呆呆地定在了原地,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 “洗结契的师傅我已经联系好了,目前正住在皇都中的一所宅院里,静待陛下产子就好。” 陆沉戟脱下了自己的外袍,随手扔在了衣架上,“什么都给陛下安排好了。” 齐渊有些恍惚,看着他离去沐浴的背影,心中一阵茫然。 这样的陆沉戟……或许才是他需要的伴侣吧。 南梁驿馆,东南院里: 子书珏静静坐在院中长廊里的石凳上,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白色的衣角与倾泻的月光快要融为一体,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颓丧之气。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他突然开口道。 院中突然窜出来了一个黑影,恭敬答道:“回大人,今晚陆沉戟进了皇宫之后还没有出来,听宫人说是要留宿了。” 子书珏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费力,抓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陆沉戟要做什么?” 第七十九章 你听我说 那黑衣人身子一僵,纵使子书珏病重体弱,他还是会被对方的信香压迫给镇得喘不过气。 “大人请稍安勿躁,陆沉戟只是进了皇宫,其他的事情尚未可知。” “齐渊还怀着孕!”子书珏将自己手里的酒杯震碎了,“不行,我要进皇宫一趟……” “大人……” 黑衣人欲要站起身来拦他,却被子书珏一把推开。 “咳咳咳……” 子书珏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出了一大口血,红色的血迹落在雪白的衣袍上,十分醒目。 “大人感染瘟疫留下来的后遗症还消除,怎么能强行运功?” 方才子书珏推他怕是用了七八成的力度。 就在这时,屋里的人走了出来,拦在了子书珏面前。 子书珏缓缓抬起了头,擦去了嘴边的血迹。 “兰将军。”他沉声唤道。 那人正是兰溪竹。 “子书大人,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兰溪竹皱了皱眉,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你若是在南梁惹出事端,我和陛下都救不了你。” “抱歉。”子书珏又重重地咳了两声,“我只是有点担心他。” “你用不着担心他,他在陆将军身边一定不会有危险,”兰溪竹拍了拍他的肩膀,“未辰说你身上旧伤未愈,你还是先回屋吧。” 兰溪竹扶住了他,然后想要将他往屋里送。 “抱歉,兰将军。”子书珏喃喃道,望着他的后脖颈,劈了他一掌。那黑衣人一旁看着微微瞪大了眼睛,“大人……” “送兰将军回屋里歇息,我只是趁他没有防备把他劈晕了而已,不过个把时辰就能醒来。” 子书珏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晕倒的兰溪竹,“对不起,兰将军……”他掐着自己的手指,“我只是……太想见到他了。” 南梁皇宫很静,尤其是齐渊的晨华殿,除却翻书的声音之外,一点儿杂音都没有。 周围有人给他扇风,只是他觉得太吵闹,让人撤下去了。 “阿肆,给我把放在案台上的绿豆汤拿过来。”最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迷上了喝冰镇的绿豆汤。 那阿肆没说话,只将绿豆汤递了过来。 齐渊专注地看书,只看见了一双素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还是有些热,你给我扇扇子吧,声音小些。” 左半身吹来了凉爽的风。 “去看看陆将军来了吗,他若是沐浴好了就移驾吧。”齐渊懒懒地开口,眼睛看久了书,有些迷糊。 身后的人喉结滑动了一圈,声音嘶哑:“可以不去看吗?” 听这声音,齐渊浑身都像冻住了一样。 他怎么也不会忘记这是谁的声音。 齐渊丢下了书,转过头,目光有些狠色,直接抽出了袖中的匕首,朝着子书珏的脖子挥去。 子书珏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并无伤害他的目的。 “你怎么闯进来的!” 匕首深进一分,子书珏白皙的脖颈上立马渗出了鲜血。 “阿渊,你这皇宫的人拦不住我。”子书珏苦笑了一声,“你先别动刀,我有话要说。” 第八十章 你的顾忌 齐渊泛红的眼尾浮上一层水汽,手上的匕首并没有放下来。 “你有什么要说!” “阿渊……”子书珏轻轻拂开了匕首,对方并没有反抗。嫩白的脖颈上,那道血迹十分明显。“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他深夜闯进南梁皇宫,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么一句废话? 齐渊冷笑道:“没有你,朕过得很好。” 他刻意咬重了自称,试图提醒对方他们二人现在身份有别。 子书珏歪头思考了片刻,回味过来:“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是吗?” 想要的东西是什么……齐渊不懂。 他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自己想要的东西。 “子书珏,朕给你三息时间,若是你还是待在晨华殿不走,朕会杀了你。”齐渊眼中泛起冷光,一直未放下手中的匕首。 子书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轻轻释放了些许信香。 齐渊对这味道敏感得很,几乎是对方刚有所动作,他就察觉了出来。 他脸色一变,“你还想拿信香压朕!” 齐渊猛然推开了他,对方却跟没骨头似的,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这样的子书珏看起来太可怜了,可是齐渊一点都不同情他。 他眯了眯眸子,缓缓走到他身侧:“子书珏,你是不是贱?” “我……”子书珏眼中染上了哀色,“你这么想我也可以。” “别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在朕面前作秀了!”齐渊兀然厉声道,“你真的分得清你心中的人是谁吗?朕砍了他一双手,你心疼吗?” 他捏起子书珏的下巴,冲他质问道。 子书珏一愣。 他缓缓攀上了齐渊的手,“不是,你听我说,我不知道津南……” “啪!” 齐渊重重地甩开他的手,顺便给了他一巴掌。 子书珏现在体弱气虚,普通人的一巴掌都能打得他头昏脑胀,更何况齐渊是习过武的人。喉咙涌上些许咸腥,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不用给朕解释,朕也不想再听你的谎言。”齐渊望着这张脸,只觉得自己从前瞎了眼,“朕最讨厌你对我说谎,你却不厌其烦地屡屡试探朕的底线,你真当朕不敢杀你吗?” 子书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如果能解你心头恨的话,那你就动手吧。” 齐渊手里有现成的匕首,这里又是南梁的皇宫,如果对方想让自己死,自己早就死了。 齐渊愿意跟他废话那么久,说明他并不打算杀了子书珏。 他只是……想要吓退子书珏,他只是想要让他也痛上一回。 凭什么。 凭什么自始至终只有他那么难过。 他明明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齐渊捏着子书珏下巴的手猛然用力,对方吃痛地叫了一声。 “朕不能杀你,你代表的是南衡。” 然后毫不留情地放开了他。 子书珏心中暗想:南衡和南梁已经决裂,你顾忌的难道真的是这些东西吗。 房中的雪椿味道未散,齐渊闻着难受,这几日他闻惯了沉香的气味,乍然闻到雪椿,还有些不适应。 “你再不走……”齐渊话未说完,就看见子书珏闷哼一声,捂住了肩膀。 他的左肩插着一只羽箭。 齐渊猛然回头看,看到了收弓的陆沉戟。那人脸色阴沉,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作者有话说】:哦救命,今天子书尽挨打了 第八十一章 他想说的 “沉戟……”齐渊低声喃喃,然后看了眼子书珏,小跑着奔向了陆沉戟。“你来了,也不通传声。” 陆沉戟阴着脸将人拉到了自己的怀中,齐渊一点儿都没有反抗。 他是习武之人,还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身材比齐渊宽出快一倍,两人抱在一起,看着格外地般配。 “我要是让人通传,这贼人岂不是要逃走?” 陆沉戟一手揽过他的头,轻轻地抚摸着,以示安慰。 齐渊搂紧了对方,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浓浓的沉香味,想要把刚才沾染到的雪椿全都忘记。 子书珏被这副“浓情蜜意”的画面刺激到了。 他捂着还在渗血的肩膀,缓慢地爬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几分恨意:“陆沉戟,你想怎么样?” 陆沉戟眸光发寒。他想怎么样?他现在只想杀了子书珏。 可是偏偏这人是以南衡使臣的身份来南梁的,他不能动他。 不然就是在给还未登基的齐渊惹麻烦。 “子书大人……”他咬重了这几个字,“我劝你还是省省心,不要来叨扰陛下了,你们二人身份有别,希望你能自重。若是南衡皇帝看到你这副没脸没皮地纠缠模样,应该会后悔同意你来南梁吧?” 身份有别,身份有别…… 子书珏惨笑了一声,“陆沉戟,你和他何尝不是身份有别?你费尽心思想要留在他的身边,又比我强多少?你是南梁的镇国将军,竟然愿甘愿做这中宫之位,你觉得合适吗?” “我觉得很合适。” 出声答话的不是陆沉戟,而是齐渊。 他转过头来,对着子书珏,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人比陆将军更适合这个位子。” 子书珏感觉自己的心在抽疼,他拖着带伤的身子走了两步,可是稍微动动就扯动了伤口,鲜血直流。 他的身子告诉自己,不能再强迫自己了,他已经要承受不住了。 “今日之事,我会传信给南衡皇帝。”陆沉戟沉声道,看着他这副狼狈样,继续开口,“大人还是请回驿馆吧,宫中的太医会跟随大人,不会让大人出事的。” 不仅要把他送回去,还要找人看着他。 子书珏这一遭,相当于是被人软禁在驿馆了。 无奈这是南梁的地盘,无论如何他都得被陆沉戟死死压制住。 “我来,是为了一件事情。”子书珏那可怜的目光投向了齐渊,他不想和陆沉戟废话什么,“你走之前,你我二人还未和离。那几天,我在江南,生死未卜。你有没有……想对我说的,哪怕一句话……” 这目光带着几分乞求,在他最艰难的日子里,齐渊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那一日,连苏未辰都说他活下去的可能不大,但是他偏偏挺了过来。 他就是想回到府中,再看一眼自己的阿渊,他想活到二人的孩子降生那一刻。到那个时候,他才是真的死而无憾。 可是子书珏回去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连个念想都没留下。 齐渊偏过了头,轻轻吐出几个字:“子书珏,你我二人若是从未相识就好了。” 这就是他想对他说的话。 第八十二章 送回驿馆 子书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陆沉戟一个眼神勒令住:“子书大人,您别忘记了,这里是南梁皇宫。” 齐渊也不愿意再看他,而是缓缓转过了头去,轻轻靠在了陆沉戟的怀中。 他对陆沉戟的依赖感已经超出了子书珏的预期。 子书珏握紧了双拳,好像已经感受不到肩上的伤痛了。 他难受得想要杀人。 “来人。”陆沉戟吩咐道,“将子书大人送出宫去,为了‘保护’子书大人的安危,从皇宫中调去几个人看好驿馆,别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钻进去了。” 最后那几个字咬得很重,陆沉戟是看着子书珏的脸说的。 自始至终,齐渊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子书珏闭上了眼睛,“我自己走。” 驿馆内,昏迷许久的兰溪竹刚刚清醒。 其实馆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这次来南梁,兰溪竹是偷偷跟来的。齐珩不愿他跟着子书珏前往南梁,但是又受不了这人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此一点:不能让人知道。 兰溪竹可是南衡的利器,如是被人知道行踪,很有可能遭之杀祸。 他揉着自己的肩膀和脖颈,被子书珏打的那一块地方还隐隐作痛。兰溪竹隐忍着怒火,凉茶已经下去了几杯,才等来了被皇宫侍卫跟着来的子书珏。 那些侍卫不认识兰溪竹,还以为这人是南衡来的副使,行了个礼便退出了。 兰溪竹是习武之人,对屋外的动静格外敏感,“这些人,是齐渊派来的?” 此时的他还没有看到子书珏的伤口,他的话刚问出口,对方就倒了下来。 兰溪竹惊叹一声,接住了子书珏瘦弱的身子,他的手恰好碰到了子书珏的肩膀,摸到了一大片血迹。 子书珏在皇宫中被伤了? 兰溪竹来不及多想,他把子书珏抱到了床上去,门外的太医早已经准备好,就在这时冲了进去。 全都是有备而来。 看来子书珏这趟皇宫之行十分糟糕。 兰溪竹退到了一旁,看着太医们给子书珏上药包扎。 他们过了约有半个时辰才退出了卧房,留下兰溪竹和子书珏二人,太医临走前和兰溪竹交代了注意的事情,尤其是——需要在床上静养,不得随意外出。 这倒不像是医嘱,而是奉了某人的命令来的。 兰溪竹很理解陆沉戟,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一直被外人觊觎,甚至闯到了自己家里来,不要了他的命已经算是轻的了。 半夜里,子书珏忽然发起了烧。 兰溪竹又是被折腾得几乎一晚上没睡觉。 他的身份特殊,不想让人认出来,也不想把照顾子书珏的事情假手于人,只能自己亲力亲为。这里的人对子书珏十分警惕,说不定会趁人不备害了他。 可怜兰将军千里迢迢赶到南梁,隐姓埋名不说,还要承担小厮的活。 夜里,子书珏开始说胡话了。 “阿渊,阿渊……” 左右不过是喊那人的名字。 兰溪竹叹了口气,给子书珏扇了扇风去热。 第八十三章 性命之忧 晨华殿中,自打子书珏走了之后齐渊就开始心神不宁。 他不知道是信香的缘故还是自己…… 陆沉戟大概也看出来了,于是披上了外袍,自觉地站了起来。“臣等大婚之后再与陛下同寝,陛下先休息,臣去外边守着。” 他的背影有些狼狈,齐渊心里又酸又涩,想要拦住他,却缺少那份勇气。 或许他真的应该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齐渊愣愣地坐在榻上,手里握着那个小玉瓶。 这里面装的都是雪椿,是当初要了子书珏半条命的东西。 为什么子书珏这么对自己,到头来他还要让人觉得是自己欠了他的? 齐渊盯着这瓶雪椿萃取液,眼神猛然发狠,将瓶子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瓷瓶立马四分五裂,浓郁的雪椿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寝殿。 齐渊差点晕了过去。 屋外的陆沉戟听见这声响动,立马冲了进来,在闻到雪椿的气味的时候皱了皱眉,然后冲到了齐渊的身边。 “陛下,陛下……” 齐渊眼神迷离地看着陆沉戟,他兀然伸出了双手:“带我走。带我走……” 他像是将要溺亡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浮木。 “好,好……” 陆沉戟连忙点头,然后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肃穆地对着下人们吩咐道:“等会儿把这一块收拾了,不要留下任何味道。” 这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下人们连连点头去办。 齐渊精神不振地靠在陆沉戟怀里,嘴里喃喃道:“对不起啊……沉戟。” 陆沉戟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本就是我一厢情愿的。” 齐渊勉强和睁开眸子看了他一眼,然后陷入了在沉睡中。 对方将他抱到了偏殿的寝宫中,片刻不离地守护着他。 陛下当然可以心里没有他,但是不可以有子书珏。 从身份上还是人品上看,子书珏都不是齐渊的归宿。有那段孽缘就够了,他们之间不需要好聚好散。 陆沉戟从前还以为是子书珏一意孤行强迫了齐渊,是子书珏将他囚禁在相府羞辱整个南梁王室。 但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这样。 陛下对那贼人……有情。 他不知道子书珏做了什么让陛下这般念念不忘,他现在真的很想手刃了子书珏。为什么,既然都得到了他的心,还不好好对他。为什么,既然陛下那么喜欢他,还要伤了他的心。 后半夜,下人来传消息。 “将军,驿馆那边一切安好,只不过东南院里好像出了事儿。” 陆沉戟本来想要让下人小声说话,怕扰了齐渊休息,但是他听见了齐渊紊乱的鼻息。 陛下在偷听。 陆沉戟叹了一口气,向下人示意:“你继续说。” “是南衡使臣,好像是高烧不退,宫里已经派人过去看了。” “他身中一箭,自然体虚。”陆沉戟答道。 “不尽然是这样,太医那边儿传来的消息,子书大人从江南回来之后就一直精神不振,身体不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谁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陆沉戟眯了眯眸子:“很严重?” “现在还高烧不退,有可能危及性命。哦……听说他之前还自残,将自己的香腺毁去了一半,这才这般虚弱。” 不是自残。 是给齐渊准备的信香。 刚刚被打碎的那个瓶子。 第八十四章 洗去结契 “陛下,你要用茶水吗?” 陆沉戟往一边的案台上靠了靠,伸手给他倒了一杯凉水。夜间醒来难免口燥难安,陆沉戟一直都很体贴。 齐渊知道自己装睡的气息瞒不住他,他自己也没有刻意掩饰过这股气息。 他缓缓爬了起来,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沉戟,有些时候,不用向我汇报有关于他的事情。等登基大典结束后他就要离开了,你没必要一直关注着他。” “陛下,我没办法忽视。”陆沉戟捧着水杯的动作顿了顿,“我为你感觉到不值。” “有什么值与不值的,南衡的人本来就欠我和我母妃的。”齐渊苦笑了一声,视线瞟到了别处,“我只是不再想听见有关于南衡人的消息了,包括他,包括南衡皇室。” 那是他痛苦的渊源。 “陛下,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守着你的。”陆沉戟露出了诚挚的目光,“今天晚上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好。”齐渊抿唇微笑,目光却有些发滞。 他在想事情。 “对了,陛下今天晚上打翻了子书珏给你的雪椿,你以后该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齐渊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沉戟,你之前说洗去结契的人已经到南梁了,被你安排在皇城的一处院子里是吗?” “嗯……”陆沉戟点头,“陛下突然提起他是为什么,你还有几个月才……” “帮我联系一下他。”齐渊抓住了他的手腕,“最好最近就能安排。” “不可!”陆沉戟的眸子微微放大,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陛下若是这个时候熄去结契,你的身子可能一辈子都调不回来,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有性命危险。” “没事的。”齐渊的唇色有些发白,“麻烦了,我知道不用麻沸散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最多在床上躺两三天。” “万万不可!” 陆沉戟一把推开了他,态度十分强硬,“陛下会痛晕过去的,这不是非同寻常的伤痛,你要是不用麻沸散,能硬生生疼死。” “我没办法了,沉戟……”齐渊摇摇头,“雪椿已经被我打烂了,如果不和新的乾君成契的话,我可能……不能够顺利地生下这个孩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已经受了够多苦了,他不希望这个小生命连平安出生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可是离登基大典不远了。” 陆沉戟还是有些犹豫,跟齐渊肚子里的孩子比起来,他当然更注重齐渊本人的安危。 而且这个孩子……还流着子书珏的血。 “还有五天,没事的,明天洗去结契,我最多躺三天,也就恢复正常了。”齐渊拽了拽的衣角,“就算不洗,我以后也会因为缺少信香陷入发热,那也是很难受的。” 陆沉戟实在不能认同齐渊。 大不了不生这个孩子了,为什么非要在自己身上做妥协呢。 齐渊这个人,过去活得太苦,一直到现在也不为自己考虑一次。 第八十五章 故意为之 “宫里悄悄请进去了一个人。”兰溪竹白着脸给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子书珏倒水,“你猜是谁?” “还能是什么人……咳咳。”子书珏的底子已经快要被掏空了,“要么就是主持封后大典的人,要么是为了齐渊的孩子。他既然能把孩子留到现在,就不会不要这孩子。” 这是子书珏想到的跟自己有关的事情。 他了解齐渊,这人很喜欢自己的孩子,哪怕身上淌着一半他的血。 “都猜错了。”兰溪竹冷眼看他,“是能洗去他身上结契的师傅。”这事儿瞒不了子书珏,只要齐渊那边一开始洗结契,子书珏这边就会感应得到。 这是乾君和坤君的唯一羁绊。 子书珏的嘴唇翕动了几分,他颤巍巍地接过水去,抿了一小口,嘴唇才没有方才这么干燥,“兰将军,将你打晕实属下下策,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你不用拿这个来诓我。” “我诓你?”兰溪竹冷笑一声,他这般疾言厉色的样子少有,除了齐珩以外,他所有的暴躁和冷眼都分给这位丞相大人了。“那你要不要出门打听打听你现在在南梁的名声?所有人都认定是你负了他们陛下,齐渊早就想要摆脱你了。结契这种事情,就算不现在做,以后也会做。他偏偏选在登基之前,为的是不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如果他是齐渊,大概也会这么做的。 毕竟身边已经有了新人,那就一定要给自己的新伴侣安全感。 子书珏又麻木地喝了一口水:“不用麻药,他会疼死过去。”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齐渊是一个多么倔强的人。”兰溪竹盘腿而坐,闭目养神,昨夜子书珏给他折腾得一宿没睡。 “他当真讨厌我到这种地步……”子书珏喃喃道。 “你省省吧,子书大人。”兰溪竹开口,“你别忘了你从衡都出来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和陛下的,绝对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也不会对齐渊纠缠不休。若是你执迷不悟,小心你头顶上的乌纱帽。毕竟——你的背后是南衡。” “兰将军,如果我说,我现在除了他以外什么都不在乎,你相信吗?”什么王公贵族,什么皇帝宠臣,他不稀罕。 他只是想找回从前那个人。 可是他找不到了。 “我相信。”从他昨天晚上做的那些事情就能看得出来,这人真的很不要命,“可是你没有任性的权力。”这也是兰溪竹跟在他身边的原因。 就是害怕这人捅了窟窿。 “子书大人,我一开始不明白,你的身子为什么会这么虚弱。就算是有江南带过来的后遗症,苏未辰给你瞧了这么久,不能说痊愈,也该好得七七八八了。今天早上……”兰溪竹猛然睁开眼睛,“我看见你倒掉太医的汤药了。” “你是想弄垮自己的身子,在齐渊那里求同情和怜悯?就是因为你给了他那一瓶雪椿,你希望齐渊一辈子都活在自责当中?” 子书珏刚想张口反驳,却又被对方打断。 “省省吧,他不在乎你了。” 第八十六章 北狄身份 子书珏想要替自己辩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确实,齐渊已经不在乎他了。 齐渊已经和别人好上了。 他越解释,越像一个跳梁小丑。 “子书大人,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是忘了自己身上背着的仇了吗?” 兰溪竹冷眼瞪着他,后者听着一愣。 子书珏苦笑道:“陛下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其实子书珏并不是什么江南出身的秀才,他压根不是南衡人。 “你幼时跟随自己的父王前往真穆旗,在那里遇到了你的小恩人津南王子,你当时被其他旗的王子公主们欺负,他不过是给你喝了一口水你就记了十几年,齐渊为了你生育孩子,真心把你当作夫君,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他呢?” 兰溪竹说出来的话,能让任何一个外人震惊得合不拢嘴。 谁也不知道,子书珏不是南衡人,竟然是北狄人。 南衡的当朝右宰相,竟然是北狄十三旗之一的王子。 这也就解释了当初为什么子书珏会说北狄话,能和津南无障碍地沟通。 “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子书珏闭上了双眼,“我会弥补他。” “不用你弥补,你最好的弥补就是离他远一点。”兰溪竹撂下这句话就走了,“你若是回北狄继位,陛下定当全力支持你,仪晽不适合那个位置。” 兰溪竹真的害怕子书珏会为了齐渊做一些不要命的事情。 可是他的命贵得很,不应该就这么自暴自弃下去。 兰溪竹走后不久,外边又有小厮来通传:“大人,北狄大使求见。” 北狄的使臣,说的不就是津南吗? 子书珏面色微变:“叫他进来吧。” 他和津南之间总得说清楚。 皇宫中,洗结契的师傅才刚到晨华殿。齐渊的气色不太好,嘴唇发白,看上去整晚都没睡好觉。 “陛下,还需要继续吗?”那师傅看着他继续问道。 “嗯……”齐渊手撑着脑袋,阖着眼睛,微微点头,“希望师傅的动作快一些,朕……怀有身孕。” 已经结契的人怎么可能和除了自己的乾君以外的人有了孩子,齐渊既然要洗去结契,说明他并没有和陆沉戟成契,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不是陆沉戟的。 而且这月份看上去已经很大了,齐渊才回国多久…… 这些都是皇室秘辛,他不过是一个洗结契的师傅,可不敢瞎揣测什么。嘴巴要是闭得不紧,命可就保不住了。 “陛下,可能会很疼,你得忍着点。”那师傅拿了一把锉刀,一段钢管和一个小钢夹,烧红了之后逐渐靠近了齐渊,“马上就好,陛下别害怕。” 这是陆沉戟给他找来的师傅,手艺他自然是信得过的。 在钢夹刚碰到后颈那一块皮肤的时候,齐渊就疼得头皮都发麻。 纵使周边的宫女和师傅一直在出声安抚他,还不停地给他扇风降热,齐渊还是冒出了满头大汗。 直到体内最后一抹雪椿的气息被抽干净,齐渊才忍不住晕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放下了吗 “兰将军,子书大人又开始信香紊乱了。”小厮慌慌张张地装进兰溪竹的房间,“可要传医官?” 兰溪竹淡淡点头,“去吧,给他看一下。” 说实话,这些事情其实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想必齐渊现在在皇宫已经把结契洗了,两个人之间缔结的契约突然被摧毁,子书珏这边不受到波及是不可能的。 他本来身子又弱,出现信香紊乱也很正常。 只要别再像他刚从江南回来的那几天那样…… 兰溪竹坐在自己的卧房中给齐珩写信,信的内容大抵是他在南梁一切都好,到底也没把子书珏捅出的篓子告诉他。 前一天晚上闹出的事情不光彩,子书珏夜闯皇宫的事情也被南梁那边压了下去,应该也是不想让世人知道。 左思右想,兰溪竹还是不放心,于是冲着屋外的人喊了一声,“找人去皇宫一趟,我想去拜访南梁陛下。” “是。” 他和齐渊好久不见,他也很想知道现在的齐渊过得好不好。 齐渊自然是愿意见他,他大概知晓兰溪竹是偷偷跟来的,于是没有张扬,只叫人开了宫中的小门,放人进来。 兰溪竹踏入晨华殿的时候,周围弥漫的都是苦涩的药味。 有一抹淡淡的血腥味,若有若无的,要不是他久经沙场,未必能闻得出来。 大抵是刚洗完结契留下来的血味,齐渊没少受苦。 门口挂着战铠和一柄利剑,想是陆沉戟在里面。 珠帘后边,身形高大的陆将军遮住了齐渊的身子,将人全部揽在怀中,一口一口地喂他喝药。 “太苦了……” 陆沉戟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生怕碰到他颈后的伤口。“拿蜜饯来。”他压低这声音冲着身旁的宫人说道。 身边的宫人立马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了上去。 齐渊苦着脸将东西咽了下去,然后又喝了几口水,这才慢慢地躺了下来。 兰溪竹一直在珠帘外看着,没有打扰到两个人。 直到齐渊将要闭目养息的时候,他才注意到了门外的人。 “兰将军!”齐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以为兰溪竹明日才能来的。 兰溪竹怔了一会儿,想要跨步走进去,却被陆沉戟阴沉的眼神制住了。 陆沉戟憎恶每一个南衡人,尤其是他这种达官显贵,看着和子书珏像是一丘之貉。 见状,齐渊给陆沉戟递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沉戟,这位是南衡的兰将军兰溪竹,他在南衡的时候待我极好,还从北狄人手里救过我的性命。” 陆沉戟听完这话面色稍霁,轻轻抚摸着齐渊的手背,并且冲着兰溪竹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兰溪竹微笑回应,走了两步路,来到了齐渊的身边。 “已经洗去了吗?” 身旁的宫人立马给他搬来了张椅子,兰溪竹坐在了齐渊的身侧。 “嗯,那师傅动作很快,我也没疼多久。” “你莫要见怪,我想多嘴问一句,子书珏给了你一瓶雪椿,”兰溪竹不仅观望着他的神色,还观望着一旁陆沉戟的神色,“你可以用到生产,生产后再洗去结契,还能少受这些苦。” “何必急于一时呢?” 齐渊也先是望了身旁的陆沉戟一眼,然后犹豫着开口道:“我把那瓶雪椿给扔了。” “扔了?” “准确地来说,是打碎了。”齐渊垂下眼帘,“他走的那天晚上。” 兰溪竹脸上露出一抹赧色:“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对于我来说,又岂止是麻烦那么简单。” 齐渊抬了抬手:“你去寝殿歇会儿吧,我想和兰将军说会儿话。” 陆沉戟微微点头,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兰溪竹观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开口:“你现在,放下了吗?” 齐渊眼神有些发空,他不自觉地轻轻碰了一下脖颈,刻骨铭心的疼痛让他不敢忘记,这些伤痛和绝望都来自于谁。 “要是没放下,也不会洗去结契了。” “他现在很后悔。”兰溪竹接过了宫女倒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伤得也很重。” 齐渊的眨了一下眼,轻蔑地笑了一声,“又不是我做的。” “他现在成天吊着一口气,看着半死不活的模样,让人来气。” 兰溪竹知道子书珏是多么才华横溢、运筹帷幄的一个人,所以见他日渐颓靡自甘堕落,才会感到无比的可惜。 “他死了……也难解我心头只恨,我和他的事情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见面也只能是仇人,叫他不必费心挽回了。”齐渊望着自己喝过的药碗,“况且,我和他现在确实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就只有一章半的量,乡下不太好打字。等我明天补上另外半章~ 第八十八章 我会回去 “那你现在怎么样?”兰溪竹目光复杂地望向他,“陆沉戟,他对你好吗?” 齐渊抿了抿唇,看不出来情绪:“他待我极好,只是……我可能是要辜负他的好了。” “这话怎么说?” “我……”齐渊纠结了一会儿,“我没有力气再去喜欢上一个人了。” “陆将军愿意照顾你,这事儿不好吗?” “好,很好。”齐渊答道,“可是他这样的好人,不该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兰溪竹顿了顿,似是在犹豫该不该开口。“其实,你可以试着接受他。” 过去的他也以为自己不可能喜欢上齐珩。 大概他也是有受虐倾向,齐珩这么对他,他反而爱上了他。 但是陆沉戟跟子书珏和齐珩都不一样,后面两者都是喜欢乐此不疲地强迫别人的流氓,陆沉戟太温柔了,他做不出来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我不是正在试着接受他吗……”齐渊苦笑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对沉戟很不公平,凭着他的身世、相貌和自己的能力,明明可以找到一个家世清白的姑娘。” “他喜欢你,你答应他,他高兴。”朝夕相处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心中装了别人,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或许对于陆沉戟来说,能有一个照顾齐渊的机会已经是他的毕生所求了。 “其实,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说到这的时候,齐渊有一些迷茫。“我和他从前没见过几面,他帮我、照顾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我母妃的情面上。” 兰溪竹锁紧了眉头。 “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他对我是弥补和同情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齐渊的母妃对陆沉戟的情谊再大也是他母妃的功劳,其实齐渊并没有对陆沉戟做过什么、帮过什么。 或许是自己母妃的离世让陆沉戟一直耿耿于怀,听到自己救命恩人逝去却只能在异国他乡牵挂着,帮不上一点儿忙,这件事情应该一直是陆沉戟的心结。 所以他对南梁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感到亏欠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无论是亏欠还是喜欢,只要他心甘情愿照顾你,你就可以试一试。”兰溪竹也是可怜齐渊,说话也是站在他这边考虑问题,“毕竟你和一般人还不一样,你需要一个细心温柔的乾君。” 齐渊撑起了一个笑,算是回应了他。 两人没再聊下去,兰溪竹进宫只是来看望他的,看到齐渊好好的,他也就无憾了。 回到驿馆的路上,他收到了来自南衡的一封密信,是他的参领雷顺亲自护送过来的。 齐珩亲笔,兹事体大,不得不慎重。 兰溪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密信,上边只有一句话,“北狄有变,唤他速归。” 兰溪竹的手颤了颤。 齐珩和子书珏在北狄这么多年的部署终于派上用场了。只是……子书珏现在这种状况,能撑着到北狄吗? 或者说,他现在这样的状况,愿意去北狄吗? 与兰溪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子书珏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十分平静,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收拾行李吧。” 兰溪竹讶异道:“你愿意去?” “嗯。”子书珏的脸色十分平静,“我不会辜负陛下对我的栽培。” 兰溪竹心中不安:“你这次去了,和南梁的一切人一切事都不会再有关系,你要想清楚。” “想清楚了。”子书珏阖眼道。“津南来找过我。” “……怎么说?” “他说让我娶他,届时……真穆旗会第一个对我俯首称臣。” 仪晽荒淫任性,从来不爱惜自己的子民,北狄内百姓情绪高涨,正是混乱的时候,他们缺一个新王。 子书珏多年不回北狄,根基不稳,娶津南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只有获得十三旗王的支持,才能赢得北狄子民的支持。 “你可以考虑一下。” “津南不喜欢我,他只是在给自己找场子,他只是想打齐渊的脸。”子书珏摇了摇头,“我不会再让他难受,任何人都别想,尤其是津南。” 其实子书珏从来没有做过亏欠津南的事情。 他只是将他接到了南衡养了几天,要是他能早点发现自己心里的人是谁,也不会酿成大祸。 兰溪竹别开了眼神,“那你不娶他了?真穆旗你就打算弃了?” “嗯。”子书珏的语气恢复到他一贯的冰冷,“既然不顺从,就给他们换个王,养一个听话的总比一个不听话的强。” “可你这么做,也挽回不了齐渊。” “我等。”子书珏接下他的话,“陆沉戟对他好一辈子,我就等一辈子,陆沉戟只要敢对不起他,我就把他接回来。谁拦着都没有用。” 【作者有话说】:有些事情我再解释一下,我没说开学的时候完结,是开学的时候会加大更新量迅速完结。整本书大概还有四分之一没写,后面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转折。最近五章就差不多要反转了,都是前面给过暗示的(也有可能不太明显,写是写了)。等着看正常追妻的可以再等一个星期,屯着看。另外我还要为齐珩证明一下哈,他没有子书珏渣!齐珩一直都很喜欢兰溪竹只是用错了方式~ 第八十九章 视如己出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如期举行,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子书珏从南梁消失了,南衡的使臣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兰溪竹。也没有人敢多问或者在背后多嘴什么的,这人毕竟身份特殊,出现在南梁境内本来就不合适。 齐渊的气色不好,两次大典都是早早起来被人拉去上妆,不然根本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端倪。 毕竟洗去结契再恢复的时间太短了。 “结契需要同房,陛下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按理说是没有问题,陛下可需……让阿肆下去安排?” 今日是封后大典,夜晚的齐渊已经十分疲惫了,陆沉戟在外祭拜南梁皇室祠堂,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来陪他了。 “我不想……” 齐渊整个人都颤抖着,他抱着自己,蜷缩在床边上,“阿肆,我不想在怀孕的时候做这种事情。” 有过一个子书珏已经给他留下够恐怖的回忆了。 阿肆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那殿下生产之时一定要让陆将军片刻不离地陪在你身边,要不然会很痛苦。” 阿肆特地了解过坤君和乾君生育的原理,才得知坤君也并不是一定要成契才能生孩子,可是他少不得乾君信香的安抚。 陆沉戟和他的信香契合度那么高,片刻不离守候在他身边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只是苦了将军,已经和陛下成亲,却还不能亲近陛下。 “嗯。”齐渊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别了过去,“阿肆,你觉得我应该和陆沉戟再生一个孩子吗?” “陛下这话怎讲?”阿肆疑问道,“生不生在于陛下您,你若是不想便不生,不用害怕,陆沉戟应该也不会为难陛下。” “我不是害怕,”齐渊摇了摇头,“我总是想着补偿他,但是孩子这件事情不行。” “陛下的意思是……” “若是我再和沉戟生了孩子,我这第一个孩子该怎么办?生在皇室,就算是亲兄弟也会自相残杀,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他不是偏心他和子书珏的孩子,他只是想给自己第一个孩子留一条活路。他不想看见自己的孩子们兵戈相见的场面。 “或者是,生下来之后就直接给他送出宫,让他永无继承皇位的可能。”齐渊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是生下来他就注定要过没爹没娘的日子,那我还费尽千辛万苦把他保下来干什么。” 阿肆倒水的手抖了一抖,“殿下若是舍得,可以把小殿下放到子书珏那里养着。当初从南衡出来的时候虽然说是直接立小殿下为太子,但是当日毕竟还没有和陆将军……陛下如今是陆将军的妻子,凡事还请多考虑他。” “我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他。”齐渊正是在愁这件事情,“可是我怕孩子怪我。” 而且他也舍不得这个孩子。 当初想得好好的,如今倒是成了两难之事。 “陛下不要自己瞎想,你与陆将军是夫妻,凡事皆可商量。他是你的夫君,也不用对他藏着掖着,有事说事。” 阿肆在一旁出谋划策。 就在这时,陆沉戟推门而入。 “陛下无需为难,这个孩子我会视如己出。只要没人提起,他就是我陆沉戟的孩子。立储的权力还是陛下的,我不会干涉,无论陛下会不会再生。” 第九十章 决择其一 好好的新婚之夜被这么个小插曲给打断了,齐渊和陆沉戟同床共枕,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不在焉。 “沉戟,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齐渊探出头来,望着陆沉戟的背影。 “没有。”陆沉戟翻过身来,直视着齐渊,“陛下,我一生所求就是守护好长公主和陛下的南梁,守护好你和你在乎的一切。你用不着怜惜我,也不用觉得亏欠与我。当初这场封后大典都是我厚着脸皮求陛下的,你对我,已经不算是亏欠了。” 陆沉戟越是这么讲,齐渊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沉戟,日后在朝廷、在后宫,都需要你把持照应着。”齐渊神色严肃,“我很信任你。” 他也不是担心陆沉戟对自己的孩子不好。 他只是预料不到未来的事情,他和陆沉戟日后难免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也保不齐再多生几个孩子。到了那个时候,他的第一个孩子绝对是最尴尬的存在。 “我明白,陛下。”陆沉戟在被窝中牵起了他的手,“我会好好照顾你,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一切。” 三个月后,齐渊即将临盆。 刚怀胎的时候总是动胎气,而且还休息不足吃得少,导致现在胎儿有些气弱,比正常月份的胎儿看上去都要小一些。 太医院天天忙得鸡飞狗跳,越是到这关键时刻,齐渊的身体反而频频出状况。 这一日,他唤来太医院的首领太医。 “朕这一胎,成功诞下的把握有几成?”齐渊的脸看上去又瘦了,胎儿吸走了父体的养分,齐渊最近看上去身子也发虚。 这样的身子,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那太医也有些心慌,他拂了拂脸上的密汗:“陛下这一胎有些奇怪,前几个月发生这么多事故,按理说早在前几个月就保不住了,但是陛下偏偏将胎儿保了下来。胎儿现在气虚体弱,陛下身上的精血养分也快被胎儿吸干了。若是生产,风险极大。” 不是父体有问题,就是胎儿有问题。 齐渊猛地抓住了桌角,问道:“有什么风险?” “微臣只有五分把握。”那太医不断地冒出密汗,“而且不能保证陛下的生死。” 身边的阿肆担忧地看了眼齐渊,又看了眼太医:“离陛下临盆还有一个多月,现在不能养回来吗?” 这几个月齐渊好吃好喝的都还是变成了这样,要是有养身体的好法子,太医能舍不得用吗? “微臣无能,望陛下恕罪。”那太医咬了咬牙,豁出去似的,“真到了要抉择的时候,陛下可能要在胎儿和父体之间择其一。” 目前来说,太医院只能保下一个。父子平安的可能性不太大,要么折损一个,要么双双折损。 “竟如此严重……”齐渊喃喃道,“那朕费劲力气保下他又有什么意思?” “陛下请注重龙体。”太医跪了下来,“切不可伤心忧愁。” 齐渊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摸着自己的小腹。 “阿肆,朕想把他生下来,可是这件事情真是不容易。” 第九十一章 准备滑胎 殊不知,太医和齐渊交谈的话全落入了陆沉戟的耳朵里。 陆沉戟召来了太医院的首领,想要询问他具体的情况。 “若是陛下执意要生下肚子里的孩子,父子平安的可能性大吗?”陆沉戟喝着茶,那茶里冲出来一股浓浓的味道,显然他最近也是操心太过,用浓茶吊着精神。 那太医心中叫苦不迭,“将军,微臣无能,实在没有几分把握。” “我想听你说实话。” 那太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概只有……一两成把握。” 陆沉戟差点捏碎手里的茶杯。 “一两成把握,陛下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沉声道,语气重是十分的不满。 “怎么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陆沉戟忍不住发问道。 “陛下怀孕前期各种症状不太明显,后期弊端才逐渐显现出来。一直可以看出来的是胎儿气血不足,坤君有孕本就比寻常女子艰难一些。头几个月没养好,后面再想养过来也难啊。” 听完太医的解释,陆沉戟只想将子书珏大卸八块。 他到底对陛下做过什么,才让陛下的身体如此虚弱。 这样的人怎配为人夫,为人父! 亏得陛下还一直小心翼翼地保下他们的孩子,一想到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子书珏的脏血,陆沉戟就浑身都不是滋味。 他抿唇问道: “陛下可对你说过,若是出事,是舍父保子还是舍子保父?” “陛下还未曾说过。” 那太医在地上发着抖,他害怕陆沉戟,面前这人比齐渊恐怖的多。 “若是陛下告诉你了,记得及时来告诉我。” “是。”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情,”陆沉戟有些犹豫,“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陛下。” 既然陆将军都这么说了,那太医哪里还敢透露出去半个字。 “陆将军请说。” “陛下现在怀有八个月的身孕,若是滑胎……有不伤他身体的法子吗?” 闻言,太医的身子忍不住地颤抖。 陆沉戟这是要做什么? 说好听点是为了陛下龙体着想,说难听点这不就是谋害皇嗣吗?齐渊可没说过自己想滑胎。 这是要砍头的问题,这太医也是纠结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八个多月,不伤及陛下身体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只要好好用药,好好休养身体,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那太医哪里不知道齐渊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陆沉戟的,只要稍微推算一下就能猜得出来了。 所以对于陆沉戟来说,齐渊肚里孩子的安危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就请你备上一份这样的药了。” 陆沉戟挥了挥袍子,转身前往了齐渊的晨华殿。 徒留颤抖不止的太医,背后惊得全是冷汗。 晨华殿内弥漫的都是苦药味,呛得让人难受。 齐渊正捏着鼻子喝下阿肆递过来的保胎药。 “陛下,药太苦了吧?”陆沉戟把随手携带的蜜饯放到齐渊的嘴里,“再过几天便是长公主的忌日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第九十二章 棋差一步 “嗯。” 其实这是齐渊第一次为自己的母妃操办忌日。 过去的那几年,他连在宫中偷偷烧纸都不敢。 如今他回到南梁,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为自己母妃——南梁的长公主操办忌日了。 “太医说陛下这胎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陛下最近感觉还好吗?” “还……好。”齐渊抿了抿唇,目光有些闪躲。他不想让陆沉戟担心,“不过太医说这胎有些危险,需要好好养着。” 陆沉戟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 “嗯。”目前来说,齐渊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他肚子里的胎有问题,在拖垮他的身体,长久以来陆沉戟肯定要发现端倪。 齐渊不是不要命了,他也知道此时滑胎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是他这个孩子跟他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到现在已经是第八个月了,这让齐渊如何舍得。 他不是因为这孩子身上淌着子书珏的血而舍不得,在他眼中,子书珏和自己早就没有关系了,他是因为这个孩子是自己的第一子,是自己拼了命都要保下来的亲生骨肉才摇摆不定。 所以哪怕有一丝机会他都要试一试。 等到生产之日,若是这孩子真的挺不过来,那就另作决断。 一切都尘埃未定,怎么能够轻易言弃呢? 十一月初三,长公主忌日。 齐渊和陆沉戟早就在南梁皇室祠堂中候着了,一天下来倒也疲累。 “陛下,你就不要再劳累了,这里有我守着,你先去一旁坐着吧。”陆沉戟揽过了齐渊的身子,眼神中一片心疼。 齐渊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差点没站住。 身边的阿肆在陆沉戟的眼神示意下往齐渊手边递了一碗黑棕色的药,气味和平日里的保胎药没什么不同。 “陛下,这是安胎药,”阿肆恭敬地端给了他,“您喝完了去偏殿歇息一会儿吧,身子最要紧。” 齐渊点了点头,接过碗来轻轻抿了一小口。 “越来越苦了。”他喃喃了一句。 身边的陆沉戟和阿肆的表情都是一变。 “有蜜饯吗?”齐渊转头望向陆沉戟,“我咽不下去。” 自从进宫之后,陆沉戟几乎是时时刻刻随身携带带着甜味的糖果蜜饯什么的,就怕齐渊喝药的时候嫌苦。 吃完一块蜜饯,齐渊才堪堪喝完了一整碗安胎药。 陆沉戟在他身边,神色讳莫如深。 他叫来了一个小太监将齐渊扶进偏殿休息,自己来操办后面的事。 待齐渊被扶走没多久,他就唤来了身边的阿肆,“太医说这药多久见效果?” “最多一刻钟。” “好,去叫太医来吧。” 陆沉戟无力地摆了摆手。 这一遭出了什么事情由他担着,哪怕陛下要废了他,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陛下铤而走险。 他不了解齐渊,他害怕齐渊会选择为了子书珏的孩子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错了,他这一步走错了。 齐渊怀胎的这八个月,从来不是为了子书珏。 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个父亲,他从小没有享受过多少父亲的爱,他想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补回来。他只是在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罢了。 第九十三章 陛下生了 齐渊的惨叫声开始响彻整个祠堂,有人说要把陛下抬回去,但是太医赶到之后并不建议他们这么做。 此时挪地方,对齐渊及其腹中胎儿有危险。 齐渊要生了,这对于南梁皇宫来说可是大事。 一大批下人忙进忙出的,就怕在哪一环伤出纰漏。 “陆将军,陛下马上就要生了,就算没有生下来的可能,也请你过去陪着他吧。” 阿肆在一旁乞求道。 这几个月来,齐渊已经熟悉了陆沉戟身上的沉香味,此时他要是不陪在齐渊身边,对方怕是会十分辛苦。 也会降低孩子成活的可能,虽然本来就不太高。 “我知道了,你先去陛下那边候着吧。”陆沉戟打发了阿肆离开。 祠堂内,静默无声。 陆沉戟跪在蒲团上,目光诚恳又真挚。 “长公主在天有灵,希望您能保佑陛下平平安安。” 接着,陆沉戟站起身来,没有赶往偏殿,而是走向了晨华殿。 那碗药,只伤子,不会伤到齐渊。 陆沉戟相信太医院的技术,于是耐着性子在晨华殿等结果。可是他坐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冒冷汗,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站起来走走。 陆沉戟的手不经意间抚过齐渊平日处理的公文和奏折,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紫苏的气味,他有些贪恋这股味道。 齐渊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叫子书珏玷污了。 陆沉戟怔神了一会儿,膝盖突然碰到了桌角的暗格,里面自动弹出了一封信笺。 这是齐渊的东西,他笨本来不应该碰。 可是陆沉戟还是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将那封信打开了。 “为保南梁基业,特立皇长子为太子,待诞生满月后行册封礼。”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陆沉戟心跳骤停。 再看落款日——是齐渊刚回宫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进宫,也没有和齐渊表明心意。 是了,当时的齐渊以为自己终身不会再嫁,所以就直接立下了储君,以免来日忽遭变故。 太子的这个位置一开始就是为了齐渊和子书珏的孩子留的。 不知道为什么,陆沉戟的心中十分不适。 他不是想让自己和齐渊未来的孩子当太子,他只是不想让子书珏的孩子当太子。 他们陆家为南梁皇室守住的江山,转眼就让给一个淌着南衡血的孩子,陆沉戟说自己不介意是骗人的。 最主要的是,齐渊和自己成亲了三四个月了,这个东西他也没处理掉。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就算自己和他成婚了,未来他们的孩子也替代不了他和子书珏的孩子。 陆沉戟高估自己了,他把自己想得太大度了。 他就这么呆坐在晨华殿,也没有想过祠堂那边有多么辛苦。 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陪着齐渊生产,但是最后还是让他自己一个人熬过了这痛苦的几个时辰。 陆沉戟的心中突然有些后悔,但是已经于事无补。 “启禀将军,陛下那边有着落了。” “嗯。” “陛下生下来了,只是那胎儿看着不太正常,似乎是……哭不出声。太医给瞧过了,是胎里落下的病。” 第九十四章 陆沉戟的腿都有一些麻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然后跌跌撞撞地往着偏殿的方向走。 阿肆满脸泪水地坐在祠堂的偏殿门口,他抬眼望向来人,那眼神似乎是在控诉这人的姗姗来迟。 “陆将军,你来晚了。” 陆沉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没想到齐渊最后还是会把孩子生下来。 他到底经历了多少苦…… “陛下现在醒了吗?”陆沉戟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肆的语气不太好,他现在也很后悔,为什么要相信陆沉戟,为什么要害了陛下…… 这胎儿生下来带着的病大概和陆沉戟没有关系,但是齐渊痛苦生产的这几个时辰都要怪在陆沉戟头上。 “陆将军,你不怕陛下死在这里是吗?”阿肆质问的目光让陆沉戟更加羞于见人,他低下头去,没有答话。 是他鬼迷心窍,是他不负责任…… “让我……”陆沉戟艰涩地开口道,“让我进去看看陛下吧,我想看看陛下。” 阿肆不想让人进去,甚至不想让陆沉戟出现在这里。 陆沉戟和阿肆在门口对峙了一会儿,然后就放弃了。 阿肆对齐渊忠心耿耿,事情发展到整个地步,他的心里也绝对不好受。 他可能还会觉得是自己的配合害了齐渊。 陆沉戟低下头来,“罢了,我走便是。等到陛下醒过来再叫我吧。” 他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但是陆沉戟没有回到自己的寝殿,而是转身走到了奶嬷嬷那一处。新出生的小皇子就在她们那里,就算小皇子带着点病,也得先抱下去清洗。 陆沉戟到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在。 见来人是陆将军,大家惶恐地跪倒一片,“参见陆将军。” “起身吧。”陆沉戟没有力道地随意一挥,目光放到了襁褓中的婴儿,“大皇子现在身子怎么样?”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开口讲话。 “除了哭不出声,还有什么症状吗?”陆沉戟轻声问道。 底下的人又是一片静默。 最后还是一个太医站起来回禀道:“大皇子先天体弱,怕是活不过一个月了。” 一个月…… 陆沉戟的身形有些不稳。 齐渊那么费力才生下的孩子,活不到一个月. 那他生下这孩子做什么! 陆沉戟此时不知是心疼这孩子多一点还是心疼齐渊多一点。 “没有药能吊着命吗?” “没有。”那太医回答得很坚决,听上去就更像……这孩子真的时日无多了。 陆沉戟的手指蜷缩又伸开,坐在那里愣了很久。 “既然这样,就告诉陛下,大皇子已经死了吧。”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想未来的日子里一直看着齐渊为自己救不活的孩儿痛心流涕的模样。 他不想让齐渊在绝望中挣扎一个月,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毕竟结局都一个样,没有人能更改,不是吗? “那……大皇子该如何处理?” 陆沉戟看了一眼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叹了一口气,“找个得力的人送出宫去,先送到陆府上,陆家不会亏待了这孩子,会让他好好走完这最后一程。” 他望了一眼周围的人,“今天的事情,希望在座的各位守口如瓶。” 大家颤抖了一下。 他们没有忘记,面前的人是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将军,若是泄密,他们的下场绝对很惨。 “奴婢遵命。” 殊不知,这一幕全被躲在门帘后边的阿肆瞧去了。 他也不知该怎么办,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拦下出宫的马车。 阿肆是习过武的人,对付这种小喽啰完全不在话下。 他将大皇子截了下来,并且带到了皇城的一条深巷里。 “把这个孩子带去南衡……记住,是丞相府,一定要交到南衡右丞相的手里。” 【作者有话说】:远在南衡的子书珏得到了一份宝贵的追妻机会。 远在南衡的苏未辰得到了一份新的医治订单。 让我们说:谢谢阿肆 第九十五章 齐渊醒来 齐渊刚醒过来没多久就别人移去了晨华殿,他想要看看孩子,底下人却支支吾吾地不出声。 齐渊眉头一皱,“出了什么事儿,孩子呢?” 底下的人不说话,还是他的大太监站出来告诉他:“大皇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就殁了。” 齐渊的表情僵住了,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我看着接生姥姥抱着他,他明明活下来了……” 阿肆在一旁,哭得眼睛通红。 其实他不想骗齐渊,但是他也害怕像陆沉戟说的那样,齐渊会因为这个命不久矣的孩子陷入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 与其看着自己的孩子的生命一天一天地流逝而无能为力,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这条生命的存在。 阿肆也是在赌,他将那命不久矣的孩子送出国去,也是为他谋取一些生机。南梁这个地方还是太小了,南梁皇宫的太医水平也有限,如果送到南衡,或许真的能够活下来。 子书珏能混到右丞相这个位置,不可能一点人脉都没有,他一定会尽心竭力去医治自己和齐渊唯一的孩子。 齐渊从怀上他之后就一直很辛苦,但这个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也是时候让子书珏这个当爹的操劳奔波一回了。 如果真的有奇迹,也算是对齐渊十月怀胎的补偿。 如果没有,那就当齐渊的孩子死在这一天了吧。 齐渊颤抖着手指,拨开自己身上的被子,“朕去看看,去看一眼……”他喃喃着,好像魔怔了似的。 阿肆拦住了他,“陛下,孩子已经没了,你不用去看了,宫里的人已经准备给他下葬了,陛下见了更要伤心了,你这刚生完孩子,身体这么弱,不能出去见风啊……” 十一月的天,说冷不至于,但是确实有些凉。齐渊刚生完孩子,这个时候跑出去,怕是会落下病来。 齐渊哭得无声,泪却跟断了线的珠串一样往下淌。“不对,你让朕见一眼,就一眼……”他摇着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阿肆将人扶了回去。 “陛下,你还会有孩子的……” 阿肆没敢往下说。他自己都哭得满脸泪水。 他有偷偷瞧过一眼,那胎儿是一个乾君,他是个和仪闻不出来孩子的信香气味,但是太医们都心知肚明。 陆沉戟大概也知道。 宫里人知道大皇子还活着这件事情的人毕竟不多,知道的人都被威胁陆沉戟封口了 只要没人说,齐渊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齐渊呆呆地坐在了地上。 最后还是没抗住晕了过去。 阿肆和小伍驾着他,将人扶上了床。 晨华殿灰暗低闷,陆沉戟一直在门口不敢进来。 他到底都在做什么……明明不想让齐渊难过的。 这时,身后突然来了个人,跪扑在地上,神色慌张,“不好了将军,出事了。” 陆沉戟心里“咯噔”一声,“出什么事了,快说。” 那人还不敢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只是走到陆沉戟身侧,低声道:“大皇子被人偷了。” 第九十六章 初为人父 陆沉戟的心跳都快要暂停了,他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尽力地稳着自己的气息:“你说什么?” 下人也被陆沉戟的神色给吓愣住了,“就是……福子出宫门的时候被人拦下来敲晕了,醒来之后就发现大皇子不见踪影了。” 陆沉戟握紧了双拳,额上青筋暴起,“去找,赶紧去找!” 就算这位大皇子命不久矣,那也是血脉尊贵的皇嗣,怎么能任由他就这样被人劫走了呢? 知道大皇子存活于世的人不多,问题定然是出在知情人当中。 下人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把那天在大皇子奶嬷嬷处的所有太医和宫人都找来细细盘问,这件事情怠慢不得。” “是。” 陆沉戟缓缓闭上了双眼,似是十分疲劳的样子:“切记……不要惊动旁人,尤其是陛下,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们若是找到了大皇子,一定药赶忙送到陆府。” “是。” 陆沉戟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办事。 他满眼愧疚地往齐渊的方向窥去,驻足了片刻后还是决定离开。在找到大皇子之前,他没有脸面见齐渊。 而殿内的齐渊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此时的南梁皇宫大乱,远在南衡的右丞相府也乱的一团糟。 自从子书珏收到这个孩子以后,他就忙得不可开交。他很庆幸齐渊还是愿意把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但是他又伤心于齐渊就竟然把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送了回来。 他这是打算和陆沉戟再生孩子,不要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好,起码让子书珏有个念想,这毕竟是他和齐渊的孩子。 可是当他和这个孩子待了半天之后就发现,这孩子不仅看起来虚弱,竟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难不成是个哑巴。 子书珏胆战心惊地去宫里请来了苏未辰,这位自从看到孩子后就一直皱着眉头。 “这孩子……要是不治,估计就没几天活头了。” 子书珏慌了,“怎么会……是哪里有问题吗?” “胎里带来的一堆弱症。”苏未辰摇了摇头,“齐渊能把他生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你能治吗。” “我试试吧,说不好。”苏未辰叹了口气,“主要是……他这嗓子好像有点棘手,一时半会儿应该治不好。” 子书珏安心了一些,“先保住他的性命,其他再从长计议。” “行。” 齐渊把孩子送回南衡的事情是保密下来的,但既然苏未辰知道了,那么皇宫中的齐珩和兰溪竹也是瞒不住的。 得知是齐渊送过来的孩子,兰溪竹第一时间就赶往了右丞相府。 彼时孩子已经睡着了,兰溪竹瞧了一眼,然后转头问子书珏,“齐渊送过来的,给他取名字了吗?” “没有。”子书珏摇了摇头,“只说了这是我和他的孩子,其余什么都没说。” “你的孩子,既然已经送到你这里来,肯定是要跟你姓的。”兰溪竹叹了口气,“你想好他的名字了吗?” “嗯……”子书珏眉头深锁,“我暂时还没想好,这孩子来得突然,我现在担心的是他的病。” “那也不能没有名字。”兰溪竹缓缓站起了身子,“你决定要养他了吗?” “当然……”子书珏苦笑了一声,“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把孩子给我,也许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和陆沉戟好好过日子了。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给陆沉戟生孩子。”齐渊大概是想和过去的一切斩断所有联系——他想忘记和子书珏有关的一切。 听到这,兰溪竹脸色微变。 “你以前和齐渊在一起这么久,你觉得他会舍得把自己怀胎十月辛苦产下的孩子送回南衡吗?” “……你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这事情有点古怪。”兰溪竹不禁回想到了过去,他之前见齐渊小心翼翼呵护自己腹中胎儿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会因为陆沉戟而舍弃孩子的样子。 子书珏呼吸一滞。“你是说他另有隐衷?” 他也望向了自己的孩子,眼神中带着些心疼。“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这孩子命不久矣,所以才送到了我这边。这样的孩子,未来怎么也不可能继承南梁大统。” “那他也会拼尽全力四处寻医去救治……我总觉得这不是齐渊的作风。”兰溪竹疑道,“送孩子来的那人有说自己是齐渊的人吗?或者是听了齐渊的命令?” “什么都没说。”子书珏摇了摇头,“南梁那边也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那就先等等吧,”兰溪竹道,“我是和仪闻不出来,你是他的父亲,你应该知道这孩子……” “是乾君。”子书珏,“信香是雪兰味的。” “雪兰……”兰溪竹跟着喃喃道,“雪兰味的乾君,倒是少见。” 其实子书珏身上的雪椿也很少见。 只是这孩子命苦,生下来就这般不幸,甚至还有性命危险。 苏未辰这几天忙前忙后,总算是让小家伙的脸上看着多了些血色,这几天能进食了,也不再是干瘪瘪的一团了。 “又没中毒,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就是怀孕的时候没补好,胎儿身子太虚罢了。”苏未辰宽慰着子书珏,“你这么好生养着,不出三年应该就能养好了。” 子书珏这两日又是请奶嬷嬷又是请太医,还请了许多江南绣娘来府上,让他们专门为孩子缝制新衣。几天下来,脸上的疲态也显露了出来,听见苏未辰这么说,心里还算得到了安慰。 “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子书珏勉强笑道,“他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子书翊吧。我前两天请南衡最好的师父打了一把长命锁,虽然我不知倒他是哪一日生的,但是满月礼还是要照办的。” 这是他子书珏的孩子,他自然不会短了孩子该有的东西。 苏未辰抬眼瞧他,心想这人总算是有了点正经样子。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带着他去北狄可不方便。” “我等等……等孩子身体好些了再前往北狄。北狄那边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作者有话说】:双更的量哈,补上昨天的 第九十七章 他未曾来 “还是没有消息吗?”陆沉戟盯着自己身边的下人,“宫里人都盘查过了吗?” 那下人战战兢兢的,“整个皇宫知情的人都盘查过了,并未有人劫走大皇子,那天大家都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发现谁有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恐怖了。 那就证明——除了他们自己人,还有其他人知道大皇子还存活于世这件事情。 那也意味着齐渊很有可能在未来知道这件事情。 陆沉戟心里又慌又气,他整条胳膊都在发抖:“继续找,没找到之前不要停。” “是。” 陆沉戟已经三天没有踏足过晨华殿了。 齐渊一直将自己关在晨华殿中,只有送饭菜的宫人能见到他。 “阿肆,把消息放出去吧。” 他的声音空灵又无力,听上去就很让人心疼。 阿肆伺候他喝粥的手顿在了空中,他愣了足足有三息的功夫,才开口问道:“陛下要放出什么消息?” “大皇子早夭,择日为他举办丧礼。” 齐渊呆呆地抱着自己的枕头,“外边的人应该也很想知道这条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齐渊说“外边的人”,阿肆想到的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原本若是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被生下来而不被偷偷送到南衡,子书珏也会是盼望得知消息的那一个。 “是。” 阿肆应了下来,“陛下请节哀顺变。” “我只是有点难受。”齐渊捂着自己的心口,“阿肆,你说我生产那日,陆将军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阿肆的手猛然一抖,“阿肆……不知道。” “你心里也有数是吧?” 齐渊抬起头来望他,眼神有些哀怨,“我不怪他,毕竟这不是他的义务,他为南梁皇室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只是有点……” 话说到这,齐渊摇头自嘲一笑,“算了,说这么多做什么,他那天在不在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阿肆心里被扎了一样疼,他泄气道:“但是如果他当日在,陛下能少受很多苦。” “我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我只是……”齐渊的眼眶倏然就红了,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 “陛下还会有孩子的。”阿肆只能这么安慰他。 “嗯。”齐渊捂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我还会有孩子的,是跟谁的孩子?” 他现在和陆沉戟有着夫妻之名,如果再生,当然是和陆沉戟一起。 “我知道我对不住他,他若是介意可以不答应陪着我生产,可是他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却食言……阿肆,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这样。” 他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被人重视过,接近他的人似乎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目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把他放在心上,子书珏和陆沉戟对他的好都太短暂了。 或者说……太表面了。 “许是我太贪心了吧。”齐渊摇了摇头,钻进了被窝里。 “再为孩子举办丧礼之前,我不会再出晨华殿了。”齐渊道。 第九十八章 东窗事发 大皇子的丧礼办得节俭,这也是齐渊的要求,国内开支大,国库空虚,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动用太多银两。 总归是逝去的人,丧礼举办得再隆重也救不回他的性命。 彼时,齐渊正跪在地上守灵。 他今日的穿着打扮都很素,为了送自己苦命的孩儿最后一程。 其实他才刚生产没几天,经不住这么长时间跪在这里。身边的人也劝了好几次,但是齐渊就是不答应回去休息。 “下辈子投个好胎,这辈子是爹爹对不起你。”齐渊心里默念着,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无论如何都减不轻他对这个孩子的愧疚。 周围的烛火很暗,齐渊的视线有些迷糊。 不知过了多久,小伍突然闯了进来。 “陛下,在东边膳房里发现了两个可疑的人。” 齐渊眼睫轻颤,垂了下来,“什么意思?”这种小事情本来犯不上特地来告诉齐渊,小伍不是他身边的新人了,懂得规矩,那么肯定是事出有因才会特地跑一趟。 “这两个人当时在膳房里看着给陛下补身体的汤药,嘴里好像在交谈着大皇子的事情。兹事体大,属下就直接把人押过来见陛下了,等待陛下亲自审问。” “他们在谈论什么?” “属下听到的是……大皇子被人劫走了。” 他们没说清楚,小伍也没有听清楚。齐渊没有往大皇子还活着这方面去想,只当是大皇子的尸体被劫走了。 怪不得不给他看自己的孩子,原来是这样。 可是把孩子的遗体劫走干什么,什么样的人才能办到这样的事情? 或者说,什么样是人才会干这种事情?劫走一个孩子的遗体做什么? 齐渊缓缓转过身去看他,眼里晦暗不明:“移驾九辛库。” 这是审问犯罪宫人的地方,齐渊也是第一次去这个地方。 这里的烛火比别的地方还暗一些,还有各种刑具。 两个御膳房的下人早就被捆在了刑架上,就等着齐渊过来审问了。 齐渊在九辛库里呆了半个时辰,便满面无光地走了出来。 小伍跟着他,担忧地看着他。 “陛下,您身子还扛得住吗?” 齐渊慢慢转头,麻木又冰冷地开口:“陆沉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伍满脸心疼:“陛下,就算大皇子没有被送出去可能也时日无多了,陆将军可能是好心办坏事,您先别因为他气着自己。” “时日无多……时日无多,”齐渊喃喃两声,“但至少我可以看看他,我很想知道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子,我还没看过他的脸……” 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往后倒。 小伍心里大惊,“快传太医!”齐渊肯定是气急攻心了。 此时此刻,陆沉戟再也没办法避嫌了。他这两天一直躲着齐渊,想要先把孩子找到,但是远在南衡的大皇子又怎么可能被陆沉戟找到呢? 然而与此同时,齐渊给自己的孩子办丧礼的事情也传到了南衡。 子书珏看着睡梦中的孩子,眼眸轻垂。 【作者有话说】:昨天治牙 ,晚上十点多麻药劲都还没过,昏昏沉沉睡着了,忘记请假了,抱歉各位。 第九十九章 孩子去向 “齐渊当真如此狠心?”兰溪竹在一旁止不住地皱眉,“这消息确切吗?” “确切。”子书珏将孩子放在摇篮里,轻轻摇着摇篮,声音轻的很,“可他做出这么大动静,我反而觉得有鬼了。” 齐渊若是怕落下话柄而放弃了孩子,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只能证明,齐渊并不在乎自己和陆沉戟大婚前就有了孩子这件事情被人知道,他看上去好像真的以为……自己的孩子没了。 这孩子难不成是陆沉戟瞒着齐渊送过来的? 不可能,陆沉戟要将孩子送出去的话也绝对不会交到子书珏的手上,因为子书珏一定会告诉齐渊这件事情。 他只能将孩子送到平常人家里或者是送回陆府。 “先别想这么多了。”兰溪竹将木盒里的小衫取了出来,“这是未辰兄亲手做的,他自己把出脉来是自己肚子里的是个坤君,不适合穿太深的眼色,他拜托我转增与你。” 不说子书珏都忘记了,苏未辰已经有孕很久了,也不知道是谁的种。 他做出了能让和仪生子的药,还在自己身上试了药性。 子书珏伸手拿了过来,“替我和他说一声多谢。” “他这两日也忙,再加上孕中不宜操劳,所以会少来几次,有什么消息我代为传达。” “也辛苦你了。” 子书珏和兰溪竹道别之后,叫来了自己的暗卫。 “去……南梁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你查。” “是。” 南梁皇宫: 齐渊坐在龙椅上,眼神灰败地执起笔,好像在草拟什么东西。 身边的阿肆看得真切,他知道齐渊在写什么——退位书。 他按住了齐渊的手,面色慌忙:“陛下,不可啊!您还不容易才回到了这里,才坐上了这个位子,转眼又不要了吗?” 齐渊拂开了他的手,“阿肆,我想清楚了。陆府劳苦功高,本就是我南梁皇室欠他的。他缺席于我的生产之日,还将我的孩子送了出去,只不过是怕我传位于我和子书珏的孩子。传位的事情不得不慎重考虑,我回南梁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南梁子民过上好日子,陆沉戟会是一个不错的君主,我相信他能做得到。” “那陛下接下来要怎么办!”阿肆眼眶红了,“您难不成亲自去找吗?” “我不知道……”齐渊垂下了眼帘,“我想去找,只是怕找到的时候孩子也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和陆沉戟因为这件事情吵起来,大家好聚好散吧。” 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齐渊想,他下半辈子大概是要孤苦无依了。 阿肆流着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不用去找了,阿肆知道大皇子的去向。” 齐渊提起的笔落了下去,他颤着声道:“你说什么?是你劫的?” “是属下做的。”阿肆低下头来,“大皇子留在国内只有死路一条,陆将军不过是将大皇子送出去等死的。” “那你把人送到哪里去了?”齐渊语气有些激动。 “……南衡,右丞相府。” 第一百章 罪臣沉戟 齐渊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手指瞬间蜷曲了起来,声音一下子拔高了:“是子书珏吗?” “嗯……”阿肆跪在地上,心中有愧,“陛下恕罪,当日属下听到陆将军要把孩子送走,属下偷偷跟着他,听到了这件事儿,然后暗中截下了马车。整个南梁没有人能就得了小殿下,这才托人送到了南衡。南衡的右丞相肯定有法子,小殿下兴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齐渊有些生气,气都喘不上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只有他被瞒着。 阿肆将头垂得更低了。 他能告诉齐渊吗……若是他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顾不上身子就奔往南衡了。 “我去……”齐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去找他,我要去南衡。” “陛下刚产子没几天,怎能经得住这舟车劳顿!”阿肆心疼地拽住了他。 “不要紧……“齐渊摇了摇头,“我是习武之人,身子好得快。” 习武之人也扛不住这般折腾。 可是齐渊若是不去,他那苦命的孩子要是真的撑不过一个月,那么他们此生再无缘相见。 “你确定孩子平安送到南衡了吗?”齐渊拉着他反问道,急切又渴望,“这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吗?” “没有……”阿肆摇头,“属下在衡都安排了线人,他现在日日夜夜都蹲守在右丞相府,南衡医官苏大人和兰四将军出入相府的次数多,但是他暂时还没收到有关于小殿下的消息。” 听到这儿,齐渊彻底忍不住了。 “我要去南衡,阿肆你别拦着我,要么你和我一起去。” “陛下……”阿肆的眸光中还有些犹豫,“找到孩子后又有什么打算……” 齐渊正想开口,却被晨华殿门口的动静惊了一下。 陆沉戟打开了门,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罪臣陆沉戟,前来拜见陛下。” 凭着齐渊和陆沉戟的关系,本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以往齐渊都会客气地请陆沉戟快起,但是今天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注视着跪在门前、身上打着光的男人。 他看上去消瘦了几分,他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吗? “陆沉戟……”齐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把皇位传给你了,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也能胜任这个位子。你和我南梁皇室从此两不相欠……” 陆沉戟身躯一震,他艰涩地开口道:“陛下,我从来没有肖想过皇位,我也不是为了皇位……” “不,你是。”齐渊打断了他,“你们陆家劳苦功高,这十几年来也是辛苦你们,你当得这个位子。至于我们的婚约……就作废吧,你并非我良配,我恨别人骗我。” 齐渊将自己拟好的传位书随意地丢给了他,“你好好看看吧,别来找我。” 陆沉戟的身子僵住,有些不敢置信。 他定在了那里,没有追出去拦下齐渊,也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 他把自己最想得到的弄丢了。 第一零一章 我想见他 南衡境内,衡都西南角。这里是宁王府,已经许久没有人进过这个小院子里,院内杂草丛生,荒芜破败。 齐渊带着斗笠,身后跟着阿肆和小伍。 “殿下,你现在回到南衡,被子书珏知道的话他不会放你走的。” 阿肆在身后担忧道。 “我既然回来了,就肯定要见他的。”因为孩子在他那,齐渊这次回来就是要孩子的。 “如今宁王府一个人都没有,殿下要在这住吗?”阿肆翻出了旧茶具,涮了好几遍才敢用。他给齐渊倒了一杯茶,小伍则是趴在他膝边给他捶腿。 “不住在这还有别的去处吗?”齐渊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久没回来了,在这安置吧。” 他也不希望有太多下人伺候自己,阿肆和小伍就足够了。 他回来的消息隐秘得很,没有多少人知道。 “衡都那么多客栈,比现在的宁王府强上许多。”阿肆环顾了一眼四周,“殿下金枝玉叶的,住在这种地方着实委屈。” “有什么好嫌弃的,”齐渊瞥了他一眼,“不过是太久没人住了,旧了点罢了。” “……属下是怕殿下有什么需要的不能及时送到。” “没什么需要的,”齐渊答道,“你回来之后和人对接过吗?” “嗯。”阿肆点了点头,“属下查到兰溪竹每两天会来相府探望一次,今天晚上正好是他来探望的日子。距离小殿下出生已经有小半个月了,现在看来,小殿下应该还活着。” “活着就好……”齐渊喃喃了一声,“今夜我要去丞相府一趟。” 阿肆眼神一变,“殿下不再等等吗?” “等着有什么用。” 齐渊在这多等一天就是多浪费一天时间。 他焦灼地等到了夜晚,换上了黑色紧身衣便悄然离开了宁王府。 这天夜里下了些小雨,齐渊轻步在相府屋檐上跑跳着,等待着兰溪竹的到来。 不多时,子书珏走出了房门。 见到他身影的那一刹那,齐渊的心尖颤了颤,胸口疼了好一会儿。 子书珏看着瘦了许多,他今日没有穿白衫,而是一袭青衣。齐腰的乌发随意地披散着,也没有梳上去。 他眼下有一层乌青,齐渊坐在屋檐上都能看见。 看着子书珏朝大堂走,应该是去找兰溪竹了。 虽然不知道他俩为什么要定期会面,但是齐渊知道这是自己去看望孩子的重要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了。 他跳下了屋檐,感慨还好自己从小偷学了这身功夫,就算刚生过孩子也能躲过相府的看守溜进来。 自从齐渊走后,相府的看守松垮了许多。 方才子书珏待的地方一定就是放孩子的地方。 齐渊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却没有发现孩子的踪影。 这大概是子书珏新搬的寝房,和从前的位置不太一样。卧房里摆着齐渊的旧物和一副齐渊的画像,卧具用紫苏水熏过。 齐渊绕了一圈,心中五味杂陈。 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他不相信子书珏对自己有多少真心,他只觉得可笑至极。 假如子书珏能对他的孩子好一些,找到医治孩子的办法,说不定齐渊还能和他和颜悦色地说话。 但是他不会再原谅子书珏了。 齐渊抚摸着子书珏床边摆着的一个木盒。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自己的旧物,打开一看,没想到是几件小衣。 是男孩子穿的小衣,上面有雪兰的味道。 雪兰,雪兰…… 齐渊嗅了嗅这几件衣物,心中确定了一件事情。他和子书珏的孩子是乾君,而且是雪兰味的信香。 兰乃花中君子,但愿他以后别同父亲一样长歪了就成。 这几件小衣虽然做工不太细致,但是用料极好。他想不到是谁做的,这倒像是坤君的手法,一般都女子都会些女红,断然不会将衣物做成这个样子。 可以看得出来是用过心的,只是功夫没到那个地步罢了。 可是子书珏的卧房里为什么会有别人做的衣服,还是给孩子穿的。 难不成子书珏又娶了,还是津南…… 不对,津南的手被他砍了,做不了这些东西。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兀然从齐渊背后想起。 “这是苏未辰做的。”子书珏跨进了房门,“他怀了孩子,自己把脉出来,得住自己的孩子是坤君,穿不了这些,就转赠给我了。” 子书珏的眼眶有些红,他撑在木门旁边,不敢靠近,也舍不得将目光从齐渊身上撤走。 “阿渊……把面罩摘下来吧,我知道是你。”让他……看看他的脸。 他们已经几月未见了。 齐渊缓缓转过身去,并未揭下面罩。 “子书珏,孩子呢。”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像人声。 “在隔壁屋,奶嬷嬷照应着,是从宫里请进来的,这点你不用担心。”子书珏把自己能有的最好的都给孩子,因为那是齐渊留给他最好的礼物了。 “我想见他。”齐渊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他现在并不平静,而是紧张得很。 “好,我会让你见他。”子书珏自始至终都不敢靠近他,“只是……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讲。” 齐渊抬起头来看他,“苏未辰来过,那他知道怎么救孩子性命吗?” “知道。”子书珏想让他宽心,“孩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还是发不出声音,很可能是……哑巴。” 齐渊感觉自己身后的冷汗都渗了出来,听到子书珏的这番话后,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还好送得及时,苏未辰能救他。 是哑巴也不要紧,只要能活着就很好,齐渊会竭尽所能照顾他。 他走了两步,步子却摇摇晃晃的,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被子书珏扶了起来。 “你刚生子,今夜下雨湿得很,你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吗?” “不是……”齐渊推开了他,“我有点晕,躺一会儿就好。”自从怀了孩子,这已经成了老毛病。 “我想见见他,现在就想。” 第一零二章 与我无关 “好,我带你去见他。” 子书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放开齐渊的手,“我牵着你吧,怕你摔倒。” 齐渊抿着唇,没有拒绝子书珏的请求。 从他的房间到孩子的房间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子书珏看孩子看得紧,生怕他夜里哭了饿了自己来不及赶过去。 子书翊很依赖子书珏的信香,每天他都会在自己的儿子周围释放一些信香安抚他。 子书珏在此之前有很严重的信香紊乱,本来是不打算治疗的,但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这么依赖雪椿的信香,他还是接受了苏未辰的治疗。 他现在每天都在吃药,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药味。 孩子的房间不是很亮,大概是担心他睡不好。 宫里来的奶嬷嬷寸步不离地看守着孩子,两个人靠近都没发现。 子书珏清咳了一声,“嬷嬷,孩子睡下了吗?” 那几个奶嬷嬷回头一看,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回禀大人,小公子已经睡下有一会儿了,等会儿就该饿了。” “嗯……好。”子书珏能感受到齐渊手的颤动,他放开了对方,“你要不要去看看,我让嬷嬷把翊儿摇醒?” “不……不用了。”齐渊的声音都自觉放低了许多,“我就是想看看他的脸,让我看看他的脸。” 他语气中那种隐忍的激动让人听着都心疼。 “他叫翊儿,是吗?” “嗯,立羽翊。”子书珏小心地回答,“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帮他再起一个,还是他已经有名字了?” “不,没有。”齐渊哽咽着摇了摇头,“我之前,甚至不知道他还活着……翊字很好,就这么叫吧。” 不知道他还活着……原来齐渊真的被蒙在了鼓里。 “你不知道孩子被送到了我这里吗?”子书珏有些恼意,“是陆沉戟干的吗?” “让我……先看一眼孩子。”齐渊现在似乎不是很想听见这个人名。 子书珏眼神示意嬷嬷们让路。 那奶嬷嬷抬起头来看了齐渊一眼,眸子都睁大了几分。“宁王……殿下?” 这几个是宫里来的,怎么会不晓得六殿下齐渊? 齐渊颤了颤眼睫,“我早已叛出南衡,嬷嬷不必再这么叫了。” “殿下!”那奶嬷嬷给齐渊磕了个头,“奴婢是柔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柔妃娘娘遭难的时候将奴婢派出宫去,那个时候殿下还小……” 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商人,家中忽遭变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皇宫。她刚生过孩子没多久,这才被指派来做子书翊的奶嬷嬷。 齐渊一听这人是自己母妃的旧人,心一下子也软了许多,“嬷嬷不必多礼,如今相见,甚是有缘。” “殿下这么多年受苦了。”那嬷嬷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儿,下一刻就要滴落下来。 齐渊鼻头酸酸涩涩的,他安抚道:“没有,我过得很好。” 子书珏看着这样一副主仆相见的场面,忍不住退到了一边去。 “殿下先看看小殿下吧。”纵使齐渊在南梁封后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南衡的人也还是清楚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这是齐渊和子书珏的孩子,坊间传闻宁王殿下是被迫嫁给右丞相的,受了不少苦。 可是现下看来,子书珏好像很在乎齐渊的感受。 齐渊几乎是踮脚走到摇篮那边的,他屏住了呼吸,目光十分迫切。 睡梦中的孩子肉乎乎的,嘴巴微微张着,两只胖手时不时挠挠自己的头,看上去可爱极了。 这是齐渊的孩子,那个被判定生下来活不到一个月的孩子。 “长得很好看……”齐渊喃喃道,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辛苦你了,子书珏。” 子书珏听到这句话之后只觉得受宠若惊,“我……也是他的父亲,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我来南衡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寻回孩子,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我也不想多解释了。”齐渊垂眸道,“我现在在宁王府住着,会时不时来看望孩子。” 子书珏呼吸一滞,“宁王府破败不堪,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我早就已经习惯了。”齐渊回眸道,“我没有去处。” “住相府吧。”子书珏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第的那一刻就接话了,“这样你看孩子也方便些。” 齐渊盯着他看,试图在子书珏脸上找到一些别的东西,但是他没找到。 除了期待和担忧以外,什么都没有。 “你别误会……”子书珏干着嗓子解释道,“我只是想补偿你……这孩子是你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你有权利在他身边照顾。” “我不会再锁着你了。”子书珏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昭示他现在有多紧张,“我也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阿渊,对不起。” 他这个人很擅长道歉,可是“对不起”说多了就不值钱了。 “子书珏,我现在已经不是南梁的皇帝了。”齐渊答道,“我没有身份,来南衡也是偷偷来的。若是在你这里出了事情,没有任何人能接应我,也没有任何人救我。” 说来说去还是不信任子书珏。 “我……”子书珏突然就词穷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得到齐渊的信任,“我真的不会伤害你。” “我可以留在这里。”齐渊站了起来,“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等到孩子好得差不多了,我要带他走。你要是强迫我,我立马死给你看。”反正他现在就是没根的浮萍,无牵无挂的,死了也不足为惜。 “你放心。”子书珏脱下了自己的外衫,“夜里雨重风大,你别着凉了。” 他听见齐渊要留在府中,心中都快乐出花了。 只要他能留在自己身边,子书珏就安心下来了。 齐渊没有拒绝子书珏递过来的外衫。 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齐渊摸了摸自己带着疤的后颈,这才感受到了自己和子书珏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子书珏,我忘记告诉你,相信你也已经感受到了,我把结契洗了,从今以后你的婚丧嫁娶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第一零三章 加急信件 子书珏晃了晃身子,然后道:“你和陆沉戟成契了吗?” 他感受不到齐渊身上的紫苏了。 一种可能是他信香紊乱还没治好,有时候会闻不到其他人的信香。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齐渊已经和陆沉戟成契了,他不能觊觎别人的妻子。 齐渊皱着眉,“你闻不到吗?” 子书珏摇了摇头,苦笑着举起了手,“阿渊,我得了病。” 齐渊的心被戳了一下。 他依稀记得,这人是为了给自己提炼雪椿才变成这样。那个时候他刚从江南回来,似是知道自己会跑似的,给自己准备了一瓶能用到临盘之之日的雪椿。 只可惜齐渊不想领他的情。 他不想再和子书珏纠缠什么,哪怕是不用麻药,他也得把自己身上的结契洗去。 他更不想欠子书珏什么,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敌不过自己曾是津南的替身这个事实。 所以齐渊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搭理齐渊。 “祝早日痊愈。”齐渊踏出了房间,却迎面碰上了赶来报信的下人。那下人冒冒失失的,差点没撞到齐渊。 齐渊只是轻微地蹙眉,而子书珏却厉色道:“谁让你跑那么快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那个下人跪在了地上,“大人赎罪,小的有加急信呈给大人。” 子书珏眯眼道,“北狄那边传来的?”一边用手接过了下人双手递过来的信。 他越看眉头越深。 齐渊看了他一眼,自觉这种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于是转过身来就想走。 “慢着,阿渊。”子书珏唤住了他,“有一件事情,可能要带上你。” “嗯?”齐渊有些疑色。 “北狄那边乱了,我要过去一趟。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再回北狄了,宫里的人可以带着,我向陛下请示过,苏未辰也能和我们同行,他自己也同意了。” 子书珏抿了抿唇,“如果你要跟着孩子的话,就得跟我一起去北狄。” 齐渊有些惊诧,“齐珩把你派去北狄边境的封地?”这是要封异姓王了? 可是子书珏这么好用,不留在身边多可惜。 “不是,”子书珏解释道,“我不是南衡的人,我是北狄人。” 这话着实把一直冷着脸的齐渊都惊得变了脸色,“子书珏,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什么时候给你开过玩笑。”子书珏苦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北狄人,还是他们的新王。上个月,仪晽在草原上被我射杀,他败了。” 原来这人这些天来一直待在北狄? 不过子书珏什么时候做了他们的王?为什么他在南梁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阿渊。北狄人是一群蛮人,只有拳头才能征服他们,我费了不少功夫。之所以隐瞒这个消息,是因为十三个首领还没有被我搞定。” 齐渊攥紧了拳头,好像也很无奈的样子。 “那这次出事是……” “是真穆旗的首领,津充。”子书珏坦然道,“他誓死不从,跟随他的人得有一半。我现在要回去解决他们,他们正在商量着造反,火已经拱得很旺盛了。” 这事儿确实有点棘手。 “那你这一段时间怎么在衡都?” “我在的时候他们都夹着尾巴乖的很,我以为局势已稳定,就想回南衡收拾一下这边的东西,还要料理一些后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齐渊抿唇问道。 “你愿意跟我去北狄吗?”子书珏心里有些忐忑,他有点害怕齐渊会拒绝自己,毕竟他们才刚刚重逢。“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受伤。” 齐渊心下凛然,“子书珏,这是你原本就该做的事情。” 他对自己的亏欠,对孩子的亏欠,又怎么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 “我知道我过去什么都没做好,我是个混蛋。”子书珏自己骂自己,“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和南朗那边还有什么关系。我不问这么多,我只能许诺你,我会用命护住你和孩子。” 齐渊对他的誓言没什么兴趣,他定眼瞧他,然后轻启薄唇,“我可以和你走,”他又看了一眼躲在一边大气不敢喘的嬷嬷们,指了刚才故人相逢那一位,“也带上她吧。” 跟着他们,至少是享福的命。齐渊看在自己母亲的份上,也会厚待这嬷嬷的。 “宫中的奶嬷嬷们都能随行,如果你怕他们照顾不周全的话,还可以再叫上几个。” 不得不说,子书珏这是关心则乱了。 一个尚未满月的孩子,就算再脆弱、身上带着再多的弱症,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轮番照顾。 齐渊摇了摇头,“带上两三个就行了,舟车劳顿,叫上那么多人也麻烦。” “好。”子书珏应了下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尽快。”子书珏无奈,“我怕那边压不住了。” “你离开衡都不是还得和齐珩报备?”齐渊蹙眉道,“这一来一回,还得等多长时间?” “我……” 正当子书珏犯难的时候,兰溪竹推门而入。 “不用为难了,我帮你们和陛下说。”齐渊和兰溪竹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宽慰,“宁王殿下,陛下让我转达一句话。当初是他有愧于南梁,你出逃南衡他不怪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回到这里,你还是南衡的宁王殿下。” 兰溪竹微笑道,“只可惜最近国库紧张,没法给你翻新宁王府。” 齐渊摇了摇头,他本来就不在乎那些东西。 “帮我和……皇兄再说一句,多谢。” “好。”兰溪竹收回眼神,目光落到了子书珏身上,“子书大人,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陛下已经听到了风声,还让我来送你们一程。从南衡到北狄的路,我走过的次数你们要多。” 子书珏和齐渊对视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孩子的哭声突然响彻整个屋子。 齐渊一下子就慌了,在子书珏的指引下靠近了自己的孩子。 “阿渊,你试着释放一些信香,他肯定会喜欢的。” 第一零四章 雨露救急 齐渊点了点头,然后稍微放了一些紫苏的气味。 果不其然,小家伙很喜欢这种“新奇”的味道,立刻停住了哭声,只剩下双手不断在空中乱抓。 子书珏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酸涩。 差一点就见不到这个孩子了。 要是陆沉戟真的比自己强上许多,他也不会放任齐渊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找孩子。 这孩子估计就是陆沉戟瞒着齐渊送出来的,本来也不该是送到自己这边,有可能是被谁截胡了。 “阿渊,你今天晚上先去休息休息。”子书珏出出声道,“夜已经深了,你也不需要准备什么,那边什么都有。” 齐渊看着自己的孩子,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我想多陪陪他。” 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就是不能出正常的声音,只能发出一些奇怪的哭声。 很好了……至少之前阿肆说,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还有救,还来得及。 齐渊摇了摇孩子的摇篮,“你们给他喂奶吧。”他对身边的嬷嬷们说。 他自己没养好,本来坤君的乳汁就少,现在更是挤不出一点了,实在喂不饱这小家伙。 然后子书珏在前面带路,将人带去了偏房。 他叫下人去给宁王府传过话,明天直接过来和自己碰面,主仆几人一起去北狄。 “好好休息。” “明天见。” 子书珏撂下了这几句话就走了。 看得出来,他现在很谨慎,生怕齐渊被自己吓走,或者以为自己要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他真的已经悔过了。 只是齐渊暂时还不能感受到。 次日凌晨,日头刚露出半边,齐渊就清醒了。 他是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的。 相府一行人搬迁北狄,动静确实大了些。 齐渊混在中间,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他挤到了奶嬷嬷们喂养孩子的地方,就算是一直盯着孩子看,也是他慢慢长途中最大的快乐。 自从生下这个孩子后,他就没有见过他。齐渊心中纵使有愧,他欠这个孩子的太多了。 他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这样坐在马车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到了通往北狄的大平原,周围没有客栈,也没有能歇脚的地方,他们只能驻地扎营。 傍晚,星光点点。 大家扎营烧火,互相取暖。 这里已经靠近北狄,十一月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割的人脸生疼。 齐渊害怕自己的孩子冷了,忙前忙后地照看着,忙活完之后发现自己的脸一阵通红。 起初他以为这是风吹的,回到营帐里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他又没有喝酒,怎么全身上下都在发热? 殊不知,他的紫苏味已经飘出去了。 齐渊已经十个月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一时之间忘了做出反应。 实在是太糟糕了了,他的雨露期来了,还是在郊外…… 阿肆他们也是来得匆忙,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就路上这么三两天的功夫,竟然就碰巧撞到了。 齐渊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躲在被窝里,微微颤抖着身体,往后环紧自己的脖颈。 他的香腺正在发烫。 阿肆和小伍当然是不知道的,他们俩是和仪,根本就闻不出来溢出来的紫苏味。 在场的人中,只有子书珏能够问到他身上的味道。 可是此时他刚好出去了一会儿,好像是联系北方的下属。那人也正好到附近,子书珏在寻找他。 齐渊难受得想死。 也许是产后反应大,也许是许久不来雨露期积压得太久,他这次格外难受。 他需要信香,一个乾君的信香。 营地里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和仪,根本什么都闻不出来。 但是这时,一声有些奇怪的啼哭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是他们的小公子,子书翊。 小公子啼哭不止,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的哭声不似寻常婴孩他的哭声有些尖锐,没那么嘹亮,但是很刺耳,大家一下子就慌乱了。 这本就是一个有病的小公子,若是他在她们身边出了什么事儿,她们肯定没命走到北狄了。 就在这时,阿肆和小伍走进了齐渊的帐篷。 他俩看着齐渊脸色潮红,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点不可置信。 正常坤君孕后至少要等一个月才能重新进入雨露期,齐渊也就刚生产二十来天,怎么那么快就到雨露期了。 最要命的是,他们身边没有掩息环,也没有别的能缓解雨露期痛苦的东西。 二人都慌了,阿肆只犹豫了三息时间就打定主意,“去找子书珏,无论他在那里,在干什么都要把他请回来,就告诉他殿下出事了。” 小伍平时话不多,只听阿肆和齐渊的话,闻言立马点头。 希望他能快点赶回来。 阿肆在心中默念道。 齐渊已经烫得没有意识了,他的香腺都在发热,阿肆不断拿屋外冻冷的冰水晚齐渊脸上敷。 他一边伺候齐渊,一边心里自责。 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记了…… 让殿下受苦,都是他们做属下的粗心大意惹的祸。 不知过了多久,子书珏姗姗来迟。 他一下子拉开了帐子,几乎是冲了进去。 他闻到了,早就在很远的地方就闻到了,十分浓郁的紫苏味。 子书珏整个人都颤抖着,他立马释放了雪椿的信香,虽然没有之前浓郁了,但是对于齐渊来说也是十分有效的救命药。 “劳烦……二位出去一下。” 齐渊坐了下来,握着齐渊的手。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们两个人显然是不方便在一旁观看。 阿肆拽着小伍就走了。 齐渊脖颈间的那股燥热终于下去了几分,嘴里呢喃了几声,意识都是不清醒的。 他还没有醒过来。 子书珏突然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去江南得了瘟疫,落了个信香紊乱。 要是放到以前,他要不了多久就能让齐渊恢复正常。 “对不起,阿渊,对不起……” 在齐渊面前,他已经习惯了道歉。 他托起了齐渊的白皙脖颈,轻轻搓揉了几下,然后低下头来。 第一零五章 兜兜转转 雪椿的味道充斥着破碎的香腺,齐渊轻轻嘤咛了一声,然后抱紧了子书珏的脖子。 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却让子书珏激动不已。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抱过齐渊了。 “阿渊,阿渊……” 他轻轻分离淡粉色的嫩肉,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不难受了。”他拍了拍齐渊的背,温柔地哄着他。 过了那么久,齐渊还是离开不了自己的信香。 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但是庆幸是这样。 子书珏很后悔,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笨过。好像一开始就什么都是错的,他每一次为了挽回齐渊做出来的举动,都把他推向了更痛苦的深渊。 他也不好受,他每天都在自责。 如果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珍惜齐渊。 现在的齐渊是脆弱的、无助的,他不相信世界上任何人,眼中也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 他很心疼。 但是想到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自己,子书珏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他强忍着无法人为控制的欲望,一个劲儿地给齐渊灌入信香,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住。 齐渊在他的身底下闷哼了一声,然后痛苦地蜷缩在一起。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不愉快的回忆中。 “子书珏……” 齐渊缓缓睁开眼睛,眼睛湿湿的,还有些迷离。他看清了子书珏的脸,然后皱起了眉头,抬起子书珏的胳膊,对着就是咬了一口。 很重的一口,都冒出血印了。 子书珏一声没吭。 齐渊一边咬他,一边流泪。 很久他才放开了子书珏。 齐渊的眼睛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透亮,反而有一点灰浊。 “我真的恨你,子书珏。” 他现在是清醒的。 他能清醒地感受自己的恨,和自己未散去的爱。 上天不公。 凭什么受害者还在活在施暴者曾经给予的那一点点温暖中,凭什么他学不会释怀。 再次见到这人,胸腔中澎拜的情感和思绪昭示着自己曾伪装出来的洒脱是多么无力和苍白。 他恨,自己总是和想要的东西擦肩而过。 为什么爱来得那么晚。 子书珏没有说话,而是摸了摸齐渊的头,“我活该。” “你好了吗。”齐渊闭上了眼睛,“好了就出去吧,我们应该不需要一整晚都呆在一起吧?” “嗯。”子书珏不反驳也不求着留下,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你好好休息。” 齐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绝望地捏着自己的被角。 为什么不和他吵起来…… 哪怕是两个人吵架都比刚才那样好很多。 齐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子书珏,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落寞过。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到颈间留下来的温热。 这世上和他最契合的还是子书珏,这一点让齐渊感到十分无力。 兜兜转转才发现,他好像费了很大的功夫去证明自己真的忘不了最初伤害自己的人。 齐渊苦笑了一声,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作者有话说】:down 第一零六章 稍有缓和 齐渊这次的雨露期十分漫长,一直到北狄还没有结束,子书珏时不时就得跑到他那边去陪他。 “你要是有公事,可以不用管我。”齐渊有些忧虑地看了他一眼,他也知道现在的子书珏并不闲。 子书珏整理着手头上的东西,抬起头来看着他,替齐渊理了理大氅,“别担心,不会不管你。” 这几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齐渊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大概因为是雨露期,齐渊好像没有从前那么冷淡了。 小翊儿躺在他俩的身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咬着自己的手指,但他又没长牙,口水流了一身。 齐渊的脸散飘着不正常的红晕,他一边帮自己的儿子擦口水,一边望着他发呆。 他身边被雪椿的信香包围着,偶尔还能闻到儿子的淡淡雪兰味。 这样一副温馨的场景,本来不应该有人打扰。 可是毕竟是多事之秋,子书珏能天天抽空陪着他都已经是尽力了,怎么可能片刻不离呢。 北狄语又快又浊,齐渊一个字都听不懂。 一个将士穿着的人走进了子书珏的营帐内,然后跪下来说了一连串话,语气听上去很急迫。 子书珏说北狄语的时候不慌不忙,他放下了手中的笔,然后转过头来对齐渊说:“我去去就回。” 齐渊愣着点了点头,然后把儿子抱进了怀里,“出门的时候交割奶嬷嬷进来吧,这个点估摸着马上就要饿了。” “好。” 子书珏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齐渊的脸。 这个举动让两个人都怔了片刻。 以他俩现在的关系,似乎不适合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俩已经和离了。 齐渊抿着嘴,“快去快回。” 子书珏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些许,“好,等我。” 子书珏走后不久,齐渊等来了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苏未辰。 之前听说苏未辰怀孕了他还有点不信,当他看见苏未辰挺着大肚子步履蹒跚地走进来的时候,真是惊诧到了。 “难为你跟过来了。”齐渊扶着他,“你这是几个月了?” 苏未辰面上有些尴尬,“不打紧,再过三四个月就要临盆了。” 齐渊看着越来越愧疚,“这一路上可有不适?” “没什么。”苏未辰摆了摆手,“其实真的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跟过来的,我在……躲人。” “躲人?” 齐渊眉头紧蹙,“躲什么人用得着跑那么远?” 苏未辰嘴角抽了抽,“是孩子他爹,他爹有点本事。”如果不躲远一点,崔承彦肯定能找过来。希兰国国王要是连个人都抓不到可就太没本事了。 齐渊点了点头,但面上还是有些不明所以,“这……” “我和他爹是酒后失意……”苏未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什么感情,所以还是此生不复相见比较好。” 说到这个份上,齐渊也不好再讲什么,“那你辛苦了。” 他确实辛苦。 为了试药,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没事……”苏未辰扯着嘴角道,“我来看看孩子的嗓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第一零七章 再续旧缘 “能哭了,只是声音不太对。”齐渊给苏未辰让了路,“麻烦你了。” “嗯,没事。”苏未辰捏起小孩子的下巴,从药箱里拿出了一根棍子一样的东西,往里面捅了捅,孩子立即被激起响亮的哭声,“哇哇哇——” “苏大人……” 齐渊的眼神中有些惊喜,“这是?” “还没完全恢复。”苏未辰摇了摇头,“短时间内也不会恢复,那棍子上有药,他只是受了药的刺激才能哭出声来,正常是哭不出来的。” 齐渊眼中的光淡下去了几分,“那还要多久呢?” “短则两三年,长则五六年,全看你们怎么养了。”苏未辰叹了声气,“还好子书珏没有三宫六院,没有什么别的人毒害你跟孩子,孩子体弱,这都是小病,要是胎毒可就麻烦了。” 齐渊微微一怔,也不再言语,“好,我会尽我所能。” “宁王殿下。”苏未辰也不知道该怎么叫他,干脆还是叫他在南衡的名号,“这里是北狄,风寒低温的,你刚生下孩子没多久,别自己病倒了。” 齐渊心中一暖,“你放心。” 两个人唠了没多久就散了,苏未辰在研究自己的新药方,每天抽出来的时间也有限。 齐渊抱着孩子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子书珏忽然回来了。 他看着躺着的一大一小,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阿渊,该用晚膳了。” 轻柔的声音唤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齐渊,他猛然一抬头,看到了脸上还有些微微发红的子书珏。 那是被风吹的吧。 齐渊揉了揉眼睛,“你跑去外面了?” “嗯。” 子书珏叫来了下人,端上了羊奶和烤肉,“你喜欢的,清汤寡水久了,也能吃点开胃。” 他之前顾念着齐渊的身子,没敢让他吃味道太重的东西。 齐渊确实有点想吃了,这些东西还是他上次来北狄和子书珏一起吃过的。 “让嬷嬷先把孩子抱下去吧。”齐渊望了眼还在啃手指的翊儿,“他也该饿了。” 子书珏走后叫了一次嬷嬷,这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是该饿了。 齐渊怕味道太大熏到孩子,孩子又没长牙,待在这屋子里确实不合适。 子书珏求之不得,他已经好久没有单独和齐渊呆过了。齐渊干什么都要带着孩子,子书珏连空子都钻不到。 他已经当了好久的君子了,但是君子有时候也会有点自己的小心思。 他就当和齐渊重新来过了,在此之前,他也得有那个机会才行。 好不容易有独处的机会了,子书珏眼中的喜色都快溢出来了。 齐渊虽然不相信,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几日子书珏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也没有越过那条线。 可是要他重新来过…… 这未免又有点强人所难了。 他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现在又要退回去吗? 也罢也罢,反正苏未辰说过,孩子康复还要好几年。齐渊在孩子康复之前也不会走的,他还有的是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 第一零八章 翊儿失踪 子书珏从头到尾都没吃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劲儿地给齐渊碗中塞。 “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吃这边的烤肉,那会儿你刚怀孕……” 话说到这就戛然而止了,两个人都愣住了,回忆以前的事情,那些甜蜜的东西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可是那些零碎的、微不足道的事情,让子书珏撑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他靠着泡开的紫苏水,都能撑过信感期。 “以前是以前了。”齐渊久久才道,“我在南梁吃得清淡,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口味重的东西了。” 子书珏拿起帕子,想要给他擦嘴,却被人躲了过去。 “谢谢。” 齐渊回了一句。 然后他自己接过了帕子。 看他和自己那么生分,子书珏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阿渊。” “嗯?”齐渊抬起头来看他。 “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机会? 齐渊放下了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子书,我们俩这关系,已经没有什么挽回的必要了吧?” 如果没有孩子的存在,他根本就不会再和子书珏见面。 其实闹到这个地步也挺难看的,二人最好的结局应该是不复相见。 他像从前一样喊他“子书”,好像真的已经心无芥蒂了一样。 子书珏的心跟被刀扎了一样疼,面上还是维持着笑意:“不然再试试呢,也许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你从前对我也很好,子书珏,你知道我心里是哪关过不去吗?” 齐渊抬眸看向他,他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子书珏。 细看下来,子书珏和一般的南衡人长得真的很不一样,他的瞳孔深处有一抹异色,鼻梁也高一些,要说他是北狄人,也是有迹可循。 “阿渊,我没有……”子书珏苦笑地解释着。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齐渊的情绪很平稳,他微微仰着头,“你知道吗,其实我有时候更希望你对我没那么好,或许我还不会这么恨你。” 除了已逝的母妃和两个从小陪到大的小厮,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那里得到过真正的爱。 子书珏是第一个以伴侣的身份陪到他身边,教会他许多事的人。 齐渊最受不了这一点,他无法接受自己曾经得到的都是假的,那份爱也是别有用心。自始至终他都是被算计的那一环,他始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是因为他曾经很喜欢子书珏,所以他才那么介意对方骗了自己。 至于津南的事,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已经让津南得到了报应,他和子书珏之间的问题不只是津南的存在。 子书珏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门外的动静给打断。 “子书大人!” 这个时间,能冲进来找子书珏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齐渊和子书珏纷纷抬头望去,发现是翊儿的嬷嬷。 不是当初齐渊母妃身边的嬷嬷。 齐渊心里一紧,比子书珏更快地发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嬷嬷脸吓得煞白,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小公子不见了。” 第一零九章 溜之大吉 齐渊的脸猛然煞白,几乎就要晕过去,还是子书珏扶住了他。 听到这话的他当然也很急,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若是他俩都慌乱都失了分寸,那便更加没有人来解决问题了。 子书珏镇定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上回看见小公子是什么时候?” 那嬷嬷也是害怕,声音都颤了起来,但还是一五一十地禀明:“半个时辰前还在,刚才就不见了。” 子书珏皱起眉头:“那半个时辰中,是哪个嬷嬷当差?” 跪在地上的嬷嬷瑟瑟发抖,还是说出了那个不敢说出的名字:“是随行的陈嬷嬷。” 那个陈嬷嬷,就是齐渊母妃身边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齐渊手指都要掐进肉里:“陈嬷嬷现在在哪里?” “刚才奴婢去叫人寻了,大人和王爷请等上片刻吧。” 那嬷嬷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齐渊和子书珏对视了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劫走孩子的人没有当场要了孩子的命,说明他有想要的东西,他肯定会来联系我们。只要我能给出去的,哪怕是我自己的命,我都愿意交换。” 他捏了捏齐渊的手心,轻声轻气地说:“孩子会平安的,现在劫走孩子的人还没走远,我先去叫人把这附近都封了,你别担心。” 齐渊怎么能不担心,好不容易找到孩子,这种失而复得的情绪还没有平复多久,又出了幺蛾子。 这世上的是非怎么偏偏都找上他一个人呢。 好在这次有子书珏坐镇,他跟着也安心了不少。 齐渊刚过雨露期,身子容易疲乏,见下人们都去找了,便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子书珏搂着他的肩膀,“怎么了阿渊,身子不舒服吗?” “头……有点晕。”大概是刚才被刺激到了,“你别管我,你去找孩子。” 子书珏当然担心齐渊,但是他又不得不抽身去安排别人做事。 “你等一会儿,我马上来陪你,你千万别动气,等我一会儿。” 齐渊半阖着眼睛,虚弱地摇了摇手,“找孩子,求你……” “好……好,”子书珏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把孩子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这一插曲来的突然,身边的烤架和羊奶都没撤下去,齐渊触景生情,突然埋怨起自己来。 怎么就偏偏让人撤了下去,他当初片刻不离地看着的时候一点儿事都没有。 怎么就这么容易信任别人,当这个世界上都是好人吗? 这个时候,反而他最不想有瓜葛的子书珏给了他安全感。 看着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齐渊的心也跟着安静了些许。 不久之后,下边传来了消息。 陈嬷嬷带着翊儿逃跑了,发现得太晚,已经找不到两人了。 她也许是谁的内应,只要一得手就能溜之大吉,他们就算发现得再早都没用。 齐渊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应。 子书珏还没回来,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行,不能这么等下去。 他得出去一起找孩子。 第一一零章 别怕阿渊 齐渊甚至没来得及收拾什么,提起衣袖就想往外跑。 迎面撞到了疾行归来的子书珏。 他扶着齐渊,擦了擦对方脸上的冷汗,“阿渊,你先别出去,外面很危险。” 齐渊抬眸看了他一眼,无比得脆弱:“找到了吗……” “你先别慌,孩子已经派人去找了,你现在不能跑出去。” “不能跑出去让我在这里干等着吗!”齐渊甩开了他的手,嘶哑着喊道,“子书珏,我够对不起他的了,我不能再让他受到性命威胁,求求你了,让我现在去找他……” “不行……”子书珏坚决得很,他轻声安慰道,“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去吗?因为抓走翊儿的人很有可能也把你抓走,他们知道,你和翊儿都是我的软肋……所以,也当我求求你,别走,你要是也落到他们的手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子书珏托着他的脸,阖着双眼:“阿渊,信我,信我……” 他就算不要命了,也不会再让齐渊难过了。 他一定会救回自己的孩子。 他一定能给齐渊一个交代。 齐渊重重地跌了下来,跌倒在子书珏的怀中。 三天时间内,没有一点有关于孩子的消息。 陈嬷嬷像是失踪了一样,他们的孩子也像是彻底跟他们断了联系。 齐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长衫挂在了瘦削的身上,随着寒风的侵袭,更显得无助。 “还是没有消息吗?” 他失神地问道。 子书珏很不忍心,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不出我意料的话,应该是在穆真王手里。” 是津南的父王,也是带头反对子书珏上台的首领。 他领着七八个首领做着最后的挣扎,不过他也是聪明,知道自己实力不够,就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齐渊僵硬地转身,迅速又低沉地说道:“我去找。” “等等!”子书珏拉住了他的手,“你先别慌,阿渊,我一直都没动手,是因为我在等。他们暂时不会伤害翊儿,你这是关心则乱!” “我当然没有你这么理智!” 齐渊甩开了他的手,双眼通红,“子书珏,你给我一个准信。” 他颤着声:“是不是一定会回来,孩子是不是一定会没事。” 子书珏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我拿性命保证。”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闯进了一个北狄人,说着齐渊听不懂的话。 子书珏听着他的禀报,一直在点头,最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发生了什么事?”齐渊忍不住问道。 “确实在他们手里。”子书珏抬起了头,“他们说想要让我退权,只要我不跟他们抢了,就把孩子还给我。” 就是这样的道理,他们早就猜到了。 齐渊扑腾一下坐了下来,他不敢看齐渊的眼睛,也不敢听接下来的事情。 子书珏判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的东西,要这样拱手让人吗…… 可是他们儿子的命在对方手里…… “我换。”子书珏怕他多想,“别怕。” 第一一一章 七狭见面 见子书珏这般果决,齐渊反而有点不安。 “你……” “好了,不用多说了。”子书珏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约的明天见面,翊儿现在在他们手里好好的,别担心。你现在先好好睡一觉,我等你睡了之后再走。” 齐渊掌心冒汗:“我睡不着,我还是担心。” “没事的,我都说了这事儿一定能解决好的。津冲不敢动翊儿,他有想要的东西。要是翊儿没了,没有能牵制住我的人,他必死无疑。” 就算为了保命,他也不会冲动的。 子书珏太明白这人的野心和欲望了。 “你……”齐渊张了张嘴,不知道接些什么话好,“你今晚能留下来陪我吗?” 闻言,子书珏浑身一震。 “你说什么?” “今天晚上能和我一起睡吗?”齐渊有些紧张,“没有人陪着,我不安心。” 而现在最能给他安心的人就是子书珏了。 这种诉求,对方怎么可能不答应。 子书珏生怕他反悔,话语间都有些结巴:“好……好,你晚上,要信香吗?” 乾君的信香能安抚坤君烦躁的情绪,能让齐渊更快入睡。 齐渊沉默着摇了摇头,“其实我只是想让人陪着。” 在这个世上他能相信的人已经很少了。 刚刚见面的陈嬷嬷,他也在这几天彻底查清了她的底细,确确实实是当年他母妃身边的下人没错。 可是……她还是骗了他。 齐渊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行,我陪着你。”子书珏大着胆子握住了齐渊的手,对方的身子僵了一下,但是没有把他的手甩开。 子书珏心里有点苦涩,又夹着些许喜悦。 这么久时间,他一点点撬开齐渊已经封上的心,终于算是撬动了一点边了。 虽然这代价有点大。 不过翊儿也是他的孩子,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你……”齐渊抬眸看他,“你部署这么多年的东西,就这么拱手让人?” 其实他还是有些不忍心,只是和翊儿的性命相比,他没办法同情子书珏。 “没事儿。”子书珏抿唇,扯出了一抹笑,“其实我真正想要复的仇已经报完了,这王位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儿。” 他顿了顿,有道:“不过我不可能让津冲得偿所愿,我最多只是让出王位,至于让给谁,怎么也轮不到他。我已经找好了有才能的后辈人,北狄百姓交给他,我也安心了。” 其实他这十几年来最大的心结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人不仅瞧不起他这个儿子,还永无止境地苛待他。 到最后,他差点死在自己亲生父亲手里。 其实子书珏一开始想要的东西真的不多。 只是没人给的了罢了。 他已经亲手将糟践自己的父亲送去大狱,也将从前瞧不起他的人拎出来教训过了。 该流放的流放,该杀的杀,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要不是惦念着他父亲和自己身上那点血缘关系,以免后人讲究自己,子书珏也会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的。 他本来就是一个冷血至极的人,但他的生命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变得有温度了。 “多谢你,”齐渊的尾音发颤,“多谢你,子书珏,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是没有他,翊儿也不会被抓走。 子书珏心里埋怨着自己,但是面上还是止不住地柔声安慰:“没事的,阿渊,有什么事情发生我都会在,你不要担心。” 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子书珏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遗憾了,最后的遗憾就在他的面前。 只要齐渊能回心转意,别说一个王位了,就算是要他半条命他也给啊。 齐渊一夜浅眠,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能把他给惊醒,还是在子书珏不断安抚的情况下。 他渴求着这股熟悉的味道,子书珏的信香,曾经给他带来过痛苦的回忆,也留下了无数的甜蜜。 “阿渊,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害怕了。”子书珏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是齐渊在陷入昏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次日,子书珏带着自己的人和津冲约好在北狄的七狭谷见面。 双方带的人都不多,但是谁也没有觉得这是一场轻松的会面。 他们没有带翊儿过来,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和子书珏谈谈怎么个退位法。 “我儿子在你们那怎么样了?”子书珏狭长的眸中闪过些许不耐,“要是他受了一点伤……” “放心。”津冲说话语气不太好,“你们南衡那个嬷嬷带着他呢。” 【作者有话说】:没带电脑,明天再补500。 第一一二章 突生变故 虽然陈嬷嬷背叛了他们,但是对一个孩子还不至于照顾不周。要是她还有点良心,她就应该知道要好好对待旧主的孩子。 “我可以退位,即刻。”子书珏微微眯了眯眸子,“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见我的孩子一面。” 津冲不耐地皱起了眉头,“子书珏,你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我能让你的孩子活命就已经不错了,别忘了,你的妻子之前还伤了我儿子一双手,这笔账我还没要回来。” 他们北狄人说话直言直语,是真的不怕得罪人。纵使子书珏有把柄在他们手上,也不至于害怕他们。他们这般咄咄逼人,也不怕适得其反。 更何况,津南从来不是他重视的孩子。要不然当初南衡打赢了北狄之后也不会这么快认怂,没有一点犹豫地把津南作为礼物送过来。 现在说得跟真的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么父子情深呢。 子书珏轻扯了一抹嘴角,“我怎么知道我的孩子在你那里过得好不好,津冲,你最好别在我面前耍花样。” 他在南衡学的一身本事,面对几个莽夫还不能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津冲思虑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要看你儿子可以,但是不能你自己来看。”津冲将目光放到了子书珏身边早已经焦躁不安许久的齐渊身上,“他来见孩子。” 子书珏嗤笑一声,“津冲,你是不是打量我好蒙骗呢?你把我的妻子也骗走,让他也做你的人质,你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津冲脸色一变,久久没有接话。 身边的齐渊听不懂北狄话,这也是子书珏庆幸的地方,要是他听懂了津冲的话,说不定真的会不管不顾地贴上去给对方做人质。 齐渊有时候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有关孩子的事情的时候。 “这样吧,我叫一个下人去看看,我要确保我孩子的性命无虞。”子书珏在身后轻轻握住了齐渊的手,想让他安心。“等知道孩子安全之后,我会在三天之内宣布退位,并且撤出北狄。” 只要他撤出北狄,再想夺权可就不容易了。 这是让津冲放心的点。 与此同时,只要他没有看见翊儿,他就算退位了也还能把王位收回来。 这算是他俩能达成交换的一个点。 “可以。”津冲也做出了妥协。 那孩子当然是没什么事儿的,正如子书珏所想的那样,这是他最后一个筹码。 子书珏拍了拍齐渊的肩膀,跟他说了一下大概情况,两人做出了决定,让身边的阿肆前去查看。 太疏远的下人他们信不过,只能相信身边人。 阿肆对这差事义不容辞,没过多久就准备过去了。 他的身手不差,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能自保。 子书珏跟着候在了北狄营帐外,带着几千号人。他还是放心不过,让齐渊回去等着了。 他不能让齐渊受伤,但是没想到最后竟然让自己受伤了。 只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有这样的结果——他之前的部署也不算全白费了。 【作者有话说】:电脑还是不在身边,明天补字数。 第一一三章 他受伤了 齐渊坐立不安地回去了,他在家中等了一个下午,看到了重伤被抬回来的子书珏,他浑身都是血地躺在那儿。 看到这一幕的那一刹那,齐渊的心跳都暂停了片刻。 “你们的……王,他怎么了?” 他用南衡话问道。 这里少有人听得懂南衡话,不过子书珏之前特意安排过人在齐渊身边,就是怕他和当地人有交流障碍。 大家都知道面前这人在王面前的地位很高,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王后,谁也不敢怠慢了他。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直到看见了被安排在齐渊身边的那人小心翼翼地挤了上来,然后用蹩脚的南衡话回答道:“回禀王后……” “你叫我齐渊就行了。” “回禀齐公子……”那人看了眼被医官抬进屋里的子书珏,然后有些犹豫道,“我们王受了重伤,脖子后面被津冲砍了一刀。” 听到这句话,齐渊心中大惊。 “伤得很严重吗?” “属下不知。”那人也是实诚,“送回来的及时,只要医官能治,王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 问了也是白问。 齐渊焦躁地撇开了他,然后望向了被关紧大门的房间,“我去找苏医官。” 毕竟是南衡带过来的医官,苏未辰的本事他们都见识过的。 现在只有苏未辰出面才能让齐渊稍微放下心来。 此时此刻,齐渊都差点忘记孩子的事情了。 直到他坐着等结果的时候才想起来翊儿的事情,不等他问,阿肆就在旁边道:“殿下,小殿下已经被我们接回来了。小殿下毫发无损,子书大人将小殿下保护得很好。” 要不是为了保护翊儿,子书珏也不会挨那一刀。 事情是这样的,子书珏在津冲那边早就安排好了自己人。 那几个带头反对的首领之中,有一个是很早之前就和子书珏有联系的人。 他答应子书珏要留在敌方阵营,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说不定能站出来扭转局面。 阿肆在看望小殿下的时候,经过那位首领的眼神示意,直接抢了翊儿就抱头跑了。 身后那位首领给他做掩护,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算是当场“叛变”了,打得在场另外一个人措手不及。 当时房中只有三个大人。 而外边,子书珏早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开始攻打津冲的老巢。 他们这边刚得手,津冲的人就围了上来,他们直接上手抢孩子。 但是子书珏安排的那位首领手下带着许多人,早早分布在翊儿房间周围,把那些前来围着抢孩子的人全都打了回去。 子书珏早就开始谋划了,阿肆出行前他们还对过一遍流程。 阿肆和那位首领被安全护送了出去。 就在大家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变故突生。 津南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当时的样子活脱脱就像是疯了,蓬头垢面的,一双没有手的手臂看上去十分下人。 他已经不要命了,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他打算从子书珏手中夺下孩子,可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 毕竟他连手都没有。 子书珏怕他身上带着毒什么的,本能地护住了翊儿。在千钧一发之际,津冲拿着刺刀对着子书珏的脖子砍了下去。 当时津冲是偷袭,子书珏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津南身上,这才让人得逞了。 津冲被人制服了,包括发了疯的津南。 但是子书珏因为伤口太深流血太多所以昏过去了。 所有人都慌了,孩子被交到了阿肆的手上,但是子书珏却陷入了久久的昏迷之中。 还好留着一口气,他被安全地送回了家。 听完这些,齐渊心里又着急又难受。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能伤得那么深。”但是他只能在屋里干着急。 事已至此,他只能承认自己一直都很关心子书珏。 当他得知子书珏为了他们的孩子连命都不要了的时候,齐渊心里怎么能不感动呢。 “殿下别急,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就有结果了。”阿肆抱着孩子,脸上也愁云未散。 可是现在干着急是没有用的。 齐渊坐了下来,看着因为惊吓而嚎啕大哭的儿子,十分心疼。 “你爹爹他……一定会没事的吧。” 他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干什么。 第一一四章 不再醒来 翊儿到了喂奶的时间,齐渊没有屏蔽其他人,反而是叫了好几个人守着,生怕自己的儿子再出现什么意外。 虽然子书珏已经将津冲残部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是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齐渊听着屋外的动静,手指不安地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 “阿肆,帮我去打听打听,现在子书珏怎么样了。”齐渊望着窗外,心不在焉地吩咐道。 阿肆看着这样的齐渊,嘴上是应了下来,但是心里还是担忧:“可以是可以,只是殿下……您要是真的这么担心,何不自己去问问。” 一下午都守在这个小房间里,阿肆也急坏了。 他害怕齐渊有什么心事都憋在心里,想做什么却又不敢做,最后生生错过。 齐渊闻言一怔,他不是没有想过去看子书珏,但是他不敢。 他害怕子书珏真的被害死了。 齐渊一直觉得自己恨子书珏,但是不至于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换句话说,他受不了,他舍不得。 这么长时间,他从未忘记过自己对子书珏的感情。 只是他从前没有办法让自己接纳子书珏,因为他始终没有迈过那道坎。 “只要他能醒过来……” 齐渊喃喃道。 只要他能醒过来,或许他能试着再和子书珏重新开始。 他千万别死啊…… “什么?”阿肆没有听清齐渊的话,于是又问了一遍,“殿下,您……” “陪我去看看他吧。” 齐渊站了起来,衣袖拂过桌上的摆花——北狄没什么能开的花,宫里的摆花都是从外地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子书珏知道齐渊喜欢在屋里摆花,所以再麻烦都给他安排好。 可是他刚站起来,屋外就有人闯进来传话。 “齐公子,不好了!”那人神色匆匆,用蹩脚的南衡话继续道,“王的状况不妙!” 齐渊心里咯噔一声,“何出此言?” “苏大人说,王现在醒不过来,因为那刀砍得太深了,命是保下来了,但是也许再也不能醒过来了。” 齐渊跌回了椅子上。 阿肆急忙扶住了他。 “这些话是……苏大人说的吗?” “是的。”那人擦了擦额上的汗,“如果到后天醒不过来,那有可能就要沉睡一辈子了。” 齐渊愣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紧接着,他当机立断道:“全面封锁这个消息,除了现在已经知道的人,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了。” 子书珏一出事儿,北狄必乱。 齐渊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帮子书珏守住他的心血。 等事情真的发展到最后那一步再做打算也不迟。 “是。”那人知道齐渊的地位,也知道他的话语权,于是二话不说就去通知别人了。 这个时候,想要谋权篡位的一定会露出马脚。 这时候,苏未辰推门而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疲乏。 挺着个肚子给子书珏治了一下午伤,确实为难他了。 只见他面色异样道:“齐渊,你要不要去看看子书珏?他那屋现在没人了,我帮你看着孩子。” 第一一五章 做出选择 齐渊站起身来,“今天你辛苦了,”他扶着苏未辰。 苏未辰抹了一把头顶上的汗水,“没事儿,就是你得注意点,别碰他,我刚给他裹上纱布。” “我不会的,”齐渊抿了抿嘴唇,“他能醒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也不知道,”苏未辰也是一脸忧虑,“我费劲保下了他的性命,这已经是我尽力而为了,剩下的东西只能交给老天爷了。如果真的醒不过来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事儿是保不准的,遇到再坏的情况也不过于一直躺在那儿,至少命是保回来了。” 他不太会安慰人,说的话一点安慰的效果都没有。 一辈子躺在那儿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就是给活人一个念想,也不知道这算是盼头还算是折磨人的执念。 齐渊越想越不敢想。 他从来没有想过子书珏会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还有再也醒不过来的可能。 他感觉自己承受不了这个结果。 “齐渊,恕我直言。”苏未辰看了他好半天,看到他的神情变幻莫测,于是开门见山道,“我想说很久了,你这副模样,是还没忘记对他的感情吧?” 齐渊被戳中了心事,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比较好。 “我能理解你,”苏未辰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呗,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 齐渊从来做不到这么豁达,说他高傲,倒不如说他是死心眼。 他就会逮着一个点不放,在没有得到自己心满意足的答复前,他不会轻易地原谅一个人。 “苏大人……” “我说真的,”苏未辰又擦了擦汗,“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但是我知道人活这一辈子就这须臾几十年,你大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也别和自己较真。” “我……”齐渊哽住了,“可是都来不及了。” “怎么来不及,他只是醒不过来了,又不是死在那了。” 苏未辰反驳道,“我说真的,想做什么就去做。” 齐渊捏紧了自己的衣角,回想着和子书珏发生过的一切。 他俩折磨彼此太久了。 这次回来,子书珏确实没有强迫自己,反而礼待有加。但是齐渊心里很慌,他感觉他俩都距离在逐渐拉开。 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如果齐渊非要找子书珏的错处,他也不是找不到。相同的,他要是想找自己原谅子书珏的理由,也有一大把。 他一直把自己的心禁锢在一个地方,不敢向任何人敞开。 可是正如苏未辰所说的那样,人生在世那几十年太短暂了,一直活得那么拧巴,最后受苦的只有自己。 子书珏已经在努力偿还了,虽然这样的方式有些笨拙。 他和子书珏耗了那么长时间,伤心的不只是子书珏。 想到这儿,齐渊抬起了头,冲着苏未辰道:“我去看他。” “孩子我帮你看着,你放心。”苏未辰向他点点头,“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第一一六章 重要之人 “我来看你了。” 不像什么问候,也不是什么提醒,齐渊只是单纯在讲这么一件事情——他来了。 他终于决定放弃过往的芥蒂了。 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太晚。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齐渊的声音轻轻的,他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子书珏,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就算躺在床上的人不会说话,也不会有什么回应,他还是觉得这种相处模式让他感觉到很舒服。 如果和清醒的子书珏说话,他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其实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自己想得太多才让自己过得那么辛苦。” 究其根本,当年子书珏犯错的源头不过是将津南带到衡都。 他知道子书珏已经知错了,而且在很早之前就给他做出了弥补。 可是齐渊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希望子书珏付出代价,但是没想到这个代价真的会实现,而且那么严重。 “子书珏,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齐渊注视着他的脸,“我还等着你醒过来弥补我怀孕时候受的苦呢……你一个当爹的,什么都没管过,翊儿一直都是我坚持才生下来的,这一点你逃不掉。” 话音刚落,他看见子书珏长长的睫毛轻轻闪了一下,动静不大,但是被齐渊看见了。 齐渊屏住了呼吸,他凝视着子书珏的脸,继续,“你醒过来我就原谅你,我可以答应你,我俩重新开始。” 他的眼睫又扑棱了一下,快得让齐渊以为自己看错了。 “子书珏……” 齐渊稍稍拔高了声音,“你能听得见对吧,你是不是能听得懂我讲什么?” 子书珏现在只能通过眨睫毛来和齐渊对话,但是这样就够了。 至少证明子书珏是听得见的,至少证明他是听得懂的。 “子书珏……” 齐渊颤抖着声线,“太好了,太好了……你吓死我了。” 就算是有些激动,他也不敢太大声讲话。 他怕扰了子书珏。 “我去,我去找苏大人。”齐渊擦了擦眼角的泪,“我去问问。” 子书珏接下来没有任何回应了。 但是齐渊因此心安很多。 他刚去到子书珏的房间没多久就回来了,苏未辰抱着孩子,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那么快就好了?” “不是……”齐渊跑的有些气喘,“他能听得见我说话,他能给反应。” 听到这话,苏未辰也有些诧异,“这是真的吗?” “嗯!” 齐渊将刚刚说的话和发生的事儿冲着苏未辰复述了一遍。 “所以他醒来的可能应该挺大的……”苏未辰摸了摸下巴,“可能是听见你的声音受了刺激,你要不然多说两句试试。” 听到苏未辰的话,齐渊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了一半,“好。” “他平时生活中还没有比较重要的人,可以叫过来多跟他说说话,说不定能让他好的快一些。” 这个问题齐渊从来没有想过。 据他所知,子书珏的母亲已经逝世多年,父亲已经被他送到牢狱中了。 他生命中重要的人,除了齐渊就是翊儿了。 第一一七章 不是弥补 有时候齐渊仔细想想,他觉得子书珏活得也挺可怜的,身边一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他只有齐渊一个执念,兜兜转转一直到现在才等到那人回心转意。 齐渊现在只盼着他快点醒来。 他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他还想好好教训子书珏一顿,来填补自己心里那么多说不出口的苦。 距离子书珏中刀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天,齐渊一直不厌其烦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时而和他说说话,时而给他擦擦身子。 “前朝的事情我都给你处理好了,明面上说是你病重不宜见人,只在房中批阅奏折。” 齐渊这个时候不禁庆幸,还好自己有当过几个月皇帝的经历,要不然还真对付不了这种局面。 现在子书珏昏厥着,能主事的只有自己,齐渊也不想趁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人钻空子夺利,要不然也太对不起子书珏的多年准备了。 “苏大人说你醒来的机会挺大的,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知道你一定能听得见我说话,如果你想早点和我重新开始的话,那就快点醒过来吧。”齐渊握着子书珏的手,看着他有些苍白的唇,“再和别人说你病重就瞒不下去了,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子书珏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 齐渊微微睁大眼眸,“子书珏……” 那快要干裂的嘴唇几乎看不出来做出了说话的口型,但是齐渊能听见那干枯嘶哑的声音: “我在……” 齐渊的心砰砰狂跳,他盯着子书珏的脸,试探着问道:“你现在能睁眼睛吗?” 子书珏没答话,现在开口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很费劲的事情。 “不行也没关系……”齐渊一下子就哽住了——在此之前,他都做好了照顾子书珏一辈子的准备了。 他还以为子书珏真的不会再醒过来了。 齐渊强忍着自己涌动的情绪,趴近了贴耳问道:“身上还疼吗?” 子书珏沉默了一会儿,不久之后发出了一道长长的“嗯”。 很疼,但是也很值得。 这刀砍在他身上,他的命还在。 但是砍在翊儿身上,他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如果是那样的话,齐渊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他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歇一会儿,先别太用力做别的事情,”齐渊慢慢放开了他的手,“我去找苏大人再给你检查一下,你等等我。” 可惜子书珏现在轻轻动一下都会很费劲需要不然他一定会拉住齐渊,告诉他不要走,他现在只想要齐渊陪在自己身边。 好在苏未辰的动作很快,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脸亢奋的样子。 “苏大人,您慢点走,小心身子。”齐渊在身后提心吊胆地提醒着。 他是怀过孕的人,最懂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齐渊之前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磕着碰着了,伤害到肚子里的孩子。 “子书珏,你小子可以啊,真是命大,”苏未辰差点拍手叫好,他之前跟齐渊说对半的可能性醒过来都是说高的,他当时没什么把握,又怕齐渊伤心。事实上他之前都几乎确定了子书珏是要在床上躺很久的。 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这不就醒过来了吗。 苏未辰一来整个房间都不安静了,他是一个很能咋呼的医者。 “外敷药还是要继续换,今天再继续喝补血的药,不要碰水。” 苏未辰跟他们嘱咐着,“其实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只要醒过来就好了,”他看看向齐渊,“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子书珏身子底子不差,很容易就养回来了。” 齐渊点了点头,一路将苏未辰送了出去。 回到房间后,久久不出声的子书珏忽然道:“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声音特别弱,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刚醒来状态不好。 齐渊叹了一口气,“你都听见了,再问我一遍又有什么必要。” 有必要,很有必要。 这真的是子书珏这么多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没有之一。 他终于做到了他最想要做的一件事情了。 “阿渊……”子书珏轻轻唤道,“是因为我救了翊儿,你想要弥补吗?” 齐渊睨了他一眼,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解释了一下。 “如果只是因为翊儿,我根本就不会拿自己做交换。” 他的话又一次让子书珏放宽了心,“你放心,我是真的想要和你重新在一起。” 这一刻,两个人都盼了很久了。 “阿渊……谢谢你。” 第一一八章 满月之礼 今儿天好,齐渊折了自己院里种的花儿,凑满了一株插在了花瓶中,摆放到了子书珏的寝房里。 最近他的房间中都是紫苏的气味,子书珏看上去气色都好了许多。 “翊儿最近重了不少,嬷嬷们都说他长得快呢。” 齐渊修建着花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子书珏搭话。 “小孩都这样,”子书珏扯了一抹嘴角,“他的满月宴该补上。” 听到这三个字,齐渊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扭头望向他,“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那也不能不过,他是王储。” 子书珏抿了抿唇,“过不过全在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其实我不太希望……”齐渊忘了一眼门外,陷入了思考重,“我想让他自己选,长大了以后再说,不是谁都相当皇帝的。” “你说的在理。” 子书珏现在是无条件听从齐渊的话了,“我也不希望给他太大压力,先治好他的嗓子再说。” 说到这件事情,齐渊的心里一紧。 “不知道翊儿能不能在三岁之前恢复,我怕他错过学说话的最好时候。” “就算那样也碍不着他大器晚成,”子书珏安慰他道,“你要相信我们的孩子,绝非平庸之辈。” “平庸与否都不重要,开心就好。” 齐渊的话听着有些惆怅。 这句话他和子书珏都深有体会。 二人儿时的不好记忆是他们后半生痛苦的根源,他们为人父,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步后尘。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子书珏和齐渊绝对好好养自己的孩子。 “对了,南梁那边该怎么办?”子书珏忽然提起来。 齐渊转过头看他,“什么怎么办?”他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他已经和南梁断干净了。 虽然这几天都没有打探故国的消息,但是既然没有什么大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那应该就是一切都好。 “南梁那边的事情,你已经全部放下了吗?”子书珏心里有些忐忑。 齐渊和陆沉戟的那几个月,又何尝不是他的心头刺。 拔去了还是会疼。 那不只代表着子书珏曾经差点失去自己的挚爱,还代表着自己对齐渊犯下的种种恶行。 齐渊是因为想要彻底地摆脱自己才选择了别的男人。 “嗯。”齐渊站起身来,缓缓走了过去,坐到了齐渊的边上,“我已经退位,那边的事情已经交代好了。其实我回到南梁的目的只是安置好百姓,这些事情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已经不遗憾了,也算是对母妃的交代。” 他俩都是年少丧母,听到齐渊提起自己的母亲,子书珏还有些感触。 “柔妃娘娘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欣慰。”他伸出了手,揽着齐渊的腰,“你真的特别厉害。” 齐渊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到这边的事情解决了之后,我们再回一趟南衡吧,”子书珏建议道,“我想去皇陵一趟,和你一起去看看你的母妃。” 这件事情,齐渊也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他心里一暖,“好。” 第一一九章 登基大典 北狄新王正式登基的事情传遍了各国,各国纷纷派遣使臣前来道喜。 听闻新王子书珏曾经是南衡的丞相,没想到他竟然是北狄皇室的血脉。 南衡众人也很震惊,不过南横这边还是备上了厚礼。子书珏在齐珩眼中不仅是政事上的左膀右臂,还是陪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若是没有子书珏,齐珩根本就不能这么顺利地登基。 所以齐珩自始至终都很支持子书珏的想法,根本没有外界人传言的“反目成仇”这么夸张。 这次南衡派来的使臣是兰溪竹,都在大家都意料之中。 新王的登基和皇长子的满月礼一起举办了,大家才回想起来这人已经娶妻生子了。 至于那人是谁,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都没有摆到明面上来说。齐渊的身份并不普通,半年前他们还参加了他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呢。 各国皇室的关系乱的很,他们外人怎么理得清楚。 “好久不见,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兰溪竹拿着一串穗儿逗着孩子,把孩子逗得直乐。 虽然孩子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但是大人们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开心。 “最近是长得太快了。”齐渊含笑点头道,“不过这全都是子书珏的功劳,他把孩子养的很好。” 听到这个名字,兰溪竹突然就愣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有点犹豫着问道:“齐渊,你确定就是他了?再走一遍老路,结果不一定会是你想的那样。” “嗯,我已经决定了。”齐渊早就看开了,“我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最近两天准备回南衡一趟,进宫看看皇兄,再去皇陵一趟。” “我和陛下最近也要去皇陵一趟。”兰溪竹应和道,“先皇后的忌日快到了。” 齐珩是嫡出,他的母后自然是葬在皇陵中的。 “好。”齐渊点了点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一切都好,只是没什么盼头。”兰溪竹望着翊儿,“其实我是很喜欢孩子的。” 齐渊皱起了眉头,“可是皇兄没法给你生。” 听到这话,兰溪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说让你皇兄给我生的。我是在想……” 他偷偷贴近了齐渊,说了几个字,却让对方的神色一变。 “不可能,皇兄不会答应的。”齐渊摇了摇头,“这不是常规之法,你不要以身试险。” “未辰吃了都没事。”兰溪竹抿了抿唇,“不过我也就是随便一说,你别告诉你皇兄。” “嗯。”齐渊拍了拍他的手心,“你放心吧,皇兄知道了肯定要生气,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就在两人还想多寒暄几句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道别扭的南衡话。 “请王后殿下移驾,王正在等着您。” 齐渊蹙着眉,“这时不是在登基吗?他来找我做什么?” “请王后移驾偏殿,到时候就知道了。” 齐渊和兰溪竹对视了一眼,后者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去吧。” 第一二零章 大婚之日 齐渊跟着他一起走到了偏殿,本来以为这就是个让子书珏在登基大典时休息的地方,但是没想到这个地方也张灯结彩的,喜庆得很,看上去像是人为布置过。 齐渊先是惊愕了一会儿,然后望向里屋,发现子书珏一身红袍端坐在那里。 “子书,你怎么还没换礼服?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怎么那么像……”成亲的喜服。 还没等齐渊把话说完,子书珏就打断他道:“已经换好了。” 他的表情那一刹那变得很严肃,子书珏突然站了起来,走过来牵住齐渊的手。 “阿渊,我其实一直都想告诉你。”子书珏捏着他的手心,“这是我欠你的,那次大婚,我自始至终都在逼迫你,你那么不情愿,我还威胁你。” 说着说着子书珏的脸色更沉了,他想起从前的自己就恨不得回过去给自己两巴掌。 “我欠你一次大婚,用这次来弥补。各国使臣都在,我今天想向全天下宣告,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子书珏说完这句话就给身边的人递去了一个眼神,后边备着的是齐渊的凤袍,和子书珏的婚服是一对。 他叫锻造局赶了半个月才赶出来的衣服,精细程度不是普通的婚服能逼你的。 他这辈子没给过齐渊什么好东西,现在想要弥补,不知道算不算晚。 “子书珏……”齐渊早就在他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怔住了,他的心跳得很快,掌心也开始微微冒汗。 “阿渊,嫁给我吧。”子书珏将他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以前欠你的,我想要用余生来弥补。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会一直珍惜你的。” 他失而复得,当然满嘴甜言蜜语。 子书珏知道自己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能成为齐渊原谅自己的理由,他只有在往后的日子里认真做到自己所承诺的东西,才算是有担当。 “你的登基大典……”齐渊嘴上在嗔怪,心理灌满了甜蜜和苦涩,“整这么一出,也不怕别人笑话。” “爱笑话就笑话,”子书珏盖住了他的手背,牵着他走上前梳妆台,“这里其实是你的歇息处,我在正殿等你,换好衣服再出来。” 齐渊有些不安地点了点头,“好。” 好在他天生丽质、气质出尘,宫里的嬷嬷没怎么捯饬就把齐渊的“出嫁妆”给画好了。 凤袍厚重,凤冠也沉,齐渊皱了皱眉,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一生只累这一次。 第一次就当做是场梦,从今往后只有对他百依百顺的子书珏,没有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的子书珏。 吉时到,新后上台。 齐渊姣好的容颜在北方炽烈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夺目,他在子书珏的大喜日子里,第二次成为他的妻子。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子书珏在众目睽睽下牵起了自己挚爱的手。 这次是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了。 “参见王上王后,恭贺王上王后大婚!” 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全天下都知道了——齐渊是子书珏唯一的妻。 【作者有话说】:嗯,这本总算是写完了。大家也能看得出来,其实我很忙,只能保证每天一千多量,还会断更。说实话这本书有好几次想放弃,但是还是坚持下来了。很感谢各位的陪伴,没有你们我肯定坚持不下去。这本书算是皇帝那一本没写成的一个心愿,从开文那一刻开始就应该要写好,所以我完成了。在此也宣布自己不再写小说了,算是封笔吧。我一直觉得这个事情是个爱好,但是它经常影响到我的情绪,再加上我马上要准备考研什么的,其实真的没时间,也没有精力。感谢相遇吧,日后有缘再见。番外会有,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可能会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突然掉落,大家也不用等,一切随缘。祝大家三次里喜乐平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