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把阴郁公子宠上天》 第1章 重生 霍玉玉死在了一场荒唐的火灾中。 死前,她作为留云轩的头牌花魁进宫献艺,右相称她为大昭之莺,左相赞她为拨尘仙手,陛下赏了她一个新职——太常寺大乐属的司乐,她直接脱离贱籍转为官身,风头无两,未来可期。 她死的那一刻并不恐惧,只觉得很冷,很可笑。 说好替她脱籍的少年恋人,她最想分享喜悦心情的沈含彦,居然弃她于不顾,冲向了她的昔日好友白芷沅。自己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相知相伴这么多年,却从头到尾都比不上他心中的白月光。 熊熊大火中,救出她的是另一个人。 滚滚的热泪、撕心裂肺地哀嚎和叫嚣着“你敢死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也是另一个人。 处理后事,将她的骨灰洒向山间,毅然决然跳下山崖随她而去的,仍是另一个人。 他生了半张修罗面,自幼重病缠身,性情阴郁古怪。她总将他当成魔鬼,害怕得避之不及。 不曾想,他冷硬阴鸷的外壳下,竟然藏着这样一颗柔软而热忱的心。 她这一生太短暂,经历太多,干干净净一颗心,却爱错了人。 死了后,方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悔,悔不当初。 如果时光能回溯,回到在锦官城的幼时,她绝对不要跟在沈含彦后面,被“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样的光景迷花了眼。 她要爬上那千重绿阶,去找那个囿于深宅的少年……这样想着,眼前的光景渐渐清晰起来,蝉鸣渐起,响彻耳迹。 —— 还未彻底看清眼前的深绿,霍玉玉的脚下被什么一绊,整个人往下一倒,滚了好几圈,她痛懵了。 同时,有个女孩厉声尖叫起来。 不多时,周围聚起了人。霍玉玉坐起来环顾四周,入眼的是长长的台阶,台阶两侧都是民居,好几扇木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些穿围裙的妇人和抽烟袋的男人来。 “霍玉玉!是你嫌累不去教坊学舞的,现在看到我们双双被选上礼演了,又嫉妒了对不对!说着把双双带出来玩,居然把她推下台阶!你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 另一个声音抽噎着,小声劝道:“姨娘,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拉住姐姐……” 霍玉玉心里头一咯噔,狠狠揉了揉眼睛,抬头朝说话的人看去。台阶上,跪抱在在一起的两个,不就是她的姨娘柳如是和她的庶妹霍双双吗? 一睁眼,她居然真的回到了十五年前? 这时候是庆元二十三年的夏天,她刚满十岁,父母尚在,靠着外租家的关系,父亲霍炎甲在锦官城里谋了个九品芝麻官。 霍双双和柳姨娘是两年前进的霍家,那时候霍双双已经七岁了,实际上瞧着,却是要比八岁的霍玉玉还大一些。 霍双双善良柔弱,怯生生的,却乐于助人,格外受通天街的人喜欢。阿爹和祖母对待她比对待自己还好。 自己心中有气,捉弄了她几次,可在她却大度的不计较,依旧来讨好自己,这样的反衬多几回,连阿爹和祖母都开始厌弃她。 无忧无虑长大的霍玉玉心思简单,开窍晚,被柳姨娘和霍双双一激,连原本的学堂和教坊也不去上了,整日胡吃海喝,爬树遛鸟,就这样越走越远,阿娘去世时都在担心她的未来。 直到几年后她才知道真相。 她哪里来那么大一个庶妹。 霍双双根本就不是阿爹的孩子!而是柳姨娘与襄州司马的苟合之物! 阿爹贪财好色宠妾灭妻,祖母也图柳氏的顺心,阿娘生下霍恺同后落下病根,日渐病重。柳氏后期掌管了家财,把阿娘续命的补品全克扣了,还经常以中馈有缺为由,怂恿阿爹贪污受贿挪用公款。 阿娘去世后不久,霍家在一桩惊天贪污案中落马,阿爹被斩首,弟弟霍恺同被发配充军,她被打入贱籍,祖母一气之下撒手人寰,而柳氏和霍双双却被人保了下来。 因为眼前这两个人,霍玉玉家破人亡。 “瞪什么?!”柳氏被霍玉玉看得发怵,将怀中的霍双双抱得更紧了,“你娘病得要死了管不了你,老夫人自然能管你!”说着,她就下来拽霍玉玉,“走!跟我去老夫人那处评评理去!” 霍玉玉一把拍开柳氏的手,横手抹去眼泪,扫了一眼在台阶上发愣的小伙伴,拍拍襦裙,撩开耳边的碎发,头也不回地朝千重阶上跑去。 留下柳如是母女在原地目瞪口呆,看着性情大变的霍双双。这要放在平日,霍玉玉那暴脾气还不当场发飙,难不成摔傻了? 阿娘今日去礼佛了,霍玉玉要等阿娘回来再去找祖母,否则祖母不会信她的话,还会当即责罚她。 在阿娘回来之前,她要去这条天街的最顶上,去找原囿安。 不出意外的话,她因害霍双双伤了膝盖而被罚跪祠堂这一天,原囿安从长街上摔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从此坐上轮椅,几乎再也没出过那座深宅。 锦官城是一座长在山上的城,城中大小山无数,通天街所在的山便是最高的一座。挟山而上,最高的地方建有一座院墙高深的老宅邸。 以前,老宅是空的,大门的锁生了绿色铜锈,门前长满杂草,是这一带小孩子们口口相传的练胆圣地。后来,一排排箱子被送了进去,里面住进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和一个半张修罗面、喘两口气就咳嗽不止的阴郁少年。 他们说,鬼宅里面终于住进了一只恶鬼,从此没人再敢靠近。 其中就包括小霸王霍玉玉。 霍玉玉远远地见过那少年一面,少年倚在高高的楼上,冷冷对上了她打量的视线。平日里横着通天街走的小霸王龙,当时就吓成了个鹌鹑。 人心还隔着肚皮,她当初,怎么就以貌取人了呢? 正想着,霍玉玉就看见了斜上方的一块牌匾——青竹书院。青竹书院,锦官城最有名的书院之一,也是……沈含彦在读的地方。 斜阳旖旎,正是他们下学的时候。 霍玉玉还喘着气,歇也不歇,拼了命地拔腿往上爬。 结果不早不晚,刚巧遇上从书院出来的沈含彦一行少年。 她浑身一僵,默默挪到阶梯的另一端,埋头往上。 “喏,”有人抱著书撞了下同样抱著书的沈含彦,“你的跟屁虫小青梅。” 来书院的第一天他们就知道,沈含彦有个珍珠般可爱的小青梅,不过这小青梅空有皮囊,气性糟糕,只黏着沈含彦。大家都认识书院的霍双双,自然也知道霍玉玉对霍双双做的坏事,所以都不喜欢霍玉玉。 倒是沈含彦,会在他们编排霍玉玉的时候,一本正经地替霍玉玉说几句好话。 “赶紧,赶紧走,别让她黏上。大字不识几个,还老是问些愚蠢的问题,听着烦。”另一个人催促着推搡一把,“同样做学问不行,关琳琅就好多了,生得闭月羞花,半点不让人生厌。” 十三四岁的少年郎,正是情窦初开,看待女孩子已经不是那套是否跟自己玩得来的眼光了。M.. 沈含彦少年老成地皱了眉,“谨言慎行。”似也怕霍玉玉腆着脸黏上来,低声道,“回去做功课了。”说完,目不斜视,拾级而下。 但霍玉玉在阶梯的另一头,埋着头往上爬,像是想着什么失了神,完全没注意到他。这样也好,省得听她叽叽喳喳的。 又向下走了数十阶,沈含彦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霍玉玉没有追过来。 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呢?明明都累得汗涔涔了。 因为他们说了不好听的话吗?以前她都不在乎的。 啧,烦,让她别老是跟着自己,让别人拿此事取笑于他。她反倒还不开心了。 万一出个什么事,他还得背她下来…… 沈含彦脚步一顿,对同窗道:“你们先行一步,我回书院拿个东西。” 说完,朝台阶上那抹豆绿的身影追了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章 重生。https:// 第2章 去见她的少年 与沈含彦一行人交错而过之后,霍玉玉依旧没有减慢上行的速度。只知道原囿安是这天下午受的伤,但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她紧赶慢赶,生怕错过阻止的机会。 锦官城的夏季格外炎热,霍玉玉爬得满身是汗,脑袋像个火球,烟却从嗓子里冒出来。 终于,视野开阔,她登顶了。 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一只手不停扇着风,另一只手背擦了眉毛上的汗,霍玉玉上气不接下气,正准备歇一会儿,就听见背后有几个小孩子在窃窃私语,间或捂着嘴笑。 她初以为他们是指着自己指指点点,回头就想扮个鬼脸吓唬他们。 谁知一转头,龇牙咧嘴的,正好对上门边的一双眼睛。 深红的宅门开了一半,穿黑衣的少年郎半倚着门框,半绑的头发披满了肩,一只腿正迈出门槛,露出雪白的中裤和金线绣了飞鹤的靴子。少年绷着唇,额头爬满汗珠。 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康复肢体的训练。 与此同时,宅子外的树后,“鬼啊!”几个小孩尖叫着蹿了起来,窸窸窣窣地跑了。 重生以后,初次见面就对人做个鬼脸,实在丢脸。 霍玉玉没想到,更难堪的事情也被她遇上了。 被她这么一吓,原本就站得颤颤巍巍的原囿安,脚下一空,手一滑,整个人直接扑了出来。 她无暇顾及面子形象的问题,心头一紧,手脚并用,爬起来就冲了过去。 还跑在半道上,霍玉玉余光一闪,黑衣侍卫已经冲了过去,扶起了少年。 “公子。”侍卫气息急促,担心地看着少年,再没说多余的话,垂首道,“您要的东西,属下已经拿到了。” 少年的腮帮子鼓了鼓,脸上却不露半点惊魂未定,一言不发,半垂着眼,眼底一片晦暗。 身侧的拳头死死攥着,他在耻辱。 霍玉玉刹在离他丈远的地方,松了口气。赶上了,他没有受伤。同时心情却有些复杂。 她踌躇地在原地挪了挪,轻声问,“你没事吧?” 她还想说对不起,少年冷漠地看了过来,在那样的注视下,她皱着眉,怎么也开不了口。 不出意外,这个时候的原囿安,还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姑娘。 上辈子正式交换姓名,是他断腿后,城里的好郎中都被召了过去,阿娘领着霍玉玉去探望这个少年时。那时她很快地报了姓名,就躲在阿娘身后,不时偷偷打量他那半张缠着黑布的脸。 她留给他的记忆似乎都是这样,恐惧得不敢接近。 艳橙色的夕阳下,原囿安收回了视线,眉骨下的阴影略深,脸颊苍白消瘦,忽地顿了顿,再度抬眼,微微正过脸,露出半张结着痂的脸。他漆黑的眸子泛着澹澹水色,一抹绯色从眼底晕了出来。 像一朵不见天日的昙花妖怪。 虽然很美,但……为什么要瞪着她? 霍玉玉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以为,她和刚刚那群小屁孩是一伙的,故意吓他,害他出洋相,好让他们嘲笑? 霍玉玉赶紧摆摆手,“我们不是一伙的!” 原囿安眉心微皱,似不信,又似不解。 “我做鬼脸是想吓他们。”霍玉玉认真道,“我不想吓你,我想帮你。” 原囿安的眉头更皱,隐约有些薄怒。她知道,因为长相和深居简出的原因,他一直被别人当作鬼怪,他最常见、也最反感的,就是畏惧、嘲讽和怜悯。 她一下子犯了俩。 霍玉玉举手作发誓状:“我霍玉玉行的端坐的正,绝对没有害怕你,也没有同情你,更不会嘲笑你!” 说着,她自己也觉得怪怪的,低了声,没底气地解释道:“夫子教导我们要助人为乐,便是看见阿猫阿狗伤了,我也会上去看看它有没有事的……” ……少年眼一狭,眼中寒冰迸裂。 霍玉玉:…… 她连忙捂住嘴,嘴唇紧紧抿着,生怕自己再说些什么不过脑子的话。 原囿安握拳抵唇咳了咳,一咳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扶着门框摇摇欲坠,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不知为何,侍卫就站在一旁,不扶住他,也不替他顺气。好一会儿,他才松开用力到泛白的手,从怀中摸出一方黑色手帕,快速在嘴角擦了擦。 “看够了吗?”他面无表情地开口。 霍玉玉赶紧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在看,但当即意识到摇头还代表着“没有看够”这一层意思,又赶紧点了点头。正焦愁着怎么回答都不对时,原囿安又道:“忧叔,杀鸡儆猴,确实有这个必要。” 霍玉玉一愣。 很快她就意识到,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顺着原囿安的眼神看去,宅门左侧的黄桷树枝丫一动,一个身着青竹书院院服的小少年跳了下来。 那人约莫跟霍玉玉一般大小的年纪,袖口收着,装模作样把玩着一朵黄桷兰,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上,食指勾着一个弹弓。 “怎么?”小少年挑衅地看着原囿安,“一个病秧子,也想教训小爷?若是不靠人扶着,你,能走得过来吗?” 霍玉玉想起来,这孩子是另一片街区的小霸王,喜欢挑那些比他年长一些但没有反击之力的人捉弄,手段花样百出,与他的行径相比,霍玉玉根本算不上什么街霸。 侍卫想上前教训一番,原囿安一抬手,他便绷着浑身肌肉不动了。 “我的小腿,方才是你弹的,对吗?准头不错。”原囿安俯身,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子,捏在手中看了看。 小少年勾起嘴角,炫耀似的甩了甩弹弓。 原来不是被她吓倒的,霍玉玉松了口气。 这时,原囿安斜斜一看,“看见墙头上那只鸟了吗?甚是聒噪。你把它打下来,我就放你一码。” 小少年哼了一声,“放我一码?”说着,往兜里一摸,瞄着原囿安的脑袋拉满了弹弓,“丑八怪,去死吧!” 比他的石子更快的,是原囿安手里的石子。他的石子射在侍卫的掌心里,原囿安的石子在墙上那只鸟的身体里。鸟儿跌落墙头,小少年震惊得一动不动。 “我给过你机会了。”原囿安的嘴角浮上一丝冷笑,慢悠悠从靴子侧边抽出一把锃亮的小刀,看得小少年和霍玉玉心头一惊。 小少年有些怕,后退了一步。下一秒,他蹲了下去,抱着脚哀嚎起来—— 血从他的指缝中溢出,裤子破了口,右小腿上赫然是一道寸深的刀伤。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一把小刀铮然扎在树干上。 原囿安轻描淡写道:“你是左撇子,我也换左手试试。不过,我不确定左手的准度。唔……若是在你脑袋上开了口,想必你也走得回家,对吧?”不知何时,他手里又多了一把。 小少年当即止住了哭泣,张着嘴,像看见了真正的恶鬼一样,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树丛之中。 围观全程的霍玉玉:……厉害。 “咕。”她慢慢咽了口口水,在心底安慰自己:霍玉玉不要怕,你早就知道他不好惹的。 原囿安阴恻恻的视线扫过来,她立刻站直了身体,脑子一转,鼓起了掌,“啪啪啪啪……” 轮到原囿安无语了。这丫头不仅不怕,还看得津津有味? “看够了就滚。”原囿安丢下这一句话,转身要进宅子。 霍玉玉像是听不见那个“滚”字,赶紧追上去道,“谢谢你。” 原囿安脚步一滞,却没有回头。 侍卫有些诧异地看着少女。 她一身豆绿襦裙,个子小小,脸圆圆的,像个雪白的糯米团子,看着是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怎么见了血,还巴巴地跑上来,看她脸红红的……侍卫看了眼自家公子。嗯,她定然是心仪公子! 霍玉玉想了想,找话道: “谢谢你为民除害!” “你刚刚甩飞刀的样子好像大侠!” “大侠哥哥,我就住在这条街 原囿安忍无可忍,拧着眉转过身,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左脸写着“甚是聒噪”,右脸写着“莫名其妙”。 霍玉玉赶紧抬头看向侍卫,甜甜笑道:“侍卫叔叔,我明天可以来找哥哥玩吗?”像是在征求家长同意的乖小孩。 偌大的宅院,只有侍卫和原囿安两个人,两个人都是话少的,他未免也太寂寞了些。她没有别的想法,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她能做的,就是尽量给他带去一些陪伴。 侍卫一怔,下意识看向原囿安。 “太好了,明天见!”少女开心地说着,提起裙摆就跑了,跑到台阶边的时候回过身,对两人卖力地挥了挥小手,然后转身离开。 完全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2章 去见她的少年。https:// 第3章 改变 没想到原囿安看着瘦弱苍白,还挺强的,性情阴辣,难怪上辈子没人敢欺负他,连这一片的刺头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不过他的心应该格外冷硬,像那座古幽的深宅一样紧紧闭着,除了他自己,没人打得开。 上辈子,他怎会那般对她好呢?明明一直没有出现过啊…… 霍玉玉心头压着事,懒散走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青竹书院。“霍玉玉。”有人叫她的名字,才将她从玄思遐想中拉回来。 她侧身一看,发现是沈含彦。 他早就该跟着同窗一起回去做功课,怎么现在还在书院门口? 她往通向书院的草径一瞧,果然看见了正在浇水的关琳琅。他应该是折回来跟关琳琅说了些话。见状,沈含彦眉一皱,稍稍一移,挡住了她的视线。 遇到这种情况,上辈子的霍玉玉肯定要生气,可现在她不一样了,她不在乎。 此时的沈含彦十四岁,已经初具青年人的气质,身姿跟春竹一样拔节生长,淡青色的院服衬得他面如冠玉,他抱著书,半边身子沐着夕阳,清冷又耀眼。 霍玉玉却想起了自己死前,硝烟渐起,人声杂沓,沈含彦将白芷沅护在怀中的场景。 不得不承认,沈含彦的心中可以有关琳琅,白芷沅,却从未有过她霍玉玉。 “霍玉玉,你瞎跑什么?”沈含彦不悦地看着她,“仪容不表,成何体统。” “你应该学着如何当一个大家闺秀,而不是同猴子一样漫山遍野到处跑。” “霍夫人身体有恙,你更应该守在她身侧服侍尽孝。” 霍玉玉看着他,没有说话。 沈含彦自知言多有失,有些不自在,看向山顶,转移话题道:“你去山顶做什么?可是被吓到了?” 不耐烦的神色里,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丝真切的关心。 可他耐着性子说了这么多,霍玉玉都无动于衷,眼神也很陌生,里面多了很多幽深的、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情绪。 沈含彦心中觉得异样,垂眸道,“天色不早了,回家吧。”再不看霍玉玉,转身兀自朝下走去。 可走出好几阶,身后也没有脚步声跟上。沈含彦疑惑地回头。 西沉的日光呈现瑰色,映得霍玉玉肤如白玉,他的小青梅确实如珍珠粉圆般可爱,十年来一如既往,并无特别。 他看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有何异样—— 今天,霍玉玉太冷淡了。 不笑,不闹,不撒娇,不耍横,淡然看着他,整张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像被夺了舍。 想到关于“鬼宅”的传言,沈含彦看了眼山顶,有些焦急,“霍玉玉,你在上面遇到什么?” “人。”霍玉玉回答后,径直下台阶,与沈含彦擦身而过时停住,“我知道是我阿娘让你多顾看我,但不用你假装关心,以后我的事,都跟你没关系。” 原来是在生气。因为下午他们说她是跟屁虫吗?沈含彦心头一松,眉头却皱了起来,“要想不落人口舌,言行举止则不可再如此随心所欲。” 可霍玉玉没回答他,只是皱着小脸看了他一眼,好像他说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一样。 霍玉玉渐渐走远,沈含彦还盯着她摇摇欲坠的发髻。 在怪自己责备她吗? 这次生气要生多久呢? 他冷笑一声。也好,省得她成日不学无术黏着自己。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霍玉玉冷淡的反应和她说的狠话,沈含彦心中就憋闷着一口气。 他不曾被霍玉玉这样轻待过。 离霍玉玉越近,他胸中的郁气发酵得越大。 正准备拉住她好生问个明白,霍玉玉一转,扭进了她家后门,“嘭”地,头也不回关了门。 沈含彦捏紧了手中的书本,狠狠盯着那扇门,脸色变得很难看。 “彦儿。”沈母在不远处唤他。 沈含彦一顿,浑身一松,深深吸一口气,转身,又恢复了一派端庄。 沈母在教坊任职,担任琴师,一般也是这时回家。见沈含彦看着霍家后门出神,微微一笑。这俩孩子,一动一静,很是般配。 沈含彦走近了,俯首问道,“娘亲今日教导可还顺遂?” 沈母瞪了他一眼,“你这做派在外头做做就行了。”她眼波一转,笑道,“怎的了?惹霍家的小姑娘生气了?” 沈含彦没有回答,这相当于是默认了。 沈母又是抿唇一笑,“过几日便是板球赛,你代表青竹书院童生组参赛,霍小姑娘自然会替你鼓舞呐喊的。届时阿娘备了点心,她肯定会欢喜。” “她不去才好,闹得人头疼。”说着嫌弃的话,沈含彦的嘴角却放松了下来。 “当心小姑娘长大了,真不同你玩。” 沈含彦不以为意:“您别担心,她过几日就好了。没了叽叽喳喳的小尾巴,我乐得清静。到了比赛那日,她不知会闹成何等样子。” —— 霍玉玉刚回家,就被蹲守她的老嬷嬷给拎到了祠堂,“老夫人说,大小姐在此处对着霍家的列祖列宗,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去见老夫人。” 这次,跳过了与柳如是母女对峙的环节,直接给她定了罪。 祖母还当她是那个少不经事、一激就怒、宁肯受罚也不认错的霍玉玉呢。 霍玉玉才没那么傻,老嬷嬷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溜了出去。她没错,自然不受罚。 算时间,阿娘也快回家了,不过她现在要找的人,是她的胞弟霍恺同。 霍恺同不比霍玉玉叛逆,明面上还是父亲的乖儿子。但背地里不做功课,不练体能,什么都不感兴趣,只知道混日子。 最近有大孩子看上了霍双双,开始讨好霍恺同,给他送了不少私密刊印的怪谈小说。霍双双发现了他的爱好,不仅没有告诉父亲,反而又给他搜罗了两本,虽说是他看过的,不过他也忘得差不多了。无论如何,他不能折了庶妹这份心意。 他趴在榻上看册子,小丫鬟在一旁扇扇子,正看到精彩之处,“嘭”的一声,霍玉玉推开门直接走了进来。 霍恺同被吓了一跳,赶忙将小说藏在枕头下,但见来人是霍玉玉,他便放了心,换个姿势,继续看。 他才不怕霍玉玉,比自己早出娘胎一小会儿,她除了发脾气还会做什么? 霍玉玉这次却没冲着他撒气,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他眼皮子都懒得抬,“怎么了?被双双姐欺负得说不出话了?别找我,虽然我什么都知道,但父亲和祖母不相信你,我说了也没用。” 显然,霍恺同知道下午在通天街的长阶上发生的事情。只怪他姐平日里跋扈惯了不积口碑,真有了委屈也没人相信。 霍玉玉几步冲了过来,他以为霍玉玉要抢书,赶紧压在身下,谁知她只是蹲了下来,捧住他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霍恺同心里觉得古怪,戒备地看着她。 渐渐的,霍玉玉的眼里起了雾。他心中反倒有些恐慌,瑟缩道:“霍玉玉,你是不是摔傻了,想用什么仪式夺取我的聪明才智?” 霍玉玉一把将他的脸摔在榻上,“草包脑子。” 见胞姐还是胞姐,霍恺同才放下心来。 他拿出本子继续看,霍玉玉却没离开,而是上了榻,挤在他旁边,凑个脑袋来一起看。 “这话本里讲的什么?”她问。 “落魄书生万人嫌,一朝高中,扬眉吐气的故事。” “这本呢?”霍玉玉摸出了他藏在垫子下的另一本。 他看了眼,“山匪为国从军,成了骁勇将军的故事。” “状元啊,大侠啊,将军啊,听起来很威风。”霍玉玉又问,“里面的主人翁,不是才高八斗,就是武艺高强吗?” “那是自然。”霍恺同道,“既无才华又无武功,只配当故事里的路人甲乙丙。” 霍玉玉却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霍恺同听她没动静,看了她一眼,谁知她又直勾勾盯着自己,心里一阵发毛。 霍玉玉对上他的眼睛,严肃道:“你不读书,也不修武,浑浑噩噩地度日,就这么想当路人甲乙丙吗?” 霍恺同想笑,但霍玉玉神色很冷,他闭上了嘴。 霍玉玉说完,跨过他下了榻,朝门外走去,留下一脸错愕的他。 好一会儿,他才嗫喏道:“我当什么,又没人会在乎……” 下一刻,霍玉玉的小圆脸突然从窗户边冒出来,她眼圈红红的,有些焦急道:“霍恺同,收起你的话本子,阿娘回来了!” 霍恺同手忙脚乱地藏好话本,摆开课本,抽掉里面的话本插页,团了团丢在废纸篓中,正襟危坐。 蓦地,他脑中一片清明:阿娘和阿姐,不就很在乎吗?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3章 改变。https:// 第4章 她会去的 霍宅挺大,因为是阿娘的嫁妆,否则以阿爹的官品,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宅子,更不会有多余的小院给柳氏母女居住。但霍家的经济状况,也仅限于此,吃着老本而已。 霍玉玉去门口迎接她娘章苹之时,刚好经过柳氏的小院,柳氏爱花,将小院打理得很是漂亮,一看就是曾过过好日子的人。花团锦簇中,霍双双正在翩翩起舞,一身白底青边的长袖舞服,像只清丽翩然的蝴蝶。 看来她那点皮外伤没什么影响,倒是自己……霍玉玉轻轻捂住手肘,自己身上有不少地方隐隐作痛。 方到大门口,阿娘的马车就停在门外,霍玉玉抬腿跑出去,等着阿娘一下车,小石头一样撞进阿娘的怀里。 章苹之一身香火气,甚是疲惫,但见自家姑娘这般黏着,只能无奈地笑笑,轻轻抚摸小玉玉的头,柔声问道:“小熊包今日是怎的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霍玉玉抱够了,才抬起脑袋,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有千言万语,小嘴却憋着。看着就让人心疼。 阿娘身边的蔓姨道:“小姐,夫人今日三步一叩首,很是劳累,咱们进屋去歇着说吧。”.. 霍玉玉点点头,扶着阿娘的手往回走,刚进门没几步,就被老嬷嬷拦住了去路。 “夫人,老夫人让您去静安堂一趟。”老嬷嬷瞥了眼霍玉玉,“叫大小姐也一起去。” 章苹之为人平和,点点头道:“等我回屋去换件衣裳,正好,把焚了香的经书给娘带去。” 到了自己的院子,章苹之才问霍玉玉到底发生了何事。霍玉玉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同她交了底,怕她不信,还一再保证自己这次绝对没有做错。 去到静安堂的时候,柳氏母女已经侍奉在老夫人两侧了。 霍玉玉一露头,老夫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厉声道:“孽障!还不跪下!” 不等阿娘出声,霍玉玉“咚”地就跪了下去。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上辈子的霍玉玉太蠢了,被诬陷了也不解释,哽着一口气跟所有人作对,结果最伤的,还是她的阿娘。 后来她一直后悔,当初自己跟弟弟听话些,阿娘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病逝。 这辈子,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落入贱籍十几年,论示弱,现在的她可比霍双双会多了。 只见她重重一磕,正声道:“祖母,对不起,是玉玉做错了事,让您和阿娘担心了。” 柳氏母女相视一眼,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兵不动。倒是老夫人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儿,好一会儿才道,“正好你娘回来了,说说,你错在何处?” “玉玉有三错。一错,双双妹妹在的地方,我就不应该出现。二错,我被人绊下台阶的时候,不应该下意识去拉旁边的人。三错,错在我拉的人,刚好是双双妹妹。” 霍玉玉话音刚落,柳氏就跳脚了,“明明是你嫉妒双双,所以想伤了她的腿,让她跳不了舞!这种事你做得还少了吗?”霍双双也摸着自己的膝盖,泫然欲泣。 霍玉玉面不改色,“照柳姨娘这么说,一个人做过某事,他之后就一定会继续做同样的事情吗?” 柳姨娘面色一凝,“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这不代表,老夫人以前不追究,这一次也不追究。” 老夫人横了柳氏一眼,但霍玉玉接下来的话,让她差点把眼珠子瞪掉。 “那姨娘曾当人外室,以后也会如此吗?”霍玉玉一脸天真无邪。 柳氏的脸当即就气红了,“你、你侮辱……”一句整话都说不出,伏在老夫人脚边呜呜咽咽地哭,霍双双也跟着哭,哭声此起彼伏。 老夫人不耐烦地捻着佛珠:“这么说,确实是你推的双双,你知错了?” 霍玉玉没有回答她,而是站了起来,撩开袖子给老夫人看,“祖母您看。”白生生的胳膊上,青了一大片。 而后,她又撩起襦裙。两个膝盖都破了,血珠子半渗着,流下两道细细的血痕,嫩藕似的腿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祖母,您知道我打小就怕疼怕苦的,若是我存了心要害双双,我自己怎会这般狼狈?”霍玉玉开始委屈,说着,也落下了泪。 老夫人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摆手道:“看来此事确实有误会,柳氏你也别哭了,身为长辈像个什么样子!走吧,都出去吧,让我清净清净。” 柳氏还想说什么,但章苹之已经放下佛经,带着霍玉玉离开了,看老夫人的态度,也只能作罢。 出了静安堂,柳氏一把掐在霍双双的胳膊上,疼得霍双双直往后缩,却也不敢出声。她恨铁不成钢道:“摔都不会摔,要你有什么用!” 霍玉玉这边,跟章氏回了院子就开始哭,抱着章氏的腰大哭特哭,声泪俱下,像是要把滔天的委屈都哭出来。章氏撩开女儿的衣服,看到那些伤,也没忍住落了泪。 霍恺同那边听着哭声找了过来,正巧看见这一幕,正犹豫着加入还是偷溜,霍玉玉发现了他,赶紧道:“阿娘别哭,以后我和弟弟会听话的,再不会给您惹祸。” 章氏点点头,擦了泪看着女儿,又看了看忽然出现的儿子,又把儿子也招来抱在怀里。 霍玉玉挤了挤道:“阿娘,弟弟说他要考功名,给您挣个诰命夫人当呢!” “我何时——”霍恺同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转而道:“娘,阿姐改过自新,说她明日起就要上学堂呢。” 谁知霍玉玉接着他的话就说:“我对圣贤书确实没什么兴趣,但求多明些事理。识了好多字,学会筹算,以后无论是当家还是做其他的事情,都有益处。” 霍恺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但是章氏信了,热泪盈眶,欣慰道:“都长大了,长大了。” 霍玉玉轻轻嗯了一声,跟霍恺同大眼对大眼,神色却格外温柔。她说,“阿娘,所以你要快些好起来,健健康康,保护我们长大。” 章氏听得一怔,良久,才抵住霍玉玉的额头,轻声道:“是娘对不起你们,娘改。” “哇……”一直没哭的霍恺同,哭出了一个大鼻涕泡。 —— 山顶是锦官城迎接日出的地方,这座宅子的二楼更是如此。上百年的宅子无论怎么修缮都是旧的,而每一次日出都是新的。 去年原囿安被送来锦官城时,小小年纪已经病入膏肓,原本就是打算孤独死在这座宅子里的,不曾想,居然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侍卫忧叔在日出之前醒来,正准备去街市买新鲜的肉菜,就看见公子在二楼栏杆旁坐着,孤零零一个人,面色苍白如鬼魅。 他眺望远方,看东方的鱼肚白,看山下的袅袅炊烟,也被近处掠过的飞鸟吸引视线。 无风,他亦不动。 忧叔拿了件薄披风上去。直到披风盖住薄肩,原囿安才轻轻动了动。 “公子,今日可要准备点心?”忧叔想了想问。 “为何?”原囿安淡声道,他不喜甜食,忧叔知晓。 忧叔顿了顿道:“昨日那个小姑娘,她不是说今日要来拜访您吗?看她的样子,像是喜欢甜——” “我何时同意过?忧叔可以替我做主了?还是说,什么人都能来看我笑话?”原囿安冷笑着,侧过头瞥了一眼。 “属下并无此意。”忧叔低下头,犹豫了片刻又道,“公子是不是……怕生?” 原囿安眉毛一拧,“可笑!” “公子不怕生,是在怕自己。”忧叔道,“那姑娘没有坏心,昨日跑向您时的焦急,还有看见您没事时的放心,装不出来的。” “她不会来的。”此时,一抹金色破开了清晨的紫雾,原囿安抬手挡住了伤痕遍布的那只眼睛。 “我可不会蠢到去相信一个小孩子心血来潮时说的话。” 第一只蝉开始嘶鸣,原囿安一动不动了,忧叔只能沉默离开。 站在千重阶,忧叔回头看了眼二楼,“公子,如果她来了呢?”原囿安没有回答,静静的像个木偶。 不知过了多久,被日头照得热了,原囿安捂住半张疤脸,轻声道:“那个胆小鬼,不会来的。”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大侠哥哥”落入耳中。他怔了一下,以为是幻听,但视线已经下意识投向了千重阶的方向—— 一个红彤彤的包子脸。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4章 她会去的。https:// 第5章 请问你是花仙子吗 小姑娘梳着双髻,一身天青色交领长袍,大大地笑着,朝原囿安奋力挥舞双手。 跟昨日离开前一个傻样。 像是怕他听不到似的,霍玉玉双手作喇叭状喊道: “侍卫大叔说,你叫原囿安,对吗?” “原囿安,早晨吉祥!” “你真好看,像有朵花开在你脸上,请问你是花仙子吗?” “对了,我叫霍玉玉。我就住在这条街 原囿安盯着她,表情有些异样,下意识想捂住那半张脸,有些懵,又有些生气,像被侮辱了……不,不是那种感觉,更像是……被调戏了。 他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调戏了? 怒气陡生,原囿安皱眉,“聒噪!”直接转过脸不再理她。仿佛底下的霍玉玉只是一块石头,不,是一坨马粪! 霍玉玉似乎也不在乎他的反应,“原囿安,我下午下了学来找你玩哦。我答应了阿娘,要去上学啦。再见!” 小姑娘又挥挥手,心满意足地走了。 原囿安眉毛狠狠一挑,眼神骤然变得冷硬。 不顾对方是否回应,兀自说些不着边际的蠢话,还擅自决定再度来扰人清静。 怎么?当他是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在厚脸皮地妄想些什么?以为他一直在等她吗?可笑!可笑至极! 原囿安生气了,怒不可遏,静不下心,坐不住,药膳也不吃。 忧叔有些担忧,因为公子这病需要静养,这般动气有碍恢复。同时又有些好奇,公子性情沉郁,又闭门不出,鲜少会气这么久,甚至不顾病情。 那小姑娘,究竟对公子做了什么? 光影流转,斜阳铺满山的西面时,有人扣响了宅门上的门环。 忧叔正围着围裙熬药膳,听见敲门声愣了一下,见公子闷在房里,他心中有了猜测。 果然,一开门,就看见一张格外喜庆的小红脸。 霍玉玉拿着几串炸糖丸,笑嘻嘻道:“侍卫叔叔,我来找原囿安玩儿。这是我给他带的糖丸,可香可甜可好吃了。” 忧叔回头看了一眼,“请霍姑娘稍等,我去请示公子。” 霍玉玉连忙转身,露出身后背着的小布囊,“阿娘说初次做客不能空着手,这里面是一些书,阿娘帮我准备的,让我带给原囿安。” 忧叔眼神一软,点点头,摘下她的小背包,转身去找原囿安。等他带着原囿安来到门口时,小姑娘还站在门外,垂头看着脚下,没有探头探脑,看来家教挺好。 原囿安拄着一根枣木拐,走得不快,从忧叔背后现身时,微微喘着气,额上浮了一层汗,看起来很不情愿。 布满伤疤的半张脸,隐约泛着粉色。 霍玉玉微微一愣,把糖丸串递上去,“给你。”原囿安看了眼糖丸,并不接,她又换了一串递给忧叔,但忧叔也不接。 无奈,她收回来自己叼了一颗,快速咀嚼几下吞了下去,认真看向原囿安:“好吃的,没毒。” 原囿安面无表情盯着她,一言不发。 深幽的老宅内阴凉无比,一片死寂。 霍玉玉看着阴郁的少年,努力忽视掉少年眼中薄薄的凉意,伸着手艰难道:“这一串专门给你的,没撒糖。” 关于原囿安的记忆太少,霍玉玉也不确定他是不爱吃甜还是因病不能吃甜。 少年眉头一压眉尾一扬,像是从未见过这么不开窍的蠢物,他极力忍耐着,忍到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忧叔感觉到原囿安要爆发了,赶忙接过霍玉玉手里的糖串,解释道:“多谢霍姑娘,我家公子吃得清淡,药膳调理期间不好吃这些,恐伤了肠胃。霍姑娘下次来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他虽然还是不苟言笑,但明显和善了许多,霍玉玉点头看过去时,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眉毛。 原囿安却不可置信地回头,用看叛徒一样的眼神看着忧叔,连霍玉玉都知道,他喷火的眼里分别写着:还有下次?! 忧叔一拍脑袋,恍然道,“药膳还煲着,我去看火。”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原囿安:…… 霍玉玉:…… 油顺着签儿流到了手上,霍玉玉拿着糖串吃也不是放也不是,正纠结着,原囿安冷冷出声: “没有下次。” 他又恢复了冰冷疏离的模样,直视霍玉玉的眼睛,“说,你到这里来,究竟是何意图?” 霍玉玉老实巴交:“我答应了你要来找你玩啊。” 原囿安拳头一紧,霍玉玉立刻改口道:“是我,我想来找你玩。” “你没有友人?没有亲人?”少年哂笑,“也对,无趣之人往来的,也尽是些无趣之人。你们喜新厌旧惯了,对彼此来说都如同旧物,说弃就弃,谁也不遑多让。” 霍玉玉怔了怔,才明白他的意思。 顿时,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之前的十几年里,他对亲人友人的记忆,只剩抛弃了吗。 她小声道:“我不会抛弃你的,绝对。” “哈?!”这话像一颗火星子,直接引爆了原囿安这根炮仗。 “忧叔!”少年高声唤来了忧叔,死死看着霍玉玉道,“把方才你放在房里的东西拿出来。” 忧叔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原囿安瞪了他一眼,他才进去。 小布包一拿出来,就被原囿安劈手夺了过去,一把扔在霍玉玉脚边,在尘土上擦出一段划痕。 “你走,再不许来了!”少年怒不可遏。 霍玉玉没想到这家伙脾气这么古怪,也有些生气,但还是忍着,捡起小布包拍了拍灰,有些落寞道: “这是我阿娘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礼物,她说你会喜欢的。你若是不喜欢,默默收下放着就行了,为什么要践踏别人的一番心意……” 原囿安眼神一震,语噎,仍绷着脸。胸中气结,他忍住咳嗽。 霍玉玉咬咬下唇,鼓起勇气问道:“那你喜欢吃什么?我明日给你带。” 少年盯了她片刻,意识到她真的是个厚脸皮,长泄了口气,侧过身,神色平静道:“忧叔,她来了不许开门,否则你就回平京吧,我身边不需要擅作主张的人。” 霍玉玉:……这什么又臭又硬的人,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 她也不忍了,将布包塞到原囿安手里,正声道: “原囿安你听好了,这是我阿娘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好生收着!” “你——” “还有,”她堵住原囿安的话头,“我承认,我来找你,是有觉得你长得好看的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你昨天教训了那个刺头,他欺负过我,你帮我出气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所以我们是朋友。我这人最讲义气,对朋友很好的。” “你考虑一下咯,我明天再来。” 说完,不等原囿安作何反应,霍玉玉潇洒转身,背对二人挥了挥手里的糖串,一点点下沉在千重阶的方向。 她走之后,老宅子恢复了一片死寂。 只有倦鸟归林,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这如同往常一样的光景,经历过鲜活的人声,反而安静得让人无法适应。 原囿安转身,没走出几步,猛烈咳嗽起来。 忧叔关好门,一言不发地站在他后面,忧心忡忡地看着。除了大夫,公子拒绝任何人的帮助。 好在这次没咳多久就止住了。 忧叔将原囿安送回屋子,满屋子都是甜腻的香气,原囿安一眼就看见了盘子里摆着的糖串。 忧叔犹豫道:“那小姑娘心性单纯,有什么说什么,没那些弯弯绕绕。公子如今也不过十五,同她置什么气呢?” 原囿安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那串糖丸,想到什么,脸色忽地沉了下去。 忧叔暗暗叹了口气,端起糖丸往外走,准备扔掉。 “做什么?”原囿安问。 忧叔垂首道:“是属下自作主张了,公子若是觉得碍眼,我拿去倒了。” 原囿安没有说话,忧叔便朝外走去,刚走到门口,身后的少年开口了:“放下吧。” 忧叔眼神一转,退了回来。 原囿安别过脸,僵硬道:“拿来喂猫也不是不行。” 忧叔不明就里:宅子里什么时候进来野猫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5章 请问你是花仙子吗。https:// 第6章 原来父亲都知道 晚饭时,霍老夫人把全家人都叫了过去,包括柳氏母女。老夫人年纪越大,越喜欢饭桌上热闹,章氏嫁进霍家,因为底气足,自然不会守什么媳妇不上桌的规矩。倒是柳氏来了后,把布菜这个规矩给一并带来了。 霍家原本是锦官城的工匠,并非什么大家族,从霍炎甲的爷爷辈开始,家中就是一根独苗,因而没什么旁的亲戚。 饭桌上,老夫人先给三位小辈一人夹了一筷子菜,整个人亲近又柔和。然后开始提点章氏和柳氏,说她们二人还年轻,可以再要几个。章氏第一胎就是龙凤胎,老夫人希望她争点气给霍家开枝散叶,“玉玉和同儿都大了,你用不着你这个当娘的守着了。” 对于柳氏那边,却没了好脸色,“你也是,一有空就把老爷拉进你院子里,怎么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可是霍府的伙食不如外面?” 一听这话,本就低着头的柳氏头栽得越低,脸皮臊得绯红,还是霍父出来打圆场,说有新官上任,部门里忙得很。 章氏温温婉婉,没说什么,只往两个孩子碗里夹菜。 霍玉玉吃着饭,面无表情,眼睛却斜斜地看着柳氏——柳氏站在父亲的身边,一直蹭啊蹭,父亲的手在柳氏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又一把。 她突然就胃口全无。太恶心了。 “怎么了姐姐?可是祖母这里的饭菜不和胃口?”霍双双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失态,“还是你下午吃太多炸糖丸了,现在吃不下?” 嘿,小报告打上瘾了?成心让她不痛快是吧? 霍玉玉忍了忍,这时,霍恺同从饭碗里抬起头道:“我姐今天去上学了,早课午课,一堂都没落下。脑子用的多了,自然饿得快要填肚子,双双姐你不会不知道吧。”. 霍双双脸一红,低头点点,小声道了句“知道的”。 霍玉玉看了眼霍恺同,抿着唇朝他扬了扬眉毛,那意思很明显:老弟,干得漂亮。 祖母满不在乎道:“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去书院识识字就行了,不如把精力放在教坊的课业上,省得出去了没点才艺遭人笑话。你看双双,舞跳得多好,都选上礼演了。” “哪里哪里。”柳氏赶忙上前盛汤,“先生说她天赋高,实际啊,这丫头努力着呢,都练瘦了,说不想给霍家丢脸。” 老夫人和霍父很是受用,抛开章氏和霍玉玉姐弟不谈,一家人其乐融融。 柳氏得意忘形,又对霍玉玉笑道:“玉玉跳舞不在行,也可以学古琴箜篌之类的,总有一样学得好的。” 章氏显然有些动气,但被霍玉玉摁了摁手。 “祖母说得有理,玉玉不会逃教坊的课了。”一直沉默的霍玉玉扬起一个天真烂漫的微笑。 接下来的话,让柳氏彻底笑不出来了。 “祖母,父亲,我是霍家嫡女,长大了定是要嫁做人妻的,为首要通的,便是管家之术。现在阿娘没管家,我年纪又小,知之甚少,约莫晓得管家肯定要会看账本。因此,我必须读书写字,学习筹算。且多读书,脑子里多些道义,总归是好的。” 霍玉玉想了想,问柳氏:“这些,双双妹妹以后用不上吗?” 柳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小官家的庶女少有上嫁作正妻的,祖母不懂这些,愤怒道:“怎么说话?” 霍父也厉声道:“口无遮拦,成何体统!那是你妹妹!” 霍玉玉立马低下头,挤出两滴眼泪。霍恺同看不下去了,说这世道就是如此。 这下好了,霍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什么霍恺同读书不行泯然众人,什么霍玉玉不学无术只知道嫉妒妹妹,把两个孩子说得一文不值。末了,还迁怒于章氏,“这就是你教的孩子!” 霍玉玉暗暗冷笑一声。 原来,她爹什么都知道,只是懒得管他们姐弟。现在发火,也只是在为柳氏母女出气,并不是真心想教导他们。 柳氏母女哭着,老夫人揉着太阳穴。章氏沉默受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玉玉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有些后悔自己逞一时口舌,原本今日她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跟霍父提议—— 锦官城城西有一位不收钱的教书先生,靠教穷苦人家的孩子,换些瓜果蔬菜,活得得过且过且行事不羁,为其他夫子所不齿。这个夫子虽落魄,却有十足的真才实学,此后十五年间,带出了两任寒门状元。 霍玉玉存了私心,想让霍恺同拜师其下,即便高中不了,也能学到裨益终生的真学问。 但现在看来,父亲显然并不怎么关心这种事情,她也没了提议时机。等之后吧,同母亲商量,让霍恺同卖惨,怎么都行。 霍玉玉缩进章氏怀里,瑟瑟发抖,假装被吓哭了。 她示弱,并不是不想追究,而是在这些小事上逞一时之快没有任何意义。 她要做的,是把柳氏母女这对祸害赶出霍家。 还有父亲和祖母这两个吸血蚂蟥……希望走不到那一步吧。 —— “那是霍玉玉?我没看错吧?她不是扎冲天牛角辫的吗?” “胡说,她不是拿打狗棍的吗?” “我怎么记得,她是玩杂技的,喷火的那种。” “人家昨天就来了,你们没注意吗?” “昨天我们去看新建的赛场了,然后被夫子罚去书库打扫了半天……” …… 青竹书院启蒙堂,夫子还没到,一群半大的孩子凑到一起,对霍玉玉指指点点。 霍玉玉放好书箱,不紧不慢摆好纸笔。那群人的猜测太离谱了,好像她是条一点就炸的喷火龙似的,她懒得回应。 她从前的确是霸道了些,却也是个正经小姑娘,不至于不至于。 坐她前面的是林家胭脂铺的小娘子林之照,听着虽像个男儿名,却是个十成十的小白兔。 “玉玉,你变了。没想到逃学这段时间你经历了这么多,受苦了。”林之照转过来对着她坐,心疼地看着她。 这个十一岁、特别容易相信别人的小女郎,也是霍恺同的心仪对象。 霍玉玉拍了拍她的小脸蛋,有些心疼她的脑子。 忽然,人群中又有了骚动,关琳琅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位不苟言笑的年轻夫子。 林之照满眼羡艳,“关姐姐长得可真好看啊,听说青训堂的男孩子都喜欢她,她看都不看一眼呢。美人傲骨,说的就是这种吧。” 霍玉玉点点头,上一世,关琳琅那张脸招去了不少烂桃花。 “哎哎玉玉,”林之照小声凑过来道,“你觉得檀中书院的白沅芷怎么样?比关姐姐如何?” 乍听到白沅芷这个名字,一阵恶寒电似的传遍了霍玉玉全身。 她尽力装得面不改色,垂眸摇摇头,“那是谁?不认识。” 林之照想了想,“那板球比赛的时候,我指给你看,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她很漂亮。” 霍玉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夫子看过来了,转回去吧。” 上辈子那起贪污案中,好几个落得跟霍家一个下场,其中就有白家。因为不在一片“山头”,她也没听沈含彦提起过白沅芷,所以这时候的她跟白沅芷没有交集。约莫知道白家是清官,白芷沅本人美而不自知。 后来,她在乐司教坊中遇到白沅芷,因为都是锦官城人,同病相怜,所以很快成了好友。而遇到白沅芷之后,沈含彦也出现了。 现在想来,未免也太巧合了。 或许很早之前,沈含彦就一直守护着白沅芷,两人惺惺相惜,只有她不知道罢了。 这时,一个纸团跳到了她面前,林之照偷偷转过来对她眨了眨眼。 “玉玉,我觉得你长大了肯定很好看,到时候,可以当我嫂子吗?”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 林之照的兄长……霍玉玉想不起来这号人物,还是开心地写道:想得美。 啪!一把戒尺压住了她刚写好的纸条—— “霍玉玉,是吧?经常性逃课,功课一次未做,随堂测验未有一次过关,怎么?很开心很自豪?” 霍玉玉艰难抬头,正对上夫子铁青的面容,“夫子……我错了,能不能别打手心?” 夫子冷笑一声,“可以,比赛前的测试,你所有课业都达到良,就不追究。” 霍玉玉眨眨眼,“真的?” “君无戏言,启蒙堂的各位均可作证。” 说完,夫子表情有些古怪,又朝下一看,更觉得奇怪了—— 霍玉玉写的,是极其俊秀的簪花小楷,以她这年纪,是刚学会走路就开始练了吗? 其他人霍玉玉不清楚,但启蒙堂的课业,她定能拿优。原因无他,重活一世耳。 心情甚好,她也不怕原囿安的臭脸了。 下学后,霍玉玉买了两碗仙草冻,颠颠儿地爬到顶上。但敲过门,在门口守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开门。 她只能自己吃一碗,放一碗在门口,拿树叶盖了,拍拍屁股回家。 而她走后,高深的宅门开了一条缝,一直遒劲的手伸了出来,将仙草冻端去了二楼。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6章 原来父亲都知道。https:// 第7章 假山后的密谋 晚饭后,霍玉玉跟着章氏摇着团扇散步乘凉,表明了想让霍恺同去城西拜师的想法。 章氏听了,跟蔓姨相视一笑,用团扇挡着笑意道: “玉玉,知道你懂事了,想让你弟弟去吃点苦头,省得整天无所事事。但正经人家的孩子,怎么会从知名学府退学,拜在一个野夫子门下呢?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且听你说,那夫子行事离格,不是交钱就愿意教的,你如何确定他会收下恺同?” 虽是宅中妇人,基本的道理章氏还是懂的,但毕竟不是争抢的性子,又习惯了安于顺遂,少了些破格的勇气。 霍玉玉在她眼中始终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想一出是一出。 霍玉玉正想辩解,假山的另一面传来霍父叹气的声音,她们不约而同收了声,驻足听起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杜仲言都来了数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养老来了。别说让老百姓看见火了,我们这些点改变,修修路拓拓桥什么的,我们上哪去……唉,光那点钉死的俸禄,请人吃顿饭就去了。” 柳氏柔柔弱弱道:“可惜了老爷满腹才华,就因为势单力薄,只能在这个职位上,空有抱负无处可展。” 霍玉玉暗哂:她原以为父亲贪污是受了柳氏的撺掇,却忽略了父亲浸淫官场也有十年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要做出点业绩的青年。 霍父长叹一声,柳氏又道:“老爷,不若给他送些礼,让他记着您,您勤勤恳恳,他一定会看在眼里,说不定就破格提拔您了。” 终于来了?霍玉玉看向章氏。章氏却全没了方才的从容,愁眉紧锁。 那厢静默了片刻,柳氏又道:“这位官爷是从平京下派来的,定是见过世面,给他送礼的只多不少,寻常的东西恐难入他的眼。既然咱们没能力送那些怪奇的东西,不如送些实在的,等说得上话了,再慢慢摸清他的喜好……老爷,是如是见识浅薄,多的忙竟也帮不了您……”.. 那边呜呜咽咽啜泣起来,没一会儿,柳氏又娇嗔地喊了声“老爷”。 章氏脸色一沉,拔腿要走,却被霍玉玉拉住了。 果然,又听得柳氏媚声道:“掌家权在老夫人手里,也不知道老夫人同意不同意,要是……嗯……要是我呀,我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东西铺在老爷脚下,老爷就好平步青云啦……” 霍玉玉拉着章氏的手,安抚性地摇了摇,示意章氏不要打草惊蛇。待回到章氏的院子,她才狠狠骂道:“贱妇!” 章氏赶紧捂住她的嘴,呸呸两声,“也不怕脏了你的嘴。” 见女儿气嘟嘟的可爱模样,她心头的事似也轻了几分,只道:“你放心,为娘不会让你爹走上歪路的。” 霍玉玉却摇摇头,怜惜地摸着章氏的脸,“女儿更担心阿娘。” 章氏苦笑着摇摇头,以为女儿在担心她吃醋。霍玉玉却道: “阿娘,我知道您明事理,也知道有的事您身不由已。可这管家权,自打您身体抱恙之后,祖母就一直握着。她字都不认识几个,只知道在庄子铺子上收钱,从来不会投钱经营。父亲俸禄不高,养着一家子人,祖母那边的吃穿用度日渐奢侈……” 她认真看着章氏:“阿娘,您的嫁妆还剩多少,您清楚吗?” 章氏垂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似是决定了什么事情,才抬眼淡笑道:“我的玉玉真的长大了。” 霍玉玉趁热打铁道:“我听大夫说了,阿娘的病是心病,积郁成疾。您凡事都要看开些,碍眼的就不看不想,晦气的就绕着走,不需要的东西就丢掉,是您的也别放手。您答应了我和弟弟,要健健康康看着我们长大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章氏应该明白了。 霍玉玉走后,章氏想了很久,连跟她一起长大的何蔓也劝,“姑娘,您就是心肠太软了。” 不多时,霍炎甲带着一身脂粉气进来了,二话不说,就让章氏伺候他宽衣洗漱。 这是近一年来,他第一次准备宿在章氏这里。章氏沉默了片刻,还是吩咐何蔓去准备了热水来。 她一边擦拭,一边观察着她昔日最爱的男人,良久,轻声问道:“炎郎,最近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无事,”霍炎甲眼也不睁道,“说了你也不懂。” 章氏眉目益发地沉了。这就是当初信誓旦旦说要护她一世周全的男人,现在连句话都不肯多说。然后,她居然笑了出来。 霍炎甲掀开一只眼看她,章氏却并没有回应。只是帮他擦好以后,推辞道:“老爷,我刚礼了佛,您还是回柳氏的院子吧。” 霍炎甲腾地站起来,似乎很难接受。章氏被他冷落了这么久,他终于来了,她该欢天喜地才是,怎么能赶他走? 他问了出来:“你在赶我?” 章氏没有回答,但垂头微笑的动作都表明,她就是这个意思。 霍炎甲脸色黑了下来,一振袖子,冷哼道:“若不是娘逼我,我才不愿来!” 走出卧房,他看见了檐下的药炉,嫌弃道:“简直臭不可闻!” 霍玉玉揣着一肚子心思折返回来,刚好撞上这一幕。霍父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表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霍玉玉狐疑地看向卧房,蔓姨支开了窗,她娘看着心情不错。 霍玉玉原本悬着的心,放下了。 其实她此次折返,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方才回去一想,她记起来了。 这位新官杜仲言,就是稽查锦官城贪污腐败案的主要官员,近五十岁,原本只是某位大臣麾下的普通官,政治生涯几乎已经到顶。可经过锦官城这一案,他步步高升,上辈子霍玉玉入宫献艺那时,他已成了左相的心腹。 这人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兴趣爱好鲜有人知,霍玉玉也是想到那次宫宴上,他对着一副千里江山图爱不释手,才知道,杜仲言喜欢绣画,也就是以针代笔、以线代墨、一针一针勾出来的画。 恰好,章氏绣工精湛。 “阿娘,有件事想拜托您。”霍玉玉伏在章氏腿上道。章氏笑:“弯弯绕绕,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直说这可能是用来保命的,恐怕只会被当成玩笑话。霍玉玉快速思忱片刻,扭捏道: “嗯……我想让阿娘为我准备一样嫁妆。我知道阿娘绣工了得,所以想请阿娘为我绣一副洛神赋图。我知道,阿娘的箱子里有不少名画的拓本……可以吗?” 看着眼巴巴请求自己的女儿,章氏又如何能拒绝呢?等她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庞大复杂的工程时,后悔已经晚了。 —— 沈含彦这几天过得很不是滋味,几个交好的同窗都发现了。 他们大胆猜测是霍玉玉回到书院,是要把沈含彦缠得更紧的原因。沈含彦亦如此认为。 在书院看见霍玉玉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要避开,等反应过来她也穿著书院服饰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他还当霍玉玉气头一过反而变本加厉,竟然跑到书院里来缠他了。原来她只是回来上学,估计是被家中长辈罚怕了。她那性格,也安分不了几天。 不过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又被他提了起来。 启蒙堂比青训堂下学早,霍玉玉不得在书院门口蹲他?届时同窗们看到,又要起哄,烦不胜烦。 小时候身后有条小尾巴,不觉不爽,毕竟小姑娘生得精致可爱,满心满眼都是他。可长大后,长辈打趣他们就算了,邻里街坊也打趣,同窗开起玩笑来也口不择言。 他很反感。 但不知为何,这几日无论是上学还是下学,霍玉玉都没来等他同行。他以为她又逃学了,跑过去一看,结果人家端端正正坐在启蒙堂里做功课。 沈含彦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觉得愈发烦闷。 这日下了学,他正在院子里练挥板,沈母刚从外面回来,就说霍家来人了,让他去准备些糕点。 沈含彦不情不愿,但还是净了脸和手,准备好霍玉玉常吃绿豆糕。等了一会儿,霍玉玉没进来,他忍着不耐,把糕点端去了外面。 结果沈母刚好关上院门。 “玉玉没来,是她娘章氏。”沈母手里端着个东西笑道,“她来说,玉玉想学箜篌,让我严厉一点。” 沈含彦一言不发,转身回去了。 这霍玉玉想做什么,难道真的被夺了舍?不行,他不能坐视不管。 他要看看是到底什么情况。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7章 假山后的密谋。https:// 第8章 酸梅饮 翌日一早,沈含彦照常起床,做好早课,吃过早饭,一切按部就班。出门后步行一段路程,正要钻进霍玉玉家院子外那条道,同窗张思维从后面追上了他,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微微气喘:“想什么呢?在后面喊了你老半天都没反应。” 沈含彦个子蹿得快,已经比张思维高出一小截,被张思维吊着很不适,却不露声色道:“许是天气热,你喊得小声了。” 张思维耸耸肩,正往前走,就见沈含彦转了个弯,心下觉得怪异,跟了上去:“怎么走这条巷子?” 沈含彦面不改色:“走哪条路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没有区别?以前走到这里,张思维想转弯还被他给拦住了,摆明了不想遇上霍玉玉那个黏人精。这几天霍玉玉不跟在他屁股后头跑了,他耳根子清净,非但看不出来高兴,反倒郁郁寡欢的。现在,他居然要走霍玉玉家门口过? 张思维想不明白,连说着“没区别”。 走到霍家后门的时候,碰巧霍恺同打着哈欠出门,只一个人,看见两人了,懒散地喊了声“彦哥,维哥”,跟上了他们一起。 走出几步,霍玉玉也没跟来,沈含彦心想,这倒是符合她睡懒觉的习惯,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一下。 张思维问:“你姐呢?启蒙堂的新夫子很凶吧,她不怕迟到吗?” 霍恺同半睁着眼,“这几天她起得跟鸡一样早,早就跑没影儿了。” 沈含彦眉毛一挑,回头看了眼霍恺同。 霍恺同嘴张得老大打着哈欠,一个启蒙堂的小姑娘在旁边跟他打了声招呼,吓得他一个激灵闭上了嘴,装得很洒脱,“哦,林之照。”然后红着脸扭向了另一边。 看起来他也不清楚霍玉玉出去干嘛了。沈含彦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从那天下午开始,霍玉玉已经好几天没在他眼前晃了,小包子一样的姑娘,怎么气性就那么大呢? 不过他可不会迁就她。 只不过……从小一起长大,还是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罢了,不急这一时,等下了学再看看。 然而下了学,沈含彦在门口磨蹭了半天,终于等到霍玉玉跟她的小同窗一起出来,远远地跟上,却越发感觉不对劲。 不是霍玉玉不对劲,而是她太对劲了。 她一路有说有笑地去了街上,买了一堆零嘴,甚至同卖茶的老板撒了娇。 就好像她一切都好,只是不再围着他转罢了。 脾气还真大。沈含彦胸中气涌。 —— 林之照说胭脂铺的隔壁茶坊,新出了一款酸梅饮,色泽殷红,酸甜可口,加上碎冰,一口下去透心凉。她一边说着一边吞口水,撩得霍玉玉心痒痒。 但酸梅饮只能堂食,她又想给原囿安带,在摊子上喝了一碗,开始考虑要不要让林之照回家拿个壶来。 老板见两个小姑娘喝得格外满足,看得人食欲大增,又给两人各添了一勺,笑道:“送你们半碗。” 霍玉玉发现身为十岁孩子的好处了,那就是可以利用年龄优势找大人帮忙。 她连忙抿了一口,眯起眼满足地摇了摇身子,夸张地“嗯~”了一声,然后满眼放光地看向老板,“老板姐姐,这个酸梅饮简直太~好喝啦,我想给我家哥哥带些回去,可是我没有带碗来……” 老板被逗得呵呵直笑,一边说着“我孩子都跟你们差不多大了,怎么叫姐姐哟”,一边高兴地在摊子灌了一葫芦酸梅饮。 “拿去吧,明儿把葫芦还来就行。” 就这样,霍玉玉高高兴兴地抱着一葫芦酸梅饮,爬上千重阶,来到了原宅的大门。 这几天,她每天都会送点小零食过来,大宅的门从没开过。不过第二天早上来看,前一日放的东西却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被野猫偷吃了,连包点心的油纸都没留下。 原本她今天也准备好了吃闭门羹的,刚准备放下葫芦转身离开,“吱”的一声,门开了。 面无表情的侍卫看见她,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而他身后,原囿安脸色一僵,眼神闪向一侧。 时间拨回一刻钟前。 忧叔熬好了药膳,原囿安还在二楼静静坐着,日头已经很低了。这几天,他都靠着柱子,瘦削的身子几乎完全隐藏在柱子后面。 一身墨色袍子,沐着日光,却像一抹影子。 “公子,要降夜露了。”忧叔提醒道。 原囿安蹙眉,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天气凉了”“路面湿滑”“起风了”……诸如此类的提醒,在他耳朵里,自动变成了对他这副病恹恹身子的嘲讽。 他原本是不在意的。 可旁人越是这般提醒,他越想对着干,反正这副身体已经破败成这样了,好点差点没什么区别。 但即便是喝药喝到呕吐,被针扎得身上到处都是针眼,放血放到差点晕过去……日复一日,他都坚持下来了。 所有矛盾的一切,忧叔都看在眼里。虽是个大老粗,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原囿安这几日的变化—— 身体还是那样虚弱,却明显有精气神了。 这一切,都是那个霍家小姑娘带来的变化,忧叔很欣慰。 “已经这么晚了,那个小姑娘应是不会来了。”他回身看了眼夕阳,提醒道。 “谁告诉你我在等她了?”原囿安冷硬道,接着站起来,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西方,下去了。 忧叔看了眼空荡荡的千重阶,也下去了。 原囿安吃了一口药膳就没了食欲,说要去门外透透气。正好忧叔也想看看门口有没有放零食,主仆二人便准备出门。 好巧不巧,开门就看见了一张红得喜庆的包子脸。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姑娘咧着嘴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米齿,捧着葫芦往原囿安面前一送,“这个酸酸甜甜凉凉,特别特别好喝,给——” 原囿安的视线从她的手上,缓缓移到她的胸襟,浑身一僵。 霎时,脸上血色全无。 霍玉玉想过原囿安的反应:他可能会生气,可能会冷漠,极其渺小的可能,他会有点开心。但她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是这种反应,浑身失力般往下坠。 好在忧叔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住,立刻抱了回去。 霍玉玉在原地怔忪着,低头。原来爬台阶的时候抱着葫芦,颠簸中酸梅饮洒了些出来,胸口处淡淡地红了一片,光线一暗,看着像是胸腔破了个洞。 门没关,她犹豫了一下,提起袍摆跟了进去。 原囿安的卧房跟他本人一样,简单、寂寥、阴暗、密不透风,东边靠墙一张床,北边一扇大屏风,西边一张书案,书案后排满了几乎一面墙的书,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不显得孤寂的东西。 原囿安深陷在白色衾被中,脸颊瘦削,双眼紧闭,整个人惨白如纸,唯一的色彩,只有脖子上狰狞的青筋,和从右边额头蔓延到右侧眼下的粉色瘢痕。 好似一朵被采撷下来装裱在盒子里的娇花。 霍玉玉跪坐在床头,眼中蓄起了雾气。从未有一刻像此刻这般,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少年的脆弱。 她偷偷上手,轻轻缓缓地,伸向那片他无比在意的瘢痕。 忧叔看不下去了,“霍姑娘,我家公子没死。” 霍玉玉手一抖,慢慢收了回来,自然地握住了原囿安的手,像霍恺同生病时一样。 夏日炎炎,他的手却很凉。 忧叔道:“霍姑娘,你先回家吧,我家公子等等醒了见着你,恐怕——” 话音未落,床上的少年睁开了眼睛,开始有些迷茫,接着陡然变得黑亮,眼一斜,便看见了贴在床边,只露着一双涔涔泪眼的霍玉玉。 而他的手,被一只温热柔软的小手握着,隐约间,他仿佛闻到了青草被日头烘晒发出的淡淡清香。 原囿安浑身一硬,别开脸,抬手甩开了霍玉玉的手。 “对不起啊把你吓到了。”霍玉玉低眉顺眼。 “没有谁被吓到。”原囿安语气僵硬。 霍玉玉:“是吗?那就好。” 原囿安:…… 他慢慢坐起身,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个陌生的小姑娘进了自己的卧房,横眉竖眼道:“你怎么进来的?出去。” 霍玉玉皱着眉眨了眨眼,有些难堪:“要不是担心你,我才不会未经允许就进来呢……” 听到“担心”二字,原囿安微微一怔,很快回过神,绷住唇,冷冰冰地看向霍玉玉。 这次,小姑娘没有回应他,而是捂着身前的污渍,安静地离开了,书案上留着一些零食。 原囿安心神一动,没由来地烦躁。 忧叔犹豫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我去送送霍姑娘。” 原囿安没有阻止,却仍是一脸无动于衷。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8章 酸梅饮。https:// 第9章 少年的过去 忧叔提了个灯赶上霍玉玉时,小姑娘正小心下着台阶,吸溜着鼻涕,偷偷抹眼泪。 他家公子啊,刺猬一样,对他越是柔软,被扎得越痛。 忧叔默了默,走上前去,“霍姑娘,天色晚了,我家公子让我送您一程。”原本,他打算静静跟在她后面的。 霍玉玉没有拒绝,点头轻声道:“有劳。”蔫蔫的,活像一只霜打的茄子。 蛐蛐儿声一路渐起,两人都沉默不言。 “霍姑娘,下午那般情况不怪您,但是希望没有下次。” 忧叔几番欲言又止后,打破了沉默。 “公子幼时曾被家族的世仇掳走,看管他的人是一群亡命之徒,杀人如麻。公子被找回来时,全脸几乎都已经被药水毁了。官兵找到关押他的山洞,数十具尸骸堆成了一座小山,每一具尸体的胸腔都被掏空了,地面凝着一层血豆腐……” “脸上的伤还未痊愈,心里的伤仍无药可医。今日公子是何反应,你也看到了。” 忧叔的声音低低沉沉。 “或许您认为公子对你言辞不善,但实际上,他已是十分克制。” 这些残酷的往事,本不应由他之口说出,公子是个心气很硬的人,断不会将这些说与旁人。但忧叔觉得这个小姑娘满腔真诚,公子与她相处后似乎好了不少,那将这些事告诉她也无妨。 霍玉玉听了,心中酸涩,良久说不出话来。 对于将原囿安比作娇花这件事,她十分后悔。 她不曾真正地了解过他,现在能为他做的事情也太少太肤浅。 沉默间,霍玉玉被送到了霍宅后门,后门开着,阿娘和蔓姨在门口等她。忧叔跟章氏说明了情况后离开了。她彳亍着,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抬头对上阿娘的眼睛。 章氏并没有责怪她,而是摸摸她的发髻,柔声道:“平安回家就好。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记得跟家里报个平安。” 章氏的声音有些哑,霍玉玉闷闷地“嗯”了声,蔓姨闩了后门,她问道:“阿娘,你声音怎么了?可是柳姨娘招惹你了?” 章氏微笑着摇摇头,并不说话。蔓姨看不下去了,接过话道:“夫人今日去静安堂,找老夫人商量了拿回管家权的事情。老夫人说夫人身体不好,等养好了身子,给霍家再添两个丁再说。这家产原本就是夫人的嫁妆,夫人便有些气,话直了些,让老夫人捏紧点,尤其是别拨给老爷拿去行贿,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添再多的丁也没用。老夫人先是说夫人在责备她管家不力,后面直接跳起来了,说夫人诅咒霍家子孙,还把老爷也招去骂了一顿,接着就是老夫人和老爷合起伙儿来辱骂夫人……” 拿回管家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霍玉玉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霍家这两只吸血蚂蟥居然这般折辱阿娘。 霍玉玉攥着拳,忍了又忍。反而是章氏安慰她道:“玉玉放心,娘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对了,这几日少吃了药,反倒觉得身子轻快了些。” 霍玉玉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心事越发沉重。 赶走柳氏母女这事必须提上日程了,至于祖母和父亲,两个蠢人,得让阿娘找机会和离。或许,这两件事情可以一起完成。 霍家本家单薄,确实没有能利用的关系。而柳氏那边,只有霍双双的生父襄州司马是突破口。 但她现在只有十岁,什么事情都办不了,连襄州司马什么底细都不清楚,又怎么利用他攻破柳氏呢? 霍玉玉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 —— 翌日,书院休假。 霍玉玉仍旧起了个早,爬自家的黄桷树,摘了一兜黄桷兰,拿白线穿成了串儿,巴巴地送上山顶。 她想到了原囿安卧房的气味,陈旧的书味,闷闷的草药味,想稍稍改变一下。毕竟屋里那么闷,人的心情自然舒畅不到哪儿去。 但不知是不是阴天的原因,原囿安没有出现在二楼。 或许是昨日自己真的把他吓惨了?霍玉玉很是自责。 她坐在台阶上等着,直到街市的喧嚷从山脚飘了上来,她才叹了口气,把热闹馨香的花串挂在了刻着“千重阶”的石头上,下山回了家。 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带霍恺同去城西拜访那位传言中的夫子。 霍玉玉把霍恺同从床上揪起来,告诉他要去拜访一位世间高人,霍恺同却哼哼唧唧赖床。 他欠揍地表示:“我不是对世间高人没兴趣,我是对这个世界没兴趣。对了,诚实乃是我的一大优秀品格,所以我必须告诉你:我,对你的眼光表示很质疑。” 霍玉玉想一巴掌呼上他脑袋,但忍了忍,无所谓道:“这样啊,那我只好跟林之照两个人去咯。” 话音一落,霍恺同腾地从床上挣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上了自认为最帅气的衣服,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扇子来一摇,一吹脑门儿上的两根王八须,挑眉道:“姐,带路。” “你他娘的……”霍玉玉在心里啐了句脏话。 邀请林之照同行是临时起意,霍玉玉没有事先告知,好在林之照在胭脂铺里帮忙,一听要出去探险,麻溜儿地就跟上了,林母还贴心地给三个小孩准备了一大袋点心和三葫芦自制酸梅饮。 按照她上辈子的记忆,这位夫子姓陈,名留香,人送外号一斗米,寓意他肯为一斗米折腰,现住在城西郊区的钓鱼山下。 三人一路打听着找过去,已是中午。 站在陈留香的石棚子屋门口时,三个小孩一个比一个狼狈,唯有肚皮,一个比一个叫得雄浑有力。 今日中午吃南瓜粥配番薯叶还是番薯粥配南瓜叶呢?陈留香正为此烦恼着,一推开木门,就见三个看起来衣食无忧的半大孩子,直愣愣瞧着他。他皱着眉,视线复杂地扫过几个孩子的脸,忽然觉得有点害怕—— 中间那个脸最红的小姑娘,那是什么眼神?像西行记中的妖怪看见唐玄奘一样。 霍玉玉咽了咽口水,礼貌道:“夫子您好,午饭吃了吗?” 回答她的,是陈夫子肚子里一声嘹亮的“咕”。 就这样,陈夫子被三个小孩请吃了一顿点心午饭,虽然不少点心都碎了,但还是顶顶香甜的。 吃饱喝足,陈夫子靠着门口的大石头,大岔腿坐着,剔牙问道:“说吧,来找老夫是为何事?” 林之照和霍恺同都看向霍玉玉,霍玉玉想了想,直言道:“我弟弟想拜您为师。” “不可能。”陈夫子摆摆手,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丝毫没有吃人嘴软的自觉。 他看了眼霍玉玉皱着的小脸,嗤笑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几个小娃娃在打什么主意。” 霍玉玉眼一抬,狐疑:难不成他知道自己知道些什么? “无非是老夫臭名远闻,你们几个,闲得无趣了,来打趣老夫。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啊。”陈夫子怡然自得,“无妨,老夫并不与你们一般计较。” 上辈子只知道这夫子才学深厚,教学严格,更多的,只是不知道过了多少张嘴的谣传了。霍玉玉觉得有些难办,原本她就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 而这时,霍恺同这个草包脑子,居然一本正经地吹捧道: “夫子此言差矣。阿姐想让我拜师于您,实际是尊崇您身体力行,用您毕生所学,耕耘在离大地最近的地方,为我大昭培养最能代表广大百姓的优秀人才。” 陈夫子的手停着,抬眼看着这个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小公子,轻笑了一声,扭头看向身后的溧江,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霍恺同很没面子,赶紧找补道:“不瞒您说,此次求师的本意,是想体验真实的生活,除掉身上的懒散。您放心,学费不是问题,我家有钱。” 霍玉玉想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这陈夫子虽然为一斗米折腰,但不为权和钱折腰,只教穷人。这样的人,最反感的便是自认为用金钱可以买到一切的人。 果然,陈夫子弹掉牙签,起身,正色问道:“你们可知你们这种行为叫什么?” 霍玉玉艰难地抿着唇,霍恺同还傻子似的问叫什么。 “侮辱。” 留下这两个字,陈夫子振袖离开。 霍玉玉看着自己的弟弟,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发作,想着只能三顾茅庐,看看用真诚能不能打动这位夫子了。 霍恺同却痴痴看着陈夫子清瘦颀长的背影,恍然道:“姐,这位夫子真与众不同,我肯定你的眼光。” “你的肯定没有任何用处,夫子都气跑了,草包脑子。”霍玉玉斥道,“麻烦你,以后说话前稍微动动脑子。” 霍恺同却一点也不恼,“那有什么,我再来呗,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反正启蒙堂上三天休一天,我有的是时间。”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9章 少年的过去。https:// 第10章 关我何事 沿途玩玩闹闹,摘了开口的无花果,霍玉玉拿荷叶包了,三人一边吃着,回到了通天街。 暮色四合,三张小脸灰得各有特色。 霍玉玉蛮开心,因为霍恺同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跟着陈夫子学学问,还因为无花果香甜软糯,而原囿安不喜欢吃甜,又要错过好东西了。 “玉玉姐,恺同~”一道声音娇俏地唤他们。 霍玉玉扭头一看,心情顿时就不好了,但还是小脸一绷,装得很是平淡。 霍双双与沈含彦母子走在一起,从教坊的方向过来。这个时间,沈含彦应当是去接当值的沈母回家,但对于霍双双来说,会不会有点太晚? 霍双双微笑着,轻盈地跑过来,外人见了,还以为霍家三个孩子关系多好似的。 沈母在后面笑道:“小花猫们,快快回家啦。”似乎也赶着回家,并没有停下。一旁的沈含彦抱着伞,寥寥看了霍玉玉一眼,不发一言。 “先生再见。”霍双双甜甜地对沈母挥挥手,转过身来,当即换了一副面孔,欲言又止般犹豫了一下,责备霍玉玉道: “玉玉姐,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 霍玉玉眉毛一拧,花着的小脸显得有些不耐烦,“我怎么了?” 霍双双像是吓着了一缩,飞快看了眼行人,振声道:“凶我我也要问,姐姐你明知道父亲希望恺同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你不管他就罢了,怎么还带着他到处乱跑?” 不远处的沈氏母子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过来。 功名功名,听着怎么就那么刺耳呢?霍恺同没好气地呛了回去:“你还往我屋子里送话本,安的又是什么心?” 霍双双原本是想乘势发挥,没想到霍恺同把这事抖了出来,心中又急又恼,红着脸“我”了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话。 霍玉玉不知道还有这回事,顿时就黑了脸。 唯有林之照这个缺心眼的小家伙,拉着霍双双的胳膊,很是正经地解释道:“双双,我们不是出去乱跑哦,我们去拜访了一位闲鱼野鹤的老夫子,那位夫子是真的很与众不同。以后你不要这样误会玉玉了,玉玉会难过的。” 黑脸玉一怔,立刻切换到委屈状态。 霍双双满脸尴尬,嗫喏道:“是我误会你了。” 其实,陈夫子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她不想让霍双双知道,总觉得会横生枝节。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霍双双在饭桌上并没有提起此事,难道是私底下同柳氏说了,母女俩憋着什么坏? 她这边思虑万千,还犹豫着这么晚了要不要把无花果送上去。霍恺同那厢从章氏院子里出来,一路奔来找她,见了她,立马刹停,左看看右看看,背着手走近,探着脑袋往她怀里一瞧,做作地感叹道:“这果子,蛮甜。” 霍玉玉觉得有趣,但懒得顺着他东拉西扯,直说:“你很中意陈夫子是不是?觉得你姐我慧眼识珠是不是?” “那是你运气好。”霍恺同摸摸鼻子,却没有否认的意思。 原来自己的弟弟这么可爱,霍玉玉没忍住笑了出来,一把捏住那张与自己很是相像的脸,恶狠狠威胁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夸。” 霍恺同哎唷哎唷直求饶,她松了手,他揉着脸笑嘻嘻道,“那确实是,我姐火眼金睛,连我的未来姐夫都是一早就选定了。” 他赶紧扬了扬手中的票,得意道:“这是板球赛的票,为了表示感激,弟弟我特意找人兑了前排的,怎么,够义气不?” 听到这久违的熟悉称呼,霍玉玉气得想把他踢出院子,“听着,这件事儿翻篇了,你以后要是再敢这样说,把你打出霍府。” 上次霍玉玉这么说,霍恺同不以为意,反正她经常生气,沈含彦同哪个姑娘走近了,给她气受了,她都要来这么一出,心直口快,说的尽是些负气话。 可这一次。 他仔细看着霍玉玉,觉得诧异。凭着双生子的感应,他能感受到霍玉玉这次说的并非气话,而是真的不喜欢? 霍恺同还疑惑着,霍玉玉看着他手里的票,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欣喜地问:“霍恺同,你是不是认识不少不做正经营生的街溜子?”.. 霍恺同点点头,有点心虚。 谁知霍玉玉“哈哈”一笑,又抓着他的手问:“你是不是还有很多私房钱?”她知道,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所以老夫人对他很是大方。 霍恺同开始感到惊慌,拼命摇头。 “板球赛我就不去了。”霍玉玉一拍他的肩膀,道,“不过有件事,你必须帮我。” —— 霍玉玉对沈含彦冷淡了这件事,沈母发现了。听过林之照的解释,沈母感慨道:“玉玉这孩子啊真是单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挺好。” 沈含彦低头看路,应了声“是”,沈母又道:“你这孩子恰恰相反,少年老成,为娘都不记得你天真了有几年。” 沈含彦这才看向沈母,转头,心思又陷入了一片泥淖。 霍玉玉的改变也太大了,他联系起小姑娘一系列的改变,似乎都与他曾说过的话有关。 上半年仲春时节,霍玉玉与邻街的小子打了一架,脸上挂了彩,还是他去把人背回来的。 那时他正在变声,心情甚是不爽,一开口,也厌烦自己的声音,说的话便更重。 他说她小小姑娘,不读书不学女红,与大家闺秀毫不沾边,这般行事做派,以后长大谈婚论嫁了,别人都会退避三舍。霍玉玉那时还嘴硬,说非他不嫁。他气急,说霍夫人知书达理,你这样不知羞,丢的是霍夫人的脸。 现在想来,或许霍玉玉不是在同他置气,可能是真的开窍了。 乖乖上学,不再他身边叽叽喳喳惹人生厌,甚至还关心起胞弟的学业。 沈含彦心情一松。 两人一起长大的情谊还在,自己又比她年长一些,主动给台阶这事,还是他之后找个机会吧。 —— 同这天气一般,原囿安阴沉了一整日。此刻天光殆尽,他仍坐在二楼,看着东方黑沉沉的天空,漫无目的,却又很执拗。 夜里应该有一场大暴雨,入夜十分便闷热难耐,飞虫骤然变多,忧叔点燃了一整把檀香,仍有不少飞虫。 “忧叔,把灯灭了,下去吧。”原囿安平静道。 忧叔犹豫了一下,确认药膳温着,又拿了件披风折返回去。 昨天夜里,原囿安梦魇住了,浑身冷汗,痛苦地咳嗽,完全没有休息可言,直到清晨了,才乏乏地睡去,再醒来,已是中午。 吃过饭,他去了二楼,坐了没一会儿,又下了楼,拄着拐杖出了院门,不多时,揣着一身的黄桷兰香气回了宅子。 他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忧叔便没有多问。但从这以后,他便一直坐在二楼,百无聊赖地看着云卷云舒。 忧叔将披风盖在原囿安的肩上,“公子,起风了,吃完药膳该歇下了。” 原囿安明白,他的病不仅要避风,还要避免一切刺激,更需要多休息。可他现在不愿。 “我不想吃药膳,你去做点其他的吧。”原囿安道。 忧叔暗叹一声,劝道:“您……不要同自己的身体置气。” 原囿安面容冷淡,斜了他一眼,“谁在生气?” 忧叔哽了一下,心道:您生起气来还是挺明显的。他猜是霍家姑娘的原因,但更具体的也不明白,只踌躇着提醒道:“青竹书院的启蒙堂,今日休假,霍……有些孩子们会去教坊。” 原囿安耳朵一动,皱起眉,冷硬道:“关我何事。” 忧叔无奈,只能离开,想着要不要现在去把霍姑娘接上来给公子道歉。 侍卫走后,原囿安终于怒了,成群的飞虫往他身上扑,赶都赶不走。 “该来的不来。”他恼道。 只送一串蔫不拉几的花就想道歉,他就这么好敷衍吗? 同时,原囿安的余光中,千重阶前微微亮了起来。 冷冷地看过去,下一刻,他呼吸一凛。 只见朦胧的露气中,小姑娘提着个灯笼,怀里抱着什么,喘着气,小脸绯红。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0章 关我何事。https:// 第11章 一起吃饭 接着,那小身影停住,从怀中拿出个圆圆的东西,把挑灯笼的杆儿夹胳肢窝里,两手一拍,把东西往嘴里塞,两颊塞得鼓鼓囊囊,抿着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哼,什么东西有这么好吃吗。”原囿安眉心一蹙,腹诽道,拄起拐杖下了楼。 不多时,大门外的铜环响了起来。 只听厨房那边响了一声,忧叔噌地闪了出来,正巧撞见廊下的原囿安。原囿安看了他一眼,又冷眼看向大门的方向。 忧叔顿了顿,解释道:“属下去看看是何人来访。” “忧叔,外面什么人,”原囿安一脸平淡地看着他,“你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不知情。” 忧叔心虚,当即垂下头,步子小小一动,有些难为情,“公子,像是要下雨了,我去把霍姑娘领进来。” 原囿安没有回答,转身,忽地想到什么,转了方向道:“把她带厨房里来。” 霍玉玉得知原囿安让她去厨房,很是开心,闻着淡淡的药味,很快便到了厨房。 小姑娘吹灭了灯笼,把灯笼放在一旁,径直走向靠墙坐着的原囿安,然后……看着他。 原囿安瞥了她一眼,把视线放在她怀里的东西上,冷冰冰地问:“你来做什么?” 霍玉玉没有回答,继续盯着他。 原囿安有些不悦,朝脸上有疤的方向侧了过去,正要开口说“不准看我”,就听霍玉玉长长地舒了口气,笑道:“太好啦,你不生我气了。” 原囿安微微一怔,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十分不自在,动了动唇,终究没有反驳。 霍玉玉左看看右看看,在灶膛边找到一条小凳子,搬了过来,面对着他坐下去,把怀中的荷叶包摊在腿上,一个个糖包子青中泛紫,咧着小口。她找了个最大递给他。 原囿安垂眼看着这丑兮兮的东西,没有接。 霍玉玉也不恼,两手一合,糖包子就扁了,当然,也更丑了,她再次送到原囿安面前。 原囿安:……有点嫌弃。 然而霍玉玉像是故意的一样,飞快收了回去,捧着大大地咬了一口,眯着眼很是满足。 “好香好甜好糯的无花果啊,谢谢老天爷的馈赠~”小姑娘夸张地摇着脑袋。 原囿安:…… 她这是……在用吃的诱惑他吗?把他当成跟她一样的小孩子了吗? 忧叔看着两个孩子,没忍住,咳了两声,像是在掩饰什么。原囿安狠狠看过去,忧叔立即背过了身。 “霍玉玉,是吗?”原囿安看着她问。 不等霍玉玉回答,他稍稍坐正了,又问,“你是不是有病?” 霍玉玉一口无花果刚咽下去,顿时给呛住了,咳得眼泪直冒。忧叔也回头看过来,心里止不住地想:人家一个小姑娘来示好,公子怎么能这样说。 原囿安的面上有愧色一闪而过,立即被冷漠旁观给取代,等霍玉玉咳得差不多了,他才接着把话说完:“怎么每次见你,你的脸都这么红。” ……霍玉玉很无语。 兄弟,要不您一口气爬上来试试,看看脸红还是不红? 她很想这么呛回去,但想到原囿安从小体弱多病,根本没有过这种体验,只能咽下抱怨,理顺了气,思考一二道:“可能是,我脸皮薄吧。” 原囿安:……我觉得你脸皮挺厚的。 虽然他没说,但脸上就差明晃晃地写着这个意思了。 霍玉玉尴尬地笑了笑。 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她皱了皱鼻子,闻到了米香,回头问忧叔:“你们还没吃晚饭吗?” 忧叔道:“公子还未吃。” 小姑娘的头发有些湿,转头的时候,挂在发髻上的淡绿色小带子跟着一甩,像只鲜活快乐的小鸟,所过之处尽是人间热闹。 让人忍不住想跟着她,跟着她去看河山大好。 原囿安长睫微动。 “你是不是觉得药膳不好吃,所以每次都磨磨蹭蹭的,肚子不饿就不吃?”霍玉玉回过头来。 少年迅速移开视线。 “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霍玉玉安慰道,“我也不喜欢吃药膳,连我阿娘那样的大人,吃起药膳来都不情不愿的呢。” “以己度人。”原囿安颇不自在。 “不过,”霍玉玉又嗅了嗅,疑惑道,“闻起来挺香的,应该很好吃才对呀。”她疑惑地看向原囿安。 这家伙这么瘦,难道是因为挑食? 她的眼神让原囿安有些不悦。 这时,一个白瓷小碗递到了霍玉玉面前,碗中是半碗乌鸡小米粥,粥中山药雪白,袅袅香气扑鼻而来。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厨艺,忧叔道:“霍姑娘,你试试。” 霍玉玉道了谢,开心地接过粥,意识到什么,看了眼面色冷淡的原囿安。 忧叔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公子说今晚不吃药膳,霍姑娘就安心地吃吧。” 原囿安看了眼忧叔,不悦道:“我改主意了。” 霍玉玉恍然,露出志同道合的眼神:果然,你也觉得抢着吃更香。 勺子碰着碗轻声一响,忧叔轻松道:“锅里还有。” 原囿安:…… 霍玉玉原本是吃过晚饭的,但由于在长个子容易饿,又爬了台阶,所以不觉得饱,就着小菜,把半碗粥吃得干干净净。 原囿安吃得慢条斯理,霍玉玉每吃一道菜,都要想个词来夸,或许是这个原因,他倒是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等原囿安吃完,霍玉玉起身。时间过得真快,早就该回去了,可她有些不舍,毕竟她难得跟原囿安相处这么和谐。 “如果明天下雨,我就不来了哦。”霍玉玉道。 原囿安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不用来这么频繁,就会给忧叔添麻烦。” 霍玉玉猛地抓住重点:“不用来这么频繁?那就是可以来咯?你不凶我了,所以我们是朋友了对吗?” “不是。”原囿安面不改色。 霍玉玉像是没听到,开开心心地把无花果再包起来,抱在怀里道:“反正你也不吃,扔了怪可惜的,这个我很喜欢,我就带回去啦。” “公子没有扔的。”忧叔赶紧解释道。 原囿安像是被家长当众抖出糗事的小孩子一样,乍然红了脸,不自在地喊了声“忧叔”,眼神闪了闪,破罐子破摔般看向霍玉玉: “送了人的东西,怎么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霍玉玉促狭一笑,瞪大眼睛道:“这个很甜哦。” 原囿安别开脸,彻底不理她了。 霍玉玉乐着,将无花果放在案板上,回头笑道:“原囿安,天晴了见。” 忧叔却见小姑娘说完这话,公子如释重负般松下了肩。 他刚准备说去送送霍姑娘,下一刻,门框边横着支出个小脑袋,正是去而复返的霍玉玉。 “原囿安,其实,我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帮忙。” 霍玉玉其实有些纠结,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调查襄州司马这件事,除了原囿安,她一个十岁小儿,根本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求助。 霎时间,原囿安的眼神结了冰,仿佛两把明晃晃的刀子,在霍玉玉脸上狠狠一剜。 起风了,烛火微晃,黯淡的光线中,少年看着她,双目隐在眉下的阴影中,没有一点情绪泄露出来。 “你这几日的所作所为,果然是带着目的。”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章 一起吃饭。https:// 第12章 言而无信 霍玉玉拧眉瞪眼,赶忙摆摆手道:“当然不是啦,你要是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 原囿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拄着拐杖走了两步,似乎完全失去了对她的耐心,生冷道:“忧叔,送客。” —— 从原宅出来时,风变大了,电蛇隐约在高处的云层间游走。 霍玉玉重新点亮了灯笼,并没有露出任何受伤或沮丧的表情,这时的原囿安外表再冷漠,也还是个内心患得患失的少年。他要不是这个反应,她还觉得奇怪呢。 只是,原囿安不帮忙,调查襄州司马的事情她就得另想办法。要么推迟调查进度,要么舍掉家业,让阿娘带着他们姐弟二人提前离开霍府,免得以后生了变故连累母子三人。 只是霍恺同那边,会接受吗? “霍姑娘,公子谨慎,并不是针对你。”忧叔以为霍玉玉沉默思考的时候是情绪低落。 “我知道。”霍玉玉扬起一个笑,“侍卫叔叔对原囿安真好,也许就是因为有你在他身边,他才能坚持下来吧。” 忧叔一哽,静默了片刻,摇头道:“公子本就是个十分坚强的孩子。” 霍玉玉泯然一笑,心中却有些疑惑:这么坚强的一个人,上辈子怎么会跟着她去死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连原囿安本人恐怕也不知道。 忧叔又问:“你想让公子帮忙的那件事情,是什么?你的诉求,可以告诉我。” 原囿安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片刻的诧异后,霍玉玉默了默,看着忧叔道:“我想调查襄州司马尉迟昊,尤其是十年前他的……风流韵事。” “为何?”不苟言笑的忧叔皱起了眉,“襄州司马,可不是你们霍家能招惹的人。” 这一点霍玉玉很清楚,但她不确定要不要实话实说。 好在忧叔没有继续追问。 临近霍府时,雨终于落下来了。“侍卫叔叔你稍等一下,我去拿伞。”霍玉玉快速跑了回去,等拿着油纸伞折返,一身黑衣的忧叔早已消失在雨幕中。 ——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千重阶路滑,书院也关门休假,附近有闲的居民,在霍父等官老爷的带领下,纷纷拿起家中的刀,都去铲千重阶上的青苔了。 霍玉玉闲来无事,在家中练了几次箜篌,放弃了。 她上辈子学了十几年的古琴箜篌,想装新手不容易,刚弹几个调,章氏就发现了,欣喜地拉着她直说她有天赋。 霍玉玉苦笑,如何都不肯再碰。 哪有什么天赋可言,不过是当初为了生存,日复一日磨炼技艺的结果。 她不愿意回想上辈子所学的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那种不时地周旋在权贵身边的生活,已经远了。 章氏虽很遗憾,来劝了她两次,但拗不过小孩子噘着嘴撒气,便问她想做什么。霍玉玉仰着小脸,看铅灰色的云层,在四方的天空中游动,忽地眼睛一亮。 “阿娘,我想学医术。” 霍玉玉没有悬壶济世的远大抱负,她学医,只是为了阿娘和原囿安。 少年人做事最是热切,想到什么,便铆足了劲要去做。 因着阿娘沉疴在身,主治大夫是曾柳书的原因,霍玉玉开始跟着曾大夫学医,一有空就得去药铺打下手,忙得又饿又困。 这一日,霍玉玉揉着眼从后门冲出来,一边想着黄帝内经里的内容,一边往书院跑去。她已经迟到了。 谁知刚一出门,迎面就撞见了熟悉的一身黑,原囿安的侍卫忧叔笔直地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霍姑娘,这是你要的信息。” 忧叔将一本褐色封面的《西北行记》交给她。 霍玉玉愣了一下,她要的什么东西? 随即反应过来,前几日晚上从山上下来时,她对忧叔说过帮忙的事。 接过书,霍玉玉咬着下唇,心情有些复杂。 调查权贵辛秘,她指不定是给原囿安惹了个大麻烦,这样的人情,她该拿什么还才好。 但为了避免上辈子的悲惨结局,她必须借助原囿安的力量。 默了默,她抬眼笑道:“谢谢你,侍卫叔叔。这么大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的。” 忧叔顿了一下,道:“无碍。” 霍玉玉小心翼翼地将书收进小背包,忧叔还没有离开,像是有什么话要同她讲似的。 好一会儿,忧叔才道:“此事,我是得了公子的应允才开始调查的。” 霍玉玉调皮地眨眨眼,粲然笑道:“我当然知道啦。” 忧叔语塞,公子为何容易被这小姑娘调动起情绪,他算是明白了,半天才道:“天晴已有三日了。” 言下之意,霍玉玉已经失约了整整三日。 霍玉玉猛地一拍脑袋,懊恼自己忙着这茬,却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我这猪脑子,就说怎么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 霍玉玉看了眼阶梯上,有些焦急,“侍卫叔叔,我下了学就去找原囿安解释。” 说完,给忧叔留了一个奋力往上爬的背影。 忧叔的视线深了又深。 这霍家姑娘,该说她是遵守规矩呢?还是说她把公子的事情放在了最后呢? 而一路冲到书院门口的霍玉玉忽然停了下来。 原囿安孤独的样子和夫子面色冷硬的样子,在脑中往复出现。她一咬牙,还是跑进了书院。 —— 原宅二楼,忧叔垂首立在原囿安身后,如实转达了霍玉玉的话。 原囿安静默坐着,像一尊枯瘦的木雕。 良久,少年的声音泠泠响起: “她为何要调查襄州司马?” “为何不学箜篌,改学医术了?” “更往前,她为何突然间性情大变?” 他的目光遥遥地越过群山,又飘回了近处的千重阶,山下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千重阶两侧加装的木栏,不日就会完工。”忧叔回答不了前面的问题,只能回答这个。 原囿安嗯了一声,突然间对这一切都了无兴趣,站起来看了眼拐杖,目光平平地移开,扶着木栏,像是练习一般,一步步走得很缓慢。 忧叔默默跟在他身后,却被他赶了走: “不用管我,你先下去吧。” 忧叔走后,原囿安慢慢走到东侧护栏,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凉风一拂,他仿佛闻到了植物的清新气。 蓦地,他哂笑出来,面色冷白,眼圈泛红。 原囿安,你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真是没用。 喉头一痒,他觉得不妙,赶忙掏出手帕,捂住唇咳嗽起来。 这时—— “原囿安,你没事吧!”小姑娘在底下脆生生地喊。 原囿安一抬眼,便撞进了霍玉玉担忧的视线中。 不是说下学后再来吗?他心中疑惑,不觉间止住了咳嗽。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冷冰冰的指责: “言而无信。”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章 言而无信。https:// 第13章 计划雏形 话飘到霍玉玉耳朵里时,只剩下一圈圈涟漪般的抱怨。 霍玉玉站在那里,抬手挡着天光,与楼上的少年对视,不自觉地抿着嘴,翘起了嘴角。 白云在少年身后喷薄,薄怒的少年眉目艳丽,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她想陪伴的人就在眼前,一切都向着新的发展大步迈进。 重生以来她太忙了,这是第一次,她的心情如此放松。 这一刻没有报恩,没有复仇,只有两小无猜。 霍玉玉摸出包里忧叔交给她的书,晃了晃咧嘴笑道:“这个,谢谢你。” 楼上的少年看了她片刻,爱理不理,冷漠地将视线移向远方,连否认的话都懒得回她一句。 霍玉玉根本不恼,与人约定了,虽然是单方面约定,但却是是自己爽约在先,原囿安生气再正常不过。 她收好书,又抬头问:“你下来还是我上去?我上午跟夫子请了假哦。” 少年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思忱片刻后道:“你走吧。” 霍玉玉面露委屈:“啊?你要跟我绝交吗?” 原囿安闭上眼忍了忍。她都还没道歉,他怎么表示自己原谅她的失约了呢? 他右手抵唇清了清嗓子,冷淡道:“你先去上学。” 霍玉玉哦了一声,宅门紧闭,看来他暂时不会让自己上去,记忆中,他都是这样孤零零一人坐在二楼,他的身边从未有过侍卫以外的人。 走之前,她咬咬唇,鼓起勇气问:“那我走了,你就原谅我了吗?” 原囿安觉得有些好笑,但仍是一脸无动于衷,“原谅你什么?” 霍玉玉犹豫道:“我约好了天晴了就来找你,但是太忙了,我给忘了……” “是吗?我不记得跟你做过什么约定。”原囿安恬不为意,但目光还是随着霍玉玉的一举一动沉浮着。 霍玉玉挠了挠额头,想说什么,但张了口又抿住,脚在地上画着圈,好半天,才揪着衣服皱着眉道:“原囿安,你可不可以教我筹算?” 好一会儿,楼上才回了句:“得寸进尺。” 霍玉玉再往上看,只看见了一片漆黑的袍角。 原囿安离开了。 “那我当你同意啦。”霍玉玉踮起脚大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山鸟在远处有一搭没一搭地叫着,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 离开原宅,霍玉玉并没有立刻回书院,而是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摊开那本《西北行记》,找到里面夹着的一张纸。 纸上的字迹是新的,劲瘦的楷书。 霍玉玉眼前忽然浮现出原囿安执笔写字的模样,沉冷的面容,瘦如笔杆的指骨…… 她摇摇头,从头开始看起来。.. 内容翔实,将尉迟昊的生平记载得很详细,诸如何时成亲、其父官职、与尉迟家交好者之类。 霍玉玉快速浏览着,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内容—— 十二年前,尉迟昊曾与襄州姜家之女姜如是有过婚约,但姜家因牵连举家发配,两家婚事就此作罢。此事之后,尉迟昊弃笔从戎,七年后才成亲。这些年,尉迟昊暗中一直在寻找姜家女。 “襄州姜家,姜如是,柳如是……”霍玉玉想了想,这姜如是和柳如是应该是同一个人。 当初发配姜家,尉迟昊应该是动用了关系将姜如是保了下来,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姜如是没有暗地里留在他安排的地方。 还改名成了柳如是,成了她爹霍炎甲的外室。 霍玉玉收起纸,准备找个时机烧了。与此同时,一个计划在她脑海中有了雏形。 既然尉迟昊一直在找柳如是,那么,她不介意帮他一把。 只是在此之前,要让柳如是起了心思把自己的身份给抬起来,这样,她才好意思带着女儿改嫁。 因为妾室,相当于主人家的所有物,传出去名声不好。 柳氏闹得狠了,阿娘也好借此机会看清那对母子,和离之事就好说了。 只是难办的是霍炎甲,他虽被美色昏头,却没有蠢到放弃章氏的财产。 霍玉玉当下要做的,就是让柳氏知道尉迟昊在找自己,重燃起回到他身边的心思,偏偏又碍于自己的身份而不得去见对方。 霍恺同认识的那些三教九流之辈,现在就有作用了。 —— 下学后,霍玉玉包了包蜜糖李,马不停蹄地赶山顶上赶。这次侍卫给她开了门,却说公子在休息,不便见客。 霍玉玉并不介意,比起她放了人家两天鸽子来说,吃个闭门羹一点也不过分。她把蜜糖李交给侍卫,郑重道:“让你家公子保重身体,我去药铺帮忙啦。” 听着,像是一家之主出去打仗,叮嘱仆人照顾好家中的夫人似的。 侍卫看着霍玉玉的背影,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霍姑娘。” “怎么了?”霍玉玉转过身。 忧叔问道:“霍姑娘为何突然学医?” 霍玉玉了然。看来自己做了什么,原囿安都知道。 她退两步看了看二楼,没发现那个原囿安,这才跑回来,踮着脚凑近了忧叔,悄声道:“是你家公子想知道吗?” 忧叔顿了一下,摇摇头。 霍玉玉松了口气,“我学医,是想帮上点你家公子什么忙。你也知道,除了吃喝玩乐,我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带着公子吃喝玩乐就是最大的忙了。侍卫很想这样说,但没说出口。 霍玉玉警告似的瞪大眼看着他:“侍卫叔叔,保密,不许告诉原囿安哦。” 忧叔面色柔和地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霍玉玉走后,侍卫退回了门内。 他道:“公子,霍姑娘确实不像那种有所图谋的人。” 另一扇朱门之后,原囿安扶着门,满头大汗,衣衫都几乎浸湿了。 少年没有回答,长睫动了动,继续练习体能。 —— 霍玉玉这边回到家,老夫人正一反常态地坐在后门边,门边放了张油光水滑的藤椅,老太太就半躺在上面,听旁边摘菜的妇人们聊天,小丫鬟在一旁摇扇子。 见了霍玉玉,老夫人让小丫鬟把她扶起来,笑盈盈道:“玉玉,下学啦。” 霍玉玉觉得古怪,还是乖乖回了句“是的祖母,我先进去啦”,转身溜进了屋。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一旁的妇人恭维道:“霍老妇人,你可享福咯。家里三个孩子,个个都有出息,小小年纪,未来的路就铺平咯。” 老夫人摆摆手:“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我说玉玉最近怎么变了性子,不紧乖乖去学堂了,还关心起自家弟弟的学业来。”有妇人笑道,“原来是长大了,知道自己过几年就要嫁人了!” 有人问:“听说,是都护家亲自派人来提的?这今年才的满十岁,会不会太着急了?” 老夫人笑道:“哎呀,不急,只是口头上订的娃娃亲。” “那也不得了,霍老爷这官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一片欢声笑语中,霍老夫人回了宅子。 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她心里高兴啊,步伐也轻盈了不少,比吃什么山珍海味和补药都管用。 刚到章氏院门口,就听见碗啊碟啊什么的被摔了一地。霍玉玉的哭吼声传了出来:“我不嫁!我才十岁!我还是个孩子!我不嫁!” 霍老夫人当即沉了脸,走进去。章氏正搂着霍玉玉安慰:“放心,娘不会同意的,玉玉别哭。” 见她进来了,章氏眼神一冷,像是没看见她似的收回了视线。 霍老夫人心头一顶,只觉得那一眼看得她浑身的毛病都跑出来了。把住丫鬟的胳膊,一声不吭地又走了。 “这娘俩,吃里扒外的东西!都是霍家的人,却没一个向着自家!”老夫人啐道。 不一会儿,霍炎甲一脸喜气地迎了上来。见老夫人面色不虞,他也冷了脸:“娘,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朝后努努嘴,“还不是你的好夫人好女儿,闹着不嫁!我看啊,就是故意演戏给我看,气死了我老婆子,好把家产攥在手里!” 霍炎甲眉毛一竖,一副要去算账的样子。霍老夫人赶紧拉着他,走远了几步,不屑道:“你又不止霍玉玉一个女儿,慌什么!” “这还有好几年,等章氏油尽灯枯,你把柳氏抬起来,双双不就是嫡女了?” 霍炎甲下意识想争辩,但考虑了一下,沉眼看了看章氏院子的方向,最终什么都没说。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3章 计划雏形。https:// 第14章 蹭吃蹭喝 翌日一早,霍玉玉把这事同原囿安说了,她一口一个小笼包,气得双颊鼓鼓。 “这种行径,就是卖女求荣!无耻!令人发指!” “祖母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现在好了,连穿开裆裤的小屁孩都知道我要嫁人了。” “虽然长大了是要嫁人,可我现在才多大,小小年纪,就不幸地背上了婚姻的镣铐,太惨了……” “还好我阿娘帮我挡着。看来我的复仇大计,还得加快进程。” “所以,原囿安,你右手边那笼烧麦,可以给我几个吗?” 隔了半张桌子,霍玉玉抻了腰,将手探向忧叔刚端上桌的那笼烧麦。烧麦笼着喷香的热气,光闻着味儿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忧叔看着她水光光的大眼睛,咬着半边下唇时讨好又灵动的表情,心想公子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活宝,抱怨着家中安排的婚事,食欲却半点不受影响。 还有什么复仇计划,听着真的似的。若是公子有她一半这么心宽,怕是比现在快乐得多。 原囿安则一筷子压住她的手,漠然不动道:“所以,这就是你跑来蹭吃蹭喝的原因?”M.. 自从上次放她进了宅子,忧叔就默认了小姑娘可以进来,开门将人领了进来之后,才想起来跟自己禀报。 今天一大早,原囿安照常去二楼看日出,还不到平日里小姑娘上来的时候,那红红的小包子脸就从千重阶上冒了出来,看了他一眼,高高兴兴说了声“早晨吉祥”,再不管他,径直走到大门口,一边叩着门环一边喊:“侍卫叔叔,开开门呐~” 搞得她自己像忙碌了一晚上刚回宅子的女主人一样,真是莫名其妙。 这种领地被入侵的感觉很奇怪,谈不上生气,但绝对不算高兴,有点像是意料之外,把那感觉再一琢磨,又像是意料之中。 不按常理出牌,意料之中的厚脸皮。 “晾她一会儿。”想到她发髻上跃动的小带子,原囿安嘴角微微一翘,罕见地生出些坏心思来。 他吸了口清晨的露气,觉得胸中舒畅许多,四肢百骸也轻盈了些许。 然而一口气还没吸完,大门开了,小姑娘甜甜地道了谢,长驱直入。小姑娘问这么香侍卫叔叔在做早饭吗,侍卫说做了一起吃吧,小姑娘开心地捡好话来哄人,什么侍卫叔叔武艺高强厨艺高超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欢啦,什么你家公子能被你这么尽心照顾一定是个举世无双的大好人啦。 两人一唱一和……真让人无奈。 “我在长身体,你不要这么小气嘛。”霍玉玉的包子脸鼓着,但手腕却很灵活,绕开原囿安的筷子又往里伸,“我给你带了那么多零食呢,把我零花钱都要花光了。” 原囿安干脆一筷子夹住她的腕子,冷笑道,“我让你送了吗?” 霍玉玉被夹得动弹不得,抽也抽不回手,干脆卖惨博同情。她瘪瘪嘴,眼中迅速蓄起眼泪,“痛……” 原囿安一怔,立即松开筷子,皱起了眉。 只见小姑娘白生生的手腕两侧,赫然红了两片。 霍玉玉揉了揉手腕,不以为意道:“我送都送了,你也收了,现在我吃你的,这叫礼尚往来。” 原囿安却低头看着自己执筷的手,心想自己的力道控制得还不够好。 见他思忱着,霍玉玉以为他常年一个人清净惯了,不喜欢与人同食,她赶紧递上怀里的手帕。 原囿安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小帕子,又看了看霍玉玉,有些疑惑。 霍玉玉小声道:“你不是嫌弃筷子夹了我的手吗……” 忧叔见小姑娘说完,公子的眉头又快又狠地往下压了一下。 原囿安并不接手帕,而是皮笑肉不笑道:“方才还听你说我是举世无双的大好人,怎么,现在我又成了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了?” 霍玉玉:…… 这家伙什么怪脾气,真难伺候。 她合理怀疑原囿安读了一肚子书,半肚子都是怼人的话。 “什么斤斤计较的小人?不许你这样贬低自己!”霍玉玉收回帕子,装得一本正经,“这说明你形象丰满,这世上的大人物,谁还没几个小缺点啦?” 她饮了口茶,一脸享受道:“不过忧叔的厨艺没有任何缺点。”说着,朝忧叔竖起了大拇指。 原囿安没忍住,失笑出声。但很快,他抵住唇,用咳嗽声掩盖了过去。 谁知咳嗽一起了个头,根本就停不下来。 霍玉玉只看见他咳得脸都红了,脖子上的青筋狰狞得可怕。 她端着手中的温茶就走了过去,侍卫想阻止她,犹豫了一下,霍玉玉的手就拍上了原囿安的背。 “不急不急,吸气,慢慢来。”她学着阿娘对她那样。 一下一下,慢慢的,轻轻拍在少年单薄的背上。 忧叔皱着眉,不知该如何是好。公子咳着,一只手攥紧了腿上的外袍,指节发白,像是在竭力忍着。他记得,在平京时,也有个小姑娘在公子咳嗽时这般安抚,但公子勃然大怒,把那小姑娘摔到在地,小姑娘坐地上哭哭啼啼了好久。 忧叔不想看到情景再现,他怕,怕公子寒了霍小姑娘的心,怕公子失去她的关心,跌入更深的孤独黑暗中。 但不知为何,他僵在原地没有阻止。 然而,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原囿安忍着忍着,竟然真的顺着背后的抚触,止住了咳嗽。 只红着个眼圈,恶狠狠地看着小姑娘。 霍玉玉蹲下来,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端到原囿安面前,像哄小孩般轻声道:“来,喝点水。” 原囿安用手帕擦了擦唇,垂眸看着蹲在自己跟前的小姑娘,两汪秋水剪作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脸,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质。 鬼使神差,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小姑娘露出满意的表情。 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抬头一看,左手边的茶杯安安静静,淡绿色的茶水纹丝不动。 一瞬间,宛如雷劈一般,原囿安僵住了。 “你走开。”他的脸色说变就变。 “走就走,这么凶干嘛,又不是我害你咳嗽的。”霍玉玉嘟囔着,坐了回去。 原囿安:…… 松了一口气的忧叔,看向斜斜打在墙上的朝阳,无声地笑了。 吃完早饭,霍玉玉主动跟原囿安提起了为何调查襄州司马尉迟昊的事情。她当然不能说自己重活一世,现在这个十岁的身体里,装着一个二十五岁的沧桑灵魂。 “我阿娘去礼佛那两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云游四方的高僧。”霍玉玉看了看原囿安的表情,见他依然面瘫着,继续道,“那光头对我说,我十四岁那一年,家破人亡。我爹被斩首,祖母被气死,弟弟被发配充军,我则是落入贱籍。” 原囿安不以为意:“佛道二家都道天机不可泄露,那僧人却是奇怪,不仅泄露了,还泄露得十分具体。” 霍玉玉一噎,“具体的不是光头说的,是我做的第二梦,梦里的情景像真的发生的一样,跟那和尚完全对得上。” 原囿安轻轻挑了一下眉,显然是认为霍玉玉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霍玉玉:“他还说,破局点就在后来进我家的人身上。我家人不多,仆人长工都是用了十年的,只有柳姨娘和霍双双是前两年才入的府。” “所以,那两人跟襄州司马有什么关系?”原囿安漫不经心地问。 “梦里,我家受贺都护的贪污案牵扯,杜大人亲自带人来抓的,连仆人都没跑掉,但柳姨娘和霍双双却没了踪影。后来……我在乐坊接待权贵,听他们说,当年是襄州司马保下了她们母女。” 霍玉玉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原囿安的反应。 但原囿安稳坐不动,看着手中的书,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信就算了。”霍玉玉说完,心情有些复杂。 但一看天色,就再顾不得什么,拎起小包,飞快地溜了,远远地留了句“我去上学啦”。 霍玉玉一走,老宅迅速冷清了。 原囿安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知是不是忧叔的错觉,公子的嘴角微微提了一下。 那笑极淡,转瞬即逝。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4章 蹭吃蹭喝。https:// 第15章 谈一谈 霍玉玉这梦,别说原囿安不信,亲弟弟霍恺同也不相信。 “我管你信不信。”霍玉玉威胁道,“就说你帮不帮吧。” “帮,我姐的事,我肯定帮。”霍恺同却很配合,凑近了笑道,“他们都说你改了性子了,看来都被你骗了嘛。我姐还是我姐,看谁不爽就搞他的小霸王。说吧,你想怎么整他们?” “我有那么恶劣吗?”霍玉玉白了他一眼,还是同他阐明了计划。 找人去柳姨娘经常看花的深水巷,趁柳姨娘在的时候,不经意地提一嘴,暗示她襄州有位尉迟大人,这些年一直在找自己曾经的未婚妻。 按照计划,这一步走出去,柳氏咬了饵,必然要跟霍父闹分家,但为人妾室,她是拿不到和离书的。她要是个聪明的,肯定会想办法拿到霍父替她办的户籍再去投奔旧情人。 结果,事情的进展远比霍玉玉预想的快。消息放出去第二日,柳氏那边就有了动静。 出乎她意料的是,柳姨娘把霍父拉进了小院,一晚上过去,不仅没有争吵,两人的关系反而更如胶似漆,甚至当着章氏的面,柳氏也丝毫不收敛。 章氏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最近忙,借着年中清点的机会,她忙着检查自己的房产田契还剩多少。 霍玉玉当着柳氏的面,问章氏可否知道襄州姜家,章氏摇头说不知。 但柳氏面色一僵,霍玉玉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 赛场干透了,也到了板球赛开始的日子。 按照惯例,整个锦官城的书院都休假。霍玉玉不打算去看比赛,便准备窝到药铺里去。 没想到,快跑到药铺时,一个转角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你准备去哪儿?”一道冰冷含怒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书院的少年少女们纷纷看了过来。 张思维勾着罗启书的肩,翘着嘴角,兴致颇高地点了点下巴。 前两天板球训练的时候,闲逛的霍恺同在一边看着,他们都起哄说弟弟这是帮姐姐盯梢来了,那时沈含彦的不耐烦还挺明显。结果中场休息时,霍恺同居然跟沈含彦说,前排的票霍玉玉没要,估计是不会去看球赛。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儿,沈含彦的脸色却更臭了。 昨天沈含彦说在这里集合,大家还在纷纷猜测他要方便等谁,有人猜是等关琳琅,有人说是想一睹白沅芷的芳容。只有张思维一个人猜,在等的人是霍玉玉。 还真给他猜对了。 “不关你的事。”霍玉玉捂着鼻子揉了揉,不悦地看了沈含彦一眼,去捡掉在地上的两本医书。 沈含彦看见了摊开的书,意识到这是医书后,不解地皱起了眉。他伸手想帮她捡另一本,可手还没碰到书角,她已经飞快地捡了起来,拍拍土,抱进怀里。 沈含彦的动作一僵。 他站起来,身上的青竹色劲装不染纤尘,脸色却突兀地沉了下去。 想到两人青梅竹马一场,以前都是霍玉玉照顾他的情绪,便想着这一次他让一步也合情合理。 “我娘说好几日没见着你,你也没去教坊学箜篌,问我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沈含彦说得底气不太足。 “我娘应该说了我不学箜篌了啊……”霍玉玉皱眉道:“算了,我会找个时间跟先生解释的。” 她往旁走,想绕过沈含彦。 可她往左沈含彦也往左,她往右沈含彦也往右,一副堵住她逼问出些什么的架势。 “你挡路了。”霍玉玉不客气道。 “你在学医?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突然要学医?” 不知为何,沈含彦有些生气。自己都给她台阶下了,她怎么还是一副“跟你不熟”的样子?而且从小到大,她叽叽喳喳的有什么事情都与自己说,现在却连句解释都懒得给。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他看了眼张思维的方向,“他们就在这里,需要他们给你道歉吗?” 霍玉玉无奈又有些恼怒地看着他,“沈含彦,在你眼里,我霍玉玉只要不是在讨好你,就是在生气吗?” 沈含彦被这话堵得喉头一哽,稍稍冷静了些。 他看了眼周围的同窗,他们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这时霍玉玉叹了口气,对他道:“沈含彦,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正是沈含彦所想,“嗯。”他又转头对张思维他们道,“你们先去,我等等就来。” 身后的巷子没什么人,霍玉玉调头走了过去,沈含彦跟在她身后,配合着她的步调,觉得十分不习惯。 他忽然想起来,以前都是霍玉玉跟着他,走几步落下一截,又得小跑追上来。 原来,努力配合对方对方却一无所知的感觉,这么落寞。 霍玉玉停在巷子口,干脆道:“沈含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还有点讨厌我。” 沈含彦没料到霍玉玉说着这么直接,下意识道:“你在胡说什么。” “你看你,又皱眉了。只要我在你旁边,你就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霍玉玉道。 沈含彦噎了一下,想反驳,但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眉心皱得很厉害。 他看向霍玉玉的眼睛,有些烦又有些怕,他怕看到霍玉玉哭,她从小就喜欢用这一招。.. 可霍玉玉神色淡淡,眼圈都没红一点,他反倒觉得更烦。 “从前是我不懂事,认定了你就缠着你,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吧,对不起。”她真诚道,“现在我长大了,懂得男女有别了,也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了。” “难道你说的懂事,就是处处都避着我?”沈含彦气愤又疑惑。 霍玉玉摇摇头,“我没有避着你,你知道的,我只是不围着你转了。” 沈含彦语凝。 “我不会把大人打趣我们的话当真了,你也不要介意。” 霍玉玉说完,径直离开。 看着霍玉玉的背影,沈含彦心中陡然生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被霍玉玉带走了,一股无名之火蹭地从缺失那处冒了出来。 言行规矩的少年,迷茫地愤怒着,一拳砸向了旁边的墙。 —— 霍玉玉万万没想到,她刚对沈含彦说了类似于绝交的话,没一会儿,就背着药箱,跟着曾大夫一道去了赛场。 比赛常有误伤的情况,官府会请几个大夫过去坐镇,带上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以备不时之需。 启蒙堂的夫子见她成了药童,乐呵呵道:“这是在为挨手板做准备吗?” 林之照挤了过来,道:“你怎么来了?”看了眼她的药箱,又悄声道,“抹药没用的,挨打就会痛。” “哼,谁说我一定会挨板子,我之前只是懒罢了,又不是笨。”霍玉玉坐下来,嘀嘀咕咕。 夫子听了更加欢乐,指着人群中几个豆丁,“他们,不读书那些个,个个都是你这番说辞。” 霍玉玉:……这个坏夫子。 霍玉玉知道大家怎么看待她的。 夫子、沈含彦和他的友人、柳氏、霍双双、她的同窗、关琳琅、邻里街坊……都觉得她天性顽劣,浑浑噩噩地长大,将来嫁出去都困难。 但她的人生,不是一出表演给这些人看的戏剧。 她努力,也不是为了让别人大开眼界,只是为了自己。 所以霍玉玉完全不受影响,反而拿出医书来看,曾大夫就在旁边,她有什么不懂刚好可以问。 台上礼演,致辞,敲响比赛的锣鼓……一切声音都被自动排除在外,这是她上辈子被折磨出来的技能。 霍玉玉看得认真,所以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忽然来了个人。 “这么多字,你看得懂吗?”关琳琅看了眼她手中的书,微笑着问道。 霍玉玉吓了一跳,书飞出去,砸中前面的头。 罗启书抻着脖子,正看得起劲,被这么一砸,当即拧着眉转了过来。 他第一眼见到的是关琳琅,登时就红了脸。第二眼才注意到矮豆丁霍玉玉,霍玉玉朝他伸着手,面露愧色道:“不好意思,我的书。” 罗启书狐疑地翻开书来看了一眼,正准备说什么,观众台上一阵骚动。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5章 谈一谈。https:// 第16章 白沅芷 “不好,球板脱手,砸到人了。”曾大夫拍了拍霍玉玉,“走,带上箱子。” 霍玉玉也来不及拿回医书,护着箱子就跟了出去。 等到了赛场边,她才发现当下正是青竹书院和檀中书院的比赛场,受伤的有两个,一个是青竹书院的,被球板直接砸中脑袋,额角鲜血直流。还有一个檀中书院的,伤到了肩膀位置,却缩在一边,白着脸摇着头,就是不愿意让大夫上手。 经人一提醒,众人纷纷呆了片刻,因为这伤到肩膀的人,竟然是个姑娘。在场的都是男大夫,自然不方便检查。 霍玉玉跟在曾大夫身后,抱着个药箱怎么挤都挤不进。好在在场的有两个大夫,另一位张大夫说明情况后,曾大夫便让霍玉玉去看看那位姑娘的伤势。 霍玉玉走过去,看见那张脸时,心里咯噔一下,狠狠下沉。 就算是一副男儿家的装扮,依旧掩盖不了满脸的水灵秀气,这个被众星捧月般围住的姑娘,正是白沅芷。 霍玉玉见过长大后的白沅芷,不禁有几分可惜,这张几乎称得上完美的脸,长大后逊色了一些。 白沅芷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看见来人是个姑娘,这才稍稍放了心,求助地望向她,像一只受伤的白狐。 白沅芷像一只狐狸,一只深山的白狐,狡黠,妩媚,烟视媚行,同时矫捷又飒气。 这样的人,也难怪沈含彦少时一见终身难忘。 霍玉玉很快回过神来,走近白沅芷。 直到她蹲在白沅芷面前,旁边的人似乎才注意这个脸圆圆的小姑娘,见她年纪小,他们纷纷抱怨怎么派了个不顶用的小孩子过来。 对于他们的质疑,霍玉玉充耳不闻,只定睛看着白沅芷,问道:“除了肩膀,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白沅芷摇摇头。 “好,这里不方便检查,我们先去休息处。”霍玉玉站起来,走到白沅芷没有受伤的那一侧,犹豫了一下,对人群中一个姑娘道,“搭把手,把她扶到休息处。” 霍玉玉从容冷静,刚刚还在质疑她的人,纷纷闭了嘴。 霍玉玉一行人离开赛场时,沈含彦的视线紧紧锁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一旁,青训堂的武夫子横眉怒目,呵斥一个将脑袋垂得低低的学生,“沈含彦伤了手都没脱板,你怎么回事!没吃饭吗?!” —— 休息处,几个檀中书院的姑娘背对背,形成一道环形屏障,将霍玉玉和白沅芷围在中间。 霍玉玉剥开白沅芷的衣裳,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沅芷那条细细的锁骨上,一片青紫几乎蔓延到左胸的束带边,套着衣服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 这么严重,白沅芷咬牙撑着,愣是没掉一滴眼泪。 霍玉玉心生敬佩。 这种情况,首先要确定骨头是否骨折。霍玉玉咬咬牙,想探手上去,终究还是忍住了,她想了想,打开药箱,随手拿出两瓶药来放在白沅芷手里,“你觉得哪一罐是金疮药?” 白沅芷疼得发蒙,听到这问题时一头雾水,正垂眼去看药瓶,就听霍玉玉低声道了句“得罪了”,接着,锁骨传来一阵强烈的钝痛。 “嗯!”白沅芷疼到呻吟。 “你在干什么!”一个姑娘吊着眼睛看下来,厉声道,“你怎么往沅芷的伤口上按?!” 闻言,其他人纷纷转了过来。霍玉玉想也不想,虚虚地扑在了白沅芷身上,恼怒道:“围好,走光了。” 其他人骂骂咧咧地转了回去,有人问:“沅芷,你还好吗?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白沅芷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想到她刚刚那一扑,微微发怔。 霍玉玉冷声解释道:“我方才是在确认你的锁骨是否有骨折,无意害你。” 白沅芷点点头,“我知道,你故意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霍玉玉脸皮微热,一边替她穿着衣服,一边道:“没有骨折,看着严重,都是淤伤。” “那,影响我继续比赛吗?”白沅芷问。 霍玉玉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是认真的,摇头道,“不行,要静养。” 白沅芷似乎也不遗憾,点了点头。 “先用冰水冷敷,减少皮下出血。两日后开始热敷,促进淤血吸收。”霍玉玉嘱咐道。 “你不开药吗,小大夫?”白沅芷眼含笑意看着她。 霍玉玉感觉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强作镇定道:“没有伤口,不用上药。”又对围着的人说,“你们先把病人送回家,要尽快冰敷。” 收拾好药箱,霍玉玉准备离开,手却被人一把拉住。 白沅芷半倚在别人身上,松开她,对她苍白地笑:“谢谢你小大夫。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初具风流,眉目间都是扰人的春意。 不等霍玉玉回答,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霍玉玉。” 沈含彦站在休息处的门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情绪。 霍玉玉看了眼白沅芷,点了点头,朝门外走去。 沈含彦面色沉静,完全不见早上的少年怒气。 他抬手,向霍玉玉展示自己受伤的指骨,“我也需要处理伤口。” 这时,白沅芷一行人走了出来。 沈含彦的眼睛很清澈,霍玉玉一眼就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艳。 “你们青竹书院是不是故意的,怕输了比赛,所以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有人愤愤不平道。 沈含彦却置若罔闻,看向白沅芷道:“真的是你,看来我没有看错。你的球打得很好。” 白沅芷虚弱地牵了牵嘴角,“沈含彦,你也不赖。” 此刻夹在中间的霍玉玉,觉得有些心酸,又有些无语,感觉自己很多余,打扰了人家互诉衷肠。 白沅芷离开后,霍玉玉替沈含彦的手处理上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伤到的?” 沈含彦浑身一僵,不自在道:“没什么。” 霍玉玉:“哦。”不说就不说,反正她不在乎。 张思维和关琳琅一行人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完全没有交流,就像绝了交但不得不一起完成任务的人。 罗启书转了转手里的书道,“我还以为小玉玉看医书是装模作样,没想到,真的会行医啊?” 霍玉玉被人一夸,脸皮有些臊,“还不会,只会处理简单的外伤。” “我就说嘛,她绝对看不懂这些东西,她都没怎么来上学,怎么可能看得懂书上的字呢?” “至少人家很诚实,不会就说不会。” “霍玉玉,你做这些,是不是想悄悄努力,然后一鸣惊人,好让你的竹马哥哥沈含彦刮目相看?” “别逗人家小孩子了,人家不要面子的啊。” …… 周围的议论尖锐刺耳。 原本霍玉玉还有些害羞,因为第一次被人当成小大夫,虽然只是很简单的看伤和处理,但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成就感。 此刻,她只想快点包扎好,离开这些嗡嗡叫的苍蝇。 “你们说够了吗?”沈含彦出声,压下去了那些恼人的声音。 霍玉玉给他绑了个干净的结,收起药箱,站起来,对罗启书道:“我的书,还给我。” “这样,我随便指一处,你读出来了,我就还给你,好不好?”罗启书贱兮兮地笑道。 有人补充道,“不会的就问沈含彦,让他帮你。” 张思维觉得有些过分,抬手就去抢那本书,罗启书当然抓着不放,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霍玉玉担心地看著书,皱眉道:“小心书,二两银子呢。” 此话一出,争书的两人同时松手,“啪”,书掉落在地。 霍玉玉走过去,正俯身要捡,书却被一只纤纤细手先捡了去。 关琳琅拍拍上面的尘土,翻开一页,指着上面一行字,问罗启书:“这味药叫什么,你读得出来吗?” 罗启书凑过去看了一眼,嗫喏着蹦了几个字,最终还是一噎,红着脸没了声儿。 关琳琅抿嘴笑了笑,“你看,霍玉玉方才在看的东西你就不懂。” 别人都以为关琳琅这是在替霍玉玉出气,纷纷跟着叫衰霍启书。 霍启书脸色青红交替,被说得急了,梗着脖子道:“我是说霍玉玉不懂,我要评价一个鸡蛋好不好吃,难不成还要我会下蛋啊?琳琅你说霍玉玉在看,那你给她,看看她是真懂还是假懂。” 关琳琅不置可否,将书交到霍玉玉手里,指了指方才指给罗启书的地方。 霍玉玉抬眼。关琳琅故意选了个生僻的词。 这时,沈含彦也过来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霍玉玉会求助沈含彦,或者干脆恼羞成怒的时候。 他们听到了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菝葜。根茎,干燥用。性平味甘,微苦涩,归肝肾二经。” 一时间,休息处鸦雀无声。 关琳琅的笑,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6章 白沅芷。https:// 第17章 教我筹算 关琳琅眨眨眼,强装作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什么也不说,揶揄地看向罗启书。 原本罗启书只是想逗一逗霍玉玉,却被人接二连三地嘲笑,现在,霍玉玉一出声,相当于直接把耳刮子甩他脸上了。 他攘开指指点点的手,强作镇定道:“这有什么,她可能刚好问过夫子,方才青训堂的夫子就坐在她斜后面。” 关琳琅看向霍玉玉,换上一副微微疑惑的表情,众人的视线也都跟着移了过来。 “够了。”沈含彦不悦道,“球赛下午继续,替补队员准备好,现在去训练。”仿佛站在霍玉玉身后,他也成了质疑对象。 张思维推了推罗启书,笑道:“愣着干嘛,走啦。” 但霍玉玉皱着眉。她被沈含彦解围了,以前数次幻想过的被沈含彦保护的情景真的发生了。 但她觉很不爽。 比发现关琳琅故意让她难堪时还要不爽。 偏偏,她完全没必要当场给他们诵读一段以证明自己。十岁的她可能会做,但现在的她觉得幼稚。 她忍。 霍玉玉攥着拳头忍耐时,罗启书在一旁煽风点火:“终于被你的竹马哥哥救场了,开心吧?不用谢哦。” 这人瞎蹦跶一通,终于—— 无比精准地踩在了霍玉玉的怒点上。 姗姗来迟的林之照和霍恺同赶到的时候,一群人正有说有笑地离开休息处,沈含彦还有些不放心似的频频回头。二人越过人群,看见了霍玉玉。 只见霍玉玉深吸一口气,轻轻放下药箱,拧拧手腕转转脚腕,一脸平静。 接着,她一个助跑,几步冲进人群中,跳起来一个飞踢,精准地撂倒了罗启书。 然后嘛,霍玉玉跟罗启书两人,被书院的夫子训成了狗。 训着训着,变成了夫子互斥。 青训堂的夫子道:“为人师者言传身教,你怎么教出来个这么鲁莽好斗的学子来!” 启蒙堂的夫子回呛:“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霍玉玉揍得漂亮!” 霍玉玉满眼亮晶晶:夫子真好! 启蒙堂的夫子魏玄雅很是受用,结果没一会儿,他就听见霍玉玉小声地问林之照:“咱们启蒙堂的新夫子叫啥来着?” 魏玄雅:…… “随堂测验” 此后,青训堂的学子被启蒙堂的小姑娘给揍趴下了这件事,在城中广为流传。 在他们口中,性情大改的霍玉玉“嗷”地变回了一条霸王龙。 —— 当天下午,傍晚时分,山顶原宅。 原囿安坐在亭子里品茗看书,霍玉玉坐在石桌的另一端,一边吃着果脯之类的零嘴,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今天的英勇壮举。 “那个罗启书,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看着那么大一个,结果都是花架子,被我摁着爬都爬不起来。” 原囿安瞧了她一眼,疑惑道:“能被你摁住,他才几岁?” “他应该……十四五岁吧。”霍玉玉反应了一下,扬了扬拳头,“你不要小瞧我啊。” 原囿安微哂,过了一会儿,又问:“他们为何为难你?” 半大的孩子,针对一个人,无非就是看不惯对方。 罗启书不喜欢霍玉玉,大抵是他与沈含彦交好的原因,因为沈含彦对她表现出了明显的排斥,那一群人自然也觉得霍玉玉讨厌又碍事。 至于关琳琅,霍玉玉左思右想,除了她也心仪沈含彦这一点,霍玉玉想不到其他理由。 所以归根结底,都是自己曾经缠着沈含彦的原因。 霍玉玉不好意思明说,只能瞎掰道:“可能因为我之前跟沈含彦关系好,他们嫉妒我吧。” “沈含彦……”原囿安嚼着这个名字,语气凉飕飕的。 霍玉玉迅速看向侍卫忧叔。 忧叔调查过她的话,知道她家情况,那么也应该知道她从小就黏着沈含彦,最近跟沈含彦闹掰了的事情。 忧叔没跟原囿安说? 忧叔站在原囿安后方,依旧背着手,站得像一把剑。他绷着下半张脸,对上霍玉玉的视线,立刻垂了下去,再度抬眼时,轻轻摇了摇头。 霍玉玉初次造访原宅后,为了确保公子不被骗,他调查过霍玉玉。后来看她坚持不懈,包容了公子的恶劣脾气,还给公子带来了巨大的改变,对公子禀明情况的时候他就省略了一部分。 这部分信息,如果对公子说了,公子敏感多疑定然会多想。他何苦给公子找不痛快。 霍玉玉大概明白忧叔的意思,迅速思考了一下道:“就是住一片街区从小一起长大的。” 原囿安翻了页,又道:“怎么?现跟他闹掰了?” 虽然原囿安说这话时神色淡淡,但她还是嗅出了一丝危机,她几乎能猜到原囿安没有说完的下一句:跟他闹掰了就来找我继续朋友的游戏? “没啊,就那样吧,不提他了。”霍玉玉赶紧转移话题,“上次说好了教我筹算的。” 原囿安:“你有臆想症吗?我——” “我可不记得跟有什么约定。”霍玉玉打断他道,“你想说这个是吗?” 原囿安看着她,脸色暗了下去。 “没关系,我记得就行。”霍玉玉从包里拿出一本《筹算》,又摸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算盘,“哗”地放在桌上,催促道,“好啦,马上就要测验了,我的筹算要是拿不了良,新账旧账一起算,魏夫子非把我手板打烂。” 谁知原囿安一听,微微后撤了点身体,神色里多了几分悠哉,“那位夫子挺有治学之道。” “原囿安。”霍玉玉瞪他。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在他面前已经完全没了拘束。 眼珠子一转,霍玉玉看向忧叔,装腔作势道:“呀!侍卫叔叔,你家公子是不是也不会筹算呀!” 忧叔绷了绷唇角的笑意,原囿安瞪了他一眼,他立即面无表情。 “我不会筹算?”原囿安扫了眼霍玉玉面前的东西,嘴角抽了一下。 侍卫道:“公子九岁那年就通了。这样,霍姑娘在书中随便选一个试试,公子知无不解。” 霍玉玉粲然一笑:“好。” 就这样,原囿安给霍玉玉从头讲了起来。等他意识到自己被这两人带到了坑里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也不是很反感,他木着脸继续讲了下去。 霍玉玉聪明,许多地方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 但她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精神力消耗得快,听到后面,眼皮子越来越沉,打起了瞌睡。 起初,她撑着脑袋眼前逐渐模糊,原囿安会一叩桌面,她立马回过神来。 后来,她改撑着眼皮,原囿安卷著书往她脑袋上一敲,她才会猛然惊醒。 再后来……霍玉玉的小脑袋一磕一磕的,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这不完全怪霍玉玉,原囿安的音色很纯净,音调沉稳,讲解的时候完全没有平日里怼人的尖锐,反而给人一种佛子念经的安稳感。 霍玉玉是撒丫子跑进梦乡的。 然后,她是被一阵饭菜香给勾醒的。 一睁眼,已是暮色沉沉。 瑰丽的少年垂眸看著书,抬眼瞧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见少年浅浅地笑了一下。 揉揉眼再看,原囿安还是一张“生人勿进”的冷脸。 她赶紧爬起来,一股脑把书和算盘收进包里,“都这时候了,我回家了,原囿安再见侍卫叔叔再见。”说完,一阵风似的溜了。 忧叔正端了一煲粥过来,疑惑道:“霍姑娘不吃了再走吗?” 原囿安冷哼一声,“谁知道,见了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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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玉玉烦透了老太太总拿自己和霍双双比,明明从前自己也是她的乖孙女,现在她却什么都想着霍双双。 “霍双双大度,那是因为祖母和父亲,每次都站在她那一边。我不如她讨你们喜欢,左右都是错的呗。”霍玉玉气道。 老夫人气得摔碗:“你这孩子自己做的错事还不认?双双是才进的府,但也是你的妹妹,都两年了,你还跟妹妹过不去?心眼怎么这么小,也不知道随了谁。” 此时,老夫人以为霍家攀上了都护府的高枝儿,只要是霍家的女儿,谁都可以代替霍玉玉,她再也不用顾忌章氏的脸色,话里话外都杵章氏。 看父亲在柳氏身边岿然不动,霍玉玉算是明白了,他们摆明了是要借自己的事苛责阿娘。 “心眼小?”她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我要是心眼小,霍双双早就不知道被我揍多少回了。我阿娘要是心眼小,两年前会同意父亲把外室带进家门?祖母您别忘了,霍家的东西,都是我娘的嫁妆!你们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阿娘的嫁妆铺子挣的?!” 顿时,老夫人和霍父脸色铁青。 上次见霍玉玉主动认错,还以为她改了性了,谁知道都是假象,没安分多久,牙尖嘴利更胜从前。 柳氏见状不妙,带着霍双双悄然离开。 见柳氏泫然欲泣,霍父也追了出去,经过章氏和霍玉玉的时候,他狠狠看了眼霍玉玉,那眼底的薄凉与恨意,完全不像是父亲看女儿的眼神。 老夫人“哎唷哎唷”地呻吟,“章苹之,你们娘俩这是要气死我哟。恶媳妇欺负婆婆,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章氏明白,霍玉玉这性子,确实与自己有关。正因为自己软弱,得过且过,女儿才不得不浑身是刺。 本就起了改变的心思,章氏也不在乎外头的名声了,哪怕是闹到和离,她也不能让霍玉玉委屈下去,更不能让霍恺同在这样的家里长大。 章氏看着霍老夫人,冷眼旁观道:“别演了,这里没别的人。” 章氏素来温婉,许多事也不计较,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老夫人当即愣住了。 这章氏最近要打理家产,难道预感到了什么? 章氏对上她错愕的视线,又恢复了那副温婉的模样,“母亲,玉玉的事情不用您操心,我自有分寸。”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老夫人的错觉。 隐忍了这么多天,霍玉玉早就该爆发了。她还想做些什么,霍恺同从外面回来了,看见这情况,又默默退了出去。 老夫人道:“同儿,来陪陪祖母。”霍恺同却早已不见踪影。 章氏再没说什么,福了福身,带着霍玉玉离开。 两人走出院门,静安堂里一阵噼里啪啦。 霍玉玉气道:“不是用霍家的钱买的碗碟,果然摔起来不心疼。” 章氏皱了皱眉,回到自己的小院才道:“玉玉,去把你弟弟叫来,娘有事情同你们说。” —— 当天晚上,柳氏亲自下厨,霍父在柳氏的小院吃的饭。 柳氏温柔体贴,霍双双乖巧懂事,一扫霍炎甲心中的烦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酒足饭饱后,霍炎甲跟柳氏进了屋。 原本,柳氏没想进展这么快的。 可霍玉玉犯错,老爷老夫人都向着自己这边,像是天意来了,追着赶着要让章氏下台似的。 以前的柳氏知道妻妾地位不同,偏安一隅地享受着霍炎甲的庇佑。 她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和苦难,终于遇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她不想放手,也不想破坏现状。 但现在,她知道自己曾经的未婚夫在私底下寻找自己。 那可是尉迟昊啊,是她还在姜家当小姑娘时就喜欢的公子,是她曾以为会共度余生的人。 他不仅救了她,这么些年还一直在找她。 而且,他如今还成了位高权重的司马。 一想到尉迟昊,柳如是的心中像被凿开了一眼泉,汩汩地往外涌着酸涩。 尉迟昊如今的夫人,是她的老熟人黄韵怡,当年两人多少有点暗暗较劲的意思。 可如今,黄韵怡成了司马夫人,而她只是个九品芝麻官的妾室。便是要投奔尉迟昊,到了他身边,也还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吗? 不行,她不能被尉迟昊和黄韵怡看不起。 她要成为霍炎甲的妻,再和离,到时候堂堂正正地站在尉迟昊面前。 霍炎甲躺着,脑袋枕着柳如是的大腿,柳如是一边给他掏耳朵,一边道:“老爷,上次您说要给杜大人送礼,事情一定办好了吧?” 霍炎甲顿时垮了脸,“别提了,我娘受了章氏挑拨,说什么也不肯拨银子。我在外东奔西走,家里倒好,连我要做什么事都不肯支持。” “嗯嗯嗯……”柳如是轻声安慰,“今天听玉玉一说,我才明白老爷这些年过的是些什么日子。老爷才高八斗,在外头谁都要高看几分,却不想,在家里,被一个……唔,如是不该说这些的。” “无碍,这里只有我夫妻二人。” “夫妻……”柳如是苦笑,“若是真能与老爷成为夫妻,如是这辈子,别无所求了。可惜……” 霍炎甲恨恨地接过她的话,“可惜章氏占着霍夫人的位。” 柳如是一怔。 她还想着如何挑拨他与章氏,没想到,他对章氏早就没了半点情谊。 这样的男人,与一直在找自己尉迟昊一比,高下立现。 有了霍炎甲这话,柳氏的心肠也硬了起来。 她说:“夫人那病,大夫可有说多久才好?” 霍炎甲看她一眼,她立刻垂下了眼。 良久,霍炎甲才道:“那病是心病,得用药吊着,可能长命百岁,也可能一气之下撒手人寰,没有定数的。” 两人都看向灯台,烛光摇曳,各怀鬼胎。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8章 各怀鬼胎。https:// 第19章 夜凉如水 仲夏,夜凉如水,月色濯濯。 原囿安立在二楼,举目望向北方。 半年前,他从山水相隔的平京而来,本以为会消无声息地死在这座宅子里,身体却一日日地好了起来。 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连夜露中都有淡淡的青草味。 忧叔站在在他斜后方,手里抱着一件披风,方才,这件披风才从原囿安身上卸下来。 忧叔谨记太医的叮嘱,公子这病畏风,是以公子的卧房常年不曾开窗。 最近,因为霍家姑娘的原因,公子鲜少留在房中。不知为何,病情却并未加重,是以,忧叔并不阻止公子常处于室外。 “还有什么事吗?”见他还不走,原囿安问。 忧叔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抽出一截拇指粗细的青褐色竹筒,交到原囿安面前:“公子,本家来信了。” 原囿安扫了一眼竹筒上的红绳,淡淡道:“烧了吧。” “公子……”忧叔不忍,这么久以来,这是本家第一次送信过来。他以为,公子看向北方,想必是思念故土的,只是心中有气。 “我的话没用了吗?”原囿安看向忧叔。 忧叔摇摇头,收回竹筒,又道:“更深露重,公子该休息了。” 话音刚落,余光中有什么亮了起来,原囿安也发现了,二人纷纷看过去。 “啊!热死我啦!”霍玉玉提着灯笼,出现在千重阶上,张着嘴扇风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幼犬。 这么晚了,她不睡觉上来做什么?原囿安狐疑地转过身去。 只见霍玉玉小心放下灯笼,坐在了最上面的一级台阶上,双手捧着脸,看着山下,像是在叹气。 皎白的月华轻纱一般拢着她,两条长长的辫子柳条似的垂到地上。.. 原囿安对忧叔使了个眼色,默默站到了阴影中。 霍玉玉是招蚊子的体质,坐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啪啪啪”地拍蚊子。 这么晚溜出来喂蚊子吗?原囿安轻哼一声,下一秒,就听见小姑娘嘟嘟囔囔地抱怨: “臭蚊子,去去去,去咬原囿安,他的血又香又甜。” 原囿安:…… 这时,大门“嘎”地开了,方才还站在他身边的忧叔,一转眼就开了门。 “侍卫叔叔。”霍玉玉惊喜地回过头。 忧叔道:“公子还未休息,霍姑娘进来吃些宵食吗?” 谁知霍玉玉摆摆手道,“我就是上来吹吹风,不进去打扰了。” 原囿安正准备下楼,闻言,脚步一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默了片刻,继续下楼。 霍玉玉看着月色下的锦官城,月光苍茫,大地如葬,不禁唏嘘。 今日,母子三人吃饭时,阿娘说已经准备好了和离书。对于霍玉玉来说,母亲对父亲彻底失望,是件天大的好事。 问题就出在霍恺同身上。 虽然祖母对章氏和霍玉玉多有苛责,但仍是很疼爱唯一的孙子霍恺同。柳氏母女进门之前,父亲对霍恺同也有几分上心。 到头来,斩不断与霍家关系的,不是优柔寡断的母亲,而是平日里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霍恺同。 想到上辈子霍恺同充军后再无消息的结局,霍玉玉愁思万千。 直到注意到檀香味,她才发现原囿安在自己旁边,不知站了多久。 霍玉玉扬起个乖巧的笑:“原囿安,你也睡不着吗?” 原囿安戏谑地看了她一眼,“下午的时候,你睡得挺香。” 霍玉玉有些羞吓,“哪里哪里,还是你念得比较好。” “念?”原囿安眉心一蹙。 霍玉玉脸色一紧,赶紧抬手指向天空:“看,牛郎织女星!” 原囿安顺着看过去,面无表情道:“那是长庚,牵牛星和织女星并非一颗星子,且在北向。” 说着,他回头看向北方,辨认一番后,指向其中一片。 霍玉玉爬起来,凑过去看,脑袋刚好到他肩膀的高度,“哦~” 原囿安不留痕迹撤开半步,哂道:“你根本没认出来吧。” 霍玉玉不好意思,扯开话题道: “过几日就是乞巧节,届时城中会点万千灯火,彻夜通明,特别漂亮特别热闹。通天街这条千重阶,两边挂满灯笼,远远地看过来,就跟一条天路一样呢!听说,乞巧节那天,登上千重阶后许愿的话,月老会听到,全部都会帮你实现哦。” “这你也信?”原囿安嘲讽道。 “信啊。”霍玉玉认真道,“每次爬千重阶之前,我都告诉自己,只要我爬上来一眼就看到你,那我这天就一定会很顺利很开心。每次都成功了啊。” 原囿安有一瞬失了神,一些不自在的情绪翻涌起来,见小姑娘神色清明,他移开视线,淡声道:“无聊。” 霍玉玉看着山下,忽然道,“要不要去城里转转?你来这么久还没下过山吧。” “不去。”原囿安果断拒绝。 别说下山,他连这座宅子都几乎没出过。上次出来锻炼体能,结果遇上烦人的小孩。今天晚上,是他第一次、一个人、没有借用拐杖走出来。 他不喜欢外出,更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旁人的视线总是肆无忌惮地落在他的脸上和他的拐杖上。 他在平京时就深居简出,出门都是在马车或者轿撵中,厚厚的帘子一拉,旁人的视线透不进去。 霍玉玉大抵能明白他的感受。 她道:“现在大家都睡觉了,街上几乎没什么人。看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就更能感受到热闹。” 原囿安看向山下。 白日里,灰色的瓦连城一片,人们就在缝隙中来回穿梭。夜里,星星点点的火光亮着,万物俱寂。这里的山是常青的,所以每日的光景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 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他想象白日里山下的光景时,脑海中会突然冒出来一张红红的包子脸,接着,那些穿行的人,每个人都顶着一张红红的包子脸。 他被自己脑海中的场景吓了一跳。 见少年没有拒绝,霍玉玉拉了拉他的衣袖,“走嘛,我让你骑我的小驴。” 原囿安甩开她的手,怒道:“撒开!” 霍玉玉有些委屈,“我不拉着你,你别生气。” 原囿安侧目看了眼忧叔,不自在地理了理袖口:“我没有生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自己能走。” 话音刚落,忧叔忽然出现在他身侧,一副拐杖呈在他面前。 —— 锦官城白日是个火炉,夜里温度降了不少,风一吹,颇有几分秋意欲来的凉爽。 朗空如洗,月华皎皎,三人的影子又黑又长。 原囿安拄着拐,下台阶的时候偏慢,霍玉玉就踩着他的影子,恶劣道:“原囿安你长不高啦。” 原囿安冷冰冰道:“那也比你高。” “确实,你以后会长很高呢。”霍玉玉想了想,如实道。 原囿安哼笑:“你如何知晓?难不成是在你的噩梦里?” 霍玉玉一噎,背着手连跳两阶,“我就是知道。” 过了一会儿,霍玉玉又道:“我马上就要没有父亲了,可能,弟弟也是。” 原囿安停也不停,冷冷道:“有的人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有的人有父亲还不如没有父亲。” 霍玉玉皱眉,“你怎么总是这样说话?” 原囿安落落穆穆看她一眼,看向山下,夜风拂过他脸上的伤疤,“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想说比我还惨的大有人在,想让我不要因为自己无法改变而感到难过,明明在关心我安慰我,但你说得像是在故意怼我一样。”霍玉玉道。 原囿安绷了绷唇,恼怒道:“想多了,谁关心你安慰你了?你的心情与我何干?就算你死了也跟我没关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9章 夜凉如水。https:// 第20章 骑驴夜游 霍玉玉也不恼:“知道啦,你是锦官城最冷酷的崽。” 忧叔走在后面,跟两人隔了小段距离,看着两人的背影,微微笑着。霍玉玉走走停停,公子也未显疲态,一副两小无猜的和谐光景。 霍玉玉先将原囿安带去了自家侧门,那里是家中牲畜进出的地方,她偷偷开了门,进去没一会儿,抱了几根胡萝卜,牵着一头灰色的小毛驴出来了。 锁好门,霍玉玉对原囿安道:“上驴,本姑娘带你夜探锦官城。” 原囿安看着小毛驴,稍稍收敛了些呼吸,很抗拒。 这驴子和霍玉玉差不多高,憨憨的,虽然背上装了个粗制滥造的小马鞍,但跟路面上跑着的马差远了,他很怀疑,这驴能否驮得起他,驮起了他又是否迈得动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欺负一只动物。 见他有些犹豫,霍玉玉解释道:“它很乖的。”说着,她翻身爬了上去,贴着小毛驴的背,往小毛驴嘴里喂了口胡萝卜,小毛驴就跟着胡萝卜的方向动了两步。 “你看,你对它温柔一点,它真的很乖。” 霍玉玉爬下来,看着原囿安,“你在害怕吗?” “谁会怕一头小驴子……”原囿安看了看自己的脚下,“试试也未尝不可。” 虽然爬上去的过程比想象中困难了一些,但他还是顺利地坐了上去。霍玉玉冲他嘻嘻一笑,举着胡萝卜,引着小毛驴往前了。 从山上看下来,山下城居无疑是静止的,像一幅画。而身居其中,原囿安感受到了“热闹”——.. 小毛驴脚下的哒哒声,小毛驴打喷嚏的声音,路过别人家的院子时大人拉家常的声音,咕咕的鸡叫声,突然炸在身边的狗吠声…… 原囿安不自觉地被这些“热闹”吸引了注意力,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他的脸上,洋溢着小孩子初窥世界的新奇。 霍玉玉捂着嘴,笑得肩头直颤。 原囿安冷了脸看下来,“你笑什么?” “笑我们呀。”霍玉玉说完,又兀自笑了起来。 原囿安皱起眉,“我有什么好笑的?” “是我们两个一起啦,不是你一个人。” “好吧,我跟你有什么好笑的?” “以前看有的人家娶妻,新娘家远,新郎就牵头毛驴去接。毛驴头上绑一朵大红花,新娘坐在毛驴上,新郎牵着毛驴,就像我们这样。”霍玉玉笑道,“我是新郎,你是我的新娘,现在我要把你拐到我家里去。” “休、休得胡言!”原囿安猛然涨红了脸,挣扎着就要下来,“你让它停下来!” “别、别下来,好,我不说了。”霍玉玉紧紧闭上嘴,双颊肉肉的,很乖巧识趣的模样。 原囿安没有坚持,却彻底沉下了脸。 路过一片浅水湾时,霍玉玉才再次开口: “乞巧节那日,这里会聚集起很多很多花灯,可漂亮可壮观啦。都是沿途的人放的。这里水流缓,通常要聚起好大一片,花灯才会继续往下飘。听说,飘到下游那边还没翻的花灯,放花灯的人许的心愿就会实现呢。” 原囿安面无表情地讥讽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信,都是骗你这种笨小孩的。” “哼,你不信就算了。”霍玉玉毫不在意,仿佛不信这些是他的损失一样。 下一刻,小姑娘悄声嘀咕了三个字,“新娘子。” 原囿安的顿时黑成了锅底,他再也不信霍玉玉的鬼话,翻身就要下马。谁知靴子卡在了马鞍的镫子里,一着急就往一边倒去,他死死抠住了毛驴的背。 霍玉玉吓了一跳,赶忙去扶他。 小毛驴受了疼,当即尥起蹶子胡乱地转。 “咚”地一声,霍玉玉落了水。 原囿安愣了一下,翻身下“马”,这一次倒是没卡住了,甫一落地,毫不犹豫地往水中一跃。 霍玉玉刚冒了个头,眼前一黑,又被砸了下去。 然后,两人是被忧叔拎起来的。 霍玉玉看着同为落汤鸡的原囿安,想笑。 但少年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珠子比湖水还黑还沉,一定不定地看着她,像是恨极了她,又像是担心极了她。 她笑不出来。 最终,少年什么都没说,直到忧叔把霍玉玉和小毛驴送回家,他也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霍玉玉有些担心,原囿安体质那么弱,会不会生病啊。 —— 第二天一早,她叼着包子就去找原囿安,看到昏迷中的原囿安时,她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乌鸦嘴。 忧叔满眼血丝,很是憔悴,霍玉玉很自责,“侍卫叔叔,对不起……” 忧叔却哑着嗓子安慰她:“曾大夫后半夜才回去,公子已经在退烧了。霍姑娘你呢?没事吧?” 霍玉玉点点头,“我没事。” 唉,自己没事更让人自责。如果她也发个烧,也算感同身受、患难与共了。 在浅水湾旁边的时候,她只是见原囿安闷闷不乐,想与他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一不小心失足落水,原囿安为了救她,居然真的跳下了水…… 不是说她死了也与他无关吗……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忧叔给盆中换了温水,宽慰她道: “霍姑娘不必太过自责。公子自小体弱,被救回来之后,又染了些病。刚回府那两年,公子一直卧病在床,针灸药浴,几乎是以药充饥,从那以后就易受风寒风热。这一次,你也是无意落水,公子未考虑自身情况贸然去救……总之,霍姑娘不必揽责自伤。” 忧叔好心安慰,霍玉玉却更觉得惭愧难忍。 她小声道:“从前,他这样生病,会难受多久?” “多久?”忧叔垂目,苦笑一下,“公子的病几乎就没断过,天冷伤肺,开春易咳,夏燥风热……” 忧叔摇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给原囿安擦过额头和颈脖,忧叔起身去做粥,让霍玉玉先照看着公子片刻。 忧叔走后,霍玉玉趴在床边,鼻腔开始泛酸。 昏睡中的少年没了疏离的冷意,深陷在衾被中,脸色比上次被她吓昏过去时还要惨白,连瘢痕的都像是褪了色,鬓边的乱发漆黑湿润。 他紧紧阖着双眼,像是在做噩梦一般,眼皮下眼球滚动,睫毛也跟着颤动。 “原囿安,对不起。”霍玉玉难过道。 她贴着手背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又对比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温度,发现热度差不多,微微松了口气。 “把病气都给我吧,你要快点好起来。”霍玉玉趴在一旁,继续守着。 高热后的原囿安,深陷在梦魇中,如何都逃不出来。 他感到害怕,不知是不是因为阴寒湿冷,他一直颤抖着。 只要他一呼吸,仿佛就能闻到浓烈刺鼻的腐臭,一睁眼,就看见铺天盖地的尸体朝他涌来,每具尸体都睁着灰白的眼看着他,每个空洞的胸腔都在将他吸进去。 他拼命地逃,可是双腿没有力气,走两步就喘不上气,黑暗却没有尽头似的。 世界变成了灰黑色。 他躺在灰黑色的床上,泡在灰黑色的水中,吃灰黑色的药,针扎进去留下灰黑色的针眼。一片爆竹声中,别人都在欢庆崭新的一年,他日复一日对着灰黑色的房顶,仿佛生命被永远禁锢在了这个至暗的时刻。 他见了阳光,阳光是惨白的,阳光下的父母亲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惨白的。他们痛苦地说他受苦了,他们遗憾地表示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在有客人的时候把他的院门关上,他们把他关在坟墓一样的屋子里…… 他们受不了他的存在,只能把他送到千里之外的锦官城,让绵延无尽的群山成为他的归宿。 难过。 但因为心中总抱着微渺的希望,更害怕。 他害怕既定的结局。 每一扇结局的门后,都是他咳出来的一滩血,和一张张惊惶、失望又遗憾的脸。 他的结局,是被确定没有价值后,被抛弃。 少年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苍白,浑身像是被束缚住了般微微挣扎。 猛地,他睁开了眼。 像是一只被驯养后又被抛弃,只能用凶狠来武装害怕的动物一样,眼神凶恶地攥住了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 霍玉玉双眼飙泪,“原囿安,你终于醒啦。”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20章 骑驴夜游。https:// 第21章 赶她走 似乎看到是霍玉玉那张刚开始熟悉的包子脸,原囿安眼底的惶恐与恨意渐渐消蘼。. 喉结一动,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喉咙被烧红的火钳子剌过一样,这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头疼,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四肢发软,但身体很僵硬,他咬着后槽牙,坐起了身。 霍玉玉赶紧抽出枕头,放在他背后给他靠着。 原囿安绷着脸,看着霍玉玉殷勤地帮忙,散落的头发搭在他的眼角,有些痒,他没有撩到耳后,也没有阻止霍玉玉。 这间屋子门窗紧闭,庭院中草木茂盛,唯一一盏烛火在离床头稍远的地方,蜡烛将将燃到底部,烛泪厚厚地堆着,因而光线昏暗。 她的眸子那么亮,一眼就能看到底,他却看不明白。 霍玉玉搭了把手又蹲了回去,“还很难受吗?是不是做噩梦了?” 原囿安将视线移到窗户的地方,似乎在看天色,没有回答。 霍玉玉愧疚不安,看着他小声道:“对不起,要不是我非要带你出去,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要是平时,原囿安一定会纠正她,她是错了,但不是错在此处,而是不应该拿他取笑。但现在,他没什么精神。 他注视着她,声音喑哑,“无碍。” 像昨晚那样,毫无顾虑地在大街上逛,不用害怕别人的视线,不用害怕给谁丢脸,是他长大后从未想过的事情。 他骑了驴,悄悄路过了别人的生活,看过了从未见过的锦官城,这些新奇的体验,他恐怕余生都不会忘记。 可若是他健康矫健一些,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不会惊了驴。 也不会像个残枝败叶一样卧病在床。 有那么一瞬间,梦境中灰黑色的恐惧就要蔓延出来。 原囿安别看脸,淡淡扫了一圈,忽然问:“现在是何时?” 霍玉玉皱着眉想了想,“应该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用上学吗?但后面一句,原囿安没有问出口。 “我逃学了。”霍玉玉小声道。 “忧叔呢?” 霍玉玉看向他:“昨夜侍卫叔叔没有睡觉,早晨我来的时候,你的烧已经退了,他才去做饭。我方才去换水的时候,看他太困了,在药煲前瞌睡,我就没叫醒他。” 原囿安没什么表情,“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霍玉玉仍旧有些担忧,“我想留下来帮忙。” 最需要帮忙的时候她不在,现在说这话,她没什么底气。注意到原囿安领口微敞着,她赶紧站起来,把衾被给他拉上去。 原囿安抬手阻止了,“不必,有些闷热。” 霍玉玉环顾一周,犹豫着要不要把窗户支开。 昏昏沉沉,只觉得浑身黏腻不适,原囿安对霍玉玉道:“走之前,把窗开一些吧。” 霍玉玉乖乖照做,却并不离开。 光线和微风迅速充盈了这件屋子。 沉默了一会儿,她想起早晨侍卫拿出去换的水像是带点血色,便担忧地问:“原囿安,你身上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原囿安皱眉感受了一下,“没有。为何这样问?” “我看侍卫叔叔给你擦汗的帕子,好像带了点血。”霍玉玉如实回答。 像是意识到什么,原囿安的神色猛然一变,不悦道:“没有,你看错了。” “哦,那就好。” 不知为何,听见她这样回答,他的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怒气,难以遏制地冲向喉头。 他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弓起背咳嗽起来。 他一手捂着嘴,一手攥着白色的衾被,用力到手都在颤抖,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从狭小的喉咙里咳出来一样。 霍玉玉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上去替他拍背顺气。原囿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那枯瘦的手一挥,竟然直接把她挥开了。 她呆呆地杵在床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一点血色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很快,那一点血色流动起来。 从原囿安的指缝,滴到纯白的衾被上。 白得晃眼,红得触目惊心。 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霍玉玉张着嘴,吸着气,一动也不能动。 咯血之症,难道是肺积? 原囿安才十五岁,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阶段了吗…… 渐渐地,原囿安止住了咳嗽,看到掌心久违的一滩红色,他有些发怔。 猛地意识到什么,他转过脸去—— “嗡——” 一瞬间,所有的血液涌向头顶。 她看见了。 只一眼,原囿安别开了脸,将手狠狠攘在衾被中。 他不敢去看霍玉玉脸上的表情,更不敢去读她眼中的情绪。 他不敢想象,她的脸上,是否和那些曾关心他的人一样,难过,失望,或……厌弃。 梦境中的灰黑色,开始侵蚀现实了。 原囿安埋着头,披散的黑发挡住了他整张脸,他死死咬着牙,每一次呼吸,腥甜的气息都往他鼻腔里钻。 “一定不是肺积,对的,至少能活到三十岁,一定不是肺积……”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霍玉玉不停地摇头又点头。 原囿安沉声打断道:“出去。” 霍玉玉睁大了双眼走近他,用自己最沉稳的声音向他保证道: “原囿安,没事的,这病不致命,你……有的人也是这样,都活了好几十年呢,真的。只要好好休养,你一定——” “说够了吗?”原囿安深吸了口气,忍了忍喉头再度涌起的痒意,平静道:“走吧,你不要再来了。” 霍玉玉以为他在说胡话,随便猜了个理由:“你是怕把病气过给我吗?没关系,我身体好着呢。” 少年笑了一下,又像是咳了一下。 霍玉玉继续猜:“害你因为救我而落水,是我不对,你想怎么惩罚我,我都可以考虑考虑,只要你不跟我绝交。” “绝交?”原囿安抬起头,随手擦掉下巴上的血迹,冷眼道,“我们何时有何关系吗?” 霍玉玉愕然,“我们……不是朋友吗?” 原囿安肩头抖了抖,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来。 “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是朋友?涎皮赖脸地来叨扰就是朋友?还是说,看我可怜、孤独,又寂寞,是用来释放你无处安放的同情心最好的人选?或者,帮助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是件值得玩味的事情?” 此刻,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厌恶什么。 “你都看见了,我容易生病,还会吐血,没办法奔跑没办法跳跃,这辈子都只能像个耄耋老人一样苟活着。” 他是个没有价值的人,她会发现的,刨开一时的新鲜感,她也会跟他们一样离他而去。 但他也是有自尊的。 即便那自尊小得可怜,却也不容践踏。 然而他说了这么多恶意揣测的话,甚至自暴自弃,在霍玉玉耳朵里,全都变成了呐喊—— 不要丢下我。 鼻腔酸了又酸,霍玉玉强忍着,竭力平静道:“原囿安,你未免太小瞧了自己。” 原囿安浑身一僵。 良久,他苍白无力道:“走吧,再不要来了。” 这人怎么比驴还倔!霍玉玉有些急了,哽着一口气就要拒绝。 可少年面容平静,眼底无波,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 仿佛她是一团死物,仿佛一团死物的是他。 他说: “霍玉玉。” “我不想帮你了。” “也不想再见到你。”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21章 赶她走。https:// 第22章 不祥征兆 霍玉玉走后,卧房里迅速冷清下来。 蜡烛已经燃到了底,只剩一根烧黑的棉线头,最后一缕青烟也离开了。 寂静得原囿安能听见自己每一次的呼吸,风从气管刮过的声音。 像大梦初醒,才发现屋内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原囿安靠着枕头,微微仰面,汗湿的头发一绺一绺黏在他脸上。 他望着屋顶,灰黑色的屋顶,眼低茫茫然无一物。 好像……回到了刚被送来的那一日,他也是这样看着屋顶。 那时,他觉得这屋顶比平京的高一些阔一些也亮一些,但现在,也没什么不同。 忧叔默默关了窗,一言不发,往屏风后的浴桶内添热水。添了水,放了药汤,准备好里衣,他才出声提醒:“公子,沐浴吧。” 原囿安回过神,下床。 可像是一下子虚弱了许多,双脚沾地时,他的双腿几乎没有力气,訇然扑倒在地。 忧叔忍了忍,担忧地背过身,站得依旧笔直。 越是虚弱,公子越不愿意让人帮忙。 原囿安有点泄气,试了好几次才爬起来,他扶着床道:“忧叔,先吃饭吧。” 忧叔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霍姑娘她……” 原囿安神色如常:“她不会来了。” —— 离开原宅的一路上,霍玉玉都在抹眼泪。 午饭也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又热又累又难过。 去到书院,又被夫子当众罚站,霍恺同那个小崽子不仅不问问她怎么了,反倒像是有些避着她,偶尔她看向他,会发现他躲开她的视线。 到了下学,站了小半天的霍玉玉又被夫子罚去扫藏书房。藏书房背靠着一片竹林,蚊子多得往人脸上扑,霍玉玉被咬了好多个包。 挠着挠着,她没忍住哭了起来。 眼泪和汗打湿蚊子包,更痒,她哭得更伤心了。 她又不是真的十岁,同一个十五岁的孤僻孩子计较什么。可她还是好气,又好无力,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霍恺同偷偷摸摸地找过来时,就见自家姐姐抱着膝盖,哭得跟死了娘似的。 呸呸呸,他娘说好了长命百岁守着他们的,才不会死呢。 霍恺同左看看右看看,甩着背包,吹着哑了声的口哨,走了过去。 霍玉玉看了他一眼,横着袖子擦把脸,站起来,冷冰冰道:“现在找过来,不嫌我丢人了?” “脸脏得跟个花猫似的,还以为你去要饭了呢。”霍恺同嫌弃地抢过她手里的扫帚,指了指一旁的小水潭,示意她去洗把脸。 霍玉玉不跟他客气,捧着水洗脸。霍恺同撅着屁股,一通乱扫。 快扫完了,霍恺同才犹犹豫豫地问道:“姐,你今天逃学,是不是因为我?” 霍玉玉不解:“因为你什么?” “昨天我说不想跟着娘出府那事……昨天晚上,我看见你回来了,跟水鬼似的。”霍恺同低声道,“你别想不开啊……” 霍玉玉眉头一皱,咬牙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十分清脆,霍恺同当时就捂住了脑袋,一脸“我关心你你怎么还欺负我”的委屈样。 原来下午他不敢看她,是因为这个。 她叹了口气,道:“你有自己的选择,我不勉强你。” 霍恺同揉着脑袋哦了一声,又道:“那是不是因为彦哥?” 霍玉玉眉头又是一皱,“他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今天关琳琅崴了脚,是沈含彦把她背去看大夫的,青训堂的人都说他们俩两情相悦呢。”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霍玉玉浑不在意道。 见霍恺同一脸狐疑,她揶揄道:“你不是什么都不关心吗?怎么开始关注起这些东西来了?” 霍恺同抬头看天低头看地就是不看她,“大家都在说,吵到我耳朵里了。” “哪个大家?林之照林大家吧?”霍玉玉笑。 霍恺同当即红了脸,哑了好一会儿才道:“又哭又笑,蛤蟆尿尿!” 因着胞弟的陪同,霍玉玉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绕道去了一趟街边,霍玉玉请了霍恺同一份炸洋芋,两人才回来。回来的途中,遇上了从教坊回来的霍双双。 见霍双双一身练舞服,霍恺同问:“双双姐,你也逃学了?” 琢磨出这个“也”字,霍双双两眼放光道,“你俩今天没去书院吗?” 霍恺同正要开口,霍玉玉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霍恺同疼得“喔喔喔”地吸气。 她对霍双双道:“礼演之后,教坊就让你专职练舞了吧?你跳得那么好,祖母和父亲肯定已经同意了。” 霍双双讪笑:“玉玉姐什么都知道呀。” “呵呵。”霍玉玉凑近她,恶劣地炫耀道,“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很多呢!” 霍双双的脸色变了变。 “怎么?怕了?”霍玉玉看着她。 霍双双赶紧摇摇头,甜甜地微笑着。 霍玉玉哼了一声,“霍恺同,别装啦,走了。”没心没肺地走在了前头。 霍双双跟霍恺同并排着,一路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期间,她看了霍双双和霍恺同好几次,神色间隐约有些焦躁。 霍恺同觉得奇怪,直接问她:“怎么了?好像有话要说一样。” 霍双双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前面霍玉玉一回头,脚下绊住了一块翘起来的石板,“咚”地摔在了地上。 霍恺同赶紧上去把霍玉玉拉起来,“你怎么这么笨啊。” 他再看向霍双双时,霍双双却摇摇头,说:“教坊的事,没什么。” 霍玉玉擦破了手掌,膝盖也疼。 她来回吹着手掌心,莫名地觉得有些晦气。 不知是不是有了心理暗示,回家的这段路上,霍玉玉的心跳得有些快。 结果一回到家,就闻到了满院子的药味。 她心头一紧,与霍恺同对视一眼,拔腿就往阿娘的屋子跑去。 蔓姨正在院子里煎药,见了姐弟二人,勉强笑道:“慢点,当心摔着,夫人该心疼了。” 霍玉玉问:“阿娘呢?” 蔓姨朝里一偏头:“在屋里呢。” 霍恺同已经先跑了进去。 看到姐弟俩风风火火地冲进屋,章氏卧在床上,苍白地笑道:“瞧把你俩急得。” “娘,你怎么了?”霍恺同跪在窗边,任由章氏抚摸他的头,“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病了?” 章氏摸了摸霍玉玉的小脸,安慰道:“许是夜里热踢了被子,着了点风寒急症,没事的,大夫说吃段时间的药就好了。” “哦。”霍恺同放心了。 霍玉玉却绷着小脸,有所思量。 阿娘的病分明已经见好,怎么突然得了急症? 不行,得去找曾大夫问一问。 这个家,心怀鬼胎的人太多,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22章 不祥征兆。https:// 第23章 什么毒 想到什么就去做,霍玉玉晚饭都没吃,丢下背包就跑了出去。 章氏疑惑地问霍恺同:“你姐姐今天怎么了?方才回来就不说话。” 霍恺同耸耸肩,“她最近事情可多了,经常一下学就跑没影儿了。也有可能,是急着去茅房,她下午吃了好大一份炸洋芋呢。” “你这孩子。”章氏无奈地嗔怪。 她总觉得,女儿最近长大了不少,没这么简单。 霍玉玉出了门,直奔曾大夫的诊馆而去。但到了诊馆,诊馆里却只有个抓药的二师兄。 二师兄见她上气不接下气,乐道:“不是说休假的时候再来吗?今日怎么来了?正好,这里人手不够,来帮师兄包药。” 霍玉玉扶着膝盖,摇摇头问:“师父呢?” “城北徐庄的鸡出问题了,师父出外诊去了,还没回来。”二师兄抻着脖子看了眼天色,“天摸黑了差不多就回来了。你要等师父啊?来,先帮我搭把手。” 霍玉玉也看了看天色,想了想,拒绝道:“那我明天再来找师父,还没吃晚饭呢,我先回去啦。” “嘿,这小丫头。”二师兄笑着嘀咕。 回到家,饭桌上,章氏问霍玉玉整天都在忙些什么,脚底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 她最近总缠着山顶的那位病弱小哥,结果人家还把她赶了出来。这么丢面子的事情,霍玉玉自是不好意思说。 但这事,确实横亘在她心里面,她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乐呵呵地当她的通天街小霸王。 霍恺同在旁边,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跟阿娘撒娇。 所以,干脆装听不见。 章氏见她闷头吃饭,摆明了小姑娘有自己的小秘密,便也不多问,只是状似无意地对霍恺同道: “恺同,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霍恺同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娘,你问霍玉玉,干嘛扯到我身上?” 章氏一脸理所应当:“你姐都开始考虑自己的嫁妆了,自然你也可以开始考虑未来的妻了嘛。” 她又道:“玉玉,你放心,娘一定给你绣得漂漂亮亮的。” 霍玉玉:“噗——” 一口老汤喷了出来。 —— 翌日一早,霍玉玉又去了趟诊馆。 她开门见山道:“师父,昨日我阿娘生病,是您出诊的吗?” 曾大夫:“不错,是老夫亲自去的。” 霍玉玉又问:“我阿娘的病,可是风寒急症?” 曾大夫点点头:“根据望闻问切的结果来看,确实与风寒无异。不过你娘近两年常用药,身体不可避免有些亏损,症状急了些也是正常的。” 真是这样吗?霍玉玉不确定。 见小丫头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样子,曾大夫笑道:“若是你不放心,等你你今日下了学,老夫再去诊断一次可好?” 霍玉玉这才一展笑颜,“谢谢师父!” 诊馆距离霍宅有一段路程,来回需要耗费一些时间,霍玉玉站在千重阶下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直接去书院。 原囿安都对她说了那样重的话了,今天再腆着脸上去,想必也是吃闭门羹。而且原囿安那么脆弱,应该需要卧床静养。她一去,若是把人给气得病又发了,那才真是不可饶恕。 一下学,霍玉玉脚底抹了油似的,直接回了家。 曾大夫已经来了,不过正在走廊上,与霍父交谈些什么。 见她红着脸,又是一个人,心中便多了几分肯定:这丫头担心母亲的病,是赶着回来的。 霍父见了她,冷着脸,一时没有开口。 曾大夫对霍父笑道:“霍老爷,你真是有个孝顺的好闺女呀。” 霍父垂着眼点头,心中却冷冷发笑:孝顺?就她那脾气那嘴,不气死自己就不错了。 曾大夫有些诧异。 一般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做家长的多少都会谦逊地表示孩子还有待改进,这霍老爷为官数载,如何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这般点头,像是不怎么在乎外人怎么评价自己的孩子似的。 曾大夫压下心中的怪异,又道:“这孩子肯吃苦,做事的时候沉着冷静,性子是个活泼的,颇有你当年读书时的风范呐。”.. 闻言,霍炎甲这才又看了眼霍玉玉。 小姑娘浓眉大眼,眉宇间尽是英气,尚在襁褓时把她抱出去,多少邻里街坊都说:这姑娘跟她爹长得真像。 思及此处,霍炎甲的神色柔软了几分。 毕竟是亲生父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又有什么隔夜仇呢?以后好生教导便是了。 他侧身过去,正要招手把霍玉玉唤来。 谁知霍玉玉直接无视了他。 霍炎甲有些拉不就来找老夫,让老夫再替尊夫人把把脉。” 霍炎甲身体一僵,神色有些不自在:“内人的病,可还有其他说法?” “不好说,老夫这就去看看。” 曾大夫走后,霍炎甲站在远处,沉沉地盯着章氏院子的方向,两侧的手,死死攥着。 眼神一闪,他提步跟了过去。 看见父亲跟着进来,霍玉玉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来做什么?在外人面前关心自己的发妻?有可能。 不过,霍玉玉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摩对方,父亲表现得越反常,她越发觉得,母亲生病这件事,绝非风寒急症这么简单。 所以曾大夫给章氏把脉看诊时,霍玉玉用余光观察着霍父的表现。 果然—— 攥着袖口,他在紧张。 霍父一紧张,手脚心就容易出汗,就习惯手里捏着点什么吸汗,当初从都护府出来,他两只袖口都是湿的。这一点霍恺同和父亲一样,章氏曾把这事当作笑谈跟姐弟俩讲过。 “确实是风寒。”曾大夫捋着胡子道。 话音一落,霍父攥着衣袖的手松了,像听到了什么恩赦令一样。 曾大夫对霍玉玉道,“这下可放心了?” 霍玉玉点点头,乖巧地笑。 便是有什么疑虑,父亲在这里,她也不能问。 她挎上药箱,自告奋勇道:“师父,我送您。” 霍父也道:“有劳曾大夫。”竟然也跟了出去。 霍玉玉走在前面,如芒在背。 出门时,曾大夫顺便考了考霍玉玉风寒风热的症状和脉象,霍玉玉有些紧张,答反了一点。曾大夫还是笑着对霍父道孺子可教。 直到大门口,霍父才停下脚步,“曾大夫慢走。” 这意思,是让霍玉玉也别送了。 曾大夫点点头,伸手要接过霍玉玉肩上的药箱,霍玉玉却攥得紧梆梆的。 她怕曾大夫回去就忘了阿娘的脉象症状,她必须再确认一遍。 但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 “师父,我再送送您,我还有几个问题呢。”霍玉玉说着,挎着药箱就先出去了。 曾大夫只能无奈地笑笑。 见霍父还看着,霍玉玉又问:“师父,肺积与肺痨,又有什么区别呢?” 曾大夫细细回答的时间,二人已经走出了霍宅一段距离。 霍玉玉看了眼后面无人跟着,直接打断道:“师父,其实我想问您的,还是我阿娘的病。实话跟您说吧,我怀疑,我阿娘被人下毒了。” 曾大夫大惊:“此话可不能乱讲。” 霍玉玉点点头,“我知道,所以希望这件事您能替徒儿保密。” 曾大夫点点头,埋头沉思起来,他掐着指节想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回忆章氏的症状与脉象。霍玉玉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好一会儿,曾大夫皱起了眉,“你这么一说,令堂的脉象确实有些异样,因为每个人体质不同,所以很容易被忽略。” 霍玉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师父,是什么毒?”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23章 什么毒。https:// 第24章 她要对付的不是一个人 曾大夫瞧了她一眼,无力道:“我行医多年,疑难杂症看了不少,但至于这毒嘛……我确实没什么研究。” “不过丫头你放心,”他指了指脑袋,“那点不一样已经装在为夫的脑子里了,我有时间就研究研究。” 为了让霍玉玉安心,他又道:“这种毒既然与风寒急症相似,那毒性必然是不强,短时间内,令堂应该无事。你回去先把药给停了。” 霍玉玉无法,只能点头答应。将药箱还给曾大夫,她张了张嘴又要说些什么。曾大夫却皱着眉,思考着,快步走了。 回到家,霍玉玉直奔章氏的卧房。 章氏正与蔓姨说着晚上给两个孩子做什么菜,等蔓姨走后,霍玉玉才低声道:“阿娘,有人要害你。” 章氏拿手帕挡着唇,呵呵一笑道:“许是风寒大人来抓我了。” 将病称作“某某大人”,是大人常用来吓唬小孩的招数。可见,章氏并没有把这病当回事。 霍玉玉很无奈,拉着章氏的手认真道:“阿娘,我说的是真的。方才我再三问过师父,他老人家说你这症状确实有一处异样,还让我回来把您的药给停了。” 章氏脸色微微一变,不再笑了。 这病,确实来得急了些。 她清楚,柳氏最近缠老爷缠得紧,恐怕起了扶正的心思。而老夫人那边,迟迟不愿意交出管家权,若是她有个什么灾病,也是受益的一方。 至于她的丈夫霍炎甲…… 霍玉玉小脸严肃地紧绷着,问道:“阿娘,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章氏脸色惨白,倾倒在床,摇着头道:“不会是他,不会……” “谁?”霍玉玉急了,“阿娘,告诉我,想至你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 章氏惶然地看了女儿一眼,嘴唇微微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玉玉急得快哭了,忽然想到什么,她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阿娘的眼神飘忽,聚不到一处,显然是不肯接受事实。 老夫人可以为了管家权害阿娘,柳氏可以为了争宠害阿娘,但这两个人绝不会让阿娘有这种反应。 所以,阿娘不肯承认的事实就是—— 害她的人也有可能是她的丈夫,她这辈子的倚靠,霍玉玉和霍恺同的亲爹,霍炎甲。 霍玉玉微微有些晃神。 方才明明一直在怀疑父亲知道些什么,为什么现在真的怀疑了,自己反而有些难过? 因为那是曾经给自己当马儿骑的父亲吗? 霍玉玉吸了口气,轻声问:“阿娘,是阿爹,对吗?” 章氏捂着脸,发出了两声奇怪的咳嗽,像是呜咽,又像是抵在喉咙里的苦笑,好一会儿,才沙哑地答道:“昨日半夜,我睡不着,与你父亲院门口相遇了。我同他说了和离之事,他没有同意。” 后面的话章氏不用说,霍玉玉也明白。 如果和离,阿娘的嫁妆将会如数带走,那么祖母和父亲,就什么都没有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上辈子的霍玉玉见得太多了。 章氏以为她不懂,便强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摸着霍玉玉的脸颊道:“乖女儿,怎么会是你父亲呢?他不想和离,可见还是舍不得我的呀……” 说着自欺欺人的话,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霍玉玉喉头也哽着,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爬上床,窝进了章氏怀里。 无论是谁要害阿娘,她都要加快柳氏那边的进度。 父亲既然是放不下阿娘的嫁妆,那么,如果他认为柳氏比阿娘更有财力或是更能助他官运亨通,他是不是就不会咬着阿娘不放了? 夜里,霍玉玉辗转难眠,看着窗外的弦月想了整整一夜。 如何才能让罪臣之女姜如是,摇身一变,变成有钱有势的人家?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时,她终于明白—— 性命攸关的大事,不是简简单单地你暗算我我也要欺负回来,其中弯弯绕绕,并非她一个十岁孩子可以独自解决的。 她把注意力放在柳氏那边太多了。 如果下毒之事是柳氏做的,真相大白后这个家就能回到柳氏出现之前吗? 不可能。 如果是祖母或者父亲授意,母亲就能从这个豺狼虎穴全身而退吗? 也不可能。 她要对付的,从来都不是柳氏一个人,而是除了阿娘和霍恺同以外的,整个霍家。 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单枪匹马根本做不到。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将目光放向了东北边。 那是平京城所在的方向。 平京城里,有她的舅舅章叔同。 当即,霍玉玉爬起来,研墨写信。 这件事,拖不得。 天亮后,章氏派蔓姨来看她怎么还不起床吃饭,才发现霍玉玉感染风寒,身体像个小火炉似的烧得正旺。 霍玉玉被灌了一大碗又苦又臭的汤药,之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模糊间,她感觉到阿娘柔软的掌心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霍恺同在她旁边说了些什么。 她病着,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她又恍惚地想到了,与此同时,那个脆弱苍白的少年,他的家人把他丢在了那栋孤单又老旧的宅子里,一次也没去探望过他。 —— 忧叔发现公子变了。 原囿安身体好了些,能下床了,但起床后他再不去二楼了,即便那里是整条街最早迎接初阳的地方。他也不锻炼体能,而是坐在廊下看书。.. 他更苍白了,也更清瘦了,黑袍有些松垮,袍子下薄得好似一具骨架。 背后是黑洞洞的卧房,他仿佛随时都准备好转身浸入黑暗。 孤零零一个人,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期待。 忧叔很担心,走过去道:“公子,到锻炼体能的时候了。” 原囿安头也不抬道:“不费事了,反正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公子,这种话……您不能说。”忧叔皱起眉头。 公子在原府时,每个医治他的大夫都持着这个说法,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他。 但忧叔知道,公子这些年拼着一口气,这么努力地活着,他本人绝不接受这个结果。 原囿安放下书看了忧叔一眼,意识到忧叔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垂下眼睑顿了顿,他道:“好,不说了。” 忧叔一怔。 原囿安放下书,又道:“我想自己一个人锻炼。” 忧叔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赶紧点点头,“我去收拾屋子。” 在屋里,他不止一次地透过门洞或窗户观察原囿安,一是他必须注意公子的安全,二是他觉得公子确实有什么方面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似乎是霍家那个小姑娘带来的。 想到霍玉玉,忧叔默了默。 自从那日公子把小姑娘赶了出去,她已经有三日没来了。 他忙着照顾公子,根本无暇打听小姑娘那边怎么样,只知道小姑娘出去的时候,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那样活泼的姑娘,一定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被公子说了重话赶走,肯定伤心极了吧。 忧叔无奈,他不能代表公子去道歉,他没有资格,那样的道歉也没有用。 给书架扫尘时,忧叔注意到一堆奇怪的东西,黄褐色,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两串早就蔫掉的黄桷兰。 他拿出去问:“公子,这个花已经枯萎了,我去摘些新鲜的吧。” 原囿安扫了一眼,漠然道:“不用,把这个扔了吧。” 忧叔犹豫了一下,少年却没再管他,扶着墙往另一边走了。 忧叔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圈庭院,庭院中没有一棵黄桷树。想必这两串花,是霍姑娘送给公子的。 公子这般果断,看来是真的不打算跟霍姑娘和好了。 唉。 忧叔将花葬在了亭子旁边的一颗树下,在这个亭子里,少年曾拿着一本筹算,讲了他生平最多的一次话。 忧叔神色悲怆,好似在埋葬公子的友情。 然而到了傍晚,原囿安吃了晚膳,突然对他道:“在院子里栽一颗黄桷树吧。” 少年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有些嫌弃道:“到处都是药味。”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24章 她要对付的不是一个人。https:// 第25章 原囿安不生气好不好 翌日一早,忧叔便出门买树。下千重阶时,发现有人往阶梯两侧的木栏上挂灯笼,上前一问,原来是到了乞巧节,这天晚上,不少人都会沿着千重阶一路往上,在山顶观锦官城夜景。 想到那晚公子开心的神情,忧叔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擅作主张打听一下霍玉玉的情况。就在霍宅后门,他找了个择菜的妇人问及此事。 回来忧叔就对原囿安道:“今日路过霍家后门,听说霍家的小姑娘风寒发烧了。” 原囿安在廊下看书,翻了一页,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一脸无动于衷。 忧叔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他恨不得拎起公子的耳朵的告诉公子:霍玉玉没来,是因为生病了。 原囿安皱了眉,微恼道:“我怎么记得忧叔不是个爱多管闲事之人?” “您生病时,那小姑娘很是自责,一直道歉,还说什么生病的是她就好了。那天跑出去的时候,哭的很难受。” 忧叔劝道:“公子,落水这事,小姑娘也生病了,您就别为此同她置气了。您要是面子上过不去,属下替您去送些慰问可好?” 原囿安眉头一压,不耐烦道:“看来你现在不仅爱多管闲事,还很会擅自替我做主。” “公子,霍家的小姑娘孩子心性,受了委屈,气消得快,但是您也要认真道个歉,这件事才算翻篇。”忧叔苦口婆心,甚至想把这自尊心强得过分的公子拉过去跟小姑娘和好。 “不需要翻篇。”原囿安烦躁道,“她不来了更好,聒噪。” 忧叔看着他,嘴唇阖动,终是叹了口气,“今日是乞巧节——” “与我何干。”原囿安快速道。 忽然想到什么,他攥著书的手指紧了紧,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忧叔道:“夜里,千重阶的沿途会亮灯——” 原囿安恼怒地看向忧叔:“难不成你也信她的鬼话吗?” 忧叔担忧地看着他,没再说话。 上一次公子这样易怒,还是十年前刚毁容那时。 原囿安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猛然一僵,白着嘴唇,将视线拉回书页上,顿了顿,他道:“抱歉。” 忧叔摇摇头,平和道:“我只是提醒公子,夜里有人上山观夜景,或许会有些吵闹。” 原囿安没有回应,沉默着,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轻飘飘道:“忧叔,我是不是很难伺候?” 一定是的,不用别人回答,他知道答案。 那些他曾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他身体不好,性格古怪,脾气大,一点也不好相处。 若不是原家对忧叔有恩,若不是家主的命令,原囿安不敢确定,忧叔是否还会离开平京的妻儿,来这么个偏僻又阴森的山顶老宅,照顾他这样一个自卑又乖僻的将死之人。 而那个总是带着一身青草味儿的小姑娘,被他说了那样的重话,肯定也这样觉得了。 忧叔连忙道:“没有。” 原囿安自嘲地牵了牵嘴角,并不相信。 如此就好,他一个人也习惯了。 霍玉玉身体好,像头精力充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牛犊一样,她的病也会很快就好。 她不是在学医吗?那是门庞大的学问,足以消耗她过剩的精力。 她有一起长大的友人,有同窗,她很快就会回到他们身边,然后开始忘记山顶上这个阴郁又讨人厌的病秧子。 她迟早会离开他,像迄今为止他遇到过的所有人一样。即便刚接触时尚有些新奇感,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会发现他平庸无趣,且毫无价值。 他只是预演了这个过程,让注定的结局提前了而已。 —— 傍晚时暮霭沉沉,千重阶果然亮了起来。远远地看,像是有两条纤细的光蛇并行者盘山而上。 有人携家带口,先来宅子外的空地,占了块相对最安全视野最开阔的位置。 随着夜幕降临,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原囿安站在二楼的阴影中,垂眸向满城灯火看去。 霍玉玉说得不错,这一日的锦官城,真是热闹至极、漂亮至极。 灯火仿佛是从地缝中裂出来的一样,分错交杂,其间人影幢幢。倒是分不清哪一条光流中盛满了许了愿的花灯。 但……明明热闹就在耳边,热闹就在眼下,他却觉得比以往还要冷清。 似乎,身边少了个红着脸叽叽喳喳的小孩。 忧叔拿了个孔明灯上来,对他道:“公子,外面的人送的。” 孔明灯白底黑字,隶书写着几个大字:平安喜乐。 “放着吧。”原囿安扫了一眼,淡淡道。 将心愿写在孔明灯上,放飞,心愿若是被天宫中的神仙看见,神仙便会帮人实现该心愿。 这样的美好传说,那个笨小孩会信吧。 这时,冉上升,橙黄的光映出各色字迹,飘飘忽忽地朝远离宅子的方向飞远。 苍茫沉浮间,将夜空变成了飘荡花灯的天河。 忽然,一个红色的孔明灯出现在半空中,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孔明灯比旁的大一圈,笨重一些,红底黑字写了三个大字。 等有字的那一面转过来时,原囿安才看清楚,顿时脸色一沉。 ——原囿安。 那诡异的孔明灯上用楷书写着他的名字:原囿安。 他皱着眉看了眼忧叔,但忧叔也是一脸茫然。他意识到什么,猛地移到栏杆边,探身朝下看去。 他心脏一紧,立刻缩了回来,跌坐在地,呼吸有些急促。 这时,忽然又是一个孔明灯升了起来,也是红底黑字,同样的字迹,字稍微小了些,在原囿安正对的方向。 灯上面写着——原囿安,不生气了好不好。 原囿安腮帮子鼓了鼓,撑在地上的手攥紧了,骨节泛白。 这时一阵风来,这一个飞得比较快,却在空中停了停,像是风筝被人扯了扯一样。不一会儿,像被剪了线一般随风飘远了。 接着,第三个红色孔明灯,写着“原囿安”,在他前面停着转了片刻,飞远。 第四个,“原囿安,不生气了好不好”,停片刻,飞远。 第五个,“原囿安”。 第六个,“原囿安,不生气了好不好。” …… 数个红色的孔明灯,重复着这两句话,在原囿安面前露个脸,飞得又高又远。 “原囿安?是谁?” “谁心仪的郎君?” “他为什么要生气?” “都这样道歉了,快原谅她吧。” “原囿安是这座宅子的主人!”有人激动道“我方才注意了,所有的孔明灯都被人牵着,在二楼那边停了片刻。二楼!” 有人对着二楼喊:“原囿安,你原谅她吧。” 接着,一群人对着二楼笑道:“原囿安,快原谅她吧。” 原囿安原本还冷着脸,隐忍着怒意。 遇到这种情况,他的故作冷静根本不管用,只觉得心跳像匹脱缰的野马,口干舌燥。 他想冷漠地呵斥霍玉玉,让她走开,却害怕 少年又惧又怒,看向身后憋着笑意的侍卫,低声催促道:“还不快去把那丫头赶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25章 原囿安,不生气好不好。https:// 第26章 她是个例外 外面的人都在起哄,原囿安根本没办法欣赏夜景,红着脸下了楼。回屋,闭门关窗,一气呵成。 屋子里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少年睁着眼习惯了片刻,才逐渐看清屋内东西的轮廓。 他摸索着坐到书案前,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胸腔中充盈着满满的夜露气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忧叔回来了,敲了敲门,隔着门板道:“公子,霍姑娘在门外。” 原囿安紧了紧喉头,冷漠道:“不是让你把她赶走吗?” 忧叔:“霍姑娘说,她有话要同你讲。” 原囿安皱眉,“我不想听,你让她走。” 忧叔:“霍姑娘她不走。她说,如果您不见她,她就继续放孔明灯。我方才看见,她身边还有很厚一摞。” 原囿安冷哼:“她放她的,关我何事。” 忧叔:……要是不关您的事,您怎么躲这么快呢? 原囿安稍稍一想,怒火中烧起来。 他颇烦躁,“那你把宅子外的人都赶走。” 外头犹豫了一下,“公子,外面并非原宅的地方,赶走赏景之人,不太妥当……” 原囿安一哽,负气地侧过了身。 过了一会儿,他道:“你把她的孔明灯都抢来烧了。” 忧叔无奈:“公子,我们不是土匪强盗……” 原囿安:…… 他们不是土匪强盗,霍玉玉才是! 这烦人的小屁孩,居然抱了那么多孔明灯上山,到底要做什么?! 原囿安气得差点七窍生烟,啧了一声,将手边的书挥到了一旁去。 “那我去对霍姑娘说,她的所作所为给公子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公子很讨厌,希望她自行离开,不要不知好歹。” 忧叔顿了顿,又道: “若是公子需要,我也可以将她骂一顿。小孩子嘛,凶一凶,吓一吓,很容易就哭着跑了。” 不知为何,原囿安感觉更暴躁了:“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做,非要多此一举?!” 忧叔没开腔,在外面站了片刻,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忧叔的影子从门上划走后,原囿安双肘撑在书桌上,托着额头,失力地埋下了头。 他无法保持冷静,呼吸声越来越重。 她是厚脸皮还是缺根筋?他都说那么重的话赶她走了,她怎么还来? 在看过他虚弱卧床,只能拄着拐走路,看过他咳得吐血的狼狈模样,知道他这辈子都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苟活着,说不定哪一场病就轻易夺走他的性命,被他用最恶劣的脾气对待过之后。 她怎么还来? 原囿安这十年来从未设想过,会有这样一个鲁莽执着的小孩,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毫不在乎他是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就连他的亲父母、亲兄弟,看见他这副样子,都要摇摇头,露出那种让人害怕又讨厌的“没救了”的表情。 她又不寂寞不孤独,她是那种在太阳下肆意奔跑的人,为什么需要他的原谅? 总不至于,在她的噩梦中,他拖着这样一副羸弱的身躯还救了她的命吧。 …… 俄顷,两盏烛火照亮了原囿安的卧房。 书案的对面,霍玉玉托着腮,小口微张,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怎么知道!在我的梦里,你真是我的救命大恩人。”虽然回天乏力没救起来。 原囿安嘲讽道:“你原也知道那是梦啊……” 他看见她那张脸就有些来气,索性随便翻开一本书,说话的时候也不看她。. 霍玉玉踢着腿想了想,“那……托你的福,我每天都过得还算开心,这个理由够不够?” 原囿安嗤道:“够蹩脚。” 霍玉玉挠了挠眉毛:“哇,你的性格真的好恶劣。” “呵呵,你才知道吗?”原囿安冷笑。 “那……你是怕你性格这么恶劣,伤害到无辜又弱小的我,所以防患于未然,故意疏远我,”霍玉玉偏着头去看他,“对吗?” “对你个头!”原囿安恼怒地看向她,“防患于未然?谁是患?不是你一直在制造麻烦吗?不好意思,无辜的是本公子吧!” 霍玉玉脖子一缩,讪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是患我是患。” 见她这个态度,原囿安胸中的气焰简直更上一层楼。 为什么要用那种宠溺的语气同他讲话?明明他更年长,明明两个人还在吵架。 此刻的他,气愤到完全忽略了“宠溺”和“吵架”这两种行为,在他之前十年的人生中是属于完全缺席的状态。 霍玉玉换上一副认真的神色,看着他问道:“原囿安,你的病好些了吗?” “看不出来吗?这个病永远都不会痊愈,直到我——” 那个“死”字没有出来。 原囿安倏然反应过来自己情绪再度失控了,浑身一僵,他紧紧阖上了嘴,不再看霍玉玉。 他明白,霍玉玉问的是他的风寒发烧。但他不想回答。 霍玉玉嘻嘻一笑,“我的风寒马上就要好干净了,阿娘今天才同意我出门,我一出来就来找你了。怎么样,我够不够义气?” 原囿安攥著书,漠然地看向她,见她没心没肺地笑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眼神越来越深,眉心越来越皱。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看看我的病好了多少?”太荒唐了,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霍玉玉点点头,一脸天真。 原囿安不明就里。 在他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后,她居然还来关心他的病情?抱着那么多孔明灯上山,恬不知羞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亲自来看他好得怎么样了?她不应该对他感到失望,讨厌他放弃他才对吗? 他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看着她的眼睛,十分平静地问:“那天的话,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霍玉玉苦着脸,捂住耳朵,“我不听。” 原囿安倾身上前,一手撑著书案,一手钳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左手从耳朵边移开,刚要开口,被霍玉玉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你不许说!”霍玉玉吼他,同时,红了眼。 她生气道:“你不想帮我不想见我,那是你的事。腿长在我身上,我就是想来见你,想跟你待在一起。” 小孩的掌心是火热的,不知是不是摸过头发的原因,掌心还残留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和青草的清新。 原囿安像是被夏天抽了一嘴巴子,微微发愣。 在这一瞬间,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她原谅了他之前的恶语相向,明知道自己的好意可能会再次被辜负,就像现在这样,但还是执拗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否意味着,她是个例外。 他们二人的结局,他是不是可以稍稍期待一下? 这个仲夏之夜,小姑娘让少年郎慌神了两次。 原囿安的视线短促地晃了一下,挥开霍玉玉的手,大厦倾倒般坐了回去。 扶住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霍玉玉见他冷静了,忽然有些泄气,“你那么讨厌我,我还厚着脸皮来找你,你会不会更讨厌我啊……” 话音刚落,她立刻绷紧唇,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说道:“讨厌就讨厌吧,总比被你无视强。” 原囿安:…… 此刻,他已经不觉得生气了,而是无奈。 霍玉玉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喊他:“原囿安。” 原囿安掀开眼皮看着她。 “是不是只有跟你一样病得惨兮兮,才能跟你做朋友啊?” 这是什么歪道理?原囿安不解。 他问:“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在我眼中,你只是个小屁孩。” 霍玉玉避轻就重:“啊?年纪小也不能当你朋友吗?” 原囿安面无表情:“是。” “如果我说……”霍玉玉小心地瞧着他,“如果说我不是小孩子,其实已经二十五岁了呢?” 原囿安闭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气。 疯了,跟这个疯小孩说了这么久,他肯定也疯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26章 她是个例外。https:// 第27章 你莫不是在同情我吧 霍玉玉讪讪地挠了挠眉毛,“我说笑的。” 原囿安夹着山根,缓缓揉着,没搭理她。 好在这时,忧叔出现在门口,出声赶走了这份尴尬。 “公子,霍姑娘,吃些宵食吗?” 他一手擎着烛火,一手端着一只白色骨瓷碟,碟中的糕点码成了一堆小山,粉红新绿的颜色,很漂亮。 不等原囿安回答,霍玉玉甜甜地笑道:“谢谢侍卫叔叔。” 原囿安看了眼忧叔,又看了眼她,眉头习惯性地一皱。 霍玉玉瞪着他,跟方才不许他说话的神情一模一样,一半孩子气的生气,几分小少女的委屈。 仿佛他只要开口说个“不”字,她立刻就要哭出来。 想到小姑娘红着眼圈掉眼泪的模样,原囿安莫名觉得有些不忍,又有点心烦,阻止的话全噎在嗓子里了。.. 他不想再看霍玉玉哭一次。 忧叔进来放下糕点,借口去烧水煮茶离开了。 霍玉玉自己拿了一个,小口小口细细地吃,一边咀嚼一边打量着原囿安,感觉有点心酸。 因为身体原因,原囿安本就生得比旁人瘦小,今年十五,却比十四岁的沈含彦还要矮小一些。这几日大病一场,整个人苍白瘦削,形销骨立,像刚从古墓中孵化出来一样,一看就没好好吃饭。 霍玉玉在身上擦擦手,选了个荷花酥递给原囿安。 “原囿安,你生病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原囿安掀眼看了那精美的糕点一眼,视线移到糕点下那只白白胖胖的小手上,停了片刻,才看向霍玉玉。 “不用你管。”他原本想说这话,但嘴唇阖动一下,收住了。 霍玉玉举着点心,嘴角上沾了酥皮碎屑,本人却全然不知似的,一脸真诚,额头上亮晶晶的。 就像忧叔说的那样,这小姑娘气性单纯,没什么坏心眼。 他避开她的手,在碟子中随意拿了一个。 “看来是呢,人是铁饭是钢,只有吃饱了,身体才有力气恢复健康嘛。”霍玉玉也不生气,收回手里的点心,自己咬了一口,露出一副满足的模样道,“这个比家里的好吃多啦。” 闻言,原囿安看了眼手中的糕点,随意咬了一口,眉毛轻轻一挑。 还行吧,确实有点好吃,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呢? 点心甜腻,且有些发干,他吃一口,就得就一口温茶。他有些好奇,霍玉玉吃着不噎吗? 正想着,就见霍玉玉握着拳头朝自己心口“咚咚”地捶,一边捶,一边皱着眉使劲吞咽。 原囿安连忙倒了温茶递过去。 霍玉玉接了茶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谁知一大口水压在嗓子上,吞得她食管发疼,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刚想对原囿安道谢,一口反流呛在了气管口。 “咳咳咳咳……” 她弓着腰,咳得烛火都在晃动,小小的身子缩得与书案平齐。 原囿安皱着眉,小姑娘咳得脸色和脖子红成一片,他也不再犹豫,站起身,倾身撑著书案,在霍玉玉的脊背上拍了拍。 他的掌心下,小姑娘的身体像小火炉似的。 霍玉玉的身体僵了一瞬。 拍打的力度不重,甚至有些轻,不是她噎着呛着时阿娘的大力掌法。 她反应过来,这是扬言死在他面前都不会管的少年在拍自己。 霍玉玉猛地抬头,“嘭”地撞在书案边缘,脑瓜子一疼,她的咳嗽就止住了。 原囿安“啧”了一声,这孩子做事真的莽撞,他有些气,又不厚道地觉得好笑。 小姑娘伏在桌子边,捂着脑袋上被撞的地方,怔着,迟迟不肯起来。 原囿安坐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半截脑袋,嘴角轻轻牵了一下。他猜,小姑娘估计是撞疼了,更觉得丢人,这不,耳朵尖都红了。 下一刻,他笑不出来了。 霍玉玉坐了起来,却低着头,豆大的泪珠“啪啪”地往下砸,很快被她横着袖子擦了。 她在哭。 原囿安紧紧攥着扶手,有些烦躁不安,像是心脏被狠狠揉了一把似的。 好一会儿,他皱着眉问:“很疼吗?” 霍玉玉擦了眼泪,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原囿安不耐烦道:“那你哭什么?” 他真的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会想起自己对她说过那样恶劣的话,那时她也哭了。 “你突然关心我,我就觉得委屈,又很怕你说赶我走的话,就忍不住。” 霍玉玉抬起红红的眼眶看了他一眼,又低了下去。 原囿安喉咙一紧,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霍玉玉以为他讨厌别人哭哭啼啼,立马狠狠揉了揉眼睛,凶巴巴道:“下次你再说那种话,我就揍你。”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妥,这么蛮横霸道的话,她居然真的说出了口。 原囿安却定定看着她。 烛火昏黄,他近半张脸上的瘢痕上阴影浅淡,一双桃花眼泛着妖媚的晶莹,褐色的眸子却沉沉的。 他的表情很复杂,更多的是严肃,像是不容忤逆的夫子一般,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回事:“好吧,不说了。” 霍玉玉眨眨眼,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啊?你说什么?” 原囿安充耳不闻,只看着放在霍玉玉那边的茶盏皱了皱眉。 霍玉玉咬住笑,“你再说一遍嘛,我没听清楚。” 原囿安聋了。 霍玉玉绷着嘴,眼圈红红,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原囿安听着没动静,这才瞧了一眼,见她这副神色,闭上眼叹了口气。 他冷冷道:“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掉眼泪,你若还想来,就把你的眼泪收起来。” 霍玉玉这才一吸鼻涕,喜笑颜开:“不哭不哭,谁爱哭谁哭。” 小姑娘的脸色说变就变,一双眸子黑亮黑亮的,带着无限的活力与生机,像枝头上青涩的果实,散发着酸甜的清新气味,只要看到她,所有的病痛和不快都一扫而空。 “对了,这段时间我家里发生了些事,我可能不能经常来找你玩了。”霍玉玉想到了这第二重要的事。 原囿安淡声道:“你不来更好,清净。” 怎么关系都变好了,这家伙还这样? 霍玉玉当没听到,继续道:“你要是想找我玩,可以去曾柳书曾大夫的诊馆,他老人家是我师父,我休假的时候要去诊馆帮忙。” “我不会想找你玩。”原囿安皱眉道。 霍玉玉嬉皮笑脸:“别这么冷漠嘛,我们都是好朋友了,而且医馆也挺有意思的。” “不去,往来都是病患,无聊。”原囿安的语气更冷淡了。 生病的人有什么意思?他自己就是一个。最主要的是,他不想抛头露面。 霍玉玉却准确地把握住了一个关键点—— 她说他们是好朋友,他没有反驳。 “所以我们是好朋友了。”霍玉玉眯起眼,狡黠地笑道。 不给原囿安反驳的机会,她又道:“关于你说诊馆无聊这件事,不是哦。有想尽办法赊账的,有赖账不成倒打一耙的,还有抄家伙来干架的。我二师兄那么强壮,除了抓药和把病人搬个地方,他的主要责任其实是保护师父。” 原囿安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继续道:“诊馆在天河街,天河街最地人。诊馆外头也很精彩的,什么王家把豆腐摊摆到了李家门口啦,张家的狗在刘家的饭馆前撒了尿啦,范家姑娘的手帕落在林家公子头上啦……” “霍玉玉。”少年叫了她的名字。 霍玉玉有些愣,随即感觉有点不妙。 果然,少年冷冷道: “你莫不是,在同情我吧。”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27章 你莫不是在同情我吧。https:// 第28章 她不在意 “你有什么可同情的吗?”霍玉玉不解。 原囿安喉咙一阵发紧,脸色陡然沉了下去。难道要他亲自说,自己不能出门见人吗? 霍玉玉却掰着指头道: “你看啊,多少人还挤在一个茅屋里的时候,你一个人住这么大个宅子。有人点头哈腰做一整天的生意,你有大把时间想怎么消遣怎么消遣……这些远的就不比了,就拿我来说,给你买零食就几乎把我的零花钱花光光了,你随手一拿,就是荀芳斋的糕点,这一碟子荷花酥的价钱,我能用半年呢。” 霍玉玉也皱起眉,与他对视,“我为什么要同情你这么个有钱有闲的家伙?!” 原囿安垂下眼,松了眉头,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我晓得,你在意你脸上那块疤,对吗?”霍玉玉又道。 原囿安猛地抬眼,下意识稍稍侧过了脸。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在霍玉玉面前从未掩饰过这块疤。 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还是想让霍玉玉自己看不下去了知难而退? 他不清楚。 但他仍记得,她从未将注意力放在他在意的瘢痕上,哪怕是与他面对面,视线也没有聚在那处,一次也没有。 她甚至对着他这样的修罗面,说他像花仙子。 霍玉玉偏着脑袋去看他避开的那半张脸,不以为意道:“有的人身上还有刺青呢,就在码头那处,许多身材魁梧的船工号子,夏天热得难受,赤条条露着两个大花膀子。在我看来,你这个与那个没什么区别哦,甚至我觉得你这个更漂亮呢,颜色粉粉的,像一朵茱萸一样。” 原囿安看着她,眸光闪了闪,微微怔忡。 这是第一次,有人完全不介意他脸上的瘢痕。 这时,霍玉玉捧着脸,看着他皱了眉,轻轻摇了摇头。 原囿安当即紧张起来,眼底那已经消失的尖锐和黯淡又浮了出来。 “你不好好吃饭,太瘦啦。”霍玉玉道,“我要是长得像你这么好看,我巴不得顿顿都吃大猪肘子,把自己养得圆滚滚的,毕竟,漂亮的东西就是得放大了让人看嘛。” 原囿安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顿了顿,冷漠道:“谁说你不好看了吗?” 霍玉玉告状似的道:“我阿娘!她以前说我像小猪仔!” 原囿安瞧了她的包子脸一眼,忍了忍,淡声反问道:“不对吗?” 霍玉玉气结,暗暗咬牙道:等着吧,等本姑娘过两年长了个子抽了条,就连舞坊的姐姐们都得夸一句窈窕漂亮。 见她气鼓鼓的像只河豚,原囿安的手指动了动,语调僵硬道:“等你长大,或……” 安慰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就这么说了半截,喉咙里就像有胶水似的黏住了。 霍玉玉却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得意道:“等我长大了,那必然是个遐迩闻名的美女子。” 原囿安:…… “我是说,或许你长大了还不如现在。”原囿安无语道。 但他刚张嘴,霍玉玉就捂住了耳朵,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副“我不听,你不许说”的羞怒模样。 等他的嘴闭上了好一会儿,她才松开手。 见这招屡试不爽,霍玉玉摸了摸鼻子,笑道:“等我忙完我家的事情,我给你一个惊喜哦。” 原囿安一脸无动于衷,心中却把她这些日子送来的东西都过了一遍。 —— 乞巧节过后,霍玉玉终于迎来了迟来的测验。 她连病几日,已经过了原定测验时间,为此,魏夫子特意为她单独出了一套测验题目。虽说是为了保证公平,免得已经考过的同窗给她漏题,但霍玉玉还是觉得,魏夫子单独出的这套题肯定比其他人的更难。 之前她和夫子约定好,若是她所有课业都是良,那么新账旧账一并勾销。因此,尚在病中时,她就把原囿安给她讲的筹算拿出来琢磨解答了好多遍。 这一次,魏夫子监考,她一个人在藏书馆外间做题,格外认真仔细。 当她完成所有测验,魏夫子不禁挑了眉,看看她答的题,又看看她,眨眨眼,脸上满是大大的疑惑:你确实是霍玉玉没错? 等她回到课堂上,林之照已经替她准备好了金疮药。 “玉玉,给你。”林之照的表情很悲壮,仿佛这是什么江湖信物似的。 霍恺同那边也投来了忧心的目光。 霍玉玉:……你们大可不必这么默契。 下学的时候,魏夫子让她去藏书馆把所有的同窗答题都抱出来。霍玉玉抱着一摞出来时,正好听见有人在谈话。 听声音,是罗启书和关琳琅。 霍玉玉不想打扰他们,但不从这条唯一的路出去,她只能只身穿过竹林,绕一大圈。 不得不躲在一旁的她,被迫听了起来。 罗启书担忧道:“琳琅,沈含彦今日对你那般冷漠,你就……别同他一起了。” 关琳琅没什么表情,“他近来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连纸笔都不愿意借你,他都那样冷落你了,你怎么还这样关心他?!”罗启书有些抓狂。 原本,沈含彦与关琳琅虽然走得不近,但一个是夫子的得意门生,一个是夫子的宝贝女儿,两人郎才女貌,是大家公认的一对。大家都以为,之前两人默契地保持距离,因为霍玉玉胡搅蛮缠。 这不,没了霍玉玉从中阻碍,上次沈含彦就背关琳琅去诊馆了,大家都认为两人要成了。 可现在,沈含彦不知发什么疯,对关琳琅不仅不如从前,反而冷漠了下来。罗启书问他怎么不喜欢关琳琅了,人家却反问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过她。 罗启书自知才貌皆逊色于沈含彦,所以一直偷偷爱慕着关琳琅,从未表露过。如今,他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索性不忍了。 这次找关琳琅过来,就是想把事情说清楚。他已经十六岁了,家中已经开始给他安排丫鬟了。 关琳琅知道他的心思,却装作不懂,淡淡笑道:“你与他同窗数载,怎会不知他平日里是个温和友善之人?” 罗启书一时哑然,“这我知道,他对谁都那样。但今天他对你很不友善。” 关琳琅支着下巴想了想,“他对霍玉玉也这样,不是吗?” “是。”罗启书不知道关琳琅想说什么,一时有些急,“但霍玉玉那不一样,她缠着沈含彦,沈含彦烦她烦得不得了,才给了冷脸。你这……” 关琳琅温温和和地打断他:“所以,我才问你他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 罗启书左思右想,抓耳挠腮,“除了霍玉玉,他还能遇到什么不愉快的?” “看来你并不清楚。”关琳琅淡淡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罗启书一急,一把拉住了关琳琅。 关琳琅拨开他的手,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来安慰我的,谢谢你罗启书。” 见她转身要走,罗启书追上去挡在她面前,咬咬牙,叹气般地说道:“还有一件事。” 关琳琅站定,看着他。 “沈含彦他,最近见了檀中书院的白沅芷好几次。”罗启书道。他本来不想在背后说这些的,他虽然喜欢捉弄人,但也不是靠搬弄是非来获取感情的那种人。 “白沅芷……”关琳琅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除了嘴角微微翘着,脸上的笑意冷淡到几乎再看不见。 罗启书补充道:“上次球赛,檀中书院那个肩膀受伤的人,就是白沅芷。好像,白沅芷也在沈含彦娘亲就职的教坊学什么。” 关琳琅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霍玉玉跟在沈含彦身边的时候,关琳琅一点也不觉得威胁。霍玉玉不过是个黏人的小孩子,占有欲强,脾气也不好,长得再可爱也没人会喜欢她。 但白沅芷不一样。 那个女孩子跟关琳琅一样饱读诗书,一样的豆蔻年华却美貌惊人,且她行事离格,所以才会既学诗书礼乐,又敢扮作男子上场打球。 这样一个扑朔迷离的女孩子,不是大人们口中最适合娶回家的女子,却最是迷人。 关琳琅有些不安。 然而,此刻更为不安的是霍玉玉——.. 她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愣是没敢上手拍,只能越挠越痒。 好不容易两人走了,她等了等才出去,冲回家就去找青草膏。 回到家,一股子药味,蔓姨又在煲药,见了她,也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霍玉玉还没进屋,就听见章氏在咳嗽。 虽说这几日她与阿娘约好了装病,但阿娘这装得也太像了。 她推门进去,阿娘慌忙地往身后藏了什么,捂着嘴对她道:“出去,免得过了病气。” 虽然捂着,但她还是眼尖地发现了一抹血色。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28章 她不在意。https:// 第29章 探访(上) 章氏咯血了。 霍夫人病入膏肓的消息不胫而走。 霍老夫人装模作样来看了看章氏,话里话外气了章氏一通,又嫌晦气地回了静安堂。连霍炎甲和霍恺同也被她一道拉过去训了话。 “这大热天的风寒感冒,又急又凶,怕不是什么好兆头。你们是霍家的顶梁柱,给我少去章氏的院子,尤其是你炎甲,要是过了病气,我霍家还有什么男人可以依仗?!” 柳氏那边安安分分,跟霍双双来过一次,虚情假意地关怀了一番。 章氏不让霍玉玉姐弟靠近,只留了个蔓姨照顾自己。霍玉玉只能坐在院子门口,冷眼看着进出院子的人。 这病症太奇怪了,章氏已经没有再吃药,这几日病情也并未加重。怎么突然就咯血了?! 好在第二日,曾大夫就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果然如他所说,章氏中的毒并不算什么烈性毒药,而是一味叫做“沉乌”的药材,这种药在寻常的药铺方剂中不常见,却偶尔在治疗血凝等疑难杂症中,被当做配伍的辅助药材。 曾大夫沉重地告诉她:“这药毒性不大,生效时间也慢,或许在这次发病之前,毒性就已经沉积在你娘体内了。正常情况下,不会有这么急的症状,你娘的身体会慢慢的越变越弱,直到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伤寒风热。这次这么急,很可能是增加了沉乌的用量。” 霍玉玉的心凉了半截。早就有人对阿娘下毒了,而她现在才发现。 她赶紧问:“解药!师父,有解药吗?” 曾大夫摇了摇头,霍玉玉的眼圈立马就热了。 “别哭,有得治。”曾大夫赶紧道:“不过我这里只有缓解症状的药,排出体内积毒还是得靠专门的药材,得找比我更厉害的大夫才行。” 霍玉玉拿着药回到家,立即又给舅舅送出一份加急书信。 上一份信送出时,阿娘说她不清楚能不能送到舅舅手中。她嫁过来已有十余年,从未与娘家联系过,也不确定舅舅是否调了任搬了家。 霍玉玉却知道,上辈子的舅舅并未搬家,一直在等自家妹子回去探看,得知阿娘的死讯后还来替阿娘操办了后事。 霍玉玉送了信回家,刚巧在自家门口遇见了沈含彦母子。 二人提着两包东西,神色忧重,是得了消息来探望章氏的。 一见霍玉玉,沈母就将她揽在怀里,安抚道:“能生出你和恺同这么健康的两个孩子,你阿娘一定没事的。” 沈含彦也严肃地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 霍玉玉点点头,将二人领了进去。 章氏怕病气过给其他人,便让蔓姨在窗边支了两张椅子,隔着一扇紧闭的窗扉,同沈母谈了几句。 期间,章氏咳得厉害,气虚体弱,好几次中断了谈话。 沈母心中担忧,让霍玉玉把沈含彦带出去,等两个孩子离开院子,她的面上才显露出焦急的神色。 “苹之妹妹,两个孩子才十岁,这么小,你必须挺过来。” 章氏虚弱地应着,点着头,眼泪就滚了出来:“我放心不下他们啊……” 沈母也红了眼圈:“你婆婆什么人,霍家什么情况你都明白,你这次若是丢下两个孩子去了,他们俩以后还有人疼有人管教吗?” 章氏热泪滚滚,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沈母低声怒斥道:“别哭,吃不下东西也得吃,吐了也得吃,比猫吃得还少,只怕你先饿死。” 章氏“嗯嗯”地连声回应着。 探看过章氏,按照礼数,沈母带着沈含彦去静安堂见了见霍老夫人。沈母没想到,发妻病重,原本该守着照顾的霍炎甲,居然在老夫人这一处坐着。 淡淡地打过招呼,连口茶水都没喝,霍老夫人就让她身边的丫鬟雪琴送母子二人出府,像要与霍老爷在商量什么事情似的。 这般敷衍,沈母并不介意。 沈家是普通人家,自然入不了老夫人的法眼。当初得知章氏想与沈家结亲家时,老夫人还冷嘲热讽了好一番。 只是婆媳关系本就难处理,摊上这么个婆婆,章氏的日子多不顺心,她可想而知。 母子二人还没出静安堂,迎面就遇上两个衣着华贵之人。 为首的婆子仰着头,像是在拿鼻孔看路。后面的应该是个丫鬟,同样的目中无人,手里头端着一个箱子,红绸布盖着,瞧着很是贵重。 看门的小厮扯着声音喊:“都护府来人咯~” 紧跟着,屋里就响起了霍老夫人的声音,“快,有请。雪琴呢?备茶!” 雪琴看了沈母二人一眼,抱歉地福了福身道:“老夫人叫我了,我就不送二位了。” 沈母点点头,雪琴飞快地跑了。 沈母朝后看了一眼,腿长在榻上一样的老夫人,已经站在门口笑脸相迎了,她的身后,霍老爷没什么表情地站着。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霍老夫人接过礼盒,连忙将人往屋里引,笑得一脸谄媚。 沈母冷眼瞧了一切,带着沈含彦离开了。 雪琴奉上茶水之后,霍老夫人又去让她把柳氏母女叫来。 柳氏得知都护府来人了,老夫人叫她带着霍双双过去,当即把被她打得蜷缩在角落的霍双双叫出来,收拾一番后,欢欢喜喜地去了静安堂。 一得知都护府的人想与霍家联姻,柳氏就很嫉妒。她的女儿恬静乖巧,一点也不比刁蛮任性的霍玉玉差,就因为嫡庶有别,这样好的婚事白给了那丫头。 现在看老夫人的意思,还说不定呢。 柳氏暗暗窃喜。 如果这门婚事落到双双头上,她这个姨娘离扶正也不远了。 这样一想,柳氏加快了步伐, 霍玉玉这边,去看了看闷在房中的霍恺同。她心事重重,这个家里,只有被蒙在鼓里的霍恺同,是真真切切、全心全意地为阿娘的病重痛苦着。 霍恺同见她来了,抹了一把眼泪,别开了脸,闷声道:“姐,你怎么来了?” 霍玉玉把一旁的小厮支开,坐到霍恺同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实际情况跟他说清楚。 她柔声道:“霍恺同,你之前说如果阿娘和爹和离,你不会跟着阿娘走,对吗?” 霍恺同有些生气,“怎么?现在你要用阿娘的病来威胁我吗?原来之前只是说得好听罢了!” 霍玉玉摇摇头,去握他的手,但被他侧身避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关于阿娘的病,有件事你有权利知道。” 闻言,霍恺同红着眼圈看向她。 “阿娘这病,并非——” 忽然,他的眸光一闪,视线落在了霍玉玉身侧的房外。 顺着视线看过去,霍玉玉心头一个激灵,当即止住了话头。 一抹纤细的人影站在外面,一动不动。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29章 探访(上)。https:// 第30章 探访(下) 话到嘴边,霍玉玉立刻改了:“阿娘这病不是什么绝症,曾大夫说还能调理好,就是需要阿娘养好身体,你不要太难过了。” 霍恺同揪着眉毛,显然认为这只是宽慰的话,但不得不承认,这话从胞姐口中说出来,他心头的沉重还是减轻了不少。 霍玉玉的话刚说完,蔓姨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大小姐,公子,夫人她让你们过去。” 原来是蔓姨,霍玉玉松了口气。 姐弟二人到了章氏的屋子,方才知道章氏要交代自己的后事。霍恺同那个实心眼儿的,当即瞪了一眼霍玉玉,说着“我不听”,哭着就跑了。 霍玉玉守在床榻一侧,隔着帐子握住了章氏的手。 她比霍恺同表现得沉着冷静许多,章氏全都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但霍玉玉并没有给章氏交代后事的机会,她总觉得,很多时候人活着,就是吊着一口气和心中的某个执念,方能熬过那些坎坷。 蔓姨将药端来屋里,霍玉玉回过身去问:“蔓姨,你可记得阿娘离开平京多久了?” “许是有十二三年了。”蔓姨温和地笑道,“大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等阿娘病好了,跟阿娘回一趟平京,我还没去过平京呢,听人们说那里繁华得能迷了人眼睛。”霍玉玉天真道。 蔓姨捂着嘴,笑得更开心了。 等蔓姨出去后,霍玉玉又问章氏,“阿娘,我怎么很少听你说起舅舅?” 章氏轻轻长叹,像是陷入回忆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感慨道:“因为我嫁来锦官城,是逼着阿兄做出的决定,阿兄恼我,我也自知没有脸面回去。” 章氏隐约有了些精神。 “其实,阿娘也不是什么豪门大家的小姐,你外祖父当年是五品官,你可知五品官在平京城有多少?多得很就对了。但祖辈荫蔽,家中还算富庶。我与你舅舅,也是双生子,从小关系就好,你舅舅什么都迁就我。十六岁那年,我云英未嫁,跟交好的姐妹去寺庙里算姻缘,结果回城途中遇上了暴雨山洪,马车被冲翻了,多亏了你父亲才得救。那时,你父亲进京赶考,生得一表人才,可就是穷了些,其他姑娘都瞧不上他。但他对每个人都很尽心。我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非你父亲不嫁了。当时,你舅舅不同意,尤其是你父亲名落孙山后,态度更是坚决。那时,你外祖父病故了,我守了三年孝,还是执意要嫁给你父亲,我俩便断了联系。” 霍玉玉听完,只感慨阿娘遇人不淑。看阿娘的样子,倒也瞧不出来有没有后悔。她只能安慰道:“我觉得舅舅肯定早就原谅阿娘了。” 章氏淡淡地笑道:“我也觉得是呢,谁让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妹子。” —— 翌日,原囿安得知了霍家的消息,跟忧叔亲自登门拜访。 霍玉玉并不是第一个知道原囿安来霍家的人,原囿安来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给阿娘熬曾大夫开的药。 ——自从阿娘停了治风寒药后,病情却猛然加重这事之后,这个家里,她便不信任任何人了。 霍玉玉身边没有丫鬟,是雪琴来她的院子里告诉她,有位蒙着脸的少年在老夫人那处,老夫人让她过去。 霍玉玉谨慎地将药锁进屋里,才去了静安堂。 苍白瘦削的少年坐在侧下位,高大的忧叔笔直地站在他的身侧,两个人黑衣肃穆,与这静安堂的慵懒气氛格格不入。 “玉玉,这位公子自称是你的友人,我乏了,你来招待吧。”自打都护府亲自来了人,霍老夫人便谁也看不上眼了。 霍玉玉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原囿安旁边一口未动的茶,狠狠皱了眉:这老太太就是这般见人下菜碟的! 倒是忧叔看着她先开口了:“霍姑娘,你母亲的病,如何了?”.. 霍玉玉横眼看向老太太,“祖母,你没有同客人说吗?” 老太太眼皮子都懒得掀:“我怎的没说?你母亲病得快死了,让他们省省那些便宜的药材。” 霍玉玉这才发现,排首的椅子上放着一个脱了皮的漆红木盒,看来是丫鬟随手放的。 别人亲自送上门的心意,居然被这样漠视。 她攥着拳头忍了又忍,终是咽不下这口气,质问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老太太皱巴了一张脸,讥讽道:“我霍家可不认识什么不三不四来历不明的人,霍玉玉,你少给我在外头鬼混,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闭嘴!”霍玉玉厉声道。 老太太生气地坐了起来,“你怎么与长辈——”话没说完,被霍玉玉杵了回去。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吃着我阿娘的用着我阿娘的,不仅怠慢来看望我阿娘的客人,居然还咒我阿娘死!你哪里来的一张脸?!” 霍玉玉扭头,随手将一个插着荷花的花瓶挥到地上。 “啪!”碎片和水流了一地。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一瞬。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她早就该这么做了! 被小辈当众辱骂,老太太的气血瞬间上涌,一下榻,鞋都没穿好就扬起手,要劈脸给霍玉玉一巴掌。 但由于气急,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刚站起来没走两步,一屁股又坐了下去。雪琴赶紧上去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捂着心口骂:“你这个孽障!不孝子!贱丫头!烂蹄子!” 霍玉玉完全不虚,直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冷声道:“骂吧,别憋死了让人看笑话。” 全程,少年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淡漠地旁观着一切。 见霍玉玉拿起木盒要走,他才起身,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忧叔,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老太太气急之余翻了个白眼,那破盒子里装的难不成是什么好东西。 忧叔道:“是长白山的百年野山参,属下跑遍了整个锦官城才在一家药铺找到。” 老太太当即傻了眼。怎么可能?!这两人穿得普普通通,装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连被怠慢了也只能忍着,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贵重的东西! 霍玉玉皱了眉,这么贵的东西…… 原囿安了然地点点头,走到霍玉玉旁边,淡声道:“送我出去。” 三人离开后,老太太还被雪琴扶着,满脸震惊,嘴里嗫喏着“一定是装腔作势”。 走出后门口,霍玉玉这才露出满脸的愧色:“一地鸡毛,让你见笑了。” 原囿安戴着面纱斗笠,没有说话,旁人也瞧不见他的表情。 他不会说安慰人的话,章氏的病他也不能置喙,所以一直沉默着,黑色面纱下的眼睛看着霍玉玉。 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霍玉玉这才凑近了原囿安,低声道:“我阿娘不会有事的,曾大夫说阿娘中的是一味叫沉乌的慢性毒,找个厉害的大夫,以后慢慢调理身体就会好的。” 她点点头,安慰自己似的道:“一定会好的。” 小姑娘英气的眉眼中满是坚定,“原囿安,你也一定会好的。” 末了,她扬了扬手中的木盒,扯出一个笑,“这个我就替阿娘收下啦,原囿安,谢谢你们专程下来一趟。” 原囿安默了默,低低地“嗯”了一声。 霍玉玉回头看了眼自己家,想到还在房间里锁着的药炉,便道:“我还煎着药,不能送你上去了。” “嗯,回去吧。”少年语调平淡。 “好,你们先走。”霍玉玉道。 少年拄着拐杖,走得很慢,忧叔在他斜后方跟着。霍玉玉目送二人拾级而上,少年回过头来看了她两次。 离开了霍玉玉的视线后,忧叔才问:“公子,您不是想问她可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吗?怎么……” 少年微微气喘,语调如常:“你话很多,怎么不说。”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30章 探访(下)。https:// 第31章 舅舅来了 章叔同抵达的锦官城时,已是半个月之后。 此时,多亏了霍玉玉每日煎曾大夫开的药,章氏的中毒症状得到了遏制。 这半个月,霍父受老夫人的命令,来斥责了霍玉玉一番,说她目无尊长该罚跪祠堂,结果被霍玉玉以一句“要我认错受罚?你且等着吧”给堵了回去。 除此之外,倒再没有旁的事情发生。 但霍玉玉知道,这风平浪静,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而已。 霍老太这边已经和霍炎甲商量,给章氏准备后事了。 章叔同那张风尘仆仆的脸出现在霍宅门口时,撕开了平静假象的一角,底下的暗流涌动显露出来。 老太太起先没认出来,不客气地眯起眼睛一直打量。 她只在章氏嫁过来时,远远地见过章叔同一面。那时,他来给自己的妹妹送亲,不过弱冠年华,皮相上佳,一身的伶仃傲骨,与眼前这个胡子拉碴、面容沧桑的男子相去甚远。 但身上的那股冷冽的气质,还是一成不变。 霍炎甲得了消息,告了假回来,一见大舅哥,当即有些惶恐。见此情形,霍老太这才颓败地坐了回去,她知道,章氏的倚仗来了。 “大哥,您怎么有空来锦官城了?”霍炎甲亲自奉茶,声音微微发飘。 章叔同冷眼瞧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接过茶饮了一口,“我若是不来,怎么会知道我妹妹被你们折磨成什么样了!” 在此之前,他已经被霍玉玉领着去看了章氏的病情,章氏一见他,愣了好一会儿,刚喊出一声“哥”,就哭得再说不出话。而章叔同一个字都没说,寒着脸来找老夫人。 霍炎甲连忙道:“苹之是我的妻,又替我生了一对儿女,我爱她敬她都来不及,如何会害她,不会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章叔同冷笑一声,眸光像鹰爪一样狠狠勾住霍炎甲,“好,那你说说,都有些什么误会。” 霍炎甲一时哑然,求助地看向霍老太。 霍老太还在不知所措的状态中,迟迟回不过神来,见儿子看着自己,她立马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道:“章氏病了,我一直派人贴身照顾着她,好吃好喝好药地伺候着,还,还送了颗百年野山参过去,我都没舍得吃呢。这,这……还能做到何种程度?” “是吗?”章叔同看向霍炎甲。 霍炎甲点头如捣蒜,但他压根不知道什么野山参的事情,他们家根本买不起这种东西。 这时,雪琴跑进来,凑到老太太耳朵边说霍玉玉来了。 老太太当即慌了神,“不许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霍玉玉的声音就从外头传了进来。 “舅舅,阿娘让我来陪陪您。” 小姑娘声音尖细,却中气十足,明明是欢快天真的调子,霍老太和霍父却听得心头一颤。 他们该知道的,有的事情,纸包不住火。 章叔同冷眼看着母子俩的反应,怒火中烧。这就是她妹妹选的好归宿!好到同他置气十二年都不肯回娘家的归宿! 霍玉玉一进去,就贴着舅舅坐着,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像什么都不懂似的看着另外两人。 章叔同对霍炎甲道:“我方才是问你有什么误会。” 霍炎甲看了眼霍玉玉,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那边的霍老夫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指着霍玉玉就开骂: “是你在中间拨弄是非是吧?你就是野惯了,不服管教,成心与长辈们作对!” 说着,霍老太又开始卖惨,“都护府那么好的一桩姻缘,我巴巴地给了你,柳氏跟我这儿求了那么久,我都没给双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拆散了这个家你才满意吗?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 霍炎甲在一旁,不好阻止,急得额头上一直冒汗。 霍玉玉挖了挖耳朵,一脸无动于衷。 章叔同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柳氏?”他看向霍炎甲,“你纳妾了?” 霍玉玉点点头,脆生生道:“柳姨娘和霍双双原先是住在府外的,两年前才接进来的,霍双双跟我一样大呢。” 章叔同被气笑了,一拍扶手道:“妹夫!” “大哥,我一时糊涂。”霍炎甲低着头,一副懊悔的模样。 霍玉玉看热闹不嫌事大,赶紧补充道:“才不是一时呢!舅舅你不知道,我父亲可喜欢柳姨娘了,一直都在柳姨娘的院子里住,阿娘病得那么厉害,父亲都只去看过阿娘一次。” “你个死——”霍老太气得要骂脏话。 霍炎甲比较直接,伸手要来拉霍玉玉,霍玉玉却往章叔同身后躲,支着个脑袋,狡黠地看着敢怒不敢言的二人。 看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霍玉玉心里一阵暗爽。 但是这远远不够。 霍玉玉扯了扯舅舅的衣袖,可怜兮兮地仰着脑袋,眼里泪光点点,“舅舅,你来了,我阿娘就不会有事了吧?” 章叔同看着粉雕玉琢的外甥女,心头软了几分,点点头道:“舅舅会替你们做主的。” 霍玉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指着霍老太说:“他们给我阿娘下毒。”M.. 霍老太当即怔住了,反应了一瞬,像是才听懂这话似的,怒骂道:“死丫头,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霍炎甲也皱着眉解释道:“大夫都说了,苹之是风寒急症,中毒什么的,没有的事。”说完,他的视线不住地在地上游移,一副忧思深重的模样。 霍玉玉观察着二人的反应,基本上可以确定,对下毒一事,霍老太并不知情,霍父或许是知道些什么,但不像是主谋。 那么,一直没有露面的柳氏,有最大的嫌疑。 霍玉玉保证道:“舅舅,我说的都是真的,曾大夫都说了,阿娘中的是慢性毒药,要找厉害的大夫医治。不信你可以去问曾大夫。” 霍老太一脸震惊,她原以为是老天爷顺水推舟,要收了章氏。 霍炎甲则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章叔同道:“下毒一事之后再查,当务之急是要把你娘接出去治病。” 他扫了眼其他两人,冷冷道:“等我妹妹回来时,就是谈和离的时候。” 霍玉玉也对霍老太道:“我阿娘不在的时候,休想打我阿娘嫁妆的主意,我阿娘前不久才清查过,要是少了一亩田一间铺子,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 霍玉玉二人走后,霍老太瘫倒在榻上,呆呆地望着屋顶,问:“炎甲,章氏中毒一事,你可知道是谁做的?” 霍炎甲埋着头,死死攥着袖口,没有说话。 当天夜里,柳氏的小院子里传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人在砸东西,有人在啜泣。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31章 舅舅来了。https:// 第32章 中秋(上) 翌日,章氏被一顶软轿接了出去。 柳氏顶着半张红肿的脸,去了静安堂。 霍老太气得病了,躺在榻上呻吟,雪琴在一旁捏肩捶腿,眼圈红红的,不住地吸着鼻涕,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一见柳氏,劈脸赏了她一巴掌脆的,柳氏的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 柳氏忍着疼,站远了一步道:“老夫人,您消消气。” 霍老太问她,“章氏中毒一事,是不是你干的?!” “冤枉啊老夫人,”柳氏重重地跪在地上,哭道,“我哪有那害人的胆子。” 霍老夫人扫了她一眼,皱着眉闭上了眼。这柳氏无父无母,进了霍家后在她跟前伺候了两年,一直循规蹈矩,确实不像是歹毒之人。 但老太太嘴上却半点不饶人:“不是你还能有谁!总不会是我儿!” 柳氏伏在地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如果老夫人不行,妾身愿以死谢罪。”说着,起身就要往柱子上撞。 老夫人不耐烦地阻止了她:“我不吃你这一套。” 柳氏又跪了下去,呜呜咽咽地哭。 老夫人气道:“争宠了这么久,儿子都生不出一个,要你有什么用。要死去别地儿死去,少来碍眼。别哭了,听着烦人!” 柳氏止住了哭泣,一抽一抽地退了出去。 一出门,她的脸色就变了。 方才的柔弱可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毒。 前些日子,老夫人还有意将霍双双引荐给都护府,私底下同她说,章氏一死,嫁去都护府的就是嫡女霍双双。 她日盼夜盼,章氏不仅没死,连她的扶正之事老夫人都不提了。 老爷昨晚不是说章氏要和离吗?正妻之位怎么就轮不到自己了? 难道就因为霍恺同是嫡子,而她柳如是只生了一个庶女霍双双? 不行,柳氏不想事情再有什么偏差。 家产什么的她没有兴趣,她要的是正妻之位,她要被尉迟昊找到时,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 回到自己的小院,霍双双正要去教坊,见了她,瑟缩地躲了躲,才怯生生喊道:“娘。” 柳氏走过去,照着老夫人那样,劈脸也给了霍双双一个脆的。 霍双双被打得一愣,立马捂着脸跪了下去。 往常她这样示弱,柳氏会打得轻一些。 但今天,柳氏一脚踹了下去,正朝着她的胸口。 鞋虽是软底绣花鞋,但柳氏的脚力却不小。霍双双疼得发不出声,在地上蜷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立刻跪了起来。 “啪!” “啪!” “啪!” …… 她跪坐在地,毫不留情地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 就像昨晚柳氏对霍父求饶时的示弱一样。 霍父心软了,便不对着柳氏发脾气。 霍双双一边扇,一边想,娘会不会也对自己稍稍心软一下。 事实却并没有,柳氏居高临下看着霍双双,一脸无动于衷,眼中似有森然笑意。 她又踹了霍双双一脚,毫无感情道:“你在做什么?学我?还是嘲笑我?” 霍双双浑身发抖,不住地摇头,双腿间一阵热意。 她又被吓到失禁了。 柳氏似乎闻到了,皱着眉,像看垃圾一样看了她一眼,嫌弃道:“没用的东西。” 柳氏跨过霍玉玉,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无比复杂地说了句:“你要是个男孩子,何苦受这些罪。” 霍双双在她身后,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仰着头,以一种怪异的扭曲姿势,死死盯着柳氏摇曳的背影。 —— 章氏离开了近两个月,霍玉玉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无人给她做饭洗衣,这些都是轻的。 得罪了霍老太和霍父,家中又没阿娘撑腰,这些霍玉玉可以接受。只是霍恺同不知发什么神经,也不搭理她。 中秋节这一日,霍玉玉是去山顶上跟原囿安一起过的。 忧叔像是早有准备,一直开着宅门,霍玉玉招呼也不打直奔厨房而去。忧叔正在蒸饼子,告诉她公子在二楼赏月,犹豫了片刻,又叫住她,往她手中放了一截短小的竹筒。 忧叔说:“这是公子本家送来的信,麻烦霍姑娘交给公子。” 他想,今日中秋,公子定然有些思家,不过忍着所有情绪,面上什么都不显罢了。霍姑娘交给他,他碍于情面,应当会收起来,回到卧房再看。而不是冷冰冰地让别人烧掉。 霍玉玉应了下来,叼了个现成的糕点,吭哧吭哧地爬上二楼。 来原宅蹭吃蹭喝了这么些日子,她在这座宅子里已经轻车熟路了。不过路过满院子杂草的时候,她还是吓得一愣一愣的,总怕杂草中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突然钻出来。 少年正凭栏远眺,听见脚步声,眉眼淡淡地瞧了过来。 今夜是个朗空,天空呈现出一副幽深静谧的灰蓝色,月华如洗。 已经入了秋,凉风习习,少年的袍角和披垂的墨发轻轻拂动,一丝丝清冽的松香迎面钻入霍玉玉的鼻腔。 少年的脸是瓷白的,几乎没什么血色,宛如骨瓷捏造一般精致,金色的圆月悬在他身后的屋檐一角,明明背着光,眼底却有星辰大海般的微光。 好似一幅绝妙的画作。 蛐蛐儿声一浪接着一浪,霍玉玉这一眼,把自己看呆了。 这般直愣愣的注视,让原囿安皱了眉。 “小孩,看够了吗?” 霍玉玉这才回过神来,收起被美貌与气质震惊的表情,话却没把门似的往外蹦:“没有没有。” 原囿安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不喜欢别人的视线,总觉得那些视线仿佛冰冷的触手,牢牢地攥着他脸上的瘢痕。 霍玉玉带着一身糕点的甜气走上来,往冷冰冰的少年身边一站,舒服地喟叹道:“站你旁边真凉快。” 原囿安往一旁避开两步,嫌弃道:“站你旁边很热。” 霍玉玉看了眼两人的距离,斜眼打量他,丝毫不在意地笑道:“正好,我怕热,你畏寒。” 原囿安:……没见过这么皮实的小孩。 不过霍玉玉后来再靠近了他一步,他也没挪动半步。 霍玉玉吃完糕点,拍拍手上的碎屑,将忧叔交给她的竹筒拿出来,“原囿安,有你的信。” 原囿安低头一看,眸子震了震,手指一紧,没有接过,也没有说一个字。 霍玉玉眨眨眼,“要我帮你打开吗?” 原囿安猛地看向她,眼中恨恼乍现。 但霍玉玉已经低下头,拿着竹筒开始琢磨,竹筒两端都是封闭的,红线缠了一截的地方应该就是开口。 不过她的手刚牵住红线,竹筒就被人劈手夺了过去。 原囿安振臂一扔,装着信纸的竹筒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没入了宅子外黑密密的树林中。 蛐蛐儿声似乎停了一瞬,像投了一颗石子的湖面,转瞬间又合拢了。 霍玉玉眉头一蹙。 方才她上来之前,少年面对的是东北方,那并不是满月所在的位置,却是平京城的方向。 这个被抛弃在这座山城的孤单少年,其实也很思念故土的吧。 只是越想要某种东西,越害怕知道关于那种东西的蛛丝马迹,害怕自己求而不得。 这个面色冰冷坚毅的少年,内心其实很脆弱。 霍玉玉叹了口气,“我去帮你找回来。” 原囿安咬牙:“你敢。” 霍玉玉回头看着他,却道:“等我一起吃月饼哦。” 原囿安双手成拳,又紧又狠,死死盯着那抹小小的背影,指甲将掌心的薄茧刻出深深红红的月牙印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32章 中秋(上)。https:// 第33章 中秋(下) 霍玉玉找了很久才找到那节小小的竹筒。 金色的满月缓慢移到了南边,忧叔在二楼摆好吃食,也下来帮着一起找。 一片黑黢黢的密林,两盏晃来晃去的灯笼,一浪蛐蛐儿声一浪晚风,糕点的甜香……这些,很长一段时间内,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浮现在原囿安面前。 此刻的原囿安只是看着,半步不移,面无表情。 从很久之前,他毁容那时起,面无表情是他的治疗过程,后来,这个表情长在了他的脸上,逐渐变厚,成了他的面具、盔甲。 所有心事在这副面具下纠缠涌动,无法突破桎梏,永远不见天日。 忽地,小姑娘高兴地叫了一声:“哈哈!我找到啦!” 原囿安黑漆漆的眼底,一团荒凉迅速朝另一团光亮移动,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两团灯笼的黄色光芒,像无垠的黑暗中,唯一的两点萤火。 霍玉玉那张花猫一样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心像被金箍棒搅动的东海一样,波涛汹涌,无法遏制。 “这下不许丢了哦。”小姑娘笑着,脸颊红得过分,牙齿又细又白,眼睛里亮晶晶的,漂亮干净得跟琉璃珠子似的。 原囿安静默地看着她。 霍玉玉横着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将竹筒在衣服上擦了擦,又举到他鼻子前。 “拿着。”她不客气道。 原囿安动了动,紧紧手,松开,慢慢抬起,从鼻尖前方摘下竹筒。像陶泥烧成的泥人一般,他每个动作都很僵硬。 “咔——” 什么东西碎裂了。 这个小姑娘的执着,像是兜头给了他一棒,覆盖全身的僵硬陶土寸寸龟裂。 这一刻,原囿安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怔然看着手中的竹筒,指腹上还能触碰到小姑娘手心的温度。 霍玉玉已经扇着风,一边喊热,一边朝吃食去了。 忧叔洗过手,切了月饼,霍玉玉在一旁守着,肚子不时传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见原囿安还木着,她催促道:“原囿安,我饿了,好饿好饿。” 原囿安回过神,回头看见忧叔和霍玉玉,两人坐在小桌子边,看着自己,神色朦胧柔和。 很不真实的感觉。 霍玉玉叉了一份,咬了一口,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她看向忧叔,“侍卫叔叔,这是你做的吗?” 忧叔点点头,也尝了一口,露出了和霍玉玉一样的表情。 霍玉玉又咬了一口。忧叔艰难道:“霍姑娘,别吃了。” 霍玉玉嚼吧嚼吧吞下去,笑道:“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多吃两口,咸甜咸甜的,还挺有味儿的。” 吃了东西后,小姑娘的声音立刻生龙活虎了过来。 原囿安走过去,坐下。霍玉玉指着碟子里剩下的三分之一个月饼,很自然地威胁道:“吃光。” 忧叔本想说公子不吃也没关系,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忍,默不作声地吃着自己那一份。 令忧叔没有想到的是,原囿安居然真的吃起那块月饼,半点怨言都没有。 吃完月饼,霍玉玉小水牛似的往肚子里灌了几杯茶水,懒洋洋地仰靠在栏杆上,探出脑袋去看天上的月亮。 一阵风吹过,霍玉玉忽然挣了起来。 视线描摹了二楼的屋檐一圈,她咬了咬下唇,嘀咕道:“这里少了点东西。” 忧叔也跟着看了一圈,并不觉得少了什么。 原囿安看了霍玉玉一眼,并没有问。 霍玉玉见他今晚上一声不吭,身上却没了那股疏离的冷冽气息,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对他挑了挑眉,狡黠道:“原囿安,你这里缺什么了你可知道?” 原囿安看也不看她,冷冷道:“缺清净吧。” 霍玉玉:……这小破孩子,嘴是真他奶奶的硬啊。 刚腹诽完,原囿安对忧叔淡声问道:“忧叔,治疗蚊虫叮咬的紫草膏呢?” 忧叔看了看他苍白的脸,又看了看霍玉玉脸上一块一块的红疙瘩,了然。 中秋后的第五日,下起了细细的秋雨,霍玉玉交给忧叔一串风击子,托他挂在了二楼原囿安常常停留的地方。 风击子很简陋,一个底部破了口的琉璃杯,中间粗线穿过,吊了一块玉石碎片,碎片下绑了一簇淡绿色的流苏,跟小姑娘的发带一个颜色。 微风一吹,一阵轻盈的叮当声在原囿安的耳边响起。 原囿安看着那流苏转呀转,心想:原来这上面这么安静。 —— 章氏回来了,带着章叔同拟好的和离书。 霍玉玉埋在阿娘的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两个月所受的所有委屈,她都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章氏摸了摸她的小肉脸,昧着良心说她瘦了。 霍恺同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小脸紧绷,满眼怨愤和委屈。章氏对他招了招手,像往常一样,但他没有应,转身出了院门。 章叔同从院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两份摁了押的和离文书,一份给章氏留着,一份要交到府衙去。 见霍恺同气冲冲地离开了,章叔同问章氏:“那孩子不愿跟着你?” 章氏无奈地点点头,“他祖母和父亲对他挺好的。”说着,她怜惜地摸了摸怀里的霍玉玉。 章叔同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为何不愿将霍家人给你下毒一事说出来,若他知道了,许是愿意跟你回平京的。” “毒不是霍炎甲和他母亲下的,走之前那晚,霍炎甲亲自来保证了。看他半遮半掩的样子,应该是柳氏的手笔。”章氏苦笑,“我能如何,将柳氏关进大牢让霍双双没了娘吗?” 她摇了摇头,“一想到我的玉玉和恺同要是没了娘,我的心都要痛死了。又如何忍心让霍双双也没了娘呢?罢了,和离之后,一切都算了。” 霍玉玉可不想就这么算了,但一时间她也没什么好的对策。 章叔同又道:“你真不跟我一起回平京吗?” 章氏点点头,“我想在这里住几年,看着恺同长大了才放心。还有玉玉,她的朋友玩伴也都在这里。” 章叔同再没劝了,只交代说让霍家人搬出去的事他全权负责,便拿着和离书去了府衙。 章叔同前脚刚走,霍老太后脚就来章氏的院子里闹了。 “你可不能这么绝情啊,我们当了十几年的家人,你不能把我们赶出去啊!”老太太头发蓬乱,显然准备大闹一场。 与这种腌臜人对弈,章氏不想让霍玉玉看见,便把她支去看看霍恺同怎么样了。 霍玉玉不放心,怕阿娘被老太太欺负,出了门却不走,而是躲在门口偷看。 霍老太全然没了养尊处优的姿态,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行径展现得淋漓尽致。 章氏只是冷眼看着,无论她怎么折腾,丝毫不受影响,反倒像是在看一出上不了台面的戏。 末了,霍老太累得不行,才道:“柳氏刚怀了孩子两个月,是个男娃,孕吐得厉害,你不能这时候赶我们走。” 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种话。 章氏看着她,忽地笑出了声,连忙忍住,反问道:“你霍家的人,跟我章苹之有什么关系吗?” 章氏断得干净,不留半分情面。霍玉玉放心了。 她现在该去劝劝霍恺同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崽子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33章 中秋(下)。https:// 第34章 和离 霍玉玉没找到霍恺同,直到天黑,霍恺同才一身狼狈地出现在霍家大门,脸上挂了彩,应该是跟人打了架。 霍老太说东西太多不好搬,必须宽限几天。霍炎甲也跟章叔同求情,说只住这一晚。三个人在门口拉拉扯扯,加上霍恺同一身的伤,不少邻居端着晚饭就出来看热闹了。 见人一多,霍老太更来劲了,坐在地上开始颠倒黑白,“章氏这个妒妇,自己肚皮没动静,见妾室怀了身孕,就要闹和离,还不顾多年情分要赶我们走啊!” 霍炎甲挂不住脸面,想把霍老太拉进屋,但霍老太稳坐如钟,声音更加洪亮。 “指不定自己勾搭上了什么人,才把自己的兄长叫来,遮掩丑事。官大一级压死人,章家仗势欺人啊!” 章叔同没想到这老婆子这么敢说,沉脸看着霍炎甲。霍炎甲也急,索性把自己老娘抱起来往门里拽,霍老太不死心,扒拉着门框鬼哭狼嚎。 霍双双也走了出来,站在霍玉玉身边,小声地问怎么了。 霍玉玉看了她一眼,以为都这时候了她还在装,但见她神色怯怯,像是刚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似的。 “我阿娘和你爹和离了,你不知道吗?”霍玉玉问。 霍双双狠狠咬了咬下唇,“嫡母中毒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霍玉玉皱了眉,转过身正视霍双双:“我阿娘谁下的毒,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霍双双看回去,两个差不多高的小姑娘相对而视。 霍玉玉脸色一变,“你知道。” 霍双双没回答,反而问:“你们不追究了吗?” “你想让我娘追究吗?”霍玉玉很疑惑。 不等霍双双回答,霍老太一把将霍双双薅了过去,抱着霍双双就开始吼霍玉玉: “霍玉玉,你小小年纪好狠的心,非要搅散这个家!双双不就是比你聪明乖巧了些,你在里面当搅屎棍就是为了把她赶出这个家,现在好了,双双没有家了,你如愿了,满意了?” 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霍玉玉简直都要笑了。 霍玉玉抄起手,漠然地看了着霍老太:“我这是在拆撒这个家吗?我是在帮你们啊。柳姨娘当了八年外室,才被接到你们霍家当了个妾,霍双双从小也没受到过你多少关爱。现在好了,我阿娘与霍家没了关系,彻底属于柳姨娘和霍双双了,她就是霍家的嫡长女了,不好吗?” “对了,我娘生病这段时间,父亲也没闲着,积极地跟柳氏造了个孩子,你又能当奶奶了。搬出去了,也不用老是念叨我娘吃药晦气了,多好。” 霍老太愤怒地就要扑过来,一副要将霍玉玉生吞活剥的可怕模样。被章叔同拦住了。 出乎霍玉玉预料的是,霍双双没有哭,没有对着周围的邻里展示柔弱,而是木然地站着,任由霍老太摇来摇去。 难道她不知道,阿娘与父亲和离后,她的漂亮衣服没人买单了,她的教坊学费也无人支付了? 正疑惑着—— “啪!” 霍玉玉的左眼金光一闪,左耳嗡鸣起来。 与此同时,火辣辣地痛感在左脸炸开。 霍炎甲居高临下看着她,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来。 霍恺同冲上来挡在霍玉玉面前,愤怒地看着他,“我姐没有说错!” 霍炎甲还想给霍恺同也来一耳光,半抬着手,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越过霍恺同的肩膀,霍玉玉看着眼前的男人,起初有些不可置信,反应过来自己挨了一耳光后,舔了舔嘴角的腥甜,笑了。 很好。 既然如此,此后她也不用念及什么父女之情了。 霍老太恶狠狠地笑道:“打得好!死丫头就是欠收拾!” 章叔同看了眼姐弟二人,沉声道:“看来,你确实不想要现在这个职位了。” 霍炎甲这才如梦初醒,当即出了一身的冷汗。 霍老太也意识到了,立刻变了脸色,嘴里好话赖话一起说,对章叔同拉拉扯扯。 章叔同拂开霍老太,带着姐弟二人进了门。 霍老太这才天塌下来一般,真情实意地哭了起来。 没了章氏的嫁妆,日子清苦点,但他们还有个官位在,还有跟都护府的联姻。 可若是没了官位,那联姻…… 霍老太一想,当即晕了过去。 —— 霍玉玉跟着霍恺同去了他的屋子。 霍恺同身上带了伤,也不敢去见章氏,但对着胞姐,却也闷着,一个字都没说。 霍玉玉很有耐心,让他先沐浴,等等她来帮他上药。 霍恺同起初还很不情愿,被霍玉玉威胁了:“你想让阿娘亲自来给你上药吗?” 霍恺同气恼,但没有办法,冷着脸应了下来。 霍玉玉自己也沐浴了一番,湿着头发就去找霍恺同了。 霍恺同的伤多在手臂和背上,大片大片的青肿,不难想象,他这么一个只读书的瘦弱小子肯定是被人摁在地上、双臂保护着脑袋和脸挨打的。 霍玉玉化开药,轻轻涂抹上去。 霍恺同“嘶”了一声,气恼道:“你也要揍我一顿才开心吗?” 霍玉玉心一横,下手重了些,疼得霍恺同泥鳅似的挣来挣去。 霍恺同回过头,眼圈红红地瞪着她。 “看什么看,这是林之照送我的金疮药,全给你用了,你不要不知好歹。”霍玉玉毫不客气地往他胳膊上又抹了一道。 霍恺同突然就蔫儿了,垂着脑袋转了回去,一言不发。 片刻后,霍玉玉轻声道:“我知道,爹娘要和离了,你难受,因为你不想离开爹,也不想抛弃阿娘。对不对?” 霍恺同没有回答。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发现谁都不能责怪,只能责怪自己,所以觉得自己特没用特自私,对不对?” 霍恺同还是没有回答。 霍玉玉轻轻吐出一口气,“你的选择,阿娘没有怪你,一点都没有。” 霍恺同这才闷闷道:“真的吗?” 霍玉玉点点头,“阿娘还说要留在锦官城,守着你长大呢。” 霍恺同噌地扭过身,灼灼地看着霍玉玉,“阿娘真是这么打算的?” “我骗你干嘛。” “那你呢?”霍恺同又问。 “我当然也是留在锦官城咯。”霍玉玉道。 “不是这个。”霍恺同犹豫道。 “啊?”霍玉玉佯装生气,“你居然不关心你姐姐的去处?!” 霍恺同背过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回来看她,“姐,那你怪我吗?” 像是知道霍玉玉会问“怪你什么”一样,霍恺同继续道:“怪我非要留在父亲和祖母那边,相当于抛弃了你和娘,还害得你和娘都去不了平京……” 霍玉玉想了想,不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问:“如果爹和祖母做了很对不起阿娘的事情,你会原谅他们吗?” 霍恺同摇了摇头,“不原谅,我没有资格替娘原谅。” 他默了默,又道:“但我是阿爹唯一的儿子,祖母唯一的孙子,我必须供养他们,只是不知道会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做这些事了……” 至此,霍玉玉明白了霍恺同的真心,也明白阿娘是足够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会做出不追究下毒之人、留在锦官城的决定。 这世上,只要有爱,就有迁就。 谁都不例外。 霍玉玉点点头,决定不与霍恺同撕开来说。 有些事情,随着年岁渐长,他会明白,也会接受的。 且她和阿娘留在锦官城,霍恺同也能跟她们继续住在一起,断不至于会学歪了。 霍玉玉唯一担心的,就是父亲会走上上辈子的老路,举家被清算。 现在,这个隐患也没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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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玉玉愣了一下,矮子? 她有些怒:骂我矮子?! 上一个骂她矮子的人被她揍得屁滚尿流! 换作平时的霍玉玉,此刻定然是一个助跑,一记漂亮的飞踢,然后骑在他身上一顿输出。 但现在她精神有些萎靡,并不想动拳头。 深呼吸,抬头看向少年,霍玉玉面无表情道:“哇,你好高,我拿不到。” 面前的少年一怔,有些扫兴,想了些什么,又道:“喂,听说你打架很厉害,跟我打一架,如果你打到我的脸,我就还给你,怎么样?” 她打架很厉害吗? 霍玉玉看了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 她是搞偷袭很厉害好吧。 霍玉玉表情有些复杂。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手,给了那少年一巴掌,不轻不重,不脆不响。 旁边看戏的人惊掉了下巴。 少年舔着后槽牙,不可思议地眨眨眼,嗤笑了一下,“霍玉玉?” “是我。”霍玉玉皱着眉,摊开手,“打到了,还给我吧。” 少年笑了笑,点点头,就差给霍玉玉竖个大拇指来一句“你有种”了。他一掌拍在霍玉玉的掌心,果然说了句“你真行”。 霍玉玉手心吃痛,嘴抽地回了句:“用你说。” 说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不过少年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转身离开了。 霍玉玉皱眉,看着自己红通通的掌心,和掌心里碧色的发带,心道这家伙是个什么狗玩意,跟罗启书一个德行,讨厌。 她本以为这只是个插曲,却没想到,是个开端。 没走几步,她又被人拦住了。 是几个曾被她揍过的少年,跟她差不多大,有青竹书院的同窗,也有不去上学的,苍蝇见了腐肉似的聚在一起。 把自己比作腐肉,霍玉玉很不开心。 为首的小胖子,正是霍玉玉“改过自新”前最后揍的一个,叫林舒涵,林氏粮铺家的,跟林之照没什么关系。 林舒涵几步上前,跟霍玉玉面对面站着,他比霍玉玉矮,所以看她的时候微微仰着头,小眼睛眯着,小鼻孔瞪着,拽得二五八万的。 “你和你娘被霍家赶出来了?”疑问的语气,笃定的神情。 霍玉玉懒得搭理他,面无表情地绕开。 林舒涵后退两步,又挡在她面前,他后面的小跟班们也散开成一排,把这条巷子的路堵得死死的。 “怎么?还想挨揍吗?”霍玉玉问他。 林舒涵不知道跟哪个抽老烟袋的老流氓学的,“咳——淬!”往旁边吐了口口水,挺着胖乎乎的胸就往霍玉玉身上撞来。 霍玉玉恶心得连忙后退两步。 林舒涵以为她怕了,得意道:“现在没有当官儿的爹给你撑腰,看你还能怎么狂,来啊,揍我啊,你敢吗——” 话音刚落,“吧!”一声拳头到肉的声音,他捂住了脸,变脸似的,满眼惊恐。 真是个吃软怕硬的小东西。 霍玉玉左手包着右拳,揉了揉,无辜道:“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必须满足你。” 小胖子瘪了瘪嘴,满眼泪花,鼻孔一张一阖,显然是怕了,但又很不服气。 他回头吼道:“你们站着看戏呢吗?!”眼泪在秋季的空气里甩出一道弧线。 闻声,小跟班们面面相觑,一个人先撸了袖子,站着,其他人摩拳擦掌,也只是挪了挪。大家都在等谁先出手,去挨霍玉玉一通揍,自己好趁她自顾不暇时补伤害。 霍玉玉虽然是十岁的壳子,可内心已经是个大人了,她是真心不想跟这个年纪的小混蛋们纠缠。 太幼稚了。 揍他们吧,好像有点欺负人。揍不过吧,丢人。 显然,她揍不过一群人。 所以她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拔腿就跑。 对于那群小少年来讲,这无疑是个信号——她害怕了。这时候谁还管谁先上去抗揍,叫嚣着“别让她跑了”,一窝蜂地追了上去。 霍玉玉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追着,穿行在大小长短不一的阶梯,半条命都从肺里掐出去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35章 寻仇。https:// 第36章 漂亮情敌 霍玉玉跑得晕头转向,一抬眼,已经到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了。她的身后,只有一个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少年了。那小少年指着她,声音沙哑微弱:“霍玉玉……你给老子等着……” 霍玉玉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大口喘着气,脸色绯红,脑袋热的冒烟,活像烧开水的铝皮壶成了精。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一个一个解决的时候,一道略微低沉的少女声音有些疑惑地唤道:“小大夫?” 霍玉玉揩了把汗,扭头。 白沅芷一袭白裙,抱着一摞宣纸,像玉帝写字儿时站在一旁的九天玄女似的,站在台阶上笑道:“真的是你。” 跑到檀中书院的地界了吗?霍玉玉看了看白沅芷身后的建筑,普通的街市罢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白沅芷,好尴尬。 上辈子的好友,竹马的白月光,球场上那个魅惑的小女郎,一下子这三个身份同时在霍玉玉脑海中浮现,好像三块等待选择的牌匾,她选择哪块,对方就以对应的身份出现似的。 霍玉玉一时有些纠结,愣着没有说话。 白沅芷一步步走过来,裙裾摇曳如同江边泛起的白浪,短短几秒,她的面容在霍玉玉脑海中变换了好几遍,最终定格在这一世相遇的那一次——一只玉面小狐狸。 霍玉玉只好问:“锁骨上的伤好了吗?” “好啦。”白沅芷将宣纸换到另一只手上,抬起胳膊,十分不淑女地抡了两圈,“看,完全没问题了。” 霍玉玉点点头,“那就好。” 白沅芷朝她又近一步,走到她身侧上下打量一番,巧笑道:“怎么我一叫你小大夫,你就绷着脸呀?怪可爱的。沈含彦可跟我说了,霍玉玉啊,是个咋咋呼呼的黏人包。” 霍玉玉深呼吸一口,不敢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以“小大夫”的身份出现在前世情敌面前,她会拘谨成这样。 而且,这个漂亮的情敌姑娘身上好香。 白沅芷低了头小声道:“你脸好红,看起来好软,我可以摸一下吗?” 霍玉玉:! 心房里像是有只小兔子,猛地蹬了一下腿。霍玉玉睁着大眼,光光地瞧了白沅芷一眼,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她就有些后悔—— 上辈子跟白沅芷形影不离的那段少女时光,白沅芷很喜欢揉她的脸,一边揉一边说“要是你再胖点就好啦”。 一个是交好的姐妹,一个是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竹马郎的心上人,重生以后,这两种感受都淡了,但此刻同时涌出,依旧有些折磨霍玉玉。 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 心里有道声音在说:霍玉玉,躲开她,别让她碰你,躲开…… 但她的脚却像扎了根,纹丝不动。 白沅芷也小心翼翼的,洁白纤细的指腹离水蜜桃般的脸颊近了,越来越近…… 这时—— “霍玉玉,我看你还往哪儿逃!” 小胖子林舒涵跑得头发都散了,身边的小跟班们都张着嘴喘气。 “给小爷揍,下学想吃什么小爷都给请!”小胖子豪横道,完全不见被霍玉玉一拳揍哭的委屈样。 白沅芷挡住霍玉玉,侧过头问她:“小大夫,怎么回事?” 霍玉玉摸了摸鼻子,“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他们一群人要揍我。” 白芷沅笑了一下,“小大夫,能耐还挺大嘛。”说完,她看向林舒涵一群小孩,在她眼里,这些都是小孩。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好意思吗?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林舒涵眯了眯眼,才看清挡着霍玉玉的是个仙女似的漂亮姐姐,一下子就哑了声。 小跟班也有些结巴,“她以前欺负我们!” 霍玉玉赶紧探出个脑袋,“我才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你们!” “仙女姐姐,她承认欺负我们了。”没想到小胖子身体笨重,脑子还挺灵活,一下子就抓住了霍玉玉话里的漏洞。 霍玉玉刚想反驳“那是因为你们打不过我”,白沅芷就说出了她的心声:“也就是说你们一对一打不过人家,就好几个人一起打她一个吗?” 霍玉玉看着白沅芷的背影,满眼都是星星。 小胖子又哑了炮。 白沅芷趁热打铁,追问道:“你们今天一起揍了她,那下次带她再一群大孩子来揍你们,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一群小少年想了想,低下了头,互相推搡了片刻,走了。 小胖子走之前,还回过头来道:“姐姐,你保证,霍玉玉不可以再欺负我们了。” 白沅芷憋着笑点了点头,转过头来却看着霍玉玉,半晌才问:“小大夫,你跟沈含彦都在青竹书院,对吗?” 霍玉玉点点头。 白沅芷沉吟一声,又问:“那,你认识你们山顶上住着的那个人吗?” 原囿安?霍玉玉古怪地看了白沅芷一眼。她怎么会跟自己打听原囿安? 出于谨慎,霍玉玉回答了一句“见过”,埋着头就跑了。 霍玉玉把上辈子的记忆过了一遍,却怎么都没想到白沅芷跟原囿安有什么交集。 已经迟到了,要不干脆不去了?但直接逃课会被罚得更惨吧。 霍玉玉徘徊着犹豫着,路过曾经的家的后门,看见上面的铁锁,想起了曾经跟霍恺同两个人打着哈欠挤出门的时候。 那时,姐弟俩吵吵闹闹,互相嫌弃,却无比亲密。 短短地悲伤了片刻,她打起气,朝千重阶上的书院而去。 她准备好挨魏夫子的戒尺了。 但到了启蒙堂,魏夫子却不在,同窗们几个几个聚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霍玉玉走到座位上,发现霍恺同的位置上摆著书和纸笔,人也不在。 还没坐下,林之照跑了进来,一眼见到霍玉玉,面色焦急地朝她招手,“玉玉,快跟我来。”.. 霍玉玉心中疑惑,放下包走了出去。心道,难道是魏夫子开发出了什么新的处罚方式? 她问:“什么事这么急?霍恺同呢?” 林之照拉着她往主事堂的方向,一边走一边道:“霍恺同跟青训班的人打架了,头都破了,打架的人呢正在主事房挨训呢。” 霍玉玉一听,加快步子拉着林之照走,很是困惑:“他怎么又跟人打架了?” 林之照简单地跟她说明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青训堂有人出言不逊,问霍恺同,霍家将他娘和霍玉玉赶出去,是因为霍玉玉伤害霍双双,还是他娘红杏出墙。霍恺同一拳头就把那人的鼻血给凑了出来,接着就打起来了。 霍玉玉狠狠拧着眉。 阿娘和离的事情,被外面传得这么离谱吗? 一进到主事堂,她觉得更离谱了—— 跪在霍恺同旁边,明显流过鼻血的人,怎么还有个沈含彦?!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36章 漂亮情敌。https:// 第37章 对不起 魏夫子见霍玉玉来了,也是脑仁儿疼,“你虽然是他姐姐,但也是个小孩子,这事你来了也没用,得叫你爹来。” 霍玉玉瞪着跪着的几个人,视线像光束一样恨不得把霍恺同照个对穿,看看他受了多严重的伤。 她生气道:“我来怎么没用?” 魏夫子:“你来有什么用?” 霍玉玉看向他,理所应当道:“当然是给我弟弟报仇。” 话音一落,魏夫子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霍玉玉一阵风似溜进了人群,走到一把拽住沈含彦的衣领,问霍恺同:“他怎么揍的你?” 霍恺同正气恼交加,霍玉玉的出现把他吓了一跳,等看见霍玉玉扬起的拳头正对沈含彦那张俊脸时,他赶忙抱住霍玉玉的腿,“姐,别冲动!” 这时魏夫子也从人群边过来了,揪着霍玉玉后背的衣裳,一把拎起将她拎了起来。 霍玉玉蹬了蹬腿,发现自己着不了地,只能恶狠狠地看着其他人,像一头炸毛的凶猛小兽。 事情的后续很简单,冲突双方都不请家长和好了,并合作打扫书院一个月,如果中途再出现打架斗殴的事情,停学处置。 …… 主事堂外,霍玉玉弯下了她不屈的脊梁。 “沈含彦,对不起,你帮了我弟弟,我居然威胁你!对不起!”霍玉玉九十度鞠躬,说得很大声很真诚。 她当时气昏了头,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太丢人了。 好在对方不是别人,而是一起长大的沈含彦,她道歉道得很果断。 还没散的书院学子们纷纷侧目。霍恺同觉得有些丢人,拉了拉她。 沈含彦也道:“无碍,我知道你是担心霍恺同。” 霍玉玉这才起身,坚定道:“你帮了我弟弟,就是帮了我,这次欠你一个人情,有什么我霍玉玉帮得上的忙,你尽管开口。” 沈含彦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小姑娘头发有些凌乱,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无所事事的样子。但她说的话,满是江湖气,透着些奇妙的生疏感。 就好像……经此一事后,他们才建立起友谊。 可之前,小姑娘会对着他生闷气。 更久之前,小姑娘还会对着他哭对着他笑。 从前的情谊,终究是不在了吗? 霍玉玉道完歉又道了谢,便带着霍恺同去清理伤口。. 抛开不喜欢她这一点,沈含彦其实是个很好的邻家哥哥,品行正直,优秀自持,还包容了她曾经那么多小脾气。 放弃了单相思,她其实并不讨厌沈含彦。 姐弟二人走后,沈含彦还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关琳琅走到他身边,与他并排而立,也看着二人的背影,轻声叹道:“你对你的小青梅,还真好。” 沈含彦回过神,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此话怎讲?” 关琳琅看着他,温婉地笑道:“你为人正直却谨慎,从不与人起争端,这次却为了她的弟弟与人打架,还甘受处分。可不就是在意吗?” “霍恺同也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弟弟。”沈含彦淡声说完,也不看她一眼,径直离开。 关琳琅的笑意在眼角散了,掐着指腹,力道渐渐加深。 不是她的错觉,沈含彦对她,确实冷淡了许多。 沈含彦走了,罗启书和张思维也跟了上去。 经过她身边时,罗启书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怜惜,还有些不忍,好像在嘲讽她:“你看吧,沈含彦眼里没有你,在他眼里,黏人精霍玉玉都比你重要。” 关琳琅还是对罗启书笑了笑,无论什么情绪,都可以用笑来掩饰。 无人看见的地方,眼底的森森寒意才泄了出来。 罗启书二人追上去,将沈含彦夹在中间。因为关琳琅的原因,罗启书心中有些烦闷,闷着没有说话。 张思维勾着沈含彦问:“彦哥,你今天怎么回事?打架唉,完全不是你会做的事情。” 沈含彦淡淡道:“王志礼出言侮辱在先,他比霍恺同大了好几岁,三个人欺负一个小孩子,我看不下去。” 张思维摇摇头,“不对。一般情况下,你会去找夫子,而不是直接冲进去。” 沈含彦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张思维挑了挑眉,“这霍玉玉变化也太大了,再不黏着你了,又是好好学习,又是学医的,刚刚居然还跟你道歉又道谢。”他顿了顿,“你说,她使出浑身解数来,是不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她确实做到了?” “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不要胡乱猜测。”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经过张思维一提醒,沈含彦还是忍不住猜测起来。 若张思维说的是真的呢? 沈含彦的心情再度复杂起来。 一直闷不做声的罗启书开口了:“那关琳琅怎么办?” “她怎么了?”张思维不解。 罗启书:“因为霍玉玉,你两次让关琳琅下不了台了。” 这话是对沈含彦说的。 沈含彦顿了顿,“我并无此意。” 张思维也道:“这跟霍玉玉有什么关系,那不是关琳琅自找的吗?” 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全锦官城的少年都应该喜欢她一样,这种傲慢张思维很看不惯。 听见好友对关琳琅这么不客气,罗启书有些生气:“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维护霍玉玉?” 张思维一头雾水:“我有吗?” 沈含彦摇摇头,“没有。” 罗启书见两人统一了战线,索性不说话了。 —— 下学后,霍玉玉将霍恺同领回了霍玉玉母女的新住处。霍恺同站在门口看了看四周,怎么都不肯进去。 无奈,霍玉玉只能进去叫阿娘。等她带着阿娘出来时,霍恺同已经没了踪影。 “这孩子,也不进来吃个晚饭。”章氏嗔怪,眼角隐隐有些泪意。 霍玉玉赶紧安慰道:“阿娘,他是磕破了脑袋不敢见你。” “恺同受伤了?严重吗?”章氏焦急道。 霍玉玉:……她就不该多这个嘴的。 “不严重不严重。”霍玉玉赶紧道。 将章氏扶回屋子后,她又出来找了一圈,依旧不见霍恺同的踪影。 自从父母和离后,霍玉玉也不知道父亲他们搬去了哪里。 阿娘想让霍恺同跟自己住一起,自己也好照顾他,但霍老太不同意,说什么霍家的儿子自然是跟着霍家人,不能白白给外人当儿子,搞得十月怀胎的人不是章氏一样。 真正让章氏放弃的,还是霍恺同的态度。这孩子有时候挺倔,坚持要做自己当下认为正确的事情。 这个家散了,最难过的就是霍恺同了。 找不到霍恺同,霍玉玉有些心不在焉,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走到驿站附近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霍姑娘。”忧叔笔直地站在驿站门口,依旧一身黑。 看见忧叔,她才想起来,由于忙着搬家什么的,她已经好几日没去看过原囿安了。 霍玉玉走上前去,“侍卫叔叔,原囿安他最近怎么样?” 忧叔浅浅地笑了一下:“一切如常。” 霍玉玉不解:“如常?”如哪个常? 忧叔解释道:“吃药,锻炼体能,不过看书的地方变成了二楼。” 霍玉玉点点头,看了看驿站,今日的最后一批信件就要送出去了。她问:“那封信,他看了吗?” 忧叔摇摇头,“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 霍玉玉了然。 像是知道霍玉玉想问什么,忧叔主动道:“我这次来不是收信的,而是寄信。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37章 对不起。https:// 第38章 去我家吃饭 哦?原囿安居然会给本家写信了?心理健康恢复的速度真是惊人。 但忧叔的下一句话,直接打破了霍玉玉的美好猜想。 他摸出一封信,温和道:“我有大半年没有回去看我的妻儿了。” 这个高大的男人像是意识到这般自陈有些不妥,颔首道:“抱歉,你应该不想知道这些。” “哪里哪里。”霍玉玉赶紧摆摆手,又问,“你怎么不把他们接到锦官城来呢?” 忧叔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回答。 霍玉玉没有继续多问,准备告别回家。走出两步,她停了下来,转过身对忧叔道:“侍卫叔叔,我回家跟我阿娘报备一下,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忧叔略作思考,“好。” 两刻钟后,霍玉玉红着一张包子脸出现在原囿安面前。 “原囿安,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呀。” 斜阳旖旎,少年倚着栏杆正在看书,霍玉玉一开口,少年乍然一僵,习惯性地拧起眉毛,耳尖色若春花。 少年的喉头紧了半晌,才不冷不热道:“小孩,你来做什么?” 这话霍玉玉听起来,自动变成了“你怎么才来”。 霍玉玉起了调笑他的心思,抿了抿唇,理所应当道:“我想见你,就来啦。” 原囿安手指一紧,攥著书册的指腹泛了白,“胡言乱语,不知羞。” 他侧过身,翻了一页,不再看她。 “我哪有胡言乱语!我想见你,也想见忧叔,还想见我的风击子。”霍玉玉抬头看了看被夕阳涂抹成橙红色的风击子,义正言辞道,“你说我不知羞,那你怎么不脸红。” 原囿安眼也不抬道:“因为你是小孩。” 霍玉玉:……好吧。 她想起今天的来意,嘻嘻一笑道:“对了,我搬家了,新家在江边,为了表示感谢,我娘让我来请你们去我家吃饭。” “感谢?”原囿安疑惑地看向她。 她点点头:“对。” 原囿安想了想,“那只山参吗?不用感谢,回礼而已。” 用能抵半栋宅子的野山参,回礼几本古旧书籍?霍玉玉的嘴角抽了抽。 “礼尚往来嘛。”她眨眼笑,“那……现在出发?” 原囿安:“不去。” “啊,我娘特意让我来请的。”霍玉玉皱起眉,很是失落的样子。 原囿安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冷淡:“你回去同令堂说,那事不用放在心上。” 霍玉玉瘪了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请不到你,我会挨骂的。” “与——”原囿安想说“与我无关”,但一个呼吸间,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略微有些嫌弃的“小孩子就是难应付”。 霍玉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囿安这是同意的意思。她开心得从原囿安左边转到右边。 至于吗?原囿安有些无奈,瞧了她一眼,执书起身。 忧叔替他准备好了一张墨色锦缎缝制的软面罩,刚好可以盖住他四分之一张脸的疤。 跟原囿安一起下山,脚程慢了许多,霍玉玉像只小燕子似的,嘴里衔着好几天的话,东拉西扯,居然没把原囿安给说烦。 三人到了霍玉玉新家时,桃婶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小驴子在后院知趣地叫了一声。 “小驴子也欢迎你们呢。”霍玉玉道。 忧叔浅笑一下。原囿安微微喘着,面无表情地平复呼吸。 霍玉玉推开门,“阿娘,我把人带回来啦。” 这样说有点傻,她回头看了主仆二人一眼。这样算是热情好客吧。 章氏迎了出来,第一句话就粉碎了霍玉玉的谎言—— “玉玉说最好的朋友要来,让我务必准备丰盛些呢。” 霍玉玉:……阿娘,大可不必拆我台。 原囿安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霍玉玉站在一旁,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原囿安。 有章氏在,霍玉玉在饭桌上不敢造次,为了拿出主人家的样子,她暂时遵守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唯一出格的事,就是给原囿安夹了一块去骨的红烧鸡中翅。 安安静静用过饭后,蔓姨收拾桌子,霍玉玉将原囿安带到自己家院子边,给他看江上夜景。 章氏问原囿安:“原公子,可是平京原家?” 霍玉玉正端些茶水来,听到阿娘这样问,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好意思,“阿娘,问这些干嘛呀。”. 原囿安却点点头,“多谢夫人款待。” 平京只有一个原家,章氏当姑娘时知道一二。她点头笑了笑,没有再问。 小坐片刻后,原囿安道该离开了,章氏让霍玉玉送一送客人。 霍玉玉提了两盏灯,将原囿安二人送出这一片住宅区。 天色深沉,无月无光。江水涌在岸上,遥遥地传来些轻浅水声。每一次拐杖杵地,都激荡起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桂花香。三人无言。 霍玉玉犹豫了好久,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来我家吃饭,毕竟我吃了侍卫叔叔那么多次饭了……” 原囿安看着她没有说话,夜色和灯光落入他的眼睛,眼底一片朦胧,不知情绪。 霍玉玉背过手走了几步,当他信了。 没一会儿,她想到什么,又转过身问,“原囿安,你认识白沅芷吗?” 原囿安皱了眉,步履不停,“那是谁?” 霍玉玉赶紧摇了摇头,“不知道就算了。” 走了片刻,原囿安道:“回去吧。” 霍玉玉看了看前方的路,停下来道:“那,你路上小心。” 原囿安:“嗯。” 霍玉玉让在一边,原囿安的墨色袍角擦过她的浅绿色裙边,她抓住了原囿安的胳膊。 很快,她松开手。 她知道,原囿安不喜欢别人碰他。 原囿安停下来看着她,神色淡淡,似乎并没有生气。 霍玉玉道:“原囿安,我们都互相串门了,算是好朋友了吧?” 原囿安眼一沉,顿了顿,低声道:“算是吧。” 霍玉玉咧开嘴,开心地蹦了起来。 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终于承认了。 她的发髻一跳一跳的,发端像有两只碧色的蝴蝶。原囿安心道,有这么开心吗。 下一刻,霍玉玉拉住了他的手。 小姑娘的手不大,暖乎乎的,像没有骨头似的。 原囿安浑身一紧,沉着脸,抬手脱开了。 霍玉玉并不恼,仍旧笑嘻嘻的,再次牵起了他的手。 这一次,原囿安僵着没动,面色却很难看。 霍玉玉用小指勾起他的小手指,“好朋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幼稚。”原囿安眉头皱得很深,却还是由着霍玉玉晃动手指,完成了拉钩仪式。 霍玉玉很满意,还不忘了威胁他:“反悔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原囿安哼了一声,收回手,移开了视线。 霍玉玉又问:“那你现在答应去医馆找我玩了吗?” 原囿安冷冷地扫向她:“别得寸进尺。” 霍玉玉双手紧紧攥着挑灯笼的竿道:“偶尔嘛。” 她的语气中,有种很自然的撒娇意味,好像很信任又依赖眼前的人似的。 原囿安浅浅地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霍玉玉伸出一根手指,“一次也行。” 看着那双期盼的眼睛,少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默了默,“嗯。” 他补充道,“就一次。” 小姑娘高兴得又小小地蹦了一下,立刻收住了,抿着笑,“嗯嗯!” 少年转身,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目送原囿安走远后,霍玉玉才转身回家。 然而推门而入,却见章氏的面色很严肃。 “玉玉,你过来,阿娘有话同你说。” 霍玉玉不明就里,走到阿娘身边,任由阿娘摸她的头顶。 阿娘的掌心好软,好温暖。 但章氏的话,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章氏道:“玉玉,平京原氏,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38章 去我家吃饭。https:// 第39章 去诊馆 原囿安赴约这一日,天清气爽,前日夜里下过一场秋雨,气温又降了几分。 他畏寒,体质差,天冷的时节几乎都待在室内。若是在平京,再过不久,他房内的银丝细炭便不断供了。 原囿安原定是早晨下山。锦官城地势陡峭,阶梯多,达官显贵多用软轿出行,引人注目,他有些反感。且贩夫走卒多是早上做生意,街上熙熙攘攘,并不利于他出行,忧叔便提议将出行时间改到午后。M.. “早晨日晒不够。”一番斟词酌句后,忧叔想了个理由。 原囿安思忖片刻,同意了。 他什么都明白。 在平京本家时,自从那次绑架之后,他几乎没有在原家家宅外见过太阳。 他和其他原家人不一样。 他们美丽俊秀,身材高挑,一言一行都备受瞩目。曾经他作为原家嫡长子时,也被寄予了深厚的期待。 而后来的他,面容丑陋,苍白瘦小,像只蛰居在山洞中的怪物。 以前是原家人不让他出门见人,逐渐,连他自己也觉得无脸见人。那些人惊恐的表情,审视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鞭子似的抽在他身上。 有的事,越不愿回想,在脑海中越是翻腾。 原囿安靠着栏杆,手里的书久久未翻一页。 忽然,风动,薄薄的金桂香冲进了风击子中,绕着流苏坠子打了个圈。 “叮铃——” 像神话故事中的招魂铃一般,将他从灰白色的玄思遐想中招了回来。 他抬起粉薄的眼皮,目光落在千重阶的尽头。 —— 诊馆这边,旁边就是闹市,诊馆内亦是人来人往。因为天气变冷,不少疏于锻炼的人感染风寒。 下午,趁着赶集来抓药的人少了,霍玉玉才得了空,揉揉脖子,喟叹着,再抻一抻腰杆子。 曾大夫从诊书药方子堆里抬起头,问道:“累啦?” 霍玉玉点点头,“腰疼。” 二师兄摊在抓药踩的梯子上,乐道:“小孩子哪里来的腰?” 霍玉玉毫不客气地给了翻他一对白眼。 曾大夫道:“下午老夫要出诊,估计也是傍晚回来,诊馆就靠你们俩师兄妹了。治疗风寒的通用药方在这里,一般的症状都按这个方子抓药就行,风寒什么症状可记住了?要是情况复杂,且让人等我回来,或是明早再来也行。” 交代好一切,曾大夫挎着那个旧药箱又出去了。 见一群半大的孩子在门口鬼鬼祟祟,曾大夫道:“去,一边儿玩儿去,里面都是病气。” 一群小孩散了,等曾大夫离开,又聚拢了来。 为首的小胖子林舒涵扒着门框,鼻孔下挂着两行清涕,看着啃馒头的霍玉玉,笃定道:“经我调查发现,她没了当官的爹,连饭都吃不起了,所以在这里当学徒。” 身后的小跟班们点头附和,“我来的时候看见霍恺同了,好像在求沈含彦什么,肯定是可怜他姐没了爹,不想让他姐连夫君也没了!” 有人吞咽了一口口水道:“会不会,诊馆的馒头比较香,你看她吃得多香!” 林舒涵把鼻涕吸溜回去,凶道:“锤子!她饿,你也饿啊?” 几个小屁孩撅着屁股指指点点时,没发现身后有人影接近,其中两个忽然“哎唷”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转身一瞧,是个宽肩阔脸的壮汉。 壮汉满脸都写着“我不好惹”,瞪了挡路几个人一眼,大跨步迈进了诊馆。 霍玉玉见有人来,赶紧把馒头塞进嘴里,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鼓着脸咀嚼,准备好上去帮忙。 二师兄本来在给人抓药,见了来人,却把霍玉玉叫住了:“小师妹,黄连不够了,你去库房里拿一包来。” 霍玉玉应了声“好”,看了眼外头的林舒涵等人,转身往库房去。 这壮汉来了,并不说话,只叉腿站在大堂正中间,看着二师兄,像是在等二师兄主动上前招呼似的。 这里是诊馆,不是酒楼大堂,哪有这样的做派呢?来抓药的人都这样想。 很快,诊馆迎来了午后的一波人潮,吃完饭来抓药的人多了起来。 壮汉这才动了动脖子,十个指头捏得咔咔作响,一副招架打的样子。 谁知壮汉活动好筋骨,竟是直直地往地上一坐,两腿一撒,从怀里摸出些黢黑的药渣,一边撒一边道:“无良诊馆,卖我假药!赔钱!” 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他撒得更加起劲。 二师兄身经百战,早已见怪不怪,手里头忙着,嘴上毫不客气,“顺子,这药渣不知道煎多少回了,都没味儿了。” 有人从衣领后头摸到块渣,放鼻子前一嗅,对周围人道:“果真是没什么味儿了!” 叫顺子的壮汉愤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这么帮着他们说话,你跟无良大夫是一伙儿的吧!” 被骂的人也是个壮实的,一点不怵:“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顺子梗着脖子道:“哎哎,急了急了,你们看这托儿急了!” “我急你奶奶个蛋!”那人一包药砸顺子头上。 顺子:“你帮着卖假药的,你奶奶才长蛋!” 回应顺子的,是硬邦邦一拳头,砸得他眼冒金星。 诊馆里打了起来。 周围人不敢拉架,站在一旁围观。二师兄冲进去拉架,结果不知道挨了谁一巴掌,也加入了混战。 原囿安来时,诊馆里闹哄哄的,他抬头一看,牌匾上墨字写的确实是“曾氏诊馆”,而非“曾氏武馆”。 林舒涵正攥着拳头给顺子加油打气,又没发现身后来了人。好在他的小跟班警觉,拽了拽他,低声道:“又来了个怪人。” 林舒涵往后一瞧,见这两人穿得跟黑乌鸦似的,站在前面拄着拐那个—— 他猛然想起来,这就是山顶上鬼宅里住的恶鬼,虽然蒙着半张脸,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当即吓得喊了句“鬼啊”,跑起来就跑。 原囿安下意识别开脸。 诊馆内的人也看了过来,不过只一眼,继续观战。 他跨进医馆时,三个大汉还胶着着,众人的视线也还胶着着。 “别打了,要打出去打!”霍玉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二师兄果真把人往外头扯。 混乱间,顺子猛地一退,手一挥,手里头就多了个触感极好的东西,跟他媳妇儿的肚兜似的。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顺子手腕一酸,疼得叫出了声,“啊!” 有人掐住他的手腕,迫使他跪了下去。 众人看着门口,一瞬间,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门口背光站着个黑衣少年,瘦削得风一吹就要倒似的,肤色苍白,面色冷穆,一张瓷白面上,瘢痕以左眼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少年的身前,一个同样一身黑的青年男子,神色冷淡,只用一招就制服了一个彪形大汉。 主仆关系十分清晰。 少年安静不动,半垂着眼,浑身散发着一股森寒的戾气,罡风一般紧紧攥住了众人的呼吸。 他就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比壮汉打架还让人避之不及。 被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原囿安心中猛然一震。 闭上你们的眼睛,还是直接挖了吧,不要看,马上离开这里…… 然而下一秒,惊涛骇浪诡异地归于平静。 原囿安的视线里,有个绿衣小姑娘从人堆后面跑出来,笑着朝他跑来。 “原囿安,你来啦。”霍玉玉嘴巴咧得大大的。 众人:嘶—— 门口的小胖子一众:!!! 这个在诊馆打下手,经常被曾大夫训得瘪嘴要哭的小姑娘,竟然自然地接过黑衣男子手中的东西,踮着脚给少年带上—— “低一点,我打不上结。”霍玉玉皱了眉。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浑身都是冷刺的少年,居然真的乖乖屈了膝盖。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39章 去诊馆。https:// 第40章 不爽 “霍玉玉居然不怕鬼!”小胖子林舒涵躲得远远的,扒拉着一面土墙,很不可思议。 “看起来,她跟鬼的关系还挺好。”小跟班补充道。 “她被赶出家门了,肯定没有人愿意跟她当朋友,她只能跑去巴结鬼。”小胖子一巴掌拍在墙上,“肯定是这样的。” “对啊对啊,上次在巷子里,不认识的公子都开始欺负她了。”小跟班又道。 “不行,虽然我讨厌她,但好歹一起长大,绝不能让她堕落到跟鬼打交道的地步。”小胖子盯着诊馆,皱起了眉。 “可是……”嘴馋的小跟班眼巴巴道,“你们看,那个鬼好听她的话,她简直就是御鬼大师!” 诊馆内,围观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神秘的少年,一身戾气地出现,容貌精致却毁了小半,还带着个满脸“再看就挖掉你们眼睛”的侍卫,居然这么听话。 “这是谁家的少爷?是咱们锦官城本地的吗?” “长得不像本地人,瞧做派也不像。” “好像是千重阶顶上那户人家,特别神秘。今年刚来的,我大侄儿帮那家搬过家,东西不多,但箱子什么的都很新很好。”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这个侍卫,前阵子,我见他从都护府老爷家的大门里出来。一身黑,个子高,我不会记错的。” “嘶……” 跟都护府有关系的人,背景肯定不简单,他们断不能当着面议论下去,纷纷噤了声,只不住地往少年瞧。 白色的丝麻襻膊捆着袖子,霍玉玉露出一双白生生的小臂,交叉在少年的脑后,不松不紧地打了个结。她身上的淡淡药味钻入原囿安的鼻腔,原囿安有些不自在。 这么多人的视线、诊馆的气息、他们喉头滚动的声音……一切都像被放大了数倍,他很不适应。 但霍玉玉对他笑,这傻小孩对着他笑,毫无防备,笑得上下两排细齿都出来了。 “二师兄,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朋友。”小姑娘扭头,献宝似的对一个撸起袖子的壮汉说道。 那壮汉看了他一眼,立刻放下了肩上架着的别人的胳膊,点点头,挠挠后脑勺,对另外两个大汉道:“还打吗?我小师妹的朋友来了。” 壮汉一号道:“还打个屌。” 壮汉二号道:“我是来闹的,不是来打架的。” 霍玉玉了然地笑了笑,“二师兄,我先带我朋友去楼上哦。” 就这样,原囿安跟着霍玉玉擦过人群,好像背后长了无数双眼睛,每一双眼睛都能对上一个好奇的视线。 “我等等给你看个宝贝。”上楼梯时,霍玉玉转过头来对他扬了扬眉毛。 自从提议让原囿安来医馆之后,霍玉玉就把二楼收拾了出来。 二楼原本是师父和几个师兄休息的地方,这地方原本是间小客栈,二楼还保留着原本的装潢,陈旧又简陋,只有那一片正朝溧江方向的露台上,姹紫嫣红种满了花草。 当然,现在是秋天,姹紫嫣红只剩一片片金灿灿的金丝秋菊。 霍玉玉说的宝贝,有两样。 一是一套老旧但精美的皮影戏——曾大夫上次将她骂哭了,心中很过意不去送给她的,皮影一直留在诊馆二楼,因为二师兄偶尔会用皮影戏给她讲走江湖时遇到的奇人异事。 宝贝之二,是几盆仙人球,个头硕大,她亲自养的,居然没死。 她觉得,总有一个宝贝能让这位深居简出的少年眼前一亮。 听到“宝贝”两个字,原囿安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间屋子,一间摆满了零食小吃、散发着油腻香甜气息的屋子,霍玉玉扑进零食堆里,像小糯米球找到归宿似的,一边往嘴里塞,好吃得弯起眼睛,一边冲他伸着手道:“原囿安,吃。” 但当那片视野开阔的露台出现在原囿安眼前时,他确实被惊艳了一番。 锦官城的秋冬不比平京萧条,但群山莽莽,比起夏日还是萧索了不少。 而此处,铺天盖地的金黄,像是一朵金黄的云朵落在了这里一样,菊华的草木气息像是要把人掀翻在地一样压了过来。 野蛮生长肆意绽放的菊花丛中,一张四方桌,两张长凳。 原囿安在长凳上坐下,目之所及,是远方渺茫的青山,往下是一湾碧色的溧江水,再往下,则将街市一收眼底。 霍玉玉开心道:“你坐一下,我去买些就茶的点心。” “不用你去。”原囿安看向忧叔,“忧叔,你去吧,还是之前那些。” 看着忧叔离开的背影,霍玉玉笑道:“侍卫叔叔买的确实好吃些。”毕竟花了大价钱。 原囿安看着近在手边的秋菊,问:“此处是你在打理吗?” 霍玉玉看了眼角落里的仙人球,点了点头。照顾仙人球,也算吧。只是,原囿安喜欢这热烈的秋景,她准备的宝贝似乎没什么意思了。 “不错。”原囿安不疑有他。没想到小小一个诊馆上面,竟然还有这番天地。 他这般直接,霍玉玉反倒有些心虚,补充道:“这一栋楼都是我娘的, 听了她的解释,原囿安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霍玉玉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去煮水,很快就回来。” 原囿安点点头,继续看向外面。这满眼灿烂的色彩,衬得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人气,不再像病弱,而只是安静沉郁了些。 霍玉玉咚咚咚下了楼,才松了口气。越想表现什么,反而越觉得捉襟见肘,这个毛病她上辈子明明已经改了,怎么重活一次,这毛病又回来了。 二师兄见她下来了,笑道:“我刚要喊你呢你就下来了。” “师兄这么厉害,肯定忙得过来。”霍玉玉怕他又使唤自己,赶紧拿好话堵他。 二师兄往她脑袋上招呼了一把,“想什么么呢,师兄我是那样的人吗?” 霍玉玉笑笑,“不是。那二师兄找我有啥事儿吗?” “你年纪小小,朋友还挺多呐,外头一堆,楼上一个,这不,大堂里又来了一个。”二师兄道。 谁?霍玉玉狐疑地朝大堂走去。 然后看见了沈含彦——一个青衣少年,样貌气质俱佳,挺胸抬头站得笔直,在灰扑扑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见了她,沈含彦开门见山,“诊馆有治疗风寒的成药,对吗?” 霍玉玉点点头,回头看了眼二师兄。这种事,二师兄应该用不上自己帮忙才对。 虽然这样想,她还是去药柜前找配好的药包,却发现包好的药包没有了,得重新称。她又看了眼二师兄。 二师兄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笑道:“你朋友点名找你,你自己配哈。” 霍玉玉:…… 她想了想,道:“那二师兄,我称药称得慢,你先去帮我煮壶水呗。” 二师兄很懂:“你上面那位朋友喝什么茶?” 他想了想,又笑了,“师父只有碧螺春。” 霍玉玉点点头,拿出药方,开始爬梯子。 沈含彦看着她忙上忙下,从得知霍玉玉有朋友造访开始,一直犹豫着,终于忍不住,声音不高不低地问:“你有朋友来诊馆了?” 即便他竭力平和,语气仍不可避免地带了些质问。 霍玉玉还在架子上,头也不回道:“是啊。” 态度很坦诚,不知为何,沈含彦却觉得不自在。 她从小就围着自己转,除了自己,她何时有什么朋友了? 忽然,沈含彦眉头一皱。 那次她上了千重阶之后,对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冷淡了,还说什么“只是不围着你转了”这种赌气的话。 他一直以为小姑娘在生气,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不得不主动做一些事情。 现在看来,原来她真的不是赌气。 她只是突然认识了新的人,原本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 小孩子不就是这样吗?最容易被新鲜的事物吸引。 可是……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么不爽。 这时,帘子被撩开,里面探出个头,正是去煮水的二师兄。 “小师妹,等等你自己拿水上去哈。” “啊?”霍玉玉手上的动作一停,“我还想让你俩认识一下来着。” 沈含彦眸光一闪,沉沉开口:“霍玉玉,霍恺同病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交朋友?”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40章 不爽。https:// 第41章 别费心思 沈含彦说谎了,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 霍恺同没有生病。 霍恺同找到他让他帮忙买药时,除了沉默了些,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一点没有生病的样子。 但沈含彦的骄傲却不允许他更正自己的措辞,只是阖着唇咬了咬后牙。 “什么?!”霍玉玉当即转过身来,脚下的架子一晃,人差点摔下来,好在她稳住了。 霍玉玉狠狠慌了一下,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她爬下来,看了看手边的方子和药,问沈含彦:“霍恺同不敢来诊馆,拜托你帮他买药吗?” 沈含彦顿了顿,“是。”这就是双生子之间的熟悉吗? “只是风寒,那还好。”虽然说得轻松,但霍玉玉的神色却依旧紧紧的,“不敢来找我抓药,估计是怕我把他生病的事情告诉阿娘。” 霍玉玉想了想,又道,“也有可能不是他生病,他是出来跑腿的,知道我讨厌那些人,所以不敢直接来。” 小姑娘嘀嘀咕咕,手上的动作不停,沈含彦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她并不全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跟着自己跑的小丫头。 “沈含彦,等我一下,我跟你去见见霍恺同。”霍玉玉对他说了,又叫二师兄来检查自己抓的药,二师兄来了,她又钻到了后面去。不一会儿,咚咚咚上楼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应该是跟自己新朋友交代什么了。 想到此处,沈含彦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偏偏这时,二师兄包好药对他道:“楼上那位公子,怪渗人的,小师妹居然会跟他当朋友,关系还挺好。” 沈含彦面色阴沉,勉强道:“她从小就如此,天不怕地不怕。” 二师兄道:“你们一起长大的啊?”不太能看出来。 沈含彦看出来了二师兄的画外音,顿了顿,从牙缝里蹦出个“是”字。 而霍玉玉这边,上楼的途中就开始抓耳挠腮。 原囿安好不容易答应自己来诊馆了,自己却把人家晾在一边。但要是放着霍恺同不管,自己做不到。 思索间,她看到了一排旧书架,上面陈列的是些老旧不堪的医书,她曾夸下海口对曾大夫道,要把这些书翻新一遍。 她眼睛一转,走过去拿了一本。 露台上,原囿安被花气包裹着,目之所及是远山一线,心中却五味杂陈。 霍玉玉在山顶老宅时,一直围在他身边,哪怕一起出来了,她的时间也几乎都是他的,不觉间他早已习惯。 他知道,她不是闲得没有事情做。 这个小姑娘,活力四射,永不疲倦,像小太阳一样,大家都喜欢她。而且,有很多人需要她、信任她,她的存在很有价值。 跟他完全不同。 他阴郁、孤僻、口是心非,像发了霉长出来的蘑菇,小姑娘带着一身暖热到他身边,他才能舒展生长一分。 霍玉玉将水放在桌上,见他面色不如她离开的时候好,轻声问:“怎么了?很无聊吧。” 原囿安看了她一眼,“还好。” 霍玉玉:“那就好。” 原囿安:“……” 热水烫过茶盏,夹些茶叶进去,沸水进去过一遍,倒掉初次茶水,再添水,再烫三个盏,倒了一盏,茶水一荡,色淡气香。 霍玉玉手头的动作很熟练,像是经常做这种事情一样。 原囿安垂眸看着茶水,道了句“谢谢”。 霍玉玉嘿嘿一笑,“你准备怎么谢我呢?” 原囿安抬眼,满眼诧异。这小孩瞧着不笨,不像是会把客气话当真的人啊。 “帮我个忙?”霍玉玉一脸狡黠。 原囿安:“不——” “……”霍玉玉苦了脸,“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你就拒绝,真无情啊。” “你说。” 霍玉玉立刻开心了,“帮我誊抄一本医书嘛,我有些字都看不明白。” “不”原囿安本来想说不可能,但见小姑娘望着他满眼都是期待,话到嘴边又被他吞了下去,顿了顿,他道,“笔墨纸砚准备了吗?” 霍玉玉赶紧点点头,早就准备好了。她之前誊了两行,静不下心就搁置了,现在正好用上。 原囿安:……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这小孩叫他来,难不成存的这个心思? 见少年坐得端正,俨然是很认真的模样,霍玉玉准备好一切,犹豫再三,还是不忍心将他蒙在鼓里,坦白道:“沈含彦说我弟弟生病了,我弟弟不肯来找我抓药,我得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原囿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霍玉玉看着他道:“所以,你介意等我一会儿吗?” 把客人晾在一边本就让她愧疚,如果再瞒着对方,她心里如何都过意不去。 她竖起三根指头保证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原囿安沉思片刻,没有说话。 霍玉玉心中愈发焦急,生怕沈含彦一个不高兴,再次疏远自己,那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努力全都打水漂了。更恐怖的是,原囿安这种类型的人,如果认为自己受到了背叛,恐怕会更难建立起信任。 其实原囿安也不清楚他自己的感受,心绪像云翳一样轻飘飘缠绵着。 他应该是有些生气的。这小孩把自己叫来,却要去忙其他的事情,就跟本家那些人一样,默认所有事情都比他重要。 可她却这么诚恳,像是乞求他的原谅一样看着他。她脸皮那么厚,明明可以把他糊弄过去,却无比认真,就好像……对于她来说,他的感受十分重要。 察觉到霍玉玉很焦急的一瞬间,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原囿安脑海中冒了出来—— 如果他介意,她还会去找她弟弟吗? 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原囿安点点头,翻看起医书来。霍玉玉如被大赦一般开心地跑了。他看了眼热气氤氲的茶水,心道:这杯茶凉了就走。 过一会儿,他看了眼一旁的热水壶。等这壶水凉了就走。 不一会儿,忧叔提着食盒回来了,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的是霍玉玉那小孩最喜欢的东西。 “霍姑娘不在吗?”忧叔问,他刚刚在楼下也没瞧见霍玉玉,只看见她那个壮实的二师兄在 “她等等回来。”原囿安淡声道,“忧叔,磨墨。” 没写多久,原囿安耳朵一动。 忧叔也听见有人上楼了,朝那边看去,“霍姑娘来了。” 原囿安头也不抬道:“不是她。” 果然,从门框里露出来的,是一半遒劲的肩臂,来者赫然是那个百般纠结的二师兄。 忧叔有些诧异。原囿安像是知道他的疑问,答道:“她的脚步声不一样。”小孩的脚步声,轻快活泼。 在忧叔的注视下,二师兄摸摸脑袋走到小桌边,探头瞧了一眼原囿安在写什么。 原囿安冷冷地抬眼,二师兄嘴唇动了动,像是憋着有话要说,一对上他那双冷雾迷蒙的眼睛,当即哑了声,喉咙里像是哽了团生冷的水似的。 原囿安冷脸冷语:“挡着光了。” “哦哦。”二师兄灰溜溜退了一步,结巴半天,也没说出来一个字。 还是忧叔看不下去,解围道:“这位兄弟,找我家公子可是有事?” 二师兄感激地看向忧叔,“没,我就是来说,不,小师妹说这位公子的字漂亮,我来看看。” “我 霍玉玉风风火火跑回来时,先朝着二楼喊了句“我回来啦”,才跨进诊馆。刚准备上楼,被二师兄拉住了。 霍玉玉反而先问他:“原囿安还在吧?” 二师兄点点头,一脸复杂道,“以后这种事别找我了,我可夸不来人。”而且那个少年,冰块雕的一样,一点都不近人情。 霍玉玉安慰地拍了拍二师兄的胳膊,豪气道:“二师兄,辛苦你了,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二师兄看了她一眼,无奈道:“算了,谁让你是我小师妹呢。” 霍玉玉欢欢喜喜地上了楼。 天光明媚,黑衣少年被花丛簇拥着,墨发披垂,侧脸起伏完美,真像是花仙子了。 她坐到原囿安对面,捧着脸看原囿安誊写。 原囿安抬眼看了她一眼,依旧无言,但脸色比她离开时好多了。 沉默一会儿,霍玉玉说起今天来医闹的那个人,“好像是被峰华诊馆那边赶走的,到处讹医药费,不过二师兄不怕他闹。” 又安静了片刻,霍玉玉说起她负责记录的一个病人,说他的药量比上次少了,看来是病快好了。 原囿安这才停了笔,淡淡道:“别人病要好了,你很开心吗?” 霍玉玉点点头,“是啊。” 不过她的开心,不全是因为这个。 沈含彦将她带去见霍恺同了,如她所见,霍恺同没有生病,他是来帮父亲和祖母买药的。 从霍恺同的描述中,霍玉玉得知: 霍家人搬出去后,积蓄不多,买不起足够大的房,就在城北租了一处宅子。没了阿娘嫁妆铺子的持续进账,霍父也丢官没了俸禄,靠着老太太的积蓄和柳氏的积蓄,日子过得精打细算,又把老太太身边唯一的丫鬟雪琴卖了,请不起长工,凡事都只能亲力亲为。 霍玉玉当时没说什么,只让霍恺同去看看阿娘,阿娘很担心他。 霍恺同还是管柳氏叫姨娘,也不知是顺口了还是柳氏没有被扶正,但在阿娘准备和离期间急忙忙宣布有孕,定然是要以肚子里的孩子为筹码,准备好当正房夫人的。这样,届时尉迟昊找来,她便是为人妻子,和离即可脱离霍家。 柳氏敢给阿娘下毒,霍玉玉是不会让柳氏得偿所愿的。 他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霍玉玉从遐思中回过神,给自己斟了杯茶,拿起一块点心吃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原囿安的脸色好像沉了些。 她凑个脑袋上去,“哇,原囿安,你的字可真好看呀,比我们魏夫子的字还好呢!” 酥皮屑掉在桌子上,与菊蕊有几分相似。原囿安不留痕迹地瞧了一眼,冷冷道: “别费心思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41章 别费心思。https:// 第42章 上心 “啊?”霍玉玉懵了。 她没有记错吧,现在她和原囿安关系近了很多,已经是好朋友了,原囿安已经不是刚开始那个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少年了。 还是说,自己晾着他去找弟弟这件事让他心情不好了? 她只知道他阴郁疏冷,不知道他对友情的占有欲这么强。 见她愁眉一蹙,像是被冤枉了似的有些委屈,原囿安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我是说,不用让别人来找我说话,我不习惯,也不需要。” “这样啊。”霍玉玉松了口气,很快反应过来,装作一脸懵懂,“什么?谁来找你说话了?二师兄吗?他可能……一个人可能太无聊了。你放心,他以后不会来打扰你的。” 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欲盖弥彰。 原囿安看着她,面色平静。 “你都知道啦……”霍玉玉讪讪道。 原囿安极浅淡地弯了弯唇角,“当然,笨小孩。” 这是他心情甚好的信号,霍玉玉敏锐捕捉到了,她又凑上去,“可是你的字真的很漂亮唉。” 原囿安:“不用你说。” 霍玉玉:“那下次还来吗?” 原囿安:…… 刚提起的笔又放下了,他道:“我可以带回去誊抄。” 霍玉玉立刻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原囿安缓和道:“嗯,我没事做,确实可以帮你誊写。” 少年睫毛纤长笔直,眼底微光浮动,像两汪秋水潋滟的湖泊。或许是他难得这么好说话,霍玉玉竟然觉得两人此刻很亲近,一个不留神,就被他的视线吸引了进去。 小姑娘的眼神痴迷又热忱,原囿安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清了清嗓子。 霍玉玉这才回过神,让原囿安帮忙,她有些过意不去。 “同你说着话,你在发什么呆。”原囿安问道。 霍玉玉老实道:“你眼睛太漂亮了,我看入神了。” 原囿安目光一转,眉心一蹙。这小孩,怎么总是说些不知羞的话。罢了,终归还是个孩子。 他的脸色只沉了一瞬,又道:“是在担心你弟弟的事情吗?他如何了?” 霍玉玉一愣。这算是在关心她吗?是的。 霍玉玉很感动,深吸一口气,决定坦诚相待。 她道:“我弟弟没事。其实,我刚刚在想,下次该用什么理由把你带出来。” 原囿安:……这个满嘴胡话的小孩,他能抱什么期待。 他的脸色更臭了一些。 霍玉玉咬了咬下唇,试探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借口……” 原囿安都要被她气笑了。 但就是这样,那种被算计的感觉消失了。这么个藏不住话的小孩,能算计他什么呢? 而且,能被算计,他也不算毫无价值吧。 那一瞬间,少年的眼神很是悲伤。 他看向向西移去的太阳,眸中的光点犹如跃动的火苗—— 秋风过境,星火燎原。 不过他很快收敛起了情绪,再没有说话。 霍玉玉就拿了张纸,自己找了一只碳笔,在原囿安对面开始画画。 上辈子落入贱籍后,为了稍微有尊严地生存下去,她学过不少东西,琴棋书画是最基本的。到头来,也不过是取悦达官显贵的玩物,别人卖身,她卖艺,绞尽脑汁守着自己那点清白,却也无人在乎。别人道,都是贱籍了,能清白到何处去呢。 所以重活一次,霍玉玉再也不想学相关的东西了。 但没事打发打发时间,倒也可以。 说来,她上辈子画得最像样的是工笔画,用极细的墨线勾勒每一处细微,很考验耐心和沉稳。她给不少人画过人像,端坐的公子,肆意横躺的老爷,坦胸露乳的妓子,交合的场面…… 以至于后来,她再遇见沈含彦,爱恋他至极,也不愿为他提起画笔。 而现在,她手中是一只碳笔,笔下的线条粗犷凌厉,每一个转折都是一个浓黑的硬角。偏生就是这种狂野的画法,她画出了露台的雕花,画出了锦簇的花团,画出了冷硬如铁的少年。 满目灿烂的金煌中,少年的笔尖是白底墨字,小姑娘的笔下,少年是一抹灰黑色的剪影。 原囿安乍眼瞧的时候,心中猛然一慌。 霍玉玉笔下的东西,粗粝,黑白,与他噩梦中的世界一样。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他恍然以为,眼下的舒适时光,不过是黄粱一梦。 但小姑娘不时抬头看他,小小的一张包子脸,一脸认真的时候他看着很顺眼。不知何时,她再抬起头,整张脸就是个大花猫了。 日光的色彩逐渐变艳,小姑娘终于心满意足地直起了腰,站起来,左边抻一抻,右边转一圈,俨然一副累着的样子。 原囿安也觉得累了,停下笔,好整以暇看着她。 霍玉玉拍拍手,准备将画收起来。但原囿安看着那幅画,她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道,“我随便画的,你要看吗?” 原囿安别开脸,“鬼画符。” 这突如其来的傲娇,让霍玉玉怔了一瞬。 她也不恼,反而嘿嘿一笑,牙齿格外地白。 她心情颇好。 这次画得随性,没有束缚,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她只是忠诚地记录着自己眼前所见,绘画过程中也没有想到一丁点令人作呕的画面。 一想到以后,她和原囿安还有许多时间可以一起度过,他们会有数不清的事情一起去做,读书写字,看江边日落,踏青郊游,放孔明灯,看灯会,画面具……如果是和原囿安一起的话,每一件事情她都很期待。 忧叔站在霍玉玉这侧,柔和道:“霍姑娘笔下的公子,很有神韵。” 霍玉玉转过头笑道:“我也觉得。” 然而下一刻,少年的视线落在画上,面上如结了一层霜般冷冽。 “谁允许你画我?”少年的声音也寒冷如冰。 忧叔如临大敌。下午的气氛太好,他居然忘了公子毁容后,原家不允许画师给公子画人像。连公子自己,也不愿意脸上的丑陋被保留在纸上。 原囿安的神色不对劲,霍玉玉也没敢回答。 霍玉玉不知所措的目光中,他一把扯过那张画,正要一把撕掉,却还是瞧见了画上的内容。 原囿安的神色显然松弛了一瞬,他定了定,将画正了过来。 那张脸上的表情凝着,视线攥着每一块碳粉留下的黑色移动,手指松了一下,又紧紧收着。 忧叔在一旁懊悔道:“是我没有阻止霍姑娘,属下甘愿受罚。” 霍玉玉皱着眉看了看忧叔,又看了看阴云罩脸的少年,有种玩脱了才有的窘迫感。 她只能小声道:“原囿安,我下次不画你了,你别生——”“气”字还没出来,少年抬眼看向了她。 原囿安发现这种画法下,他只是一抹铁一般的剪影,没有瘦弱苍白,没有形神俱疲,更没有瘢痕。相反,连他的发丝和袍角,都在顽强支撑着,好像在她眼中,他是个如松如柏的人物。 他眼神晃了晃,神色有些异样。 霍玉玉歉疚道:“你要是讨厌,我把它撕了,不,烧了。烧了,好不好?” 少年浅浅地吸了口气,喉头紧了紧,半天才道:“不用。” 霍玉玉问他:“你不生气吗?” 原囿安将画卷了起来,他知道,如果他说不介意,霍玉玉下一句要问的就是“那我还可以画你吗”,这种话他怎么好回答,所以干脆堵了小姑娘的话。 他道:“不生气,没收了。” 卷好画,他交给了忧叔。 忧叔这才从一脸震惊中回过神来,收起画,看了眼天色,道:“公子,回去了吗?” 原囿安点点头。 少年的态度前后对比过于强烈,霍玉玉还有点怔忪。 少年忽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她的眼睛:“霍玉玉,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要生气,而不是道歉。” 霍玉玉心情有点复杂。原囿安这人性情古怪,浑身都是逆鳞似的,稍微近一些就不知道碰到哪片,她哪儿敢问啊。 不过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她还是问吧。 “那,你为什么生气啊?” “因为不想被画。” 霍玉玉:……什么情况?原囿安也开始说废话了? 不过少年淡淡地补充道:“因为脸上有疤。” “可是还是很好看啊。”霍玉玉的回答很老实,但好像她每次这样说,原囿安都以为她在安慰他。.. 她又道:“但你介意脸上的疤,我就不画它。” 原囿安顿了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介意自己的,又何止脸上这点疤呢?但小姑娘那么诚恳,他不再说了。 走出诊馆时,他又唤了声霍玉玉的名字,用一种冷静平和的口吻说道:“别人生气,不一定是你做错了……你不需要道歉。” 霍玉玉在诊馆门口,思索着这句话的具体可行性。 少年和小姑娘都在若有所思,只有忧叔内心雀跃。他家公子,真的改变很大! 主仆二人各有所思,一路无言。 快走到千重阶时,后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原囿安,等等。” 二人回头,有人踩着光,怀里抱着包什么东西跑来了,正是霍玉玉。 霍玉玉跑过来,把怀里的东西往原囿安怀里一送,歇口气道:“给你吃。” 略显蛮横的送礼方式,很符合这张红彤彤的包子脸。 霍玉玉说完,转身走了,走进步又回头对他们挥挥手,“再见。” 原囿安看着怀里的东西,忧叔接了过去,一份枇杷膏,一份桂花糖。 少年微微蹙眉,“誊抄一本书,就拿这个打发我。” 忧叔看了他一眼。 确实,公子虽然囿于深宅,但他需要的东西,但凡能用钱买到的,本家从不吝啬。 但不得不承认,霍姑娘送来的那些东西,公子没有丢出去过。 这时,少年冷着脸道:“我才不稀罕。” 忧叔:…… 少年有些不耐烦,“要是不帮,她又得哭,丑死了。” 忧叔:……公子有点欲盖弥彰了。 少年面不改色补充道:“小孩子,真烦。” 忧叔:…… 说真的,他看不出来公子哪里烦了。 不一会儿,少年又道:“这纸不行,墨也不行,忧叔,你准备些耐存的纸墨。” 忧叔了然。 公子这不是烦,而是上了心。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42章 上心。https:// 第43章 各有秘密 沈含彦出门去接在教坊当值的沈母,正巧看见霍玉玉跟只兔子一样狂奔,他跟了一个转角过去,发现霍玉玉跑那么快,是去见她的新朋友。 那个新朋友看起来比他小一些,身体不好,面色虚白,拄着拐杖,半边面罩下不知道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身边跟了个高挑冷峻的侍卫,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霍玉玉给了那少年一些东西,少年的脸色很清冷。看来霍玉玉还是老样子,黏着某个人的时候,就送些有的没的,也不管别人喜欢与否,透着一股子娇蛮劲儿。 沈含彦负气地想:别人不见得多待见她,她就这么喜欢腆着脸贴上去吗? 他忽然想起,以前霍玉玉也是这样讨好自己,自己却觉得这个小青梅太黏人,故而也没怎么给多少好脸色。 难道霍玉玉会交这个新朋友,是因为,这少年跟他有些相似吗? 沈含彦皱了眉。 然而,霍玉玉跟那两人告别后,跑过他所在的巷子口,却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就好像,他已经完全被那个少年替代了,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他一样。 萧瑟的秋风中,沈含彦盯着霍玉玉远去的背影,脸色很难看。 沈含彦接到沈母后,虽然缄口不言,但他的反常还是被沈母发现了。 沈母说起教坊的趣事时,他看着路神游天外;沈母问他晚饭吃不吃他最爱的秋蟹膏时,他说娘亲辛苦了;沈母问他童生试准备如何时,他才回过神来,却没有回答。 一回到家,他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既没有练竹剑,也没有掌灯看书。 沈母问长工可是父子二人闹了矛盾,长工却道一直在家中,下午霍家的小孩来找了他,他出去了一趟后,回来就这样了。 沈母敲了敲门,“彦儿,可是身体不舒服?” 沈含彦躺在床上,听到娘亲的声音,坐起来道:“没有,娘不用担心。” 沈母犹豫了一下,隔着门道:“娘可以进去吗?” 沈含彦叹了口气,准备下床出去,但沈母担心他,已经推门而入。 那一刻,少年脸上的愁容,眼角的失落不解,全来不及掩饰,被沈母收入眼底。 沈含彦被撞见这么失态,心烦意乱,只能埋头下去穿鞋。 沈母坐到他身边,柔声问道:“是因为玉玉?”长工说霍家的孩子来找过沈含彦,沈母猜肯定是霍玉玉。 沈含彦手上的动作一僵,立刻否认:“不是。” 沈母含笑:“说来,玉玉已经很久没来找你玩了,你又是个闷葫芦,人小姑娘愿意来,你心里也高兴的吧,偏要板着一张脸。难不成,又把小姑娘给气跑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沈含彦有些不耐烦:“都说了不是她。” 沈母淡淡挑了一下眉,看来就是跟那小姑娘闹情绪了。这孩子,平日里就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做派,但不知怎么回事,长大了些,就开始跟霍家那小姑娘不对付。 她抚着沈含彦的脊背,轻轻缓缓道:“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霍玉玉跟着你的吗?” 沈含彦僵硬道:“不记得了。” “娘知道,十一岁左右,你长大了些,不喜欢邻里街坊打趣你们。”沈母含笑道,“霍玉玉明年开春也十一了,也长大了,小姑娘肯定会有自己的心思了,自然是不能跟小时候一样,跟在你后面一口一个彦哥哥地叫了。” 沈母说得不错,但沈含彦却觉得更难受了,只能含糊地应付道:“如此。” 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现在闹了些矛盾,总还是有转机的。沈母想了想,“腊月就是你的生辰了,生日宴我们在家小小操办一次,把玉玉和她娘都请来,你看可行?” 沈含彦想说“不必”。他可不是霍玉玉,明知道对方冷淡还贴上去。 但话到嘴边,终究是说不出来。 最难言的是,他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而霍玉玉那边,完全没有做错什么,甚至明确表示了把他当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当一般朋友不好吗?这就是他想要的。 沈含彦自觉不是个情感充沛之人,朋友多寡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可为什么,霍玉玉不把他当唯一的例外之后,他会这么难接受呢? ——.. 霍恺同将药拿回家后,捧着本书出去看了。今日看到姐姐那么担心他,心头连日积攒的沉闷都消失了。 他无比想念那个阿娘和姐姐还在的家。 但前几日去阿娘那里吃饭,阿娘让他搬过去一起住,他拒绝了。 眼下这个家,父亲成日喝酒消愁,不管事;祖母年迈多病,天天抱怨日子难过;还有个只管自己的柳姨娘。他若是走了,这个家就没有主心骨了。 没有人想回这个家。 所以霍双双总是在教坊练到很晚才回来,估计是这一年过了,来年家里没钱让她去教坊了。 霍恺同小小年纪,上半年还在憧憬大侠横行的江湖和能人志士驰骋的官场,下半年就深谙生活的本质就是苦难这个道理。 活着已经很难了,还有什么不可克服的呢? 陈夫子虽然还是没有收他,但经过他的不懈努力,还是得到了跟着陈夫子做学问的机会。陈夫子有几个中意的弟子,经常加小课,霍恺同涎皮赖脸地蹭着,从屋子外蹭到了屋子内。 年纪小的尚且适应着,年纪大的反倒无法接受现实。 比之霍双双的沉着,柳氏的日子很是煎熬。 首先没了经济来源,她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吃穿用度,一下子降低了好几个档次,直接从享受变成果腹。现在住的地方,院子小得连她的花花草草都无处摆放,更别说给花草晒太阳了。 霍双双白日里也经常不着家,缩在教坊练那劳什子舞,完全看不见她这个当娘的日子多苦。而且这妮子,现在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有时候像个陌生人似的,挨打的时候也不哭不闹,光盯着她,怪渗人的。 最要紧的是她的肚子。 柳氏根本没有怀孕。当初在霍宅的时候,她买通了那个大夫,又佯装吃酸,才让所有人以为她肚子里是个带把的。可霍炎甲与章氏和离后,她提了好几次扶正,霍炎甲都答应着,转头就把脑袋埋进了酒罐子里,压根不管这件事。 眼见着开始显怀了,她藏不住了,好在霍炎甲颓废酗酒,一直不碰她,肚皮上的秘密才没露馅。可按着月份往衣服里塞棉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住的地方偏,邻里都是些疲于奔命的升斗小民,没一个知道襄州司马的。后来她不死心又去过花鸟市场,却再没遇到过那个说尉迟昊在找她的人。 柳氏心里着急,但挠破头也想不出办法。 她甚至开始后悔,因为一句听来的话,就把原本的祥和日子闹成现在这样。 但后悔是最没用的,她才不在乎这个家怎么样,她是要离开的人。 正好霍老太那边生病了,她得再去吹一吹耳边风。 城北山坳的房子常年都是阴着的,秋季比南边似乎来得更早去得更快,还没凉爽几日,就开始冻人了。 老太太要了大的一间房,跟霍双双和霍恺同两个孙辈同住,柳氏几步路走过去,敲敲门推开,阴暗冷清扑面而来。 屋子里没有生炭,老太太缩在被褥里。往日惯会对柳氏摆架子的老太太,现在病在床上,头不梳脸不洗。 老太太这副鬼样子,柳氏见了,心中竟然有些畅快。 但她仍旧装得很是担心老太太的病,一进去就嘘寒问暖,“娘,恺同把药拿回来了,我正煎着,您还好吗?” 老太太没了钱,也懒得与柳氏磨皮,面子不做,但架子还摆着。她睨了柳氏一眼,没好气道:“没死呢。来找我又是扶正的事儿?” 柳氏乖顺地点点头,摸了摸肚子。那意思是,你孙子还在我肚子里。 谁知老太太蔑了一眼,“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柳氏愣了愣,“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意思。霍老太确实很想抱孙子,但那是在霍家衣食无忧的情况下。她锦衣玉食过惯了,跌落至此,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怎么还能多养一个。 她有霍恺同这个亲孙子,抛弃他娘也要跟着祖母和父亲的好孩子,足够了。 而且能给嫡妻下药,柳氏这个毒妇,生出来的又能是什么好种? 但霍老太没傻到什么都说,只撇了撇嘴道:“霍炎甲呢?又去喝酒了?你不找他,来找我有什么用。” 老太太越说越气,干脆挥手赶人:“你也该找点营生做了,光等着拿钱买米买菜,不够格当我霍家的儿媳。” 柳氏忍了忍,起身离开。 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碎嘴子嘀咕:“还是章氏好,担得起家。光怀个孩子有什么用,连男人喝酒都不管。” 柳氏心中有恨,死死攥着拳头。等出了门,才朝后看了一眼,眼神如淬了冷毒一样。如果霍老太看见,肯定会吓得说不出话来。 霍老太怨毒地看着柳氏纤瘦的背影,发现柳氏走路轻快,一点也不像怀了身子。 转念一想,她现在对柳氏又恨又怨,肯定巴不得柳氏没怀。风寒在身,老太太脑子昏昏沉沉的,又缩下去睡了。 但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当初被人伺候被人恭维的场景,老太太气得睡不着。 她恨啊。 那章氏好生狠心,当了十几年的霍家儿媳了,怎么说和离就和离。可怜自己一把老骨头,该享清福的时候,却在这种地方过落魄日子。 不行,章氏让她不好过,她绝不能就这么遂了章氏的愿。 现在章叔同都走了多久了,总不能丁点大的事又跑来给章氏撑腰吧。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43章 各有秘密。https:// 第46章 老太太闹前儿媳 时间过得很快,沈含彦生辰这一日,正好冬至。一早,沈母就让长工买了新鲜羊肉回来煮汤。 前两天说要准备去请章氏母女,沈含彦还有些不情不愿的,但这天一大早,沈含彦就穿戴整齐了。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沈母在一旁偷笑。 算好时间,沈母自己忙着,让沈含彦去把霍玉玉和她娘请来。沈含彦像是想开了似的,很自然地答应了。 然而沈含彦出去了半个时辰,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不应该这么快啊,沈母朝他身后看去,“玉玉和你章伯母呢?” 沈含彦扶着门喘气,断断续续道:“霍玉玉,祖母,在她家门口,骂人。” 沈母反应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霍老太太找到章氏的住处了,闹上门去了。 想到霍老太搬走后还往门口泼鸡血的行径,沈母很不齿,这大过节的,又开始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了。 她皱着眉头对沈含彦道:“走。” 两人急忙忙赶到章氏的住处时,霍老太正坐在地上骂街,衣裳头发都乱糟糟的,这破罐子破摔的撒泼做派,半点也瞧不出来曾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妇人。 章氏素来温婉,哪里是会应付这种场面的人,定是要受气的。沈母急吼吼走上去,想给姐妹助威。 谁知还没走拢,霍玉玉搬了张凳子出来,放在墙边,母女两人就靠墙坐了下去,一副“你继续闹,我当免费看戏”的样子。 把霍老太也给整懵了。 事情要从今天早上说起。 这一日是冬至,往年这一天,霍老太是要焚香饮酒,进补美食的。但今年,她连羊肉汤都吃不起了。 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太太过不了苦日子,前几个月过得她憋了一肚子气,忍到了冬至这一日。 老太太本是不出门的,不出门就看不见,看不见就心不痒,她一直都这样坚持下来的。 可隔壁的人家在煮羊汤,奶香味飘到了霍老太屋子里。霍老太久未开荤,又想到曾经过得多殷实,一个没忍住,口水流了出来,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哭过之后,霍老太喊柳氏,想让柳氏买些肉回来改善伙食,谁知道柳氏一大早就出去了。霍老太出房门一瞧,家里清锅冷灶,一个人都没有。 一瞬间,霍老太还以为儿子携家带口跑了,留她一个老婆子在家等死。这时,谁家的媳妇喊了声孩子,听声音,跟章氏很像。 霍老太又悲又气,索性脸面也不要了,直奔章氏的铺子上拿东西。 她管过一段时间的家,知道章氏嫁妆里的几间铺子的主营和地址,所以直奔餐馆和成衣铺子而去。 霍老太心想:自己当了章氏十几年婆婆,就算和离了,她那么有钱,孝敬自己一点也没什么吧。 她先到的餐馆,要了一桌子肉菜,一边吃着一边观察。这地段不错,餐馆生意也很好,每月进账得多少银子啊。 霍老太撑得胃疼,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本该是自己的,现在却一分都捞不着,肉疼得紧。 吃饱喝足,她当然是不会付钱的。让前儿媳孝敬一顿饭,有什么不可以呢? 餐馆掌柜知道霍老太,也知道章氏和离的事情,但碍于人多,不想让她闹起来,便吃了个哑巴亏,让她得逞了。 但到了成衣铺子这边,霍老太那招倚老卖老就不顶用了。 成衣铺的掌柜不怕她闹,明摆着跟她说:“铺子是我租的,在府衙盖章签字留了证据的,而且租赁方是章苹之,不是你们霍家。” 霍老太充耳不闻,直嚷嚷道:“章苹之是我儿媳,她的就是我的,这是我家的铺子,我来拿几件衣裳,还用得着知会你?去,把你们主事的叫出来,看看他认不认识我老婆子。” “我就是这儿的管事的。”掌柜抄手站着不动,“前几个月,人家专程来打过招呼,说跟你们霍家和离了,没关系了,以后的租赁金都不走你们霍家的账面。” 这话说得直白又大声,围观的人开始指指点点。 霍老太急道:“怎么,之前对账的时候点头哈腰,现在硬气了?是不是我那狠毒的儿媳妇叫你这做的?” 霍老太又道:“我就知道,那个毒妇干的好事。但百善孝为先,就是那边的酒家,也得孝敬我一份,你凭什么不孝敬?” 掌柜的觉得这老太太实在不讲理,气得笑了起来。 先前蛮不讲理都不要面子,掌柜这么笑了一下,霍老太反而像受了奇耻大辱,抱着衣裳就往地上坐,嘴里哎唷哎唷地喊着,捂着心口,脸色掐白,一副要死在铺子上的样子。 掌柜的赶紧让自家媳妇儿去叫章氏。 霍老太一听他知道章氏的住处,立马爬了起来,死死攥着掌柜娘子的胳膊道:“我跟你一起去。这恶毒的儿媳妇,以为搬了家我就治不了了?” 掌柜娘子很无奈,掌柜也觉得头皮发麻,搓了搓额头,道:“那我先关门,你领着老太太,我先去找章老板。” 这是要提前去通风报信啊!霍老太一听,当即环抱住了掌柜。说时迟那时快,掌柜娘子“咻”地就冲了出去,不见人影了。 霍老太傻眼了,开始第二回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掌柜头疼道:“坐着干嘛,走啊。” 就这样,掌柜娘子提前半刻钟通知到了章氏。 这时候,霍玉玉约好了和霍恺同碰头,一起去沈含彦家吃饭,早早出了门,正把霍恺同往家里带。 姐弟俩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霍老太那刺穿耳膜的尖利骂声,两人的脸色当时就臭了。 霍恺同脸色有点白,“姐,你和阿娘的住址,我没告诉任何人。” 霍老太问过他好几次章氏搬到哪儿去了,他觉得祖母要找阿娘的麻烦,都没说。 霍玉玉拍拍他的肩,“肯定不是你。” 那会是谁呢?霍双双跟踪她?不太可能,她已经好久没见过霍双双了。 狐疑着,姐弟俩走到门口。 门口围了些人,霍老太席地而坐,像进行什么古老的祭拜仪式一样,伸长了胳膊往天上指往地上拍,扯着嗓子哭喊道: “我好苦的命哦!辛辛苦苦伺候了十几年,这毒妇却把我赶出家门,还搬了家不让我找到哎!不晓得在外头养什么野男人了,连家门都不让婆婆进哎……” 霍恺同走上前去,想把霍老太搀起来,霍老太却一把扯住他,指着章氏的脸道:“看看你娘,就是这么欺负你的祖母的!” 霍恺同觉得脸都被丢尽了,章氏对他道:“恺同,过来娘这里。” 他看着祖母苍老的脸,犹豫了一下,继续使劲拉霍老太起来。 但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搀扶得起一个铁了心坐地上撒泼的健旺老妇人呢。 霍玉玉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直接走过去,一把将霍恺同拉了出来,力道之大,霍恺同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霍玉玉没给他好脸色。 老太太在侮辱阿娘,这事没得两边都站。 邻里间还没熟悉起来,尚不知道章氏的为人,加上人们对孤儿寡母总是有些不怀好意的揣测,所以纷纷站在了霍老太一边。有人猜道:“一定是死了丈夫,妻子要改嫁,便抛弃的婆婆。你看这老太太身上的衣服,以前家境肯定不错的。” 有人附和道:“是呀,人走茶凉。丈夫一死,瞧她那样子也不是吃苦的,肯定迫不及待改嫁了。” “好狠心的儿媳妇。” “我就说怎么孤儿寡母的,家里也没个男人,上回倒是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会不会就是她的姘头啊……” 眼见着议论越来越恶毒,霍老太嘴角扯了扯,得意地看向章氏。 那神情仿佛在说:看吧,你搬了家,名声也得被搞臭。你和离跟被休没什么两样,离开我儿子,你就是个破鞋! 但章氏只是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好像大家口中的狠心人不是她一样。 章氏越平静,霍老太心中越没底,想到他们说什么的黑衣人,下意识朝院门里看去:章氏这么冷静,难不成章叔同又来了? 霍玉玉听见别人这么诋毁阿娘,横眉怒目就像上去理论,但章氏对她道:“玉玉,恺同,帮阿娘搬张凳子来。” 霍玉玉扯着霍恺同进去以后,外头的人开始直接劝章氏了。 “妹子,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你把她赶了出来,她还能怎么活呀?” “人都是会老的,你也有儿有女,现在做事这么寡毒,以后要遭报应的。” …… 章氏微笑着,一副洗耳恭听的和顺模样。 见她这样,那些人又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成衣铺的掌柜夫妇倒有些着急,好家伙,直接给人定罪了,章老板怎么也不解释一下啊。 有个好管闲事的大婶粗着嗓门道:“大妹子,别搬什么板凳做样子了,快把你婆婆领进去,大过节的,在门口哭丧似的,多膈应人啊。” 这时,霍玉玉搬着板凳出来了。巷子那头,沈氏母子也急冲冲赶来了。 众人以为这时要请婆婆坐时,章氏自己坐住了,身边那个玉雪可爱的女儿也贴着她坐了下来。 章氏安安静静看了霍老太一会儿,才柔声道:“您说完了吗?” 霍老太的嗓子早就哑了,指责章氏的罪名就那么多,车轱辘话都被她说完了,她就是想说,也再说不出来了。 章氏笑:“那就该我说了。” 成衣铺的掌柜娘子憋不住了,站出来道:“还是我来吧,你们啊,都被这老太太给骗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太相信的样子。这么娇美的女人,肯定那种是抛弃婆婆的恶媳妇。 掌柜娘子看了眼章氏,章氏没有阻止,便继续道:“章老板跟这老太太的儿子,是和离,有官府出具的文书的。” “老太太今天来铺子上闹,非要不给钱就拿衣服。我们跟她明说了,这铺子是我们跟章老板租的,她还非要我们孝敬她一件衣裳。” 霍太太急了,“你胡说!” 沈母这时走上来道,“我可以作证,章妹妹跟霍家是和离,霍老夫人去闹的铺子,都是章妹妹的嫁妆铺子。在霍家时,霍老太就把持着人家嫁妆,现在和离了,觊觎嫁妆不成,反过来污蔑人的清白。” 众人恍然,纷纷调头指责霍老太。 霍老太气急,一个白眼,当场晕了过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46章 老太太闹前儿媳。https:// 第45章 后悔 曾氏诊馆内,曾大夫对霍老太一番望闻问切后,对众人道:“老太太没事,就是身体虚了些,养一养就回来了。” 霍老太悠悠转醒,一听这话,又慢慢闭上了眼。章氏好整以暇道:“诊馆的人都可以作证,你装晕也没用。” 她又转头看向门口,不知道霍炎甲什么时候来,根据霍恺同提供的地址,蔓姨已经去找霍炎甲了。 现在去沈家吃生辰宴已经不合适,章氏想了想,带姐弟二人去自家餐馆对付一顿。 离开诊馆前,霍恺同看着霍老太,心中百感交集,但人都躺着了,更多的还是愧疚。他觉得自己既没照顾好祖母,又很对不起阿娘,一路上都神情厌厌的。 谁知到了自家铺子的餐馆,掌柜的对章氏一通诉苦,霍恺同这才知道霍老太居然吃霸王餐的丢脸事情,一时间百感交集。 霍玉玉夹了个半个狮子头在他碗里,“吃。”另外半个放进了章氏碗中,“阿娘也吃。” 成年之后,霍恺同偶尔也会想起这个时刻,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时,阿娘和姐姐给予了他最大程度的包容。 母子三人回到诊馆时,霍炎甲已经来了,章氏叫蔓姨先去餐馆吃饭,蔓姨一移开,柳氏的身形显现出来。 柳氏跪在榻边,一手扶着肚子,满脸担心地看着霍老太。不过霍老太似乎不怎么领情,怨毒地盯着章氏。 “就是这个毒妇干的好事!”霍老太骂人的时候还蛮有力气的。 霍炎甲无奈道:“娘,大夫都说了你没事。” “我怎么没事?!”霍老太怒道,“不让她赔我几百两银子,我今天就不走了!” “您一把年纪了,怎么如此不通情理!”霍炎甲也怒了。 除了母子三人进来时看了章氏一眼,他全程不敢面对章氏。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蔓姨已经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他现在只觉得面皮臊热,无脸见人。 霍老太还想辩解,霍恺同走上前去,冷声道:“祖母,你在餐馆做了什么事,我都知道了。” 霍老太这才噤了声。 霍炎甲看向霍恺同:“做了什么?!” 柳氏拽了拽霍炎甲的衣裳,“老爷……” 霍玉玉也拽了拽章氏的衣裳,“阿娘,我想走了。” 章氏默了默,柔声开口道:“你娘没事,但我不希望她再去我的铺子上闹,当然,来我家闹也不可以,这次就算了,下次,我会直接报官。知道吗?” 这话是对霍炎甲说的。闻言,霍炎甲终于转过身来面对章氏。 章氏站在门边,温婉和气,天光给她镀上一层柔辉,给本就秀美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神秘感。 那一瞬间,霍炎甲恍然回到了十四年前,两人初遇。 那时,他正值弱冠,章苹之二八年华,他意气风发,她柔弱坚韧,从她将手搭向他时,两人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那时的心跳,仿佛传到了此刻。 但章氏眼中的他,却只是个脸上带着宿醉的浮肿、油腻发福的男人,除了五官依稀残存着精致,再也看不出当年那个让她倾心的赶考青年。 霍炎甲看着章氏,直愣愣的,这让柳氏十分不悦。 柳氏站起来,拉住了霍炎甲的手,尽管还是蹙着眉,也要强行撑起一副“现在他身边的人是我”的得意模样,生怕章氏回来跟他抢人似的。 离开霍家后,章氏过得很好,那容光焕发的模样,柳氏很嫉妒。 霍炎甲下意识想脱开柳氏的钳制,但动了动,想到柳氏的肚子,还是放弃了。 霍炎甲后知后觉有些尴尬,视线落向霍玉玉,扯出一个笑,“玉玉,近来可好?” 尚在霍家时,他都没这么关心过自己的女儿。毕竟霍双双更听话懂事,他亦觉得亏欠霍双双更多。 霍玉玉看着父亲浑浊的双眼,自然松弛地点了点头。 若是从前,看见柳氏那般紧要他,她肯定一肚子气,为阿娘觉得不公,为自己觉得不平。但现在,她对这个父亲实在没什么感情,而且离开阿娘后,父亲什么都没有了,他已经迎来了自己的报应。 但想到霍恺同跟着父亲吃苦,霍玉玉又有些恼,添道:“如果霍恺同跟着阿娘,那就更好了。” 霍炎甲噎了噎。 柳氏盯着章氏,绞紧了手指,忽然对霍炎甲巧笑道:“知道的,是当小孩子口无遮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姐后悔了呢。” 她的本意,是想撕开章氏那副温婉的假象。一个和离出去的女人,不应该这么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 但这话一出来,霍炎甲的眸光闪了闪。 说实话,醉生梦死的这些日子,他经常想起过往的许多事情,某日,他幡然醒悟—— 章苹之是他的妻,远嫁而来,对他不离不弃、尽心尽力。他怎么就如此糊涂,宠妾灭妻、包庇柳氏,犯下如此弥天大错。 他以为一切都已成定局。 但如果,如果苹之对他还有旧情,愿意回到他身边,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她。 想到这里,霍炎甲看向章氏的目光灼热起来。 出乎柳氏意料的是,章氏完全不被激怒,反而挡着唇淡淡地笑了,“你不用担心,我不后悔,也不吃回头草。” 柳氏的戒备,被章氏轻飘飘的一句话破了。 霍炎甲眼里的光彻底黯淡了,整个人比来时还要颓靡不振。 是呀,他怎么忘了。章氏虽温婉,心性却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上的坚韧。她当初能忤逆兄长嫁给自己,现在和离了,又怎么会回头呢。 霍炎甲深吸了口气,道:“家母多有打扰,对不住了。” 章氏点点头。 霍玉玉怕霍老太不长记性,补充道:“父亲,祖母再来闹,我真的会报官哦。” 霍老太又要骂,被霍炎甲一个眼神压制住了。 霍玉玉和阿娘走后,霍炎甲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 霍恺同看他,眼神却冷冰冰的,“爹今日没喝酒吗?确实清醒了。” 柳氏赶忙打圆场,“你这孩子怎么说话。你父亲跟我保证了,会重新振作起来的。是吧?” 霍炎甲点点头。他今天跟柳氏去了当初的别院,确实作出了这样的保证。 但这样的保证能作数吗? 柳氏不在乎,霍炎甲怎么样她不在乎。 她只想快点当正房妻子,再找个由头和离了。 一想到章氏如今过得这么潇洒,还能被前夫惦记,她心头的妒火就一发不可遏制,再不发泄,她就要炸了。 这天下午,霍双双并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何事,一回到家就被柳氏单独叫到屋里。 柳氏关上门就踹了她一脚,“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霍双双没有回答,柳氏的拳打脚踢兜头而来。 昏沉沉的黑暗中,柳氏沉默地打她,她沉默地受着,好像只要两人都不发出声音,这样的毒打就不存在。 霍双双咬牙撑着,在心中默数离开这个家的日子。 她今年又蹿了个子,已经十二岁了,但对外还是十岁。 她最近结识了都护府的公子,都护府的公子脾气不好,白沅芷不将就他,但她可以。 她想快些长大,离开这个家,离开她表里不一的娘。 柳氏除了拿她出气,就是让她去找霍玉玉的麻烦,平时对她不闻不问,一点也不像霍玉玉的娘,会为自己的孩子的将来做打算。 她拼命练舞,其实根本不是为了霍家的面子,而是为了留在教坊。只有她自己在为自己谋生。 最近,霍双双感觉到,柳氏似乎有什么秘密。 准确来说,柳氏身上一直都有些秘密,从来没说过。 她看向柳氏微微隆起的小腹,攥紧了拳头。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45章 后悔。https:// 第46章 生闷气 从诊馆回去后,章氏带着霍玉玉去沈含彦家送了礼,沈母让两人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但霍玉玉却说自己晚饭有安排。 沈含彦得知后,很是不爽。张思维叫他出去打板球也不去了。 以往他生辰,霍玉玉都会早早地开始准备生辰礼,但这一次,没有单独准备就算了,居然连晚饭都不来吃。 霍老太太去她家闹的时候,亏他还那么担心,结果人家根本不在乎他做了什么! 两家大人以为小孩子闹矛盾了,相视一笑。 章氏道:“小孩子闹一闹反而更好。不是我说,你家含彦,当初玉玉追着他跑,他看都不看一眼,现在玉玉有自己的秘密了,他倒是生起气来。就是得气一气,才知道谁对他好,谁比较重要。” 沈母也笑:“你这哪里是在说含彦,说的明明是你孩子的爹。” 章氏挑眉,不置可否。但成年人,不为所做的事后悔。 霍玉玉从沈家出来,直奔千重阶而去,两手空空,倒是挺快。 原宅二楼摆了书案,原囿安正伏案誊抄,忧叔抱着件披风站在一旁。 微风一过,书页翻起,风击子的清脆作响。少年已然穿上冬装,依旧一身黑,身边香烟袅袅。 忧叔没有上前,因为公子近日心情不好,一直沉闷着没有说话。 但说来也怪,大夫说公子这病忌风,公子吹了夏秋两个整季,病情居然没有加重,反倒身体渐渐有了起色。 霍玉玉一上千重阶,就挥着手招呼:“原囿安,侍卫叔叔,冬至吉祥。” 小姑娘还穿着秋衣,豆绿色交领袍子,脸颊红彤彤的,甚是喜气。 原囿安看了一眼,面色清冷。 忧叔心下一喜,赶紧下去将霍玉玉领了上来。 霍玉玉坐到原囿安对面,自在地给自己斟了杯茶,吹了吹喝上一口,满足道:“你家的茶真好喝。” 原囿安冷眼看着那张包子脸,“你来就是喝茶的吗?” “当然不是。”霍玉玉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笔墨,“顺便看看誊多少了。” 原囿安搁了笔,嗤道:“所以,我只是个替你誊抄医书的工具人?” 他在生气,不是错觉。背井离乡之人,每逢佳节倍思亲,完全可以理解。 霍玉玉嘻嘻一笑,转移话题道:“今日冬至,你有祭拜祖先吗?” 原囿安冷眼看着她,没有回答。 看来是没有,一主一仆远离故土,孤零零地过冬至,看着也不像操持祭祀的人。 “有吃什么进补美食吗?我喝了羊肉汤哦。”霍玉玉又问。 原囿安聋了一样。 “药膳。”忧叔答道,“不过公子今日食欲不佳,没怎么吃。” 原囿安这才横眼看向忧叔:就你话多。 “啊,冬至就吃这个啊?”霍玉玉有点惊讶。生病的人除了对症下药,其实最需要的就是吃好吃饱,给身体足够的养分,毕竟与病做抗争的是身体,不是药物。 霍玉玉皱眉道,“不吃饱不利于身体恢复哦。” 这什么可怜他的语气?原囿安恼道:“我还轮不到你来可怜!” 少年绷了一天的情绪,终是绷不住了。 但下一刻,额头一暖,他微微一怔。 “知道啦知道啦,原公子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也讨厌别人亲近。来来回回提这个,你不烦吗?”霍玉玉摸住他的额头,小声嘀咕。 接着,她疑惑道,“奇怪,没发烧呀。” 少年耳根一热,立刻抓住小姑娘的腕子,气恼道:“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霍玉玉将手收回来,坐回去,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浑不在意道,“我一般还不随便摸人家额头呢。” 原囿安的神色瞬间风雨欲来。这小孩,是在嫌弃他? 霍玉玉抬眼看他,脸上起了些促狭的笑意,接着,又擦了擦手,果不其然,原囿安的眉宇又沉了几分。 霍玉玉差点笑出来,还好忍住了。 她抿抿唇,道:“原囿安,你的手很凉。” 原囿安脸色一僵:“与你无关。”刚刚抓过霍玉玉腕子那只手,在膝盖上默默攥紧了。 “焚香驱寒。香确实焚了……”霍玉玉左看右看,视线落在忧叔胳膊上搭着的披风上。 她走过去,接过披风,抖一抖就往原囿安身上罩,“驱寒必不可少哦。” 原囿安下意识要扯下来,但被霍玉玉勒住了领口。 她攥着领口的绳子,绕到原囿安身侧,将他掰过来,蹲下身,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欣慰地拍拍少年的胸脯:“谢谢配合。” 原囿安身形不动,只是沉沉地注视着霍玉玉的一举一动,面色凛若冰霜。 披风也是黑色的,内里的白狐狸毛从边上滚了出来,衬得少年肤如白玉。如果世上有白花黑页,也不过如此了吧。 霍玉玉捧着脸,对少年的颜色很满意。 少年脸皮薄,经不起这般直白的注视,很快败下阵来,继续提笔誊抄。 而他身后的忧叔,向霍玉玉投来了一个肯定和感激的眼神。 过了会儿,寻思着原囿安消了些气,霍玉玉又问,“平京的冬至,是吃饺子?” 原囿安没有理她,忧叔才道:“是汤圆。” “哦。”霍玉玉点点头,又道,“是不是还有铜锅涮羊肉?” 原囿安依旧不为所动,忧叔道:“霍姑娘说得不错。” “葱姜白水煮开,羊肉打薄片,往里一涮,烫片刻捞出来,沾上麻酱料汁,一等一的咸香鲜美。”霍玉玉眯着眼睛,像是在想象那个味道。 忧叔表示:“涮羊肉的铜锅需要定制,锦官城这边似乎没有卖的,只能下次了。” 霍玉玉:“没关系,美好的东西值得等待。” 原囿安:……你们商量这些,当我不存在吗? 少年很敏锐,“你连吃饺子吃汤圆都不清楚,怎么会知道涮锅?” 霍玉玉义正言辞道:“我阿娘是平京人,她提起过。” 然而少年只是质疑她,并不打算听她解释。 霍玉玉又道:“忧叔,我们这边冬至喝羊肉汤。” 忧叔点点头,明白。 “还有糯米蒸肉丸子。” 忧叔:“还有呢?” “鸡汁蒸江鱼儿。” 忧叔:“好。还有吗?” 原囿安越听越不对劲,这两人是在商量晚饭吃什么吗? 他道:“霍玉玉,你跑来使唤我的人做什么?” 霍玉玉直接道:“我在试探你喜欢吃什么呀。” 原囿安一瞬间有些愕然,冷涩道:“你不需要知道。” 霍玉玉道:“需要。” 原囿安忍了忍,终于忍不住,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平静道:“你今天不去陪你的竹马哥哥过生辰,来试探我爱吃什么,有意思吗?”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啊。”小姑娘瞬间喜笑颜开。 原囿安一时发窘,语气不善道:“谁生气了。” 霍玉玉眨眨眼,“我刚来的时候,你这样。”她装作一脸木然,“还这样。”她蹙眉瞪眼,“还有这样,”她开始做鬼脸。 原囿安看过来,褐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几丝羞恼。 但他不得不承认,连日笼罩心头的阴霾,在小姑娘的搞怪中消弭于无形了。 霍玉玉:“原囿安,你在吃醋吗?” “胡说些什么!”少年当即红了脸,多半是气的。这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却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霍玉玉笑嘻嘻道:“沈含彦才不需要我陪呢,就算他要,我也不去,我阿娘去了就行。现在开始,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咯。” 原囿安:“我们刚认识几个月而已。” “可是我们会活到七老八十,我们不就认识好几十年,就是青梅竹马了?” “歪理。” “其实我今天想给你送花来着,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为何?”原囿安蹙眉。 为何突然说这个?为何不送?因为送给其他人了吗? 霍玉玉道:“因为只有菊花,我捧着一捧菊花上来,感觉很奇怪,好像来祭拜你似的。” 原囿安:…… 这时,千重阶那边传来了脚步声。 原囿安展眼一看,有人上来了,白衣白裙,是个姑娘,正气喘吁吁。 没等他看清那人长相,就被霍玉玉一把拉了下去。 霍玉玉躲在书案下,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这时,宅子外的姑娘发现了二楼的忧叔,喊道:“你好,请问这家的主人在吗?” 白衣姑娘声音有些沙,有种别样的韵味,正是白沅芷。 霍玉玉看向忧叔,摇了摇头。 碧色的发带在少年眼前扫啊扫,少年莫名有些生气:“怎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46章 生闷气。https:// 第47章 危机感 这话,霍玉玉该如何回答呢? 原囿安也是个少年,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青春悸动,遇见白沅芷那样离格又漂亮的姑娘,毫无疑问会对对方产生兴趣。 产生兴趣,接近,互生情愫,就像沈含彦那样。 她不能说自己害怕他对于白沅芷一见钟情,也不能说自己嫉妒白沅芷,更不能说……让他等自己长大吧。 若是同样的十四五岁,她都不见得能比过白沅芷,遑论她现在才十岁,在原囿安眼中只是个孩子。 白沅芷的出现,让霍玉玉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原囿安见霍玉玉若有所思,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齿根一紧,怒气陡然填满胸腔。 说什么花仙子,说什么瘢痕与刺青一样不用在意,原来都是骗人的鬼话! 少年以憋屈的姿势蹲着,忍无可忍地闭上了眼睛。 被欺骗的感觉,原来和被抛弃的感觉是类似的。 少年紧紧绷着,浑身的肌肉都在微颤,呼吸越来越粗重,每一个下一刻,胸中的怒火都有可能喷薄而出。 “叮——叮——” 风击子的声音稍稍唤醒了他的理智。 原囿安微微睁开眼,就见小姑娘皱着眉,咬着下唇,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接着,小姑娘像是决定了什么,低着头小声道:“不是……但我的确不想让你见她。” “理由。”原囿安忍着,从牙缝里蹦出来这么两个字。 不想让自己见的人,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呢? “因为,你是我的金屋藏娇。” 少年愣了一下。金屋藏娇? 霍玉玉读懂了他的眼神,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原囿安,你要等我长大,我长大了也很好看的。” 少年依旧有些发怔。 小姑娘面容稚嫩,神色笃诚,眼仁澄黑,丝毫不见女儿家动情的娇羞,浑然不知情为何物。 原囿安应该生气的,因为小姑娘又在胡言乱语。 但不知为何,他原本酝酿着的情绪也一起消失了。就像决定把她当个例外那时一样,内心空余茫然。 眼前这个小孩,应该是不想他有别的朋友吧。 就像,即便他不承认,就像他得知小孩也曾围着她的竹马哥哥转时的感受一样。 豁地—— 原囿安的心情明朗了。 他看着小姑娘,站起了身。白狐毛在风中来回起起伏伏,他轻轻浅浅地勾了勾唇。 在小姑娘诧异的目光中转身,他面向千重阶之上的白衣姑娘。 霍玉玉眼里的光彻底黯淡了。 她慢慢抱住膝盖,鼻腔有些酸。 上一世是沈含彦,这一世便是原囿安了吗? 外面的白沅芷看见有个少年站了起来,抬手遮着光又细细瞧了一遍。少年脸上的瘢痕,面色清冷,远远站着,高不可攀。 白沅芷的嘴角本就微微翘着,此刻勾出了更加旖旎的弧度。 果然是个古怪又孤僻的人,有意思。 原囿安也看清了白沅芷的长相,微微蹙起眉。他扭头回来看了眼霍玉玉,但霍玉玉蹲在地上有些闷闷不乐,只留给他一个发缝整洁的头顶。 长得有点像,是远房亲戚吗? 白沅芷不知道霍玉玉也在上面,见到了要见的人,她直接就是一记直球。 “我叫白沅芷,你呢?” 姓白?原囿安短暂地想了一下,又看了眼霍玉玉,小姑娘依旧埋着脑袋。他冷声回道:“何事?” 看来确实是个疏远人的家伙。白沅芷眉毛一挑,又道:“腊月中旬的青年诗会,我来给你送帖子。” 她从腰间摘下一块牌子,举着牌子道:“我想请你当我的邀请嘉宾。” 原囿安很直接:“不去。” 说完,他坐了回去,半点面子都不给人家。 霍玉玉抬起头来看着他,小声问道:“你不去啊?” 原囿安挑眉:“我为什么要去?” 他的声音抬高了些,霍玉玉赶紧竖起食指:“嘘嘘——小声点。” 原囿安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有些嘲讽的笑意,“是你不想见到 霍玉玉轻轻叹了口气,“都有吧。” “理由。”原囿安漠然道。 “理由很重要吗?” 原囿安喉头一哽:“不重要。” 这时,” 对方不愿意告诉她名字,显然就是没有与她相交的打算,她不能操之过急。不过,看见她的容貌之后,没有丝毫动摇,拒绝得这么果断的人,这是第一个。 说完,白沅芷将牌子一分为二,放了一半在门口。 二楼之上,原囿安冷冰冰地逼视着霍玉玉,好像大内的高级审讯员,仅从她的表情就能甄别出话里每一个字的真实度。 那眼神仿佛在说:好好回答,不然你越想隐瞒的东西,我挖得越彻底,到时候,你连坦白从宽的机会都没有。 霍玉玉知道原囿安是冷漠疏离的,却不知他也能像现在这般,眼神里带着恶趣味的、令人生寒的戏谑。 霍玉玉吞了口口水,有些难为情。 “好吧,其实是因为她上次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见过,现在被她发现我跟你这么熟,我很尴尬。” “是吗?”原囿安语调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当然是啦。”霍玉玉瞪着眼,“这有什么好说谎的。” 原囿安淡淡扫了她一眼,视线又移到了外面。 霍玉玉看见他的喉头动了动,像是要对白沅芷说些什么一样,赶紧道:“还有一个原因!” 原囿安这才看回来。 霍玉玉小声道:“她长那么好看,我有点不喜欢。” 她看了眼原囿安,补充道:“我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不喜欢比自己长得好看的女孩子的。” 末了,霍玉玉又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原囿安面无表情道,“这样吗?真够无趣。” 但心里,原囿安自己也不明白,他心里为什么会突然涌入一股畅快。 忧叔站在一旁,一脸担忧:霍姑娘被公子吓住了,完了,公子的阴暗面暴露出来了,霍姑娘要离开公子了,公子又变成孤单单一个人,性子会更加古怪的…… 为了缓和气氛,忧叔道:“公子,那姑娘走了。” 但下一刻,霍玉玉用实际行动告诉忧叔:他低估了小姑娘的韧性。 听见忧叔说白沅芷走了,霍玉玉噌地站了起来,叉着腰开始发飙: “原囿安,你刚刚是在审问犯人吗?” “威胁我?还说无趣?” “哼,就算白沅芷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 原囿安扭头,像是看见人还在或是又回来了一眼:“啊——” 霍玉玉立刻蹲了下去,噤了声,缩着,好像一个白滚滚的鹌鹑。 忧叔笑着咳了咳,提醒道:“没有回来。” 霍玉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原囿安骗了,鼻孔一撑,牛犊一般出气,愤恨地看着原囿安。. 原囿安面不改色,执笔蘸墨。只眉梢轻轻挑着,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霍玉玉兀自瞪了会儿,揉揉眼睛,坐了回去,故作潇洒,“算了,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回应她的大度气概的,是原囿安略微不屑的眼神。 霍玉玉两口喝完茶,又豪气地给自己斟了一杯,完全忽视了原囿安的态度。 冷静之后,她想开了。 原囿安对白沅芷也很冷淡嘛,她担心什么呢? 主要是感情这种事,水到渠成,她担心也没用。 如果心有不甘,就去争取。 若她足够努力了,原囿安还是心有所属,那只能证明这一世的原囿安不是她的命中注定,并不能代表她霍玉玉不够好。 想开之后,霍玉玉乐呵呵的。 她问,“原囿安,那个青年诗会,你真的不去吗?” 原囿安眼波一荡,“你想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47章 危机感。https:// 第48章 戳他痛处 霍玉玉想了想,点点头,“我想去见见世面。” 原囿安道:“你想去,那帖子你就带回去吧。” 霍玉玉喜笑颜开,“好!” 她才不想去呢,也不想让原囿安去。 所谓青年诗社,就是以诗词会友,十几二十岁的男男女女,跟选秀似的,原囿安这朵娇花进去了,简直就是羊入虎口。且不说有的人搞文学搞得气性刁钻,指不定要逮着原囿安发泄酸意,就霍玉玉所知,这一次青年诗会,关琳琅她爹就在与会者中选了个女婿。 霍玉玉有私心,她不想原囿安被人惦记。 原囿安睇了她一眼,见小姑娘得逞地笑,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这家伙,故意说的反话是吧。 不过他本就不是凑热闹的性子,根本不打算去。若是小姑娘说不想去,他不介意反着话说一说,逗小姑娘一个气鼓鼓的包子脸。 两人之间的氛围就这么莫名其妙和谐了。 忧叔在一旁一动不动,神色复杂。 霍姑娘来之前,公子确实是闷闷不乐的,霍姑娘来之后,公子确实开口说话了,不过没什么好脸色,说的话也不是好话,摆明了就是更生气了。怎么外头那位姑娘来过之后,公子的气全消了?虽然还是一脸冷漠,但忧叔能感觉到两人的关系近了一些。 忧叔:……是我年纪大无法理解小孩子了吗?这种情况该怎么跟夫人汇报? 这时,霍玉玉撑着脑袋,又道:“原囿安,你好奇怪哦。” 原囿安头也不抬,轻嗤道:“你笨到今日才发现吗?” “你是不是自己觉得自己见不得人,所以害怕别人也这样看你,一害怕,就要生气啊?”霍玉玉很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 这样出彩的人也会自卑,那那些普通人该怎么活? 闻言,原囿安眉头手指一紧,面上黑云压城。 霍玉玉看他的模样,知道自己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点。 霍玉玉,说话前能不能过一过脑子,你这辈子是报恩的,不是来报仇的…… 她懊恼地思考了片刻,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既然你这么介意,要不我也在脸上留一道疤好了。” 原囿安眼一抬,怒道:“你敢!” 与此同时,一阵寒风拂过,少年的眼圈蓦地红了。 霍玉玉心头一慌,赶紧解释:“我不是说要真的划一道口子啊,我的意思是……不受伤也……就是一个疤……贴……” 少年凝睇着她,满眼幽愤,眼底水色澹澹,霍玉玉渐渐地说不出话来了。 片刻后,霍玉玉轻轻吸了口气,鼓起了勇气。.. 她平静道: “原囿安,我想在脸上贴一道疤,跟你一样。” “我想让你知道,一道疤而已,别人真的没那么在意。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是为了注视谁的一举一动而存在的。” “有的人不仅脸上有疤,身上有疤,心里也有疤,但他们依旧活得好好的。” “有的人不仅拄着拐杖,甚至还没有双脚,他们也活得好好的。” 霍玉玉顿了顿,“如果你在意外界的眼光,讨厌那些眼光和议论,那么至少我和你同行的时候,我想分走一些。” 原囿安感觉耳朵嗡鸣了一下。 随后,风击子的声音、鸟雀的声音、山下的人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 只有小姑娘的声音,隔着不过半丈的距离,在他耳边泠泠震动。 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定身咒语,禁锢着他的身体,分毫也不能动,但他体内的每一滴血都在叫嚣着,每一根毛发都在震颤着,直到耗尽他所有气力。 少年的眼睑沉了下去,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羽状的阴影。 良久,他失力地警告道:“霍玉玉,别做无用的事情。” 刚刚那段话,跟表白没什么两样,霍玉玉说完就捧着脸看向旁边,自己也觉得怪难为情的。 但原囿安这恹恹的语气,一听就不生气了,霍玉玉转过脸,笑得春光明媚。 她乘胜追击:“原囿安,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不过生辰。” “我就是问问,绝对不会准备礼物。” “……”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霍玉玉笑道。 过了一会儿,少年道:“八月十五。” “中秋?”霍玉玉狐疑,“你不是随便说的吧。” 原囿安又沉默了。 看来很像是随意编造的,难道他生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霍玉玉有点后悔,自己似乎又在往人心窝子上戳。 忧叔在一旁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霍玉玉转移话题道:“诊馆二楼的菊花,要谢了。” 原囿安没有说话。 但如果他现在开口,多半也是呛她一句“与我何干”。 霍玉玉继续道:“原囿安,你要不要去看看?金丝菊开过后,今年便再见不到开得那么热闹的花了。” 原囿安依旧沉默着。霍玉玉泄了气。 她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少年誊抄。 忧叔想了想,道:“公子,我去准备晚膳,需要把药膳换掉吗?” 原囿安“嗯”了一声。 霍玉玉赶紧压低了声音道,“侍卫叔叔,羊肉汤,糯米蒸肉丸,鸡汁江鱼儿。” 原囿安淡淡看了她一眼。 霍玉玉以为原囿安要说“这些都不要”,先发制人瞪向对方,一副“你要是敢说都不要我就哭给你看”的任性模样。 这招屡试不爽。 果然—— “就这些。”原囿安如是说。 —— 此后,日子依旧平稳。 上次霍老太那么一闹,章氏与邻里的关系反倒亲近了不少,知道真相后许多妇人纷纷替她打抱不平,说那老太婆再敢来闹,她们就把她骂得再不敢来。更有热心肠的,说章氏条件这么好,还年轻,再嫁也能嫁个好的。还真有说媒的找上,不过都被章氏一一推拒了。 霍玉玉看在眼里,却并不担心。 阿娘的性格她知道,断不是那种对前夫念念不忘的人。 一段新的关系,确实能堵住流言蜚语,也能让阿娘更快地走出上一段婚姻的阴霾。但时间亦是治愈情伤的良药。 无论是疲于展开一段新感情,还是想先等霍恺同长大,阿娘有自己的选择。无论怎样,霍玉玉都支持阿娘。 想到霍恺同,霍玉玉就有点担心。 上学的时候,霍恺同都是在阿娘这边吃的饭,不知是不是长身体的原因,小子吃得很多,但身上不仅不见长肉,反倒清减了几分。 章氏担心霍恺同在霍家吃不饱,书院休假的前一天吃了晚饭后,都会给霍恺同的书袋中塞些银钱。 刚开始,霍恺同会原封不动地给章氏送回来,随便偷偷放在哪个角落,被打扫的桃婶捡到过好几回。 近来,霍恺同反而开始主动问章氏拿钱了,每次都拿得不多。但霍玉玉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他也不肯说,闷闷的,脾气还变得有些古怪,偶尔一言不合就与朋友置气。 霍玉玉问不出来,想着找个机会去教坊问一问霍双双。 霍双双却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拽着个气势汹汹的教坊小姐妹,先来诊馆找霍玉玉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48章 戳他痛处。https:// 第49章 服软 这一天,霍玉玉发现二楼的花只剩零星几朵了,纠结着是摘下来给原囿安送过去,还是把那家伙拐出来透透气。 顺子在大堂又闹了起来。二师兄忙着把人拉出去,便叫霍玉玉下来称药,称好后放在一旁,他回来检查了再包上。 霍玉玉在诊馆也混熟了脸,一般来抓药的人都不会为难这个手脚麻利的小姑娘。 但这一次,霍玉玉正站在架子上抓药,被尖利而不失嫌弃的嘲笑吸引了注意。 “霍玉玉?你被赶出家门后,已经没钱到来诊馆当学徒了吗?听外面那个人说,你们卖的是假药啊。” 诊馆里等着的人,纷纷看向出声的人,竟然是个小姑娘。 不,是两个小姑娘,豆蔻年华,穿得都挺不错。 霍玉玉回头看了一眼,是霍双双,旁边那个扬着下巴笑的姑娘她不认识。 霍双双拉了拉那姑娘的胳膊,示意她小点声。 那姑娘见人都看着,却更得意了:“当初孙先生还说你弹琴有天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你是不是怕在教坊待下去,别人就会发现你其实什么天赋都没有,所以才不肯去教坊?还是说,你被赶出去后,没钱教学费了,所以去不了教坊?” 霍双双的脸顿时阴了下来,“诗诗,那是我姐姐,你过分了。” 霍玉玉这才想起来,这个姑娘叫赵诗诗,也是教坊的学员,在教坊时就跟自己不对付,自己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怎么去教坊,所以一时想不起来这号人物。 不过赵诗诗不会藏着掖着,有什么不爽都明着来,这一点反倒是没那么让人讨厌。 赵诗诗皱眉道:“双双你这么心软干什么?现在是她没有爹,她可不敢再欺负你了。” 赵诗诗的声音很大,以为这样围观者就会站在她那边似的,气焰更甚。 但霍玉玉只是看了她一眼,继续抓药,充耳不闻,完全不生气。 “喂,霍玉玉,你聋了吗?”赵诗诗被忽视了,很生气,连着也迁怒霍双双,“霍双双,我这是在替你出气,你怎么还拦着我?!” 被多双眼睛盯着,霍双双觉得有些丢脸。 这时,霍玉玉蹬蹬蹬地下了架子,有些不耐烦道:“赵诗诗,你吵到我了。” 赵诗诗一愣。 霍玉玉又道:“你说话总是这么大声吗?是不是耳朵有什么问题,说小声了听不见自己在讲什么?” 霍玉玉称一味药后,又道,“耳鼻喉的毛病,城西那家赵氏医馆比较厉害。” 这话把赵诗诗噎了半天。 霍双双赶紧上前打圆场,“玉玉,我来帮我娘抓药。” 玉玉?平时不都叫姐姐吗?霍玉玉狐疑地看了霍双双一眼。霍双双好像又蹿高了一些,霍玉玉站在矮凳上,才能跟她平视。但如果霍双双叫自己姐姐,那感觉更奇怪。 “那你下午再来吧,我师父出去了。” 霍双双有些纠结,“有保胎的成药吗?” “保胎?” “嗯,保胎。”霍双双又问,“玉玉,现在都是你在抓药吧?” 对了,柳氏怀孕了。怎么前三个月不保,这都什么时候才吃药保胎?难道是上次跟父亲一起见了阿娘,回去就气病了? 霍玉玉压下心底的疑惑,对霍双双道,“可能是我抓,你先去后面排着,等我二师兄回来再问问。” 赵诗诗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凑上来耀武扬威:“你爹不要你,双双还要有个弟弟了,怎么样气不气?” 霍玉玉懒得搭理,她还有正事要问霍双双。 二师兄把顺子那边处理好了之后,回来脸色不太好,霍玉玉问他怎么了,二师兄却摇摇头,事后才道,顺子三天两头地这么来闹,很影响诊馆的信誉。 终于轮到霍双双了,二师兄却直接拒绝了,“保胎这种大事不是伤风感冒,让你家大人来吧。” 霍双双却有些焦急:“普通的保胎药就行,我娘没什么问题,是祖母不放心,所以买点简单的保胎药就行。” 哪有人好端端的还上赶着吃药啊,霍玉玉皱了眉,“是药三分毒,保胎药也是有对应症状的,不能没事随便吃的。” 二师兄赞同道,“是这么个理儿。” 但霍双双绞着手指头,一副交不了差的委屈模样,那赵诗诗也不分好赖,上来又讥讽霍玉玉: “霍玉玉,给你钱你都不肯抓药,在这儿磨叽半天,是不是嫉妒双双要有弟弟了?毕竟双双要是有了弟弟,你爹连看都不会去看你一眼。你心里,其实巴不得双双弟弟生不出来吧!” 这话着实毒,引得不少人都侧目。 二师兄刚想替霍玉玉辩解,被霍玉玉拦住了。 “你要这么说,”霍玉玉看向赵诗诗,“如果霍双双她娘出了什么问题,可不可以说是你诅咒的?” 赵诗诗一噎,周围人在指指点点,她憋红了脸,“我才没有诅咒呢!是你诅咒的!” 霍玉玉懒得理她,对霍双双道,“有这个钱,不如让你娘吃好喝好一些。” 霍双双有些为难,眼珠子一转,又问:“那我可以在这里抓一些炖鸡的补药吗?” 像是非要买点什么回去似的,霍玉玉觉得有些诡异。 这霍双双是真心眼大还是急着交差?她可是霍玉玉,看起来是那种很好心的人吗?也不怕她在药材里动点什么手脚。 毕竟赵诗诗说对了一半儿。霍玉玉确实不希望柳氏生下这个孩子,并且借机转为正房妻子。 柳氏扶正后,会善待霍恺同吗?那必定是不会。.. 柳氏害她阿娘,这笔账还没算呢,就想当正房,和离后光明正大投奔旧情人? 霍玉玉可咽不下这口气。 但报复柳氏最好的办法,不是让她步步受挫,而是让她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却发现自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柳氏毒害主母,这事是板上钉钉的,司马夫人调查到锦官城来的时候,这件事必定会知道得清清楚楚,届时等待柳氏的,可就不是章氏的宽容了。 霍玉玉倒真想霍双双把药买回去,柳氏身上多几个毛病她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但这样做不是医者行径。 但稚子何辜。 霍玉玉看了眼霍双双,又征求了二师兄的同意,替霍双双抓了个温补的方子,二师兄确认过里面没有对孕妇不好的药材后,才让霍玉玉包好。 霍玉玉把药包交到霍双双手上,又把她带到一旁,问起了霍恺同在霍家是不是出了什么情。 “恺同没什么事情啊,一到休假就不见人影,我经常在教坊练舞,不是很了解。”霍双双道。 霍玉玉犯了愁。 霍双双又问:“恺同最近表现有什么异常吗?” 霍双双的眼神很真诚,霍玉玉犹豫了一下,还是答:“感觉他最近像是惹上了什么人,要交保护费的那种。” 霍双双的眼神快速一闪,恍然道:“我好像知道点什么,关于钱的事。” “什么事?”霍玉玉着急道。 霍双双却咬着下唇,看了眼远远站着的赵诗诗,一副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 这可把霍玉玉急坏了。 她一把抓住霍双双的手腕,“别卖关子了,以前我确实欺负过你,但凭良心讲,我哪回捞着什么好处了?每次都被祖母训得跟狗似的。现在,咱们也井水不犯河水,你就别用霍恺同的事情折磨我了。” 这是霍玉玉第一次对霍双双服软。 霍双双嘴角没忍住翘了一下,心中大喜。这个不可一世的霍家嫡女,也有对她霍双双低头的一天!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缄默着,看着霍玉玉着急到要犯浑的模样,心中暗爽: 原来把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这么好。难怪柳氏心情不爽就把自己当沙包一样揍啊。 霍玉玉也意识到,霍双双似乎在看自己干着急,她索性撒手,“你不说就算了,霍恺同是我弟弟,我铁了心想问还能问不出来吗哼!下次你要是找我帮忙,可别怪我不帮你。” 见霍玉玉转身要走,霍双双拉住了她:“玉玉,我跟你说,但你要保证不跟嫡……不跟你阿娘说。” 霍玉玉回身,臭着脸,冷冷道:“你先说。” 霍双双左右看看,这才凑到霍玉玉耳边,低声道: “是祖母,祖母在向恺同要钱。”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49章 服软。https:// 第50章“偶遇”散心 霍玉玉的脑瓜子当时就嗡了一下,周围人声杂沓,全变成了水,一股脑从两个耳朵孔往脑子里灌,灌得她晕乎乎的。 五十几岁的祖母,朝十岁的霍恺同要钱?! 霍家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 但霍恺同每次拿的钱不多,比以往老太太给的零花钱还少。 还是说,这又是什么新的膈应人的方式? 霍玉玉一时懵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天下午回去,她就跟章氏说了此事。 霍双双说此事不能告知章氏,估计是怕章氏断了霍恺同的零花钱,霍老太那边没了孙子补贴,柳氏就得拿钱出来添上。 但家里的财政大权在阿娘手上,这事于情于理,都应该跟阿娘商量。 霍玉玉觉得霍老太过于无耻,说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 反倒是章氏替她抚背顺气,笑着说:“我家玉玉真是个直性子,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小子。” 霍玉玉被这么一调弄,以为章氏不拿霍恺同拿钱补贴霍家这事当回事,不禁有些气恼:“阿娘,咱们是脱离苦海了,可他们趴在霍恺同身上吸血啊!” 章氏仍旧笑意淡淡,轻轻柔柔替她顺着鬓边的杂发,“恺同也是个小大人了,他既然有自己的选择,必然也知道好坏。” 她笑着刮了刮霍玉玉的脸,“怎么?好歹都是我一起生出来的,还怕你弟弟是个傻子不成?说来,你俩生下来的时候都哭得震天响,好像争着抢着要先跟这个世界宣布自己的存在使得……” 霍玉玉皱着眉想了想,突然醒悟过来。 阿娘给予霍恺同足够的尊重,霍恺同才会对阿娘这边产生足够的信赖和依赖,说难听点,就是让这小子“身在曹营心在汉”。 一边是包容和支持,一边是利用,孰好孰坏,旁观者都能瞧出来,霍恺同肯定更清楚。亲情这事,还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霍恺同坚持的道义并没有错,个中苦楚,他总会在成长中有所取舍。 不得不说,章氏贞静沉婉,但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之前对父亲百般容忍,想必也是爱惨了。 而父母之计,为之长远。霍玉玉上辈子多活了十五年,看来还是太蠢太短视了。 赖在阿娘怀中时,她忽然想起了山顶那个苍白沉郁的少年。 他连生辰都不愿过,想来是觉得自己的出生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把这个思想灌输给他的,又会是谁呢? 章氏见她郁郁寡欢,便同她说起了近来与邻里闲聊时听来的逸事。 说是码头边的吊脚楼里,有一家湘州的外来户,是一对夫妻。妻子高挑柔美,但身体不好,丈夫健硕勤恳,在码头撑渡船,偶尔走走生意。夫妇二人琴瑟和鸣,感情极好,旁人都说二人很有夫妻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夫妇俩来锦官城七八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倒也不是妻子身体弱怀不上,而是怀一次掉一次,这七八年里,妻子怀了好几次,好多人见着她的时候,她都是大着个肚子。保胎的药当水喝,但就是没能生个一儿半女。.. 小两口刚来的时候,妻子能挑能抬,屋里屋外一把手。就是一次次地怀孕,一次次流产,一个鲜活能干的女子,就这么衰颓了下去。邻居们都劝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谁的劝也不听,没过几个月,那妻子又怀上了。 霍玉玉闷闷道:“为什么一定要生个孩子呢?” 章氏悯然。 她也曾为了一个男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甘之如饴。 那个妻子,一定是爱极了她丈夫吧。所以哪怕耗尽心血,也要给丈夫生个孩子。 章氏紧了紧霍玉玉的肩,认真道:“玉玉,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你都不要为了爱情迷失自己。” —— 霍玉玉摘下二楼的菊花这一日,顺子在诊馆外嚎啕大哭。 这一次,他没有进来闹,只是张着嘴哭,仰着头看天,一点眼泪都没有。应该是哭不出泪水了吧,他的嘴唇也是干的,干到龟裂泛皮。 他好像在用哭声控诉,不过控诉的对象不再是曾氏诊馆,而是青天白日。 霍玉玉也跟着抬头。 可惜,这是个阴天,不出意外,夜里会下雨。 午后,霍玉玉用宣纸将菊花包好,跟扶额叹气的曾大夫告了个假,去千重阶上找原囿安了。 不知何时,风已然变得寒冷,裹挟着山中的湿气,冷不丁就从领口袖口之类的地方钻了进去。 霍玉玉穿了掐白边的小袄,体内倒是火气旺盛,不觉得多冷。 但她一想起顺子那略显滑稽的哭脸,又觉得,这确实是个严寒悲伤的冬日。 霍玉玉心里揣着事儿,一步一步往上走着,步子比以往缓慢沉重了些。 “霍姑娘。” 忧叔和原囿安忽然出现在台阶之上,两人依旧一身黑,都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质,与这肃杀的冬季意外地契合。 原囿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拄着拐杖的手肘在披风里拱着,披风下空荡荡的,显得他的身形更加瘦削。 “原囿安,你怎么下来了。”霍玉玉问。 少年别开脸,冷冰冰道:“你不要多想,今天天气好,我出来散散心而已。” 霍玉玉看了眼天,还是雾霭沉沉的样子。 少年哽了哽,皱眉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阴天怎么就不是好天气了?” 霍玉玉眨了眨眼,一脸复杂。 大哥,我什么都没说。 自知多言了,原囿安的语气相当不善:“捧着一捧菊花,准备祭拜我吗?” 忧叔在一旁,忍着没有叹气。 霍玉玉老实道:“诊馆的菊花都谢了,只剩这些了。你不去,我就来找你了。” 金黄色的花团,热烈到荼蘼,衬得小姑娘的脸又白又净。 但小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怏怏不乐。 原囿安心说:她不开心,是因为我没有去诊馆找她吗? 他清了清嗓子,淡声道:“走吧。” 霍玉玉有些茫然,“去哪儿?” 原囿安眉心一蹙,看着她顿了顿,不悦道:“诊馆。” 可霍玉玉却道:“诊馆没有花了。” 霍玉玉以为,原囿安会说去诊馆,全是看在菊花的面子上。 原囿安:…… 霍玉玉补充道:“只有我养的仙人球。” 原囿安:…… 不知为何,霍玉玉收获了一个生闷气的原囿安。 那现在,这诊馆是去,还是不去呢? 霍玉玉短短地犹豫了片刻,原囿安似乎更生气了,他侧目对忧叔道:“忧叔,回去。” 忧叔:“那公子誊抄的书……” 原囿安:“直接给她。” 小姑娘原本还有些萎靡,一听这话,当即提起了斗志。 “原囿安!” 少年的视线钉过来,一脸不善。 霍玉玉的小脑袋飞速运转,忽然就想到了一件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她道:“我想去顺子家。” “顺子?” “上次你来的时候,在诊馆跟我二师兄打起来那个人。”霍玉玉解释道,“他总是抹黑我们诊馆,我想去看看,是不是煎药的方式有问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少年听着,没有表态。 霍玉玉拧起眉,开始示软:“我想跟你一起去,这天儿多冷啊,就是得多走动走动。” 为了增加真实性,霍玉玉跺了跺脚。 少年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场滑稽的表演。 霍玉玉干脆使出老招数:小嘴一绷,大眼一瞪。 果然,少年怒道:“你就没有别的招数了吗?!” 三人先走回了诊馆,原囿安和忧叔在外面等着,霍玉玉拿着誊抄本进去,找二师兄要到了顺子家的地址。 “你找他有什么事?”二师兄神色有些沉重。 霍玉玉想了想,摇摇头没有说。 二师兄看了眼她怀里的菊花,也没有多问。 根据二师兄提供的地址,三人一路下坡,来到了一处吊脚楼边。 江边常年阴湿,台阶两侧长着青苔和杂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排泄物的气味。 几个细小陡峭的台阶上,一扇朱漆剥落的木门半掩着。 霍玉玉回头看了眼原囿安,走上去,叩响木门。 “顺子大哥!”霍玉玉朝里面喊。 没有人应声。 霍玉玉又喊了一声,站在一旁等着。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嘎吱”一声,一阵阴风扇得霍玉玉眯了眼。 “你来做什么?”顺子的声音很沙哑,眼眶深深凹陷着,眼下一片青黑,像是好几天没休息似的。 “我来看——”霍玉玉还没说完,顺子看见了她怀里的金色菊花,眼神霎时就变了,脸红筋暴。 他挥着拳头吼道:“秀秀还没死!没死!” 忧叔以为他要对霍玉玉动粗,快速上前,一把抓住顺子的手腕。 顺子却鼻腔一动,蹲下身,捂住眼睛。 哭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50章“偶遇”散心。https:// 第51章 生死与价值 一个魁梧的男人,堵在窄小的门口,肩膀一抽抽的,除了刚开始那一声悲泣,哭得悄无声息。 顺子的妻子秀秀死了。 秀秀早就想死了。 二师兄和师父都说:“想死之人,吃什么药都没用。” 顺子不相信。 对于顺子来说,他的秀秀,他的表妹,为他背井离乡,为他一次次趟过鬼门关,只想为他留下一个健全的孩子。 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这个甘愿为他捂死那些肢体不健全的孩子的女人,怎么会想死呢? 更深的更黑暗的隐情,霍玉玉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大家都只看到夫妇情深:妻子情深不寿,丈夫爱到不肯接受现实。 霍玉玉心想,这果真是个悲伤的冬日。 回诊馆的路上,她只说了句“好像要下雨了”,再没说一个字,像是在发呆。 原囿安也缄口不言。 为了缓和气氛,忧叔问霍玉玉晚饭要吃什么,谁知还没开口,有人叫了霍玉玉一声。 “霍玉玉!”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尖尖细细,异常高昂。 三人正好经过一处巷道口,时值正下午,巷子里少有行人。 长了薄薄苔藓的石墙上,一个穿粉袄的姑娘被捂住嘴摁在墙上,惊慌地朝三人投来求助的视线,一头发髻摇得要散了似的。捂着她的人是个高个少年,看人的时候勾着一边嘴角笑,眉宇间俱是一股坏坏的蛮气,像是在警告三人不要多管闲事。 那姑娘霍玉玉认识,就是前几日来诊馆替霍双双找茬的赵诗诗。 至于那个少年,霍玉玉反应了一下,眉毛揪了起来。 这不就是那天在巷子里扯自己发绳的那人吗? 霍玉玉看了眼他们两人的站位,心道,赵诗诗别顾着踮脚站起来,狠狠往上一抬膝盖,对方根本就招架不住。 她这样想,也这样提醒出声。 但赵诗诗花拳绣腿,轻而易举就被拦住了,霍玉玉怀疑,对方甚至没有使力气。 不过如此一来,那少年将注意力放在了霍玉玉身上。 事实上,从赵诗诗喊出霍玉玉的名字之后,那少年就看着霍玉玉,直勾勾地,仿佛她身后的主仆二人不存在似的。 李承晋松开赵诗诗,笑了一下,“矮子,又见面了。” 赵诗诗得了喘息的空,拔腿就往霍玉玉这边跑,李承晋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囿安不悦道:“认识的人?” 霍玉玉皱着眉摇了摇头,赵诗诗却像找到主心骨了似的,急急道:“快走,这人是个暴力狂。” 身边有忧叔,霍玉玉自然是不怕的。但老实说,她不是很想帮赵诗诗,她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把原囿安牵扯进来。 但一看赵诗诗哭得花容失色,小脸掐白,脸上还有淡淡的红痕,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归是有些纠结。 原囿安却只是扫了一眼朝这边而来的李承晋,没什么兴趣,冷冷道:“走了。” 霍玉玉想了想,商量道:“要不让侍卫叔叔警告一下他,让他以后不许再欺负人。” 赵诗诗满眼期待。 原囿安却冷淡道:“你还真是爱多管闲事。”但看了霍玉玉一眼后,还是侧过脸对忧叔点了点头。 忧叔得了原囿安的令,朝李承晋走去。 原囿安淡声道:“不知道前因后果,帮一次有什么用。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赵诗诗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脸恐惧,死死攥着霍玉玉的胳膊,抖着道:“他是李都护的小儿子李承晋,今天堵着教训我,说是因为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赵诗诗猛地撒开霍玉玉,“霍玉玉,是不是你?我只是前几天跟你说话不太客气而已,你居然找到李承晋为你撑腰?!” 霍玉玉:……她刚知道这人原来叫李承晋,是李都护的儿子,曾经霍老太单方面给她应下的未婚夫。 她没好气道:“赵诗诗,你这张嘴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赵诗诗很坚决:“只有你!” 这时,忧叔跟李承晋说了几句,李承晋透过忧叔的肩膀朝这边看了一眼,吊儿郎当地朝反方向走了。 霍玉玉心情不好,懒得跟赵诗诗掰扯,事情解决了,就该离开了。 她威胁道:“赵诗诗,如果你再这样张口就胡说,我不介意揍你一顿让你清醒一点。” 通过霍双双,赵诗诗知道霍玉玉打架厉害,即便自己比霍玉玉高大半个头,也不敢再说什么。 但赵诗诗也不敢一个人先走,她害怕李承晋又出现在什么地方堵自己。 等忧叔回来后,赵诗诗老老实实地道了谢,想到同意帮忙的人,她又转过身,但看见原囿安凛若冰霜的脸色,她张了张口,一个字也不敢说。 少年面色苍白,眼眶微微凹陷,眼底一片阴翳,像是下一秒他的背后就会喷出巨大的影子,将她拽入无尽地狱。 赵诗诗比刚才还要害怕,顾不得自己不敢一个人走,后退着撞了一下霍玉玉,一慌,直接跑了。 霍玉玉:…… 霍玉玉看向原囿安,原囿安却面无表情,对忧叔道:“走吧。” 经过赵诗诗这么一闹,霍玉玉恢复了些活力。她感觉到原囿安似乎又在生气,便走到他身边去,认真问:“原囿安,你怎么不开心了?” 原囿安下意识想反驳“谁不开心了”,但垂眸看了眼懵懂的霍玉玉,一句更狠毒的话脱口而出: “怎么?有人死了,我应该开心吗?” 像是当头遭了一棒,霍玉玉怔忪住了。 看见小姑娘眼中的受伤,原囿安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是浑身一僵,脚底下的步子跟着虚浮了两步。 他在干什么,霍玉玉有什么错。他为什么又控制不住地产生这种坏脾气。 他稳了稳,装出不以为意的态度道:“不过没了活下去的信念,也确实没有活着的必要。没有价值的人,消失了反而是件让人觉得轻松的事情。” 霍玉玉才明白,顺子妻子死去这件事,原囿安在安慰她,然而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安慰。 似乎在原囿安眼中,生死与否,与价值紧密相关。 没有价值,意味着活着是没有意义的。 他对生死足够冷漠,但却执着于价值二字,像个与上苍交易的商人,不自量力,又格外悲戚。M.. 霍玉玉以为自己努力了小半年,已经走进了他的世界。她一直想把他牵出那灰白阴冷的世界,让他拥抱阳光的色彩和温度,真切诚实地感受每一种情绪。 但这种思想在原囿安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以一股相反的力量死死拽着原囿安,霍玉玉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对。”霍玉玉摇了摇头。 她着原囿安,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活着本身就是件有价值的事情。” 原囿安喉咙一紧。 小姑娘低下头,闷声道:“谢谢你今天陪我出来,我先回诊馆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51章 生死与价值。https:// 第52章 唯一的朋友 回原宅的路上,原囿安一路沉默,走得比以往都要快些。要不是忧叔知道他同霍玉玉置气,还以为他身体恢复了不少呢。 他紧紧抿着唇,额头上一层薄汗,清瘦苍白的脸上罕见地有了些热气熏出来的红晕,反倒让他多了几分活人气息。 忧叔注意着他的脚下,又忍不住频频看向少年的面色。他怕少年吸太多冷空气,回去又要咳嗽不止,提醒道:“公子,稍微歇息一下吧,走太快了。” “快?”原囿安面色一沉,自嘲道:“在忧叔眼里,我就只能拖着病体踽踽而行吗?” “公子在生气吗?”忧叔答非所问。 原囿安神色微悯,没有说话。 忧叔走近他道,“霍姑娘她,并没有说错。” 事实上,忧叔认为霍玉玉说得对极了。 很难想象,这样至真至简的道理,会从一个十岁小姑娘口中说出来。要知道,这世上为名利累,多少人到死都不会明白。 “那便是我错了吗?”原囿安讥讽出声。 忧叔默了默,没再说什么。 原囿安心劳意攘,脚下的步子迈得益发地快,离码头、离诊馆、离霍玉玉都越来越远,冷空气像是有实体一般在肺里沉淀,他只有不断出汗,才能保证四肢百骸不会被冻僵。 霍玉玉说错了吗?不见得。但他就是觉得怒气填胸,偏偏还无法发泄。 她明明什么苦难都没经历过,没心没肺地过一日算一日,凭什么轻而易举就将别人的苦难翻篇。 但是,他不怪霍玉玉,原本就是他先恶语相向的。 他根本不是有意要让霍玉玉难受,当时,他只是觉得没有自己也一样有人帮助她,她实际上根本不需要自己。 不知何时,霍玉玉变成了原囿安的特别存在。 但原囿安对于霍玉玉来说,却不一定。 可他能怎么说呢?对一个十岁的小孩说你只能有我一个朋友吗? 在原囿安之前,有沈含彦、霍恺同,在原囿安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出现。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原囿安都不会是霍玉玉的唯一。 原囿安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眉间沟壑难平。 忧叔走不进这个少年的内心,只能尝试着宽慰:“公子,您要明白,无论如何,霍姑娘对您,都是没有恶意的。” 忧叔觉得原囿安这孩子挺可怜的,早熟,沉郁,出事后也没有朋友,以前被关在僻静的别院中,病痛之余,还要承受与世隔绝的痛苦。本该陪伴他的父母,却将他丢来这里。 好不容易,有个小姑娘愿意走近他,包容他的敏感和坏脾气,没有试图磨平他的棱角,只是用耐心和那么一点点小手段,将他硌人的棱角包裹起来。 公子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两人之间的矛盾,没有人教他,他也完全没有经验。 忧叔只能充当长者的角色,循循善诱道:“公子,你记得沈含彦吗?” 原囿安没有回答。 他当然知道,冬至那日,霍玉玉和她娘还去给沈含彦过生辰了。沈含彦是霍玉玉从小的玩伴,在自己出现之前,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关系好得不得了。 忧叔又问:“你知道霍姑娘与他,后来为何不亲近了吗?” 不等原囿安回答,他兀自说道:“因为霍姑娘一番热诚,却总是被对方冷脸相待,一次两次不算什么,十次二十次也无关大碍,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那儿摆着。但时间一长,次数一多,再热的一颗心,也会寒的。” 忧叔顿了顿,竭力用一种柔和的语调减轻话语中锐利的锋芒,“公子和霍姑娘,又有多深的情谊,能被消耗多少次呢?” 原囿安腮帮子鼓了鼓,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如果是几个月以前的他,一定会冷冷地回答忧叔“如此更好”。 但现在,他不想失去霍玉玉这个朋友,即便是个小朋友。 他不想和她渐行渐远。 沈含彦可以和霍玉玉闹掰,他不可以。 因为,他只有霍玉玉。 良久,垂首不动的少年忽然抬起头,“忧叔,我要下山,买些点心。” 少年语调稳静,眼中却闪烁着微茫。 —— 回到诊馆,曾大夫正翻看着原囿安誊抄的医书,心道这字写得真好,而且字迹幽香,纸质甚好。但见霍玉玉无精打采,他猜她得知了顺子妻子的事情。 可是身为医者,心太软并非什么好事,小姑娘还需要多多磨砺。 霍玉玉坐在一旁,撑着脑袋看着门口,一时想到了上辈子见原囿安时的情形,心脏像被狠狠捏了一把,突兀地停了一下,又猛然跳动,有些莫名其妙的疼。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原囿安一直都是个顽强活着的人,但同时,他对他自己的存在又出奇地悲观。 霍玉玉无法想象,夜深人静的时候,或是疼痛难忍的时候,求生和放弃两种力量在他体内怎样蛮横地纠缠撕扯。 平京原氏,旧王最后一族,这个并不庞大的家族,汇聚了巨量财富资源。原本,原囿安是天之骄子,踩在权势的高地,俯瞰众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绵延不绝的病痛和虚弱,能跑能跳,随便一露面就有铺天盖地的赞美和爱慕向他倾倒而去。 他本不应该被囚在深宅,面对阴暗的四壁,在煎熬中痛苦又绝望。 还好,霍玉玉回来了。 可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写过去几年已经发生的惨剧,才能拉这个被绝望侵蚀透彻的少年一把。 原囿安能教她筹算,能去探望她的母亲,能来诊馆,能去她家吃饭,后来知道“被骗了”也没说什么,他还能帮她誊抄,甚至能陪她去找顺子…… 他能接受她,甚至为了她,能接受这个世界。 但是,他却没办法接受他自己。 这一刻,霍玉玉害怕自己的无能为力。 习性可以改,态度可以改,很多东西都可以改。 唯有思想,坚如磐石。 二师兄抱着一箱子药,“咚”地放在霍玉玉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二师兄道:“你那朋友什么来历,感觉长大了不得了哦。”他知道她被病患影响到了,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等霍玉玉回答,一道熟悉的吵嚷声从门口冲了进来。 “曾氏诊馆,卖假药,害我儿媳流产!”霍老太的声音依旧尖辣。 但那张脸出现在诊馆门口时,很明显比以往老了十岁。 “霍玉玉,是你抓的药!”霍老太被霍双双搀扶着,健步如飞,直直地朝霍玉玉奔来。 霍炎甲从霍老太背后追来,霍玉玉以为他是来拦着霍老太的。 谁知他几步越过二人,冲到霍玉玉面前,黑着脸,劈手扬起一个巴掌。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52章 唯一的朋友。https:// 第53章 敲诈勒索 那个巴掌没有落下。 二师兄抓住了霍炎甲的手腕,粗声呵斥道:“你想干什么?!” 霍炎甲怒道:“她心肠歹毒,谋害尚未出生的弟弟,该打!” 二师兄懵头转向,看了眼霍玉玉,霍玉玉站了起来,拧着的眉毛与她爹一模一样。 “不分青红皂白又要打我?”霍玉玉仰着头道,“别忘了,我现在可不是你霍家的人。” 霍炎甲一怒,抽了抽手,二师兄力气大,他没抽出来,只能瞪着霍玉玉。 曾大夫走过来,将霍玉玉拉到身后,声音平静却不失威严,“霍老爷,坐下来说话。” 霍炎甲恨恨地看了霍玉玉一眼,被二师兄“请”到了一旁坐着。 霍老太见霍炎甲被拉去说话,跟着就向霍玉玉扑了过来,一副要把霍玉玉生吞活剥的恐怖模样。 “就是你这个害人精!害得霍家散了不说,还要害死你弟弟!” 霍玉玉直接掐住她的手腕,朝旁边一带,霍老太扶着柜台踉跄了好几步才被霍双双稳住。 霍玉玉站上凳子,撑着柜台,盯着霍老太,一字一句道: “第一,拆散霍家的是你,和包庇给我阿娘下毒真凶的父亲;第二,我只有霍恺同一个弟弟;第三,我没有害谁!这里是诊馆,不是我家,你造谣可是要承担责任的!” 霍玉玉一向暴脾气,现在又没章氏压着,怎么可能这么冷静?!霍家三口人全看呆了。 这时,曾大夫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霍炎甲那边一五一十全说了。 原来是前几日霍双双在诊馆买了补药回去,给柳氏炖了鸡汤,结果柳氏喝了汤,第二天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现在还在家里躺着,话也不说饭也不吃,人不人鬼不鬼的。 霍玉玉看向霍双双,霍双双心虚地垂下脑袋,别开了眼。这副做派在霍老太看来,就是霍玉玉又在威胁霍双双。 霍老太刚被扶到椅子上坐下,当即弹了起来,指着霍玉玉骂道:“这丫头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那天就是她抓的药,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二师兄有些气愤,辩解道:“那天是我和小师妹一起抓的药,温补的药材,我还检查了,里面肯定没有伤害孕妇的东西。” 霍老太想也不想就道:“哪里伤害孕妇了?害的明明就是我的孙子!” 一时间,诊馆安静了下来。连霍双双都觉得这话实在无脑。 霍老太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诊馆的人都是一伙儿的!我可听说了,这里卖假药,才害死了人。” 诊馆里其他看病抓药的人交头接耳,纷纷表示确实有这么回事,这几天都有个大男人来这儿闹。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踟躇,不知道该不该换一家诊馆。 二师兄振声解释道:“曾氏诊馆迁来此处八九年了,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来这里抓的药。这里的药有没有用,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段时间来闹的人,是码头边的顺子,顺子家那位病人具体什么情况,诸位有心的打听打听就清楚了。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们的药绝对没有问题!”.. 霍老太啐了一口,“你的人格顶个锤子用!把霍玉玉给我交出来!老子今天——” 霍玉玉冷声打断道:“你要我一命偿一命吗?” 霍炎甲震惊地看过来,霍老太也是一愣。 霍玉玉又问,“那你要什么赔偿?” 曾大夫和二师兄都想阻止,但霍玉玉看了他们一眼,表示先听自己讲完。 霍炎甲怒气横生,“你肯承认了?!” 霍玉玉没回答,看向霍老太。霍双双在一旁,怯生生地盯着霍玉玉。 霍老太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好几圈,才道:“我要你赔偿!”老太太想了想,“至少五千两!” 五千两!众人倒吸了口凉气。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对于这里多少人家来说,一千两一辈子都花不完。 这老太太狮子大开口,张口就是五千两,把这诊馆卖了也赔不了啊。 “哈哈哈哈哈……” 安静的大堂中,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霍玉玉扶着柜台,笑得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霍老太铁青着脸,“笑什么?!不赔五千两,就等着吃牢饭吧!” 霍玉玉笑够了,擦了眼角的泪花,才道: “你素来与我和阿娘不对付,谁知道是不是你让柳氏吃了其他什么东西,柳氏流产了,你好讹上我们。” 霍老太还想反驳,霍玉玉又一句话堵了上去: “你之前在我娘的铺子上,不就讹了掌柜的一顿饭钱,这事儿你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霍玉玉自己遇到不讲理的人,多半当狗叫置之不理。但连累了诊馆,她绝对不同意。 众人一时不知道该支持谁,有人出声道:“那就报官,带上药渣,给其他大夫一检查便知道了。” 霍双双眼睛亮了起来,虽然只有一瞬,但霍玉玉一直盯着她,捕捉到了。 那天霍双双来找她买保胎药,还问是不是她抓药,原来就是算好了要嫁祸给她。 而霍炎甲接下来的话,证实了霍玉玉的想法。 “我娘年纪大,管孩子管得严,所以玉玉自小就与祖母不亲近。她脾气不好,经常惹是生非,没少受罚。加上我与她娘和离了,她心里记恨上了柳氏。这不,我娘找玉玉的弟弟恺同拿了次钱,不知道怎么被玉玉知道了,所以一气之下,就干了这种事情。” 霍炎甲搓了搓脸,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但他一抬头看向霍玉玉,话头就调转了: “玉玉,把你娘找来,你娘应该知道你犯的错。” 霍玉玉简直都要震惊了。 怎么感觉,霍炎甲是借这个机会再见阿娘一面呢?那柳氏肚子里那个孩子,他到底是在乎呢,还是不在乎呢。 二师兄受不了了,“你甭搁这儿血口喷人,小师妹抓的药我都会检查一遍,她犯了什么错我会不清楚?!” 曾大夫也道:“你从我铺子里买了药,如果拿回去掺了其他药,这谁也说不清。” 霍双双连忙表示自己还有证人,“我的同伴赵诗诗那天跟我一起来的,她可以作证。”说着,便起身跑出去了,应该是去找赵诗诗。 霍玉玉心道,看来是这么回事了。 先带着赵诗诗来抓药,激怒自己,私底下又找人收拾赵诗诗嫁祸给自己。这样一来,赵诗诗哪怕不知道抓的药有什么,也会无条件地帮助霍双双。 同时,一个疑问在霍玉玉心底升起:霍双双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弟弟?有了这个弟弟,柳氏就能扶正,对霍双双来说没有任何害处。 难道是柳氏的主意? 霍玉玉这厢心乱如麻,一抬眼,就见一高一矮两抹身影出现在门口,定睛一看,正是原囿安和忧叔。 少年侧过身,忧叔低下头,少年对忧叔耳语了几句,忧叔得了令似的离开了。 少年这才进门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向霍玉玉。待走近了,才从斗篷下掏出一个食盒放在霍玉玉面前。 不知为何,原囿安一来,霍玉玉的心就踏实了。 霍玉玉凑到食盒边闻了闻,抿了抿笑,悄声道:“原囿安,你怎么来了?”而且看起来还不生气了。 原囿安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不高不低道:“曾氏诊馆有人恶意诽谤,借此敲诈勒索,我让忧叔去报官了。” 说完,他转头对曾大夫道:“既然声称有人出了事,那便去把病人抬来诊馆,当众诊断,也好服众。” 少年气场极强,一时间,在场的人无一人敢接话。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53章 敲诈勒索。https:// 第54章 你不一样 霍双双觉得这是个好天气。 没有像霍玉玉那样灼人的日晒,也没有像柳氏那样摧枯拉朽的暴雨。 阴天,独属于她的阴天。 她直奔与李承晋约好巷子口而去,一路上脚步轻盈,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了。 进展太顺利了,顺利得她以为这是老天垂怜,一路在帮她。甚至,超乎了霍双双的想象。 事情要追溯到冬至那一日。 霍双双挨了柳氏一顿毒打后,就有了害柳氏生不下儿子的想法,尤其是翌日晚上,柳氏一脸喜庆地告诉她自己成了霍家的正妻。 这个不把亲生女儿当人对待的女人,凭什么母凭子贵?! 霍双双找到了霍老太,表示母亲有孕在身还分外清减,需要买药补身体。霍老太对柳氏扶正没有什么看法,依旧沉浸在从贵妇人跌落成一介平民的失落感中,敷衍地给了霍双双一些钱。 霍双双拿着钱去买药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为了避免被查到,她一大早就去城西的诊馆买了藏红花,奇怪的是,藏红花一到手,她的手就不抖了,心也不慌了。下午的时候,她拉上与霍玉玉闹过矛盾的赵诗诗,去霍玉玉所在的诊馆买普通的药。 她亲自煨了一煲鸡汤,亲自给柳氏奉上,亲眼看她喝了两碗,她激动得几乎一夜未眠,竖着耳朵听柳氏一举一动。 但一夜过去了,柳氏睡得跟头死猪一样,中途只翻了个身抢走了她身上的被子。 霍双双不信邪,又给柳氏加了藏红花的量,结果柳氏依旧挺着个肚皮,什么事都没有。 霍双双心里打鼓,还是壮着胆子掀开了柳氏的衣裳来瞧。 果然,柳氏没有怀孕,三个月的孕肚是假的。 但同时,柳如是也醒了,不消说,迎接霍双双的,又是一顿死命的暗掐。 这种阴疼无止无尽,霍双双疼得受不了,又不敢哭出来惊动别人,更不敢说自己做了什么,只能求饶。 但那天后半夜,柳氏消了气后,让霍双双一口咬死霍玉玉。 霍双双不敢不从,而且这样的发展,与她的计划也算对应了一部分。 按照计划,她找到李承晋,说赵诗诗对她姐姐霍玉玉出言不逊,让他教训教训赵诗诗。李承晋原本是不答应的,霍双双承诺以后悉听尊便,他才点头同意。 为了装得更像,柳氏故意在家先躺了一天,才期期艾艾地与霍炎甲说自己的孩子掉了。 霍双双只需要适时地补充,说自己找霍玉玉抓的药,后续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但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她没有找到赵诗诗,李承晋也不见踪影。 霍双双的心又高高地悬了起来。李承晋没有教训赵诗诗,赵诗诗还会给自己作证吗? 霍双双摸着自己的头发,思考片刻后,又放下心来。 就算没有赵诗诗这个“证人”,霍家人就会放过霍玉玉吗? 显然不会。 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哪怕是别人做的局。 霍双双哂笑一下,转身朝赵诗诗家的方向走去。 霍双双见到赵诗诗的时候,赵诗诗仍有些惊魂未定,说什么也不肯跟她出去作证。霍双双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对赵诗诗的母亲提了一嘴赵诗诗得罪霍玉玉的事情,多的也不肯说,施施然离开了,留下赵母越想越气。 —— 诊馆中,霍老太看见原囿安,有点犯怵。她还记得那盒百年野山参。不知是不是身份下降的原因,此刻,少年的神秘在她眼中变成了深藏不露。 眼下,她最讨厌的孙女霍玉玉,跟那个她似乎得罪不起的神秘少年好像很熟,笑得十足谄媚。 霍老太暗暗啐了一口,一想到即将有一大笔赔偿金进账,梗着脖子硬气了几分。 曾大夫让二师兄跟着霍炎甲去将小产的柳氏搬来,又交代了二师兄把炖鸡汤的药渣也一并带回来。霍炎甲离开前,看了眼霍玉玉,想让她照顾一下祖母,但看了眼自己的娘,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霍玉玉小声对原囿安道:“等等这里会吵起来,你要不要先回去?” 原囿安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移开视线道:“先等忧叔回来。” “好吧。”霍玉玉看了眼周围的人,想了想,“那我先带你去二楼,那里清净。” 原囿安点点头。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脑海中同时涌现出好几次他嫌弃霍玉玉聒噪的情景。 走在霍玉玉身后,他小心地看着小姑娘的后脑勺,又看看小姑娘发髻下缀着的发带,有些难为情,俊俏的脸也有些苍白。 他曾经对她说过的不善的话,她其实很介意的吧? 原囿安紧了紧手中的拐杖,轻声道:“霍玉玉……” 霍玉玉站在楼梯上,呼吸间肩膀沉浮了一个来回,转过身来,“怎么了?” 原囿安阖着唇动了动,看着她认真的脸,觉得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垂下眼皮才松了口气,音色轻哑道:“下午的事……” 霍玉玉咬了咬下唇,安静等待着原囿安继续说下去。 她比原囿安站高了四个台阶,正好清晰地看见少年额角的碎发和饱满的颅顶。少年发际线偏右的地方有一个旋儿,细碎的绒发自然向两侧分开,弯作两绺微微卷曲的刘海。 少年的眉毛又长又直,与头发一般漆黑,鼻梁高挑,鼻尖微微有些红。 霍玉玉瞬间就心软了,她很想告诉他,下午的事情过去了就没事了,她不生气了。可她还是耐着性子等着—— 原囿安的心病,只有他自己开条口子,才有治愈的可能。 不出她所料,原囿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霍玉玉干脆走下来一阶,直接坐下。木楼梯嘎吱响了一声,她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托着下巴,偏着脑袋,安安静静看着别扭的少年。 原囿安长睫一抬,正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呼吸一窒,眼神闪了闪,最终缓缓吐出口气,问道:“小孩,你不生气了?” 霍玉玉眨眨眼。 搞得这么紧张,她还以为他破天荒要道歉呢。 不过对于原囿安来说,能提着点心来表达歉意已经很难得了,何况还关心她有没有生气呢。 霍玉玉立即就想通了,抿着唇摇了摇头,含笑道:“现在不生气了,我知道你不是带着恶意说那些话的。” 原囿安又沉默了片刻,视线沉得更低了。 霍玉玉偏着头去看他,轻快道:“原囿安,你要不要问一问我为什么生气?” 原囿安没有开口,但看着霍玉玉俏皮的模样,用眼神询问了。 霍玉玉却嘻嘻一笑,“原囿安,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爱吗?” 少年原本被内疚折磨着,小姑娘嬉皮笑脸地一闹,他那点内疚全没有了。脸色一沉,原囿安嘴里的话又要硬气起来。 不过霍玉玉没给他嘴硬的机会。 她收敛了笑意,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因为你说得不对。” 霍玉玉道:“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你,但是你说得不对。” 但正经不过三秒,她挠了挠眉毛,耍赖道:“你是不是害怕我生气了,就像不理沈含彦那样不理你了?” 少年喉头一哽,上一秒还愁眉深锁,下一秒就满不在乎地冷哼道:“不可能。” 霍玉玉点点头,“确实不可能。” 原囿安眉心一聚,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小孩莫不是把他的负气话当真了吧。 他着急地想解释,但霍玉玉却站了起来,拍拍衣服道:“你和沈含彦不一样。” 原囿安的心有点沉。他在霍玉玉身边的时间,比沈含彦短得多。而且,沈含彦身体健康性格沉稳,是附近人家用来教孩子的榜样。而他,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罢了。 霍玉玉却道:“对我来说,你比沈含彦重要,重要很多。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但我们都会长大,迟早会疏远。你不一样,我不会跟你吵一次架就淡一分感情。就算是吵架,我也要跟你吵一辈子。” 小姑娘觉得自己太蛮横了,顿了顿,光光地看着少年,软下了语调,“好吗?” 少年的眉头舒展了又皱起,“为什么要吵一辈子?”不能不吵吗? 霍玉玉小脸一红,转身,蹬蹬蹬地爬上楼。 她心里头憋着一股气,站了会儿,又横眉怒目地转过脸去,凶巴巴道:“你就说好不好。” 那神情,俨然是“你敢说不好我就哭给你看”。 “好。” 这一次,原囿安不是无奈,而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似的,松了口气。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54章 你不一样。https:// 第55章 当众拆穿 霍炎甲和二师兄到现在的霍家时,柳氏正在床上躺着,霍恺同在门口坐着,供柳氏差遣。 柳氏昨天就病了,今天没有出来吃午饭,祖母发火斥责,霍双双才哭诉道,说柳氏吃了霍玉玉经手的药,已经流产了,柳氏在家躺了一天,不敢跟父亲和祖母说。 霍恺同不相信,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索性自告奋勇留在家中给柳氏端茶倒水。 见父亲跟一个男人急冲冲进来,霍恺同愣了一下。霍炎甲没理他,径直推开柳氏的房门,进去了。 留下个魁梧汉子问他:“小孩,药渣呢?” 霍恺同反应了一下,“药渣,药渣倒了。”他怕真查到霍玉玉头上,连煲都一起扔了。 二师兄也愣了一下,眼珠子盯着地面晃了晃,没有责怪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屋里传来柳氏的声音:“我不舒服,不去。” 霍炎甲耐心劝道:“如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包庇玉玉,咱们去诊馆,还我们孩儿一个公道。” “炎郎,我真的不舒服……”说着,柳氏啜泣起来。 二师兄是个耿直的,扬声道:“拆块门板抬你去,不费事。” 那厢柳氏嘤嘤地哭,霍恺同察觉出不对劲来了。这大好的机会,柳氏怎么会一再推拒呢? 一定有隐情。 说时迟那时快,二师兄“咔咔”两下,把霍老太的房门给卸了下来,“哐”地往地上一竖,隔着墙对里面道:“走吧。” 大半个时辰后,柳氏被霍炎甲和二师兄抬到了曾氏诊馆,期间她求助地看向丈夫,但霍炎甲看着远方若有所思。 柳氏心里着急,害怕大夫诊断出来她压根儿没怀孕的事情。但她半点都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霍恺同一直看着她,眼神有些古怪。 柳氏心里有根弦,紧紧绷着。 等到了诊馆,看见两个官兵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柳氏那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更厉害了。 她急得想翻身逃走,却被霍恺同一个眼神给摁住了。 主角终于来了,人们纷纷退让出一条通道,柳氏难为情地闭着眼,人群中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就是小产的产妇吧?这么瘦,怎么保得住孩子嘛。” “听说之前是个妾,害她的就是正妻的女儿。” “看这样子,病比西子胜三分,难怪当丈夫的要宠妾灭妻。你们说,原配是不是丑如猪猡啊。” “听说要赔一万两呢,这人什么时候比金子还金贵了。” …… 柳氏听着这些话,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摇摇晃晃中,她被抬进了诊室。 一帘之隔,霍老太又在外面编排起章氏来,不堪入耳。 霍炎甲皱着眉,明明就在柳氏身边,柳氏却觉得他的心思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夫君,你先出去顾看母亲吧。”柳氏柔弱道。 等这里只剩她和大夫时,她才好收买大夫。 但霍炎甲很犹豫,像是担心她担心得寸步难离一般。 柳氏忍了忍,苍白地笑道:“你信不过霍玉玉,难不成还信不过大夫?” 霍炎甲还是绷着脸没动。曾大夫也洗干净了手,擦干手准备来诊脉了。 柳氏装着病弱的模样,心里急得像锅里的蚂蚱。恰好这时,外面忽然安静了一瞬,霍老太的骂声又尖又辣。 “章苹之,是不是你这个没人要的贱妇教你女儿下药的?!” 是章氏来了。 这时,霍炎甲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看着霍炎甲的背影,柳氏眼神一暗,一抹不甘和狠厉一闪而逝。 曾大夫给柳氏搭上脉,闭眼摸着脉象,花白的眉尾一跳,掀开眼看了看柳氏,皱起眉,沉沉地看着前方的虚无。 柳氏咬咬牙,出声道:“大夫,求您救我一命。” 曾大夫道:“你脉象平稳,从容缓和,没有致命之虞。” 但这一点,也是曾大夫感到疑惑的地方。 一个刚小产过后的妇人,机会都会有严重的气血两亏之症,便是身体再强健,脉象也是浮弱的,断不可能如此正常。 他看向柳氏,柳氏已然泪流满面。 “大夫,这事……不能说啊。”柳氏一把抓住曾大夫的手,拼命摇头。 “有什么不能说的?” 忽然,帘子被一双纤纤素手撩起,原本应该在外面挨骂的章氏,一脸平静地出现在诊室门口。 而章氏身后,是脸色难辨的霍炎甲。 霍炎甲一动不动地问:“曾大夫,我……她怎么样?” 曾大夫起身,如实道来。 “铮——” 柳氏心里头那根弦绷到极致,终于断了。 曾大夫的声音,外面的议论,全变成一群马蜂,嗡嗡地往她耳朵里钻,蜇得她头疼。 柳氏看着霍炎甲和章氏,仿佛回到了好几年前,她当外室时,看见夫妻两人一同买花的场景。 章氏幸福恬淡模样,像针一样往她眼珠子里扎。 霍炎甲暴怒而起。柳氏下意识跪了下去,搜肠刮肚一番,却不知道该如何求饶,就干干地跪着,眼泪都流不出来。 与她的毫无形象鲜明对照的,是章氏。 章氏仪容静美,伸手拦下霍炎甲,轻轻摇了摇头。 霍炎甲当即萎靡下来,反手拽住章氏的胳膊,真切道:“苹之,我错了,我大错特错啊!” 霍老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正拉着霍恺同喋喋不休,骂章氏,骂霍玉玉,骂诊馆,原本围观者还听得津津有味,转眼被诊室门口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霍炎甲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居然给和离的前妻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自己知错了。 霍老太:…… 众人:…… 霍玉玉赶紧冲上去,将章氏护犊子一样护在身后,不客气道:“爹,就在这里我阿娘上回可是说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别拉着我阿娘,离都离了,男女授授受不亲。” 霍炎甲却一把拽住了霍玉玉,自责道:“玉玉,是爹错怪你了,是爹的错,你能原谅爹吗?” 霍玉玉挣了两下没挣脱,求助地看向原囿安,原囿安对忧叔示意了一下,忧叔上前来将霍炎甲扯开了。 “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来插手做什么?!”霍炎甲的怒火迁到了忧叔身上。 忧叔不是吃素的,转头对门外候着的官兵道:“事情真相大白了,把人带走吧。” 等两个官兵押住霍炎甲时,霍老太才从“五千两赔偿金”的美梦中醒过来。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霍老太撒开霍恺同,冲过来拦住官兵,“你们抓我儿干什么?我儿可是——” 霍玉玉指着霍老太,“造谣诽谤敲诈勒索的,她是主谋!” 跟着,霍老太也被架了起来。 霍老太变脸比翻书还快,开始求章氏。 霍玉玉哼道:“上回你闹我阿娘就给你警告了,再闹就报官!你不信邪,还要讹我,在场的可都是证人!” 霍老太这才幡然醒悟:完了啊! 一片唏嘘声中,霍老太和霍炎甲被带出了诊馆。曾大夫让霍玉玉看着诊馆,跟二师兄一起将柳氏带去了衙门。 霍玉玉看了一眼霍双双,霍双双居然拔腿就跑了。 有人准备来抓药,一瞧这么多人围着,兴冲冲地就挤了进来,迫不及待问道:“都聚在这里,怎么回事?又有人闹事?” 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句,添点油加点醋把污蔑勒索这事儿给说清楚了。 “先前谁说原配丑如猪猡来的?明明美得很嘛。这还宠妾灭妻,岂不是瞎?” “说不定是人家女方提的和离,你看原配那气性,就不是普通人家教养得出来的。” “没错,那老婆子看面相就不是好人,肯定是原配看清楚这家人什么做派了,才和离的。说不定和离那家人还不同意,你没听那婆子一口一个烂蹄子破鞋嘛,啧啧,要是娘家不够强势,当媳妇的不知道要受多少气。” “原配那身段那模样,就算是二婚,也肯定嫁得了更好的。”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55章 当众拆穿。https:// 第56章 她忍不了 虽然议论不是辱骂章氏的,但其中不乏几个不怀好意的人,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章氏身上转。 霍玉玉不爽阿娘被这么直白地打量,开始轰人:“各位叔叔婶婶,咱们往旁边让一让啊,有抓成药的吗?我二师兄包了一些,不抓成药的得等一等,我师父主持公道去了,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 说着,她把章氏往诊室里面推,总算是格挡住了那些赤裸的目光。 众人纷纷散去,只剩下些还等着曾大夫看病的人,坐在大堂两边的长凳上,继续回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霍玉玉走到霍恺同面前,看着弟弟一脸难言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她问:“看你这样子,之前是不是觉得我真的给柳姨娘下药了?” 霍恺同没吭声,霍玉玉又乐道:“你是不是害怕我被抓到,所以还‘销赃’了?” 霍恺同这才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销赃?那叫销毁证据。” “哦?”霍玉玉微微眯起眼,“你跟我解释解释,你销毁的是什么证据?” 霍恺同浑身一僵,又不吭声了。 霍玉玉也不同他计较,毕竟他为了保护她,连昧着良心的事情都做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去陪陪阿娘吧,顺便把阿娘带回去,我这里走不开。”她推了霍恺同一把,“阿娘今天又被你祖母骂了,骂得多难听啊,安慰阿娘的重任就交给你啦。” 霍玉玉夸张地拍了拍霍恺同的肩膀,转身去柜台了。 她看了看原囿安原本站着的地方,此刻那里空无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回去了。 她要守着店,也不好去找他,便就此作罢,想着找个机会亲自去感谢他。 看见霍恺同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诊室,她才松了口气。 霍老太这回来闹过,能安生了吧,在牢狱里涨涨记性也是极好的。 而霍父,只因柳氏假怀孕骗了他,就这么痛彻心扉地认错,想要挽回阿娘,真是好笑。当初阿娘排除万难下嫁给他,他居然背着阿娘养外室,那时候他就没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吗?老太太也帮着一起瞒阿娘,一瞒就是八九年,全家用着阿娘的嫁妆,欺骗阿娘,还打起了阿娘嫁妆的主意!霍父包庇柳氏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后悔呢?. 霍玉玉最恨的,也是霍父。霍父给予过她亲情,但又少得可怜。他给予了阿娘爱情和承诺,但到头来却是欺骗和利用。他明明一直在做错事,却刚愎自用,越走越深。 对这样的男人来说,柳氏假怀孕远不是惩罚。他不是坐享齐人之福吗?等发现自己疼了十年的霍双双,竟然是心爱的妾室与别人的孩子,而让家庭破碎的爱妾,最后也会把他当作一块跳板,用完就扔。 那时他该有多后悔呢?霍玉玉拭目以待。 至于柳氏和霍双双,想靠假流产陷害她霍玉玉,真以为不需要付出点什么代价吗? 重活一世,霍玉玉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摆脱霍家,报恩原囿安。 上辈子在贱籍中摸爬滚打了十来年,将霍玉玉睚眦必报的性子几乎磨光了。所以章氏为了霍恺同,为了给霍家最后一个脸面,不与柳氏撕开来算,她当时也同意了。 事实证明,对于有的人来说,你越大度,她越觉得拿捏住了你的把柄,越蹬鼻子上脸。 不过霍玉玉原本所想,是等尉迟昊那边的人找上门来,柳氏这边的情况想瞒也瞒不住。 但现在,她等不了了。 霍玉玉在曾大夫开方子的地方坐下,执笔写下三个字——姜氏女。 她要把柳如是的生平和所作所为写成话本,给说书先生润色润色,传遍整个锦官城。 尉迟昊找到柳氏的时候,就是柳氏梦碎之时。 不,这还不够。 霍玉玉笔尖一顿,想到个更激进的办法。 诊馆还剩零星几个人,都是在等曾大夫回来的,霍玉玉又等了会儿,去诊室把阿娘带出来,拉到了后院。霍恺同闷闷地跟在后面。 左右霍恺同不是外人,心中也有阿娘,所以霍玉玉不怕他听了去,但还是让他在门边守着,自己与章氏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霍玉玉开门见山道:“阿娘,你让爹把柳氏休掉吧。” 霍恺同一听,看了过来。章氏温和道:“玉玉,我与你父亲已经和离了,从此往后,婚姻嫁娶各不相干。” “可柳氏对你下、”霍玉玉看了眼霍恺同,改口道,“柳氏那样对你,还假怀孕,想嫁祸到我头上,还联合老太太来讹我们,我忍不了了。” 怕章氏又要温言相劝,霍玉玉索性耍小性子道:“虽然我知道阿娘是为了弟弟在那边好过,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不管,她欺负到我阿娘头上,我就是要还回去!” 霍玉玉气鼓鼓的模样太可爱了,章氏被逗笑了。她摸了摸霍玉玉的脸蛋,逗道:“真是个小熊包。那小熊包跟阿娘说说,既然已经和离了,阿娘又该以什么理由让你父亲休掉柳氏呢?” 她的本意是想让霍玉玉知难而退,毕竟小孩子心性单纯,遇到困难,报复的心思就被分了去,久一点就忘了。 章氏也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因为家庭恩怨产生什么太过成熟的心思,她希望姐弟俩开心快乐地长大。 然而她只知道霍恺同心里憋着事,却不知道霍玉玉早就不是眼前这个十岁的小姑娘了。 “爹都后悔得跪下了,阿娘只需要跟爹说,他休掉柳氏你就考虑一下原谅他,他肯定回去就把柳氏休了。”霍玉玉坦言道。 章氏的脸色瞬间变了,方才还是温婉和煦,此刻已经不能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了。 但章氏沉沉地看着霍玉玉还没说话,霍恺同先皱着眉开口了。 他说:“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跟祖母一样了。” 这意思就是说,霍玉玉跟霍老太一样坏了呗。 霍玉玉立眉竖眼,如果眼神可以揍人,那霍恺同现在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我坏?你知道柳氏对阿娘做了什么事吗就说我坏?”霍玉玉气不打一处来,“你清高,坚持你的道义,你了不起,那你知道为了让你安心,阿娘她——” “玉玉!”章氏疾言厉色地打断道,“够了。” 霍玉玉抬头看了眼阿娘,却发现阿娘也很不赞同自己的做法,好像全家就自己一个大恶人似的。 霍玉玉委屈地闭上嘴,嘴一绷,无声地落了泪。 章氏立马心软,想给她抹掉眼泪,但被她躲开了。 这边霍玉玉闭了嘴,霍恺同却不乐意。他走上来道:“霍玉玉你说清楚,柳姨娘对娘做了什么?为了让我安心,阿娘又做了什么?” 章氏又来拉霍恺同,也被霍恺同躲开了。 姐弟二人,就这么对峙着,一言不发。霍玉玉明显更委屈,豆大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章氏心疼极了。 霍恺同的鼻腔也酸了:“现在你们才是一家人,所以有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霍玉玉忍不了了,伸手就推了霍恺同一把,恶狠狠道:“你选择父亲和祖母的时候,把我和阿娘当成一家人了吗?” 霍恺同踉跄一步,气道:“我怎么没有!在我心里,你跟娘永远都是我的亲人!” 霍玉玉眨掉眼泪,直接一把将霍恺同推到了地上,居高临下道: “那我现在告诉你,阿娘与爹和离前生的那场重病根本就不是什么风寒急症,而是柳氏给阿娘下的毒,爹什么都知道,但还是包庇了柳氏。霍恺同你告诉我,现在你会怎么选?” 霍玉玉的话音落下,空气寂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章氏紧紧握着双手,复杂地看着一双儿女。 是啊,她为了霍恺同,息事宁人,玉玉却是为了给她报仇,才会想出这么个办法。因为母亲无能,所以女儿不得不强硬起来。她章苹之自认为行的端坐的正,可她为了儿子的海晏河清,牺牲的是女儿的天真无邪。 这时,愣在地上许久的霍恺同爬了起来,看了看章氏,又看了看霍玉玉。他何其通透,心里头什么都明白了。 小少年红着眼圈,眼眶里包着眼泪,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从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霍恺同再没有去见过章氏,在书院里也不跟霍玉玉说话,闷闷的,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56章 她忍不了。https:// 第57章 忧叔内心戏好多 “当初就不该为了你和离!” 霍家,霍炎甲一声令喝,柳氏訇然滑坐在地。 这会儿只有两人,柳氏哭得出来了,抱着霍炎甲的腿,哭得梨花带雨。 “炎郎,如是知错了。你听我解释好吗?” 霍炎甲叉腿坐着,扶着额叹道:“你说。” 柳如是一愣,立刻开始陈情,“我真是个蠢女人,把炎郎当成了天当成了地,所以才那般嫉妒章姐姐,可以名正言顺地为炎郎做很多事情。我又笨,根本不懂怎么讨好娘亲,那时候娘因为章姐姐的事情食不下咽,我想着娘亲想要个孙子,头脑发胀,就撒了谎……” 柳如是话里话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柔弱蠢笨的菟丝花,配上那副我见犹怜的神态,当真是叫男人心软。 但霍炎甲无心观赏,他现在思绪很乱。 柳如犯的错只是假怀孕,并没有去闹,所以衙门并没有为难她。而霍老太为了保下他,一人揽下全责被关进了监牢。 临近腊月深冬,锦官城又湿又冷,那监牢只有一些干草,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他娘一个老人家,身体又不好,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当务之急,是把霍老太从监牢里捞出来。 自从他没了官职之后,估计是章叔同打过招呼,他以前交好的友人都鲜少与他往来,更有甚者看见他避之不及,没有落井下石已经不错了,施以援手基本是不可能了。 现在放在霍炎甲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用钱财打通一点关系,就算不能把人接出来,至少也能让他娘在里面少受些罪。 问题就在于,现在的霍家不比章氏还在的时候,刨开一家人的日常开销,多余的钱是一点也榨不出来。 这时,他余光瞥见了一抹亮色,是柳氏的金手镯。 从前,为了补偿柳氏和霍双双,霍炎甲可没少往柳氏的小院塞过钱,搬出来之后,家里的开销都是霍老太那边出,柳氏应该还有不少身家。 这样一想,他将柳氏搀扶起来。 柳氏见他神色不明,以为他要下狠心休掉自己,哭着不肯起来,一个劲儿求原谅。 霍炎甲也不坚持,问道:“现在因为你这事,娘已经进去了。天寒地冻的,她如何受得了。我以前的关系用不了了,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柳氏懵了一下,仰面看着他,思索了片刻,小声道:“用钱打通关系?” 霍炎甲点点头,看着她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如是,你会办好的吧。” 柳如是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留着傍身的小金库,有一天会全用在那个老不死的身上。但如果不这样做,霍炎甲恐怕一气之下就会给她一封休书,到时候,她就是个弃妇。 柳如是绝对不要当弃妇。 柳如是走后,霍恺同去到了霍炎甲面前。 霍炎甲又开始喝酒了。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霍恺同长得更像章氏,让他有些恍惚。父子之间已经很久没有交流过,他也不知道该跟儿子说些什么。 霍恺同不知道他心里的复杂,直言道:“爹,你把柳姨娘休了吧,我什么都知道了。” 包括父亲利用柳姨娘的事情。 结果就是—— “啪!老子的事情轮得到你来置喙!” 霍恺同绷着一张白脸进去,捂着一张红脸出来。 经此一事,霍恺同算是明白了,跟这样的爹讲道义,他不是清高,是蠢。 —— 原囿安离开诊馆时,在二楼的架子上又抽了一本破旧的医书,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最上面那一排都是需要誊抄的。 反正闲来无事,他也不排斥誊抄这件事情,就当随手帮那小孩一个忙好了。 而且,那小孩也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没心没肺。她生活中其实有不少烦心事,但她似乎都能处理好那些负面情绪,几乎从不在他面前流露。 永远傻乎乎乐呵呵的,很好。 但原囿安也不知为何,一想到小姑娘只对自己摆笑脸,说不定回去就躲着哭,心里头又幽幽地紧。 已经是深冬了,风冷霜寒,早几日忧叔就把二楼的桌案搬到了院子的亭子中,风击子自然也摘下来挂在了亭子里。 过了一天,霍玉玉没有来,原囿安按部就班地锻炼体能、看书、誊抄。 又过了一天,霍玉玉还是没有来,原囿安依旧锻炼、看书、誊抄。 再过了一天,忧叔倒是忍不住了,试探着问:“公子,那日可有好好与霍姑娘说话?” 原囿安想到小姑娘的嬉皮笑脸,抿抿唇,神色平常,“何为好好说话?不就跟平常一样?” 忧叔不知道那天两人说了什么,也不确定两人是否和好如初,一听这话,有些心焦。平时公子对霍姑娘,要么凶巴巴,要么冷冰冰,道歉解释的时候也这样的话,人小姑娘肯定还生着气,难怪这都三天了还没来。.. 而公子还悠哉地看著书,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难道—— 忧叔吸了口凉气,一个恐怖的猜测在他脑海中形成: 公子素来骄傲自持,以为自己主动找霍姑娘,无论自己的话多么不客气,都默认霍姑娘一定会接受。而霍姑娘那边见公子连道歉都那么敷衍,彻底寒了心。 一个沉浸在自己挽回友谊的祥和假象中,一个暗自神伤。最终,两人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 忧叔惊愕地朝原囿安看去。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拉公子一把,绝对不可以就这么放手! 察觉到忧叔的气息波动,原囿安抬眼看去,骇了一跳。 他问:“怎么了?” 天气很干燥吗?忧叔怎么一副眼睛不太舒服的样子。 忧叔收回视线吐了口气,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越俎代庖”,好好劝一劝这不懂人情的公子。 见过了霍玉玉给原囿安带来的巨大改变,忧叔坚信:如果真的失去了霍姑娘,公子一定会特别难过,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封闭。 见过阳光的人,怎么能忍受黑暗呢。 “公子——” 然而,忧叔开口的同时,大门被叩响了。 原囿安平静无波的视线猛然一晃,朝大门的方向看去。 是霍姑娘终于来了吗?忧叔心头一松,垂首道:“公子,我去开门。” 原囿安没有回答他。 而是撂下书直接起身,抄起拐杖就往大门走去,那步伐轻快得,跟压根不需要拐杖似的。 见状,忧叔忍不住露出欣慰的微笑。 但就在快要接近大门时,原囿安刻意放慢了步伐,理了理前襟的褶皱,不疾不徐地,装作一脸不情愿地抬起门闩。 忧叔:……公子以前也是这般傲娇吗? 然而大门一开,原囿安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扎扎实实地沉了下来。 门外空无一人。 忧叔探头出去看了看,也没发现霍玉玉的影踪。忧叔讪讪地解释道:“或许刚刚是鸟撞在门上了吧。” 原囿安臭着脸,转身就往回走。他觉得刚才的自己好像个蠢货。 霍玉玉没来,所以还在与公子闹矛盾?忧叔关上门,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可刚关上门,外头就传来了一声疾呼:“等一下——” 是个姑娘的声音,原囿安和忧叔都停住了脚步。原囿安站着没动,盯着门,像是在与谁置气似的一脸恼怒。 忧叔转身开了门。 出现在门口的却不是霍玉玉那张红彤彤的包子脸。 “原囿安,是你家公子的名字吧?” 来人的声音微微沙哑,个头比原囿安稍稍高一些,一张与霍玉玉七成相似的脸上,扬着淡淡的微笑。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57章 忧叔内心戏好多。https:// 第58章 躲在树后 忧叔向后看了眼,原囿安垂眸片刻,还是走上前来。 原囿安记得,这人之前出现在宅子外面,霍玉玉说讨厌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白沅芷看见原囿安,笑意更深了,熟络道:“原囿安,我来邀请你参加青年诗会。” “没兴趣。”原囿安没好气道。 白沅芷笑容一僵,“今年的诗会是我父亲操办的,会来许多跟咱们差不多大的——” 原囿安皱着眉打断道:“不用说了,我没兴趣。” 白沅芷抿了抿唇,眨眨眼吸了口气,朝他摊开纤细素白的右手,“那……另一半邀请牌,你不去的话,我就给其他想去的人。” 原囿安漠然地扫了一眼她的掌心,“什么牌子?” 白沅芷红唇微抿,“那天我在你门口放了半块牌子,跟我的是一对的。” 她抬起胳膊,对原囿安轻轻一侧身,向他展示腰间那块竹牌,白色的裙摆轻盈得如同浪花。 原囿安的视线停了一下,她腰间别了个淡绿色的荷包,荷包下的绿色流苏与霍玉玉送他的风击子上的流苏很像。 白沅芷立刻垂下了手,宽宽的袖口挡住了流苏,笑盈盈道:“想起来了吗?” 原囿安转过头问忧叔,“忧叔,你见着那种牌子了吗?” 忧叔心道,那牌子你不是让霍姑娘带走了吗? 忧叔老实地摇了摇头,“不曾见过。如果是放在门口的话,有可能是被来这里玩的小孩子们捡走了。” 原囿安看向白沅芷,冷漠的眼神仿佛在说:听到了吗?你自己放在这里被人捡走了,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白沅芷像是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收敛了些笑意,看起来并没有被他的眼神伤到,“那就没办法了。” 她耸耸肩,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白沅芷思摸了一下,踮着脚轻盈地转过身来,笑道:“原囿安,下——” “次见”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嘭”,朱红的宅门关上了。 白沅芷:…… 朱门之内,原囿安有些心烦意燥,紧紧绷着嘴角。 忧叔想了想,找话道:“公子,这姑娘看起来有点眼熟。” 原囿安堵话道:“上次在二楼你不是见过她一次吗?” 忧叔恍然,“是。我当时还觉得那姑娘跟霍姑娘长得很像。不过,今日一见,却又不觉得像了。” 原囿安也有这种感觉。两人的三庭五眼很相似,当时他还以为这人是霍玉玉的亲戚。但今天近了一看,两人的差别不小,最不同的就是眼睛和气质。 这人眼睛偏长偏上挑,烟视媚行,眼睛里藏了很多东西。霍玉玉那小孩杏仁圆眼,看人的时候炯炯有神,眼睛澄澈得好像雨后花叶上的露珠。 忧叔不晓得他在想什么,故作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几个月前,您对霍姑娘也是这般不客气呢。” 原囿安眼刀子一横,但想到忧叔说得并没有错,又收了回去。 忧叔又道:“看来,托霍姑娘的福,公子开始结交新朋友了。” 怎么老是提霍玉玉?原囿安攒眉蹙额。 略作思索后,他道:“她们不一样。” 忧叔:“哦?” 少年的长睫轻轻颤了颤,无奈道:“霍玉玉一个小孩就够我烦的了。” —— 原宅外,霍玉玉躲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出。 白沅芷离开前,还回过头来环顾了一圈,吓得她胆儿都要飞出去了。看样子,白沅芷只知道她上来山顶了,并不知道她是不是要去找原囿安。 霍玉玉上台阶上得太投入了,完全没注意到白沅芷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得亏她突然想恶作剧,叩了门就躲起来,准备吓原囿安一跳。又幸好她沉得住气,在树后多藏了一会儿。 不然跟白沅芷面对面杵在原囿安家门口,她满脸都明晃晃地写着:没错,我骗了你,我不仅知道原囿安,还跟他很熟呢。 想想就恐怖,跟偷情似的。 想到偷情,霍玉玉缩着脑袋,“嘻嘻”地偷笑出声。 为了保险起见,白沅芷离开后,她又等了一会儿才出来。跑到千重阶那头确认白沅芷已经远得不见背影了,才蹬蹬蹬地跑到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喊:“原囿安~” 里头的原囿安听见声音,反应了一下,害怕跟刚才的敲门声一样是幻听。 而霍玉玉的下一句,喊的却是“侍卫叔叔”。 忧叔知道这回是霍玉玉来了,想去开门,但被原囿安抬手叫停了,“等一等。” 忧叔不明就里,站定了。这分明就是霍姑娘的声音啊。 霍玉玉继续喊了几声“侍卫叔叔”,里头还是没动静,小眉毛微微蹙起。怎么回事?侍卫叔叔习武之人,听力应该比原囿安好才对呀,怎么也听不见呢?难道两人都不在家? 这边,原囿安本就不爽利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愤愤地想,为什么霍玉玉总是喊忧叔,就喊他一句,是把他当聋子了吗? 忧叔提醒道:“公子,再不开门,霍姑娘恐怕会以为家里没人就走了。” 原囿安这才别开脸,默许了。 小姑娘今天穿了件粉色的袄子,在一身黑的忧叔后头跟着,很扎眼。她怀里似乎抱着什么,看起来宝贝得紧,多半又是什么吃的。 等霍玉玉看见原囿安时,原囿安正垂目看书,坐着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不知道这样保持了多久。 她很佩服原囿安,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不像她,在课堂上总是坐不住,忍不住塌腰,魏夫子没少拿戒尺敲她的背。 待走近了,霍玉玉欢快地喊道:“原囿安。” 原囿安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他们没去闹了吧?”其实结果他早就知道了。 霍玉玉知道他说的是霍家人,开心地点点头,气哼哼道:“恶人有恶报!” 少年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霍玉玉从来的时候就在注意原囿安的脸色,看见少年笑了,心神有些黯然。他是因为恶人有恶报开心呢?还是刚刚和白沅芷近距离接触过,此刻回想起什么而开心呢? 原囿安怪异地看了她怀里的盒子一眼,并不急着问,视线往上,忽地顿住了—— 霍玉玉的发髻上,插着一片枯黄的落叶。 稍加思索,他道:“你之前来敲过门。” 霍玉玉左看右看,扬着眉头装傻充愣,“啊?我没敲过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是吗?”原囿安道,“方才我听到你在外面叫了我一声,原来那时候没敲门吗?” 霍玉玉语凝,反应过来什么,气道:“好啊原囿安,你刚刚听见我叫你了,居然半天都不开门,我只能在外面喊侍卫叔叔。” 原囿安面色平常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促狭。 霍玉玉赶紧转移话题,准备献出自己的带来的东西,刚将盒子捧在手中,视线里的光就暗了些—— 少年起身,隔着一张书案,倾身朝她靠近,一抬手,原本覆在胳膊上的乌发顺势垂下,一阵冷冽的木质清香浸来。 霍玉玉僵住了。 原囿安摘下那片枯叶,坐回去看了看,随手扔在霍玉玉面前。 此刻的霍玉玉一动不动,安静如鸡,俨然知道自己敲了门就躲在树后的事情被发现了。 少年心情甚好,视线落在她怀里的盒子上,问道:“什么东西?” 她这才回过神。被发现就被发现了,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嘛。她素来会自我宽慰。 霍玉玉将盒子放在桌案上,双手盖在上面,神秘兮兮地道:“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你猜一猜?” 然而,听到“生辰”二字,少年的眉角和唇角都垂了下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58章 躲在树后。https:// 第59章 生辰礼物 霍玉玉小心地看着原囿安的脸色:“那……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直直地看向少年的眼底,盒子上交叠的手重新分开,慢动作捧住盒子两侧,作势要往回收。 霍玉玉心跳很快。 她在赌。 她赌现在的原囿安,愿意为了她这个朋友,在心脏的壁垒上撬开一条缝隙。 “我不知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你不想告诉我,没关系的,生辰是哪一天都可以。” 原囿安垂着眼,长睫半遮下的眼中一片朦胧,像是聚着终年不散的雾气。 霍玉玉的手紧了紧,补充道:“原囿安,不需要生辰礼物也没关系的。” 少年一直没有说话,维持着扔掉落叶时的轻松坐姿,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直直,仿佛霍玉玉再多说一句话,这具身体就要崩裂坍塌。 果然还是太快太直接了吗? 霍玉玉轻轻缓缓地平复呼吸。她不断地在心底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的霍玉玉,失败一次不算什么。 忧叔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心沉得厉害。对于公子来说,生辰那日是一年中最难捱的日子,那一日,他比任何时候都能体会到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忧叔很自责,他应该跟霍姑娘说清楚的。要是他提前告知了霍玉玉,霍玉玉现在就不会往公子的伤口上撒盐。不,霍玉玉撒的是辣椒面。 就在忧叔以为要两人的友谊即将彻底完蛋的时候,少年动了。 少年将手放在桌案上,手指动了动,逐渐收紧成拳,然后松开,闷声道:“猜不到。” 忧叔和霍玉玉都愣住了。 原囿安一抬眼,眼中一片空冥,看到霍玉玉的时候,一丝丝茫然浮现出来。 霍玉玉反应过来,“哐”地将盒子放在了桌案上,脊背挺得笔直,一股庄严肃穆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老将士,盒子里装着的是战友的遗物,原囿安则是死去战友的孩子,这孩子隐约知道些什么,但知道得不多。 霍玉玉一脸端凝,缓缓打开木盒。 原囿安好不容易接受生辰礼物的存在,看见她这副样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霍玉玉打开了盒子,原囿安的角度只能看见一片绿叶。 原囿安:……绿叶,这礼物也太别致了。 接着,霍玉玉将盒子倾斜过去,盒底的全貌对原囿安展现出来。 盒底垫着一块芋儿叶,叶子上是一只小乌龟,三指大小,四脚朝天。霍玉玉伸着指头把小乌龟翻个面,龟壳乌绿油亮,蛋清色的花纹十分整洁。 霍玉玉温声道:“是宠物小乌龟。” 原囿安竭力忍着,嘴角抽了抽。 他不喜欢动物,任何动物都不喜欢。 他曾经养过一只黑犬,他出事那个月,黑犬不吃不喝,等他被救回家时,黑犬早已断了气,曾经的膘肥体壮瘦得只剩皮包骨。从那以后,一个人再孤单,他也再没养过任何宠物。 那样的生命之重,他无法承受。 原囿安内心深处的创伤霍玉玉一概不知,她解释道:“千年王八万年龟,乌龟的寿命很长的,吃吃喝喝晒太阳,它就能活得很好。” 她脸上端得平稳,实则内心慌得一匹。 这种生物,在原囿安眼里,恐怕是最没有价值的那种。对于他来说,没有价值等于没必要活着,那这只小乌龟,他会接受吗? 原囿安这人看什么都神情恹恹的,霍玉玉根本拿不准。 她补充道:“不用你特别照顾。” 原囿安皱眉:“不用我,那就是用忧叔了。霍玉玉,你是真会使唤我的人啊。” 霍玉玉摇摇头,纠正道:“是不用你特别照顾。”她强调了“特别”两个字。 原囿安:…… “但我把它送给你,你就是它的主人,虽然最后可能是它送走的你,但你还是要对它负责哦。”霍玉玉道。 原囿安冷笑:“所以,你送了我一个给我送终的玩意儿?” 霍玉玉悻悻一笑,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但这肯定不是她送出小乌龟的用意啊。 少年固守着一套冷酷无情的价值观,霍玉玉把自己送给他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改变。这个小乌龟,霍玉玉可是苦思冥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礼物。 长寿、在原囿安眼中毫无价值,这两点像配伍的药材,专门用以治疗他的心疾。 小大夫继续对症下药:“原囿安,给他取个名字吧。取了名字,喂养它,它就会不老不死不离不弃,成为对你来说有意义的东西。” 霍玉玉戳了戳小乌龟的壳,轻声道:“对于它来说,你是它独一无二的主人,是最有意义有价值的存在。” 原囿安面无表情道:“对它来说最有意义的是阳光、水、空气和食物。不是我。” 霍玉玉:…… 得,照您这么说,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毁灭吧,变成肥料才算有价值。 霍玉玉怒道:“那对你来说只要有阳光、水、空气和食物,其他的都不重要吗?侍卫叔叔一直保护你照顾你,他不重要吗?我是你的朋友,带给你陪伴和快乐,我也不重要吗?” 原囿安喉咙一紧,别开了脸。 忧叔在心里为霍玉玉鼓起了掌。能顶着公子那张臭脸,把公子说到哑口无言,霍姑娘好生厉害。 “对嘛,都很重要。”霍玉玉大言不惭道,“感情的作用是相互的,你对我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哦。” “收下吧?”霍玉玉偏着身子去看原囿安的眼睛。 少年无动于衷地将脸转向另一侧。 霍玉玉跟着把身子侧着一移,“给小乌龟取个名字吧?” 少年态度坚决:“不取。” “原囿安!”霍玉玉怒了,非逼她使出那一招是不是?! 少年早有防备,干脆闭上了眼,像是还不够似的,捂住了耳朵。 霍玉玉:……这一招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忧叔紧了紧拳头,忍住了唇边的笑意。 “取嘛!”霍玉玉绕过桌案跑到原囿安耳朵边,两手并用地拽开他捂住耳朵的左手,撒娇道,“叫小可爱好不好?” 小姑娘的呼吸热乎乎的,像被阳光曝晒后的羽绒,刮在原囿安的耳廓上,与近在耳侧的声音组合起来,却像一记凶猛的雷电。 原囿安睫毛震颤,猛地睁开眼,手都来不及抽出来就朝后挪去。好在霍玉玉拉着他的手腕,他才没慌里慌张地摔坐下去。 霍玉玉讪讪道:“这个名字是有点雷人哈……” 原囿安余怒未消,故作镇定道:“以后不要靠我这么近。” 霍玉玉根本不恼,反而抓到了他言语中的漏洞。她敷衍地点点头,退出两步,期待道:“那就叫小可爱了?” 原囿安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不等他否定,霍玉玉开心地抱起了盒子,问忧叔:“侍卫叔叔,家里有小水缸吗?或者养莲花的花盆也行。” 忧叔在记忆里搜了一遍,摇摇头。 原囿安在一旁嘴硬道:“看吧,这里没有养它的地方。” 与此同时,忧叔道:“厨房有几个裂了的旧陶罐,应该可以用。” 霍玉玉咧着嘴点点头,回头冲原囿安吐舌头,“略略略,侍卫叔叔说有地方唉。” 原囿安:…… 霍玉玉跟着忧叔捣鼓小乌龟的家时,把装着乌龟的盒子交给了原囿安,原囿安就在她身边看着,一言不发。 他的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那座横亘在心头的名为“价值”的大山,“噼”地从最坚硬的地方裂出一条大缝。 他看着盒子里的小东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小姑娘一身豆绿的模样。 莫名其妙地,这小东西也顺眼起来。 “小玉儿。” 少年把乌龟翻了个身,看着小乌龟四脚朝天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原囿安你说什么?”霍玉玉疑惑地转过头来,鼻尖上沾着新鲜的泥。 少年快速绷住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霍玉玉疑惑地嘀咕:“我幻听了吗?” 少年喉头哽了哽,好一会儿才道:“小鱼儿。我给它取的名字。”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59章 生辰礼物。https:// 第60章 你不需要对它负责吗 “人家是一只乌龟。”霍玉玉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能让原囿安接受这个生辰礼物,她已经很满足了。 霍玉玉背过去继续捣鼓,乐呵呵道,“小鱼儿就小鱼儿吧,也挺可爱的。” 原囿安不自觉松了口气。 霍玉玉让忧叔敲好陶缸后,就一个人跑来跑去地捣鼓,原囿安的视线追着那抹小小粉粉的身影。 霍玉玉发现她还在看,伸手挡住了他的视线,“等等,等我弄好了再看。” 原囿安不以为意,不过还是坐回了亭子里,拿起书,腿上放着盒子,靠在柱子边继续看。 终于,小花猫似的小姑娘对他招了招手。他慢腾腾地走过去。 “嗒哒~”霍玉玉开心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 根据花鸟市场是店长所说,霍玉玉给小乌龟搭建了一个家:陶罐被敲掉了大半,陶罐底铺了一层石子,一半高一半低洼,不知她从哪儿找到了些青苔铺上去,宛如一片小小的绿茵,绿茵上也缀着些大小不一的石头。 忧叔打来了水,水一倒进去,缸中绿茵一半在水中,一半是陆地,连平平无奇的石头都莹润可爱起来。 霍玉玉道:“原囿安,把小鱼儿放进来吧。” 原囿安把盒子交出去。 霍玉玉:“……” 她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促狭道:“你不敢摸它吗?” 原囿安面无表情地收回盒子,看着四脚朝天的小家伙,有点犯难。他可以用一根指头把小乌龟翻个面,但要让他抓起来,光想想这小东西在他掌心动来动去,心里就严重不适起来。 “它这么小,不会咬人的。”霍玉玉失笑道。 她亲自上手,给原囿安做示范,“像这样,两个指头夹住小乌龟的壳就行了。” 霍玉玉把小乌龟放进准备好的破水缸,满意地拍了拍手。 原囿安指着盒子里的一点绿,皱眉道:“这是什么?” 霍玉玉凑上去一看,笑了,“这是乌龟拉的粑粑啦。” 原囿安的脸瞬间就黑了,他一把丢掉盒子,怒道:“它还会出恭?!” 霍玉玉和忧叔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无语的复杂神情。 霍玉玉想笑,但又不敢笑出来,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把注意事项全交代了吧。 她道:“乌龟吃杂食,生猪肉、青菜、小鱼小虾都可以喂它,要是嫌麻烦,光喂它蔬菜也是可以的,等它适应了,它还会自己去找吃的呢,特别好养活。” 原囿安一脸抗拒:“可是它会出恭。” “喂它的东西不要太大块了,一次也不要喂太多,两三天喂一次就行。” “吃这么少还会出恭?” “……要经常把小乌龟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龟壳和肚子,免得它生病。偶尔也要给它刷一刷。” 原囿安:“它——” 霍玉玉终于忍不了了,打断道:“对,它会出恭,而且都拉在水里,所以需要给它换水。天气冷的时候十天一换,天气热的时候三五天一换。了解了吗?” 原囿安:…… 这种不敢吭声的陌生感觉是怎么回事? 原囿安:“哦。”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始嫌弃:“麻烦。” 霍玉玉捡盒子的手一顿,强扯出一个笑:“……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把小鱼儿照顾好的,对吗?” 少年轻轻抬起下巴,“自然。”语气中带着些小傲娇。 忧叔在一旁补充道:“霍姑娘不用担心,有我在。” 霍玉玉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本来还觉得乌龟小,怕你把它养坏了,我还得经常来看它。看来不用了。” 原囿安:…… 他责备地看了眼忧叔,忧叔不明所以,他只能收回视线,嫌弃地看了眼小乌龟。 半晌,小姑娘洗好了手和脸,他才道:“小孩。” 霍玉玉:“啊?” “你认得出来它和别的乌龟有什么不一样吗?” 霍玉玉皱着眉头看了看小乌龟,又满脸怀疑地看向原囿安。为什么要这样问? 原囿安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再没有说话。留下霍玉玉一脸懵逼。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才沉着脸道:“送什么不好非要送个活物,送到我这里就不管它的死活,良心何在。” 霍玉玉惊呆了,她第一次知道原囿安也会像这样碎碎念抱怨,不是清冷孤僻的阴郁公子吗?! “你不需要对它的生命负责吗?”少年不满道。 原来是对小乌龟上心了。 霍玉玉的嘴因为吃惊而微微张着,现在咧得大大的,笑得上下两排细齿都露了出来。 然后她抿住唇,故作无奈道:“好吧,那我会经常来看它的。” 小姑娘小小地得意着,少年不动声色地看著书。 茶盏中的热气袅袅升起,飞过风击子,飞过亭盖,消失在无垠的冬日晴空。 —— 后来霍炎甲来过章氏家门口一次,装得一副被骗的深情模样,求与章氏再续前缘。好在霍玉玉早就把霍父的所作所为说给了邻里街坊的婶婶姨姨们,霍父来的时候,章氏都没有出面,他就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走了。 霍玉玉犹豫再三,还是追上去,说除非他休了柳氏,否则阿娘不可能原谅他。 她的话虽不及章氏直说那么有作用,但她是他女儿,与章氏亲近,多多少少都能让霍父动摇。 霍父没有当即答应,也没有说话,霍玉玉就知道,这事情基本上稳了。真正要下决心的人,是不会急着给出答案的。 之后,霍玉玉写好《姜氏女》的话本,交予了四处游历的评书先生,花些银子让其润色一二,就拿去茶馆充当半个节目了。 不出意外,明年尉迟昊那边就会找过来。 再次听到霍家的消息,已是这一年的最后一日。 一大早,霍玉玉爬着架子给家里的每一扇门都贴上了春联和福字,正在院子外头,给大门上贴门神时,霍恺同来了。 霍恺同很久没来了,霍玉玉很高兴,扯着嗓子就喊在里头装浆糊的章氏。 “阿娘,霍恺同回来啦!” 听到“回来”两个字,霍恺同的脑袋垂得更低了,鼻腔也止不住地泛酸。 霍玉玉满手都是红色粉末,笑嘻嘻地看着他,他更难受了。 章氏急忙忙一出来,霍恺同的眼泪彻底包不住,哭着就跑了过去。 “娘!”这一声发自肺腑,情绪饱满,不知道的还以为失踪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 二人把霍恺同领进屋,安抚了好一会儿,霍恺同才说明了情况。 原来是柳如是为了筹钱把霍老太赎出来,竟然假借霍炎甲之名,以知道贪墨账本为筹码,对好几个在职人员进行敲诈勒索。人家找上门来了,霍父才知道柳氏干了什么好事。 霍父当即就下了一封休书,柳氏精神紧张,一见到休书,就不省人事了。 这柳氏果然是个不省心的,跟薄情寡义的霍父在一起互相伤害其实也挺好。 霍玉玉得知她做的事情还不如柳氏自己作死,心情就有点复杂。 章氏听了面色如常,似乎对霍家的鸡飞狗跳毫不关心,只是端详着霍恺同,眼角隐隐有些泪意。 霍恺同瘦了,跟他一比,霍玉玉的包子脸更圆了。 霍玉玉一巴掌拍在霍恺同背上,也带着哭腔:“你在书院居然敢不理我!” 本以为霍恺同会龇牙咧嘴地跟章氏告状,或者来哄一哄姐姐,谁知道霍恺同挨了一下,狠狠皱着眉,闷声忍着。 不对劲。 霍玉玉毫不客气地把霍恺同的衣裳撩起来,小子穿得不厚,力气也不比霍玉玉,挣扎中被霍玉玉扒了几下,小子的背就暴露在空气之中。 霍玉玉看了一眼,怔住了。 霍恺同的背瘦骨嶙峋,玉色的皮肤上,好几条新疤横竖交错,新疤盖着旧疤,像是被木条抽出来的。 “谁干的?”霍玉玉沉声道。章氏见她表情不对,也偏过来看,当时就捂住了嘴。 霍恺同挣脱开,把衣裳拉了下去,不肯说。 霍玉玉吼道:“我问你谁干的!”震得她眼睛里包着的眼泪都甩了出来。 知道瞒不过,霍恺同才低声道:“是祖母。她让我来找阿娘拿钱,我不干,她就抽我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60章 你不需要对它负责吗。https:// 第61章 除夕 霍玉玉腾地就要往屋外冲,要去找老太婆算账。章氏一手拉着她没拉住,还是霍恺同把她拽住的。 霍玉玉气道:“怎么?那是你祖母,所以为了你那什么道义,你就要阻止我替你出头吗?!” 霍恺同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霍玉玉被这默认的态度搞得更生气,她一把甩开霍恺同的手,“忘恩负义的父亲,把你当摇钱树对待的祖母,就因为你姓霍,所以就要忍受吗?” 霍恺同也急了,“不然呢?!” 这时,章氏站起来,轻声唤道:“玉玉,恺同。” 霍玉玉忍着泪道:“我知道,阿娘又要说霍恺同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选择。可他才十岁,就是个小孩子,书读了一肚子,倒读成了个掉书袋的。” 她对霍恺同吼道:“好坏不分,你这么坚持的那些道义,到头来不过是愚孝!你这么做,不就是仗着阿娘心疼你吗!同样是亲人,不把你当回事的人你巴巴地贴上去,阿娘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处处包容你维护你,你就是这么报答阿娘的!霍恺同,你混蛋!” 说完,霍玉玉再也忍不住,拔腿跑了出去。.. 霍恺同被说得发怔,站了好一会儿,耳朵边好像还残留着姐姐振聋发聩的话音。 章氏知道霍玉玉多半是找个地方哭去了,没有追出去。她摸了摸霍恺同的头,霍恺同抬起头看她。 章氏终于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恺同,跟着阿娘和姐姐过,好吗?” 霍恺同没有回答,而是“哇”地一声哭了。 从前祖母对他纵容溺爱,现在为了让他拿钱,竟然打他。 那个自诩一腔抱负不与人同流合污的父亲,现在居然两头利用。 是他们变了吗? 还是他们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以往富足的生活掩盖了他们真实的内心? 小少年委屈得要命,吃不好睡不好这些他都觉得可以克服,但被父亲和祖母寒了的心,却一抽一抽地疼。 他坚持的道义,最终变成一个响亮亮的耳光,抽得他不知所措。 “娘,我错了吗?”小少年埋在娘亲怀里,哭得好不伤心。 章氏安慰道:“你坚持的东西没有错。” 霍恺同忘了哭:“啊?”他娘在说什么?他娘是女菩萨吗? 章氏给他抹掉眼泪,温和地笑道:“是他们担不起你这份道义。” 醍醐灌顶一般,霍恺同的心境瞬间明朗开来。 —— 霍玉玉心里头气不过,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边跑,边哭,边找,跑到千重阶时,气已经消了。 霍恺同那小崽子又不是傻的,今天跑来找阿娘,肯定是对霍家失望至极。刚刚被她骂了一顿,阿娘再劝一劝,霍恺同选择阿娘是迟早的事。 霍玉玉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情绪恢复得这么快,喘着气,干巴巴地看着台阶,有些难为情起来。 别人家的小姑娘,生个气必然是要人哄一哄才好的。她这样算怎么回事嘛,以后夫君惹她生了气,岂不是不用哄,她自己就把自己开解了? 天呐,她这么省心的娘子,不知道会便宜哪位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 这个烂白的念头一出来,原囿安那张冷冰冰的脸在她脑海中闪了一下。 霍玉玉:…… 哦,是原囿安呀。 那别说了,天生一对。 就他那臭脾气,要是没有出色的自我开解能力,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就这么一来一回,霍玉玉往自己脸上贴了不少金。 转念一想,万一原囿安喜欢上了白沅芷呢? 毕竟他们俩年龄相当,相貌匹敌。而自己…… 霍玉玉摊开自己的手上下翻看,手指肉乎乎的,关节处还有浅浅的小窝窝…… 这突如其来的悲伤是怎么回事? 大过年的,还是想些开心的吧。 反正准备下午去看原囿安的,现在来都来了,不然就稍微提前一点吧,反正现在也不想回去。 —— 忧叔起了个大早,去早市买好年夜饭要用的食材,回到宅子里时,原囿安已经在锻炼体能了。 忧叔很是欣慰,今天的公子,和平常一样。 而且公子的体能明显有所提升,连带着大夫说无法医治的肺病都好了很多。除了夜间偶有咳嗽,几乎没有咯过血。 汤药没有变,唯一不同的就是环境。这里开阔清净,还有个霍姑娘。 忧叔认为,公子恢复的主要原因,是霍玉玉经常来陪公子吃饭,不知不觉间,公子吃得丰富了许多,饭量也有增加,是以,身体强健了起来。 他上次寄家书时,把这个好消息也一并寄回了平京本家。 如果夫人知道公子的身体可以恢复,想必也会很高兴吧。 忧叔逗弄了一下小乌龟,小乌龟缩了缩脑袋,很是可爱,他高兴地去厨房里熬浆糊了。端着浆糊出来时,原囿安叫住了他。 “你要做什么?”少年喘着气,脸上热着,却乖觉地披上了披风。 忧叔笑道:“贴春联。” 除夕这一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但照顾到公子的情绪,忧叔精简得只剩贴春联和年夜饭这两件事情。 在本家时,原囿安很少接触这些,尤其是出事之后,更是把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离。 忧叔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免有些心疼,想了想,提议道:“公子要不要试试?” 原囿安垂眸默了默,想到什么,“先放着吧,下午再贴。” 忧叔问:“霍姑娘说她下午来是吗?” 原囿安点点头,脸上闪过些不自在,往亭子的方向去了。 忧叔了然,公子这是想与霍姑娘一起。 走出两步的原囿安回过头,解释道,“小孩子喜欢这些,不留给她,闹脾气就烦了。” 忧叔垂首:公子您其实不用解释的,懂的都懂。 而且您跟霍姑娘,谁闹脾气谁哄,咱们都心知肚明。 原囿安忽然鼻子有点痒,想打喷嚏。 忧叔赶紧道:“公子您先回屋里,沐浴的热水马上就准备好。” 为了方便原囿安锻炼体能后沐浴,白日里他一般会温着一大锅热水。侍卫一职,他完美胜任。 原囿安沐浴出来时,霍玉玉站在亭子里,佝着腰趴在桌案上,专注地描刻着什么。 不是说下午来吗? 他走上前去,霍玉玉抬头对他笑了笑,又埋下头了。 别人是剪纸,她是在纸上刻花。 有牛有花,中间一个圆滚滚的“福”字,赤红的纸在小姑娘手下转啊转,裁下来的碎纸屑飞得到处都是,同落花一般。 原囿安一向讨厌杂乱,看到这番乱象却并不反感,反而坐在一旁,看看风击子和略有些灰的天空,端起茶悠哉地饮了一口。 这一天,也没有那么难捱嘛。 霍玉玉裁好了福字,抻开来吹了吹,碎纸屑飘到少年头顶,落在少年新换的长袍上。 原囿安淡淡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有点诧异。这小姑娘看着冒冒失失的,手倒是很灵巧。 霍玉玉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道:“原囿安,我们去贴春联吧。” 原囿安没有回答,却面色如常地起了身。 霍玉玉心里好笑,示意他把浆糊端上。 一矮一高,一白一黑,一前一后,一个欢快一个沉稳。 忧叔在后头看着,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见小姑娘踮着脚拿福字比划,他赶紧去找张凳子,但搬着凳子回来时,却见公子牵着红色剪纸在门框上找位置,小姑娘站在公子身后指点江山。 “高一点,往左一点,再往左一点,嗯嗯,往右边一点,哎呀,右太过啦,对对,再过去一点点,一点……停,可以可以。” “等等!” 原囿安咬了咬后槽牙,黑着脸转过头去,手上沾着浆糊,原本就不多的耐性被消磨光了。 霍玉玉捧着一沓剪纸,仰头看着他,见他转过脸来,露出天真明媚的笑意。 那口不耐烦的气就卡在他喉咙里,忽然消失了。 小姑娘笑道:“福字要倒着贴,寓意‘福气到来’。”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61章 除夕。https:// 第62章 生辰 大门口的春联交给了忧叔,两个半大孩子在后头一起指挥。 忧叔严重怀疑公子把气撒到了他身上。贴个春联,公子好像怎么都不满意,经常让他挪来挪去。 霍玉玉别过脸去偷笑,被原囿安逮住了。 “小孩,你笑什么?” 霍玉玉干脆仰着脸凑上去,咧开一口小白牙,“嘻嘻,我高兴,我就笑。” 说完,她又瞟向别处,“不像某个人,明明心里很开心,还要装得很酷。” 原囿安懒得跟小孩子计较,拧着眉继续指挥,“好了。” 转过头来看戏的忧叔,此刻看了看垂下来的手和手上的春联,又抬头看了眼作定位的浆糊,有那么一瞬间迷失了方向。 霍玉玉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忧叔被霍玉玉感染了,闷笑着,将春联的顶端摁在了预定的位置上。 只有原囿安,一张俊脸黑成了锅底。 霍玉玉这厮还火上浇油,对忧叔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保持姿势转身,将大拇指凑到了原囿安面前。 “嗯!指挥得真棒!” 原囿安:……这破小孩,成心的! 像是害怕他发火,忧叔在架子上道:“公子,帮我递一下浆糊,还得抹点儿。” 原囿安这才走过去,端起地上的浆糊,举起来。忧叔拿刷子蘸了蘸,抹在春联上,把刷子放回去,“够了,谢谢公子。” 然而,不可避免地,一滴浆糊从天而降,“嗒!”趴在了原囿安的额头上。 原囿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浆糊碗,退开了。 浆糊黏在额头上,风一吹,把头发丝儿也粘住了,他刚想用手背擦掉,一只沾着红色粉末的小手轻轻给他擦了。 这不是霍玉玉第一次这么近看他,但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有病气的他。 他大多数时候都面容苍白阴郁,表情冰冷,五官精美,嘴角、眼角、鼻骨、眉峰都是锐利的,所以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会有点凶。 但她看着他,内心却一片柔和。 “你往我额头上擦了什么?”少年有些不自在道。 霍玉玉看了眼自己的手,心虚地咬住了下唇。 原囿安却没责怪她,转身朝宅子里走去,走出两步,见她没跟上,又道:“去洗干净。” 霍玉玉抿着笑跟上去。 她想,今天的原囿安真好脾气,他一定很开心吧。 倒是原囿安先说了出来,“过年很开心吗?” 霍玉玉点点头,“辞旧迎新,我当然开心啦。不过,我现在不是因为这个开心。” 原囿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霍玉玉蹦蹦跳跳地跑到少年前面,笑道:“因为你今天很开心,所以我也很开心。” 少年愣住了。 因为霍玉玉说的不错。 他,除夕这一日,很开心。 这是很久不曾有过的体会,久到他几乎忘记了应该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这一日。 这一日,是他的生辰。 他看向在前面跃动的那个小小背影,蓦地红了眼圈。 她说,因为他很开心,所以她也很开心。 霍玉玉往脸上一边抹了三道指印,缩着爪子转过来,“喵~” 少年快速别开脸,眼底的水光一闪而过。 霍玉玉赶紧转回去,想了想,伸出两根指头往眼皮上搓,在额头上画三道杠,等了等,再转过身,凶狠地张开两个爪子,“嗷呜~” 少年看过来,忍了忍,笑意还是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小姑娘心满意足地转回去,吊儿郎当地迈着外八步,“也不用太感动啦,以后的每个节日我都会陪你过的哦。” 少年在后头沉默地走着,小姑娘在前面掰着手指头数:“像春节,元宵节,端午节,嗯,乞巧节,中元节……” 估摸着自己已经数完了,霍玉玉转过头问:“好吗?” 原囿安脚下猛地一停,垂目看着她的花脸,双唇紧闭,好一会儿才道:“一年里有这么多节日吗?” “多吗?”霍玉玉嘻嘻一笑,“我还没把二十四节气都加进去呢。” 少年漠然不动,但小姑娘转过身去之后,他默了默二十四节气,不自觉地牵了牵嘴角。 很多年后,恍然知道某一日是某个节气时,原囿安都会想起有这么个小孩,在他生辰这一日,说要把二十四节气加到节日里,然后岁岁年年,陪他度过。 —— 春节后,衙门开始当差,霍炎甲去官府办了柳氏的休书。 不过两日,章氏跟霍炎甲一起去公证,将霍恺同的抚养权夺了回来。 原本霍炎甲和霍老太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恰好这时柳氏闯下大祸,如果追究起来也许会影响到霍恺同,霍炎甲为柳氏犯下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霍老太也为此一病不起。 章氏以出资帮霍炎甲填补窟窿为筹码谈判,且霍炎甲深知霍恺同跟着章氏会过得更好,所以这事比想象中顺利。M.. 为了迎接霍恺同,霍玉玉自告奋勇做了一桌子菜,虽然全程都是在桃婶的指导下操作的,但那口味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实在是难以下咽。 霍恺同硬着头皮扒了几口饭,被霍玉玉制止了。 她是要给霍恺同接风洗尘,不是要惩罚他。 章氏看着一双儿女,心里高兴,便带着一家子去酒楼吃饭。到了酒楼时,霍玉玉却发现二楼有个人一闪而过,看着很像霍双双。 “姐,你在看什么?”霍恺同后退两步站在她旁边,抬头往上看去,但只看见了硕大的金字招牌。 霍玉玉摇摇头,“我好像看见霍双双了,应该是看错了。” 霍恺同想到什么,声音低了些,“她最近经常不回家,估计是怕挨打。” 上次霍双双买药陷害霍玉玉,结果把柳氏假怀孕的事情给暴露了,还如霍玉玉所愿把霍老太关进了监牢里。就算矛头都指向了柳氏,霍双双在霍家的日子也必定不好过。 霍玉玉“哦”了一声,对于处心积虑害自己的人,除非对方遭报应出了什么大事,她一概不关心。 她刚刚应该是看错了,霍双双不会出现在这里。 霍家现在乱成一锅粥,就霍老太那性格,不让霍双双伺候端屎接尿就算了,至少会把她留在身边当丫鬟使唤。 而且现在霍家刚还了一屁股债,怎么可能有余钱来锦官城最好的酒楼吃饭? 章氏要了个包间,小二在前面引导他们,热情地与章氏介绍着酒楼新到的食材和必点菜式。 这里不愧是有钱人消费的地方,连楼梯都设计得很漂亮,楼梯盘旋而上,扶手上的雕花栩栩如生,头顶的灯笼错落有致,整个酒楼都笼罩在一种温暖的黄光内,神秘又美丽。 姐弟俩上楼的时候,视线都忍不住乱飞,小二应是习惯了引导小孩,又微笑着与姐弟二人说起了好吃的甜品。 就在一行人上到二楼平台时,霍双双从三楼上下来了,与四人迎面对上。 “霍双双?”霍玉玉拧起眉毛。没有看错,真的是她,穿得格外光鲜亮丽。 霍双双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平复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霍玉玉,朝身边的人贴近了些,浅浅笑了。 霍双双身边那人亦是衣着华贵,神色桀骜不羁。 正是李都护之子,李承晋。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62章 生辰。https:// 第63章 下毒者另有其人 “双双,你怎么在这里?吃过了吗?”章氏先出口问道。 霍双双像是才反应过来章氏也在似的,瞬间规矩了许多,“嫡母……” 李承晋也对章氏颔首。 章氏温婉一笑。她想说不用叫嫡母,但一时没想到该让霍双双叫什么,就卡了一下。 霍双双也默了片刻,忽然对霍玉玉道:“玉玉,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她征求允许似的看了眼李承晋,但李承晋的目光落在霍玉玉脸上,似笑非笑。 霍玉玉的眉头下意识一皱,她跟霍双双可没什么话可说。她不客气道:“你是要为你陷害我的事情道歉吗?如果不是那就算了。” 霍双双的脸色有些难看,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章氏知道那事,不过她猜那事肯定是柳氏的主意,所以心中并不过多责怪霍双双,但两个孩子明显有龃龉,她一个大人也不好说什么。 “要跟双双说会儿话吗?”章氏低头问霍玉玉。 霍玉玉摇摇头,抬脚就要往二楼走,但霍双双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只说这一次,下一次就算你问我我也不一定说。”霍双双凑近她低声道。 趁着她疑惑的间隙,霍双双将她往二楼拉,回头对李承晋使了个眼色,将人拉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周围没人,听得见楼下的热闹,却不见包间里的声音,可见暂时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霍玉玉抽出自己的胳膊,拧着眉道:“说吧。” 霍双双刚要开口,“等等。”她又把人叫停了,“你上次冤枉我,必须道歉。” 谁知道霍双双压根不在乎姿态低不低,很自然地就说出了口:“上次是我不对,对不起。可以了吗?” 霍玉玉一时语结,哽着喉咙点了点头。对方都道歉了,她再计较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要不是闹那一出,柳氏也不会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这样一想,她还得感谢霍双双呢。 霍玉玉心情转好,轻松道:“好吧,我原谅你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嫡母的毒,不是我娘下的。”霍双双低声道。 霍玉玉当即横起眉竖起眼。都这时候了还来澄清?是以为阿娘要把柳氏赶尽杀绝,所以来求情了? 不对,为什么这时候才来澄清?早干嘛去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霍双双看着她的眼睛道,“不是你猜的那些原因。” “那……你现在知道是谁下的毒了?”霍玉玉狐疑道。 霍双双摇摇头,“我只是才确定,毒不是我娘下的。” 霍玉玉还是不信:“你如何肯定?” 霍双双道:“因为当时,我娘是让我去给嫡母下的药。” 霍玉玉顿时有些来气,霍双双又道:“但我拿着药没有用,全部都埋在了花圃里。如果不信,你现在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包药的油纸。” 霍玉玉半信半疑,“可是我娘确实中毒了,而且……”她犹豫了一下,“而且,我娘中毒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如果我没猜错,嫡母中的毒,是慢性毒药,对不对?”霍双双问。 关于章氏中的毒,曾大夫并没有对霍家人公开,霍家只有她和阿娘两个人知道。 见霍玉玉没有表态,霍双双知道自己说对了。 “我娘给我的药,是钩吻,烈性毒药,如果嫡母中毒了,很难救得回来。” 霍玉玉动摇了,但她还是不太相信霍双双,却也没有理由不相信。 “我没有下药,但嫡母还是中毒了,我当时以为是我娘不放心我做事,亲自去下的药。” 霍双双的神色颇严肃,眉头锁着。 “他们说嫡母病了的时候,我后悔得要命,想告诉大家是我娘害的嫡母,但祖母和爹好像都不当回事,如果我当时说了,那我别想继续在霍家过下去了。” “知道嫡母是风寒急症,我松了口气,以为是我娘心软,当然,对你来说仍然是不可饶恕的,但当时我以为我娘她换了药。” 霍双双的视线落在霍玉玉身旁,虚虚地没有聚焦。 “直到前两天,我娘在家里发疯。她说,章氏好大的命,那么毒的毒药都没给她毒死,老天爷不公平。我娘有一瞬间好像醒过来了,问我,是不是我根本没有按她说的做。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没有下药,我娘也没有下药。” 霍玉玉后退了一步,有些发懵。 不是柳氏,那会是谁呢?霍老太已经排除了可能,霍父?有可能。当时他包庇柳氏,很可能是掩人耳目之策。 霍玉玉狠狠眨了眨眼,打起些精神。 霍双双又道:“我也怀疑过爹,但不是他。” “你怎么确定?”霍玉玉道。 霍双双的神色柔和了几分,显示出些女儿家沉思的神态,“爹与嫡母刚和离那两个月,天天喝得醉醺醺的,我帮他洗脚的时候,看见他哭了,当时他还醉着,话都说不清楚。但是他叫的是嫡母的名字,还说对不起嫡母,嫡母离开他还能活,但我娘离开他就彻底没法了。听起来,爹对嫡母,还是有感情的。” 霍玉玉冷笑一声,不屑道:“要是你当时真的下了药,我娘死了,他坐拥我娘的嫁妆,跟你娘花前月下,才不会后悔呢!” 霍双双没有反驳。 “这件事都过去了,你现在跟我澄清,”霍玉玉盯着霍双双的脸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如果我说是因为良心不安,你信吗?” “不信。” 霍双双勉强地笑了笑,“我也不信。” 霍玉玉:…… 霍双双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说出来了。”她看向霍玉玉,“如果今天嫡母不在这里,只有你或者霍恺同的话,我不一定会告诉你。” 霍玉玉忽然有种自己的阿娘被人惦记的不适感。 “因为嫡母,即便再恨我娘,却也把我当女儿对待过。”霍双双微微一笑,“虽然比不上你们姐弟,但是我很感激。” 被亲娘殴打,她谁都不能说,无助到几乎想要寻死。是章氏看出了她的想法,没有过多询问,抱着她,对她讲:人生很长,先活下去,未来会明朗的。 从那以后,无论她被打成什么样,她都咬牙撑着,因为有个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人,为她阴暗的人生点亮了一盏灯。 霍玉玉不知道章氏和霍双双有什么交集,便问:“你娘对你不好吗?” 在霍玉玉看来,柳氏对霍双双很好,处处护着,生怕她吃了霍双双似的。 霍双双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霍双双道:“我要走了。” “哦。”霍玉玉对她要走要留没有兴趣,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究竟是谁下药的事情。 霍双双走出几步,停下,施施然回过身,看了霍玉玉一眼,嘴唇阖动,好一会儿才道:“霍玉玉,保重”。 在霍玉玉的注视下,霍双双转身,越走越快,越走越轻,像一件件卸下了身上的负重似的,几乎要奔跑起来。 霍玉玉古怪地看着她。走就走嘛,为什么要保重?说得好像这辈子再也不见了一样。 但人家都说保重了,不回一句也不太礼貌。 霍玉玉冲着她的背影道:“那霍双双,你也保重吧。” 这是霍玉玉此生最后一次见到霍双双,她对霍双双的记忆定格在了这一刻: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身水蓝色,向着光亮的方向奔跑,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63章 下毒者另有其人。https:// 第64章 锁定 章氏的交友圈很狭窄,下药之人能潜伏这么久,定然是极为熟悉且亲近章氏的人。 排除了柳氏和霍家人,霍玉玉的心里猛的一咯噔。 最有可能的人,是她。 回到饭桌上,霍玉玉装作无事发生。章氏打趣道:“怎么不住在一起了,你跟双双那孩子的关系反倒好了?” 霍玉玉皱眉,“有吗?没有啊。” 章氏笑而不语,看向蔓姨。霍玉玉和霍恺同一左一右挨着章氏,蔓姨就坐章氏在对面。她接过章氏的眼神,也温温婉婉地笑了: “大小姐心性单纯,这与谁好与谁不好啊,全写在那张小脸上啦。” 霍恺同也点头,不过却不怎么开心,嘀咕道:“不长记性。” 霍玉玉白了霍恺同一眼,哼了声,霍恺同叹了口气摇摇头,跟个小大人似的。俩孩子把章氏和蔓姨逗得前仰后合。 霍玉玉用余光打量着蔓姨,忽然惊觉起来—— 蔓姨和阿娘,一举一动还真是像啊。 那天回家的时候,蔓姨欣慰地看着两个小孩,对章氏道:“姑娘,儿女双全,您的福气真好呀。” 章氏抿唇笑笑,眉目中带了几分狡黠,“阿蔓你说漏了,应当是儿女双全,还没有恶婆婆和纳妾的丈夫,这日子才算逍遥!” 蔓姨的眼睛都笑弯了,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乐不可支。 她们之间,累积了经年的默契,在旁人看来,哪里像什么主仆,分明就是私交甚好的两位女郎。 霍玉玉伸了个懒腰,一个计划在心中有了雏形。 —— 上元节这日,锦官城举办了灯会,到处都张灯结彩,日暮一落,城中灯火通明。 章氏与蔓姨二人打扮一番,出去逛逛。章氏本想带上姐弟二人,但霍恺同说要做陈夫子留的课业,霍玉玉也说有事情,便留了两个孩子在家。 谁知章氏前脚一走,方才还掌灯准备夜读的霍恺同就跳了起来,直奔自己的衣橱,找出了件新做的月白袍子,新罗袜、新靴子往脚上一套,脚底抹了油似的往外溜,连蜡烛都忘了吹灭。 霍玉玉围了条围裙,袖子半卷,在门口靠着,霍恺同一出来就被她伸腿拦了个正着。 “小子,不是说要做功课吗?”脚在门框上一蹬,霍玉玉看着霍恺同痞痞地笑了,“说,去哪儿?” “出去透透气。”霍恺同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哦?”霍玉玉从头到脚把霍恺同打量了一番,活像个青楼的老鸨,“特意换身新的,不去人前显摆显摆,只是去透透气?” 霍恺同脸一红,哽了哽,狐疑道:“今天彦哥肯定要去逛灯会的,你这样一副打扮,不准备一起去了?” “不去。”霍玉玉笑道,“你也不许去。” “凭什么?!”霍恺同急了,霍玉玉却哈哈一笑。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霍恺同苦了一张脸,一想到与林之照的约定,心中顿时一硬,什么也顾不得了。他一口气提上来: “姐!求你了,让我出去吧,就一个时辰我就回来。等我回来,我帮你写魏夫子留的功课,你累了我帮你捶腿,我还去帮你看彦哥今天跟谁一起去的……” 霍玉玉满意地放下腿,“我确实有个忙要你帮。” “啊?”霍恺同反倒有些愣,“真让我去找沈含彦啊?”他拉着林之照两人,跟在沈含彦后头走,感觉好奇怪哦。 “我早就跟你解释了,我对他没有执念了,你怎么还说?”霍玉玉从荷包里摸出一串铜板,交到霍恺同手里,“拿着。” 霍恺同当即感动得无地自容,他方才还以为姐姐要使唤他呢,原来他姐是怕他钱不够花,还照顾到他的自尊心,所以以帮忙花为借口给他钱。姐姐真好! 但霍玉玉的话,却硬生生把他的感动给堵了回去。 “你帮我找个乌龟花灯,最漂亮的那种,找不回来,你看我跟不跟阿娘告状。” 霍恺同:……他到底在自我感动些什么…… 霍恺同走后,霍玉玉吹了蜡烛,转身去了厨房。 桃婶已经回去了,厨房里就亮着一盏灯,大铁锅里温着满满一锅水,灶膛里还有烧剩下的炭火,闪着猩红的光。 霍玉玉将炭火夹到煲汤的炉子里,盖上一些柴块,鼓着脸吹了起来。 炉子上的砂锅中,卧着一只光溜溜的鸽子,鸽子的周围,是枸杞、红枣、桂圆和党参,极其简单的温补方子,任何一家药材铺都能抓到。 唯一有些异样的,也是最为显眼的,是鸽子上面的一块紫黑色木片,木片原本是褐色,一泡水,一丝丝紫色溶了出来。 这便是沉乌。 前两日,霍玉玉与原囿安提起了自己在找下毒之人的事情。曾氏诊馆中根本没有沉乌这味药,因为药性特殊,霍玉玉问了好几家药材铺都没有找到,更远的她没来得及去找,便将此事与原囿安说了。 原囿安很大方,当即让忧叔有时间了帮她找一找。结果不出两日,忧叔就给她找来了一块沉乌。 沉乌这东西,有种淡淡的沉香味,遇水容易脱色,一砂锅清水,只需要用指甲盖儿那么大一点,就能煮出一锅黑乎乎的带着沉香味的水。但与气味浓厚的其他药材一起熬,光闻味和看颜色,没有人可以分辨出来。 连吹几下,霍玉玉觉得头晕,又换了扇子来,火星子被扇得往柴块上冒,但没扇几下,霍玉玉心中有了别的想法。 她放下扇子,到灶膛边抹了把灰,随意往鼻子上额头上一揩,也不管炉子烧起来没,靠着墙边打起了盹儿。 章氏跟蔓姨回来时,见院子里没人,两个小孩屋子里也暗着,只有厨房还亮着,便放下买的小物件们,一道去了厨房。 章氏率先迈入厨房,一眼就瞧见了靠着墙打瞌睡的霍玉玉,上去给霍玉玉擦了擦脸上的灰,将她唤醒。 “嗯?阿娘?你们回来啦?”霍玉玉装作悠然转醒,眼神下意识落在门口的蔓姨脸上。 果然,蔓姨盯着炉子,微微皱着眉,神色不明。 章氏也注意到炉子里小火煨着什么,笑道:“小馋虫,在做什么呢?阿娘和蔓姨给你们带了点心。” 霍玉玉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不好。”她赶紧跑到炉子边,想揭开砂锅盖子,但手一碰到盖子就缩了回来,被烫得惊呼一声,摸着耳朵缩了起来。 蔓姨赶紧去水缸舀了一瓢水,让霍玉玉把手放进去冰一冰,“那锅盖子那么烫,怎的不用手就去掀,这回可长记性了?” 蔓姨蹙眉说话的时候,霍玉玉感觉自己像是蔓姨的孩子一样。这时,她有点怀疑方才看见蔓姨若有所思,是不是她眼花了。 蔓姨对阿娘,一直尽心尽力,对姐弟两人也是事无巨细。 章氏翻开霍玉玉的手,看着那通红的指尖也是心疼,嘴里的话却很硬:“还马虎不马虎?” 霍玉玉摇着头认错,“我只是想给阿娘和蔓姨一个惊喜,怕汤糊了……” 章氏叹了口气,抬头对蔓姨道:“阿蔓,看下汤糊了没。”.. 蔓姨点点头,将水瓢交给章氏,在灶台上拿了垫手的布,揭开盖子。 一股党参的苦味扑面而来,砂锅里面黑乎乎一锅汤,鸽子皮也变黑了,跟乌鸡似的。苦味挥发出去,沉下来的,便是沉香味。 蔓姨手上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霍玉玉一直看着蔓姨的反应,在蔓姨看过来时,立即凑到了砂锅边,假装松了口气道:“还好没糊。” “玉玉煮了一锅乌鸡汤啊。”章氏道。 蔓姨没有说话,看了眼汤,找到了某个东西,又盖上了盖子。 霍玉玉道:“蔓姨,帮我下点盐,我怕我下手没轻没重的。” 蔓姨点点头,起身拿盐,下了一勺,搅一搅,却并不尝味道。对于桃婶这样天天做饭的人来说,下盐可以凭直觉,但蔓姨是章氏的贴身女婢,除了熬药,鲜少做饭。 但这只是增加了霍玉玉对她的怀疑,却不能直接表示她识得沉乌。 霍玉玉脑子转的飞快,正当她想提议一人一碗时,蔓姨终于露出了马脚。 “这补药方子,大小姐是在曾大夫的诊馆抓的吗?”蔓姨看着霍玉玉道。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64章 锁定。https:// 第65章 试探 最常见的药材,没有人会怀疑。乌黑的汤汁,完全可以是因为光线和肉质颜色导致的。 但蔓姨发现了。 因为她知道,那东西是沉乌。 这味一般人一辈子都可能接触不到的药材,蔓姨认出来了。 霍玉玉的第一反应是不太敢相信,她一时哽着,抬头看了眼阿娘,又看向蔓姨,无法将这个同阿娘一样温柔的女人和那个给阿娘下药的人联系在一起。 油灯照亮了蔓姨的小半张脸,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更大的影子投射在厨房的墙上。 霍玉玉看不清她的眼神,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嘴角淡淡的弧度,和她波澜不惊的眼角。 蔓姨微笑着,但皮笑肉不笑。 霍玉玉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为什么眼前这个害人凶手不疾不徐,反倒自己这个该算账的人慌了? 霍玉玉吞了口口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问,“怎么了蔓姨,有什么不对吗?” 蔓姨弯弯眼睛,摇了摇头,“就是奇怪这汤怎么是这种颜色。” 霍玉玉也假意笑道:“哈哈,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她伸出一截沾了灰的指头,搭在嘴唇上,故作神秘地看了眼蔓姨和章氏,然后指着砂锅里的沉乌,得意道,“这可是我找到的宝贝,二师兄说这个美容养颜,我求了好久他才让给我的呢!” “是吗?”蔓姨的脸僵了一下,略显尴尬地笑了。 章氏把霍玉玉搂回怀中,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道:“小姑娘,都知道美容养颜了。” “当然啦!”霍玉玉顺势靠在章氏怀中,娇憨得好像在邀功似的,“阿娘,蔓姨,这是我专门给你们炖的乳鸽汤呢!阿娘,蔓姨,这些年你们照顾我和霍恺同,辛苦啦!” 章氏开心地笑了,蔓姨也眉眼弯弯。 霍玉玉赶紧起身,“炖好了,等一等,我给你们一人盛上一碗。”说着,她起身去橱柜中拿碗和木勺,当着两人的面盛出来一碗。 热汤很快把碗底烫透了,她一边吹着一边喊烫,交给章氏,章氏赶快接了过去,放在霍玉玉方才坐的凳子上。霍玉玉捏着耳垂笑了笑,转身又盛了一碗。 若是章氏细心一些,就能发现,此刻蔓姨本该接过霍玉玉手中的碗和勺子,却愣在原地,神色中透着微妙的冰冷。 霍玉玉把汤交给蔓姨,蔓姨也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去,而是看着汤,似乎在想什么,等霍玉玉娇娇地喊了声“蔓姨”,蔓姨才眼珠一转,落在霍玉玉脸上。 蔓姨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接过碗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空出右手来刮了一下眼角,声音中透着受宠若惊和感动。 “大小姐第一次炖汤,竟然也有我一份,我……”蔓姨哽了哽,眼角竟然真的泛出些泪花来,然后笑了,点点头,一副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混乱模样。 这么逼真,是演出来的吗?霍玉玉看着她,开始觉得她在惺惺作态。 霍玉玉转身拿了两个勺子,一只汤碗里搁了一个勺,满眼期待地看着二人,示意她们快尝尝味道。 对于章氏来说,自从得知中毒后她一直在吃调理的药物,霍玉玉也问过曾大夫,这点沉乌的剂量对章氏来说没有很大关系。而且章氏不喜烫口,这么热肯定要吹半天才会喝上一勺。 但对蔓姨而言,就不一定了—— 她不知道里面下了多少沉乌,但她却知道,这东西过量就是毒药。 章氏不疑有他,舀了一勺就吹起来,但霍玉玉却接过勺子吹了起来,懂事道:“我晓得阿娘怕烫。” 蔓姨看着小姑娘小心地吹着,也舀了一勺吹着,余光却不住地打量着章氏母女这边,不敢贸然先喝上一口。 她虽然不是大夫,却也懂得耐药性这个东西。对于章氏来说不算什么的剂量,对于从没吃过沉乌的她来说,却有可能是致命的。 蔓姨不敢轻举妄动。 但她越是焦急,霍玉玉那边的动作越是缓慢,霍玉玉吹了两口,居然凑上去打起了霍恺同的小报告。 “阿娘,我知道霍恺同喜欢哪家的姑娘。今天上元灯会,他好好打扮了一番出去了呢!” “真的?谁家的小娘子?” “嘻嘻,我不说,除非……除非阿娘收买我。” “真是个小机灵鬼。”章氏宠溺地刮了一下霍玉玉的鼻子,“你想阿娘如何收买你?” “嗯,让我想想……” 蔓姨侧耳听着,眼睛不自觉地盯住了霍玉玉手里的汤,霍玉玉的声音不大不小,但逐渐被她自己的心跳声掩盖过去了。 这时,霍玉玉笑着转过头,正对上蔓姨收紧的视线,蔓姨眼中的慌乱闪了一下,很快被她弯着眼笑掩盖了过去。 “蔓姨,不好喝吗?”霍玉玉天真地问。 蔓姨赶紧摇摇头,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把一勺子汤又放回了碗里,对章氏道:“夫人,这汤太烫了,我先放屋里凉着,晚一点再喝,这买回来的东西还乱堆着,我得去收拾一下。” 章氏知意地点点头,霍玉玉却哼了一声,娇蛮道:“蔓姨肯定是觉得我的汤难喝,想偷偷倒了!” 蔓姨语节。 章氏笑道,“这回是你蔓姨自己下的盐,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炖的,肯定不会难喝的。对吧阿蔓?” 蔓姨换上一副笑颜,端着汤退了出去。 “那我也盛一碗试试。”霍玉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蔓姨看着碗中的汤水,嘴角一扯,牵出一个极冷漠的笑。 等蔓姨走后,霍玉玉又去厨房门口看了看,确定蔓姨不在外面偷听后,霍玉玉终于卸下那副强装的笑脸。.. 章氏正要往嘴里喂汤,被霍玉玉摁住了手。小姑娘一脸严肃,对她摇了摇头,“阿娘,我有话与你说。” 霍玉玉将章氏那碗汤倒回了锅里,凑在章氏耳边,简明扼要地将下毒之人和她这几日的谋划说了出来。现在的结果很明显,蔓姨就是下毒之人。 章氏却道:“阿蔓陪我回平京看大夫时,可能从大夫口中知道了我中的毒是沉乌。”阿蔓跟了她二十几年,两人情同姐妹,怎么会害她呢? 虽然这样说,但章氏心中也打起鼓来。 如果知道沉乌是毒,阿蔓方才为何不开口提醒? 霍玉玉觉得她娘此刻异常天真,直指问题关键:“就算她知道中的毒是沉乌,可这种药很少见,她怎么会一眼就看出鸽子汤有问题?” 此话有理,章氏沉默了。 “阿娘,你若是不信,咱们现在可以去看她到底喝还是不喝。” 霍玉玉设想了一系列蔓姨可能会用到的说辞,也设想了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她若是抵死不认,自己也没有直接证据锤死她。 霍玉玉思前想后,决定放手一搏。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65章 试探。https:// 第66章 缘由 何蔓将汤放回屋里,将章氏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放好,除了给两个孩子带的点心和小玩意,剩下的包里有一半都是章氏给她买的。 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章氏待她极好。 她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回到屋里,随手将东西扔在柜子里。她不需要那些玩意,也不喜欢,不过是章氏想让她收下,她不得不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欣喜表情收下,满足章苹之当好好小姐的心情。 小姐与婢女之间,感情好得如同姐妹,这样的戏码,她演了数十年了。 早就累了。 她坐在床上,锤了锤逛太久而麻木的腿,昏暗的光线中,她轻轻缓缓叹了口气。 还要装到何时呢?她不清楚。 霍玉玉拿沉乌熬汤,是终于发现了什么吗? 还给章氏盛了一碗,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可是毒物啊。 她哂笑一下。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看看了大小姐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一样的天真愚蠢。.. 她看向桌子上的碗,碗中还飘荡着淡淡的热气,稍微隔得远了些,倒是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沉香。 那小东西知道对付霍家人,保不齐也对付她。诈她不成,说不定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把章氏碗里的药倒了。 何蔓眉眼沉沉,看向没有关上的门口,屋内点了灯,门外便黑漆漆的。 说不定,霍玉玉就藏在那些黑魆魆的影子里,一双鬼精的眼睛正瞧着她,看她会不会把汤倒掉,好抓个现行。 她不能现在就倒。 但如果等等霍玉玉找上门来看着她喝呢? 不对,霍玉玉从来不来她的住所,如果霍玉玉找上来,说明她做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霍玉玉知道了,章苹之知道吗? 或者说,章苹之相信吗? 毕竟她演了这么多年,很多时候入戏太深,连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在做戏。只有给章苹之的药里添沉乌的时候,她才有回归自我的感觉。 而且她可是特意选好了时机,选在柳氏下药的时候加大剂量。她还想,章氏会因为哪种药而死呢?不知道是章氏命大,还是柳氏胆子小,章氏居然没死。 章苹之那么天真无争,怎么会察觉,又怎么会相信呢? 那个蠢货,连丈夫养了七八年外室都察觉不到,被小妾压在头顶都不敢与霍家撕破脸皮,只能靠自己娘家哥哥撑腰才能扳回一局。 那样的蠢人生的女儿,怎么会发现是她下的药呢? 但是何蔓的脸紧紧绷着,没有一丝松懈。 忽然,一张小圆脸出现在门口,“蔓姨。” 黯淡昏黄的灯光将霍玉玉的脸衬得益发干净白皙,这孩子眉眼像父亲,但鼻子和嘴唇却随了章氏,小巧玲珑。 还真是捡父母的优点长啊。 何蔓微微笑着,起身走到门口,霍玉玉也走了进来,两人相对而立。她看了眼霍玉玉的身后,没发现章苹之的身影。 霍玉玉道,“我阿娘去门口等我弟弟了。” 何蔓沉默一瞬,问道:“大小姐可是要沐浴?” 霍玉玉摇了摇头,看向她身后,桌子上的汤显然没动。 霍玉玉看着她,直直地问:“蔓姨为什么不喝我做的汤?” “因为烫。”虽然很多余,但何蔓还是这样回答了。 霍玉玉却笑了一下,“难道不是因为那汤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何蔓看着霍玉玉,笑意不达眼底。 霍玉玉紧了紧手指,语调如常,“汤里面的某种东西,你认出来了。” 何蔓微笑,“什么东西?枸杞?桂圆?红枣?山参?我都识得。” “对啊,你都识得,全部都识得,包括那个煮了之后会让汤变黑,还散发着沉香味的东西。”霍玉玉道,“叫什么来着?沉乌,对吗?” 何蔓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霍玉玉继续道,“否则那么常见的煲汤药材,你怎么会问我在哪里抓的?家里不都有现成的嘛。” 霍玉玉背着手,天真地笑了笑,“其实那不是我找我师兄拿的,我是在你那里找到的哦。我问过了好多家药铺诊馆,都没有沉乌这味药材哦。” 何蔓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些东西,为了避免章叔同查出来,在出发去平京之前她就处理了,霍玉玉现在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一定是诈。 “需要我再说明白些吗?”霍玉玉冲她眨眨眼,“你的棕色木箱,白色的里衣里……” 她怎么知道?!何蔓慌了,蹙眉道,“不可能!我已经丢了。” 霍玉玉只是按照自己观察到的一猜,没想到竟然一击即中,何蔓先乱了阵脚。 不过也不意外,一个婢女,能有什么地方藏东西呢?而且经过前面的试探,何蔓的情绪应该已经绷得很紧了,所以才会一激就露了马脚。 很快,何蔓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霍玉玉。 霍玉玉却道,“但是你藏得好啊,我阿娘一点也不相信我,还说我变坏了,开这种玩笑?!呵呵!女儿和下人之间,她居然选择相信一个下人!” 说着,霍玉玉推了何蔓一把。 何蔓愣了一下。章氏真的不信霍玉玉?! 不可能,章氏不会不信自己的女儿。但无条件相信自己,是章氏那个蠢货会做的事情。而且章氏应该不想相信,自己与她亲如姐妹,会给她下毒吧。一定是这样。 无凭无据,小孩子信口雌黄,没有人会相信。 何蔓看着气恼的霍玉玉,露出微妙的笑。 “口说无凭,况且还是你这样的小孩子,谁会信呢?” 霍玉玉像是被戳中了一样,恶狠狠地看向她,“就是你这个坏女人!你不敢喝那汤,你心里有鬼!” 何蔓轻轻挑了挑眉,当着霍玉玉的面,端起汤,“哗啦——”倒进了床尾的恭桶中。 “我喝了呀。”她笑道,“你不会跟你娘撒谎说我倒了吧?” “你!”霍玉玉气得脸都红了。 何蔓反而更开心了,一把将碗摔在地上,“啪!”白瓷碗碎裂成数块,飞溅开来。 “你想污蔑我不成,怎么还气得把碗摔了?”何蔓苦恼地摇摇头,“唉,谁让你有大小姐脾气呢,我们这种下人,只能受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霍玉玉气得咬牙切齿,“就是你!”她转头喊道,“阿娘!” 但好一会儿,外头都没有回音,应该是章氏去找霍恺同了,根本不在家门口。 何蔓皱着眉笑了,俯身凑近霍玉玉,霍玉玉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却还是被她逼得退了两步。 “是我,你能拿我如何?” 霍玉玉又气又不解,振声道:“果然是你!为什么?我阿娘对你那么好!” 何蔓直起腰想了想,“确实很好。”下一秒她却冷冷地笑了,“不过,都是她塞给我的,硬要我接受下来,我其实也很烦的。” 霍玉玉傻眼了。 何蔓又道,“你不知道吧,我原本也有机会儿女成双的,是你娘,硬生生拆散了我与铁生,我腹中的孩儿才没有保住!” 她眼底染上猩红,“你那自作多情的娘,恐怕连我有过孩子这件事都不知道!” “她高高在上,她认为铁生不好就是不好,到头来她自己选的人,不也是混账一个,还替她包庇小妾。哈哈哈哈哈……”何蔓笑出了声,咬牙切齿道,“报应!这就是她害我儿子的报应!” 霍玉玉皱起了眉,与之前的激动相比,她此刻冷静得过分。 “但是她是我的小姐,是我的依仗,我恨不得杀了她。”何蔓一时沉浸在仇恨之中,神色有些悲怆,“但是她对我那么好,好到我除了她,再没有别人了。” 何蔓看着地面某处,没了声响。 屋子里顿时阒寂下来。 这时,霍玉玉道:“阿娘,都听见了吗?”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66章 缘由。https:// 第67章 一起去春游吗 翌日。 “她为了报复,蛰伏十几年才动手?”山顶原宅的亭子里,原囿安蹙了蹙眉头。 既然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干净利落些不是更好?原囿安默了默。如果何蔓够干净利落,霍玉玉早就没了娘,不知道得小孩得难受成什么样。 霍玉玉撑着脑袋想了想,“蔓姨心思深,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可能阿娘知道,但阿娘心情很差,总把我们姐弟支开一个人待着,我现在也不好问。” 原囿安对此也没什么兴趣,却还是道:“然后呢?可有报官?”毕竟是下毒的大事。 “哎呀快别提了!”霍玉玉苦恼地捧起脸,挤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我倒是想报官,把她抓起来,可无凭无据的,官府怎会会受理呢。” “她是你家的家仆吧?” 霍玉玉点点头,“欠了卖身契的。” 原囿安道:“那便可以不报官,自行处置。” 话音一落,少年笔尖一顿,朝一旁的忧叔看了一眼。他并非是随意处置下人那个意思,但话都出口了不能收回来,而且他没有解释的习惯。 谁知霍玉玉烦恼之余,还顾看到他这边的情绪流动,讪笑着对忧叔解释道:“侍卫叔叔,你知道的,原囿安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忧叔微微垂首,“主仆之间也有律法约束,遇上好的主家和坏的主家,是天命。” 霍玉玉笑眯眯地点头,“对对对。”看向原囿安,“你肯定是个好人对吧?” 原囿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脸无语。 忧叔轻笑一声,“我与原家,是雇佣关系,并没有签卖身契。” 霍玉玉傻眼了。 原囿安也有些诧异。忧叔尽心尽力照顾他这么久,容忍了他所有坏情绪,原来不是不得已而为之? “还是说回蔓姨吧。”霍玉玉摇摇头,继续换上愁容,“我都不想说我阿娘了,这个活菩萨,居然就那么把害她的人打发走了!气死我了!” 小姑娘拧着眉毛气鼓鼓的模样实在可爱,让人忍俊不禁。原囿安眉峰轻挑,“如何打发?” “就把卖身契还给了她,让她收拾收拾东西自己离开,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了。”霍玉玉越说越气,气得吨了一大口茶水,“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发生了什么大喜事,才会做出这种积恩德的事情!” 原囿安淡声道:“没有喜事也可以积恩德。” 霍玉玉:…… “重点不是这个。”霍玉玉道,“算了,这件事没有重点只有槽点。” 霍玉玉揉揉脸,抻着腰舒展四肢,一个不小心,一脚踢到了放在原囿安旁边的乌龟花灯。 原囿安眉头一皱,面色不善地看了过来。 花灯绿油油的,他的脸色黑压压的。 霍玉玉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看向原囿安,“我——” 转念一想,这花灯是她送的,她踢一下怎么了?又没踢坏,就算踢坏了,再赔他一个不就行了。这么凶巴巴地看着她干嘛…… 霍玉玉梗着脖子硬气起来,但又不敢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就那么僵着,僵了片刻,神色又软和下来。 她对自己道:原囿安这是珍惜你送的礼物,莫计较莫计较。 她话锋一转:“我帮你收起来?” 原囿安面色微微有些紧,根本不知道小姑娘的心路十八弯,只觉得自己太容易被调动情绪,有些不自在。 他侧过脸,“忧叔,收、麻烦你把它收起来。” 对于公子突然变换措辞这件事,忧叔愣了一下,立即将灯收了下去。 “我——” “你——” 忧叔走后,原囿安和霍玉玉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霍玉玉嘻嘻一笑。 原囿安却哑了声,看了她半晌,才道:“我方才没有生气。” 原来是这个。霍玉玉抿着笑点点头,“你只是这样看着我而已。”她低头,抬眼看着原囿安,眉头蹙着,小脸绷紧。 原囿安:…… 霍玉玉在荷包里摸啊摸,没摸到什么,便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宣纸上。原囿安不知道这小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觉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抽出一张宣纸,裁了巴掌大方方正正的一片下来,摁在桌案上,双手飞舞,很快,一只白鸟在她手中诞生。 霍玉玉将千纸鹤放在原囿安面前,笑道:“但是你跟我解释了,这就是奖励。” 原囿安看着面前白白小小的一只,没有接过来,而是问:“没腿的……鹅?” “鹤,这是千纸鹤。”霍玉玉戳了戳千纸鹤的脑袋和翅,“你瞧,这么长的脖子,这么大的翅膀……” 原囿安:“跟白毛浮绿水的鹅一模一样。” 霍玉玉:…… 她抿着唇动了动,无赖道:“我折的就是鹤,驾鹤西去的鹤!” 原囿安没再多说,而是将千纸鹤拿过去,执笔在千纸鹤前头的小尖尖上轻轻点了一下。 “鹤的喙长而尖,多是深色。”他道,然后将千纸鹤放在了笔架旁边,涂黑了嘴的那一头对着他。 不疾不徐地做好这些,他才问:“你方才想说什么?” 霍玉玉故意戳了戳鹤屁股,大言不惭道:“我忘了。”同时用余光去观察原囿安的反应。 哈哈,有事情,但不告诉你。这算得上是霍玉玉最容易上当生气的一个方法。 但原囿安却淡淡地点点头,把霍玉玉拨乱的鹤摆正,继续誊抄。 霍玉玉:!!! 你应该很想知道,然后有点生气,露出那种闷闷的有点可爱的表情才对啊!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心里憋着话不说更难受哎!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霍玉玉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呼出来,才平复了心情。 原囿安看了她一眼,垂眸掩去眼底捉弄的笑意。 霍玉玉轻声道:“原囿安。” “嗯。”原囿安头也不抬。 “昨天上元节,你不跟我去逛灯会,不是因为你拄着拐杖太拉风的原因吧?”霍玉玉小心地问。 “嗯。”.. “那是——” “不是因为引人注目,而是因为不方便。”原囿安平静地看着她,“昨晚很热闹,山顶都能听见 “哦哦。”霍玉玉点着头看着桌面。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过了一会儿,她又喊了声“原囿安”。 少年仍旧神色淡淡。 霍玉玉试探着问:“是不是因为来了家书,你心情不好?” 少年眸光一闪,眼中的雾气迅速消散,眼底的薄凉透了出来,看得霍玉玉有些心生退意。 她想起来去年中秋,她顶着原囿安的臭脸,固执地帮他找回信件。这一次,他丢了,丢在何处,她还能找得回来吗? 少年沉默良久,才吐了一个字:“嗯。” 霍玉玉咬咬下唇,硬着头皮安慰道:“心情不好很正常,也没有关系,至少你面对过啦。” 她盯着少年的嘴,生怕听到他来一句“没看就扔了”。 少年唇薄,色泽淡红,抿成了一条线。 好一会儿,薄唇轻启,少年道:“好。” 霍玉玉愣了一下,接着松了口气。 “那清明踏青,一起去吧?”她想了想,“那天就算心情不好也可以出去,很多祭祖的人,心情都不怎么样的。” 少年像是在思考什么,没有回答。 “我们可以去带着小酒小菜去山中观雨,等天晴了,还可以放纸鸢,可大可漂亮的纸鸢。”霍玉玉像个推销员一样,半诱半哄。 少年这才抬眼道:“没有纸鸢。” 每当这种时候,霍玉玉就觉得自己的脑子特别好使。她咧着嘴笑道:“我们可以做,也可以买。最重要的是,你同意啦!” 少年轻飘飘地来了句:“看情况吧。” 他看着小姑娘一脸满足的表情,也被开心感染了似的,心情变得轻飘飘的。三月草长莺飞,出去踏青游玩,确实算件值得尝试的事情。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67章 一起去春游吗。https:// 第68章 亏大发了 三月清明,细雨纷纷。 霍玉玉带了一大包糕点吃食去找原囿安,然后带着挑了炉子背了纸鸢的忧叔下了山,三人撑着三把油纸伞,像雨后冒出来的蘑菇似的,慢吞吞地往三星岩而去。 走到三星岩下时,雨停了,霍玉玉收了伞,遇见了同来踏青的关琳琅。关琳琅一身素白,身边还有个弱冠年华的男子,一身旧青衣,也是收了伞,在一旁振伞面上的雨水。往上的路面被薄雨浇成了锈红色,看着十分干净,只是路面上那一层陈年累积的落叶很容易染在姑娘家皎白的鞋底上。 关琳琅翘着脚,背过身看自己的新鞋子,鞋底湿了脏了,她的眉头皱了皱。 “关姑娘,走吧。”那男子转过身来,温和道,看见后头的霍玉玉三人,愣了一下,礼貌地点了点头。 关琳琅也回过身,第一眼落在霍玉玉脸上,然后看了看原囿安和忧叔,又把视线落回原囿安脸上,脸上一如既往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关琳琅开了年就及笄,韶华正好,端得又是一派娴静风流,微微笑着的时候,很难不惹人注目,身边的男子算是眉目清秀,却被衬托得过于寡淡。但原囿安只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就看向别处了。 她面色一僵,对霍玉玉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对身边的男子道:“君华哥哥,那小姑娘是我父亲书院的学生。” 被叫做君华的男子眉目平和,“既是熟人,一同前行吗?” 关琳琅摇了摇头,“不太熟,她与我一个友人很熟罢了。”她挡着唇轻声一笑,“她变了不少呢,以前总是黏着我那位友人,你知道,小孩子,稍稍黏一些是可爱,黏得紧了,叫人心生不爽。”她看了眼霍玉玉,“看来现在,她有新的目标了。” 原囿安看向霍玉玉,面色明显沉了些。 这小孩从前还黏着谁?那个叫沈含彦的竹马哥哥?像对他一样厚脸皮缠着对方吗?这小孩交朋友是不是只会一个路数…… 霍玉玉没有反驳,这种事情她能怎么反驳。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觉得“君华”这个名字很耳熟。 这时,原本走出几步的关琳琅忽然惊呼了一声,二人停了下来。原来是关琳琅踩到了暗坑,积水进了她的鞋袜。关琳琅的脸色当时就有些不好。 毕竟春光撩人,姑娘穿了一身新衣新鞋出来踏青,结果还没到地方,身上倒先脏了,着实扫兴。 但让关琳琅觉得不爽利的,不止于此。 邵君华这人,不论家世如何,性子平淡,长相更是寡淡,扔在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那种。一般情况下,关琳琅是不可能跟这样的男子出来游玩的。但他是她爹在青年诗会上亲自定下的女婿人选,任她爹把这人吹得天花乱坠,她也不情愿。只有沈含彦那样才貌俱佳的人入得了她的法眼。 这次清明踏青,她爹非让她出来用心感受感受邵君华的好,她估摸着沈含彦也要来踏青,便借这个机会来了。可见过霍玉玉身边那个少年惹人惊艳的半张脸,她再也看不惯邵君华这张平淡的脸,更别说用心感受了。 越想越气,连向来挂在脸上的笑也绷不住了,关琳琅看着蹲下拿袖子替自己擦鞋的邵君华,冷声道:“君华哥哥,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奉父亲之命陪你出来散心,希望你不要误会了。” 邵君华手上的动作一滞,站起身,温和道:“是我唐突了。”脸上有明显的失落。 霍玉玉想起来了,这人叫邵君华,“一斗米”陈留香的得意门生之一,是后年春闱时一鸣惊人的状元郎。 她饱含敬佩地看向邵君华。 都说少年人最容易恃才傲物,可眼前这个未来的状元郎,胸中笔墨浩瀚,为人却如此谦逊,真是难得。 原来他是关琳琅拒绝的桃花之一。 霍玉玉微微摇了摇头,关琳琅这波,亏了,亏大发了。 原囿安的声音在霍玉玉耳后幽幽响起:“怎么,看见被人嫌弃的,想让去安慰吗?” 霍玉玉古怪地看了眼原囿安,原囿安看着她的表情也很是古怪,像是在生气,又有点责备埋怨的意味在里面。 “我看起来是那种菩萨性格吗?”霍玉玉柳眉一皱。 原囿安稍作思考,脸上的阴霾霎时间消散了。 他看了看前方沉默走着的二人,道:“走吧。” 原囿安拄着拐启程了,霍玉玉还在咂摸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越咂摸,越觉得有趣。原囿安莫不是以为她对谁都跟对他一样,拈酸吃醋了? 霍玉玉偷偷一笑,赶紧追到原囿安旁边,一手结观音印,一手虚虚拖着,顽皮的小脸装得飘逸淡然,装腔作势道:“吾乃观世音菩萨,少年人,你有什么愿望吗?” 忧叔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霍玉玉又转过身去对着他,“侍卫叔叔,你有什么愿望吗?” 原囿安的脸先是一黑,然后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笑意,被他忍了下去。 忧叔配合道:“我的愿望,我想想,希望等等人不多,有地方可以坐。” 霍玉玉思索一番,想到个去处,小手一挥,“如你所愿。” 因着霍玉玉这个活宝的存在,三人不觉间就到了地方。关琳琅与邵君华沉默走着,中间隔了一臂的距离,看着很生疏。 霍玉玉不爱管闲事,便让忧叔和原囿安先等一等,她去看看哪里人少,免得忧叔背那么多东西还来回跑。 三星岩,顾名思义,最出名的便是三面题了字的岩壁,文人墨客艰辛地爬过蜀道,锦官城这里即便是山重着山,在他们眼中也可爱起来。不过大部分本地人并没有欣赏各家诗词的雅兴,来此处,除了祭拜祖先,多的便是享受此处的美景了。 三面峭壁都有搭建亭子供游人歇脚,其中一面靠近一条极细的瀑布,但由于视野不够开阔,所以人最少,便是霍玉玉心中选好的地方。 她先去看了,发觉人果然很少,便兴冲冲地要回来领原囿安二人去,但路上行人本就不算多,万一景色更好的地方也一样少人呢? 这样一想,霍玉玉把三个地方都转了一遍,最后确定还是去最偏的那一处亭子。不过她回来的时候有个意外的发现:一丛新鲜的鸡枞菌。这东西滋味鲜甜,最简单的煲汤或清炒就能让人食指大动。 侍卫叔叔正好挑了炉子,今天有口福咯。 霍玉玉欢快地跑回去找原囿安,准备把两人先带过去,自己再去摘菌子。 谁料绕个弯就能看见原囿安的时候,她迎面遇上了白沅芷。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68章 亏大发了。https:// 第69章 交锋 白沅芷依旧是一身白裙,仙气飘飘,裙边随着她轻快的步子一荡一荡的。沈含彦走在她斜后方,一身宝蓝色的新衣,衬得他整个人面如冠玉。两人看着彼此说着些什么,并没有对上霍玉玉的视线。 霍玉玉赶紧往旁边的树丛里一躲,等两人走了之后好一会儿,她才出来,看着两人背影消失的方向,有点茫然。 沈含彦和白沅芷互相有意,她既没有解脱感,也没有不适感,只是心口闷闷的,有团气唏嘘不出来的感觉。 容貌艳丽但带了半张面罩的少年,身材挺直却违和地挑着煮面炉子的年轻男人,两人站在路上很惹人注目,便移到了一处树下。 霍玉玉回去的时候没看见人,心里头有些急。方才白沅芷从这个方向过来,会不会跟原囿安说了什么?原囿安那个小气鬼会不会气得当场就回去了? 小姑娘转着眼珠子找人,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还是忧叔先走了出来,她才发现二人竟然在树后。 她走上去,抬起胳膊拍了拍原囿安的肩,语重心长道:“下次不要躲起来了哦,我会担心的。” 原囿安:…… 他看着她一身斑驳的水渍,微微皱起眉头,“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霍玉玉低头一瞧,刚才躲树丛中时,树叶上的积雨打湿了淡青色的衣裳,上面好几块深色的水瘢。她道,“没什么呀,探路去了。” 霍玉玉将二人领到亭子里“安顿”下来,神秘兮兮道:“在这里等一下我,我等等给你看个宝贝。” 说到宝贝,原囿安下意识看了眼四周的景致,难不成像诊馆二楼一样,此处也有繁花锦簇的妙景? 小姑娘踩着满地桐花,欢快地跑了。 忧叔铺开油布,揭开挑子,吹了火折子引燃炭火,将点心小菜都温上,看了眼原囿安,又掏出一壶酒来热着。 原囿安的目光落在银线似的溪流上,遥遥地探向远处的青山,三月芳菲,空山新雨,确实不错。 忽然—— “原公子。”霍玉玉离开的方向,有人叫道。 原囿安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只是听见轻快的脚步声,下意识看了过去。 白芷沅小跑着跳进亭子里,笑道,“好巧啊原公子,我还以为你从来不出门呢。” 她的视线直白地钉在原囿安的面罩上,这让原囿安很不爽。 原囿安没理她,转过了身。 白沅芷也不尴尬,凑到忧叔面前去道:“你在煮什么?好香啊。” 忧叔看了眼公子,回道:“一些小菜。” 沈含彦从后面跟了进来,白沅芷对他招招手,“沈含彦,你看,这是卖面的炉子,还可以这么用!” 甫一听到“沈含彦”这个名字,原囿安立即回转身看了过去。 少年与他差不多大年纪,一身月白衣袍,身形修长,比他高些,也比他强壮些。 这就是霍玉玉以前总是黏着的竹马哥哥? 原囿安神色冰冷,动也不动地看着。 沈含彦察觉到他不善的视线,平淡地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却难免有些疑惑: 他与这个怪人何时有过什么交集吗?没有。 两人唯一的关联,便是霍玉玉。一个新人,一个旧友。照理来说,该表示不满的人是他吧,这个怪少年在生什么气? 沈含彦看了眼白沅芷:白姑娘好像与他很熟的样子,所以他才会这么没礼貌地不回答。 难道是因为白姑娘身边的人是自己,这少年人吃醋生气了? 思及此处,沈含彦的脸上染了些复杂的情绪。 这时,白沅芷问忧叔:“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吃吗?” 这么直白,忧叔当即怔了一下。沈含彦倒是知道白沅芷行事离格,所以没有很诧异,但也觉得有些不妥。 忧叔看向原囿安,“此事得请示公——” 话音未落,原囿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讨厌别人蹭吃蹭喝。”而且,里面多是霍玉玉那小孩喜欢的东西。 蹭吃蹭喝?这话说得难听,沈含彦不满地看向原囿安。 谁知白沅芷却弯着唇想了想,摘下荷包,交到原囿安面前,“那我跟你换。” 原囿安看都不看一眼,“拿走,没兴趣。” 饶是白沅芷再自来熟,也被羞辱得面色一僵。沈含彦一把将她拉在身后,振声道:“你太无礼了。” 原囿安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眼中的讥讽毫无掩饰。 蠢货一个。 沈含彦被他无礼的态度震惊了一瞬,白沅芷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顿了顿,“如果你还算君子的话,就跟白姑娘道歉。” “没事的没事的,”白沅芷从沈含彦身后走出来,打哈哈道,“都是朋友嘛,不打不相识。” 原囿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眉峰一挑,看着沈含彦,“道歉?”又看向白沅芷,“朋友?” 他冷声道:“听不懂话、看不懂脸色、三番两次来打扰,该道歉的人是谁,你们心里没数吗?” 白沅芷和沈含彦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沈含彦一个读书人,拿“不讲理”的人完全没有办法。.. 白沅芷聪颖漂亮,是被恭维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冷待。一次次她可有忍,就当踢到了铁板。但现在沈含彦就在她旁边,她觉得格外的丢脸。 她从未有过这样丢脸的时候,不受控制地,脸色白了又白。 沈含彦发现了她的异常,担忧道:“沅芷,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白沅芷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她对原囿安福了福身,“抱歉,叨扰原公子了。”说完就转身离开。 原囿安好整以暇地看着,一个字也没说。 沈含彦面色复杂,沉沉地看了原囿安一会儿,才冷着脸转身。他在桐花树下追上了白沅芷,搀扶上去,白沅芷脚步沉沉,微微往他的方向靠着。 从背后看,两人很是般配。 这时,原囿安抬高了声音,“霍玉玉,小孩子不要乱跑。” 正躲在石头后偷偷观察的霍玉玉心头一咯噔,慌得像课业没做完被魏夫子单独拎出来一样。她下意识缩着脖子,然后一手扒着石头,悄悄探出个脑袋,看了眼沈含彦二人,慢慢走出来,低着头跑向原囿安。 她怀中抱着一张硕大的南瓜叶,青绿色,南瓜叶中竖着好几朵鸡枞菌,灰白的伞面,白嫩的杆儿。 沈含彦和白沅芷都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各有所思。 霍玉玉到了亭子里,放下菌子,回头看了眼沈含彦二人,小声地反驳原囿安:“我才没有乱跑!” 原囿安心情甚好,垂眸看着那一堆道,“这就是你说的宝贝?” 霍玉玉得意地扬起下巴:“嗯!” 忧叔乐道:“这么新鲜的鸡枞菌,正好用来打汤。” 霍玉玉看着原囿安,小声道:“你刚刚好凶哦,这样会交不到朋友的。” 原囿安无动于衷,“不需要。” 霍玉玉老实巴交地搓了搓手,“啊这,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一个朋友就够了吗?” 原囿安俊脸一黑,别过脸看风景,懒得理她。 沈含彦二人还没走远,亭子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沈含彦身上紧绷着。白沅芷像是安慰他似的,无奈道:“果然,还是小孩子比较吃得开呀。” 霍玉玉听见这话,沉默了。 确实,如果她不是小孩子,恐怕也会被原囿安无情地轰走吧。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69章 交锋。https:// 第70章 卢氏 尉迟昊找到柳如是时,锦官城迎来了盛夏。 在此前一天,司马夫人派来的人打听到了千重阶。霍家原先的宅子还没有租售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便先与周边的邻里街坊聊了聊。 多亏了霍双双乖巧懂事,街坊们对霍家的家事又只知道个皮毛,当初闹和离时,都以为是婆媳关系的问题,所以他们口中的柳氏,是个很好的女人—— 霍双双乐于助人,是柳氏教导有方,能教出这样的女儿,当娘亲的定然不差;她不与正室争抢,孝敬婆母,又深得霍老爷的喜爱,必定是个不争不抢、温柔小意的女人。 大部分的说辞是正面的,除了偶尔有几个说柳氏心机深沉。 打听的人一五一十记录在册,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评断,但心中不约而同地为主母捏了把汗。 如果柳氏,也就是姜如是真像他们说的这么好,那主公将他找了回去,主母的地位怕是悬了—— 主公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一定会把柳氏安顿好,相对的,主母会拈酸吃醋,他们都这样认为。 他们心中忐忑,准备吃顿饭就回去复命,吃饭的地方有一老者在说评书,便说到了姜氏女这一茬,几人越听越熟悉,越熟悉就越疑惑: 这怎么跟他们打听到的很不一样呢? —— 霍炎甲休妻之后,旧上级让他在自己手下的粮食铺当账房先生,虽不复与章氏在一起时阔绰,好歹解决了温饱问题。 柳氏惯会卖惨示弱,身体一日比一日弱,精神状态也时好时坏,霍炎甲动了恻隐之心,便没有将她逐出去。 柳氏感恩戴德,主动承担起照顾霍老太的责任。 尉迟昊带着几个随从找来时,天气正好,柳氏刚给霍老太擦完身体,正抱着一堆脏衣服准备出去洗。 甫一见到尉迟昊,柳氏没认出来,见门口这男人衣着华贵、气宇轩昂,以为是哪家官老爷来找霍炎甲。 她福了福身,不敢直视对方,低眉顺眼道:“我家老爷不在家。” 谁知对方开口道:“如是,你让我好找。” 这声音好熟悉! 柳氏抬眼一瞧,当即浑身一僵,然后立刻又低下了头。 尉迟昊?眼前这个男人是尉迟昊?!是的,她记得他的声音,记得他的长相。 她又飞快地瞧了一眼。男人眉毛有些淡,眼睛不大但极黑,鼻悬唇厚,除了肤色黑了些,与她记忆中那个青年完全重叠在一起。 柳氏踉跄了一步,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裳,木盆中发着汗臭的脏衣服,脚下沾了泥没洗的鞋……与未出阁时的她截然不同。 而尉迟昊却衣冠楚楚,气质甚至比从前还要好。 十几年过去,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柳氏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否认,告诉他你不是姜如是。 从她得知尉迟昊在找自己时,她就在幻想,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形象站在他面前,她该穿什么衣服,该梳什么发型,他找来时她应该正在做什么事情……无一例外,她想以一个完美的状态面对自己的旧情人。 绝对不是如现在这般,劳碌粗糙,难以见人。 但她知道他在找自己,找了这么多年,她亦是等了他这么久,终于把人等来了,她不甘心再次错过。 柳氏愁绪惘然时,尉迟昊扣住了她的肩膀,往身前揽了揽,终究忍着,没当着部下的面把她揽入怀中。 “如是,这些年,你还好吗?”尉迟昊也不确定,自己对姜如是的感觉,究竟是旧情未了,还是多年来的执念。 柳氏听了这话,心中的羞耻立刻崩溃。 木盆一落,衣物溅出来,她盈盈望向尉迟昊,满眼含泪。 “尉迟哥哥……”她哽道,“你怎么才来。” 尉迟昊也忍不住,将柳氏搂入怀中。管它什么思念还是执念,他见不得她这般受苦! 但柳氏刚出了一身热汗,头发几日没洗,酸臭的气味直往尉迟昊鼻腔里钻。 尉迟昊将柳氏拉开些距离,怒道:“你的……霍炎甲呢?他让你做这些?!” 柳氏赶紧擦了擦眼泪,低声道:“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原先想以正妻的身份和离这个执念很快就被她抛弃了。 比起当一个和离的少妇,当受害者不是更能激起尉迟昊的怜惜吗? 她就是想让尉迟昊知道,与他走失的这些年,他过着高高在上的生活,她却寄人篱下生不如死。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心中有个忘不了的人,不愿意用身体讨好老爷,所以只能任劳任怨。 尉迟昊长叹一声,吩咐部下去将霍炎甲叫回来。 柳氏明白,这是她离开这个破地方、回到尉迟昊身边的机会了。 她可不想让霍炎甲破坏她的好事! “尉迟哥哥等等!”柳氏叫住尉迟昊。尉迟昊竖起手,准备离开的部下站停了。 柳氏犹豫了一下,才咬牙道:“老爷他被罢了官,脾气不好,如果知道我与你的关系,恐怕……恐怕会有损尉迟哥哥的名声。” 尉迟昊笃定道:“不用怕。我找他是商议你的去处,不是来强抢民女的。” 柳氏心头一暖,尉迟昊变了语气,“不过,是去是留,我尊重你的选择。” “带我走。”柳氏坚定道,“尉迟哥哥,带我离开。” 尉迟昊点点头,“好,我带你走。但不能让你不明不白跟我走。” 柳氏一急,尉迟昊安慰道,“手续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要带走的人,他们留不了。” 他轻声笑了笑,“记得以前吗?你的尉迟哥哥也把你救了出来。” 热泪盈眶,柳氏重重地点了点头,神色中满是信赖与崇拜,“我相信尉迟哥哥。” 但她也相信,现在的霍炎甲,知道她要走,肯定会把她下毒和假怀孕的事情抖出来。 柳氏心一横,“尉迟哥哥,我现在跟霍炎甲和霍家已经没关系了。” 尉迟昊:“怎么?” “霍炎甲丢官之后,整日酗酒,我好言规劝了几句,他就对我拳脚相向,还……还把我休了。” 柳氏急切道:“尉迟哥哥,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你现在就带我走吧!” 尉迟昊稍加思索后,留了个部下确定此事,对柳氏道:“那你收拾收拾,我们现在就走。” 柳氏高兴得简直要疯了。尉迟昊现在是襄州司马,跟了他,吃穿用度少不了她的。她何必费事再收拾那些旧衣裳,况且进去了,霍老太又得逮着她骂。 她掩去泼天的欢喜,沉重道:“那些东西,代表了我不堪的过去,我不想带走。” 尉迟昊点点头,拉着柳氏就走。 柳氏走得急切,尉迟昊的心中五味杂陈。都怪他没及时找到她,她才吃了这么多苦。 柳氏却看着他,体贴地微微笑着,好像在说她不怪他似的。 走到一棵黄桷树边的时候,几个穿着褂子的小孩闹着跑过来,撞到了柳氏身上,摔了个屁股蹲儿。 柳氏下意识要骂,但想到身边有人,面色一变,温柔地去拉小孩:“小心点,疼不疼?” 那小孩却像是见到鬼了似的,往后退了两步,爬起来,跑了。他可是见过这女人怎么打她女儿的。 柳氏讪笑道:“小孩子就是皮实。” 尉迟昊没说什么,柳氏怕他多想,拉着他道:“尉迟哥哥,我们走吧。” 但尉迟昊却没有挪步。他看着她道:“如是,你还有个女儿,叫双双是吧?” 柳氏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尉迟昊道:“不带她离开吗?” 他也是为人父母,自然懂得舐犊情深。当娘的,无论多苦,都不会抛下自己的女儿。 但不等柳氏回答,霍炎甲突然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70章 卢氏。https:// 第71章 霍双双与人私奔了 霍炎甲步履匆匆,习惯性埋着头边走路边想事情,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柳氏。 但柳氏现在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就算她可以藏在树后,身边的尉迟昊和他的部下呢? 柳氏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攒着,嗓子眼儿也紧得过分,连呼吸都忘记了。 尉迟昊发现了她的异常,紧了紧她的手,问道:“如是,怎么了?” 柳如是被吓了一跳,慌张地看了尉迟昊一眼,因为现在的处境进退维谷,她的眼珠子无意识地乱转,像是在公堂上极力为自己找借口脱罪一样。 尉迟昊身居高位,见过许多这样的人,心中对柳氏有了几分猜疑。不过他没有把对面走来的人和柳氏的异样联系起来,以为关于霍双双,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或许,女儿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吧。 尉迟昊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女儿带不带都可以,我不会觉得你——”他想说他不会觉得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但话没说出来—— 柳氏撞进了他的怀里。 尉迟昊闷哼一声,手在空中顿了顿,将柳氏收紧了。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中,一言不发,微微战栗着,像一只落水的狗终于回到主人身边似的。 尉迟昊那颗被岁月磨得无比坚硬的心,此刻软得一塌糊涂。 远远地看起来,就是一对相依在一起的情人,不过两人身后的人有些碍眼罢了。 霍炎甲嘀咕着“不应该”,路过两人时看了一眼,被尉迟昊的穿着气势震惊了一瞬,继续走自己的路。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回头看了一眼。 锦官城中的贵人,他基本上都认识,没见过这位。但他现在来不及深思,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定。 与霍炎甲对视的时候,尉迟昊莫名其妙地有些感慨:这锦官城的男人,竟然也有生得好的。 这想法来得莫名其妙,尉迟昊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怀中的柳氏一动不动,浑身的肌肉都在抖,好像很紧张似的。那人走远了,她才舒缓了些。 尉迟昊有点起了疑心,回头看了眼:如是怕成这样,难道那人就是苛待她的霍炎甲? 这时柳氏抬起头,仰面望着尉迟昊,声音娇软:“尉迟哥哥,我们走吧。” 尉迟昊道:“如是,那霍炎甲对你如此不好,我不能就这么饶了他。” 柳氏一把抓紧了他的衣襟,“不要!” “为何?”尉迟昊很疑惑。 柳氏飞快地想了想,假意温顺道:“即便如此,但在我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时,是他给了我一个家……” 她盈盈地看向尉迟昊,在眼泪模糊视线之前,如愿地看见了尉迟昊无奈又心疼的表情。 “尉迟哥哥,求求你,不要对他怎么样,我们再也不要提起他了,好不好?” “你啊,这么善良心软,不知受了多少罪……”尉迟昊叹息着,终是遂了柳氏的愿。 柳氏这一抱,不仅化险为夷,还成功地让尉迟昊更加怜惜她,可谓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但两人刚准备离开,霍家方向,霍炎甲的声音响了起来。 “如是?如是!”霍炎甲的声音有些着急,像是发现了柳氏逃了似的。M.. 柳氏慌张地看了眼尉迟昊,抬脚就要跑。尉迟昊一把拉住她,微笑着安慰道:“有我在,不用怕。” 柳氏一脸艰难,这时,尉迟昊又道:“既然他已经回来了,不然就借此机会,与他说明白你如今也是有倚仗的人,叫他再不敢小瞧了你去。” 柳氏赶忙摇头,“不用,我不想再看见他了。” 尉迟昊在她的肩上摁了摁,“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就行。” 柳氏心里那个急啊,偏偏又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尉迟昊往回走去。尉迟昊的部下在这里守着她,她瞒不住心中的焦急,只能背过身,不停地啃咬指甲,脑子里把最坏的情况想了个遍。 霍炎甲肯定会跟尉迟昊说明一切的,这些事情都有证人,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出来,她根本没有理由搪塞过去。 而且那是尉迟昊,怎么可能被她三言两语就糊弄了。 该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好好想一想。 柳氏啃着指甲,无意识地开始原地徘徊。她的身后,尉迟昊的部下互相看了看彼此,都有些诧异柳氏的反应。 主公这是去替她做主了,而且还答应了她不多为难对方,她怎么这么焦虑? 好像有什么不想让主公知道的秘密似的。 不多时,尉迟昊回来了。 柳氏还在思考,完全没有注意到。尉迟昊叫了她一声,她才吓了一大跳似的转过了身。 尉迟昊站在离她一臂远的地方,神情严肃,柳氏心中“咔哒”一声,现实和预期重合了。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 柳氏脸一热,心却瞬间冷硬了。在尉迟昊兴师问罪之前,她疾声道:“其实双双是你的女儿!” 一瞬间,空气像凝固一般,死一样地安静了。 黄桷树茂盛的枝叶间,一只知了嘶鸣起来,“知——” 尉迟昊的部下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很快压了下去。 尉迟昊眉头狠狠地一皱,一把扣住柳氏的肩,“你说什么?!” 柳氏吞了口口水,“双双是你的女儿。当初你送我出城那个晚上,我们做过什么,你忘了吗?” 尉迟昊眼神虚空地想了想,重新聚焦在柳氏脸上,露出了确定的神情。 “当时我一个人都自身难保,只能瞒着霍炎甲。”柳氏道,“我算过日子,双双是你的孩子。” 说着,柳氏掩面哭了起来。 尉迟昊的面色很复杂,一时哽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一只手粗暴地攘开尉迟昊。 “你说什么?!”霍炎甲眉毛倒竖,音调高得不像他的声音。 柳氏猛地一怔,睁着眼慢慢抬起来,看见了霍炎甲那张出离愤怒的脸。 霍炎甲为人并不算暴躁,唯一一次对她这么生气,就是上次她对章氏下毒的时候。 霍炎甲扬起手,柳氏下意识侧过脸缩肩躲了去,她毫不怀疑,霍炎甲会狠狠地给她一耳光。 尉迟昊当然也这样认为,所以一把攥住了霍炎甲的手腕子。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霍炎甲这巴掌,是朝自己的脸下去的。 霍炎甲咬着牙,声音都在颤抖。他死死盯着柳氏的脸道:“如是,你是骗我的,对吗?你怪我休了你,所以才编出这样的谎话来惩罚我对吗?说啊,你快说这不是真的!” 霍炎甲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苦笑道:“双双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怀胎八月也是我一直陪着的,对了,还有落红,你与我第一次时,是有落红的,对啊,对啊,双双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孩子!” 柳如是泪眼婆娑,摇头道:“是我骗了你,可我也没有办法,我必须要活下去……” 霍炎甲眼神一定,眼中的神采轰然溃散。他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两步,被地上的石块一绊,斜斜踉跄两步,訇然坐倒在地,挣扎着爬了一下,没爬起来,就那么坐着。 见他这般,柳氏心有不忍,但她这时候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柳氏期待地看向尉迟昊,急忙解释道:“尉迟哥哥,他跟你说的那些,我都可以解释的。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她一把拉住尉迟昊的袖子,“我都是为了我们的女儿,我不想让她一直被欺负。你知道吗?双双可乖可听话了,她的眼睛跟你的一样黑,她的嘴唇也跟你一样,她哪里都像你,特别是——” 尉迟昊冷声打断道:“双双与人私奔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71章 霍双双与人私奔了。https:// 第72章 卢氏的结局 柳氏的眼泪都忘了掉,就那么挂在脸上。 “双双与人私奔了?” 尉迟昊看了眼地上的霍炎甲,点点头,“她与都护的小儿子私奔了。” 他去找霍炎甲说明情况时,霍炎甲一脸焦急,问他是不是也是来调查此事的。他疑惑地一问,霍炎甲便说了,当然,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不妥,可见霍炎甲是真的担心霍双双这孩子。 柳氏一时僵在原地,似乎是反应不过来私奔是什么意思。 尉迟昊对身侧的部下道:“你们回去两个,派人去寻,抓紧时间。” 部下得了令,健步如飞地走了两个。 双双是他女儿这消息像个深水炸弹,炸得尉迟昊头脑发昏。但现在急也没用,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他理了理头绪,问霍炎甲:“你方才有什么——” 他狠狠地摇了摇头,转回头去问柳氏:“你觉得,他应该与我说何事?” 柳氏也是满脑子浆糊,“我下毒害章氏和假怀孕的事……” 尉迟昊眼神一硬,面色迅速变得如生铁般冰冷。 柳氏回过神,赶紧收住了口,但不该说的话,早已覆水难收。 她惶恐地看向霍炎甲,又看向尉迟昊,两个男人都沉默地盯着她,目光像烧得滚沸的铁水,她的所有伪装和谎言瞬间被蒸发掉了。 柳氏感觉自己像没穿衣服似的,被所有人盯着,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对她指指点点,羞耻心在一瞬间到达了顶点。 但她没想到,事情原本的面貌还能让她更加羞愧。 尉迟昊道:“你说的这些,他都没有提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与他说起要带你走的事情,他确实不答应,但得知我与你的关系和你的选择之后,他同意了。” “他还说,是他走上歧路,已经对不起妻子了,不能再对不起你。” “嗡——”柳氏捂住耳朵,脑子里像是有块铁片,被指甲长长的划刮了一下,刺刺地疼。 然后,她晕了过去。 —— 霍玉玉得知这一系列重磅消息时,已经是好几日后。 她正在诊馆里抓药,手腕上的镯子叮叮当当。四方街的翠翠姐来给老爹抓清肺的药,二师兄在旁边擦柜台,脸色莫名其妙地红着,安静得像只席地而坐的大象。 翠翠姐问霍玉玉:“小玉玉,你手腕上的镯子在哪儿买的?可真好看。” 小姑娘原本绷着小脸分外认真,听见有人夸镯子,立刻回过头来笑开了,“是吧?翠翠姐你等等,我下来拿给你瞧一瞧。” 称好一整副药,霍玉玉推给了二师兄,踩在小凳子上,半边身子都趴在柜台上,小胳膊往翠翠眼前一伸,叮叮当当晃了晃。 两个淡黄色的玉镯子撞在一起,“叮铃叮铃——” 翠翠姐捏着镯子凑近了瞧,轻轻“呵”了一声,惊讶道:“这玉镯子上还雕花呐?!” 霍玉玉点点头,“一只雕的黄桷兰,一只雕的金丝菊,漂亮吧?” 翠翠点头如捣蒜。她今年刚满十七岁,家中无母,只剩个不省心的父亲,所以比同龄的女孩子成熟些。但见了精美之物,眼底的羡慕毫不掩饰,倒是十足的天真可爱了。 “这得花不少钱吧?”翠翠问。 霍玉玉得意地抿着唇,摇了摇头,“不要钱。” “啊?”翠翠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 二师兄甩着抹布擦了过来,故意装得漫不经心,回答道:“是有人送她的。” 霍玉玉笑着点了点头,收起了手。 翠翠将视线转向二师兄,二师兄慌张地瞧了她一眼,又移到一边儿去了,“你今天才来,不知道也正常,这小丫头,甭管有没有人问,只要来抓药的往她手腕上看一眼,她就跟献宝似的,说这是她朋友——” “二师兄!” 二师兄话没说完,被霍玉玉跺着小脚喝制住了。 她有那么夸张吗?霍玉玉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炫耀起来,“是我朋友送我的生辰礼物哦,我朋友叫原囿安,他亲手雕的,手艺好吧?” 翠翠点点头,随即又有些疑惑:朋友?小孩的朋友应该也是小孩,一个小孩有这么高超的雕刻手艺,那必定不是一般人。她由衷地感慨道:“你朋友真好。” 霍玉玉得意地笑了笑,“嗯,还行吧。” 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原本霍玉玉的生辰愿望,就是拉着原囿安去罗刹寺求平安符,顺便赏一赏雨后桃花,她也没想到,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少年不仅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还替她准备了生辰礼物。 虽然,原囿安是在忧叔的催促之下才不情不愿地说了生辰快乐这种话,又在忧叔的引导下不情不愿地说给她准备了十一岁的生辰礼物,最后又在忧叔的威逼下不情不愿地拿出了镯子。 但霍玉玉开心地蹦了起来,她看着那个桃花深处的少年,少年绷着脸,但是粉面桃腮,眼神比春风还要温柔,还要醉人。 她忽然觉得,年纪小一点也没关系,可以多收原囿安好几次礼物呢。 一想到那日的原囿安,霍玉玉微微有些失神。 一个总来买解酒药的大娘走进诊馆,见到一旁坐着的熟人,便大声地攀谈起来。 “哎呀,李妹子,李都护家是怎么回事啊?” 被叫做李妹子的妇人一脸茫然,“他家怎么了?” 大娘贴着她坐下,怪异道:“你不是李都护家的亲戚吗?怎么,我们外人都晓得了,你们一家的还不晓得啊?”.. 李妹子瘪了瘪嘴,刚想说什么,大娘就嘴快地说了出来,“李都护家的小儿子,最小那个,带着个小姑娘私奔了?真有这事?” 李妹子也疑惑,但嘴关得严,“捕风捉影的事儿,别瞎说。” 她的反应落在大娘眼里,成了印证。大娘瞥了她一眼,“这哪是捕风捉影,庄家铺子那边都传开了。跟他私奔的那姑娘叫啥来着?哦,叫霍双双。哎呀,你可不知道,那小姑娘的爹娘给气得,一个痴一个疯,连她家的老太太都给气得下不来床呢!听说那姑娘被她娘打得惨,所以才无名无分的跑了,不然嫁过去李都护家,多少荣华富贵都享受不过来呢。哎,不过就她那家世,都护家也瞧不上,做妾倒是可以,做妻嘛,难咯!” 李妹子总算抓着些自己晓得的事情了,立刻反驳道:“那李都护家原本就选了几家的姑娘,口头上定了亲,等那几家的姑娘长大些,选个好的。其中就有霍家呢!” “那个霍家肯定不是庄家铺子那个霍家。” …… 从听到“李都护”三个字开始,霍玉玉就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上辈子李都护落马,是在她十四岁那年,她还以为提前了。听到霍双双跟李承晋私奔,她先是震惊,然后又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忽然想起来,霍双双那日在酒楼对她说“霍玉玉,保重”。 原来,霍双双那时候是真的在跟自己告别。 霍玉玉一时有些惘然。 傍晚回到家中,她迫不及待地告诉了章氏这个传言。章氏没有温柔地笑着说这是假的,反而表情严肃,跟她说下午她爹霍炎甲来过,把一切都说了。 除了霍双双与人私奔,还有柳氏的旧情人找过来,霍双双不是霍家的孩子,柳氏发疯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 “司马夫人来信说,她不怪司马大人重情义,司马大人在外面的女儿可以带回去放在她名下养,但她绝对不允许司马大人将柳氏接回去。柳氏得知自己的荣华梦碎了,就疯了。” 章氏面带愁容地说着仇人的下场,语气中没有一点大获人心的爽快。 霍玉玉听了,亦是一阵唏嘘。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72章 卢氏的结局。https:// 第73章 桃婶 去书院上学,到诊馆边学医术边打下手,除了跟林之照偶尔聊一聊被传得变了味的八卦,霍玉玉剩下的时间几乎都与原囿安待在一起。 原囿安即便允许她走近自己的领地,骨子里仍旧是个沉郁安静的人。大多时候是她在闹,他安静地看书或是誊抄;她眉飞色舞地说起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有闹到他头上了,他才会板着脸吓一吓她。 转眼,又是一年中秋。 这一日,阖家团圆,霍恺同提着一摞月饼去探望了霍炎甲—— 柳氏疯了之后,于一个暴雨夜,将霍老太掐死在床上,然后跑了。霍老太不是寿寝正终,所以被草草下了葬,连白事都没有办。霍双双也没有踪影。 如今的霍家,只剩霍炎甲一个孤家寡人了。 许是尉迟昊走之前善心大发,对李都护交代了几句,又或是自家儿子不成器把人家闺女拐跑了,李都护心中有愧,再或是其他什么不得而知的原因。李都护派人来探了探章氏的口风,知道章氏对霍炎甲没什么深仇大恨,居然把霍炎甲给官复原职了。 霍炎甲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霍玉玉的心中其实已经没了怨气,甚至还觉得他有些可怜。但偏偏霍炎甲以为自己现在赤条条一个人,清清白白,竟然妄想与章氏再续前缘。 他这是稻秆敲锣——(响)想得美(没)! 桃婶偏偏很看好霍炎甲,还劝章氏,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一介女流,纵使有再多钱,家里没个男人也不行”,“你前夫长得人模狗样的,对你余情未了,又是两个孩子的亲生爹,是最好的人选了”之类。 章氏以不考虑为由抵了回去,桃婶还碎碎念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两个孩子着想,那霍老爷大小也是个官儿,官家的孩子跟商户的孩子,地位能一样吗?就说玉玉这孩子以后的婚事,要是有个当官的爹,什么样的人家不好挑啊?说难听点,恺同那孩子长大了,指不定得怪你……” 桃婶这人热心肠,说话总容易没边没界,确实是站在了章氏的角度去思考,觉得章氏与霍炎甲复婚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终究不是章氏,没有章氏的底气,骨子里是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传统女人。别看她做事麻利、性子爽直,一到大是大非前,懦弱得紧。 桃婶这样的妇人,章氏遇见过许多,所以只是搪塞过去,没有与之辩论,毕竟咬着死理的人,是说不赢的。 桃婶见章氏无动于衷,又跑来吹霍玉玉的耳边风。 中秋这日,桃婶见霍恺同都去了霍玉玉还不去,便意有所指地与小云谈到了一个“孝顺女”:“这姑娘父母和离了,虽然跟着母亲,但还是对父亲很孝顺,逢年过节都会去拜访自己亲爹,看见父母两人和离后都单着,还从中撮合两人呢。结果你猜怎么着?” 小云是章氏买的小丫鬟,十四岁左右,又高又瘦,但一身蛮力,正举着击子猛敲青枣,青枣落了一地,霍玉玉捂着脑袋跟在后头捡。 闻言,两个小姑娘都看向桃婶。 霍玉玉天真地以为这世上竟然还有个与她遭遇一模一样的可怜人,想知道这可怜人做糊涂事,下场有多惨。 桃婶道:“家庭美满后,那姑娘万事胜意,因为她爹是官,城中无人敢瞧不起她,到了及笄的时候,孝顺的美名远扬出去,求亲的人简直都要踏破门槛了。那姑娘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婚姻美满,幸福一生。” 小云一脸羡艳,桃婶很是受用。 但霍玉玉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擦了擦枣,咬一口,苦着脸“呸”了出来,“小云,这枣不好吃。” 小云也捡起一个咬了一口,整个都吃完了才道:“我觉得还可以,不难吃。”说着,她把霍玉玉咬了一口的枣拿过去吃了,霍玉玉想阻止都来不及。对于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的小云来说,只要不难吃能果腹,都不能浪费。 桃婶以为霍玉玉没反应过来,便凑上去问,“小姐,你觉得我说的那姑娘怎么样?” 霍玉玉原本是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装没听到,但桃婶都眼巴巴地问了过来,她要是跟阿娘一样打马虎眼,估计少不了被烦,不如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觉得她傻。” 桃婶的笑脸僵了一下,“幸福一生还不好?” 霍玉玉看了桃婶一眼,“好啊,可幸福都靠男人给,男人一变心,”她摊开手耸耸肩,“哦豁,幸福又没得了!” 这话有理,桃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愣在了原地。 霍玉玉又道,“桃婶,除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还知道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吗?” 桃婶盯着她,“啥话?” “狗改不了吃屎。”霍玉玉道。 桃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霍玉玉这边倒是先变了脸色。 小姑娘拧着眉反应了一下,像是真吃着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呸呸呸”了好几声。 小云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小姐,霍老爷是狗,难道夫人是屎吗?” 桃婶黑了脸,骂小云道:“不会说话就闭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霍玉玉闻言,脸色更臭了。 她瞪了一眼小云,小云还在捂着肚子笑,又瞪了眼桃婶,桃婶在一旁赔着笑脸。 霍玉玉正色解释道:“我是说男人是狗,为了美色和权势出卖妻子这事是屎,不许笑了!” 小云立刻绷住了嘴忍着。桃婶艰难地笑笑,看起来还想替霍炎甲说点什么好话,被霍玉玉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桃婶,你是不是偷偷收了我爹什么好处?” 桃婶脸色大变,赶紧摆手道:“哪里唷哪里唷,我可不是那种人哦!” 霍玉玉一副“你最好没有”的样子,“那你就别在我们家再说提到我爹,尤其是我阿娘面前,复婚,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桃婶瘪瘪嘴,霍玉玉又警告道:“我阿娘性子软和,但说一不二,要是你把我阿娘惹烦了,或者在外面嚼舌根,我阿娘可是说赶人就赶人的,之前的何蔓不就是这个下场?” 桃婶这才长长地点头道,“晓得的,我不会出去乱说。” “嗯,我就知道桃婶是个好人,”霍玉玉甜甜地笑了,“自己家的事情都顾不过来,还关心雇主家是不是幸福,真是当世活菩萨呢!” 这讽刺的话桃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回,霍玉玉又回过头来,轻快道:“桃婶你不是总说当官的如何如何吗?你估计还不知道,其实我舅舅也是个官,所以我阿娘不太稀罕呢。” 桃婶彻底噤了声,一想到自己多嘴地说了好些,脸上火辣辣的。 霍玉玉没拦着霍恺同就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容忍了,让她做面子功夫去当“乖女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吃过午饭,章氏还在继续秀画,霍玉玉说了去山顶找原囿安玩,得了同意后,换件方便穿脱的外褂,直奔千重阶而去。 忧叔的妻儿于三天前抵达了锦官城,原宅可比以前热闹多了。 忧叔的孩子小宝只有五岁,一口京腔调子抑扬顿挫的,还冒着鼻涕泡儿,可好玩儿了。 今天是中秋,宅子里多了欢声笑语,原囿安应该心情也好吧。 他已经好些日子不出门了,霍玉玉一用老招数,他就又是咳嗽又是发冷的,好像是真的又病了。 霍玉玉很能理解,毕竟天气冷了,对于肺上有些问题的人来说,又到了咳疾复发的时候。 希望她在书院的时候,小宝能给原囿安带来着欢乐吧。 霍玉玉松快地想着,步子迈得更加快了。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身后,沈含彦正提着一包饼子,一定不定地看着她。 他们俩已经好几个月没说过话了,霍玉玉真的没有再来找过他。 此刻,他奉母亲之命,要去给霍玉玉家送饼子。而霍玉玉,不仅没有亲自来给他家送饼子,还欢天喜地地跑去找那个什么原囿安。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了,这小姑娘就是“移情别恋”,有了更好的朋友,不要他了。 也不知道那原囿安有什么好的,霍玉玉和白沅芷好像都想跟他做朋友。 饶是沈含彦拼命压着心中的不甘,竭力装得风轻云淡满不在乎,但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如果眼神能拧出水来,沈家一年都不用买醋了。 霍玉玉走了大半,忽然打了个寒噤,她回头一看,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喘喘气,撑着膝盖儿,继续埋头往上,没多久,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霍玉玉惊喜地抬起头,“原囿安!” 她想说“你是来接我的吗”,但一看见少年那张冷漠又凄然的眼神—— “梆——” 心里头那只忍不住蹦跶起来小麻雀,被一棒子敲晕了。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 她怎么会忘了,与故乡隔着千山万水的少年,只有家书。 没有家。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73章 桃婶。https:// 第74章 扔了就扔了吧 每到一些氛围浓厚的节日,原囿安就兴致缺缺,旁人的热闹与他无关,他只有霍玉玉,和忧叔。 但眼下,热闹团圆是忧叔的,宅子里有了欢声笑语,忧叔也人逢喜事精神爽,原囿安却觉得格外孤独。 他不讨厌忧叔的家人,当然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宅子里没法儿待了—— 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忧叔一家在宅子里几乎很少大声说话,小宝撒娇的声音稍微高一点,就会被忧叔“嘘嘘嘘”地摁下去。 明明是他的宅子,他却有种陌生的做客感。 要是一年前遇到这种情况,他才没心思管别人怎么想,不爽了就让人走,而不是现在这样,因为不想冷冰冰地面对忧叔的家人,不想破坏他们的欢喜,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宅子。 好像,又回到了在本家的时候。 其他原家人欢聚过节,他被关在自己的小院中,美其名曰“养病”,实则是不想让他以这幅丑陋的面貌出去打扰他们的兴致。小院中一主一仆冷清至极,隔着一个院子的地方热闹非常。 但是不对,这不是他难过的原因。 忧叔一家其乐融融,顶多让他觉得落寞。而原家人的冷漠他已经习惯,所以不会再有过多触动。 原囿安轻声咳了咳,无焦地注视着前方,胸膛处有个东西,寒冷异常,隔着数层衣裳,一点一点地将他的体温吸走。 锦官城远处的青山隐在淡淡雾气中。 他驻足,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然后伸手探向胸襟,摸出了一截细小油润的竹节。 竹节上的红绳缠绕整洁,严丝合缝,是去年中秋收到的那份家书。 他原本是不屑、甚至厌恶的。 可霍玉玉那小孩找了那么久,他看在她的面子上,也就看了。许是离家远了,他竟然无端地生出了些对家人的思念,这一瞧,便真的以为冷漠的平京本家中,他的母亲真的很挂念他。 十年来缺失的父母之爱,全装在这小小竹节中,沉甸甸的。 今年中秋,他的家书没有来,但忧叔的妻子将原家的消息带了过来。 竹节忽然变得好沉啊。 又沉又冷。 他几乎没办法忍受。 他缓缓闭上眼,信纸上母亲娟秀的字迹立刻浮现在眼前,那些温柔的叮嘱全都变成了尖锐的嘲讽,嘲笑他明明早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却还在痴想妄想些什么。 他没有睁开眼,而是举起竹节,稍稍偏转方向面对着千重阶右侧的树林,奋力一掷。 平复好心情,他才睁开眼。 目之所及,是重重灰阶,斜着没入一片灰绿色的树林中。 尽头处,一身藕粉的霍玉玉出现了。她埋着脑袋,爬得不快,但很专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原囿安看了眼方才扔竹节的方向。 “还好她没看见”这个念头一出来,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她知道又如何,这次就算她找回来,他也会烧了,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如果她敢再勉强他,他一定不会原谅她。 原囿安站着,看着小孩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出意外,霍玉玉看见他,一种发自内心的惊喜表情出现在她红红的包子脸上。 “原囿安!”她脆生生地叫他,连名带姓,一点也没有比他小四五岁的自觉。 原囿安漠然地看着她,她像是瞬间明白过来什么一样,脸上的笑意渐消于无。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原囿安恶狠狠地想。 诡异的是,心中怒气越盛,他面上反而越平静。 原囿安居高临下地看着霍玉玉,“我把竹节扔了。” 像是故意要激怒她一样,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名状的兴奋。 谁知霍玉玉反应了一下,无所谓道:“扔了就扔了嘛。” 这话轻飘飘的,像团棉花似的,堵得原囿安哑口无言。 霍玉玉以为他扔的是今年的家书,想了想,又道:“里面的东西,你看过了吗?” 见识过桃婶的“热心肠”,她现在对于原囿安的“家事”,是有点犯怵的,怕自己做的事太过,超过了身为“朋友”的边界,引起原囿安的反感。 原囿安绷着脸,没有回答。 霍玉玉的反应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他此刻就像练功之人,正酝酿着一股气,结果被打了岔,那股子气蛮横地在经脉中到处乱撞。 见他脸色变黑,霍玉玉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想了想,提议道:“我们去你家找小宝玩吧?” “不去。”原囿安冷声道。 “那要不要去江边看他们钓鱼?” “不去。” “去诊馆尝尝新鲜的金丝菊茶?” “不去。” “又香又甜又润哦。” “……”原囿安干脆移开了视线。 霍玉玉默了默。原囿安这么冷漠,是因为忧叔携家带口对他的刺激太大吗? 不应该,他表面上虽然谁都不在乎,实际上却并非是那种专断无理的人,虽然他从不表示善意,但从日常的点滴中,不难发现他待亲近之人很是柔软。 忧叔一家团聚,肯定是让他想到了自己父母。 霍玉玉的脑海中忽然响起街头巷尾的小孩子们互骂“我是你爹”的话,烂白地想象了一下原囿安被这样侮辱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应该会冷笑着说“那你可以去死了”吧。 霍玉玉暗暗叹口气,低着头找了一圈,找了好些新鲜的落叶,尽数铺在原囿安脚边的台阶,然后坐了下去。 既然他不开心,那就陪他坐着发会儿呆吧。 她坐好后,侧抬起头看着原囿安,拍了拍身边铺了落叶的地方,示意他坐下来。 原囿安垂眸看了看她柔和的眼神,又看了看她铺的叶子,没动。 霍玉玉只得站起来,将他拉过来,摁着他的肩膀想让他坐下去。 双手一举起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原囿安好像长高了不少? 正好原囿安直着身体不肯坐下去,霍玉玉干脆收了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发现她堪堪只到少年的肩膀处。 霍玉玉心头一惊,诧异地看向原囿安。 天呐,她重生的代价,该不会就是再也长不高了?! 原囿安不知道她满脑子装的是些什么,但他能感觉出来,霍玉玉这小孩绝对不打算再提起竹节和家书的事情。 不知怎的,他感觉更生气了。 好像与人约好了,眼巴巴等着,却被人放了鸽子一样。 霍玉玉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他为何情绪忽然变得更加低落,如果是因为她的话…… 她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就算她有哪里惹他不开心了,也应该是他说出来,不能靠她去猜,他们是平等的。 霍玉玉抬眸盯着原囿安。 原囿安虽然看着别处,却也感受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心中的不悦起伏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霍玉玉看了他好一会儿,略微嫌弃似的嘀咕道:“怎么跟个闹别扭的小媳妇儿一样……” 原囿安心中那头名为“躁怒”的猛兽刚阖上眼,又隐约有开始咆哮的迹象。 “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吗?”霍玉玉正面迎上他凶巴巴的视线,直接问。 原囿安噎了一下,想到曾经他让霍玉玉问出来而不是说对不起,嘴唇阖动,心中很不是滋味。 “好,那我换个问法。”霍玉玉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怕他拿话杵人,她赶紧补充道:“不许反问为什么要开心。” 原囿安沉默半晌,才轻轻吐了口气,不自在道:“不是因为你。” 霍玉玉以退为进,点点头道:“那惹你不开心的原因,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如果觉得自己迁怒于我是你的错,可以跟我道歉,我很大度的。” 说完,她坐下去,撑着脑袋,拿眼睛斜着看原囿安的动静。 她这意思很明显:原囿安,你迁怒于我,道歉!M.. 但少年站了片刻,居然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霍玉玉又等了一会儿,少年还是一动不动,只有倒在一旁的拐杖小弧度地来回转着,好像原囿安很难为情似的。 但霍玉玉打定主意要听原囿安道歉,所以也憋着一股气。 秋风清爽,携着淡淡的金桂香吹了过来,林中有轻微的落叶响声。 霍玉玉没有原囿安那么沉得住气,等得有些着急了。 终于,原囿安开口了。 “霍玉玉。” 终于要道歉了。霍玉玉心中得意,但还是正了脸色,转过去面对原囿安。 饶是她绷着唇,但“你快说,说了我就原谅你了”的好心情还是从眼睛里蹦了出去。 可是原囿安看着她,眉头轻轻蹙着,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些委屈,更像是有些怨愤。 他看向别处,不再看她的眼睛,眼睛向下,表情有些忧郁,但语气还是很冷硬:“我把家书扔了,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霍玉玉忍了忍,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感情这破孩子还是在怪她啊。 但不知为何,她却感受到了一丝丝甜蜜的感觉。 这一句,似乎比道歉好使。 少年的面色带了些细腻的玉色,天光将他挺直的鼻梁勾勒出来,精美得好似东瀛能剧中代表着“永恒少年”的慈童。 霍玉玉赶紧拍了拍脸蛋,默念了句“美色误人”,然后深吸一口气,认真解释道: “肯定是它让你不开心了嘛,让你不开心的事物,我也不想让它留在你身边,所以这次你扔了,我不会再自作多情地帮你捡回来。” “自作多情”四个字刺到了原囿安,原囿安恼恨地看了她一眼,可小姑娘认认真真的,眼光光地瞧着他,他什么负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霍玉玉还在继续说:“以前的我太唐突了,竟然想通过一纸薄薄的家书,让你保留对亲人的感情。” 她叹了口气,像是真的能切身体会到他的感受似的,有些难过地拧起眉,“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我以后要是有个儿子,天南地北地隔着,我肯定舍不得的,没什么事的话,多远都要去看的。” 原囿安:…… 这话听着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安慰,反而有些刺耳? 虽然她是想表示自己能与他感同身受,可当着别人的面指责对方父母的不是,这可不是霍玉玉的家教。 她赶紧为自己找补:“如果我哪天离开了阿娘,在外独自打拼,风里来雨里去,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话,”她小心地瞧了眼原囿安,“我肯定希望阿娘能来看看我。” 少年看着脚面,沉默地听着,好像真的有被安慰道,并且希望她能继续用言语抚慰他似的。 可霍玉玉卡壳了。 “如果太难受了,那就把我当成家人啊。”霍玉玉很想这么说,但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即便她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到,说出来也只会被当做小儿空口说大话吧。 而且一想到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她不禁有些羞怯。 安慰的氛围一旦沉默,就再难开口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好一会儿,霍玉玉才鼓起勇气道:“所以,难过没关系的,因为难过而生气也没关系,每个人都会有负面情绪,记得下次好好说,不要迁怒于关心你的人就好了。” 原囿安长睫一扇,定定看着什么,似乎在思考霍玉玉的话。 肉眼可见的,他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这一日原本有些云翳,午后起了风,将云翳吹向了天边,逐渐露出湛蓝澄澈的天空来。 霍玉玉抬手遮着眼,看向天空,成群的大雁排成“人”字形,在很高的地方往南边飞去。 她数了数,有二十五只呢。 霍玉玉忽然想到什么,起身蒙住了原囿安的眼睛,赶紧问道:“原囿安,你猜那一群大雁有多少只?” 原囿安下意识想把她的手拉下来,同时朝天空看去,霍玉玉却很坚持,“别看,先说个数。” 原囿安妥协了,想了想,配合地答:“二十五。” 这么准?霍玉玉震惊地眉头一皱。 原囿安拉下了她的手,看着她,漠然道:“然后呢?”这么无聊的游戏,后续呢? 霍玉玉道:“那你赶紧许个愿,别说出来。” 原囿安皱了皱眉,盯着她,满脸都写着“我是有多无聊会陪你玩这个游戏”。 霍玉玉撒娇似的催促道:“闭上眼想个愿望嘛,快。” 原囿安动了动唇,把“无趣”两个字咽了下去,终究还是在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中,不情愿地闭上了眼,随便想了个什么。 霍玉玉见他这么配合,满意道:“看见大雁南迁,如果一下子就说中了大雁的数量,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哦。” 这小孩怎么总是相信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爬个千重阶也是,放孔明灯也是,放花灯还是……原囿安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霍玉玉。 他在等着她问他许的什么愿,他就可以憋着不说,让她猜来猜去就是猜不中。 谁知霍玉玉就像开了天眼似的,坏笑着凑近他,揶揄道:“原囿安,你该不会是许愿让霍玉玉永远不要改变吧?” 原囿安俊脸一黑,硬气的话刚要脱口而出,霍玉玉却眉毛倒竖,一瞬不瞬地瞧着他,用那种有点生气的语气道:“我说中了。” 下一刻,小姑娘苦丧了一张脸,“我不要长不高啊,我爹娘是俊男美女,我长大了也会窈窕又漂亮的……” 不觉间,原囿安乍然松了口气。 他看着愁坏了的霍玉玉,轻松道:“放心,不是这个。” 霍玉玉这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儿,“哎呀呀,可把我给吓坏了。” 原囿安忍俊不禁。 不过霍玉玉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又坏坏地笑了,原囿安心中暗道不好,她却叹着气摇摇头,换上了一副有些可惜的表情。 生怕小姑娘再没羞没躁地说些胡话,原囿安岔开话题道:“他们不来,确实有事。” 话头转得太快,聪明的霍玉玉一时反应不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原囿安也有点诧异,浑身僵了一瞬。 没想到,憋了这么久的心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开了头。 然而不等他掐灭霍玉玉的好奇心,霍玉玉已经猜出来了。 “你的家人不来看你,是因为什么事啊?”霍玉玉善解人意道,“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 原囿安没有回答,霍玉玉赶紧笑道,“既然事出有因,那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啦。” 原囿安喉咙一紧,“你,真的不好奇是什么事?” 霍玉玉眼巴巴看着他,点头道:“想。” 原囿安:…… 阻止人离开的,无非就是工作和生活两样,但看原囿安好像要与她说,她只能抿抿唇,装作很好奇的样子:“什么事?” 原囿安这回倒是闭了嘴,似乎要捉弄她似的。这可把霍玉玉给急坏了,“快说嘛。” 原囿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孩着急难耐的模样,心情松快了许多。不等霍玉玉使出老一招,他默了默道: “他们,有了一个可以代替我的孩子了。” “那孩子吉日出生,祥瑞无比,整个原家都在欢庆。” “原来,他们送我出来,是怕我晦气。” “其实,他们就是不要——” “我了”两个字他没能说出来,因为被霍玉玉捂住了嘴。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像是生气极了。 原囿安也看着她,眼中又浮现出凄然的神色来。 下一刻,凄然的情绪被震惊和无措代替了。 因为小姑娘红着眼眶,蓦地滚出两行清泪。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74章 扔了就扔了吧。https:// 第75章 临终遗言竟然是…… 霍玉玉横着袖子擦掉眼泪,眼眶中很快又蓄满了,她绷着嘴想说点什么,但鼻腔酸得冲眼,嘴巴根本张不开。 在原囿安看来,小孩倔强地看着他,憋着嘴哭,好像被父母抛弃的人是她一样。估摸是觉得自己哭起来丑,她转过了身背对着他,又飞快地揩了一把眼睛。 少年无声地叹了口气。 明明是他很难过的,但看见霍玉玉眼泪后,那些玄铁般冷硬的难受訇然化作烟靡,虽然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头,却没有了沉甸甸的重量和难以忍受的酷寒。 仿佛,难过的情绪被她分走了一部分似的。 霍玉玉抹不干净眼泪,索性横着袖子挡住了双眼,热泪一涌出来,立刻被袖口的棉布吸收掉。 她的动作落在原囿安眼中,惹得他的眼底也水色澹澹。 这小孩真讨厌,悲伤和欢喜一样轻易就把他感染了。 原囿安想替霍玉玉抹掉眼泪,可又觉得不妥。 霍玉玉年纪小,她与朋友亲近些没什么关系,可他不一样。他年底就要满十六岁,平京城中如他一般大的公子都已经开始经历人事了,他若是表示亲近,意义完全不一样。 原囿安的手抬起来,终究还是在钻出斗篷之前停住了。 他只能无奈道,“笨蛋,可怜的是我,你哭什么啊。” 此时的少年还未意识到,这个天清气爽的秋日,他同时清晰地感受到甜蜜和无奈两种情绪,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霍玉玉抽泣着,被难过的情绪裹挟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啊,我想不出来。” 原囿安指腹一紧,耳朵里“嗡”了一下。 霎时间,那些如阴云般缠绵的情绪化作了雨,落下去,没入心田,奇怪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 他没再说话,只是柔和地看着霍玉玉,她小小的两只肩膀一耸一耸,那幅度让他想到雨滴从狭长的树叶尖坠落,砸在水面上又弹起一个晶莹的水珠。 有一个人为他的遭遇难过成这样,这便是最好的安慰了啊。 沉默间,霍玉玉哭够了,狠狠地吸了吸鼻涕,红着眼睛回过头去,一张洁白柔软的锦帕呈在她的眼前。 原囿安抬着手,眸色平静而温和。 两行清涕又冒了个头,霍玉玉再次一吸溜,微微发怔,犹豫着接了过来。 她垂眸看着没有任何杂线和绣花的手帕,心中很是疑惑。 不对啊,原囿安不应该这么平静。 他这人又记仇又爱钻牛角尖,虽然故意装得很轻松地说出那些话,可他父母对他的伤害,肯定比她感受到的多百倍千倍,他的悲伤,应该是她的千倍万倍。 霍玉玉眸子一抬,怔怔看着原囿安的脸。 他的眉头没有皱,如远山一般平缓地卧着;他的眼中没有隐忍的情绪,瞳仁是褐色的,如两汪无波之水;他的嘴也没有绷着,尖尖的嘴角走势缓和…… 霍玉玉一吸鼻涕,眉毛迅速皱了起来。 原囿安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刚刚还呆呆坐着的小孩,像颗流星似的以极快的速度往他怀里撞了进来。 他来不及反应,闷哼一声,直接被撞倒在地,好在有件斗篷,也幸好他是坐着的,所以除了背部被硌得有些疼,倒没有别的伤。 “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小姑娘嚎啕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原囿安皱着眉,狠狠地咬了一下后槽牙。 他感觉自己要聋了。 霍玉玉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泪水渐干时她的脸是凉的,但呼吸很热,尽数喷在少年的脖子处。 此刻的原囿安哪里顾得及男女有别,只想把这声音大得离谱的小孩给抓下来扔出去。 “霍玉玉,你给我滚下去!”少年咬牙切齿道。 但霍玉玉死死箍着他的脖子,摇着头,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耳朵上蹭了蹭,“不要!你要想不开!” 原囿安咬着牙又是一忍,“你嘴巴上是装了个唢呐吗这么大声?!松手!” 霍玉玉“咕咚”吞了口口水,悄声用气音道:“我不能放手!我不能让你绝望地离开人世!” 说着,她勒紧了双臂。 “咳咳!”原囿安感觉呼吸不过来了,赶紧拍了拍霍玉玉的背,“放手……我……咳咳……我要被你勒死了——” 霍玉玉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刻松开手,从原囿安身上爬了起来。原囿安这才得了呼吸,坐起了身,可刚缓过来,又开始咳嗽了。 她一脸难色地跪坐在他面前,绞着手指,吸溜了一下鼻涕。 原囿安一手撑着台阶,一手扶着胸口,咳嗽的时候,几乎整个上半身都在震颤。 霍玉玉懊恼不已。 而咳嗽得如此厉害的原囿安,此刻竟然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她,语不成调地说: “擦……鼻涕……把鼻涕擤了……” 霍玉玉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囿安临终前,居然关心的是她的鼻涕! 她又是一吸溜,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擦!” 只要她不擦,原囿安就死不瞑、啊呸、原囿安就不会从容赴死! 原囿安咳得都要没力气了,看了眼神情异常严肃的霍玉玉,忍着视线不往她湿乎乎的鼻孔那里看,同时有些诧异: 这倔小孩,怎么不爱干净还有种“义不容辞”的悲壮感? 他联想到小孩方才高音喇叭似的说的话,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囿安放缓呼吸,慢慢止住了咳嗽。 霍玉玉绷着脸又是一吸溜,他没忍住,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 “哎!”霍玉玉轻呼一声,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像只犯了错被揍、却以为自己做了好事但主人不领情的小动物。 少年抹了把脖子,狠狠拧着眉,嫌弃道:“脏。” 霍玉玉还盯着他,他又忍不住有些发笑,“白痴,你真以为本公子脆弱得要去寻死,而且临终遗言是让你擦鼻涕?” 原囿安可是个很顽强的人呐,身体在逐渐好转,而且还有她这个朋友,怎么可能寻死嘛! 至于临终遗言……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啊! 霍玉玉的耳朵当即就红了,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张脸和脖子都变红了。 小姑娘赶紧低下头,拿手帕堵住鼻孔,转过身去,悄悄摸摸地把鼻涕给擤干净了,将脏手帕收进腰间的小袋子里,才小心地转过身来。 “当然不是啊,我想不擦就不擦,想擦就擦。”霍玉玉一脸的无所谓。 但她猴屁股似的脸,把她出卖了。 原囿安毫不留情地揭穿道:“那蠢想法既然不是你不擦鼻涕的原因,那你脸红什么?” 霍玉玉扯着领口扇风,心虚地看向别处,“这都秋天了,怎么爬个台阶还这么热。” “笨蛋,说情绪太激动都比这烂借口有说服力。” “嗯,两种都有可能。”霍玉玉扫了原囿安一眼,将脑袋转向另一边,“我只有一点点难过而已。” 原囿安看着嘴硬的小姑娘,觉得这小孩真是可爱。 他慢条斯理道:“刚刚你把我扑倒了,还在我耳朵边吼——” “嗯!”霍玉玉眉毛一竖,瞪向原囿安,用眼神威胁道: 小伙子,你好好说话,咱们友谊的小船可很脆弱,说翻就翻的哦! 见状,原囿安眉毛一挑,闭上了嘴。 然后两人都移开视线,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牵起了嘴角。 不过原囿安的笑被他习惯性地抿去了。 霍玉玉倒是很快就从丢人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凑上来笑道:“走吧,带我去找小宝玩儿。”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75章 临终遗言竟然是……。https:// 第76章 魏夫子 魏夫子魏玄雅不是锦官城本地人,近几年才来的,口音上听不出原先是哪里人。因为年轻俊朗,工作稳定,而且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少媒人替他说过亲事,无论是嫁妆丰厚的商贾之女,还是小官家的大家闺秀,都被他一一推拒了。 林之照那天在街上看见魏夫子身后跟了个媒婆,第二天就迫不及待跟霍玉玉分享了,“我总觉得魏夫子不是一般人!一般哪有这么有魅力还不近女色之人!” 霍玉玉当时回道:“我也觉得魏夫子不是一般人,他罚我的时候一般不是人。” 魏夫子就在两人后头,默默地听着,等两个小姑娘发现他时,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尤其是霍玉玉。不过魏夫子阴恻恻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魏夫子走后,林之照乐观天真地说魏夫子心情好,不与她们二人计较。霍玉玉却不以为然,她觉得魏夫子肯定憋着坏。 不过霍玉玉没等到魏夫子的惩罚,等到了一个更爆炸的消息。此不可靠消息的来源,自然还是林之照。 “中秋那天,我看见魏夫子身边有个姑娘,魏夫子那么严厉的人,居然拉着人家的手撒娇!” 霍玉玉当即惊掉了下巴,“撒娇?!魏玄雅居然撒娇?!想想都可怕!” 林之照重重地点头,然后余光瞧见什么,面色瞬间僵硬。 不出意外,这一回,她俩背后八卦又被八卦的主人公撞了个正着。 霍玉玉看着小食摊子上滋滋冒油的洋芋,又看了眼周围的行人,表情很复杂,心情更复杂。 为什么下了学,在大街上说夫子坏话还能被逮住! 这次的魏夫子依旧阴恻恻地回了两人一个笑,然后越过两人的头顶,对摊主道:“老板,来一份不加辣子的。” 老板的小孩儿正在脚底下乱爬,所以语气不太友善,“哎呀,不加辣子没得味道啊,你莫说我做得不好吃哈!” 说着,往正在煎的洋芋坨坨上撒了一把辣椒面。 林之照看着红通通的辣椒面,眼圈也有点红,“李三叔,我的也不要辣……” 霍玉玉见过魏夫子吃辣,知道他肯定不是给自己买的,所以确定林之照所言确实是事实,也猜魏夫子心情好不会与她们计较,所以很开心,“斯哈斯哈”道:“加点糖就没那么辣了。” —— 话说魏玄雅这边,确实有个心仪的姑娘,而且心仪了许多年。她叫买韵怡,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小青梅。 中秋一过,他回锦官城时,小青梅也跟着他过来了。不过买韵怡不习惯锦官城的湿热,不爱出门。 九月,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魏玄雅把闷坏的买韵怡拎出来逛街,买些衣裳首饰什么的。买韵怡见锦官城漂亮姑娘多,便钻进了脂粉铺子。 魏玄雅没想到,会在一家胭脂铺里遇到关琳琅。 准确地来说,是在上一家铺子就发现了关琳琅,关琳琅跟来了现在这一家。因为关院长的原因,魏玄雅对关琳琅要稍微关照一些,不过也仅仅是一点点。 买韵怡发现关琳琅打量自己时,魏玄雅与她解释道:“这是我任职的书院院长的女儿,叫关琳琅。” 关琳琅微笑着走上来,魏玄雅微笑着对她介绍道:“这是你未来师娘。” 买韵怡嗔怪地看了魏玄雅一眼,礼节地对关琳琅点了点头,目光在关琳琅漂亮的脸上逡巡一圈,拉着魏玄雅继续看胭脂去了。 关琳琅跟上去,柔声道:“姐姐,你能帮我选脂粉吗?” 买韵怡有些诧异地看过来,她自恼地笑了笑,无奈道:“我手笨,不会化妆。不像姐姐,化得很漂亮呢。” 说完,她看向魏玄雅,但魏玄雅认真看着瓶瓶罐罐,像是压根没听见似的。 买韵怡盯着她的脸,不自在地笑了笑。 长得这么好看,不会化妆,那就是天生丽质咯。 买韵怡知道自己样貌比较普通,但魏玄雅对她一心一意,因而她很少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但这么面对面一瞧,她还是很惊艳于这姑娘的容貌的。不过这姑娘的话嘛,透着一股子茶味,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考虑到这是魏玄雅上级的女儿,买韵怡压住了心里头的不适,正想说“那就一起看吧”,人就被扯了过去。 魏玄雅指着一小罐口脂对她道:“小买你看,这个颜色好看不好看。” 买韵怡凑近了一看,点点头,“好看。” 魏玄雅大手一挥,“那把这个包起来。” 买韵怡嗔笑道:“等一下嘛,我先试试。”说着,她问店小二可不可以试,得了店小二肯定的回答,便在一旁等店小二拿试用的口脂。 口脂上唇抿了抿,买韵怡对着铜镜找角度,一边看一边问魏玄雅,“雅哥,这好看吗?”魏玄雅笑着说好看。买韵怡看着魏玄雅的脸,不是很相信,这时店小二也在一旁夸赞这个颜色很适合她,并且让她移步到水镜前看一看。 到水镜前一照,这颜色果真显白。 魏玄雅有些委屈:“我刚刚说好看,你是不是不信?” 买韵怡笑得两眼弯弯,“没有没有,我相信你的眼光。” 店小二最乐意看到这种恩爱的场景,一般男子陪着女子来逛,女子的消费能力会提升不少。 然而这样和谐的氛围被一道声音打破了—— “姐姐你看看,我涂这种颜色的口脂可以吗?” 关琳琅拿着铜镜,天真地看着买韵怡。她的嘴上,赫然就是买韵怡正在试的颜色,而且因为笨拙,口脂抹到了唇外,她的嘴唇微微翘着,给人一种妩媚而不自知的感觉。M.. 买韵怡的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关琳琅那张脸,涂起来比她好看多了。 店小二赶紧上来打圆场,“这颜色其实不是卖得最好的,但二位这样一试啊,这颜色可就好卖咯。不同风格的姑娘,涂出来的韵味也完全不同呢!我给二位姑娘包上啦?” 魏玄雅点点头,悄声对买韵怡道:“还是我家小买比较合适。” 饶是如此,买韵怡的心情还是无法好转。这个口脂,就算买回去她估计也不会涂了。 原本还想买些其他东西,现在也没了兴趣。只要一想到关琳琅那张什么都不用涂抹的就很好看的脸,买韵怡就呼吸不畅。 如果她没看错,关琳琅对魏玄雅似乎有点仰慕。毕竟同个镇子的姑娘都说她配不上魏玄雅呢。估计关琳琅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在她高兴的时候故意跟她对比。 拿了包好的口脂,买韵怡跟魏玄雅离开了这家店。魏玄雅知道小青梅心情不好,正发愁怎么逗人开心,谁知刚准备开口,关琳琅竟然又跟了出来。 关琳琅的唇边还有没擦干净的口脂,微微笑着:“姐姐眼光真好,我还想跟姐姐买些其他的呢。” 魏玄雅原本就是个毒舌之人,以往那些奚落买韵怡的人都被他骂过,但碍于院长情面,所以对关琳琅一忍再忍。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发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霍玉玉!” 他从来没像此刻这般,打心底里觉得遇上霍玉玉这孩子,真好。 小姑娘抬头茫然地望了一圈,视线与他对上,然后露出了一副不太情愿的模样。 魏玄雅招招手,“过来。” 霍玉玉小跑着过来了,他道:“我记得林之照那孩子家里就是开胭脂铺的吧?” 霍玉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魏玄雅乐了,“这样,你带着你关师姐去林家铺子,她要买胭脂水粉,照顾照顾本书院学子家的生意也不错。”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76章 魏夫子。https:// 第77章 话不投机 霍玉玉看向关琳琅,关琳琅淡淡地笑着,但那笑意浮于表面不达眼底。 有点想拒绝呢,毕竟她跟关琳琅不熟。 这时,关琳琅也道:“如果姐姐介意我跟着,我就自己去逛啦。” 霍玉玉知道这话肯定不是跟自己说的,便抬眼看向魏夫子身边的姑娘,心道这就是魏夫子撒娇的对象啊,眉眼平淡,貌不惊人,想必是个性格品行都很好的姑娘吧。 但买韵怡一出声就打破了一部分霍玉玉的幻想—— 她压根不是个温柔的姑娘。 “别别别,关姑娘,我可什么都没说,哪里有什么介意不介意一说。”买韵怡也淡笑着,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阴阳怪气。 说完,她诧异地捂住嘴,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抱歉道:“哎呀,你怎么会不呢,你肯定是懂的,才会说出来这样的话。不好意思啊,我把你当成了读不懂气氛的小孩子了。” 言下之意你直白明确:明知道本姑娘不欢迎你还来往上凑,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关琳琅敛了笑意,目光阴森,但看起来丝毫没有被人戳穿的难堪。 霍玉玉感觉自己约莫知道点啥,但知道得不多,所以不敢确定事情是否如她心中揣测的那样—— 关琳琅在魏夫子小两口面前找存在感。 毕竟关琳琅此人自负貌美,素来自傲,总给人一种“你喜欢我我为什么要意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的感觉。 霍玉玉正想着,魏夫子一把呼在她后脑勺上,把她往关琳琅的方向带了带,弯腰对她低声道:“帮一次,免罚三次。” 小姑娘原本有些蔫蔫儿的,一听这个当即就来了精神,小眉毛一扬,眼神里的精光飞了出来。她伸出手,张开五指,做作地在眼前翻着面晃了两回,旁人看起来就像她突然发现手上有什么不对劲似的。 魏夫子当然明白了,她比划的是“五”,但比起罚霍玉玉,哄好小青梅明显更重要。他咬着牙,扯出一个假笑,低低地“嗯”了一声。 买韵怡吐槽完了神清气爽,见一大一小商量着什么似的,走上前来,问魏玄雅:“这是?” “霍玉玉,我的……”魏玄雅咬牙切齿道,“得意门生。” “得意门生”霍玉玉立刻咧开嘴笑了,眉飞色舞地去拉买韵怡的手,甜甜地喊:“师娘!” 不等买韵怡作何反应,她撒了手,立刻跑去了关琳琅旁边,“关师姐,别看我年纪小,我也挺会化妆的哦,我带你去林之照家的铺子,正好顺路呢。” 关琳琅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好像要说出些拒绝的话,霍玉玉干脆一把挽住了关琳琅的胳膊,天真道:“啊呀,林之照要是知道我把关师姐带去她家铺子,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她一直很憧憬你呢!” 关琳琅艰难地扯出个笑,对魏夫子二人礼貌地颔首,“打扰你们了,是琳琅不对,还希望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对霍玉玉温声道:“你可不要骗我哦,走吧。” “放心吧。”霍玉玉爽快地拍胸脯保证。上一世教坊里的姐妹们互相给对方化妆,她的手艺不说鬼斧神工,也完全拿得出手。 两人没走出几步,后头就响起了魏夫子哄人的声音,“别恼了,就当她还是个孩子。” 霍玉玉听习惯了魏夫子骂人不带脏话,乍一听他撒娇似的哄姑娘,一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不禁感慨:一物降一物啊! “看着是个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把自己当个孩子吗?我看她就是故意的!”饶是买韵怡压着声音,霍玉玉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关琳琅肯定也听见了,虽然她惯常地微微笑着,但浑身不自觉地绷着,这一点骗不了人。 一路上,两人渐渐分开,隔着一点距离沉默着。 关琳琅心情不怎么好,也没什么好脸色,因为被魏玄雅无视,因为被买韵怡毫不留情地骂了,还因为见证了这一切的霍玉玉,就走在旁边。 霍玉玉却像压根感受不到关琳琅的低气压似的。 她本就对关琳琅没什么感觉。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关于关琳琅的事情,她都知道得不多,绝大部分都是与林之照闲谈时听来的。对于她的为人,更是如雾里看花一般觉得不真切。 关琳琅因为貌美,被称作青竹书院的高岭之花,在成长过程中,有过几段风流韵事,其中包括沈含彦。 姑娘家的花边新闻,大多被传得不堪入耳,但霍玉玉一直都觉得没什么,尤其是在教坊待了十来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之后。这种知晓美色并游刃有余的姑娘,没做很过分的事情,没必要被说得那般不堪。不过不是一路人,她对关琳琅也绝对算不上喜欢。 但经此一事,她对关琳琅倒是有些改观。 霍玉玉觉得关琳琅很迷。 邵君华是个潜力股,但除了重生的霍玉玉知道,关琳琅不清楚,因此错过了也没什么。 但她年华正好,样貌优越,家世清白,家境也不错,为什么要上赶着去魏夫子的未来娘子面前晃呢? 她看着也不像不通事理的人啊。 像只孔雀似的,希望所有人都喜欢她,如果对方不喜欢她,她的好胜心被激起来,耍些手段也要证明自己比对方喜欢的人更好似的。 霍玉玉不解。 “霍玉玉,你妹妹的事……” 关琳琅的声音将她从玄思遐想中拉了回来。 霍双双的事情在锦官城闹了一阵,但私奔的两人没找到,这事很快就被其他的八卦轶事盖了过去。 听关琳琅这么一问,霍玉玉以为她跟霍双双从前交好才会关心,所以老实地摇头道:“不知道。” 关琳琅轻声嗯了一声,又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沈含彦准备童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霍玉玉不自觉地皱了眉,自己都好久没跟沈含彦说过话了,怎么会知道。而且关琳琅和沈含彦不都是青训堂的吗?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才对。 霍玉玉压下心中的不爽,“他的事情我不知道。” 关琳琅轻声笑了,“还在跟他闹脾气呐?” 语气很亲昵,让霍玉玉感到有些不适。 她道:“没有闹脾气,就是搬家了,没什么联系了。” 关琳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到什么似的,露出了一种有些无奈的笑意:“也就一年多吧。以前你总是跟在他后面,气势汹汹地瞪着他身边出现的女孩子。我还记得,我下学与他多说了几句话,你就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呢。” 现在说这些糗事有什么意义,霍玉玉有点子不开心,没有接话。 关琳琅又道:“你知道白沅芷吗?有人好几次看见她跟沈含彦走在一起。” 怎么老是说沈含彦,霍玉玉有点烦了,直接道:“知道啊,白姑娘长得特别漂亮,我见了嫉妒都嫉妒不起来。沈含彦一个光知道读书的小子,喜欢漂亮姑娘,很正常吧。” 对于霍玉玉的坦诚和满不在乎,关琳琅很诧异。有一瞬间,她觉得身边这个小姑娘不止十一二岁。 这时,二人路过一家点心斋,桂花糕的香味飘了出来,吸引了小姑娘的视线。 关琳琅立即摒除了方才的想法。 “也是。”关琳琅道,“嗯,上次去三星岩的时候,你旁边有个看着面生的少年,是交新朋友了吗?好像是叫原囿安是吧?似乎是个不得了的人呢。” 一提到原囿安,霍玉玉就竖起了防备,倒不是害怕原囿安被人觊觎,而是单纯地,不想在谈到不喜欢的事物时关联到他。 而且听起来,像是她有了原囿安才抛弃沈含彦似的。 原囿安可不是什么替代品,她也不是不追着别人跑就不自在那种人。 霍玉玉越想越不是滋味,不善地看向关琳琅,“关师姐,你明明比我清楚沈含彦的动向,还问我做什么?” 关琳琅脸色一僵。 霍玉玉直接道:“还说起白沅芷跟沈含彦关系好,想让我闹过去吗?” 若是平时,关琳琅肯定会失笑着说“你怎么会这么想”,但此刻,被霍玉玉冷眼盯着,她反倒不想糊弄过去,或许潜意识中她也觉得自己根本糊弄不过去。 关琳琅轻轻一挑眉,皮笑肉不笑道:“我是怕你闹过去才说的。” 霍玉玉显然不相信。 “白家与都护李家关系匪浅,你可得罪不起。”关琳琅眨眨眼,“我只是想提醒你这一点。” 霍玉玉半信半疑,垂眸想着什么。 关琳琅却不是为了说服她,关琳琅根本不在乎霍玉玉信不信,“你得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如果你真惹出什么乱子,你那位朋友很可能也帮不了你哦。” 关琳琅的语调很轻松,霍玉玉的心情却很沉重。 她其实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 重活一世,她到底该不该帮白沅芷一把? 毕竟她们曾经趣味相投,是很好的朋友。除了她擅自将白沅芷视作情敌,白沅芷从未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77章 话不投机。https:// 第78章 弹琴 打从中秋那日之后,原囿安又病了,转眼到了冬月,他已经足足两月不曾出过宅门。不过原囿安的面色并没有变得很差,更像是不想出门而已,而忧叔看起来也不是很担心,所以霍玉玉心中也没那么焦虑,照常三天两头地往原宅里跑。 原囿安除了看书就是誊抄,霍玉玉怕他闷,便将家中闲置的瑶琴背了上来,想着原囿安教她筹算,她也能教他拨拨弦,免得每回都被他嫌弃。 她心想:从没听说过原囿安会弹琴,她拿出一成功力教他,应该绰绰有余吧。 她小小得意着在原囿安面前拆开布封,随意撩拨了几下琴弦,低一调的《平沙落雁》顺势而出。 琴音早就被调好了,低沉旷远,整个宅子的空气为之一荡,人们身处其间,像是转瞬间回到了二百年前。 小宝在一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霍姐姐好厉害!” 霍玉玉心想她还有更厉害的呢。不过要维持自己这个只是学过但学得不精的身份,她谦虚地说:“只要愿意练,你也可以熟能生巧哦。” 原囿安只是瞧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继续看他的书。 那书摊在桌案上时霍玉玉看过,里头的文字诘屈聱牙,她看不太懂,也没有兴趣,不知道原囿安为什么会看得津津有味。 霍玉玉将瑶琴往原囿安面前推了推,扬眉道:“要不要尝试一下全新的消遣方式?” 原囿安头也不抬干脆答道:“不要。” “啊?”霍玉玉有点疑惑,都没尝试过就不要吗? 她提议道:“要不你先试试好玩不好玩嘛。” 原囿安翻了页,目光依旧停在字里行间,“不用试。” 霍玉玉咬着下唇想了想,眼珠一转,坏笑着看向原囿安,“你是不是怕太难上手,会被我笑话?还是说你其实五音不全怕被人发现?哎,我你还不了解吗?当然不会笑话你的啦。” 小宝在一旁点头附和,“弹琴真的好难哦,对门的姐姐,一边弹琴一边哭呢!” 霍玉玉深有同感,“真的真的,我学琴的时候经常哭,一边哭一边练,曲子熟悉了之后才知道,那是《胡笳十八拍》,讲的就是蔡文姬多么惨。我弹的时候,感觉自己简直被蔡文姬附身了一样,惨到痛彻心扉!” 当然,这话夸张了一些。 原囿安看了眼夸张凝眉的小姑娘,哂道,“那为何不弹《采茶调》?” 此时,霍玉玉还沉浸在上一世练琴的痛苦回忆中,没有意识到原囿安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她安慰原囿安道:“所以学不会也没关系,左右不过是个消遣的乐子,咱们大可不必那么认真。” 说完,她扭头告诫小宝:“小宝,半途而废是大人的权力,你爹娘让你学什么,你可千万不能当玩儿一样哦。” 小宝听不太懂,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再看向原囿安,原囿安却眼皮也不抬一下,一副“就算你口水都说干了我也不会心动”的淡定模样。 罢了,这种事怎么好勉强嘛。 霍玉玉有点泄气,塌了腰,撑着脑袋,指腹在琴身上小弧度地滑动着,视线却追着天空中掠过的鸟,飞去了好远。 看起来有些忧郁。 原囿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好一会儿后,霍玉玉终于动了,准备把瑶琴收起来。他才看着没翻页的书道:“你弹一曲吧——” 霍玉玉以为他是要主动培养兴趣,当即开心道:“好!” 其实原囿安的意思是:拿都拿出来了,不能光让我看着,那七根弦有什么好看的。 霍玉玉端坐着,指尖飞舞,来了一曲欢快的采茶调。 一曲终了,小姑娘笑着看向对面的少年,“好听吧?” 原囿安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但心底有些诧异于她的天赋:《采茶调》只是他方才随意提的,对于一个普通的十一岁的小孩来说,要练到这种熟练程度,肯定是昨晚就在练。 不过这调子也算稀松平常,没什么好奇怪的。 霍玉玉问:“想学吗?” 原囿安抬眸瞧她,那一脸小得意的样儿,看着就让人无端地心生欢喜。 不等他拒绝,霍玉玉笑道:“我教你啊。” 这时,小宝被人从后头抱了起来,忧叔将小宝放在离原囿安更远的地方,温和地笑道:“霍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我家公子也精通音律。” “啊?”霍玉玉讶异地看向原囿安。 原囿安皱着眉,没有否认,看起来像是被忧叔的多舌惹得不快了。 一抹羞耻的红迅速占领了霍玉玉的脸。 关公面前耍大刀,她太丢人了…… 霍玉玉将脸埋在手心揉了揉,忽然定住了—— 原囿安闷着不说,她才轻视了,而且她也不算差,有什么好羞耻的。 如此一想,她凛神看向原囿安。 少年接住了她的眼神,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在想什么,眼中却空空如也。 她气鼓鼓道:“你故意的。” 原囿安却没有回答,垂眸敛目,看着既不像否认也不像承认。 霍玉玉莫名心虚,收起了琴,再不能说出让原囿安来一曲以示歉意的话。 良久,薄光中的少年才淡声道:“我没有生气,也不是因为你,我只是不想弹。” 霍玉玉乖巧地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叠了个千纸鹤放在他面前。 原囿安愿意跟她说的时候,会说的吧,就像上次在千重阶上一样。 她不急,来日方长。 —— 腊月中旬,好几年没下过雪的锦官城迎来了一场初雪。 起初的时候,雪花很细,跟小雨一起落着,一接触到地面就化开了,大家都以为这是普通的雨夹雪,所以没怎么在意。 后来,雨停了,雪花却变得密实,逐渐有了纷纷扬扬的趋势。 对于常年不见雪但是信奉“瑞雪兆丰年”的锦官城人来说,委实是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情。 雪从头天下午开始,下了一整夜,翌日一早,整个锦官城几乎都是白的,厚厚的雪堆在房顶树顶,可爱极了。 霍玉玉裹上最厚的冬装,早饭都没吃几口就溜了。 霍恺同也人模狗样地溜出门。 姐弟俩明明不是一起离开的餐桌,但却在门口遇上了。 “姐,你去哪儿?”霍恺同还没长个子,但霍玉玉长得快些,他说话的时候,得抬头。 “我去山顶找我朋友,你呢?”霍玉玉问。 “我也去山顶找我朋友。”霍恺同道,“那一起?” 霍玉玉犯了难,“我们说的山顶是一个山顶吗?” “书院上头那个山顶嘛,有好大一片空地。” 霍玉玉点点头,开始思索霍恺同什么时候跟小宝成为了朋友。 结果上了千重阶,霍玉玉就发现已经有了上行的足迹,脚印不多,两三个人。 到了山顶一瞧,只有一对青年男女,互相靠着,站在边上往山下看。 霍玉玉揣着手,拿手肘撞了撞霍恺同,看着两人道:“谁是你朋友?” 霍恺同没说烂白话,摇摇头,看向山下,像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她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在等林之照。 昨天下学之前,他往林之照桌上放了一张纸条,林之照看了纸条,含蓄地看了眼他的方向,立刻收起了纸条。霍玉玉以为两人在传情书,就没问。看来就是那时候约好的。 霍玉玉忽然觉得有点闷,在原囿安眼里,她估计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孩子。 她看了眼原宅二楼,没看见原囿安的身影。昨夜雪粒子在房顶上扑簌了半宿,原囿安近来抱恙,估计没睡好,还在休息。 她没有急着去敲门,而是跟霍恺同站在一起,举目朝远方望去。 原本莽莽的青山,只露出了斑驳的墨绿色,像刚开采出来的玉石原石,点点内里透出来,惹人遐思。 但霍玉玉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等到一个尴尬得不想面对的人—— 白沅芷。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78章 弹琴。https:// 第79章 他山之雪 自从上次在七星岩遇上,霍玉玉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白沅芷了。 从看见白沅芷那一刻起,那个刻意逃避的问题又冒了出来,并且一旦想起,一段时间内就无法将其从思绪中摒除。 霍玉玉惊奇地发现,她潜意识里,是想作壁上观。 有的人在思考是否要帮助别人时,脑海中会有一杆无形的天平,一端是对方的好,一端是对方的坏,无数记忆的碎片,被情感赋予不同的价值,被放在天平的两端,左右高低起伏间,进行了一系列简单的比较。如果代表着“好”的一端更重,第二步要做的就是再进行一次比较,但第二次放在天平两端的,是对方的“好”,和自己会付出的代价。 对于霍玉玉来说,两次比较的结果都是摇摆不定。 第一次比较,“白沅芷的好”,是上一世两人的友谊,和这一世替她解围。但迫使天平另一端下沉的,是白沅芷知道她曾经喜欢沈含彦,但还是与沈含彦走得很近,甚至也几次试图接近原囿安。冥冥之中,霍玉玉觉得白沅芷是她的劫,只是这个劫还未真正来临。 第二次比较,霍玉玉要付出的代价,很可能就是原囿安。 纠结了这么久,霍玉玉得出的结论回到了伊始——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除了原囿安,她不想、也不能改变更多人的人生轨迹,那是天道,不是她的责任。 大抵是上一世并没有在活得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死去,所以她没有很强烈的报复心,总觉得重活一世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她在乎的人都好好的,所以只想平安喜乐地过好这一次。 霍玉玉从前总觉得自己和阿娘不像,为此有些伤感,其实仔细一想,她与阿娘又何其相似。 感慨间,纠结随着呵出的白色雾气上升,散在山野之中。 垂眸再次看向白沅芷时,居高临下的俯视感更加强烈。 白沅芷一抬头就看见了霍玉玉。她停下来,喘着气对霍玉玉挥了挥手,“小大夫!” 淡金色的日光照亮了霍玉玉整张脸,白沅芷忽然觉得霍玉玉脸上的平静有些陌生。好像是那种神色不应该出现在霍玉玉脸上,霍玉玉就应该可可爱爱的懵着或是笑着,让人一看见就忍不住心情好转。 在霍玉玉略显成熟的眼神中,白沅芷走到了她面前。站低了一个台阶,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刚好齐平。 霍玉玉不留痕迹地吸了口凉气。她没想到,从这个角度、这个距离看,白沅芷竟然还能更漂亮。 近三十岁的白沅芷那张脸忽然在她眼前闪了一下,霍玉玉发现,这姑娘的眼神啊,无论经历了什么,都是一样的。或许是蒙着一层什么,让人看不清这一点没变吧。 “发什么呆呢?”白沅芷抬手戳了戳霍玉玉的脸。 不同于一般姑娘家爱用的暖香,白沅芷的身上有一股冷香,上一世霍玉玉说她好闻时,她解释过这是她天生自带的香。 霍玉玉回过神来,不自觉地有些羞怯,老实道:“你真好看。” 白沅芷反应了一下,笑开了,站到霍玉玉旁边,抻着腰,与她一起举目眺望。 不知何时,原本在霍玉玉身边的霍恺同已经去了角落边,正撅着屁股堆雪人,雪把他的手冻得通红。 “小大夫,你在看什么?”白沅芷问。 霍玉玉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那双烟视媚行的眼睛没有在看自己,转回去道:“看那边的山,和山上的雪。” “那边的雪和这里的雪不一样吗?” 霍玉玉摇摇头,“一样的。” 白沅芷也摇了摇头,“不一样。” 都是一夜之间下的,隔着一条溧江而已,有什么不一样呢?霍玉玉不解。 白沅芷冲她眨眨眼,神秘道:“那边的雪更甜,更软。” “你尝过吗?” “没有。” 霍玉玉忽然觉得这对话的感觉有点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时,白沅芷理所应当道:“没尝过没摸过的东西,往好了想呗。”她是半开玩笑似的说这种话的。 霍玉玉想起来,曾经在教坊时,白沅芷像是对自己的遭遇没什么抱怨,霍玉玉问她为什么,她说一想到自己过得蛮新鲜,就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 这番话,无论是当时听见还是现在想起,霍玉玉都觉得惊为天人。 她不禁想,原囿安对于白沅芷来说,是不是和没接触过的他山之雪一样? 两人又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提起身后宅子里的少年。 霍玉玉回头看了眼原宅二楼,那里依旧是空荡荡的。 她原本以为,白沅芷会问起她和原囿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或者调笑着说“小大夫是不是怕你朋友跟别人玩”。她一定忍不住露出局促,白沅芷会逗逗她,再漫不经心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白沅芷就是这样一个人,说真话,态度真诚,即便那话可能会伤到你,但你对她就是讨厌不起来。 如果白沅芷真的怀着某种目的接近原囿安呢? 霍玉玉哀伤地想,就算拿“顺其自然”“甘拜下风”之类的理由自我开解,应该也会不甘心的吧。 与原囿安相处了一年多以来,她发现自己对原囿安的感情,其实已经不是简单的“报恩”,复杂的感情中,“占有欲”最为尖锐。 心烦意乱时,霍玉玉的胳膊被碰了一下—— 白沅芷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精巧的小葫芦,对她道:“试试?” 霍玉玉接过来,狐疑地看了一眼,同时嗅到了一丝香甜的酒气。 白沅芷见她犹豫着,爽朗地笑了一声,将葫芦拿回去,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哈——”发出一声快意的声音,然后擦擦葫芦口,再次递给霍玉玉。 “葡萄酿,很好喝的。” 鬼使神差的,霍玉玉接过去,也喝了一口,入口醇化,香气浸漫鼻腔,她上一世在宴会上尝过不少好酒,便知道这酒品质不错。但眼下这副身体还没沾过酒,她当即辣得咳嗽了起来。 白沅芷替她拍背顺气,笑道:“第一次喝哪能喝那么大一口啊,傻瓜。” 霍玉玉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霍恺同站在一旁望着。不知是咳的还是喝了酒的缘故,体内越积越多的寒意消散了,她感觉热气把毛孔逼通畅了。 白沅芷又喝了一口,递给霍玉玉,霍玉玉红着脸摇了摇头,白沅芷促狭地笑笑,塞上塞子,又挂回了腰间,小葫芦淹没在裙子的褶皱中。 大家闺秀,锦衣华服,腰间却别个装了几口酒的葫芦,真是奇怪。 原来,白沅芷的好酒量是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练来的。 两相对视,一大一小两个姑娘都忍不住笑了。 像是跟着大人赴宴时,趁大人不注意,顺走了一壶酒出去偷偷躲着喝似的。如果真有这种机会,一般也是白沅芷负责拿酒,霍玉玉端着下酒菜跟在姐姐后头流口水吧。 两人之间,略显怪异的气氛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山顶上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林之照也爬了上来,开心地喊了一句“玉玉”。 听到林之照的声音,在一旁堆雪人的霍恺同立刻跑了过来,林之照原本加快了速度,一看见霍恺同,倒是不好意思地慢了下去。 霍玉玉的目光却盯着林之照身后,不远的地方,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脚下有些打滑,他却总是往山顶上看,好像有人在上面等着他似的,不过看起来,等他的人跟他关系应该不怎么好。.. 果不其然,霍恺同将林之照拉到一边给她展示雪人的时候,一只手揪起霍恺同的领子,往旁边一扯,霍恺同被一把摔在雪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霍玉玉都没反应过来。 林之照惊呼一声,“哥!”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79章 他山之雪。https:// 第80章 如何感谢 被林之照叫“哥”的少年却充耳未闻,提起霍恺同的领口,照脸就扬起了拳头。 口中恶狠狠道:“就是你觊觎我妹妹!” 霍玉玉冲过去的时候,霍恺同刚好握住那人的手腕,用力撑着,拳头离他鼻尖的距离不过一寸。 她原本是想老一招,冲过去蹦起来给人一脚,谁知道雪地滑,她刚跑两步就溜了出去,不仅自己摔了,还把一旁的林之照给铲倒了。 霍恺同艰难地看向这边,喊了句“姐”。听不出来霍恺同在担心霍玉玉,还是担心霍玉玉拿林之照开刀。 陆奕一听,瞧着雪地上两个小姑娘,面色发紧。 霍玉玉急中生智,一把拉住了林之照的脚踝,凶巴巴道:“放开我弟弟,你要是敢打他,我就揍你妹妹!” …… 周围的人纷纷瞧了过来。 不约而同露出了难言的表情。 这架,好像打不起来,又好像要打得更凶了。 林之照爬不起来,仰躺在地上,哀求地看了眼自己的哥哥。她知道霍玉玉虽然护短,但肯定不会揍自己,所以装模作样地开始假哭: “哥!放开霍恺同~快把我从玉玉的手中救出去啊~” 霍玉玉:……还能再假一点吗? 霍恺同:……怎么回事,这种时候竟然觉得林之照好可爱! 不知是霍玉玉威胁的表情太认真,还是林之照的表演太“卖力”,陆奕松开了霍恺同,看向霍玉玉,示意她放开林之照。 霍玉玉也松开了林之照,与林之照一前一后站了起来。 白沅芷走了过来,手在霍玉玉肩头上轻轻搭了一下,继续朝霍恺同两人走去。林之照拍拍身上的雪,正要凑到霍玉玉身边来说些什么,霍玉玉则是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陆奕的一举一动。 霍恺同爬了起来,虽然生气,但似乎忌惮对方是林之照的兄长,所以憋着一股子气,只能大力拍屁股后头和腿上的雪。 就在这时,陆奕突然发难,抡圆了拳头又要往霍恺同脸上招呼。 这人不讲武德!霍玉玉简直要气炸了。 但电光火石之间,白沅芷像是早有预料,一把将霍恺同拉到一边,顺势抬腿,给陆奕的左膝盖结结实实踢了一脚。 “喂,以大欺小,有意思吗?”白沅芷轻快道。 陆奕一个后退,朝前一倒,半边身子栽了下去。 这一脚让陆奕冷静了。 他抬头看着白沅芷,一时僵在原地。 这眼神霍玉玉熟悉,多半是惊异“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动人又与众不同的女子”。 林之照也惊呆了,“这姐姐好帅……” 霍玉玉赶紧冲上去,挡在霍恺同身前,对陆奕横眉竖目……了片刻,想起来这人方才说霍恺同觊觎他妹妹。 她哽了哽,咽下怒气,盯着陆奕,一时不知道自己身为霍恺同的姐姐,是该先怪对方出手,还是该先充当家长与对方打好关系。 陆奕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脑袋朝一侧微微一甩,额头边的须发飘起来,又重新落回他的脸上,被他曲着食指挑到了耳后。做完一切,他重新看向白沅芷,饶是他强作镇定,但脸上那不自在的红晕还是出卖了他。 林之照很诚实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对霍玉玉道,“这是我表哥,陆奕,前不久刚来锦官城。他……昨天看到了……那些纸条……” 说着,林之照有些抱歉地看了眼霍恺同,走过去拉陆奕的胳膊,小声道:“哥,我们回去吧。” 陆奕这才瞪了眼霍恺同,威胁道:“再让我知道你叫我妹妹出来幽会,饶不了你!” 霍玉玉那股“替弟弟提前与大舅哥搞好关系”的心思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说锦官城有“妻管严”的风气,但女子的地位普遍不怎么高,尤其是在同为女性的口中,一个女孩子但凡做了点什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妖魔鬼怪。陆奕的担心和警告不是没有道理。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不代表林之照也不在乎。 霍玉玉只能干巴巴地凶霍恺同:“听见了吗?!” 霍恺同闷着声,没有回答。 陆奕似乎还想跟白沅芷说点什么,但嘴巴张了张没说出口,因为白沅芷的眼神很奇怪,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趣至极的东西。 林之照拉着陆奕走了之后,霍恺同兀自在原地杵了会儿,也下去了。 白沅芷又喝了口酒,一边往原宅门口走,一边感慨:“这无聊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个头啊……” 原宅门口的台阶没有雪,可以坐一坐——霍玉玉完全相信白沅芷是会坐在门槛上、看着人来人往啃猪蹄的那种姑娘。她还是不确定白沅芷走过去是什么意思。 霍玉玉想了想,还是跟上去,由衷地感谢道:“刚刚谢谢你,还好你拉了一把,不然霍恺同就要挨一拳头了。” 按照白沅芷的性格,应该会毫不在乎地说“多大点事儿”,但白沅芷却回过头,巧笑嫣然,“那小大夫准备怎么感谢我呢?” 霍玉玉被问得措手不及。 白芷沅塞上葫芦,沉吟着想了想,“不如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这家伙关系那么好的?” 她斜着看了眼原宅,完美的面庞,狡黠的笑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 夜里落了雪,勾起了原囿安不好的回忆,他几乎一宿没睡好,好不容易困下了,又被梦魇住了,因而起得比平常晚些。 起床后,他试了试不用拐杖,发现双腿果然能使上劲了。虽然走得慢,但每一步都是稳的。 这些改变都不是梦。 少年沉寂的内心涌出些细碎的欢欣,眼角眉梢都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大夫说他伤到了腿部经脉,可能这辈子都需要依靠拐杖出行。但他站起来了。 而且,肺病也在减轻,他的身体在慢慢恢复。 看来真如霍玉玉那小孩所说,他会好起来的。 难道是因为有了坚定的希望,所以才能人定胜天吗? 原囿安不清楚。 唯一确定的是,他坚持不懈的努力是必不可少的。 原囿安的心中充盈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仿佛走在一条通向腐朽的人生之路上,所有人在他身后远成了灰扑扑的影子,忧叔是送他走向死亡的阴差。有一天,身后的人都远得看不见了,他知道,自己离终点或许是不远了,但还是想这条路再长一些,想要再多走一段。忽然,有个小孩带着生机闯入了他的独行道,这孩子一看就与他方向相反,不知怎么走岔了。接着,生机路过,他的路边乍然长了一棵草,嫩绿色的,小小一株,风一吹就倒似的,吸引了他所有注意力。后来,那小孩在他的路上蹦啊跳的,所行之处,生机勃发。等他再次抬起头时,恍然发现这一路郁郁葱葱,而原本灰白冷清的前方,寒木不凋,春华吐艳。 少年惯常地抿去笑意,洗漱后,准备继续今日的体能锻炼。 这个消息他暂时不会告诉霍玉玉,也尽量不外出,避免被霍玉玉发现。 虽然那小姑娘高兴的模样很喜人,但他害怕—— 身体会痊愈这件事让他千欢万喜,但离康复越近,他越害怕这是回光返照,或者只是一场美梦。 他想等一切都确定了之后再告诉别人,尤其是霍玉玉。 原囿安出房间的时候,忧叔正将小鱼儿的家搬到日光照射的地方——昨日傍晚忧叔将缸子搬去了厨房。 忧叔见他一副要开始锻炼的架势,担忧道:“公子还是先用些早饭吧。” 原囿安想了想,确实不该空腹锻炼,然后朝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楼的台阶上的雪扫过了,公子要去吗?”忧叔道。 “有风,就在 忧叔应了声“好”,又道:“霍姑娘就在外面,跟她弟弟一起,要把她叫进来吗?” 原囿安眸光一闪,拒绝了,“不用。” 他并不想看见其他人,也不想被其他人打量。 忧叔慢慢点了头,转身去厨房准备了。 原囿安原本也是要往厨房去的,但走到岔路口时,脚下一顿,停下来看向通往大门的方向。 略作思考后,少年朝视线的方向拔步而去。 就看一眼她在外面玩什么吧。 跟她弟弟一起堆雪人吗? 还是打雪仗呢? 等他身体好了,这些事都可以做到吧。 方走到门口,原囿安听见了霍玉玉的声音。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80章 如何感谢。https:// 第81章 挑明 “你,喜欢原囿安吗?”霍玉玉问,声音不大不小,隔着门刚好听清。 白沅芷动作一顿,转过来坐在台阶上,拿手扫了扫旁边,示意霍玉玉挨着她坐下。 没有等到回答,霍玉玉站着没动,只略严肃地看着白沅芷的脸,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白沅芷也不勉强,反而问:“你喜欢原囿安吗?” 霍玉玉抿着的唇动了动,视线心虚地下落。 白沅芷明白这是默认了,眉峰一挑,轻声叹了口气,单手撑住了脸,像是觉得什么很遗憾似的。 但霍玉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喜欢的人,白沅芷都感兴趣吗?就像关琳琅那样,靠夺取别人的注意力来证明自己值得被在乎吗? 白沅芷为什么要叹气? 是因为觉得势在必得,所以可怜她吗? 这一瞬间,霍玉玉的脑子很乱。 她不讨厌白沅芷,甚至在几次相处中,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这个随性又美好的姑娘。 如果白沅芷真是那样的人……她确实会讨厌。 但她深知,自己的讨厌无足轻重。 霍玉玉自己都没意识到,即便是重活一世,在面对白沅芷时,她还是自卑了。 “小大夫,你皱眉犯愁的样子也好可爱啊哈哈哈。”白沅芷看着她笑了。 霍玉玉丝毫没有受到宽慰,心头沉甸甸地,像压了床厚重冷硬的旧棉被一样透不过气来。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会喜欢你的原囿安,就像,”白沅芷闭上嘴沉吟一声,“就像,你觉得我跟沈含彦走得很近,是我把他从你身边抢走了。我可真是个坏女人啊,就盯着你喜欢的人下手,是不是?” 猛然被戳中心思,还这么直白,霍玉玉的脸当时就红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烧,但控制不住。霍玉玉,你又没做错,心虚什么! “沈含彦才不是你抢走的,是……”霍玉玉一说话,肚子里那口气就泄了,“是我不要他了”这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白沅芷定神看着她:“你真的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 不等霍玉玉回答,白芷沅皱了眉,露出一种受伤的表情,短促地叹了口气,放下手,坐姿规矩了不少。 霍玉玉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见白沅芷若有所思,她不好坐过去,就站在原地活动鞋里的脚趾。雪还是浸湿了鞋面,她的脚很不舒服。 “果然,长大也不全是好事啊。”白沅芷肩膀一沉,如此叹了一句。 霍玉玉疑云满腹。 白沅芷抬头看向她,没什么表情,但眼底的谜一样的雾散了,露出了一种近似于赤诚的无辜底色。她道:“我啊,从小就觉得这个世界特别没意思。” 霍玉玉不明就里,眉头皱得更紧了。 白沅芷左手盖住膝头,下巴搁在手背上,身体折在腿上,长长的乌发朝脖子两边散开,原本服帖的衣领拱起,隐约可见她的脖子十分白皙纤细。她的右手食指摁住鞋边的一点泥,用力碾开,指尖在那一团来回打转。 “小时候总想着长大,就可以做许多有意思的事情。但真正长大后,才发现好多事情都做不了。我已经及笄了,就拿束发来讲,除了刚开始那阵子觉得新鲜,没过多久就觉得没意思透了。原本以为长大后可以去更远的地方,认识更多人,见识更多事物,总能找到不会无聊的生活方式。可是,我真的长大了,已经被当成一个具体的女人看待。父母眼中,我是待嫁的女儿,男子眼中,我将是妻,是孩子的娘……总之,长大了,我有了性别,有了作用,我不是本我了。” 少女音色沙哑,倾诉的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慨。 霍玉玉坐到她身边,乖巧地捧住膝盖,安静聆听。 “而且啊,长大了就再不能没轻没重地与人交往,好不容易遇到有趣的人了,稍微近一些,别人就以为我有非分之想。”白沅芷无语地叹了口气,“拜托,我这么好看的姑娘,要是真遇上喜欢的人,一般是不会主动的唉。我又不是没有心机,最简单的欲拒还迎和声东击西还是懂的,怎么会傻乎乎地凑上去献殷勤。” 霍玉玉:……心情很复杂,有种中箭的感觉…… “你看我跟沈含彦走得近,是因为我把他当朋友啊,就像我跟小大夫一样也走得很近呀。”白沅芷偏过脸来看霍玉玉,冲她眨了眨眼,“所以,你放心吧,若要说喜欢的人,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哦。” 略微沙沉的少女之音,说着霍玉玉可能不会相信的话,但她的神情和语气又那么认真,好像一个驰骋红尘、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消失的怪人。 霍玉玉的脸又红了,心中又轻盈又沉重,默了好一会儿,才老实地感慨了一句,“看来长得太漂亮也有烦恼啊。” “也不全是,”白沅芷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感觉主要还是年纪的原因,处在谈婚论嫁的年纪,与人相处,是会被人往那方面误会的。你不就误会了吗?能遇上一个像沈含彦那样不误会的,很难得。” 霍玉玉不敢苟同。沈含彦这人就是比较能装,只要注意,还是能发现他的“非分之想”的。 这话霍玉玉没说。 白沅芷又道:“也许原囿安也是这样以为的吧。” 先动情的女儿家总是丑态百出,让人生厌。虽然她只是想交个朋友,但对方估计以为她别有图谋,所以干脆拒她于千里之外,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点霍玉玉也不赞同,“他这人就那样,谁都看不顺眼。不过如果知道别人中意他,确实可能会生气。” 白沅芷有些诧异,“这你都知道?” “我猜的。” 霍玉玉忽然打了个寒噤,回头看了眼宅门,宅门依旧紧闭着。 “你们关系真好。” “也就一般啦。”霍玉玉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膝盖。 “所以说小孩子比较吃得开啊,怎么亲近都不会轻易使人反感。真羡慕你这个年纪呢。”白沅芷由衷地感慨。 如果是之前,霍玉玉或许会在内心狂摇头,她很羡慕白沅芷这个年纪,可以光明正大地以异性的身份面对原囿安。 但现在,她不太确定了。 如果她现在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原囿安还会同意她走进他的世界吗? 那可是连白沅芷都无法靠近的地方。 雪开始化了,踩过的地方露出脏污的泥土,上来赏景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小大夫。”白沅芷突然叫她。 霍玉玉看过去,“怎么啦?” “如果你爹对你很好,但他其实是个大坏蛋,你知道他做的很多坏事,你会怎么办?” 怎么突然说这个? 这根本不用如果好吧,她爹就不是什么好人。霍玉玉内心哂笑了一下。 但真要说该怎么办,当然不是一句简单的“赏他个妻离子散追悔莫及”。 霍玉玉卡住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让他接受应有的惩罚。” 白沅芷没有表态,看着不远处的脚印沉思默想。 霍玉玉试探着问:“怎么啦?你爹爹也是个坏蛋吗?” 白沅芷看了她一眼,仍旧没有回答,看起来神情平静。 霍玉玉心中一咯噔,眼神锋利起来,她立刻看向别处。 关于李都护贪污的事情,白家牵扯其中,白沅芷或许知道些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 白芷沅其实早就准备好接受后果了。 “原囿安好像双腿有疾,身体也很弱?”白沅芷冷不丁这样问了一句。 话头跳转太快,霍玉玉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轻声道:“他会好起来的。” “如果再也好不起来呢?” 这话不吉利,霍玉玉皱起了眉,看向白沅芷的眼神变得有些责怪。但白沅芷的眼中并没有恶意,像是真的在替妹妹考虑的姐姐,也像是好奇。 “他一定会好起来的。”霍玉玉定定地说。 “你跟他关系好,还喜欢他,是因为相信他迟早会好起来吗?”白沅芷也定定地看着她,“如果他确实好不起来,而且活不了多久,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围着一个没有活路——” 霍玉玉不自觉抬高了声音,打断道:“当然啦!我就是相信他会好起来,但这不是我想靠近他的原因。” “因为觉得有趣吗?” 门后的少年蓦然攥紧了拐杖,屏住呼吸,心被高高地悬了起来。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81章 挑明。https:// 第82章 困扰 听到这话,霍玉玉的第一反应是生气。为什么会觉得别人生病是件有趣的事情?因为觉得有趣所以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很讨厌。 但白沅芷抿唇看着她,黑漆漆的瞳仁干净得几乎倒映出她的脸。 对啊,白沅芷就是这样的人啊,一切以兴趣至上,所以才能在落入贱籍后依旧没有改变。她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也压根不在乎别人讨厌不讨厌吧。 意识到这一点后,霍玉玉有些丧气。她原本还想反问一句“像你一样吗”,也没有说出口。 “不是。”她看着前方的虚无,“有的事情确实可以因为有趣才去做,有的不可以。我们不一样。” 时间静止一瞬,心咕噜噜落回原位,门后的少年肩头一松,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白沅芷点点头,心无城府地笑了,“难怪我不行,你却可以。”她伸了个懒腰,望着天长长喟叹一声,好像天气很好,她的心情也很好。 那一天,霍玉玉没有等到原囿安出现。 忧叔告诉霍玉玉,公子一夜未眠,估计要睡一整日,让她先回去。 白沅芷离开的时候,雪几乎都化了,原囿安出来也看不到。霍玉玉想了想,他生在平京,什么雪都见过吧,没什么好稀奇的。 她乖巧地点点头,准备打道回府。 “那我明天再来哦。”她小声道。 忧叔的表情却有些反常,没有像往常一样柔和地笑着。 小宝母子俩是上个月出发回的平京,忧叔不该现在才心情不好吧。霍玉玉只是想了一下,并没有深究,朝忧叔挥挥手,“我走啦。” 忧叔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忍了好久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方才,公子让他跟霍姑娘说,让她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来了。 至于原因,忧叔也不知道。公子让他自己想一个理由。 原囿安面若冰霜,眉宇间隐约有浓厚的愁色,与清晨起床时截然不同,像是没什么胃口,早饭也吃得甚少。 本以为两个人闹了什么别扭,但看霍玉玉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忧叔按下心头的疑惑,关上了宅门。 他认为,现在的公子,已经会处理好这种事情。 —— 霍玉玉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她猜得很准。 原囿安一想到霍玉玉对自己可能抱有一种男女之情,确实感到很生气。 但这股气,没有由来,也没有可以怪罪的对象。 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都有喜欢亲近的人,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当然也有,只是霍玉玉喜欢他的什么呢? 原囿安想不到,想破头都想不出来。 是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恰好遇到他,所以便将那种感情放在他身上了吗? 霍玉玉还是个小孩,这样的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吧。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让别人喜欢又不是他的错。 虽然这样想,但原囿安丝毫没有感到解脱,心情反而更加厚笃。 他不可能喜欢一个小孩子。 所以也无法忍受,一个喜欢他的人在他身边,他要装作一无所知,厚着脸皮继续享受对方带给自己的陪伴和愉快。 可是,他除了霍玉玉,什么都没有。 心绪如此繁杂,搅扰在少年的心头,连风击子的叮吟声都觉得分外地沉了。 连着数日,原囿安都坐在房门口看书,不去二楼,不去亭中,不誊抄,也不看小鱼儿。 书中的文字,时而让他心绪宁静,却经常在某一个瞬间,搅得他心潮翻涌。 到了夜间,他闭着眼,却很难再入睡,昏昏沉沉间,霍玉玉的音容笑貌钻进了他的梦里。 这样的感受实在陌生,甚至令人有些惶恐。 如此几日,原囿安倒是真的病了。 许是两次换季时就积压了病气,这会儿一下子全发了出来,竟然病得下不了床。 忧叔担心得不行,原囿安却暗暗松了口气。 发烧咳嗽,浑身酸疼,这种感觉陪伴了他好些年,他很熟悉。 似乎熟悉的感受涌上来,那些陌生的让人寝食难安的感受就退了下去。 “公子,霍姑娘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了。”忧叔一边加炭,状似无意地提醒道。 原囿安半坐在床榻上,淡声道:“如此更好。” 好像又回到了开始的时候,但公子的语气中没有赌气和讥嘲,倒像是真的如此认为。 但这种平静没能维持几秒,少年说完,眉头迅速皱了起来,显然是生起气来。 接着,像是因为生气而更加生气似的,愤怒地放下了帘子。 阴暗的屋内,少年的脊背弯着,咳嗽声此起彼伏。 —— 霍玉玉数日没去找原囿安,是有原因的。 初雪那日,霍炎甲来找过章氏,听小云的描述,他容光焕发,春风得意。霍玉玉回去之前又找了一次林之照,所以错过了。 霍玉玉回到家时,章氏一脸严肃地告诉了她一个决定。 对,是决定,不是商量。 “明年开春,我们一家搬去平京。” “我们娘仨留在锦官城,霍炎甲总以为自己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为了证明自己,他在李都护手底下,总感觉他要做些错事。” “我决不允许他影响到你们姐弟。” “这个蠢物!” 见霍玉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章氏柔和了些:“放心,我与你父亲已经和离,这事大概是不会牵连到你。唯一可能被影响的是恺同的仕途,但我已经警告过你父亲了。” 虽然章氏竭力忍着焦虑,但遇到影响子女的事,当娘的怎么会忍得住不往严重了想呢。 霍玉玉知道,他们家必须离开锦官城。 她不得不暂时离开原囿安。 离开那个好不容易对她敞开心扉的阴郁少年。 她该如何对他说明情况? 他会接受吗? 霍玉玉大抵是知道结果,所以焦躁难安。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82章 困扰。https:// 第83章 她还有个大师兄 霍玉玉在家当了几日缩头乌龟,憋不住了。 搬家一事早晚都得告诉原囿安,越往后推迟她心中越没谱。 甫一想到自己缩了几日,原囿安倒也真的不在乎似的,霍玉玉心里头又有些气。吃饭时就想着这事,越发咂摸得不是滋味儿。 他就不好奇她怎么不去找他玩儿了? 还是说已经知道她们家要搬家的事情了所以在生闷气? 霍玉玉扫向霍恺同,这厮正在长身体,嘴里塞满了鸡腿肉,吃得无比专心,看起来完全没有即将离开故乡的忧愁。 也是,阿娘同他说了搬家的决定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跟林之照说了,林之照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两人定然是“私定终身”了。陈夫子那边,本就是逍遥散人的状态,前两日阿娘备了厚礼,跟霍恺同一道去拜访过。 霍恺同接住霍玉玉略显惆怅的目光,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看了眼碗中的另一只鸡腿,不太情愿道:“你不是不爱吃鸡腿吗……” 吃吃吃,在你眼里我是为这个发愁的人吗?! 霍玉玉的眼神瞬间变得气恼,横了霍恺同一眼。 霍恺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这几日姐姐都悒悒不乐,他也只能迁就些,筷子一伸,往霍玉玉碗里夹了块翅中。 霍玉玉却瞧着翅中,叹了口气。 “娘,姐都好久不怎么吃肉了。”霍恺同小声地问章氏,“她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章氏觉得孩子的表情可爱,轻轻笑了笑,反问道:“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霍恺同想了想,摇摇头,忽地一顿,又点了点头。 原本霍玉玉还在兀自惆怅,余光瞧见霍恺同的动作,不由得又是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其中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霍恺同吞了口口水,接着霍玉玉的眼刀子,脸却对着章氏,提了一口气,飞快道:“我姐有心上人了就在山顶上我看见她总是往山顶跑有一次还带着那个公子出来玩了笑得见牙不见眼跟个傻子一样!” 霍玉玉嘴角一抽,桌子下的脚跟长了眼睛似的往旁边一跺,霍恺同这个告状小人的脸当时就皱巴了起来。 “娘!霍玉玉欺负我!” 霍玉玉冷笑一声,“瞧你那点出息,除了告状你还会干什么?” 但同时,她不太敢对上章氏的眼睛—— 章氏曾说原家不能招惹,她那时恼了,气话道:“霍恺同都能做主,我凭什么就不能做主!”自那之后,章氏便再没提过这事。 霍玉玉也不知道章氏现在是否还会介意。 章氏依旧淡淡地笑着,吃得慢条斯理,眸子半遮。旁人看起来,就像是俩姐弟小时候没少干架,只要不严重,当父母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是男子汉,不与你计较。”霍恺同说着,一边将脚绕在板凳腿上,让霍玉玉再踩不着。 “男子汉?”霍玉玉坏坏地笑了一声。霍恺同暗道不好,果然,她戳着碗中的米饭,也厚着脸打起了小报告,“男子汉会被林之照的表哥揍得屁都不敢放一个?还不得我出手主持局面。” 章氏:“怎么回事?” “没有揍到,就推了一下,误会误会。”霍恺同赶忙解释,解释完了,开始反击。 “你有出息,怎么蔫儿了好几天?莫不是担心自己走了,别人有了新朋友转头把你忘了吧!” “哼,我们关系铁得很,才不会变呢!”霍玉玉佯装得意。 “关系好还不是闹矛盾了,不然你怎么好几天不往山顶上跑了?” 霍玉玉喉咙一紧,噎住了。 霍恺同一脸“我说对了吧”的幸灾乐祸模样。 “要你管!”霍玉玉气恼地将鸡翅夹回了霍恺同碗里。 天原本就不清朗,下午打西北方向刮了会儿风,阴云堆得厚实起来,估计是少不了一场冬雨,只是一时半会儿估计下不下来。 霍玉玉被霍恺同激了一下,终于换了厚袄子出门去了。 不过她去的方向,不是千重阶,而是曾氏诊馆。 开春后搬家这事,她理应与师父和二师兄说明,无奈拖到了现在。 二师兄听了虎躯一震,露出十分惋惜的模样,“小师妹走了,没人给我打下手了。” 霍玉玉毫不留情地拆穿:“二师兄是怕我不在这里,翠翠姐抓了药都走了,你还没憋出两句话吧。” “瞧把你这小脑瓜能得。”二师兄不客气地朝她脑瓜子一呼。 霍玉玉摸了摸被二师兄招呼过的地方,心中一热,提前感受到了离别的伤感。 曾大夫捋了捋胡子,道:“你过去平京了也莫要懈怠,学医是一辈子的事情。” 霍玉玉点头:“我跟师父保证过的,不会轻言放弃。” 说着,她有些忧虑,“可是师父,医术不能自学吧?” 曾大夫沉吟片刻,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开方子的地方,写了封类似推荐信的东西,交给她,“你还没见过你大师兄吧,他就在平京城,你去到平京之后,就跟着他吧。把这信给他,他会带你的。” 二师兄在一旁摇头叹气,“惨,真惨,太惨了。” 曾大夫这才盯了二师兄一眼,罕见地挖苦道:“白长那么大个子了,连个小孩都怕。” 霍玉玉正在吹墨迹,听得一头雾水,“二师兄,我怎么惨了?师父,二师兄怕哪个小孩?不会是我吧?” “当然不是你,”二师兄道,“你可比大师兄可爱多了。” 像是想到什么,二师兄夸张地打了个寒颤,“不说那个小阎王了。”他掀开帘子钻后院去了。 曾大夫恨铁不成钢地瞧了二师兄的背影一眼,又写了个地址给霍玉玉。 “你大师兄叫万宝珍,现下在太医院任职,今年……”曾大夫举着笔想了想,气道,“一说小孩,我怎么还给忘了。”他转过身去问,“老二,你师兄今年多少岁了?” 霍玉玉暗暗惊奇:大师兄竟然是太医院的,厉害厉害! “十一。”后院传来二师兄的声音,同时,他抱了个装药材的箱子出来。 霍玉玉:!!! 所以她那在太医院的“大”师兄,竟然是个比她还小的小孩儿?! “放屁!”曾大夫久违地说了句粗话,立刻忍了忍,清清嗓子掩饰尴尬,“那个,老二第一次见宝珍的时候,宝珍确实十一岁,现在过去八九年了,今年应及冠了。” 霍玉玉这才拍了拍胸脯。 二师兄见小姑娘一脸放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别怪二师兄没提醒过你,你大师兄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霍玉玉提了口气,严肃起来。 二师兄:“不过你这丫头心大,应该不会很惨。” 霍玉玉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二师兄呵呵一笑,“估计就是被骂哭而已吧。” 霍玉玉:…… 这一句话拆三段,听得她是抓心又挠肝儿啊。 不过这传闻中的大师兄,真的如此可怕吗? 曾大夫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宽慰道:“宝珍确实比一般人严厉些,对人对已都是如此,行医严谨,是件好事,你要多学着些。” 霍玉玉乖巧地点点头。只是严厉些,那还好。 “要是被骂哭了,也莫要当着他的面哭,”曾大夫顿了顿,“若是受了委屈,”老大夫又顿了顿,叹口气,摆摆手。 二师兄接话道:“师父这意思就是,你自求多福,山长水远的,他老人家帮不上。” 霍玉玉:……可以自学吗? —— 霍玉玉前往诊馆后不久,霍恺同也从家中出发。. 不多时,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原宅大门外,抬手叩响了铜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83章 她还有个大师兄。https:// 第84章 初见“姐夫” 霍恺同了解自己的姐姐,平时虎了吧唧的,护他的时候跟只小老虎似的,但遇到自己的事儿,尤其是人际关系这一方面,就有根筋轴着一样。 比如沈含彦,两人小时候关系还是很好的,但别人打趣多了,霍玉玉就真的觉得两人长大了是要成亲的。也不看人沈含彦性格是怎么样的,巴巴地凑上去,受了冷待,又自个儿躲着哭,哭完了也不长记性。 而且十四五岁和十岁,心性差太多了。别说十四岁的沈含彦不喜欢十岁的霍玉玉,就是同龄的霍恺同,都觉得霍玉玉幼稚。 好在霍玉玉已经成熟了,不再跟着沈含彦后头转了,虽然还是时不时冒出些傻气…… 现在这个姓原的公子,上回远远地看到一眼,没沈含彦高,应该年纪不大,估计跟霍玉玉合得来吧。 霍恺同心想,他姐对朋友还是很仗义的。 虽然他觉得就他姐那性格,到了平京城肯定很快就能结交到新朋友了,但与旧朋友告别,还是件很伤感的事情呐。 受了姐姐那么多照拂,警告朋友不许忘记她这件事情,就交给他这个弟弟吧。 (说到幼稚,五十步的霍恺同总是嘲笑一百步的霍玉玉啊。) 霍恺同敲了门后,便开始在心底预演,等等见了霍玉玉的友人,该如何自我介绍。 要说些什么寒暄一二吗?还是直接警告他,让他不能因为搬家就忘记霍玉玉,因为霍玉玉很在乎他这个朋友?不行,太没有礼貌了。身为读书人,自然是要好言相劝,像是说些重情重义的名人轶事啦,有谁来着?对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是名人所以懒得听? 霍恺同对原囿安没抱有什么期待,能跟霍玉玉玩到一块儿的,甭管长什么样,八成跟林舒涵那个小胖子一个路子。 这样一想,眼前的高门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静穆了。 …… 听到几声敲门声,忧叔以为是霍玉玉来了,扔下手中正在洗的碗,跑去开门,刚出了厨房,忽然想到公子先前的嘱咐,步子一转,决定还是先去请示公子。 房门口支了张躺椅,半面迎光,原囿安就半倚在躺椅中看书,身上裹了件黑色的厚毛披风,一旁烧着炭炉,炉子上热着水,炉子边燃着香。细烟冉冉升着,将少年冷肃的面容柔和了几分。 他不是习武之人,加上还病着,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公子,外面有人敲门。”除了霍玉玉,没有人会来,所以两人都默认了外面的人是霍玉玉。 原囿安长睫一扇,身体仿佛被一根弦绷了起来似的,下一刻,又忍不住探起脖子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忧叔看着自己,倒是有些不自在,身体塌了回去,比方才陷得深些了,看著书,苍白的脸上满是淡漠,让人瞧不出心绪。 “我去把霍姑娘领进来?”忧叔问。 原囿安下意识冷了脸,“又自作主张?”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喉头一滚,软和了些,“你让她回去吧。” “可——” 习惯了忧叔向着霍玉玉,原囿安以为这次也是,刚消退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我的话又开始不管用了吗?” 忧叔暗暗叹了口气,“上次是以公子补觉为由让霍姑娘回去了,这次——” 原囿安不假思索道:“你就说怕过了病气。” “霍姑娘若是知道你生病,肯定很担心,非得进来,拦不住的。” 原囿安指腹一紧,沉默了。 忧叔说得不错,那小孩,很在乎他。 记得上一次生病,还是夏秋交季,他一病就是大半个月,小孩每天都会都会跑来守着,看着他吃药,守着他进食,说些有的没的逗他开心。 他感觉自己像一株被精心照料的花,经不住风吹雨打,霍玉玉就是养花人,恨不得拿个罩子把他罩起来。不是说什么他像花仙子吗?明明很荒谬,倒真有几分那样的感觉了。 忧叔见他有些出神,提醒道:“公子?” 原囿安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在贪恋霍玉玉带来的温暖,脸上的怒气突然浓烈起来,一如这漫天的积雨云似的。 他冷声道:“你自己找个理由吧。” 说说罢,少年起身,拿著书进屋了。 忧叔无奈地摇摇头,还是跟了进去,将忍了很久的话问了出来: “公子是跟霍姑娘闹什么矛盾了吗?”单方面生闷气那种。 “没有。” “那为何霍姑娘几日不曾来找您?” 少年顿了一下,没好气道:“这话你问我做什么?问完了吗?该去送客了。” 女人心海底针,公子的心,则是海底的沙。 “还有一个问题,”忧叔顶着少年的戾气问,“霍姑娘来找您了,你为何不见?” 少年回答不出,哽着喉咙冒出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他总不能说,人小姑娘喜欢他,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希望对方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但又觉得自己特别无耻吧。 因为可耻,所以恼怒,所以逃避。 忧叔没有因为这句气话离开,沉默地站着,脊背笔直。 好一会儿,少年失了气力般,虚弱地答,“你让她进来吧。” 忧叔得了令,正要出去,少年又道:“在窗外放把椅子,把门关了。” 忧叔反应了一下,点了点头。 手搭在门上未关,少年又叫住了他,“把屋里这盆炭火端出去,再给她拿件披风。” “好。” 少年交代完,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跌回床上,木然地叹了口气,望着满屋子阴暗的色彩,惊觉自己手脚冰冷。 原来,自己竟然还是个胆小鬼。 …… 忧叔面带微笑地打开门,看见的却不是霍玉玉,而是下学那日与霍玉玉一起上来的小公子。笑容一僵,忧叔还是将人领进了门。 霍恺同只看了眼庭院,就收住了视线。 因为不常整理庭院,院中的野草枯黄一片,显得这座宅子分外幽寂。 霍恺同心想:居然还是个怪人。 待忧叔将他领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时,霍恺同更加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忧叔对里面道:“公子,是霍姑娘的弟弟霍公子。” 霍恺同顶着一张与霍玉玉八分相似的脸,诧异地看向忧叔。还没自我介绍,他怎么知道我是霍玉玉的弟弟的? 里头的原囿安也惊异一下。他方才还在想那小孩要是不肯坐在外面,他该怎么办。还好不是她。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对啊,如果是霍玉玉来敲门,肯定会喊他的,他不可能听不见。 原囿安极其短暂地懊恼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毕竟人是自己同意让忧叔带进来的。 “进来。” 忧叔开了门,将霍恺同引进去,又将窗下的炭火也端了进去。 原囿安依旧坐在床榻上,隔着帘子,阴暗得仿佛一座细瘦的山,而且是雪域高原上的山巅,气势冷冽。 霍恺同被震慑住了,他感觉这人完全不在乎、也不需要礼数,随时都可能赶人出去。 然而等他注意到那一面墙的古籍,心中的震撼立刻变成了崇拜。 姐,你朋友真牛啊! “何事?”原囿安对旁的人素来没有耐心,即便对方是那小孩的弟弟。 何况,小孩和小孩也是不同的。 霍恺同从震惊中回过神,双手抱拳作了一揖,“我替我姐姐霍玉玉来的。” “她怎么不自己来?”是不是也生病了? 忧叔:……真的,公子的心,海底的沙。 霍恺同很老实,半点面子都没给霍玉玉留:“她不敢来。” 原囿安惊疑地抬起眼,隔着一层帘子看向霍恺同。 霍恺同只觉得好像有冷意从原囿安那里传过来,但对方没再问,他也没有继续说,俨然把自己放在了被动的下风。 一个等着回答,一个等着问,干耗了一会儿。 忧叔看不过去了,问霍恺同,“霍姑娘发生何事了?” 霍恺同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对着忧叔道:“我家要搬离锦官城了,我姐她怕走了之后,你家公子有了别的朋友,把她忘记了,所以在家愁了好几天了。” 空气瞬间安静了。 原本坐在床上的少年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此刻霍恺同却实质般地感受到,空气凝结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不知道错在哪个字。 煎熬了好一会儿,床榻那边传来一道压抑的声音—— “忧叔,送客。” 忧叔这才对霍恺同比了个“请”的手势,“霍公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霍恺同此时只觉得忧叔的声音如春风般和煦,瞬间化开了满屋子的沉疴之气。哪还管什么招待不招待,巴不得快点离开。. 他姐这交的是什么朋友啊! 就算不像林舒涵,也不能差这么多吧! 太可怕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84章 初见“姐夫”。https:// 第85章 闭门不见 忧叔送走霍恺同后,折返回来,却发现帘子后的瘦削的身影不见了,以为公子睡下了,悄无声息地退出来。——床垫柔软丰厚,公子身体纤薄,呼吸很浅,他陷在衾被中时,衾被表面也可能是平的。 结果忙了一圈后,忧叔晃眼朝二楼一瞧,发现公子不知何时去了二楼,黑衣黑发,瘦得像铁,披风也没有披。 寒风自东向西,迎面冲向少年,他的衣袍翻飞,腰间的发梢朝后飞扬,仿佛此刻在他脚下的不是老宅二楼清漆剥落的木质地板,而是寸草不生的悬崖之巅,他是悬崖上唯一一株树,脚下的遒根深扎在坚硬灰白的石头中。 他安安静静伫立着,在等待那只在他身上搭窝建巢的小鸟。 想到霍公子带来的消息,忧叔心头一沉,进屋拿了件披风上楼。 “公子,病还未好,不宜吹风。” 原囿安没有动,任由忧叔将披风搭在肩上,手指搭在系带上,又冷又木,只能拉着勉强拢着。 忧叔站了片刻,知道他不会听劝,浅浅叹了一声,默默离开。 少年这才垂下头,动起手指,试图系一个结。但手指不听使唤,半天都没有系好。 忧叔端着炭火上来时,他还在与系带较劲,不如说,他还在与自己的手指较劲。 忧叔放下炭盆,轻声道:“公子,先坐下来烤烤火,暖和些,手指就不会过于僵硬了。” 烧透的炭火蒙着一层白灰,风一吹,白灰被剥了去,露出猩红滚烫的内里。原囿安只看了一眼,又埋下头,咬着牙,毫无章法地一通使力。 忧叔在一旁欲言又止。 似乎是系好了,少年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但一个转身的时间,系带一松,披风从他瘦削的肩头倏然滑落,层层叠叠地堆在他脚边。 少年站着,垂眸看着脚边,没有动,眉头越皱越深,胸膛的起伏很慢,也很大。 忧叔想捡起披风,但手还没碰到—— “噔——”褐色的枣木拐杖狠狠杵在了披风上。 原囿安眼皮半掀,满脸微漠:“我很没用,是吗?” 不等忧叔回答,少年踩着披风离开了。 原囿安走得一摇一晃,心中的酸涩被寒风逼着,此刻不住地往外。 快要康复了又怎样?还不是与霍玉玉无关。 她不来,也是在可怜他吧? 因为要离开了,所以一直在想怎么能减轻给他的伤害,毕竟没有她的陪伴,他又回到了刚开始形影相吊的时候。 即便犹豫彷徨,也改变不了要离开的事实吧。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真是符合那张天真烂漫的脸呢! 可笑。 不过一介过客,却妄图不被遗忘。 简直可笑。 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以为谁离开她就活不下去了。 简直可笑至极! 少年想笑,脸色却异常难看地绷着,像一个信誓旦旦即将踏上风雪之途的旅人,但一推门,被眼前肆虐的景象难住了。 与此同时,“嗡——” 眼前的光景一晃,他耳鸣了。 紧接着,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原囿安,你又要被抛弃了。 —— 这场雨,终于在申时落了下来,闷意散了,湿漉漉的凉意却在人身上沉了下来。 霍玉玉抱着一盆跟她脑袋差不多大的仙人球,紧赶慢赶,终于在肩头被淋湿之前赶到了原宅。 放下花盆,吹了吹冷痛的手指,她看了眼铜环,拍拍身上的潮气,再擦擦脸上的汗和雨水,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又看了眼铜环。 霍玉玉很犹豫。 终是深吸一口气,握住铜环,往里撞了撞,她抿抿唇正要开口,大门从里打开了,半扇朱门,半开着。 忧叔没有迎她进去,而是跨了出来,看了眼她脚边的仙人球,温和道:“霍姑娘。” 如果是平时,霍玉玉肯定自己就进去了,毕竟对原宅她早已轻车熟路。但适度的心虚使人懂得察言观色,她明白,忧叔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她约莫是知道里头的少年生着气,但以为他生气是因为自己好多天没有来看他,也没捎个信儿。 “侍卫叔叔,这几天,他还好吗?”霍玉玉问,眼中不自觉露出了怯色。 忧叔看着她,摇了摇头。 霍玉玉长睫一扇,咬着下唇磨了磨。想到原囿安从不主动,不由得有些气恼。 然而不等她埋怨什么,忧叔道:“公子病了。” 霍玉玉脸色一变,看了忧叔一眼,提起裙摆就要往里面跨,被忧叔伸手拦住了去路。 “侍卫叔叔?”霍玉玉不解。 “霍姑娘,下午的时候,霍公子,也就是你弟弟,来找过公子了。” 霍玉玉一愣,心里头打起了鼓。霍恺同来这里干嘛? “你们要搬家了,是吗?” 霍玉玉点点头,随即皱起眉,看向忧叔的眼中满是惊惶,“原囿安知道了?” 忧叔“嗯”道,“现在公子情绪很低,不会见你。” 霍玉玉沉默着低下了头。 原囿安生着病啊,很难受吧。 虽然想过他知道了搬家这件事之后会生气,可能会避而不见,但似乎,比她设想的更难以接受—— 他因为身体上的难受,心理感受会更难受。 她更没办法面对这样的他,轻松地说出别离的话。 忧叔也不希望两个孩子就这样起了龃龉,便让霍玉玉在门口先等一等。 原囿安又开始咳嗽了,咳得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跟着他的胸腔震颤。 忧叔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想等原囿安稍微止住些咳嗽再说。不过原囿安发现了他,先出声问他:“何事?” “霍姑娘在外面。” 忧叔顿了顿,又道,“她应该是想亲自跟你说搬家的事情。” 原囿安狠狠攥紧了衾被,指甲盖因为用力而格外地红。他竭力忍着喉头的痒意,平静道:“告诉她我已经知晓了,既然以后也会断了联系,就此作罢吧。” 忧叔静默地站着,没有接话,也没有离开。 “还有何事?”一阵咳嗽后,病床上的少年又问。 “外头下雨了。” 闻言,原囿安也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房顶瓦片上的声音,果然听到了细微的雨打瓦片的声音。 少年眉眼沉沉,默了片刻,“你送送她。” 忧叔心中松快了些,正要应下,又听少年冷声道: “不要多想,便是一只鸟陪过我,我也会喂它一顿,何况是个人。” 忧叔“嗯”了一声,不合时宜地想起公子与霍姑娘第一次见面时,那只被公子一石子儿打下来的鸟。 小姑娘还在门口等着,便是垂着头,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忧苦。 见了他,小姑娘的眸子里闪烁起欣喜,但视线落在他手中的两把油纸伞上,什么都明白,又蔫儿了下去。 霍玉玉接过忧叔递给她的伞,乖巧地说了句谢谢。 忧叔暗叹了口气,温和道:“是公子让我来送你的。” “嗯嗯,我知道。” “呃,公子他知道你要离开,才心情不好。” “知道的。” 忧叔:“……” 小姑娘一直埋着脑袋,太乖巧,他不忍心转达公子的意思。他倒是有其他想说的,不过看她这么消沉,也说不出口。 霍玉玉短短地叹了口气,像是重新振作起了精神,撑开伞,仰头对他笑道:“侍卫叔叔不用担心,过两天我再来,希望那时候他的气消了些。” 忧叔猛地戳中心思,颇不自在,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他就像护着自家孩子的家长,不希望公子被轻易放弃,所以厚着脸皮要委屈另一个小姑娘。 但那日之后,霍玉玉又来了两次,原囿安依旧闭门不见。 小姑娘每回都留下一两封信,落寞地离开。 最近一次霍玉玉来访的时候,原囿安看书的位置变成了屋内。即便烧足了炭火,但开着门,他依旧手脚冰冷。因为动起来僵硬,索性保持了一个坐姿,除了翻页饮水,半天都一动不动。 “忧叔,你也觉得我过分吗?”少年目不斜视地问。 忧叔不置可否。 但公子心中难受,他亦是懂的。 “霍姑娘今日给你的信。”忧叔将信放在桌案上。 少年淡淡地扫了一眼,翻了一页书。 桌案上,信纸叠了几层,都是忧叔放下时的原样,原囿安一次都没有动过。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85章 闭门不见。https:// 第86章 出诊 年二十八这一日,霍玉玉跟着曾大夫第一次出诊,好巧不巧,去的就是青竹书院院长关德墉家。 看请医的人火急火燎的样子,霍玉玉也跟着急了起来,走到关家时,出了一身的汗。 关家虽是开书院的,但比霍玉玉想象之中更有财力。外头瞧着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宅子,进到里面,方见到假山落水的大庭院,前往病患的院子时,要跟着仆从经过大厅,不必张望,余光也被奢华的布置照亮了。跨过一道月门,沿着枯荷池子走小半圈,师徒二人便撞入了一个更繁华讲究的地方。具体不表,总是不像是清贵人家。 连腊梅清冷的香,都与这炫目的繁华似的,浓得掸都掸不开。 一进关家宅子,霍玉玉就觉得有点奇怪,到了病患所在的院子,心中的疑云更加厚重—— 仆人很多,但都不好看。外面的仆从可以用平淡来形容,这院儿里的仆从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丑,不知他家打哪儿收集了这么些长得“奇形怪状”的人。 霍玉玉乐观地猜测:许是关家做好事,给这些因为容貌不佳而不好找工的人一份糊口的活计。 这样一想,她看见门口站着的关院长时,眼神不由得充满了敬意。 曾大夫一进去,绕过屏风,坐在床边的锦衣妇人立即起身相迎,激动道:“大夫,看看我儿。” 她这激动的一嗓子,差点让霍玉玉以为床上的小人儿马上就要不行了。 曾大夫坐下,照例是望闻问切四大步,霍玉玉则放下药箱,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和碳笔,一一记录,半点不敢分心。 直到该看舌苔了,床上的小孩儿被捞了起来,霍玉玉瞧见他那张脸,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小孩儿大脑袋,头发稀疏发黄,宽扁额头,两只眼睛间隔很远,似乎看人的时候聚不了眼珠子,鼻梁像贴上去的一片泥,双唇肥厚外翻。好在双颊圆润,看着倒还是个安静少言的孩子,就是光看长相分不清男女。 关家还有这号人物吗?霍玉玉上辈子也没听说过。 疑惑着,那小孩儿醒了,在妇人怀中哼哼唧唧的,很不配合,张口就要咬曾大夫,被那妇人凶了一声,眼珠子定了一下,立刻手脚并用开始挣扎起来。 好吧,霍玉玉看走眼了。 这时,有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霍玉玉只看见水粉的衣裳闪过一角,那人从霍玉玉后头绕到床尾,伸手抱住了被子里的一双瘦腿。 霍玉玉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个小孩儿吗?怎么腿这么长? 再一瞧手的主人,霍玉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关琳琅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这里是关家,关琳琅当然会在这里。 可是,这小孩跟她什么关系? 霍玉玉满头雾水。 关琳琅迎上了霍玉玉疑惑的视线,没什么表情地垂下了眼,面色苍白,额上有汗,看起来她才是生病的人。 “疼!”小孩儿尖声叫着,一脚踹在关琳琅手上。 “宝儿哪里疼?跟娘说,大夫就在这里。”妇人赶紧搂着小孩儿摇,像对待小婴儿似的,小孩儿一巴掌呼在妇人脸上,又踢了关琳琅一脚。妇人这才恨恨地看向关琳琅,疾言厉色道,“你把弟弟弄疼了!” 关琳琅什么都没说,直起身站在一旁。 霍玉玉有些不敢相信,看了看面目狰狞的小孩儿,又看了看恬静垂目的关琳琅。 姐弟?亲的? 霍玉玉不信,又看了眼床边的妇人,这应该是关琳琅的娘,母女二人嘴唇的形状很像,同时,她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关院长的长相。 更加觉得古怪了。 关父关母,都是普通人的长相,但关琳琅生得是一等一的漂亮,若非有些五官确实与父母神似,乍一瞧,谁都不会觉得关琳琅是这家的孩子。 而床上这个小孩,跟关琳琅是两个极端,普通样貌的夫妇,一般也生不出这么奇怪的孩子。 有外人在,关母估计是不好意思了,笑着解释道:“我儿子跟着他姐在院子里玩,结果他姐没、没照看好,让我儿落了水。大夫,我儿还好吧?” 霍玉玉心道:如果生了病还这么有活力,那没生病得闹腾成什么样啊。 曾大夫正在给小孩儿试额温,因为小孩儿乱动,一时没有下定论。小孩儿又咳嗽了一声,那妇人着了急,催不得大夫,便冷眼看着关琳琅,像在看什么仇人似的。 “丑八怪,滚开!”小孩儿像泥鳅似的,伸长了腿去,一脚踢在关琳琅腰上。 关琳琅退了一步,绕过霍玉玉,又站在了关母身后。 小孩当着外人的面都这样,看来是习惯了。关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孩子小不懂事,下一刻,侧过头低声骂道: “走开,看见你那张脸就烦。” 关琳琅垂下头,无声地应了。走之前,她看了眼霍玉玉,知道霍玉玉听见了,淡淡地笑了笑。 她站在屋子里的时候,安安静静,像一盆不起眼的绿植。 她出门的时候,也安安静静,像不曾来过一样。 关琳琅在家时,完全没有在外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曾大夫诊断一番后,说这孩子啥事都没有。关母本来还不信,想让大夫再看看,被走进来的关院长用眼神制止了。 “那开些药吧,免得又生病了。” 曾大夫道:“没事还是少吃药,这孩子一看就是挑食,身体不健康,当然容易生病。” 师徒二人即将离开的时候,那小孩对着霍玉玉的背啐了一口,“丑八怪!” 霍玉玉不想和一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小孩儿计较,便装作没有听到,心头却早已骂了回去,“你才是丑八怪!” 关院长将两人送到门口,似乎有话要与曾大夫说,不过曾大夫熟稔地对他抬了抬手,转过身,就对霍玉玉道:“今日在关家的所见所闻,都不要带出这道门,可懂?” 霍玉玉低头看着高高的门槛,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曾大夫看了她记录的东西,提了些表症相关的东西,又让她以后多注意,免得在大师兄面前犯了错挨骂。 霍玉玉表面上应着,心里头却不住地想起关琳琅来。 她原以为,关琳琅在家应该备受宠爱,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斗志,认为自己理应被所有人喜欢。 不过事实恰恰相反。关母那样不待见关琳琅,难不成是觉得关琳琅生得太好看,把属于弟弟的那一部分容貌给夺走了? 真是稀奇。 离开关家有一段距离了,浓厚的腊梅香终于恢复了这香本该有的状态,若有似无,勾魂引魄。 霍玉玉忽然想到什么,将出诊的箱子背回诊馆就溜了。 她去了一趟花市,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老板的儿子,老板的儿子满脸不情愿,背着个背篓,背篓里是两株不高但十分茁壮的腊梅,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后来结了账,背腊梅的小子就变成了霍恺同。霍玉玉扛着两把铁锹,像个监工似的走在前面,霍恺同累得跟头驴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姐弟两人上了千重阶,在原宅外正对日出的地方,铲了草,挖两个坑,把腊梅栽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已是天光西沉,暮色四起,姐弟俩都是一身热汗。 霍玉玉把霍恺同支了回去,一个人敲响了原宅大门。 姐弟俩刚开始挖坑的时候,忧叔来看了一眼,知道两人在种树,默默地提了一大桶水出来。 原囿安坐在门口看书,只猜到外头是霍玉玉,但不知道霍玉玉在做什么。忧叔又存心憋了话,回来后就守在一旁,偏偏不与他提起。 饶是少年心中有恨,决意把那小姑娘抛之脑后,但她就在外面,与他离得这样近,他又忍不住好奇。 一气之下,原囿安索性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霍玉玉种完树敲门时,原囿安被几个炭盆烤得热了,开门通风,刚巧听见。忧叔倒是自作主张地去了大门口,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了,很快,门又“嘎唧”一声关了,“哐哐”两声,应是忧叔落了门闩。 少年恼了,若是让霍玉玉进来了,他必定不会给他们俩好脸色看。 可谁知忧叔回来了,往厨房去了,只提着一个桶,身后并没有个脚步轻快的小姑娘。 不知为何,原囿安的心情更差了。 他悒悒不乐地回了屋,站定了片刻,又回身走出来,看了眼天色,再看看厨房的方向,静默着,拄着拐杖去了二楼。.. 原囿安告诉自己,他就是太闷了,上来透透气。 但走到了可以透气的地方,他却没停下,径直往平时看日出的地方而去。 结果方到栏杆边,还未站定,打眼朝下一瞧,正对上一张包子脸。 因为天光暗了,他看得并不真切,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看得很清楚。 霍玉玉就跟等着他似的,坐在千重阶的大石头上,仰着脑袋,直直地看着他。 霎时间,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 少年面色一红,恼羞成怒,满脸冷意地拂袖离开。 一不小心踩到了拐杖腿儿,瘦削的身体一歪,踉跄了两步。 这还是头一回。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86章 出诊。https:// 第87章 他才不会看 原囿安做了个噩梦,梦里,他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他无忧无虑,与之后的遭遇相比,应该是美梦才对,他已经很久不曾梦见过了。 但那段幼时的记忆,让他莫名觉得恐慌,喘不过气,挣扎着想要醒来。 梦里是一个夏日,阳光耀眼,草地青翠,树影婆娑。他举着手,牵着父亲的两个指头,两人站在树影下,看着院子里数不清的枫树。 枫树林中,高大的仆人们穿行着,走到一处,一把薅住枫树的枝头,往旁边一压,握着树干朝上一扯,连根带泥地扯了一堆肠子似的根出来。 小枫树不知道自己要死了,风吹过,还会哗啦哗啦地翻飞树叶。 父亲告诉他,他们在清理发育不好的小树。 他说,那些树长得好好的,不拔掉也能长大。 父亲却摇了摇他的手,说道:“那些小树有的细小,有的长弯了,有的发了其他枝芽,是残次品,以后不会和其他枫树一样高大茁壮,没有存在的价值。” 似乎怕他听不懂,父亲又说了一遍。 父亲的话忽然变得很大声,每一个字都宛如在他耳侧撞钟一般,重得可怕。 少年倏然睁开眼,隐约看见帐顶的形状和线条,狠狠吸了口气。 意识回笼,他猛地支起身,如溺水之人冲出冷沉的水面,开始大口大口喘气,直到整个肺部都充满了冬日冷冽的空气,直到尝到喉头的腥甜,才逐渐平静下来。 关于那个庭院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关于被父亲牵着手的记忆更像隔了层层大雾,醒来一想,才给那梦中的情景补上了些细节。 他约莫记得蝉鸣嘶吼,枫叶的五个角只有最中间那个很尖,仆人的指缝中全是泥土,那天很热,但父亲的声音很冷。 父亲的手很大很热,但父亲说话时的脸却是一片空白。 冬夜阒寂,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梦魇惊醒,便再难睡着,少年起了床,抓了件披风披着,穿过夜凉如水的庭院,打开结着冷霜的宅门,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出去。 夜空中没有云,也没有月亮,不知哪里来的光亮,宅门外的一片平地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环顾一周,才发现东边边缘有些不同。 那里多出来两株矮小的树,一大一小,并排着,像两个小妖,坐在那里等待日出。 一缕缕冷梅幽香飘散在夜露中,被他的呼吸捡了一段,纳入肺里。 他走了过去。 这是两株腊梅,无叶,若不是缀了些花苞,瞧着与枯枝无异。 少年嘀咕了一句:真丑。 周围是新土,土壤是湿的,颜色比一边的土深一些,应该是白日里才浇过水的缘故。 他呼出一口热气,白雾转瞬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忽然,他眸中的光点一闪,俯身凑近了些。 骨节分明的手从斗篷中探出,准确地摘住了一块二指宽的竹片。竹片是干的,泛黄,二指宽,边边角角都是毛刺,像是急忙忙被切下的一块,还来不及打磨。竹片拦腰捆了根淡色的发带,将竹片挂在一个小枝上,发带瞧着有些眼熟。翻过竹片,便见向内收起的竹片腹部,工工整整写着三个墨字—— 原囿安。 小楷,笔锋偏柔,是霍玉玉的笔迹。 少年的瞳孔骤然一聚,当即扭头看向另一株较为矮小的腊梅。 枝干是油润的褐色,上面没有挂着东西。 他自嘲地松了口气,黑漆漆的瞳孔被口中的一团雾气挡住。 少年起了身,余光却瞥见什么,垂眸往杂草边一瞧,果然发现了一截同样的发带。 指腹发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拾了起来。 一样的竹片,一样的字迹,只是规规矩矩写着的,是“霍玉玉”三个字。 这样乖巧的字,其实不像是霍玉玉的风格。虽然她也有格外乖巧的时候,但总觉得她那样的性子,写字应该像鬼画符才对。 原囿安,霍玉玉,是这两株腊梅的名字吗?还是它们的主人? 少年薄唇轻启,“无聊。”无论是哪一种含义,都很无聊。 因为发烧,又喝过水,他的唇呈现出润泽的红色,在如水的夜色下,娇艳如两瓣春花。 但有人偏偏习惯了小孩的无聊把戏,不觉间,指头翻飞,那块掉落的竹牌被挂回了树枝上,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夜气中暗香浮动,他深纳了一口,退远几步,竟然觉得这一大一小两株腊梅顺眼了许多。 驻足看了良久,直到一阵风来,他忍不住抵唇咳嗽。 往回走几步,他脚下一顿,又折返去,把两块粗制滥造的竹片都摘了下来,收在掌中。 慢慢踱回房中,一身的冷意都化作了薄汗。 他看了眼桌案上的信,冷哼了一声。 无非就是些道歉的话,看了反而让人无端地觉得自己也有错。 他不会看的,也不会心软,既然决定好要离开,干脆地走便是。 —— 大年三十,忧叔难得起得不早。年货和这一日要的菜都已经备好,他不用出去买。 公子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从二楼传来,忧叔赶紧去拿了件厚披风,结果拿着披风一出来,却见公子裹得严严实实,正倚着二楼的栏杆看着什么。 信纸雪白,将原囿安的脸色映衬得更加苍白。 忧叔眨眨眼,转身去看房间内的书案,果然,书案上随手叠放的信都不见了。 原囿安斜坐着,左手搭在栏杆上,右手一抖,信纸展开在眼前。 他微微皱着眉,睫毛上凝着淡淡的微光,像是看到什么好气又好笑的地方,无可奈何地牵了牵嘴角。 似乎发现了有人在看着,他下意识朝下看来,果真对上了忧叔的注视。 少年一怔,脸一红,立刻收起了信。 忧叔赶紧装没看见,低着头转了身,往厨房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又急匆匆地折回来将披风放好,再不敢抬头多看一眼,麻溜儿地离开了公子的视线。 但少年的伪装不攻自破,熟悉的薄怒浮上了脸。 不多时,忧叔叫他吃早饭,原囿安下楼,吃饭的时候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忧叔也没再提起霍玉玉,两人无言,只有勺子磕碰着碗的声音。 吃过饭后,原囿安看书,忧叔给他备好炭火和茶水,扛了梯子去大门口。 原囿安觉得不对劲,朝大门方向多看了两眼。不多时,忧叔攥着两团发了白的对联进来。 原囿安心道,原来是去撕旧春联了。 今天是除夕吗?他想了想。 一种难言的复杂愁绪忽然萦上心头。 忧叔走过来,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没有说。 原囿安也像是有什么话要问,也没有开口。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下,又移开了视线。 忧叔走到原囿安身后,撕下了门上卷了边的福字,原囿安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刻挣直了身体,没好气道:“撕它做什么?!” 忧叔被吓了一跳,“虎、虎年,该换新福了。” 少年面色一僵,看了眼留着淡红色纸屑的地方,气不忿儿地坐了下去。 忧叔小心地展开福字,福字已经撕烂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给公子放回去。M.. 他现在真的好想让霍姑娘来,贴福字,贴春联。 沉默间,门外的铜环被扣响了—— “侍卫叔叔,原囿安。” 忧叔心中大喜,说曹操曹操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87章 他才不会看。https:// 第88章 既然做不到为何要说大话 小姑娘吃了闭门羹,还三番五次上来,又是留信又是种树,道歉的态度还十分诚恳,加上这一日特殊,看见福字便总忍不住想些让人心头发暖的东西,也不知是被哪件事熨帖了,少年心头的怨气消了十之八九。 算下来,小姑娘确实有十好几日没在他耳朵边叽叽喳喳了,竟然有些不习惯。 察觉到“我居然会为这种事情感到不习惯”,又想到方才因为福字一事无端对忧叔发了脾气,少年脸一沉,又兀自怄起了气。 忧叔站在一旁,听见霍玉玉的声音时忍不住欢喜起来,但一想到公子这些时日的态度,那高高升起的松快又沉沉地落了下去,正愁着要不要装聋作哑、顶着公子的怒意把霍姑娘领进来,就见少年执书起了身,几步回了屋,“哐”一声关了门。 忧叔先是一懵,随即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自作主张”的机会,嘴角刚咧起来,屋子的门“嘎”地又开了,他的笑脸正对上公子那张阴云密布的脸。 忧叔:…… 原囿安:…… 忧叔其实挺怕公子问他一句“你笑什么”,好在原囿安只古怪地瞧了他一眼,像是更加生气了似的,一把拿过靠在门边的拐杖,门也没关,往里去了。 忧叔壮着胆子,踮着步子,给霍玉玉开了门。 小姑娘一身榴红褂子白底袄子,笑眼弯弯,格外喜庆,不过脸却不似往常一般红着,看来是先在门外徘徊了好一段时间。 “侍卫叔叔,我剪的福字。”霍玉玉两手抻着赤红的剪纸,嘻嘻地笑,不仔细看,她表情中的怯意很容易就被忽视。 忧叔心头一暖,给她让了道。 霍玉玉愣了一下,看着忧叔,像是在询问他原囿安是否不生气了,但总不能因为原囿安还生着气就真的傻傻的不进去,有的事情必须当面说清楚才行。 像是怕忧叔反悔似的,小姑娘提起裙摆飞快地跳进了门槛。 忧叔忍不住一笑,提醒道:“不急。” 霍玉玉眉头一竖,认真道:“不急原囿安就要反悔了。” 忧叔眉毛一跳,公子也没答应啊。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公子见了霍姑娘,说不定心情就好——.. “嘭!”公子的房门关上了。 忧叔暗暗啧了一声,原本要去厨房熬浆糊的,只得调头,忧心忡忡地赶过去。 小姑娘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气鼓鼓着一张脸,咬牙狠狠呼吸了几次,哼了一声,就在忧叔以为她要转头离开时,她一屁股坐在了公子的躺椅上。 “原囿安,你是因为见我所以要换衣裳吗?咱们之间的交情,大可不必在乎这些。” 屋里传来公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想得美!” “对啊对啊,你长得美,我在想你,所以我想得美,有什么问题吗?”霍玉玉大言不惭。 “……” 原囿安没有出声,霍玉玉又故作体贴道:“慢慢来,不急。我啊,就坐这外面等你,正好有炭火还有热茶,刚好歇一歇。” 她话音一落,身后的门“吱”地开了。 霍玉玉面上一喜,赶紧闭着眼绷了绷,站起来一转身,“啊呀这么快——啊。” 比开门声跟幽怨的,是原囿安那张幽怨的脸,和地府冥火般幽幽的眼神。 霍玉玉看见原囿安,强撑着的厚脸皮还是绷不太住。 忧叔就在旁边,她是真怕原囿安直接给她丢出去啊…… 好在忧叔急中生智,“霍姑娘,我锅里煨着汤,离不了人,还得贴春联,你帮我——” 原囿安冷眼扫过去,忧叔感觉自己像被刚化的雪水兜头浇了一脑袋似的,心底生寒。 霍玉玉赶紧接话道:“侍卫叔叔放心去吧,有我跟你家公子呢!” 说罢,她笑着看向原囿安,“是吧?” 少年神情冷淡,眸底无光,看得人心头一紧,霍玉玉的笑瞬间变成了肌肉性假笑。 忧叔留下一句“那属下去熬浆糊了”,脚底生烟地溜了。 这下,原囿安应该,不会,把她丢出去了,吧?霍玉玉艰难地想。 他的面色凛若冰霜,但看着她,嘴角轻绷,眉头微皱,显然是无奈胜过疏离。 霍玉玉咬了咬下唇,递出手中的福字剪纸,矜矜道:“原囿安,贴。” 少年半低下眼睑,瞧着福字旁边的虎头一眼,半晌才道: “既然做不到,为何要说大话。” 霍玉玉脑袋一懵,被这句话搞得莫名其妙。 原囿安是在说,她答应了忧叔要帮忙,自己做不到,却让他帮忙的意思吗? 这个猜测一出来就被霍玉玉否定了。 不可能,他的语气是幽愤,不是嘲讽。 霍玉玉心虚地觑了少年一眼,低下头,开始抓脑袋。她什么时候说了啥来着? 原囿安见她苦思冥想的模样,知道这小孩没想起来,或许压根是说完就忘了。 罢了,与一个小孩计较什么。 他板着脸,一把抽走她手中福字。 霍玉玉手上一轻,呆呆地看着原囿安,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要去贴福字了,眸子里瞬间盈满欢喜。 “太好啦,你终于不生气了。”她忍不住蹦了蹦,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又立刻定住了。 少年冷冰冰地瞅着她,冷冰冰地吐了两个字,“浆糊。” “是!”霍玉玉当即立正,嘻嘻一笑,朝厨房的方向跑去了。 榴红的褂子,月白的衣裙,全都包了一圈毛边,白绒绒的。姑娘家的小脸被衬得粉白,嫩得能掐出来水似的。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转头时红色的发带甩得几乎飞起来,跑起步子来,连那圈略显厚重的裙边都轻盈无比。 少年静默地瞧着,眉宇间又是一抹难言的戾气。 贴福字时霍玉玉好几次想开口提搬家的事情,但原囿安要么拿冰冷的眼刀子剜她一眼,要么“啪啪啪”地把福字贴严实,要么见她要开口,直接指使她刷“浆糊”。 憋着闷着冷着,比直接发脾气责怪她还折磨人。 霍玉玉没敢再多叨叨,直到忧叔贴完春联后,她跟原囿安进去洗手。 打了热水,兑成适手的温水,少年将手泡了进去,一言不发,她快快洗了,就在一旁端着胰子,俨然一副小丫鬟的样子。 少年洗了手,她又献殷勤地递上干毛巾,终于找着少年面露无奈的时机,她才嗫喏着开口。 “原囿安——” 谁知方叫了少年的名字,少年的面色又冷了下来。 他皱眉道:“一年有多少节日?” 霍玉玉懵了,掰起指头开始数。 没数两个,少年凉飕飕地打断她,又问:“一年有多少节气?” 这个霍玉玉知道,她赶紧答:“二十四个!”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她,眸中明暗不定,宛如两盏幽黑的烛火。 霍玉玉一怔,想起来了—— 去年此时,贴完春联后,她对原囿安信誓旦旦地说,今后每个节日都要与他一起过。 “一年里有这么多节日吗?”“多吗?我还没把二十四节气都加进去呢。” 霎时间,霍玉玉僵在原地。 宛如被雷劈过的半截槁木。 她还没长大,确实要食言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88章 既然做不到,为何要说大话。https:// 第89章 拉钩上吊 “对不起啊,原囿安。”霍玉玉艰难地看了原囿安一眼,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留一条整齐的发缝对着少年。 “不要随便说对不起。”少年面无表情地擦着手,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 霍玉玉抬起头,视线下意识躲避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十分认真地看着他,“不是随便说的。” 对上她真诚的眼神,原囿安反倒有些不自在。他知道她因何道歉,但那恰好是他不想承认的。 漫长的孤独折磨之后,享受过春日暖阳般的陪伴,便再无法忍受一点阴冷潮湿,哪怕只是踏进去一只脚,孤寂的生冷也会顺着腿向上攀岩,最终将他拖入冷涔涔的黑暗中,惶惶不可终日。 不要说!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但面皮却绷得益发紧,益发薄,益发硬,面皮下的血肉更加用力地鼓动,像是秋日成熟的果子,即将爆裂。 但霍玉玉这孩子不懂,她咬着稚嫩的唇肉,犹豫再三,还是道:“原囿安,开春后,我就要跟阿娘去平京了。” 她的眼神,她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针,针尖闪着寒芒,一寸寸地将他绷紧的面皮挑破。 少年又气又恼,脸色狠狠一白后,瞬间红了,所有情绪爆胀开来。 “与我何干。” 话一脱口,他自己倒是先后悔了,猛地一哽。 这句话,简直就是自己把自己的脆弱双手捧到霍玉玉的脚底下踩。 但倔强的少年紧紧攥着拐杖,骨节发白,几不可察地抖着,竭力忍着。殊不知,此刻的他在霍玉玉眼中,就像一只被怒气胀满的纸老虎,即便咆哮着张口,长着能撕裂猎物的啮齿的地方也是光秃秃的,只让人觉得他打了个哈欠。 霍玉玉小声道:“有关的。” 不等少年脸上的怫然再度显露,她赶紧道:“我舍不得你。” 原囿安下意识的反应是生气,以为她说的必然是些瞧不起人的话,但意识到她在说她自己,他一愣,瞬间无措起来。 霍玉玉有些局促,绞着手指头。 她明白,现在的她只是个小孩子,根本不适合谈男女之情,就像重生以来把自己当做小孩一样,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怕我走了,你跟别人好,就把我忘了。” 说这话时,小姑娘埋着头,不敢看那双雾霭沉沉的眼睛。 少年似乎松了口气,小姑娘却开始心酸起来。 又听得少年生硬地安慰道:“世事无常,何况别离。” 这话从原囿安口中说出,意味完全不同,霍玉玉心里头那点心酸刚冒了个头,就被拽着往外一拖,拖出一片拔节生长的密林。 霍玉玉摇了摇头,哽咽着又说了声“对不起”。 明明答应了你会陪着你,却还是让你感受到被抛弃的感觉了,对不起。 少年缓缓叹了口气,“你没做错什么,这不是你能左右的决定。”你还小,母亲在何处,你的家便在何处。 霍玉玉抬起头看他,眼圈红着。 原囿安想让她不要哭,看得他心里头也跟着发酸,但情绪正发酵着,小姑娘重重地点了个头。 “嗯!我没有错!” 她委屈的时候,为何还能回答得如此理直气壮?! “啪!”像烙饼一样,原囿安的心情霎时间翻了个面儿,一面还生着,一面已经糊了。 他觉得更生气了。 “言而无信,不是你的错?!” 这人的脸怎么变得这么快嘛,她就是顺着他的话在说啊,也有错吗?霍玉玉在心里头把原囿安给锤了一遍。 但她只能再次低下头,“对不起我错了。” 少年被气得一哽,狠狠盯了她半晌,才道:“对不起能改变什么吗?” 霍玉玉想了想,偷偷瞧了愠怒的少年一眼,“能吧。” 原囿安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曲指朝霍玉玉脑袋上一叩,给了她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子,“你说,能改变什么?” 能改掉他对她的习惯吗? 霍玉玉吃痛地捂着脑袋,苦着脸抬起头来。 少年的眼睛确实冷,宛如两汪寒潭,但看着她的时候,似有星河流转倒映其间。 霍玉玉脸一红,低下视线道:“你的心情。” 原囿安:“对,你成功地让我的心情从不好,变成更加不好。” 霍玉玉:…… 她老实道:“你愿意跟我说话了,也愿意见我了,可见你的心情没有那么不好了。” 少年一噎,冷哼道:“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见他没有否认,霍玉玉得寸进尺了,“嗯嗯。等我长大了,我会用一辈子去了解你的。” “你!”少年对着她的小脑袋又是一个爆栗子,“又在说胡话!” 说罢,少年拂袖而去。 霍玉玉捂着脑袋,一脸难色。 对啊,装在十一二岁的身体里,连让他脸红都做不到。 不过,原囿安并不抵触她提起离别这件事了,这是好事。 她追了上去。 “原囿安,我去平京之后,你要给我写信哦。” “凭什么?” “因为我会给你写信,礼尚往来,所以你也要给我写啊。” “一通歪理!” “再歪也是理啊。” 少年睇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懒得与她争论。 谁知小姑娘绕到他前面去,伸出一根小指头道,“我们约好了,拉钩。” “不拉。”少年绕开她,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 他越走越快,因为腿长,即便是拄着拐杖,霍玉玉也要细步小跑着才能跟上。 走到房门口他才停下,面无表情道:“我要看书,不要打扰我。” 虽然这样说,他但早已习惯自己看书时霍玉玉在一旁待着。 霍玉玉乖巧地点点头,“不打扰你,我们拉钩。” 冬日的阳光落在她头顶,她脸颊上的毫毛清晰可见,小姑娘婴儿肥的脸颊好像一颗饱满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原囿安自己也没意识到,对于霍玉玉涎皮赖脸的行为他并不反感。他只是看着她,试图以眼神为武器,将步步进攻的她逼退。 见原囿安不答,霍玉玉干脆去抓他的手,第一次,被少年避开,她再抓,这回抓住了,但被少年抬手挣脱了。 霍玉玉恼了。她必须让原囿安答应啊,就算她不在他身边,也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她心一横,干脆抓起少年的手,少年还想挣脱,她一口咬了上去。 原囿安额角的青筋猛地一跳,“松口!” 霍玉玉咬了一下就松了力道,她怎么舍得真的咬他嘛。 少年嫌弃地看着手背,上面有一道弧形的浅浅痕迹,亮晶晶的。 他没好气道:“你属狗的吗?” 霍玉玉指了指门上的福字:“你忘啦,我属虎。” 反正都是咬人的。 原囿安嘴角一抽,咬牙切齿道,“霍玉玉,你,很好。” “那作为夸奖,跟我拉钩。” 原囿安这回真的被气笑了,唇角尖尖,弦月一样的弧度一闪而逝。 就在他抬手欲再来一个爆栗子时,小姑娘绷着嘴抬起了头,眉毛拧着,黑亮亮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水色,一副可怜又倔强的模样。 又是这一招啊,真讨厌。 他冷眼看着她,静默了几个呼吸,终是无奈地妥协了。 他擦了擦手背,抬起右手,五指随意曲着。 小姑娘将他的手拉出去了些,掰出他一根小指,支起自己的小指,穿进去,如同心锁一般扣住了。 她擦掉眼泪,一边摇一边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少年硬声问:“变了该如何?” 她凶巴巴地威胁他道:“吞一千根针。” 少年却全然没有受到威胁似的,嗯了一声,举目看向晴空中低垂的流云。 心情如霁。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89章 拉钩上吊。https:// 第90章 送行 这天下午,霍玉玉准备回家的时候,原囿安的情绪似乎又低沉了下去。 霍玉玉挨了两个爆栗子,心里憋着坏,便装作瞧不出来似的,故意没问。 她伸个懒腰起身要走,原囿安看了她一眼,嘴唇阖动,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霍玉玉道:“原囿安,我回去啦。” 少年“嗯”了一声,也起了身。 霍玉玉心中窃喜,但表面装得平静,“哎,不用送,又不是明天就走。” 原囿安扫她一眼,扯了个讥讽的笑,“放心,你走的那天我也不会去送。” 说罢,少年拄着拐杖,进了黑漆漆的屋子。 霍玉玉:…… 她才不是小丑! 反话,肯定是反话! 不过他行动不便,身体又不好,不送就不送吧,她来跟他道别就行。 她已经让他知道,就算她离开也会一直记挂着他,还约好了要经常写信,她现在感觉超满足。 霍玉玉开心地哼哼着,对正在搬乌龟的忧叔道:“侍卫叔叔,我回去啦。” 忧叔像个家长似的客气道:“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吗?” 厨房的菜香已然飘了出来,游荡着,给这座宅过于清净的宅子添了几分人气。 霍玉玉乐道,“我娘还等我回去吃年夜饭呐。”。 这时原囿安幽幽地走了出来,真如同个鬼魅一般,益发昏暗旖旎的光线中,他的眼神也幽幽的。 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此刻所想的,竟然是想把霍玉玉绑在身边,这样她就能每年都陪他过生辰,同他吃年夜饭。 霍玉玉被他瞧得心里发毛,脑子一抽问了句:“原囿安,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吃年夜饭?” 少年喉咙一紧,阖唇动了半晌,才挤出三个字:“想得美。” 霍玉玉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原囿安怕她又说些胡话,想拿话截她,一时没想到,便把一下午的怨气倒了出来。 “小孩,我的生辰礼物呢?” 霍玉玉此时还不知道今日是原囿安的生辰,但生辰礼物她已经选好了,而且已经在外面了。 她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就是外面那两棵腊梅。” 原囿安沉默了片刻,“丑。” 霍玉玉忍了忍,好脾气地问,“你说哪一棵丑?” 原囿安想说“都丑”,但看着霍玉玉的脸,没有说出口。 他竟然在担心,若是惹急了霍玉玉,她把那两株腊梅挖出来又扛回去怎么办。 霍玉玉转身面向他,叉腰哼道:“你可以这样说你自己,但不可以这样说我。” 少年还在理解她这句话,小姑娘又道:“原囿安,我离开了之后你也要照顾好原囿安和霍玉玉哦。” 她补充道:“尤其是原囿安,和霍玉玉” 霍玉玉知道他会的,而且还有两三个月她才离开,这段时间她肯定会把腊梅养活的。. —— 霍玉玉出发的日子,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初。 她还没过生辰,阿娘说到了平京新家再过。 母子三人加个小云,只带了些简单必要的行李,平京那边,舅舅已经帮忙置办了好了,他们过去就能安顿下来。 清晨,江面上氤氲着袅袅的雾气,连江对面的山都瞧不清。 霍恺同正在码头边跟林之照说话,船家也还在等其他客人,霍玉玉百无聊赖地站在船头,举目朝千重阶的方向望去,却只瞧得见白蒙蒙的一片。 她想,估计这时候原囿安还没醒吧。 因为出发时间早,她昨天下午就去同他道别了。 这时,沈含彦从码头上下来了。 他穿著书院的衣服,提着一包东西,径直走上了船,将东西交给章氏后,才站在霍玉玉面前。 原本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此刻竟然无言以对。 这么久了,沈含彦没有好生看过霍玉玉,平时瞧不出她有什么变化,现在一看,才发现她高了些,瘦了些,但却比以前可爱了些。 霍玉玉大大方方地对他笑道:“沈含彦,我们要走咯,祝你前程似锦。” 她略作思索后,又道:“你一定会功成名就的。” 沈含彦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面露苦涩。 他去年的童试结果依旧很不好,父亲对他很失望,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行。而霍玉玉,却从小到大都一个样,总是相信他能做到。 但小姑娘满脸笃定地对他说了话,转身便半趴在栏杆上,黑亮亮的眼睛一直盯着码头上面的方向。 他心中很不是滋味。虽然他们俩已经不如先前那样闹着矛盾,可终究还是疏远了。 “好。”他只是点了点头。 沈含彦下了船,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来得及说些祝福霍玉玉的话,但张了张口,却又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 霍玉玉也没发现。 抑或是,她根本不在乎。 忽然,霍玉玉的身子站直了,像是发现了什么。他顺着看过去,发现是匆匆赶来的乘客,正一边小心下台阶,一边朝船家招手。霍玉玉也发现了,所以失望地趴了回去。 她应该在等那位吧。 沈含彦心酸地想,如果没有山顶那位公子,霍玉玉此刻翘首以盼的人,应该是自己。 乘客到齐了,霍恺同也被叫上了船,站在船头与林之照依依不舍地挥手。 船家起锚了,霍玉玉才叹了口气,对着大雾弥漫的地方奋力挥了挥手,菱唇张合,无声地说了句:“原囿安,再见。” 手还没放下,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码头右方的吊脚楼边,两抹黑漆漆的身影出现了。 霍玉玉不用看清脸也知道那是谁。 她激动地按住了起锚人的胳膊,“大哥哥,等我一下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人家的回应和霍恺同的询问,踩着还没来得及收的踏板就跑了下去,欢快得像只小鹿。 原囿安还没走下码头,就见霍玉玉甩着两只发髻跑来了,一身豆绿,宛如衔春的翠鸟。 霍玉玉停在他下一级台阶上,仰头看着他,气喘吁吁。 “原囿安,你来送我吗?”她脆生生地叫他,双颊可爱,脸色开始泛红,一些鬓发被雾气打湿粘在脸侧。 “嗯。”少年面无表情,好像来这里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忧叔拿出一个蓝布包裹,交给她,“这是些治疗跌打损伤和呕吐呃逆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霍玉玉接过来抱住,忧叔又递给她一个食盒,“这里面是些点心,都是霍姑娘平时爱吃的。” 这食盒比一般的食盒大,里面塞得实实在在的,还挺沉。霍玉玉吃力地调整了一下拿东西的姿势,甜甜地对原囿安笑了:“谢谢你原囿安。” 少年不自在地别开脸,“忧叔准备的。” 霍玉玉又对忧叔笑了,“谢谢你侍卫叔叔。” 忧叔微笑着点点头,原囿安侧脸对他道:“忧叔,你先帮她把东西放到船上去。” 忧叔应下,拿过霍玉玉手里的东西去了。 霍玉玉抿着笑看了原囿安几秒,“你有想跟我说的吗?” 少年顿了顿,“一路顺风。” 霍玉玉皱了眉:“没啦?” “没了。” “小气鬼。” 少年阖唇动了动,垂眸看她:“快高长大。” “……行……吧。”小姑娘点点头。 “前程似锦。”少年嘴里又蹦了四个字。 “嗯嗯。”小姑娘咧嘴又笑了。 原囿安:“心想事成。” 霍玉玉:“……” 原囿安还在继续:“万事如意。” “够了够了。”霍玉玉服了他了,“我谢谢你。” 少年一本正经:“不用谢。” 霍玉玉也不计较,踮起脚拍拍少年的胳膊,“那你在这边,要乖乖吃饭,好好锻炼,记得给我写信。” 原囿安:“……”这是在叮嘱小孩子吗? 霍玉玉:“嗯?” 原囿安面色不太自在:“看情况吧。” 霍玉玉噎了一下。霍恺同在船上叫她快点。原囿安也道:“你该走了。” 霍玉玉却挪了挪步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忧叔也回来了,就站在不远处。 好像所有人都在催她。 霍玉玉咬着下唇磨了又磨,终于在霍恺同那破孩子又嚎了一嗓子之后,她一口气吸进了胆子里,看向原囿安。 “想抱抱你。”她声如蚊呐,脸色爆红地低下了头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90章 送行。https:// 第91章 在那之前我不会死的 少年显然是听清了,浑身一僵,脸色复杂,隐约有些怒气。 话已脱口,羞耻心已然涌到顶点,霍玉玉坦然地看着他,鼻腔却还是忍不住酸了,瓮声道:“我要走了,你抱抱我罢。下次再见,我可能就不好意思了。” 少年应该生气的,但离别的愁绪却占了上风。 就一次罢。 他走下了一阶,不自在地微微张开双臂,细瘦的胳膊撑开温暖的斗篷,熟悉的淡香扑向霍玉玉的面庞。 霍玉玉再忍不住,嘴一绷,一头冲进他怀里,带着一身皂角的香气和春日清晨湿冷的潮意。 她抱着少年劲瘦的腰,在少年胸前蹭了蹭,眼泪被柔顺的织物尽数吸去。 “原囿安,你等我长大好不好。” 小姑娘的声音闷闷的,有些像前几日的春雷。 少年浑身一怔,没有回答,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脑袋上,也没有放下去。 好一会儿,他才淡声道:“在那之前我不会死的。” 这一回,霍玉玉是真的上船离开了,离他越来越远。 “原囿安——再见——” 小姑娘在船头上,踮着脚同他奋力挥手。江上烟波茫茫,他已经看不清小姑娘的脸了。 但他总能想到第一次见到她那天下午,她背对千重阶,兀自说了来日找他玩之后奋力挥手的模样,夕阳把她的脸涂抹成了橙红色。 风是潮的,带着水腥气,将少年的软面罩吹得紧贴瘢痕。 隔了老远,他看见那小身影跳了起来,一蹦一蹦的,手头挥舞着一点白色,她的声音也微小了:“原囿安——信——” 泼天的酸楚这才涌了上来,原囿安一手抓着石栏,脚步朝船只离开的方向错了一寸。石栏上长满湿滑的青苔,他的手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直到船影都消失不见了,他才怅然回过身。 此后一别,山长水远。 —— 从锦官城出发,天气良好的情况下,约莫十日抵达平京。但这一次,全程几乎都是顺风,竟然只花了七日时间。连船家都说,这是许久不曾遇见过的好事。 饶是快了不少,但霍玉玉晕船,还是吐了个底儿朝天,连治恶心的药都吃不下去,只得整日昏睡。 原囿安给她准备的点心,几乎都进了霍恺同的肚子里。若是平时,霍玉玉定然是不会让着霍恺同,就算她吃不下,原囿安送给她的东西,她顶多只给别人尝尝味儿。 但这一次,原囿安给了她一个巨大的疑惑—— 他给了她一张银票,大额银票,作为零花钱她能花十年那种。 原囿安在码头交给她时,她以为是里面装的是信,开开心心地收在了怀里,等到了船舱一瞧,惊得她呼出了声。 与银票一起放着的,确实有一张信纸,不过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霍玉玉,生辰快乐。 生辰礼物是银票啊……让她喜欢什么买什么的意思吗?感觉怪怪的。 霍玉玉躺在榻上,举起左手,不用动腕子,叮当镯便能撞在一起,“当——当——”一下又一下,与风声浪声一起离锦官城愈来愈远。 原本到了平京之后,一家人是要去舅舅家吃个饭的。但霍玉玉实在虚得厉害,又恰好提前抵达,他们便先回住处安顿了,准备等霍玉玉恢复一些再去章家。 霍玉玉身体好,恢复得还算快,第二天一早,她还是全家第一个醒的。 平京的三月比锦官城的三月干燥些,也暖和些,霍玉玉起床的时候穿了毛褂子,在院儿里逛了一圈,又回去脱了。 新家不大不小,坐北朝南,中间一个客厅,两边各两间房,厨房和柴房在一侧,茅厕与柴房对着。院子东边一口井,井边一棵不知名的老树,树上尽是些嫩绿的小叶尖尖。西边则是一块花圃,新翻的土,墙边搭着几排竹架子,不知道是种花用还是种菜用。 坐在檐下往外面望,只能看见别人家的瓦片和别人家的树,霍玉玉坐着望了会儿天,然后爬上了树。. “平京城还真是平啊……”她一面四顾,一面感慨。 此处与锦官城的地势截然不同,几乎是一眼见不到山的平缓。青灰的瓦片犹如浪一般,蔓延得很远,视线偶尔被华丽的小楼截住,稍稍往上一点,便是云蒸霞蔚的苍穹。 她重生还不到两年,竟然也觉得平京有些陌生。也是,上辈子她几乎都待在教坊,埋头学艺,竭力求生,根本无暇看看外面。 霍玉玉站在树杈子上找了一圈,发现根本不可能从自家院子的树上看到原囿安长大的地方,便下了树。 她现在为首要做的事情,是找到最近的驿站,给原囿安和师父他们寄信报平安。 第二件事,就是带上师父的推荐信,根据师父给的地址,去找传闻中的大师兄万宝珍。师父给大师兄寄的信,应该早就已经到了。 趁着没人,霍玉玉找出宣纸和碳笔,搬了个宽板凳去了院门口—— 她要画下她现在的住处,一起寄给原囿安。 应是一路舟车劳顿,家里的人迟迟没起,只有昨日留在这里接待他们的老仆起了,隔着院子叫了她一句“小姐”,去了厨房,不多时,烟囱里吐起了炊烟。接着,小云也起了床,打着哈欠去了厨房。 霍玉玉收了笔,弹了弹纸面上的碳灰,正欲回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声近了。 她原先还以为是路过的人,便没仔细听,可搬起板凳了,却听外头的人提到了“姑姑”二字。 “你姑姑再好又怎样,你可别学她,好赖不分,偏要嫁那么远,拦都拦不住。结果报应来了,看人光是看一张脸,所以嫁了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被吃抹干净不说,差点把命交代在那儿。现在好了,一个女人,拖着一双不大不小的儿女,还有谁要她,白瞎了那一身的好性子好皮子了。” 外面是个妇人,听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霍玉玉没听过她的声音。但那人说的,不就是她娘章苹之吗? 霍玉玉反应了一下,猜到外头的人可能是自己的舅妈和表妹,所以提到章氏才用“你姑姑”这样的称呼。 那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是实话,霍玉玉听着不爽利,也只能先当没听到。而且总不能刚见第一面,就跟长辈起了冲突吧。 她放轻了动作,准备悄悄回屋。这时—— “这拖家带口的来,以后怕不是全家都赖着咱们老爷过活。”一个老妇人嫌弃道。 ……这霍玉玉忍不了。 她吸了口气,放下板凳,打开门闩,门开了道缝,刚好把脑袋卡住。 “赖着谁?”霍玉玉甜甜地笑着,“不好意思,刚刚没听清。”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91章 在那之前我不会死的。https:// 第92章 舅妈 门外是条巷子,这一片都是青砖砌的墙,估计房子价高,所以比较清净,好久才过去一两个结伴买菜的妇人。 此刻,青砖墙面为背景,两高一矮站了三个人。一个与章氏差不多年纪,细眉细眼,肤白纤瘦;一个三四岁,眼神懵懂,扎两条冲天小辫儿,两人都穿淡紫色;还有一个蓝衣老婆子,耷拉眼,垮脸,头发半灰。分别是霍玉玉的舅妈王尔容,霍玉玉的小表妹章可盼,和王氏乳母袁婆子。 背后洗刷人被人指出来,两个大人的脸都有些搁不住。 霍玉玉安静地各瞅了一人一眼,将视线落在袁婆子脸上,甜咪咪地喊了句:“舅妈。” 王氏的脸色登时就有些不好看。袁婆子一脸惶恐地否认道,“你这乡下来的小娃,别逮着谁就乱喊舅妈。” 霍玉玉眨眨眼,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 王氏这才脸上挂了笑,上前一步道:“是玉玉吧?我才是你舅妈。”她往前牵了牵手边的小孩,“盼盼,来,叫表姐。” 章可盼却光光地盯着霍玉玉,往王氏的腿后躲了。 霍玉玉这才打开门,往自己脑门儿上一拍,恍然大悟似的道:“我就说嘛,阿娘说我舅妈年轻又漂亮,我还寻思着,舅妈什么时候变成了个碎嘴子的老太婆。” 这话夸了王氏,王氏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旁边的袁婆子,看向霍玉玉的眼中就多了些厌恶。 王氏失笑地瞧了袁婆子一眼,嗔怪地看向霍玉玉:“你这孩子说的……” 霍玉玉嘻嘻一笑,“如果不是舅妈,怎么敢编排起我阿娘的呀。舅妈心直口快,为了阿娘好,说些气话也是正常的嘛。” 她这算是明示了,她的阿娘,旁人置喙不得。 王氏和袁婆子的脸色都沉了一分。 霍玉玉赶紧打开门,迎三人进去,一边道:“连着赶了好多天路,我阿娘他们太累了,就起得晚些。舅妈你先进来喝口茶,我马上去叫阿娘。” 王氏被迫顺着她给的台阶下,干笑道:“我还预计你们过两天才到,准备去码头接你们来着。” 王氏此番前来,找章氏说的是家宴的事情。 “原本订好了珍馐楼的位置,四日后,但昨天叔同知道妹子你们提前到了,非要我改成今天,那酒楼生意火,今天恰好没位,他又说在家里吃,把我给气得。大晚上让我上哪儿准备新鲜菜去?好说歹说,总算是敲定了,明天中午,咱们一大家子,就在家吃家宴。” 章氏道:“辛苦嫂子操持了。” 王氏神秘地笑了,“辛苦的可不是我。” 翌日到了章府,才知道王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章叔同告了假,亲自下厨。 厨房中烟气缭绕,王氏故意在章氏旁边酸道:“托了我小姑子的福,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遇到老爷亲自下厨。” 章氏笑着,眼底泛起了泪花。阿娘去世后,她不肯吃饭,父亲不惯着她,只有哥哥偷偷给她下厨。 “是嫂子贤惠,不给我哥表现的机会。”. 章叔同许久不做,已是生疏,老厨夫在一旁帮着忙,他还是手忙脚乱的,不过也抽空笑着接了话:“说甚,这是给几个小孩子做的。” 谁也没看见,章叔同的大女儿章松雨白了霍玉玉姐弟一眼,又哼了一声。 这一日章叔同是打心底里高兴,在座的没人与他喝酒,他也一杯接一杯没断过。起初王氏还劝他悠着点儿,后来也不劝了。吃过饭,全下了桌,只留兄妹两人独处。 喝着喝着,章叔同哽咽了,说对不起爹娘,没管好妹妹。章氏也哭,却是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替兄长斟酒。 兰因絮果,又有谁从开头就猜得到结果。 那边还没下桌,这边又有人来访。 来人是王尔容的姑婆老王氏,又来与王尔容说给章叔同纳妾的事。 偏厅里,王尔容虽然心中不喜,但还是憋忍着,默默听着。 “这都多少年了,你就生了两个闺女,你娘也是,一辈子都没生出来过带把儿的,你难道就没想过是你肚子有问题?” 王尔容面色不好,垂着脑袋没有回答。 老王氏每回都戳这一点,知道自己戳得准,又道: “章家就你家老爷一根独苗,总不能没有后吧。你看着吧,不是你纳个妾进来,就是他在外头种一个回来,外头的人你又不知道是个什么角色,等家里没你什么事儿的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是个鹅肠子,弯都不会拐,被人拿捏住,可有你的气受的。与其把家产留给别人的儿子,不如让茹丹进来,你们表姐妹两个,也算知根知底,有什么事儿也是一条心相互扶持。” “姑婆难不成会害你?” 王尔容闷着不说话,守在她身边的章松雨不高兴,悄悄横了老王氏一眼,跑到院子里去了。 院子里的小石桌边,霍玉玉正搂着小妹可盼,在与霍恺同下围棋,谁吃了一颗子儿,就记一个铜板,等等出了门去,要拿铜板请客。 “哈哈,霍恺同,不好意思,又吃你一子儿。”霍玉玉哈哈一笑,霍恺同的面前已经没有铜板了。 “没有铜板,那你就说一句……”霍玉玉想了想,“你就说,霍玉玉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霍恺同面无表情地说完,停了会儿,又补充道:“才怪。” 小妹在霍玉玉怀里乐不可支,也跟着道:“才怪,才怪。”霍玉玉也随着她说“才怪”,一时间,三个孩子都笑开了。 章松雨远远看着,气得柳眉倒竖。 小妹都没跟她这个亲姐姐这么亲近过,竟然跟一个今天才来的土包子玩得这么开心! “喂!乡下来的土包子!” 霍玉玉愣了一下,看向气冲冲走来的章松雨。章松雨看着她道:“说得就是你。” 霍玉玉双眉一挑,“哦,那你是城里的素包子吗?” 霍恺同原本也气不过,想替姐姐出声,一听到这儿,当即闭了嘴。 章松雨:“你!” 霍玉玉:“我怎么了?” “哼!懒得跟你说!二妹,我们不跟她玩,一身土气。” 说着,章松雨伸手来拉章可盼,章可盼像是怕她似的,从霍玉玉怀里溜了下去躲着。 霍玉玉觉得好笑,“你过来些,我闻闻你是啥味儿的。” 章松雨又气又恼,“粗俗!” 霍玉玉不以为意,“咋啦,就平京城是城,锦官城就不是城了?你不长在地上还飞在天上不成?” 章松雨说不过,绕过去拽着章可盼的小胳膊,将人扯了出来。章可盼吃痛,当时就哭了起来。 王尔容那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都走到门边来看。不等她出声,章松雨恶人先告状道: “娘,表姐把妹妹打哭了!” 霍玉玉赶紧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清白又无辜。霍恺同也气道:“你说谎!” 老王氏趁机撺掇道:“你看,家里没个男娃,谁都能欺负到你们头上。你章家的东西,迟早被你那小姑子占了去。” 王尔容面色阴沉,让章松雨把小妹带过来,但小妹哭着往霍玉玉身边躲。 霍玉玉护着章可盼,看了章松雨一眼,把怒火迁向了一旁的老王氏:“您老人家是我舅妈的姑婆是吧?” 不等老王氏回答,她哼道:“您要是真好心,真真地为了我舅妈考虑,就不是往我舅妈家里塞姑娘。找个好大夫,或者吃斋茹素,给我舅妈求一求拜一拜,这些都做过了吗?您这光塞个姑娘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姑娘嫁不出去了呢。” 老王氏气得嘴唇子发抖,“王尔容——”然而不等她让王尔容管管,就见王尔容脸上愁云一扫,像被一束祥光照着一样,满面开心。 王尔容快步走过去,爽朗地笑道:“哎呀,我的乖外甥,来了还没逛过吧,走,舅妈带你们出去逛逛。盼盼,别哭啦,咱们买糖人儿去。” 章松雨也一脸复杂,忍不住对霍玉玉侧目。 老王氏在后头气得脸上青红交替,王尔容回过头来笑道:“姑婆,我家妹子一家回来了,我今儿就不招待您了啊。红珠,送送我姑婆。” 于是乎,霍玉玉莫名其妙地跟舅妈打好了关系。 这实在算得上她社交史上的一大丰碑,她决定把这件事加进信里,跟原囿安那个孤僻孩子炫耀一番。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92章 舅妈。https:// 第93章 大师兄 霍玉玉离开的那三日,锦官城从迷蒙的春雨中放了晴,像是天公有意与她方便似的。那之后,春雷滚滚,又是连绵的阴雨。 夜里起了风,院子里那几棵年逾百岁的香樟树被晃得哗啦啦地响,落叶敲在檐下的地板上,被木板缝隙夹住了一头,另一头随着风一下一下地摆。来日应是要下场大雨。 还好把风击子摘了,不然吵死个人。 但少年躺在床上,仍是翻来覆去入不了梦。 之前若是下大雨,霍玉玉多半不会上山来,他就坐在檐下,焚香听雨,也觉得惬意。大抵是因为他晓得天会放晴,霍玉玉也会轻快地向他走来。 可现在,就算日日是晴日,那小孩也与他隔了千山万水的路程,断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揣着一箩筐的话与他说。 不知道那小孩旅程可还顺遂? 思及此,他起身坐了会儿,裹着披风下了床,开了门,朝院中望去。 前年新栽的黄桷树已经长大了些,枝叶也丰厚了不少,立在亭子边,但比起旁边的参天大树,仍稚嫩得像个小少年似的。不过正因如此,半大的树几乎没受到大风的影响。 其实出来了一瞧,风远没有在屋里听起来那么狂躁。 不知怎的,他竟然觉得有些饿,应该是食欲不佳,晚饭没吃多少的原因。 倒叫那小孩叮嘱对了。 虽是开了春,但忧叔还是给他留了个炭盆,开了门叫风一卷,点点猩红亮了起来。 他关了门,摸到桌边的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他坐在桌案边,又拿出一个箱子,箱子里装的是霍玉玉给他的信,他对着烛光看起了来。 风从窗户的留缝中钻进来,烛火一晃,他的脸上光影左右一闪,影子在身后的墙上像一只巨大的怪物。 霍玉玉先送来的几封信,大抵是说锦官城有些什么好吃的东西,口味如何,老板如何,在哪条街什么位置,诸如此类,罗列了不少。 还有的,则是应季水果,吃多了有何副作用等,不难看出,她对于让原囿安吃新鲜水果有种执念。 后头还提到花鸟市场之类,看着却像是给忧叔写的一样,少年面色一沉,将那一页随手扔在了一边。 还有一沓厚厚的信,则是霍玉玉临行前一天交给他的,特意叮嘱他等到了她生辰那一日再拆开。 但第二天去码头送了霍玉玉回来,他就拆了。 里头是一张“处方”—— 【患者:原囿安 症状:孤僻,阴郁,瘦弱 处方:吃香香,睡饱饱,勤锻炼,多出去走走】 看到此处,少年绷着脸嘀咕了句“幼稚”。 后面跟着还有:【知道你不喜欢交朋友所以就不勉强你啦当个独行侠也很酷】 【独家医师:霍玉玉】 许是“独家”二字写得稍大,少年被取悦了,浅浅地勾起唇角,眉眼柔和。 【庆元二十五年】 还像模像样地摁了手印儿,不过是墨色的。 【具体处方,请继续往下看】 三月十五,霍玉玉生日这一日,如果没下雨,请前往罗刹寺祈福,愿望嘛,请许愿友人霍玉玉学医有成不挨骂、窈窕漂亮人人夸。然后前往桃花树下,摆上一壶清茶,听一会儿山音吧。 谷雨时节,天湿路滑,就在家听雨好吧,这一天记得让忧叔买桃花饼回来尝一尝…… …… 诸如此类,亦是列出不少,像是生怕他闲着似的。 这小孩,人虽然离开了,倒是把他的时间安排了,也不怕自己天长地远地管不着。 就这还没完。 另一叠信更厚,信封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 藏宝图。 按照第一封信的指示,等一个天晴的日子,要地面差不多干得透透的那种时候,他要数着千重阶的台阶下去,进到旁边的树林中,找寻一个盒子,路线她已经规划好,他只需要带着铁锹,根据提示去挖就行。 看到这里,原囿安便放下了信,长长地看了一会儿烛光,将信一一收回去。 他怕自己忍不住,现在就扛着铁锹下山去,反正也睡不着。 不过看了她写的东西,心中尖锐突起的那一块,倒似被什么熨帖了,困意渐渐涌了上来。 少年打了个哈欠,眼中水光点点,“呼——”吹熄了蜡烛。 黑暗之中,他轻车熟路地上了床,心中盘算着是先放晴还是先到三月十五,阖眼入梦。 —— 霍玉玉这边,给原囿安和师父都寄出了信之后,按照师父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大师兄万宝珍的住所。在东城区,她足足找了一个时辰。 开门的是个小药童,麻衣麻帽,十岁左右,瘦长脸,稀眉毛,眼睛小瞳孔大,嘴角微微翘着,习惯性双手交叠在前。他看了霍玉玉一眼,不冷不热道:“我家大人不收药童了。” 霍玉玉赶紧解释:“我不是药童。” 小药童面色不变:“看病?我们大人也不——” 霍玉玉才没打算与他玩一猜一答的套路,直言:“我叫霍玉玉,锦官城来的,是你家大人万宝珍的师妹,麻烦你去请示一下我大师兄哈。” 小药童稀疏的眉毛动了动,眼神却更稳了,“昨儿个被赶出来一个姑娘,也是连名带姓,还说是我家大人的亲戚。” 还赶了姑娘出来,看来大师兄很有魅力嘛。 霍玉玉从随身小包里摸出信,在小药童面前晃了晃,小小得意道:“我可是真的,还有我师父曾柳书的介绍信呢。” 小药童黑漆漆的眼珠子跟着她手里的信转了转,思索片刻,“你且等一等。”转身进了屋,还不忘关了门。 不多时,“吱——”小药童开门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倒不似方才那般冷硬。 他道:“我家大人今夜值班,方才出去了,你明天晚些来。” 霍玉玉有些诧异,不等她再问点什么,小药童退回去,关了门。 她抬头看了眼头顶写着“万安堂”的牌匾,一脸复杂地叹了口气。 心里头惴惴的,有些发慌。 就像终于准备好迎接一场难度极高的考试,到了书院,却被告知考试延期的感觉一样。.. 第二日下午,霍玉玉再度登门,怕大师兄醒了又出诊去,她故意来早了些。 谁知小药童皱着眉说大人还没回来。 看来太医院还挺忙。 霍玉玉只好坐在门口的树荫下,眼巴巴地看着大门正对的街道,心中不住地猜想大师兄长什么样,走起路来是不是衣袂飘飘大步流星。 不多时,一辆马车粼粼地停在万安堂前面不远的地方,驱车的人放下来一个马凳,马车朝前一斜,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粉衣姑娘。 那姑娘提着食盒走来,身材有些过于丰腴,但脸圆圆,眼睛也又大又圆,头发颜色比一般人的黑,皮肤不算白,但胜在干净,没什么表情的时候,那姑娘也是微微笑着的,看不出年纪,总归是不过双十年华。在霍玉玉眼中,好像一颗桃花果子。 桃花果子老远也看见了霍玉玉,走过来的时候便一直看着她,走近了,也不叩门,反而蹲在霍玉玉面前,好奇地问:“小姑娘,你在这里做甚?” 霍玉玉想起昨日小药童所言,难不成这姑娘就是被赶出万安堂那个? 如此一想,霍玉玉严肃起来,脑子里转了一圈,憋了四个字出来: “万门立雪。” 粉衣姑娘“啊”了一声,看向霍玉玉的眼中一片恍然,不过她却没说什么,站起身,又挨着霍玉玉坐了下来。 霍玉玉感觉如芒在背。若是与被赶出来的人一起等,给大师兄的初印象会不会不太好啊。 焦灼着,也不知过了过久,霍玉玉开始打哈欠的时候,远远地走来一个穿朱红官服的男子。瘦高个,弱冠年华,清隽无比,走起路来果然是大步流星,一眼就能瞧出来与旁人的不同。 应该是她大师兄万宝珍。 霍玉玉“蹭”地站起身,理理衣裳走出几步。那桃花果子还坐着打瞌睡。 然而她“大”字还没出口,万宝珍带着一阵风急急走来,停在了桃花果子面前。 看都没看霍玉玉一眼。 霍玉玉心道:遭了,这么气?门口也不让待? 但万宝珍一出声,霍玉玉差点惊掉眼珠子。 “怎的坐在在门口?” 青年的声音极为低沉悦耳,如低调古琴般醇厚,明明气冲冲走来,语气却柔和得不像样子。 “宝珍?”桃花果子笑了笑,“我看见门口有个小姑娘,就跟她一起等你啦。” 万宝珍将她拉起来,“好,下次把她带进去就行了。” 桃花果子:“你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就进去。” “所以你就一起在外头等?” 霍玉玉:…… 她还能怎样,只能看着师兄师嫂秀恩爱,在心里干笑:哈哈哈,大师兄挺好的嘛,挺温柔的,哈哈哈…… 这时,万宝珍才看向她,眉眼都有些钝,是很温和的长相。他温声问:“霍玉玉是吧?” 霍玉玉点点头,要去摸介绍信,万宝珍却直接进入了主题。 “不用拿介绍信了,你跟师父的描述长得一模一样。”他道,“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可看过?” 霍玉玉打起精神,“看过了!” 同时,她忍不住想师父在信中是如何描述她的。 万宝珍敲响了门,与她道:“那背一段吧。” “???”霍玉玉眉头一皱,她没听错吧? 就说黄帝内经,好些地方她读都读不通顺,怎么可能背得下来啊! 万宝珍了然,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是没看,什么都不会。” 霍玉玉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恶语伤人六月寒,何况他说的还是实话。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93章 大师兄。https:// 第94章 来信已阅 霍玉玉生辰这一日,还在苦哈哈地啃伤寒杂病论。 而锦官城中,千重阶上的少年,正沐着和煦的微风,来到了罗刹寺。 出事之前,他也曾去过佛家寺院,可那记忆太过久远,早已模糊不堪。而现在,他有了新的清晰的记忆,完全填补了那段空迷。 古寺钟声,香火袅袅,来往的香客虔诚、沉默,山腰一线桃花林,淡粉的花雨与山间的雾气融为一体。 阳春的风一过,桃林红肥绿瘦。 原囿安站在山寺下,抬头望了眼青灰色的牌匾,檐角上一只灰背的鸟振翅而起,飞向了桃林的方向。 他稍稍一想,转身先去了一趟桃林。 与去年今日一样,桃林中踏春赏花者不少,他依旧去了偏僻的一角。不过此时,再没有一个穿淡绿衣裳的小姑娘,满眼希冀地等着他说生辰快乐。 原囿安缓缓闭上眼,试图聆听小姑娘口中的山音。 但一闭眼,那时在此处发生的事情又不自觉浮现出来—— “原囿安,谢谢你陪我出来,我好开心呀。”小姑娘笑着对他道。 他那时觉得别扭,因为从来不曾有过一个人如此直白地对他表示感谢,他也从没做过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来寺庙这样的小事,还是她央他来的,她却甘之如饴。 接着,小姑娘又噘着嘴道:“啊呀,今日生辰,你还没祝我生辰快乐呢。” 他皱了眉。都已经陪她来这么远的地方了,还不够吗?可看见小姑娘那双亮晶晶的笑眼,他不想掐灭里面的光,只得道一句“生辰快乐。” 小姑娘踮踮脚,“谁祝谁生辰快乐?” 他颇不自在,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补充道:“霍玉玉,生辰快乐。”再多的,他不愿说了。 忧叔在一旁道:“霍姑娘生辰,公子早早地准备了礼物呢。” 他恼恨地看了眼多舌的忧叔,不好发作,只磨蹭着,点了点头。 小姑娘当时哈哈笑了两声,音调高昂清脆,像山间的鸟儿一样。“真的吗?”她捂着嘴看他,欢喜从眼睛里跳了出来。 他皱着眉,又点点头。 忧叔又将带来的盒子塞到他手里,把他给气得。直接给小孩不就行了吗?非要过一遍他的手,多此一举。 但东西放到他手中了,他又不好丢回给忧叔,只能亲手交给小姑娘,“随便雕的,你看——” 他想说“你看看合适不合适”的,但话还没说完,小姑娘捧着盒子就道:“喜欢!喜欢喜欢喜欢!什么都喜欢!” 这般欢喜的模样,好像他送的东西是什么绝世珍宝似的,惹得他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 从回忆中抽身,原囿安无奈地笑了一下。 忧叔在一旁感慨道:“霍姑娘不在,还有些想她。” 原囿安睨了他一眼,凉凉道:“小孩不在,忧叔就不会催逼着本公子做事,想她做什么。” 忧叔一头雾水。他可从来没觉着自己逼过公子做什么。显然,少年不会与他解惑,拔步朝回走了。 在佛前祈福插香时,原囿安忽地皱了眉。 他原是想正儿八经地许个愿,但脑子里突然就响起霍玉玉稚嫩的声音来—— “请许愿,友人霍玉玉学医有成不挨骂,窈窕漂亮人人夸。” 他又气又好笑,竟然真的遂了她的意。 看吧,这样顽皮的小姑娘,总是让他做这做那的,走了有什么不好,清净。 少年故作松快地舒了口气。 —— 霍玉玉从平京寄来的第一封信,是夏至后两日送到的原囿安手里。 彼时,他手边正备着忧叔特意熬的酸梅饮。酸梅饮不怎么好喝,但是是霍玉玉特意嘱咐夏至那日煲的凉汤,忧叔煲了一锅,他一日一壶,足足喝到了第三日。他已决定,剩下的全倒了。M.. 他摸到信封厚厚的,心头却觉得愈发轻盈起来。 果然,拆开一瞧,里面还多了一幅画儿。展着画一震,还没瞧见里面的内容,差点叫碳灰先迷了眼。他看着雪白中衣上落了些灰,简直都要怀疑霍玉玉是有意整他。 画中是个平平无奇的院子,碳灰糊得到处都是,不过看着却让人不禁沉进去想:若是在这个院子里生活,生活该是何种平和的模样。 这是霍玉玉在平京城的新家。 信中,她写道舅舅一家:舅妈看着婉约,却是个心直口快的;舅舅与阿娘很像,用舅妈的话说,一家子容易吃亏的性子;还有两个表妹,一个喜欢吃糖,乳牙坏了一半儿,一个跟个刺猬似的谁都看不惯…… 还写道她面热心冷的大师兄,写道大师兄心仪的桃花果子姑娘,写道木头人似的小药童…… 好像恨不得把所见所闻全告诉他似的,洋洋洒洒写了两页。 摸着挺厚,但一下子就看完了。 信中半点都没提起她初到平京的不适应。 说好回信,自是不能食言。少年坐到桌案前,摆好信纸,笔尖蘸墨,腕悬空,却停着,迟迟落不下笔。 他的身边没发生任何有趣的事,日子是日复一日的无趣,他看的书也没看出个新奇见解,不曾认识新的人,哪有什么与她分享的呢? 他便是这样一个无趣之人。 霍玉玉与他截然不同,她欢腾活泼,无论去到哪里都能很快适应,如同蒲公英似的,落在何处,就能在何处生根。 她还会结交更多的朋友,她的身边会再没有他的位置,她的眼中将是繁华世界……她像锦官城中一条叮叮咚咚的小溪,欢快地汇入名为平京的江河湖海。 “叮——叮——” 风击子也像在同意他的观点。 被风与日光夺走颜色的流苏轻轻摇摆着、旋转着,一如他留给她的记忆,终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褪色、变淡、直至消失。 看过信的好心情温热地上升着,霎时间凉了个透。 少年收回视线,闭着眼缓了缓被天光刺痛的瞳仁,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提笔落了四个字—— 来信已阅。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94章 来信已阅。https:// 第95章 怅然 霍玉玉的信来得勤,一次来了两三封,应该是有空就去寄了,不过驿站送信按时按量,所以凑到一起捆了送来的。 信中的内容也多是些日常琐事,倒叫原囿安觉得似乎与她在身边时没有太大差别。 但同样的,他不知回些什么,便放在了一旁。虽不回信,却总忍不住拿出来看,好似能通过信纸看到那张包子脸一样。 像个小乞丐似的,别人送了他一块糖,他放起来供着,但又忍不住馋,看一眼,便要拿下来来舔一舔,尝到了甜味,又心满意足地继续供着,可唇舌间留着甜味儿,又忍不住去看,再去尝。.. 少年气恼,索性将信全收起来锁着,信锁住了,信中的内容却压在他的心尖尖上,不时沉甸甸地跳上一脚,好似在告诉他:霍玉玉跟别人不一样,她不会忘记你。 少年兀自纠结着,心情时好时坏,直到夏至前一个风雨欲来的下午,忧叔给小鱼儿换水,他才发觉地面早已干燥。 他不再徘徊,拿出第一份“藏宝图”,找忧叔问了铁锹的位置,自己去拿了铁锹出门去。然后,带了个木盒和一身黄泥回来。 细细洗过手,擦过热汗,少年才郑重地打开木盒。 里头是几朵被压扁的干桃花,和一小副卷成筒状、类似于画的东西。 他稍稍伸长了手,拿远了些,解开绑住画的麻绳,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碳笔画,而是精细的、色彩明丽的人物画像—— 画中桃雨纷飞,绿衣的小姑娘抬着手,露出一截皓腕,腕上两个细圈,她仰着头,似是在透过腕上的圈子看日光。黑衣少年负手而立,瞧着小姑娘的方向,只有半边无暇的侧脸,眉目平和,身后乌发如瀑。 赫然是罗刹寺外的桃林中,他们真实相处过的场景。 庭院中起了风,天上乌云翻涌,未到傍晚,天光却暗了下去,空气沉闷湿热,压得人透不过气。 少年连着饮了两杯温茶,还觉得闷紧,抬手将衣襟扯开了些。 还是闷得慌。 原来是心房酸酸胀胀。 他也不太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氤氤氲氲的,无端地叫人觉得难过,好似画中的光景只是一场午后幻梦一样,醒来很久仍忍不住沉沦其间。 少年眉眼沉沉地看了半晌,疑惑地道了一句:“小孩此般高、此般瘦吗?” 夏日的风吹皱了他好看的眉。 他心道:霍玉玉那小孩,画画前一定没照过镜子。 此时,远在平京的霍玉玉正在万安堂看病理宝册,万宝珍声音温和地说她比较适合敲木鱼打瞌睡。小姑娘愁眉苦脸着,忽地打了个喷嚏。 —— 日子原过得不快,霍玉玉收到了原囿安的“来信已阅”,当晚奋笔疾书回了信。淡褐色的信封上重重叠叠戳了好些章,一路颠着压着,总算装着一肚子小姑娘的怨怼,送到了原囿安手里。 拆了信,甫一瞧见前面的字,原囿安便忍不住发笑。 好似霍玉玉那张气鼓鼓的包子脸就画在纸面上一样。 信照例是厚的,不过其中一半内容都是骂他。 说他言而无信,说好回信却只回了一封,她等得花儿都谢了头发都掉了马上就要变成一个老婆婆了。 又说驿站的邮驿多辛苦,驿站的马儿多劳累,他装了一个信封,里面居然就四个屁用没有的字,他简直是浪费纸张、浪费人力,她严正谴责他这种无耻的行为。 还特地为他举例说哪些东西可以写在回信中,她想知道他身边发生哪些变化,诸如此类。 另一半内容,自然是威胁。 如果他再这样敷衍,她就给忧叔寄信,让忧叔把他一日喝了多少水吃了多少饭出了几次恭全详细记录在册,这方面保准他享受宫里头那位的待遇。 少年面色冷了下去,气得想给霍玉玉的信来一个爆栗子。 不过被她这般一激,他倒是有了回信的内容—— 好好教育教育她,什么人是不可以私下议论的。 训完她,也不过半页纸,倒是连日的阴雨心情放晴了。 心情一好,少年琢磨着,便添了些琐碎的杂事进去。如风击子的流苏褪了色,如小鱼儿这几日吃的是猪肝等,绞尽脑汁,总算凑齐了一页。 …… 这般你来我往,三年时间竟然不快不慢地过去了。 这三年中,锦官城的都护贪污案起底了,霍玉玉的父亲也被牵连其中。不过暗线魏玄雅细细摸排后,发现霍炎甲名下的账目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这些账目,原本该是白家的。 高层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风,百姓却仍旧一派祥和。 诸如溧江上打起一条巨大的白鲟,诸如布行总把手成婚包下了一整条街,又诸如城西的鸡庄进了黄鼠狼……琐碎的事填满了少年寄出的信,也填补了少年十几年人生中对于人间百态的空白。 他也知道,远在平京的那个小孩,如何顶着大师兄的毒舌认真行医,如何应付远亲,如何赶走了对她阿娘图谋不轨的男人,遇见了什么样奇怪的病人…… 两人信件来往之多,各自的名字都成了驿站的熟人。 霍玉玉藏的东西,他早已经全部找回,信中罗列出节气节日要做的事情,他也几乎都做了两三遍。 但日复一日,少年益发寡言少语,只是到了某个时间节点,该去做某事,同一只牵丝木偶一般。 其实抛开来往的信件不谈,他与霍玉玉的生活轨迹,早已没有半点重叠。那些忧叔在市井打听到的消息,能填充寄给霍玉玉的信,却再激不起他心中的波澜。 两年不到的情谊,堪堪抵住三年的别离。 他已经快要忘记小孩的声音了啊。 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先有遗忘的怅然感,便恼恨起千里之外的霍玉玉来。 他坏心眼地想: 不是舍不得我吗?不是喜欢我吗?为何不陪在我身边?为何要用你丰富多彩的经历嘲讽我的贫瘠? 如果说怅然是一把钝刀,这种念头便是钝刀顶端的那一点锋利,稍不注意,便是惊辣辣的刺痛,痛得人心惊肉跳。 …… 庆元二十八年除夕,少年十九岁生辰这一日,忧叔交给了他两封信。 一份是家书。 竹筒那样细小,蝇头小字也装不下几句。除了几句慰问,还提到了他那素未谋面的小弟——原誉宁。 他的小弟很喜人,对着他们母子曾经的画像,喊他哥哥。 再没有别的话了。 一封信很大很厚,油纸包着防潮,是霍玉玉剪的福字,她早一个月就寄来了,一直放着没动,这一日才拿出来张贴。 将福字取出,才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信纸,信中霍玉玉说自己开始照顾一个病人,虽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陪着对方,记录对方的病情和用药情况。这样的差事,被她称作休假。 他看了信,心中没有想象中的哽塞,反而是一种怪异的舒畅—— 看吧,我早就猜到了是这样,霍玉玉也可以对另一个人这么好,你并非无可取代的人,她也不再是你的独家医师。 霍玉玉离开前种下的两棵腊梅已经长得比少年还高,黄色的花几乎缀满了整棵树。少年已然丢了拐杖,兀自站在名为“霍玉玉”的那一棵旁边,阳光在他的长睫上凝着点点光圈。 山下的鞭炮放得热闹,清风一过,将硫烟捎卷上山来。 而山顶的少年身边,唯有冷香彻骨。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95章 怅然。https:// 第96章 不做就会后悔 开春后的三月,霍玉玉及笄了。对于一个姑娘家,是件大事,意味着她已到可以出嫁的年岁。 在家与舅舅一家吃过午饭,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赵侍郎家。赵侍郎的大女儿赵幼菱,就是霍玉玉一边记录病情一边照顾的病人。 赵幼菱不到三十岁,和离在家,患的是痛疾。痛疾一词太笼统,但确实是万宝珍没能诊断出来的疑难杂症。这病说夸张也不夸张,比起呕血、肢体溃烂、肚胀如牛等直观的表现,她只是苍白虚弱。但一旦疼起来,却只能咬着桌角止疼,到现在,她的一口牙已经松了大半了,不过仍是个漂亮的女子。 霍玉玉到赵府的时候,赵幼菱在小院中,陷在躺椅中,身上盖着一床粉色的冬被,半眯着眼看着屋檐上的鸟儿,抑或是天上的流云。天光甚是明媚,她平日里蜡黄的脸色也有了几分光彩。见霍玉玉来了,她也依旧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霍玉玉问旁边的小丫鬟,昨夜赵幼菱可有什么症状,丫鬟答子时痛了半刻钟就睡下了。霍玉玉点点头,在专门的记事本上记下了。 她往前翻了许多页,对赵幼菱道:“幼菱姐姐,根据我记录的周期——” 赵幼菱从被子中抽出一只手,对她“嘘”道:“玉玉,陪我等等雨吧。” 霍玉玉看了眼薄云晴空,又看了看赵幼菱虚弱的笑,点点头,收起了本子。 赵幼菱总是在等雨,除了她本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霍玉玉摸出一个话本来,“幼菱姐姐,我最近在读一个时兴的话本,你要不要看?” 其实,这是章松雨分享给她的,她没有时间看,带在身上是想还给章松雨。她的包里还揣着一本《千金要方》,是准备空闲的时候看的。 赵幼菱来了些精神,动了动,小丫鬟懂她的意思,想将她扶着坐起来些。霍玉玉叫住了小丫鬟,绕到躺椅后头,将躺椅抬竖起来几分。 赵幼菱感激地对霍玉玉笑了笑,“玉玉,你到这边来,我们一起看。” 大昭繁盛,盛行的话本多是讲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这一本也不例外。翻开书第一页,便说道女主人公是知书府的千金,生来病弱,性情沉郁,被家人送去远亲家养病。.. 霍玉玉再看不下去了,因为她想起了原囿安—— 去年秋季开始,原囿安的来信愈来愈少,对她信中所谈之事,也只回应了只言片语。她还写信问过忧叔,问原囿安是不是病了之类。忧叔却告诉她,公子本就是寡言少语之人,先前回信的内容,大多是让他去市集中打听得来的,现在许是公子也觉得无趣,便没有再与她提及。 为了让原囿安多回她些字,她还厚着脸皮又写了满篇想他的话。以前她写信说一句想他,都会被他回“小孩子说什么胡话,下不为例”,这一次他却只字未提。 驿站偶尔会出现遗漏的情况,不知是不是这原因导致这封信没有送到,或是原囿安的回信没有送来。 霍玉玉一颗心等得七上八下,一边朝稳里猜,许是信漏了;一边又忍不住脸红地遐思,原囿安是不是终于开了窍害羞得不敢回信。 没想到,除了去岁腊月来过一封信,今年已过了足足三个月,原囿安都没有再寄来一封信。 霍玉玉这三年在万宝珍身边,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过一个月的空余时间。加上她年岁小,也不能独自回锦官城,是以,她再想原囿安,也只能多寄些信去。 她无数次想问他何时来平京城,但又怕平京是他的伤心地,加上原家的情况她并不了解,便回回都忍着没提,只能多说些趣事,小心翼翼地构建着她眼中的平京。 难道,他在怪她没有回去看他吗? 少女今日被章氏化了细致的妆容,却愁眉苦脸,一眼便让人瞧出来有心事。 赵幼菱看完一页,等了等,见还未翻页,便抬眼瞧她,发现她一副忧思深重的模样发着愣。 “玉玉,长大了不开心吗?” 去岁来到赵幼菱身边时,霍玉玉曾很开心地表示自己终于要长大了。 霍玉玉回过神,立刻翻了一页,见赵幼菱看着她,羞吓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忧思说了出来。 “唔,是喜欢的少年啊。”赵幼菱的音调高了些,像是很开心似的,“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为这事犯过愁。” 霍玉玉点点头,因为不知道赵幼菱少年喜欢的人,是否就是与她和离的前夫,故而没有多问。 不过赵幼菱却自己说了出来。 她与对方不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两家大人定的娃娃亲,赵幼菱豆蔻年华时才见到对方,对方却正处于家道中落的困难时期,找到赵府来,是为了退亲,退亲的理由是怕耽误了她。但就是这一见,两人倒是对彼此都上了心,退了亲,却开始有了交集。退亲、定情、被父亲拆散、再联系上……他们经历了许多,才终于走到了一起。 说话时,赵幼菱的眼神柔和缱绻,看着高高的屋檐上的一线天色,像是看见了少年时与恋人一起看过的天空。 霍玉玉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你现在后悔吗?” 经历了那么多,却还是和离了,如今病痛缠身,你的他又在何处? 赵幼菱摇摇头,“不后悔,后悔的该是他才对。不会有人再如我一般喜欢他了。”说着,露出了孩童般天真得意的笑。 霍玉玉打心底里为她难受,笑不出来。 赵幼菱又道:“玉玉,你若是真放心不下,就去找他吧,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才好,别等错过了还反应不过来。” “后悔什么的,做了才有可能不后悔,不做,肯定会后悔。” “嗯,小姑娘出门要乔装打扮一番,注意安全才行。” “记得跟爹娘报备,让家里人送也好,别让他们担心。” …… 赵幼菱还说了些什么,霍玉玉已经听不见了,她满脑子都是俩字儿—— 后悔。 对,她再不回去看看原囿安,她肯定会后悔。 这个念头一出来,霍玉玉心里架起了一面鼓。 鼓点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振奋,她踩着鼓点去了万安堂,硬着头皮向大师兄告了假,感觉自己像个即将上战场保家卫国的将士。 当然,再雄浑的鼓声也不能擂得她失了智,面对阿娘的询问,她还是扯谎说回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 于是乎,霍玉玉这个保卫爱情的女战士,在霍恺同的陪同兼保护下,踏上了回锦官城的征途。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96章 不做就会后悔。https:// 第97章 他好恨 这一年伊始,忧叔往原家本家寄过一封信,照例是报备公子的身体情况。不过这一次,忧叔满怀期待,因为公子已经摆脱了拐杖,肺疾亦是很少再犯,除了身体稍弱,与时间正常的弱冠男子无异。养病结束,可以回本家了。 本家的回信,三月下旬才送抵锦官城。 离家五年,原囿安并不排斥再收到本家的书信或消息,一般看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好像没看,又好像只是听忧叔说起了一件旁人家的琐事。 但忧叔有些激动,将信交给公子以后,便忍不住总是注意公子的神态举动。公子可以回平京了,能见到霍姑娘了,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原囿安手里头忙着雕东西,竹筒放在木屑中,还没看,反正看不看都一样,对他的生活没有半点影响,不过见忧叔近日总是打量自己,心里头觉得古怪,还觉得有些讨厌,忧叔过来添水时,便问了出来。 “忧叔,我脸上可是有何不妥?” 忧叔一愣,“公子还没看本家来的信吗?” 原囿安眉头一皱,手中的锉刀推出一片乳白色的木屑,他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并没有说看与不看,也没有说何时再看。 忧叔心中高兴,却不好表现出来。 原囿安脖子佝得太久,仰起头来转了转,见忧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朝台子上扫了一圈,手指夹着锉刀,从一堆木屑中拿出了竹筒。 割开红绳,取出信纸,展开来看,原囿安的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有褐色的瞳仁上下转动。 他很快便看完了信中的内容,夹着信纸,垂着眼眸,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忧叔忍不住问:“公子,您的病差不多已经养好了,可是要回平京了?” 原囿安抬眼看了忧叔一眼,手一抬,将信纸递给忧叔,示意他自己看。 忧叔接过去,展开来读了一遍,原本期待的眼神,逐渐黯然下去,眉头蹙了起来。他看了眼手头不停的青年,放下了信。 不足掌宽的信纸中,写道小弟年纪小离不得人,如果原囿安实在想回平京,可以住去外祖家。 “忧叔终于可以与家人团聚了,不高兴吗?”原囿安问,从他的语调中,忧叔听不见任何情绪。 那个会因为家书而置气的少年,终于长成了一个不动声色的青年了。 忧叔如实答,“高兴。”怎么可能不高兴。 “原来忧叔高兴的时候,也是眉头不展。”原囿安哂笑。 忧叔没有回答,原囿安抬起头来看他,“忧叔也觉得他们过分,所以怕我置气不回平京吗?” 青年短促地笑了一声,垂下头去继续地忙活,不再言语。 暮春的阳光已经带了些燥热,他的周身却依旧严寒,时光好似停在了五年前他初到锦官城的那个冬日。 两人都不再言语,沉默中,屋内锉刀切切,屋外燕雀啁啾。 好半晌,忧叔道:“公子,您不想回平京见霍姑娘吗?” 青年手上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目光的焦点没有变化,又重复起来。 忧叔走出去了,影子在门口长长地晃了一下。 公子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想霍姑娘,明明看霍姑娘的来信时很开心,一到回信时,眉宇间就满是愁色,特别是最近几个月,看了霍姑娘的信,他要兀自在二楼坐上半天,也不回信。 记得最近一次说公子思念霍姑娘,公子恼怒了,好像思念友人是件多么罪不可恕的事情一样。 忧叔叹了口气。 天光西斜,树影从地上拖到了东面墙上,略带橙色的余晖将墙面照得暖烘烘的。 原囿安还在埋头雕刻,脚底下已经有好几只残次品,没让忧叔打扫的时候收走。说是残次品,实际上也雕得很精致,似乎是雕刻的人如何也不满意,等不到打磨,便被挥到了一旁。 暮春多晴日,但自忧叔提起了霍玉玉之后,原囿安更阴沉了,几乎整日整日地坐在桌案前,雕刻他手里的东西。 直到又是一个傍晚,他总算满意。 青年拿起簪子来仔仔细细地看,眼中露出朦胧的笑意,似是真的满意了。 他长舒一口气,舒展胸骨,因为长时间含胸,胸椎正中的地方阴阴地疼。 想再度确认这一次是真的完美了,他立刻翻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烛火。 烛光与夕阳一个颜色,照亮了青年苍白俊美的脸,照亮了满桌杂乱的木屑,也照亮了敞开的抽屉中、一张半卷半展的少女画像—— 那是霍玉玉怕他忘记她的模样,特意寄来的自画像。画中少女容颜明媚,神情略有些拘谨,好似正正面对着看画之人。 忽然,他将簪子拉远了些,死死盯着,眉毛皱起,眉头狠狠抽动了几下。 不对! 还是不对! 做了这么多全都不对! 他放下木簪,十指交握,结着淡黄色茧子的指腹紧紧捏了几回,将额头靠了上去。 几个深呼吸后,心中的恼恨不仅无法平息,反而如浪般拍涌了上来。 “嗡——” 怒意烧得他一阵耳鸣。 原囿安闭眼,忍着,忍着,终于一睁眼,看见那幅画像,怒火从眼中喷薄而出。 他看着十四岁的霍玉玉,一遍又一遍地想。 她为什么要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让他以为自己也能挣出泥潭,却还是要在这里发霉腐烂。 她为什么要给他写那么多信?让他远远地知道她过得多精彩,过了三年才感觉到自己终将被抛弃。.. 她这个坏小孩,说了那样多的胡话,是不是还要让他看着她成亲生子,还要让他祝福她余生美满?! 他好恨。 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恨过一个人。 原囿安一把拂去桌上的簪子。簪子和木屑一起冲出桌面,木屑轻飘飘地往地面落去,簪子却直直撞在门槛上,向上一弹,将将落在门外,滚了出去。 一只素白纤细的手将簪子拾了起来。 怒气一泄,原囿安终于听到门外的动静,他以为是忧叔,扭头看去。 那一瞬间,他与门框之间的距离无限生长。 庭院中的树,被夕阳涂抹的东墙,薄红的天色,都远远地退了。 画中的少女出现在门口,看着被他扔掉的“残次品”,抿唇一笑,抬手朝头顶的马尾插了进去。 霍玉玉转过脸来看着他,笑出一排米齿,“喜欢,可以送给我吗?” 与当初在桃林中,那个生怕他反悔,迫不及待地说着喜欢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97章 他好恨。https:// 第98章 重逢 霍玉玉一身麻衣,竖个马尾,背着个行囊,一副男孩子家的装扮,头发有些些乱,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就跑上来了。 她长高了,也瘦了,包子脸瘦成了瓜子脸,脸色有些红,眼睛黑黑亮亮,神采奕奕。 原囿安一时愣着,宛如木雕。 天色朦胧,烛火亦朦胧,这样的景象,犹如一场昏沉午睡中的幻梦。 霍玉玉叫他瞧得不好意思,摸了摸簪子,又取下来攥在掌心,在门口扭着动了动步子,也没踏进去。 一路上想了许多开场白,像什么“原囿安,好久不见”“原囿安,我回来啦”……到头来却是一句都用不上。 她干站着,咬着下唇,看看原囿安,眼神又忍不住乱飞。 还是原囿安先回过神,沉声对她道:“簪子给我,还没有打磨。” 霍玉玉哦了一声,一边往里走,一边疑惑道:“我看你扔了,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原囿安没有说话,只盯着她皱巴巴的袍子,她递过簪子来时,他的视线才落在簪子上。 奇怪,方才明明觉得做失败了,现在瞧着却无比完美,再改一点都不行的恰到好处。 接过簪子,他又犯起了愁,绕着桌面看了一圈,没找到打磨的砂纸,目光一触及到那幅画像,心脏像被什么狠狠舂了一下,下意识想朝身边的少女看去,眼珠子往那边一晃,还没看见少女的脸,手却“嘭”地一声大力关上了抽屉。 一时间,本就安静的屋子里更加安静了。 原囿安几乎能听见胸膛里的心跳声,急促,大声。 连呼吸也跟着粗了起来。 他紧紧攥着木簪,手心浸出一层冷汗。 俄顷,少女小声地说:“原囿安,我回来啦。” 风溜进来,牵着烛火晃了晃。 原囿安垂着眸,阖唇动又动,终是低低地回道:“嗯。” “你为何不看看我?”霍玉玉问。 原囿安浑身一怔,下意识将脸转向远离霍玉玉的那一面。书架边有一溜影子,黑沉沉的。 “是因为我长大了,不好看了吗……”霍玉玉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麻衣,特意束过胸,所以胸前起伏甚微。 一到锦官城她就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洗漱一番,估计脸上还有灰尘吧。 她拧着眉,抿住一边唇,脸颊上憋出个小窝窝,在衣服上擦擦手,然后双手并用揩了揩脸颊。 原囿安僵硬地转过脸,看着她。 霍玉玉有些羞吓,笑了一下,然后脸红。 “没有。”原囿安的声音又冷又硬,已经是个男人的声音了,“好看。” “哦,那就好。”霍玉玉点点头,脸几乎红透了。 原囿安说完,也是耳根子一热,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回来看你了,我先去找住的地方了,原囿安,明天见。”霍玉玉快速说完,跑了出去,原囿安看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她闪出门,背后的包袱被门拦了一下。 忧叔正端着茶过来,见她说着“侍卫叔叔明天见”、脚底抹了油似的擦身而过,在后头唤道:“霍姑娘,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不吃啦。”少女的声音已经出了门去了。 忧叔看着手中的托盘,挑着眉摇了摇头。 霍玉玉几乎是一口气冲出原宅的,千重阶大概下了一半,才渐渐慢下来。 她明明想了许多话要与原囿安说,也想了许多问题问原囿安,还下决心要同他撒撒娇说一路舟车多么辛苦。 可是一想到自己丑兮兮臭烘烘地站在原囿安面前,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居然就这么……跑了…… 女战士初战败退,落荒而逃。 霍玉玉走后,原囿安又愣了很久。 他恍惚间还觉得,刚刚是打了个盹儿。 直到吃晚饭时,忧叔提到了霍玉玉,说霍姑娘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他才脑子懵懵的反应过来,霍玉玉确实回来了。 她与他说喜欢,问他为何不看看她,还说“原囿安明天见”。 对啊,他为何不看她? 不对,他看了的,不然怎么知道她长变了,不然怎么知道她的脸很红,不然怎么知道她的头发很黑牙齿很白眼睛很亮还很漂亮? 可她为什么要那样问呢? 原囿安想不明白。 泡在浴桶中时他在想,躺在床上时他也在想,想得辗转反侧,连先前生的气都全给忘了。 —— 看原囿安那冷淡淡的态度,霍玉玉以为自己会百般纠结彻夜难眠,结果刚吃了晚饭就困得不得了,勉强洗完香香,头发半干,一沾床就睡死了过去。 翌日一早,霍玉玉从客栈出来,先去曾大夫和二师兄面前晃了晃,又跟着霍恺同去林之照家的铺子上,与林之照两眼泪汪汪了一会儿,在霍恺同哀怨的眼神的催逼下,才往千重阶上去。 身上穿的是最漂亮的衣裳,发型也是为了见他早就练过的。 她沐着朝阳,精神饱满,雄赳赳气昂昂,势必要在原囿安面前掰回一局。 原囿安这边则是截然不同。 他约莫三更天才睡着,睡得却不沉,在梦中醒了两三次,每一次醒了,都要摸一摸枕边的簪子,确定霍玉玉是回来了,不是做梦。 前面的梦杂乱无章,醒了也记不住那种。 最后一梦,却是身临其境,如何也忘不掉的—— 少女双颊绯红,半闭着眼,眼神涣散,红唇轻启,似是欲语还休,鬓边的头发乌黑如云,几缕绒绒的碎发湿湿地黏在腮边,脖子白皙纤细。衾被是黑色的,她浑身都笼罩在一层光里,夕阳一般颜色的柔光。. 是他从未见过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一点点贴近她,亲吻她的双睫,她的脸颊,她的唇,在她的唇上反复碾磨,直到她眼中雾蒙蒙一片。 “原囿安……”少女的声音与长睫一同颤抖着。 他从未觉得如此空虚,如此……渴望。 梦中的少女变成了一株菟丝花,只能攀附着他的脖子,聆听他一个人的心跳。 她低泣的求饶,她微微发热的手指在他后背撩起的一阵阵战栗,全部融进他风浪般的呼吸声中。 …… 醒来后,原囿安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身下湿凉,头脑发蒙,像是彻夜未眠般昏沉沉。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98章 重逢。https:// 第99章 你有没有想我 霍玉玉走到廊下时,迎面遇上步履匆匆的原囿安。他埋着头看着前面的路,面色很阴沉,手里攥着什么成团的东西,没有用拐杖。 霍玉玉原本想开开心心地说句“早晨吉祥”,可还没开口,却见他走得平稳而急切,脚步一顿,她愣了一下。 青年模样的原囿安她上一世见过,少年时期那种雌雄莫辨的美演化成了线条凌厉的精致,虽然气质仍旧阴郁,却被年岁赋予了很强的进攻性,逼得人不敢直视。 可这样健康的原囿安她没见过,她早已准备好面对弱气的他,打算余生都慢慢与他同行。 看见他与正常人一样,霍玉玉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霎时间红了眼圈,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也涌了上来。 她的少年,恢复成这般,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 通向厨房的岔路口被笼在一片树影中,原囿安余光瞧见了她,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也是猛地一愣,那个瞬间,他的眼中迸发出某种近似于惊恐的情绪,像被烫着似的,立刻清醒过来,然后,水色澹澹的眸子中爆发出滔天的恼怒,他一垂眸,避开她的视线,虚虚地倒退了一步,以更快的速度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原囿安走得几乎有些踉跄,但霍玉玉没有追过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摸摸发型,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 这人怎么回事啊,她精心打扮一番,他却像看到洪水猛兽了一样…… 很伤人哎。 后来,忧叔在灶膛的余烬中发现了一条被烧坏一半的亵裤。当然,这是后话。 —— 两人面对面坐在亭子里,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气氛诡异得像两国首脑会晤似的。 还是霍玉玉叹了口气,率先开口,不过却是对着一旁端点心上来的忧叔说的,“侍卫叔叔,我及笄了。” 忧叔看了自家公子一眼,礼貌又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附和道:“霍姑娘确实长大了,昨日开门时,我差点没认出来呢。” 原囿安却暗戳戳地想,昨日你不是还说她一点没变吗?但他面上无动于衷,好似没听到一样。 霍玉玉嘻嘻一笑,以为自己足够自然了,转过脸来看原囿安,“原公子,本姑娘如约长大了,你——” 她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原囿安却像要被蜜蜂蜇眼睛了似的,迅速避开了她的视线,瞧着也完全没有开口的迹象。 霍玉玉心头压着一股气,本想说“你也长大了”这种缓和气氛的话,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改成了:“你也如约,活着没死呢。” “活着没死”这四个被她咬着,落在原囿安耳中,则变成了娇滴滴的怨愤。 原囿安“嗯”了一声。 霍玉玉:…… 忧叔见状不妙,赶快溜了。 小鱼儿被一片又大又厚的落叶盖住了,一动不动,似是靠着被太阳晒得温暖的鹅卵石睡着了。 微风徐徐,庭院宁静。 霍玉玉终于忍不住,难过地开口:“不是约好了要写信吗?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原囿安心尖一紧,眼神复杂地看过来,面色中似有不忍,却还是硬邦邦地回一句:“回了。” 他听了那样多的市井传闻,写了那么多回信,找出了她留下的所有东西,他几乎每个节气都有按照她的叮嘱去做事情。他们拉过勾,他遵守了诺言。 只是……只是一段时间没有回信而已。 霍玉玉猜到他找的借口,苦着脸恼道:“如果我没有回来,你的下封回信是什么时候?一年后?十年后?” 说着,她来了脾气,但口中的话却软了下去,“原囿安,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回来看你?” 原囿安看着茶盏中的倒影,没有回答。 是变相地承认了。 少女也万分委屈。 “可是,我才刚刚长大……” “你让我不许再说想你,我听话,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说。可你啊,是个笨蛋,我不写信说想你,你便真觉得我不想你了,不是吗?” “我与你写的那些灯会游园,那些市井生活,事无巨细,是因为想与你一起体验……” 她有些哽咽。 “原囿安,平京繁华,可是、可是我站在最繁华的那条街上,却只想着,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视线模糊,鼻腔发酸,心里头耿耿沉沉,她噤了声。 霍玉玉啊霍玉玉,你分明是要质问他,要骂一骂这个言而无信的臭石头,还要威胁他不遵守诺言会吞一千根针……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自己倒是先哭起来了。 仗还没打起来,退堂鼓就响了。 她眨掉眼泪,眼泪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泪珠在尖瘦的下巴处汇聚着,悬着,她的脸好似被晨露沾湿的娇花。 见此情景,原囿安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了一把,扔进油锅,在煎熬中不断沉浮。 霍玉玉难过地低着头,他也难过,但这样也好,他终于可以大胆地看着她,看她乌黑的发、不描而翠的眉、淡粉的眼皮、长长的睫毛、白玉无瑕的脸颊、小小翘翘的鼻尖…… 他如饕餮一般看着她,好像在看记忆中的小姑娘,又好像在看一个陌生的女郎,眼底的雾气越来越重,恨不得如妖怪一般张牙舞爪地冲出来,将她牢牢裹挟住。 他的指腹不耐烦地在茶盏边缘摩着,薄薄的茧子上印出一条印子,一如他眉间的沟壑。 那手紧紧握着茶盏,抖了抖,最终还是忍着,没有替她拭去眼泪。 良久,他哑声道:“别哭。” 霍玉玉鼓起勇气,抬眼看他:“你呢?” 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惊慌失措,看见他眼睑一落,视线移向了桌面,她哽着,还是问:“原囿安,你有没有想我?” 原囿安很少觉得这样寂静,像是耳鸣了一般,包括他心跳在内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却没有那刺耳的嗡鸣。 长睫一扇,褐色的瞳孔微微抬了些,他看见她被咬得殷红的下唇。 他蓦地想起那个暖色的梦境,一种难言的愤怒咆哮着要冲出来,一触碰到她黑漆漆的眼神,又立即溃不成军。 “没有。” 他不承认。 一如他不愿承认心思肮脏的自己。 她长大了,比他曾想象的、梦见的要美好得多,心中却仍旧是一片赤诚。这样的姑娘,与谁在一起都会被宠爱。 而他,却比当年的原囿安更加不堪、肮脏。 根本不配。 原囿安的唇色苍白了些。 在霍玉玉愤懑的眼神中,青年訇然起身,离开了亭子,很快,他抱着一摞册子回来了。他将册子放在霍玉玉面前的桌上,冷声道:“这是替你誊抄的医书,都带回去吧。” 霍玉玉仰着头看他,出离愤怒,“你是在赶我走吗?” 原囿安没有回答,腮帮子鼓了鼓,心乱如麻。 霍玉玉也站起来,横着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掷地有声道: “原囿安,我只告诉你这一次,你对我来说,是无可替代的。今后我再不说了,若是你再如此单方面与我断了联系,我——” 她绷着唇动了动,“……我会很难过的,真的。” 说完,她抱着册子离开了,也没有再说一句“明天见”。 气冲冲的脚步声早就远得听不见了,原囿安才茫然地转过身,看着大门的方向,看了许久。 小春晴好的日子,他打了个寒噤。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99章 你有没有想我。https:// 第100章 偷亲 霍玉玉着实被气着了,足足三日没有再踏上千重阶一步。这三日,她在诊馆待着,像以前一样给二师兄打下手。有两个以前的邻居认出了她,大惊小怪地夸她长漂亮了,霍玉玉应付地笑一笑,仍旧提不起精神。 二师兄与翠翠姐没有成,翠翠姐嫁给了一个走货郎,终于不管她的酒鬼爹了,二师兄还是一个人。 霍恺同也怏怏不乐,一看就是与林之照的感情有了问题,她不好问,他也闷着不说。 好像所有人的感情都无法得偿所愿。 曾大夫一边欣赏着她从平京带给他的整套细针,提起了她父亲霍炎甲如今一个人,霍玉玉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表态。她知道,曾大夫的意思是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自己的父亲,但霍玉玉不会去,别人怎么想她不管,她已经放弃了父女之情。 她现在放不下的,只有原囿安而已。那个不知好歹的臭家伙,难道他胸膛里跳动的不是肉长的心,而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秤砣吗? 但如果,这一世的原囿安并不喜欢她,他说没有想她确实是实话,她又该怎么办呢? 霍玉玉陷入了空前的绝境中。 从前,她护着他哄着他,都只是想让他快乐,哪怕性子不讨喜也没关系,平安健康就好。 可后来,她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片春思全付诸在他身上。她开始对他抱有期待,她期待他的回应。 实际上,这是件极其强人所难的事情。没有谁规定,你对一个人好,对方就必须对你心有所属。 上一世在沈含彦那里踩了坑,这个道理她很明白。 春天即将过去,少女的春愁却开始萌发,短短两日,便酝酿得如同酸梅子酒一般。 午后,沈含彦来了,却不是来看病拿药,而是看着霍玉玉,像是有话要说。一个清隽无比的弱冠青年,身姿笔挺地站在诊馆门边,又生得一副好样貌,打眼得紧,霍玉玉想注意不到都难。 她收了收脸上的郁闷,大方地与他打招呼:“沈含彦,好久不见。” 沈含彦明显地愣了一下,走上前来,“我前天看见一个人,像你,以为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你。” 沈含彦的声音十分清朗,上一世的霍玉玉很痴迷,但现在听来,她却觉得没那么好听,似乎少了些低沉与厚重。 霍玉玉笑了一下,点点头,“回来几天,过两天又得走了。”霍恺同自己不开心,便催着她也要走。 沈含彦亦是点点头,再没有多的话,他原本就是个不言于表的人。可见曾经的小青梅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他又止不住侧目。 霍玉玉没什么与他叙旧的,说了句“我去帮忙了”,便回到了药柜前。沈含彦站了片刻,拿了一副煲汤的补药,才离开。 离开前,他站在门口往回看了眼忙活的霍玉玉,心中竟然有些欣慰:他曾以为霍玉玉会长成个混不吝的性子,没想到竟然如此落落大方。 这时,一道黑不溜秋的影子擦着他冲进了诊馆,直奔霍玉玉而去。 “霍姑娘,我家公子病了。” 是忧叔。 霍玉玉登时有些急,不过想到原囿安的态度,还是忍住了。她看了眼诊室里的曾大夫,“我去叫我师父。” 忧叔却摇了摇头,“公子病了两天了,大夫早就去看过了,药已经煮着,不过公子还是烧着,烧得糊涂,口中喊的、喊的是霍姑娘的名字。” 霍玉玉气恼地一跺脚,与二师兄说了句“有事”,夺门而出。 —— 原囿安这人,少年时期就死鸭子嘴硬,三年过去,甚至还能更冷漠更气人,也只有生病的时候,才有了几分从前娇弱。 他陷在衾被中,面色惨白,唇色殷红,额头滚烫。 霍玉玉站在床边,气得骂了一句:“你倒是选好时候生病,不肯说对不起,就用苦肉计!怎么这么坏。” 病中的青年似乎听到她的责骂,缓缓睁开眼,眸中水光潋滟,一副不知今夕何夕、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样子。 “霍玉玉?” 霍玉玉没有搭理他,而是抽出他的手,替他把脉。 也是,他把她气跑了,又怎么能奢求她来呢……一定是梦罢。原囿安又闭上了眼,感受着手腕上的点点凉意。 看脉象就是普通的风寒,霍玉玉想看看他的舌苔,刚把他的手放回被子中,自己的手还没抽出来,便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了。 霍玉玉站起来往外抽了抽,没抽出来,气不打一处来。然而不等她开口叫他,他将她的手往心口处一拉,将她拉了下去。 “……原原原囿安?”霍玉玉不确定他在做什么,“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病中的青年睁开眼,苍白无力地笑了一下,放开了她的手。就在霍玉玉以为他终于醒了的时候,他伸出两只手来,将她拥揽进了怀里。 他身上很热,被熏进织物间隙的香气尽数蒸了出来,霍玉玉愣了一下,挣扎着要起来。闷就不说了,这姿势实在是有点别扭。 但原囿安一手摁着她的肩,一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喉咙里闷闷地咳了两声,整个胸膛都在震动。霍玉玉当时就蔫儿了,安安静静地趴着,有些别扭地半撑着身体。 过了一会儿,霍玉玉实在撑不住,约莫知道这厮还在梦里,胆儿一肥,爬上了床,总算没别着身体了。 原本放在她头上的那只大手却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肢,原囿安整个人侧过身,隔着一床被子将她紧紧搂着,霍玉玉像只小老鼠一样哼唧了一声,脸红红地,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还好只是风寒,如果是什么恶性传染病的话,她怕是要被当作殉情了吧。霍玉玉烂白地想。 罢了,他喜欢她也好,只是习惯她的陪伴也罢,总归是健康地长成了个大人,霍玉玉重生以来的最大愿望算是实现了。 不多时,头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青年终于睡深了。 霍玉玉贪恋地多抱了一会儿,爬下床,忧叔打的水就在一旁,她拧了帕子给他擦汗降温。照顾了他几乎一日一夜,他的烧才堪堪退下去。 外边的雀子叽叽喳喳地醒了,她趴在他床边睡了过去。 霍玉玉做起了噩梦。 她梦见上一世,因为学不好琴棋书画,她被教坊的掌事打得屁股开花,掌事还威胁她,如果学不会,就让她出去接客。 霍玉玉吓醒了,结果发现自己跟在万宝珍身边,万宝珍随口问了她一个问题,她脑子空空,回答不上来,万宝珍很柔和得看着她,似笑非笑,说她与栅栏中的猪一样除了吃就是睡还蛮可爱。 原来是噩梦叠着噩梦。 她还梦见上一世那场让她殒命的火灾,沈含彦冲向白沅芷,她依旧是被丢下的那一个,不过让她难过的是,沈含彦的脸变成了原囿安。 原囿安昏沉沉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被压着,麻麻的有些疼,不等他抽出来,又看见霍玉玉的脸,她应该是做了噩梦,眉头紧紧皱着,眼下有些发青。 “霍玉玉。”他喊了一声。但女孩儿被梦魇缠着,皱了皱眉没醒。 他又忍了一会儿,直到习惯了手上的麻意。他别扭地抬着脖子,总算看见了她的脸,视线沿着她的五官游弋,落在她被挤压得变了形的脸上。 他看了好一会儿,脖子累了又躺下去,可总觉得心欠欠的,便抽出了手,慢慢地、动作幅度极小地坐了起来。 然后,探手去碰了碰她的脸,立刻收了回去。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边,他却只敢看着。不过还好,他似乎在梦里抱过她,这一次的梦,他没有失控,没有玷污她。 他看着她的眉眼,心中宛如被蜜糖填满,连心跳都跟着缓了。 她说很想他。 她说那些事情想与他一起体验。 她说,他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梦醒了,她还在。这种感觉真好。 好像,那种失去之后会让人恐慌的东西,他一直都拥有。 如果说这样的感觉他想一直拥有,算不算痴心妄想? —— 霍玉玉醒来时,原囿安还睡着,面容柔和,俊美逼人,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掌心热得有些出汗。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走到门口,小声地问忧叔原囿安什么时候回平京。 忧叔看了眼屋内,摇了摇头,“不确定公子的意思。” 见忧叔欲言又止,霍玉玉等了等,可忧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霍玉玉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要回去平京了,只请了一个月的假,来去都要花好长的时间,我阿娘会担心的。”.. 忧叔点点头,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些,公子他都明白的。 那天下午,霍玉玉去厨房干了一大碗饭,又回到了原囿安的屋子里,看了看床上的睡美人,嘀咕了一句“真能睡”,又坐到他的桌案边,提笔写起了信。 她执着于轻手轻脚,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像是生怕她翻到什么秘密似的。 霍玉玉的信中只有一句话—— 【原囿安,你若是不回平京,就再等两年,等我能做主了回锦官城。】 但写完信,霍玉玉觉得自己太卑微,索性将信揉作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她重新留了一句—— 【原囿安,若是不回平京,你就留在这里孤独终老吧!】 她走到原囿安的床前,捧着脸看了他一会儿,睡着的原囿安少了凌厉和冷硬,恢复了几分少年时的娇弱。 霍玉玉替他掖了掖被子,然后俯身下去,撅起嘴,“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上。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能吃亏。 初夏时节,千重阶上没有一朵花开着,原囿安闭着眼,却闻到了满室甜馨。 那分明是春夏之交的气息,带着清新的暖意,却教人心如擂鼓,像久久地等在花树之下,一滴花露冷不丁钻进领口,一路悸动到了心里。 那一瞬间,他们分别这三年间,他曾做过的所有事都鲜活了起来。 霍玉玉走后很久,蛐蛐儿声都响了起来,原囿安还僵在床上,双颊如烧。 忧叔见公子一整天没起床,进来看了好几回,终于担心得受不住,怕他醒不过来似的急切地喊道:“公子!公子!” 原囿安这才睁开眼,半点不像饿了好久的病人,目光如炬。只是走向桌案时,脚步虚晃得厉害,还是得靠忧叔扶着。 他看见了霍玉玉留下的消息,忧叔也看见了。 半晌,他轻声咳了一下。 看来这平京,他是必须回了。 这种糊涂事,霍玉玉她懂与不懂,都不重要了。 他原本就是这样阴暗又自私的人,想要把这点悸动牢牢留在身边,不是很正常吗?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00章 偷亲。https:// 第101章 回京 寄出回程的家书,养好病,带上最紧要的东西启程,马车粼粼,原囿安回到平京城已是近一月之后了。 进平京城时已是傍晚,刚巧踩着城门关闭的点。入了夏,但晚间还是凉爽,原囿安没有回本家,而是随意住进了一家客栈。 忧叔一路上都很快悦,巴不得快点把公子送回去,立刻回家看老婆孩子,但还是跟着在客栈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去原囿安外祖家送消息。 翌日,忧叔早早离开了,原囿安醒来后,简单洗漱完便坐在客栈二楼的窗边,聆听街上的喧嚷。 窗户只开了一条缝隙,明亮的天光投射进来,将他的下颌照得雪白。小鱼儿在他旁边的盒子里发着呆。 原囿安轻轻皱着眉头。 时隔五年,他回到了长大的地方,昨夜入住时街道冷清,他并没什么太过陌生的感觉,深夜入睡时,甚至因为此处没有锦官城那般多的蛐蛐儿声感到安静。可白日里贩夫走卒开始活动,他反倒有些不适应,觉得这平京热闹过了头。 驼铃声、轿子角的铜铃声、人声、敲梆子的声……声音像蜜蜂似的一股脑往他耳朵孔里钻,让他想起许多年前在轿撵中,隔着厚厚的帘子的外面的热闹。那时轿撵旁边一左一右两个丫鬟,专门盯着他不许他掀开帘子露脸。 如今窗撑子就在他手边,外头也没有人,他还是盯着窗户下沿的一线光,想象着外头的情景。 但一想到霍玉玉与她说起早晨必经之路的热闹场景,他似乎也闻到了面汤的气味。不知怎的,手一抬,轻易就开了窗,朝外看去。 唔,原来平京是这样的。 他默了一句,一直顶着窗瞧着。 很快,忧叔回来接他,赶着个旧马车,一路上乐呵呵的,“公子,顾老爷命人在门口挂了两大笼鞭炮,等等你莫惊着了。” 顾老爷,原名顾奇迈,正是原囿安的外祖父,几代清贵。 原囿安没有回答,而是撩着帘子,手肘横在小窗上,看着外头的行人出神。 恰巧路过一家宅邸门口,瞧见一个在门口落寞站着的男人,他心中想,若是回本家,估计他也得在外头这样等一等,然后等来个“先去你外祖父家”的指派。 顾府外清净,渐渐瞧不见那么多双来往交错的脚,原囿安也还往外看着,心中想着霍玉玉提到的红柳映绿墙。 顾府门前果真响了两响鞭炮,声音大,好在硫烟的气味不算难闻。原囿安下马车,在门口迎接他的是三舅四舅,他几乎没有记忆,据说他母亲长得像已逝的大舅,不过他也不是很能记得清。 他还约莫记得,外祖父是个不苟言笑的清瘦之人。 进大门,过抄手游廊,还未到大堂,便听得见大堂里嗡嗡闹闹的一片。 顾老膝下三子一女,女儿排老二,除了早年病逝的老大,现在老三老四都在顾家,各自育有一儿一女,两个大儿子十五六岁,一个小女儿八岁,一个小女儿六岁。加上老三家媳妇的外亲黄氏携了一儿一女来,大堂里乌泱泱站了一堆人。 都等着原囿安。 长辈都以为顾老多看重原家这孩子,小一辈则是单纯地好奇,这位十几年不见人的表哥,到底有何见不得人。 原囿安顶着蛛网一样的视线和隐约的抽气声进了大堂,颇有些不自在,还是恭敬行礼,“外祖”,再无别的言语。 主位上,顾老正坐,一身玄色褂子,神情冷冽。原本窃窃私语的人,打原囿安进来那时就安静了。 顾老沉声道:“你在外头几年,受苦了。” 原囿安垂首,平淡道:“回外祖父,在锦官城,我过得很好。” 一个不提在本家的十年,一个也不提在锦官城如何好。 顾老罕见地笑了一下,“嗯,锦官城是你改命的转机,你今后会好的。” 几位长辈轮番客套,原囿安疲于应付,答得不咸不淡,好在他们各自又扯到自家孩子身上,时间才变得没那么难捱。 应是顾老送了消息,午前,原父原鸿羲和原母顾清华都来了,带了一车的东西,没带原誉宁,像是做客来一样,顾老依旧神情淡淡,瞧不出什么波动。 有人说回来得是好时候,正是初荷时节,天气好,游园会有不少。 顾老却道,确实好,京中不少适龄女子待嫁。 边角上的远房表妹钟书瑶“刷”地红了脸,站在自己母亲旁,眼神止不住地往原囿安这边瞧。她此次与母亲来平京,也正是想让小姨帮忙看看婚事。 关于这位神秘的表哥,她刚听得几句传言,还以为是个三步一咳嗽的病秧子,似乎长得还很可怖,只因是原家人的身份,所以备受顾老待见。可如今瞧见了,却与她设想的完全不同。 他瘦,却不是黄皮寡瘦,而是有力的劲瘦,身姿颀长,气度沉郁内敛,雪肤黑发,五官精致,有种病态般凌厉的美。 钟书瑶光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吃过午饭,在原父的“提醒”下,原囿安跟着丫鬟去了留给他的院子。 原囿安走后,三舅妈齐氏没忍住说道,经历了那件事,这孩子在原家的时候就从不出门,如今瞧着好了,明年及冠,是该操心婚事了。 原母看了眼原父,原父没有表示,她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 回到住处,来了些小厮丫鬟,替原囿安整理带来的东西。原囿安就坐在床上,心中想起他们先前说起的游园会。 锦官城中少藕荷,所以霍玉玉那家伙看见接天莲叶无穷碧,兴奋得与他说了好几回。正寻思着什么时候与霍玉玉一道去赏荷,忽然想到一点—— 京中的适龄女子,是不是也包括霍玉玉? 这时,原母来了。这个依旧美丽的女人,带着一脸哀戚,在他面前落了泪。 “你先在外祖父家住段时间,还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娘说。” 原囿安没有回答,而是摘下眼罩,像是要让她好好看看他的脸再说话一样。 果真如他所料,原母看见他四分之一张脸的瘢痕,显然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问:“安儿,你在锦官城,可还好?” 原囿安冷冷地看向她,“忧叔应该有定期与您报备。” 原母有些愣,自责地垂下了眸。 原囿安原本不打算与母亲周旋,他早就没抱什么期待,但见她这副样子,他还是没忍住,恶意地哂笑道:“怎么,有了弟弟,没时间看那些信吗?” 这种恶意的快感,与抠在陈年旧疤上、指甲刺破那层粉嫩光滑的薄薄皮肤上的感觉一样。 原母摇着头,泫然落泪,却不反驳。 原囿安忽地觉得无趣极了。 不一会儿,原母擦了泪,又问他:“安儿可有遇见想娶的姑娘?” 原囿安没有回答,心头堵着的那团气却消了些,若不是去锦官城,他也遇不着那样耀眼的姑娘。 他只道:“你先回吧,我需要休息。” 原母知道他心中有气,坐着默了片刻,离开了。 原母走后,原囿安轻轻掐着指腹,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开始惴惴地矛盾起来。 霍玉玉之于他,在一个月之前,都还是那个陪在他旁边的圆脸小孩儿,即便她在信中总说自己长高了多少,又长大了多少岁,他仍旧没什么实感。 霍玉玉寄给他的自画像,对他来说亦是陌生的,好像那只是某个远在平京的少女,并非是他记忆中的小姑娘。但每次想起霍玉玉时,浮现的又渐渐是画中那张明丽的脸,他还会忍不住猜想,小姑娘总是让他等她长大,她长大后该是何种模样。 他很难过。 依赖一个小孩,和依赖一个妙龄少女,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前者,只能算他懦弱。后者,明摆着是他可耻。 他蒙蔽双眼,可耻地利用了一个小孩的欢喜,度过了那三年。 霍玉玉说胡话,对他做糊涂事,偏偏异常坦率,与初见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她身上这种矛盾感很奇怪,就像那时在千重阶上,他猜中了南迁大雁的数量,随意许下了一个心愿,结果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 或者说—— 他从没有被人一如既往、干净透明地对待过。 这样干净率真的姑娘,怕是根本不懂情为何物,直接说要娶她,会不会把她吓跑?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01章 回京。https:// 第102章 她才不要去找他 几个表弟表妹吃完午饭,也商量着去找这个几乎不曾露面的表哥,虽然有两个年纪小的说表哥看起来不好惹、害怕不敢去,还是被拖着去了原囿安的院子。 少年人基本没什么坏心思,一窝蜂进来,被原囿安的眼神吓了一跳,还是互相推搡着,一边叫着“大表哥”,一边强颜欢笑着进来了。 原囿安不适,不喜,但不能发作。 忽然瞧见一张红通通的脸,他看了一眼。 钟书瑶与他一对视,猛地一缩,躲顾二表哥顾怀荣身后去了。心中嘈嘈切切一番,又探出头来瞧,却见原囿安平静地看向别处。她想到小姨说的话,不禁有些窃喜。 表弟们问了许多关于锦官城的东西,原囿安之前写给霍玉玉的东西,此刻倒是能应付一二,惹得几个弟弟妹妹也闹着想去锦官城玩。 就在他忍不住想赶人的时候,那一言不发的红脸表妹忽地看见盒子里的乌龟,正伸出一只手要进去戳。 “住手!”他想也不想呵斥道。 钟书瑶被吓得浑身一抖,发现漂亮表哥是在吼自己,眼泪花当即就冒了出来。六岁的顾怀柔吓得直接哭着跑了,钟书瑶这才赶快说了句“对不起”,也跟着跑了出去。 钟书瑶一走,顾家两个大的也都追出去哄着了,剩下的害怕,也赶紧跟了出去。 总算清净了,原囿安扶住额。 他磨了磨后槽牙,平复住心头的烦躁。 同样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这表妹哭,他瞧着就这么烦呢? 想到霍玉玉那日在亭中垂泪的模样,他心头又是一阵氤氲。 霍玉玉应该还不知道他几时到的平京,若是直接找去,会不会唐突? 要是还是她来寻他便好了。 初通情事的青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愁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不知是不是认床的缘故,总睡不着。将风击子拿出来摆弄几番,想些在锦官城的旧事,又拿出一箱子信出来看,又蓦地想到偷亲他的小姑娘就在城中。 折腾到很晚,又是入了个暖色的梦。 翌日,原囿安阴沉的脸色中透着些红,替他收拾床铺的丫鬟也是耳朵烧烧的。 他拿着已经打磨好的簪子,犹豫了。 以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为藉口,又耗了大半日,终究还是坐不住。 —— 霍玉玉这边,益发忙碌了—— 赵幼菱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尤其是她的前夫邹时予找来之后。 那般能忍痛的女子,也很决绝,说不让前夫进来,前夫就真的进不来,赵侍郎出面也没用。是以,邹时予这段日子都在外面守着。每回霍玉玉进出门,都要被他拦着问许多关于赵幼菱的病的问题。 霍玉玉与赵幼菱已经看完几本话本,不过近来,赵幼菱疼痛发作得多,却是看得慢了,霍玉玉特意选了本厚的,竟然看了十日还没看完。 这一日,还没看多少,赵幼菱又闭上了眼。她疼的时候,就闭眼忍着,像是疼到已经没了力气,也不知道是疼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霍玉玉没叫醒她。 不过在门外守了近一月的邹时予进来了,也不知道是谁放进来的。赵幼菱掀开眼皮虚虚地瞧了一眼,让霍玉玉去旁边歇一会儿。 霍玉玉与小丫鬟退到一旁,坐在能看见赵幼菱的地方,看见邹时予跪下去呜咽,她忍不住叹起气来,“既然还爱着,在外头日日站着也要进来,当初为何要和离呀。” 小丫鬟悄悄说,“你可别被他骗了。” 霍玉玉这时候哪里管得了八卦不八卦,好奇地“哦”出了声。 那小丫鬟才道出了两人和离的原因。 邹时予与赵幼菱成亲后,两人确实过了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因着赵幼菱的陪伴,邹时予经历了母亲离世、族人争夺家产,总算把邹家给扶了起来。邹时予出息了,就有人开始往他房里塞人,邹时予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也开始纳妾,不仅如此,还去外头寻花问柳,赵幼菱开始还气得总是哭,后来索性也认了。赵幼菱不闹了,邹时予又开始闹脾气,两人的日子再没安生过。赵幼菱生了这痛病之后,心如死灰,决意与邹时予和离,邹时予还以为这是她的手段,一气之下同意了。 “你不知道,小姐当初是把和离书拿到鬓边香里找姑爷签字画押的呢!” 霍玉玉疑惑道:“鬓边香?” 小丫鬟凑的更近了:“就是青楼。” 霍玉玉点点头,想着这平京的青楼还真是不少。 她心中暗叹: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好好的时候,为什么折磨爱人呢? 这时,邹时予哭着求原谅没用,又闹了起来。他像是瞧不见赵幼菱的病一样,让她起来,别装了,又像是不肯承认,又哭又闹的,总之与在外头那做小伏低的神态完全不同。 霍玉玉赶紧上去,想让他别打扰病人休息。赵幼菱见她一脸担忧,轻飘飘地笑了一下,“让他哭吧,反正我死了也听不见,这会子正好听一听。” 邹时予叫她一呛,又哽住了。 “玉玉,我们看到何处了?”赵幼菱又问。 霍玉玉这才拾起话本,坐过去,接着上一次的地方展开来。 看到一处地方,赵幼菱忽然说了一句:“门当户对,还是有门当户对的道理的。” 邹时予当时浑身一怔。霍玉玉也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原家高门大户,她家顶多算个衣食无忧。她与原囿安,门不当户不对的,能有好结果吗? 霍玉玉心中有事,脸是绷着的,傍晚离开赵府时,赵侍郎家的小儿子赵逸景远远地叫住她,高高兴兴地想说什么,一时哑住了,慌忙瞧了霍玉玉来的方向一眼,改口问道:“小霍大夫,可是我大姐怎么了?” 霍玉玉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这么问,还是答:“幼菱姐姐还是那样。” 赵逸景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看你愁眉苦脸的,还以为我大姐出什么事了。” 霍玉玉点点头,道了句“我先回了”。赵逸景却拦着她,说:“小霍大夫,别不开心了,我今日得了匹温顺的马,你想不想骑?” 霍玉玉摇头。再温顺也是马,被踢到一般会断骨头,从马背上摔下来也是伤筋动骨。 不过她只骑过小毛驴,确实有点点好奇。 赵逸景问:“你可是怕了?” 霍玉玉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赵逸景乐道,“这马是顶温顺的,小孩都可以骑,你可以坐在马上,先习惯习惯,我牵着马送你回去。” 霍玉玉想到曾与原囿安骑驴夜游,坚决地摇头。 赵逸景也不勉强她,“那你稍等等,我牵马送你回去。” “不用送,我自己可以回去。”霍玉玉说完,就见赵逸景出了门,小厮在门口牵着马儿,他走过去摸了摸马鬃道,“正好它也想溜达溜达。” 霍玉玉腹诽了一句“它需要的是阳光、草地和水”,默默走了出去。 她心里想着,要是学会了骑马,岂不是又多了件与原囿安炫耀的事情了? 忧叔已经来信说原囿安要回平京,也没说什么时候回。 霍玉玉摇了摇头,哼哼一声。 原囿安那家伙说不想她,她才不要去找他。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02章 她才不要去找他。https:// 第103章 103章 回到平京之后,忧叔便暂时回归了自己的小家。原囿安身边的侍卫便换了一个,走路轻,不说话,与影子无异。 总归是护他周全的,他也不介意。 原囿安午后出的门,按照霍玉玉信中的内容,估计她现在要么在万安堂,要么在那什么府上观察病人——自打她陈情他是无可替代的人之后,他心里头那种尖尖酸酸的感觉便散了大半。 左右是不能去找她,他便在霍玉家旁边寻了个茶楼,靠边坐着,等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普通茶楼,茶不精细,但原囿安的心思百转千回,丝丝缕缕细得简直能穿进针眼。自打起了要娶霍玉玉的念头,让他犯愁的事情便多了起来,走着也愁,坐着也愁,偏生这愁绪还飘飘浮浮,抓不住个定的。 他大可利用小姑娘那点赤诚的欢喜,直接上门提亲,她反应不过来,稀里糊涂嫁与他,谁也不能说他阴险。 但偏偏,他过意不去。 说他难得好心,想同等笃挚地对待霍玉玉也好,说他惯常贪心,想得到一份明确坚定的感情也罢,总之是犹豫了。 此般坐到了下午,日色西沉,街上的行人竟然逐渐多了起来,茶小二来添了果子,问他要不要叫附近酒楼的晚饭,被原囿安拒绝了。 原囿安恼闷地看着人来人往,心道:这样多的人,他如何看得见霍玉玉? 而且还不知道那丫头穿的什么,啧。 青年无奈,又没好脾气,只沉着一张俊脸,双眼像着了火似的瞪着长街,恨不得把馄饨铺里人家碗中有几颗馄饨都给瞧出来。瞧得累了,面色更加不好,下头有人晃眼一瞧,还以为自己附近有二楼那位美男子的仇敌。 不过原囿安想错了。 霍玉玉从街角那头的柳树下拐过来时,他一眼就瞧见了。 原囿安那双桃花眼亮了起来,倏地,又暗了下去—— 街角有柳树,茂茂发发,树下有一菜摊儿,卖菜的妇人正在收摊,佝着腰将一把绿叶菜卖给了个翠衣少年郎,那少年一手付钱一手接菜,将菜喂到了马儿嘴前。马儿是棕色的,瘦不拉几,瞧着没什么精神,但马背上坐着的小姑娘神采奕奕、满眼新奇。 不是霍玉玉是谁。 她抓着缰绳,却不敢使力,脸绷着,也不难看出又惊又喜。 马儿嚼了两口菜,跟着少年的步子慢慢往前走,霍玉玉晃了晃,脸上的神色更加严肃。那少年抬头,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原囿安就那么看着。 死死地看着。 眉骨下一片阴影,视线像墨汁一般浓黑粘稠。 晴朗的傍晚,斜阳亦是明媚的,坐在茶楼二楼的他,身影却无比昏暗。 霍玉玉她,无论与谁在一起都那么开心吗? 抑或是,谁与她在一起,都能获得快乐。 她就是那种人,他早就知道。 他握着茶盏的那只手,隐约可见骨节泛白。 —— 翌日一早,霍玉玉从家中出发,准备直接去赵府。 入夏之后,街上的人陆陆续续换上了薄裙,尤其是小姑娘们,早就迫不及待穿了纱裙,红粉白绿的,单走着是一朵花,几个结伴而行,便是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霍玉玉喜欢漂亮衣裳,但却少穿,一般都是穿普通的灰色或黄白色的麻衣,一来是跑腿方便,脏了也不打紧,二来,也是主要原因,就是不打眼,不叫大师兄一个不顺眼逮着说。 日头还没高,风有些凉,雾气白萦萦的,在朝阳的照射下宛如金色的光剑。 霍玉玉走在路上,习惯性托着随身布袋里的书,走巷子里这条路时,照常默着医书中的内容。 忽地,她觉得后脖子一凉,像吹了阵凉风,又像有人在瞧她似的。 她朝后看了,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也没多想,继续朝前。 走上街道了,热闹起来,她心中再没有所想,注意力全教路边的摊子吸引了去。明明吃过早饭,但看见卖小笼包的老阿婆,还是会跑过去买一个。 热腾腾的包子到手,她猛地朝后看去,却见行人悠哉,无人往她这里看。她咬了口包子,嘴里嗤哈嗤哈地吸着凉气,扫了一圈,放心地回头走了。 去到赵府时,赵幼菱还在睡,霍玉玉听小丫鬟说,赵幼菱昨夜痛醒了好几次,邹时予在一旁陪着,两条小臂上被咬了好几个带血的牙印。 霍玉玉拿出册子来记了,又往前翻看了好几日的记录,皱着眉咬住了下唇。 看来真如大师兄所言,这般痛法,怕是时日不多了。 这时候她能做的,只有给她加大一些麻沸散的剂量。 中午留在赵府吃饭,因着赵幼菱的病情,她没什么胃口。与她同样没胃口的,还有赵逸景,小丫鬟回来说,小少爷不仅不吃饭,还发了脾气,老妈妈在一旁哄着。一听,才知道他昨日落了马,一身伤。 霍玉玉就差拍着胸脯庆幸自己躲过一劫了。 昨儿个下午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心,爬上了马背。还好还好,只骑了一小段路。 看来马儿不比驴儿,瞧着再温顺,也容易尥蹶子把人抽翻啊。 下午离开赵府的时候,赵逸景苦哈哈地来告诉霍玉玉,说他的马儿昨日瘸了腿,再不能带她出去。 霍玉玉见他全须全尾,看来是摔得不严重,心里头那点幸灾乐祸带来的愧疚感减轻了。她也没提他的伤,只是可惜地点点头,顺着问:“那马儿可还能治好?” 见她这样关心一匹马,赵逸景忽地后悔起来,早知道把自己身上缠些绑带,小霍大夫关心的就是他身上的伤了罢。不过谁叫他是男子汉,不能将伤随便露出来。 赵逸景摇了摇头,“伤口很深,不知道被什么划的,脚筋都断了。” 霍玉玉皱了眉,原来并非是那温顺的马儿的错啊。 她又问:“那马儿后来该如何?腿筋断了没有接的法子……” 赵逸景耸耸肩道:“没用了,卖给马肉贩子了。” “啊?”霍玉玉没想过这种事情,有些诧异,“瘸了腿,就要杀了吗?” 赵逸景觉得她天真可爱得紧,解释道:“当然啦,它已经没用了。” 霍玉玉又记下了这件事,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悒悒不乐。 走在人流中,早晨那种背后阴嗖嗖的感觉又来了。霍玉玉回头瞧了一眼,快步往家跑去,心中惴惴不安。 难道有人火眼金睛,从她质朴的打扮中发现了她的美貌?! 这里是平京城,巡逻治安的队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去一趟,老百姓中作奸犯科的事情还比不上当官的零头。 即便往好了想,霍玉玉还是放不下心。快步跑进去家的巷子,躲进了一个拐角后,一面等着,一面祈祷是自己多疑了。 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躲进去不久,气儿刚喘匀,就见被斜阳涂黄的地面上,一道黑影子长长地伸了出来。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03章 103章。https:// 第104章 104章 霍玉玉屏住呼吸,狠狠一闭眼,还未睁开,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声音响在耳侧—— “霍姑娘——” 霍玉玉先是吓得心脏骤停,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尖叫一声,倒退着跌了出去。 方才她贴墙躲着的地方,赫然站着个黑不溜秋的瘦高个儿,一片暖光斜斜打在东面的墙上,更显得那人神情阴冷。见她跌了,那人似乎有些不忍,嘴唇抿成一条线,直直站着一动不动了。 霍玉玉赶紧爬起来,接着,她发现自己被影子笼罩住了。 想也不想,霍玉玉拔腿就跑,一边往家跑一边喊:“救——” 刚喊了一声,后领子就被人拽住了,勒得她当即停了。 霍玉玉扯着领子咳,眼泪瞬间飚了出来。 上辈子在教坊是活得苦了些,可出去弹唱跳舞的时候也有大块头保着,掌事的告诉她只要不听那些捧场的甜言蜜语,不跟着他们出去,她在教坊就绝对不会有性命之虞。 难不成重活一世—— 然后,攥着她后领子的手松了。 “霍玉玉你跑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冷冷沉沉,有点耳熟。 她眼泪都来不及擦,回过头去,两眼一眯,看清来人,登时愣了。 “原、原囿安?” 原囿安原本一脸的郁躁,看见她睫毛湿哒哒,眼神一定,神色松弛了几分,“怎么哭了?” 霍玉玉虚惊一场,自然把气撒在了始作俑者身上。她埋下头去拍身上的灰,气恼道:“你要是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你跑不跑?摔个屁股蹲儿,你哭不哭?” “不跑。”原囿安走近了她道,“我一般会直接抓住他,问他跟着我做什么。” 他顿了顿,后面一句话没有回答。 霍玉玉:“……所以你真的在跟踪我?” 原囿安猛地僵住了。 霍玉玉嗔怪地看了原囿安一眼,又看向原囿安斜后方的瘦高个儿,俩瘦高个儿站在夕阳的光线中,影子长得像两条一定不定的柳条似的。 “哦……”她用大拇指刮了刮下巴尖,眼中光点一闪,好气又好笑,“你这个坏家伙,是不是在验证我信里与你说的话是不是实话?” 原囿安阖唇动了动,从胸腔中震了个“嗯”出来。 霍玉玉哼哼两声,半信半疑,她想到什么,坏笑了一下,盯着原囿安的眼睛道:“原囿安,你是不是在送我回家?” “当然不是!”原囿安抬手就是一个爆栗子,不轻不重,刚好敲得小姑娘皱眉呼痛,一句“你想得美”即将脱口而出,被他忍住了。 要不干脆承认吧? 要不直接说不想别人送她回家? 要不现在就问她是否准备好嫁给自己? “不是就不是嘛。”霍玉玉揉了揉脑壳,皱眉撅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原囿安僵愣着,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那下次不要这样吓人了,好吗?”霍玉玉叹了口气,看着他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两天前。” “哦。”霍玉玉点点头,“回家还习惯吗?” 原囿安却认真答:“不住家,现在在外祖家,元岗街顾府。” 霍玉玉小声念了遍“元岗街顾府”,点点头记下了。发现原囿安神色柔和地看着她,她当即转过身,抄手,嘴硬道:“哼,我才不会去找某人呢,三年不见,我还特意跑回去一趟,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有想过我!” “霍玉玉……”原囿安跟她完全不一样,他可以直接想到成亲那一步,却是连一句软话都说不来,只沉声唤了句小姑娘的名字。 霍玉玉横眉竖目地瞪过来,他又噤了声,雾蒙蒙地看着她,一副“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是我好委屈”的样子。 很久之前,在诊馆后院的楼梯上,原囿安第一次找她和好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那时的她站在高处,只见少年精美得像个人偶。 这时她需得仰着头看他,却觉得他似乎比之前还要更柔美。 他背后就是灿烂的日光,肩头、发顶、袍边,全都镀着层柔和的金色,像只用美艳皮囊迷惑人类、吞噬人心的妖物。 霍玉玉被他瞧得莫名心慌,赶紧摊开手:“说好送我的簪子呢?” 簪子原囿安贴身带着,就在中衣内袋里竖着,他紧了紧身侧的拳头,手心发汗,却道:“不在身上,明日给你。” “好吧。”霍玉玉开心地点点头,“明日离开赵府,我还要去找大师兄报备,回来的时间会晚一些。” 原囿安闻言一哽,酸溜溜地来了一句:“你确实不闲。” 霍玉玉小小地得意,俨然像个开间小店赚点小钱的小老板,为眼下的安生满足,多一钱的盈余也值得高兴。 原囿安却不同了,他浑身一沉,问:“你就那般喜欢与病人相处吗?” 这话说得委实奇怪,霍玉玉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辩驳,只道:“她是病人,我是大夫,我自然是要负责的。至于喜欢与否,也分人吧。” 不知这解释出了什么问题,原囿安的脸色更加不爽。霍玉玉猜他想岔了,觉得她当初接近他,是因为他身上有病。 可她已经说过他是无可替代的话,并且保证了那是最后一次,这一回,她也恼了,决计不再哄他。 侍卫坤吉在一旁候着,眼见着两人聊得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沉默了,各瞧一眼,竟然发现两人面上都有些不悦。 小姑娘憋着气,背着手,低头瞧向别处。原囿安脸色沉得厉害,死死盯着她乌黑的发顶,忍了片刻,终是在心头暗叹一口气,出声问道:“你说的西陵池,是在哪边?” 霍玉玉抬眼,见他脸色缓和了些,也不憋闷着,干脆地回:“在西陵那边咯,怎么了?想去看看吗?” 见原囿安一脸“话都被你说完了”的表情,她好心情地笑了,“现在只有早荷开了,西陵池的荷花得七月去看,那时开得盛。” 原囿安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他先示软,这实在是一大进步,霍玉玉心里的那点气“咻”地就没了。 她寻思着下个月得找时间带他去赏荷,看了眼天色。原囿安也跟着看了眼,出声道:“时候不早,你回去吧。” 霍玉玉点点头,巧笑倩兮,“原囿安,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饭?” 原囿安满脑子登门提亲,脸色渐渐红了起来,霍玉玉的眼神实在清澈,他满肚子盘算被照得一览无余。 他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故作镇定道:“我也该回了。” 霍玉玉点点头,不动。 原囿安瞧着她,也不动。 只有坤吉转了身,准备离开。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原囿安的心情倏然好了许多。.. 可这话问得,就像让犯人交代自己的罪行似的,霍玉玉抿抿嘴,“没有。”说完转身,踩着原囿安的影子朝家走去。 走了几步,脚下的影子一动不动,她又转过身去,想了想,问道:“原囿安,为什么马儿瘸了一条腿,就必须死啊?” 青年的眼神一晃,在渐起的风中默了片刻。 一旁的坤吉看了眼原囿安,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 她就那般在意那匹马吗?还是说,她在意的是替她牵马的人?浑浊的情绪一荡,原囿安故作恶劣地回道:“因为没有价值了。” 这样说,她会生气的吧? 但没有他料想中的反驳,小姑娘只是皱了眉,低头说了句“这样吗”,转身走了。 原囿安僵在原地,心情不上不下的。 像个见到儿时玩伴的小孩,兴冲冲地拿出两人从前的玩具,对方却说早就不玩这个了。 好在霍玉玉走出几步,又回过身来对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明天见。”与从前无二。 他的心情似乎明朗了。 仔细一想,又似乎更暗。 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吗? 看着霍玉玉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他才眉头深皱地转过身,脚步沉沉,心事重重,自然没发现霍玉玉在墙边探出个脑袋,看着他走远。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04章 104章。https:// 第105章 105章 吃过晚饭,原囿安回到屋子里,摸出怀中的簪子看了看,放下,拿出书来看,却是翻了几页又停下,总觉得心神难静,又坐去桌案前写字。 见状,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上来研墨,被原囿安抬手拒绝了。 原囿安看向坤吉,这等事从前是忧叔做的,忧叔不在,应由坤吉来做。不过坤吉正背着他悄悄剔牙,压根没往他这边瞧。 原囿安一肚子陌生感,却也没出声,自己研起了墨。不多时,顾老差人来让他去一趟书房。他看了眼还未相融的水墨,净手跟了上去。坤吉剔完牙也跟上来,依旧沉默不语。 前厅游廊中,老二顾怀荣正与钟书瑶并肩而行,顾怀蓁和顾怀柔两个小姑娘躲在后头,一面偷偷看,一面偷偷笑。顾怀荣瞟了两个妹妹一眼,又飞快瞧钟书瑶一眼,状似平常地说起宁王府夫子今日所授的新奇东西,钟书瑶有些心不在焉,却还是不时出声应付。 顾怀荣喜欢钟书瑶,因为幼时去外祖家,他经常与她玩,钟书瑶从小胆小、文静,被他欺负了也会反击,像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似的。 钟书瑶隐约也知道顾怀荣的心思,不过她来之前,心仪的人是温文尔雅的顾大表哥顾怀维。及笄后,到了考虑婚姻一事时,她才知道,自己的家世根本够不上顾家,而且顾怀维对她远不如顾怀荣对她这么亲近。 两人慢慢走着,直到顾老二提到原大表哥没去过书堂,钟书瑶才来了些兴趣,满眼亮晶晶地瞧着顾老二。顾老二被看得一脸红,话就跟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诸如这个大表哥像是从未面世之类。 钟书瑶听得认真,便光顾着看顾怀荣,没注意到转角。顾怀荣要拉她已经来不及,肩膀一痛,她已然撞上了转角处的来人,堪堪被顾怀荣扶住。 “谁啊这么不长眼……大表哥?”顾怀荣一见是原囿安,当即收起了那点公子哥的脾气,扶好钟书瑶,乖乖地站得笔直。 钟书瑶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通红地埋下了脑袋。 原囿安睇了二人一眼,“嗯”了声,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脚底下踩着个东西。 钟书瑶蹲着身,手被原囿安踩着,痛呼一声,小声道:“我的簪子……” 原囿安眉头一皱,抬起脚,钟书瑶抽回了手,细手通红,簪子上的珍珠莹润发亮。 他没说话,拔步离开。 顾怀柔握着钟书瑶的手,心疼地吹了吹,“不就是一个簪子,坏了我再替你买一只,何苦拿自己的手去护着……” 钟书瑶看着那个冷漠的黑色背影,泪眼涔涔,抽出自己的手,低声道:“这是二表哥你送我的及笄礼物……” 原囿安的耳朵动了动,脑中浮现出他自己打磨的那支木簪的模样,眸光更暗。与方才那支簪子比,他的木簪子并不漂亮,小姑娘喜欢的应该是那种亮晶晶的珠花才对吧? 钟书瑶手受了伤,藉口去找母亲与顾怀荣分别了。顾怀荣站在后头,看了看她急急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眼原囿安消失的方向,心想,难不成是自己没有在大表哥面前护着她,所以惹她生气了? 他“哎呀”一声,拍了一把后脑勺。那大表哥他是真的不敢惹啊。 钟书瑶回到姨母的院子,挨去了自家母亲黄虹珺身边,忍着手上的疼没说,乖巧地坐在一旁。黄氏两姐妹刚巧说到钟书瑶的婚事,姨母黄虹颖笑问她:“过些时日西陵池那边有游园会,书瑶可有想好自己中意什么样的小郎君?” 钟书瑶满脑子都是原囿安的脸,红着脸道:“全凭父母安排。” 黄虹颖乐了,“真是个乖孩子,配得好人家的。”不过她话锋一转,脸上又多了些愁色,“顾家二妹的孩子也是该说亲了,一般来说,原家人的婚事自是不愁的,可那孩子性情古怪得很,唉……” 黄虹珺点头道:“确实古怪,见了人都不打招呼的,还是你家怀荣讨喜。” 黄虹颖动了动嘴唇,像是憋着话不说,不过还是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把你关个十几年,你看看你还跟不跟人打招呼。哎,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被关祠堂来着?” “关十年?不是养病吗?”黄虹珺没有岔开话题,又问。 “说好听点是养病,可养病,哪有不让孩子出来见人的道理?”黄虹颖道,“那可是原家,说真的,前几年说把这孩子送出去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孩子真的没死。” “现在瞧着倒是个好的,就是脸上有点疤,遮遮掩掩的。” 黄虹颖摇摇头,“好没好咱不清楚,但回平京不是回本家,而是来外祖家住着,看样子还是长住,原家又有了新的孩子,估计这孩子是跟父母离了心,原家的家业也落不到他头上。病了那么久,说不定还留了什么隐疾。” 黄虹珺也跟着叹气,“唉,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了。” 黄虹颖点头道:“可不是嘛,那孩子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别提多喜人了。” “怀荣可有心仪的姑娘了?” “怀荣和怀维都不急。”M.. “如此啊……” 钟书瑶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难过极了。原大表哥那么冷淡,原来是经历了这么多,与他身体的疼痛相比,她手上这点伤痛算得了什么。 不过听完母亲和姨母的谈话,她心里头又生出一丝隐秘的欢喜,同时也有些纠结。 原大表哥不是继承人,这个没关系,毋宁说这样比较好,否则根本不是她能攀的高枝儿。现在他跌落下来,她似乎踮踮脚也能够得着。但若是有隐疾,即便再俊美逼人,作为终身托付恐是不行的,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 钟书瑶闷着,心中柔肠千回百转。 —— 原囿安从顾老的书房中回来之后,一直有所思虑——顾老问他可有何立足的打算。 顾老也不急着让他给答案,只让他细细考量。 男子皆是要成家立业,他成家的对象十分明确,可立业,却是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他前面十几年所想的,唯有活下去而已。 功名,原家的人似乎在这条道路上走不长。 难道要与原家其他的孩子一般当皇商吗? 还是顶着个天潢贵胄的名头,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也有许多钱花? 他想成为怎样的人? 霍玉玉又希望他成为怎样的人呢? 翌日,原囿安起得不早,原本想下午出去等霍玉玉,把簪子交给她,可心中总是浮现出旁的姑娘的珠花簪子,索性捉了在家中溜达的顾怀荣,问他平京最大最好的首饰铺是哪家。 顾怀荣一脸懵逼地说了个铺子名字,看着他的背影,反应了好一会儿,皱起了眉。 难道,大表哥是想给书瑶妹妹赔不是? 天,大表哥原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顾怀荣作为第一个发现大表哥美好品质的人,有些激动,不过回过神,又感觉到了危机感—— 书瑶妹妹会不会因此中意大表哥? 而就在几尺开外,钟书瑶在墙角边贴着。她听见了原大表哥问首饰铺,一手抚着心口,一手去摸头上的簪子,眼睛大大瞪着,脸色绯红。 能被那样的高岭之花眷看,她该有多幸运。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05章 105章。https:// 第106章 106章 霍玉玉一早去了万安堂,没穿麻衣,穿的是与章松雨一起买的衣裳,藕粉色的交领袍子。 一进万安堂,药童罗拜就盯着她,霍玉玉扯了扯袖子,大胆地盯回去,把罗拜给盯得偏过了头再不敢瞪她。 主屋的烛火还亮着,桌案边,万宝珍正撑着脑袋看诊书,桃花果子甄筱敏趴在他的侧手方,睡得正香,一旁放着个食盒。见她进来了,万宝珍看了她一眼,放下诊书,手轻脚轻地起身,在身后的架子上取了个竹夹,朝外走来。 对此,霍玉玉早已见怪不怪。肯定是万宝珍彻夜未眠,敏敏姐来得早,趴在一旁补觉。 霍玉玉退了出来,等万宝珍出来,她将赵幼菱的病情记录交给他,接过他手中的药方。 她看了眼药方,皱起了眉头,小声道:“大师兄,用药这么猛吗?” 万宝珍眼皮都不抬一下,“死马当活马医,这点魄力都没有还是尽早放弃吧。” 霍玉玉被噎了,却只敢在心里腹诽:人和马不同,而且幼菱姐也不是死马…… 片刻后,万宝珍要进去,她叫住了他,“大师兄。” “说。”万宝珍侧过身。 “马儿瘸了一条腿,为什么就不能活了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从万宝堂出来后,霍玉玉心情好了许多,去赵府的步子轻快不少。不知为何,一路上善意的目光多了许多。 路过一家布行时,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个小男孩儿,一个丫鬟焦急地喊着“小少爷”追了出来,两个打扮美丽的妇人正在后面谈笑。 霍玉玉心道不好,停下了脚步。她站在原地,总不能把人给碰着了吧。 之前有一次,也是这种情况,一个被父母当作眼珠子的宝贝男孩儿撞上了她,她没事,小男孩儿跌倒在地,嚎啕大哭。小男孩儿的嬷嬷、娘亲、他娘的丫鬟,全都涌上来指着她骂。 什么“穷酸样”“嫉妒”“讹人”“看不上”之类的字眼,密密麻麻的,说得霍玉玉都开始自我怀疑,她的行医之路最后走向的是不是要饭。毕竟大师兄曾说,就她这脑子,糊口都难。 霍玉玉还记得,当时她要哭不哭的,直接威胁道:“你们应该庆幸他撞的是我,要是不长眼的马车,哭都没地方哭。”那些人才消停。 这种事她倒是不放在心上,不过还是记得,能避免就—— “哎呀!少爷小心!” ……人为什么能这么倒霉? 她站着不动,那小男孩儿就直直地撞了上来,“呜”地一声跌坐在地。 霍玉玉一拍脑门儿,叹了口气。 丫鬟和那两个美少妇急忙忙过来了,小男孩儿却没哭。她低头一瞧,小男孩儿被丫鬟搀扶起身,眼角泛着泪,却光光地瞧着她。 那丫鬟替小男孩儿拍屁股上的灰,美妇人问了句怎么回事,丫鬟说小少爷把人给撞了,美妇人这才面带歉意地道:“小姑娘,没撞着哪儿吧?” 事情发展出乎意料,霍玉玉眨眨眼,摇头道:“没,小孩儿没事就行。” 几个人这才围着小男孩儿,丝毫没有为难霍玉玉的意思。霍玉玉挑挑眉,看了眼身上的衣裳,离开了。 她今天要见原囿安,特意换的漂亮些的衣裳,还挺管用,嘿嘿。 到了赵府,赵幼菱一见她就乐道:“小姑娘就该穿漂亮些呀,你先前穿的那些麻衣,谁能信你是万大夫的师妹?” 霍玉玉嘻嘻一笑,“我还有更漂亮的裙子呢。” 赵幼菱撑起身,眼中满是对这个年纪的羡艳,“怎的?是要见心上人才穿?” 霍玉玉抿唇一笑,默认了。 照例问过发病情况,记录在册,将药方交给小丫鬟,她坐到赵幼菱身侧,看了眼四周,有些疑惑,“那位呢?” 赵幼菱知她说的是邹时予,眼中满是不在乎,“归家了吧,谁知道。” 那日,赵幼菱醒着时与霍玉玉说再去一次游园会,服了药就昏沉睡了过去。霍玉玉心中估着她的病情,没忍住,又悄悄抹了眼泪。 下午离开赵府时,赵逸景在门口等着,见她来了,靠着墙晃了晃,问她:“小霍大夫,游园会你去不去?” 在赵府待了半年,霍玉玉知道赵侍郎不让赵逸景与赵幼菱过多接触,可赵幼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赵逸景这个缺心眼儿的弟弟还只想着玩儿。 她有些生气,但又没立场生气,只能憋闷着,“幼菱姐要去,我自然也要去。” 唔,她不仅要去,还要带原囿安去。 怕原囿安等着,她是一路跑着往家去的。 —— 原囿安正站在胡同口的老榆树下,与坤吉站成了两抹墙上的瘦影。 五月的白昼长了,已是酉时,天边还金灿灿的,云层间有几条明亮的线浮着,一派阔然壮丽。 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踩着橙黄的光朝他跑来,她的脚步轻快,他的心跳也轻快。 远远地看见了树下的他,霍玉玉步子缓了一下,跑得更快了。 她咧嘴笑着,黑眸中满是细碎的微光。 原囿安也没意识到,他自己也跟着笑了。 只有坤吉狭着眼,全看在眼中。 霍玉玉跑得近了,喘气道:“等很久了吗?” “不久,”他眉目柔和,“跑这么快做什么。” 霍玉玉理所当然道:“怕你等太久了。” 原囿安心头万分妥帖,笑了一下。 霍玉玉像是发现新大陆了似的瞪大了眼睛,嘴巴“喔喔”地张着,“原囿安,你笑了。” 原囿安立刻绷住嘴角,别开了脸。 霍玉玉偏过头去看他,“笑不笑都好看。” 不等原囿安露出那副“你又说胡话”的神情,霍玉玉赶紧道:“我的簪子呢?” 原囿安垂眸一默,从袖口摸出了个盒子,交给霍玉玉。 霍玉玉开心地接过,又问:“我可以现在就打开吗?” 原囿安点点头。 小姑娘一直笑着,就没合拢过嘴,可打开盒子一瞧,脸上的笑意变作了疑惑。 “可是不喜欢?”原囿安问。 霍玉玉摇摇头,看着他,“之前那支木簪呢?” 原囿安手指一紧,“那再换一个。”说着,欲拿回盒子。 霍玉玉躲了一下,皱眉道:“这个我也喜欢。可是你先前自己做的那一只呢?是要送其他人吗?” 原囿安垂眸,长睫在眼下留下两扇阴影,“那支不好看。” 霍玉玉急了,“好看的,还没打磨的时候我就喜欢了。”对上原囿安的视线,她保证道,“真的。” 担心原囿安还有顾虑,她又道:“这支太贵重了,我平时没机会戴。但那支精巧漂亮还耐用,我想天天都戴。” 原囿安沉默片刻,浅浅地呼了口气,这才从怀中掏出那支木簪。腊梅的样式,缀了一粒鹅黄的吊坠,清新可人极了。 他看着霍玉玉粉红的脸颊,又看见她额上的汗珠,心中软软热热。 霍玉玉直接拉过他的手,就着他的手举起来,将木簪朝自己的发髻中簪去。 她这动作一气呵成。 原囿安愣着,只觉得霍玉玉碰着的地方,像映着火,像脱了皮,热热痒痒的。 不过霍玉玉给自己簪歪了,他抽出簪子,重新缓缓插了进去。 霍玉玉抬手去摸了摸,冲着他弯眼一笑,“好看吗?” 原囿安喉结一滚,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可取了表字?” 霍玉玉想了想,点点头,“舅舅给我取的,叫以昭。” 原囿安点点头,沉声念道:“以昭。” 霍玉玉的脸“刷”地就红了。这两个字她原是没什么感觉的,因为大家都是叫她“玉玉”,可从原囿安嘴里说出,震得她心田酥酥麻麻。 她小声道:“你还是叫我玉玉就行。” 原囿安又叫了句“玉玉”,亦是耳朵泛红。 霍玉玉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回事,脸上的滚热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甚。 一旁的坤吉:……啧。 霍玉玉感觉自己要变得很奇怪了,踢了踢脚边并不存在的石子,率先打破这种氛围。 “原囿安,月中有西陵池游园会,你去不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06章 106章。https:// 第107章 107章 原囿安看着霍玉玉的发顶,明明无风,簪头那点碎黄也是一晃一荡。平京城一个普通的丁字巷中,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绪从胸中绽开,瞬间改变了他的所见之景。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记忆中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女孩,如今是真成了个大姑娘了。 亭亭玉立,明眸善睐,虽还留着几分稚气,却已是一见难忘的生动妍丽。 他一时没有回答,直到霍玉玉双眸潋滟地望着他,他才垂下眉眼,问:“你想去吗?” 霍玉玉抿着唇点点头,“嗯!” 她咬了一下唇,脸上红扑扑地,补充道:“想跟你一起去。” 原囿安的长睫快速颤动几下,褐色的瞳仁在夕阳中显出近乎妖艳的淡色,如蕴藏了千年时光的琥珀一般。 他郑重地“嗯”了一声。 于他而言,此后经年,不过都是这一刻的延续。 霍玉玉此刻却无心沉醉于他的美色,像是鞋子里进了石子儿似的,怎么站怎么别扭。 连坤吉都发现她藏着话了,原囿安自然不会瞧不出。 原囿安这厮心中虽柔情蜜意,但说出来的话,却是直直地不转个弯儿。他道:“鞋里有东西?” 霍玉玉飞快地瞧他一眼,摇摇头,又看着他,欲言又止一番,干脆一鼓作气,从随身的布袋中把东西摸了出来。 是个荷包,巴掌大,鸭蛋青的颜色,淡黄的流苏,花面是一丛枯草。 她也不呈给他看,而是直接塞到了他手里,故作轻松道:“去岁说好要送你的生辰礼物。” 原囿安低头欲看荷包,被霍玉玉一手盖住了,笑意藏在睫毛下,他道:“今年已经去了一半了。” 言下之意,这生辰礼,她送得迟了。 霍玉玉皱了眉,收回手,好不委屈,“回锦官城我是带着的,谁让你气我来着?” 原囿安挑了挑眉,心情甚好,掌中翻动,指腹抚过凹凸不平的阵脚,明显知道这绣工很勉强,眼仁一抬,视线落在少女互相捏着的指头上。 她好像不会女红,虽然现在指腹红润,但绣荷包时,应该没少添些针眼。 霍玉玉找补道:“呐,野草的花面,希望你如野草般火烧不尽、霜雪不惧、春风吹又生。” 说完,她偷偷打量原囿安的神色,生怕他发现些什么。 当初绣这个花面时,她本是以兰花打的底,好不容易绣好了,她还挺满意的,结果霍恺同那厮一瞧,非说是枯草。 行吧,枯草就枯草。 原囿安看见了“枯草”中的花形,听着她牵强的解释,没忍住,嘴角浅浅地勾了一下。 霍玉玉立刻像炸了毛的猫,想收回荷包,不过原囿安手一举,她便够不着。她踮着脚蹦了蹦,还是够不着。 原囿安垂眸看着气鼓鼓的她,轻快道:“送了人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霍玉玉睁着眼说瞎话,“我就是看一看。”看一看你在笑什么,然后借口改一改,拿回去让阿娘帮忙重新绣一遍。 原囿安手一收,背在身后,大掌攥得紧紧的。他薄唇轻启,“我的东西。”不给看。 他忍着不去想她被针扎时吃痛的模样,霍玉玉的脸上藏不住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霍玉玉眼一横,简直被气着了,她不敢相信,这厮人高马大的居然这么幼稚。 算了,送都送出去了,原囿安敢嫌弃丑,她就……她就再也不绣了。 小姑娘惯会自我宽慰,吸了口气再吐出来,又是一脸明媚。 “我跟你说哦,今天我遇到了一件跟以前一模一样的事情……”霍玉玉讲起了被小孩儿撞的事情,一如从前在千重阶上的亭子里,她对他说起启蒙堂的同窗。 原囿安听着,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子上,上面的毫毛和碎发被夕阳染作了淡金色。这般时光太过美好,他想留住,想延续,却不知道明日该以什么借口再过来。 早知道,方才她问木簪的时候,他就该说在家里没带来。 霍玉玉说完,老成而不失厚脸皮地感慨道:“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就算是我这般漂亮,咳咳,的姑娘,也免不了呢。” 说到“漂亮”二字,她瞧了原囿安一眼,特意旋过一点身,看自己纤细的影子,心想:原囿安快看啊,我已经长大了,还挺好看的哦。 原囿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雾蒙蒙地看着她,不反驳,也不表态。就在霍玉玉难堪自己是不是太故作姿态时,他的眸子亮了一下。 “霍、玉玉。”原囿安唤她。 “嗯?” “你知晓平京时兴的衣裳样式,陪、我需要几套新衣,你参谋一二,可行?”说完,原囿安不自在地侧脸看向东边的墙拐。 弯曲的树干将影子投射在墙拐上,被拉扯得异常地宽。 霍玉玉见他常年穿得黑不溜秋,很老实地说:“你们贵族人家都是最好的裁缝上门量体裁衣,你们穿什么,什么就是时兴。” 一旁的坤吉看向霍玉玉,目露赞赏。 “而且最近赵府那边忙,我白日里都得守着,没什么时间出来。等这段时间过了……” 想到赵幼菱的病情,霍玉玉心中一愁,换了个说辞,“等幼菱姐姐的病好些了,我就有时间了,你带我出去玩,或者我带你出去玩,都可以。好吗?” 一想到她现在一心一意地顾看着另一个人,原囿安忍不住沉了脸,声音也冷了,“你日日守着她,她便好得快些吗?” 霍玉玉皱眉。 他说得不错,她只是守在一旁,陪赵幼菱看看话本而已,伺候人的活都是小丫鬟在做,开药方也是大师兄不是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 可谁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呢? 霍玉玉皱着眼眶看了眼原囿安,谁知这家伙也满脸冷漠一副等着她哄的模样。 她一委屈,开口责怪道:“没能力治病救人,该难过该生气的是我,你为什么也生气了?” 原囿安被问得一怔。 他为什么会生气? 霍玉玉已经与他说过他是不可替代的,他为何还要生气? 因为不相信吗? 他看向气沉沉的少女。他相信她。 只是他才意识到,自己对霍玉玉的占有欲比他想象中的强烈得多。 原囿安紧着拳忍了忍,一如两人早就约好的一般,竭力柔和了声音道:“我没有生气。” 霍玉玉才不信,没好气道:“你就是要人家什么都依着你,跟个小孩子一样。” 原囿安动了动唇,面上有难耐之意。 霍玉玉说完,也噤了声,觑了原囿安一眼,觉得自己说得重了些。 原囿安何许人也,阴郁排外又被动,住在外祖家,身边的侍卫也换了,如今在平京城熟识的人,也只有她一个。这两回,都是他来找的她,而他又不像她,认准了一个东西如何都不会觉得累,他能主动两次,已经很是难得了。 霍玉玉心中被愧疚充盈,上去拉住青年的黑袍,轻轻摇了摇,“原囿安,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的话、她的动作、她的眼神、她语调的尾音……无一不取悦着这个古怪的青年。 原囿安心中的欢喜被点燃了火信,越烧越快,如烟花一般迸射开来,所有犄角旮旯的阴暗都被一扫而空。 他没忍住,一把牵着那只晃来晃去撩拨心神的小手,一手去揽住少女的素肩,将人往怀中带了进去。 坤吉瞪大了眼睛,又恢复淡淡的模样,嘴唇朝旁扯了扯,默默转过了身。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07章 107章。https:// 第108章 108章 霍玉玉愣住,手在原囿安滚烫的手中动了动,然后心跳加速。 木槿的清新气味萦绕鼻尖,原囿安瞬间惊醒,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浑身一僵。 “有鸟。”他松开霍玉玉,慌忙退了两步,解释道:“有鸟,出恭。” 霍玉玉脸烧烧的,脑子像是一时转不过来,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又“哦哦”两声,没回头看地上,也不抬头看他。 原囿安脸色微白,不住地去看霍玉玉的反应,心中抓抓挠挠。 他一方面怕姑娘长大了,觉得他太唐突,另一方面又幽幽地有些解气,她小时候就与他亲近没有规矩,如今正好叫她体会体会他当初的窘迫。 霍玉玉干脆当个鹌鹑,说了句“游园会见”,往家跑了。 坤吉转过身,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自家公子。 原囿安回味着方才怀中的软热,眸色渐深。 似乎,他一旦主动做些什么,霍玉玉就会退缩。 霍玉玉这边,直到跑到家中也没回头看一眼原囿安,在门口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勉强将心跳压着。 她自认为是个大胆的,尤其是面对原囿安的时候,亲亲抱抱什么的,无论是仗着年纪小,还是趁着他昏睡,无一例外不是她主动。 可真被拉入怀中,她突然就蔫儿了,一动不敢动,真像个娇滴滴的小石头似的。 小云推开门来,见她慌里慌张,乐道:“我刚出来看姑娘,姑娘就回了,真巧。” 霍玉玉朝回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怕原囿安出现在那里,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说饿了,问小云晚饭做好了没。 小云说着做好了,又走出来,关上门,与她咬耳朵道:“姑娘,今天下午有媒婆来家了。” 霍玉玉抱紧了手中的簪盒,心中莫名有些抵触。 不过回到家,章苹之却对媒婆上门一事只字未提,直到晚间快要歇下,霍玉玉主动去找她提到此事,章苹之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反问她:“玉玉可是有想嫁之人了?” 霍玉玉低下头,一时没答,烛火幽暗,簪子上的碎黄微微一闪。 章苹之看了眼那簪子,笑道:“你及笄之后,你舅妈就一心扑在这事上,阿娘也不识人,所以就不替你拿主意了。你要是有什么要要求,倒是可以与阿娘说说,阿娘替你转达给你舅妈。” 霍玉玉咬咬下唇,缓缓叹了口气,只说自己还不想嫁人。 这种事,她上一世又没经历过,如何好说嘛。 而且,高门大户讲究门当户对,她的家世,如何配得上原囿安…… 小姑娘为自己的人生大事犯了愁,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歇下了,还是打开簪盒看了又看,珠花上的东珠莹润无比,金缕坠儿也异常闪亮。 她又想起了傍晚时那个怀抱,一头扎在叠在一旁的被子里,脑袋像干玉米棒子似的搓了搓,把头发滚得乱糟糟的,憋不过气了才冒出来,吹熄了烛火,望着黑暗中屋顶的轮廓发呆。 原囿安对她,会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吗? 他们之间,能有未来吗? —— 霍玉玉终于戴上那支簪子时,已是六月中,连着三日,都是旻王府主持的西陵池游园会。 这日一早,院中的槐树里藏着不少蝉,日头一出来,院子还没照热,蝉鸣就嘶吼起来。 霍玉玉心里头激动,睡得也浅,早早起床看了会儿医书,洗漱干净后,换上了柜子里最漂亮的那件薄襦裙,憋着劲儿戴上了叮当镯,给自己挽了个简单好看的发髻,插上簪子刚刚好。 正吃着早饭,章松雨来了,一见霍玉玉,当即瞪大了眼睛。 “哇塞,表姐,这么漂亮,你要去见心上人了吗!”章松雨自然地坐在她对面,捧着脸端详霍玉玉,恨不得把她眼角有没有没擦干净的眼屎都给瞧出来。 霍玉玉破天荒地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了句“还行吧”,好歹也是阿娘亲自选的料子裁的衣裳,她最喜欢的裙子,必然不差的。 “这叫还行?”章松雨翻了个白眼,“看得我都想啃你一口了,明明美翻了,嫉妒死我了啊!” 霍玉玉抿着唇笑了一下,“大表妹你也不赖。” 不知道是霍玉玉做作的笑,还是她那句“你也不赖”,章松雨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耸着肩摇摇头,拿双筷子往桌上杵了杵,也跟着吃了起来。 平日里,表姐妹两个私底下都称自己比对方美,玩玩闹闹的互不相让。 吃过饭,章松雨与霍玉玉一道去了赵府——前一日,赵幼菱与她说一定要先去趟赵府,霍玉玉看着她几乎凹陷的双颊,答应了。 今日马车与行人都很多,街上熙熙攘攘,马车的铃铛、姑娘家的谈笑声、叫卖声、呼朋引伴声……好不热闹。 两人到赵府时,赵府门口停了两辆马车,赵逸景正撅着屁股上头一辆,一见霍玉玉,眼睛都直了,赶忙下马车,等两人走近,结结巴巴道:“小、小霍大夫怎么今日、今日也来?” 章松雨恶趣味地一笑,“当然是来找你一起去游园会呀。” 闻言,赵逸景飞快看了霍玉玉一眼,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霍玉玉嗔了章松雨一眼,赶紧道:“章松雨来找谁我不知道,不过我是来找幼菱姐姐的。”. 赵逸景这才哦了一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一红一绿两个姑娘往自己家门口进去。 章松雨去掐霍玉玉的腰肢,咬牙道:“你那话说的,我就认识他赵逸景一个人,说得我是来找他的一样,我明明是陪你一起来的。” 霍玉玉挑挑眉,“你先惹事儿的。” 不过霍玉玉知道,章松雨对赵逸景确实没那份意思,小姑娘还有俩月才满十四岁,又看过那样多的话本,现实中的少年人她现在是一点倾心的意思都没有。 从赵府出来时,霍玉玉又变了个样—— 赵幼菱让小丫鬟给她梳了个更为精致的发髻,送了她新的口脂和一个新的随身斜挎包。做这一切之前赵幼菱就告诉了霍玉玉,说自己没有妹妹,就一直想打扮她,总算有机会了。 霍玉玉看着她眼中的神采,开开心心地接受。只是邹时予站在门外听着,不知为何,呜咽出了声。 霍玉玉猜,赵幼菱想打扮的,应该是她那曾提过一次的早夭的女儿吧。 之后,赵幼菱与邹时予一辆马车,原本要新给霍玉玉两人安排辆马车,但赵逸景那厮不声不响换了辆大的,所以他们仨个年纪稍小的共乘一辆。 一路上,赵逸景大气都不敢出,除了看霍玉玉殷红的菱口,大部分时间都别着脑袋看窗外。 而霍玉玉晕车,闭眼靠着章松雨,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章松雨叫醒霍玉玉后,先行下了马车。等她钻出马车时,赵逸景正红着脸,抬着手臂,示意她扶着他下去。 霍玉玉才不用人扶着,提起裙摆就跳了下去,不过还是对赵逸景笑着道了声“谢谢”。 正准备往里面走去,她忽然觉得后脖子一凉,扭头看去。 果真,清亮的杏儿眼正对上原囿安那双阴沉沉的桃花眸。 青年换了一身鎏金的玉色袍子,站在好几个少男少女中间,周身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着,清冷至极。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08章 108章。https:// 第109章 109章 西陵池说是池,却是一片不小的湖,从北面的鞍山上俯视,可见西陵池状似蟠桃,因与历代皇陵相望,便得了西陵池这个称呼。池中的藕荷不知是多少年前种下,几乎长满了整个湖,新荷壮硕,老荷苍翠,大大小小的绿色圆盘随风而动,桃花粉白肥润,赏心悦目得紧。 湖中有小岛,岛上设凉亭,八条木栈道四向展开,弯弯曲曲,抵达岸边八个口子。岸边也是一圈栈道,栈道外侧间歇中了杨柳,柳条飘飘然如欲摘荷,栈道内侧整齐种了榕树,时值盛夏,高大的榕树几乎荫蔽住整条栈道,游人浅行期间,除了蝉鸣聒噪了些,却凉快惬意。 但霍玉玉觉得热,捡了一叶老荷,不住地往脖子和脸扇凉。 原囿安就走在她身边,后头就是原囿安的几个表弟表妹和章松雨他们,正交头接耳,嘁嘁喳喳地不知说着什么。听不清,倒不是那几个少年说话小声,而是霍玉玉心跳得快。 原囿安今日一反常态,穿了暖玉色的衣裳,额前的卷发弧度旖旎,配上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真真是个男妖精,惹得不少人投来视线。 这个男妖精偏偏神色漠然,一副生人勿进的禁欲模样。 方才在入口处,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直地朝她走来,还用那无比沉悦的声音喊她“玉玉”。 啊,他喊的是她的名儿,勾的是她的魂儿。 霍玉玉的脸红了又红,终是抛弃表妹,沐着众人的目光,将人领进了西陵池。 是以,除了看接天的莲叶与粉荷,她的眼珠子也跟着原囿安袍子的弧度荡,总归是人多,她不敢看他,也不敢说些什么,生怕落了旁人的笑话。 一行人的最末,赵逸景问章松雨:“这人究竟是谁?从没见过的。” 章松雨也奇怪,摇摇头,“这估计就是表姐念了三年的心上人吧。” 此话一出,前头几个少年少女全转了身,与赵逸景一起齐刷刷地看着章松雨被。章松雨眉头一皱,如临大敌般赶紧闭上了嘴。 “两人都不说话的,可见并不怎么熟。”赵逸景强行开解道。 顾怀荣也在前面摇头:“不可能,大表哥一定是还没睡醒,他怎么会跟个小姑娘一起走,这太……太不大表哥了!” 钟书瑶的弟弟钟嘉佑却看着前头那抹细亭的背影,如实道:“可那姑娘的模样真的很喜人。” 在青州时,他原以为自己姐姐就是一等一的漂亮人物了,媒婆都要踏破他家的门槛,没想到来了平京,他姐姐的姿色根本算不得拔尖,近在眼前就有一个如珠似玉的可人,比他姐姐好看不少。 顾怀蓁小声嘀咕道:“宁王府的姐姐比她好看多了。” 顾怀维略作思索,低声对顾怀荣道:“之前你说大表哥找你问首饰铺,他不给姑娘家买,难不成给他自己买?” 顾怀荣恍然,飞快地看了钟书瑶一眼。钟书瑶走在最边上,正微微俯身,往顾怀柔指着的荷叶底看去。他蓦地松了口气。 而钟书瑶起了身,目光穿过重重臂膀,落在霍玉玉头顶那支漂亮非常的珠花上。鎏金坠子轻轻晃着,晃得她不觉间浸出了眼泪。 她这些时日,一直对原大表哥抱着殷殷的期待,总忍不住想,他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场景送给她一只怎样的珠花,他会说什么话呢?那样阴冷的人会道歉吗?她行也思,坐也思,光是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小鹿乱撞。 谁知,那珠花去了别的姑娘头上。不,万一那珠花是那姑娘自己的、不是原大表哥送的呢? 钟书瑶心底生出一丝希望,看见原囿安的视线时,那点希望又被狠狠挥灭了。 那珠花是不是原大表哥送的不重要。 原大表哥对谁都不亲近,包括他的父母,更别说顾府的几个弟弟妹妹。可今日,他却亲亲地叫那姑娘“玉玉”,与她同游,看向她的目光还那般含情脉脉。 钟书瑶紧紧掐着手中的软帕,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红裙,难过得眼泪都快酸涩了。 原囿安这边,自动将身后的议论归为周边的嘈杂,满心满眼,都是左手边这个俏生生的少女。 霍玉玉今日穿的是深绿色薄上襦,鹅黄色褶裙,挎着个小巧的白色布袋,头发全部挽起,露出细直的脖,乌黑的发中只插着他精挑细选的发簪,肩胛瘦削,肩头弧度圆润,锁骨微微突着,轻盈无比。 少女在西陵池微热的风中走走停停,肌肤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眉目如画,骨肉匀称,像初初绽口的荷花,略青涩,却也楚楚动人。 不过不知是不是与她同乘马车的少年也在的缘故,她不开口说话,也不看他,乖巧异常,似乎闷着事。思及此,他莫名烦躁起来。 殊不知,霍玉玉是发现他腰间赫然挂着她之前送的丑荷包,直觉得那荷包配不上这般芝兰玉树的人,恨不得找个机会薅下来,然后去平京最好最贵的绣坊,找手艺最好的绣娘重新做一个。 原囿安朝后看了一眼,因为生的高,目光精准地与赵逸景对上,可见赵逸景也是一直在瞧他的。 他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心中却狠毒地想:当初从马上摔下去,怎么没把他摔得下不了地? 赵逸景被冷眼扫得一怔,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前头顾怀荣转过来,悄声问他:“景兄弟,你又是何时碍了我大表哥的眼?” 赵逸景很无辜:“我见都没见过!” 原囿安的眉头习惯性地皱起来,看了霍玉玉好几次,也不见她看自己,心情陡然变差,停住了脚步。 他一停,后头的顾怀荣双臂张开,拦着顾怀维和钟嘉佑也停了下来,两个小姑娘还百无聊赖地走着,一头撞上了自家的哥哥们,发出不满的痛呼。 身后的动静简直让原囿安火冒三丈,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想问他们一句还要跟到何时,还没转头,霍玉玉忽然抬脸看了过来,眸子黑亮亮的,他心里躁动的怒火当即平息了下去。 霍玉玉指了指一旁聚着摊贩的地方,“要不要吃冰?” 原囿安顿了顿,“嗯”了一声,甫一抬步,发现后头的人也跟着,冷飕飕地盯着顾怀荣看了一眼,眼神中威胁的意味很是明显。 顾怀荣很上道,眉毛一凛,把身后的人拦得死死的,一副“大表哥放心与姑娘去吧”的自豪模样,毫无自觉,其实他自己才是那个喜欢撵哥哥脚的人。 总算甩开了一串尾巴,原囿安的心情稍稍转明,但霍玉玉走出一段距离才发现似的,疑惑地问他:“他们呢?不吃冰吗?” 原囿安顿了顿,“他们不渴。” 霍玉玉点点头,意识到此刻只有他们两人,脸上一热,赶紧转了身,一边往前走,一边不住地扇风。 原囿安哽了半晌,终是紧着手跟着,没开口问她为何不看他、也不与他说话。 走到一处阴凉的溪边,霍玉玉转过头来道:“原囿安,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买冰,你想要什么浇头的?” 原囿安下意识去找坤吉的踪影,才意识到今日让坤吉不用跟着,他伸手碰了碰霍玉玉的肩,“我去。” 霍玉玉看了眼凉水摊,想了想,指着人最少的那一家道:“我想吃浇酸乳的。” 原囿安嗯了声,又问,“好吃吗?” 霍玉玉抿着笑,扬着眉毛,点点头。 原囿安被她这样子逗乐了,笑了一下,见霍玉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心满意足地朝凉水摊走去。 等摊主刨冰时,他回头朝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少女看去,眉目柔和。 忽地,像被什么刺到一样眯了眯眼。 只见一个一身虾红的小胖子,被人怂恿着,两步一回头地去到了霍玉玉身边。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09章 109章。https:// 第110章 110章 “姑娘,姑娘。”小胖子脸色绯红,一脑门儿的汗珠子,站在霍玉玉旁边,声音不轻不重。 霍玉玉起先不知道他是在叫自己,目光锁在远处高挑的玉色身影上,余光见一个人站在旁边,才转头看过去。 “姑娘,你、你是……请问……”小胖子抬手拭了拭眉毛上的汗,结巴着,又朝身后看去,擦了擦腮边的汗,才道,“我是、我是钱元青,我父亲是户部员外郎,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女郎?” 越过小胖子的肩臂,可见不远处一棵榕树下站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皆是锦衣华服,翩翩摇扇,面上的笑意或多或少都有些捉弄的意味。 霍玉玉默默想了想,若是原囿安摇扇含笑,该是何等风华,不过原囿安是不可能那样笑的,但买把扇子给原囿安是个好主意。 她可不想与这些世家公子哥们打交道,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小胖子后面上来个穿月白袍的长脸公子。这人摇着扇走来,合上扇将小胖子格去一旁,含笑道:“莫要唐突了姑娘。” 钱元青虚胖,往旁边去了两步,小声喊了句“泽洋兄”。 贺泽洋对他笑笑,“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于是乎,钱元青又两步一回头地走了。 他们一路过来见过不少娇俏的女郎,言谈间已经为所见者排了个大概的序,以样貌为首、举止为次,若是遇上二者皆优的姑娘,便指派小胖子上前打探个大概的家世。不过这姑娘,嫩生生的葱似的娉婷站着,眼睛黑亮亮的满是生气,贺泽洋打心底里喜欢。 正当贺泽洋要开口说话时,一群纱裙飘飘的少女们从旁而来,相携着往凉水摊去,路过二人时,为首的那个漂亮姑娘转过来对贺泽洋促狭地笑了一下,贺泽洋也回之以一个无奈的眼神。 “贺泽洋,家父乃户部郎中,不知姑娘是?”贺泽洋回过头来问。 这段时间里霍玉玉已经想好了对策,看着贺泽洋,疑惑地眨了眨眼。 贺泽洋愣了一下。 接着,就见霍玉玉指了指耳朵,摇摇头,又张嘴“啊啊”两下,没发出声音,然后乖巧地笑了。 贺泽洋脸上的笑顿时绷不住了。 因教养还在,故而没当着霍玉玉露出嫌弃的表情,但转过身,挑眉舒气,活脱脱一副见鬼的表情。 回到一行人中,同伴迫不及待地问:“如何如何?哪家的女郎?” 贺泽洋咧着下牙吸了口气,“没问出来。” “问人之前你可先自报家名了?” 贺泽洋瞧了问话的人一眼,这还用问?他回过头去看了眼在原地站着的霍玉玉,耸了耸眉头,“又聋又哑。” “不是吧?那么漂亮的姑娘是个聋子?” “还是个哑巴?” “还是个傻子?” “那不行,当个妾玩玩儿还差不多。” …… 钱元青皱着眉想插话,可压根没有他说话的机会,他只能看着霍玉玉,嘀咕了一道:“方才不是说了个嗯字吗……”不过转念一想,哑巴只是不会说话,又不是不会发出声音,不过还是可惜了那副样貌。 从原囿安的角度看—— 又有贼人惦记他的玉玉了。 霍玉玉装聋作哑之后,松了口气,一回头,对上了原囿安幽幽的视线。她下意识咧嘴嘻嘻一笑,不过旁边的少年还看着,她干脆提起裙摆,朝原囿安跑了过去。 原囿安暗沉沉地看着那群打量霍玉玉的少年,收回视线,对上迎面小跑而来的少女。 脸上的阴霾尽数散去,雾沉沉的眼中光亮重聚。 他看着霍玉玉近到跟前,没有说话,只是配合着她的视线朝后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过身。 霍玉玉问他:“你要的什么浇头?” “跟你一样。” “嗯嗯。”霍玉玉盯着摊上的一排冰碗。摊主提着舀浇头的竹勺,高高地拉起,颠一下,浓稠的水线断了,灌满的勺子倾在码着细冰的碗中,几乎一滴都没溅出来。 她拽了拽原囿安的袖子,“这是我们的吗?” 原囿安垂眸看了眼那只肆意亲近的手,嘴角勾了一下,“嗯。” 贺泽洋:…… 钱元青:…… 一众人:…… “不是说又聋又哑吗?” 贺泽洋脸色难堪。 “不是说勉强当个妾玩玩儿吗?她身边那人,似乎跟咱们是一个水平的啊。” 贺泽洋的脸几乎都黑成了锅底。 他竟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给骗了。 —— 瓷碗是店家的,吃完刨冰需得还回去,所以霍玉玉端着碗,带原囿安找了个带石桌的凉亭。两人坐着吃了大半,见霍玉玉一脸满足,原囿安起身去还碗。 霍玉玉说轮到她跑腿了,原囿安却道:“店家应该只认付钱的人。” 霍玉玉乍一想,有道理。她指着另一处打堆摆摊的地方道:“那我去买两把扇子。” 原囿安指腹一紧,想让她等自己一起,可这话实在说不出口,眼睁睁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细密的恼意爬上心头,他只能兀自消化。 但偏偏,有个不长眼的撞了上来—— 方才买刨冰的摊子骤然多了不少人,他不愿意挤,在人群后等了等,心里头又有些急躁,便想从摊子后面给摊主放回去,可旁人像是听到了他的心思,竟然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自是皱着眉心安理得地进去了。 刚把碗还回去,从旁蹿出个人来,往他身上一撞,碎冰撒了两人一身。 那姑娘惊呼一声,皱眉看着原囿安,待近距离看清他的脸时,浑身僵了一下。 然后,她就被他一脸嫌弃地推开了。 原囿安低眼看着袍上泅开的湿意,眉头皱得愈发深,也不看肇事者一眼,一脸阴翳地朝人堆外走去。 “喂!”那姑娘似乎才反应过来,想叫住他。但原囿安头也不回,让她憋着一肚子准备好的话,像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人群再度合拢,那姑娘气冲冲走出来,端着半碗残存的碎冰。贺泽洋一行人候在树下,看着她交头接耳地笑,她一气之下,把半碗冰全摔了过去。 贺泽洋避让不及,鞋子上被溅了一些。他恼道:“袁蔓霖,你是疯狗吗?又不是我们几个惹了你。” 被叫做袁蔓霖的姑娘扯着嘴角一笑,“疯狗咬人是会死的,教坊司才死了一个,你们好戏看完了,准备好受死了吗?” 袁蔓霖身后的小姐妹面露难色,安慰她道:“那人一看就是个怪脾气,蔓霖,别生气了。” 是的,她们几个与贺泽洋几个都是一丘之貉,仗着有点家世,把给人分等级当作游戏。袁蔓霖生得明艳,从没有人给过她臭脸,这还是头一回。 不过一想到贺泽洋在个小姑娘那儿翻了车,她心中平衡了些。贺泽洋旁边的人也找补道:“可能两人都不是一般人吧,毕竟连咱们都没见过。” 另一个人一直在思考,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那姑娘我好像见过。” 众人纷纷看向他,他道,“我记得,她跟赵逸景一起出现过,不过没这么漂亮。” “赵逸景?”袁蔓霖皱了眉。 赵逸景的爹是正三品侍郎,没必要惹。 “那刚刚那位公子呢?” “这就不知……唔,在门口的时候,他是不是站在顾家的马车旁边来着?” “……” 顾家啊,倒是一般,不过也没必要招惹。 袁蔓霖的兴趣瞬间去了大半。 一行人往摆摊的小集市深处而去,忽听得人群中有骚动,走到边上一瞧,袁蔓霖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们不好治的人,有的是人治得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0章 110章。https:// 第111章 111章 盛夏的风很是燥热,蝉鸣震彻,催得人心焦意乱。 宁璟雯从没想过,自己作为宁王的嫡幺女,有一天会在一个小破摊子上买东西,非买不可,而且竟然与个老百姓争了起来。 宁王府藏书颇丰,加上她经常出入皇家书阁,是以,她对许多古籍旧典很熟悉,尤其是成套的。但大多数有价值的古籍读物,几乎都被世家收藏,流落在外并且摆摊售卖的,少之又少。 结果百无聊赖出来一逛,本以为受一遭热罪就回的,竟然有了意外收获。她初初走过这杂物摊时,还以为那本编年历法是故意做旧的,之后越想越觉得那书像是真的,一本造假的也不值几个钱,总比错过一本真的要好。 谁知折返回来,那书就被一个小女郎拿在手中翻阅起来,看那样子就看不懂书中内容。 宁璟雯让随身丫鬟酥容拿了一串铜板给摊主,说要买下那位姑娘手里的书,摊主却道刚刚已经卖出去了。 “我出双倍价钱。”宁璟雯走上前去,酥容赶紧又摸出一大串铜钱放在摊主面前。 摊主一脸难色,见丫鬟和主子都不是嚣张跋扈之辈,恐怕是有来头的,他只能看向霍玉玉。本就是干倒卖的,也不好得罪人,能多挣几个钱哪有不乐意的呢。 霍玉玉“啪”地合上书,站起身道:“先来后到,先下手为强,我,已经付过钱了。” 摊主左看看右看看,陪着笑脸,“姑娘,这书那位姑娘中意得紧,你不如成人之美,再看看别的?你瞧,我这摊子上还有不少其他的好书……” 霍玉玉一脸迷惑。 什么成人之美,明摆着就是摊主自己不愿意得罪人,就把道德的束缚强加到她身上。 她看向宁璟雯,友好地抿唇一笑。 不知怎的,这笑落在宁璟雯眼中,似乎带了些挑衅。宁璟雯面不改色道:“姑娘,多少钱卖给我,出个价。” 摊主一听,眼睛都直了,看看面前的铜钱,又看看“财大气粗”的宁璟雯,肉痛地开始后悔,想跟先买的姑娘说不卖了,可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若是为了几吊钱反悔,这摊,今儿怕是开不下去。他只能笑着兜售其他,“姑娘您看看,这些这些,都是抄、都有些来头的。” 宁璟雯看都不看摊主一眼,直看着霍玉玉,等她的答复,看那仔细思索的样子,看来是松动了,在考虑要多少合适。 对于普通姑娘来说,看不懂历法内容,估计放在闺房也只是个摆设,或是与人交往时稍微拿得出手的谈资,这种女郎,宁璟雯见过好几个。终归是拿来取悦人的,一本没什么用的古籍,与一副漂亮的耳坠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宁璟雯眼睛一尖,发现霍玉玉的耳垂空空,不觉间有了些改观。 及笄之后还未穿耳孔,不常见。 这时,霍玉玉似乎打定主意了,抱著书看向她,就在她以为霍玉玉会出价时,霍玉玉有些为难地说: “你真的很想要的话,我可以借给你誊抄一份。” 宁璟雯:…… 借? 誊抄? 真稀奇。 她宁璟雯拿来送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誊抄版! “加价。”宁璟雯冷声道。 霍玉玉竖了眉,“你想强买强卖?” 这么直白地被戳穿,宁璟雯的脸上当时就有些挂不住。父王从小教导他们颇为严格,为首的一条便是不可仗着身份欺压别人。而且她用的是钱,不是郡主的身份。 但她此刻要做的事情,本质上就是强买强卖。宁璟雯素来平静的脸,不自在地红了。 酥容从未见郡主在女子面前落了下风,气恼地上前,“你可知我家——”话没说完,就被自家郡主喝制住了,“酥容!” 酥容只得一脸愤懑地紧闭着嘴,如果眼神有力气,霍玉玉此刻已经被扇到山那头去了。 被酥容这么一激,宁璟雯冷静了些,语气软和下来,“姑娘,那本书我是诚心想要。”她默了默,满眼坦然,“送给一个需要这本书的人。” 对方态度诚恳,霍玉玉心里那点不适也散了。她转过身认真道:“我也是买来送人的,他经常看这些书。” 宁璟雯没动,若要她委屈拿誊抄版,那是不可能的。可若是拿身份压人,事情就简单多了,才不用在这里与人争一本书。 霍玉玉看着她的面色,想了想,“那你等等,我去问问他,他很……”算了,原囿安一点都不好说话。 不过是一本书,重要的是内容,誊抄版和原版对霍玉玉来说都没有区别,就是不知道原囿安会不会介意。他介意,她就不让步了。 霍玉玉离开后,酥容有些着急,“郡、大人,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若当下的情景对调,宁璟雯成了先买到书的人,她肯定不会搭理对方,径直拿著书就走人。 宁璟雯垂下眼睑,没有回答,看着霍玉玉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的姿态已然表明了她的决定——等。 那姑娘能考虑到誊抄,看来是个不错的人,至少在人情世故这一方面,她自愧不如。 数丈开外的袁蔓霖一行人就没这么淡定了。 “她拿着合贞郡主想要的东西,就这么走了?”因为被原囿安冷了脸,袁蔓霖连着霍玉玉也看不顺眼。 受骗的贺泽洋却没那么大的怨气,扇子一摇,为袁蔓霖扇了扇,“正常啦,合贞郡主也不是强人所难那种人。” 袁蔓霖被扇得火冒,却没再说什么。贺泽洋提议去划船,她也没搭理。 一个三品官家的亲戚,连平京城的郡主都不认识,想来也是个正经宴会都没资格参与的人,得罪了郡主,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脱了身。她倒要看看,那两个人会是什么下场。 —— 好吵。 好热。 浑身像发过一场高烧,疲软中带着些细细麻麻的疼痛,撕裂的蝉鸣和杂沓的人声一起震动,他的膝盖也几不可察地震颤着。 原囿安站在人流中,身侧垂着的手紧攥成拳。 卖扇和伞的小摊夹着人流,各色摇曳的裙摆间,没有霍玉玉。 不是说买扇子吗?是被人叫走了吗?刚刚那几个搭讪的丑人?一起坐马车来的那个蠢少年?还是其他人? 那些人经过他时,都投来古怪的视线,他不在乎,但忍不住朝更坏的方向揣测。只有隐隐发作的怒气,让他维持着漠然不动的姿态。 他告诉自己,霍玉玉说了买扇子,就一定会买扇子。说不定她正绕回去找自己了,莫要惶急,只需等在此处以免错过。 互相挽着的女郎们走近时便觉得周身阴凉了不少,都堆在他旁边的摊子上挑选,拿起扇面来回翻看,与友人交谈的内容却是正中站着的这位冷面郎君,大抵都是在猜他在等什么有账要算的人。 忽地,冷面郎君动了动,拳头一松,拇指的指腹在食指上来回搓了两下,周身的压迫消散了。 冷面郎君所看之处,一个骨肉匀亭的俏女郎眼中一亮,欢快地跑了过来。 <.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1章 111章。https:// 第112章 112章 “原囿安,看。”霍玉玉近了,展着手中的书封,“这本书看过吗?” 原囿安有些闷,没有表情,接过书。霍玉玉拉着他的袖子,往一旁人少的树下走去,他也不抗拒,只垂眸看着她的肩背,薄纱之下,隐约可见蝴蝶骨的形状。 停在少人的阴凉处,原囿安才收回视线,在霍玉玉殷切的注视下,他翻阅起手中的书来。 先一翻,有些愣,他疑惑地看了眼霍玉玉,再翻阅几页,越看越觉得神奇,不觉间被里头的内容引了进去。 霍玉玉一手搭在他所看的页面上,轻快道:“我看你那里好像有不少这类书,这一本可有?” 原囿安摇头,又看了眼尾页的注脚,“你从何处得来的?”这种书,一般是藏书。 霍玉玉朝小摊看了眼,回过头来笑道:“运气好碰上了,就想买来送给你啦。” 原囿安心中一软,却听她又道:“可是有个姑娘也很想要,愿意任我开价呢。” “所以?”原囿安忍不住面露愠色。 “所以我要先问问你,如果你看过这本书,我就给你换其他的。如果你也想要,我就回去跟她说,只有誊抄本。她应该还在那边的摊子上等着我呢。”霍玉玉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方才与她说,如果她真的想要,可以借给她誊抄。原囿安,你觉得……可以吗?” 霍玉玉毫无掩饰,俨然是在与他商量。 原囿安一时没有回答。这书他确实不愿意让,但看在眼前这个小姑娘商量的份上,借给别人誊抄也不是不行,只是需得他看完之后。 霍玉玉怕他闷着气不说,宽慰道:“不想借也没关系,我去跟她说一下,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哈。” 说完,她提着裙摆快步离开了。 原囿安看着她的背影,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如何。 被霍玉玉照顾情绪的感觉很好,但回味过来,又觉得有些莫名的委屈—— 他都没说什么,她就以为他不同意,也不多劝几句,或许他就同意了呢。一本书而已,在她眼里,他就是这么敏感小气的人吗? —— 霍玉玉还没走到买书的摊子,就听见迎面有人说“谁家的女郎完了”,霍玉玉狐疑着,放慢了脚步,侧着耳朵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一路擦着她过去的,似乎都在谈论某个可怜的女郎。 只言片语中,她得知了前头有个姑娘,家中无权无势,竟敢勾引郡主垂青的公子,还当着郡主的面将那公子给带走了,把郡主给气得,现在小王爷来替妹妹撑腰了,定是要好好收拾一番那不知好歹的女郎。 霍玉玉眉头一锁,下意识不想过去淌浑水,可那姑娘万一还等着,她岂不就成了言而无信之人。稍加思索,她绕去了摊贩身后,贴着树走过去。 宁璟雯果真还等着,身旁站了个眼含笑意的公子,公子摇扇,眉眼与她几分相似。宁璟雯个头不高不矮,长相明艳,气质清冷出尘,天山雪莲般的妙人,唯有一袭黄衣显出几分少女的娇俏。路过之人总忍不住侧目,被旁边的人一拉又快速收回视线。 霍玉玉吸了口气,重重吐出,她已经准备好拒绝这样的美人了。可刚从树后绕出去,胳膊就被人一把拉住。 “表姐,你怎么在这儿?”章松雨拽着她,偏着身子看了一眼她后面,疑惑道,“你心上人呢?” 霍玉玉脸一臊,避而不答,而是看向书摊前一对赏心悦目的人。 这时,赵逸景找上前来,一脸愁容,章松雨这才想起重要的事情一样,一把摁住霍玉玉,皱眉问:“表姐,你怎么会得罪合贞郡主?” “方才贺泽洋他们问了小霍大夫的事情,得知小霍大夫……是……”赵逸景一脸为难,好像自己说错话了似的。 章松雨“哎”了一声,接过话道:“就是那群纨绔,知道你只是个大夫,还得罪了合贞郡主,哄笑着说你完了摊上大事儿了。” 霍玉玉一头雾水,“我?得罪?什么郡主?” 她渐渐反应过来什么,看向书摊前的两人。 郡主,哥哥,嗯。 来时听到的信息被一句句拆开,一条条往她身上套去。可一本书的事情,怎么就成了勾引郡主青睐的公子? 霍玉玉瞪圆了眼睛,这简直太离谱了。 她吞了口口水,“我怎么得罪郡主来着?” 章松雨以为自家表姐吓傻了脑子跟不上,伸手在霍玉玉眼前晃了晃,“书啊,你跟郡主抢了一本书。” 霍玉玉“哦哦”两声,放了心,还好是书不是人。 那本书原囿安喜欢,她不会让出去的。 若是那郡主一定要呢?那些身居高位者手握权柄,她怎么可能斗得过嘛,而且她不能连累阿娘,更不能连累舅舅。 霍玉玉左思右想,心中也愈发焦虑。 唔,要不去黑市看看,上一世在教坊时,那些醉酒的官员都说抄家抄出来的许多好东西都流入了黑市,说不定黑市就有这些古籍。 她想到了办法,欣喜地看向不远处的宁璟雯。 那个郡主看起来虽然冷漠了些,可一直遵守约定等着她,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宁璟雯没有看过来,对上霍玉玉视线的是她身侧的公子,宁璟沂。宁璟沂拿扇子碰了碰宁璟雯,指向霍玉玉的方向,宁璟雯看他一眼,看了过来,同时眉头一皱。 霍玉玉:……刚刚还觉得这位郡主能商量来着…… 宁璟雯也不墨迹,带着众人的视线,径直走了过来。 霍玉玉心里七上八下,福身浅浅行了个礼,“郡主。” 闻言,宁璟雯的眉头似乎皱得更厉害了。 然而不等她说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宁璟雯却道:“不用了。” 霍玉玉抬头,“嗯?”不用行礼吗? 宁璟雯没回答她的疑惑,说完这三个字就走了,看起来有些生气。霍玉玉一脸懵逼,压根不知道这位郡主怎么忽然生起气来。 不过原囿安也是这脾气,果真是……不太讨喜啊。还好长得好看,不然很少人愿意忍受吧。 宁璟沂看她满脸迷惑,乐道:“别往心里去,她就是不想要那本书了,等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决定。” 是吗?霍玉玉干笑一声。如果真是这样,那郡主殿下真真是个不错的人呢。 “宁王府宁璟沂。”宁璟沂自报家门,含笑看着霍玉玉。 霍玉玉抽回神,赶紧又行了一礼,“霍、”她顿了顿,“民女霍玉玉。” 周围有明显的嗤笑声。 章松雨回过头去白了袁蔓霖一眼,袁蔓霖挑挑眉,离开了。 霍玉玉欲告辞,宁璟沂又道:“方才我帮了你,你不得表示些什么吗?” “啊?”霍玉玉又懵了。他帮了她啥? 宁璟沂屈指抵唇,笑了一声,“算了。” 霍玉玉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直到转身看见原囿安,方才稳住心神。虚惊一场,果然,还是好人多呀。 不过原囿安却目光森寒,不是看着她,而是越过她的头顶,对上了她身后那双笑眼。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2章 112章。https:// 第113章 113章 霍玉玉跑到原囿安跟前,仰着面与他道:“原囿安,我们去划船吧,还可以摘莲蓬呢。” 她跑起来时,原囿安的视线已然收回,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上,温温沉沉,一双桃花眼中氤氲的尽是些克制的情绪。 霍玉玉之前还恼原囿安总不看她,现在看了,她倒是觉得不好意思,偏过头去看落在他肩头的婆娑日影。 “那姑娘说不要了。”霍玉玉道。 原囿安眨眨眼,嗯了一声,而后自然地抬手,将她眉上的一点汗珠拭去了。余光中,树下那位公子转身离开了,章松雨也拉着赵逸景走了。 霍玉玉脖子一缩,赶紧抬起胳膊,十分豪迈地在额头上擦了两下,然后扇着手风道:“哎呀好热呀,咱们歇歇再去划船吧。” 原囿安收回手,将指尖的湿意攥近掌心,略微一摩挲,开口道:“不是要买扇子吗?” 霍玉玉恍然地“哦哦”两声,又朝小摊的方向而去,原囿安没动,她便折返回来,轻轻牵住他的袖口问:“你想要什么扇面的?” 不施粉黛,粉面桃腮,唯有唇上一抹嫣红,菱口一张一阖,看得原囿安口干舌燥。 他紧了紧握着手中的书,霍玉玉疑惑地“嗯”了一声,他才道:“都可以。”只要是你选的,都喜欢。 到了摊集,霍玉玉拿起扇面来对着原囿安比了又比,一面觉得原囿安玉树临风什么配,一面又觉得这些扇面要么太素要么太糙,配不上原囿安。姑娘家买东西,挑挑选选拿不定主意,原囿安却十分配合,见霍玉玉蹲下又站起来,热得又出了汗,他索性每到一处摊子就与霍玉玉一起屈膝半蹲,十分配合地由着她比划。 最后,霍玉玉勉强给他选了个花面儿的,给买了串火晶石做的手串。 原本要去租船来划的,可见顾怀荣在租船那处等着,愁眉苦脸地打蚊子,原囿安看了眼日头,提议道:“现在人多,晚些来吧。” 霍玉玉也觉得有理,四处下环顾一圈,也没找着合适的歇脚地,忽地闻见荷花的清新香气,眼中一闪。 原囿安见她有主意,便垂眸等着。霍玉玉忽然眉头一皱,定定看着一处,不是愣着,而像是忽然感觉到什么。 霍玉玉绷着唇,很是懊恼—— 月信头一日,她吃了冰,报应来了。 她抬头,正对上原囿安疑惑的视线,“原囿安,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原囿安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的眼中满是请求,也没问,“嗯”了一声。 二人往回走着,霍玉玉却越走越慢,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来。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别的,同样是贪凉,这回的疼比之前来得强烈不少,她现在又痛又悔,只得咬牙硬撑着。 小姑娘一边撑着,一边想,上一世怎么就没这个烦恼呀。 生龙活虎的一姑娘,稍微文静些原囿安都能瞧出来,更别说此刻这副病西子的模样。一路上都是游人,他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停了步子,克制地问:“还可以走吗?” 霍玉玉看向原囿安,涂了口脂倒是看不出唇色苍白,不过脸上未施粉黛,肉眼可见的气色变差了。 她抿唇微笑,“还行。” 原囿安看着她,浅浅吐了口气,也不再询问,直接上手拦腰将人抱了起来。 霍玉玉:!!!别别别动!真的会痛!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一些人赶紧别开视线,一副露出非礼勿视的模样,一些人直直地瞧着,还牵着帕子捂嘴笑。 原囿安这厮听不到她的心声,还颠了一下,找了个抱起来最轻松的姿势。 霍玉玉:…… 霍玉玉缓过阵痛,额上又是一层汗,全蹭在了原囿安衣服上。旁的人都看见了,她不敢看原囿安,也不敢说放她下来,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真成了只缩头乌龟。 过了一会儿,原囿安的呼吸声急促了起来,霍玉玉抬头,便见青年绷着唇角,雪白的下颌上挂着一颗汗珠。 “我不难受了,可以下来走的。”霍玉玉道。 原囿安目不斜视继续往前。 霍玉玉清了清嗓子,准备强撑出一些中气讲话,还没开口,原囿安冷冷地看了下来,那眼神仿佛在说:在我面前,收起你那点小心思。 霍玉玉被看得一蔫儿,默默低下了头。 原囿安才扔了拐杖多久呢?霍玉玉心疼地想。 为了不让这个很累但绝不承认的青年继续逞强,她想了想,小声道:“这样抱着不舒服。” 果然,原囿安停了下来,又走了几步,才将她放下来。 霍玉玉一着地,伸腰蹬腿儿的准备来套五禽戏证明自己可以走路,才发现两人已经出来了,面前就是顾家的马车。 原囿安是真累着了,在马车上匀了好半晌的气,衣襟湿了一圈。霍玉玉很是过意不去,卷起两边的帘子,一直拿团扇给他扇风。 原囿安也只是拉松了衣领,比平日更豪迈地喝了三盏凉水,不自在地看她一眼,抓住她轻轻挥动扇子的手,沉声道:“不用扇,你身体不适。” 他说得不错,霍玉玉不仅小腹不舒服,马车颠得她的脑袋也不舒服。 生病的时候总是会娇一些,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霍玉玉觉得自在了不少,干脆挪近了些,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 原囿安浑身僵硬着,好一会儿,才松懈下来,顿了顿声,问道:“哪里不舒服?直接去诊馆吗?” 霍玉玉哼哼两声,老实道:“来月信了,去诊馆也没用。”又不能堵上。 原囿安对女孩子家的生理状况一概不知,月信二字的含义也只知道个模糊,一时像是听到了什么淫词艳曲似的,连脖子都红了。 这时马车狠狠一颠,“哐”地一下,霍玉玉的脑袋向后一摇,撞在了马车壁上,疼得她又是一哼哼。 好吧,其实也不是很疼,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撒娇。 原囿安怕她再撞着,抬起手臂去攀小窗户,想替她垫一垫。可他的胳膊还没抓着窗户沿,霍玉玉的脑袋就顺着他的胸前溜了下去。 霍玉玉直起身,望着他,满眼委屈。靠一下都不给吗? 原囿安:……他不是这个意思。 霍玉玉憋着气,干脆趴在小桌上,拿后脑勺对着他,憋憋屈屈地闭上了眼。 原囿安闭着眼,腮帮子狠狠鼓了一下。 没一会儿,他先败下阵来,“玉玉。” 霍玉玉没理他。 原囿安无奈,只能威胁道:“你不说话,等等我只能把你抱进家门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3章 113章。https:// 第114章 114章 霍玉玉浑身一怔,这才转过脸来对着他,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原囿安看着她的眼睛,阖唇动了动,却只是说:“我不抬手了。” 霍玉玉哼了一声,又转过脸去。 就不能说一句“靠过来”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的主动对于原囿安来说不是件易事。 她心情转好,直起身,闭着眼忍了忍,扭头看原囿安一眼,还是靠了过去。 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她道:“乞巧节也可以出来赏荷,那时我们再一起划船吧。” 原囿安应下,被靠着的那半边手一动也不敢动,隔着薄薄的几层织物,感受到少女肌肤的温软。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翻开霍玉玉送他的书来看,颠簸中,霍玉玉道:“别在马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原囿安侧低头看了一眼,只能看见少女饱满光洁的额头和细细的鼻梁。他没有应,又看了一行,确实累眼,合上了书,扭头看向窗外。 软罩浸了汗,被一阵阵热风吹得贴在触感敏感瘢痕上,他却并不觉得难受,坐马车的感觉也舒服了许多。 过了会儿,少女又唤了声他的名字,“原囿安。” 虽颠簸着,原囿安的心中却一派祥和宁静:“嗯。” 霍玉玉问:“你看的是些什么书啊?” “杂书。”他答得言简意赅。 这显然不是霍玉玉想听到的回答,她动了动脑袋,靠得近了些,“编年历法,筹算,九相天文……” 霍玉玉又动了下脑袋,看向原囿安的下颌,“好些是司天监的人才会看的书,你对司天监感兴趣吗?” 原囿安没有回答,目光起起伏伏。他忽然想起了外祖父的问话—— 囿安,你已是弱冠之年,将来可有何立足的打算? 他收回视线,看着车窗上的木纹,握著书的那只手磨了磨书背的棱,棱边起了毛,他的思绪也软软散散的。 “科举考取功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霍玉玉垂下脑袋嘟囔道。 上一世死前,他的残疾没有好,一直在原家暗处偷生。他应该,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吧。这一世他好好的,可能性很多很多。 霍玉玉闭着眼,开心地抿着唇笑了。 原囿安看着她额前的碎发,毛茸茸的格外喜人,他忽然觉得,司天监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 考取功名后,他就能脱离原家,在平京城买一座宅子,自立门户。宅子不用大,大了,他听不见霍玉玉的声音,也不能小,小了,以后孩子闹得他烦。 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郁青年,于片刻的光阴间,畅想了未来许多年的生活。那样的生活平淡美好,带着日光般暖融融的色彩,令他心神向往。 “原囿安,你还没回答我呢。”霍玉玉在他肩头不满道,语气懒懒的。 原囿安猛地梦醒,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倒过一盏水,喉头两滚,凉意滑入胸腔,稍稍冷静了些。 他想了想,道:“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霍玉玉皱眉,认真想了想,“当夫子,风水先生,商贾……”她只知道可能性很多很多,可真要一一列举出来,倒说不出来几个。. 她还是乐着,“很多选择呢,我头疼,想不过来。” 原囿安也弯起嘴角。 他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故意道:“如我这般的人……怕是——” 果然,霍玉玉瞪圆了杏儿眼抬起头来。 “你怎么了?”她的眼珠子跟着他的眼珠子转,“你这样坚韧不倒自强不息的绝世美男子,就是吃——” 她想说“吃软饭也吃得更大碗”,话到嘴边还是收住了。 原囿安雾沉沉地看着她,“吃什么?” 霍玉玉哼了一声,靠了回去,小声答道:“吃官家饭。” 原囿安无声地笑了。 原来玉玉是这样想的,那就……如她所愿吧。 快到霍玉玉家时,霍玉玉还惦记着他那句故意自贬的话,又认真地叫了他一声。 少女的声音弱弱的,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中气,明明语气很认真,原囿安却听出了娇调。 霍玉玉又问了他那个问题—— 为什么马儿瘸了一条腿,就只能等死? 原囿安这次没有回答,他等着霍玉玉的解释。但霍玉玉显然也等着他的回答,所以他以问为答:“为什么?” 霍玉玉这才道:“因为马儿瘸了一条腿,就像桌子缺了一条腿,站不稳,只能躺着,马儿生来就是要奔跑的,躺着会生病。而且马的腿受伤之后很难痊愈,身上也会烂掉,它会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 马车停下了,原囿安道:“所以,人缺了什么,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干脆赴死吗?” 霍玉玉直起身,气恼道:“咱们就事论事好不好?” 原囿安:“适当发散也不行吗?” “不行!”霍玉玉瞪着他,“我说的是马,它被放弃不是因为没有价值没有意义,而是一种解脱,是人类对它最后的仁慈。” 说完,她白着脸叹了口气,“不理你了,气得我肚子疼。” 原囿安看着她细挺的后背,眸底深深暗暗,心中既有一种被珍视的充盈感,同时也隐隐担忧:如果她知道那匹马是因为他而丧命,她会讨厌他吗? 当然,他并非什么坦诚之人。 她知道了会不开心,那就永远不要让她知道好了。 —— 将霍玉玉送回家后,原囿安回了顾府,简单吃过饭,便寻去了顾老的书房。 书房中燃了香,顾老正靠着椅背闭眼假寐,见他来了,也没问什么,只让他坐。 原囿安端正地坐下后,认真道:“外祖父,半月前您问我立足之道,现在我可以回答您了。” 顾老掀开松垮的眼皮瞧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原囿安振声答道,“进司天监。” 顾老并没有立即发问,而是又闭上了眼,像是在思索,也像是打瞌睡,枯瘦的手一下一下地拍在椅子扶手上,只有节奏没有声音。 原囿安等了片刻,继续道:“入朝为官,脱离原家,自立门户。” “原家底蕴丰厚,你身为原家人,考科举倒是走下坡路了。”顾老淡声道,“因为受了委屈,所以铁了心要脱离原家吗?” 原囿安默了默,“是。” 顾老笑了一声,顿了顿,摇了摇头,只道:“既然有了自己的选择,做去吧。” 原囿安起了身,却没走,而是一掀袍子,直接跪下,“孙儿还有一事,想请外祖父做主。” 见他如此郑重,顾老也坐直了。 “孙儿有位想娶的人,请外祖父做主,上门提亲。”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4章 114章。https:// 第115章 115章 庆元二十八年六月中,晴,蝉鸣躁,日光微白。 这一日,原囿安决定了自己今后的人生走向,无数条可能的道路中,他选择了霍玉玉为他指明的那一条。 同一日,他提出要娶霍玉玉为妻,外祖父顾奇迈首肯。 从书房出去时,被微风一拂,原囿安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既然已经确定入朝为官,顾老给他指了三条道路—— 一是正儿八经参加三元科考,耗时数年; 二是进入国子监或弘文馆等子弟学校,接受象征性考试,等待遴选; 三是接受原家或顾家恩荫,入仕任官,得到散官与职事官。 无论哪种选择,要走到司天监那一步,都非易事。 原囿安并非墨守成规之人,虽决意脱离原家,却并不觉得利用原家的资源有何不妥。他的选择,是以原家子的身份进入国子监。 他今日提出了提亲的请求,便是不想让霍玉玉再被旁人惦记,若是苦巴巴等几年科考,恐怕得不偿失。 决意提亲后,他还要筹备聘礼,这些事情,饶是他不愿意,也需得问过自己母亲。 —— 原府门外,原囿安矗立着,换过一袭黑袍,等着传信的人出来,像一块庭院石林中瘦瘦高高的石山。 ——他等不及先传信、明日再来,亦或是等父母去外祖家。 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站在本家门外。 记忆中,府邸门前的两座石兽凶猛巍峨,如山一般;门口的台阶奇长无比,他曾经要爬很久;大门的门槛也很高,他几乎要偏着身子高抬腿才能迈得进去……牌匾和大门的颜色倒是与记忆中没什么差别。 老管家就站在门口,安静垂首,恭敬地候着,像是候着原囿安,也像是候着里面的人。 坤吉嫌热,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伞,与原囿安并肩撑着。原囿安看了眼他白嫩的脸,安心受着。 不多时,原母急忙忙赶了出来,提着裙摆下了一半儿台阶,身后的婆子丫鬟才追出来。 原母殷切地拉住他的胳膊,眼中又蓄起了眼泪,却是一句话不说,也不领他进去。 原囿安也没觉得失落,开门见山道:“母亲,我来是想问问,若是分家,我名下有多少财产。” 原家对每个孩子都有固定的资产分配,原囿安从前一直被当做继承人抚养,故而还没有定额。 原母显然一愣,“分家?” “是。”原囿安面色平静道,“我已经有欲娶之人,要自立门户。” 他的嘴角牵了牵,“反正也回不去,不是吗?” 信息量有点大,原母还有些愣神,又念了句:“成家?” 这可是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必须好好商议才行。原母没想到,原囿安只是来告知他们这个决定,并非来征求他们的意见。 其实原囿安也做好了一无所有的心理准备,毕竟他再强硬,也改变不了他现在弱势的地位。他的吃穿用度银钱支配,一律是从原家的账上支出,就算原家将他驱逐出去,他也毫无办法。 可受委屈的孩子面对母亲,即便再离心,也免不了说些气话。 原囿安也自觉卑鄙,只敢对着尚存爱意的母亲发火,却不敢对着真的没有感情的父亲说硬气话,到底还是软弱的。 原母道:“这件事我与你父亲商议一番,明日去顾府给你答复,好么?” 原囿安嗯了一声,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原府门口,一抹红裳探了出来,是原囿安的三叔母姬氏。 姬氏是三叔原鸿哲的续弦,二十来岁,她入门那日府中燃了鞭炮,红色的鞭炮渣甚至弹进了他当时的院子里。 姬氏在门口笑道:“大嫂嫂,这是哪家的郎君?生得……”姬氏敞开嗓子笑了,“哎呀,原来是囿安。已经长这么大了,都能下地走了,可是痊愈了?” 原氏虽有不喜,却还是对原囿安道:“这是你三叔母。”说罢,转过脸去对姬氏笑着点了点头。 姬氏跨出门槛,却不下来,“既然回平京了,怎么还站在外面不回家?” 原囿安也觉得好笑,讥讽地看向原母。 原母却不理姬氏,握着他的手捏了捏,“安儿,你……你不要怪你父亲。” 原囿安皱着眉笑了一声,“只怪母亲一个人吗?” 原母垂下头,所有无奈都掩了下去。 “最好是真的有什么苦衷。”原囿安冷嗤道,“不然,你们但凡有点良心,夜里都睡不了个好觉。” 语毕,原囿安也不看一眼门前的姬氏,径直离去。 原囿安走后,原氏仍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步步远去,直到消失在转角处。 姬氏也还含笑站在门外,轻摇团扇,一副观摩好戏的闲适神态。 原氏拾级而上,路过姬氏的时候,姬氏挡着唇笑道:“大嫂为了原家,还真是用心良苦了呢。” 二十来岁的女郎,风韵已成,眉眼和声音一样,娇媚尖利,好好一句话也凭白添几分奚落与刻薄,更别说这样一句赤裸裸的嘲讽了。 原氏扭头看她,莞尔笑道:“你就好啦,不用操心。” 姬氏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更加灿烂,“我不担心,我前面不还有二嫂家吗?” 她想到什么,又问:“誉宁不是还病着吗?好些了吗?” 原氏再强撑不起笑,只是扯了扯嘴角,“快了。” 姬氏在后头跟上,嘴角就没放下来过。这继承大统的事情,左右落不到老三家,她乐得搅浑水,就跟看戏一样。 不过原囿安,挺让人意外的。看起来差不多已经好了,真够快,她还以为听到他的消息,会是他的死讯呢。 也不知道老大家是怎么想的,似乎打定主意不让那孩子回家了,只呵着护着一个五岁的小娃娃。M.. 姬氏是无所谓的。 她与事事操心的原氏不同,与垂涎家主之位的二嫂不同,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5章 115章。https:// 第116章 116章 游园会归来后,赵幼菱的病症极速恶化,转眼已是油尽灯枯,出气多进气少了。霍玉玉知晓她大抵撑不过六月,却没想到这么快。 六月天气多变,早间还是大晴,到了中午,天光渐暗,大片大片的积雨云从西而来,像是迎接魂魄的鬼差。 屋子的窗大开着,潮湿闷热的风卷得帘子猎猎作响,赵幼菱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不堪。霍玉玉来时,她的唇是紫粉色,不过一个多时辰,唇色变成了紫白色。 赵逸景和邹时予都守着赵幼菱,赵幼菱中午的时候醒了一次,她对邹时予道:“阿予,帮我摘一捧新荷吧。” 她看了眼虚无的地方,笑道:“要好大一捧。” 声音虽然虚弱,也是轻快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邹时予不愿意离开,就跪在一旁,看着赵幼菱,扑簌地落泪。还是赵侍郎一脚把他踹翻,低声吼了句“滚”,他才站起身,深深地看了眼榻上病妻,夺门冲了出去。 万宝珍匆匆赶来时,赵幼菱正在交代后事。说“交代”太勉强,她早就留好了遗言,装在信封中,连小丫鬟和霍玉玉都各领了一个信封。 霍玉玉没忍住,接过信封时,一大滴眼泪砸到了赵幼菱手上。赵幼菱抬了抬手,笑了一下,慈爱地看着她的脸。 霍玉玉赶紧擦掉眼泪,也笑了一下,说:“幼菱姐姐,那话本咱们还没看完呢。” 赵幼菱:“玉玉帮我看完吧。” 赵逸景也赶紧道:“阿姐说要看我娶妻,我还没跟你说我的心上人呢。” 赵幼菱笑道:“我知道。” 小丫鬟哭着,“小姐,您怎么没给姑爷留封信呀?” 赵幼菱没有回答。 乌云中电蛇游曳,一道雷声轰隆隆地炸开。 她闭着眼,再不能回答。 赵侍郎坐在床头,看着赵幼菱的遗容,僵愣着没有动。俄顷,万宝珍欲上前检查赵幼菱是否还有生命迹象时,赵侍郎忽然站起身,抬手给了赵幼菱一巴掌。.. “啪!” 耳光清脆,与闪电一般煞白。朝服宽大的袖口扇出一阵风,把霍玉玉鬓边的碎发都吹飞了起来。 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生平第一次打女儿,看着手,颤抖着,哽咽着。 与此同时,赵府莲池。邹时予半截身子栽在池中,手中抱着些残叶残花,像是感应到什么,忽地心头一凉,就要往岸上走。可淤泥软厚,他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拔出一步,越是焦急,脚下越不得章法,朝前一扑,两只手也插入了泥里。“花,花,菱妹要的花,荷叶,不能烂掉,对了,莲蓬,多子,吃……”这个语不成调的男人,在脏污的泥水中一愣一动,良久,终是嚎啕大哭。 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了。 赵幼菱,庆德四十年冬月生,庆元二十八年六月十六死亡。 这是行医生涯中,霍玉玉第一次直面死亡,也是万宝珍教授她的最为重要的一课—— 医者需正视死亡。 赵幼菱给霍玉玉的信中,表示了极大的感谢。一是谢霍玉玉大半年的相伴,二是谢霍玉玉圆了她的梦,她无数次憧憬过自己的女儿长大后会是何等可爱的模样,会遇到怎样的郎君,这些,她都在霍玉玉身上看到了。为表谢意,她把以女儿名义命名的酒庄赠予了她。 霍玉玉很摇摆。她只是尽医者本分,受不起这样的赠予,想把酒庄契子还回去。这几年,她靠着上一世听来的消息,“投机倒把”,把原囿安给的银票翻了几番。而且她没为钱财的事情担忧过,因而对钱财也没什么追求。 可看见酒庄的名字时,她犹豫了。 ——昭昭。 冥冥之中的巧合。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沉重了些。 接下来的两日,霍玉玉恍恍惚惚,照例去万安堂,被大师兄骂了也没什么感觉,反倒真觉着自己以后会成个治不了病的庸医。 为此,甄筱敏与万宝珍争执了几句,万宝珍才让霍玉玉回去静几日。 —— 聘礼,入学国子监……这几日,原囿安忙得脚不着地。好在事情虽多,却进展顺利。 尤其是提到分家一事。 去过本家的第二日,原母一人来的顾府,传达原父的决定:等原囿安正式被授予官职之后,他自立门户,不过原家人既定的财产份额,与原囿安无关。 原囿安欣然接受。 原囿安离开后,大堂中只剩下顾氏父女二人,沉寂良久,还是顾老先叹了口气。 “要做到此等地步吗?”顾老苍老的眼中满是门外的光。 十几年前,依旧是这个庭院,这道门,原囿安还是个白玉团子,被父母牵着蹦进来,那时,他身后的光景也是此般明媚。 如今,光影依旧,境况相反。 原母收回视线,垂首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面上微微笑着。她道:“下聘之礼已经备好了。” 顾老疑惑地看了过来,原母道:“原本属于他的财产,将全部作为聘礼,安儿他赤条条一人,不受父母恩泽。” 顾老略作思索,了然,满意地点点头。 原母神色松了许多,垂眸看着裙面的花纹道:“从前最大的心愿,是他平安健康,没想到,他如今这么大了,都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从前总觉得时间难捱,对父母来说如此,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原母说着,眼中又泛起泪花,她擦掉,欣慰道:“好在熬过来了,安儿他总算与正常的孩子一样了。” 顾老的喉咙里长长颤了一声,像是喟叹般。 原母抬起头看向顾老,问:“父亲,安儿想娶的姑娘,如何?”想来是个顶顶好的姑娘,才会是安儿的转机。 顾老看了她一眼,笑道:“真想知道就自己去看。” 原母一时愣着,顾老又道:“礼部侍郎章叔同之外甥女,霍以昭。” 原母眼睛一亮,激动得捂住唇,含泪点了点头。 于是乎,这几日,霍玉玉家外的丁字巷,总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马夫打着盹儿,马车帘子不时悄悄掀开一角。 一双与原囿安一模一样的桃花眸子,在角落的阴影中朝外探看。 与此同时,临街的一家茶肆,天字包间被包了一月,一个三四十岁的华贵男子偶尔莅临。 这位男子习惯独处,一壶茶,一坐就是一下午。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6章 116章。https:// 第117章 117章 原囿安忙完入学事宜之后,原本想立刻去找霍玉玉——虽然决意提亲,但还需得当面问她是否愿意嫁与自己,嫁与一贫如洗的自己。 书房内,坤吉与他禀报霍玉玉最近的事情,“赵侍郎的女儿病逝了,霍姑娘眼下正在家难过着,是公子出面的好时机。” 原囿安睇了坤吉一眼,没忍住,又是一眼,确认了这是坤吉不是忧叔。 不过这的确是个好时机,见玉玉的好时机,却不是问她愿不愿嫁的时机。 原囿安扶袖研着磨,一面平稳滑动手腕,一面细细思考自己该如何见霍玉玉。 若是直接登门造访,以友人的身份吗?上一次去霍玉玉家,还是在锦官城,那时霍玉玉的母亲得知他是原家人后,确实表现出了一丝抗拒。 霍玉玉的母亲会不会认为,他对霍玉玉其实是早有图谋,从而更加抗拒? 墨条下的墨汁已然粘稠,原囿安还在深思浅琢。 坤吉与忧叔同属一个组织,交接工作时便得知了在锦官城时霍玉玉与自家公子相识相知的微末。 见公子无动于衷研起了磨,坤吉心道,公子果真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这时候早就把心仪的姑娘叫出来散心增进感情了。 就在他以为公子原囿安要磨光那条墨条时,原囿安忽然道:“坤吉,平京城最好的点心斋是哪家?” 坤吉还在想着,又听他道:“你可还有什么有趣的物件儿?” 坤吉犯了难,他们这样的侍卫怎么会懂姑娘家喜欢的有趣东西?他闲时看蚂蚁搬家都能看半天。 公子倒是比他还急,噌地起了身,不过又停住了,似乎又在衡量什么事情。 坤吉虽困扰着,但这不妨碍他认为公子是个别扭的人,也只有霍姑娘那样的人才忍得了吧。 最终,在“去与不去”的选择中反复横跳很久,原囿安还是决定顺从内心想见霍玉玉的欲望。 是以,接下来数日,他学着霍玉玉的做法,买些她可能会喜欢的小食点心,在老地方等她,风雨不辍。 见她情绪恹恹,他也只能陪着,却是连一句“不要太难过”都说不出口,只能说些今后的安排之类,当然绝口不提提亲一事。 不好在霍玉玉恢复得快,没过几日,又生龙活虎了。 不过六月二十八这一日,霍玉玉忽然又闷了,一见到他,虽然还是并肩走着,却垂着脑袋,偶尔答一句,说话时也不望着他,分别时也没与他道别,惹得他心中空落落的。 他一直在想霍玉玉是不是发生何事了不与他说,竟然没有寻到时机说出求娶的话。 烦闷地回到顾府,兀自坐了片刻,又被顾怀维和顾怀荣叫去吃饭,直到顾怀荣问起他是否真的要娶霍玉玉,他才知晓—— 原来这日上午,二舅母季顺慈奉顾老之命,上霍玉玉家提亲去了。 难怪霍玉玉下午时那般反常! 原囿安“啧”了一声,快步朝膳堂而去。他眉头深锁,心里头乱七八糟。 一来,他自责。求娶的话很难说吗?一句话而已,如何就说不出口呢? 二来,他焦虑。只知道提亲了,还不知道结果。 顾怀维看着大表哥步履如风,诧异道:“不是大表哥亲自向求祖父的婚事吗?怎的看着不大开心?” 顾怀荣摸摸下巴,“有没有可能,喜怒哀乐在大表哥身上,都是一个表现?” 顾怀维点点头,想到前几日游园会上原囿安与霍玉玉相处的情形,又摇了摇头,又问,“大表哥要娶那位霍姑娘,是因为霍姑娘是医师吗?” 顾怀荣简直要服了这位堂哥:“我们家难道已经穷到要娶医师来节约问诊的钱了吗?明显是因为霍姑娘长得漂亮吧!” 顾怀维对此并不是很赞同,回味过来,又觉得刚才的谈话好笑,一个沉郁清冷的贵公子,在俩表弟口中,竟然成了“贪财好色”之人。 表弟二人的谈话早已被原囿安甩在后头,他匆匆进到膳堂。 顾老正用热帕净手,也没抬头看谁一眼,依旧一副稳淡模样。一道屏风相隔的地方,是女眷用桌,黄氏和季氏的笑谈声隔着屏风透了出来。 原囿安再顾不得礼仪,几步一闪身就站到了季氏面前,把两位相谈甚欢的舅母吓了一跳。 顾老朝屏风斜了一眼,浑浊的眼中多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黄氏笑着想开口,被季氏压住了手。季氏故意卖关子道:“我大外甥,这是怎的了?” 原囿安白着脸,阖唇动了动,不自在道:“二舅母,您今日去章家提亲了?” 黄氏又想开口,又被季氏摁住了手。季氏像是存心引着他说话似的,点头道:“是了,上午带着你的生辰八字去的。” 黄氏忍不住乐道:“看你这样子,莫不是还没跟人姑娘提过?” 原囿安的喉头狠狠一哽,霎时间涨红了脸。 季氏和黄氏没忍住,相视畅笑了几声,仿佛在说“你看我没猜错吧,这孩子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季氏知道大外甥经不起逗,敛了笑道:“我先见的霍家妈妈,为你求娶以昭姑娘,霍家妈妈当时没有同意。” 原囿安浑身一僵,眼中寒光一闪。 季氏又道:“后来,以昭的舅母来了,二人商议一番,说了两个条件。两条都符合了才可谈婚事。” “什么条件?”原囿安迫不及待问道。 “一是合八字,我也把以昭姑娘的八字抄了份回来,过几日就去灵隐寺算一算。” 这个好办,如果八字不合,就改一改他的八字。合完八字,正好推算成亲的黄道吉日。 “第二个嘛,就是得以昭姑娘同意嫁给你才行。” 原囿安的神色顿时柔和下来。 屏住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紧紧攥着的拳头也终于松了下来。 那颗高高悬着的心,咕噜噜落回了原位。 明日,明日他一定问。 而贴着自家母亲坐着的钟书瑶,却绞紧了膝上的裙面。 对方母亲都同意了,可见原大表哥的身体是没有隐疾的。若是……若是她先遇上原大表哥,此刻让原大表哥这么在乎的,是不是就是她? 这世间的好男子,怎的都是别人的? —— 时间拨回这日中午。 自打不去赵府之后,霍玉玉中午都是回家吃饭,虽然敏敏姐的厨艺很好,她真的很喜欢,但大师兄护食。 刚回到家,正遇上阿娘送舅妈出门。舅妈一脸喜气,阿娘虽笑着,却隐有愁容。 霍玉玉进了院,关上门,走到院中,看着阿娘的脸色问:“阿娘可是听了什么不舒服的话?” 章氏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霍玉玉又问:“阿娘身体不舒服?”章氏还是摇头,饭桌上亦是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霍恺同忙着童试,窗外事一概不知,自然不能问他。霍玉玉问了小云,小云道,又有人来上门提亲了,夫人这是舍不得她。 章氏已经绣好了她的嫁妆图,展在屋中,正借着窗户中透进来的天光寸寸看过去。见霍玉玉来了,莞尔一笑,感慨道: “玉玉当时说要绣的嫁妆图,阿娘绣好了。本想着打花版面慢些,绣得慢些,你就长大得慢些。可绣这么慢,还是绣完了,一眨眼,你也长大了。” 霍玉玉贴着她背,闷闷地喊了声阿娘。 章氏转了身,正面对着霍玉玉,神色忽然严肃起来。她双手交叠在膝头,正声问道:“玉玉,你与阿娘说实话,前段时间回锦官城,你真是去看你师父的?” 霍玉玉看了眼章氏,垂眼点点头,章氏没说话,她又抬眼看了一下,见章氏一脸严肃,知道自己瞒不住,咬咬唇,说了实话。 闻言,章氏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阿娘与你说,不要被爱情迷昏了头吗?” 霍玉玉点点头,解释道:“原囿安他回平京了,我也不会远嫁……我身后永远有阿娘,我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章氏没忍住,语气发了狠,“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想着要嫁给人家了。人家高门大户,若是娶个门当户对的,你该如何?做妾吗?” 霍玉玉讷讷道,“不会的。” 章氏冷笑,“那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爱你一时,能爱你一世吗?有钱有权的男人永远不缺年轻漂亮的姑娘。” 霍玉玉瘪了嘴,她知道原囿安不是这样的人,可还没发生的事情,她如何能向阿娘证明? 若是阿娘这个说法,那世间的男人都要不得了,她干脆当个老姑娘算了。 不过她心头再有气,也不能对着阿娘撒出来,坏情绪会伤人,不能对准自己爱的人。 霍玉玉憋着闷着气着恼着,开始掉起金豆子,“阿娘不必把原囿安想得那么坏,他又不一定会娶我……” 章氏简直要被女儿这一根筋的脑子气笑了,她分明在说笼统的爱情,这小丫头只认着原囿安那个人,这还不是被迷昏了头?! 她狠狠戳了一下霍玉玉的额头,“你怎知他不会娶你?他若是娶你,你就巴巴地嫁吗?” 霍玉玉捂着额头,泪眼汪汪地看着阿娘,忽然反应过来,连眼泪都包着没落,“今日来提亲的,是原囿安吗?” 章氏总算是切身体会到哥哥当初的烦恼。不过玉玉比她当时强,知道背靠家人,脑子又活,但还是太单纯乐观了些。 “玉玉你可明白,若是你在原家受了委屈,阿娘与舅舅很可能无法替你撑腰?” 霍玉玉眨掉眼泪,没有回答。这是事实。 “你真的了解原囿安吗?此人真是良人吗?” 霍玉玉看向章氏,章氏的眼神很坚定,她的眼神也很坚定。 章氏又问:“你与原囿安的感情,是你单方面一直付出吗?他,是真的爱你这个人吗?” 霍玉玉沉默了。 “这些都是你需要明白的事情,等你确定了这些问题的答案,告诉我,阿娘尊重你的决定。”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7章 117章。https:// 第118章 118章 翌日一早,天气阴,微风。 霍玉玉吃过饭,准备去万安堂。路过花圃时,她看了眼西墙的爬架。 三年前初到平京时,稀疏的爬架上还缠着几缕光秃秃的干褐色藤蔓,现在爬架被加固过,上面爬满了蔷薇,前些日子下过雨,深碧色的叶片略油亮,叶墙中,点缀着一簇簇比拇指略大的玫粉色蔷薇花,未开的蓓蕾咧着一线红指天,好像裂开了就永远不会成熟的果实。 她昨夜想了许久,想到锦官城的黄桷兰,想到诊馆二楼泼天的金黄菊,想到无花果被掰开的内里,想到纸一般的腊梅…… 她愈发觉得,她与原囿安的关系,就像养花人与珍爱的花。 她用心守护他,像照料一株水土不服的娇花。他能在远离故土的地方扎根、茁壮成长,回馈她以健康绽放的姿态,她就很满足。 而对于一株娇花来说,他喜欢的是透气的土,还是那个替他松土的人呢?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八字都还没一撇的时候,纠结了那么久门当户对的问题。 真好笑。 霍玉玉憋着嘴,脸颊两侧憋出两个小窝窝,重重出了口气,拔腿朝外走去。 不行,得当面问清楚! 原囿安那个三棍子敲不出一个闷屁的人,就别指望他亲自开口了。 她一边默着阿娘提出的问题,推开了门。 一开门,一身黢黑的原囿安对上了她的视线。 从他略显局促的姿态来看,他应该等了一段时间,在想事情,所以会被突然的开门给惊到。 霍玉玉也是一怔,立刻恢复平静,走出来关上门,然后走到原囿安面前,抬头看着他,“原囿安,昨日你家来人提亲了。” 原囿安懵了一下,点点头,正琢磨着开口,霍玉玉直接道:“是你想娶我吗?而不是什么父母之命?” 他点点头,又“嗯”了一声。 霍玉玉光眼盯着他,“为什么?” 她眼底一片清明,“原囿安,你为什么想娶我?” 这话直接把原囿安给整不会了。 他昨夜憋了一晚上,一大早过来,就只准备了一句“玉玉,你可愿与我结发为夫妻”,还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准备好说的。 结果被一个灵魂发问给堵得死死的。 “我……”身侧的手死死攥着,原囿安阖唇而动,哽了半天,哽得整个脑袋都在烧,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我、我心悦于你。” 他看着霍玉玉的眼睛,眼神快速闪了闪,继而坚定地稳住了,向来雾沉沉的双瞳,此刻亮起奇异的光点,像有人在幽深的古井底部点燃了一只火把。 已经超出极限了。 原囿安说完这几个字,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似乎他目光中的火,燃烧的是他的生命。 心脏强劲有力地收缩着,好像冰面下的溺水之人竭力求生一样。. 他等着霍玉玉的回答。 你可知你说过的那些胡话,做过的那些糊涂事,我全部当真了。 小孩,我们二人的心悦,是相同的吗? 霍玉玉先是眨巴着眼反应了一下,随即脸色红了起来,立刻看向别处,视线胡乱地转一圈,才落入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中。 她想到阿娘的最后一个问题,强绷着一张巴掌大的小红脸,再度发问:“原囿安,你心悦于我什么?” “我为你做过的事?” “还是我霍玉玉这个人?” 少女的声音清泠泠的,有些发虚,却目光如炬。她一直以来都很坚定,坚定地守护他,坚定地改变人生轨迹。 她也需要被坚定地选择。 霍玉玉也不急着要答案,此等人生大事,不能稀里糊涂,更不能勉强,于她而言如此,于原囿安亦是如此。 他必须直面自己的内心,给她清楚的答复。 她眨眨眼,故作清爽道:“这几日你好好想一想,乞巧节咱们不是约好了划船吗?到时候你再与我说吧。说到乞巧节,从前在锦官城的时候,你说什么都不愿意与我一起过乞巧节,这一次可不行,我想与你一起过,不能拒绝。” 她吸口气笑了笑,挥挥手道:“走啦,你不是还要去国子监吗?” 事实上,霍玉玉根本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潇洒。 她是真心喜欢原囿安这个人的啊。 他总说她聒噪,却会在她去找他的时候备上她喜欢的糕点,不厌其烦地听她说些琐事。 他嫌她事情多,却会为了她,拄着拐杖一步步下千重阶,给阿娘送补药,帮她报官,陪她去码头和罗刹寺,还帮她誊抄了那么多医书。 她落水时,他不会游泳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会亲手给她雕镯子和簪子。 她不在的那段时间,他乖乖地做到了她想让他做的全部事情。 他那么坚强,又那么听话。 她当然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 霍玉玉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出来。就算原囿安只是被她坚持不懈的努力感动了才想娶她,她其实也是愿意的。 他说了心悦,足够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没有后悔的机会。 日子一日日地挪,总算到了乞巧这一日。 头天晚上,霍玉玉辗转难眠。 右边耳朵,一个小人冷笑着说:做那么多事,原囿安是很感激你,不过那真的是心悦吗?呵呵。 左边耳朵,一个小人开心地说:原囿安心悦你呀,因为你是霍玉玉,换谁做那些事情都不可以,只有你只有你! 两边各说各话,吵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消停。霍玉玉沉沉睡了过去,近中午时小云来叫她起床,她应了声,又睡了个回笼觉。 霍玉玉是被饿醒的。 醒来时,章松雨正坐在床边,看着她道:“表姐,我都被你的肚子给叫过来一会儿了,你居然才醒。” 霍玉玉揉揉眼,抻着脖子看了眼窗外明亮的天色,又倒了回去,在枕头上蹭了蹭脸,打个哈欠道:“什么时候了啊……” “酉时了哦。” 霍玉玉噌地坐了起来,“酉时?”脑袋乱得跟个鸡窝似的。 章松雨摆摆手,“嗨,别着急,这天儿这么热,灯会都还没开始呢。” 想想也是,霍玉玉又倒了回去。 “不过表姐,咱家啥时候换马车了?”章松雨问。 霍玉玉想了想,家里只有一个长租的马车,方便阿娘出去管铺子庄子的时候使用,她不喜欢坐,所以对那辆马车没什么印象。 “不清楚。”她嘀咕道,“今天阿娘不是也要出门吗?还没出去?” “不是咱们俩用吗?”章松雨诧异道,“早知道我就不让我家的马车回去了,门口那辆马车可新可大了。” 霍玉玉闭着眼反应了一下,猛地睁开眼,撑起身就下了床,顾不得章松雨在后头喊她,趿着鞋出了房门,一边穿鞋一边穿过小院。 “吱呀——”院门开了一条缝,刚好容得下一张脸的宽度。 她小声地喊道:“原囿安。” 原囿安正坐在马车里,看着手中的稿子,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小桌上。听到声音,他手上的动作一停,掀起帘子朝院门口看去。 霍玉玉的脸塞着门缝,左脸上还有很明显的一团红印,杏儿眼又圆又亮,脑袋后头的头发四仰八叉地支棱着,像个炸了毛刚恢复神智的小兽。 原本紧张无比的青年,顿时笑出了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8章 118章。https:// 第119章 求娶 “你再等等我哦。”说完,大门“哐”地一闭,霍玉玉一阵风似的穿过院子,“小云小云,还有热水吗?我要沐浴。”说着,往厨房去了,揭开锅盖,里面果真温着碗燕窝小米粥,她踮着脚端出来,试试温度,呼啦啦往嘴里吸。 小云应声而来时,就见自家小姐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十分豪迈地喝着粥,若不是薄衫下肌肤细腻白皙,活像个偷食的小乞儿。 “我现在就烧水。”小云道。 霍玉玉喝完粥,舔舔嘴唇道:“没有热水就算了。”人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来不及了。 她洗漱时,章松雨问她:“今日是不是又要抛弃你可爱迷人的表妹了?” 她急道:“我昨日不是与你说,今日有重要的事情,让你找其他人一起去吗?” 章松雨耸耸肩,逛灯会哪有看别人谈恋爱有意思。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天光已带了暖色,肚子里的一碗粥也耗得差不多了。两人出门时,原囿安已经在马车外等着了。 他今日穿了件鸦青色的蟒纹袍,脸上的软面罩换成了白色,腰间还别着那个丑荷包,日光柔和,更衬得他丰神俊朗。 章松雨十分有眼力见,拿胳膊把霍玉玉往前一推,笑道:“表姐你们先去,我回去看看表哥。”说完,又推门进了院子。关上门,寒噤似的摇了摇头,想想,又耸着肩偷偷一笑。 这位原公子,看着表姐的时候,眼神柔和得一塌糊涂,可视线一转到她这儿,就跟刀子似的又冷又硬。她又不是赵逸景,他至于表现得这么有敌意吗?仔细一想,他对自家表弟也是那种眼神,只有表姐是个例外。 妈耶,这都还没成亲呐?赶快!她明日就想吃表姐的喜宴! 门外,霍玉玉有些羞吓,怕出来得太急,口脂没有抹匀,垂下脑袋抿了抿唇,才看向原囿安。 她今日穿的是鸦青色上襦,米白色褶裙,娉婷站着,小脸比墙上摇曳的蔷薇花还要娇艳三分。刚睡醒的缘故,黑白分明的眸子湿漉漉的。 她先前开门时没注意原囿安的穿着,结果刚巧,她也穿了件颜色相近的衣裳,这样走在路上,旁的人会不会认为他们俩是一对呢? 原囿安对上她灿若繁星的眸子,视线不再闪移,声音也沉稳坚定。 “玉玉,来。” 老天爷,这个人又在勾她的魂! 好色之心迅速占领智商高地,霍玉玉维持着基本的理智,所以只能放弃矜持。 她提着裙摆小跑过去,搭着原囿安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上,霍玉玉不自在地问:“等了很久吧?” 原囿安看着她,淡声道:“不久。” 霍玉玉点点头,“哦,那就好。” 马车外的坤吉:……这时候撒谎有什么意义呢?直接说从中午就开始等了不是更好吗? 一来一回之后,马车内又陷入了沉默。 霍玉玉好几次偷偷看原囿安,都被原囿安逮了个正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原囿安像是成熟了许多,神色沉稳,眼神坚定,再不似之前,看她一眼又要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或许,那些问题的答案,他不用说,她也知道啦。 霍玉玉,不可以得意忘形。 她双手捧着脸拍了拍,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一幕落在青年含笑的眸子里。 距离灯会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街上就已经人声鼎沸,还没到关卡,马车便行不通了。两人下来步行,坤吉隔着几步的距离跟着。 一扎进人群,天色似乎就暗了下去,沿街的灯逐次亮起。 霍玉玉被挤来挤去,又想看旁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又害怕襦裙被挤得扯松,面上难免有些焦恼。原囿安看她一眼,垂下眸子默了默,伸手将少女的素肩揽住。 很明显,霍玉玉僵硬了,肩膀耸着,整个人小了一圈。 旁边的人一挤,原囿安顺势将缩了一圈的少女揽得更近。其实,他另一只手不知道如何放,紧紧地攥成了个拳头。 不一会儿,霍玉玉也松懈下来,安心被原囿安护着。她闻着香味儿,指着小食摊,看一眼原囿安,原囿安便领着她横劈人流,抵达目的地。一趟逛下来,杂七杂八的小吃把她的肚儿填得滚圆。 他们看了糖甩,躲过杂技喷出的火舌,听着鼓乐看了漫天的孔明灯…… 霍玉玉看着精巧的花灯“哇”了一声,接下来小半个时刻,便是看着原囿安与其他公子诗词对垒,总算摘下花灯,放在了她的手中。 “给。”原囿安笑着,唇色殷红,嘴角尖尖,眼角眉梢都轻轻扬着。 霍玉玉从未见过这般意气风发的原囿安,乌亮的眸子滴溜溜地瞧着他,心里的小鹿被爱慕滋养得膘肥体壮,几乎要把胸膛撞破。 夜幕悄然落下,河道画舫游行,行人如云。平京城的夜空像仙草冻似的,被人间的灯火映得如同娇羞的新娘。 霍玉玉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拿着糖人,与原囿安并肩沿着岸边步行。西陵池步行太远,二人停在了河道的一处浅湾。 浅湾水流慢,也植有不少荷花,亭亭如盖。霍玉玉在旁边买了一只许愿用的纸花灯,被原囿安牵上了一只小木舟。 这木舟不大,平日里当个便捷的交通工具,一到节日,便出租给游人,用一条极长的纤绳连着岸上的石柱,以防游人自己回不来。 河面倒映着两岸灯火,波光粼粼,燃着的花灯顺流而下,摇摇晃晃地相聚散开。霍玉玉将船划到靠近水流快的地方,趴在船舷上,默默许了个愿,托着花灯送了出去,目送承载愿望的花灯融入灯流。 原囿安替她拿着花灯和糖人,唤了声:“玉玉。” 霍玉玉两只手都浸在水中,闻言撑起身体,扭头朝他看来。估计他要说正经的回答了,她连忙坐正身体,直面原囿安,一副安然倾听的乖巧模样。 原囿安嘴角一勾,放下花灯,忽然倾身而上,伸手将她唇边的晶莹糖渣拭去。 霍玉玉有点懵,眨眨眼道:“原囿安,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少女披着水光倒影,微仰着脸,眉细细浓浓,乌黑的眸子一定不定地望着他,轻缓的声音敲在他心尖上,像荷下蓦地游过一尾鱼儿,激起层层涟漪。 原囿安垂下眼睑,收回手,想到了他一条条记录下来的、所有心悦霍玉玉的原因,再抬眸,倾身撑住船舷,收到一半的那只手移向了眼前人的下巴,轻轻抬起,覆了上去。 “咚——”糖人落入水中。 少女握着双膝的手蓦地攥紧了,而后松开,指尖薄红。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他垂眸看她一眼,长睫一颤,扣着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无师自通,顺着占有的欲望,攥取她所有的呼吸,可起了拆吃入腹的心思,唇舌却柔软缠绵起来。..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唇角,他的唇是烫的,把霍玉玉的红唇也碾磨得滚烫,霍玉玉忘了呼吸,那热意被逼到了眼里,逼出了两眼清泪。 原囿安猛地一怔,松了她的唇,却不愿离开,鼻尖几乎抵着她的鼻尖,雾蒙蒙地看着她的眼睛。 “怎么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青年喑哑的声音与细微的流水声一同沉浮,“嗯?” 霍玉玉眨掉眼泪,眼泪刚没入鬓边,新的眼泪又浸了出来。 “答案。”她颤抖着声音道。 即便知道了答案,也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霍玉玉,也想被原囿安坚定地选择。 原囿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有爱怜,还有难以察觉的痛楚。 “玉玉,我心悦你,既因为你做的事情,更因为你是霍玉玉,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霍玉玉吻断了他的话。 她亮晶晶地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原囿安心神一漾,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卑微,“玉玉,可以嫁给我吗?” 霍玉玉刚想开心地点头,被原囿安打断了,“等等。” 他神色微悯地坐回去,吸了口气道:“还没告诉你,我要身无分文地离开原家了。” 原来是这个,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小舟一晃,莲叶一摇,霍玉玉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开心道:“我会挣钱,我养你啊。” 而且如此一来,阿娘就不用担心她会在原家受委屈了。 原囿安看着胸前那颗小脑袋,手在半空僵了片刻,终于将她紧紧搂住。 方才尝到她唇角的甜,一路甜到了心里。 他还想吻她。 可想到方才她哭了,便问:“方才为何要哭?” 霍玉玉哼哼唧唧地蹭了蹭,“因为我许的愿实现了呀。” 他再忍不住,将人捞起来,寻到那双蜜糖做的软唇,再度覆了上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9章 求娶。https:// 第120章 120章 霍玉玉与章氏陈情的第二日,章氏便带着两人的八字去了城郊的灵隐寺,原本霍玉玉想陪着去,被章氏拦下了,换霍恺同陪着。 烧香,拜佛,捐香油,平静地做完一切,章氏才找到住持,拿出两张八字。 合八字的住持是个极年老的瘦黑和尚,袈裟上补丁摞补丁,头上的戒疤浅淡,眉毛长得几乎垂到太阳穴,花白色。 两张八字上并未写明二人的名字,住持两张都看过之后,又拿起了霍玉玉的八字,沉声道:“此女命中本该有一大劫难。” 章氏顿时揪紧了手帕。 住持眉毛一抖,又道:“不过遇上了贵人,大难已经化小,不用担心,世间人皆有苦难。” 章氏松了口气。不过也有些疑惑,贵人?是曾大夫吗?还是原家公子? 住持又拿出另一张八字,两张来回看了半晌,点头道:“甚巧,甚妙,皆是造化。” 这态度足以表明一切,章氏彻底放了心。佛家箴言,解读与否也看造化,她不强求事无巨细,惟愿未来向好。 谢过住持,章氏心满意足地离开。霍恺同也拜了佛,兜了一袖的香火气出来,二人一道下山往马车走去。 快到山脚时,章氏捂住唇,哽咽了一下,终是忍着没哭出来,拭去了眼角的眼泪。 去岁时,她忽然连着几日做噩梦,梦见姐弟俩还没长大她就死了,她死后,霍恺同在霍家过得没什么变化,但霍玉玉被苛待了。之后不过两三年,霍炎甲牵扯进了贪污案,举家连坐,霍炎甲被斩首,霍恺同发配充军,霍玉玉落入贱籍。噩梦的最后,是长大后的霍玉玉被烧得惨叫的画面。 她好似真的经历过一般,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 现在,住持说玉玉的大劫已经化解了,她如何不把噩梦信以为真,又如何不为那仅仅是个噩梦而激动到落泪。. 霍恺同以为八字出了什么问题,担忧地问:“阿娘,可是八字不合?” 他姐多喜欢原囿安,他可是知道的。离开锦官城三年,他再喜欢林之照,也做不到他姐那样写信回去。 章氏摇了摇头,“八字合,合。阿娘这是高兴。” 霍恺同叹了口气,安慰道:“您也别太舍不得我姐了,就在平京城,走几步路就见得着。而且,不还有我陪着你呢吗?” 章氏点点头,欣慰地看着白杨树一般长高的儿子,忽地想到什么,她垂下眼眨了眨,低声说道:“恺同,娘对不住你。” 霍恺同疑惑地看着她,同时心想,娘对不住他的,只有一件事—— 他默了默,问道:“是没告诉我卢姨娘下毒那事吗?” 其实,这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娘为何只要姐姐? 若是卢姨娘对他下毒呢?他还能活到现在吗? 章氏惶然地看他一眼,又垂下了头,沉默良久,她缓缓道:“当时,我以为卢氏只敢下慢性毒药争宠,而且,虽然我与你父亲的情谊不在了,可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在他膝边长大,他再糊涂,也不可能会让卢氏动你分毫。是娘太愚蠢了。” 霍恺同的手紧紧攥着,松了。罢了,他知道的,阿娘疼他,怎么可能把他往火坑里推。她只是个善良到近乎软弱之人。 章氏哽咽着,深深吸了口气,“可后来知道卢氏为人后,每每午夜惊醒,娘的梦里都是你被毒杀的下场……” 这份愧疚折磨了她很久,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其实说出来,霍恺同的心结已经解了。他拍拍胸脯道:“我这不好好的吗?娘,你看。” 章氏看他一眼,又别过脸犹自垂泪。 霍恺同不知该如何安慰,便转移话题地问:“那蔓姨呢?真正下毒之人,娘为何要放过她。” 良久,章氏叹道:“我与她相伴二十余年,如果她真的想让我死,有的是机会。而且,一个人老珠黄的丫鬟,习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离了主家,在外头,很难过得下去。” 霍恺同“哦”了一声,不像霍玉玉那般愤慨,他对此没有意见。 二人上了马车,章氏又提到一件事情。 当初沈含彦的母亲算过霍玉玉与沈含彦的八字,说两人八字很合。 霍恺同怪异地皱了一下眉,“八字不合的才是少数吧。” —— 三书六礼,面面俱到,霍玉玉第一次成亲,没想到成个亲这么繁琐。之前大师兄和敏敏姐怎么一下子就迎亲了呢? 考虑到原囿安自立门户的事情,置办宅子家具等,婚期定在金秋十月。知道了既定的婚期,霍玉玉倒也不急。 她乐呵呵地想,到嘴的原囿安总不能飞了吧。 但原囿安急。 自打下聘之后,他便再不能见霍玉玉,得到迎亲那一日才行。 白日里在国子监还好,从国子监出来之后,他总忍不住想去看霍玉玉,想看看她,抱抱她,亲亲她,但又不敢坏了礼数,只能想她了,去绣坊看看她的嫁衣绣得如何。除此以外,他其他的空余时间都在让坤吉教他学骑马。 这日下学后,原囿安准备去绣坊,被两个同期生拦住了去路。一个壮一个瘦,个头中等,长相中庸,丢人堆里就见不着的那种。 “唉唉,你是哪个原家的?之前从没见过你,来这么久也不见你与其他同期生说话。” 原囿安睇了两人一眼,没搭腔,径直离去。 两个同期生也不恼,毕竟他对谁都是这样,可能就是单纯的不想说话。看着他走远了些,两人才摸着下巴讨论起来。 “这么傲吗?” “有人问过监丞,据说真是那个原家。” “啊?原家?哎?之前国子监是不是也有过原家的人?” “错了,是太学院那边。” “太学院的……那我怎么会知道?” “课上突然死了呀,当时的先生也引咎辞职了。” “哦哦,难怪有点印象。不过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这书也读了太久了吧,还没通过遴选,真够愚钝的。” “喂,打人不打脸。我那是有追求才没去领职好吧。” “怎么?还没追到教坊的花魁?” “放屁!老子的追求是星辰大海。” “哦哦,原来是正经的啊,不好意思哈。” “没事儿。嗯……你觉不觉得,原囿安,是叫这名儿吧?他这么孤僻,你不觉着他跟首辅大人有点像?” “首辅?个老头儿?” “晏甫啊,状元,今年破格升的首辅,也是出了名的不通人情。” “哦~原来是他,合贞郡主有意下嫁的那个。你这么说,是有点像,不过晏甫生得跟菩萨似的慈眉善目——” 同期生三号从后头追上来,搂住两人的脖子,乐道:“咦,两个男人凑一起讨论男人,好恶心。”然后他就邦邦挨了两拳。 同期生三号忍痛道:“走,乐坊来了批新人,听说有特漂亮的,逛逛去。” 三人往乐坊的方向走着,结果发现原囿安一直在他们前头。同期生三号纠结道:“要不要叫上他一起?” 另外两个都摇摇头。 同期生三号:“嗨,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避讳的。” “不是啊,你脑子被驴踢坏了吗?跟他一起去,就那长相,哪个女娇娘还会看咱们?!” “有道理有道理。” “哎?你们说,他会不会还是个雏?” “我以过来人的经历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天被丫鬟伺候着,还没开荤,会憋死的。” 话音刚落,就见原囿安拐进了一家绣坊,他们走过去,看着绣坊的金色牌匾,纷纷摸着下巴露出疑惑的表情。 “亲自来拿衣裳?” “他喜欢的人是绣娘?” “他其实爱好特殊,在学刺绣?” “会不会,他是个异装癖?就是进去是个男人,出来就是个女人打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0章 120章。https:// 第121章 121章 九月,平京城已有了萧索的迹象,西风一吹,西陵池的荷花尽数枯萎,倒栽在平静的水中,褐色的枝干宛如铁丝。 霍玉玉从万安堂出来,没想到会在门口看见赵逸景。 赵幼菱的死对他似乎还有影响,他负手站在一株开始落叶的树下,整个人透着颓蒙,不像之前那般纨气。 霍玉玉走过去,微微福身行了一礼,“赵公子,好巧。” 赵逸景走近两步,“不巧,小霍大夫,我在等你。” “什么事吗?”霍玉玉想了想,自己还没有出师,找医师也找不到她的头上,难不成与幼菱姐姐有关? 赵逸景看着她,吸了口气,“枫叶苑的枫叶红了,去看吗?” 想到那满园摇曳的灿红,霍玉玉眼睛一亮。之前在信中与原囿安提过,还说要与他一同去看呢,可是想到两人暂时不能见面,她欣喜的表情倏地颓了下去。 十月才能见到原囿安,还有好久啊…… “怎么了?”见她有所顾虑,赵逸景担忧地上前一步。 霍玉玉垂着肩摇摇头,“去不了——” “为何?万太医不准假吗?”赵逸景急急地发问,皱着眉看了万宝堂一眼。 霍玉玉眨眨眼,“不是,是我想与原、原、与原公子一起去。” 赵逸景肉眼可见地急了,盯着霍玉玉,把霍玉玉逼退了一步。霍玉玉刚想说自己快成亲的事情,他横眉竖目道:“他有什么好的?!” “不就是高点帅点家里有权有势了点……”赵逸景腮帮子一紧,看着霍玉玉,嘴唇动了动,“我比不上他吗?” 霍玉玉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赵逸景:…… 他好歹也是个俊俏的郎君,父亲官至正三品,他本人也品行优良,从不拈花惹草纨绔度日,在同一级别的少年人中,他也是会被拎出来夸的那个,去宴会游园,也有不少小姑娘绞着手帕偷偷瞧他。 霍玉玉见要把他气哭了,赶紧找补道:“各有千秋,不一样的好,各花入个眼,那什么,你也不用太自卑了。” 赵逸景:!!! 他简直要被霍玉玉给气得点燃了。 霍玉玉赶紧闭上了嘴。 见她两颊鼓鼓煞是可爱,赵逸景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他道:“可是他是原家人,以你的家世……” 虽然是实话,但霍玉玉仍有些不悦,“你想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赵逸景噎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逸景看着她好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我阿姐也喜欢你,你若是跟我,我能娶你为正妻,还会对你好一辈子。” 霍玉玉听着,脑袋越来越偏,风一吹,她揉了揉眼睛,不解道:“我为什么要跟你?” “我又不喜欢你。” 西风瑟瑟,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 这话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得赵逸景大脑一片空白。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想娶一个姑娘,甚至考虑到双方的差距,单方面做出了会被他爹狠揍一顿的承诺。 竟然,被这么拒绝了…… 霍玉玉之前只是觉得他可能喜欢自己,现在看他的反应,是确定了。 她如实道:“哎呀,没告诉你,我与原囿安,十月就要成婚了。” 赵逸景感觉自己刚挨了一巴掌,又被揍了一拳。他后退两步,瞪着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霍玉玉一脸复杂:……兄弟,你这幅表情……让我有点受伤。 而真正受伤的赵逸景摇摇头,转身想跑,忽然停下,半侧着身,沉沉道:“我不信。” “聘——”霍玉玉想说六十抬聘礼就在她家堆着,可赵逸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霍玉玉叹了口气,有些唏嘘。 赵逸景,挺单纯一小伙子,上一世她在乐坊的时候,这小子没少在她身上砸过钱。 —— 章氏还在为女儿嫁妆的事犯愁。 也是,谁晓得原囿安都脱离原家了,送出来的聘礼还多得吓人,她把家中的钱财全填上也不够回礼的啊。人家心意那样重,她嫁妆贴得轻了,不就是怠慢姑爷了嘛。 大门一响,霍玉玉回来了,人还没见着,照例嚷嚷着饿,章氏顿时来了气。出嫁的人是霍玉玉,本人一点都不急,倒是她这个当娘的急。 谁家嫁女儿是这种情况啊? 正气着,霍玉玉走了进来,扒着门框嘻嘻笑道:“阿娘,又在数钱呐?” 霍玉玉一脸自豪,靠着原囿安给的本金,她可没少给家里的营生铺子挣钱,嘿嘿。 章氏横了女儿一眼,但女儿笑得灵动喜人,她也被逗乐了,只能嗔着打趣道:“数来数去,还是凑不够你的嫁妆,你说该怎么办?” 霍玉玉眉毛一竖,扶住额,仰天道:“天呐,我还没嫁人,还没生孩子,我为什么要体会给女儿凑嫁妆这种忧愁?” 章氏:…… 故作姿态的小姑娘跑去了厨房,不多时,啃着个梨儿进来了,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好笑地看着她。 章氏赶紧喝制住:“别吃!” 霍玉玉下意识一咽,章氏起身夺了她手中的梨,“快呸出来。要成亲了,吃什么梨,一点也不吉利。” 霍玉玉狡辩道:“是吉利的梨啦。”但章氏还是瞪着她,她只能对着地呸三下。 章氏这才绕去厨房,跟厨娘四姐和小云说这段时间家里不要梨。 霍玉玉跟出去,一直笑着,觉得自己好幸福。 这时,霍恺同从他自己的房间出来,往霍玉玉手里塞了个油纸包的橘子糖,一个字都没说。他长大了些,性子倒是越发阴沉,长得也不如小时候那般可爱了,瘦得跟竹竿儿似的,个子高高,有一点驼背。 霍玉玉接过糖,说着“驼背”,往他背上一拍,被他灵活地躲了。 她补充道:“别驼着。” 霍恺同进了屋没关门,也没说话,好一会儿,幽幽地嘀咕了句:“都要离家了,管得着吗。” 霍玉玉没听见,因为一向温婉的章氏看她不太顺眼,“嫁衣不会绣就算了,怎的,连块鸳鸯枕巾都不会绣?” 霍玉玉想起绣荷包时的惨烈,老实道:“不会。” 章氏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进屋拿出了两块锁了边的红色方绸,“来,娘教你。” 霍玉玉手指头上戳了第五个窟窿时,章氏总算是心疼了,夺过她手里的绣活儿,让霍玉玉在一旁守着。 虽这是在一旁看着,也算参与了吧。 —— 十月二十四,晴空万里,宜嫁娶。 公鸡都还没打鸣,霍玉玉就被章氏叫了起来。 舅母和两个表妹都来了,章松雨兴致勃勃的一看就一夜没合眼,章可盼喊了声表姐,倒头在霍玉玉的床上睡了过去。 绞完面,霍玉玉由着她们梳妆打扮,兀自坐着打起了瞌睡。章家小院灯火通明,红烛一直烧到了天色微明。 霍恺同早就起了,在门口徘徊,忍着忍着,还是没忍住,朝里看去,看见自己姐姐像个木偶娃娃似的任人摆弄,心中不知是何感觉。 像是,心里头有块实实在在的地方,忽然虚了一样。 章氏的眼睛早就哭红了,看见霍恺同在门口杵着,便招呼他出去看看迎亲的队伍来了没。 梳妆完毕,该到了换嫁衣的时候,章氏把霍玉玉叫醒,自己哽咽着出去了。舅母也把章松雨给叫醒,让她帮着穿嫁衣。 嫁衣繁重,好在早几天拿到时,霍玉玉就试过,知道具体的穿法。不然叫章松雨个小丫头来帮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不,章松雨很知道怎么下手。 她帮霍玉玉穿中衣的时候,碰到了少女的柔软,脸红红的愣着,又上手碰了一下,把霍玉玉吓得跟遭遇土匪的良家妇女似的。 “章松雨,你不对劲。”霍玉玉拧着眉,觉得表妹很陌生,还有点危险。 章松雨嘿嘿地笑了一下,“表姐,你的好大。” 霍玉玉:!!! 不行,她也要摸回来! 俩姑娘闹腾了会儿,在深秋的清晨闹得热乎乎的,舅母进来训了章松雨一句,两人才规规矩矩把嫁衣穿好。 章松雨喊了声表哥,霍恺同进来。迎亲队伍已到了门口,到他背姐姐出门的时候了。 他走到霍玉玉面前,背过去,面无表情地蹲下身,闷着一个字都不说。 霍玉玉趴上去,在他背后小声道:“这么瘦,硌人。” 若是平时,霍恺同估计得佯装要将她摔下去,再不济,也要还一句嘴,现在他却像没听到似的。 不知为何,霍玉玉一下子就觉着伤心了。 她瘪瘪嘴,小声道:“霍恺同,吃多点啊,硌得我好疼。” 霍恺同使了劲起身,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哽咽,这才道:“就这一回,我还没嫌你沉呢。” 霍玉玉忍住眼泪,没有反驳。M.. 霍恺同走出几步,才微微喘着气小声道:“若是姐夫欺负了你,你要与我说,我会帮你出气的。” 院中嘈杂,这句话说出来就被人声冲散了。 但霍玉玉听见了,一字一句,连语气中的哽顿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眼眶又是一热,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穿院过门,随着一声拉长了的“迎新娘”,霍玉玉被霍恺同放下,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玉玉。” 那手微凉,空气微凉,人声微热,白马长鸣。 然后,锣鼓喧天。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1章 121章。https:// 第122章 迎娶 原囿安的新家安昭院在城东,还没见宅邸大门,府中一株巨大的银杏便先与马上的人打了照面。一条红绸铺就的路从宅邸前的路口开始,延伸到新漆的朱门内,浪一般涌进高高的门槛,门槛内的火盆被点燃,淡淡的白烟蜿蜒而上,氲出了满屋梁的大红灯笼金流苏,金色流苏在秋风中慢慢地旋转,高高挑起的两大排鞭炮欢快地八向绽开。 霍玉玉坐在轿中,紧张得手心出汗,膝盖上的喜袍被她攥出了两团褶。 第一次成亲,前几日记过的流程有些忘记,光记着会饿一整天了。 轿子一停,前头被压下去,花轿的帘子被掀开,逼仄的轿内瞬间盈满白光,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空隙,她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玉玉,来。”原囿安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低沉,因着高兴,嗓音中也带了几分清朗。 临到过门,霍玉玉也生出几分羞涩,她擦擦手心的汗,轻轻将手搭了上去。原囿安反手一握,慢慢将她牵出了轿子。 他一手扶着她,一手揽着她的肩,她走得小步,他亦迈得缓慢。进门时有人在很近的地方长声喊了句“新娘进门”,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攥紧了他的手。他捏一捏她的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这么温柔,霍玉玉简直想掀开盖头来确认这人是不是真的原囿安了。 然而她只敢想一想,下一刻,旁边喊了句“过火盆”,天旋地转,她被原囿安抱了起来。 嗯,确定了,这熟悉的硌人感,是她的原囿安。 这场亲事是以顾家的身份举办的,主位上坐的赫然是顾老,两侧分别是原囿安的三舅四舅。因无意铺张,所以来者不众,但正厅里依旧是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 霍玉玉被原囿安领着进到正厅,拜了天地,之后,又跟着三舅母去到新房。 二人走在抄手游廊上时,霍玉玉没忍住,小声道:“原囿安,你今日骑的什么马?” 原囿安低声应道:“白马。” 霍玉玉有些遗憾,“哎呀,骑白马迎新娘,肯定特风光,我都没看到。” 原囿安被她逗笑了,指腹在她掌心揉了揉,心想她若是真想看,那明日穿着给她瞧一瞧也不是不可。 将霍玉玉送入新房后,原囿安便被三舅母催去了前厅。留霍玉玉和小云两个,默不作声地对着满屋的红光。 大红的被褥下摆满了红枣花生一类的干果,霍玉玉坐得不舒服,叫小云牵着去旁边的凳子上坐。小云有些迟疑,她什么都不懂,记住的也不比霍玉玉多,下意识觉得这样不行。 霍玉玉小声道:“小云你帮我把着门儿,我休息会儿。”说着,她就要摘头上的东西,被小云一把摁住了。 “不吉利。”小云直摇头。 霍玉玉觉得也是,又坐了会儿,实在撑不住了,开始扭来扭去,没扭几下,门被推开了。小云结结巴巴喊了句“姑爷”,一双鞋尖翘起的红靴出现在霍玉玉面前。 原囿安也没说话,一把将霍玉玉搂住了,隔着盖头,霍玉玉听见他极速又强劲的心跳。 她小声问:“原囿安,这么快就宴完宾客了吗?” 当然不可能,可霍玉玉觉得度日如年,只有被他拥在怀中时,时间才是正常的流速。 “没有,我来看看你。”青年胸腔震动,两只手在她后背揉了揉,“不舒服吗?” 霍玉玉点点头,“一直坐着,腰疼。” 原囿安顿了顿,手移到她后腰处,不轻不重地揉着。 霍玉玉缩了一下,哼哼道:“脖子也僵了。” 原囿安又给她揉了揉后颈。 霍玉玉得寸进尺,又道:“胳膊也酸。” 原囿安皱着眉,又捏了捏她的肩头。霍玉玉舒服地抿起唇,没等她想个其他的地方,原囿安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玉玉,受累了。” 听声音,他是真的在内疚。 霍玉玉一下子就坐直了,“还好啦,我身体好,不觉得很累。” 原囿安没说话,沉默了片刻,她催道:“你快回去吧,免得有人寻你不到。” 青年这才起身,却没动。 霍玉玉咬咬下唇,不舍得道:“你再抱抱我罢,抱抱我就不难受了。” 说完,她便等着,可想象中的怀抱没有来,一只手牵着她的盖头,正要往上提。霍玉玉一把摁住他的手,嗔怪道:“不行不行,不到时辰不吉利。” 她还想跟他百年好合呢。 原囿安低低地笑了一下,“好。”但霍玉玉放下手后,他牵着盖头的那只手却没松开。 “原囿安?”霍玉玉疑惑地喊了一声。 “外祖父与我取了表字,知懿。”原囿安道,“玉玉,叫我知懿。” 霍玉玉抿抿唇,“知懿——” 话音刚落,一个炙热的吻便覆了上来。霍玉玉愣了一瞬,亦回应了,原本极有耐心的吻,瞬间带上了强烈的占有欲。 霍玉玉赶紧推了推他,他松开唇后,她有些气:“口脂都没了,等等不好看。” 原囿安笑了,“好看。”有没有口脂都好看。 “哼,你看都没看过。”霍玉玉挥挥小手催道,“快走快走,不然我咬你了。” 原囿安闷闷地笑了一声,留下句“等我”便走了。 霍玉玉咬着唇,脸红地笑了一下。与表象不同,原囿安的嘴唇可真软呀,温温热热,舌尖是甜的,呼吸间也是茶味。她忽地想到乞巧节那日晚上,在小舟上,他们第一次亲吻,她重心不稳,两人的唇都磕破了。 —— 霍玉玉等啊等,等得肚子咕噜噜地叫,好在原囿安的二舅母差人送来碗蜜甜的水煮蛋甜汤,算是霍玉玉一日的进食了。 酉时,天色已暗了下去,霍玉玉感觉浑身僵木得不像自己的身体时,外头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和笑闹声。 一听就是顾怀荣起着哄跟来了。 不过脚步声到门口,便停了。隐约听得顾怀维问:“表哥,能自己走吗?” 接着,“轰”地一声,有人撞开了门,“吱呀——”门沉丝丝地响了,有人说,“表哥连新娘子都不给看,真小气。”然后“哐”地一声,这些声音都被关在了门外。 原囿安进来了。 霍玉玉松了口气,再度坐直,等着他揭开盖头。结果又是“轰”地一声,小云惊呼了声“姑爷”。 霍玉玉掀着盖头就想去看,攥着拳头忍住了。 原囿安从地上爬起来,对小云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霍玉玉闻到满身酒气,知道他摔了,焦急万分,身体僵着,还是伸手接住了原囿安,让他坐在她身边。 原囿安一脸绯红,脑袋发蒙,强撑最后一丝清明,喊了句“玉玉”。 霍玉玉“嗯”了声,急得想自己掀盖头。 好在原囿安争气,没去拿挑盖头的金秤杆子,直接用手掀开了盖头。他看着她,双眼迷蒙着,看了片刻,偏着脑袋就要亲上来。.. 霍玉玉捧住他的脸,赶紧对小云道:“合卺酒!” 她亲了亲原囿安的唇,“原囿安,再坚持一下。” 原囿安眼神涣散地看着她,笑了,白日里的守礼全卸了去,整个人异常温顺乖巧,“好看。”说完,又要亲上来。 霍玉玉赶紧将他扶正,往他手里塞了杯酒,哄道:“喝完交杯酒再亲亲。”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2章 迎娶。https:// 第123章 敬茶 日上三竿。 霍玉玉站在窗户边透气,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打着哈欠,眼角尽是黏泪,嘴角一点红痂——喝完交杯酒,她又磕破了嘴唇。 新婚之夜,原囿安醉得不省人事,她把他搬下床,让小云清理了床面,又把他搬上去,给他脱了鞋又脱衣裳,好不容易搬进去睡了,自己热出一身大汗。她沐浴的时候,让小云去叫厨房煮碗醒酒汤,结果身上还没擦干,原囿安吐了……收拾过屋子,燃了好久的熏香才把那酒臭味给冲散。给原囿安喂醒酒汤,怕他饿又哄着他吃了碗酿圆子,好不容易可以睡了,那厮搂她搂得实在紧,她还得等他睡着了才能安然入睡。 就这样,她醒了,原囿安还睡着。 因此,听到床上窸窸窣窣的动静时,她气鼓鼓地一眼也不想看他,直盯着窗外。 前院种着的那棵银杏树正在落叶,风一吹,金黄色的蝴蝶翩翩起舞,落在别院的檐顶上,好似一丛丛开得极灿烂的迎春花。 原囿安脑袋中间一阵一阵地挖着疼,不得不揉着太阳穴,可仍觉得“隔靴搔痒”。他坐起身,看了看身上的中衣,又看向站在窗边的少女。 霍玉玉在锦官城时,总是扎着垂下去的双髻,乌黑油亮的头发圈将头发竖起来,发髻堆叠在头顶,端庄却不失娇美。他甚至还见过她头发乱糟糟的模样,却没见过她梳头时的模样。 乌发如缎,乖顺地垂在身后,两绺从肩膀上岔开,露出白皙的耳朵尖尖和一线幽暗的细脖,显得她格外恬静,甚至,有一丝丝意外的忧愁。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坐着没动。 霍玉玉能绷一会儿,但她的定力显然不如原囿安,不多时,她先忍不住,凶巴巴地扭身看向他。 原囿安以为是昨晚喝醉后不省人事唐突了她,皱了眉。同时又不免懊恼,因为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就这样,懊悔和委屈两种神色在他脸上完全融合。 见他这样,还怎么生得起气嘛。霍玉玉只好转过身,硬声问:“头还疼吗?” 此话一出,他眉头一蹙,瞬间露出极其委屈的表情,不得章法地揉着额头,故作逞强,“不疼。” 霍玉玉:…… “不疼就去洗漱吧,你昨晚出了好多汗。”她朝屏风后扬了扬下巴,“里面备好了热水。” 原囿安却不动,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好像她不是个看不懂他故作坚强的人,而是个拔吊无情的狠人。 霍玉玉咬了咬后槽牙,只得走过去。少女的身躯初具风韵,步步行走时,本就没系上的外袍微微敞开,曲线在薄绸下若隐若现。. 原囿安喉结一滚,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然后攥紧了膝盖上的织物,又忍不住看了回去。 昨晚的记忆,他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 一回想,脑袋就疼得像要爆开,他眉头蹙得越来越深,不觉间鼻息也加重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玉玉看起来还好,他应该没怎么伤到她。 霍玉玉压根不知道这人脑子里装了一堆不存在的画面,还是发现了他肩背绷着,隐约是生气了。 “不舒服就不舒服,你生气做什么呀?”她将手搭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柔柔地打着圈,“下次不要喝那么多酒了哦。” 她的指腹温热,摁在他的瘢痕上他也不觉得抵触,这种陌生的舒适感让他享受了片刻。但随着她的动作,女儿家的幽香一阵阵地往他鼻腔里钻,惹得他忍不住再去深挖记忆。结果又是一阵头疼。 霍玉玉以为没用,撒了手,手还没放下去,被原囿安一把握住了左手小手臂。 他的掌心很热,摩挲在她手臂内侧的软肉上,有点痒。 他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 “发热了吗?”霍玉玉皱眉,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了一下,退了一步,她明显感觉到原囿安拉了她一下,不过也只退了一步,倾身将额头贴了上去。 “唔,还好,没有发热。”她起身,稍微使力,顺带将原囿安也拉起来。 原囿安的眼睛不自在地微瞪着,又不自在地眨了眨,懵懵懂懂,像是被方才看到的画面惊到了,又像是脑子想到别处去了,总之很乖,被霍玉玉牵到了屏风后面。 霍玉玉指着冒着热气的浴桶,“洗个澡会舒服一些。” 说完,她留下神游天外的原囿安,走到了屏风外面,叫小云让人再提一桶热水来,然后坐在梳妆台前。 屏风内“哗啦”响了一声,又过了片刻,原囿安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玉玉,你呢?” 霍玉玉一头雾水,“我?怎么啦?” 那里头诡异地沉默下来。 “你不会想让我跟你一起——”霍玉玉立刻噤声,脸色爆红。 昨晚没吃到猪肉,他不会是……天呐!原囿安看着那么禁欲,原来是个玩得很花的人! 原囿安出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你的嘴唇,怎么破了?” 霍玉玉呼出一口气,拍拍脸,哼哼道:“被猪啃的。” 里面再度沉默了。 良久,传出来一句“抱歉”。 霍玉玉为自己满脑子吃猪肉的事情忏悔两秒,忍着羞吓,故作爽快道:“没事儿,我也啃回来了。” 浴桶中的青年屈指抚上唇,微微抵着食指的指关节,弯起了唇角,耳尖还有没散去的红,妖冶异常。 —— 原囿安沐浴出来时,霍玉玉已经穿戴整齐。这一日需回顾府给顾老和几位长辈敬茶,所以两人没有耽搁。 几位长辈看霍玉玉讨喜,都给了不少红包。 原囿安这边因是新婚,眼角眉梢都是喜气,虽仍旧没什么表情,但整个人比平常柔和了许多。 趁长辈交谈的间隙,顾怀荣凑上来,厚着脸皮悄悄地问原囿安:“大表哥,昨晚洞房花烛夜,你醉成那样,何时醒的酒?” 原囿安浑身一绷,冷眼看着他,握着茶盏的手因为使力而微微颤抖。 顾怀荣灰溜溜地走了,他毫不怀疑,大表哥这是把茶杯当他的脑袋了。 因这一问,原囿安的气场瞬间凛冽下来,对面的两个舅母一眼就发现了,二舅母笑着对霍玉玉道,“我这大侄儿脾气古怪得很,以昭多担待。” 霍玉玉看了眼原囿安,笑着道:“还好。”说完,她朝原囿安走去。 小气包怎的又生气了? 她上去,借着倒茶的功夫,捏了捏他的手,原囿安看过来,她眨眨眼睛。很快,他眼中的森寒尽数散去。 就在霍玉玉以为这一日的敬茶任务圆满完成时,正厅大门光影一闪,进来两个人。 准确来说,是三个人。 原囿安的父母,和被两人牵着的小豆丁原誉宁。 原誉宁一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准确定格在原囿安身上,却也不喊,而是抬头看向母亲。 原父对主位的顾老作了一揖,手中呈着原囿安脱离原家的文书。 真做到这种地步了,原囿安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看了眼一无所知的霍玉玉,压抑着咆哮的怒火,沉声道:“外祖父,舅舅舅母,知懿还有事,就不留了。” 说完,拉着霍玉玉,擦过那一家三口,径直离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3章 敬茶。https:// 第124章 生气 马车之中,气氛凛冽。 霍玉玉一直拉着原囿安的手,安抚性地轻轻捏着。准确来说,是原囿安一直攥着她的手,好像身体中有无限膨胀的力气,需要找到一个细口缓慢宣泄。 她看着他垂下的长睫和紧绷的唇线,沉默良久。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乌鸦叫,粗噶凄凉,惊了两人一下。 下意识地,他们互相看向彼此。 霍玉玉想了想,出声问道:“下午要不要出去玩?” 原囿安眼波向外一扫,悯悯漠漠了片刻,才看向她,没有拒绝,但眼中有探究的意味,像是在等她说出目的地,更像是希望她多说些什么,他太难受了,确实需要分散注意力。 霍玉玉眨眨眼,想起枫叶苑,眼中亮了一下。看她如此,原囿安的心情似乎也被牵着往前走了一段。 她道:“城北青头山下,有一处枫叶苑,现在是晚秋,应该还能去赏枫。那里的枫树高大整齐,枫叶红着时,像好大好大的蜡烛在烧一样,而且呢……” 她扭了扭屁股,贴原囿安更近,闭着眼靠上他的肩膀,回忆起去的那一次,“枫树林是香的,跟香樟树不一样的香味,干燥一些。唔,那得炖两盅清肺润燥的甜汤带去,原囿、知懿,你想喝有果味的还是有药味的?果味的话,等等去买两颗秋梨,梨啊,梨就不要了——” 马车颠簸,霍玉玉也不知原囿安何时动了,何时紧绷着。总之,她开心地规划着出游的事情时,原囿安一身僵直,声音低冷,还有压制不住的烦躁。 他打断道:“让我静一静。” 霍玉玉皱着眉睁开眼。他在凶她。为什么要凶她?这样的愤懑只有一瞬——他只是想静静而已。她又闭上了眼,默了默,起身坐远了一些,不过还是拉着他的手,他也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从顾府出来时,原囿安一直面无表情,好像遇见父母一家三口只是一件有些晦气的事情。他习惯忍着,忍得很好。意识到自己凶了霍玉玉之后,他的表情才开始龟裂。 先是眼神,悲怆中又有些懊恼,看向霍玉玉时,又添了层莫名的惧意,见霍玉玉没看他,委屈便先漫上来一浪。 没握着霍玉玉的那只手紧了紧,可是,胸口里满满当当填着,喉咙里堵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落寞地垂下了视线。 马车停下,牵她下车,被她牵着回到卧房,他依旧无言。霍玉玉亦无言,也不看他。难忍的情绪涌上来,他皱起眉,心绪更加繁杂,他更加沉默。 直到他坐在床上,霍玉玉摁了摁他的肩膀,转身要离开,他才一把将她拉住,目露哀戚地看着她。 霍玉玉轻声道:“你宿醉了头应该会很疼,我去给你做一碗醒酒汤,喝了再睡一会儿,好吗?” 原囿安皱着眉看了一下她裙面上的如意纹,手松了一下,随即攥得更紧,无言地表达了拒绝。他需要她陪着。 霍玉玉浅浅地松了口气,保持这个姿势,让小云去做一碗醒酒汤,午饭做点软烂的肉粥。 小云带上门离开后,霍玉玉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深深沉沉地朝他眼底望一眼,将脸贴在他的膝头,轻轻蹭了蹭。 他的衣物是寻常见不到的织物,厚实软凉,肌理间散发着淡淡的冷香。能给孩子安排到事无巨细的父母,怎么会错过孩子成亲的仪式,又怎么会在欢欢喜喜敬酒的这一日,亲自呈上断绝关系的文书呢? 霍玉玉想不明白。 上一世,原囿安直到死前,都是住在原家那个偏僻冷清的院子。 究竟是为何,他两世都要遭受父母遗弃这样的罪? 霍玉玉正玄思遐想着,脸颊上覆了只微凉的手。 原囿安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然后俯下身来,略微卷曲的长发从他的肩头滑落,阴影落在霍玉玉眼前。 霍玉玉从他的膝头抬起脸,稍稍直起身体。 他微白的唇印在她红润的唇上,仅仅是贴着,安静,呼吸微微颤抖。 这吻中没有一丝占有欲,像贴着一片被阳光晒得油润的绿叶,像凑近了腊梅纸薄的花瓣轻嗅,像将死之人垂首、虔诚地亲吻菩萨的袍角。 霍玉玉的头仰得累了,松懈下来。原囿安的手原本捧着她的脸,直接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捞起来,腿一分,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她的睫毛颤了颤,被他一把抱住。 青天白日的,竟然有乌鸦在叫,可瓦片亦是青灰色,密密匝匝,找不到那乌鸦歇脚的地方,好像是寒风捎来的乌啼。 他的下巴卡在她的颈窝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下水光一闪。 原囿安开始哭。 眼泪热热地出来,滑到下巴边还没凉,一些从唇角渗进去,咸咸凉凉,一些浸在她的衣服上,泅开一团没有温度的深色。 霍玉玉的手从他腰侧穿过,抚在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不急不缓极有耐心。 他的哭没有声音,她听不见,衣裳两三层,她亦觉察不到肩头的湿意。但她感受到他呼吸中的震颤,那样的震颤喷薄在她的脖侧,像有传染性似的,她的心脏和鼻腔俱是一酸,眼眶热了起来。 她的脸贴着他温热的脖子,眼泪一出来,便将相接之处染湿。.. 他收紧手臂,哑声道:“笨蛋,哭什么……” 霍玉玉蹭了蹭,没有出声,又亲了亲他脖子上薄薄的一层软肉,激得原囿安眸色一暗。 这时,小云端着醒酒汤和粥进来了,看见两人相拥这一幕,脸色一红,下意识退了出去。 霍玉玉听见声音,赶紧起了身,原囿安还执拗地揽着她的腰,她只能哄道:“乖,吃点东西睡一会儿。” 原囿安没有松手,固执地低着头,从上往下,可见他眉头蹙着,似乎完全不听哄。 她伸手在他眉心上抻了抻,没好气道:“昨晚折腾了那么久,我现在又困又饿,你不想吃,我还想吃呢。” 原囿安脸上一热,眉头蹙得更深,又兀自生起气来。 霍玉玉觉得他的气真是来得莫名其妙,这时,他抬头看了她一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我陪你。” 她简直服了他了,那么软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硬的话呢?他这模样,分明是要她陪。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4章 生气。https:// 第125章 慰藉 简单吃完,原囿安洗漱时,霍玉玉在一旁卸妆拆发,今天梳的妇人头,不舒服,也不好看。 坐在梳妆台前,她的余光瞧见了满床大红的喜被,想到昨晚的惨状,她挑着眉抖了一下,披着头发去把喜被扯了,从橱柜中拿了床黑缎的衾被出来,让丫鬟帮忙铺上。 她想,熟悉的床单被褥,原囿安应该会睡得香一些吧。 原囿安站在一旁,白巾擦着手,目光追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样的温馨,好似有种恒远的魔力,将灌满心脏的酸楚一点点吸去。等她抱着衾被、整个人扑到床上去时,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喉头紧了又紧。 铺好被子,她坐在床边,拍了拍身侧,“过来睡觉了。” 她穿得整整齐齐,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恬静。她还在担心他的头疼。 他这样一个父母不爱的人,何德何能,能被她如此眷顾。 他眸底的情欲瞬间退散,乖巧地走了过去,坐在她的旁边。 霍玉玉也不急着让他立刻睡下,而是拉住他的手,偏着脑袋去看他的眼睛,唤他“知懿”,声音不重,却很坚定。 原囿安褐色的眸子对上她黑亮亮的眼睛,紧闭的唇线松了些。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对吗?”她问。 原囿安心神一动,眉眼霎时间无比柔和,鼻腔中低低“嗯”了一声。 “这座安昭院,是你给我的家,对吗?”她又问。 一缕头发从她的耳后落下,贴着她的腮边,原囿安伸手将那缕别到她的耳后,指腹蹭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没舍得离开,看着她的鬓发又“嗯”了一声。想到畅想中的生活,他的眼神开始有些迷离。 “那,这里是你的家吗?”霍玉玉问,“有这个家,还有我,不够吗?” 原囿安猛地一慌,迅速对上她的眸子,不过霍玉玉却眼睑半遮,神情中好像有些受伤。 是啊,他出事那年就被放弃了,他早就知道的。现在,上天眷顾他,给了他一个梦寐以求的新家,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然而不等他说出一个字,霍玉玉就堵住了他的唇。她压着他,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双眼瞪圆,眼中湿漉漉的,有些委屈地凶他,“够吗?!” 她岂止是想凶他,简直恨不得在他脑袋上邦邦揍两下,把那些不值得的痛苦和难过都给打出来。 可他沉沉地看着她,眼圈红红的,妖冶得如同春花化作的妖精,仿佛她只要摘下他的眼罩,他就会轰然变成无数花瓣消失一样。 青年喉头哽着,闭上了眼,以一种绝对臣服的索吻姿态,吻了上去。 —— 与此同时,五台山落叶纷飞,山腰处静静坐着一处道观,如长了青苔的石头一样,诡秘地观察着山与山之间显露的人世间。 一辆普通的马车盘山而上,停在了一条羊肠小道前。 一个身形高壮男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四十来岁,面容白净,长鼻厚唇,一双笑眼。 那双笑眼看了眼身后无人的山道,眼中渗出丝丝凉意。 马喷了口气,磨了磨前蹄,他才回过身,一头扎入羊肠小道。这条小道的尽头,便是通向道观的青石阶梯,阶梯之上,一个麻衣女道面向道观,闭眼打坐,手执一把黑如人发的浮尘。 男子抵达道观,对背对自己的女道作了一揖,“道长神通,危宿已经断绝关系了,可以灭门了吗?” 山中动物凄远地叫了一声,一叶红叶落在女道肩头。女道一动不动,仿佛肩头停的不是落叶,而是只珍贵的小雀。 男子不急,负手等了片刻,好半晌,才听女道言:“你做这些,与你的仇敌何异?” 男子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长泄露天机,可担忧过自身安危?” 女道闻言,哼了一声,一把拍掉肩头的落叶,侧过一张起伏绝美的脸,“你管不着。” 半张脸,琼鼻高挺,红唇饱满,斜视的眼烟视媚行,配上那略微沙哑的声音,说是花魁娘子也毫不夸张。 男子眼中闪过惊艳,却没有前行半步。他知道道长的意思,你管不着我,我也管不着你,别什么事都来问了。 女道转回脸去,依旧一动不动。 从观内供奉的三清天尊像看下去,她半张芙蓉面,半张修罗容,一半如仙,一半如魔。 男子走后,女道看着三清天尊蒙尘的塑像,缓缓笑了。 “小玉玉,这辈子,你应该得到幸福了吧。”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5章 慰藉。https:// 第126章 126章 霍玉玉心想,她是见过猪跑的,再害怕,也好过他的无知。可她总是忘了,无知者无畏,抑或是原囿安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表面克制,内里压着实实在在的放纵,一旦试探到可以伸展的空间,便如暗夜般膨胀开来。 夜色拢了下来,原本要送进来的晚饭,变成了一桶桶热水。原囿安在外面点了蜡烛,屋子里的黑暗才缩回角落中。 霍玉玉又想起了这样的场景,不禁想,此刻的自己,是否也如自己上一世看见的那些女子一样,有种被凌虐的破碎美感。 她想着那样一张张布满红痕的裸背,缓缓合上眼。这一世她爱的人都在,她也没有落入贱籍,上一世的那些,已经远得像梦了。 但她没能安生睡着,昏沉间,原囿安将她放进了浴桶,本来有些抗拒,可热水漫过身体,浑身的疲乏皆得到纾解,她哼哼两声,舒舒服服地享受起来。 原囿安的身影打在屏风上,一动不动,心中的满足却盈盈荡荡。 他很年幼时,便听人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那时不以为然,父母之爱便是与生俱来的,可现实狠狠教训了他。这世间充满衡量,即便是父母亲情,也难逃于此,不然那样多的书中,只言片语写到的父母偏袒由何而来。 而现在,与他一障之隔的地方,有个人却无缘无故地爱着他。 下午他像个躁动的野兽,失控地把她弄哭了,他这个卑鄙之人,还恶狠狠地问她: “玉玉,为何,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他的小妻子是如何回答的呢? 她说,因为你是原囿安啊。 他不甘心地继续问,因为这个名字吗? 小妻子这才发了狠,挣起身,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因为你是你。”她又哭了,“原囿安,你要是懂得知恩图报这个道理,就别折腾了……” 他还是不明白,执意要问个什么东西出来,直到最后,她才用被子从头裹到脚,背过身去小声地嘀咕:“因为喜欢你咯,不然何至于……” 他有些茫然,想将她翻转过来,再听一听那句喜欢,但玉玉被惹恼了,一把拂开他的手,他为非作歹的掌心通红。像是怕他觉得委屈,玉玉又回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不等他露出那种让她心软的表情,她扭回去,倒打一耙道: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我哪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你真就是个妖精,专门蛊惑我这种坚定不移的人。” 那一刻,他凝视着她肩头的缕缕黑发,眸中水光一闪,忽地就信了那句话——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后来吃过饭,霍玉玉还生着原囿安的气,原囿安自是不能放任她气着,肚子里本就没什么讨人欢喜的话,搜肠刮肚一番,倒是说起了五岁那年被掳走的事情。 他刚说了个头,玉玉捂住了他的嘴,皱眉道:“那些可怕的事情都过去了。” 她的掌心仍旧暖乎乎,一如当初。一瞬间,他有种负罪感。 他本也不是个自揭伤疤的人,能说起当初的事,是种明晃晃的示弱。他早就发现,玉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在乎他的感受,就连他都不在乎的事情,她也在乎着。 他不留痕迹地吻在她的手心,轻轻“嗯”了一声。 等玉玉拿下手,准备起身,他却拉着她,垂眸道:“都过去了,所以不会害怕了。” 他抬起眼,眼中水色澹澹。玉玉居高临下地问他,“骗人是小狗?”他将她拉入怀中,下巴磕在她的颈窝,轻轻“嗯”了一声。 他就这般,哄好了玉玉。 玉玉却拽着他松松垮垮的衣襟,猛地将他往外一推,眼中兴趣盎然,“那你展开来详细说说。” 原囿安:…… 不过五岁的孩童记得不多,光从表面看来,确实是个普通官员与原家起了利益冲突,走投无路雇了不该雇的人。而后,背后指使之人也被拔出来,全部伏法。若不是苍天庇佑,他应该会死在那个洞穴中。 霍玉玉还想问他为何他父母要那么绝情,转念一想,恐怕他也不知道,且这样的冷待持续了很久,于他而言恐怕还是道血淋淋的伤口还未愈合。她看着他眼周的瘢痕,心疼不已,又靠回他的肩头,绞着他胸腔的一绺头发漫不经心地把玩。 但他的喉结在她眼前滚动,像是知道她心中疑虑似的,低沉而平静地说原家对继承人的要求异常严苛,他这样的残次品,被放弃了也很正常。 霍玉玉张口咬在他的颈侧,没好气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吗?雕一只簪子,报废好多只,雕刻的过程不辛苦吗?” 原囿安眸光暗了暗,没什么情绪,没有回答。 霍玉玉气恼道:“况且是养一个人,必然付诸无数心血,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啊……” 她总得找个机会,好好确认一下这件事情。原囿安回不回原家无所谓,只是这些年,对一个期待父母垂爱的孩子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 入了冬没几日,原囿安去了国子监,霍玉玉在家研究大师兄给的病历和处方,酒庄的掌事找上门来。先前清点嫁妆时,霍玉玉拿着契约书去了趟酒庄,就是这个刘掌事接待的她。 刘掌事平京本地人,五十来岁,头发稀疏,胡子却茂盛,阔脸大耳,一副当大官的模样。 他先去找了回章氏,被章氏指路才找来。看样子,确实是急事。 酒庄的盈亏皆记录在帐,这还不到年初统筹结算的时候,可刘掌事这一回来,却也没拿账簿,只急忙忙地说,酒庄送去乐坊的酒出了问题,要加倍赔偿,来找霍玉玉支钱。 “上头有原家的各大酒庄压着,咱们这种小酒庄,盈利本就稀薄,这回不知是招惹了哪位大人物,已经送出去的酒竟然出了问题……”刘掌事垂着头,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出了什么问题?赔偿多少?”霍玉玉问。 “说咱们的酒里掺了水,咱们酒庄的酒虽不是最好的,可也醇香浓厚,怎么——” 霍玉玉打断道:“如何赔偿?” 刘掌事觑了她一眼,“按照契约,双倍赔偿。大约……大约……”他说了个数,霍玉玉没什么反应。 他早就知道,这种从不经手生意的小女郎,估计刚接触管家之权,涉及到钱财盈亏,心里是没有一杆秤的。在他这种老管事面前,多半只是故作淡定,装装样子显得自己很懂似的,最后还不是支了钱,全权交由他负责。 可霍玉玉想了想,直接说:“咱们的酒确定没问题吧?” 刘掌事自是点点头,眼睛却无意识地往旁边瞧。 霍玉玉也点点头,“没问题却说有问题,还要双倍赔偿,太欺负人了。哪家乐坊?” 刘掌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冬青乐坊。” 霍玉玉眉头一皱。冬青啊,她上一世落脚的乐坊。乐坊掌事她知道的,虽说八面玲珑,必要的时候确实会为了大客人得罪小客人,但肯定不是那种得罪了小客人还要在小客人身上踩一脚的人,对供应商应该也是如此。 她吸口气道:“那我们去冬青乐坊看看。”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6章 126章。https:// 第127章 127章 冬青乐坊并非是平京城中最有名的乐坊,位置也有些偏,霍玉玉不想坐马车,去到乐坊时已是下午。在旁边的酒馆随意吃了些,叫了一壶酒尝尝,也算对酒的度数有个底。刘掌事看起来并不想去,借口其他庄子也还有事,便先行离开。 于是,进到乐坊的,只有霍玉玉和小云。 乐坊与上一世的布置大差不差,霍玉玉行走在游廊上,总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入耳的丝竹声、歌声、脚步声,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叠起来;跳舞的女郎们弓着脚背重复着扇裙摆的动作,因疼痛失力而跌倒在一旁的情景也复现了……便衣老爷们的目光舔舐着一个个装着女郎的格子,好像在观看木偶戏似的。 霍玉玉忽然耳鸣了一下,因为她总能听到压抑的哭泣声。她揉揉耳朵,猛地发现自己脚下的羊皮靴突然变成了绣花鞋,鞋面上还留着洗不干净的暗红血色。 小云扶住她,担忧地叫了声“姑娘”。 霍玉玉眨眨眼,回过神来。她穿的是羊皮靴和方便出行的豆绿交领袍,初冬天冷,原囿安还给她穿了件白色小褂。她不是当初那个因为学不会弹琴而被抽到流血、大冬天还穿得轻飘飘的乐坊女郎了。 迎面而来几个人,一个小女郎抽泣着,穿得薄绯绯,光裸的脚背冻得通红;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胳膊架着小女郎,一身暗红袍,发型繁重;两人身后,两个魁梧大汉,头发偏红,被黑布缠着,眼睛睁着,却狭窄得看不见眼珠和眼白。 霍玉玉浑身抖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 那两个大汉和那个半老徐娘,她很熟悉,正是大同小同两个保镖,和乐坊管事雷如蓉。上一世她挨过他们的打,也受过他们庇护。 “你要是实在学不会,没关系,多大点事儿,身在贱籍,就要认清你现在的身份,多大的管家小姐来了,不都是来卖的?咱们这行呢,卖身和卖艺其实也没多大差别。”半老徐娘嘴角扯着笑,“既然不会,那明儿就接客去吧,咱乐坊不养闲人。” 挨一顿打,让你选择,多熟悉的劝解。 来人见霍玉玉直勾勾盯着,愣了一下,想了想,走到她面前了才松开那女郎,两保镖推着小女郎走了,雷如蓉笑眯眯道:“小娘子?来找夫君?” 霍玉玉眨眨眼,微微一笑:“雷掌事是吗?” 雷如蓉双眉一挑,“是了。”很快了然道:“昭昭酒庄的事情来的?” 霍玉玉点点头,雷如蓉也不拿腔作势,直接道:“你们酒庄的酒确实有问题,我好歹也是老顾客了,一两回就算了,怎的水还越掺越多?走,这批酒就开了一桶,再开一桶你试试,就知道我说得是真是假了。” 说着,她瞧了一眼霍玉玉,“小娘子可能饮酒?” 霍玉玉点点头,“能尝。雷掌事,我姓霍。” 雷如蓉笑着点点头,领着霍玉玉二人往深处走,一路上也有女郎穿行,恭恭敬敬与雷如蓉打了招呼,走过了,忍不住回头来看霍玉玉。 雷如蓉一边走一边道:“霍小娘子,别觉着这些小娘子唐突,她们中不少都是正经管家的女眷,娇养着长大,若是家中没出事,也同您一样自由自在的呢。” 霍玉玉嗯了一声,又问:“听雷掌事的意思,这酒里掺水,不是一次了?” “可不是?”雷掌事头也不回道,“以前是口细的人尝得出来,现在啊,就我这根木舌头都尝出不对劲来了。” 霍玉玉点点头,在心中记下了,又听雷如蓉道:“过不久就是冬青宴了,是咱们乐坊最大的宴会,来者都是高客,我若是稀里糊涂用了这回的酒招待,这乐坊怕是不想在平京城开下去了。” 每年腊月初,冬青宴会,乐坊的女郎们像是一件件陈列的商品,供达官显贵们选择,是一年中最为盈利的时候,也是霍玉玉曾经最害怕的时候。几乎每一年,她都会称病,以求只在后台演奏。她的运气不可谓不好,雷掌事愿意依着她,白沅芷也愿意替她解围。.. 想到白沅芷,霍玉玉的心猛地一跳,虽然贪污案已经破获,白家盘踞锦官城吸血已久,抄家发配的处罚都是罪有应得……可她仍旧有种背叛友谊的内疚感。 现实并不会让她沉湎过去,雷如蓉新开封的酒,如实证明了她酒庄的出品有问题。与雷如蓉表达了歉意,她表示此事查清楚之后,定将违约金如数奉上。 雷如蓉笑得花枝乱颤,“有霍小娘子这话就行了,事情多得很,我就不送你出去了,左右乐坊也不大,到处都能问路,霍小娘子也不会介意吧?” 霍玉玉点点头,“当然。”跟着雷如蓉出了储藏室。 在门口,雷如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神色略微有些怅惘,“一见霍小娘子便觉得亲切,我也懒得绕来绕去,这样,此后我们乐坊还让你们酒庄送酒,不过得按原来的质量,便宜五分,可行?” 霍玉玉想了想,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能重新建立断掉的信任,本是件极为不易的事情,这个结果,实属意料之外的惊喜。 —— 告别雷如蓉之后,主仆二人原路返回。小云方向感不强,经常被岔路口给迷惑住,见霍玉玉毫不犹豫,不禁感慨道:“姑娘的记忆力可真好,这里的路才走一回,竟然就记得如何回去。我得走好多次才找得到路呢。” 霍玉玉心虚地抿抿唇,看着前方的岔路口,默默改了一回方向。 她要是真的记忆力好,就不会记不住医书的内容被大师兄嘲讽成栅栏里的猪了,上一世也不会记不住琴谱和指法练到指尖都是茧子。能记着路,全是因为上一世无聊的时候走得多了。 改了个方向之后,两人去的是镜花池的方向,除了往里走还有一栋常年空置的客用二层小楼,再没别的出口了,绕着池子转一圈出来就行。 两人方走出紫竹林,便听见了一阵怪异的笑声。霍玉玉头皮一麻,当时就想折返回去,因为光听这声音,便猜有人在里头吸食了五石散,正是六亲不认人魔不分的亢奋状态。 可脚步刚一停下,小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就眼巴巴看着她,仿佛她知道这条路是错的似的。就这么犹豫了一瞬,里头又传来了女孩子的惊呼声。霍玉玉眉毛一竖,暗道不好。 神志不清的人,力量大得可怕,抓着姑娘了,那就是往死里糟蹋,而且之后没有半点残暴的记忆。这种事只听其他乐坊发生过,冬青乐坊倒是护得乐坊姑娘们的周全。 霍玉玉顿了一下,一咬牙,俯身抄起竹林中的石头,心想砸了人还可以当做那人自己跌破了头。小云见状,知道这是要干架的节奏,利落地拔出一旁的细篱木,跟了上去。 霍玉玉欣慰的看了眼小云,“把人戳开就行,咱们马上跑。” 镜花池边,粉衣的女郎被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压住,那男人不瘦,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粉红,脑袋拱着,真像头猪。 小云冲上去,带着泥的木棍抵在那粉男人脖子窝,往后戳了戳,没戳动。霍玉玉扔了石头,上去帮忙,同时喊道:“姑娘,踢他下盘!” 被压着的粉衣女子知道有人来帮自己,含泪地使了力气,曲着腿又蹬又踢,加上霍玉玉和小云的使力,竟然真的将人踢开了。 “快走!”霍玉玉喊着,拉着小云转身就想跑,可那姑娘一下没爬起来,眼见着又要被拉住脚踝,霍玉玉一咬牙,跑过去将人拖了起来。玩命儿似的跑出好远,直到看见乐坊的保镖才敢停下。 霍玉玉正要叫大同,“大”字刚出口,身后的粉衣姑娘拉住了她的袖子。 “小大夫?” 霍玉玉扭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沅芷发髻凌乱,眼眶骨肿着,丝丝血迹流到半耷拉的眼皮上,她的嘴角鼻下,全是血痕。 一瞬间,霍玉玉如坠冰窖。 她怎么忘了,上一世就是在镜花池,她也是这样救下的白沅芷,不过从恶狗变成了人类、时间提前了两年。 两世的轨道,冥冥之中再度重合。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7章 127章。https:// 第128章 128章 因着也算半个大夫,霍玉玉留下来给白沅芷清理伤口和上药。白沅芷住的铺位,正是上一世她住的地方,这一点,更让她心中惴惴。 倒是白沅芷,明明受了伤,眼睛却跟着霍玉玉转,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看得霍玉玉一阵心酸。 那样向往自由、不想当女儿家的一个人,却囿于这样的地方,上天对她未免太残忍了。 白沅芷像是发现了她的难言,又叫了一声“小大夫”,霍玉玉给她上着药,两大滴眼泪蓦地滚出,迅速悬在腮边。 白沅芷本似笑非笑,这下笑不出来了,那两行眼泪像砸进了她的心口,一直飘飘忽忽的地方,忽然坠坠地难过起来,她道:“哎呀,怎么哭了?不是很疼。” 说完,她习惯性地弯起眼睛,“说来,我只逗你发窘过,还没把你逗哭过呢,不要让我觉得有趣,我很坏的,可能还想把你逗哭。” 霍玉玉哽了哽,眨掉眼泪,什么也不说,继续上药。她不是那样善良的人,她只是想到了上一世两人扶持的时光,既替白沅芷难过,也害怕着自己现在的生活只是黄粱一梦,还有些别的模糊的情愫。这种情绪太复杂太强劲,她处理不了,就忍不住落了泪。 上好了药,白沅芷说:“锦官城的事情,你没有受到牵连,运气很好嘛。” 霍玉玉阖唇动了动,只答了个“是”字。她收好药,看向白沅芷,白沅芷也撑着脑袋看着她,见她眼睛红红的,白沅芷绷着嘴角笑了: “我当初知道你爹也被牵连其中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你跟我一样被打入贱籍,恐怕天天都哭个不停吧。就像笙乐那边,有个小姑娘跟你有点像,吹出了声音也哭,吹不出哭得更厉害。” 霍玉玉抿抿唇,移开了视线,心想说得还挺准,上一世她真就是那样,雷掌事说她讨人嫌又讨人怜。可她有什么办法,钱是她爹贪的,她只能认命。 沉默片刻,霍玉玉问:“落入贱籍,你……”她想问白沅芷是否还好,可好与不好都摆在眼前,她问不出口,索性转移话题道,“你的伤口不能碰水,所有别哭,也别洗脸,我回去给你带些好的药来。” 白沅芷眨眨眼,“收钱吗?我没什么钱。” 霍玉玉摇摇头,“不收钱。” 白沅芷弯起眼睛笑了一下,扯着嘴角了,喊了声疼,见霍玉玉一脸担忧,没忍住又笑了,笑得肩头颤抖。 她道:“你还记得我问你,如果你发现你父亲是个大坏人,你会怎么办吗?” 霍玉玉点点头,那时的回答是让他接受应有的惩罚。而现在,再次想起这个问题,她多了些感触。 这个感触,经由白沅芷的口说了出来—— “我是我父亲的女儿,我自幼受父亲的垂爱,衣食无忧,做什么都轻而易举,想要什么几乎都可以得到。可是世上的所有女子都有父亲,就锦官城而言,就有数以万计的父亲。那些父亲,因为我父亲的贪婪,本该活得轻松,却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抬不起头。他们的女儿呢?过得那样苦,是因为那些父亲不爱吗?”.. 撑着下巴的手在脸上点了点,白沅芷道:“所以,我不觉得很难过。受了恩泽,承担后果,这很正常。小大夫你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吧?自己无法割舍亲情,又无法坚守道义,所以寄希望于天降正义,哎呀,真懒呀哈哈哈哈。” 后来,白沅芷还与她说了些有的没的,如梦见了一家道观,如感觉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像是受伤难过的人不是她,她还要反过来安慰霍玉玉似的。 霍玉玉知道,白沅芷并非那种会被爱情或友情迷醉的人,她清醒得可怕,她说着像是安慰人的话,不是因为她想安慰人,仅仅是因为她想说而已。 往事排山倒海般压过来,思绪震荡而起。那一日离开冬青乐坊,霍玉玉还觉得有些恍惚。 出门时,她与人错肩而过,也完全没有察觉。 而她离开后,那人却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着,不知在想什么。荣华浇筑的骨血,每一寸肌肤都被权利浸淫得无比润泽,正是宁王世子宁璟沂。 宁璟沂进门不久,负责传话的小厮便凑上来恭敬道:“世子爷,白姐姐受了伤,不方便见您,让您改日再来。”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8章 128章。https:// 第129章 129章 冬日的天色黑得早,酉时下起了绵绵细雨,沿街的铺子前挂上了点亮的灯笼,红的黄的,全晕成了一饼一饼的,好像雨和夜降落下来,太阳和月亮也升了起来似的。 霍玉玉回到安昭院时,外袍的下半身湿了一半,安昭院大门外的的灯笼静悄悄地暗着,门前却亮了一小片。 坤吉手执灯笼,照亮了原囿安的一条腿,和脚下的几块青砖。 原囿安站在昏暗里,一动不动,约莫瞧得见肌肤冷白,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周身紧绷的冷冽气息穿过雨雾,如深海中游弋的触手探到猎物一般,倏地将她裹紧。 从冬青回来,霍玉玉总问道那若有似无的烧焦味和血腥味,皮肤像是被滚烫的热水激过一样敏感,或许敏感的不是她的皮肤,而是她的脑子。 体会过现世的安稳美好,上一世的苦难便重逾千斤、寒冷难忍。 没由来地鼻腔一酸,霍玉玉深深地看着原囿安,油纸伞边缘汇聚的湿意终于落下一滴。 “知懿。”她唤他,声音不大不小,如漂泊的旅人终于寻回温暖的港湾。 原囿安听见了,他也看见她双手往下提起裙摆的动作,他不用猜也知道玉玉会朝他跑来。可伞面的水迹再次汇聚,那一滴冷雨将将砸向地面时,他转了身,走进了黑洞洞的大门。 坤吉侧身想跟上他,忍住了,在原地候着霍玉玉。公子在门口站了那么久,就是等着这座院子的女主人回家,他秉承的亦是如此。 霍玉玉瘪瘪嘴。原囿安这是生气了。 她上去问坤吉,今日可是发生了何时惹原囿安不愉快,坤吉想了想,摇摇头说,公子一切如常。 霍玉玉才确定,让小气包生气的人是自己。 她抹开脸上黏着的碎发,舒了口气。这多大点事儿,她都哄习惯了。 但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个寒风打雨斜的傍晚,向来直面困难的自己,竟然会利用原囿安的情绪来逃避自身的恐惧。 —— 卧房内没有燃烛,霍玉玉摸着门框走了进去,她站在黑暗中,闻见了原囿安身上的熏香,宁静而冷冽。即便原囿安黏她黏得紧,她的身上也早就是他的气味,她还是闻得出来。 “知懿。”她朝床榻的方向叫了一声,那里,原囿安安静坐着,呼吸声很均匀,不澎湃,代表他的怒气很沉,也很深。 霍玉玉站了会儿,等眼睛适应黑暗,同时像闲话家常般说道:“好饿呀,你饿了吗?” 仍旧没有回答,床榻上黑黢黢一座瘦山,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意味。霍玉玉忽地有些害怕,走两步,故意伸开双臂朝面前摸索,“知懿,我看不见你。” 她的声音抖着,好似不是怕黑,而是怕看不见他。 这时,原囿安才动了,黑暗中响起织物摩擦的窸窣声,一声平缓的鼻息长长地泄出。他径直走向玉玉,准确地握住她因害怕而伸着的手,在掌心揉了揉。 霍玉玉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道:“怎么不点蜡烛呀,我都看不见你。” 原囿安喉头一顿,将她两只手都揣进了胸前的衣襟,如果霍玉玉能听见他的心声,定会听到一串十分杂乱的话交织在一起。 ——手怎么这么凉? ——看不看得见我,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不是答应了要等我回家吗?为何要出门? ——出去了一整日,中午都不在家,那个来找你的男人,到底是谁?你出去找的人是谁? ——他们,都比我重要吗? …… 可霍玉玉只听见了他的心跳,咚咚——咚咚……规律的节点,和透过织物传达出来的温热,那么让人安心。 她换了一侧脸贴着,轻声道:“我好想你啊。” 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噩梦,醒来后仍心有余悸,只有抱住他,才觉得回到了现实。 原囿安冷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他以为,霍玉玉在故意讨他欢心,这种时候,往往是她真的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他还是牵着她,点亮了一盏油灯,继而是蜡烛,一根,两根……直到黑暗被驱逐到影子里去。 他看见了她眉宇间的后怕,她也看见了他隐忍的薄怒。 发现她是在乎自己的,原囿安不耐地皱起眉,好像自己这么久的揣摩都是自作自受,又觉着自己像条给根骨头就摇尾巴的小狗。 带着莫名的恼怒,他一口咬在霍玉玉的唇上。 霍玉玉却尽数受着,甚至还抚上他的后背,不急不缓地拍着,极具耐心,真像是安抚一只炸毛的宠物。 但他只咬了一口,便狠不下心,他收起锋利的牙尖,改用唇舌捻磨,直到两人的气息都热乎乎的,玉玉推了他一下,他才松开。 “你在生什么气啊?”霍玉玉仰面看着他,乌黑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原囿安垂眸看了眼她唇上的红泽,眸光一暗,负气道:“我没有生气。”说完,他坐去了饭桌边,伸手摸了摸盛羹的砂锅,眉头一皱,揭开盖子,瓷白的盖子上满是水珠。 这时丫鬟彩霞和小厮阿竹来了,端着热汤热菜和炭火炉,大门敞着,二人在门外喊了声“老爷夫人”,霍玉玉应了声“进来吧”,“乓”的一声,原囿安将盖子盖了回去,皱着眉让人把这东西撤下去。 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彩霞和阿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看向霍玉玉,霍玉玉无奈地吸了口气,对彩霞点了点头。彩霞小心翼翼地将砂锅端上,不知为何,原囿安的脸色更臭了。 霍玉玉觉得不对劲,跟了出去,彩霞见她出来了,赶紧道:“这羹是老爷亲手做的,说是有什么温补作用,我们也不清楚,反正等了夫人好久了呢。” 霍玉玉恍然大悟,心中一暖,接过了砂锅,抿着唇偷偷笑了,随即忍着笑,刚走到门口,与目光沉沉的原囿安打了个照面。 他应该听见了彩霞的话,面色有些不自在,眉头皱得更紧。 霍玉玉放好砂锅,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碗刚放下,被原囿安摁住了手。 他看着她泅湿的衣裳下摆,硬声道:“换衣服。”穿湿的不好,也不舒服。 霍玉玉嘻嘻一笑,故作扭捏道:“第一次吃我夫君煲的羹,确实得郑重一些,夫君且等着,玉玉去换套最漂亮的来。” 原囿安眉间的阴暗更加浓郁,烛火一晃,他没绷住,面带恼色地松笑了一下,饶是再绷着唇角,也不难看出来他心情忽地好了。 霍玉玉脱了沾满湿气的外袍,趿着布底的鞋,在衣柜里找着。刚发现一件榴红的襦裙,还没上手去摘,整个人就被裹进了一件披风中。 原囿安从后面抱着她,语气冷硬道:“这么冷里面就穿一层,什么破习惯?” 霍玉玉转过身去就抱住他的腰,还嘴道:“你当初也总不听侍卫叔叔的话,现在知道生气了?” 原囿安喉头一哽,又听她道:“生气也没关系,生气的原囿安我也喜欢,因为你又不是无缘无故生的气。” 他下意识想说“花言巧语”,但怀中的小妻子软软热热,没有外袍上沾染的讨厌的脂粉气了,熟悉的馨香从她的领口被烘出来,他只是咬着牙出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玉玉的手在他后背上安抚着,“不过知懿呀,生了气,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你是哪里不开心,人生在世就这么几十年,总要活得开心坦荡,对不对?” 原囿安用胳膊夹住她煽风点火的手,僵了三秒,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拦腰抱起玉玉,朝床榻走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9章 129章。https:// 第130章 130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这话不可谓没有道理。 今日在门口望着雾蒙蒙的雨气,几乎等成了一块望妻石,他竟然只是担心她出行没用马车,会不会淋雨,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更不知道自己一腔怒意该如何收场。 “玉玉,这是你自找的。” 他存心顽劣,妖冶的眉眼在光影中变换着形状,少年时的冷冽,青年时的厚沉,不断交替着,将眼底的霍玉玉紧紧困住。 雨势渐大,宁静的西陵池如滚粥般沸腾起来,枫叶苑的最后一片红叶飘落在地,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唯有打湿的石板路上倒映着灯笼的光,那点光也被行人踩碎,高高溅起。 * 霍玉玉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原囿安还在慢条斯理帮她整理凌乱不堪的发髻。 “原囿安,我饿了。”她没了力气,连羞耻心也莫名其妙跟着下降了,说着,伸出两只白生生的胳膊去搂他的脖子。 原囿安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背后的柔光勾勒出他发顶和肩膀的弧度,长睫上凝着点点湿意,白日里的的褐色瞳孔此刻呈现出一种流动的暗夜之色。他面含春色,唇色殷红,连眼周的瘢痕都美轮美奂。 霍玉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专心看着她的头发,声音柔和到近乎宠溺,“头发乱了。” 她心中不禁疑虑,床头吵架床尾和是真的,前提应该是吵。可原囿安一个人生着闷气,压根没给她吵的机会。 这样想着,她道:“知懿,你是因为我今日出门没告诉你才生的气吗?” 原囿安眨眨眼,整个人无辜又顺从,指腹从她的发顶落下,沿着她柔和的脸侧线条一步步滑下,落在她尖尖的下巴处,只是抬着她的下巴,维持着要亲上去的姿势,轻轻“嗯”了一声。 霍玉玉贴上去亲了他一下,眨巴眼道:“对不起,我以为很快就回家,所以忘记给你留消息了。” 原囿安默不作声,留恋地用指腹摩挲她下巴尖上那块鼓鼓的软肉,视线落在她略微红肿的下唇上。 好一会儿,见没有后续,他才微微皱眉道,“我以为你不见了。”他想了想,眸中光点更亮,眼皮却半垂下去,又道,“还以为你离开了。” 但他想说的,其实是“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毕竟,他的脾气实在古怪,顾家的表弟表妹私底下没少这样说过。 他这副模样委实乖顺,霍玉玉贴上去搂得更紧,热乎乎地贴着他的脖子蹭了蹭,柔声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 她松开些,看见原囿安潋滟的眸子,忽地来了些气,“在你眼里,我霍玉玉是个始乱终弃的人吗?” 原囿安又露出那种略委屈的神色,无声的控诉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玉玉最吃他这一套,泄了口气,一一说起今日做了些什么,遇见了什么人,包括酒馆的花生有多咸,包括雷掌事一个头大的发髻,包括白沅芷…… 唯独除了上一世的回忆。她无法解释。 末了,她灵光一闪,提议道:“等天气好点,我得去一趟酒庄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我怕自己气势不够镇不住人,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原囿安看着她,没有回应,继续帮她拆头发。霍玉玉吻在他下巴上,撒娇似的喊了句“夫君”,他才唇角一弯,回了句“好”。 ——. 冬雨下得不久,不过两日便放了晴,但一场冬雨带走的所有绿意,却没跟着晴日一起回来。 霍玉玉与原囿安坐马车去的郊外酒庄,还没走拢,酒糟的气味便透过帘子钻进了马车。她想起原囿安不胜酒力的事情,故意打趣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像是提前进入上级领导来酒庄考察的角色状态,原囿安神态自若,垂眸瞧了靠在自己肩上、满脸促狭的霍玉玉一眼,没有回答。 大婚那日他高兴,又不知道如何回应别人的祝福,只能闷头干了,喝醉也是正常,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之后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记得那一晚的事情了。可翌日才知道,那晚什么都没发生,连遗憾也没了。 骑马尚可以学会,喝酒应该……也可以。 霍玉玉倒是想与他小酌一杯,他醉醺醺的时候,可爱又黏人,微醺的时候应该也会吧。 两人各想各的,车轮粼粼,马车进入昭昭酒庄。霍玉玉却是先下了马车,等原囿安进去之后,在外面包着酒庄转了会儿才进去—— 方才她突发奇想,让原囿安装作大批量购酒的老板,试试酒庄的产量。 年关将至,为了过个丰厚的好年,酒庄里的工人干得热火朝天,她在外头都能听见蒸酒房里的忙活。进去酒庄之后,刘管事原本正在接待原囿安,又连忙跑出来招待霍玉玉,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了近三年的账本。 账本厚厚沉沉,泛了黄,在霍玉玉面前重重一落,桌上的土灰扑了霍玉玉一脸,惹得她闭眼憋着气咳了两声。 刘管事赔笑道:“霍娘子,不好意思,我粗手粗脚习惯了。” 霍玉玉摆摆手,心中虽有不悦,还是没有发作。她翻阅了一下年份,找到最远的一年开始看。 刘掌事的干笑在脸上僵硬了一瞬,目光不住地落在账本上,酒庄的温度比外面高些,他却不自在地一直搓着手。 “霍娘子,乐坊那边……” 霍玉玉看他一眼,平和道:“已经赔偿了,你记一下。” 刘掌事忙不迭点头,先前的古怪一扫而空,好心情道:“实不相瞒,我管了酒庄近十年,这样的事情也是近两年才遇到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这酒庄修缮了两三回,我是眼看着它从丁点大变成现在这样大的嘞。” 他提这个,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劳苦功高,可霍玉玉不买账,只是垂头看账本—— 她跟原囿安学的,要想有气场,话越少越好。 见刘管事还不走,她道:“刘管事你先忙去吧,这么多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 刘管事“哎哎”地连声点着头,退了出去。出去时回头看了眼霍玉玉鞋底的泥,觉得古怪,却没琢磨出来怎么个古怪法。 他出去后不久,霍玉玉就蔫了。 这么多账,她得看到猴年马月,光看了没用,这账,它不进脑子啊。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30章 130章。https:// 第131章 131章 昏暗的酒窖内,酒庄副管事一手擎着盏油灯,一手护着光,正对原囿安介绍几种不同种类的酒。原囿安听着,一面估算着酒桶的数量。 这时,门口的光影一晃,刘管事进来了,人还没到,便先笑道:“副管事,东家来查账了,你去招待一下。” 副管事对原囿安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刘管事是个十足的生意人,并不瞎介绍,而是先问原囿安的需求,但却迟迟不请他去会客室,因为霍玉玉在。 好在原囿安沉得住气,虽没有接触过酒家,但曾考虑过给霍玉玉开家点心斋,信口胡诌成酒家,外加将问题抛给刘管事,反倒让刘管事觉得他确实是有生意要做,而且生疏,意味着油水不少。 一来二去,商量好了价格,原囿安问起了酒的藏量。因为价格开得高,刘管事默算了下自己的进账,心头一喜,便高兴地往原本的产量和藏量上都添了二成。 反正有的能兑水,亏了也不用他赔,至于进账,那是实打实地会进他的腰包的。谈成这笔生意,他就能置换一套更大的里城院子了。 —— 副管事这边去到会客室的时候,霍玉玉正在看账本,他自我介绍一番,便在一旁候着,等待发问。他姓赵,年纪较轻,虚胖,毛发稀疏,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 霍玉玉问了些早就准备好的问题,诸如工人待遇之类,诸如粮食价格之类,东一问西一问,副管事都一一答来。 但副管事虽说站着,却也不太能瞧得起霍玉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郎,懂什么呢?他现在满脑子考虑的是自己的女儿,和酒窖里那笔生意。 他娶过三任妻子,只有第二任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家中再无其他子嗣。他原先以为是妻子的肚子不行,播种播了十几年,才不得不承认,是他本身有问题,去佛寺求过拜过,只得来个今生与子嗣缘浅的结论。如今他一个妻子都没有,一个人带着六岁的女儿,过得不算清苦。 但他需要用钱,很需要。 女儿生了弱疾,大夫说要拿好药伺候着,可那些药太贵,他便是省吃俭用也负担不了多久。连家中唯一的长工也辞了去,把女儿带在身边。好在女儿安静听话,此刻正在谷仓外面玩。 副管事有些躁动地抖着腿,不时朝酒窖的方向看去。那位年轻老爷看起来家底深厚,不知这回刘管事能捞多少油水,这回,他必须提出分成,断不能再被一点封口费打发了。 霍玉玉本来就看得不用心,自然是发现了副管事的不自在,又问了他一些产量和藏量的问题。副管事的回答很准确。 但是,太准确了。 霍玉玉惊讶道:“赵管事的记忆力真好,连前两年的账都记得分毫不差。” 副管事点点头,“我也就这点本事了,再往前三五年我也还记得。”副管事果真说起了些详细的账目,又谦虚地笑了一下,“论拉单子什么的,还是得靠刘管事。” 看起来,完全不像说谎。 霍玉玉舔舔后槽牙,点点头。她还以为,副管事为了应付她,刚背过账面呢。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提出出去转转,副管事也没拦着,只是在她身后,他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 他方才背的,的确是假账。 真实的账,产量高一成,藏量低一成,这中间多出来的,全被刘管事拉出去私自卖了。刘管事有渠道,自然不愁销量,若是他也有渠道,说不定也会为了女儿走上私售的道路。 殊不知,在刘管事眼里,副管事缺的不是渠道,而是胆量。 那边,刘管事与原囿安谈妥了,红光满面。这边,副管事的女儿小丫拿着棍子玩泥巴,撬了霍玉玉一裙面。 副管事立即钳住小丫的肩膀,舍不得打,只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对霍玉玉说了这是他的独女,忙不迭给霍玉玉赔罪。小丫见父亲点头哈腰的,睁着大眼睛,也跟父亲一起弯腰道歉。 霍玉玉倒是不介意,只觉得这小丫头瘦得皮包骨头,跟副管事的体型差太多,不过两人眉眼相似,而且一看都是身体不好。 她默了默虚弱体质的病症,让小丫过来,准备望闻问切一番。 副管事以为霍玉玉要罚,可看她也不像跋扈的人,便愣着。直到霍玉玉问他小丫平日吃些什么,他才回过神来,照实答了,亦是精确到了面条几两、菜心几颗、补药几钱之类。 听完,霍玉玉想到大师兄归类的一类虚症,摸了摸小丫的垂髻,温和道:“小孩子经常生病其实也正常,很多长大了就会好起来的,那些大补的药材少吃一些,虚不受补。肉蛋果蔬可以多吃些,平常就不要蹲着玩啦,多跑跑跳跳。如果还是不好,试试驱虫的乌梅丸,到处都好买的。” 副管事一脸震惊:“东家……” 东家与大夫说的有些类似,不过那大夫却让他多买些补药,还表示他们诊馆的补药更划算…… 霍玉玉抿抿唇,“我师兄是太医院的太医,我也学了几年,正好前段时间整理了虚症,我看小姑娘症状很符合,就——” 一个是小卖药的小诊馆,一个是太医的师妹,信谁就不用说了。更何况,东家压根就没提到买什么特殊的药。“东家!谢谢东家!”副管事激动得差点没给霍玉玉跪下来,吓得霍玉玉后退了两步。 小丫也学着父亲的样子,伸着手想拉霍玉玉。 霍玉玉:…… 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你好好工作就行。”她又低下头,牵着小丫的指头摇了摇,“记得多跑跑跳跳。” 这一幕,刚好落入从酒窖出来的原囿安和刘管事眼中。 刘管事本想直接把原囿安送出去,没想让东家遇上,结果好巧不巧,不仅遇上了,那姓赵的看着还对东家感恩戴德的,不知道会不会坏他的事。M.. 原囿安瞥了眼刘管事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恰好霍玉玉也看了过来,他看向霍玉玉,淡淡挑了下眉。 刘管事只能硬着头皮介绍道:“公子,那是我们酒庄的东家,今天刚好来视察。你的订单我这边立马出账,明日就给您送过去,您看看——”他那往外请的动作,无疑是要送客。 原囿安嗯了声,拔步离开。 将原囿安送到门口的马车上,刘管事赶紧折返回来,自然没注意到,门口就停着一辆马车。 他看了副管事一眼,对霍玉玉道:“霍娘子,那位是新客,来看酒的,看来咱们酒庄又得扩大规模啦!” 霍玉玉点点头,天真道:“果真如赵管事所言,刘管事业务能力很厉害,咱们酒庄若是少了你,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呢。” “霍娘子过誉了。”刘管事笑着,又看了副管事一眼,“酒庄能有今日,赵管事也功不可没,这里的每个工人都尽了力,咱们啊,各司其职。” 霍玉玉笑了一下,笑不大出来了—— 原囿安那家伙自己坐马车离开了。 虽知道自己现在上不了马车,可看着原囿安离开,她心里头还是有点不开心。 出了酒庄,她抱着账本走了近一刻钟,拐弯拐得看不见酒庄了,才看见自家的马车。她提着裙摆跑上去,敲敲马车,娇蛮道:“原囿安,下来陪我走走。” 原囿安撩开帘子,对上霍玉玉乌溜溜的眸子,问道:“查出坏账了?” 霍玉玉:…… 你看看我手里抱的是什么,你就说帮不帮吧。 原囿安笑了一下,“上来吧,已经约好了明日下午在唤云楼碰面,咱们时间不多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31章 131章。https:// 第132章 132章 霍玉玉走后,刘管事看着四道车轮印,越想越不对劲,东家不喜乘坐马车是不错,去冬青乐坊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可酒庄在城郊,东家难道真的走路过来的? 副管事正在给女儿洗手,刘管事走上前去,也不避讳直接问道:“小赵,东家怎么说的?” 与平日里的唯唯诺诺不同,副管事瞧了他一眼,眼神躲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他问:“刘管事可是又谈成了一笔?怎的急着将客人送走,也不与东家打个招呼?” 刘管事索性也不装了,威逼利诱道:“东家懂个屁,这回盈利分你一成,敢要不?” 副管事看了眼大门的方向,又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没有回答。 刘管事心里七上八下,催着问:“你不是缺钱吗?送到你手上了都不敢收?”他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带了些凶光,“你与东家说了什么?” 副管事皱起眉,刘管事冷笑一声,凑近了低声道:“我俩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会以为你告了密,管事的位置就能落到你头上吧?” 凶狠地说完后,刘管事睇了副管事一眼,朝账房去了。能捞一笔是一笔,账目只有一本,就算是作假,也无从可查。 副管事看着刘管事宽厚的背影,身侧的拳头攥得异常紧。他想了想,追了上去,“我要分二成。” 是啊,一个新嫁妇,不过二八年华,还是个学医的,懂什么酒庄营生呢?他们记录的账目没有任何问题,谁也查不出来。 —— 回家之后,原囿安看起了账本。微风从窗中扑来阵阵凉意,屋内早早架起了炭盆。 霍玉玉窝在他身边,也撑着脑袋边看边记。不过她不如原囿安那样耐得住,看一会儿,就嚷嚷着腰酸脖子疼,满屋子溜达。 原囿安索性抽走她的账本,让她躺在自己怀里,研究她的病历册。他起先也看得慢,意识到许多账目无需看那么细致之后,一目十行,将重点和变化记了下来。 夜幕落下后不久,他看完了所有账本,得出了一个并不理想的答案——账本没有问题。 “粮食价格的走向,和酒价的变化是相应的,三年来都没什么区别。如果非要说有问题,只能找到这上头的交易者,一一对过契约。” 霍玉玉已经从他的怀里爬到了他的背上,左捶捶右捶捶,乐得将他的头发拨来拨去。 闻言,她勾着他的脖子凑上去看了一眼,贴着他的脸颊乐观道:“账本没问题是好事呀,你怎么还想着一定会有问题呢?” 原囿安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会去查账,不就是因为有问题吗?” “对哎,”霍玉玉嘻嘻一笑,“哎呀,色令智昏,我被你的美色迷得都不会思考了。” 从侧面,可见原囿安的睫毛又长又直,像制作蒲扇的大叶子被人齐齐裁剪过似的,鼻梁虽硬挺,但唇形饱满,在烛光的映照下,整个人清冷却柔和。 但这是假象—— “我这样,还怎么挣钱养我的金屋藏娇——唔!”霍玉玉的俏皮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个久违的爆栗子。 倒也不是很疼,因为她在原囿安身后,原囿安发力不足,这爆栗子空有警告性而没有威慑性。但她还是忍不住捂着脑袋,哼哼唧唧假装吃痛。 原囿安背过手想将她揽到身前,结果掌心兜着微凉的空气,忽然触碰到一片弹软,他浑身一僵,收回了手。 霍玉玉脸一红,当即停止了哼哼。但爆栗子挨都挨了,她陡然生出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勇气来。 “原囿安,你摸我屁股!你个登——” 原囿安喉咙一紧,刚开口说了个“没”字,手上的反应倒是快,直接捂住了霍玉玉的嘴。 霍玉玉:……这只手是不是刚摸过她浑圆挺翘的臀部来着? 不等她发作,原囿安收回手,抵唇清了清嗓子,看着自己写下的几组字道:“账目是没问题,但出酒率有问题。” 霍玉玉压上去一看,疑惑道:“什么问题?” “十几年的酒庄,酿酒水平一般来说是固定的,同样种类的粮食的出酒率起伏不会很大。可这三年,每一百斤粮食出的酒量,皆有所下降。” 他的指尖敲击在红褐色的桌案上,手指的影子像把剑似的不断插在落指点上。犹豫片刻后,他冷声道:“或许,这些账目本身就有问题。” 霍玉玉皱着眉嘀咕道:“假账?难怪你说得找合作方对一对契约。” 她又看了眼厚厚的账本,憋起了一边的脸颊。若是她要做假账,那必然不会全部造假,这样多且细的交易,她一时半会不好全查,抽查也不是易事。 霍玉玉想着解决方案,垫着脚在一下一下地将原囿安往前面压,刚想到了苗头,撑起胳膊看向原囿安的脸,忽然天旋地转,人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原囿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似笑非笑道:“你们酒庄的大客户就在眼前,出什么神呢?” 霍玉玉正想到这个,抿着唇,欣喜地扬起了眉毛,眸中映着原囿安的脸,璨若星河。 —— 翌日,唤云楼,三楼包间。 霍玉玉打开窗户,探出半截身子去,喊了声“夫君”。 不一会儿,隔壁包间的窗户也开了,一身浮华的原囿安侧身站在窗边,无奈地看着隔壁那个脸色微红甚是兴奋的小妻子。 原囿安生得有些冷邪,气质疏离,虽说他本就是有钱随便花的人,可总给人高高在上不可欺骗的感觉,为了营造一种不善经营的人设,霍玉玉特意给他找了件紫色的镶边袍子,纯白的玉骨折扇一摇,几分接地气随风而来。 霍玉玉朝他一笑,又挥挥手让他快回去,“这里高,风大,进去吧进去吧。” 原囿安却看着她,不言不语,直到她缩进去才放心。 一早,霍玉玉已经让人将账本送回了酒庄,还带了话给两位管事,说虽然赔了钱,今年的奖钱不会少了他们的。好一个天真无邪好欺骗的东家形象。 如果没有想错,刘管事给原囿安带来的契约书,交易的账目应该与账本对不上。只等刘管事签好契约,与做账一对,便有了最直接的证据。 其实这事若是原囿安自己决定,他肯定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怀疑手底下的人暗箱操作,直接让他卷铺盖走人就行,本就是雇佣关系,证据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不过霍玉玉与他的处事方式不同,他依着些,也完全不觉得麻烦,甚至,觉得还有点意思。 未时三刻左右,刘管事被小二引到了原囿安的包间,笑眯眯地快速打量了一番,却没急着拿出准备好的契书。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32章 132章。https:// 第133章 133章 唤云楼的包间挺大,若是坐在桌边正儿八经正常谈话,关了窗,旁边包间是听不清楚的。 霍玉玉没关窗,也没发出声音,原囿安那边也没传出来什么动静。但另一边隔壁,有什么东西摔了,嘭地一声,连楼下的人都探出了个头来看。接着,隔壁的窗户也关了。 霍玉玉有点好奇,本着正派人绝对不干偷听墙角这种事的原则,只是默默坐到了里那边包间更近的地方,默默侧过了头,默默竖起了耳朵。 “吱”地一声,隔壁的窗户又开了。一道清润的男声传了过来,“郡主,男女共处一室,关门又闭窗,于理不合。” 郡主?霍玉玉赶紧缩回了耳朵。有权有势的人的墙角更听不得。但有的墙角,便是捂住了耳朵也逃不过,何况她还没捂耳朵。 那男声说道:“多谢郡主所赠之书,臣无以为报,所以,请郡主今后莫要再送了。” 一道略微熟悉的女声问:“那书可是有假?” “真迹,郡主。” “晏甫,你看得懂吗?” “相术深奥,略知一二。” “那我的心意,你懂几分?” “抱歉郡主,臣不懂。” 一个步步紧逼,一个寸寸后退。后退者风轻云淡从容不迫,相逼者泫然落泪,连姑娘家最后的矜持都顾不得了。 与霍玉玉一墙之隔的地方,合贞郡主宁璟雯抛弃了所有羞耻,孤注一掷地抱住了晏甫。晏甫的胸前,深青色的胸襟染湿一片。 她是郡主,高高在上的殿下,在宫中遇见兄弟姐妹时,骄傲地昂着头颅,像一朵绝不认输的花。这朵花此刻却依附着晏甫,像是要把根扎入他的血肉一般。 她哽咽着问:“当朝状元,你十岁通读百经,十三岁三元及第,十七岁破格称首辅。这世上无人比你更聪慧,连国子监那些愚蠢之人都懂,你为何不懂?!” 可她读万卷书,冷眼观世人,仍不知他的心为何如此硬。 晏甫伸着双臂,展着胸膛,一动不动,目中空冥,“郡主,臣亦不懂这副皮囊为何惹人偏爱。” 言下之意,你的一厢情愿,不过是被皮囊和表象迷惑。 “晏甫,你真讨厌。” “谢郡主夸赞。” “因为你说真话。” …… 那边没了声音,霍玉玉贴着墙,几乎屏住了呼吸,轻轻缓缓地回过身,抚着心口叹了口气。 她不能想象,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比原囿安的嘴还硬。 因为不喜欢,所以话语锋利,即便把对方捅得遍体鳞伤也毫无波澜是吗? 可原囿安对她说了硬气话,总是要生气的,难道那种生气,其实也算一种变相的在乎吗? 霍玉玉为隔壁的郡主心酸了十几秒,可恶地想起与原囿安相处的光景,心房渐渐被酸酸甜甜的情绪填满。 忽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时间停滞了一秒,万物无声。 一个念头从她脑海中冒了出来—— 如果原囿安知道,她对他好,是为了报上一世的恩情,他会难过吗?毕竟,他曾经最在意的,就是她接近他的目的。 霍玉玉眨眨眼,心慌地揉了揉脸。 —— 刘管事确实是人精,临到在契约书上按手印了,还在试探他。直到付过定金,生意人贪婪的本性才暴露无遗,签好了契约,苍白的日头渐渐带了暖色。刘管事离开的时辰,唤云楼身影在屏风后若隐若现。客人多了起来。 原囿安将契约折好放进怀中,推开了霍玉玉包间的木门。小云守着炭盆打盹儿,听见开门声立刻惊起,立在一旁。 霍玉玉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红唇微微撅着,眼泪横过鼻梁,擦过眼下的睫毛,没入压得有些凌乱的鬓边。 应是做噩梦了,浑身无意识地微微颤抖,胳膊一紧一紧的,连开门那一瞬灌入的冷风都没把她唤醒。 原囿安挨着霍玉玉坐下,伸手想替她擦掉眼泪,可一攥手,便发现自己的手指凉得紧,最终没有上手。 “隔壁包间退了,这里叫几个招牌菜。”他转过身对坤吉道。 坤吉点点头,退了出去,门却敞着。原囿安皱了眉,小云见状,赶紧退出去关上了门,过了会儿,找茅房去了。 被风一扬,炭盆露出点点猩红,银白的碳灰腾上几片,在看不见的地方,如烟一般附在原囿安衣袍的褶皱里。 他弯下腰烤烤手,等手热乎乎的了,才深深看着霍玉玉,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这么伤心,是梦见什么了? 玉玉,醒来,醒来就不难过了。 梦里让她哭的,也是他吗? 但他也只是看着她的睡颜,往日里看见她哭着睡的模样,他恶劣地觉得满足,此刻,却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眼神游弋在她的唇角眉梢,他想,他的玉玉,就该笑着的,她一笑,万般烦恼皆可抛之脑后。 她容易脸红,胆子却大,哭只是制掣他的手段,她顶着他阴晴不定的情绪,一次次地靠近他,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她不在身边的时光。 原囿安缓缓勾起唇角,指腹移到她花瓣般的红唇上,倾身吻了下去。 气息交融的一瞬,他感觉到她的唇动了动,像是说了几个字。稍稍分开,他盯着她的菱口,静心听着。楼下似乎有些嘈杂,不过他不介意。 终于,菱口张张合合,清晰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沈含彦……”. 长睫一抖,原囿安的眸光定住了。 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尖叫破空而上—— “走水啦!” 原囿安眉心一跳,果断抱起了霍玉玉,几步走到门口,慌得将门往外一踹,一脚没踹开,霍玉玉醒了,在他怀里动了动,迷糊地问怎么了。 屋外奔走的杂沓声和叫喊声越发大,呛鼻的烟雾水一般从门下的缝隙漫进来,透过门纸,依稀可见外面红光大作。 原囿安快速说了句“走水了”,腮帮子一缩,一脚将门蹬开了。 霍玉玉反应了一下,门一开,热浪扑面而来,烟雾弥漫,火舌上蹿,白帆被烧得往上涌,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沉沉地压在 一切宛如噩梦重现。 霍玉玉猛地抖了一下,从原囿安的怀中挣脱下了地。她踉跄了两步,拉着原囿安往屋子里走,一边解腰带一边说,“原囿安,把外套脱下来,绑成绳子,绑在桌子腿上,我们从窗户出去。” 饶是她极力保持镇定,可声音还是抖得厉害。 这时,藏酒室响起了炸裂声,酒气冲天,火浪滔天。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33章 133章。https:// 第134章 134章 原囿安咳嗽着,朝门外看了一眼,二楼的台子已经烧着了,如果从里面逃,很可能会被散下去的柱子压着,出路也会被封死。 霍玉玉衣裳半解,听见他剧烈的咳嗽,摸出手帕,拿所剩不多的茶水浸湿了,捂住了原囿安的口鼻,“拿稳。” 说完,她自己也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想过许多次,如果再遇到火灾,她该如何逃生,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她祈祷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要遇到,可终究还是用上了。 霍玉玉冷静得可怕,原囿安将湿手帕捂在她的口鼻上,她也没有拒绝。她绷着脸,手上的动作飞快,很快便剥下来原囿安两件衣服。两人交替着捂住口鼻呼吸,总算是绑了条还算结实的绳子。 原囿安担心绳子不够长,脱得仅剩一条裤子,身躯在背后火光的映衬下苍白无比。 霍玉玉将桌子卡在窗户下,对他道:“肯定不够长,等等跳下去的时候不要怕,脚尖着地,好吗?” 原囿安点点头,将布绳的末尾打个结,在她手腕上缠绕两圈,在霍玉玉诧异的眼神中,将她抱出了窗户。 他知道,玉玉想让他先走。 他张了张嘴,想问她方才梦见了什么,却什么都没出口,咳得整个上半身都在震动。 霍玉玉的视线中,天井垮塌了,在原囿安的背后轰然坠落,浓厚的尘雾和赤红的火焰喧嚣而上,就像整个世界开始在火海中陨落一般。 原囿安看着她,海藻般的长发散在肩头,他的眼角眉梢皆是通红,妖冶,却坚定,如同神祗。 她落了泪,方觉得空气如烧。 她也知道原囿安的意思,她不会在这个关头浪费时间,所以毫不犹豫地,她死抓着绳子的结,用尽毕生的专注力和忍耐力,蹬着墙往下溜去。 火舌舔上包间的门框,连烟雾都烧了起来。 原囿安捂着口鼻,满心满眼都是霍玉玉。 他害怕她手滑摔了下去,害怕热浪将她冲开,害怕她忽然停下看着他…… 他也害怕,自己无法逃生。 他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妻,在她的梦里,为什么要为别的男人哭泣。 这时,霍玉玉到了二楼的半檐,却停下了,原囿安心头一惊,果真见玉玉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松开绳子,将二楼的窗户关闭了,咳得几乎直不起腰。 大堂的出口在另一侧,楼下倒是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来来往往的人提着桶在河里取水,还有几个从二楼跳下去的,往河岸边跑了去。身后火光冲天,河边柳树却兀自枯着,河面平静得只有淡淡的细纹。 他心里一慌,喊了句“玉玉”。玉玉却没回答他,而是弓着身,朝 与此同时,二楼的窗户“轰”地一声破开,火旺得像杂耍人口中喷出来似的,窗户纸快速焦黑,燃了起来。他的身后,裹着一层滴着水的铺盖的小云冲了进来。 “姑娘咳咳咳……” 眼见着,垂在二楼的布绳子染上火苗。 原囿安回头看了眼小云,狠狠“啧”了一声。他知道,小云能上来,估计是下不去了,而那条布绳,也无法支撑到两个人安全下去。M.. 这一瞬间,原囿安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抽出靴筒里的刀,给小云来个痛快,然后他逃出去。 这时,霍玉玉哭喊的声音传了上来,“原囿安……原囿安……你快下来……” 原囿安抬脚搭在桌上,伸手摸向靴筒,他浑身滋滋地冒着热汗,心却冷硬得可怕,他还没杀过人。 玉玉可以没有仆人,却不能没有夫君。对玉玉来说,他才最重要的存在。 时间的流逝好像骤然变缓,火势吞了近小半间屋子,他摸到自己滚烫干硬的裤腿,和裤腿下紧绷的肌肉,三柄飞刀隔着一层袜子,烫得他手指发颤。 一瞬间,他眼前的光景闪了一下,他的面前依旧是红光闪现的地板缝,但地板上躺着个人,他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知道是个女郎,光是想一想,他冰冷的胸腔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外面燃烧着,他的内里也同样燃烧着,整个世界都在燃烧中崩坍。 “公子!”坤吉也顶着一层湿哒哒的被子进来了,推着小云往窗边走。 坤吉飞快地将被子往原囿安身上一盖,原囿安眨眨眼抬起头来,眼中的湿意瞬间被蒸发干,只余眼圈绯红。 坤吉与小云是前后脚进来的,原囿安的所有心理斗争和爆裂的情绪,都发生在一瞬间。 坤吉会武,将原囿安送下去不算难事,又站在底下,接住了跳出来的小云。 原囿安落了地,第一时间是去找霍玉玉,他方才听她的哭喊时心硬着,此刻一看见玉玉,方觉得心几乎碎了。 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来,让他几乎站不住脚。 他知道玉玉一定会没事,他亲眼看着她跳下去的,可不知为何,他喜悦到有些难过,就好像方才面临死亡的不是他,而是玉玉,干涸的眼眶蓦地涌出了眼泪。 霍玉玉早就哭花了脸,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扑进他滚热的怀里。 “原囿安,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 原囿安摸着她的发顶,心如擂鼓,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喘气,咳嗽着,眼泪抖落,一颗颗砸进她的发中,消失不见。 —— 这一日的兵荒马乱过去了,回到安昭院,原囿安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浑身的疼痛。 主要是上半身被火烤了,皮肉里像有无数针游动着往外挑似的,疼得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霍玉玉跛着脚,将他泡在凉水中,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淋,他很困,但疼着,又忍不住咳嗽,睡不过去。 好在家中备有不少药膏,给原囿安灌了两壶凉白开,把他身上冲干净,让他降了温,坤吉将他放趴在床上,霍玉玉再给他上药。 他背上有大片大片的红,绚烂得像花的汁液染在雪里。 霍玉玉一边涂抹,一边落泪,“知懿,你不要有事,你要是有事,我会很生气很难过,不会原谅你啦。我也……”还不想死啊。 药膏中添了薄荷脑,极大程度地减轻了原囿安的痛感。原囿安侧着脸,抬手想擦一擦玉玉脏兮兮的脸,但手拐不过来,只能沙哑地安慰道:“我答应你,不会有事的。” 霍玉玉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原囿安心疼啊,他还是见不得她哭。 “玉玉。” 霍玉玉用手帕擤掉鼻涕,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今天解我的衣裳,手很抖,但很快。”这是第一次,原囿安存心逗她。 但霍玉玉显然魔高一丈。她用早已哭肿的双眼嗔了他一眼,“还不是跟你学的。” 原囿安笑着咳了咳,又唤了句“玉玉”,玉玉耐心地应了声,他闭上眼,缓缓吐了口气,终于问道:“下午做噩梦了吗?” 霍玉玉手上的动作一停,睫毛颤了颤,浅浅“嗯”了声。 “是那个老和尚的预言吗?” 霍玉玉想了一下,没想起来,“什么老和尚?” 原囿安没再开口,沉默了一会儿,他小声道:“梦里的东西不重要。” 活在当下就好。 看似宽慰玉玉,实则在安慰他自己。 不要计较出现在她噩梦中将她惹哭的人,现实中,她是他的妻。她答应过他永远不会离开,答应了他每个节日都与他一起。 霍玉玉憋了憋嘴,“嗯。” 梦里的她被沈含彦抛下,然后活活烧死,现实中的她,被原囿安救下了。 原囿安活着。 她也活着。 真好。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34章 134章。https:// 第135章 135章 原囿安做了个梦,梦里锦官城的蝉鸣响彻天际,傍晚的阳光无比燥热,火一般的颜色,长长的千重阶上长了薄薄的青灰,他滚落下去时,那些青灰擦进他火辣辣的伤口里。 到处都在惊跳跳地疼,木板夹住腿,白布裹着浓厚腥臭的药缠紧,浑身都在发热,无法动弹,每一浪蝉鸣都踩着他的痛点。 门口打进来一束极白的天光,霍玉玉跟在她娘亲身后,第一次进到这座幽深的宅子,进入他的领地。 她红着脸,却不像在外面对着那群小孩那样耀武扬威,而是怯生生的,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偷看他。 她的娘亲很好,眉目中的温柔有几分像他的娘亲,他不讨厌,所以没有赶他们走。可他不怎么喜欢霍玉玉,甚至说得上有些讨厌。 他曾在二楼见过她,她虎虎地像头小牛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前一刻还在威胁身边的小胖子,后一刻见了他,活像见了鬼,与锦官城的其他小孩别无异样。她的娘亲宠她爱她,这一点也与别人一样。 可与他截然相反。 他看着她,莫名产生了敌意,恨不得让她也承受一下自己的痛楚,看看那双眼睛是否还能生机蓬勃。 霍玉玉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又往她娘亲身后躲了。 从头到尾,她一个字也没同他说过。 真是,无趣极了。 霍玉玉走后,扶桑细柳,天光在半截屋子里转了数圈,依旧没有照到他的身上。他整日侧着脸,雾蒙蒙的眸子里倒映着一成不变的光景。 他毫无感情地看着忧叔忙里忙外,好像期待着什么,又好像抵触着什么,这样的感觉沉积成了恼怒,他却只能忍着,感受身体的每一处疼痛。 那时他想,他这一生如此短暂,却如此诡谲,好似生来走的就是通向黄泉的阴路。 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里了吗? 他不是很能接受。 骑马观花,摇桨泛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临到死前,才敢大方地承认自己很孤独。 不过他没有死,身上的伤好了,除了腿。 蝉鸣消停,风雪呼啸,衔着春天的燕子在檐下搭了巢,他偶有坐着轮椅出去房门,视线越过东墙看日出,再慢慢移到西墙,日复一日地咀嚼孤独。 就在他以为这个梦长得没有尽头时,有人敲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那是个暗沉沉的下午,风卷着落叶有些凉,来人一袭白衣,长相有几分熟悉,若是在粗制滥造的话本中,可以来上一场极其无趣的搭讪对白。 所以他没有说,只是打量来人的眉眼,恍然想起来,这人与那个来看过他的包子脸小姑娘有些相像。 她说自己叫白沅芷,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眼中似有夜间的雾气在流淌,但其中盎然的兴趣毫无遮掩。 嗯,看走眼了,一点也不像。 他对她不感兴趣,一如对门外的那一块石头一样。 她给他的感觉,就像披着人皮的死物。 可是与一个会跑会跳会说话的死物相处,似乎很轻松。他也理不清自己的想法,又不愿承认自己寂寞怕了,推开她,又希望她能扑上来,很离谱。 不过白沅芷来的次数很少,话也不多,对他感兴趣的时候就问他问题,他往往不会作答,她觉得他无趣了,就坐在外面看他的书,真像一块石头了。 时间对于他来说,流逝得缓慢,但日子单调重复,他在二楼看着溧江对面的重重山峦,一回头,惊觉时间已过了数年。 忧叔对白沅芷的称呼,也从“白姑娘”变成了“公子的友人白姑娘”。 这便是友谊吗?与他记忆中的友谊并不相同。 这样的疑问,他没有问出口,也没有机会。 因为一场贪污案的抄获,白沅芷再也没出现过。 他仍旧守着一座老宅,接受了自己只能坐轮椅的事实,偶尔想起那个靠着石头看书的人,便去二楼吹吹风。 忧叔问他,是否想要打听白姑娘的下落。 他觉得奇怪,反问为何。但忧叔这样一提,他倒像是真的有了那个想法。 但忧叔犹豫着说,以为公子心悦白姑娘,毕竟白姑娘的才貌,在锦官城数一数二。 他没有否认,而且认真思索起来:什么叫心悦? 不讨厌,也不在意,算心悦吗? 在他眼中,白沅芷不是女子,亦不是男子,她只是个人,或者装在人皮套子里的什么东西。 于是,对于白沅芷他又多了一个疑问:他心悦与她吗? 忧叔没有给他这个答案,而是告诉他,白沅芷被流去了乐坊。 梦境的最后,便是他无声地默念着的,“乐坊”二字。 —— 原囿安发起了高烧,昏睡了整整三日。霍玉玉让人将小榻搬去了床边,日夜守着。 国子监那边告了假,大师兄来看过两人的伤势,章氏和舅母也来了,顾府的长辈和表弟表妹们也来探望了……连忧叔都来了,原家的父母也没有来。 忧叔来了也不做别的,恰逢中午,给霍玉玉做了一餐饭。 饭后,霍玉玉将忧叔叫去了外面,平京城的冬风凛冽干燥,刮得人脸蛋子疼。 小院中只有一处简单的假山,四面环水,长不大的树秃了,水边的草也黄得贴了下去。霍玉玉看着黑褐色的土壤,轻声问忧叔:“侍卫叔叔,原囿安的爹娘,为何要……那样对他啊?” 在原家时将他关在别院,又为了新生儿将他送去锦官城五年,他好不容易恢复健康了,却与他断绝了关系…… 霍玉玉有些气恼,“难道就因为他不是他们心中的完美继承人了吗?” 忧叔垂头看着脚面,沉默了几个呼吸,才道:“霍姑娘,我只是一个侍卫,只奉命保护公子,其余的不该知晓。” 霍玉玉抿抿唇,咬住一点磨了磨。 原家家大业大,就算有什么隐情,也不是一个侍卫知晓的吧。 反正无论有什么隐情,给原囿安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地造成了。 两人静默地站了会儿,从前,忧叔是这样站在原囿安身后的。 后来,忧叔脚尖错了错,似是下定了决心,看向霍玉玉道:“但我已经卸任,不在原家管辖之内。” 霍玉玉反应了一下,眉毛一扬,欣喜地看向忧叔。 不过忧叔的话,却生生剥掉了她的欣喜。 忧叔道:“原家本就不是太平之家,原囿安脱离本家,乃是天意。” 霍玉玉皱起眉,“天意?” 风从忧叔侧方刮来,一缕乱发搭在忧叔鼻梁上,给这个瞧着就温和缄默的男人添了几分迷离的孤勇。 “往前数百年,原家的王爵,是建立在巨大的业障之上的,百年之期一到,原家自然该消减了。原囿安乃天命危宿,如果硬要托着原家的业障,他会死的,死于自……” 忧叔忽然看向她,瞬间,周围大雾弥漫,异常朦胧,他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变得遥远而空旷,到后面,霍玉玉已经听不清楚了,连忧叔的脸都被涌上来的雾气吞噬了。.. 霍玉玉伸出手去,喊了声“侍卫叔叔”。 一眨眼,却发现自己趴在床边,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心中狂跳不已。她的手握着原囿安的手,原囿安醒了,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生气,沙哑着问道:“玉玉,你的梦里怎么总是出现别的男人。” 霍玉玉没有回答,而是猛地起身,扭头看向窗外。 原本薄白的天光,不知何时已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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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囿安半信半疑,这才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端着蜜水一饮而尽。喝完了,他故意将杯子放在远离霍玉玉的一侧,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契约。”他看向她,罕见地露出些天真的焦急,“契约书烧了。” 玉玉忙活一通,就是为了对账,结果他没保存好。 霍玉玉看着他水光潋滟的眸子,抿着唇眨眨眼睛,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 “契约书在我怀里,怎么会烧了?”她俏皮地笑出一排细牙,“而且中饱私囊的人,我都处理了哦,干干净净!” 原来那契约书原囿安放得浅,霍玉玉给他脱衣服时一下子就看见了,她当时也急,揉成一团就塞自己的里衫里了。 昨日原囿安昏迷着,自然没有看到他的小妇人如何速战速决。 原囿安的烧已经退了,趁着阿娘舅母都来了,霍玉玉直接让坤吉去把两位管事找来的府上,最新的账目自然也带着。人和账目到了,她也不急着看,而是真诚地看着两位管事说:“其实,上次我去酒庄转了一圈,有人举报某位管事中饱私囊。” 话音一落,副管事就迫不及待先陈情起来,主动说出了刘管事这几年暗箱操作的事情。 刘管事背后挨了一刀,满脸愤怒地看向副管事。这时,舅母在一旁起势,“话可不能乱说,要讲证据的,不然到了官府,污蔑者也是要受罚的。” 刘管事的嘴角扯了扯,似乎料定副管事没有证据,结果副管事拱手就道:“东家,我记得账目中哪些做了假,可以找契约书一一对应。” 刘管事也知道他记忆力超乎常人,当即就变了脸色,“污蔑,霍娘子,契约书是我签的,可那些账都是副管事在记,他早就想当正管事,所有在账目上设了陷啊!” “哦?”霍玉玉看向副管事。 副管事汗都急出来了,眼睛飞快地左右一瞟,跪了下去,“东家,都是刘管事逼我的,如果我不配合他做假账,他就让我在酒庄上待不下去!” 刘管事脸脖子都红了,满脸横肉一抖,指着副管事骂道:“你放屁!这一单你还狮子大开口要了我二成盈利!” “哦?哪一单?”霍玉玉翻到账本的最新一页,指着最新的墨迹道,“是这个叫原囿安的吗?” 刘管事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但为时已晚。便见霍玉玉抖开一张有些皱的契约书,呵呵一笑,“跟我夫君同名同姓呐,啊呀,怎么账目对不上?” 霍玉玉看向两位管事,直到刘管事面上一片灰败。 “之前的账就算了,从七月份以来,刘管事吞的钱……”这时,章氏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见好就收,霍玉玉清清嗓子,改口道,“上回给冬青乐坊的赔款,和这一次你吞了我夫君的账,都吐出来,一分都不能少,然后离开酒庄。” 刘管事像是不太服气,霍玉玉又道:“念你为酒坊尽心尽力那么多年,还能过个安稳年,不然,人证物证都在,官府应该罚得更多。” 刘管事被带出去后,副管事心虚地看着霍玉玉,霍玉玉也不说话看着他,他只得硬着头皮打起了苦情牌,说自己是为了女儿的药费才出此下策,但眼泪还没出来,被霍玉玉一句话堵了回去。 “可是现在你女儿不需要昂贵的补药费了,你还是提出了要分两成呢。” 副管事脑子一懵,慌了,他看东家这里一溜儿的女人,觉得东家也是个心善的,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将功赎罪,结果东家清醒着呢。.. “可两个管事都走了,酒庄就没人了。”他干脆跪了下来,“东家,我女儿还小,我需要这份工,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干,尽心尽力,绝对不会再犯。” 霍玉玉让坤吉把他扶了起来,如实道:“疑人不用,我怀疑你,所以不会用你。你有一技之长,既然有改过的心,下份工诚实地干吧。这一季度的薪水我照付不误。置于酒庄的管事,这就不用你担心了。” 阿娘的铺子上,可有不少可用的人。真正站在掌权的一方,才发现,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副管事彻底颓了下去,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 饭桌上,霍玉玉讲述着自己大获全胜的事情,眉飞色舞,那模样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原囿安看着她生动的脸,眼中含笑。 他深刻地感受到了,何为活着。 梦里最后那个疑惑,在他看见玉玉的脸那一刻,心中就有了答案。 他明白心悦的感觉。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36章 136章。https:// 第137章 137章 平京城今年的初雪来得晚,腊月过了大半的时候,霍玉玉站在假山旁的小石桥上,叉着腰仰天长叹,恨这老天爷为何还不下雪。 为表诚心,她十分真挚地对着苍天张开双臂,高喊“苍天啊!雪啊!雪啊!”,声音响亮得原囿安在隔壁院子的厨房都能听见。 厨房内,厨娘一边教原囿安做菜,一边乐道:“老爷,夫人可真活泛。” 原囿安面无表情地记录着步骤和注意点,全然像听不见似的,听厨娘这样说,他也只是看一眼门口,淡声回一句:“习惯就好。” 他看着不喜不怒,却回忆起在锦官城时,霍玉玉敲着门上的铜环,隔着一扇厚重的大门喊“原囿安”的时候。 他想,她都喊老天爷了,为何也不喊他一句? 成亲之后,她很少大声喊过他,要找他了,通常都是蹬蹬蹬地跑到他身边来,给他一种她确实长大了的错觉。 为何是错觉呢?因为只要对上她那张脸,听她说话,被她搂着脖子,呼吸到她身上近似于花草的气息,他就知道,她一直没变。 这不,那厢在小院子里对上苍直抒胸臆了,不多时,脚步声就响了起来,轻快得像小鹿跨过山涧似的。她带着一身凉丝丝的清新气息,乖乖立在他身边,踮着脚尖看他刚写下的蝇头小字。 “这个看起来很难唉,你行吗?”她的话却一点也不乖,总让他有种想给个爆栗子的躁动。 但当着旁人,他只能垂眸睨她一眼,她也看着他,讨好地笑,贼兮兮的,脸颊鼓起两块,又可爱得紧。 霍玉玉赶在他生气之前,搓搓手,装模作样地去灶膛里瞧一瞧,往里头扔一把柴火。 厨娘惊呼一声,“夫人,糊了!火大了会糊!” 霍玉玉一懵,放柴的小丫鬟赶紧将柴火夹出来,她这才摸摸鼻子,又凑到他跟前来,一副讨了别人嫌的模样。 见原囿安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她瞪他道:“不许笑,等以后你会做饭了,我自然也会烧火了。” 原囿安淡然地将视线移回灶台上,锅盖被蒸汽浸透,边缘都包着湿帕子,淡淡的白色水汽从帕子上渗出来,这便是火候。 因着主人家在,厨房里煞是安静,只有厨娘年纪大,乐呵呵的,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嘴巴都像被浆糊糊了一样,连眼睛也不朝这边转。 过了会儿,霍玉玉开始百无聊赖地动脚趾时,原囿安问:“下雪了吗?” “下雪?!”霍玉玉登时来了精神,扭头朝门外看去,看不见,眯着眼再瞧一瞧,失落道,“没有啊。” 原囿安眉毛一动,喉头顿了顿,“你方才喊得卖力,却没有成效。” 霍玉玉捏着下巴又看了眼天色,正经道:“这天看起来是要下雪的。” 原囿安想起前面好几次她都这样说,有些忍俊不禁。 霍玉玉却用指腹磨了磨下巴肉,右手成拳左手为掌,像敲鼓似的敲了一下,认真道:“看来,我不得不拿出真本事了!” 厨娘呵呵笑道:“夫人喂,您的真本事,可是喊得更大声?” 丫鬟小厮都笑了一下,赶紧闭上了嘴。 原囿安唇角的笑也停得长了几分。 霍玉玉哼了一声,“你们等着瞧吧!” 夜幕降临后,原囿安才知道霍玉玉的“真本事”到底是什么—— 院中只有卧房点了灯,昏黄的光映着墙面的木格,更显得院子无光黯淡,假山、枯水、檐下走廊,全黑成了一片。 霍玉玉一身雪白衣衫,护着一盏烛火,去到了假山旁边,假山下亮了一团。 她安静地站在亮光旁,闭着眼,双手合十,衣衫被烛火烘得昏黄。 原囿安抄手倚着廊柱,看着霍玉玉的背影,身上穿着件黑色披风,手里搭了件霍玉玉的黑色披风,整个人陷在暗色中,唯有裸露在外的脸和脖子白得发光。 “求神吗?”他顺着她的想法去想,“香蜡纸钱都不准备,没什么诚意吧。” 他正想着,霍玉玉抬起了头,手腕动了一下,一串细细的铃声响起。 “叮铃铃——” 他眉头一皱,预感不妙,双眼微眯地看过去,霍玉玉手里摇的,赫然是床角的两个铜铃。 他想到什么,不自在地吞咽一口,脸皮烧了一下。 哪有这样求雪的?!简直莫名其妙! 他想立刻转身回屋,可脚底下却生了根似的,目光也半移不移,只是攥紧了披风。 霍玉玉那厮一边摇铃,一边神神叨叨地嘀咕了几句,半吊子做法都算不上,可那虔诚劲儿,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很快,霍玉玉吹熄了蜡烛,跑了回来,一到他身边,自动伸出手,往他披风里钻,就像他曾经在市面上见过的某种嵌了磁铁的木偶似的。 霍玉玉在他怀里抬起头,信誓旦旦道:“今晚一定会下雪的,明早起来我们就能堆雪人了,我的工具们总算派得上用场了!” ——她的工具,就是用来压月饼的模子。 原囿安不明白她为何对雪这般执着,在锦官城那次,她也上了山去找他,后来两人分隔两地,一到冬日,她的信中必然少不了与雪相关的事情。 仔细想想,她其实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真叫他羡慕不已。 他缓缓吸了口气,将手里的披风移到身侧,顺着她的意思“嗯”了一声。 —— 翌日,原囿安是被霍玉玉摇醒的。 他一睁眼,看见她热乎乎的脸蛋儿和满眼止都止不住的精光,一把将她拉回怀里,下巴磕在她的头顶,闷声道:“不累了?” 霍玉玉在他怀里僵了一下,又动了动,“我刚刚闻到了下雪的气味。” 原囿安闭着眼想了一下,下雪是什么气味?想着,他也将注意力放在嗅觉上,可鼻息间都是霍玉玉身上的淡淡香气,闻得他有些躁。 霍玉玉让他搂了会儿,从他怀里溜了出去,随手拿了件儿披风裹着,趿着鞋开门一瞧,“哈哈”笑出了声,“真的下雪啦!” 睡前灭了炭火,屋子里的暖勉强撑了一晚,她一开门,冷风灌了进来。 冷意扑面,原囿安冷静了些。 方才有一瞬间,他真的怀疑霍玉玉会求雪之术。 不过霍玉玉一边把她的工具搬出去,一边自己乐道:“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给我碰上了。” 耐不住霍玉玉热情相邀,原囿安也搬了张凳子出去,配合她压“雪饼”——她说这是“贡品”。雪人堆好了,霍玉玉也玩得热乎乎的,那股高兴劲儿也消了下去。 她兴味索然地歇在一旁,谈到了一个人。 “听说白沅芷在冬青宴上大放异彩,成了花魁娘子呢。白沅芷你知道吗?之前在锦官城,邀请你去青年诗会那个姑娘,可漂亮了。” 原囿安默不作声,只看着霍玉玉,好奇她为何会提到白沅芷,那个冬青宴又是什么东西? 不过霍玉玉没多说,见他像是不记得的样子,犹自感叹道,“她那样完美的姑娘,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她。” 原囿安瞬间有些吃味,霍玉玉又说起霍恺同明年春闱的事情,他也想到一个通知,出声道:“明年国子监的遴选考试,与春闱一起。”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37章 137章。https:// 第138章 138章 冬雪融了又积,这一年过年,原囿安与霍玉玉回去了章家小院,与章苹之和霍恺同一起过的年。 顾府那边本是来知会过,可原囿安已经成家,且与外祖家的情谊并不多深厚,故而以不多打扰为由婉拒了。可两个人孤零零地过年,委实冷清。 原囿安不觉得冷清,霍玉玉在,他很满足。但霍玉玉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恰好丈母娘那边亲自来叫他们俩,小夫妻便早早备了礼,上午就出发往丈母娘家去。 在路上,原囿安不时看向玉玉,有些纠结,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他似乎一直没与霍玉玉提起过自己的生辰。 他也是今天才想起来。 如果现在告诉玉玉,她会不会难过他才告诉她?她生辰喜欢拜佛许愿,如果知道他的生辰,应该也要走一套同样的流程,今日肯定来不及了。可以明日告诉她吗?等他生辰过了再告诉她,她一定会气得跟只河豚一样吧。 罢了,还是今日说吧,今日他是寿星,玉玉应该不舍得生他的气。 他纠结了一路,总算放了心,刚想找机会开口,却被一群孩子吸引了注意力。 石板路上积了一层刚到脚踝的雪,已经扫了条不宽不窄的道儿来,有人沿途放了鞭炮,红色的纸屑飞溅在雪里,有的浮在雪上,像荼蘼的花瓣,有的砸入雪中,留下个黑黑的小洞,像腐烂的果实。 一堆堆大孩小孩在路边堆雪人打雪仗,他们踩过的地方都变得黑不溜秋,有的小孩还走一步滑一步、摔一跤滑一丈,玩得不亦乐乎。 空气中弥漫着硫烟的气味,混着菜香,闻着就很热闹。 原囿安一只手提着礼品,一只手牵着玉玉,看着那些玩闹的孩子,掌心热乎乎的,心里也温暖充实。 不远处,几个扔雪球的少年少女玩得正酣。一个少女脖子上挨了一球,旁边的蓝衣少年立刻将人护在身后,扬声说了句“你等着”,弯下身快速攥了个雪球,同伴趁机砸得他身上白了好几片。少年也不恼,存了心要表现似的,下腰,扭身,振臂,他前面的少年们嬉闹着左右横跑躲避,他盯着其中一个,面上发了狠,“咻——”雪球一出手,对准的却是他根本没看的红衣少年。红衣少年最是顽皮,反应也快,一弯腰,原本冲着他面门而去的雪球越过他的头顶—— 直直地奔原囿安而来,打在原囿安的肩膀上。 躲过一球的红衣少年背对着原囿安,自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哈哈大笑,说着“你行不行啊站着不动都打不着”,迅速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雪球朝蓝衣少年扔去。蓝衣少年却不躲,直直挨了一球,看着原囿安,不说话。 同伴们诧异不已,转身看过来,看见原囿安那张冷峻如冰雕的面容,又看见他鸦青衣裳上的一团白,不约而同哑了声。 蓝衣少年身后的少女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反应过来,正欲拱手道歉,站他前面的红衣少年就“嗷”了一嗓子跳了起来,领口处赫然一团白雪。 霍玉玉拍拍手,站在原囿安身边,对几个少年道:“知道他是谁吗?你们居然敢朝他扔雪球!” 红衣少年原本有些想还手,一听这话,立刻乖了。 霍玉玉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耀武扬威道:“他,可是我夫君!” 说完,她拉着原囿安就开始跑。等那几个少年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往丁字巷里去了。 原囿安一脸迷惑,随即反应过来,笑出了声。 霍玉玉看着他笑,满眼亮晶晶的,嘴里的话却是威胁,“笑这么好看也没用,他们又不像我会沉迷美色。等他们追上来了,你块头比我大,肯定是你挨雪球。” 闻言,原囿安笑得更开了。 果然,红衣少年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呜啦啦地追了过来,不过那少年脸上没有恼意,只是今日挨了第一球,他不能白挨,更不能在弟弟面前失了面子。 说什么来什么,霍玉玉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上,好在雪球砸在他们身后时,霍恺同出来了。 他一身崭新的丹色衣袍,奉章苹之之命出来迎接姐姐姐夫,正巧看见两人被三个小屁孩儿追着跑。霍玉玉将原囿安交给他,自己回去了几步,在一边的雪堆中迅速攥了两三个雪球,拿在手里。 “你们快撤退,我来掩护!” 霍玉玉说完,裙子上就挨了一球。她丝毫不慌,“咻咻咻!”手里的雪球飞出去,红衣少年左右避让,结果连中三球。 “哈哈哈哈哈!”霍玉玉得意洋洋,“怎么样?你怕不是没听过我东柳街雪球小霸王的鼎鼎大名!” 在小少年面前得意忘形的下场,就是寡不敌众。霍恺同被迫加入战局,打得头顶冒烟。 霍玉玉挨了雪球也乐呵,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霍恺同却皱着眉,一边攥球、投掷,一边嘀咕:“幼稚”“无聊”“怎么没完没了”“那小家伙你等着”“哼哼”“就问你,小爷准不准”…… 章苹之听见外面的闹腾,也出来了,原囿安不大自在地唤了声“母亲”,她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个红包,也一起看着。 原囿安看看手里的红包,有些诧异:他已是及冠之年,怎的还有红包? 章氏笑着说:“多大都是孩子,收着吧。玉玉那孩子还说要收到七老八十呢!” 他本来想笑的,鼻腔却蓦地一酸,握着红包的掌心轻轻攥了起来,再看向前面上蹿下跳的玉玉,心头暖得不可思议。 这个被家人流放的孤独少年,年节时,只在山顶闻过山脚飘上来的硫烟味,此刻,终于拥有了属于他的家和热闹。 然而,更让他动容的是,霍玉玉亲自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 面是厨娘和的,面条是她搓的,粗细不匀,很长很长,一根面盘了一大海碗,外加了个荷包蛋,味道不好,但也还能入口,可问题是—— 这可是整整一大碗! 看霍玉玉那高兴劲儿,他一闭眼一咬牙,准备豁出去了。好在丈母娘来解围,说吃头吃尾就行。 —— 在章家小院提前吃过晚饭,原囿安牵着霍玉玉回安昭院。 天色逐渐变暗,沿街的店铺都关着门,只挂着红灯笼,灯笼里没有点油灯,显得异常萧索。炮竹声和小孩的嬉闹声似乎隔得很远。 回去的路上,霍玉玉捏着他的手心,认真道:“今晚要守岁,不可以偷偷睡觉哦。” 原囿安点点头,心中开始盘算不睡的方法。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早上出来时思考的问题,看着霍玉玉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玉玉,我的生辰,是除夕。” 他说了,便一直看着霍玉玉的反应。他知道,霍玉玉已经知道了,但不是他亲自告诉她,应该是丈母娘知道他的八字之后告诉她的。 果然,霍玉玉没什么反应。与其说没反应,不如说是生闷气了。 他心虚起来,立刻开始思索示弱的方法。今日饮了一杯小酒,可以说头晕;出来吹了寒气,可以说头疼;背上的伤已经好了,但可以说不自在…… 没等他开口,霍玉玉竖着眉毛朝他看了过来。 他一肚子理由,全哽在了嗓子眼儿里,但眼神却很自觉地乖顺起来。 霍玉玉哼了一声,撒开了他的手。 他心里一慌,又立即牵住了她,十指相扣。 霍玉玉停下,抿着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有东西给你。” 他这才松了手,视线一直追着她的一举一动。 霍玉玉在随身的小包里摸了摸,摸到一个东西,又看他一眼,才把东西拿出来,却攥在拳头里,对他道:“手。” 原囿安乖乖摊开掌心,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以一种索取的姿态手心朝上。 霍玉玉的拳头在他的掌心上摊开,他触碰到了一抹凉意,霍玉玉的小手移开后,一个小巧的红色福囊停在他掌心的纹路上。 他看向霍玉玉,霍玉玉也看着他,不过她一个字都没说,等他将福囊揣进腰间的丑荷包,她才牵起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夜,两人守到了子时,到底还是抵挡不住融融的暖意和滔天的困意,爬上了床,因为坚持要守岁的霍玉玉同志拥有十分灵活的原则—— 别人守岁,通宵;她守岁,过了子时就行。 而原囿安的第二梦,便是在这个除夕夜。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38章 138章。https:// 第139章 139章 说是个梦,但梦境的内容接连着上回,时间跨度太长,感受经历总是攀模不清楚,锦官城的季节如何、气候如何、路途经历如何都模模糊糊,像是一本志异怪谈中一段简陋的文字,颇有某某某生于何日死于何日的意味。 可切身的感受,他的病痛与孤独,他回平京时的心境如何,看见本家的人时心中如何自嘲,又清晰无比,让原囿安切切实实地进入了梦中,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原囿安入梦,在锦官城停滞了数年,他也数不清过了多少年岁,总归是梦中的南柯一梦,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老死在锦官城时,本家的父母亲自来接他了。 不知是不是心有怨念,梦中,他没有幼弟,父母看见他时,也是满脸愧疚和欣喜,只是两人的面庞都有松弛下垂的迹象,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在锦官城不过待了数月,而非数年。 母亲说:“安儿,原来那道士是假的,他死了我们才知道,害我们分隔这么久,全是因为一个谎言。” 父亲说:“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他们看着他的疤,看着他无法直立的枯瘦双腿,说着不符合预期的话,轻而易举地将这些年的离弃翻篇。 他们握着他的手,掌心温暖,眼里甚至泛起了泪光,他一个字都没说,他们也像得到了神祗的宽恕一样。 奇怪,真奇怪。 他奇怪地没什么感觉。 连愤怒生气都没有,没有半点波澜。 回到平京城之后,他们给他安排了新的院子,更小,更奢华,仆人更多,更热闹,有一扇只能从里面关上的后门,他随时可以推着轮椅出去。 好似真的在弥补他,那些从来没见过的堂弟堂妹都涌进来了,叽叽喳喳的,围着他没话找话。 他看着其他人,他们笑他们闹,都像隔着什么似的,对,像一场场随心而起的皮影戏。 他不能理解。 无法融入他们,无法融入这个家。 所以他住回了自己曾经的院子。 父母尴尬不已,但不好过问他什么,只互相看看对方,贴心地为他找借口—— “安儿清净习惯了。” 他是如何回应他们的体贴呢? 他让忧叔把院子里的枫树都伐了。当初种下时只有他一般高的枫树,如今已高出了院墙。 那时也是个冬日,枫树枝头残存着几片干卷的红褐色枫叶,树干分割着别院的上空,他抬头看天时,总会想起当初被拔掉的那些幼小枫树,低低的云层被回忆染了色,他感觉自己倒悬在天上,仰头看见的是干涸龟裂的河床。 父母没说什么,没有任何人置喙,家人和家仆都是哑巴,是瞎子。 他觉得无趣极了。 他活这一生,受过那样恒久的孤苦,究竟有什么意义? 曾经想要延长的生命,连聊无意义都稀松平常,十年与十日又有何区别? 他每日都在想这些事情,直到忧叔带来了白沅芷的消息—— 她迁籍去了冬青乐坊。 一个平平无奇的阴沉日子,他难得觉得还有疑惑未解决,便是死了也不甘心,化作鬼也想搞清楚,所以轮椅轱辘转啊转,他顶着一路的灰尘和目光,去到了冬青乐坊。 按照时下横行的话本,他合该在乐坊的某一处妙景旁,不早不晚,不疾不徐,于众多美娇娥中,遇见一个貌美超群的故人,此后一眼万年,非她不可。那故人也合该出淤泥而不染,若是染了泥,那必然也是迫不得已,总之她洁身自好,只为了再次与他相遇。他身为男子,只需接受她,便是这个世界对她最大的恩惠。 怀着这样光怪陆离的想法,他用一锭银子,打开了冬青乐坊待客的大门。 乐坊的主要建筑是一座三层大排楼,窗修得同门一样,敞开来,面向的看客的全是一排排格子间。格子间里,女郎们冻得哆哆嗦嗦,舞跳得更起劲,弹琴的手指扫得飞快,难得见著作画的,也是豪迈地挥舞着手中的画笔,免得自己僵掉。 她们像没有生命的商品,陈列在这里。 他残忍地觉得,白沅芷挺适合这里的。 她那副精美人偶般的样貌,无论是打雷下雨还是刮风下雪,都能保持着近似于嘲笑的微妙表情,很适合充当这里的牌面。 他口中呼出的白气上升着,恰当地朦胧着他的视线,他上下左右扫了好几圈,也没看见那个他可能心仪的人。 “哇——”有个人冷哭了,哭声压抑着,仍叫人觉得畅快。 不过其他看客显然与他感受不同,他们皱着眉摇头,觉得这哭声坏了他们的兴致,纷纷朝罪魁祸首看去。 像是某种宿命时刻出现,原本阴沉的云层不知何时被风吹走了,午后的日光投射在琉璃瓦上,薄得近乎苍白。 他的心口燥了起来,拉松了披风在颈子前的结。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略略逡巡,以为自己定会看见让自己眼前一亮的故人。 可于一片苍白的冬日阳光中,他只看见了一个小脸通红,仰着下巴哭得毫无美感的姑娘。 那姑娘擤了鼻涕,鼻尖更红了,憋着嘴抽着嗝,复又弹一段旋律,错了几个音节,或是节拍不对,总要停下来嚎一嗓子,再擤了鼻涕,抬手擦去眼泪,继续接着弹。 看着有几分眼熟。 他想了想,想到了白沅芷,接着又想到了那个让他第一次恨得牙痒痒的包子脸小姑娘。 他早就不记得那个小姑娘的名字了,可还是记得她那双眼睛,黑黑亮亮,像是偷偷藏着整个春天的生机。 正想着,他的身后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听着,三个人。 这时,那哭着的姑娘朝他看了过来。 奇怪,他分明什么都看得粗略模糊,却直直地对上了那一眼。只是片刻,那双眼睛的视线随着他身后的脚步声往旁边移去了,他便再也看不清。 他侧过脸朝身后经过的人看了一眼,看见两个肌肉喷张的大汉,大汉前面,一个发型繁重的女子被一位白胡子看客叫住了,看客指了指那哭着的姑娘,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不多时,两个大汉出现在哭着弹琴的姑娘身后,将她架了出去。哭声没有了,换了个新的人,那人他总算眼熟,正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却没有想象中的心跳漏拍,旁人都目不转睛的时候,他移开了视线,心想白沅芷与当初一点变化都没有,或是有变化他也不知道,他不曾仔细看过那张脸,作出没有变化这个判断,也仅仅是一种感觉。。 既然带着疑虑来了,他还是等着,等了不知多久,他无聊得烦了,便让侍卫推着他四处走走,准备等白沅芷离开格子间。 不料,行至一处人迹罕至的枯竹林处,正准备静静,却意外地听见了两个姑娘的谈话。 他素来不相信巧合,但也不相信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指引。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39章 139章。https:// 第140章 140章 两个粉衣姑娘,坐在竹林中的一处石头边,背对着他,正左肩贴着右肩说悄悄话。 “阿玉,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瘦小姑娘抬袖擦了眼泪,沮丧道,“反正都是落到贱籍来了,我全家都没了,不会有人帮我脱籍了。” 被称作阿玉的姑娘正撩起袖子看自己胳膊上的新伤,往伤口上吹了吹,似乎觉得冷,又往上面哈了口热气,疼得“嘶”了一声,才道:“那你准备自杀吗?” 听声音,阿玉正是那练琴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姑娘。 瘦姑娘愣了,“自杀?” 阿玉点点头,掰着指头一一数来,“阿贞是吞金走的,她吃掉了她这些年所有积蓄,死前很痛苦,在床上哀嚎了半宿才断的气。”.. 瘦姑娘沉默了。 阿玉又掰下一根指头,“阿光是上吊走的,把她的舞服撕了绑成麻花绳,撕的还是最漂亮的那几件,她是趁咱们都不在的时候上的吊,也不知道她多痛苦,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紫了,舌头挂在嘴巴外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长的舌头。” 瘦姑娘依旧沉默。 阿玉再次掰下一根指头,“阿寒和阿冬你知道啦,就在前面那片湖里淹死的,那水也不深,我跳下去的时候,发现蹦一蹦还是能浮出水面吸口气的,可她们还是没上来啊,互相抱着对方,死了也不松手,连扑腾都没扑腾两下。似乎也不是很痛苦。” 瘦姑娘这回终于点点头,“我听说你和阿白下去救人了,还担心你们也上不来呢。” 阿玉静默了片刻,又掰下一根指头,不过这回瘦姑娘制止了她,“我虽然刚来不久,这些还是省得的。” 阿玉点点头,语气十分认真,“这都是自杀成功的姑娘,也没受太大的罪,有些怕疼的,找了什么药来吃,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但肠子肚子烂了,疼得整日整夜地哀嚎,被一席子裹了丢出去,听说有的被专门捡尸的人捡回去了,有的还活着就被野狗吃了——” 瘦姑娘抖了抖,“阿玉你别说了,我害怕。” 阿玉老成地叹口气,搂着瘦姑娘的肩,碰到瘦姑娘背上的伤,惹得瘦姑娘惊呼着缩了身。 “不好意思啊。”阿玉赶紧收回了胳膊,“我以为你要自杀才说的这些,想着做件好事,你死了别来我梦里找我,我很怕鬼的,他们说无论生前多么懦弱胆小,化成鬼之后都会变得很可怕。阿姝,我喜欢你们,我不想害怕你们。” 最后那句说得暧昧,像情郎表明心迹一样。 被叫做阿姝的瘦姑娘哭了,“我也喜欢你阿玉。”感动之余,她诚实道,“我不想自杀,我只是……” 阿玉停着思索了一下,语调忽然高昂了起来,“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谁家的公子,要离开乐坊了?真好呀,我等的人……唉……” 他听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话本中的内容,心想这姑娘果真如话本中描述的一模一样,在等自己的真命天子。不过悲哀的是,于她而言的救赎,于那位郎君来说,不过一段风流韵事。 阿姝摇摇头,沉重道:“我准备接客啦。” 这回,换阿玉沉默了。 阿姝道:“我从小就手笨,脑子也不灵活。琴棋书画、傅粉施朱、女红管账这些,家里的姐姐妹妹们都会精通一两样,我偏偏什么都不会,连读的书也记不住。雷掌事已经给过我两次机会了,是我自己抓不住……” 阿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弯下腰捡了片竹叶,拿着竹叶转了片刻,才道:“那就没办法啦。” 阿姝问:“那你呢?打从我来时起,你都被拉出来打好多次了。” 阿玉吹掉竹叶,语气有些无所谓,“挨都挨了,不能白挨嘛。” “你在为你的竹马郎守身吗?” “算是吧,也不算。” “嗯?如果不是为了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守身?” “唔,就觉得已经烂到泥里了,如果还没有一点坚持的话,我应该会活不下去吧。” 阿姝似乎在想这个理由,不过没想明白,安慰道:“不过你的琴技有提升了呢。” 阿玉得意道:“那必须的,我晚上还出来练呐。”她展开自己的双手,“你瞧,都是茧子,之前都是泡,摸起来弹弹的。” “你真努力啊。”阿姝由衷地感慨道,“不过掌事说你舞技乃乐坊第一,你怎的不跳舞呢?” “跳舞做什么?”阿玉问。 问题太简单,阿姝反而支吾了一下,“做你擅长的事,你这么漂亮,说不定还能当花魁,被有权有势的人看上,就可以脱离苦海啦。哦不对,你还在等人。”她恍然地“哦”了一声,“难怪阿邪总是说你故意露拙。” “傻瓜,”阿玉拿肩膀撞了一下阿姝,“你怎么知道出去就不是苦海了?那些离开乐坊的姐姐们,有几个过得好啦?” 阿姝矮了声,“可是,总要好过在这里挨打吧……反正人生也没什么意义啊……” “或许吧。”阿玉举着手,透过指缝看着日光,嗓音吊得有些长,“不过只要我学会了琴,就不会挨打了。” 她半闭着一只眼,又睁开,笑了一下,“不知道人生有什么意义的时候,先活着嘛,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所以阿姝,就算你接了客,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哦。” 阿姝点着头,重重“嗯”了一声。 这时,乌鸦粗噶地叫了一声,两个姑娘都抬起头四处张望。原囿安怕被人发现无意偷听,对侍卫抬了抬手,示意离开。 路面不是平整的,于一阵颠簸中,他回头看了眼竹林。 叶子青黄相间,叶子不算丰茂,但也称得上密密匝匝,根本找不到那只乌鸦在何处,好像是竹林本身在哀叫似的。 那样天真朴实的鼓励,近似于祝福的话,在这座乐坊中,却凭白让人觉得不吉利。 他恍惚中意识到,他与那些自杀的女子们想得大差不差,觉得人生了无意义时,会选择了结生命。 离开竹林后,他找到了教坊的副掌事,开门见山说找白芷沅。 副掌事看他一眼,直言不讳道,“花魁见客,是有要求的。一般来说,身份必须——” 他不懂这些规矩,让侍卫拿出一锭银子,道:“只说几句话。” 副掌事轻蔑地看了眼他的银子,“这不是钱的事儿,规矩是花魁娘子定下的。” 他想了想,示意侍卫将银子放到副掌事手中,副掌事虚虚拿着银子,一脸为难。他道:“你传句话,原囿安找她。” 副掌事这才收下银子,脸上有了笑意,“你是花魁娘子的友人吧?” 他不解。 副掌事道:“花魁娘子眼下正与她的友人会面,那是位姓沈的官人,也不在接见范围内,可还是常来呢。” 副掌事一副嚼舌根的小人模样,像是话里有话,不过他懒得深究,白沅芷有什么友人,他也不在乎。 临到天色渐暗,他终于被人领着,见到了白沅芷。 美人斜坐,鬓发如云,任谁瞧了都要惊艳一番的长相,在他眼中,不过是美则美矣的死物罢了,与东瀛舶来的精美人偶并无区别。但也正是这独一份的精致死气,让他觉得并不讨厌。 “你回家了?”没有故人的寒暄,没有数年不见的陌生感,她一开口,仿佛他们前不久才见过似的。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加一句招呼,而是直截了当地问:“白沅芷,我心悦于你吗?” 如果忧叔在这里,恐怕会默默地低下头或别开脸,为他的单刀直入感到无语吧。 不过白沅芷显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是认真思索起来,接着问了回来,“你觉得你心悦于我?” 他眨眨眼,皱起了眉,“我应该心悦于你吗?” 白沅芷扶着额笑了,唇红齿白,“我应该被你心悦吗?” 他沉默了。 这样下去,是没有答案的。 但白沅芷看出了他的困惑,忽地站起身,带着一身脂粉味倾身靠近了他,几乎要与他额头碰着额头的时候停住了。 她看了看他的脸,又看着他的眼睛,停了片刻,抽身离开,留个娉婷的背影给他,“你没有动心。我们是一类人,不会对同类动心的。” 他有些疑惑,她怎的看一看就知道? 还有,同类?他亦是死物? 白沅芷坐回去,看着他眉间的沟壑,“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接着漫不经心地笑了,“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刚刚才见过一个。” 像是有意挖苦,却没有半点炫耀的意思,她道:“等你哪天被人喜欢了,你自然就知道。” 涂着丹蔻的指甲在唇上停了停,她又道:“或许你见着别人心动了,也会明白的。”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40章 140章。https:// 第141章 141章 梦境来得稀奇古怪,去的时候,却截断得不干不净,好似一本刻意断章的话本似的,有意留住做梦之人。 在第二梦中,原囿安想着白沅芷的话,想到了竹林中那个叫阿玉的姑娘。他其实并非是一个对什么都必须琢磨透的性子,但离开乐坊时远远地瞧见了阿玉与一个青衣郎君,两人站在一处无人的走廊中,她背着手仰着头,与那位青衣郎君说着些什么。 几乎没有加以猜测,他便笃定对方是那位阿玉姑娘心上的竹马郎。 鬼使神差,他产生了想要知道他们今后会如何发展的冲动。 他或许只是无聊得脑子里生锈了,竟然想看一看所谓的真实心动的样子。 然后于一场纷纷扬扬的冬雪之中,梦境戛然而止。 原囿安醒来,茫然了好一会儿。 那梦境太过真实,里头的年岁格外漫长,他几乎用了整整一个上午,才从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中走出来。 抽身之后,将看书的小妻子紧紧搂住,感受着她温软的身体,脸颊贴着她暖乎乎的脸颊,鼻息间尽是她的气味,方才觉得一颗心落在了实处。像是悬溺在冰冷黑暗的湖水中,良久才踩住地面,挣上水面呼吸一口。 他猜,自己会做这样离奇的梦,多半是玉玉曾有个叫沈含彦的竹马,她背着瑶琴来替他解闷时,也说起过她学琴时痛苦到哭泣的过往。 虽是梦,但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吃味。 梦中的阿玉,顶着一张与玉玉一模一样的脸,视线却只与他对上一眼,遑论让她忧愁欢喜的,都是另一个人。 那简直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情况。 霍玉玉察觉到他收紧了臂弯,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也不说安慰的话,只等他缓缓松了,才起身替他拿了盏温茶,递到他手中道:“知懿,上元节我们出去赏灯吗?听说今年有扶桑的匠人在,会造一座楼那么大的花灯呢。” 原囿安饮了茶,唇色殷红且润泽,视线直直地落在她眼中,直到看清那乌黑的瞳孔中倒映的不过是他一个人的脸,才眉目柔和地点点头。 “那日我陪你去。” 霍玉玉得了承诺,高兴得眯了眼睛,侧过身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你真好。”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也是个很懂得取悦自己的人,哪怕是发现常去的馄饨铺子忽然加了些馅儿料这种事情,她也能一想到就面露开心。 不过霍玉玉刚拿起药书,没看两行,忽然意识到什么,离开了他的怀里,坐到了一旁去。 原囿安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 霍玉玉也看他一眼,然后拍拍他面前的桌案,示意他专心看书。 她煞有介事道:“你可是答应了要让我当上进士娘子的哦。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我在旁边惹得你不专心了,我会觉得自己有罪的。” 原囿安垂眸,浅浅笑了一下,心情转晴。 梦中的阿玉身在乐坊,满心等待的是她的竹马郎。现实中的玉玉窝在他的怀中,于他们的家中,陪着他备考进士科。 不知是不是他有意抵触那梦,接下来一段时日他真的没有梦见。 —— 转眼阳春三月,因天气冷得晚,春日来得也迟,通常定在二月的春闱,被一旨挪到了三月中旬,极大地方便了各地远道而来的考生。 平京城中的客栈几乎人满为患,便是走在街上,也很容易就听见高谈论阔的声音。从万安堂回家,霍玉玉听了一路的辩论声,心情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好像即将参加春闱的人也有她一份似的。 霍恺同跟她像,虽然他表面上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但看书的时间拉得越长,他也愈发焦急,章苹之怕在家中打扰到他,便时常与嫂子王尔容聚着出门去。 但原囿安却表现得一点也不急,虽不去国子监了,不过每日看书的时间是固定的。 他早晨比玉玉起得早一些,看一段时间的书,再与玉玉一起吃早饭,吃过早饭便送她出门去万安堂,玉玉走后,他继续看书;中午的时候在门口等玉玉回家,吃过午饭,再把玉玉送出门,回来继续看书;傍晚,亲自下厨做一道简单的菜混在厨娘准备的饭菜中,差不多可以在门口等着,一般不到天黑玉玉就跟小云一起回来了;吃过晚饭,洗漱之后,他还会看一个时辰左右的书,等玉玉白日里的精神气都平静下去了,他才会上床。 说道固定,霍玉玉真是有苦不能言。 原囿安瞧着也不是那般墨守陈规之人,在夫妇人伦一事上,却惊人地保持着一定的频率,美其名曰:“适度放松,劳逸结合”。 除开玉玉生理期,他可称得上有条不紊。 霍玉玉曾经也担心,自己会不会年纪轻轻就要怀娃娃了,她虽不抵触,却也没做好准备,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阿娘、弟弟和夫君都宠着她,她可贪心,不希望这样的日子那么早就翻了页儿。 好在月信按时地来,她忐忑的心才稳稳嵌回原位。 原囿安知道她担心,所以除了开头那两回没注意,后来都弄在了外面。况且他也有私心,不希望有个烦人的小孩儿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三月中旬,正是霍玉玉的十六岁生辰,早在前一日,原囿安闷头备考时,她出发去了灵隐寺。 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大多是为参加春闱的人祈福而来,多是些女眷,连庙中的香火气都盖不住女子们香囊中的气味。 霍玉玉交过香油钱,排着队,只为了跪在那褪了色的蒲垫上,替她的夫君求一个稳。 霍恺同那边的愿阿娘已经许过了,故而她只用给原囿安求福。 虽说想当进士娘子,可她到底不敢贪心,双手合十,虔诚地向佛祖许愿,希望佛祖保佑原囿安不要名落孙山即可。哪怕是当个小小翰林,他们的日子也会过得很好。 可原囿安那么努力,她许过愿准备走了,还是咬咬牙,又跪下去,双手合十,闭眼默念道: “佛祖在上,小女子方才的愿望还需要改一改,我希望我的夫君能进前三甲,不枉他的一番努力。佛祖您若是还记得,一定知道,我每年生辰都来许愿,每一次许的愿都不敢太大,连家人平安这样的愿望,我都分了三回来许呢。小女子是个顶顶不贪心的人,佛祖在上,小女子定会一生行医积德。请佛祖保佑。” 插过香,去领福囊,可这一日人多,福囊早就派完了。不少女子在一旁生闷气,觉得没领到福囊,方才许下的愿望也不作数了似的。. 霍玉玉却毫无恼意。她自信许过愿,她这个人本身就带了佛祖的福气。 离开灵隐寺时,她好像看见了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好像有些像白沅芷,但一晃眼,那人又不见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41章 141章。https:// 第142章 142章 春闱九日,霍玉玉一连九日都会去贡院外瞧一瞧看一看,只为了原囿安进去的最后一眼能瞧见她,出来的第一时间也能找到她。 他平日虽然冷峻,可到底还是个娇气的人,若不是她不让他送,恐怕每每他要守的地方,就是万宝堂门口了。到时候进进出出万宝堂的人,全都知道她新婚燕尔,有个黏人的夫君了。 她自是乐意的,可原囿安那腿前面十几年都站不起来,便是后来痊愈了,她也心疼得很,除了那一次从酒庄回来,赌气想让他陪自己走走,素来是不愿意让他多奔走的。 所以她想,原囿安定然也是希望看见她的。 考生进去之后,贡院的大门被锁上,周围筑起荆棘围墙,荷刀的铁甲士兵像木桩子似的守着贡院,恨不得拉张网把贡院罩住,免得路过的春燕一头闯了进去,把一位考生的答卷衔给另一位考生。 上一世,她从过来者那里听过一些哄姑娘开心的笑话,说有奇人能读懂燕语,其他考生都在绞尽脑汁奋笔疾书之时,他只是观察,十分高深莫测,连监考官都以为他这是要放弃了,结果临到最后,他忽然提笔大动,笔耕不辍,洋洋洒洒地完成了自己的考卷,前两回考试,皆是如此,而且答卷内容丰富有条理,可谓博采众长。只是最后一次,枝头的燕子被人打了下去,那传奇的考生终于坐不住了,最后交上了一份平平无奇的答卷。 这种传言,当然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假的。但也有真的,而且真实的事情,往往是血淋淋的。 因为九天七夜,考生的吃喝拉撒全在贡院中,人憋得久了,又死钻一个牛角尖,很容易出问题。有的考生因做不出试题,想到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这一生恍如泡影,直接自杀了。有的考生做得出题,但忽然闹了肚子,此举乃是对圣人不敬,极为晦气,心灰意冷,索性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就把旁边格子的考生给掐了。还有的,太过担心生理问题,硬生生被憋死了…… 诸如此类,总之,这条通往功名利禄的龙门,不仅充满了屎尿屁,在霍玉玉眼中,还带有极其强烈的恐怖色彩,毕竟没有谁知道自己隔壁是不是坐着个偏执地追求完美的疯子。 原囿安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在里面九天,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号子里解决,他的口味也有些挑剔,却只能吃她给他准备的干粮和蜜水。生理心理的双重压力,光是想想,霍玉玉就觉得他实在是受苦。 她等在外头,一日比一日焦灼,到最后三日时,她只希望原囿安能活着出来了。 她想抱着他与他说:“知懿,咱们不考了,我不想当进士娘子了,我负责挣钱养家,你在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终于挨到了最后一日,照例是个暖融融的春日。 荆棘围墙撤了,铁甲士兵也撤了,贡院的黑色大门“嘎”地一声打开,考生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他们穿着不同,走路的姿势不同,神态各异,唯一相似的,便是一副受了折磨的衰样。偶尔有一两个神采奕奕的,扎眼得很。 贡院外也人山人海,都是来迎接自家的受难者,也是一副焦虑的模样,好似与霍玉玉有一样担心似的。 人差不多散了,原囿安才与霍恺同出现在门口。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一道走着,却并不交谈,好像脱了水的茄子没有了饱胀的精力。 霍玉玉和章苹之一道迎上去。 章苹之拍了拍霍恺同的肩,看了眼原囿安,默默地领着霍恺同去马车那边了。霍玉玉则牵着原囿安的手,轻轻替他揉着指骨,放了心,准备抱一抱他。 谁知她刚往他怀里撑去,被他用手掌抵住额头,推得她退了一步,他也后退了一步。 霍玉玉准备好的话就这么哑在嗓子里,不解地看着他。 他衣裳皱巴巴的,胡子拉碴,看起来真的太累了。 “玉玉,别靠近我。”原囿安眉眼深深,眼下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影,语气无力,也无奈。 霍玉玉眨眨眼,胳膊垂着,嘴里回应着“好”,满脸都是疑惑。 之前他看书看得累了,不就总凑到她怀里,说抱一抱她就不累了吗? 原囿安:“臭。” 九天七夜没洗澡,他自己都忍受不了。 霍玉玉愣了愣,鼻翼微微一张,下意识嗅了一下。原囿安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下意识皱起眉后退一步,唇角一绷,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 都说了臭了,她怎么还没心没肺地闻? 霍玉玉捂着脑袋,憋着嘴,不过下一刻,她就释然了,憋着的嘴抿住,再换成咬咬下唇,然后笑开了。 她邀功似的道:“家里烧着沐浴的热水呢,而且我买了新的梳头水,被褥什么全都换了新的,香香软软的,保证你能洗香香睡香香!” 她朝他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家吧。” 原囿安这才心神一软,犹豫了一下,牵上了那只纤纤素手,十指相扣。 这一日晚上,平京城的上空中飘着许许多多鲤鱼灯,承载着考生的所有寄托,被东风拖着往上,往上,直至弦月当空的夜空。 原囿安看不见这样的壮景,他沉沉地睡了过去,像个孩子一般,唇角和眉心都是松缓的。 霍玉玉也给原囿安放了一盏鲤鱼灯,那样大,大得有些笨重,可还是慢悠悠升了起来,朝日出的方向而去。 没有人知道,日出时这些灯会是如何的,一如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寒窗苦读是否会有回报。.. 但五台山的道观内,有一个人知道。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沈含彦去年过了秋闱,会败在今年的春闱上。这一年的状元,该是同为锦官城出来的邵君华。 但沈含彦在来平京的途中做了个离奇的梦,梦见了这一年的考题。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原本只当自己读书读魔怔了,可冥冥之中又觉得为梦里的试题准备准备,也算是练习的一种方式。 等真正看到试题,他惊得直接愣住了。 如果恰好梦见一场考试的题目,也不是没有可能。让他更觉得恐惧的是,连着三场考试的题目,全在他梦中出现过。 难道是神女托梦吗? 沈含彦心如擂鼓,既有种被眷顾的幸运,同时也觉得惶恐。 他是春闱前一日才赶到的平京,舟车劳顿,随便买了些干粮就进了贡院。他以为自己这一次必然是发挥不好的,临到大考,他很吃状态,如果状态不好,他基本上无法发挥出自己一半的实力。 可一个梦,竟然让他窥得天机。 答完题,他在冷硬狭小的格子间坐了很久,心跳缓和下来,疲倦便缠了上来。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负责清理的人来了,他才惴惴地离开。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42章 142章。https:// 第143章 143章 春闱放榜时,平京城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夏天,大部分姑娘们都站在那只脚上,早早地换上了夏装,霍玉玉也不例外。 她有意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是因为要带着原囿安出去显摆,春闱上榜三百人,除了第一名的会元,其他都一样,没什么好得意的。而是原囿安,自从春闱之后,他便一次也没摸过书,日日与木头刨刀锯子为伍,简直性情大变。 原囿安给她做了架秋千,放榜这一日,秋千差不多刚刚好,只剩一个打蜡的步骤。霍玉玉为了把自己的开心表现出来,特意换上了榴红的襦裙,脱了鞋踩在秋千上,由着原囿安在身后推她。 初夏微风,日光明艳,少女裙裾如花,绿意深然的银杏树下,好似一朵恰逢时节的榴花,招招摇摇地霸占了原囿安所有视线。 日头从东挪到西,临到近酉时了,霍玉玉才看着原囿安的表情,提议道:“知懿,我们去看看杏榜吧?” 原囿安默了默,微微皱起眉,“已经知道结果了。” 准确来说,他昨日就知道结果了。春闱的阅卷结果一出来,顾老倒没说什么,反而是他的四舅应卯结束后直接登门造访,也不说别的,上来就拍拍原囿安的肩,道了句恭喜就离开了。 原囿安不明所以,不过一个时辰,霍玉玉的表妹章松雨也来了。霍玉玉去了万安堂,应付亲戚这类事情就落在了原囿安头上。似乎章松雨被他惯常的冷脸给镇住了,急急说完“我爹让我来恭喜表姐夫”就溜了,一副惶恐的模样。 原囿安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今日一早,霍玉玉让坤吉去了礼部官衙外,榜一放出来,没多久,坤吉就喜气洋洋地回来了,“公子上榜了。” 霍玉玉高兴得都要蹦起来了,搂着原囿安的脖子又亲又蹭,“知懿是贡士,我就是贡士娘子啦哈哈哈哈!” 与她显山露水的兴奋不同,原囿安本人表现得十分淡定,乍一看好像胸有成竹,仔细一琢磨,又觉出了几分诡异的紧绷来。 “不是说想当进士娘子?只是贡士娘子就很满足了?”不过他的嘴还是硬的,语气暗含幽怨,“还是说在玉玉眼中,我的能力也只是如此?” 霍玉玉被这三个问句给问得怔了怔,随即气恼地笑了,张口咬在他的唇上,还恶狠狠地用虎牙尖尖磨了磨,不过空有恼意却没使力。 她没再迁就他,而是气鼓鼓道:“我如何你心知肚明,再拿这种问题来堵我,我下回真生气了。” 饶是如此,原囿安也没露出一丝高兴的神色来,继续刨他的木花儿去了。 他没告诉霍玉玉,在他的梦中,那个顶着她脸的阿玉,与白沅芷说,她最大的梦想便是当个翰林的娘子。 而她的竹马郎沈含彦,便是一个翰林。 霍玉玉以为他自有骄傲,这是因为没得会元所以在与自己较劲儿。左思右想,她这样的性子也想不出该如何安慰想争夺魁首的人,就安安静静在一旁陪着。 是以,城中的鞭炮远远近近响了大半天,她听得心痒痒也想加入,实在忍不了了,才问他要不要去看看杏榜,结果原囿安这个小别扭似乎并不想去。 她纠结了一下,“那我自己去看看?” 光是看看原囿安三个字出现在榜上,就很幸福了,他这一世与所有正常人一样,有家庭有事业,这是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啊。原囿安不喜欢她庆祝,她可以在外面偷偷放一饼鞭炮过过瘾。 好一会儿,眉眼沉沉的青年还是道:“我陪你。” —— 日光已然带了暖色,礼部官衙外,还有稀稀拉拉的人在榜前上下左右仔细观望。有的人是落榜考生,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所以折返回来仔细找自己的名字。有的人则是不愿意凑热闹,原因各异。 会元是邵君华,排在首位,霍玉玉反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温和平淡的脸,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关琳琅来。 她摇摇头,继续一列一列地找“原囿安”三个字。 原囿安粗略地看着榜单,目光定格在“沈含彦”三个字上,余光发现玉玉摇了摇头,好像想起什么不愿意想的事情,眼睑半遮,情绪不明地问:“怎么了?” 玉玉正在专心找原囿安的名字,嗯了一声,随意却又老实地回答:“看见邵君华的名字,想起关琳琅了。” 原囿安莫名松了口气,又问:“邵君华?谁?” “会元啊。” 原囿安朝榜单头看去,看见了那三个字,又问,“你认识他?” 霍玉玉僵了一下,“在锦官城的时候,咱们清明去三星岩春游,在路上遇上了他们嘛。” 原囿安想不起来,但心中耿耿沉沉,“他能得会元——”后头半截“你为何一点不惊讶”没来得及说出口,霍玉玉找到他的名字了,惊呼一声,跳着往高处指着。 “原囿安,原囿安,你的名字在那里。” 原囿安顺着她指的地方一找,确实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身后有两个人走近了,其中一个有些疑惑地出声道:“玉玉?” “玉玉”这两个字从沈含彦嘴里一出来,原囿安还没回身,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凛冽。 霍玉玉回过头,对上沈含彦那张清隽的脸,懵了一下。 哦,沈含彦确实是及冠第二年参加的春闱,不过他总是发挥不好,六年后才中的贡士。 嘿嘿,她家原囿安厉害呀,一个这里嫌弃那里嫌弃的小娇娇,第一次春闱,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竟然就过啦! 不过邵君华这个会元本元就在沈含彦旁边,她估计沈含彦心中难受,所以不好表现得太过得意,只抿着唇礼貌一笑,“啊,沈含彦。” 沈含彦目不斜视地走过来,“霍恺同也是今年春闱吗?”看样子,他进入贡院之后就没怎么挪过位置,没遇上霍恺同。 他走近时,原囿安错了一步,几乎是半挡着霍玉玉。 两个年岁相同的人,皆是今年的贡士,身姿颀长,一个冷郁,一个风雅,初夏的傍晚里,两个郎君平娟静秀得能入了画。 但原囿安比沈含彦高了一点点,眼中的敌意毫不掩饰,竟然给沈含彦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43章 143章。https:// 第144章 144章 霍玉玉拉着原囿安袖子的一角,对沈含彦道:“我弟弟和我夫君都是今年春闱。这是我夫君,原囿安。” 沈含彦明显怔住了,再次看向原囿安,剑眉微蹙。 他其实猜到两人关系可能不一般,毕竟在锦官城时两人就是友人。不过他没想到,霍玉玉才刚满十六岁,两人就成亲了。 想到小时候,不少邻里街坊都打趣霍玉玉是他的娃娃妻,他是霍玉玉守着的小郎君,哪怕后来他厌烦这个小丫头总是蛮不讲理地粘着他,却也没想过后来会各自嫁娶毫不相干。后来唯一的意外,就是白沅芷了。 一瞬间,沈含彦的脑海中涌现出许多纷杂的东西,情绪散去,他眉目清明地问道:“他待你好吗?” “夫君”二字极大地愉悦了原囿安,他周身的敌意瞬间散了大半,但听到这话,他觉得莫名其妙。我的妻子,轮得到你来过问? 霍玉玉点点头,弯着眼看了眼原囿安,回道:“很好。” 刚重生时她曾想过,她这辈子要让沈含彦后悔,可她到头来还是不讨厌沈含彦,也没有什么得志的报复快感,更不想证明什么。 旁人信与不信都与她无关。 沈含彦这才沉沉地“嗯”了声,紧紧手,又道:“那就好。” 霍玉玉也轻快地“嗯”了声,抬头对原囿安道:“我还没找见霍恺同的名字呢。” 原囿安转回脸,垂眸看她,替她将额上的碎发别去而后,眼神柔和且深不可测,温声道:“一起找。” 原囿安的指腹稍稍有些硬,指甲被她磨得干净圆润,从她的光洁的额头上滑过时,好像西域的舞女在轻抚可以预知未来的琉璃球,霍玉玉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把抓住原囿安的手,捏了捏他的指节,还没松手,被原囿安反过来握住了。他没说话,只是转身面向榜单,从末尾一列开始寻找小舅子的名字。 沈含彦看着一对璧人,肩膀垮了下去。好像责任卸下了一样轻松,但却分明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责任,一种近似于自嘲的感觉涌上心头。 “沈弟,看看你的名字吧。”一直沉默的邵君华出声提醒道。他早在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会元”二字之后自己的名字。 霍玉玉比沈含彦先找到他的名字,她看着沈含彦三个字时,眼前的字重叠了一下。 这一世她家没有流放,沈含彦的人生轨迹也变了吗? 霍玉玉愣了愣,指着榜单对沈含彦道:“沈含彦,这里,你的名字。” 她也说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没有低落,也没有高兴,似乎只有诧异。她回过头,看见原囿安正在看她,立刻缩回了手指,站去了他的另一侧。 沈含彦闻言看过来,盯着自己的名字,情绪诡异地平静。倒是邵君华朗声笑了,“沈弟,途中你还说自己这次肯定不行,我就说你有真才实学,没看错啊哈哈哈。” 霍玉玉也跟着笑,不过是干笑,“恭喜恭喜。” 沈含彦点点头。 原囿安漠然道:“没找到,走了。” 霍玉玉虽然怀疑原囿安心里生闷气了没仔细看,不过也猜到了,若是霍恺同上榜了,小云今天回了趟章家小院,肯定会跟她说的。但她还是想确认一下,嘴里“嗯嗯”地应着,眼睛也不闲着,飞速地把剩下一百多个名字扫了一遍,确定没有霍恺同的名字之后,才稍有些落寞道:“走吧走吧,回家吧。” —— 回到家,原囿安的情绪似乎比出门时还要低,霍玉玉像个读书不行的学渣,不太能理解原囿安的学霸心理,其实不仅如此,原囿安最近的情绪都有些反常,她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吃饭的时候,霍玉玉故意吃得少了些,果然,原囿安担心起来。 “怎的不吃了?”她才吃了平时的一半不到。 霍玉玉摸摸肚子,故作柔弱,“胃里不太舒服,可能是今天穿得少,凉着胃了。” 原囿安眉头一皱,伸手要来摸霍玉玉的肚子。 她赶紧起身,“没事的,我身体好,睡一觉就好了。”说完,也不看原囿安的眼神,径直朝床榻走去。 原囿安也干脆不吃了,坐在床边上看着她。 霍玉玉还在演戏,“知懿,你怎么也不吃了?” 原囿安叹了口气,看着她不说话,眸中的深不可测都变成了担忧,就差脸上明写着“你不舒服我怎么吃得下”了。 霍玉玉内疚了片刻,很快化内疚为柔情,娇滴滴地搂着他的脖子,恨不得整个人都躺在他怀里,“知懿,你是不是也哪里不舒服?最近都不开心。” 原囿安将她搂坐在自己腿上,但也只是抱着,良久才道:“我身体无恙。” “那怎么不开心呢?”霍玉玉很想这样问,这才是她最为关心的,不过原囿安却不像是会回答的样子。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没有不开心。” 霍玉玉不轻不缓、恰如其分地叹了口气。算了,他不愿意说就不说呗,自己的夫君不开心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哄呗。 她放下胳膊,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拱了拱,“知懿,你好香。” 原囿安:…… “知懿,你好厉害。” 原囿安:…… 他眸色一暗,“哪方面?” 霍玉玉怔了一下,假装听不懂,“听说今年有一两千人参加春闱,你过了,可不厉害嘛。” 原囿安嘴角动了动,声音没有起伏地说:“你那位姓沈的故人也很厉害。” 霍玉玉睁开眼。感情这人因为遇见沈含彦在生气?不对呀,今天才遇到的沈含彦,他又不是今天才不开心的。 她想了想,只有一个原因:原囿安在考场上遇见沈含彦了。 霍玉玉挑挑眉,轻轻呼出口气。原囿安还真是小气啊,不至于不至于。 她伸手摸着她胸襟上织物的纹路,装作漫不经心道:“他厉不厉害与我有什么关系。” 原囿安低了头,略疑惑,下巴擦在她眉心的位置,鼻息间是她的梳头水的气味。 霍玉玉用光秃秃的指甲盖儿抠着那些纹路,“不过他肯定没有你厉害。” “嗯?”原囿安将人放到臂弯,好看清她的眼睛。 霍玉玉抬眼正对着他,眼中有一丝丝媚,两人这般抱着对视,好似纣王抱着妲己。 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他赤条条一个人,乐得清静。你就不同啦,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娘子。” 或许是玉玉的话,或许是她这副生涩的媚态,原囿安看起来心情好了些,似笑非笑地看着霍玉玉,等她继续说下去。 但霍玉玉岂能如他所愿,她想到什么,眼中的娇媚陡然变成轻恼,语气倒是更加娇蛮。 “哎?原囿安,我记得……以前你总是嫌弃我聒噪来着?” “有吗?”原囿安左眉毛一挑,移开了视线。 霍玉玉伸手摸住他的脸,“有!” 原囿安看回来,她收着他的视线,认真道,“你以前还特别凶呢!” “不许我靠近你,说我去你家蹭吃蹭喝,动不动就生气。后来关系好了,你也老是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 原囿安皱起眉头,有些不悦,“我这么坏吗?” 霍玉玉见好就收,嘻嘻一笑,“还好啦,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大人有大量,早就原谅你啦。” 原囿安:…… “好吧,其实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又体贴,会帮我准备点心,又聪明,教我筹算,还有耐心,陪我出去玩……你这么好,我才舍不得怪你呢。” 霍玉玉眨眨眼,一脸真诚地看着原囿安,心想这马屁拍得够了吧? 不过原囿安似乎还是不大满意:“只是如此吗?” 这还不够吗?霍玉玉想了想,突然心中咯噔了一下,她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如果要追溯本源,她能忍受原囿安的坏脾气,其实是为了报恩。但这个理由,她如何能说呢? 在原囿安看来,她应该是在想说辞,只是想得有些久。不过够了,哪怕只有一条也够了。 只要…… 只要不是为了与其他人赌气。 只要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就够了。 他将人摁回怀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44章 144章。https:// 第145章 145章 梦中,原囿安开始观察阿玉喜欢沈含彦是什么表现。 具体来说,他是在观察阿玉这个人,有时候是通过眼睛观察,有时候是听白沅芷谈及。 她算不得聪明,学什么都不快,但她很踏实努力,她的生活,除了等着与沈含彦见面,就是练习乐坊女郎都要学习的技艺,几乎称得上是单纯。 因为有白沅芷护着,她挨得打少了,挨的骂却多了。有好几次,她看见她被掌事的拎着耳朵骂。挨了骂她也会不服气,等掌事的离开后,她才表现出气鼓鼓的模样。 白沅芷不在的时候,她偶尔还会被同乐坊新来的女郎堵在墙角欺负,对方说她装模作样讨好掌事,还说她离开白沅芷什么都不是。阿玉向来都是用拳头解决这种事情的,基本上奏效,不过有时候会遇上对方接下来有演出,她揍得对方不肯上台,掌事便会将她狠狠教训一番。 但即便如此,欺负她的女郎被客人强行带走之际,她遇上了也会上去帮忙,虽然她所谓的帮忙,不过是把那女郎浑身搞得臭烘烘脏兮兮,让人无法忍受。 原囿安对此觉得可笑,白沅芷却正经道:“小玉玉奉行的道理是你欺负我,我揍了你,咱们的恩怨就了了。我觉得挺有道理。” 他想反驳,却无从反驳。 他卑劣地想,至少对于经常管教她的雷掌事,阿玉应该不会这般洒脱。 像是顽劣的孩童讨厌唯一的玩具,舍不得丢,只能一条一条地找玩具的瑕疵,好让自己扔得心安理得一样。 但阿玉,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雷掌事是乐坊女郎的孩子,她一生都在乐坊,待人严苛,待已亦是严苛。雷掌事已经老了,她的实际年龄比外表老许多,一个暴雨倾盆的夏日深夜,她吐血倒在路上。阿玉练作画练到很晚,回住处的时候恰好发现。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挨过打的乐坊女郎,她们想必都会视而不见,毕竟副掌事为人温和,从不教训她们,雷掌事死了,副掌事上位,对她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但阿玉叫上了白沅芷,同样没睡的还有阿邪,三个女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雷掌事。 阿邪痛快道:“让她死在这儿吧,放心,我们谁都不曾看见过她。”.. 阿玉却皱了眉,“可是雷掌事还有得救。” 阿邪骂她:“她那般对你,你竟然还想救她?你是脑子没盖儿进水了吗?这时候善良,倒显得我多恶毒似的,有病吧你?” 阿玉看向白沅芷,“如果不是雷掌事那么严格,冬青乐坊就不会是平京城中最清派的乐坊,我们这些不愿意认命的,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活得下去。” 阿邪噤声了。阿玉看得明白,雷掌事一次又一次的催逼打压下,她不愿意从流的心性才如此坚定,心性不够坚定的人,都去接客了。 听白沅芷转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原囿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这个阿玉啊,他以为她就是个普通,有点招眼,有些蠢笨的姑娘。 她喜欢吃素芳斋的甜食,喜欢长风街的白玉馄饨,吃东西时会打盹儿,偶尔有点善心打发叫花子,但善心不多,叫花子若是上手抢会被她揍一顿…… 她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会恶狠狠地挥拳头,也会狡猾得像只小狐狸似的哄人开心。 她鲜活得像柳树枝头的新芽儿,像雨中的花骨朵儿,像一根软韧的刺,狠狠扎在原囿安死水沉沉的眼睛里。 很久很久之后,临到生命的尽头,原囿安才忽然想明白,阿玉这短暂的一生活得何其玲珑剔透,是因为她在乎的人只有一个。 而这一个人,是她一生中唯一的执迷不悟。 原囿安用了数年时间,像一只蛰伏在乐坊的蟑螂或蜘蛛,旁观了她与这个人之间的“爱情”。 那实在算不上爱情。 但他渐渐悟得了何为心悦—— 原来喜欢一个人,看他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像是落满了繁星,涨满了秋水,里头闪烁着炽热的光点,便是平京城最大的雨也浇不灭,最大的雪也盖不住。 为了这个人,她藏拙,故意在选拔花魁的冬青宴前生病,或受伤,她总有借口,雷掌事也不负她的期待,像对待女儿一般在这事上纵容了她。 有时候她实在躲不过,毕竟她这样美好的女子,总会有固定的恩客,有的恩客只给她砸钱,有的恩客想与她一度春宵……她身陷囹圄,独善其身简直是痴心妄想。 原囿安不缺钱,他会在她绝对无法脱身的时候,以极高的价格买下她的一夜,隔着重重帷幔,让她跳整整一夜的舞,直到她精疲力竭。不过她腿抽筋也不会喊疼,更不会累到睡过去,她对他充满戒备,她为了心上人守身如玉。 而她的心上人,只是个翰林,无法承担她的一夜,无法娶她,更无法帮她脱籍。 真是可笑,这种坚持,在原囿安看来卑微得可笑。 但他忍不住想看,看她是如何走向绝望的,他想看她眼中的勃勃生机一点点寂灭。 她还不知道,沈含彦之所以会选择她,是因为被白沅芷明确拒绝了。 如果是口头上干脆的拒绝,沈含彦是不会死心的。他锲而不舍地跑来乐坊,花光积蓄,只为见白沅芷一面,说几句话。 而他想见阿玉,根本不用钱。说难听点,就算是他想睡了阿玉,阿玉那傻丫头怕是会毫不犹豫地献身。 但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他对白沅芷用情至深,白沅芷却拉原囿安出来当了个挡箭牌。 原囿安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绝非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小翰林可以比肩。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45章 145章。https:// 第146章 146章 杏榜放榜之后,平京城很快进入了夏天。这里是大昭都城,几乎每栋房子里都住着人,每棵树上都栖着蝉,每只蝉都震动着腹部,像是无法参与大人之间的讨论就乱吼乱叫的小孩。 七月流火的一日傍晚,霍玉玉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家,有人敲响了万宝堂的大门。接着,万宝珍提着药箱,对有孕的敏敏姐说了句“不必等我”,火急火燎地出去了,没有交代霍玉玉什么。 “敏敏姐,需要我陪你等大师兄回来吗?”见甄筱敏面色有些焦急,霍玉玉问。 甄筱敏反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回去晚了,你家夫君会担心的。”因为怀孕,她比之前更肿,声音更柔和,掌心也似乎更软。 若是之前,霍玉玉定然会有些羞恼,笑着还话,毕竟谁家夫君管妻子会管得那么紧要。可现在,她只是抿抿唇,对甄筱敏点点头说:“那我回家了,敏敏姐你多注意些。” 一跨出书室,霍玉玉就皱起眉叹了口气,与其说原囿安会担心她,不如说她更担心原囿安。 这两个多月,原囿安很闷,病理上的闷。 虽然到了天气晴好的日子,他会陪她出去游玩,但一般时候,他总喜欢与她窝在家中,甚至不惜让坤吉搜罗些奇怪的玩意回来给她解闷,就是不愿意她离开他的视线,连睡觉时哪怕多加冰块都要搂着她,更别说让她来万安堂了。 总之,黏人得很。 起初,她以为他还在因遇见沈含彦而生闷气,索性把需要整理研究的病历拿回家,医书也可在家看,所以一直将就着他。 可后来,她觉得他实在是有些不对劲。说掌控她也算不上,在家她随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便是将他的书弄乱,在他的册子上画乌龟,他也毫无怨言,甚至万分宠溺的看着她,好像一个看着婴儿蹒跚学步的老母亲。但他不让她单独出门。相敬如宾的夫妇生活,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连体婴一般。 霍玉玉毫不怀疑,小云和阿竹一定认为自己就算站在旁边也无法融入他们的二人世界,包括霍玉玉本人也经常觉得,原囿安虽然就在她身边,可他的精神游移着,在另一个她看不见的世界里漂浮不定。 这一次她能出来,还是因为顾老那边把原囿安叫去交代秋后殿试的事情,他原本也是打算把她带去顾府放着,像戒断期的小孩去哪儿都要带着自己心爱的玩具。 可她实在是觉得有些窒息,态度稍微强硬了些,“知懿,你去顾府是为你的未来事业做准备,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闻言,原囿安的眉眼低了下去,没有反对。 她也不大清楚他无声的妥协是因为她给出的理由,还是她略硬的表态。 她胸口也闷着一团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抱他,忍着没说心软的话。他垂眸时,眸中的冷淡和执拗交织着,像密密匝匝的雨帘,带着烘热的潮湿感。 霍玉玉心头蓦地一慌,像是生怕他说出拒绝的话似的,赶忙将他送上了去往顾府的马车。 这一日大大地透了口气,不过下半日,她还是忍不住担心起原囿安来,越临近回家的时候,越觉得惴惴不安。 万安堂的门一打开,一颗跟着蝉鸣一起震颤的心才静了。 原囿安在万宝堂门口等她。 他长身玉立,背光站着,手上提着个食盒,一身蒙沉沉的黑色,眉眼的情绪都很平淡。看见她出来的那一刻,眼睛倏地被点亮,接着,他稍稍侧身一动,大半个人都亮堂了起来。 “玉玉。”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语调带着几不可察的上扬。 微风吹动他的头发,他遥远得好像站在山崖之上。 早晨出门时郁积在心里的那点气,经过半日的发酵,半日的冷浸,在看见原囿安这一刻,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变成了愧疚,变成了委屈,像是两人之间有条无形的线连着,她感受到了原囿安的所有情绪。. 霍玉玉提起裙摆,踩着薄光小跑过去,深绿色的薄纱裙摆被风吹得凹下去,像一张巨大的嘴在拼命呼吸。 “知懿,知懿。”她扑进他的怀里,像是分离了好久一样。这感觉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原囿安抬起空着的左手,摸摸她背后的肩胛骨,又摸摸她的后脑勺,眸中沉淀出开心的光彩,“我买了素芳斋的点心。” “嗯。”霍玉玉的脸在他的胸前贴了贴,松开他的腰,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虽然她什么都没问,但从她小心探究的神色不难看出,她在观察他有没有生气。 原囿安由着她看自己,牵住她的右手,长而直的睫毛抬起,褐色的瞳仁移向一旁,视线再聚到她眼睛里时,柔和得一塌糊涂。 他道:“玉玉,回家了。” “好。”霍玉玉咬着下唇想了想,还是道,“知懿,你来接我,我好开心。” 原囿安眼睛里盛满笑,从喉咙里溢出了出来。 上午时那别扭的分别,郁积在两人之间的不满,烟消云散。 于最长最直的那条南北向的街道上,霍玉玉抬头,大片大片的积雨云聚在远方的天阔处,像蛰伏着随时准备吞并这座城的巨兽。 “今晚要下雨呢。” “嗯。” 沿街的摊贩吆喝着,车轱辘把光线往西赶,炊烟渐渐露了白,连饭菜香都带着锅碗瓢盆的热闹。这样的纷乱嘈杂中,天子脚下的平京城变了天。不过夏季阴晴不定,也很正常。 —— 过两日天气彻底放晴,霍玉玉再去万安堂,原囿安并未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她送到万安堂门口,目送她进去。 果不其然,霍玉玉有了新的任务——每日上门给原家二爷原阳云上药。 霍玉玉一头雾水。 原家二爷?他如何了?大师兄之前被慌忙叫走就是因为他吗? 但万宝珍只负责她的医术教学,不负责解决她的八卦疑惑。还是甄筱敏一边吃着糖渍话梅,一边与她说起了前两日发生了何事。 原来是原二爷饮了酒,去冬青乐坊,指明要花魁娘子作陪,被花魁娘子拒绝之后,就带着几个接客的女郎一起厮混,正忙着,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条通体油黑的大狗,先是趴在原二爷身上朝他后脖子咬,原二爷被撂翻了之后,那狗又对着他的子孙根下口。当真是生吞活剥,极其血腥,见过这个惨状的人,一两天都吃不下饭。 甄筱敏凑近霍玉玉,悄声道:“之前听市井怪谈说,有人家豢养恶犬,会佐以让大狗上瘾的药物,混在交合之液中,让狗发狂,用以保妇人贞洁。” 霍玉玉打了个寒颤,“那狗鼻子那么灵,那里既然是专门接客的地方,怎么就就盯着原家二爷咬?” 甄筱敏直回身,扭头看了眼万宝珍,耸肩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46章 146章。https:// 第147章 147章 “一定要你去吗?”房中的烛火被风吹得晃动,原囿安一动不动,眸中满是冷意。 霍玉玉帮他梳着头发,手上的动作一停,银锡镜中清晰地映着她为难的神色。她将那一梳梳到底,肩膀好像也被这个问题压得垂了下去。 “罗拜他只是个药童……” 原囿安绷着唇,侧转身,双手握住她两条纤细的胳膊,顺着薄纱一路下滑,握住了她的手,又问了一遍,“玉玉,非得要你去吗?” 他的语气和眼神都柔和下来,像是怕吓着她一样。 霍玉玉站着,比他坐着时高了一些,居高临下看着他,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她沉默地看着他的眉眼,眉眼素来凌厉,可现在四分之一张脸的瘢痕也泛着凄楚的红,他竟然难过成这样了吗? 她心一软,问:“知懿,你不想我去,是因为那是原家吗?” 原囿安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睑。 她眼神一晃,想了想,搂住他的脖子道:“如果是介意这个,好,我不去。” 原囿安这才重新抬眸,眼中有种近乎赤诚的欢喜,像小孩终于得到了父母承诺的小马驹。 一瞬间,霍玉玉好像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在千重阶上神伤的少年,心脏像被什么催逼着似的涌出酸涩来。 她毫无形象地跨坐上他的腿,紧紧搂着他,手掌下他的头发冰凉如上好的绸缎,“难受也没关系,都会过去的,咱们不原谅他们,我也不去。” 原囿安看着前方昏暗的虚无处,睫毛渐渐盖住眼底自欺欺人的闪烁,“只要我不接受,你就不去吗?” “嗯。”霍玉玉点头,鬓边的碎发扫在他的耳廓。 他艰难地牵了一下嘴角,面上更加松弛,眼神更加薄凉,“只要我不接受的事情,你都不会做吗?” “嗯。”霍玉玉又点点头,直起身捧住他的脸,眼中满是诚恳,眼中的光忽然滞了一下,再次沿着他的眼眶和下睫毛转了转。 她抿抿唇,语气缓慢地商量,“可以不要太过吗?” 原囿安眨眨眼,脑袋十分僵硬地偏转了一些,好似听不懂她的话似的,“太过?” 霍玉玉点点头,想踩在界限上举个恰当的例子,可脸上憋出个小窝窝来,才发现“太过”二字很笼统,她想不出来,索性随意道:“比如你哪天跟我弟弟闹矛盾了,不可以让我见他。” 原囿安想了想,皱起眉发散一二,随即松了眉头,“好。” 霍玉玉抿着笑看着他。同样一张脸,五官中的锋利迅速褪尽,陌生的乖巧浮现出来,他这般表情,与新婚之夜喝醉了酒要亲亲时一样。 果然,那双润泽的唇亲了上来。 随即,微凉的双手开始不安分,织物在他手中成了泡沫,他一边掸去泡沫,一边将水掬了满手。 霍玉玉哼哼两声,也由着他了。 窗户开着,夜风捎着些月华进屋来,烛火熄了,铜铃声细细地跳动在每个角落。 餮足之后,月上中天,窗上的月色如潮水般退了去。原囿安摩挲着霍玉玉的腰窝,任由她瞪着眼,将他胸前散落的头发编成小辫儿。 淡青色的昏暗中,他唤了声“玉玉”。 霍玉玉应了声,继续跟小辫儿较劲。但原囿安又沉默了,她只得抬起头,用鼻尖蹭蹭他的下巴,“怎么了?” 原囿安顿了顿,“可以不学医了吗?”声音轻得如同情人的呢喃。 霍玉玉撑着他的胸膛,离远了些,试图看清他的脸,她缓了缓,用一种平和的语气道:“为什么呀?” “你才答应了。” 霍玉玉拧起眉,“我是答应了你不去原家给伤患换药,可是怎么……”她抿抿唇,“你是不接受我行医吗?” 原囿安没有回答,霍玉玉能读懂,这是默认的意思。 她吸了口气,尽量压着不解带来的恼意,看着他眼眶骨下整片浓稠的黑暗,“知懿,理由,给我一个你不接受的理由。” 原囿安也看着她,他不说话的时候,冥暗中,一丝丝压迫感散发开来。 他无言,她无语。 她执着地仰着脑袋,等着他说出个理由来,大有一副“你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就没完”的派头。 原囿安阖唇而动,似乎嘴巴说不出话,手开始代替嘴动了起来。 霍玉玉眉毛一凛,立刻收住手肘,一把夹住了他放在她腰上的手。 他轻缓地叹了口气,良久才出声道:“因为不想你这么忙,不想你出去抛头露面。” 霍玉玉噎了一下,“我不忙的。” 至于后半句,她想了想,“如果你介意,出去看诊的时候我可以戴面纱。”她的语气欢快了些,“你戴什么颜色的软罩,我就戴什么颜色的面纱,好吗?” 原囿安又沉默了,像个不好哄的小孩。 霍玉玉悄悄叹了口气,“就算是管家里的铺子,也要研究行情,也是要抛头露面的呀。” 似是真被她找着反驳的理由了,半晌,原囿安才闷声道:“就留在家里不好吗?” 留在他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霍玉玉机敏地察觉道,这一句或许才是他真正想说的。 她正色问道:“知懿,你不想我去原家换药,是真的因为无法接受原家吗?” 原囿安一僵,胸膛的肌肉在她掌下鼓了一下。 霍玉玉了然。 他不在乎原家,又怎会特意去恨? 他只是想像前面两个多月似的,把她当成豢养在身边的一只宠物。 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冷峻,“知懿,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变成你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吗?” 闻言,原囿安像是被蜇了一下,他想解释说想出去就出去只要他陪着,可这样的找补没有意义,他也迟迟没有开口。 霍玉玉咬了咬后槽牙,“我做不到。”声音不软不硬,有些无力,带着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仿佛离得很远似的。 原囿安心里有些慌,下意识将她往怀里拉,可霍玉玉撑着他的胸膛,小腹离他近了,心脏的却离他远了。 他唤了句“玉玉”,有些蛮横地想要抱她。 霍玉玉觉得有什么都说开比较好,卸了力,顺势被他抱着。她半哄着道:“我还这样年轻,不想囿于深闺,而且我答应了佛祖,以后行医积德。” 原囿安没说话。 她又道:“而且你以后会去应卯,我一个人在家会想你,会觉得孤单的。” 原囿安这才憋出一句:“你可以与你表妹一起。” “所以,”霍玉玉吸了口气,“你就是不愿意让我行医,对吗?” 原囿安没有回答,只是执拗地将她抱得更紧。 这或许称得上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吵架,所有情绪都压得益发磅礴。 她压抑着怒意,一如他压抑着爱意。 如果霍玉玉知道,他是因为做了一个她抛头露面、像个玩物似的供人赏乐的梦才这般想把她珍藏起来,她压根不会生气,还会抱抱他哄哄他。.. 可他是原囿安啊,什么话都憋在肚子里的原囿安,曾经嘲笑她将噩梦当真的原囿安,他不会说。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47章 147章。https:// 第148章 148章 霍玉玉第一次对原囿安生气,气到睡着了过去,早晨起来看见原囿安那张脸,第一时间涌上心头还是幸福感。 她刚想亲上他白玉一般的下颌,忽然意识到两个人还在闹矛盾,愣住了。 与此同时,原囿安也睁开了眼,深邃的桃花眼中抽出些血丝,像是防着她跑了似的一宿没睡。 霍玉玉后知后觉地续上了昨晚的恼怒,在他亲下来之前,绷着小脸就挣脱了他的怀抱。 原囿安看着身边留下的浅浅睡痕,伸手摸上去,觉得温暖,神情却一点点哀冷下来。 她不是欢喜他的吗?答应了不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学医就这么重要吗? 可是在那个世界,她能为了沈含彦做到了那种地步啊,为了他就不行吗? 难道是因为知道他离不开她吗? 不可以。 玉玉,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他起身,目光钉着霍玉玉的一举一动。 她在衣柜前找衣服,找了件豆绿色的,她坐在小凳上穿袜子,套鞋子,她不用仆人服侍,她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好。她穿好鞋坐去梳妆台前,镜子中她的脸光洁细腻犹如上好的羊脂玉,她的眉不描而翠,她的眼睛神采奕奕,她的唇不点而红,她的头发柔顺笔直,连梳头这种事都不用别人。 她做事的时候,眼里都是事情,就像她跳舞作画时,在意的只有眼前的方寸。 原囿安就这样看着她,她拧毛巾时,好像在拧他的心脏,一丝丝酸涩滴在盆中,她视而不见。 这厢,患得患失的青年钻进了牛角尖。 那厢,因为尊严被践踏的姑娘还生着闷气。 霍玉玉憋着一口气,思索着如何跟他说明白她是个人、也有自己的追求这个道理,总想着拿个什么家喻户晓的人物来作例,可她只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普通人。 她挽头发的手蓦地一顿,眉毛拧了起来。 去他的。 她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目光发了狠,她扭头朝床榻看去。方才听见他窸窸窣窣地起了身,便再没别的动静,她知道他一直看着自己。 果然,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眸中明暗不定,没料到她会突然看过来,他哽了一下,像是呛到了似的咳嗽了一声,竟然干干地咳嗽起来。 霍玉玉唇角一绷,攥着簪子的手紧了紧,没有给他递上一杯水。 估摸是知道她冷眼看着,原囿安咳了几下忍住了,目光再兜回来时,眼中那令人发慌的暗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辜和无措。 霍玉玉在内心啐了一口。 又来这一套。 她咬咬牙,闭眼叹了口气,蠕蠕嗓子,冷声道:“原囿安。” 长睫一颤,原囿安带着愈发浓郁的无辜神色起了身,走了过来。寝衣宽宽松松套在他身上,胸前敞着,亵裤之下的腿又长又直。 霍玉玉仰头看着他,觉得气势不够,索性站了起来。 原囿安似乎误会了什么,霍玉玉站起来,他擦着她坐了下去,双手捧在膝盖上坐在镜子前,睫毛柔和地盖着双瞳,一副任她梳头的乖巧模样。 生气之余,霍玉玉竟然觉得他有些可爱。 她狠狠咬了一下下唇,硬着语气道:“原囿安,行医是我想做的事情,你不能阻止我。” 原囿安一动不动,沉默中有种压迫感。 霍玉玉硬着头皮继续道:“人生在世,总要有些自己的坚持才算完整,你也会有自己的事业,你今后会在你的事业上发光发热。同样,我也需要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 这话浅薄,但不知为何,她强烈地感觉此刻的原囿安听不进去。 他的手在膝上收紧,骨节嶙峋,苍白地突出来。 她的语调高起来,近似于委屈的沉重压了下来,“知懿,我是人,一个普通人,不是一只宠物。我爱你,我也爱我选择的道路,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并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我……” 她哽了哽,声音低了下去,“这世上有许多人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现在的我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可以坚持,这对于我来说,真的,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你可以理解吗?”眼中迅速蒙上水光,她的眸子却亮了几分,“这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快乐,知懿,你可以理解的对不对?就像你的身体好起来——” “我也爱你,玉玉。”原囿安沉声打断了她。 霍玉玉愣了一下。 她以为他终于明白了,眼中的泪滚落下来。 但原囿安抬起脸来,脸上的笑像聚在瘢痕上一样破碎,眼中露出沉溺于五石散一般的满足与放纵。 唇一张一阖,他重复道:“我是爱你的啊,玉玉。” 他这样的神情,让霍玉玉觉得害怕。 她骇然地后退一步,眨眨眼,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句回应的话。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惊惶的神色,不是因为他的病,不是因为他的臭脾气,而是因为他的……爱。 原囿安的眼神迅速冷了下去,“玉玉,你在害怕我?”不可置信的语气中还留着一丝丝撒娇,诡异得紧。 霍玉玉赶紧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害怕你。” 为了印证自己所说,她上前一步,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眼珠子跟着他的眼珠子转,“知懿,我不会害怕你,因为你不会做让我害怕的事情。” 雀子掠过小院四方的天空,乌龟在清浅的水边一动不动,环着假山的一弯细水中,几尾他们在庙会上买的红尾鱼悠闲游走。 原囿安像是拉回了些神志,雾蒙蒙地看着她,抬手拭去她眼下的湿痕,轻声道:“嗯,我不会做让你害怕的事情,玉玉,不要怕我。” 霍玉玉松了口气,循循善诱道:“可是你不跟我说为什么,只让我不要行医了,我会很困惑,如果困惑一直得不到解答,接下来做什么都会害怕的,害怕哪件事让你讨厌,害怕触到你的逆鳞。” 原囿安的眼神像被蜇了一下似的缩了回去,如蜗牛的软触碰到了危险。 霍玉玉:“我们是夫妻,不是主仆,我不应该谨小慎微,你也不应该小心翼翼,对吗?” 原囿安没有回答,像是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霍玉玉等了会儿,等不到他的回答,但知道他听进了自己的话,气已经消了大半。她道:“要一个人想一想?还是送我去万安堂?” 原囿安缓慢地转过视线:“还要去万安堂?” 问完,他意识到自己语气的生硬,眼神立刻软了下去。 “嗯,得跟大师兄说一下不去原府的事情。”霍玉玉刻意放缓了语气,“让小云去传话很没礼貌,推拒任务也是我的责任嘛。放心,我很快回来。” 不知为何,原囿安的眉头皱了起来。 霍玉玉对他笑了笑,“送我,好不好?正好能去吃街角那家白玉馄饨。” 不料原囿安的眉头皱得更深,脱口而出:“可以不吃那家馄饨吗?” 他看向她,眼睛里像装着赤红的铁水,不溅出来时没有伤害,但直视的人无法忽视它们的滚烫。 霍玉玉:??? “连我吃什么都要控制了吗?”霍玉玉觉得自己一早上白解释了,人格自尊被他死死踩在脚底下。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原囿安,你简直不可理喻!” “玉玉……”原囿安慌了神,去拉她手,但还差两寸便可以碰到时,霍玉玉夺门而出。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48章 148章。https:// 第149章 149章 这间屋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空荡,炎热的夏日,竟然像冬日一样冷得人皮子收紧。 原囿安看着自己垂在半空中的手,眼中空冥一片。 那只手微微抖着,收了收,终于砸向了他的额头。他撑着脑袋,内心翻滚着惊涛骇浪,身体却一动不动,静成了一副灰白的画。 那只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跟这个世界毫无关系,他不应该受到影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画画,为什么她喜欢素芳斋的点心,为什么她爱吃那家馄饨? 她没有落入贱籍,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她在锦官城陪了他两年,又与他通了三年的信,她偷亲他,她心悦他,她对他说永远不会离开他,她说她爱他,她所有的好脾气和娇气都对他展露无遗,她是他的妻,她会被他护一辈子…… 可是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太真实了,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折磨着他,像一把钢齿的刷子,把那些求而不得的痛苦全刷进他现有的记忆里。 他承担着那个自己的痛苦,实在无法忍受,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无法忍受什么。 他感觉自己走在悬崖的边缘,甚至能感受到崖底冲上来的森冷的风,只有看着玉玉鲜活地留在自己身边,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听见她清脆的声音,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而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是他飘了半生都没尝到过的绝妙滋味。 不知坐了多久,原囿安起了身。脱下寝衣的时候,他看着寝衣的带子出了神。 一瞬间,他想起玉玉绞着带子时葱白的手指,想起玉玉的衣带被他解开,想起衣带被牙齿咬着抵在舌尖的棉涩感……想到如果用带子绑住她纤细的脚踝,她是不是就哪里都去不了了。 喉头一滚,他回过神来,眼中乍然迸出一些恐慌,快速套好了衣裳。 玉玉让他送送她,玉玉说要去吃馄饨,玉玉说很快就会回来。 她一个人走了,他得去接她。 他不想限制她,他只是想保护她,让她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 万安堂内,蝉鸣不歇,只有万宝珍翻书的声音,“哗——哗——”。 霍玉玉提出不去原家给伤患换药时,万宝珍只看了她一眼,也不过问什么就同意了。这让霍玉玉莫名有些焦虑,好像她还没放弃学医这条路,就被抛出了这条道似的。 万宝珍看了会儿,发现她还杵着,头也不抬道:“书列五,第一排,上面有几本医书可以看了。” 霍玉玉点点头,去拿下了书,然后跪坐下来,翻看起来。 甄筱敏在一旁赖觉,孕中期,她总是困乏。万宝珍看了眼妻子,又看着霍玉玉,罕见地打趣道:“你说不去原府,我当你家中有事,看你这样子,难不成是在家惫懒落了功课?” 不等霍玉玉回答,他又道:“开了年之后,你需要正式随我行医,医书和病历上的东西需要学以致用。” 霍玉玉垂着眉眼,“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她看着大师兄,轻声问:“大师兄,如果敏敏姐不让你行医了,你会怎么做?” 万宝珍怪异地睇她一眼,“自然是听她的安排。” “啊?”这个回答出乎霍玉玉的意料。 大师兄自幼跟着师父学医,在这条路上坚持得比她久得多,他平日里行医开药俱是十分严谨,不难看出来他是个认真对待这份事业的人。 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万宝珍不用看也知道她的困惑,淡淡地笑着,等吊足了霍玉玉的好奇心,才道:“因为敏敏只会支持我。” 因为知道那种假设不会存在,所以回答得十分干脆。 霍玉玉无语地“哦”了声,又翻了一页,那些字怎么都进不去脑子里。 万宝珍又道:“不过你不去原府换药,算是可惜了。” 霍玉玉:“嗯?”怎么又提到这个? 万宝珍:“因为那伤口由我亲自缝合,十分完美。” 霍玉玉:…… 一个男人下体被咬得血呲啦糊,缝得再好,也像破了的棉花娃娃。 她想了想,问道:“那伤势很严重吗?” “嗯。”万宝珍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问什么似的,直接道,“一般而言,唯有身强力健者可以度过高热。可那位疏于锻炼,整日与酒肉为伴,就算是放在冰窖,要在这种天气里恢复,可能性很小。” 也就是说,原家二爷,很可能撑不过去。 霍玉玉躲在书页中,用半只眼睛看了看大师兄。他神色平淡,好似说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菜场的猪肉过半天没卖掉就会起腻子。 她做不到大师兄这般处变不惊,一时间,竟然真的自觉不够合格,对行医之路产生了动摇。 但这份动摇,绝对不是因为原囿安不接受。 想到原囿安,霍玉玉的脑子纷乱如麻,又气又难过。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好像生病了,心病。 —— 霍玉玉挨到了下午才出万安堂,日头正盛,她不想继续待在万安堂,也不想回去安昭院。 她怕自己一看见原囿安那张脸,就忍不住为他不把她当个人来看待而生气。也讨厌自己医术有限,对于他的心病无从下手。 “我真的尽力了啊……”她在心中惆怅地喟叹。 打开万安堂的大门,地面被太阳晒得滚烫,像炙肉板似的烤得她脸上的汗毛都卷了。 接着,她满面愁容地对上了原囿安淡色的脸。 她倒是吃过了午饭,不知道原囿安在这外头等了多久,如果她傍晚才出来,他是不是还要在这里等一下午?瞬间,愧疚和心疼冒了出来。 “玉玉。”他在树荫下唤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霍玉玉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累极了。 她走出去,原囿安撑开伞来接她,她将他拉到树荫下,复杂地看着他,终于还是提不起周旋的力气。 “知懿,你来接我,我很开心。” 原囿安眼睛中总算带了些笑意。 她又道:“可是你这样不声不响地等在外面,会难受,我不开心。”M.. 原囿安微微皱起眉,但眼中的笑意一点不散。 “你爱我,我很开心,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我开心的。” 原囿安松了眉头,嘴角正要上牵。 “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不给出一个理由,却想限制我的人生,而且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这真的让我很难受。” 原囿安的笑扬到一半,眼中一滞,笑意没了,像个精美怪异的、皮笑肉不笑的滑稽人偶。 他想起来了。 他爱她,护她,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开心。 真实的,而非被蒙在鼓里的开心。 她真正想要的,其实是自由。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49章 149章。https:// 第150章 150章 梦中的另一个世界,原囿安观察了阿玉数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陷入了她的爱情。 白沅芷与阿玉说,“不要太相信男人,即便是认识了二十年的男人。” 雷掌事与阿玉说,“不要相信男人,尤其是来乐坊的那些男人。” 阿玉这个傻姑娘,确实做到了,也确实没做到—— 她拒绝了扬言能替她脱籍的公子,只因那公子替她脱籍后便要娶她,而她一心一意等着沈含彦。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蠢的人? 白沅芷远远地看着二人,“两个人都蠢,都执迷不悟。” 他问:“沈翰林既已放弃了你,何谈执迷不悟?” 白沅芷说:“因为他要娶小玉玉啊,以他的能力,太勉强了。” 原囿安懵了,“他心悦的人是你,为何要娶别人?” 感情里的弯弯绕绕与等价置换,他一概不通。 “因为他们从小就定了娃娃亲,他觉得自己对小玉玉有责任。责任,能理解吗?就是感情冲昏头时可以丢弃,冷静了又捡起来的东西。” 白沅芷又问他:“你是不是好奇,我明知道那不是爱,却不跟小玉玉讲?” 他看着那个一直捧着脸笑着的阿玉,“并不好奇。” “呵呵。”白沅芷笑了一下,如春花开到荼蘼,“因为在这里,我们从不缺人爱。” 她用一种羡慕的眼神迷蒙地看过去。 “在这里,一份责任,比一份爱重得多。而且玉玉很开心,你看见了吗?她跟沈含彦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以前在锦官城时,我远远地见过她一次,那时的她也这样笑。她一笑,我就觉得好像回到了那段只需要发愁什么玩意儿有趣的时候。” 她说:“而且什么都明白了,就一定是好的吗?活一日是一日,她受这么多苦,该活得开心些的。” 原囿安没有反驳,但并不认可。或许是长久的孤寂让他有太多的时间琢磨一个观点,他无论什么都需要明确。 明确的选择,明确的爱。 忽然,他对白沅芷产生了一种近似于厌恶的感觉。 记得十分年幼的时候,他与堂弟在草地上玩,堂弟抓住了一只蝉,怕蝉飞走,又舍不得折断蝉翼,就把那只蝉放进了嘴巴里。 白沅芷就像他的堂弟,阿玉就像那只蝉。 幼时他没有撬开堂弟的嘴巴,因为不在乎那只蝉的死活;现在他也没有捅破,只沉默地看着,仿佛自己就是那只被蒙蔽的蝉。 白沅芷对他说:“你与她感同身受的时候,那便是心动。” 闻言,他怒不可遏。 他讨厌蠢人,他不可能会对一个蠢姑娘心动,遑论那个蠢姑娘一心一意爱着别人。 他慌不择路,好一段时间都没再去乐坊。 他把自己的失态,归咎于受到了白沅芷的侮辱。 真正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是又一年冬青宴。平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白沅芷病了,她从宫宴回到乐坊之后就卧病在床。雷掌事也病了,事情都交给了副掌事,因而,阿玉这朵无人保护的娇花再推脱不得,或许副掌事早就看她不惯,副掌事向来看不惯雷掌事护着的女郎。 阿玉被那位她拒绝过的公子砸上了花魁之位,按理,初夜也算在这笔钱内。 其他女郎都说阿玉好福气,那位赵公子对她甚是痴情。但阿玉哭了,哭得伤心欲绝,哭着问沈含彦为什么不在。 原囿安终于明白,比起看她哭,他更想看她笑。 他找到那位赵公子,威逼之下,获得了这一夜。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隔着帷幔,让她陪着吃了碗白玉馄饨。 大骨熬成的汤,干虾米和碎海菜打底,薄而白的皮,鲜肉做的馅儿,一口一个,两人吃了满满两大碗。 “谢谢你。”她吃饱后满足地道了谢,浑似天真的女孩儿,身影打在帷幔上,静美无双。 为了让他不觉得无趣,她与他讲了一夜的故事。 从凄美的爱情故事,到神话传说;从大人物的忠信笃诚,到小人物的贪生怕死;从历代皇家秘辛,到市井传闻…… 她强撑着精神,试图用故事喂饱帷幔后的怪客,直到沙哑不堪也不敢懈怠。 原囿坐在帷幔后,整张脸都带着面具,安安安静静。 他想,要有多幸运才能得到她这样的爱情。 直到天边泛起了鸭蛋青的色彩,她先离开阁楼,他让侍卫带过去一句话—— 这一次是帮沈翰林一个忙。 他看得不清楚,她在路过一片枯木夹道时,好像蹲下了身,不知是笑是哭。 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好像他的舌苔上也停了一只蝉一样。 而那只蝉,果然没活过那年夏天。 一场火灾,让她死在了夏季的最后一日。 那场火灾带走了她前半生获得的所有荣誉,连同她蒙在鼓里的爱情,也带走了六年前她根植在原囿安眼中的所有生机。 她不认得他,却让他帮忙把她的骨灰洒向山间。 她说,她来世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 好,他答应她。 那他便做托起她的风吧。 —— 万安堂外,视线被叠涌的热浪打散,到处都白的刺眼。 原囿安转过身,捉住了抱着树干的一只蝉,灰灰麻麻的颜色,算不得好看。一到他手上,那蝉便不叫了。 他将蝉放在霍玉玉面前,“送给你。” 霍玉玉还处在又恼又气的情绪漩涡中,感觉自己被逗了,酸沉沉的情绪冒了个泡,冒出一点无能为力来。 她没好气道:“我不要。” 原囿安看了看蝉,面色不改地将蝉放回去,淡笑着问她:“玉玉想要什么?” 霍玉玉盯着他那张精美的脸,又想踮着脚看看他耳朵里是不是塞了棉花,还想掀开他的脑门儿看看他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她堵着气问:“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吗?” 原囿安点点头。 她皱起眉,“天上的月亮?” 原囿安也为难地皱起了眉,“只要我有。” “那我想让你清醒一点,哪怕不是很支持我做想做的事情,也不要阻止。可以吗?”她说完就移开了视线,不觉得他会同意,毕竟他好像纠结了很久。 原囿安却“嗯”了一声。 霍玉玉不可置信地看回他的眼睛,“真的吗?你刚刚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她踮起脚,攀着他的肩膀想去看他的耳朵。 原囿安被逗得哭笑不得,柔和明丽的眉眼中全是浓厚的宠溺,“真的。” 他顺着她的姿势屈膝蹲下身,由她拎着他的耳朵左看看右看看。 霍玉玉看完了,还有些不相信,又问:“真的吗?” 他耐着性子又点点头。 “不许反悔。” “不反悔。” “拉钩。” 拉完勾,她勾着他的指头又问:“你怎么突然想通了?不对,你是怎么会产生那种恐怖的想法的?” “因为……我做了个噩梦。” “啊?什么噩梦?”霍玉玉开心了,又换上一副“你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的欠揍表情。 “我梦见你死了。” 霍玉玉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真不吉利。还好梦都是反着的。” 原囿安掐了掐她的脸颊,让那笑重新回到她脸上,“嗯,还好。” “因为一个梦,钻牛角尖钻了这么久,原囿安你个笨蛋。” “嗯。” 他是笨蛋。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50章 150章。https:// 第151章 151章 果真如万宝珍所言,原家二爷被平京能搜罗到的最好的药吊着,也没能挨过半个月。因为死得并不风光,是以原家没有大办哀宴,出殡那一日,只有些在平京的近亲去府上吊唁。 顾家与原家有姻亲关系,原囿安的三舅顾良朋与原阳云曾经也是一起打马走天涯的好友,因而,顾良朋亦着素装送葬。 几人抬棺,送葬的队伍小得可怜,往北而去时,像一条缓慢爬行的昆虫,谁都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勋贵之家的送葬规模。 原阳云膝下本有二子一女,十年前,他的大儿子在太学院暴毙而亡,如果活着,如今也是个十八岁的青年。排首抱灵的是二子,府中姨娘所出,刚十三岁,并不受原二爷看重。 原二爷本也是个胸怀学问之人,饶是不为朝廷效力,也做那走南闯北的皇商,风采翩然,为人爽朗。但大儿子死后,他一夜花了头发,之后便再不出去闯荡,留在平京寻花问柳,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作派。 按理来说他还有两个孩子,断不至于颓丧至此,可究竟是什么原因,无论昔日好友如何问,原阳云都只字不提。 下葬后,顾良朋没必要再回去原府,他姐姐,也就是原囿安的母亲顾清华在门口送他。原宅门口,巨大的石狮挡住两人的身形,门口一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顾良朋眉宇间满是愁色,还是问道:“阿姐,原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清华眼神一闪,眉头微皱地淡笑,“怎么了?” “阳云他濒死之际,喊得都是些报应之类的话,我与阳云从小就是同窗,他为人如何我最是知晓,他能有什么报应?原家家大业大如斯,人丁却稀少至此,这才叫报应。你待在原家,让我如何放心?” 秋风乍起,顾清华与石狮一样沉默着。 片刻后她才道:“你来看过,应该也知道,二爷他是栽在了自己手上。” 那黑狗本是他豢养的忠犬,不知他找来什么法子养得那样凶残,放在一个貌美的外室身边。平时不拴着,那就是只条认主的狗,一旦那个外室偷了人,就会撕咬而上,变成守护外室贞洁的恶犬。不知怎么回事,那狗与原二爷分别久了,竟然把原二爷给不当主人,不仅如此,还找到原二爷,在他寻欢作乐时将他给咬了。 查来查去,查到他自己头上,脸丢尽了,命也没了。前半生肆意风光,后半生形同游魂。 顾良朋只知道个大概,大家传得也语焉不详,主要的是,他觉得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让原阳云彻底放弃的原因。 显然,顾清华并不打算告知他。 顾良朋看向原府的上空,这一日极其晴朗,晴空之下的原家,朱红的琉璃瓦泛着光圈,反而像一座精修的坟茔,更让人觉得不祥。 他只能对着虚空的不详焦虑道:“我觉得原家不安全,阿姐,你——” “知懿也与你们断绝关系了,原家到底如何,你心里清楚。”他皱眉叹了口气,“阿姐,要不……你和离回家吧。” 顾清华苦笑了一声,无比柔和地看着眼前的弟弟。 她想起在顾家当姑娘的时候,顾良朋比她小一岁,他总是喜欢跟在大哥身后,久而久之,他与大哥一起,对她总像对待妹妹般宠着。直到大哥去世,他失去了主心骨,她以长姐的身份站出来,两人的关系才颠倒回来。 “朋哥。”她用曾经的称呼唤他。 顾良朋本就绷直了身体,听她这样喊,脊背绷得更直,但眉宇间的忧愁丝毫不减。 “你还记得当初我是如何嫁给鸿羲的吗?”她问。 顾良朋绷着唇垂下眼,“记得,是我与你说,原家大哥是个风姿无双的人,平京城只有他配得上你,是我与阳云为你二人制造相处的机会……他是我为你选的夫君。”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被遥远的往事哽住了。 “嗯。”顾清华淡淡地笑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鸿羲牵着我,当着大哥的碑立下的誓言。我如何能留他一个人独自面对呢?” 顾良朋急道:“可是你不仅是他的妻,你还有知懿,誉宁才六岁!” 睫毛颤了颤,顾清华侧垂下目看向地面,“苟延残喘罢了。” “原家到底怎么回事!”顾良朋抬高了声音,心却沉了下去,钳着顾清华的肩膀摇了摇,迫使她面向自己。 顾清华红着眼眶,嘴唇蠕动,千言万语都哽在嗓子里,眼泪落下来,声音也抖了出来: “原家的气数,尽了。” 顾良朋猛地一怔,松了松手,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摇摇头,又急急上前抓住姐姐的胳膊,“阿姐,这种事你们怎么也信?莫不是什么江湖骗子?还是那夜郎国刻意报复?” 见顾清华不答,他垂下了手,“难不成那夜郎遗孤,真有巫术……” 百年前,这片土地上还是诸侯分割,百姓民不聊生,当今王室从旧贵族手中统一土地,建立新的政权大昭,原家就是王手下最锋利的那支剑。 西南方向的夜郎国最难攻破,因为各方面都很落后,国民甚是齐心。原家雷霆手段,去人留地,几乎将整个夜郎国的人除尽。 这是大昭建国以来,最为深重的业障。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51章 151章。https:// 第152章 152章 离殿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天气也逐渐凉爽,院中寒蝉鸣泣。 原囿安坐在檐下看书,身边一壶清茶,一捧晚荷,一炉檀香,一个玉玉。 霍玉玉靠着他的腿席地而坐,正捏着块小竹片,佝着腰认真剥莲子。她的面前放了一抱青头莲蓬,一个白瓷盘和一个小茶盏。 她喜欢从掰一个莲子剥一个皮,时间很多,她不急。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并用,捏着剥了皮的莲子,用力一挤,白生生的两瓣分开,露出绿色的莲心。她将莲心挑出来,放在茶盏中,处理好的莲子放在瓷盘中,撑起腰来感叹: “如果让我以剥莲子为营生,估计得饿死。” 原囿安斜斜地看她一眼,嘴角淡淡地勾起,垂手捏住她的后颈,像提着只小兔子似的,不轻不缓揉了起来。 霍玉玉觉得舒服,闭着眼享受了会儿,脑子空空地随便问道:“知懿,你知道海是什么样的吗?” “碧波无垠,风浪喧嚣,千帆齐发,深皮肤的女郎像美丽的鲛人。” “哇~那沙漠呢?” “黄沙无边,无人居住,悠扬的驼铃载着西域舞娘。” “哇~那漠北大草原呢?” “浩浩汤汤,风吹草低见牛羊,汉子套马,马背上有他们心悦的爽朗姑娘” “雨林虫谷呢?” “一叶障天,毒虫肆虐,巫女的眼神晶亮,能蛊惑人心。” 霍玉玉仰头靠在他腿上,瞪圆了杏儿眼,钦佩道:“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过稍微一想,怎的都跟姑娘有关? 长睫一滞,原囿安的目光垂了一下。 霍玉玉也反应过来。他从小不良于行,肯定无法亲自看到这些。她眼珠子一转,“你什么书都有,书上也什么都有吗?” “嗯。”原囿安淡声应了,目光重新落回书面。 事实上,他知晓的这些,全来自于幼年的记忆。 那时二叔走南闯北,每年回家都会带一箩筐新奇的见闻,他和堂弟都围着二叔讨故事。风土人情、奇闻异事,二叔信手拈来,用直白的话,给他们绘出一幅幅边塞美景,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姑娘,二叔那样潇洒俊朗的男子,少不了处处留情。 而那个二叔,后来再没出现在他眼前,最近一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还是他的死亡。 霍玉玉以为触碰到他的痛处了,从白瓷盘中拈了颗莲子喂到他嘴边。原囿安看着生莲子和她粉红的指尖,闭着嘴没有动,她说,“甜的,生吃也好吃。”他才张开嘴,连同她的指尖也一并含住了。 指尖被湿软的舌尖撩了一下,霍玉玉登时红了脸,恨他一眼,抽出手就往衣服上擦,活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原囿安的眸中这才泛起笑意,语气却酸冷冷的,“嫌弃?” 霍玉玉本都埋下头去了,闻言抬头又恨他一眼,说了个“你”字,脑子一转,反过身撑起来朝他手中的书册看去,原囿安也不躲着,伸出来些给她看。看了两眼,她故意哼哼道:“嘁,我还以为你看的什么涩情图书呢这么……” 原囿安:…… 他被狠狠地噎了一回,从耳根子开始臊红,耳尖红得几欲滴血。 “瞪我干嘛?”霍玉玉也瞪回去,尖着嘴角坏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书架顶上有个箱子,里面——唔!” 原囿安敲完,紧紧手,反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霍玉玉挨了个爆栗子,这一下还有点疼,她绷着嘴捂住头,不让他补救。撑着鼻孔呼吸了一个来回,她提高声音道:“你这叫恼羞成怒!被我说中了!” 小云在一旁的檐栏边打瞌睡,登时惊醒了,看向两人的眼里满是不解。 原囿安捏著书册脊背的手紧了又紧,终是忍不住,将书放在了一旁,伸手去捞霍玉玉。 霍玉玉屁股一坐,瞪着他向后缩了两步。 “哄不好了,就算你给我做香甜软糯的莲子汤也哄不好了!”活像只恃宠而骄的小兽。 原囿安正忍着笑意,院门口传来一声“老爷夫人”,是守着大门的小厮有信通报。 小云赶紧跑过去,带着一封信回来,是给霍玉玉的信。 “白沅芷说她去宁王府了,让我明天中午去稻香小筑吃个饭。”霍玉玉看着信对原囿安道。 听见“白沅芷”这个名字,原囿安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霍玉玉看向他,满眼都是不悦的猜测,那眼神他明白,就是“不会吧,你该不会还要限制我与人接触吧?” 他“嗯”了声,声音中没什么情绪。 他讨厌白沅芷吗?霍玉玉想了想,想不出原因,就跑过去挨着他,解释道:“她说感谢小云之前给她带过去的那些药,想请我喝个下午茶呢。” “嗯。”原囿安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霍玉玉:“……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原囿安这才皱起眉头,一副“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的表情。 霍玉玉嘿嘿一笑,“我还没吃过那家呢,先去试试,如果有好吃的,下次我们一起去。” 但原囿安沉默着,似乎并没有心情好转。 霍玉玉一直没有提起过原二爷去世的消息,想来,是坤吉与他说了吧。 —— 翌日,稻香小筑,雅间。 如果说穿素白衣裳时白沅芷是一只玉面狐狸,那穿鲛色扮相华贵的白沅芷就是一只波斯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养尊处优的慵懒。 “小大夫。”白沅芷看见霍玉玉时,眼睛亮了一下。 霍玉玉落了座,感觉有些不自在,像是的确不知道该与她如何相处,只看她脸上还有没有伤痕,但傅粉施朱后什么也瞧不出来。 “白、姑娘。”霍玉玉下意识想松一松脸,找话道,“前段时间,乐坊出了那样的事,你还好吗?” “嗯。我能有什么不好?”白沅芷乐着替她斟了杯茶,开门见山道,“小大夫,上次你从那磕了药的人手里救了我,我准备了两种答谢方式。” 霍玉玉摆摆手,“没什么的,你今天下午请我喝茶吃点心就够了。” 白沅芷呵呵一笑,让随身的丫鬟拿出了个木盒,“这里面是银票和珠宝,我的全部身家。” 霍玉玉皱了眉。白沅芷在乐坊的日子不潇洒,属实没必要。 白沅芷轻挑眉,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还有一份,就是我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霍玉玉的眉头稍微松了些,点点头,“好吧,我有需要你帮忙的事情会去找你的。” “嗯。”白沅芷勾着唇笑了,“还没告诉你,我现在在宁王府,不要去错地方了哦。” “宁王府?”霍玉玉眨眨眼,脸上露出些欣喜的神色,“你脱籍了吗?” 白沅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了眼身边的丫鬟。霍玉玉跟着看过去,果真瞧见丫鬟不屑撇着的嘴角。 “你先出去。”白沅芷对丫鬟道,丫鬟看了眼她,没有动。 “你叫,合欢,对吧?”白沅芷温声笑道,“不知道世子爷记不记得你呢。” 叫合欢的丫头脸色一臭,扫了眼白沅芷和霍玉玉,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止住了,沉着脚步出了门。 白沅芷这才坐到霍玉玉旁边,凑到霍玉玉耳边,用手挡着道,“我会脱籍,还会爬得很高,小大夫,这个人情债,你记得缓些时候来讨。” 脱籍一事,于普通人来说难于登天,于稍微有些权力的人来说找关系也可以做到,对于掌权者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霍玉玉不知道白沅芷所谓的爬得很高是什么意思,但她相信白沅芷能做到,上一世白沅芷就有许多次脱籍的机会,只不过她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对此毫无兴趣。 “嗯,我记住了。”多的她也不好问。 “真乖。”白沅芷戳了戳她的脸,戳完了才像是意识到不妥,挑着眉笑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52章 152章。https:// 第153章 153章 中秋,安昭院内灯笼昏黄,又是一年银杏将黄。银杏树下的绿茵上,一只小桌,一对夫妇,一只月饼,一壶花茶。 月明星稀,云纹高荡,水银般的月色照亮了原囿安瓷白的脸,眉下阴影中,眸色比白日里更深,更水光潋滟。 霍玉玉躺在他身边,脚踝轻轻转着,双手枕着脑袋,乌黑的瞳孔看着月亮,闭着嘴正在哼一断民谣。他席地而坐,腰微微弓着,在小桌上撑着下巴,侧耳听着,侧目看着她弧度美好的脸。 没有仆人,小院的恬静只属于二人。原囿安的心思不时飘去了锦官城。 他想起长大后第一次过中秋,那一日的月亮又圆又大,淡黄色。玉玉在家里待不下去跑来与他一起过节,忧叔做了个盘大的月饼,味道难以恭维,但能入口,他第一次与人分吃月饼。在那之前,他负气扔了家书,玉玉提着灯笼去找,给他找回来半句怨言也没有…… 他忽然意识到,很早很早之前,玉玉就格外偏爱他。 霍玉玉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朝上伸出双手,一副“抱我起来”的模样。 他侧过身伸出手去搂她的背,却被她勾住脖子,往下拉了下去。他倒在她身侧,她撑起了半边身子问:“知懿,你看着我在想什么呀?” “月亮。”这是假话。 他其实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玉玉这样的眷爱。 霍玉玉眉毛一皱,捏着他的下巴骨让他面向天空,哼哼道:“那你就看月亮,心里想我吧。” 原囿安哑然失笑,深吸口气,也学着她方才的姿势赏月。 霍玉玉在他耳朵边问:“呐呐,有没有想到本姑娘的绝色容颜呀?” “嗯。”原囿安应着,想起了她仰头靠在栏杆上,被水银般的月色照亮的包子脸。 霍玉玉美滋滋地理了理头发,起身去喝了杯茶水,得意地托着一边腮道:“怎么样,你认识我的时候我才十岁,肉乎乎的,没想到我会变这么好看吧?” 原囿安斜着眼睛看她一眼,“有什么变化吗?”还是一样的粉圆可爱,一样的连生气都神采奕奕。 霍玉玉:…… 她抿着唇哼了声,欺身压上去,双手撑在他的身侧,居高临下看着他,恶狠狠道:“再给你一次说本姑娘变美了的机会。” 随着她的动作,柔顺的长发从她的肩头尽数滑落,一晃一晃的,发梢扫在他的胸膛上,青草味中混着淡淡的花香。 原囿安对上她大得有些凶的眼睛,伸手替她将头发拨到耳后,头发又滑下来,他顿了顿,干脆将她摁进了怀里,“嗯。” 霍玉玉等了会儿,发现没有后续,酸恼道:“就‘嗯’?!” 原囿安低低地笑了两声,胸膛震动,震得她心头酥酥麻麻的。她心想,这么好听的声音,多说几句夸她的话多好呀。 她贴着他的心跳,伸出手指在他心口戳了戳,“原知懿的心脏,你的主人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你悄悄告诉我。”她装模作样挪了挪耳朵,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咚咚——咚咚——” “哦~你主人说我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呐?”霍玉玉嘻嘻一笑,“他也是个芝兰玉树的神仙人物呢。” 她竖指抵住唇,嘘声道:“我只对你说哦,你可不能悄悄告诉你的主人。” 原囿安闷声笑着,一手掐住她的腰,一手抚摸着她缎子似的头发,“在我眼中,你比白沅芷漂亮。” 在锦官城时,她就说白沅芷长得漂亮,还说他是她的金屋藏娇,那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像怕他为白沅芷的美貌折服似的。女为悦己者容,大抵也点意味在里面吧。 果然,霍玉玉撑了起来,脸上是忍都忍不住的开心:“真的吗?知懿,你真的觉得我比白姑娘还漂亮吗?” “嗯,真的,玉玉,你是世间最美的姑娘。”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而温柔地说过情话。 如果说前一句话像是哄她的,那后面这句话简直就是哄她的。 霍玉玉垂下视线,失落地撅起了嘴。 原囿安伸手去摸了摸她温软的脸,“怎么了?” 霍玉玉用力地戳着他的胸膛,心脏在她的指腹下跳动,她一字一句道:“你只是在哄我开心。” 原囿安握住她的手,像握着一朵未开的莲花苞,他轻轻捻开她的五指,让她的掌心贴着他的胸膛,看着她的眼睛道:“为夫所言句句属实,不信你问问它。” 霍玉玉眨眨眼,立即有了笑意,但还是忍着,贴上去听,嘴角大大地咧着,却道:“听不见呢。” 忽然间她腰上一紧,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颠了个倒。原囿安一手枕在她脑后,距离她很近,鼻尖抵着鼻尖,花茶香气的呼吸全喷在她的唇上。 “要怎么证明呢?”说完,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夫人。”他又啄了一下,睫毛一颤,眼神变暗了。 他给了霍玉玉两秒回应的时间,霍玉玉眨了两下眼睛,没抓住回应的机会,他便堵住了她的唇舌。 霍玉玉被亲得晕乎乎的,心想这声音说起情话来真是犯规啊,太蛊惑人心了! 她终于得了呼吸,却发现这人的脑袋移了下去,腰后一紧,衣带松了,胸前一凉,像是跃动不已的心脏终于跳出来了似的。 “知懿……”她眼前的月亮逐渐朦胧。 那吻还在往下,她意识到不对劲,伸手去捞他的头,结果捞了个空。心头慌了一下,她不自觉尖了声音,“不要在这里!” —— 晚间的赏月宴散了后,偌大的宁王府陷入了沉睡。 这个与白沅芷没有关系的节日,她住的雪梅院却先后迎接了两个人的造访。 世子宁璟沂来得早些,他来的时候,白沅芷正在梅林中对影自酌。 月光落在她身上,好像她下一刻就会羽化登仙,但树枝的影子缠着她,像一张网,将她牢牢地束缚在人世间。 宁璟沂惊觉自己与妹妹何其相似,宁璟雯心悦的晏甫,他心悦的白沅芷,都是看着就不入红尘的人。 他在阴影中站了片刻,近乎沉迷地看着她,直到她转头看过来,他才回复了一如往常的笑,仿佛只要笑着,旁人便瞧不进他的心里去。 但他的心思在白沅芷面前,无处遁形。从他非她不可的那一刻起,她看他一眼便知道了。 但她心中应该也是有他的,所以跟着他回了宁王府,她心中没有他也没关系,反正她的心中也没有其他人。 好像家喻户晓的牛郎织女的故事的前半段,牛郎趁仙女不备拿走了仙女的衣裳,问仙女要不要嫁给他。他也试图用尊贵的地位和无忧的生活束缚住白沅芷。 “如果你只能做我的侧妃,那我不会有正妃。”他与她隔着半臂远的距离,对她如此保证。 闻言,白沅芷只是看着他,没什么意外或高兴的表情,与他说帮她脱籍时一样。 而后,白沅芷笑了,风华绝代。 “宁世子,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像是下一句话就是“我改好不好”。 到底是觉得他幼稚了些,满脑子风花雪月,明明将她视为所有物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端着一副敬重她的态度。而且正妃与侧妃,与她而言有何区别呢?她孤身一人,婚姻于她不过是座无形的囚牢。 宁璟沂却道:“你应该问我,不喜欢你哪一点。” 他的语气和眼神都极为缱绻,仿佛下一句是“抱歉,我想不到,我喜欢你的全部”这样滥情又俗套的情话。 白沅芷慵懒地靠回石桌边,“不问,我不想知道。” 宁璟沂开心地笑了,“我喜欢你这一点。” 白沅芷凉凉地看着他,眸中雾霭沉沉,直到他唇边的笑意步步收紧,直至消失,她才笑了,懒懒地撑着脑袋,笑得花枝乱颤。 她心想,这个世子爷不经逗,有点好玩。 宁璟沂在这里陪她喝酒,陪到了很晚,他的小厮将他扛回去。他哪怕是喝得醉了,眼睛亮得不可思议,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熔化了,也只敢牵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万分珍重。.. 临近子夜,梅院的第二位客人来访。 来者的身份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第154章 154章 当今王室的人生得并不算好,多亏几代美人嫁进来,王室中才多了如宁璟沂般贵气又艳丽的长相,但王室的长相特征也很强大,每一代都有与先祖莽得一模一样的人,宁王宁光图便是其中之一。 他不惑之年,浓眉阔脸,须发茂盛,身板厚实,宁璟沂只遗传了他一双天生的笑眼。 得亏白沅芷没有歇下,不若宁王出现的地方,就是她黑漆漆的房中了。饶是月色清亮,宁王站在那里,厚实漆黑得像一堵墙,身居高位的人自带威严,仿佛墙上架着填充好烧石的投石器。 白沅芷知道这是宁王,她站起来对来人行了礼,“王爷。” 白日里远远见过一面,那时白沅芷跟宁璟沂走在一起,宁王的表情很是精彩,像一个久未开张的捉妖方士乍然见到一只妖物,这妖还是他能最大程度证明他能力是否有退步的那种。惊、喜、惑、恼,或许他是在生气自己儿子怎么带了个不入流的人回王府。 而此刻宁王看着她,一言不发。白沅芷猜他在想,该用什么办法让她离开世子,地位悬殊?威逼利诱?妥善规劝?不知道。 不过宁王的第一句话彻底出乎了她的预料—— “道长?” 他的声音也出乎意料地温和。 白沅芷愣了一下,垂首道:“民女从未修行。” 她好笑地想,原是错将妖物认作了除妖方士。 不过有些巧,她确实梦见过自己在道观中打坐的景象,她也确实想过,等哪天她受够了这人世间,就找一家道观独自修行。 宁王顿了顿,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透过她那层皮子往内里看去,又问:“你真的不是道长?” 白沅芷莞尔,自报家门,“民女锦官城人士,两年前入籍冬青乐坊,如今,是宁世子的人。” 宁王皱着眉,笑眼微眯,思索了片刻,再度看向她的时候,眸底冷寒一片。白沅芷抬头时,他换回了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眼中再没有一丝情绪,转身离开。 在王府初见时,宁王惊讶于白沅芷的美貌,以为她还了俗,心中又惊又喜。但意识到她就是儿子带回来藏在梅院的乐伶时,他是恼怒的。 他生得一般,年轻时在皇子堆中十分泯然,世家贵女的目光从不会落在他的身上,不过因为他神肖太祖,很得先皇偏爱,是以,先皇知晓他无经世之才,早早地给了他“宁王”的号,而宁乃国姓,兄弟们话里话外都说他命好。如今,先皇的偏爱被葬在皇陵,他也在逐渐老去,四十的年纪,在房事上都开始力不从心。 而宁璟沂,虽是他的儿子,但生得像他已过世的母妃,还结合了他高大的优点,真是天生的焦点。此时宁璟沂风华正茂,将来还会顺理成章地接过爵位,成为远超他的存在。连道长这样的美姬,也是宁璟沂的身边人! 宁光图也觉得自己可耻。不惑之年,竟然嫉妒起自己的儿子来,平素教导儿女再用心,似也被这一份日益壮大的嫉妒给脏污了。 幸好,幸好那女郎不是知晓天机的道长。 回去的路上,宁王松了口气。 不过一个与道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气质也有些相似,让他觉得不祥。 离开梅院之后,宁王并没有回卧房,而是先去了趟书房,趁着月色,独自前往祠堂。 宁家的祖宗都在皇陵,祠堂里只孤零零侍奉着一块木牌。这里异常冷清,连黑暗都是凝固的。 他拉开天窗,月光呈束状投射而下,照亮了正中的蒲团。他跪上蒲团,面对唯一的牌位,抖开从书房中拿出来的一页纸。 纸上的字很小,除非用烛火照着,否则根本无法看清。宁王看着纸面,长久地陷入了沉默。这张纸上的内容他看过许多遍,已经能倒背如流。 这是他的母妃留给他的遗言。M.. 如果月光如日光一般明亮,便可看见纸上用孩童学字时的笔触写着原家当年在夜郎国犯下的弥天杀业,写着里郎家的后裔必须背负的仇恨。黑暗中的牌位上,写着母妃的名字,像母妃死去前那张小而寡的脸,沉沉地看着他似的。 他的母亲被仇恨哺育长大,对他亦没多少亲情,仿佛她活着只是为了生儿育女,她生儿育女只是为了延续仇恨,而他作为她唯一的孩子,只是个复仇的工具。 不,其实根本不用他复仇,如母妃所说,原家气数将尽。 势颓,暴毙,减员,唯一的天命者离开,等待原家的是轰然坍塌。 他只是个见证者而已。 在母妃与他交代复仇之事前,他就不大喜欢原家的兄弟。他们并非王室,却享有与王室同等的待遇,不像皇家子弟,他们的兄弟情没有龃龉,这一点是他年少时在意且嫉妒的。 但那时没有仇恨,知道复仇之事时,他刚封宁王,迎娶平京城最美的姑娘,正是风光无忧的时候,百年前的仇恨与他无关。可时光荏苒,人到了了无追求的时候,总想着从记忆里捡点什么事情来做。 对于宁光图而言,他捡起的事情便是复仇。 他第一次下手的人,便是五岁的原囿安,这个众星捧月的、原家未来的家主,比他的璟沂小两岁,一样粉雕玉琢,一样聪慧,是个妙极的小人。 他也曾迟疑,也曾后悔,但是啊,那小子命极硬,竟然能在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手中活下去,多么幸运,多么顽强的生命力。 后来他才从一个游道那处知道,原来小原囿安竟然是原家的天命者。天命者只能自然陨灭,若真被他杀害,宁王府也将会受到反噬。 他忽然感到荒谬,心软,而后竟然愤怒起来。 你原家踩在一国之血上建立起如今的地位,竟然还有天命者护着,何其可笑。夜郎国偏安一隅,那里的国民又有谁护着? 从愤怒这一刻开始,他仿佛觉醒了里郎家的血脉,胸腔的内壁真正被仇恨的火光照亮。 他是王室后裔,所以把大昭王室摘出来,将原家当作罪魁祸首。他当然不认为灭掉夜郎是大昭元帝的意思,他认为原家本就浴血而出,肮脏至极,是为了泼天的荣誉才犯下那样的罪孽。 没过几年,原家一个孩子暴毙了,他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原家一蹶不振,定是知道了气数将尽的天意。 可原囿安还被原家严密保护着,他必须想办法把那天命之人搞出去。等他找去游道落脚的五台山时,那游道却变成了个不露面的女道。那女道竟然有天眼,知晓他心中忧虑,告诉他再等等,天命危宿会离开的。 女道语焉不详,他却等不了。 他找了个假道士,扮得高深,说原家与原囿安今生没有父母子女的情谊,若是承父母恩情,此子必死。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办法起了作用,他终于等到了原囿安脱离原家的这一天。 那天从五台山回来,他开始在南朗——即原夜郎国布局,不出意外,南朗的瘟疫就快爆发了。 自然,“遵照天意”,负责解决这次瘟疫的人,必然会是原家家主原鸿羲。 然后一场瘟疫死一家人,也不算奇怪吧,毕竟是报应,毕竟是天意。 他只是替天行道。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这一生何其平庸,做过的最绝妙的事情,竟然是准确地猜中了天意—— 原囿安出生后去灵隐寺沐香,一位黑黑瘦瘦的老方丈便与原家父母提过此事。 有人生来就无法承父母之恩,若承了恩,日后必以性命偿还。 原家父母并不信,对原囿安极尽宠爱。 直到幼小的原囿安被掳走,几乎死在那个洞穴之中,他们才不得不信。 第155章 155章 “唧唧……” 铁线勾成的笼子左右摇摆,浑身翠绿的鸟儿睁开漆黑的眼,撑着脚扑棱两下,看了眼刚添满的食槽,再度收紧双翅合上了眼。 “你这样多羽毛,怎的早早就畏了寒?”顾清华感慨一番,看向掌心,细白浅淡的纹路上,黏着些许黄色的小米。 她微微皱起眉嘀咕:“秋已经深了,怎么反倒开始出手汗……” 越临近原家的百年之期,心中越觉得惴惴不安,她也不是十分细心的人,却忍不住抓住蛛丝马迹的反常,像是为了印证什么似的。 原鸿羲从她背后走出房门,立在她身侧,牵着她的手替她拂去掌心的小米,然后握住,他的眉眼温和地垂着,丝毫不见少年时的锋芒。 “手这么凉,加件衣服。” 顾清华摇了摇头,“我一点也不冷。” 她侧转过身,看见他习惯性皱起的眉,伸手去抚平了,想到什么,她微微笑道,“安儿那孩子与你越来越像了,也总是这样皱着眉。” 原鸿羲没有应声,在断绝父子情谊这一方面,他行事十分果决。 顾清华有些忧心,“马上就是殿试了,安儿已经不是原家之人,不知圣上还会不会为难他……” “他已经长大了,能过好自己的人生,你不必担心。”虽如此安慰妻子,但他眉宇间的郁色半点不减。 二人都沉默了。 他们现在担心的,该是整个原家。可老祖宗留下的话却无情,原家偿人命债,天意而为,担心也没有用。 可报应会如何落到头上,他们一概不知。 这事像一把明晃晃的铡刀,悬在他们的头顶,刀锋的影子落在后脖子上,刺起一片凉意。 二弟死了,三弟无所出,终日浑浑噩噩,曾经盛极一时的原家,如今已是危如累卵。 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应对之策,可平安祥和的大昭盛世,他能做的只有尽职尽责,总不能为了还债而希望天降灾祸,好给原家弥补的机会,那太恶毒了。 原鸿羲看向云色惨白的天空,成群的大雁朝南飞去,他只看见最末的那只,像眼前爬过一只蚂蚁。 他亦在等着,等一个报应,等一个保护原家的机会。 —— 殿试这一日,秋雨如牛毛般细细密密地下了起来。风一吹,潮湿的凉意带上了尘土的气息。 天还未亮,敲梆子的声音越过院墙传到屋里时,霍玉玉睁了眼。她记着原囿安要去殿试,睡得不深,又时常醒来,生怕他起得迟了。 原囿安像是睡熟了,发出匀净的呼吸声,霍玉玉睁了眼却没动,只算着再过会儿就叫他起来。这个早已及冠的青年,睡着了容颜柔和稚嫩许多,睫毛很长很直,那只眼皮上布满瘢痕的眼睛上的睫毛更乱一些。但这个缺陷的存在,反而让人忍不住去想象,如果他面目完好该多惊艳。 她看了会儿,不自觉地撑着身子,抬起头伸长了脖子,吻在他受过伤的那边眼皮上。动作很轻,呼吸很轻,唇下的触感像贴着一片蔷薇花的花瓣。他情动时,这边的瘢痕会变成瑰丽的玫粉色。 “醒了?”原囿安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沙哑。 反正已经是夫妻了,霍玉玉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她“嗯”了声,缩回他怀里,抱着他的腰使劲嗅他身上的气味。 “属狗的吗?”他也搂住她,声音无奈却柔和。 “老虎啦,凶猛的老虎。”霍玉玉道,“你属狗,怎么不闻闻我呀。” 原囿安下巴磕在她发顶,轻轻哼了一声,心想她真不自知,明明到处都是她的气味,青苹果一样的气味。 霍玉玉想了想,又道:“知懿,你再睡会儿吧,现在还早,等会儿我叫你。” 原囿安闭上眼,却没了睡意。他睡得也不算好,毕竟是殿试,他准备了这么久,就是想谋个好职,方便转去司天监。 为了消弭越来越近的紧张,原囿安转移个话题问:“玉玉,你为什么喜欢吃甜食?” 霍玉玉打了个哈欠,将眼角的泪擦在他的胸口,“其实我酸甜苦辣都吃啊,酸如酸菜鱼,甜如甜点,酸甜如咕咾肉,苦嘛只吃苦瓜,辣菜在锦官城就多啦。只不过甜食一般不是饭点吃,所以叫你记住啦。”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原囿安没再说话,心情也平复了一些。 这时,霍玉玉想到什么,埋着头嘻嘻一笑。 他问,“笑什么?”她摇摇头,“没什么。”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再追问,反正她最后会憋不住都告诉他。 果然,过了会儿,霍玉玉仰头,额头蹭着他的下巴,“我刚刚想到了一种甜甜的东西。” 原囿安的手抚上她饱满的后脑勺,正觉得安宁,便听她乐道:“你的……涎水。” 后面两个字她说得极轻极快,像街角那些玩捉迷藏的小孩子说完“开始”就小跑着躲起来似的。 他猛地一噎,脸上热了起来。但内心的想法很诚实,他觉得她的亦是如此。 霍玉玉还在说:“亲亲的时候,你的嘴巴也甜甜软软的,有点像甜奶冻。” 原囿安舌尖一顶,喉结一动,想起了她喂给他那一勺子凉丝丝的甜奶冻。那时他不喜欢这种口感,有些抵触,她却说:知懿呀,你要习惯,等以后咱们老得牙齿都掉光光了,只能吃这些呢。 他因为这句话妥协了,因为他很想与她活到牙齿都掉光的年纪。但她说这话时乐呵呵的,只让人觉得她真真是喜欢甜食,让她老了吃这些怕是高兴得不得了。 思绪突然在回忆中转了一圈,原囿安回过神来时,霍玉玉已经跳转到了下个话题。 “知懿,我给你准备了一条亵裤,纯正的大红色。我带到寺里去开了光,很灵的。” 满室温馨柔情瞬间凝结,“轰”地碎成了细末。 霍玉玉全然不知,背过身在枕头那边摸了摸,摸出了个冰冰凉凉的织物,转回身,塞到他手里,“先暖暖你再换。” 原囿安:……还挺贴心…… 他攥着一条亵裤,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玉玉,简直哭笑不得。 大红色,开了光,还放在枕头下…… 他的妻子怎么这么……让他如此开怀。 —— 或许是真穿了条开了光的红亵裤,原囿安虽没睡好,精神却格外饱满。在宫门外作别时,霍玉玉替他理了理衣襟,眼下有些青黑。 他道:“回去睡会儿吧。” 霍玉玉点点头,“我在马车上睡会儿,等你出来。” 他默了默,“嗯”了声,忍不住在同去殿试的人前,于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等我。” 霍玉玉朝他扬起一个笑。 沈含彦与邵君华路过时,刚巧看见这一幕。 虽只有两面之缘,邵君华却记得他们二人,一个戴着眼罩,气质沉郁,一个总光着眼笑着,活泼欢喜,二人十分般配。他不禁感慨道:“此般郎情妾意,何时才能轮到我们啊。” 沈含彦没有回答,他盯着霍玉玉,她的笑容比小时候多了些甜美,却刺得他心头发慌。白沅芷就不会对他这般笑,白家出事后,他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他虽然表面淡定,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实际上他很害怕。如果说霍玉玉是他放了手就溜走的青梅,那白沅芷就是他捧也捧不住的水中月。 这时邵君华自己开解自己道:“哈哈,榜下捉婿是历来的传统,指不定有人瞧上咱、”他看了眼沈含彦清俊的面容,悠然改了口,“我这样的,指不定也有一段佳缘啊哈哈哈哈。” 沈含彦只是干干地牵出个笑,没有回答,然后回头看了眼霍玉玉,眼中凄然。 他有种直觉,或许,他这辈子都得不到这样的感情了。 —— 殿试持续了整整一日,从见到霍玉玉时喊了句“玉玉”之后,直到第三日放榜,原囿安都没有开过口。 霍玉玉也没逗他或找他说话,只安安静静地陪着。 她一直都知道,原囿安并不是那种遇大事还能泰然处之的人。譬如求亲,譬如春闱,他都会紧张,更别说直接决定他人生走向的殿试,紧张成这样也算正常。 她喜欢这样真实的他。 放榜那日,原囿安因为连续两晚没有睡好,居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霍玉玉早就穿戴整齐,寻思着要不要还是让坤吉先去看看榜。 她不想惊醒原囿安,就光着脚在门外来回晃荡,心脏像一面大鼓似的“咚咚咚”地擂着。 比她的决定先到来的,是敲锣声和朝廷宦官。看门的小厮拉长了声音高呼:“老爷是探花郎啦!” 霍玉玉猛地扭头看向外面,心跳停了一拍,面上一喜,往房间进去。只听得“刷”地一声,接着是光脚踩着地的“咚咚”声,她一进去,原囿安正在火急火燎地套衣裳。 这人高兴得,中衣都没穿,就着寝衣就穿了外袍。好在外袍是高圆领,看不出来他里头的风光。 见了霍玉玉,原囿安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委屈地埋怨道:“玉玉,你不帮为夫,还笑。” 霍玉玉这才摸了摸脸,发现自己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第156章 156章 原囿安高中探花的消息传得飞快,还不到中午,顾府章府的人来全了,安昭院那不大不小几乎不用的正厅挤满了人。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原囿安与霍玉玉成亲的时候。鞭炮噼里啪啦那么一响,喜悦的心情像豆荚似的炸开,嘣了每个来人一脸。 顾老叮咛,“宦海沉浮,权欲迷人眼,知懿切记要保持初心。” 舅舅们恭喜,“哎呀,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也别来问哈哈哈哈,咱们碰过的壁你一个也不能少!” 表弟们则是十分钦佩地“取经”:“大表哥,这学问如何才做得活?祖父他老人家总说我学僵了。” 小舅子无比得意,“自然是书读万卷,胸中浩瀚,少年人,做学问格局放大点。姐夫在锦官城的时候,那可是一整面墙的书啊!那时候我就晓得,我姐夫,顶顶牛!” 原囿安全含笑应下,喜悦流露,比一年前成亲时自然了许多。 殿试之前外祖父与他交了底,他知道自己可能会受到的限制,在拥有真才实学的前提下,首要限制是身世问题,次要限制是外貌缺陷。虽然祖父说当今圣上是难得的明君,让他不要有负担,但殿试之后,他几乎要被自己的担心击垮。他害怕自己能力有限,害怕不能做到答应玉玉的事情,他体会过权势能护他所爱的好处,便害怕无权无势可能会受到的压迫。 好在,他无比幸运。 热火朝天的交流中,他的目光像光束中浮动的粒子似的,向霍玉玉的方向游去。 若是没有玉玉,他此刻肯定是个不良于行的孤僻青年,这辈子他都不会成亲,不会像现在这般得偿所愿,也不会欣然接受亲戚们的感情。 他猛然想起梦中的岁月,一阵难言的哽涩涌了上来,他端起茶抿了一口,满口回甘。 霍玉玉总是能接住他的视线,此刻她正坐在女眷堆里,也扭头回来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扬了扬眉头,一副又喜又无奈的表情。 三舅母坐在她身前,拿帕子捂着眼,“知懿这孩子真不容易啊。”四舅母在一旁替三舅母顺气,乐道,“不容易是不容易,可他本事大着呢,连昭昭都是他亲自求娶的。不是说锦官城是那孩子的转折点吗?要我看呐,昭昭才是。”章苹之和王尔容在一旁呵呵地笑。 安昭院人少,厨娘也只有两个,要招待这么多人委实不力。有人提议去酒楼,但原囿安犹豫了,霍玉玉与他对视一眼,便知道两人都想到了唤云楼那次突然的走水。顾老资历最老,表示直接去顾府,大家相视一看,都看原囿安的意思。 是以,浩浩汤汤一群人全去了顾府。 原父原母坐在马车里,与安昭院隔着条街道,他们听见鞭炮热烈,听见人声热闹,心中滚沸,却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等人声出来了又离去,顾清华的手帕都已经被泪浸透。 与此同时,南大昭郎的住民出现了许多咳嗽发烧的症状。药铺中人来人往,时值秋冬交替之际,这种风寒症状十分普通,并未引起注意。居住深山的巫医背着草药出来,看见行人多佝偻着咳嗽,觉得诧异,卖了药去下等集市买生活用品时,听见摊主闲聊道畜生也有报应,有野猫野狗刨了死人坑,结果不过几日都淹死在光河中,府衙派渔民去捞,捞了一批又一批。巫医再看看茶摊后的井,一脸骇然地跑回了山里。 瘟疫多发于炎热的夏季,若发于冷季,天灾,是天灾。 —— 十月,初冬,日照温暖,琼林无花,琼林宴改为宫宴。 通往宫门的主街两侧挤满了围观的百姓,马背上的原囿安一步一颠,沐着众人的视线,抬头挺胸,脸色淡淡地绷着。 他着青玉色的暗纹圆领袍,海藻般的长发依旧低低地束着,缱绻的留海微微挡住玉色的眼罩,日光的照耀下,阴郁一扫而空,好似世间最干净最整齐的少年郎,睫毛半遮瞳孔,连极具进攻性的五官都柔和了下来。.. 街边的精致小楼开了窗,精心装扮过的女郎倚着窗朝外看,见着这郎艳独绝的探花郎,心中一阵小鹿乱撞,撞得脸色绯红。 更为大胆的女郎直接抛了手绢,若现在是繁花锦盛的春日,抛下去的便是多情的春花了。 众人也纷纷揣测,这样的人物,会成为哪家大人内定的女婿,又会在贵女圈掀起何种波澜。 但仔细一瞧,便能看见那探花郎一手攥着缰绳,另一只拿着马鞭的手上,赫然握着一捧白色的琼花。 邵君华作为状元,红衣白马走在前头。榜眼是江淮人士,三十左右的年纪,与原囿安打马并行,十分好奇,偏着头来却道:“探花郎,这日子大喜,怎的拿这一束小气的花?”他仔细一瞧,“呵”了声,“瞧着竟是琼花。” 原囿安心情甚好,礼貌回道:“此花乃内人遍寻两州为我寻来的。” “你竟然已有家室?”榜眼很是诧异。他看起来这样年轻,气度高华,若说有通房侍妾倒还说得过去,可正妻,未免太早了些,毕竟考取功名之后可选择的会多很多,而且会拔高不少水平。 原囿安没想过身旁人的心眼,颔首淡淡“嗯”了声。 榜眼又道:“内人可是平京高门?”前面那个状元郎可就是榜下捉婿被太傅家招去了,他就算现在这年纪,倒也是被两位尚书争过。这探花郎瞧着也不像穷人家,娶妻应该不低。 原囿安凉凉地瞧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看来比较普通。榜眼挑挑眉,又看了眼原囿安的脸,摇了摇头。可惜了,若是他也生得这副英俊的样貌,怕是连公主也娶得。 过了会儿,打马行至人较少的路段了,街边忽然传来一声清泠泠的女声—— “知懿!” 原囿安侧脸寻去,紧绷的唇忽然荡开一抹笑意。 只见维持路段的士兵身边,一身榴红夹袄的霍玉玉小跑着追了上来,坤吉跟在她的身后,她高兴得蹦起来同原囿安挥手,牙齿细细白白,脸色红扑扑的,煞是动人。 榜眼循声看去,吸了口气。好娇俏一个女郎。难不成,就是这位探花郎的内人? 他忍不住盯着那女郎看,仿佛在这萧索的冬日窥见了一抹春夏之景。 原囿安清了清嗓子,拉回了榜眼兄的注意力,“那便是内人。” 无需解释什么,寥寥几个字和看她时温柔无比的眼神,便能证明她是最好的。 他的玉玉,无人可比。 榜眼不禁感慨道:“兄台好福气。” 第157章 157章 今岁进士足有二百名,加上百名上朝的官员和王室宗亲,这日的宫宴格外热闹。灯火映着琉璃杯,光彩通明,不属于这个时节的繁花错落点缀,大团大团姹紫嫣红拥着皇帝坐的主位,像春天醉倒现在,吐了一地似的。 原囿安闻着酒气,看见别人交头称赞此乃琼浆玉露,不禁一阵头疼。 玉玉临行前给了他解酒的酸果,在他袖子的暗袋里,细细小小,尾指指甲盖一半大,他先拿出来一颗含在舌下,想起玉玉叮嘱他这果子极酸涩不要吃多,压在舌下没有咬破。 新科进士这一面,原囿安排坐第三,因为自带疏离的气场,二甲第一名只与他打了个招呼便再没与他搭话,榜眼也觉得他不好相与,故而侧过脸去与状元邵君华说话。沈含彦在长长的座排中部,目光越过一种进士的肩臂,看向原囿安脑后那条玉色的发带,微微有些出神。 朝臣与王室宗亲这一面,与原囿安相对而坐的,恰好是他那已断绝关系的父亲原鸿羲。吊顶的烛火将琉璃罩子熏得微微发黄,这样的光线中,隔着鱼贯的宫娥和宽宽的华毯,父子二人对视着,两张相似的脸,神色同样平淡,谁也没有软下视线。 原囿安又想起了年幼时,在他院中的枫林边,父亲牵着他的手看仆人拔除长得不尽人意的枫树。虽然他记不清了,可仍觉得父亲此刻的眼神与那时很像。他不禁想,父亲当时看着的,是茁壮的枫树?还是根须尽断却绿意盎然的枫树呢? 少年时期的愤恨像藕丝做的金贵印泥似的,被时间潮释了,露出经脉般纤细的疑惑来。 父亲会后悔吗?后悔他不仅身体痊愈,不仅站了起来,还风光一时。 父亲的视线中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抑或是情绪太多太沉,像研磨开的墨汁被风干了,砚台底上凝着波纹般凹凸的墨渍,没人知道这墨当初用来写什么。 佳肴上齐了一轮,皇帝适时举杯,所有盘腿而坐的人皆朝主位举杯,宫宴正式开始。 原囿安饮过酒,咬破舌下的酸果,极致的酸涩与果香迅速将酒气冲淡。一轮歌舞一轮酒,宫宴的氛围松快下来。 一甲进士直接授官,不同于以往的流程,这一次皇帝让贴身的宦官给一甲的三位进士发了纸笔,让他们写下自己想去的地方和理由。待三人写下后,宦官收走,呈给皇上,底下原本相谈甚欢,蜜蜂似的嗡嗡响,此刻也安静下来,都看着皇上手中的三张薄纸。 只有丝竹之声靡靡,大家都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啊……”皇上挑了眉,看了眼原囿安,又斜着眼睛看了眼另一边的原父,没再说话,只让宦官把纸张撤下去,是先放在一边的意思。 当着众人的面,皇上夹了一筷子吃食放在皇后盘中,像是才反应过来底下安静了,压压手招呼大家随意些。 皇后眼神微转,不时放在原囿安身上。皇上自然也发现了,“才貌双全,又年轻,卿卿可是想到配谁了?” “未嫁的几个公主都太小,我可不操心。”皇后笑了声,“我是想到合贞那丫头了,非晏甫不嫁,转眼就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叫人看笑话。或许让合贞与这探花郎接触接触,说不定就改主意了。” 皇上瞪眼道:“那可不一样,这探花郎,鸿羲的儿子,不过已经脱离了原家,去岁就成了亲。你猜他娶的谁家女郎?” 皇后来了兴趣:“谁?” “章侍郎家的外甥女。” “没听过。” “对啦。”皇上乐道,“我也没听过。” 帝后都松了口气,原家历来颇受言官不喜,若是原家子得了探花,还与一个势力强大的高门世家联姻,怕是更遭受非议。如此最好。 帝后的谈话并未刻意压着,故而叫排首的宁王全听了去。 宁光图偶尔也看向原囿安,觉得有些荒谬。 那个尸山堆中活下来的残废,居然好了,甚至还考取了功名,离开原家没让他从此泯然众人,反倒给了他一条新的道路。这就是天命吗?双手染血的家族,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天命呢? 太荒谬了。 宫宴接近尾声,众人皆酒意酣浓。致力于给满朝文武添堵的御史台老泪纵横,说自己得罪了那么多人,以为女儿嫁不出去了,终于解决了女儿婚事;肥头大耳的户部尚书满面忧愁,说自己儿子放着好好的世家贵女不看,反而与个小丫鬟厮混;连肃穆着脸的原鸿羲也被敬了几个来回,笑都给熏出来了……M.. 宁王兴致甚高,摇摇晃晃站起来,舌头都捋不直地举杯问大家:“诸位可相信因果报应?” 问完这话,他对着原囿安的方向耸了耸酒杯,“新晋进士们寒窗苦读,才有如今的造化,可是?” 榜眼恭敬举杯称是,其余人也跟着敬了酒,并未多说。 宁王趁着酒意,又问原鸿羲,“鸿羲,你说,那样好的孩子,你怎的就不要了?”他笑着,“父子断绝关系,这又是什么因果报应?” 闻言,没醉的全都讶异着噤了声。 皇上也有些醉,等着原鸿羲的回答,还是皇后提醒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八弟,你醉了。来人,扶宁王下去歇着。” 乐声风格陡变,胡笳声起,最后的舞娘踩着铃铛声上了场,众人的视线纷纷被吸引了过去,小插曲才算过去。 舞娘一袭宝蓝色的裙子,是西域舞娘的装扮,手腕脚踝皆戴着铃铛串。 妖娆欢快的舞蹈,仿佛舞娘的脚底下不是大昭的皇宫,而是西域的沙漠,她旋转着,像围着一团无形的篝火,手插着腰,仿佛挽着情郎,手臂舒展,又仿佛拉着同伴。 原囿安想起梦中的阿玉为他独舞,陡然觉得胸闷气短,起身出去透气。 不曾想,会在殿门外遇见原父。 父子一场,到头来相对无言。 宁王问的那个问题,原囿安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父亲的回答,或许,如果他此刻面对的是母亲,可能会问,可面对父亲,他不想开口。他知道,就算他问了,父亲也不会答。事已成定局,他心中的沟壑也已经够深,无论如何也无法填补了。 入夜的凉气吸了满肺,原囿安忽然就平静了。 他对着原父礼貌地颔首,然后擦身而过。 六角的宫灯昏黄静谧,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原鸿羲侧过身,看着儿子高瘦的背影,喉头滚了两滚,终于说了一句话—— “你能平安长大,我很欣慰。” 恰好一曲终结,胡笳的苍凉传得异常遥远,异常深刻。 父亲的声音似乎也沾染上胡笳的音色。 原囿安顿了顿,拔步离开。 光压在他的肩头背上,他走得很沉,一次头也没有回。 第158章 158章 霍玉玉在家门口等原囿安。 她裹着一件披风,提着灯笼,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台阶上,仰着脑袋看黑漆漆的天空,没有月亮,星星繁多,她口中呼出的白气很快就消失在上面。 她想起第一次带原囿安骑驴夜游那个晚上,她随便指着一颗星星说那是织女星,结果被原囿安纠正了。那时的他说话总带着不耐烦的神色,说起星宿来却很认真。 正想着他那双通透的茶褐色瞳孔,马蹄声“嘚嘚”地传了过来。她站起来,跺跺脚。马车从主街那边转头过来,坤吉拿杆儿挑了个长灯笼,将马头前方照亮。等近了些,她才发现是坤吉赶的马车,坐在坤吉旁边的不是马夫,而是原囿安。 原囿安带着一身夜露下了马车,霍玉玉迎上去,便被他搂在怀里,有些紧。 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背,霍玉玉轻声道:“不舒服吗?醒酒汤还温着呢。” 原囿安无言。 她察觉到他每吸一口气都在颤抖,呼出气时也在颤抖,不像是去庆祝,反倒像是受了委屈。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一点一点地猜。 “知懿,是不是司天监不好进啊?没关系的啦,我当初也只是想着你筹算厉害,又看那么多相术相关的书,随口一说的。”她想起原囿安酸溜溜地说她当个贡士娘子就很满足,立即补充道,“当官做事都要一步步来嘛,咱们还这么年轻,不着急呢。嗯?” 原囿安没有回答。霍玉玉知道自己猜错了。 她想了想,还是不猜了,毕竟说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他没在意,被她一说更难受了。 她背过手,摸了摸原囿安搭在她腰侧的手,很冰,再拍拍他的背,柔声道:“听说宫宴上的吃食都是冷的,应该没吃饱吧?咱们进去吧,锅里温着饭菜呢。” 原囿安这才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她,一滴悬在眼下的眼泪刚好滑落,灯笼的光很微弱,但足以看见他脸上的泪痕。 霍玉玉心头哽了一下。唉,看来是遇见原家的人了。她咬着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袖子,替他拭去了冰凉的湿痕。 原囿安乖乖地佝着脖子,也不看她的眼睛,睫毛湿漉漉的,乖巧得像只在冬天淋了雨的小狗。 霍玉玉什么都没说,牵着他回了家。 回到温暖的房间中,坐到炭火边,原囿安才沙哑地开口:“我遇见父亲了。” “嗯。”霍玉玉顿了顿,“然后呢?” 原囿安抬眼看着她:“父亲说,我能平安长大,他很欣慰。” 这下轮到霍玉玉垂下眉眼了。她大约知道原家父母心中是有原囿安的,可这种家族秘辛,她没有渠道知晓。 两人沉默地看着炭火时,饭菜被端了上来。 像是终于可以翻篇了似的,霍玉玉松了口气,“喝点热汤,再洗个澡,今天辛苦啦。” 这话听着实在敷衍,但原囿安并不介意。他真的觉得辛苦,也觉得饿,在宫中的时候这些感觉都很麻木,回到家,回到玉玉身边,他才切实地区分出疲倦和困饿。 吃过饭,泡着澡,就在他以为这件事情翻篇的时候,霍玉玉却重新提起来,像是终于想起怎么安慰他一样。 她站在屏风后,身影打在屏风上,细细长长的,有些像阿玉给他跳舞时的光影。 霍玉玉说:“知懿,可能我说得不一定对。” 原囿安“嗯”了声,看着她的身影继续听着。 霍玉玉吸了口气,“你爹爹和娘亲对你这么淡漠,或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原囿安眼神一垂,皱着眉,几不可察地自嘲了一声,又听玉玉继续道:“但是这是他们的苦衷,你不需要体谅。” 这话委实薄情,原囿安有些诧异,他以为玉玉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会表示理解,让他不用太难过。 “因为他们给你造成的伤害,并非一朝一夕,而是整整十五年。”霍玉玉哽了哽,像是感同身受般难过着,“前十年,你在原家,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父母情。后五年,你被送去锦官城,跟自生自灭没什么两样,他们甚至还写信刺激你,让你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现在,他们还与你断绝了关系。” 霍玉玉长长地叹了口气,“无论他们有什么苦衷,这些伤害都真实发生过,所以不能原谅。” 原囿安微微发怔,这一次,他觉得玉玉是真的站在他的角度上不去原谅,而不是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只为了让他心里开心。 微风卷着霜寒进了屋子,白色的烛泪涌下,堆在烛台上慢慢凝结,烛心不动,烛火却晃着大了一圈,像湖水退去之后的孤岛,蓦然照到阳光,草木勃发。 屏风上的身影安静地跟着一晃,原囿安听见了一句极美的情话—— “如果他们有苦衷,只能证明知懿你并不是因为没有价值而被抛弃。” 温暖的水漫过他的胸膛,随着他胸膛的起伏,在浴桶壁上推起一层细浪,“哗”地轻响了一声。 原囿安一下子什么都听不清了。 好像有人将手伸进他的胸膛,“呼”地在里面吹燃了火折子,清晰地照亮他的内壁,然后感慨一声:唔,跟别人没什么区别嘛。 唔。 跟别人没什么区别嘛。 说这话的声音清脆悦耳,是那个爬上千重阶找他的霍玉玉,也是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他再忍不住,红了眼眶。 霍玉玉在外头,也觉得自己像是说了什么肉麻兮兮的话,罕见地有些难为情。看来如今再不是套在十岁小孩的壳子里,说这种笃定的话也会羞吓啊。 她扭捏了一会儿,听不见屏风里面的水声,喊了句“知懿”,也不等回答,便扒拉着屏风边缘朝里看去。 刚好看见原囿安眼尾妖冶的红意。 她这人正经不了多久,眨眨眼,用天真却邪恶的语气道:“哭了呀?” 说完她立刻捂上嘴,想了想,把眼睛捂住了,背过身去,画蛇添足地补充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原囿安知道,她看见了他哭过的样子。其实他不是很介意,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关系的,玉玉。”他闷闷沉沉地说,反倒像是在安慰霍玉玉。 霍玉玉这才睁开眼,重重地说了声“好”,又用拉家常似的口吻问:“宫宴上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原囿安想了想,“没有。”他连吃了些什么都没有印象,只记得解酒酸果十分酸涩,果香奇特。 “好吧。”霍玉玉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 他道:“那酸果很有用。” 霍玉玉的语调上扬了些,“那就好。” 他默了默,又道:“今日最后出场的,是个跳胡旋舞的舞姬。” “怎么样?好看吗?” 原囿安不知她是问舞姬好看还是舞好看,反正两者他都没注意,但还是“嗯”了声。应该都是好看的,不然不会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 霍玉玉却有小情绪了。 夫君看别的姑娘跳舞了呀……她怎么有一点点酸呢…… “那个……其实我也会跳舞。” 说着,她走到屏风后,循着胡旋舞的记忆,跳了几个动作,开心道:“是这样的吧?”. 原囿安没有回答。 他看着屏风上的影子,脑子“嗡”了一下。 眼神震动着,晦暗之色蔓延开来。 第159章 159章 时间仿佛停滞了,记忆中的画面突然蹿出来,覆盖在视线上,直到两个时空中的身影完全契合。短短的一瞬,原囿安感觉不到热水的氤氲,浑身像被埋在雪里,狠狠抖了一下,心跳快得离奇。 “玉玉,不要跳。”他闭上眼,试图驱散残存在脑海中的画面。 像是宿醉之后一般,大脑深处汩汩地疼。 “好。”霍玉玉赶紧停住,久未跳舞有些微微气喘,依旧是探个脑袋来看,却见原囿安很痛苦似的,眉头紧皱。 她稍作思考,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我这猪脑子!那酸果能解酒,但是治标不治本,喝了酒该头疼还是得头疼。” 她取下搭在架子上的浴衣和帕子,急忙道:“知懿知懿,快起来,别泡啦。” 原囿安揉着太阳穴,长睫随着眼皮不安分地动着,睁眼的时候,目光似锋利的刀光,毫不留情地朝霍玉玉剜去。 但他眼前的人穿着居家的淡色中衣,手中还抱着他的衣裳,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担忧,是他的妻。并非那个穿着薄纱衣裳翩翩起舞,倔强地绷着脸忍着的阿玉。 他忍了忍,“哗”地从浴桶中站起身。霍玉玉惊了一下,立刻用宽大的厚帕子将他裹住。 他一身刺一样往外冒的森寒,被这略显急促的温柔给安抚了。 炭火聚到了一起,南北向的窗户各留了一条缝隙,风变得更急了,霍玉玉只留了床边两盏烛火,卧房内昏暗了许多。 略微卷曲的头发湿了后,乖乖卧在毛巾中,霍玉玉替原囿安擦着发尾,原囿安则捧着她调的蜜水啜着。 细微的响动中,原囿安沉沉地唤了句“玉玉”。 霍玉玉看他一眼,“嗯,我在。”继续擦手中的头发。他头发的颜色也不深,阳光很好的时候,他的头发会泛起十分漂亮的栗色。 没听到后续,她又抬眼朝原囿安看去。原本侧对着她的青年扭转过头来,摄魂夺魄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眼底的情绪似疑惑,似犹豫,似痛楚……十分复杂,唯独没有委屈。她以为他不舒服,肯定会用类似于撒娇的委屈眼神看着她的。 但是没有。 他的唇色略微苍白,表情也是苍白无力的。 霍玉玉没由来地觉得心慌,睫毛胡乱地颤动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侧转过身,沉默着。 “知懿。”不知为何,她有些害怕他的沉默。 原囿安闻言一动,垂下眼,静默地将她的手握进手中,轻柔慢捻她的手指,又与她十指相扣,像是在用手指的皮肤感受。他的手指被炭火烘得发热,但没有烘到的掌根依旧是凉的,仿佛血液本身就是冷的。 霍玉玉的手热乎乎的,总忍不住想往他冰冷的地方贴去。“怎么了?”她的声音很不确定。 好一会儿,原囿安才垂着眼开口,“我是醉了吧?” 这一点也不像醉了的表现。他醉时多黏人多可爱,霍玉玉见过的。但是他这样子,确实不正常。 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似的,原囿安无力地眨眨眼,脑袋微微朝她这边偏着,并不看她,闷闷地说:“不舒服。” 霍玉玉想抽出手去探探他的额头,但原囿安并不松手,她只能站起来,用额头去碰他的额头。 不烫。她松了口气,“那咱们睡觉吧。”醒酒汤都喝光了,睡一觉就会好很多。 黑暗中,两人贴着身侧躺着,她的胳膊枕在原囿安的后颈,将他的头几乎搂在胸前。潮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胸口,他压着一只胳膊,另一只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腰,大半个脑袋都埋在被窝里。 就在霍玉玉以为他睡熟了的时候,他又问了一句:“玉玉,我是醉了吧?” 她有些心疼,缓缓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轻轻“嗯”了声,“知懿醉了,所以难受,以后咱们不喝醉,不要难受。” 她浅浅叹了口气,要是能把头疼转给她就好了,她不怕疼,不对,是她不会醉。 怀里的青年无比乖顺,又朝她贴了贴,安安静静像是正在入睡。 没多久,霍玉玉先睡着了,发出了匀净的呼吸。 黑暗中,原囿安睁开眼,动了动身体,发现霍玉玉没醒,便抽起了些身体,将霍玉玉抱进怀里。下巴磕在她的发顶,鼻息间都是她的气味,她生得并不矮小,但在他怀中时小小一只,软得他恨不得揉进身体里。 他看着前方的黑暗,脑海中的画面和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承认,我来找你,是有觉得你长得好看的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你昨天教训了那个刺头,他欺负过我,你帮我出气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所以我们是朋友。我这人最讲义气,对朋友很好的。” “如果我不是小孩子,其实已经二十五岁了呢?” “你那么讨厌我,我还厚着脸皮来找你,你会不会更讨厌我啊……讨厌就讨厌吧,总比被你无视强。”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云游四方的高僧。那光头对我说,我十四岁那一年,家破人亡。我爹被斩首,祖母被气死,弟弟被发配充军,我则是落入贱籍。” 一次次从千重阶上冒起来的红通通的包子脸,在他旁边打瞌睡的模样,照顾他的情绪时小心翼翼的模样,逼他做什么时皱眉瞪眼加瘪嘴的模样…… 她泡茶的流程动作熟练无比,她的字迹娟秀,她的工笔画十分精美,她随手一弹就是小调,“真的真的,我学琴的时候经常哭,一边哭一边练……”她还会跳舞…….c …… 玉玉她,来年才满十七,十岁多就跟着曾大夫学医,直到现在。她怎么会有时间学这么多东西,还是学到几乎信手拈来的程度?! 她说她做过一个预知未来的梦,真的只是一个噩梦吗? 有什么串联起来,有什么呼之欲出。 原囿安的心脏狠狠收紧,像拧毛巾似的狠狠拧着,他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了,张大了嘴,像下雨之前鱼儿冒出水面那样大口呼吸。 她没有隐瞒过他,很早之前,她便说过她的梦。那时的他不相信,只当小儿说胡话。 可那梦中的事情,他切身经历过,每件事都历历在目。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契合进了现有的记忆中,他被那段记忆影响得很深,以至于想把玉玉时时刻刻留在身边。 那玉玉呢? 他不敢再去想。 但那个问题还是突兀地出现了,横亘在他心头,像黑沉沉的湖面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他无法不去注视—— 玉玉,从你爬上千重阶见到我那一刻起,就带着那些记忆吗? 那段记忆的最后,她在他怀中阖上双眼。 他看着玉玉漆黑的发顶,手颤抖着,轻轻盖在她温热的软颊上。 玉玉。 你接近我,伴我,哄我开心,心悦我……以至于成为我的妻子…… 这一切都是……报恩吗。 第160章 160章 寒冬的清晨,天亮得晚,人也起得晚。霍玉玉贪恋被窝里的温暖,睁眼看了看原囿安半露的胸膛,没有动。可人一旦醒了,被窝里的温度就逐渐下降,脚边冷了下来,她的脚轻悄悄地往原囿安腿下塞去。 不知是不是这个动作,原囿安醒了。 “玉玉。”他的声音在她头顶沙沙震动。这么久以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都是叫她,像是要确定她在身边似的。 霍玉玉停了停呼吸,撑着他的胸膛抬起头,小声问:“头还疼吗?” “不疼。”原囿安垂下头,四目相对。 “那就好。”霍玉玉抿着唇笑了,仰头在他的喉结上啄了一下。 原囿安眼神一滞,神色淡淡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将她重新收进怀里。 隔着一层骨肉,他的心脏在她耳朵下规律地跳动。他一只手扣着她的腰窝,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肩头,动作很轻,床角的铃铛还是轻微地响动着。 “阿玉。”他温柔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是肯定的语气,在唇齿间捻磨过千遍万遍的熟稔,尾音收得很短,像挥毫写下“玉”字的最后一点。 霍玉玉浑身一僵,如一脚踩在破冰处直直坠入湖底,刺骨的湖水从她的耳孔和鼻孔灌入,她一瞬间失了聪,无法呼吸。 她张张嘴,只吐出一个“我”字。 她安慰自己,这只是个亲昵的称呼而已,于是瞬间活过来,扯着嘴角笑笑,小声道:“阿玉不好听,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玉玉。” 但她的心跳很快,想看看他的脸色,却更怕对上洞察一切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窝着,直到那只停在她肩头的手下移,撩过她的锁骨,掌心摁在她的心上,微凉。 “你慌了。”原囿安的声音没有温度,“笨蛋。” 霍玉玉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曾经这个动作带着暧昧的旖旎和欲拒还迎的羞吓,此刻,却只是单纯的抓着,不含一丝情欲。 原囿安说:“我梦见你死了。” 霍玉玉慌乱地眨着眼,她应该回答“梦都是反的”,但她没有开口。 原囿安又道:“后来我也死了。” 空气安静了,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交织着。 心跳越来越快,胸膛的起伏根本不受控制,他的手搁在她的胸前,像一块重逾千斤的石头压着。霍玉玉咽了咽,感觉喉咙干涩得要命。 那个梦,他夏天就说过,原来真是上一世的记忆吗? “冬青乐坊,阿玉,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对吗?”他不疾不徐的声音再度响起,直捣问题核心。 如果不是真实发生过,不会如此刻骨铭心。 霍玉玉抿抿唇,吸了口气,“嗯。” 她咬咬下唇,找补道:“在锦官城时,我与你提过这个梦,那时你不相信。” “可那不是梦。”原囿安问,“那是什么?另一个世界的我们?还是上辈子?” “不知道。”霍玉玉诚实地垂下眼,“我醒过来,就回到了十岁那年。我没有想瞒你,只是,只是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原囿安静默了片刻,浅浅地吸了口气,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霍玉玉怕他想要逃离,心里一急,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原囿安被勒得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刚抽出来的手悬在半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放。 “好了。”他的手随意地垂下去,“我现在相信你。” 可霍玉玉还是没有松开他,甚至抱得更紧,带着孩童似的蛮撞,直言道:“我觉得你在生气,对不起,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上一世的她一心一意对待沈含彦 吗?还是因为别的? “我没有生气。”原囿安掰着她的肩膀,想看看她那双只容得下他一人的眼睛,可霍玉玉不仅不松手,反而像八爪鱼似的将腿也盘了上来。 “你生气了。”她的声音竟然带了些哭腔。 原囿安有些无奈,顿了顿,心情还算平静,“那你哄哄我。” 霍玉玉懵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听错了,松了手,撑着他的胸膛远了些,抬起头去看他的表情。. 泪涔涔的杏儿眼对上幽幽的桃花眼,不太清晰,却还是看见了彼此的沉痛。 他低下头,去吻她的眼睛,她一闭眼,眼泪眨出,全浸入他略微干涩的唇里。他的手顺着她的脊背往上,落在她的耳垂下,连同耳垂一起摩挲。 就在霍玉玉松懈的时候,他的吻离开她的眼下。 “得到了就不会哄了吗?”他的声音开始变冷。 霍玉玉摇了摇头,“不是的。”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哄,总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会变成假话一样,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去千重阶上找我,是为了报我替你敛尸的恩情吗?”青年的眼眸雾沉沉的,面上逐渐凝聚起整个冬日的霜。 霍玉玉死死咬住下唇。原囿安果然很在意这个。在他眼神的围困之下,谎言无处遁形,她只能诚实地点头。 “成为我的朋友,那些陪伴和包容,也是报恩?” “嗯。” “……”喉咙紧了紧,原囿安才道,“嫁给我也是吗?” 霍玉玉抓紧他胸前的衣领,狠狠地摇了摇头,“嫁给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鸦羽般的长睫垂着,原囿安回想起了她在锦官城时就说的喜欢,几分真几分假?他微微皱了眉,指腹移到她被咬得红润饱满的下唇上,近乎痛楚地道:“连自己也骗了吗……” 什么骗?霍玉玉看不得他这副受伤的表情,使劲将他拽了一下,急切道:“我没有骗你!我爱你!” “笨蛋,”原囿安看着她,指腹在她的下唇与下巴中间那处浅凹中磨了磨,“你分得清恩与爱吗?” 你明明,那样爱沈含彦…… 他承认,他很嫉妒,嫉妒得要死,尤其是被玉玉爱过之后,他简直嫉妒得要发疯。 霍玉玉噌地坐了起来,恼道:“我分得清!” 但意识到生气会更显得自己心虚,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捧着原囿安的脸俯下身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才算稍稍解气。 “我的确是因为报恩才能脸皮那么厚,顶着你的坏脾气靠近你。”她凶巴巴地看着他的眼睛,“可是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真的很好,女孩子喜欢一个很好的男孩子有问题吗?” 第161章 161章 原囿安倒是没料到她会生着气哄他,一时愣了一下。 报恩又如何,初衷不那么重要。她切切实实陪伴着他,她为他做过的那么多努力,箱子里的信件,他的巨大改变,这些全是既定事实。 心情像一匹疾驰着奔向断崖的马,突然被勒住了缰绳,在断崖前急急刹停,长鸣一声,迅速调转了头。 他近乎残忍地撕开自己的伤疤道:“我真的好吗?我可能一辈子都是个废人。” “闭嘴!”霍玉玉瞪他一眼,横手拭掉眼泪,“我留信让你锻炼,只是想让你健康一些,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还能站起来。可就算你站不起来,我还是喜欢你,想要嫁给你,我回锦官城那一次……” 她哽了哽,“我早就准备好,就算你动不动就生病,就算你一辈子都好不了,就算你不会长寿,我也准备好跟那样的你共度余生了。” 她蠕了蠕嘴唇,明明泪流满面,却还是皱着眉硬声道:“原囿安,我不是在哄你,我是认真的。” 她不客气地叫他的本名,带着警告的意味,却叫他觉得无比亲近。 在她的眼泪中,他丢盔卸甲,像刺猬脱了背上的刺,露出最不堪最脆弱的内里。 “那沈含彦呢?”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眸中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一丝极细的希冀从瞳孔的光点中抽出,像溺水之人求救的手。 他无比温柔地问:“他与我,你更爱谁?” 霍玉玉的第一反应是疑惑。她真的爱过沈含彦吗?下一秒,愤懑涌了上来。她做了那么多还不能证明吗?但那股怒气还没喷薄,便被他的眼神彻底浇灭了下去。 “当然是你……”她噎住了,认真想了想,颓下了身体,转过身去,双腿曲起,抱住了膝盖。 下巴磕在膝盖上,她看着前方的黑色帐子,缓缓道: “与其说我爱沈含彦,不如说我爱那时的自己。我这人有时候有点死脑筋,认准了一个人,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都要追随他。我也以为我很爱沈含彦的,因为他是我从小认定的夫君,在乐坊时他明明不爱我,我也看不出来,或许看出来了,但我不承认。他好像是我除了活着以外,唯一的坚持。”. 原囿安听着,那种求而不得的感觉再度侵袭,他吐了口气压下去,将霍玉玉从暴露的冷空气中捞回他怀里,压好她身后的衾被。 她在他怀里仰着头,冰凉的脸蹭着他脖侧,睫毛被眼泪沾湿后变硬了些,扫着他血管里的搏动。 “直到我遇上你,直到我被你爱着护着,我才知道,啊,原来被爱是这样一种感觉啊。你会因为我的事情开心难过,原来我也有影响你的能力。我更爱现在这样的自己。” “知懿,爱可以叠加和比较吗?” 她茫然地闭上眼。 “我只知道,我不爱沈含彦了,一点也不爱。我爱你,知懿,我只爱你……” 少女的声音小小的,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无论他信与不信她都解释不了了。 沉默微微颤抖,在寒凉与火热间来来回回。 原囿安抱着她,觉得自己卑劣无比。 好似他天生坏种,最擅长将人逼到绝境,逼到对方无力招架举手投降,他才能从其中偷到一丝隐秘的满足。 “对不起。”他为自己的卑鄙而抱歉,“玉玉,对不起。” 霍玉玉闷闷道:“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哽了一下,“我坏,总是欺负你。” 他总是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度,让玉玉替他疗伤,他缺爱,便想榨干爱他之人所有的爱。 这么极端,这么可怕。 “ 嗯。”霍玉玉应声,默了默,又往他的怀里贴了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怀着恶意去做这些事情的。你难受,我就解释,我解释了你就不难受了,这就好了。” 她反应过来,轻声问:“还介意吗?” 原囿安怔忪了片刻,垂下眼,亲吻在玉玉的头顶,以另外三个字代替了“不介意”。 “我爱你。” 她总是如此包容他的一切尖锐。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样的温柔多么有力。 她曾说过那么多安慰他的话,那些话变成一块块金砖,金砖砌成了一座坚固的庇护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永恒的庇护所。 他憧憬着的,他此刻拥有着的,爱着他的,都是她。 管他什么沈含彦赵含彦,他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和责任回赠她的爱意。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喃喃,落下一个吻。 “对不起。”他将话衔去了她柔软馨香的脖子。 “对不起。”他的愧疚溢出来,填满她锁骨上方的凹陷。 他的歉意往下沉去…… 霍玉玉像被人捞出水又点燃,只能一声声地应着。 “知懿……” “知懿……” —— 年关一过,原囿安正式入职司天监,从六品监员,没有资格上朝面圣。 他入职的第三日,一辆马车从原家出发,载着原鸿羲夫妇和原誉宁前往顾府,马车离开顾府门口时,原誉宁被三舅母黄氏抱在怀里,光光地看着父母离开。 第三日下午,原囿安才听同僚提起,南郎瘟疫爆发,死了许多人。冬季瘟疫,无异于汛期大旱,都属于反季节天灾。御史台的言官们终于抓到把柄似的,折子一本一本铆足了劲儿往皇帝眼前递,所有矛头都指向原家百年前的罪业。加上几位皇室宗亲的力挺,这件事就将原家架在了火上烤。原鸿羲倒是直接请命,带了三个太医南下去了。 原囿安原本只当做一件普通的事情,并没多在意。 可其中一个同僚钻研得深,煞有介事地道:“御史台的老儿们说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没错的叻。翰林院那边的卷宗上有记载,一个在司天监挂名的道长给原家下过断言叻。” “什么断言?”原囿安一把拉住那同僚。 同僚被他冰冷的脸色吓了一跳,挥着袖子道:“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你想知道,自己去翰林院看嘛!” 当值结束后,原囿安去了翰林院,可站在院门口,看着描金的牌匾,他静默地立了片刻,转身离开。 宫门外,坤吉在马车前等着,原囿安脚步急切地走了出来,一脸肃穆之色。 坤吉跳下车,原囿安冷冷地撂下几个字就钻进了马车—— “去原家。” 第162章 162章 从原家出来后,原囿安的思绪空前杂乱。 三叔沉浸在五石散的余韵之中,一直保持着微妙的笑意,看见他了,竟然也不惊讶,只对他招招手,很随意地说了句“都长这么大了”。 他对亲人的记忆不多,但很简单深刻。若二叔是浪迹天涯的走货郎,三叔便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三叔虽温和,却不是个爱笑之人,像一根劲瘦的翠竹,说话时让人觉得春风和煦。而非现在这样,在烟雾中弥散着瞳孔,像个温热的行尸走肉。 但三叔解答了他的疑惑,原家先祖留下的预言,他与父母的淡薄情谊,五台山的老道……三叔的脑子很清醒,他似乎吸食再多五石散都无法麻痹自己。 这更可悲。 原囿安心想,如果是他,就算气数将尽,也必然不会认输,先活下去,活着才有改变的机会。 这个念头出来时,他坐在马车里,缓缓地摸向自己的心口,感受掌心之下的跳动。 梦中的他,选择的是死亡。 现在的他,第一反应是活下去。 他没有被父母接回家,他追随玉玉回来的平京,他没有在孤寂中仰望他人而活,他成家立业了……他的人生轨迹完全改变了。 梦中的南郎也没有瘟疫,原家也一如既往…… 好乱。 对了,父母在梦中时与他提到过,假道士。 假道士,三叔口中的五台山道士。 外祖父还说过锦官城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他的命运,原家的命运。 这一切像断了线的珠子,迸溅得到处都是。 原囿安拧着眉,攥着窗沿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冬日的阳光稀薄浅淡,从帘子下摆荡进来不过两寸,却足以将马车内反衬得漆黑,他搭在窗沿上的手苍白得发光。 他眼前的、脑海中的颜色在极速退去,黑色更黑,白色更白。 他屏住呼吸,闭上眼,感觉自己的意识穿过马车顶部,一直往上,往上,俯瞰这条街道,这个区域,乃至整个平京城。平京城的街道变得很细很直,云雾朝两侧散去,他脚下的大地变成了棋盘,黑白棋子错落其间。 他像是做棋局之人一样纵观全局,却看不懂。 他的意识俯冲而下,落入马车,直直地对上了他自己的眼睛。 原囿安倏地睁开眼,眸底晦暗不明。 他不是做局者,他只是一枚棋子。 五台山的道长,是做局人,还是棋子? 一种被玩弄的感觉袭上心头,他忍不住越想越深,他的存在,他生命的延续,这一切得偿所愿的改变,难道只是一盘棋局吗? 五代十国期间,诸侯割据,幕僚以天下为棋盘,纵横捭阖,那时的平民和士兵都像是没有生命的棋子而已。 这样的感觉一旦冒了头,便控制不住地疯狂生长,直到将人从现实的感受中剥离,仿佛要真正变成无知无觉的石子。 “知懿。” 略带困倦却清脆无比的一声唤,将他从混沌棋局中拉出。 马车已然停在了家门口,霍玉玉撩着窗上的帘子,半个脑袋冒出窗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的感受和魂魄瞬间归位。他看见了她眉心的一点红印,听见马蹄在地面轻扣,冷爽的空气从窗户吸进来,他的指尖僵冷发麻。 眼前这个会哭会笑会闹的少女是他的妻,他会为她生气开心难过,他有丰富的情绪,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在发呆,真稀奇呐。”霍玉玉的眼睛弯了起来,双手攀在窗沿上,鼻息喷洒在他冰凉的指骨上。 见他回 过神来,她微微踮起脚,准备说句“你发呆的时候真好看”逗一逗他,谁知他抬了手,在她鼻梁上轻轻凉凉地刮了一下。 “在想你。” 霍玉玉抿住唇,眨眨眼,脸颊薄薄地热了起来,轻快又小声地回应道:“我饿啦,也想你。” —— 五台山与平京周遭别的山没有什么区别,夏荣冬枯,静默无言,不过被大山脉抱着,藏得深了些。 “咔嚓。” 一双鹿皮靴踩在枯枝枯叶上,鞋边沾上雪融化之后的水,颜色深了一圈。 原囿安将马随意地停在山脚下,孤身一人朝山脉凹处走去。 他来寻一个答案。 本以为这种有得道者的道观会是两个极端,要么热闹非常,要么破旧不堪,结果出乎他的预料—— 这看起来只是一个简小老旧的道观,也没有名字。 道观前有一小片空地,只放了一个破烂的水缸,水缸中生着潮泥。 观顶积满落叶,可以看见的瓦片上都生着厚厚的灰,柱子房梁被侵蚀成了灰黑色,门已经没了,空洞洞地黑着。 道观里也杂乱无章,蒲垫立着散了一半,三清天尊像上蛛网结尘,到处都是一副破败的景象。 没有声音,连风都吹不进来。 看来,很久不曾有人来过了。 原囿安右手成拳挡着鼻唇,往里进去看了看,越往里视野越暗,得稍微缓一缓才能看清,走到三清天尊像后面时,几乎暗得看不见脚底下了。 他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决定退出去。可后退一步,原本该是一片空地,忽然立起了一堵墙似的撞了他一下。 他狐疑地回过头,发现自己正站在石像之后,几乎是贴着墙的。 诡异,他得离开。 脚步将将迈出去,他忽然听见了一道男声—— “道长。” 这声音他听过,一时想不起来。 这里面不是没有人吗?怎么有人在外面喊道长?他狐疑着,却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站上石像的台子,透过石像下的小缝隙朝外看去。.c 未等他看清外面的人,接下来这道声音,像是一鞭子直接抽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里郎伽之子,宁光图,止步吧,别进来。” 这声音略沙,略成熟,略漫不经心,属于白沅芷,他梦中的白沅芷。 那白沅芷一身灰扑扑的道袍,正坐在殿中间,胳膊上搭着浮尘,头低低地垂着,抚摸浮尘时,像抚摸一只猫。 她的背后,光亮之处站了个高大的男人,宽眉大脸,一双肉厚的笑眼,正是宫宴那日问他父亲因果报应的宁王。 无数个疑问涌出来,原囿安死死紧着眉头。 他确定过这里没有人。为什么一转眼,会有两个人出现? 此情此景,有一个解释可行。 他现在看见的,是发生在梦中世界的事情。 第163章 163章 “既然知道原家有天命危宿,你还来做什么?”白沅芷懒懒道。 宁光图紧了紧拳头,“原家罪孽深重,灭了几乎整个夜郎,夜郎国主里郎家如今只剩我一个,我不甘心。” 白沅芷呵呵地笑了,“我没记错吧,你姓宁,大昭国姓。” 宁光图哽了一下,“但我体内还流着里郎家的血。” “你真如此觉得吗?”白沅芷轻飘飘问了句,不等他回答,又道,“你想让天命者离开原家,嗯?” “不错,”宁光图发了狠,“有他在一日,我便一日动不得原家,否则会遭到反噬。”他像是突然起了戒备心,冷声道,“道长可知是何反噬?” “这还是我提醒你的,你倒质疑起了我?”白沅芷冷哼了声。 宁光图立即抱手,恭敬垂下了头。 白沅芷淡漠道:“原囿安迟早会离开原家的,这点时间都等不了,谈什么复仇?” 那宁光图似乎还想问什么,盯着白沅芷的后背瞧了半晌,才收起袖子离开。 宁光图走后,门外的天光投射进来,被白沅芷单薄的背挡住一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十个呼吸,或许是一刻钟,原囿安动了动手指。 他还疑惑着,五台山的道士,怎么会是白沅芷? 他死后,白沅芷修行了吗? 像是听到他的心声,殿中原本垂着脑袋的白沅芷忽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微微上翘的眼睛,和半张布满瘢痕的脸。 同一瞬间,她含笑的目光穿过石像缝隙,准确无误地攥住了他微闪的双眼。 原囿安自恃镇定,却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僵,心跳停了半拍。 她看见了他? 红唇轻启,底下的人乐道:“原囿安,看够了吗?” 不错,她看见了。 这能证明,他并非是在梦中世界,因为梦中的事情真实发生过,他不可能经历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原囿安下了台子,走出去,站在白沅芷侧前方,影子长长地投到石像脚边。 “这是怎么回事?”他习惯性地皱着眉问。 白沅芷也不装腔作势了,胳膊肘往盘着的膝盖上一撑,撑着下颌道:“你瞧瞧外面。” 原囿安朝外看去,原本该是一片枯林冬季的景象,却像时光倒流了一般,飘起了漫天黄叶,不是从树枝落下,而是从天幕中生出一般,像极大片的雪花。 “这里是我的记忆。”白沅芷翘了翘浮尘,观外的落叶瞬间静止在半空。 越震惊,越冷静,原囿安只是看着,心念一动,落叶继续瓢泼而下。他不知道是谁恢复了时间的流逝,也不在乎。 他有更重要的问题。 “你如何笃定我会离开原家?”方才听二人的谈话,应该是发生在他脱离原家之前,而且看宁光图的长相,至少比他回平京的时间早十年。 预知未来?还是说,她就是布局者? 他沉沉地看着白沅芷,正对着她那半张受过伤的脸,“你的脸,是在那场火灾受的伤吗?” “因为这一世,我替你改了命啊。”白沅芷勾起唇,语气稀松平常得像是说“小玉玉昨晚又哭了”一样。 眸中的光点震颤起来,原囿安朝她走近一步,急切道:“改命?!” “嗯嗯。”白沅芷沉吟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接着站起来,将浮尘随意扛在肩上,晃荡了几步,才点点头。 “首先,你,原囿安,天命危宿,你可以理解为天命之人。然后呢,原家,因为百年前杀孽太重,差不多到百年左右就该死绝了。你本不应该投胎到原家的,你跟你父母注 定没有父子情母子情这些,你受了父母恩,应该早夭,另行投胎。你父母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对你不好。嗯,接着说回来,但是天意巧妙,原家这百年来也不是没有积德,所以你经历了生死劫之后,若是继续留在原家承恩,会替原家化解罪业。不过报应就到了你的头上,你会自杀,抹去天命命格。” 原囿安垂眸听着,将梦中的事情一一对应上,眉头皱得越发紧,许多问题冒出来,他必须沉一沉情绪,才能拔出一个问题来。 “所以现在,我还是所谓的天命吗?” 他在梦中确实是自杀的。 那现在,他活着,他一个人的性命,还可以换原家数条性命吗? 但这个问题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不想死,他还有玉玉。 “不是,唔,不全是。”白沅芷呲了呲牙,“你的天命,被我用来化解小玉玉的死劫了。”.. 一团气哽在胸口,原囿安也不知道自己的松了口气还是提了口气。 应该是庆幸的,能救他所爱,也不用背负所谓的亲情枷锁。 但他高兴不起来。 原囿安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原家,我父母他们,还是会死吗?” 没有他的天命,他们会死在南郎吗? 白沅芷摇摇头,原囿安眼中亮起光点,却听她道:“不确定,没发生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原囿安哽了一下,重新理了个头绪来问:“宁王与原家有仇,你为何要帮他?” 他想了想,大胆地揣测,“这次南郎瘟疫,也是他的手笔?” “嗯。”白沅芷牵了牵一边唇角,见原囿安面色不虞,她笑着哼了声,“怎么?怪我没帮你帮到底?” “不是。”原囿安看向她的眼睛,两双同样雾沉沉的眼睛对视着。 他垂下眼思索一番,再次看向她,郑重道:“如果原家百年前犯下的是灭掉夜郎国的罪孽,那么百年后,除了自行消减,原家唯一能赎罪的方法,就是拯救那片土地上的生命。” 他越想越明白,语气也快了一丝,“所以这也是个局,引宁王入局,为原家寻找最后一线生机。” “生机”二字一出来,他的眼睛倏地被点亮了,奕奕地看向白沅芷,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白沅芷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啧,真没想到你看我也会有这样的眼神。” 她将视线看向纷飞的落叶,指腹掐了掐,轻声地念了个数字:“二百三十七。” “什么?”原囿安的唇角噙着松快。 白沅芷眨眨眼,平静地看向他:“逆天改命的代价,是二百三十七条人命。” 第164章 164章 日晷的光影几不可察地挪着,谁也不知道,五台山的废弃道观内,一个青年人折在石像后阖眼而眠。 原囿安看着白沅芷,像是反应了一下“二百三十七”这个数字,眼中的光点寂灭了。 二百三十七,与今科进士人数相近,能坐满麟德殿正殿的整整一半,还需分四排。 原囿安并非心怀天下之人,但仍觉得这二百三十七条性命与他相关,他们在他的影子里,沉沉地拖着,他一步也挪不动。 “里郎本来会有一场洪灾,也会死这么多人,他们换了个死法而已。”白沅芷薄凉地说,眼眸中没有一丝情绪。 这该是一句安慰的话,但她的神情却不让人觉得宽慰,好似明晃晃地告诉你:啊,没错,我在找理由。 原囿安沉了沉视线,亦十分平静。 谁都有欲望,当欲望的持有者是掌权者时,更多的人会付出代价。 “那是宁王的恶。”他想这样说,但嘴唇阖动,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二人沉默时,观内无风,无声,像永恒的黑暗。 良久,原囿安出声打破沉默。 “为何帮我改命?” 如果说那是上一世,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多好,勉强称作是朋友,还是靠霍玉玉才能继续维系的关系。 他们只是两颗被风卷到一起的砂石而已。 白沅芷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懒懒散散地靠着门框站着,看着观外诡异的落叶之景,轻声道:“报恩。” 原囿安的眉头皱了皱,他很不喜欢这两个字,这两个坚定,但突兀,有种一蹴而就的涣散感。 白沅芷侧过脸,仰着头看天,又像是看着本该放牌匾的地方,“我的命和机遇,本该是霍玉玉的,我要帮她,只能帮你。与其说是帮你,不如说是算计了你。” 她笑了,“不要自作多情,我跟你没什么恩怨。” 原囿安“嗯”了声,纷乱的问题又一个个冒出来,他想了想,又问:“在司天监挂职,留下断言道原家气数将尽那个老道,是谁?”.. “重要吗?”白沅芷斜斜睨了他一眼,“他又没说假话。” 原囿安顿了顿,攥紧了手,“上一世,我父母去锦官城接我时,说他是假道士。” 白沅芷也皱了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他现在在何处?”原囿安又问。 “走了,或者死了,没人知道。推算出天机的人,知道太多,大多数没什么好下场。” “也包括你吗?” 白沅芷挑了眉,无所谓道:“可能吧。” 原囿安缓缓吸了口气,看着脚边的尘土,那种知觉与身体剥离的感觉又来了。 “你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白沅芷斜着眼打量他,“知道太多你也没有好下场,所以别问了,能说的我都说了,没说的,就是你不该知道。” 好半晌,原囿安才看向她,沉声道:“谢谢你,白沅芷。” 谢谢你帮玉玉,谢谢你替我改命,谢谢你设下这样的局。 白沅芷有些吃惊地转过脸来,不过自己又想开了,欣然接受,“你确实该谢我。” “你要是不做梦,没有那些记忆,死了化成鬼估计会找我算账,问我为什么要让霍玉玉一个人带着那些记忆,觉得自己这一生浑浑噩噩被蒙在鼓里。因为被欺瞒而生气,否定经历过的一生,进而愤怒无比,然后陷入无边的绝望。这就是你啊,原囿安。” 她戏谑地凑近了他一些,眼珠子在他脸上转了好几圈,弯起唇角,“呀,你好像变了啊。” “嗯。”原囿安平和地看着白沅芷。 白沅芷字字箴言,像是将他扒皮抽骨过一般了解。 他也意识到自己变了。 那个陪在他身边的少女一点点地,春风化雨般化解了他的戾气。 他忽然想起玉玉问他,“知懿,爱可以叠加和比较吗?”他当时没有回答,但他的答案是确定的—— 两世的爱意可以叠加,他爱她,且与日俱增。 —— 睁眼的一瞬间,原囿安猛地吸了口凉气。 四肢冰冷僵麻,但见四周结着阴冷的光,石像的顶上被微弱的光线描了一圈,安静得他动一下衣物摩擦的声音都异常响。 他反应了片刻,站了起来,想起来自己上午时只身前来道观。他盯着头顶微弱的光看了看,意识到天色渐晚。 走到观中,观内的景象甚至比他来时还要破败,转眼看向观外,静谧的天空泛起了靛蓝色。 一身道袍的白沅芷,纷纷扬扬永不停歇的落叶,白沅芷说过的话……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 垂在身侧的手张了张,跳动的麻意像在手心中攥了一团火,他茫然地走道观,看见破烂水缸中的一片黄叶,恍然害怕起来。 他怕南柯一梦,一梦十年。 他赶紧朝来时的方向赶回去,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用跑的,直到看见树下的马,才稍稍松了口气。 赶回安昭院时,天色早已暗了下去,方转个方向正对家门口,他看见了门口小小的一团绒绒光亮。 霍玉玉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灯笼放在旁边,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灯笼上,昏黄的光将她的脸照亮。 坤吉和小云都站在她身后的黑暗里,听见马蹄声,霍玉玉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才露出欣喜的神情。 她站起身,朝外跑了两步,又皱着小脸停下。原囿安将***停在一旁,翻身而下,带着一阵霜凉的风,将霍玉玉整个人拢住了。 两颗焦躁难安的心互相依偎着,终于寻到了相同的频率,恢复平静。 “你怎么不让坤吉陪你一起啊?”霍玉玉憋着嘴,收了收情绪,还是忍不住带了埋怨,“这么晚,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很担心。” 她想起去岁有一次,她去了冬青乐坊,回来时天色晚了,他也是这样等着。 “对不起,玉玉。”原囿安抚摸着她冰凉的头发,“下次不会了。” 霍玉玉原本有一肚子怨怼,可看见他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面前,那些生气和心酸瞬间松溃,让她想哭。 她心说,霍玉玉你可真没用呐,原囿安都是个顶顶男子汉了,就是一天没见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更加没用,“知懿,我等了你好久,手和脚都冰冰了。” 原囿安松开她的肩,顺着她的双臂捧住她的手,可他的手比她的还要冰凉,只能将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揣,也不知这样是否能让玉玉温暖些。 “我去五台山的道观了,想搞清楚原家的事情。”他捏着她的手腕,指腹轻轻磨了磨她的腕骨,眉眼上都像是结着一层霜,冰冷却柔和。 “白沅芷在、”他顿了顿,斟词酌句,如实道,“白沅芷曾经在那座道观里。” 霍玉玉惊讶地忘了自己的小情绪,“曾经?她什么时候当了道士?” 白沅芷曾经在锦官城,在冬青乐坊,现在在宁王府。 “你怎么知道她曾经在那座道观?”越想,她的眉越拧巴,垂下脑袋,感觉自己有点像个傻子。 原囿安抬手,想摸摸她的脸颊,可手太冰,他揉了揉她的耳垂。 “是上一世的白沅芷。” 与 此同时,一片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黄叶落在他身后。 那黄叶原本夹在他腰带后方,无知无觉地跟了他一路。 第165章 165章 夜里,原囿安细细地说了有关白沅芷的一切,霍玉玉睁着眼看了帐顶很久。 白沅芷报什么恩呢?她在冬青乐坊时,确实从一条恶狗的嘴下救过白沅芷一次,可那之后两人交好,白沅芷亦帮了她无数次,早就抵消了。 唯一让她觉得难过的,就是她到死了才知道沈含彦爱的人是白沅芷,白沅芷那样聪明,应该知道,只是不知为何从未与她提起过。如果是因为这个,应该叫赎罪吧,虽然也算不上什么罪。 霍玉玉闭上眼,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曾经两人相处的点滴。 白沅芷似乎总是游离着,对当下的一切都不在乎,两人虽是朋友,关系并没有其他姐妹那样亲密,但总是不遗余力地为她提供庇护。 思绪拉拉扯扯,顺着记忆的漩涡卷了进去。 她梦到一件很久远的、属于上一世的往事。 那是个春和日丽的日子,白沅芷咯血了,自打冬日前宫宴之后,白沅芷的病就一直没有好起来。她想起自己的阿娘也是生了病一直不好,生生被耗死,心头酸酸的,便跟小姐妹阿雪一起去替白沅芷拜佛。 到处都嫩生生的,春日干净温柔得像个永远年轻的姑娘,但她们这些有血有肉的姑娘,却在日复一日的蹉跎中老去。 那一日,她第一次见到道士,在灵隐寺所在的山脚下。 确切地说,她是先听到的鼾声。 正值春闱前后,上山的路上有不少求福的姑娘妇人,行人环佩玎珰,谈话声切切嘈嘈,加上春花吐艳山蜂嗡鸣,鸟雀在枝头啁啾。 那微弱得近似呻吟的鼾声,被她听见了。 她茫然地与阿雪对视一眼,又看了眼行人,觉得古怪,步子迈得更快。但那声音反而越来越清晰,也有行人听见了,停下步子交谈,或是循着声朝山路旁的密林看去。 “呀!”有个胆大的小丫鬟刨开灌木丛去看,惊呼一声跌了出来,脸色发白地说,“有只大野狗,像是要死了!” “快走快走,晦气!”前头的人拿帕子捂着嘴,像是听见死字就闻见了腐臭似的。 她也忙不迭快步离开。 但拜完佛回来时,倒是真遇上了野狗,一群女眷吓得吱哇乱叫,忙不迭绕着跑了。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只毛色棕黄的野狗,正在啃着什么费力地往外扯。她仔细一瞧,发现那竟然是一只脚掌,那鼾声还在灌木丛里,显然不是一只狗。 她骇了一大跳,安抚着尖叫一声就挂自己身上的阿雪,“那人好像还没死。” 她让阿雪去灵隐寺叫沙弥,自己拾了根小腿粗的枯木将野狗给打跑了。等阿雪带着沙弥来时,她已经把那道士给叫醒了。 道士坐起来,包子头歪歪斜斜,道袍褴褛,瘦骨嶙峋,浑身脏污,像逃荒的流民似的。 他看着她,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她看着他血肉淋漓的小腿,前所未有地震惊:“你刚才在被野狗啃食,不疼吗?” 道士挠着胸口,这才低头一瞧,“嗷”地一声就叫了出来,山林中藏鸟尽飞。 后来带他去灵隐寺,沙弥替他处理伤口,他抓紧时间饱餐了一顿素斋,打个饱嗝,搓着身上的泥对她道:“多谢善人搭救。” 见他没事,她也起了身,“没事没事,你没事我们就走了。” 她刚起身,道士出声留住了她:“善人请留步。” 难道是要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她赶紧摆摆手,“举手之劳,不用谢。” “贫道看善人面慈心善,体恤颇丰,不如再行行好,贫道已经许久不曾喝酒,怀念至极。” 她也无语至极。 不过她还是把身上的银钱给了他,反正这也是今天的香油钱剩下的,她也从不缺钱。 那道士美滋滋收了钱,把里面的铜板都倒进了自己的包里,又把荷包还给她,龇着一口黄牙乐道:“善人好啊,大劫方重生,必有好造化。” 她也不嫌弃,从他脏兮兮的手里接过荷包,觉得这道士有趣,也乐道:“你这道士准吗?我可是都把好话当真哦。” 道士闻言哈哈大笑,仿佛带领道家攻占了佛寺一样得意。 等霍玉玉回去,准备把那荷包洗一洗,却摸到了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竟是一个折成三角的黄符。 后来,看白沅芷已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她不知该如何留住自己的好友,便把这符挂在了白沅芷身上,与她从灵隐寺求得的福囊一起,希望自己的好运能分给白沅芷一些。 她打小就身体好,少生病,比一般的姑娘都健康,就算是挨打的伤,似乎也比别人恢复得快一些。 当然,白沅芷后来是被汤药吊了回来。 白沅芷对她说,“看你哭得那么难过,我就舍不得死了呢。” 可大夫却说,是白沅芷自己有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才会转危为安。她对此深信不疑。 霍玉玉昏昏地醒来,天光已然大亮。 原囿安应卯去了,身侧的被褥早已冰冷。窗户开着,炭盆中添了新炭,应该是他的吩咐。 吃过早饭,她留了信,带着小云和阿竹,驱马车往五台山而去。 她想见见上一世的白沅芷。也没有非问不可的事情,只是想见一见。 但三人好不容易找到道观,却什么人都没看见,只三清尊像后面,聚着一堆尚未褪色的黄叶,像一个虚虚小小的坟冢。 那个谜一样的女子,忽然出现在道观,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一个离奇的梦境,什么都没留下。 霍玉玉一无所获,在里面站了一刻钟左右才转身离开。 天空是浸了水的灰白色,低低地压在枯枝上,风贴着山脉刮来,宛若山音般难以分辨。.c 她站在道观前那块灰绿色的空地上,从两山相夹处朝远处看去,远处白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或许是天吧。 “看起来要落雪了。” 她轻轻说了一句。 一阵风迎面而来,吹散她鬓边的绒绒碎发,像是肯定她的话似的。 她朝身后空洞的门看去,什么都没看见。 但心口一紧,鼻腔一酸,一颗眼泪蓦地滑落眼眶。 第166章 166章 从平京到南郎,走陆路差不多一个月的行程,约莫原鸿羲一行人到南郎的时候,原家人接二连三地病倒了。 太医院拨了两个太医去,其中一个便是万宝珍。甄筱敏已是孕晚期,离不得人,万宝珍又谁都不放心,便与一起去的同僚何老太医打了招呼,先让霍玉玉代替他去看看。 本以为是季节交替时常有的风寒,结果一番诊断之后,何老太医锁了眉。与南郎瘟疫一起传达到平京的,当然有瘟疫的详细症状,太医院的人早已流通分享过。原家人这症状,正与瘟疫无异。 是以,具体情况当天就上报了朝廷。 当日,原家被封锁,重兵把守,皇帝命两位太医留下来研究病症,同时封锁了瘟疫的消息。 这消息传达下来时,霍玉玉已回到了家中,正在同原囿安说起他三叔的病情,小脸微绷。 何老太医并没有与她说瘟疫症状一事,故而她初步判定那只是一种稍微复杂的病症,并不很担心,更让她担心的是原囿安会不会介意她去原家这件事。 虽然医者行医不分好坏,但谁让她去的是娇夫君厌弃的本家呢? 好在原囿安知晓天命安排之后迅速与自己和解了,只是略带担忧地皱着眉,“嗯”了声,掰开新烤的芋头,送到她手里,芋头还冒着热气——她之前想吃,提了一嘴,原囿安应卯回家便给她烤了两只。 霍玉玉松了口气,开心地接过来,小口吃了一块,开心地眯起了眼睛,“温度刚好,甜度刚好,我的夫君顶顶好!” 她从不吝啬于表达对原囿安的喜欢。 闻言,原囿安的眉头才松了,温和地看着玉玉,在帕子上擦擦空着的那只手,给玉玉倒了杯温茶。 在锦官城时,忧叔很照顾玉玉的口味,每次玉玉都吃得异常满足,忧叔也很开心。那时他还有些拈酸,觉得霍玉玉这小孩捧场捧得一点也不做作,他从不作评论,倒是有些冷血了。而现在,他自己学着做菜取悦玉玉了,才深刻理解到忧叔当时有多么满足—— 他刚开始做得十分一般,但玉玉都会开心地吃光,若菜咸了或淡了,她便说菜的品质好;若菜卖相不好,她便说菜的口感棒;若菜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她便说菜的营养高……总之,他的每一点付出她都看在眼里,同时,她也肯定他的每一点进步。 霍玉玉自然地就了茶,开始点菜:“我想吃香椿,今天早上出去,闻到路边上有人摆卖,味道十分上头。” 原囿安点点头,记下了“香椿”二字。 “还有拌三丝,里面加鸡丝,加点红油。” 原囿安“嗯”了声,又顿了顿,“天气还未转热……” 霍玉玉撅起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想吃清淡的。”撅起的唇珠上沾着一点黑灰,娇俏得不像话。 被这样一瞧,原囿安只能眉眼柔和地妥协,“好。”他知道,她点菜也照顾他的厨艺,从不会点制作复杂的东西。 这样好的玉玉,他愿意纵容她做一切事情。 原囿安万万没想到,转眼,他就遇到了一件极其打脸的事情—— 罗拜替万宝珍来传话:原家人的病症与南郎瘟疫极其相似,万宝珍已经听命去原家了,让玉玉在家哪里都不要去,也尽量不要接触其他人,先观察几日有没有病症,且此消息不要传出去。 霍玉玉听到这消息时,脑子懵懵的。瘟疫?那不是远在南郎吗? 原囿安反应极快,立刻让外面的小云和坤吉离开这座院子,吩咐了起居的相关事宜,然后院门一关,与玉玉两相对视。 霍玉玉:……好快…… 快得她还来不及推他出去,只能立刻抿着唇,后退着跑了几步,躲在廊柱后头看着他。 原囿安眉眼沉沉地向她走来,她退到何处,他进到何处。 前一刻的温情一扫而空,他浑身都紧紧绷着,目光变得十分复杂,担忧,痛楚,恼愤,隐约还有些坚毅,好像决定了两人要一同赴死一般,看得霍玉玉心头一咯噔。 “知懿,你出去。”霍玉玉说得没什么底气。 原囿安用前进一步代替了他的回答。 脑子飞速一转,霍玉玉皱了眉,后退一步看向原囿安,“我要去原家。既然是瘟疫,既然我有可能染病,那我得去原家帮忙。” 原囿安神色一凛,又听她道,“原家还有不少女眷,我在的话更方便。” “不行。”原囿安冷声拒绝。 霍玉玉却下定了决心,“之前你与我提起,白沅芷对你说死亡二百三十七人,而南郎已经爆发瘟疫,也就是说已经感染的病患也能治好,且不是暴病急症。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原囿安没有说话,沉默地与她对峙。 他不愿意让她去以身犯险,霍玉玉很清楚,但她既然知道天机,便多了九成信心。.. “迄今为止已经出现过的瘟疫,医师们都已经摸索出了救治方法,我去只是帮忙,太医院仅有的两个女医在后宫当值,不会去原家……”霍玉玉见晓之以理不行,便动之以情,“知懿,你其实也不想弃原家于不顾,对吧?” 原囿安犹豫了一下,眸底戾气喷发,硬声道:“那也不用你去。” 霍玉玉被他的眼神震了一下,垂下眼,抿着唇叹了口气。 因为知晓天机,她确实太乐观了。 正想着,原囿安一个大跨步上前,拦腰将她抱了起来。颠簸之中,霍玉玉看着他还未换下的丹色应卯朝服,无奈地说:“我自己能走。” 原囿安呛她:“你还能跑。” 霍玉玉更无语了,合着在他眼里,她就是非要去原家帮忙才行那种人。 她本想好好解释,跟他商量有没有其他能帮得上忙的事情,现下也有些恼,没好气地还击道:“你总不能把我绑起来吧。” 半刻钟后,她果真被绑在了床上。 霍玉玉:…… 她不合时宜地有种直觉,原囿安这家伙老早就想这么干了。 但霍玉玉来不及有任何表示,官兵的通传直接到了院门口。原来是何老太医顾及女眷众多,让人来把霍玉玉给叫过去帮忙。 原囿安出去见通传者,面色不善,谎话张口就来:“我夫人病了,需要休养。” 那官兵听了更来劲:“既然病了,正好过去一起集中医治。” 原囿安一哽,脸色彻底黑了。 霍玉玉趴在床头听,好在那官兵嗓门大,她听得见,赶紧大声澄清道:“我没有生病,马上就出来。” 那天晚上,原囿安顶着一张锅底似的黑脸,将霍玉玉送上了前去原家的马车,千言万语哽在嗓子眼儿里,只化作一句“保护好自己”。 霍玉玉点点头,叮嘱道:“这段时间,家里的用水记得全部都煮沸后再使用。” 天色黯淡不已,她的面容藏在薄纱之下,完全看不清楚。 原囿安却死死看着,耿耿沉沉地应了声。 她又道:“外祖父那边你也记得通知到,还有,帮我跟我阿娘说一下。” 原囿安点点头,眉头更皱了。 也是,她交代得越多,越想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霍玉玉摸了摸他的手,想亲亲他,还是忍住了,最后道:“夫君,等我回家。” 第167章 167章 事实证明,霍玉玉的乐观并非一件坏事。 原家人的病情症状看起来并不严重,与医册上记载的战后灾后发生的瘟疫不同,按照原家这个发病情况,出去采买的人应该已经将疫情带了出去,可外界迟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类似症状,可见这病比一般瘟疫也是不同的,更像是…… 一场伪装成瘟疫的投毒。 而几位医师并未染病也可证明,此病的传播与瘟疫不同。 封控了原家的出水之后,所有人的吃食一律由外界提供,加上早有药方记载,病情算是控制住了。 现在的阶段,是以轻症的奴仆试药。同时,大批兔子被送进原府,用以排查这病的源头是否是吃食。 霍玉玉住在原囿安曾经的院子了,负责顾看女眷,倒是比万宝珍他们忙一些,只有临到歇息了,才点着灯给原囿安写信—— 为了让原囿安安心,她习惯了每日记录和给他写信报平安。 她没想到,与原囿安都成亲了,就在同一座城里,两人居然还有日日写信的可能,一写,就是一个月。 这一日,她要写的东西与往日不同,笔下不再是她的无聊和平安,而是原囿安的三叔原光霁。 —— 原光霁人如其名,长相明朗,气质清隽,若是在朝为官,当真称得上是个光风霁月之人。 可他服用五石散,治病期间,太医停了他的五石散,这个温温和和总是笑着的人,被瘾折磨得面目扭曲。 这其实还好,五石散也能戒掉,但原光霁不吃药,放弃治疗,清醒的时候便是一副甘愿赴死的涣散模样。 万宝珍和何老太医两个大男人自然尊重男人的决定,事实上,行医之人都明白,再好的医术也无法拯救一个一心求死之人。 霍玉玉去看他时,他的脸上还挂着挣扎后的汗意,看见白布蒙了半面的霍玉玉,虚弱地笑道:“辛苦你们了。” 霍玉玉“嗯”了声,默了默,直言问道:“你怎么不吃药呢?” 原光霁顿了顿,将脸转向一边,并不打算回答,反而道:“我死了后,会被烧掉吧?我想用松木烧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霍玉玉有点生气,但没有生气的立场,只能硬着声道:“如果平京就你一个因为瘟疫而死,那估计得皇上才能决定,不如你先挺过去,等痊愈了自己选择,就算是用最贵的梨花木烧也没人置喙。” 原光霁被她逗笑了,“你就是霍以昭吧。” 霍玉玉像是被噎了一下,生出些面对长辈的拘谨来,不过她很快压了下去,端出医者的派头来,“是,我也是个医师,三夫人也是由我负责。” 原光霁“嗯”了声,再无言语。 霍玉玉大概猜得出他颓丧至此的原因,多半是与关于原家命数的断言有关。 在一个人努力生活的时候,上天提着他的耳朵告诉他:“别努力啦,不会有结果的,不信证明给你看。”于是他的至亲遭祸的遭祸,死的死,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他不过是只不可语冰的夏虫。 但人生来还就是要死的呢,如何在这仅有的几十年里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是以圣人言向死而生。 霍玉玉一肚子观点,却没有立场说,但她不能劝慰,有人有立场劝慰。 她吸了口气,看着原光霁问:“三爷可知道三夫人有身孕了?” 原光霁震了一下,视线从阴霾的天空中收回,几乎是瞪着看向她,看起来完全不知情。 想起三夫人姬氏得知有孕时那无所谓的态度,霍玉玉心中暗叹一口气,继续道:“看起来刚刚显怀,应该有三四个月了。” 原光霁的视线定了定,缓慢地垂了下去,再度露出那种认命的笑来。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他要说的话全写在眼下的阴影里了—— 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霍玉玉虽然尊重别人的决定,但的的确确瞧不起这种坚决求死但耗着的态度。他长久地迷惑着自己,可见还是怕死的,却害怕到连求生也不敢,真是懦弱。 “如果挺过这一劫,再过几年,这孩子就能摇头晃脑地读书了,说不定还每天都拿着本看不懂的书来烦你呢。” 霍玉玉想了想三爷和三夫人的长相,思索一番,伸手在大腿外侧比了比,“大概这么高,头发跟你一样卷卷的,眉毛很浓,眼睛像三夫人,长长的,鼻子也像三夫人,秀气,但你把他带出去,旁的人只要一看,都会说,‘这孩子跟你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他肯定会乖乖地听着,回到家就问你,‘我长大了也会跟爹爹一样吗?’你问他,“为什么想跟爹爹一样呀?”他会认真地想一会儿,小家伙在想该如何夸自己爹爹,可爹爹太好啦,他不知道该选哪一点来说。” 霍玉玉畅想着,好像真有那么个小孩儿似的。 原光霁慈爱地看着她,眼中逐渐蒙上湿意,好像听着她的话,透过她真看见了那个孩子似的。 第168章 168章 从得到消息那一刻起,原囿安就再也无法怀着对霍玉玉的淡淡怨气度日了。 虽说他信了命这一回事,可这都隔了近一个月,前脚上报疫情得到控制、传播途径为水源,后脚就成片病倒矛头直指原家,那些个叫嚷得最凶的人但凡稍微用点心思,便知道此事颇有蹊跷。 抑或是他们如此“同仇敌忾”,极有可能是某个利益共同体——当下的平京各大药铺和药材供应商,已经开始囤积居奇。 这其间与宁王是否有何联系他不清楚,他只知道,他曾经的亲人和现在的挚爱,都在最坏的结果边缘。而朝堂之上乌烟瘴气,他只是个从六品监员,无能为力。 他现在能依仗的,只有外祖父。 外面人心惶惶,顾府也陷入了紧张压抑的氛围中,一半是因为病情的传播,一半是因为原家的事情。 原囿安在书房见外祖父时,两位舅舅和原誉宁都在书房,静默地坐着。四舅有些不耐烦,不时控制不住地抖动双腿。 “这病靠水源传播,为何早封了原家的出水还会传播出来?”四舅自问自答,“刚好是捷报传来、原家名声扭转的时候,背后定有推手,与原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御史台的老儿也狠毒,竟然请皇上焚杀活人!” 三舅沉吟道:“既然病情已经传播出来了,那几片染病的区域都颇为繁华,来往者甚多,封锁后,太医院那边已经申请在郊区修建诊治病坊。牵连者还在扩大,总不会将染病之人全焚杀了吧。” 四舅有些激动,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吓得原誉宁一抖。 四舅的脸都憋红了,“那群人先是以原家罪业为由,将姐夫支去南郎,现在又以同样的理由,要原家人以死赎罪!” 这恰恰是原囿安最为担忧之处。他本以为重兵把守之下,宁王后续便不能对原家出手,却低估了一个人的作恶程度。宁王能以整个南郎为复仇基地,上了头把平京百姓牵涉进来很符合宁王的行事风格。 只是他该如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言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宁王宁光图呢? 顾老像是完全不受影响,只不时低下头指导原誉宁练字,声线平静地说:“皇上还不至于昏聩至此。” 顾老看向满面忧思的原囿安,宽慰道:“已有数位老臣联名上折,请陛下将原家也送去郊外山庄养病。你父亲从南郎已传来捷报,且在原家的几位医师也渐渐摸出了治疗的门道,此时此刻,孰轻孰重,上头清楚。” 外祖父说得在理,原囿安垂首应了声。 是他急不择路了。 心中稍稍定了些,他敛了口,沉默间思索出了一条路,关于宁王的事情他什么也没说,只让长辈们保重身体,而后告了辞。 果然,不过两日,原家的人转移至郊外山庄,与此同时,龙头寺被征用,染病者一一转移过去,京郊开始建立病坊。 —— 这日春和景明,宁光图在书房,满面死沉的怒气。 “嘭!”他挥手砸了精雕的砚台。灰色的砚台飞出去,墨汁和铅灰色的碎片如血肉般飞溅而起,一如他终将满盘皆输的计划。 若是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力,他此刻定然咆哮着骂他们“一群废物”,但复仇计划是他一个人的游戏,他一辈子顺风顺水,绝不能承认自己无用。 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原家就被变相地保护起来。而现在他祸水外漫,竟然也逼不得皇上对原家下手。 原家不是气数将尽吗?! 为什么还不死?! 他的计划,只差一步,一步! 宁光图的腮帮子鼓了又鼓,年岁积在他脸上的横肉微微抖动着,他的手中,母妃的遗言被揉作一团。 宁璟雯在另一间院子都听到了父亲书房的动静,驻了足,面色渐渐绷起来。 她的父亲恭谦温和,比她的几个王叔都要平易近人,是皇伯伯亲口说的仁厚。近来平京突发瘟疫,父亲似乎也十分忙碌,想来是为了百姓安危而焦愁。 宁璟雯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一个丫鬟去厨房准备些清心降火的羹汤,转身往父亲书房所在的院子而去。 还未走到院门口,便见门房急急地往父亲书房而去,像是揣着什么要紧的事情,一步也耽搁不得。 既然父亲有事,宁璟雯便不好前去打扰,在门口站了片刻,原路返回。回去的途中,恰遇上兄长宁璟沂阔步朝梅园而去,她想到梅园那个女子,绣眉微蹙—— 堂堂宁王府的世子,胸无天下,整日耽于情爱,真是难当大任! 宁璟沂触到她嫌弃的眼神,好心情地笑着,“皱眉多了当心变丑。”他说了这句话,无视掉妹妹的恼嫌,步子轻快地离开。 宁璟雯恨恨地看着兄长的背影,良久才舒出一口气。 也罢,宁王府还有父亲顶着天,哥哥懂事晚再正常不过。 —— 约莫酉时,天色向晚,宁光图从侧门出发,打马朝郊外而去。 他书桌的暗格中叠着一张黄褐色的草纸,是南郎民间死了人举办葬礼时,给逝者烧去的纸钱,纸钱小小一张方方正正,上书五个字—— 五台山道观。 那位知晓天机的女道从未主动联系过他,这次将纸钱送到他府门口,不详,却很有女道风范。 女道找他,想来是事有转机,与他解惑。 宁光图快马加鞭出了城,心跳一直很快,皮子却在料峭的春寒中收着,没什么汗。 赶到道观时,天色暗了许多,晴日的夜空呈现出静谧的靛蓝色,枝头已经发出新芽,脚下的断木枯叶却还未朽烂。 他出来得急,没考虑到带火,只能听着渐起的孤鸟鸣叫,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道观昏暗、阒寂,他站在门口,唤了句“道长”。 无人回答他,空气中隐有暗香浮动。 他等了等,又唤了声。 这时,“嚓——”石像后传来一声脚步声。 宁光图对女道素来没有戒备心,便撩开下袍跨了进去,被黑暗吞没。 不疑有他,他对着石像陈情:“道长,南郎和平京因为瘟疫之事怨声载道,如此地步了,为何原家还在苟延残喘,甚至还有复苏的迹象。” “复苏”二字他咬得重,似是极不愿意承认。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顺应天意,难道我的插手,不仅没有推动天意,反倒是……”他眸光一凛,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眉头死死锁着,“难道天意不可插手?” 石像只是在黑暗中看着他,并不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后知后觉感觉到不对劲,摁住佩剑,沉声道:“道长?” 回应他的,是一道高瘦的人影,比昏暗更暗,从石像后缓步走出来。 第169章 169章 宁光图心中大骇,慌忙中拔出佩剑,寒光一闪,他强作镇定道:“来者何人?” 人影没有回答,像是女道手中的浮尘长长了似的,晃了晃,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话一出口,宁光图才感觉到一阵凉意,从他的心口处散开,像在心脏上插了块冷硬的冰锥似的。 他低下头,依稀可见一个拳头长度的东西,稳稳插在自己胸膛上。 猛地疼了一下,他踉跄两步步,靠在门框边,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将那股凉意传达到四肢百骸。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心脏中刀。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看看自己胸前,抬头看着那黑影一步步走进,枉然地挥舞着佩剑。 寒光闪动中,黑影从袍角开始变得清晰。 黑亮亮镶着暗纹边的袍子,精瘦的躯干,苍白的皮肤。好似有月光打在来人身上,清晰地照出来人那张冷峻凌厉的脸,卷曲的鬓发,和鬓发下可怖的瘢痕。 那人蹲下身,拔出他心口上的刀,温热鲜艳的血溅在瘢痕上,好似一朵糜烂的花。 宁光图看清那张脸后,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 “不可能……” 原囿安擦擦手,把住宁光图握着佩剑的手,面无表情地拉长他的胳膊,剑尖抵住飞刀扎出的口子,双手并用,将剑摁了进去。宁光图最后一次瞪开了了涣散的眼,脚蹬了两下。 原囿安再一使劲,“噗”地一声,小半把剑的长度捅穿了进去。宁光图彻底不动了。 他在身上擦了擦手,借着昏暗的天光看了看,手上还是有血迹,他便掏出手帕,走去观外,前不久下过春雨,破水缸中蓄着一层清亮的水,倒映着漆黑冰冷的夜色。 他将手帕浸湿,折返回去,将宁光图的两只手都擦干净,握在了他胸前的剑柄之上。 悄无声息地杀了人后,原囿安踩着落叶从另一头离开了。他从崎岖无路的地方上来,埋伏在此处一整日,终于手刃仇人。 他骑着马往反方向离开,在一处无人使用的茅屋中过了一日,翌日下午下起了雨,路面泥泞,临到傍晚他才带着一包准备好的草药进了城。 因为瘟疫,出城的人很多,把守的官兵都守在出城口,无人知晓他昨日才杀了大昭的王爷。 回到家中,他看见屋中的陈设,想起玉玉在每一处待过的模样,心脏似乎才恢复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亲手夺去生命的恐惧投射到手上,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看着自己惨白的手,看见了掌下模糊的血渍,立刻跑到水银镜前,镜中的他连唇色都泛着白,下巴和脖颈上没有擦干净的血晕成了肮脏的淡红。 阿竹懵懂地进来,问他是否现在吃饭,他挥灭了蜡烛,说要沐浴。他近两日没有进食,却不觉得饿。 和衣泡在热水中,直到打更的声音传来,热水已变得冰冷,他脱去衣裳,随便擦了擦,心不在焉套上一件寝衣,窝去了床上。猛然想到什么,又翻起身,在桌上找到了两封信件,玉玉每日都让人给他传信,这两日也不例外。 他看了看,将信压在胸口,胸口的每一次起伏,都像是玉玉将热乎乎的脸贴在那里,亲自对他说“想你”。 我也想你。 但你在治病救人,我却在杀人。 原囿安赶紧止住这个念头,垂下眼仔细收起信,再次灭了烛火。 没有玉玉的被窝甚是冰冷,屋里燃着两盆炭火也驱散不了的清冷。他抱着玉玉的枕头,虽然她一般枕在他的胳膊上,但那枕头上还是残留着玉玉的气息,紧紧抱着,深深嗅着,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帐幔,感受到那令人发抖的寒意像潮水一般将他浸透。 屋外春雨淅淅沥沥,他在一片寒冷中阖眼而眠。 —— 宁王的尸体被找到,已是数日之后。查不到凶手,除了“五台山道观”以外没有一丝线索,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宁王殒命道观,疑似自杀。 风寒入侵,原囿安病了,原本告的假,再度延长。他撑了四日,觉得自己实在难以好转了,才在给玉玉的信中提到自己生病一事。不自觉地,提起笔便觉得委屈,他细细地写明了自己每一个症状。 通篇没有思念,却比思念更叫霍玉玉动容。 霍玉玉看了信,第二日便与大师兄请辞,太医院派了不少太医出来研制治病良方,霍玉玉也能有机会喘口气,去别庄待了两天,确定自己没有染病之后,马不停蹄赶回了安昭院。 回到安昭院时,已是晚上,天气阴阴沉沉,她的脚步却轻快无比。 屋中只亮着一盏烛火,有些暗,原囿安不像她总喜欢家里亮堂堂的,他只需要看得见东西的亮度就可以。 光线不明,暖融融地照亮床尾,原囿安面容隐在帷幔的阴影中,因为鼻塞和咳嗽,呼吸有些重。 霍玉玉快步到了门口,放轻步伐,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半边身子披着烛光,乌亮的瞳孔中倒映着他晦暗不明的容颜,安静看了好一会儿——她回来便没有让小厮通报,怕打扰他睡觉,伤寒病人最需要卧床休息。 他陷在衾被中,比她离开时虚弱许多,虽然成亲后原囿安也偶有生病,且病得都要比一般人深久,但她还是无法习惯。 霍玉玉用凉水净了手,在火盆上翻来覆去烤了烤,再度蹲下,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摸不出热度,但汗涔涔的,是低烧,她伸出手指横截住他的鼻息,鼻息很热,处于病气正盛的阶段。 “对不起啊,知懿。”她轻轻握着他的手,放在脸上贴了贴。她总算能理解大师兄为何那样放心不下敏敏姐了。 原囿安整日昏昏沉沉,但睡得不深,像是能感受到玉玉回来了似的,慢悠悠转醒。小云将床头的烛火也点亮了,照亮了霍玉玉发簪上那一粒淡黄色坠子,碎芒一闪,他眨眨眼,看清了霍玉玉眸底的水光。 脑袋沉得厉害,他伸手就着那只手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了两下,而后停下,眼中满是朦胧的光,“我在做梦吗?玉玉。” 他哑着声音,委屈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霍玉玉的眼泪登时就砸了下来,“我回家啦,知懿。”她小声地哄着,横袖擦掉眼泪,又道,“醒了就吃点东西再睡。” 原囿安反应了一下,垂下眼,“吃不下。” “少吃一点,我喂你。正好我也没吃晚饭呢,你陪陪我吧。”霍玉玉捏捏他的掌心,站起身,被原囿安反手握住了,他眼巴巴地看着她,像生怕她离开似的。 第170章 170章 她轻轻叹了口气,让小云去准备清淡的粥食和热水,说完便直接坐在床榻边,温声道:“我不走啦。原家那边去了其他太医和帮忙的人,我不在也完全没关系。” 原囿安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动了动僵直的身躯,不满道:“不舒服,想沐浴。” “不可以,会加重病症。”霍玉玉皱着眉道,“等等帮你擦一擦,换件衣裳就舒服了。” 原囿安没回答,沉默中透着些幼稚。 他只有生病或难过时才会有这样的反应,霍玉玉挺没良心地觉得喜欢。 兀自发愁了好一会儿,原囿安才道:“臭。” 霍玉玉哑然,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含笑道:“你怕这个,那今晚我就不挨着你睡了,好吗?” 原囿安快速瞧了她一眼,立刻垂下了长睫,好看的眉毛微微拧着。 见他一副不情愿但很纠结的模样,霍玉玉赶紧示弱。 “可是我很想抱着夫君睡觉呀,夫君不在,床都是冷冰冰的,我都睡不好呢。夫君你看,”她将脸凑近了些,夸张地憋着嘴,“你不在,我眼下都发青了。” 原囿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清明了些,没出声,等她抻着脖子有些累了,他才收回手撑起身,乖乖裹着被子,继续看着玉玉。 趁着饭菜和热水还没上来,玉玉与他说起了原家的病人,“你三叔现在开始吃药了,不过三夫人的胎象并不是很稳。这次的瘟疫传染性不强,但是千金要方中没有相关的记载,要找到对症的药物,估计还得一段时间,现在给病人服用的药物都是解表之药,情况还好,病情有在逐渐好转了。” 她想到什么,又问:“之前信中我与你列了药物清单,我阿娘有囤一些吗?” 原囿安点点头。当时能买的都买了,买了不过一日,就出现药坊坐地起价的事情,情况十分紧急。 霍玉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老实道:“我其实是想知道你在家如何,所以才说我在那边如何的。我还以为你好不容易清净了,都不想我呢。” 原囿安的眼神闪烁着,灼灼地望着她,嘴唇阖动,轻轻说了个“想”字。不过小云和阿竹端着饭菜提着热水进来了,霍玉玉扭过头去,让他们把东西端来床边。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原囿安被玉玉照顾着,终于感觉活了过来,却不知为何,身上的每一处病痛都加剧了似的,他简直无法忍受了。可一想到玉玉那般劳累,病痛一浪一浪地往下退。 他带着一身病气,回回都有求于她,且不觉间沉迷于此,对着那样暖融融的女孩,又觉得自己简直禽兽不如。 他对自身的厌恶,在这样的纠结中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与原囿安相处久了,霍玉玉能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见他惶惶地看着自己,眼中悔恨又心疼,享受的同时又有些抵触,好几次说“够了”或“我自己来”,她大约知道他亦是在心疼自己。不等她说些什么,原囿安倒是主动开口了。 他说:“玉玉,我会快点好起来的。” 霍玉玉的心霎时间软得一塌糊涂,也不绷着,抱住他的腰身,脸蛋蹭着他热乎乎的胸膛,轻声道:“知懿,我累了,想睡觉。” 接着天旋地转,她像个娃娃似的被放在床上。他替她剥了中衣,掖好被子,然后他也躺下,抱着她,因为突然用了力而微微气喘。 “不灭灯吗?”霍玉玉问。 “嗯。”原囿安被她哄着喝了足够的水,声音的质感不再那般刮硬,“我白日睡得久,先哄你睡吧。” “不用啦,说多了话嗓子不舒服。”霍玉玉蹭了蹭脸颊,声音渐渐软了下去,“知懿,你好暖和啊。” 听起来,她是真的累了。 原囿安侧着身,轻轻缓缓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听见了她匀净地呼吸声,他才满目疮痍地叹了口气,轻声道:“玉玉,我杀人了。” 霍玉玉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识了,闻言猛地一抖,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抬起了头,“什么?” 原囿安垂眸,对上玉玉震惊的视线,眸光深深暗着,浅浅地浮动着些意味不明的光点,“我杀了宁王。” 时间似乎停滞了,他什么都听不见,包括自己的心跳。 好半晌,霍玉玉眨眨乌溜溜的眼睛,“哦。” 他忍不住吻在她的额头上,似乎在确定发烧的人到底是谁,他扣着她的下颌和耳垂,动作有些急促,语气却益发柔,柔得像放了一夜的凉水:“玉玉,你怕我吗?还是讨厌?” 霍玉玉摇摇头,贴近他,脸窝在他的脖颈处蹭着,“不怕,也不讨厌。” 原囿安愣着。 “宁王不是好人,是仇人,死有余辜。”霍玉玉依偎着他,声音轻轻的,却异常坚定,“其实我也想杀了蔓姨,但是我太胆小了。” 这话如天籁驱散杂音,如日光划破清晨的紫雾,涤荡了他这么久以来的迷惘和折磨。 他还有些不确信似的,捞起玉玉,迫使她与自己面面相对。 霍玉玉被他挤着脸,殷红的小嘴翘着,露出两颗白生生的门牙,小小的红唇张张合合,她问他:“你有没有受伤?”想到替他擦澡时已经检查过,她松了口气,“没有没有,只有心里受伤了。” 原囿安的眼中破碎的光芒迅速凝聚,又见她瞪圆了眼睛,慌道:“你会不会被抓走啊!” 一颗心安安稳稳地落回原位,他想吻她,却碍于自己生着病,只能将她摁回怀里,妥帖地抱着。 “他是自杀的,死在五台山的道观里。除了那个白沅芷,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 宁璟沂和宁璟雯绝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去一个废弃的道观自杀。 即便父亲失踪前那日才动了怒,但父亲十分懂得享受生活,他不是会寻死之人。 可没有线索,那个废弃的道观里什么都没有留下,连个脚印都没有。 父亲为什么要去道观?难道跟那日下午来的急信有关? 宁璟雯找到宁璟沂,将她的疑惑全说了。她看着自己的兄长,希望他能撑起事情来。 “交给为兄。”宁璟沂不再笑,眼神坚定。 可父亲的书房被他找过许多次,他仍不知道父亲与何人结了仇,只能一遍一遍地寻找,找每一本书,每一个格子。 终于,他精疲力竭之际,无意触碰到了某个开关,“咔哒。”一个暗格在他身后的书柜打开。 他愣了一下,随即信心满满。 他定然会抓出杀害父亲之人! 暗格中都是些往来的信件,最上面的便是一张写着“五台山道观”的草纸,宁璟沂心道,父亲的死果然有蹊跷。 他将信件全拿出来,一一翻开,可越看,他的脸色越不对劲。 直到夜幕降临,他呆呆地坐在地上,脑海中拼凑出了整个事件。 第171章 171章 梅花谢了大半,树枝上缀了浅褐色的小芽,一点新绿抽出来,梅院才有了丝丝春意。 白沅芷坐在树下,望着灰沉沉的天空,缄默不言。冬日的冷香一直残留在她身上,但她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季节。 宁璟沂走过去,以往坚定而轻快的步子变得沉重而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要在地面凿个口子,脸上的笑不见了,那双不合时宜的笑眼更显得凄惶。 宁璟雯最敬佩父亲,他不能将真相告诉她,只能兀自消化。 但他也曾无比亲近父亲,为父亲的温和仁厚折服,真相之沉重……压在他的心头,他亦觉得无法呼吸。 饮了一盏酒,浑身都烧起来了,才显得心稍稍宁静了些。 白沅芷知道宁王去世的消息,故而什么也没问,只是看了他一眼,替他斟了杯茶,茶中一朵落梅,暗红似血。 宁璟沂站了片刻才坐下,那杯茶在茶壶中凉透了,从他的喉管一直凉到胃壁,凉意跟着血管传到四肢百骸。 他捏着杯子沉默了片刻,才蹙眉道:“这么晚喝凉茶不好。” 白沅芷“嗯”了一声,“那便不喝了。” 她说完这话,宁璟沂没有回答,同她一起望天,还是不知她到底在看些什么,沉默如夜色般笼罩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宁璟沂的手脚都没了知觉,白沅芷忽然看向他道:“要留下来过夜吗?” 他有些意外,张口结舌了片刻,眨眨眼咽下一口酒气,反而道:“沅芷,如果有一日,你发现爱你护你的父亲其实不是好人,该怎么办?” 白沅芷默了默,想到什么,不入时宜地失笑了一声。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耳熟,似乎在许久之前,她也曾这样问过另一个姑娘。 宁璟沂并不恼,他早就调查过她的身世背景,自是知晓她也有个贪污的父亲,他也不知为何要问她,也没想过自己能接受何种答复,只是看见了她,想问,便问了。 白沅芷敛了笑,淡淡道:“天道轮回,自有报应。” 宁璟沂的脸色并没有明朗,也没有更加沉郁,他跟着默念了一遍,笑眼垂着,像是牙牙学语地人无法理解大人口中的词汇一样。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在想什么?” 白沅芷沉吟一声,“在想我自己。” “想你的、什么?” “名字。” “名字?” “嗯。”白沅芷一点也没有转移话题的不适感,“沅芷,缘止,我这一生,好像的确与人没什么缘分,像个怪物。” 积蓄在胸腔中的情绪忽然涌上来,宁璟沂一把抓住了她冰冷的手。白沅芷低头看了一眼,面目平淡地看向他。 宁璟沂将白沅芷拉了起来,定了定,又搂住,气喘得厉害,围在她背后的手抖着,浑身都抖着,几乎把白沅芷也惹得抖了起来。 两人怀着不同的疮痍,什么都没说,像抱在一起取暖的孩子。 那一晚,宁璟沂留在了梅院。 烛火摇曳间,他泪流满面地说:“不会的。” 像是否认父亲的罪孽,也像是否认白沅芷的观点。 这个被父亲护得一生无虞的世子恸哭不已,成长教会他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在亲情与道义中作抉择。 —— 数日后,宁王大葬,宣宁王死因:宁王心怀百姓,以命祈福。 有质疑者猜宁王或许与瘟疫的源头有关,才不是什么以命祈福,而是以死谢罪。 当然,市井传言如沟渠的水,只在暗道中流通,偶尔有些潮气飘上朝堂去,也只能引起淡淡的皱眉。 宁王为人如何,这些年大家有目共睹,且有皇帝背书,无人置喙,宁璟沂烧掉了所有的信件,无处可查。只有几个勾结过药商的人面面相觑,闭口不谈。.. 随着宁王之死,如火如荼的瘟疫得到遏制,南郎那边频频传来捷报,又是一月,在原家研究的太医和南郎都找到了突破的治疗方法,药方第一时间被张贴到大街小巷。 本就饱满的药房更加拥挤,药物价格一度水涨船高,普通人买无关的药竟然也是有价难求,遑论病坊那边。此时,原家命人从南郎带回来许多巫医草药,用以缓解病坊的燃眉之急。 市场极度混乱之际,朝廷派人肃清市场,几个捞得盆满钵盈的官员人头落地后,市场放出大量药材,官家全部买下。 自然,原家为了“抵消罪业”,全部家产几乎都充了国库。更令皇帝欣慰的是,顺承爵位的宁王宁璟沂亦捐出了大部分财产。 五月,这场瘟疫才被彻底扑灭。 三叔戒掉了五石散,但三夫人腹中的胎儿滑了,似是终于忍受够了彼此,姬氏请了一纸和离书,离开了原家。 六月,原鸿羲夫妇风光归京。 原家之劫数,解。 —— 乞巧这一日,平京又到了荷花极盛的时节,霍玉玉与原囿安参加了小果儿的百日宴,一路走回家中,酒意阑珊。 小果儿是万宝珍的儿子,白白嫩嫩,甚是懵懂,见了谁都滴溜溜地看个不停。原囿安一直抱着小果儿不松手,惹得万宝珍又盯着霍玉玉训。 回家的路上,霍玉玉模仿万宝珍难得一见的怒颜,“那是我儿子,你夫君抱着我儿子不撒手是什么道理!” 她看向原囿安,“你说,什么道理?” 原囿安牵着她的手,看着她生动的眉眼,淡淡笑道:“太可爱,情难自禁。” 这话听着总别有歧义。 霍玉玉眼珠子一转,挑了挑眉,正欲笑着说些什么,余光中,许多灯亮了起来。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扯着他的手往光亮处瞧去。 “哇——”她的眼睛被点亮了,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座巨大的花灯。 到处都是灯,亮的,没亮的,像发着光的果子,一粒粒,一串串,一片片。到处都是人,搬食的蚂蚁似的往繁华处涌去,不过他们搬的是快乐。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一轮弦月已然东升,原囿安的视线在弦月上停了片刻,落回了人丛,人们陷在灯阵中,一点也不着急。 “要去逛逛吗?”原囿安停了下来,紧了紧她的手。他的掌心也有薄薄的湿意,不知是不是霍玉玉的错觉,她看见他的眸子里也似乎有层水汽。 霍玉玉摇摇头,“今天太开心了,现在有点累。” 若是没吃饱的时候,这样繁华,这样热闹,她肯定欢喜得不得了。但饱暖乏困,她一身热汗,只想远远地看看,然后回家舒舒服服泡个澡。 “嗯。”原囿安应了声,走到她前面,单膝曲着一蹲,鸦青色的袍子垂到地上,“上来。” 霍玉玉看了眼周围,发现没人注意,便伏去了他的背上。她搂着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耳朵,把他凉凉的耳廓也磨得热乎乎的。 “知懿。”她轻轻叫他。 “嗯。”原囿安也轻声回应。 他刚开始步子迈得大,过了半条街时微微气喘地慢了下来,突然听到“哨”地一声,半空中“嘭”地炸开了一片光亮,身后的人群呼出声来,全部仰头而望。 霍玉玉也扭转了过去,只见靛蓝地天空中骤然一亮,火树银花般炸开了一朵烟花,烟丝颤抖着,和硫烟味一并落下。 原囿安亦转过身,不过霍玉玉却拍拍他,很自然地指挥道:“走了走了,不看了。” 于是面上被烟花照亮地青年又转了身,踩着一路的灯笼微光,往家而去。 到了行人少之又少的路段了,霍玉玉才凑到他耳朵边,悄悄说:“知懿,咱们也要个小孩吧。” 她吃了不少瓜果,气息中带着点香瓜的清新气味,喷在他耳廓,却把他的耳廓烧得滚烫。 汗珠打湿了他的鬓发,从额角滚落,沿着下颌线流到脖颈。原囿安僵了一下,喉结上下一滑,一言不发地加快了步伐。 霍玉玉被颠得失笑:“这么快干嘛呀,又不是今天决定要明天就能蹦出来。” 原囿安“嗯”了一声,再没有回应,也没有放缓步调。 第172章 172章(正文完) 原囿安的第一个孩子是来年冬月出生的,母亲舅妈丈母娘她们全围在产房外,一刻也不停歇地焦急着,他在产房内握着霍玉玉的手,面上淡定自若,心却跳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他听长辈说,女子产子如去鬼门关过一遭。临到产期那一个月,他不知为何,也跟着腹疼起来,好似自己肚子里也揣了一个似的,倒是玉玉挺着个大肚子还要担心他。他生生忍着,好在那疼只持续了一个月。 不过出乎他意料,这次生产十分顺利,他在一旁焦急地陪着,反而把玉玉的手给握疼了。饶是众人都喜气洋洋地说顺利,他看着玉玉苍白的脸色,直到出了月子都心有余悸。 他想,这辈子就要一个孩子就够了。 这孩子小名泠泠,人如其名,是个安静少动的姑娘,与原囿安生得十分像,霍玉玉很是喜欢。 她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逗泠泠笑,泠泠长了牙之后,她偶尔会逗她哭。就像她总能惹得原囿安情绪波动似的,泠泠这孩子谁都不好逗,唯有对着她才会肆意哭笑。 原囿安没有想象中亲近泠泠,泠泠也很自觉地不会缠着他,父女二人有种奇怪的互相尊重互不打扰的感觉。 为此,霍玉玉没少发愁。 “知懿呀,这是咱们的女儿呀,你瞧,她生得跟你多像,你怎么就不多抱抱她呢?” 对原囿安她尚能闹一闹,可对个白雪团子似的小奶娃,她心都要化了,哪里舍得说一句重话,只能常抱着泠泠,将泠泠往原囿安怀里送。不过泠泠安安静静看自己爹爹一眼,扭身又往霍玉玉怀里钻。 霍玉玉看见原囿安伸出了手,又失落地垂了下去,只能作罢。 泠泠开始识字时,父女二人的关系才逐渐转好,一个学得快,一个教得耐心,安安静静一坐就是一下午。 泠泠四岁多时,多了个弟弟阿纯,阿纯像是个缩小版泠泠,阿纯和泠泠都是缩小版原囿安。 不过阿纯的性子稍微活泼一些,但也仅仅是活泼一些。 两个孩子都跟夫君一样,这委实让当娘的霍玉玉觉得毫无参与感,然而不等她郁闷,原囿安却是先委屈起来。 “玉玉,为什么一个都不像你?”他摇着摇篮,里面一头卷毛的阿纯睁着眼睛不肯睡,好似在听爹爹娘亲说些什么。 不远处的桌案边,泠泠正皱着眉与手里的九连环较劲,实在解不开了,溜下椅子,蹬蹬蹬地走过来,将九连环送到原囿安面前,一言不发,等原囿安给她演示一遍,她十分老成地“嗯”了声,接过九连环走了回去。 霍玉玉暗暗叹口气,安慰他道:“聪明又安静,多好。” 原囿安“嗯”了声。 终于,阿纯都要到入学堂的年纪了,安昭院迎来了一个缩小版霍玉玉,安昭院的安宁生活到此为止。得亏老三是个男孩儿,皮一些也能说得过去,又给起了个“濯”这样安静的字,方才压住他那一身虎气。 霍玉玉跟老三不太对付,总是被气着,或许是老大老二都好带,她错估了带孩子的难度。好在老三听原囿安的话,一般都是原囿安管教。 霍玉玉与原囿安,成为了平京城中最普通却最幸福的夫妇。 这些年,原囿安没有回原家,不过泠泠出生后,他们与原家恢复了往来。 霍恺同中了进士,兜兜转转还是娶到了林之照,第二年便让章苹之抱上了孙儿。 章松雨和章可盼先后嫁了人,一个在平京,一个在青州。 白沅芷与上一世不同,留在宁王府成了王妃。道观那堆黄叶早已朽烂化作尘靡。 宁璟雯成了大昭最老的待嫁郡主,一直等着晏甫,晏甫却一心向道,终生不娶。 …… 原囿安的后半生,真如顾老所言,极其顺遂。经历过两代帝王的更迭,一路稳稳当当扎扎实实地走到了司天监的位置。 于外界,他一生最大的成就是在换代中稳固朝纲,引领司天监编纂了大昭历法,在大昭史上与晏甫齐名。 而于他,最大的成就是这辈子一妻三子,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他这一生何其平凡且幸福,步履不停地走向高处,也只是为了成为玉玉的依仗。 霍玉玉的身体比他好不少,年纪大了还满城地跑着看诊。但她比他先走一步,好在走前,远在边塞的老三把幼孙带回来给她看了一眼。 玉玉走后的立秋,这一日天清气爽,泠泠带小女儿阿旭回来探看。 阿旭才四岁,一双葡萄似的眼珠子,圆脸儿敲鼻,一身豆绿衬得她粉白得如同糯米团子。她滴溜溜地看着你,让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好久好久。 “阿旭,去外祖父那里。”泠泠见父亲一直看着阿旭,轻轻推了阿旭一把。 阿旭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母亲,鼓鼓脸颊,朝外祖跑了去。 原囿安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忙起了身,弯腰将阿旭抱起,将阿旭放在腿上。阿旭很亲他,亲昵地抱住他的手,乖乖地喊了声“外公”,然后抻着身子去够桌子上那就茶的果子。 原囿安“呵呵”地笑出了声,将果子拉近了些,拿了只新杯子给阿旭倒了盏温茶,“你外祖母也好吃这个。” 他看着阿旭圆圆地脸颊,忽然扑簌簌两颗泪从眼眶滑落,嵌进他皮肤上的沟壑之中。 原囿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年纪越大,越容易眼花,之前玉玉还常给他备清肝明目地汤,现在也觉得没用便不喝了。 泠泠已然愣住了,“阿爹。” 此前,她从未见阿爹落过泪,包括阿娘去世的时候。 原囿安看向女儿,觉得眼睛益发地花,眨眨眼,又抬手擦了一下,才意识到眼下湿湿凉凉一片水痕。他错愕万分,亦有些发怔。 一时间,大堂内静谧无声,只有阿旭“吨”地喝了一大口水。 原囿安将阿旭放下来,垂着眼无力地说:“外公累了。” 这句话似乎带走了他所有力气,他一直直挺的脊柱也微微弯了下去。跨过门槛时,他踉跄了一下,像是要往后倒,泠泠赶紧将他扶住,他站稳了,也只是摆摆手,犹自一人往自己住的小院去了。 泠泠忽然发现,父亲老了,老得不得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原囿安拿出这些年与玉玉通过地信件,在檐下地躺椅中卧着,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不觉间,好似听到了风击子清脆的声音。 他朝檐角看去,什么都没看清,只被日光刺了一眼。 他忽然困了,就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眼前一片血红,玉玉的面目却渐渐清晰起来。 他看见她从千重阶上冒了头,包子脸红彤彤的,眼睛又大又圆,怀里抱着些什么东西,嘴巴一张一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他看见夜凉如水,她编著两条长长的辫子,他拄着拐杖,她在千重阶上一蹦一跳地往下走,走两步,又回过头来望着他。 他看见春雨如酥,热气蒸腾中,她托着脸颊看忧叔煮东西,青山远远的有些模糊,她就在他身边,脸上的毫毛都清晰可见。. …… 他看见她提着裙摆朝他跑来,她说话时眼里泛着光,他看见她披着发侧转过脸来看他,看见她守在他的身边满眼关心,看见她抱着孩子轻哄,看见她把泠泠逗哭了后一脸无辜地看向他,看见她揪着老三的耳朵自己红了眼睛…… 她说过的话争先恐后地从他脑海中涌出来,他想到什么,仿佛就能听见她的声音。 有人喊了声“阿爹”,将他从潮水般的回忆中拽了出来,那人好像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清楚,也不在乎,他眼也不抬地摆摆手。 他好不容易梦到玉玉了,不要来打扰。 他迷糊中忽然想起来,今日是立秋了。 很久很久之前,有个小孩在他生辰那一日,说要把二十四节气加到节日里,岁岁年年陪他一起过。 这个小骗子,食言了。 不过他不怪她。 秋风一凉,忽听得有人脆生生地喊了句“原囿安”,他睁开眼,看见天光西斜,夕阳涂抹在东墙上。 费力地抬起头,暖融融的地方赫然立着个活泼的小娘子。 “知懿,桂花苑打桂花了,咱们去买些回来做桂花蜜酿。” 原囿安眨了眨浑浊的眼睛,支起身来。 玉玉? “去嘛去嘛!你都憋在家好久了,我给你买乳酪冰吃呀。”小娘子用哄孩子一样的口吻笑着说,眼中流光璀璨。 “麻烦。”他听见自己不耐烦地说,但说完,喉头溢出一声闷闷的笑,“走吧。” 小娘子朝他伸出手,“不麻烦不麻烦。” 他牵住她的手,那一瞬间,沉疴消散,身体变得轻盈无比。 他看着她发髻上的鹅黄吊坠,看着她弯起眼睛笑,他也跟着笑了一下,一步踏进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