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对我穷追不舍》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剑尊对我穷追不舍 作者：谢霜华 文案 段云水自小修炼魔功，18岁时为寻压制魔功反噬的秘宝深入秘境，意外渣了中情障的剑尊。 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相见，谁知他先是被提为精英弟子，转头又被派去剑宗当卧底。 怂怂本人段云水自认只是一个小喽啰，不至于总碰见剑尊。 谁知入门没多久，便被剑尊挑中，成为亲传弟子。 段云水自此心惊胆战，一边不得不利用剑尊解决反噬，一边害怕被剑尊发现。 直到某日，他施展幻术，自以为骗过剑尊，就要再一次解决反噬时。 却见剑尊扣住他的手腕，冷冷开口，“为师教你的幻术，还需再练练。” 段云水卧底任务失败，连夜逃离剑尊，谁知剑尊竟对自己穷追不舍。 无论他跑到哪儿，剑尊都要跟到哪儿。 打又打不过，甩也甩不掉，段云水欲哭无泪。 可渐渐的，他却发现剑尊对他这宵小之辈的维护之意，似乎有些过了头。 上哪儿都护着他，要什么给什么，还时不时抱着他走，生怕他受一点委屈。 不是被骗身后恼羞成怒想杀了他吗？ 这剧本不对啊！ 段云水吓得又是连夜逃跑，在一次反噬发作时被剑尊抓了回去。 剑尊眼角眉梢染着怒意，冷冷问他：“还想找谁解决反噬？” 剑宗之内，白发剑尊抱着一身艳色衣衫，容颜绝丽的段云水，抓住他乱晃的脚，看着那光裸脚踝眸光微动。 段云水条件反射地颤抖起来，转头眸中含着水光看向白发剑尊，唤了一声：“简钰……” 白发剑尊将他的光脚用长长的衣衫下摆裹起来，放轻声音应了一声：“我在。” 食用说明： 双初恋，应该也算师徒年上，记得看第一章 作话 是高冷闷骚白发剑尊攻x笨蛋妖艳怂怂美人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云水，简钰 ┃ 配角：炮灰，反派，吃瓜群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撩了剑尊就跑 立意：勇敢面对一切困难 第1章 情障 海鹭洲上四季如春，无论什么时候，微风拂过时，总能带来几分凉爽。 但今日盈缺秘境开启，来了许多修士，倒是叫这海鹭洲多了几分拥挤的燥热。 段云水一身紫罗兰轻衫，发上别了个金饰，几颗紫色珠子闪闪发亮，衬得他在人群中实在过分惹眼。 更别说那秋水般的多情桃花眼，不点而朱的唇，与那张堪称妖艳的脸，搭上那身惹眼的衣衫，更是引人注目。 这样的一个美人，四周的修士很难不注意到他。 “道友衣着富贵，是哪家小公子吗？”一名白衣女修抱剑走来，上下打量他，笑着问。 “不……不是。”段云水往后退了一步，缩着脖子，耳朵尖红红的。 “这么害羞，肯定是没出过门的。”白衣女修转头，与另一名神色严肃的黑衣女修笑着议论。 “好了，我们走吧，待会他同行的修士要来了。这样衣着华贵地出门，谁会独身一人呢。”黑衣女修看她的目光柔和几分，牵起她的手，带着抱歉朝段云水颔首，才转身离开。 段云水瞧着二人走开，才松了口气。 这已经是第四波凑到他跟前的人了。 要是再来几回，又有个聪明的，到时候很难不发现他的身份。 海鹭洲可是仙门的地界，今日盈缺秘境开启，来的也都是仙门的人。 若叫他们发现段云水这个魔教中人，怎么说都不会让他全须全尾地回去。 段云水想想都害怕，忙跑到角落里去，想尽办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就在这时，本时不时往段云水这儿看的众位修士突然看向了别处，更是惊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来了。 段云水从小好奇心重，也跟着探了探头，朝喧嚣处看去。 这一瞧，恰好看见一名白发白衣的俊美男子收剑落地。 春风拂过那额角碎发，叫人更清楚瞧见那双浅灰色凤眼，更瞧清其中含着冷意的凌厉。 男子转头扫过眼前聚集的众人，目光似有似无地在段云水身上停留。 段云水却没细想，只当是错觉。 他更关心的，是男子额间的银色剑痕……真好看。 段云水多看了两眼，见人群都往前挤去，便后退了几步，与其他人拉开距离。 旁边一名男修见他后退，多看了他两眼，问：“道友，那可是剑尊！你不上前瞧瞧吗？” 啊？ 怎么是剑尊…… 段云水又是后退一步，心说这盈缺秘境究竟有什么东西，竟连剑尊简钰都来了！ 他是个魔教之人，虽用了些隐藏气息的法术，但到底学艺不精，稍不注意便容易叫人发现身份。 本就胆战心惊，如今再碰上剑尊，岂不是当场就被发现身份。 还是远一些的好。 段云水越想越是后怕，小跑着往角落而去，转头再看一眼，发现简钰神色冷冷地望向这边。 眉眼透着几分凌厉，周身仿若还有未散去的凛冽剑意，叫简钰整个人瞧着更多了几分攻击性。 这般凶神恶煞，方才怎么会觉得他好看！ 段云水心底直犯嘀咕，更是往角落缩了缩，生怕叫简钰识破身份。 而简钰冷冷扫过在场众人，一言不发，只寻了个僻静角落走去。 明显不想搭理这些人，果然是剑宗掌门，跟他们那山头一样冷。 段云水目光时不时便落在简钰身上，胡思乱想间，却听见盈缺秘境入口传来一声巨响。 结界上的禁制松动，轰的一声响之后，透着盈盈彩光的半透明结界缓缓向两边打开。 段云水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听见动静，忙低着头挤上前去。 结界终于开了！ 只要在盈缺秘境里找到盈缺之心，便可以抑制十八岁这年的魔功反噬了！ 段云水出身魔教，修习的是南山的功法，名唤紫藤。 而这紫藤究竟是什么呢？这么说吧，跟那话本中的合欢宗如出一辙，就是靠双修提升修为的。 但有些不同的，是紫藤在18岁与寻常功法无异，并不需要你双修，便是双修了也不会有修为的增长。 至于18岁之后……那可就离谱了。 18岁之后，紫藤会带来反噬。 如果你双修，那往后就是修为正常增长，甚至突飞猛进。 但如果你不双修……那可能连第一波反噬都熬不过去，直接死翘翘！ 至于这反噬究竟多久来一回，段云水特意问过南山长老。 南山长老把玩着染了蔻丹的青葱手指，轻轻一笑，告诉他…… 不知道。 当时段云水人都挺愣了，结果南山长老杏眼一弯，轻点一下他的肩头。 “还有个法子，你找到盈缺之心，从此可安安稳稳修行，不必再受反噬所扰。” “但这盈缺之心……可不好找啊。” 扔下这话，又告诉他盈缺之心就在盈缺秘境内，南山长老便转身离开。 只留下段云水站在原地，沉思良久，思考自己找到盈缺之心的几率有多大。 四周水汽弥漫，不知身处何处。 段云水来之前不是没想过找找盈缺秘境的地图，但四处一打听，竟发现这盈缺秘境每回都是不同的。 没人能知道里边是个什么模样，能确定的，只是里边有盈缺之心。 想到这个，段云水又是叹气，心想这样无头苍蝇一样找下去，到秘境关闭那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呢！ 胡思乱想之下，他心底不禁多出几分莫名的烦躁，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细汗，皱皱眉。 段云水嘀咕一声，“怎么有点热……” 这样水汽氤氲的地方还能热，实在是有些奇怪。 段云水心中隐隐不安，掏出压制灵力暴动的丹药，吃了两颗下去，才堪堪压下那股莫名躁意。 待身上不适稍缓，段云水才往前走去。 这是一片秘密的森林，空气中弥漫着雾气，让人只能隐约看清起前路。 段云水想着秘境该有许多凶兽才是，又恐其他修士对自己下杀手，更多了几分警惕。 一步又一步，他都走得十分小心。 可不知为何，四周的景象似乎从没有变过。 起初段云水以为只因都是树，自己分辨不清罢了。 可当他在树上刻下划痕，又一次看见自己留下的痕迹时，却惊得愣在了原地。 这…… 他难道一直在绕圈吗？ 段云水指尖冒起汗来，四处张望起来，找寻另一条路，快步跑了过去。 跑着跑着，他又感觉到那燥热感从下腹缓缓涌上来，甚至席卷全身。 从前谁也没告诉过他，这紫藤反噬时究竟是什么模样。 所以刚刚开始热起来，段云水只当是跑的。 可当他眼前开始模糊，当他额角的汗愈发的多，当他跑步时的气喘变了音。 他才明白，自己正忍受的，就是紫藤的反噬！ 想明白之后，段云水脸色难看起来，施展法术勉强让自己看清四周，心中暗暗祈祷不要又一次绕回去。 好在老天还是肯帮他的，眼前并非是原先停留的地方，而是一处池子旁。 看得出来，是临近森林边缘的地方。 池子旁还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边不知刻了什么，段云水离得远也没看清。 但没看清，也与段云水过去修整一番没什么干系。 他的目的是找个地方修整，然后离开这片诡异的森林，顺道吃一颗暂时抑制灵力暴动的丹药，以免灵力翻涌时让反噬更为明显。 到时连反噬都被彻底勾出来，那可就不好了。 段云水无暇去管额角细密的汗，他只走到石头边坐下，倒了一颗丹药仰头吞下。 前几次吞这丹药，刚吞下去便有效果。 可如今段云水吞入那丹药，却一点儿用都没有。 段云水皱眉，心想一定是剂量有问题，仰头又吞了两颗。 没用，还是没用。 这该怎么办？ 段云水合理怀疑是反噬已经到了不可压制的地步，这丹药才失去了效果。 他苦恼地转过头，正好瞧清那石头上的字。 “情障？？？” 段云水瞪大眼，登时明白这片林子究竟哪里古怪。 原来他进来之后的不适，都是因为钻进情障里吗？ 完了完了，这可不兴多留。 段云水急得心中碎碎念起来，站起身拔腿便往外跑。 可这个时候，石头的另一端却伸出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直将他给拽了回去。 “谁？！” 段云水吓得直哆嗦，又因久留情障之中，反噬被狠狠勾了起来，整个人现在除了腿软就是腿软。 这般被拽过去，他整个人磕到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可谁知紫藤的反噬竟这般厉害！ 这样的疼痛，都没能让他从混沌当中脱身。 不仅没能脱身，还更软了几分。 那张本就带了几分艳色的脸，在紫藤反噬和情障的双重作用下更显艳丽。 但这些对已落虎口，心如死灰的段云水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段云水撑着一口气，气势汹汹回头，用那眼尾发红的桃花眼狠狠一瞧。 这…… 这人竟是简钰！ 段云水本还想着不就是被咬一口，这下心生退意。 但简钰明显中了招，扣着他的手腕不肯松手。 不仅如此，还在他颈侧摩挲着。 手指停留在那艳红小痣上，一下又一下，很难不觉得简钰想把这片嫩白的皮肤揉红。 至于后来的事，段云水只有模模糊糊的记忆，倒是记不很清楚。 他只记得自己再睁眼时，映入眼帘是简钰那张冷冰冰的脸，吓得睡意全无。 这样快的穿衣速度，段云水可是从未有过。 他火急火燎套上衣衫，也不管整齐不整齐，只管撒丫子往出口跑去。 至于双腿打颤这种事儿，倒不是没有。 只是段云水逃离的信念太过强烈，支撑着他到了下一个地方，才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而留在原处的简钰，早在段云水跑开时便醒了过来。 一双浅灰色凤眸直盯着紫衫背影，直到段云水消失在视线之中。 简钰坐起身，脸色难看得不行。 但盈缺秘境之行，不能受此影响，他还是动作利落地俯身捡起衣衫。 哐当—— 可就在简钰捡起自己的衣衫时，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垂眸一瞧，发现是一个镶嵌紫罗兰宝石的金饰。 是昨夜那人留下的？ 简钰蹙眉，暗暗想。 俗气。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说一下段云水，他是笨蛋怂怂妖艳美人，但间歇性狗胆包天（没有说他是狗的意思 也简单排雷一下，没掉马彻底在一起前也经常do，雷这口注意避雷 开文了，封面挑了比较贴合段云水人设的授权图，超喜欢这张 第2章 梦境 紫藤的反噬是压制下去了，盈缺之心却连影子都没见着。 段云水多少有些气馁。 虽说解决了一次反噬，但紫藤的反噬是间歇性发作的，并非一劳永逸。 如果这一次找不到盈缺之心，那段云水想再入盈缺秘境寻找盈缺之心，是要再等十年的。 这个意思…… 就是段云水这十年里，都要想办法找人解决反噬。 南山长老给的丹药，只能暂时压制灵力，以免带动紫藤反噬。 至于彻底压制紫藤的反噬，那是不能的。 直至秘境关闭那日，段云水都没找见盈缺之心。 不过盈缺秘境肥得很，段云水在里边也不算一无所获。 走在前往秘境出口的路上，四周渐渐多了许多修士。 关系好的讨论起自己的收获，少数散修则不言语，死死捂着不肯叫人知晓自己找见了什么。 段云水就是不言语的一员。 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他根本没打算主动跟谁说话。 奈何段云水这张脸实在长得好，一路上来了五拨人问他找见什么法宝。 那段云水孤身一人进秘境，当然不敢说。 他只作出失落的模样，睫毛一颤一颤的，眼圈还有些红，小声吐出三个字，“没找见。” 来的那些修士一瞧，心疼得不行，立马掏出自己找到的法宝灵药，一人往他怀里塞一样。 几波人这般塞着塞着，段云水怀中竟抱满了法宝。 “不……不用了。”段云水小声拒绝。 他缩了缩脖子，与衣衫同样颜色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生怕他们其中有人察觉不对。 “来秘境毫无收获，回去要被长辈斥责的吧，拿我们的回去，便不用被骂了。”其中一名男修说。 “不是……”段云水想说自己父母双亡，没有长辈可以斥责自己，但又怕说出口要解释许多，最终只吞下到了嘴边的话。 “好了！你就拿着……诶！剑尊也出来了，快看看他拿了什么大宝贝！”男修拍拍段云水的肩膀，话说到一半，瞥见不远处走来一名白发仙人，眼睛一亮，拉着同伴往那边跑。 人走了，段云水本该松一口气。 但想到简钰就在附近，段云水还没松口气呢，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完了完了，简钰会杀了他吗？ 段云水小心翼翼看向简钰的方向，忍不住会后退一步。 而那受人簇拥的白发剑尊，却只是凉凉环视一周，目光甚至没在段云水身上停留，就这样直接划过去了。 啊？ 划过去了？ 就这？ 段云水本提心吊胆的，见简钰仿佛没认出自己一般，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位剑宗掌门大度到了这种程度吗？ 连睡过自己的人都能视而不见，不会吧？ 等等…… 那日离开时，简钰好像还没醒耶！ 而且中了情障的人能有什么意识啊！ 更何况也可能会断片，喝酒都能断片，中情障凭什么不能断片。 段云水心中思绪一转，越发觉得很有道理。 他朝简钰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仍没有反应，更是放心。 不过记不记得的，段云水都不打算出现在简钰面前了。 万一这厮突然想起来了呢？ 想来的人有简钰的熟人，正与他说着话。 而其他修士则是围在四周，将简钰到段云水之间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水泄不通，这当然是一个跑路的好机会。 段云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盈缺秘境结界处，也没管四周有没有人与自己说话，只加快脚步往结界走去。 “诶？你不去听听剑尊说什么吗？万一传授什么修炼的好法子呢！” 方才站在段云水身旁的男修见状，忙喊道。 “不了！我娘在外边等我呢！” 段云水想起之前修士们误会的修真世家小公子人设，当即捡起来随口扯谎。 嘴里说着，他一双腿跑得比什么都快，没一会就到了盈缺秘境入口。 可就在段云水即将跨过盈缺秘境结界大门的时候，突然不知何人竟出现在他身后，吓得他一个踉跄往旁边倒去。 身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堪堪让他稳住身形。 呼…… 幸好幸好，让我们谢谢这个好心人。 段云水心里嘀咕着，松了口气的同时，回头看向那帮了自己的好心人。 就这样，段云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浅灰色凤眼。 段云水：？ 怎么会有人把瞬移法术用在这个时候啊！ 离开盈缺这样的大秘境，不应该很有逼格地一步步走出去吗！ 何况还这么多人围着你，你更应该走出万众瞩目的感觉啊！ 段云水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一拍，愣愣看着眼前的简钰，机械地后退，小声吐出两个字，“谢……谢……” 简钰很快松开手，一声没吭，直截了当跨过结界。 好似方才抓住他的手腕，真的只是路过帮他一把罢了。 段云水盯着眼前流光溢彩的结界大门，愣了许久，才想起要自己是要离开的。 他甚至没发现，刚刚与简钰对上视线时的自己，脸色与嘴唇是多么的苍白。 这样的异常，简钰是傻子才没察觉。 只是不知为何，竟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离开了。 半月之后，魔教。 回魔教已经有些日子，段云水照常修炼生活，半句不提盈缺秘境中发生过什么。 知晓他去盈缺秘境的魔教弟子，大多也明白他是去做什么的，很少有人会多问一嘴，来惹段云水不高兴。 而南山长老见他没来寻自己，也猜到是没收获，更是自他回来都没露过面。 大家都不来，段云水也乐得清闲，只待在自己屋内，看看书修炼修炼。 日子过得惬意，脸上更多了几分笑容。 夜里睡觉，更是睡得香。 只是……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段云水做起梦来。 梦中画面旖旎，一次次的，都瞧不清那人究竟是谁。 但也许不知那人是谁，段云水也没放在心上，甚至沉沦其中。 直到这夜，又是梦中。 段云水终于看清那个人的脸，吓得下意识往床榻边逃去。 怎……怎么是简钰啊！ 你不要过来啊！ 段云水脑子一片空白，可空白之后，脑中又不受控地想起前几回梦到末尾的哭泣。 他更是欲哭无泪，心想这人怎么能是简钰呢！ 自盈缺秘境后，段云水可是一面都不想见简钰了。 非常恐怖！ 人虽说是好看的，那……那时也是舒服的，但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段云水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个梦怎么还不醒呢？ 一般来说，不是这样被吓一吓，就吓醒了吗…… “逃？” 简钰的声音很冷，冷得段云水心尖一颤。 若非本就躺着，他想是吓得直接坐下去的。 “没……没逃。” 段云水觉得自己应该辩解一下的。 虽然那他心里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方才那绝对是下意识的动作。 根本不是想逃。 如果是逃，那他现在已经跑出去了。 绝对不会只是窜到床边，就不动了。 简钰笑起来，但那笑可半点没缓和气氛，甚至叫四周温度更降至冰点。 段云水咽了咽唾沫，漂亮的桃花眼仿佛洇了水，一眨一眨间，竟是流下泪来。 “这才知道怕？”简钰嗤笑，却伸手为段云水抹去泪水。 可才刚碰到他的脸，简钰却是动作一顿，本就凌厉的眉一皱，仿佛碰到滚烫的火，直接缩回手去。 幸好没碰。 要不然，简钰为他擦眼泪这种事？ 段云水醒来能吓晕过去。 可不擦眼泪，这个梦仍是在继续。 简钰比那日还要凶一些，不知是不是报复他方才的逃离。 不仅如此，还抓住他的脚踝，将已然逃到床边的人给拽了回来。 十分粗暴，不讲情分……虽然他们也没什么情分。 但都说露水姻缘，睡过一次也算情分，怎么就不能念在那一夜的情分，轻一点呢？ 段云水到了这时候还在胡思乱想，更是叫简钰不满。 不满之后，便是更如报复一般的动作。 后来的事情，段云水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印象。 他只隐约记得，到了最后，他忍不住哭出声，抓着简钰的肩膀痛骂。 再后来，他就醒了。 醒来之后，段云水看着床上的痕迹，沉默了许久许久。 怎么就…… 前几次都不会，怎么单单这回会呢。 看见简钰的脸，不应该直接就……失去那种世俗的欲望吗？ 段云水揉着眉心，认命一般扯了床单去洗。 至于为何不直接用法术呢，自然是魔教有个奇怪的规矩。 在这里用法术，是会被感应到的。 感应到之后呢，你就要去向长老乃至教主报备。 到时问起段云水为何大清早洗床单，那他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尿床吧，那多丢人啊。 段云水抱着床单，浆洗过后，便要拿到外边去晾。 结果没走两步，就被来寻自己的蒋遥川撞了个正着。 哦，蒋遥川是谁？ 蒋遥川是魔教的太子爷……开玩笑。 他是教主的儿子，修习北山功法，跟段云水这个倒霉蛋不一样。 为什么说倒霉蛋呢？ 当然是当初选南北的时候，本来段云水要跟蒋遥川一起去北山的。 但南山长老坚持说他天赋异禀，教主又不想让自家儿子老跟他这个出身低微，天赋一般般的弟子待在一起，最后硬是把他塞进南山。 但段云水在反噬发作之前，还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觉得南山更舒服一些的。 当他知道蒋遥川还要进行一些超超超高强度体能训练时，他是真心觉得南山要好一些的。 要知道，换段云水这身体素质去做北山的训练，那怕是要半路嗝屁的。 当时，他向蒋遥川表示深刻的同情，又表示还是南山好，没有体力活。 记得那时蒋遥川深深看了他一眼，还上下打量，再从下往上打量，最后停留在他那双透着浓浓无知的桃花眼上。 “小水，南山长老没告诉你吗？” “双修，也是体力活。” 蒋遥川正色道。 段云水：…… 段云水胡思乱想之际，又听见蒋遥川唤了自己一声。 “小水？” 蒋遥川走过来，目光停留在那刚洗好的床单上边，一副我懂了的样子，挑眉。 “你……洗床单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云水是有种沙雕在身上的 下本也可能开古耽预收《影卫对孤图谋不轨》，是忠犬影卫x傲娇女王皇子，文案在下面，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 古耽预收《影卫对孤图谋不轨》文案： 季晏礼病骨一身，本以为要拖着病体度过这无趣的一生，没想某日突然得到一个能力。 他能听见最爱自己那个人心中所想。 起初季晏礼以为，那个人会是父皇母后，可他却发现并非如此…… 那日，季晏礼在汤池沐浴，心间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 “殿下今天没有找我。” 他猛地回头，瞪了一眼藏着影卫的暗处。 “殿下终于要见我了？” 季晏礼：…… 他被影卫的心间碎碎念吵得泡不下去，披上寝衣冲出去找影卫算账，却在四处相对瞬间又一次听见对方心中所想 “好漂亮，不愧是殿下。” 季晏礼老脸一红，刚要说话，却被影卫用大毛巾罩住了脑袋。 “殿下不绞头发，会着凉的。” 慕野自小跟在七皇子身旁，矜矜业业当着季晏礼的影卫，保护季晏礼的安全。 在季晏礼需要的时候，他是最忠诚的影卫。 不过，他心底藏了一个秘密…… 他的心里装着季晏礼，他爱极了季晏礼 但他不敢告诉对方，他怕说出口，连季晏礼的面都再见不到。 直到那日，季晏礼突然跑来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襟骂骂咧咧。 “你到底要隐忍到什么时候？喜欢我这三个字很难说出口吗？” 他听着这声控诉，心里轰的一下仿若烟花炸开。 难以自控，也是他最放肆的一回。 他拥住季晏礼，将人按进怀中疯狂索取，仿若将对方揉入骨血，再不分开。 第3章 任务 洗床单做什么？ 好问题。 问得段云水整个人都那么一丝丝的僵硬。 好在他什么场面没见过，连简钰突然出现都见过了，能怕蒋遥川这个从小看到大的竹马吗？ 那当然是…… 怕的。 清晨洗被单被人发现，那人还不知趣地问出口了。 这多尴尬，这不尴尬吗？ “一时兴起，想洗就洗了。”段云水心里直打鼓，但面上仍是故作镇定。 “哦——”蒋遥川拉长音，脑袋微微后仰，明显不相信。 “不信就不信，哦什么哦！”段云水桃花眼一瞪，气鼓鼓地绕过他，就要往前走。 蒋遥川见将人逗急了，忙拽住他的手腕，将人拽回来。 段云水又是瞪他，并不说话，只等着瞧他有什么话说。 “我信，我信，小水的话，我怎么能不信呢。”蒋遥川眉眼间少年气十足，一笑起来更是带了几分张扬朝气。 但段云水不好这口，在他眼中这等美色也是大打折扣。 所以他直接不为所动，甚至后退几步，想挣脱蒋遥川。 也不知道蒋遥川为何扣着他的手腕不放。 难道蒋遥川是断袖吗？ 段云水心想。 “小水不信师兄吗？”蒋遥川走近一步，如星黑眸直勾勾看着段云水。 “什么信不信的，我要去晾床单了。”段云水挣脱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那小水可以告诉师兄，是梦见什么了吗？”蒋遥川哪里不知道，这种情况定然是梦中存了什么旖旎画面。 一想到段云水在梦中与人缠绵，蒋遥川便发了疯一般，想知道那人是谁。 他甚至在心底算了起来，想段云水可能梦到谁，那个人是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蒋遥川，你是北山的，我是南山的，咱们是哪门子师兄弟。”段云水与这位竹马说话，一向是不客气的。 其实之前蒋遥川也不这样，是不知哪次出门，听说人家师兄弟相称，便生出这般心思，也要争个师兄弟出来。 而蒋遥川比他大个两岁，便仗着年纪想让他喊师兄。 段云水：想都不要想。 “那不喊师兄，你喊什么都成，最好喊遥川哥哥。”蒋遥川说话间，还偷偷摸摸勾段云水的手指。 “还遥川哥哥呢！你当是你外头的小情儿？”段云水避开蒋遥川的手，翻了个白眼，走到外头去晾了床单，转身往自己那屋走。 “我哪儿有小情儿呢，那都是他们混喊的，我可从没认过……哎呀！且不说这个，你快说说，究竟梦见谁了？”蒋遥川自不是真没认过，他最享受的就是大家伙都围着自己转，如何会不认。 段云水停住脚步，眉头微蹙，上下打量起蒋遥川。 蒋遥川这人可比他明白多了，如何不知他洗床单是为何。 可既是什么都知道，为何又要问呢。 蒋遥川，为何这般在意梦中人是谁…… 段云水迟疑着，最终还是问出口，“你追问这个做什么？” 蒋遥川一怔，倒是没想到段云水会问这话。 他总觉得段云水出去一趟后，哪里变得有些不同了。 似乎……没有从前那般好骗，某些时候警惕得叫人摸不着头脑。 “只是……有些好奇嘛！毕竟头一回见你遇上这种事。”蒋遥川插科打诨一般，将此事当做竹马间玩笑说起，倒好似是段云水多心。 “哦，你不认得，不必多说。”段云水不想叫第二个人知晓，那夜盈缺秘境中，与回魔教之后的每一个梦境，其中之人都是简钰。 蒋遥川没接话，也没再闹着想知道。 但脸色也明显难看了许多，只不在正面面对段云水时显露罢了。 “我来寻你，倒还有件事。”蒋遥川纠缠这许久，才想起正事来。 “什么事？”段云水微微挑眉，没想到蒋遥川竟也会说正事。 “我爹传你过去，不知是有什么事。”蒋遥川只当是门中有什么任务，并未多想。 “那我过去一趟。”段云水回屋收拾了一番，快步往教主那儿赶去，却在半路被蒋遥川抓住手腕。 段云水停住脚步，带着疑惑回头，满脑子不解。 蒋遥川终于露出几分不大舒服的神色，眉头皱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用力得仿佛绷紧的弦。 他盯着段云水，上下打量不知寻些什么，只越是瞧越是脸色难看。 “你那紫宝石簪子呢？”蒋遥川声音冷冷，仿佛是一件天大的事。 “不知掉哪儿了，兴许……是掉盈缺秘境了。”段云水眼神有些闪躲，明显心虚。 其实段云水知道掉在哪里。 那日从情障逃离，他便再没见到那紫宝石簪子，定然是掉在那大石头处了。 可他想着简钰何时醒，也不敢回去寻，生怕叫对方抓住了。 再之后他估摸着简钰走了，想回去寻时，却找不见路了，只能就此放弃。 蒋遥川直觉不对，却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且教主也等着见段云水，他不好再多留人，只好松手放人离开。 段云水到教主那里，蒋遥川倒是没跟着。 他也乐得没有在身旁絮絮叨叨，偶尔还来些肢体接触，美其名曰竹马之间感情深厚。 信你个鬼。 到了教主门前，段云水先向守卫说明来意，又在外边等了一会儿，才听守卫说教主请他进去。 段云水谢过守卫弟子，才撩了袍子进门去。 教主名唤蒋恒一，名字听起来很仙门，实际上是个魔教中人。 不过他对蒋恒一的印象停留在蒋遥川的父亲，与左边刘海那一撮十分惹眼的挑染红。 也不知是修炼了什么功法，竟只一小撮头发变红。 十分好玩，也有人觉得好酷，更加崇拜教主了。 段云水没什么想法，他所在的南山像被蒋恒一放养了一般，一年来不了几回。 所以他对这个教主倒没什么特别的感情，更不会没眼色地在人家面前笑出声。 没有说只一撮红毛很好笑的意思。 “云水来了，快过来。”蒋恒一见段云水来了，露出笑容，朝他招招手。 段云水见状，脚步微顿，心里直犯嘀咕。 平日这蒋恒一见着他，哪回不是直呼全名，若瞧见他与蒋遥川在一块儿，更是脸色难看如锅底。 今日却是转了性，也不知前头是不是挖了什么大坑，只等段云水跳进去。 但人教主都发话了，段云水能不过去吗？那当然是不能的。 “拜见教主。”段云水走过去，恭敬行礼。 “快起来，这么生分做什么！本座听南山长老说你近来修为突飞猛进，真不愧是我们魔教的翘楚！”蒋恒一扶起段云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疼。 特别疼。 这么用力，不知道以为他得罪了蒋恒一。 段云水想倒吸一口凉气，但又怕被蒋恒一误会自己对这番夸赞不领情，生生又吞了回去。 他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个笑容，最后却是喜怒哀乐全不沾边，只能点着头。 “本座有个光荣的任务，旁人怕是办不了，只有你这样的翘楚，才能够胜任！”蒋恒一笑容满面，又重重往段云水的肩膀拍了两下。 “教主，说说什么任务吧。”段云水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生怕再说下去自己没出任务，人先被拍坏了。 “这个任务很简单！”蒋恒一顿了顿，又轻咳一声，换上语重心长的模样，“小水啊，你也明白，这剑宗是咱们魔教的头号劲敌！” 啊？ 可你上个月才说蓬莱岛是头号劲敌。 段云水在心底暗暗抽了抽嘴角，面上却半点不显。 “所以呢，这个任务就是到剑宗当卧底！他们近些日子不是在招新弟子吗？你就装作是散修，到他们那参加入门比试，定然一举进入内门！”蒋恒一说着，更是觉得此行必然成功。 “说吧，去剑宗内门偷什么？”段云水识破蒋恒一的小心思，问道。 “怎……怎么能是偷呢！他们内门的藏宝阁内，有一面名唤问心的镜子，你去给本座取来，到时候便是把副教主的位置给你当当，那也是是使得的！”蒋恒一抬起手，就要再拍段云水两下。 段云水话都没来得及说，慌忙躲开。 他已经承受不起再来几下了。 这个任务，实话说段云水是不想去的。 但蒋恒一这个人，只要下达任务，那谁来了都不可能换人。 当然，教主夫人重生归来也许有机会。 最后，段云水毫无积极性地答应下来，回到自己屋内收拾东西。 得知这个悲惨消息的蒋遥川很快上门，脸色十分难看。 不知道的以为当卧底的是蒋遥川。 “我爹怎么能让你去当卧底！这太危险了！”蒋遥川脸上隐隐带着怒意，瞧那架势，好似立马就要去寻蒋恒一理论。 “仙门没有残杀的癖好，除了暴露身份可能被打出来，想也没什么危险。”段云水说话时，脑中难免浮现简钰的脸，动作都顿了顿。 但这样的事儿，哪里好跟蒋遥川说。 段云水并未提简钰，只跟蒋遥川说没事。 “怎么会没什么危险！我可听说了，他们那个剑尊可是凶神恶煞！”蒋遥川皱着眉说。 “他……确实，但我也听说寻常弟子见不着剑尊几回，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段云水动作又是一顿，心说你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行！我这就去寻我爹！定叫他换个人去！”蒋遥川说着，就要冲出门去。 段云水吓得连忙扑上去，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蒋遥川心头一动，回头看向段云水，漆黑的眼多了几分期待，“小水，你是怕我被我爹责骂吗？” 段云水很想翻白眼，但考虑到蒋遥川也是为他说话，倒也不好真翻，只苦着脸说：“你千万别去！你不去，兴许我明日才走，你若是去了，教主怕是今夜便叫我滚出去。” 蒋恒一对二人交友那叫一个严防死守，若听见蒋遥川求情，那还得了。 可千万不能让他去。 “这……”蒋遥川皱眉，依旧想去。 “你别添乱了，给我些时间收拾吧。”段云水赶紧下逐客令，又一再强调自己很需要收拾东西的时间，蒋遥川可别添乱，他这才打消念头。 隔日一早，段云水换了身不大惹眼的白衣，偷偷摸摸打开门，想着趁蒋遥川没来，赶紧先离开。 结果一开门，却见蒋遥川竟站在外头，不知究竟等了多久。 第4章 入门 “挑这个点走，是怕碰见我？” 蒋遥川一见段云水从屋里出来，便黑了脸，沉声问。 段云水脚步微顿，上下打量蒋遥川，正色道：“你知道这里离剑宗有多远吗？若不早些，我怎么赶去剑宗参加入门比试。” 蒋遥川被噎了一下，神色讪讪，软了语气，“小水，我不过是太过不舍，也没有要骂你的意思。” 段云水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其实说来他也是有些心虚的，虽然刚刚理直气壮，但他确实也不想在这天见到蒋遥川。 到时候蒋遥川拦这拦那的，平白生出事端。 但现在蒋遥川都知道了，那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重新祈祷，祈祷蒋遥川不要整幺蛾子。 好在蒋遥川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倒也没有闹着让蒋恒一换人。 但就是知道此事已成定局，蒋遥川面对即将离开的段云水，才更加的……哀怨。 “小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蒋遥川说着，竟是哽咽起来。 “偷个东西就回来，很快。”段云水丝毫没有被蒋遥川的煽情做派感动，甚至冷冷表示很快回来。 “小水……”蒋遥川按住段云水的肩膀，黑沉沉的眸子装满了他的身影。 “闭嘴，我要走了。”段云水狠狠心，瞪了蒋遥川一眼，将对方的手扯下来，快步离开。 有时候段云水也觉得，自己对待竹马是不是太不客气了。 可每回他这般想，蒋遥川总是要整出一些事情，让段云水觉得自己可以再凶一些。 就在段云水快要离开魔教时，蒋遥川竟是冲上来，还想从背后抱住他！ 还好段云水反应快，动作迅速就往旁边一闪，让蒋遥川扑了个空。 可悲伤的事情，是段云水一抬头，发现蒋恒一就站在不远处。 且神色复杂地看着蒋遥川，目光移到段云水身上，有带了几分看狐狸精的恨恨。 看来得在剑宗多待一段时间了，希望简钰不要发现他。 段云水这样想，招呼都不敢打，就快步离开魔教地界，全然不管身后的争吵。 剑宗所在的烟云群山，终年寒冷，四处可见飞雪。 只有每年的三月，才发发慈悲一般停一停雪，叫人感受几分春日暖意，随后又是寒冬。 剑宗弟子早已习惯，谁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那些头一回到烟云群山来的修士，可就哀天怨地了。 “这烟云也太冷了吧！剑宗弟子这么些年怎么待得下去啊！”修士一号抱怨道。 冷都忍受不了，哪能是仙门第一宗的弟子。 段云水心里接道。 “对！我也想不通，他们这么些年究竟怎么忍下去的！要说结丹的弟子不怕，那还没结丹的呢！总不能整个剑宗的弟子都结丹了吧，我可不信！”修士二号愤愤道。 那可不一定。 说不准真的都是金丹期。 段云水又接道。 “道友多穿一些，或是施展法术暖一暖就是了，说人家剑宗做什么呢。”修士三号劝道。 段云水这回没在心中接话，而是看向那修士三号。 那修士三号一身淡金色锦袍，头戴龙纹玉冠，眉目如画，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模样，举手投足更多了几分贵气。 段云水心里猜测起这人的身份来。 他心想，虽说大家已然步入修真时代，但世间仍存了个名存实亡了没有完全亡的皇朝。 且这个皇朝也同样跟随是众人脚步，修起仙来，只不过修为一向不如正经宗门世家里的修士，多少低了人家一头。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段云水想，这人不会是皇帝吧？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 哪里有皇帝亲自来参加入门比试的，虽然剑宗不见得会给这些皇室开后门，但他们为了脸面，想也不会到剑宗参加比试。 也许是哪个气派非常的修真世家吧。 段云水胡思乱想着，才刚回神，就见修士三号到了自己面前。 “在下温礼则，方才见道友频频看来，是有何事？”温礼则人如其姓，笑得温温柔柔，叫段云水在心中又给他打了个温柔的标签上去。 “我……没什么事。”段云水被他一看，难免窘迫，又想起自己没有自我介绍，忙补上一句，“我叫段云水。” “段云水……与你倒是相衬。”温礼则咀嚼着段云水的名字，垂眸略一思衬，轻笑一声。 “嗯……”段云水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与这才刚认识的人交流。 好在众人很快到达剑宗入门比试的入口，温礼则的注意力被检查灵根的灵力光球吸引，倒是没再与他多说什么话。 段云水松了口气，混在人群之中，排上队等着对灵根的检测。 其实灵根检测应该是针对尚未进入炼气期，连引气入体都不会的人，但剑宗不知是死板，还是有什么别的考量，竟是所有人都要一同检测。 前面的人也有些疑惑，但对剑宗的憧憬很好冲淡这份不解，他们更多的还是对比试的期待。 据说剑宗的入门比试，可以决定你是否留下来，决定你是待在外门，还是成为内门预备弟子。 内门预备弟子是什么呢，就是你仍旧住在外门，但只要攒够了资历，或是通过每半年的考核，便可以成为正式内门弟子。 有的幸运些，兴许还能被哪位长老收入门下。 至于掌门剑尊简钰，那还是想都别想。 这位剑尊就像那不染尘埃的山顶雪莲，是高岭之花！ 收徒？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都是段云水从前后修士的议论中听来的，规矩想是没说错。 但那高岭之花一说，段云水持怀疑态度。 毕竟……那事儿上又狠又恶劣的男人，在段云水看来，跟高岭之花实在沾不上边。 胡思乱想到这儿，难免想起盈缺秘境那会儿。 段云水耳朵尖瞬间红起来，忙低下头，生怕叫人瞧见。 排在段云水身后的修士一瞧，直笑道：“这小道友怕生呢。” 前边的修士听见了，回头一瞧，打量起段云水在男子中颇为瘦小的身躯与那隐约窥见的脸庞，也笑道：“小道友身量不高，脸儿也嫩，想才十四五吧？” 已满十八岁的段云水更是脸上一红，当然这回是被气的。 他心里骂道，你才十四五！ 但面上他不敢这么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面前，万一前面那人还带了一堆家仆护卫呢。 以一敌多，到时候不是很吃亏？ “我十八了。”段云水露出笑容，一双紫罗兰般的眼睛透着笑意，却叫人隐约察觉，他是不高兴的。 前边那修士也知晓自己冒犯了，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眼拙，竟是看走眼了！” 后边那修士忙说：“哎呀！他嘴巴笨，其实是觉得你年轻呀！” 谢谢您，是说他矮吧。 身高真的是段云水心中的痛。 虽说不至于因此恨上南山长老，但每回想起这个，段云水总是有些幽怨的。 因紫藤这功法，对身体有一定的压制，所以段云水在长高上被狠狠压制了。 自小修炼，骨架也因此被限制得小小的，换上女子装束，扔进花楼都得脱了衣衫才能认出是男的。 唯一的好处是怎么胡吃海喝，段云水都很难多长几两肉。 不过瞧他瘦成这样，倒也很难说是什么好处。 这样说话间，没一会儿便轮到了段云水。 因着那魔教出身，段云水捏了把汗，生怕那灵力光球太过厉害，连他是魔教来的都能瞧出来。 其实，若是北山来的，定是在这里便被识破。 可紫藤这功法很是奇特，与魔教其他功法大为不同，压根不会被发现。 “水灵根……诶？竟有金丹初期！”剑宗女弟子眼睛一亮，招呼另一名剑宗男弟子过来，“瞧这水灵根！至纯至洁！真是修炼的好苗子！” 这夸得，段云水都要不好意思了。 不过这要说好苗子，还得是修炼紫藤的好苗子。 否则，当初南山长老也不会闹着让他到南山来。 “做个标记，也许是竞争内门预备弟子的人选之一呢！”剑宗男弟子看了段云水一眼，嘱咐剑宗女弟子在纸张上做个标记，便领着段云水往里走。 若让段云水自己选，自然是没有这个打算的。 但若是想完成任务，那内门怕是不去不行。 跟着剑宗男弟子一路走到辟出来等候用的屋子，段云水径直进屋去，倒是什么都没问。 因什么都没问，倒是惹得那剑宗男弟子多看了他一眼。 要说平时，这些想入剑宗的修士定是问一路的。 这修士倒是十分不同，底子好，生得好，又不心浮气躁。 若是能入内门，想是很好的。 剑宗男弟子心中想着，要走时竟是脚步微顿。 “待会人都进来了，会有长老为你们讲规则，再开始比试。会有长老观看，若能叫他们对你青睐，便是直接将你要去也是有的。”剑宗男弟子声音平平，没听出什么情绪，但能听出这是刻意说给段云水听的。 “弟子知道了，谢谢师兄指点。”段云水想着人家一片好心，道谢还是要有的，便朝他拱手道谢。 可这般称呼，其实是不该的。 都没入门的，是哪门子师兄师弟。 但那剑宗男弟子却只淡淡点头，并未否认。 段云水垂眸沉思，心里算着自己是不是稳了。 后面的修士陆陆续续进来，又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方才那一男一女两名剑宗弟子进来。 先是念了比试只是走个过场的修士名单，一般是单灵根，又有一定境界的。 但又郑重其事地声明，如果比试表现过差，也是会被刷掉的。 这就是防止有些堆境界的修士进来混日子，也防止有人用了什么丹药法宝躲过灵力光球的检查。 一切还是实战见真章。 之后又跟其他人对了名单，那剑宗女弟子才笑着恭喜大家。 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有几个甚至嘀咕着，说不是全都免试入门，就不是什么好消息。 二位剑宗弟子也不是没听见，男弟子板着个脸没反应，兴许是学简钰。 女弟子却是笑出两个梨涡，卖着关子，才说：“待会儿掌门也要来，你们可得好好表现，万一叫掌门瞧中了呢！” 段云水：？ 谁要来？ 简钰要来？？？ 他来干什么？？？ 第5章 安神 自从盈缺秘境那夜后，段云水对简钰那简直是躲都来不及。 来剑宗的时候他还稍稍有些担忧，可后来又觉得以简钰拽得千二八百万的样儿，定不是他这个普普通通“剑宗弟子”能见到的。 段云水也越想越觉得自己跟简钰不可能有交集，放心地来了剑宗，结果被告知第一天就要见到简钰。 晴天霹雳。 这是什么好消息？简直是噩耗！ 段云水苍白着脸，耷拉着脑袋，心中不满，又怕被人发现自己异类一般的不高兴。 这样的低头行为，一直持续到了大家排队到入门比试现场。 但落座之后，还没安静一会儿，便听见有人一声惊呼。 一声惊呼过后，众人纷纷站起来。 段云水心里直翻白眼，但大家都站了，他能不站吗？当然是不能的。 本意就是不愿叫简钰注意到自己，若不站起来，岂不是成为突出的那一个了。 段云水压下心底不情愿，跟着其他修士一同站起身。 但站起来之后，他并不像其他人一般目光炯炯直盯着简钰瞧，只低着脑袋不言语。 “小段，是怕生吗？”温礼则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了轻轻笑意，不知究竟笑什么。 “啊，对。”段云水干脆认下来，反正每次出门都能收获新的误解，多一个倒也没什么。 温礼则抬眸看了简钰一眼，又看段云水，“大家都希望剑尊能说两句，指点指点，你也这样想吗？” 段云水摇摇头，“瞧着不像会讲的样子。” 温礼则又笑，并不言语，只安静下来，目光停留在正慷慨激昂发言的长老脸上，摇了摇头。 温礼则不提简钰还好，一提起简钰，段云水便觉得不自在起来。 总感觉身上有股似有似无的视线，审视一般停留在自己身上。 不会是简钰吧？ 段云水心想。 因着怀疑是简钰，段云水站在那儿，怎么站怎么别扭，忍不住抬眸看去，想瞧瞧简钰是不是在看这边。 没想不瞧还好，一瞧竟直接与简钰目光相触。 段云水连忙移开目光，甚至想要掩饰成只是不小心对上。 但这样一来，他迅速移开目光又显得有些心虚。 不行，不能心虚。 段云水心里想着，又看了回去。 这眼一瞧，便见简钰明显皱了下眉，神色更冷几分。 不是吧，真叫他注意到了？ 段云水忙低下头，也不管什么掩饰不掩饰了。 看到剑尊皱眉还大胆对视的，不是傻子就是爱慕者。 他哪个都不是，哪个名头也不想领。 段云水盯着自己的鞋尖，等了小一会，才等到那长老说入门比试开始。 他松了口气，只当简钰与那长老到一边去了。 可才刚抬头，却撞入那双冷若冰霜的浅灰色眸子。 冷到极致，又到了浓浓的攻击性。 仿佛捕捉了什么猎物。 还好段云水在修炼上并未懈怠，修为进展缓慢一直是被功法所累。 这入门比试不算出彩，但好歹也没有出丑。 下台之后，段云水见踢出剑宗的人选并没有自己，松了口气。 温礼则站在台子边上，见他下来，迎上去恭喜他，“小段，恭喜。” 段云水脚步微顿，一直想问温礼则怎的认识头一日便叫得这样亲昵。 可温礼则这样热情，倒是叫他不好意思问了。 罢了。 亲昵点就亲昵点吧，蒋遥川不也一口一个小水。 段云水笑着点头，按着修真界道友之间互相吹嘘的惯例，也夸了温礼则一顿。 随后二人落座，一同等待其他人也结束之后，好知道留下之人的最终名单。 后面的人本也不多，没多久便全都轮完一遍。 因着即将宣布结果，大家都十分紧张，倒是比开始之前要安静许多。 四周都因此弥漫着紧张气氛，带得温礼则都板起脸来。 段云水倒是不紧张，他已经板上钉钉进剑宗了。至于能不能当内门预备弟子，不过是在这里待的时间长短区别。 瞧出来时蒋恒一那模样，他还是在剑宗多待些日子吧。 不过简钰…… 简钰在的地方，他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否则，要是叫简钰发现当初盈缺秘境里那个人就是他，怕是要了他小命都是轻的。 段云水这人很爱胡思乱想，可能人坐在那儿，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而且自动隔绝四周的声音，连人家走到自己面前了，可能都不知道。 “段云水？”剑宗女弟子站在段云水面前，又喊了他一声。 “诶？”段云水被温礼则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看向那剑宗女弟子。 “你被选为内门预备弟子，准备准备跟我过去。你们是有单独院子的，可舒服了！”剑宗女弟子说话温温柔柔的，带了几分软软的方言调调。 “好，这就来。”段云水站起身，刚要抬脚跟上，却感觉到一股难以忽视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段云水不敢去看，他隐约能猜到那人是谁。 除了简钰，该是没有人会这样深深看着自己了。 是简钰发现了什么吗？ 段云水不敢去想。 可段云水不想去看，那剑宗女弟子还是带他去拜见了简钰和长老。 段云水全程低着头，本想蒙混过关，谁知长老竟说小伙子低着个头做什么，抬头看看。 他没办法，只能抬头朝二人看去。 简钰仍旧神色冷冷，瞧着好似没什么变化，但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在对上那紫罗兰般的桃花眼时，眸光略动了动。 “好了，快去收拾吧！新弟子也要参加明日早课的！”长老笑呵呵地说。 “是。”段云水恭恭敬敬，板起脸来，试图装出与那日盈缺秘境中不同的模样来。 虽说那日简钰想来也没瞧清楚，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但毕竟有过那样肌肤之亲，段云水难保自己不露馅。 别的不说，丢了元阳这事儿，若简钰自己都没发现，那是不能的。 更何况他简钰只是没了如何解决情障的记忆，并不是全然不知自己中情障还跟陌生人睡了。 有了怀疑，自然是要找人的。 既是找人，那在简钰面前心虚的段云水，定然是头号怀疑对象。 “小段，快见过宗主。”剑宗女弟子笑着催促段云水。 “弟子见过宗主。”段云水说话间，又把脑袋低下去了。 “嗯。”简钰反应平平，也没似那长老一般叫段云水抬头，倒是叫他松了口气。 剑宗女弟子把段云水送到内门预备弟子居住的院子，便回去带其他新弟子。 临走时笑着告诉段云水她的名字，让他有事可以来桃源峰寻自己。 桃源峰，不属于任何一位长老，而是弟子们接取门派任务，与刚入门新弟子上早课的地方。 “谢过雪杉师姐。”段云水道谢，接过梅雪杉递来的剑宗地图，找到桃源峰的位置，细细辨认路线。 “不用谢，有事儿记得找我！”梅雪杉又重复了一遍，才快步离开。 段云水关上门，无心去管屋内摆设，只坐下来记下剑宗地图，犹豫要不要将地图传回魔教去。 倒不是这东西有没有用，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 地图当然是有大用处的。 但段云水就是个来偷问心的卧底，又不是为魔教攻打剑宗做准备的卧底。 偷问心才是他的活，至于地图…… 没必要，很没必要。 段云水不愿做多余的事，便只将地图收起来，打量起四周的摆设来。 这屋子的摆设简单，只一桌一椅，并一个柜子，一张床罢了。 至于装饰，是半点没有，只不过床上被褥备得齐齐的。 简陋却又细致，倒是剑宗的风格。 段云水没再多看，只将平日里用得到的东西拿出来，便收拾收拾准备休息。 一天的入门比试下来，段云水也是累了。 才刚一碰到枕头，便沉沉睡去。 又是梦。 又是那样旖旎的梦境。 只是这回他又瞧不清那人的脸了，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 好似……回到了那日的盈缺秘境。 隔日一早，段云水顶着两个黑眼圈，从梦中挣扎醒来。 这个梦到底怎么回事，感觉好似真的一般，却又没留下什么痕迹，又好似只是梦。 而且这梦的产生十分没规律，虽然十分频繁，但频繁得又十分没规律，让段云水摸不清什么时候会又一次进入梦中。 且就算知道规律了，段云水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唯一好的，就是简钰还算不错，段云水没有很难受。 甚至……是有些舒服的。 胡思乱想着，段云水收拾妥当，按着对地图的记忆，找到桃源峰去。 他到得还算早，一进门只瞧见温礼则并两个新入门的女修，不知聊了些什么，两名女修都笑得合不拢嘴。 “温礼则，你好早。”段云水走过去，在温礼则身旁坐下。 “你也挺早。”温礼则笑，“昨夜睡得不好？瞧你脸色很差。” “别提了，总是做梦。”段云水没好气地说。 “我那儿有安神香，你若不嫌弃，下了学去我那取一些试试。”温礼则微怔，神色间带了几分担忧。 安神香？ 好古老的东西。 段云水心底惊叹着，但也没拒绝。 管他古老不古老，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能行呢。 “行，那我下了学先去你那儿。” 段云水答应下来，又与温礼则聊了两句。 其他人在这期间陆陆续续进门来，叽叽喳喳聊起天来。等到讲课的长老也进门来，周围才彻底安静下来。 一天的课上下来，段云水累得不行，但仍记着要到温礼则那儿拿安神香。 温礼则带着他回去，将安神香好好儿递给他，一些需得注意的话到了唇边，最终什么都没说。 修炼魔教功法才要注意，想他们都是仙门众人，想该是不必多说吧。 温礼则这般想着，最终也没将“若魔教之人用了，会引起魔功反噬”的嘱咐告诉段云水。 段云水拿了温礼则的安神香，一回屋便翻出早些年南山长老给的香炉，细细装进去，又郑重地点上。 “安神香，今晚不要见到简钰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整的古耽预收，没放过文案，是仙侠穿书，师兄弟年下，下面放一下文案，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 古耽预收《主角受怎么那样看着我》文案： 楚檐风穿进一本耽美文中，成了那位被当成修炼工具，压榨至死的炮灰大师兄。 原著中，炮灰大师兄早早被师叔利用法术欺负了个遍，后来又被二师弟欺负，好不容易继任掌门，又在仙门大会上被迫观看自己被欺负的视频，暴露了太阴体质。 因此，还被关起来当做修炼工具，压榨至死。 而楚檐风，穿到了万恶之源的第一晚。 他一刻都不敢停留，收拾东西火速逃到了身为主角受的小师弟房内。 楚檐风：师弟，借宿亿晚。 言珏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是一本男男话本的主角受，受整个修真界的追捧，但也被诸多大能强取豪夺。 其中包括师尊，师叔，师祖，魔尊，剑尊，妖皇……等等许多人。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人究竟对自己有几分喜欢，他只看见被人发现太阴之体的大师兄可怜兮兮的模样。 梦醒之后，言珏开门看见完好无损的大师兄，笑容满面地问他。 我怕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言珏让楚檐风进来，挡在他面前。 有一回，便有第二回 。 从此，言珏为他挡去所有风雨。 后来言珏发现自己生出别样心思，却不管不顾，放任心中爱慕的种子生根发芽。 他只告诉自己，梦中的浩劫，一样都别想降临在楚檐风身上。 第6章 诱发反噬 睡前，段云水接到南山长老通过魔教秘密手段传来的消息。 告诉他紫藤有种限制，那就是一年内只能跟同一个人解决反噬。 也就是说…… 下回段云水被紫藤反噬折磨的时候，要么想办法再睡一次简钰，要么……就等死吧。 但是，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不就是立刻死，和紫藤反噬折磨死的区别吗？ 段云水心中腹诽，裹了被子往床上躺，努力叫自己不去想这个。 可不知为何，他才刚躺下去，便觉得有些燥热。 段云水心头一跳，但倔强地认为应该是想到了紫藤，让他回忆起一些不愿回忆的痛苦，这才反射到身体上。 根本不是反噬！ 段云水在心底超大声暗示自己。 可暗示在这种时候根本不起作用！ 段云水眼睁睁感受着体内灵力乱撞，又反过来催动紫藤更加迅猛地反噬。 怎么会这样…… 段云水满心不解。 这上回反噬才过去多久啊！ 怎么这么快又来一次？南山长老不是说第二回 不会太快吗？ 段云水强撑着坐起身，翻出一块镜子，灌入灵力。 这是南山长老给他的镜子，可以在必要时刻灌入灵力以达到紧急传讯需要。 当然，不是每个出任务的弟子都有。 段云水有这个，纯粹是因为他刚刚经历反噬的洗礼，很需要南山长老这个过来人来传授经验。 镜子很快亮起来，亮光之中渐渐浮现南山长老的脸。 “小段？怎的这般快便寻来了？”南山长老有些惊讶。 “反噬，反噬又来了……”段云水脸色潮红，感觉浑身上下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四处乱爬。 难耐得很。 但现下尚且能够忍耐一二，待过一会儿，想是不能了。 “啊？？？” “怎么这般快？” 南山长老满脸震惊，上下打量段云水，想问他是不是碰了什么东西，被勾起反噬了。 但这会儿明显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这次反噬。 否则，且不说明日早课能不能去，单说这反噬死后的模样，实在是难看得紧。 “您老说说怎么办吧。”段云水坚信这么多年的紫藤修炼下来，南山长老定是有解决方法的。 “你要不……再睡一回简钰？”南山长老试着说。 倒也不必说得这样直白。 而且…… 睡简钰谈何容易啊！ 段云水可不想刚进剑宗当卧底没两天，就死在简钰手中。 当然，有万全之策另说。 对这种事，段云水并不排斥，只是不热衷就是了。 “他修为何其高深，我如何骗得过他。”段云水为难地说。 “哎呀！这有什么！我教你个幻术，到地方你就施法，一定骗过他！他便是醒来也不记得，就是记得些旖旎，也只当是做了梦。”南山长老一拍大腿，嘴巴极快地教了起来，“记住了吗？” 段云水学习上还是很可以的，南山长老只需说一回，他便都记住了。 只是他修为终究不算很高，是否能骗过简钰，他心中仍是有些担忧。 得了段云水肯定的回答，南山长老满脸兴奋，催促他赶紧去试试。 段云水：？ 您这是拿我试幻术效果吗？ 不过，这反噬愈演愈烈，可也是拖不得。 段云水迅速掐断灵力，换了身平日在魔教穿的紫衫，又小小上了妆遮掩一二，才溜出门去。 幸而那日拿到地图，他留了个心眼，多瞧了一眼简钰的长空峰怎么走。 依照着记忆里长空峰的位置，段云水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摸了过去。 穿过那结界的时候，他又打心底稍微的感谢了南山长老一番，好歹的教过他这些……偷鸡摸狗的法术。 成功潜入长空峰，段云水眼尖瞧见有间屋子正亮着光，猜测是简钰在里边，便施展隐蔽法术摸了过去。 他过去一瞧，果然是简钰在里边！ 屋内盈盈烛火摇曳着，桌边放了两本书，简钰手中还拿了一本，正蹙眉仔细看着。 也不知是什么书，这般晚了都在看。 段云水目光移到简钰身上，只见他一身素白寝衣，上头隐隐能瞧见仙鹤银纹，想是织了银丝进去的。 那素白寝衣微微敞开，束发也只松散用一银色发带系着，眉眼间透着几分懒散，倒不似白日里见到的臭脸剑尊。 这样可比那张臭脸好看多了…… 段云水心里直嘀咕，但身上燥热难耐实在是难忍，只好低头施展幻术。 淡紫色的光芒在段云水指尖流转着，汇聚成一只只飞舞的蝴蝶，钻进屋内。 他收回手，小心翼翼抬眸一瞧，见简钰放下手中书卷，那修长有力的手正按着眉心。 而那双浅灰色凤眸，隐隐能瞧出几分迷离。 这是成了！ 段云水心中高兴一瞬，又觉得实在太不矜持了，忙压下这股情绪。 镇定一番之后，段云水走过去开门。 推了一下，没推动。 不是，这又是结界又是给门下禁制，自家都防贼呢？ 段云水低声呢喃，回到刚才的窗户，一个翻身进了屋内。 也许是那幻术真起了作用，简钰在段云水进来时，竟是没什么反应。 待到他走近了，才眸色迷蒙地看他一眼。 随后简钰伸手扣住段云水的手腕，拽着人往椅子空隙上坐去。 不都说你高冷剑尊吗？ 高岭之花？ 就这？ 段云水心中暗骂，但并未说什么，也没有反抗，只想早点解决反噬走人。 可惜简钰这人身强体壮，折腾到将将天亮，险些折腾掉他半条命。 天光渐亮，段云水扶着腰从简钰房间翻出来，又给他扔了个昏睡咒，以免在他跑路中途醒来。 到时候他该怎么跟这位掌门解释自己衣衫不整逃离，像个……采花贼一样。 但段云水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花。 因为除了下幻术和翻窗户进去，之后的一切都是简钰在主动。 主动得离谱，而且……好狠啊这个男人！ 他的腰都要断了！ 而躺在床上的简钰，却在段云水翻窗离开后，睁开眼。 浅灰色凤眸清明，全然不似昨夜刚中过幻术，至于那昏睡咒，更是没瞧出来。 简钰坐起身，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个紫宝石发饰。 他目光移到窗外，眸色更沉了几分。 “果然是你……” 早课的时候，段云水精神萎靡，抱着书本小鸡啄米一般。 温礼则瞧见了难免担忧，心想难道那安神香没有用吗？ 他心中疑虑是安神香有问题，便问：“是安神香不好吗？” 段云水怎么好意思说是做那种事完全没睡，只好说：“看小人书看入迷了，忘了时间。” 温礼则这才放心，笑着说：“我还当是安神香有问题，不是就好。我那香可只有魔教中人用了不成，旁人都是没事的！听说与那魔教功法冲突，只要吸上一点，就会诱发反噬。” 段云水：？ 好小子，原来是你害我。 段云水脸上笑容逐渐变得勉强，温礼则也只当他是困了，安静下来，给他瞧着长老来没来。 但长老火眼金睛，如何瞧不出段云水打瞌睡。 “段云水！上早课还打瞌睡！待会下学给我把上山的石阶扫干净！不许用法术！”长老气得胡子乱飞，重重一拍桌案。 “是。”段云水低着头，倒也没生气，确实是自己错了，他也不至于不认。 一上午的课下来，因着下午没课，时间还算充裕，段云水并未直接去领罚，而是先急匆匆回了自己院子。 温礼则想跟着他一块儿去扫地帮忙，他都没点头。 那安神香可用不得了，还是早些回去收进柜子里的好。 段云水脚步极快，压根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过来，正嘱咐大家什么事。 他只动作迅速地回了自己屋内，将安神香尽数装好压到柜子最底下。至于那没用完的，自然是清理出来，又用法术清洁了一遍，以免其中还残留些细微的，往后再点又叫他遭殃。 都收拾好之后，段云水坐下来猛灌一杯凉水，忍着身上难受，出门去打扫石阶。 剑宗的石阶可是长，来的时候段云水就感受到了，如今受罚扫起来，更是觉得这条路根本走不完的。 且烟云群山风大，才刚扫好呢，风又带来一堆树叶。 段云水：…… 这得扫到什么时候？ 段云水重重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地扫了起来。 唉，这卧底当得……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低低说话声。 其中一道声音隐隐有些耳熟，惹得段云水忍不住抬头看去。 不看还好，一瞧竟是简钰。 段云水心说怎么哪都有你，但面上仍是作出一副恭敬模样。 “弟子见过掌门。”段云水低头行礼。 态度十分恭敬，语气也没带丝毫不满，段云水自己听了都十分满意。 但简钰却是凉凉瞥他一眼，冷嗤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段云水都以为简钰发现了。 但他转念一想，若真发现了，怎么会留他到现在，定是即刻杀了他泄愤。 “这就是琴心说的漂亮新弟子？”另一俊美男子挑眉，摇着扇子，上下打量起段云水。 “漂亮？那确实，只不过皮了些，不如何安分。”简钰冷笑，目光带着深意，停留在段云水身上。 什么叫皮了点？ 他在简钰面前从来都是安安分分，什么时候皮过了？ 段云水一头雾水。 “哦哟，竟连你也觉得漂亮！不过确实，这孩子的脸往哪儿放都是绝色，可惜是个男的。”俊美男子可惜地摇摇头。 “你不是好男风？”简钰瞥他一眼，语气中带了几分讥讽。 段云水从中读出了“你说什么鬼话”的情绪。 “可你不好男风，不是吗？”俊美男子笑起来，目光中揶揄意味十足。 “呵。”简钰之冷笑一声，不否定也不承认，张口又是另一句话，“这是白羽岛的宗门主。” “见过宗门主。”段云水十分上道，立马朗声请安，打断对方追问的话。 原来这人就是白羽门的门主宗白玉！ 这人也是仙门翘楚，且不受规矩拘束，从前段云水就常常听说这个人。 当然，宗白玉这人引起段云水注意的，并不是别的什么多厉害的。 而是这人让他来评价，简直就是仙门中的魔教中人。 现在，这位仙门中的魔教中人回过味来，惊觉不对，忙追了上去。 “喂！简钰！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整了个古耽新预收，仙侠修真，师徒年上，孤傲桀骜师尊vs自卑小可怜徒弟，文案在下面，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 古耽预收《师尊对我图谋不轨》文案： 三年前，池青珩被萧砚书捡回太初宫，收为亲传弟子，一时间风头无两。 从吃不饱饭、流离失所的孤儿，变成那众弟子都羡慕的剑尊亲传弟子。 池青珩心怀感激，更忐忑不安。 面对萧砚书时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惹师尊不高兴，又成了从前那个凄惨无比的孤儿。 直到有天，他发现自己对师尊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吓得连夜逃离太初宫，只借口外出历练。 谁知萧砚书连夜追上他，扣着他的手腕将人带进怀里。 恶狠狠问他跑什么。 他哭着说，师徒相恋仙门不容。 萧砚书冷笑着说，为师何曾在意过流言蜚语。 萧砚书命盘上有一徒，往常迷雾蒙蒙，瞧不清究竟是谁。 某日忽的清明起来，指向一位受尽苦难的孤儿。 萧砚书将人带了回来，细细看顾，又教他功法。 只想瞧瞧这孩子于自己而言，究竟是什么劫。 直到某日萧砚书动了心思，还没有所动作，人却跑了。 等好不容易追回来，萧砚书命盘上又是清明许多。 那与徒儿的劫上明晃晃写了两个字。 情劫。 第7章 失神 好在后来天公作美，竟是一下午都没再吹过风。 这样的好机会，叫段云水好好儿将石阶清扫干净，又火急火燎扯了长老过来验收。生怕晚上一会儿，便来了风吹上新的树叶。 长老本以为能罚到夜里，可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却发现整条石阶一片叶子都没见着，且扫得干干净净，可以说是用了心的。 这挑不出刺来，长老也觉得不好太过打击门中弟子，还是夸了两句，又细细嘱咐下回不得再犯，便放他回去了。 回去之后，段云水总觉得身上黏黏的，用清洁术也觉得不干净。 无奈之下，他打了水来，忙活许久才洗完澡。 穿着素白寝衣出来时，却见温礼则来了，正站在门外不进来。 段云水挑眉，招呼他进来坐，才问：“这般晚了，你怎的来了？” 温礼则把玩着一串佛珠，神色认真，不知想些什么，最终笑着说：“十五日后便要门内大比，若能出类拔萃的，内门预备弟子便直接入内门，若只是外门弟子，便先当了内门预备弟子。若叫长老瞧中，也可直接入了内门，拜入长老门下。” 直接拜入长老门下？ 段云水眼睛都亮了亮，却并非为了什么多学一些而窃喜。 他一个魔教中人，学那般多仙门功法做什么。 自然是想着长老弟子定是能去更多地方，兴许能进藏宝阁，直接拿到问心走人。 心中有了计较，段云水当即打起精神来。 但他还是多了个心眼，问：“此番门内大比，是只新入门弟子，还是连同原先的弟子一起比试？” 温礼则叹气，“自然是一块儿。” 段云水沉默，良久才挤出一句，“大家伙才入门几日，就这般急着要门内大比，咱们刚入门的小苗苗，哪里打得过在剑宗修炼多年的。” 温礼则点头，“是这个理。不过我瞧着，该是想把出类拔萃的先选出来。我白日里打听了一番，说原本掌门不管，便是一年才比一回，可今年不知为何，掌门突然插手此事，还叫早一些比试，好挑选天资合心意的弟子。” 段云水一听简钰的事情，便有些心虚，更有些不自在。 他低下头，干笑两声，问：“然后呢？” 温礼则见段云水问，略怔了怔，才稍稍大声一些，说：“然后大家伙自然是猜测，掌门要收徒了！” 段云水呵呵两声，点着头没接话。 他只在心底想，简钰怎的这般奇怪，为何他一来，什么规矩都变了。 不过想来该也与他没什么干系，想是运气背罢了。 “原本往年门内大比都是新一些的弟子报名，如今掌门一来，可是多了许多人，都卯足了劲想叫掌门瞧见自己，有机会当上掌门首徒！”温礼则又说，眸色中多了几分担忧。 “你也想早些进内门？”段云水问。 “自然，能进剑宗内门，学到的东西也不同，兴许叫长老瞧中，还能拜长老为师，日后归家探亲也……”温礼则说到这儿，止住话头，没再往下说去。 “嗯，那确实是好事。不过，下一回也有机会，不成等下一年就是了。”段云水话语间带着浓浓懒散，明显没讲这回门内大比当回事。 “下回可没有掌门收徒了。”温礼则微怔，出声提醒他。 “我可不争这个，没有最好，枪打出头鸟，到时人人眼红可不是什么好事。”段云水无所谓地说。 魔教出身可教会他不少东西。 其中一条就是不要当出头鸟，冒尖出头的事情通通不要做。 以免被人眼红，以免被人一怒之下当成眼中钉找麻烦。 虽说段云水不觉得仙门人人都是心胸狭隘的坏人，但还是防患于未然。 “也是。”温礼则若有所思，也觉得有些道理。 “好了，你快回去吧，我困了。”段云水真真是困了，打着哈欠催促。 “哦，那我走了。”温礼则站起身，要走时忽的想起什么，“不过，你今日怎的没点安神香？用着不好吗？” 段云水浑身一僵，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 只能笑呵呵说：“用着喜欢，想省着些用。” 温礼则点点头，“既是喜欢，那下回归家探亲，我再带一些来。” 段云水忙摆摆手，“不不不，怎么好意思一直拿你东西呢！” 温礼则还想坚持，段云水却拽起他就往外走，又眼疾手快关上门，嘴里边直催促他回去睡觉。 人走了，段云水才抹了把汗。 心说昨夜过得那样刺激生猛，今夜如何还敢用。 况且，他也没自信回回都骗过简钰。 这幻术，能不用就不用。 反噬能不解决就不去解决，最好反噬不要来。 有些事情，真的是不能念叨。 念叨反噬不要来，竟是在十五这日又来了。 段云水一感觉到燥热，便察觉不对。 他并未直接去寻简钰，而是掏出南山长老给的镜子，又一次联系对方。 “你不会又反噬了吧？”南山长老满脸震惊，可唇角又带了几分根本压不住的笑意。 满脸写着竟有这种好事。 段云水：…… “不是说不会那般快吗？”段云水没好气地抱怨起来。 “那也是其他人的情况，兴许你与众不同呢。”南山长老难掩笑容，又补上一句，“这是好事啊！” “你管这叫好事？”段云水面色不虞。 “没办法，你还是得找简钰。不过告诉你个好消息，一年是因为大部分人一个月才一回反噬，算来有十二次。所以才说一年，其实十二次就可以换人了，后边也不受限。”南山长老见段云水真是气着了，板起脸来，严肃地解释。 “所以？”段云水不喜欢紫藤，这般靠双修的功法，若非反噬，他是能不修炼就不修炼。 “所以凑够十二回，你可以换人了，不必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南山长老正色道。 段云水：？ 这长老好不正经。 不过，时间不等人。 段云水也没空在这跟南山长老掰扯。 既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他便只能用那幻术再寻一简钰一回。 这回段云水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到简钰窗外瞧着只他一人，便下幻术，翻窗进去。 一气呵成。 当然，同样的，这回简钰也是扯着他，直接将人拽到床上去。 倒叫段云水好奇起来，简钰在那幻术中究竟看见了什么，竟是这般主动。 可这回却是出了意外。 “简钰？睡了吗？香洲岛那老头总叫咱们过去，你说去不去？” 宗白玉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吓得段云水瞪大眼。 那双紫罗兰一般的桃花眼满是惊恐，瞧得简钰心头一动。 但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捂住段云水的嘴，不叫这场旖旎叫外人发现。 简钰，他直接俯身吻住那打着颤的薄唇。 攻城陷地下，更叫段云水发不出声音，甚至满心都只装着眼前人的动作，再想不了旁的。 恶劣，却又装作中了幻术。 折腾得人失了声，一次又一次，几乎叫他忘了。 施展幻术的是自己，本该掌握主导权，却尽数被那恶劣的白发剑尊给夺了去。 最终如一叶无法靠岸的小舟，随巨浪起伏，受大海逗弄，直至筋疲力尽。 在一场酣畅淋漓结束后，简钰眸色微沉，看着怀中累得昏睡过去的小美人，眉心微蹙。 这样漂亮一张脸，便是他瞧见了，也很难不一时失神。 头一回只是静观其变，想确定是不是那人，如今……确实为何？ 简钰皱着眉，目光移动，停留在那锁骨红痕上，难免想起盈缺秘境那回。 这回上早课，段云水不仅人没精神，声音都是哑的。 一旁的温礼则身为好友，难免担忧，打量着他憔悴模样，道：“想是又没睡好，往后便别省着安神香，怕用完了没得用，也可先拿我的份例去用，以免总睡不好坏了身子。” 段云水沉默，他很难跟温礼则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用。 这一说，岂不是暴露自己是魔教中人。 温礼则见段云水为难，心底咯噔一下，“莫非你其实不喜，却不敢告知与我？” 好由头，谢谢你。 段云水心中大喜，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犹豫小一会，才点了下头。 “原是如此。”温礼则有些低落，却很快调整过来，又说起自己那儿其他安神香。 可段云水哪里还敢用他的安神香，当即寻了什么香过敏的由头来拒绝。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 长老早就发现他二人在说小话，本想着新弟子放松一下，方才忍了许久。 如今见他们都要上演兄弟情深了，长老实在是忍无可忍，当即将手中书本砸了过去。 段云水下意识躲开，可那书本像是有意识，竟还追着他跑！ 且座位又小，段云水没一会就被书本砸了脑袋，捂着额头泪珠子直冒。 “哼！娇气！” 长老瞧见了，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觉得剑宗弟子这般娇弱，砸一下就掉眼泪，实在是不堪重用。 段云水听见了，心说您自己砸一下试试，可真是疼！ 温礼则头一回被长老责怪，神色间隐隐带了几分尴尬，但仍是端方君子姿态，倒叫段云水好生佩服。 “你们俩，待会下学了去扫上山的石阶！不许用法术！”长老吹着胡子说。 “是。”二人恭敬应了，之后便不再说话，免得当场被抓住，又加重惩罚。 下学之后，段云水熟门熟路走在去山门的路上，叹着气说：“唉，才多久，又来这里了。” 温礼则笑笑，“那下回争取不来了。” 段云水没接话，他可保证不了，他一向是不被拘着的，从前南山长老讲东西，大家也是各自聊着，或还能聊出个名堂来。 如今要他端正听讲，更要恭敬，他确实有些做不来。 温礼则也没再提，只认认真真扫起了石阶。 只是他明显不是做这般活儿的料，也甚少被罚，认真做来也不如何仔细，叫段云水瞧了直笑。 温礼则被笑得窘迫起来，刚要说什么，却见简钰远远走来。 段云水见温礼则安静下来，奇怪地转头看去，直直撞入那双浅灰色凤眸中。 其中情绪翻涌着，竟能品出几分不快。 想是瞧他不顺眼吧。 段云水这般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想叫失控，后来又改了，感觉不至于 第8章 收徒 门内大比来得很快，万幸的是这段时日里，紫藤的反噬没有再来一回。 段云水真的承受不起更多。 那样的连夜折腾，若多来几回，怕是人都要死在那了。 因着门内大比，今日的早课也都免了，只叫大家直接到门内大比现场。 段云水对于在简钰面前抛头露面这件事很不热衷，甚至恨不得不要出现在简钰面前。 虽然简钰至今都没认出他，但常常见到，风险还是有的。 段云水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怂。 怂得恰到好处，一有风吹草动他就逃跑，绝不会有一丝丝犹豫。 来到门内大比现场，段云水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简钰。 今日简钰终于穿得不那么素了，腰上要配了块玉佩，瞧着是打扮过的。 而他身旁坐着的，是上回石阶处见过的宗白玉。 宗白玉穿得就花里胡哨的，一身渐变紫的衣衫，发上斜斜插了一支簪子，可以说这打扮很魔教。 不过宗白玉为何总待在剑宗，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吗？ 段云水移开目光，在人群中找到温礼则，朝他走了过去。 温礼则见段云水精神头不错，笑着说：“还好你昨夜没失眠，否则这门内大比可就危险了。” 段云水干笑两声，很难跟温礼则解释自己的失眠规律，只将注意力放到已经开始的比试上边。 上边参加比试的，是一名刚入门的外门弟子，与已入门有五年的老外门弟子。 二者的差距可想而知，没过一会儿那刚入门的弟子便败下阵来。 赢了的弟子很高兴，满面红光，可惜他还要比几场，才能知晓自己到底能不能成为内门预备弟子。 “你觉得换咱们去胜算多少？”段云水没事儿做，便闲扯起来。 “胜算……还挺大的。你方才看了没有，其实他破绽很多，只是那新入门的弟子修炼得少了，根基不稳罢了。”温礼则压低声音，对段云水说。 “我也觉得，但我不想赢。待会我就学那刚入门的，有个人学好歹输得合理一些。”段云水声音更小一些，甚至凑到了温礼则耳边，跟咬耳朵似的。 这话说得狂妄，确实得小声些。 但修为高深的修士，耳力是极好的。 比如简钰。 坐在上首的简钰眼皮一跳，目光移到段云水身上，眸色更沉了几分。 不知做了什么打算，只见他招手叫一名弟子过来，那弟子微微惊讶一瞬，便转身去办。 门内大比进行得很快，温礼则是铁了心要进内门的，表现很是不错，还叫一位长老看中了。 既是被长老瞧中，便不用再参加后边的比试，甚至可以直接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但温礼则表示一定要等等自己的好兄弟段云水，语气中满是抱歉。 长老大为感动，又看了段云水一眼，有些嫌弃他生得有些阴柔漂亮了，最终还是压下心底再收一个徒弟的念头。 收温礼则为徒的长老名唤骆玉佳，因法宝是清风剑，也唤清风长老。 清风长老招手叫温礼则到自己身边来，又细细问了许多修炼之事，更满意地点点头。 段云水也是真心为温礼则高兴，但他也很想叫温礼则先回去收拾东西。 毕竟他是要摆烂的人，便是等了他，待会儿也是要分开的。 可段云水根本过不去，人这么多，他也不好喊出声，只好就让他这么等着。 左右清风长老似是还有话说，且她是不能走的，一时半会温礼则想也是走不了的。 轮到段云水上台的时候，他先回忆了一番方才别人都是怎么输的，深吸一口气，才踏上台子。 就在这时，却走来一位衣着明显不大相同的女弟子，摆摆手叫另一名弟子下去，笑容满面地看向段云水。 “段云水，你不必比试了。” “掌门收你为亲传弟子，现在回去收拾东西，我领你去长空峰。” 女弟子眸中满是笑意，不动声色地打量段云水，除了漂亮与那气质实在吸引人，倒瞧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罢了，不多想了。 万一是掌门铁树开花呢？ 女弟子这般想着。 “啊？”段云水愣住了，他猛地看向简钰，却见他若无其事的，好似这话真的是他下的命令。 “没有骗你，快些准备吧。”女弟子瞧着英姿飒爽的，催促人起来更显威严。 “是不是弄错人了？”段云水坚信是这个原因，否则他这个与简钰明面上毫无交集的人，怎么会被破格收为亲传。 “没有弄错，门中只你一个段云水。”女弟子笑容收敛，正色道。 “会不会是掌门与别人梅林初遇，那人报了我的名字。”段云水试探着说。 “门中没有梅林。”女弟子额角青筋跳了跳，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嗯……”段云水放弃挣扎，转身就往台下跑。 这一跳下去，离了台子上的隔音结界，正好听见底下人的声音。 “哇！不用比试就可以被收为掌门亲传，这也太好了吧！” “好羡慕呜呜呜，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我！” “是因为生得好看吗？如果这是硬性条件的话，那我这辈子没有机会了……” “那温礼则也生得好看，怎么不见掌门收他。我看啊，就是段云水有福气！” “对对，真的是好大的福气！这得上辈子救了整个仙门才能换来的好运气吧！” 段云水听着这些话，嘴角微抽，心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不过他也没留下来争辩，只快步离开门内大比现场。 温礼则见段云水走了，想起对方的打算，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他跟清风长老打了个招呼，忙追了上去。 段云水回到自己院内，将之前拿出来的东西都收回去，扫了一眼这住了没多久的院子，就要离开。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他是个卧底，有任务在身的卧底。 不说什么时候偷到问心，完成任务离开这里。 他随时都可能被发现，只能被迫逃离。 甚至可能被剑宗追杀。 如果被发现他对简钰做的事。 段云水沉默着，胡思乱想中走出门去。 却在走出门时，看见温礼则站在院内，不知等了多久。 “想你是在收拾东西，便没进去。”温礼则看着段云水，对他说。 “进来也无妨，罢了，走走吧。”段云水往院子外走去，神色间带了几分惆怅。 温礼则望着段云水的背影，眸色明显沉了沉，可跟上去时却又神色如常。 二人并肩走着，温礼则知道那女弟子在外边等着，若有什么话，想现在就得说了。 他目光在段云水的侧脸上停留片刻，问；“拜入剑尊门下，还是亲传弟子，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小段，你不高兴吗？” 高兴？ 这让他怎么高兴！ 段云水停住脚步，重重叹了口气，“长老门下也就算了，偏偏是简钰……” 温礼则咀嚼着这话，挑了下眉，“你不喜欢剑尊？” 段云说转头看他，良久才找出一个理由，“我恐白毛。” 温礼则忍俊不禁，打量着段云水的模样，不似说笑，“事已至此，那能怎么办。掌门那头白发，你还是适应一下，往后日日要见的。” 段云水不说话了，只惆怅地又叹了口气。 就这样闲扯着，二人走到最外头，正见那女弟子等在外边。 女弟子见段云水来了，身旁还跟了个人，朝二人一颔首，才自我介绍起来，“时茯苓，问情长老首徒，算来是你们大师姐。” 段云水听了总算打起精神来，一边小心打量起时茯苓，一边问好：“见过大师姐。” 温礼则也跟着喊了一声，并未将注意力放到时茯苓身上，只一直看着段云水。 似有些不舍，又掺了不少旁的情绪。 “怕什么，往后有的是机会见面。”时茯苓笑笑，又看向段云水，“快些跟我走吧，你到了还能收拾收拾。你可不知道，掌门师叔最不喜欢等人了，你最好收拾好了等他，别叫他等你。” “嗯，谢谢大师姐。”段云说低下头，嘴上应着，可心里却没当回事。 “对了，掌门师叔最恨欺骗，往后无论如何，你都得坦诚一些，莫要骗他。否则……他发起火来，凶得很呐！可不是谁都受得住的，千万别玩火！” 这回段云水没有立即应下，而是不适时宜地想起对方…… 确实凶得很，都快死人了。 “小段？想什么呢？”时茯苓见段云水呆呆的，心说不会还是个笨蛋美人吧…… “没，在想修炼没什么成效会被骂吗。”段云水随口胡扯。 “那不知道，掌门师叔从未带过徒弟，严不严厉谁都不知道。”时茯苓摇摇头，歉意朝温礼则笑笑，便带走了段云水。 段云水跟在时茯苓身后，往长空峰而去。 说实话，虽然去了两回长空峰，但那时候生怕叫人发现，可都是绕了小路的。 所以这样走大路过去，段云水可是头一回。 既是头一回，难免观察起四周来，好奇这一路都有什么，往后逃跑的时候能不能走大路。 不过，逃跑的时候该也是想不到这些的。 反正段云水逃跑的时候，定是只管哪条路出现在面前。 哪还管哪条路走下去会如何，人就在后边追，可没工夫叫你细想。 段云水脑子里胡乱想些有的没的，转移即将见到简钰的紧张感。 待到了长空峰，段云水仍是大脑一片浆糊。 时茯苓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穿过结界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惹简钰生气，否则……后果很严重！ 段云水见她神色认真，也不敢敷衍，同样认真地应了，才跟在她身后进去。 时茯苓可不会把他往简钰睡觉的屋子窗户带，而是带他走了正门。 临进门时，时茯苓还想着叫段云水到旁边那间屋去收拾好东西，再出来等着简钰。 左右门内大比还没结束，简钰该是不会回来。 谁知二人一进门，却见简钰已经坐在屋内，正喝着茶，不知来了多久。 段云水忽的想起时茯苓说的话，一阵头皮发麻，不敢抬眸去瞧简钰，只低着脑袋动也不动。 时茯苓见状，想说些什么打破僵局，谁知简钰抬眸看来，只冷冷吐出一句话。 “段云水，过来。” 第9章 幻术 段云水睫毛一颤，步子更是挪不动。 完了完了，简钰不会头一天就给他点颜色瞧瞧吧！ 段云水没抬头，时茯苓却是瞧了个清楚的。 她更是觉得奇怪，简钰竟然对段云水的迟来半点不生气。 难道真是因为段云水生得好？ 时茯苓忍不住看了段云水一眼，但她也知道简钰的脾气，并不敢多留。 她朝简钰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 段云水见时茯苓要走，忍不住朝她看去，直到人都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怎么？想跟？”简钰挑眉，并不再叫他，只等着他自己想起来。 “没……”段云水哪里敢说自己也想走，只硬着头皮一步步挪到简钰面前去。 简钰打量着眼前人，见段云水满脸写着害怕，眸色渐渐便得复杂起来。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朝自己隔壁那间屋子扬了扬下巴，“你的屋子在那里，先去收拾。” 段云水愣愣抬头，与简钰目光相触，又连忙低下头，心说就这样？ 他原本还当会有好一顿训话呢，原来就这样吗？ 越觉得不过如此，段云水心中对简钰的那份恐惧，便越是减淡。 只是对段云水来说，暴露身份的恐惧才是重中之重，倒不全是怕简钰本人。 有了简钰这话，段云水如蒙大赦，三不做两步钻进那屋子，关上门便坐下来。 至于收拾东西？自然是得缓一会的。 躲得多久是多久，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段云水想着，愈发觉得自己聪明。 “一个时辰后还不出来，便挑着水在那上山的石阶上来回跑二十圈，不许用灵力，水也不许撒。” 简钰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吓得段云水浑身一僵。 依照着保证随时跑路的需求，段云水只拿了一些必要的用品出来，便开门出去了。 简钰见他出来得那般快，挑了下眉，并未说什么。 “外门有早课，为师这儿没有早课，有晨练。”简钰声音冷冷，像是在宣判段云水的死期。 “练……练什么？”段云水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小心翼翼地问。 “练剑，剑宗还能练什么？”简钰瞥他一眼，又问，“去过盈缺秘境吗？” 段云水浑身僵硬，脊背都毛出汗来。 他咀嚼着盈缺秘境四个字，只觉心尖发颤，手心脚底仿佛浸泡在冷汗当中。 简钰怎么会知道他去过盈缺秘境？ 他心中直打鼓，一遍遍叫自己不要害怕，可仍是忍不住发起抖来。 “没去过？”简钰又问。 “去……去过。”段云水觉得自己直说去过，还能在这基础上编故事，说来也是艺术加工。可若是说没去过，那可是真的从头就在骗简钰了。 半真半假还能说当初可没说自己不是魔教中人。 额……好像简钰不是那么好骗的人。 罢了，就这样吧，编一步是一步。 段云水不再在心中给自己找理由，只小心抬眸看了简钰一眼，想瞧瞧他是个什么神情。 可这一瞧，却是直直撞入那双浅灰色眸中。 那凤眸带了几分凌厉，直盯着段云水，仿若什么都看穿了，极具攻击性。 这般目光，吓得段云水险些站不住，腿一软，差点就摔简钰身上。 还好他反应快，撑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最终只摔在简钰腿边。 “徒儿不是故意的……”段云水抬起头，一双紫罗兰般的桃花眼水汪汪的，直看着简钰。 他确实也不是故意要摔倒的，但他真的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摔。 这样一双眼睛，便是简钰瞧了，也难免一瞬失神。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那勾魂一般的桃花眼，只冷冷道：“起来，成何体统。” 有简钰发话，段云水连忙爬起来，站得离他远远的，低着脑袋等他接着往下说。 “晨练完之后，为师会检查你的剑术。下午教你旁的法术，每周查一回，若叫为师发现你偷懒……到时再说。”简钰也不明说会如何，叫段云水更紧张了几分。 “能现在说吗？”段云水试探着问。 “现在就想试试？”简钰抬眸，扫了一眼二人之间的距离。 “不，不，不想，徒儿不想。”段云水忙说，还重复了好几遍，生怕只说一回对方听不见似的。 简钰也不再说，只上下打量起段云水。 那目光仍旧锐利，瞧得段云水浑身不自在。 好在这样的不自在也没有持续多久，简钰便移开目光，从桌上拿起两本书。 简钰眼尖，隐约瞧见那是两本功法，上边那本有个水字，不知是不是适合水灵根修炼的功法。 “这两本功法，你去学，三个月后，我要看到成果。”简钰将两本功法递给段云水。 “是。”段云水走过去，双手接过，低着头答应。 “修炼便从今日开始吧。”简钰的目光在那双桃花眼上停留片刻，突然吐出这话。 “啊？？？”段云水忍不住惊叫一声，瞪圆了眼看他。 这双紫罗兰一般的桃花眼，无论是垂眸、瞪眼、弯眸等等，都是极好看的。 简钰不情不愿地承认，便是这人心思不正，他也还是喜欢这双眼睛。 但只这双眼睛罢了，不会有更多。 且他留这个连自己暴露了都没察觉的笨蛋小美人，不过是想瞧瞧他来剑宗是为了什么。 卧底放到自己身旁，终究放心一些，也好看着。 仅此而已，不会有更多别的想法。 简钰瞥他一眼，问：“有意见？” 段云水忙说：“没……没有。” 说完，简钰便往外走去，瞧着像是自顾自的，但明显脚步十分慢，该是在等段云水的。 段云水哪敢真让他等，拔腿就追了上去。 待到了外边，简钰在一处空地站定，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段云水，“先教你……幻术吧。” 幻术？ 段云水隐隐感觉不对劲。 但理智告诉他，是自己想多了。 那时简钰明明是中了幻术的，是迷离的，怎么会知道呢。 就算知道自己中了幻术，也不该知道是他吧。 段云水咽了咽唾沫，装出很好学的样子，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直看着简钰的动作。 简钰瞧见他这模样，挑了下眉，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教他施法。 幻术在魔教中可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东西，只是分什么幻术罢了 段云水施展起寻常幻术可是驾车就熟，但他现在的身份是仙门弟子，怎么可以很熟悉这种东西，自然是要装作不会的。 “好难……” 失败第十二次，段云水垂眸作出失落的模样，睫毛一颤一颤，坠着泪花。 简钰瞧着他这副模样，目光移到那要落不落的泪珠上，不知想起什么，眸色一沉。 啧，就这么爱哭？ “再练。”简钰铁石心肠，就是段云水真哭了，他想也只会说这两个字。 “是……”段云水更是低落，抬手施法时更没了章法，眼看就要失败第十三次。 却见那法术不知怎么的，就跑偏到了简钰身上。 一团团水蓝色的灵力将简钰包裹住，绕着他飞着飞着，只见他那浅灰色眸子渐渐染上迷蒙。 段云水愣了一下，他刚才是有些走神，但也不至于走神到把幻术扔简钰身上吧。 他本意是弄个伪装自己的幻术就得了，没想到竟然…… 罢了，都这样了，能怎么办。 段云水自暴自弃地，走近两步，在简钰面前挥了挥手，“师尊？” 简钰垂眸，目光在段云水身上停留，像是在等什么。 段云水有些焦躁，绞尽脑汁想南山长老上次教没教自己解除幻术。 但他一个仙门弟子，从未系统学过法术的仙门弟子，若是会解除幻术，那多少有些可疑了吧。 这时候，身为一个刚入门没多久，且不熟悉幻术的弟子，他应该怎么做？ 他应该慌慌张张跑出去搬救兵啊！ 段云水一拍脑袋，做出这个决定瞬间，就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简钰动了。 他伸出手，一把扣住段云水的手腕，用力一扯，便将人扯了回来。 不仅扯回来，还把人扯入怀中，死死按着，像是怕他跑了一般。 段云水脊背僵硬着，感受着后背贴着的炽热胸膛，脑子极快转着，想自己该怎么办。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却听得简钰在这时开口说起话来。 “想逃去哪里？”简钰的声音霸道至极，好似抓到了逃婚的道侣。 敢情您老在幻术里拿的还是《霸道剑尊小逃妻》剧本是吗？ 段云水腹诽，却不敢说出口，只张了张嘴想回答。 可简钰这人怕是演上瘾了，他竟是直接捏住段云水的下巴尖，就着这样背后拥抱的姿势，强迫对方扭过头来。 再之后，便是一个强势到叫人招架不住的吻。 第10章 异常 段云水一度怀疑简钰没被幻术控制，但没被幻术控制那不是更恐怖了？ 若没被幻术控制，那简钰为何要对他做这种事呢？ 何况现在他们还是师徒。 “师尊！”段云水死死抓住简钰的手臂，下狠手掐了他一把，试图将他掐醒。 但事实证明，小话本里靠掐就能清醒过来，且守身如玉的说法都是骗人的。 根本就掐不醒。 简钰一手环着段云水的腰，极力压制那幻术带来的冲动。 他是不受幻术控制，但并非全然不受幻术影响。 否则第一回 段云水摸过来，也不至于能成。 可那时候的简钰，多少存了些瞧瞧段云水想做什么的意思。 如今呢？如今他想做什么？ 为何又这般的……失控。 简钰胡思乱想间，脑中闪过盈缺秘境与段云水头一回偷偷摸摸过来的画面，当即想恶狠狠咬他一口。 可瞧着他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心中难免不忍。 罢了…… 简钰渐渐松开手上力道，瞧着怀中泪眼朦胧的小美人逃也似的跳开。 跳开之后却也不走，只远远看着他，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师尊？您清醒了吗？”段云水睁着泪水未拭去的桃花眼，嘴唇也水光艳艳的，叫人……罢了。 简钰不回答，只在恢复清明后沉沉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 见简钰走了，段云水才松了口气。 可松了口气之余，他又难免想起方才发生的事。 “这都什么事……” 段云水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边仿佛还留有那缠绵时的触感，他一瞬失神。 那夜段云水没敢找南山长老问这事儿，只等了好些天，等到简钰有事出门，这才有机会用上那镜子。 好在那事之后，简钰显得十分正常，对段云水也宽容不少。 之后也不教怎么幻术，只教一些寻常用得上的法术。 便是教幻术，也是教幻形的，与那日的差别甚远。 啧，想简钰做什么。 段云水压下心底情绪，朝那镜子灌入灵力，看着镜面上渐渐浮现南山长老的脸。 “啊？你不知道吗？我课上可是讲过的，第一个为你解决紫藤反噬的人，同样会被紫藤影响，对你生出亲近的冲动。”南山长老板起脸，说完这话，又是老长一段教训，核心主旨是你怎么听课不认真，还漏了这样重要的知识。 “我真是越来越后悔到南山去……长老，我现在退出魔教来得及吗？”段云水抽了抽嘴角，心说这劳什子功法，修为增长确实快，但也给他带来了许多困扰。 而且…… 既然简钰因为紫藤对他产生亲近的冲动，那深谙法术之道的剑尊简钰会没有怀疑吗？ 还是说简钰压根就没发现？只是因为亲近的冲动，认定他是徒弟，才将他收为亲传。 段云水将这些日子的怪异之事串在一起，还是没能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修炼的可是双修的功法耶！既然简钰肯亲近你，那你就利用机会提升修为啊！等可以换人了，就换个更厉害的……当然，仙门想找比简钰厉害的似乎有些难，那你可以考虑跟他继续下去。”南山长老很不解，段云水到底为什么不愿意。 都魔教弟子了，不应该开放一点吗？双修怎么了！ 我看你像个仙门中人。 南山长老腹诽。 “其实我不太喜欢双修，一开始我……只是以为紫藤并非强制双修。”段云水犹豫一瞬，还是说了实话。 “那也晚了，你都练了，那能有什么办法。”南山长老叹了口气。 “若简钰发现了呢？”段云水忽然说。 “发现什么？发现他不知不觉睡了徒弟？那是他把持不住，这个狗男人，难道他还想撵你？”南山长老重重哼了一声。 虽然但是，长老你也是男人。 段云水嘴角微抽。 “好了，你也别想太多，万一你这个月就完成任务走了呢。”南山长老见他真的很惆怅，还是出声安慰两句。 “那比较难，我还没找到机会出去探探藏宝楼。”段云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这回轮到南山长老沉默了。 他想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问：“那你这段时日在做什么？” 段云水紧抿着唇，良久才说：“想办法混入内门，半路被简钰截来当亲传弟子，之后都被他抓着修炼。” 南山长老皱起眉，“他除却那次受幻术影响，之后与你单独相处时没再发生什么吗？” 段云水挑眉，“您觉得应该发生什么？” 南山长老皱眉，“他不是受紫藤影响了吗？” 段云水笑起来，“那是幻术加持之下的结果，平日里比谁都正人君子。” 南山长老沉默，良久才说：“我看未必。” 段云水没再说，他觉得争辩这个没什么意义。 左右现状就是如此，简钰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可南山长老一说可能是受紫藤影响，一切又似乎解释得通。 “罢了，我再瞧瞧。且教主想还气我呢，那日走的时候，他瞧见蒋遥川送我了。”段云水说着，叹了口气。 “那你多待一段时间。若暴露了，就先出去玩玩，教内我替你看着，若没事了你再回来。”南山长老早知道蒋恒一那臭脾气，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当即对段云水说。 “好。”段云水自然是应下，又怕简钰突然回来，便与南山长老告别，断了输入镜中的灵力。 将镜子收起来后，段云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开门想出去瞧瞧简钰回来没有。 结果一出去，却见简钰坐在椅子上，手中碰了一杯茶，正微微低头吹那冒着热气的茶水。 简钰回来了？ 他回来多久了？？？ 段云水浑身僵硬，看着眼前的简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万一简钰发现了呢，万一简钰听见他与南山长老说什么呢？ “来尝尝宗白玉给的茶。”简钰将段云水的慌乱模样收入眼底，却什么都没挑明。 “啊，哦，来了。”段云水见简钰什么都没说，也不好贸然开口，只小心翼翼走过去，站着没敢动。 “坐这。”简钰朝旁边的椅子扬了扬下巴。 “嗯。”段云水规规矩矩坐下来，他发誓自己听长老的早课都没坐这么端正过。 就连简钰，都因为这个多看了段云水一眼。 修士泡茶与普通人无异，想来这也是简钰的休闲方式之一。 只见他亲手为段云水泡了一杯茶，又用灵力稳稳端到对方面前去。 段云水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盏茶是要往自己脸上泼的。 毕竟以段云水对简钰的狠的了解程度，这人是不会这般静静泡茶的。 但简钰直到段云水一杯茶囫囵喝完了，都没有动静。 惹得段云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暗暗想简钰究竟想做什么。 “那日是师尊对不住你。”简钰说话间，明显在打量段云水的反应。 “不过是意外。”段云水低下头，他胡乱想自己该不该脸红一下，但又想既是意外，他又没有这个意思，便是不该的。 “今日为师不在，你偷懒了。”简钰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平平的，可听在段云水耳中，却直叫他冒冷汗。 “徒儿知错了……”段云水连忙认错。 虽说认错了也免不了罚，但态度良好，总归能罚少一些。 “既是知错了，那便罚少一些，明日去扫藏宝楼。”简钰拿出一枚玉佩，递给段云水，“拿着这个，便能进藏宝楼。只扫一到三层，第四、五层都不必你忙。” “是。”段云水低下头，藏住眼底情绪，只稳稳接住那枚玉佩。 藏宝楼！ 蒋恒一让他找的镜子问心，就在剑宗藏宝楼内！ 之前苦于没时间，也不熟悉剑宗藏宝楼的情况，不好去一探究竟。 如今有了罚扫藏宝楼这个正当理由，刚好可以进去瞧瞧问心究竟放在哪里。 段云水心中思绪翻涌着，唇角也忍不住微微弯了弯。 简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神色却变也不变，只深深看了段云水一眼，站起身回屋去了。 留下段云水坐在原处，缓了一缓，才起身回屋。 距离上回反噬发作，已是上月的事了。 段云水想着上回既是发作了两次，那这第四次，想不会来得太早。 谁知回屋时才念叨着，当夜这反噬便如猛火一般席卷而来。 “该死……” 段云水躺在床上，难受得将被子卷成一团，双腿死死夹住被子，几乎将腿和被子搅在一起。 他额角源源不断冒着汗，脸颊浮上薄红，难受得只想拔剑杀了自己。 不行…… 他还不能死…… 他才十八岁，他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他怎么能死在这种功法的反噬上！ 也许是求生的念头，也许是不愿服输的念头。 段云水心中那股复杂又强烈的念头驱使着他，让他用尽力气爬下床，鞋袜都忘了穿，便跌跌撞撞跑出门去。 简钰的房间就在隔壁，纵使段云水心中再不愿意，还是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简钰的房门。 屋内传来脚步声，渐渐靠近，明显是简钰来开门了。 段云水闭了闭眼，攥紧袖子布料，用力得指节发白。 罢了，总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正这般想，眼前那门便缓缓打开。 “段云水？” 简钰才刚开口，甚至没看清门外情形，段云水手中捏着的幻术便扔了上去。 第11章 藏宝楼 后来的事情实在是过分顺利。 段云水扔完幻术，简钰在那幻术作用下，没多久便将他拽了进去。 再之后便是又哭又折腾的，直闹到天光大亮。 段云水才一瘸一拐地离开简钰的房间，逃也似的钻进自己屋内。 门一关上，段云水立时顺着门板滑下，跌坐在地上。 一想到待会还得出去练剑，他便有些头疼。 谁昨儿夜里折腾成这样了，还能练剑啊！ 段云水按了按额角，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洗了洗。 换了身衣衫，段云水闻了闻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味，才往外走去。 那暧昧的气息，可不是洗个澡就能洗掉的。 若叫简钰发现，问起他去了哪里，怎么弄来这一身的味，他总不能说是梦里吧。 说起梦，段云水有好一段时间没做关于简钰的梦了。 不做这梦也好，可不能清醒的时候被简钰折腾，梦里还叫简钰折腾吧。 段云水到了门口，想起什么，拐进屋去狠狠灌了几杯水，才到院子里规规矩矩练剑。 于剑术上，简钰是个很死板的人。 别人都用起了花里胡哨的剑光四处劈人，只简钰还爱用些旧东西。 但就是这些旧东西，胜过剑光四处劈人千倍万倍。 杀伤力高不说，还要灵活一些。 过分依赖法术，而不是将剑招与法术结合在一起，那在敌人近身时，是很容易被反杀的。 段云水很清楚这一点，从一开始修炼便没有落下剑术的修习。 只是魔教哪有什么精通此道的长老，全修真界最精通此道的就是简钰了。 说来也算是因祸得福，只是这个福，在段云水看来是可以放弃的。 若无盈缺秘境那一回，他只是魔教的一个小喽啰，平日里做些轻松的任务，偶尔跟蒋遥川出去玩。 不必被提为精英，不必被委以重任，不必到剑宗来，不必……来到简钰身边。 简钰来的时候，正见段云水收剑站定，似是垂眸看着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他看着那惹眼得过分的蓝衣背影，脚步微顿，隐约察觉自家便宜徒弟的心情有些低落。 “练得不错。”简钰破天荒夸了一句，目光在那截细腰上停留片刻，很快移开，只看他手中碎云剑。 “见过师尊。”段云水转身，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按着规矩朝简钰行礼问好。 “与为师过过招。”简钰抬手示意不必行礼，调动灵力，在不远处的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以持剑姿态面对段云水。 段云水却不立时迎战，只瞪圆了眼看简钰。 什么都知道的他所有些不高兴的，昨夜被那般折腾，今日还要与修为那般高的简钰过招。 可郁闷就郁闷在，这事儿简钰是不知道的。 简钰不知道自己把徒弟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所以他提这要求，也合情合理，没什么好责怪的。 “是……”段云水咬牙答应下来，心中暗暗祈祷待会不要出什么差错。 简钰却是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眉心微微蹙着，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这小骗子，不想不知道拒绝吗？ 段云水满心都是如何出招才能不输得太惨，哪里注意得到简钰在看自己。 “脸色不好，昨夜没睡？”简钰见段云水真的毫无反应，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出声。 “啊？没……睡，睡了的。”段云水脊背一僵，忙低下头，不敢看简钰的眼睛。 虽说脸色差是可以看出来的，这也不一定是发现什么了。 但简钰来问这个问题，段云水还是很心虚。 简钰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却没有戳破，只盯着他看了小一会儿，问：“切磋吗？” 段云水微微抬眸，心里思绪转了转，仍是点头，“切磋。” 简钰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番，最终也没拦他。 只是，在切磋过程中，段云水隐隐感觉得到…… 简钰在放水。 放水程度可以说把整个仙门境内的水都放光了。 否则，以段云水如今的实力，哪里能在简钰手下撑这么久。 本想着跟简钰打也打不了多久，段云水权衡之下，自不会拒绝这次机会。 可谁知道竟然能打这么久，时间一长，他的身体便有些支撑不住。 哐当—— 只见简钰手中树枝轻轻一挑，便叫段云水手中碎云脱手而出，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剑一脱手，段云水又因着惯性站立不稳，往前倒去。 原以为要出糗了，没想简钰竟是伸手捞了一把，拦腰将他接住。 “谢……谢谢师尊。”段云水浑身僵硬，迅速从简钰怀中钻出来，低着脑袋站得远远的。 “昨日叫你扫藏宝楼，早些去，也早些回来接着修炼。”简钰没有多问，只如寻常那般冷着脸吩咐。 “是。”段云水见他提起藏宝楼一事，也被转移了注意力。 险些忘了，今日还要去藏宝楼的。 段云水心说早想起来，就不在长空峰多留了。 藏宝楼离长空峰并不算远，段云水拿着简钰给的玉佩前往，没多久便到达藏宝楼结界外。 进出是要记录名册的，段云水有正当理由，自然不会偷摸不记。 他在名册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把进入理由填上，刚要传过结界，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段！” 是温礼则。 段云水回头，见温礼则一身干练的月白劲装，眉眼间尽是满足，想这几日修炼成果显著。 他并非一个人来的，身旁还站着清风长老。 今日清风长老穿得与烟云山脉格格不入，一身露肩的素白纱衣，松散的发只用一根木簪子挽起，略点朱唇，妆容不素不艳，恰到好处。 “见过清风长老。”段云水朝清风长老拱手行礼，低下头并不看她。 “嗯，你怎的一个人来？”清风长老目光移到段云水身上，上下打量着他。 “弟子犯了错，被师尊罚来打扫藏宝楼。”段云水心说难道还叫简钰来监督吗。 “犯错？”清风长老目光停留在那白净脖颈上，看着那随着动作无意露出的红痕，心想不会是被简钰抓到这种事吧？ 果然孟浪，幸好当时没真想收他为徒！ 简钰怎的只罚了个打扫藏宝楼，他不是生平最不喜这等人吗？ 清风长老皱皱眉，心中不解，却什么都没说。 “师尊叫我到藏宝阁挑法宝的，掌门他之前没带你来吗？”温礼则没有瞧见那红痕，只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 “没，许是想再瞧瞧我表现如何吧。”段云水也不在意，他就是个卧底，也不好总想着人家给法宝。 给了就拿，不给也没什么。 不要总想拿那么多东西，左右都是要走的。 少拿一些，事情败露时还能少一条罪责。 虽然段云水也不在意人家骂自己，但罪责可是关系追杀你的程度，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想是过段日子吧，你也别急，掌门定不会忘了你的。”温礼则见段云水垂眸沉思，只当他是伤心了，忙出声安慰。 清风长老见自家徒弟殷勤，免不得多看他一眼。 她心中暗想，这臭小子，真是被美色迷了双眼！ 段云水只淡淡点头，并不如何发表意见，毕竟他真不知道简钰什么时候会带他来选东西。 兴许不会带他来。 因还有要事，段云水也没再闲话，先一步进藏宝楼去。 剑宗建派多少年已不可考，但简钰都有好几百岁，剑宗怎么着也得比好几百岁多，估摸着该有一千年左右。 这么多年的底蕴，藏宝楼的规模自不会小。 进门前，段云水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进门之后，他还是被那恢弘大气的藏宝楼惊得愣在原地。 只能说不愧是剑宗，魔教与之一比，显得小家子气了不少。 但再厉害也跟自己没有关系，段云水当务之急，还是先探探藏宝楼的情况，好为日后进来偷问心做准备。 不过，进来的理由是被罚打扫卫生，段云水还是拿了一把扫帚装装样子。 一路装模作样扫过去，他暗暗将一层的格局记在心中。 二层的格局也差不离，三层却是有些不同，整体开阔了不少，摆放的法宝明显更为珍贵。 至于四、五层……简钰不让他上去，这回他也不打算上去。 但不上去，段云水却把整个三层都摸清楚了。 通往四层的路又有一个结界，暂时不知道简钰给的玉佩能不能通过。 他也不敢试，谁知道用这玉佩进去，简钰会不会知道呢。 段云水垂眸沉思，心里盘算着究竟该如何上去。 前三层他都瞧过了，没有问心。 想来该是在四层或者五层的。 可四层怎么上去呢…… 段云水思绪万千，见没什么好探查的了，便要离开藏宝楼。 可一个转身，却见简钰就站在不远处，不知来了多久。 段云水：…… 到底为什么总是悄无声息出现在背后。 也是这时，清风长老和温礼则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温礼则手上拿着不知什么法宝，正与清风长老说着话。 段云水忽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想到个打破僵局的办法。 他扔掉扫帚，拔腿朝简钰跑了过去。 “师尊！” “清风长老带新徒弟来挑法宝，师尊何时带徒儿来呀！” 第12章 问心 这话一说出来，段云水自己就后悔了。 方才那话在他脑中又过了一遍，听得他整个人起鸡皮疙瘩。 他是真的嗲。 简钰浅灰色的凤眼闪过一抹惊讶，转瞬即逝，几乎只有他自己察觉。 想来他也没想到，段云水竟还有这副面孔。 “你想要？”简钰淡淡扫他一眼，语气仿佛只是随口问问。 段云水倒是没想到简钰还真问，他先是一怔，又用力点点头，紫罗兰般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染上几分期盼。 话都说出口了，那只能接着演了。 总不能说不想要吧。 “随我来。”简钰目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上停留一瞬，只感觉心尖仿若被羽毛挠了一下。 “诶！来了！”段云水眼睛一亮，忙跟在简钰身后，仿佛一只听话的小狸奴。 简钰带着段云水，来到通往四层的结界。 只见他一抬手，那结界便消失在眼前。 段云水却是微微一怔，看着简钰抬脚往楼梯走去，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跟上去。 这不会是一个陷阱吧？ 骗他上去，然后看看他到底想偷什么东西？ 段云水现在深深怀疑，简钰刚刚全都看见了，所以才带他上四层去。 肯定是觉得他鬼鬼祟祟，才这样试探他。 “愣着做什么？过来。”简钰没感觉到段云水跟上来，停住脚步回头，见他站在外边发呆，眉心一蹙，冷声唤他。 段云水回神，忙跑上前去，跟在简钰身后往上走。 顺着楼梯一直往前走，再穿过一个结界，便是藏宝楼四层了。 段云水跟着简钰踏上四层，并不敢四处张望，只低着头看自己脚尖。 至于给什么东西，这是简钰的事情。 “喜欢什么？”简钰突然出声，目光停留在那低垂的脑袋上，看着那头乌发，竟鬼使神差地想揉一揉。 “啊？徒儿……徒儿没什么喜欢的。”段云水咽了咽唾沫，脑袋更是低垂，不敢抬头与简钰对视，生怕露馅。 “没什么喜欢的？”简钰自然瞧出段云水并非没有喜欢的，纯粹是不敢提罢了。 “对，对，徒儿什么都不喜欢。”段云水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简钰听着这话，却觉刺耳得很。 究竟为何刺耳，他也想不明白，只心里头不舒服得很。 “没看过怎知不喜，过来。”简钰这人说一不二，扣住段云水的手腕，便将他带去瞧法宝。 “徒儿怎么好……”段云水吓得魂都没了，发挥怂怂本质，连眼睛都闭上，生怕真有什么陷阱，哪里敢去看眼前究竟是什么法宝。 简钰神色一冷，目光凉凉落在段云水身上，看得他头皮发麻。 段云水被这样看着，哪里还敢坚持，只胡乱指着眼前的法宝，小声说：“就这个。” 简钰微怔，扫了一眼那写了问心二字的小牌子，扬了扬眉，“你想要问心？” 问心？ 这不就是蒋恒一让他偷的法宝吗？ 段云水终于大着胆子睁开眼，见眼前真是一面镜子，又转而去看角落的牌子，发现真是叫问心。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就要完成任务了吗？ 段云水心中一喜，生怕多话反而坏事，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眼睛水汪汪的，直看着简钰。 “有心上人了？”简钰声音微沉，手上动作却不停，打开透明柜子的结界，将问心取了出来。 心上人呢？ 段云水满头雾水，看向简钰手中的镜子，想不通这到底跟心上人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这镜子的名字叫问心，就跟心上人有关系吧？ 那蒋恒一让他来偷问心，总不能是为了哪个心上人吧。 教主夫人去世很多年了，蒋恒一别的不说，对教主夫人可是忠贞不二的。 “徒儿没有。”段云水老实回答，心中实在不解，抬眸看向简钰，“师尊为何这样说？” “连问心有什么用处都不知，你也跟为师要？”简钰唇角勾了勾，倒不知是笑他笨，还是笑别的什么。 “师尊头一个将徒儿拽来这儿，定是好东西的。”段云水绞尽脑汁，终于想出来一个理由。 简钰眉头一挑，上下打量段云水，似是这个回答叫他很满意，瞧着瞧着竟是带上几分笑意。 段云水见简钰笑，大受激励，一小步一小步朝他靠近，一边朝问心伸手，一边笑着说：“徒儿这是相信师尊呢。” 是人都爱好听的话，从前段云水当简钰不爱听，如今看来，他也是个俗人。 “少贫嘴，拿着。”简钰将问心递给段云水，才说起问心的用处，“这是四层最没用的法宝，只能看见死去之人，且还得是……你心中挚爱。” 段云水接过问心的手一顿，简钰却以为他抓住了，一松手，问心整个儿往地上掉。 还是段云水反应快，一见问心掉下去，吓得慌忙扑上去捞住问心。 简钰又伸手接住段云水，将人往自己怀中一拽，才没叫他摔倒在地。 “吓……吓死了。”段云水惊魂未定，下意识去看怀中抱着的问心。 “这般关心，真有心上人？”简钰语气淡淡，仿佛在意了，又没有完全在意。 像只是好奇这件事，其实什么结果，对他来说都不能激起什么情绪波动。 段云水仔细一想，觉得十分合理之余，又想简钰可是剑尊，剑尊怎么还会问这种事。 没想到，你还有这副面孔。 段云水恍然大悟，心说肯定是简钰也有一颗八卦的心，所以才这般问。 “没有，但这可是师尊头一回送的法宝，徒儿得好好珍惜。”段云水还是捡着好听的说，但其实敷衍得十分明显，若简钰毫无外物影响，定然就发现了。 可简钰压根就没有发现，瞧段云水的目光也软了几分。 至于旁的，简钰自不会再问，只将人带了回去。 段云水心中思绪翻涌，仿佛发现什么秘密一般暗自窃喜。 没想到，没想到，简钰竟然这样好说话！ 既是好说话，段云水忍不住想，如果跟简钰打好关系，以后要是真的暴露，是不是也能……也能宽容一下。 至少意思意思追杀他一下就好了，最好刚追出门就想起这段时间的师徒情谊，遂放弃。 段云水这般一想，又觉得往后的日子有了希望。 他转头去看简钰，决定先试试。 段云水悄悄看了简钰两眼，见他神色比之平日缓和不少，便小心翼翼地说：“师尊，那扫藏宝楼这事儿……” 简钰淡淡瞥他一眼，道：“明日下午再来。” 段云水：？ 草率了。 暂时收回简钰好说话这个猜测。 简钰压根就不好说话，刚才想来仅仅只是因为心情好。 至于如今为何又不肯了，段云水想，应该是心情突然不好了吧。 “不罚了，回去吧。”简钰一直在观察段云水脸上神色，见他脸色变了好几变，嘴角都忍不住勾了勾，遂免了这扫藏宝楼的罚。 “好！”段云水高兴得不行，若非害怕被简钰揍一顿，加上他手中拿着东西，他怕是要扑上去抱住对方。 之后几日，简钰好似转了性一般，对段云水的态度好了不少，且修炼的力度也明显小了不少。 段云水乐得休息几日，自不会多问什么。否则若他这一问，提醒了简钰，那他的好日子岂不是没了。 不过，在紫藤的影响下，人会变很正常。 但变到这等程度，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段云水带着满心疑问，终于等到简钰离开长空峰的那日。 “南山长老！到底你说这到底为什么？” 简钰一离开长空峰，段云水便摸出联络用的镜子，一股脑将事情告诉南山长老。 南山长老以为段云水又是来问反噬有没有办法彻底根除的，谁知竟是来问这个！ 他上下打量了段云水一番，瞧着那桃花眼隐隐透出的诱惑感，暗暗称奇。 这样勾人的眼睛，若他是简钰，还当什么师徒，早将人拐了！ 南山长老心中暗叹，却也知晓段云水不喜这般说法，自不会说出口给他添堵。 “长老？”段云水见南山长老不说话，又唤了他一声。 “哦哦，那会不会是他真的喜欢上你了？”南山长老摩挲着下巴，板起脸来，努力让自己瞧起来严肃一些。 “喜欢上我？”段云水也上下打量南山长老，皱着眉，嗤笑一声，“若非他每每都中了幻术，想是有些可能的。” 这下南山长老明白他为何这个反应了，原来是误会了！ 只见南山长老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长老可是正经人，怎么会光天化日跟你说这种话。不过，你这么一说，想来也不是没……” 因上回不知简钰回来，这回段云水开了一点窗户，刚好能瞧见是不是有人回来。 而此时此刻，这窗户缝隙恰好起了作用。 简钰回来了。 南山长老话都没说完，只听见段云水匆忙一句回来了，眼前镜子里的画面便瞬间消失。 待段云水收好镜子，才开门往外跑去。 他已经习惯跑到简钰面前说两句好听的，可这回才刚跑到自家师尊面前，却瞧见对方身后还跟了一人。 段云水笑容一滞，看着眼前打扮得跟花孔雀一般的男子，嘴角微抽。 跟在简钰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宗白玉。 第13章 小骗子 段云水慌忙止住脚步，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只想找条缝钻进去。 怎么宗白玉也来了！ 简钰出去不会就是接他的吧？ 怎么这么大人，还要人接呢。 段云水心中腹诽，又想到方才自己的模样…… 实在是丢人。 宗白玉打量着段云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简钰则是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淡淡扫了段云水一眼，出声截了宗白玉的话，“今日修炼了吗？” 提起修炼，段云水脑袋都耷拉着，撇撇嘴，小声回答：“还没有。” 还没修炼？ 那简钰这修炼狂魔不得狠狠罚小朋友一顿？ 宗白玉挑眉，目光落在段云水身上，明显带了几分同情。 “那去吧。”简钰淡淡点头，径直进了门，并无其他的话。 “诶？”段云水本都做好了被罚的准备，谁知简钰竟是半句惩罚的话没说，便这样走了。 “简钰？”宗白玉也觉得奇怪，跟上简钰的脚步，想问什么，却碍于段云水在这儿不好问。 简钰见二人一个没走，一个欲言又止，停住脚步。 他回头看了段云水一眼，挑眉，“还不走，想挨罚？” 段云水听了，撒腿就跑，嘴里还喊着：“不不不，不想！” 说话间，段云水已经没了影。 宗白玉瞥一眼段云水的背影，轻笑着对简钰说：“你这小徒弟还挺好玩的。” 简钰走到桌边坐下，神色淡淡，语气却好似有了些起伏，“不过是笨了些。” 宗白玉啧啧两声，摇着头，骂道：“这还笨呢？我瞧着挺机灵的。” 简钰拿出茶具来，给宗白玉泡了杯茶，自己端了一杯喝，“笨得很，你没瞧见罢了。” 宗白玉品出几分不对，促狭地看着简钰，“你不会欺负小朋友了吧？” 简钰冷冷看他一眼，眸中暗含警告，一言不发。 这般眼神，宗白玉当即明白简钰的意思。 是不是另说，但绝不可胡说八道，免得叫小朋友听见了，可就大事不好了。 简钰没说，宗白玉也不知究竟为何大事不好。 不过多年好友，他也不至于知晓好友不喜，还去做某件事。 “你怎么想的？不是说不收徒吗？”宗白玉其实早就想来坐坐了，顺道听第一手八卦，但碍于被一些琐事绊住了脚，到现在才空出时间来。 “没怎么想，合适便收了。”简钰并未说出实情，关于段云水的卧底身份，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合适？他哪里你觉得合适？修为境界天资哪个都不是最拔尖，别的……我看也就是相貌了。”宗白玉眯起眼，直觉好友不大对劲，上下打量他，“你别是受美色迷惑。” “不可能，我从不受美色迷惑。”简钰冷笑，笃定地说。 宗白玉满脸都写着不信，但并未出声反驳，只咽下到了嘴边的话，等着往后瞧好友被打脸。 段云水到了外边，也不敢偷懒，照着之前简钰教的法术练了小半日。 不得不说，简钰还是很会当师尊的。 一应功法、法术等等都教得不错，若非段云水受紫藤所累，想也是能进步迅猛的。 不过，如果这事儿叫南山长老知道，定然是指责他不肯双修。 话一定是这么说的—— 你若是肯双修，那境界岂不是嗖嗖嗖往上涨！ 你知不知道，你搞到的可是简钰啊！剑尊简钰，那是多厉害的修士！给你双修你竟然都不要！ 唉！真真是暴殄天物！ 段云水一想到南山长老就头疼，明明是个长老，成天没个正形。 看看人家剑宗的长老，这才是当长老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又是叹气。 “修炼烦了？” 简钰的声音从段云水身后传来，惊得他慌忙转过身。 原以为宗白玉也一块儿出来，谁知竟瞧不见他的人影，也不知人去哪儿了。 “他回去了。”简钰见段云水往后看，猜到他该是好奇宗白玉去哪儿了。 “哦，宗门主不打算留下来吗？”段云水想着简钰既然都提起宗白玉了，那总该多问两句的。 “你想他留下来？”简钰挑眉，眸色微沉，只盯着段云水。 “徒儿想不想的没什么干系，重要的不是师尊想不想吗？”段云水面露不解，心说简钰的朋友，问他做什么。 “这长空峰，只会有你我二人，不会有第三个人。”简钰目光移开，看着万里无云的天，对段云水说。 段云水沉默了。 他突然想起第二回 到长空峰解决反噬的时候，似乎深更半夜听见了宗白玉的声音。 那次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要说宗白玉是半夜来剑宗寻简钰的吗？ 说来，这二人时常待在一起，实在是……有些可疑的。 段云水眯起眼，悄悄打量着简钰，见他神色并无异常，心中更是对二人关系产生疑惑。 “若是修炼累了，便出去走走。”简钰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枚散发着莹莹蓝光的玉佩，“带着这个，可以自由出入长空峰的结界。” 自由出入长空峰！ 可为什么只给个玉佩？不能教他自由出入的法术吗？ 难道要一直佩戴这个玉佩才能自由出入？那要是哪天出门丢了怎么办？ 段云水心中腹诽。 “就在门中，不要乱跑。改日师尊空了，带你下山。”简钰牵起段云水的手，将玉佩放在他的掌心。 “下山！”段云水眼睛一亮，也没多想方才简钰牵手的动作含了几分暧昧。 从前在魔教的时候，因为修为低微，段云水很少被委派任务出门。 大多数给他的任务，都是一些打扫门派、洗衣服之类的低阶任务。 离开门派才能做的任务，尤其像是这般卧底的要事，只能是精英弟子才可以做。 所以直到因借简钰解决反噬而修为提升，被委派卧底任务之前，段云水几乎是没有离开过魔教。 “从前没出过门？”简钰挑眉，带着段云水往回走。 “没有，从前教……家里人不让我出来。”段云水忙跟上去，因为能下山，如今简钰在他眼里的形象直接高大了许多。 “那怎么同意你来剑宗？”简钰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问几个问题罢了。 “额……我……徒儿是偷偷来的。”段云水心说编都编了，那就这样吧。 “仙门之中，诸多宗门，为何偏选了剑宗？”简钰平静地问，心里却暗暗骂了一句，小骗子。 这可问倒了段云水，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如何回答，只能低着脑袋装死。 可简钰好似很在意这件事，竟安安静静等着，好似真要等到一个答案。 段云水心底暗暗骂简钰，竟还在意这种事情，嘴上却是说：“因为大家都说剑尊是仙门第一人，超厉害的，所以我……我就来了。” 这样的话，段云水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 希望简钰听了，不会反手给他两拳。 谁知简钰压根就没生气，甚至微微勾了勾唇角。 瞧得段云水整个人呆了一呆，一双桃花眼瞪圆了，满脸都是不解。 简钰却没理会段云水如何不解，只接着问：“那你是想拜我为师？” 段云水想都没想，捣蒜一般点着头，“是！徒儿仰慕师尊已久！” 简钰听见这话，笑了一声。 听得段云水心中直想，今日的简钰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是高冷剑尊吗？怎么会笑得这样频繁？还是说你有两幅面孔？ 段云水腹诽，却什么都没说，只等着简钰接着问。 谁知简钰竟摆摆手，往自己屋内走，只留下一句话，“明日带你下山。” 段云水站在原地，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改日有空吗？ 怎么直接就明日了？ 段云水捏了捏手中的玉佩，摇了摇头，心想管他呢，便径直往长空峰外走去。 简钰回到自己房内，在桌前坐了下来，翻看起段云水入门时填的名册。 上边有段云水的诸多信息，但可以看得出，基本都是乱编的。 说来这小骗子也不怕叫人发现，全都胡乱编一气，是觉得没有人查吗？ 说来也怪，魔教叫段云水来当卧底，竟也没给他安排个合适的身份，就由着他胡编乱造，也不怕暴露身份。 还有方才说的那些话，若非简钰知晓这是个卧底，更听过对方不想出现在自己面前之类的话，怕都要被他那模样骗过去。 不得不说，人有几分姿色，总是多了几分迷惑性。 若没有迷惑性，想来是不够漂亮。 简钰垂眸想到这个，脑中难免浮现段云水的身影。 他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但也的确冷心冷情，轻易不被情绪左右。 可段云水……他是个例外，也是意外。 简钰不得不承认，他确确实实……有些食髓知味了。 隔日一早，段云水早早醒来，原想着去练练剑，再出去逛一逛。 谁知刚一出门，便看见简钰一身白衣劲装，在厅内负手而立。 “可收拾好了？”简钰转头，目光在段云水惊讶的表情上停留一瞬，移开目光。 “啊？”段云水明显不在状态，许是刚醒来脑袋发懵，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收拾什么。 难道简钰终于要把他赶出去了？ “为师带你下山。”简钰简短地回答。 “下山？好！徒儿这就收拾去！”段云水眼睛一亮，小跑着回屋去。 没一会儿，段云水便跟在简钰身后，离开长空峰，离开剑宗，踏上离开烟云群山的路。 第14章 下山 能出门玩，对段云水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可才到山下的一个小镇，段云水便从简钰那儿听说，他们此番下山，是有事要做的。 段云水顿时像是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焉了吧唧的。 简钰并非没有察觉段云水的情绪，他恰恰是明白，才并不说破，只叫对方缓过劲来再说。 本以为是出来玩，结果有事要做，这般落差，有些情绪在所难免。 简钰没有不高兴，也不会立时安慰对方。 此时此刻无论讲什么，段云水便是接受了，心底也有些不舒服。 但缓一缓，再告诉他除却有事要办的时间，其余时候都是去玩的。 兴许段云水好接受一些。 “师尊，我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段云水坐在茶馆，拿起一块糕点吃，不明白究竟来呆坐着做什么。 “等。”简钰没有多解释，只平静吐出一个字。 等？ 等什么？ 段云水更是摸不着头脑，可简钰明摆着不多说，他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茶馆里人声鼎沸，大多谈论着修真界近来的趣事，一下便将段云水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听说没有，符老怪挑女婿，结果他家大小姐一心嫁给剑尊，张口就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路人甲说。 什么青梅竹马？ 段云水竖起耳朵，眼睛却直往简钰身上瞟。 没想到啊，简钰竟然还有青梅竹马，那这个青梅竹马会找上门吗？ “不识得，想是当年一同参加过仙门大会。”简钰猜到段云水定在胡思乱想什么，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哦……”段云水有些小小的失望，心说还以为八卦主角竟在我身边。 “我知道我知道！她就是跟剑尊参加过同一次仙门大会，话都没说上一句，甚至连面都没见上！我估计啊，剑尊压根不认得她呢！”路人乙说。 想必这是当年参加过仙门大会的修士，刚好听到大家讨论，出来贡献第一手消息。 不知道还有没有从前见过简钰的人，能让段云水听听别的消息。 “听说剑尊有个白月光，多少年了，还念念不忘呢！”路人甲又说。 什么还有白月光？ 不会还有朱砂痣吧？ 段云水来了兴趣，却不敢当着简钰的面回头，只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听。 “什么什么？”路人丙也很感兴趣。 “吹吧你！剑尊那样的高岭之花，怎么会有白月光！若说他本人是旁人的白月光我还相信一些！”路人乙话语间满是不屑，想是不信的。 说来段云水也是不信的，虽说简钰在那事上很凶狠，但人看起来还是比较高冷的。 偏向于一心练剑那款，不像是能跟这些事儿沾边的。 当然，就是不像能跟这些事儿沾边，段云水才听得津津有味。 反正是假的。 “当然有啊！怎么会没有！剑尊也年轻过嘛！”路人甲急得脸都红了，砰的一声站起来，连椅子都推倒在地。 “那你说说！这个白月光究竟是谁？”路人乙也砰的一声站起来，同样把椅子带倒。 段云水见二人争得恨不得下楼打一架，只心疼起了椅子来。 椅子没惹你们任何人。 “是修真世家李家的三公子！他当年到剑宗当过一段时间的记名弟子，与剑尊可是挚友！”路人甲拍了一下桌子，说得异常激动。 “你放屁！剑尊跟那李家三公子根本没什么！从头到尾都是李家三公子死缠烂打，还一直声称自己是剑尊挚友，我呸！他就是争家主失败了，想攀上剑尊，拉整个剑宗下水，让李家对剑宗出手，又叫剑宗因李家出手不得不帮他！他做梦吧！”路人乙更激动，扯着嗓子喊，狠狠拍了三下桌子，证明自己的话比路人甲更有可信度。 段云水看了看那桌子，只觉得这套桌椅实在是可怜。 你们要真气不过，不如到空旷处打一架，不要欺负桌椅不会说话。 不过……这个引得茶馆腥风血雨的李家三公子究竟是谁啊？ 段云水好好奇，忍不住看向简钰。 简钰感受到段云水投来的目光，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确实没什么。” 段云水眨了眨眼，隐约感觉到简钰是笑了的，却不知究竟笑什么，更不知到底笑了没有。 且如今他更想知道简钰和李家三公子这件事，自然也无心管什么笑不笑的。 “师尊，那到底怎么回事？”段云水也怕叫人发现剑尊就在这儿，拉着椅子坐到简钰身旁去，凑近许多，还压低了声音。 “如方才那人所说，不过是他死缠烂打，为师从未搭理过他。”简钰想起李富辉的脸，皱了皱眉，眸中明显闪过一抹厌恶。 “原来如此……”段云水还当有什么故事呢，他叹了口气，心说简钰难道就真的没有半点红尘知己吗？ “很失望？”简钰挑眉，瞧着段云水歪着脑袋，差一点儿就要靠进自己怀中的模样，眉头渐松。 段云水哪里敢直说，忙摇摇头，坐直了身子，比他上早课被长老骂还要端正。 简钰不喜欢说谎，可段云水……他还是可以容忍的。 若那人是段云水，那不说实话，好似也没什么关系。 仔细想来，他该是不喜忽然发现被欺骗的感觉。 这般从头便发现对方是个小骗子的，却别有一番趣味。 段云水哪里知道简钰在想什么，他只端正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去看自家师尊。 见对方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想找些话说。 没想这时，却见一名女子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啪的一声—— 一把褐色刀鞘的刀往桌上一拍，那红衣劲装的女子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小二，上酒！”红衣女子美目一斜，看都不看简钰二人，只对小二说。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不卖酒！”小二擦了一把汗，摆上笑脸迎上去。 “哦？”红衣女子挑眉，正要说怎的别家就卖，却见简钰敲了敲桌面。 “红绡。”简钰声音冷冷，如珠玉叮当落入盘中般悦耳。 “行吧，那来壶茶。”被唤作红绡的红衣女子也不再纠缠，转头朝二人看去，手中掐了个不知什么法决，指尖闪烁着红光。 可红绡不看相熟的简钰，目光只停留在段云水身上。 上下打量，左右打量，几乎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打量。 看了个仔细，才勾唇一笑，“确实是个小美人，宗白玉那小子没骗我。” 小美人？ 宗白玉这么说他？ 段云水瞪圆了眼，转头去看简钰，眼中带了几分控诉。 “我徒弟这皮相确实好，他还说什么了？”简钰安抚地看了他一眼，看向红绡。 “还说你得了个小美人，宝贝得要命，都不肯叫他多看两眼。”红绡声音染上笑意，似是觉得掐诀累，掏出一蒙眼黑纱，往眼睛上一蒙。 “还是看不见？”简钰皱眉。 “老样子，有这法宝便好多了。”红绡笑笑，好似不在意自己这双眼睛究竟能不能看得见。 看不见？ 段云水微怔，看向红绡的眼睛，见那蒙眼的黑纱上流转着盈盈光芒，确实很像一样法宝。 只是不知红绡究竟为何会看不见，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他也颇为在意，简钰和红绡究竟是什么关系，二人瞧着很熟的样子。 “这是红玉楼的红绡长老，是你小师叔的……未亡人。”简钰瞥了一眼段云水的神情，便明白这小子又在想什么，一句话断了他那心中胡思乱想。 “哦……”段云水应了一声，才看向红绡，“红绡长老好。” “小漂亮好。”红绡又多看了他两眼，好似很喜欢段云水，又看向简钰，“你不必介绍，我知道，这是你徒弟段云水，是个小漂亮。” 小漂亮又是什么？ 怎么感觉所有人，先瞧见的都是他这张脸。 虽说生在这儿无可厚非，可……每回都这样，只说他的脸如何漂亮，叫他多少有些泄气。 “平日修炼懈怠得很，什么时候送去你们那苦一苦。”简钰突然说。 “哟！你也舍得？”红绡可不信简钰舍得，打趣地看着他。 “我是他师尊，有什么舍不得。”简钰喝了口茶，刚要将茶放下，便感觉到手臂被人抓住了。 段云水一直觉得，简钰并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他既然这般说，那定然就是真的起了心思。 段云水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他决定求求饶。 只见段云水一双手蛇一般缠住简钰的手臂，一双桃花眼红红的，睫毛更是颤得厉害，好似立时就要哭出来。 半边身子也靠了过去，声音更带了几分哭腔，好似简钰不改变主意，他便这般挂着不下来一般。 “师尊……” “你……你别不要我……” 段云水眼尾染上几分红，嘴唇大抵是因方才喝茶，也染上水光，一张一合间，竟叫二人间气氛旖旎了许多。 简钰喉头一紧，瞧着那不知是真哭还是挤出来的眼泪，难免想起那几夜里段云水哭着求饶的模样来。 偏都这样了，段云水还察觉不到气氛变化，仿佛只察觉到简钰可能把他送去艰苦的集中训练一般。 只见他又凑近几分，温热鼻息几乎扑在简钰颈间，呜咽着出声。 “师尊，求求你了……” 第15章 中毒 四周都安静下来，兴许是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才都装作安静喝茶，其实都按着简钰和段云水如何发展。 “还不把他抱在腿上亲吗？” “都这样了，不当场……真的是说不过去。” “啊？当场？这是我们可以看的吗？” “那男的是不是不行？这都能忍？这都能忍？” 诸如这类小声议论，因简钰耳力过好，尽数给他听去了。 他自认不是纵欲之人，可面对这样的段云水，他竟还是生出那般念头。 是因为他与段云水曾有过肌肤之亲，还是因为他真的道心不稳，才生出这般念头？ 简钰不知道，如今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面对段云水这张脸，他很难保证自己能当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不过，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简钰不能，也不会做这种事。 便是他们说的亲一亲，也是不行的。 段云水又不知道自己早暴露了，如今更没有幻术，无论如何，他都是得忍下的。 “段云水，师尊没有不要你。”简钰移开目光，只唤了他一声，示意他适可而止。 “师尊说谎，你都不敢看我。”段云水脸上神情更委屈几分，仍是死死抓着简钰的手臂不放。 四周议论声又来了。 “哎哟！还是师徒！” “刺激！不知道平日里修炼时，有没有练情意绵绵剑？” “那肯定得有，估摸着还练着练着，嘿嘿……” “你们好猥琐！说起来，就没有人发现，那师尊很眼熟吗？” 红绡听见这话，朝简钰使了个眼色，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刀就要走。 小二见状就要上来拦，可还没走到红绡面前，便见简钰塞了不知几两银子到他怀中，淡淡留下一句，“不必找了。” 段云水没瞧清究竟是多少，但方才那桌哪里用得着这些银子。 简钰这……也太过于出手阔绰了。 跟着二人一同出门，段云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去哪里，只管跟着他们。 走了不知多久，二人才在一家客栈前停下脚步。 红绡扬了扬下巴，看向简钰，“这家？” 简钰没回答，只率先走进去。 可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看段云水一眼，“走了。” 段云水忙跟上去，等坐在刚开好的房间内，才恍然回神。 为何他会跟简钰一间房？ 还有，他们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说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出门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儿不安全，你与师尊一间房，免得出什么事。”简钰见段云水面露不解，开口解释道。 “好。”段云水乖乖应了，又好奇起究竟会出什么事，“师尊，这儿究竟有什么不同？” “别问，有师尊。”简钰并不打算让段云水直面这些，并不解释。 “师尊，徒儿……真的很想知道。”段云水暗道撒娇一定有用，便抱住简钰的手臂，目光灼灼盯着他看。 “别闹。”简钰无情地将他的手拽下来，一眼都不看他，只站起身往外走。 段云水愣了一瞬，心说简钰怎么什么都不吃，不会明儿就把他送去红玉楼吧？ 他心中暗道不好，可眼看着简钰出门去，又没什么办法。 “师尊！”段云水心说决不能坐以待毙，大着胆子站起身，拔高音量喊了简钰一声。 简钰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似是在等他说究竟什么事。 段云水自然不能说没事，只能绞尽脑汁，硬着头皮，同时掉几滴眼泪，“师尊，您会不要云水吗？” 简钰眼皮一跳，他从来没想过，段云水为了不去红玉楼，竟然还有这招。 原以为离开茶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谁知道段云水还念着。 “不会。”简钰简短地回答，就要离开。 “可您不是说跟您在一起，才好保证徒儿不出什么事吗？您怎么就……就要抛下徒儿了。”段云水依旧红着眼睛，又掉了几滴眼泪。 其实段云水并不很聪明，一个法子觉得有用，他可能会用许多遍。 若换成别人，这般一两次便无用了。 可谁让简钰就吃这套呢。 站在楼下等简钰下来的红绡，意外地看见段云水跟在简钰身后走来，挑了下眉，打趣道：“哟！就这么宝贝，出门一下都形影不离的！” 段云水其实脸皮还是挺薄的，被这么一说，脸上霎时红了不少，埋着脑袋不敢说话。 可红绡并非调侃段云水，他可清楚了，若简钰自己不想，便是段云水拿刀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他也不会带对方出门。 段云水求来的一切，首先都得简钰自己愿意。 所以说，这个娇气的小美人能在段云水身边过得滋润，这全靠简钰愿意宠着他。 红绡瞥了段云水一眼，见他脸红得好似西红柿，忍不住又笑了笑，“脸红什么，你师尊叫你出来的吧？” 段云水摇摇头，他可不敢把这锅扔给简钰，忙说：“是我自己要跟的，我……我怕黑！” 红绡又是挑眉，看了简钰一眼，对方不说话，她也觉得无趣，便什么都不再说。 三人一同到了城郊的林子外，还没进去呢，便感觉得到林子里气息怪异，甚至可以说……是鬼气弥漫。 段云水不觉害怕得往简钰身后缩了缩，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袖布料，生怕待会自己走丢了，看到什么不干净的。 究竟是谁搞这些东西？！ 现在的修真界，可是连魔教都不屑于整这些了，到底是谁？！ 又吓人又恶心的，弄这些干什么…… 段云水心中骂骂咧咧的，抬眸见简钰神色如常，好似胸有成竹，心中多少踏实一些。 “你确定就在里边？”红绡皱着眉，瞧着眼前林子呈现出来的景象，脸色并不好看。 “在里边，宗白玉的情报你还不信？”简钰回头看了段云水一眼，牵起他的手，往里走去。 段云水愣了一瞬，有些不明白自家师尊的行为。 说来就算他害怕，一般师尊也就是叫徒弟跟紧一些，哪有亲自上手牵的。 但上手牵，多少比跟紧一些要安全许多。 段云水也不矫情，只牵着简钰的手，走得极快，离对方也越来越近，近到几乎贴到对方后背上。 红绡见二人进去了，也不再犹豫，跟在二人身后进了林子内，一手按在自己刀柄上。 林子中雾气弥漫，几乎看不清眼前景象究竟如何。 但段云水总有种直觉，四周是有东西的。 但简钰没有动作，红绡也没任何动静，叫他不敢说，也不敢有什么反应，只管跟着简钰走。 走着走着，段云水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湖，湖面上时不时冒着泡泡，瞧着像是里边有东西。 “哟！还真在里边呢！”红绡眼睛一亮，上前一步，就想动手。 “且慢，你不是对手。”简钰抬手拦住了红绡，召出望舒剑，朝着那水中便是一劈。 好粗暴…… 这般简单粗暴，毫无花里胡哨的光芒与招式，这就是剑尊吗？ 段云水心中暗暗佩服，但心里头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因为他并不觉得简钰一剑就能将里边的东西劈死，若是没能劈死，岂不是打草惊蛇，还有一场硬战。 可事实证明，是段云水小瞧了简钰。 简钰只一剑，便将那水中黑蛟劈死。 那黑蛟甚至还在睡梦中，就这样死在简钰剑下。 段云水被带着往黑蛟身旁走时，看着黑蛟的尸体，难免唏嘘。 这样的黑蛟，在哪里不是大王，可惜运气差，碰上了简钰。 “过来挑挑。”简钰突然喊了一声，明显是叫段云水的。 “来了！”段云水高高兴兴跑过去，路过瞥了黑蛟一眼，摸了摸它那尖尖的牙，心说对不起了黑蛟老哥，你的东西不能浪费嘛！ 段云水挑了几样适合自己的宝贝，便跟着简钰回了原先的客栈。 此时已经入夜，段云水又跟着简钰到林子里走了一趟，觉得累得不行，一躺下就睡着了。 可睡到半夜，段云水却觉得实在闷热得难受，迷迷糊糊中下床去，打开了窗。 就这样，一张放大的长舌头鬼脸，就这样贴着脸出现在段云水面前。 “啊——” 段云水尖叫着跌倒在地，无助地往后缩着，下意识往床边去，伸手去摸差床上的人。 简钰比他想的要更快一些，伸手将他拽起来，将他往自己身后一推，便拔剑冲向那屋外的长舌鬼。 法术，段云水也不是不会。 他只是骤然碰到这样的长舌鬼，一时间吓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至于什么法术剑招，他是半点都使不出来，心中只有简钰。 好似只要找到简钰，任何事情都能得到解决。 这个念头在段云水心间生根发芽，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其中究竟何处不对劲。 窗户被简钰关上，屋内又一次陷入闷热当中。 段云水怀疑这股闷热是那长舌鬼的阴谋，否则又怎么会待在外面守株待兔。 可他瞧着简钰好似没事人一般，却又怀疑这闷热是不是独独他有。 “师尊，你热吗？”段云水不死心，双手抓着简钰的衣袖，说一个字喘一下，明显是不对劲的。 “段云水，你今日究竟碰了什么？”简钰眉头紧皱，按着段云水的手腕，将灵力灌入其中，更是脸色难看。 是情毒。 黑蛟为了繁衍，在繁衍期时，牙上是有情毒的。 至于这情毒怎么用，自然是在繁衍期时咬住母蛟的后颈，那母蛟便会渴望，渴望到缠着黑蛟不放。 一次两次可解决不了，兴许要很多回，才能解了这情毒，叫繁衍期顺利结束。 段云水，想是无意中碰了那黑蛟的牙。 这可怎么办…… 第16章 黏人 段云水实在热得不行，但前几次的经验让他的大脑记住了这个感觉，就是反噬发作起来时的模样。 所以他睁眼瞧见简钰那张脸，下意识便要扔一个幻术上去。 可被燥热折磨到要疯掉的段云水，哪里来什么力气，脑袋昏沉混沌下，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幻术究竟扔成了没有。 他只放下手，在迷迷糊糊中勾着简钰的脖子，往那冰凉薄唇上轻轻一碰。 本不想趁人之危的简钰瞳孔一缩，看着怀中已经开始解衣衫的徒弟，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隔日一早，段云水浑身酸痛地醒来，因昨夜没睡好，这会儿也不甚清醒，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直靠入一个温热躯体怀中。 还挺舒服。 段云水心想，抱着那温热身躯又蹭了蹭脑袋。 可刚蹭了两下，段云水却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是跟简钰一起睡的。 那，那，那…… 这个很舒服的温热躯体，难道是简钰的吗？ 段云水猛然惊醒，又猛然坐起身来，惊魂未定地看向简钰，心里祈祷他没醒。 谁知这般看去，竟是对上简钰那一双清明双眼。 天知道简钰究竟醒了多久。 段云水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会半梦半醒间，抱着简钰不放，他还狗胆包天，竟然敢两下！ 谁给他的胆子！ 简钰目光都带了几分凉意，看得段云水的心拔凉拔凉的。 等了许久，想等简钰宣判死刑，却只听得他说：“收拾收拾，该起了。” 这下段云水都愣了一下，眨巴着那双漂亮的紫罗兰桃花眼，盯着简钰瞧，“师尊，你不生气吗？” 简钰瞥他一眼，“你不是一直都黏人？” 段云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原来当他黏人，不会觉得这徒弟好怪，并怀恨在心。 “这会儿害怕了？”简钰瞧着段云水那副放下心来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几乎瞧不清楚，但也确确实实是笑了。 “不，不是害怕，只是怕师尊不高兴。”段云水说着漂亮话，明明话语与神情假得要命，但以这张漂亮的脸说出这话，却总让人觉得，若是不信他，怕是要叫美人伤心。 不过简钰倒不是因为这个选择信了段云水，他不过是不想在这时候揭穿罢了。 “不会不高兴。”简钰仍是简短回答，穿戴整齐，便要往外走。 “那就好。”段云水残留的记忆不多，但这时候也想起不少。 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上一回反噬才刚过去不久，怎么就……就那般的快呢！ 段云水百思不得其解，纠结间已收拾整齐，下楼寻简钰一同吃饭。 红绡昨日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整个人神清气爽，瞧见二人都精神萎靡，怪道：“小漂亮，你师尊认床就算了，怎的你也认床？” 段云水捕捉到这个信息，瞪大了眼，心中大为好奇，“什么？师尊还认床吗？” 红绡吃着早餐，咽下去才笑了一声，“对，他当年一同外出历练的时候，每夜都是难以入眠。起先啊，我们还当他是晚上偷鸡摸狗去了，还想他怎么人模狗样的，竟做这种事。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认床睡不好。” 段云水哪里想得到简钰竟还有这样的习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又立时想起什么，转头看一眼坐在身旁的简钰，捂住自己的嘴，满脸都是无辜。 简钰也好似习惯了段云水这般无辜，并未说什么，只看了红绡一眼，“还有一样，你拿不拿？” 红绡胸有成竹地笑起来，“当然是要拿的！他的遗物，我怎么能不拿呢。” 段云水捕捉到这话里的信息，心想难道红绡昨日拿的东西，其实是简钰他已故小师弟的？ 他们此行，就是去找遗物的吗？ 可遗物……为何会散落各地呢？ 段云水心中难免不解，又不好问红绡，只期盼地看向简钰，想着他能不能为自己解答。 简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并不回答，但他总有种直觉，只是现在不好说罢了。 “都先回去吧，收拾收拾，还得去下一个地方。”红绡站起身，瞥了段云水一眼，“你真要带小漂亮一块儿去？” “带，我护得住他。”简钰神色如常，语气平静。 可即便如此平静，还是叫段云水心头一动。 护得住……这样的话，很难不叫人心头触动。 可惜他是个魔教中人，与仙门终究殊途。 段云水压下心中那点悸动，跟在简钰身旁上了楼。 回到房内，简钰扫了一眼屋内摆设，见没什么要收拾的，便坐了下来。 段云水什么都没拿出来，更是不必收拾，便坐到了简钰身旁，等着他为自己解释那位小师叔的遗物之事。 “想知道？”简钰看段云水一眼，并不直说。 “嗯嗯。”段云水点着头，又把凳子往简钰身边挪了挪，满脸都是好奇。 “他叫林子晨，有一剑名唤竹叶青，你兴许听过他。”简钰简短地介绍起那位小师弟。 修真界曾经赫赫有名的竹叶青，竟是剑尊的小师弟！ 段云水瞪大了眼，盯着简钰瞧了半天，心中甚至想过，会不会是他哄骗自己的。 可简钰没必要哄骗段云水，林子晨也从未说过自己不是剑宗人。 只是林子晨常行走于修真界，并不如何回剑宗，更从不自报家门，说起来只有名字与剑名，是以甚少人知晓，他竟是剑宗弟子。 可当年一柄竹叶青走天下的林子晨，怎么会落到遗物散落各地的地步。 “当年妖界大门被石乐志强行打开，逃出许多妖兽，虽多数或斩杀，或赶回去，但尚且有少数妖兽散落在修真界各处。”简钰提起当年的大战，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那石乐志发疯，偏要拉上整个修真界的人作陪，我看他是真的失了智。”段云水听了也觉得此人疯魔至极，握紧拳头暗暗骂了两句。 可段云水回过神来一想，这与林子晨的遗物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简钰说起这个，显然是有深意的。 段云水自不会打断他的话，只安静听下去。 “那时我闭关出不来，其余人，无论仙门魔门，多数惧怕凶恶妖兽，不敢上前。宗白玉和红绡救人去了，无暇顾及妖界大门。最后是林子晨只身一人撑起结界，拖到了我成功强行出关，与其余人一同强行关上妖界大门。”简钰想起当年惨状，神色难免黯淡，语气也染上几分恨意。 “那……那小师叔呢？”段云水直觉不会好，但还是抱着希望问起后续如何。 “他连尸首都寻不见，但储物空间都被撕碎，想来……尸首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遗物，都是那时候被妖兽叼走的。红绡心中难平，便想着找一找遗物，顺道……瞧瞧能不能找见尸首。”简钰垂眸，似是忆起当年旧事，周身渐渐环绕起几分戾气。 段云水察觉简钰的情绪变化，倾身凑上前，一下又一下轻轻为他顺着背。 其实简钰，也是个人。 有自己的过往，更有自己的情绪，不似外人所说那般，简简单单只是高岭之花一个标签。 思及此，他心中难免感到几分酸涩，低低唤了一声，“师尊……” 简钰抬眸，瞧见的是自家徒弟那满怀关心的脸，忍不住牵起他的手，捏了捏那有些肉肉的掌心。 这手与浑身的瘦弱很是不同，瞧着没几两肉，摸起来才知道，竟是软乎乎的。 半点不像常修炼的人，想来平日练剑没少偷懒。 “看来是偷懒了。”简钰松开段云水的手，目光在那明显闪躲的桃花眼上停留一瞬，低低笑了一声。 “没……没有偷懒。”段云水死鸭子嘴硬的同时，隐约感觉到简钰是笑了的，但又怕是自己听错了。 简钰没说话，只深深看了段云水一眼。 这一眼，看得段云水无比心虚，低垂着脑袋，往后缩了缩，只想离简钰远一些。 可简钰却好似不愿放过他一般，凑近几分，又凑近几分，近到他退无可退，几乎被在怀中，才终于停下来。 “师尊……”段云水超小声地喊他，睫毛颤着，脊背一瞬僵硬后，却是连腰都软了几分。 紫藤这个王八蛋。 这才几回，就记住了简钰。 一靠近人，连腰都软了，腿也没什么力气。 若非简钰是个一心练剑的，若换个风流的来，岂不是一眼就瞧出端倪。 段云水心底又一次痛骂南山长老，若非当年将自己拉去南山，哄得他修习紫藤，也不会今日这般。 “下回不许偷懒了。”简钰扔下这话，站起身准备出门，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好，徒儿知道了。”段云水点着头，哪里敢反驳。 虽说上回罚得十分轻飘飘，还得了问心，但……段云水还是有些害怕的。 毕竟是简钰。 跟着简钰出门，与客栈外与不知等了多久的红绡会合，三人才踏上寻找林子晨遗物的道路。 离开小镇的路上，红绡时不时看段云水一眼，又去看简钰，神色复杂。 段云水摸不着头脑，简钰却神色如常，叫他也不敢多问。 直到几人在路边茶摊歇脚时，红绡等到段云水走开，才终于忍不住问简钰。 “你究竟做了什么？把小漂亮的衣衫弄得那样乱。”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渐渐忘了自己是来当卧底的 第17章 信任 红绡的话提醒了简钰，他转头看向不远处正与茶摊老板说话的段云水，眸光闪了闪，唤道：“云水，过来。” 段云水听见简钰唤自己，看也没看，便小跑着过来。 他在简钰面前站定，模样乖得叫人心尖颤，眼睛亮亮的，只等着听自家师尊有什么吩咐。 简钰没说话，只伸手理了理段云水颇有些乱的衣衫，才摆摆手叫他自己玩去。 段云水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挤出一句，“谢谢师尊……” 说完，段云水又小跑着离开，去找茶摊老板聊天听故事。 红绡看得目瞪口呆，看着全程神色毫无变化的简钰，强压下心中震惊，挤出一句：“你是不是……” 简钰抬眸看她，一个眼神便打断了她的话。 但他也不言语，沉默良久才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个答案比方才景象要更让红绡震惊。 向来说一不二，坚定果决的剑尊简钰，竟然也会说自己不知道！ 红绡眉头皱着，盯了简钰小一会儿，才犹豫着问：“你……别是嘴上不知道，改日给我们来个大惊喜吧？” 简钰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良久，才说：“不会，是真的不知道。” 红绡不信，但段云水已朝这边走来，她也没再问，只多看了简钰一眼。 “师尊，茶摊老板说，北边有个村子出现了活死人，因这儿尚是皇室管辖地界，便由他们派人去处理。”段云水小跑着回来，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简钰。 “怎的又是尸人！”红绡厌恶地皱起眉，周身气势都尖锐了不少。 “想来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皇室如何处理的？”简钰也是皱起眉，明显不信任皇室。 “皇室将尸人和他们的家人抓起来，活活烧死，说是待在一块的，定然也被感染了。”段云水说话间，脸色也是难看至极，心中暗骂皇室不做人。 活活烧死？ 简钰脸色一沉，站起身往北走去，明显是打算插手此事的。 至于红绡，则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哼一声，“活活烧死！可真是温家这帮蛀虫的一贯作风！” 说完，红绡瞥了段云水一眼，示意他赶紧跟上。 段云水也不磨叽，跟在二人身后，步行朝那北边的村子走去。 北边那村子叫溜水村，前有河，背靠山，出入要么翻山越岭，要么就得从一条又窄又晃的桥上过。 段云水当然没去过，这些都是从茶摊老板嘴里打听出来的。 一路上，他将自己打听到的都告诉简钰，说完又长长叹气。 尸人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定然有人做了什么，才叫那些无辜的寻常百姓变成尸人。 皇室本该查明真相，便是没办法将尸人变回原样，也不该杀死没被感染为尸人的百姓。 可他们不仅敷衍了事，不肯费心思查清真相，还那样草菅人命！ 段云水心里仿佛堵了一口气，怎么都不顺。 就在他闷闷不乐之时，却感觉到脑袋被人揉了一下。 他一回头，正对上简钰那双浅灰色凤眼。 这头发……还挺软。 简钰眸子微眯，心中划过这个念头。 “师尊？”段云水不解地看着他。 “气了？他们会有报应的。”简钰安抚地又轻轻揉了一下那软软的乌发。 “好……师尊说的，徒儿都信。”段云水话一说出口，才猛然回神。 不知何时，他竟变得这般无条件相信简钰。 连段云水自己都有些惊讶，明明起先还不愿到简钰这儿来的，如今却变成这般。 也是令人唏嘘。 三人来到那摇摇晃晃的桥边，只见桥边驻守了四名官兵，正来回走着，不知在等什么。 段云水瞧不出什么，但心中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是将尸人与其家人都烧死了吗，他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简钰和红绡都皱起眉。 没等段云水反应过来，便见红绡闪身上前，刀比人还要快几分，就这般架在了两名官兵脖子上。 另两名官兵想逃，却被简钰堵住了去路。 简钰连剑都没召出来，只往那儿一站，境界的压制便叫他们双腿发软，只想跪地求饶。 段云水像个吉祥物，站在那儿不知自己有什么事好做。 二人都将事儿做完了，他跟在身边，倒像个来玩的。 罢了，想来简钰对他的要求，也就是不添乱而已。 段云水在心底开导自己，见前边已经说起话来，立马竖起耳朵听听究竟怎么回事。 “守在这里做什么？”红绡脸色难看，声音颇带几分狠意，好似他们不说实话，这刀立刻抹了他们的脖子。 “小……小人只是看着里边的村民，莫要叫他们出来感染他人！”其中一名官兵哭丧着脸说。 “里边的人……不只有村民吧。”简钰放出神识探了探里边的情形，皱着眉头说。 “说！你们是不是派人进去了！进去做什么的！”红绡拔高音量，盯着这几名还不说实话的官兵，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们都杀了。 那四名官兵见瞒不过，红绡又凶神恶煞的，更是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我说！我说！”其中年纪小一些的官兵实在受不了，高声叫着。 几人都朝那官兵看去，其余官兵目露指责，段云水却有些好奇，究竟是进去做什么。 “今日将军计划烧死最后一批村民，叫兄弟们进去，我们几个在外边守着，不叫人发现里边在做什么……” 那官兵还没说完，便突然像被扼住咽喉一般，忽的捂住脖子翻起白眼。 很快，他倒向地上，如同濒死的鱼一般扑腾起来。 挣扎着，挣扎着，直到脸色发青，失去所有生机。 简钰来得很快，但还是没能救那年轻的官兵。 他蹲下来，双指按在官兵颈间一探，眉头深皱，“是天照。” 红绡脸色更为阴沉，仿佛一肚子气没地方出，骂道：“又是天照？！” 段云水看着二人如同说谜语一般，心中更为好奇，凑近红绡小声问：“红绡姐姐，什么是天照？” 红绡一肚子火在听见段云水声音时勉强消散不少，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一种咒印，功效不少，其中一种便是你瞧见的这般。若说出禁制中的话语，便会立即死亡，无药可救。” 段云水恍然大悟，他的目光移到那官兵的尸体上，一时间五味陈杂。 这些官兵作恶确实该死，可仔细一想，说到底也不过是上头的命令。 能设置说出来便死，想来不做也是会死的。 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办法拒绝上头的命令。 更没有办法反抗什么。 若叫人发现，如今日这般，更是死路一条。 好像对他们来说，无论怎么看，都是死局。 段云水睫毛颤了颤，心中推演无数次，好似都没办法为他们找到一条，不作恶又能活下来的路。 简钰察觉段云水情绪有变，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拽到自己身旁，低声问：“怎么了？” 段云水小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简钰，紫罗兰一般的桃花眼盯着简钰，眸子一颤一颤的，仿佛隐隐含了许多不安。 简钰呼吸一窒，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没有人能将你困入这般死局，你也不必推演如何破局。” 其实段云水不全是因为这个而心绪不宁，兴许他是同情，兴许他就是感同身受，代入了自己。 可简钰这般搂着他，哄小孩儿一般哄他，明明不是多安慰人的话，他的情绪还是很快稳定下来。 段云水将额头抵在将于肩头，低低说了句，“师尊，咱们进去吧，万一还有救呢。” 简钰点头，也觉得有道理，朝红绡使了个眼色，搂住怀中段云水的腰，先一步将人带了过去。 段云水甚至没反应过来，便已稳稳落地。 “师尊……”段云水才喊了简钰一声，便听见红绡也落地的声音。 这些日子，红绡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的。 才刚落地，便挥手示意他们跟上，先一步往村子里走去。 是事有轻重缓急，确实得先救人。 段云水这般想，忙拔腿跟上去。 三人穿过一层结界，才发现村子里火光冲天，时不时还有壮年男子的惨叫声。 血腥味伴着烧焦的味道四处蔓延，这般惨状，不知究竟持续了多久。 红绡与简钰对视一眼，二人很默契地分散开。 至于段云水，毫无疑问，是跟着简钰的。 “师尊，咱们是找幸存的村民吗？”段云水问。 “对。”简钰扫过一眼地上挣扎的尸人，抬手掐诀，往他后颈致命弱点一击。 那尸人很快不再挣扎，如真正的死人一般躺在地上。 “尸人暂时没有破解之法，只能靠攻击后颈弱点杀死。”简钰为段云水解释。 “所以说，他们烧死尸人，其实都是无用功吗？”段云水瞪圆了眼，恍然大悟，想明白为何进来的官兵一个都没能出去了。 “对，不仅是无用功，还会激怒尸人，引来更激烈的反扑。”简钰答道。 段云水听着这话，仔细打量起火中已被烧成炭的官兵，忽然想起什么。 “师尊，那村民呢？”段云水问。 “想来……不是死了，就是变成尸人了。”简钰瞥见一名正缓慢变为尸人的官兵，向自己伸手求救，眸中瞬间闪过一抹厌恶。 只一剑，便将那已没救了的官兵杀死。 第18章 突破 最终，那村子里找不见一个活人。 事已至此，段云水本以为与红绡会合之后，便是离开此处。 谁知红绡突然传音回来，说发现幕后凶手的踪迹，已追了过去。 “师尊？”段云水听了红绡的传音，正色起来，心里隐隐期待与幕后凶手的交手，眼睛亮亮地盯着简钰。 “我先送你回客栈，结界都给你留着，便是外边出大事了，你也别出门。”简钰说完，不容段云水拒绝，抬手点了他的穴，搂住他的腰，闪身离开溜水村。 许是为了快些赶去帮红绡，简钰回去的速度快了许多。 后来想是觉得搂住人不好走，便将段云水打横抱了起来。 段云水吓得不行，忙搂住简钰的脖子，心想这又是怎么回事。 但他错眼一瞧，见简钰神色严肃，十分正人君子，半点不像有什么别的心思。 难道是他多想了？ 但这般抱着他进客栈，真的很怪。 没见周围人都在看他们吗？ 还偷偷摸摸议论，污言秽语的。 说出来都会被晋江审核和谐。 房间是刚刚简钰开好的，开了三间，以保证段云水隔壁两间房都没有旁人。 也都下了结界，除非简钰回来，否则谁也进不来。 “今夜师尊是与徒儿分开睡吗？”段云水想起之前住客栈的情形，小心翼翼问。 “不分。”简钰瞥了段云水一眼，无暇多做解释，只扔下这话，便匆匆离开。 只留下段云水愣愣地关上门，才反应过来方才简钰说了什么。 都已经下了结界，还有必要住一间房吗？ 段云水心中颇为不解，但简钰都走了，他再纠结也没什么用。 倒不如利用这个空闲时间，提炼上回双修积攒下来的修为，将其转化为实打实的境界。 之前是瞧着简钰在，不敢提炼双修得到的修为，生怕叫他发现。 如今好不容易碰到简钰不在的时候，可不得好好利用起来，将这些修为都炼起来。 段云水脱了鞋袜往床上一坐，屏息凝神，调动体内浓厚灵力，让其环绕周身，辅助修为的转化。 转化的时间本不长，但段云水来到剑宗后，甚少提炼双修得来的修为。 除去这段时日流失的，余下的也是不少，是以他此番转化也用了不少时间。 再睁眼时，段云水已是金丹期大圆满。 且境界隐隐有些松动，好似即刻可以突破。 但他对自己十分不自信，突破这种事情，还是等简钰回来吧。 该怂还是要怂的，不该逞能的时候不要逞能。 这是段云水的人生信条。 不过，问题来了。 他待会怎么跟简钰解释，自己突然跳过金丹中期和后期，直接大圆满这件事。 段云水一时间有些后悔，下回还是捡简钰出远门的时候，否则只是离开一会儿，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实在找不到人商量，段云水掏出联络南山长老的镜子，灌入灵力，静静等待南山长老回应自己。 “小段，又怎么了？”南山长老不知方才在做什么，脸颊还有些红，说话间抹了把汗，还朝镜子外不知谁人瞪了一眼。 “我……我刚转化了一番双修来的修为，一不小心到金丹期大圆满，还隐隐感觉要突破了。”段云水支支吾吾，将情况告诉南山长老。 “诶？这是好事啊！怎么还这副模样，难道你不喜欢境界提升？”南山长老面露不解，上下打量段云水，心说你是不是疯了。 “不是不喜欢，是我很难跟师尊解释。”段云水重重叹了口气。 南山长老没接话，只盯着段云水看，看了小一会儿。 他才重重咳了一声，“小段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去剑宗是干什么的？” 段云水微怔，抬眸看向南山长老，猛然惊醒一般，“对，我是来拿问心的。” 南山长老点点头，又要教训他。 却听得段云水说：“可问心我已经拿到了。” 南山长老，“……” 怎么那般快？ 之前不还说要去藏宝楼探一探吗？ 怎么这就拿到了？ 南山长老皱起眉，问：“怎么这般快？上回不是才说要去探探藏宝楼吗？” 段云水回忆了一番，恍然大悟地说：“是我忘了告诉你，那时光说简钰奇怪了。” 南山长老，“……” 没了任务目标，段云水留在剑宗，也没事可做。 这般一来，一时间叫他忘记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甚至，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剑宗弟子，而不是一个卧底。 南山长老的话让段云水瞬间清醒过来，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脑中忽的浮现简钰的模样。 若简钰知晓他一心护着的徒弟，其实是魔教卧底，他又会如何想呢。 段云水那小扇子一般的睫毛颤了颤，脑中不自觉闪过无数可能。 南山长老也猜到段云水想到什么，更明白他是不好受的，可也不知该如何劝慰的好。 毕竟，段云水是卧底这件事是事实。 至于简钰会如何反应，他们都不是简钰，谁都猜不到。 “你也别……唉，小段，无论如何，你都是要走的。我也不说让你别想着些的话了，左右都是要接受现实的。”南山长老看着段云水那双盈满难过的桃花眼，被他带得也有些难过。 “我知道了，南山长老。”段云水点点头，淡淡应道。 平静，平静得南山长老不禁有些担忧。 他想多问两句，却见段云水直接断了那镜子上的灵力，两边的联络在一瞬间断去。 屋内安静下来，段云水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刚要收起桌上的镜子，却听见门口处传来清晰的开门声。 段云水吓得站起身，那紫罗兰一般的桃花眼瞪得老大，直盯着站在门外的简钰。 他后背满是冷汗，整个人愣愣的，好不容易才挤出两个字，“师尊……” 简钰的目光在段云水身上停留片刻，挑了下眉，“要突破了？” 段云水忙不迭点头，又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简钰，生怕他瞧见桌上的镜子，怀疑自己。 可简钰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那桌上的镜子，随后便关门进屋。 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只管走来牵起段云水的手，将他带到床边，叫他坐下。 “后边还要赶路，师尊先帮你。”简钰说着，坐到段云水背后去。 没等段云水回答，便见简钰双掌贴在他背后，将源源不断的灵力灌了进来。 那灵力一流入经脉，便牵引着段云水自己的灵力，洗涤般一点点流过全身经脉。 境界也在这般灵力灌注下一点点松动，段云水知晓此时该做的是认真突破境界，而非是想，想简钰在自己身后。 可段云水就是……很难集中注意力。 一切都几乎是由简钰引导，由他牵着，由他带着，甚至几乎是以他的灵力为主导，冲破境界的桎梏。 从金丹到元婴，这个过程并不好受。 段云水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冰灵力将自己包裹起来，冷得他脚趾都弯曲起来，几乎连打坐的姿势都维持不好。 不仅如此，他感受到身后那熟悉的气息，更不自觉往后靠去。 靠近，想要靠近，靠近那让他安心的气息。 简钰察觉段云水的状态不对，冷下脸，唤了他一声，“段云水！” 段云水猛然回神，忙用尽力气集中注意力，好让水灵力占据主导，成功稳固好不容易突破的境界。 可那水灵力如其名，在这时不知为何，竟是不如何受控制，四处乱跑。 他用尽力气，都没能成功。 简钰叹了口气，没有收回手，而是顺着段云水的手臂，将他揽入怀中。 段云水想惊呼出声，更下意识挣扎，却被简钰死死困在怀里。 冰灵力如方才那般，又一次牵引着他，带着他去稳固境界，带着他又一次流转全身经脉，好让他的身体适应这个新的境界。 明明是寒冷的冰属性灵力，可段云水却总觉得带了几分暖意，叫他心间暖意融融。 不知过了多久，段云水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发现环绕在自己周身的灵力已然消失。 无论是冰灵力还是水灵力，尽数消失无踪。 只余下背后难以忽视的温热胸膛，提醒着他之前发生过什么。 明明只是突破境界，段云水却感觉好似遭遇了数十次反噬。 仿若被简钰玩弄于鼓掌间，翻来覆去地折腾，到如今提不起任何力气，整个人好似要死了一般。 “师尊……”段云水动了动，回头想看看简钰，却被对方先一步放开，还状若无事地扶着他躺下。 “别乱动。你突破不得章法，灵力消耗过大，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简钰冷冷的声音传入段云水耳中，听着没什么起伏，不似怀疑他，也不似为那传讯的镜子生气。 简钰究竟有没有察觉不对？ 段云水一想到这个问题，整颗心便提了起来，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可若是察觉什么，总归是有些情绪的。 或质问，或压下心底疑问，都是有蛛丝马迹的。 难道简钰就厉害到，已然怀疑，却能装作若无其事吗？ 第19章 灵珠 隔日一早，段云水醒来的时候，简钰已经坐在一旁，不知醒来多久。 他见状忙坐起来，收拾好自己后，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喊了一声：“师尊。” 简钰只淡淡瞥他一眼，并未多问什么，只嘱咐道：“往后要勤加修炼，你从前定是偷懒了。” 段云水被简钰不痛不痒地训了一顿，也不敢反驳，只乖巧地点着头。 昨日的异常，简钰一句话都没问，他实在是心中不安。 若是问了，他搪塞过去尚且还好说，可一直不问，谁知道简钰究竟发现没有呢。 “前些日子便瞧你灵力波动不对，昨日果然要突破了。怎么这个表情？你不会连自己都没察觉吧？”简钰随手将桌上的镜子递给段云水，随口教训他，“东西用完便收起来，莫要乱放。” “诶？嗯，好，徒儿知道了。”段云水忙答应下来，才正视起方才简钰的问题，“师尊之前便发现了？” “真没发现？回去罚你多花些时间修炼。”简钰挑眉，目光在段云水那满含不安的桃花眼上停留片刻。 “好……”段云水听了这话，才终于放下心来，但面上仍作出哭丧着脸的模样。 原来之前积攒修为过多的时候，便已经叫简钰发现了。 好在简钰不熟悉紫藤，并不了解紫藤的修炼原理，竟只当做他要突破的前兆了。 段云水越想越是庆幸南山弟子不多，适合修炼紫藤的人更少，而修炼之人又不会四处乱说，才不至于满世界都知道紫藤。 简钰没有告诉段云水，那日他们追过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段云水只知道，隔日清晨下楼时，红绡的脸色并不好看，手臂上隐约能瞧见新伤。 谁能伤了红绡？ 红绡可是跟简钰同时代的人，修为境界都深不可测，哪个能伤她？ 没等段云水想明白，却见红绡先看了他一眼，对简钰说：“不然你先带他回去？” 简钰看都没看段云水，直截了当拒绝，“没必要。” 红绡眉头深深皱着，但简钰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她也不好说什么，便不再提。 之后简钰带段云水一路往东，说是要去蓬莱岛。 当然，到蓬莱岛与寻找遗物并无关联，只不过是受蓬莱岛主贝清宁的邀请，到岛上做客。 段云水多少是有些惊讶的，原以为找回遗物这件事十万火急，但如今看来，倒只是他以为。 简钰瞧着并不着急，红绡每日神色不变，都是带了几分痛恨全世界的情绪，也瞧不出究竟是急还是不急。 既如此，他自也不会问，只等着二人带他去哪儿，便去哪儿。 即将落地蓬莱岛时，简钰突然凑过来，对段云水说：“这几日，无论贝清宁叫你去哪儿，都别去。即便以为师做借口，也不可。” 段云水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贝清宁不会是什么变态吧，为什么他不能去。 他听着简钰的话，脑中忍不住浮现一大堆乱七八糟东西。 因声音也并未压低，一旁的红绡听见，笑了一声，“你也别吓他，老贝也就是喜欢花痴漂亮的修士。” 简钰讥讽一笑，什么都没说。 但反驳的意思很明显，只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罢了。 段云水缩了缩脖子，往旁边退了退，半点不想加入二人的争执。 但习惯性的，他还是往简钰身后退去，还叫对方发现了。 简钰多看了段云水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带下飞舟。 红绡紧随其后，脚步极快，没一会儿便走在他们前边，迎上不远处走来的黄衣男子。 黄衣男子衣着华丽，发冠上一颗大大的宝珠，脖子上的项圈瞧着就很名贵，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 好在那张脸实在是不差，否则这样装扮，怕是…… “云水，这便是贝清宁岛主。”简钰出声打断段云水的思绪，为他介绍眼前这位黄衣男子。 “晚辈段云水拜见贝岛主。”段云水上前一步，拱手恭敬地行过礼，便退回简钰身旁。 贝清宁没接话，只仔仔细细打量起段云水来，仿佛从头到脚都要观察得细致。 这般目光，盯得段云水多少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朝简钰的方向又靠近一些。 简钰想是察觉段云水的不自在，抬眸警告地看了贝清宁一眼，“贝清宁，适可而止。” 贝清宁见简钰脸色微沉，也收敛许多，轻咳一声，“简钰竟是收徒弟了，我这礼物可不能少！待会儿你到我这儿来，我寻些好宝贝当见面礼。” 这收敛了，却没有完全收敛。 段云水没有回答，只抬眸去看简钰，想着方才他的话，打定主意不理会贝清宁。 简钰脸色也更沉了几分，锐利目光停留在贝清宁身上，冷冷道：“剑宗什么没有，礼就不必了。” 段云水连忙点头，好似附和简钰的话，又怕自己做错了，往他身后又躲了躲。 贝清宁瞧着简钰与段云水的相处，挑了挑眉，心下了然，轻笑道：“原来如此，但礼也是要的。待会儿，便叫弟子送到你们房内。” 红绡全程没说话，听到这儿，才看了贝清宁一眼，冷哼一声，好似在嘲笑他。 贝清宁也不恼，他早知道红绡的脾气，也知道她最看不惯自己的，倒也不觉得惊奇，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主要是贝清宁在说，简钰偶尔接两句，红绡只剩下语气词，甚至不如面对段云水时健谈。 过了一会儿，兴许贝清宁也觉得老站在这儿说话不妥，且简钰神色间隐隐也有几分不满，他便很识趣地叫弟子来带几人去早收拾好的住处。 因早知道段云水要来，所以他的住处也是备下了的。 但之前都是跟简钰一块儿住，这回要分开，段云水迟疑地看向简钰。 “他与我住一处，不必多一间。”简钰扫了那两名蓬莱弟子一眼，招手叫段云水跟自己走。 “是。”蓬莱弟子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多看了段云水一眼，压下所有惊叹，应道。 段云水感受着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满含探究，几乎将所有情绪都写在那目光之中。 他低下头，往简钰的方向走了两步，借着对方的遮挡，不叫那如针刺一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简钰沉默着看了段云水一眼，他不是没瞧出小徒弟的不自在，可有些事情实在是不好明说。 就如小徒弟时不时以幻术勾他双修一事，起初他不是没有生出过不快，可没两回他便瞧出不对了。 小徒弟满脸都是隐忍，分明并不很愿意双修。 且每每双修，段云水来时总是神色痛苦，明摆着是正被什么折磨。 不似**，更像是什么法术，或是……功法的反噬。 虽不知是什么功法，但瞧段云水的模样，该是不解决不成的。 既如此，简钰也没说什么，任由他借自己的手解决反噬。 甚至给他大开便利之门，方便他随时能解决反噬，而不必苦撑着来敲开自己的房门。 更不必有半途被人瞧见，叫歹人……的危险。 简钰眯了眯眼，不自觉扣住段云水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前带，“在蓬莱，没有师尊陪着，莫要乱跑。” 段云水忙点点头，如今他对蓬莱的印象并不很好，感觉他们岛主很怪，底下的弟子倒还好。 但天知道究竟怪不怪，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二人到了房间，稍作休息后，贝清宁派人来请他们过去，说是有个宝贝叫他们瞧瞧。 段云水这个年纪，本就是好奇心重的时候，一听有宝贝，心中多少是想去瞧瞧的。 简钰瞧段云水想去，便没拒绝，带着他一同前去。 蓬莱弟子带着他们往宫殿外走去，进到山里，穿过山洞，不知走了多远，才看见贝清宁。 “这是什么？”简钰目光停留在贝清宁面前的珠子上，紧皱着眉，隐约感觉得到，这珠子不对劲。 段云水也看向那颗散发着火红光芒的珠子，心中隐隐浮现几分不安。 鹅蛋大小的火红灵珠，里边跳跃着的，同样是火焰。 此景，不禁叫他想起当时溜水村的大火。 “不过是一颗灵珠，周边小岛送来的宝贝。”贝清宁笑得弯了眼睛，摩挲着灵珠，看向段云水，“小段，送你如何？” “不，不必了，多谢贝岛主好意。”段云水往简钰身后躲了躲，心头更为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可四周安安静静，只有他们几人的说话声，半点不似即将发生什么的样子。 “你怎么会有这个？”红绡来得晚，过来时还神色放松，一瞧见灵珠，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这……这怎么了？”贝清宁见红绡这反应，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忙问。 “你知道当年妖界大门是怎么开的吗？就是集齐九颗灵珠，以布九星阵，强行打开妖界大门。这火灵珠……就是其中一颗！”红绡阴沉着脸，上前几步，看着那火红灵珠，翻手持刀就要将其毁去。 段云水听得脸色煞白，心说还好今天他们来了，否则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事呢。 不过，这样的宝物，是可以凭蛮力毁掉的吗？ 胡思乱想间，忽的感觉到四周地动山摇。 没等段云水反应过来，便被简钰拽进怀里，一股强大的灵力将自己包裹其中，形成一个极强的结界。 发生了什么？ 段云水埋在简钰的温热胸膛上，惊魂未定地想。 第20章 反常 一切都来得太快，段云水回过神时，已经被简钰半抱着离开山洞。 脚尖落地之后，他才回头看去，只见眼前一片火光冲天，仿佛回到满天大火的溜水村。 “有人来抢火灵珠，你……别离开结界。”简钰在段云水周身划出一个结界，叮嘱后转身冲入火光中。 “师尊！”段云水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下意识喊道。 可简钰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消失在段云水的视线之内。 他站在原地，阵阵无措浮上心头，因简钰离开产生的不习惯，瞬间占据一颗心。 山洞内的火光不知持续了多久，直至段云水将要失了耐心离开结界时，火光渐渐变弱，隐隐约约能瞧见几个人影朝这边而来。 段云水眸光微动，往前挪了一步，想往外走时想起简钰的嘱咐，最终没有踏出去。 他只期盼地看着那瞧不清的人影，想看看究竟哪个是简钰。 先瞧见的是红绡，脸色很不好看，但身上衣衫完好，瞧着该是没受什么伤。 紧随其后的，是满脸慌乱的贝清宁，衣角想是被火撩了，一小块焦黑在那儿，十分明显。 最后…… 在他们身后走出来的，是一身白衣，不染一丝灰尘的简钰。 段云水眼睛亮了亮，小跑着离开结界，直撞入简钰怀中，“师尊！” 简钰接住他，皱着眉，怪道：“跑那般急做什么。” 段云水也没解释，只抱着简钰，深深吸了口气，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好似……好似没有这个人的气息环绕周身，他便会焦躁难安，会难受至极，会……恨不得死掉。 “云水？”简钰安抚一般摸着段云水的头发，见他这般状态，眸色沉了沉。 不对劲，很不对劲。 段云水只是离开他一会儿，便这般模样，实在很怪异。 是否与段云水修炼的功法有关？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段云水修炼的是何种功法。 若知道，兴许会好办一些。 可他不可能问段云水…… 啧。 罢了，总有办法的。 简钰心中思绪万千，又将怀中人搂紧一些，念头在心间一转，当即将人打横抱起，“吓着了？回去吧。” 一旁的红绡微微张了张嘴，心说老简你也太明显了吧，但碍于段云水在这儿，也不好说出口，只能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贝清宁是个蠢的，见了此情此景，竟是瞪圆了眼，一副十足惊讶的模样，将内心想法暴露得一览无余。 “收收！”红绡拧了贝清宁一下。 “哦哦。”贝清宁反应过来，忙板起脸装高深。 简钰在这时朝贝清宁看来，神色严肃地说：“火灵珠我带走了，往后若见到其他灵珠，即刻遣人来告诉我。” 红绡也正色道：“告诉我也成。” 贝清宁自知闯了祸，神色恹恹，答应时好似恨不得快些扔掉这个烫手山芋，半点没有犹豫。 什么宝贝，都不如自己安全重要。 靠在简钰怀中的段云水，瞧见贝清宁的反应，心中念叨起这话。 简钰想来是不愿多留的，很快便抱着段云水回了房内，将他放到床上。 段云水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伸手去勾简钰的脖子，吓得堪堪反应过来的他猛地往角落钻去。 不仅如此，他一只脚还一点一点勾起被子，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扯，扯着扯着，就把自己裹到里边去。 好似主要不出来，方才的事便没发生一般。 十分自欺欺人。 “又黏人？”简钰好似为他的异常举动寻个合适的缘由，吐出这话。 “嗯……”段云水厚着脸皮承认，又将自己缩成一团，正要说些什么为这个缘由添砖加瓦，便猛然感觉到身上浮起阵阵燥热。 完了…… 怎么会这样！ 反噬，你怎的又来了！ 段云水咬牙暗骂。 可尽管段云水心中多不愿意，那双腿还是不自觉夹紧被子，又露出个头来，用那含水的桃花眼瞧简钰。 简钰被瞧得喉头一紧，心知自家徒弟又是碰上反噬，有心帮忙，可对方不用幻术，他也不好有什么动作。 段云水不知道自己究竟留有多少理智，他只从被子里钻出来，攀住简钰的手臂，装作仅仅是黏人那般，喊了一声：“师尊……” 声音沙哑，微微颤着，又有些黏糊糊的感觉，仿若勾人的妖精。 听得简钰心尖微颤，便瞧见段云水指尖释放灵力，明摆着是在施展幻术。 可惜此时段云水脑中不甚清明，好好的幻术施展了一半，便断了灵力。 段云水还当幻术成了，勾着简钰的脖子，贴上来时毫无章法，只知道用嘴唇去碰，不知如何接吻。 简钰都被这看似胡乱作为，实则四处点火的小徒弟气笑了，扣住他的后脑勺，死死按着那细腰，强硬索取一番，才将人放倒。 之后又是一番折腾，丢盔卸甲，不知丢盔卸甲的究竟是谁。 也许二人都被折磨，一个食髓知味到不管不顾，一个被折腾到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想逃离。 段云水醒来时，喉咙干得厉害，一个翻身，又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盈缺秘境什么时候再开一次？ 很需要盈缺之心，没有盈缺之心压制反噬，他不知道哪天就死在简钰床上了。 谁说这个男人是毫无心机的高岭之花？ 简直是……大骗子！ 段云水回忆起昨夜，在心底狠狠骂了简钰两句。 没敢骂出口，简钰就在身旁，待会叫他听见可就不好了。 欺负段云水的简钰是中了幻术的简钰，没中幻术的简钰只会觉得他狗胆包天，然后狠狠罚他。 段云水承受不起任何惩罚了，什么罚都不行，他只想躺平。 这样想着，段云水翻了个身，仗着有黏人这个万能理由，靠在简钰胸膛上，装睡赖床。 “醒了就起来。”简钰冷冷开口。 “师尊，徒儿好累……”段云水厚着脸皮，放软声音对简钰撒娇。 “起来。”可惜简钰铁石心肠，撒娇根本没用。 段云水认命地爬起来，捞起自己的衣衫，忍着浑身酸痛穿上。 简钰也同样坐起身，刚要伸手将衣衫捞起来，便瞥见段云水身上暧昧的青紫红痕。 他眼底暗了暗，趁着段云水不注意，指尖微不可察地施展法术，把对上身上的青紫红痕抹去一些。 但那脖颈上的……简钰坏心思地没抹去。 而段云水衣衫领子，刚好只能堪堪遮住红痕，动作若剧烈一些，即刻便能瞧见。 当然，以平日简钰站在段云水身旁的位置，也同样能瞧个一清二楚的。 二人收拾妥当，又在房内用了早餐，才去寻贝清宁。 原本若没有火灵珠这事儿，简钰可能还会多留两日。 可出了这事儿，他是一刻都不打算多留。 红绡自然也是这个打算，早早到了贝清宁这儿，就是要辞别的。 贝清宁邀请他们过来，本是想炫耀一番自己新寻的一大堆宝物，谁知刚炫耀了第一件，便出了事。 后边的宝物拿不出来，还得挨一顿骂，更留不住人。 “那……往后常来。”贝清宁纠结半天，挤出这话。 “空了自然要来坐坐的，不得空……那就没办法了。”红绡笑笑，并不明说究竟来不来。 这话好似要来，却空泛得很，更像是说不来。 段云水心中为红绡的话做解释，瞥了贝清宁一眼，往简钰身旁缩了缩。 来时乘飞舟，离开自然也是飞舟。 段云水是个晕飞舟的，多少有些不愿意，可简钰和红绡都上去了，他也不好拖延，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飞行过程中，段云水晕得整个人缩成一团。躺着躺着，就躺到了简钰腿上，扯着他的袖子直喊难受。 简钰一点点为段云水灌入灵力，让他好受一些。 可晕飞舟不是这般便能解决的，只要飞舟持续飞行，便会一直晕。 简钰也没办法，只能持续灌入灵力，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哄着他入睡。 睡着了果然好上许多，段云水甚至一觉睡到了飞舟落地时，都迷迷糊糊没彻底醒来。 下飞舟时，是简钰抱他下来的，接待两位掌门的蘅芜宗宗主瞧得目瞪口呆，还当是简钰的道侣。 “逆徒贪睡，叫诸位瞧笑话了。”简钰说着责怪的话，可话语间却没半点责怪，听得四周修士都抽了抽嘴角。 “妖兽在哪儿？”红绡只关心妖兽在哪里，半点解释段云水这事儿的心思都没有，只追着蘅芜宗宗主问。 见红绡提起这个，蘅芜宗宗主想起正是，引着几人往蘅芜山谷深处而去。 “就在那冷泉内！前些日子我宗弟子想到冷泉修炼，一靠近便被那妖兽吃了！另一个跑得快些，还是断了一臂！这孽畜，我真是恨不得杀它千万次！可这些都是从妖界过来的高阶妖兽，我……实在不是对手。”蘅芜宗掌门说着，重重叹气。 简钰和红绡都没接话，只一路观察着四周景象，猜测这妖兽是近些日子才进入蘅芜山谷的。 而这些异常，蘅芜宗内竟无一人察觉…… 不是太过废物，便是有什么猫腻。 简钰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在将要靠近冷泉时停住脚步，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打开随身空间，将怀中压根没睡醒的段云水塞了进去。 第21章 法阵 段云水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半眯着眼想自己到哪儿了，怎的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他张了张嘴，仍是觉得嗓子哑得发疼，伸手想拽简钰的袖子，问问他们到了没有。 可一伸手，却扑了个空。 这是哪儿？ 段云水瞬间察觉不对，猛地坐起身来，也顾不得腰肢痛不痛，只四处张望着找起简钰来。 这里不是飞舟上，不知是什么地方，竟连个门都没有…… 他是被关起来了吗？ 段云水下意识想。 那简钰会来救他吗？ 段云水又想。 又是谁将他带到这里来呢？ 段云水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关的，总不能是瞧他有几分皮相吧。 胡思乱想间，段云水脑中渐渐清明，下床四处瞧了瞧，隐隐感觉屋内摆设有些熟悉。 可他发誓自己绝没有来过这里，不可能是从前来过的地方。 那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是谁的地盘？ 段云水转了一圈，仍是半点头绪都没有，皱着眉头又回到最初醒来的床上。 “简钰什么时候来救我……”段云水破罐子破摔一般，往床上一躺，撇撇嘴。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旁的墙上闪过光芒，与之同时出现在段云水眼前的，是简钰。 “师尊！”段云水眼睛一亮，扑上去抱住简钰，熟悉的触感让他更觉委屈，“师尊，徒儿被关起来了……” 段云水满心都是自己被坏人关起来了，半点都没考虑，简钰为何这般自如出现在此处，仿若出入自己家一般。 而简钰听到这话，并未直接回答，只挑了下眉，打量起因刚睡醒不久，脸颊仍有些红的小徒弟。 这般模样，似那无数夜晚中，叫人沉沦到难以自拔的小徒弟。 只消瞧一眼，便让人生出几分……将其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瞧见的念头。 关起来，这是个好主意。 可简钰不可能这般做。 不论段云水愿不愿意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且论他自己，在这方面定是狠不下心的。 “这是师尊的随身空间。”简钰十分简短地解释。 “我好害怕……啊？原来是师尊的随身空间！”段云水还在诉说自己一睁眼到了这里的恐惧，便听到简钰这般说，桃花眼瞬间瞪圆了，其中满是惊讶。 竟然是简钰的随身空间！ 段云水脑中闪过想了八百遍关自己的人究竟是谁，与简钰何时救人的自己，一时间只觉自己是个傻子。 “下回不会了。”简钰将段云水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思来想去，还是添上这一句。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段云水只想离开这个尴尬的随身空间，甚至无心去想他们下了飞舟之后，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现在。”简钰说话间，牵起段云水的手，又是一道强光闪过，二人便出现在另一处房间内。 段云水瞧着不像客栈，猜测又是到了哪个门派，住在人家为客人安排的房间内。 只是不知这又是哪个门派，他们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蘅芜宗发现妖兽，我与红绡已将妖兽斩杀，她还在寻林子晨的遗物，还未回来。”简钰为段云水解释道。 “原来如此。”段云水点点头，瞧房内明显备了两个人的生活用具，小心翼翼看向简钰，“师尊，这回还是……一起住吗？” “对，外边不安全。”简钰本就不放心任何一个地方，又知晓段云水修炼那类功法，如何还肯叫他与自己分开。 “好。”段云水没反驳，不知不觉间，他已变得十足听话。 简钰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 若说有什么他不会听简钰的，想来也就是供出自己身份，与对魔教不利之事了。 没过多久，蘅芜宗的弟子来敲门，说是红绡回来了，在议事厅等他们。 简钰答应下来，带着段云水开门出去，叫那蘅芜宗弟子领着前往议事厅。 蘅芜宗弟子瞧见段云水跟在简钰身后出来，不觉多看了两眼，走在路上也多看他两眼，到了议事厅，还看他两眼。 看得段云水十分不自在，也频频看回去，心说究竟他有什么值得看这么多回的吗？ “走了。”简钰瞧段云水总看着那蘅芜宗弟子，微微皱眉，心中闪过一抹不快。 “哦，好。”段云水转身进去，没注意到简钰冷冷瞥了蘅芜宗弟子一眼，吓得那弟子脚底抹油一般逃离此处。 非常恐怖，看来剑尊还是个醋坛子。 蘅芜宗弟子逃离的时候，心里还这般想。 段云水什么都不知道，只管跟等在议事厅内的红绡打招呼。 至于另一位蓄了山羊须的白袍男子，他掐指一算，觉得该就是那位蘅芜宗宗主。 “这是刘宗主。”红绡为段云水介绍。 “晚辈段云水拜见刘宗主。”段云水按着规矩拜见蘅芜宗宗主，抬头见简钰进来，又小跑着到他身边去。 蘅芜宗宗主看得眼睛都直了，心说难道剑尊这多年老铁树真的开花了吗？ 简钰从蘅芜宗宗主身旁走过，只朝他颔首算打过招呼，便看向红绡，“发现了什么？” 红绡见简钰直入主题，也不磨叽，将冷泉的情况告知简钰，“那妖兽死了之后，我们又在冷泉深处发现一个法阵。” 法阵？ 听红绡的语气，像是没见过的。 段云水在一旁听着，也陷入沉思，想妖兽盘踞的地方，出现的会是什么法阵。 “不认得？”简钰言简意赅地问。 “对，我与刘宗主瞧了半天，还叫了宗内擅长法阵的长老过来，都是一无所获。”红绡说。 “我去瞧瞧。”简钰皱眉，转身就走，路过段云水身旁脚步微顿，“你与我一起。” 蘅芜宗宗主见简钰连看个法阵都要带着徒弟，更是惊讶。 心说简钰要么不收徒弟，这一收徒弟，便搞出这般震惊修真界的事情。 虽说如今修真界不似从前那般，师徒相恋也渐渐被接受。 可简钰……到底是那个年代过来的，还是赫赫有名的剑尊。 若传出去，不叫修真界震上三震，那是不可能的。 红绡猜到蘅芜宗宗主在想什么，按了按额角，什么都没解释，只跟上简钰离开此处。 由蘅芜宗宗主带路，四人很快到了冷泉旁。 其余三人都神色凝重，只段云水因头一回来，也没见过那妖兽，神色姿态稍稍放松一些。 “法阵就在冷泉深处，请剑尊跟我来。”蘅芜宗宗主就要上前带路，刚迈开腿，便被红绡拦住。 “我去，你留下来，有事儿随时联络宗白玉。”红绡扔下这话，看了简钰一眼，先一步迈入冷泉当中。 三人一同进入冷泉，一步步往前走，又破开那冰冷刺骨的泉水，往深处又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最深处看见一个黯淡的法阵。 “这……”简钰走近两步，仔仔细细看过那法阵，脸色沉了下来，“可记得当年石乐志强行打开妖界大门前，在各地下过无数个辅助法阵？” 红绡被简钰一提醒，走上前去又仔细看了看。 可惜当初她还未亲眼见到，已被发现的辅助法阵便被简钰销毁。 也是当年失去林子晨太过心痛，否则怎会许多事情都没能参与，导致连……这法阵都不认得。 “莫非又有人想打开妖界大门！”红绡拔高音量，气息刹那间变得不稳。 “冷静。”简钰蹲下身，摸了摸那法阵，“这般老的法阵，该是当年留下来的。” 红绡却不认为简钰会遗漏下这些法阵，当初可是仔仔细细又搜寻过一遍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漏网之鱼，想来就是人为！有人刻意将其隐匿下来，想保留住辅助法阵，简直是居心叵测！ “这法阵没销毁，会有什么危险吗？”段云水有些好奇，出声问。 “妖界大门关不严实，会有什么危险，小漂亮你猜猜。”红绡笑着问，可眼角眉梢的愁容，却半点藏不住。 “那妖界大门岂不是很容易被打开？”段云水瞪圆了眼，仔细一想，心中暗道不好。 “对，很容易……重蹈覆辙。”简钰神色冷冷，抬手时捏起一股强大的灵力。 轰的一声，地上的法阵瞬间碎裂。 “走了。”简钰瞧都不瞧一眼碎裂的法阵，只走到段云水身旁，扣住他的手腕往外走去。 红绡看着二人的背影，挑了下眉，离开时又厌恶地看了碎裂的法阵一眼，捏起红色灵力又给法阵来了一下。 三人回到蘅芜宗内，各自回屋去休息时，段云水才感觉到周身哪里不对劲。 似乎从方才进入冷泉，越是靠近法阵，他便越是感觉到身体不适。 可那时他只当是昨夜折腾狠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回到房内，缓了一会儿才发现，并非如此。 反噬，却不像是反噬，那究竟是什么？ 段云水隐隐感觉到，那法阵是不寻常的，却又说不出究竟怎么回事。 他也无暇去管这个，只难耐得站起来，想寻简钰。 可他实在腿软，才刚站起身，便整个人软倒在地。 “云水！” 简钰忙过来扶他，刚要开口问，便见小徒弟捏了个幻术，轻飘飘扔了过来。 怎的这般快又碰上反噬了…… 这究竟是什么功法？ 简钰脸色难看，将段云水抱到床上。 原本大开的门被灵力抓着关上，将一室旖旎隔绝在内。 第22章 紫藤 简钰本以为，段云水这功法的反噬，也就是一月一次。 后来的频繁，也可以解释成是受旁的东西影响。 但如今……却实在是有些太频繁了。 更何况，方才出去段云水还好好的，如今便成了这副模样。 且来势汹汹，比前几回反噬都要凶狠好几倍。 这般看来，不是出去这一趟又遭受外物影响，便是那功法本身有问题。 简钰想到这个可能性，脸色沉了几分。 但到底解决了一回，他便坐起身来，留段云水躺在床上休息。 而他则到了桌边，烧了一张传音符，叫远在白羽门的宗白玉查一查此事，便要回去瞧瞧段云水。 谁知简钰还没转身，便感觉到有人攀在他背上，轻轻靠在他耳畔说起话来。 “师尊，你怎么走了？” 热气随着说话声扑在简钰耳畔，尾音的轻颤与隐隐撒娇，更是让他喉结一滚。 如此情景，若非知晓这笨徒弟不是这块料，简钰都要以为他是在勾自己！ 之后的一切，比之从前，只能用失控来形容。 待到隔日醒来，简钰看着怀中被折腾得惨兮兮的小徒弟，只觉头痛异常。 下回不能这般失控了。 简钰暗暗对自己说。 天知道是为什么，此次被诱发反噬，竟解决了一次都不成！ 他后来也不甚清楚，只记得自己狗胆包天般主动了起来，惹得简钰跟疯狗一样，直把他弄得快散架。 真的不成，再这样下去，是会死的。 而且起初的反噬确定一人，所以他还得跟简钰再解决至少三次反噬！ 天知道这三次里面他会不会死在床上。 段云水欲哭无泪，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半点不愿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还不起？”简钰进屋来，瞧见段云水仿佛与被子融为一体，卷成一团不愿起来。 “不起……”段云水现在对简钰有一种深深的怨气，说话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其实段云水知道，这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简钰。 可那样被欺负，他醒来之后仍是忍不住，忍不住生出几分怨气来。 “身体不适？”简钰暗暗叹气，坐到床边去，有一下没一下顺着段云水那头黑发。 “嗯……”段云水发脾气多少有些心虚，此时见对方坐过来哄自己，更是不好意思起来。 简钰见段云水闷闷地应着，只当他是因昨夜要狠了，才心中不快。 “若是不适，便多留两日再走。”简钰说。 “师尊的意思，是原本打算走了？”段云水忍着难受坐起来，声音仍是沙哑，眸中带了几分惊讶。 “对，既已解决了妖兽，自然是要走的。”简钰回答道。 段云水回忆起自出门起到今日，似乎一直都在赶路。 每个地方基本都只停留了一晚上，瞧着二人都优哉游哉，但其实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动作都是很快的。 不过是面上瞧不出来罢了，实际上……该是着急的吧。 如今发现法阵的事儿，想他们更是不好耽搁，以免晚了一步，重蹈当年覆辙。 “徒儿没事的，师尊不必担忧徒儿。”段云水想明白这些，忙对简钰说。 简钰挑了下眉，没想到段云水竟转变得这般快。 且……段云水的身子，也确实得询个机会好好修养一番。 “若真是不适，不要硬撑，一定要让师尊知道。”简钰说完，示意他起身穿衣。 段云水胡乱点着头，爬起来艰难地穿上衣物，跟在简钰身后离开房间。 到了蘅芜宗外，段云水才发现红绡等在外边，不知等了多久。 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加快脚步想快一些，却扯动那酸软的腰肢，险些没站稳。 “小心。”简钰忙伸手扶住他，眼角眉梢带了几分责怪，仿佛怪他不注意自己的身子。 段云水一瞬间想，简钰会不会已经知道什么了。 但他又想，每回都有幻术，且若叫简钰知晓，怕他二人之间，便不如今日和谐了。 “小漂亮身体不适，你也不知道看着些。”红绡意有所指，玩笑般看向简钰。 “红绡。”简钰警告般看她一眼。 “好，好，知道了。”红绡看了一眼红着脸的段云水，目光在那颈侧红痕停留片刻，心中暗暗叹气。 这孩子，不会还以为他师尊是什么正人君子吧？ 这回上路，简钰和红绡商量一番，决定不乘飞舟，改为御剑飞行。 段云水起先跃跃欲试，想着自己也试试看，临踩上剑想起自己根本没学过御剑，就算现在临时速成也来不及。 最终，他只能与简钰共乘一剑，十足别扭。 实话讲，飞剑是比飞舟还要不稳的飞行法宝。 但鉴于飞剑速度实在是快，人又露在外边感受刮在脸上的寒风，反倒是叫人想晕都晕不成。 段云水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在如何忍受寒风上边。 什么太晃了头晕这种事，通通都注意不到。 等他后知后觉回神，想到飞剑不是更晃吗的时候，简钰已然带着他落地。 “剑尊！红长老！你们终于来了！” 一名白发老者见三人落地，忙迎上来。 老者满脸写着着急，为了早些迎他们进去，更是走得飞快，半点都不似老人。 段云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便被接了进去，坐在议事厅内听一大群人讨论起来。 “不行！辅助结界非同小可！怎么可以让小宗门也去！不许是大宗门牵头，挑选小宗门的精英弟子，到咱们浩然盟统一调度！”修士甲说。 “挑选？你怎么挑选？让他们自己选，还是举办仙门大比来选？时不待人！妖界浪子野心，如何等得你慢悠悠应对！”修士乙说。 “呵！凡事皆要稳妥，怎可急躁行事！若是走错了路，岂不酿成大错！”修士甲说。 “不要争论这么大的问题，先讨论第一批搜寻、销毁法阵的先锋如何挑选。”红绡忍无可忍，拔高音量制止他们的争论。 四周因红绡的话安静下来，众人终于平静许多，可以好好讨论此事。 只是没讨论两句，他们却发现简钰怎么一句话都没说。 “剑尊，您看这……”白发老者犹豫着问。 “头一批人要快，后边的可以慢慢挑。”简钰冷冷道。 众人听了，无论方才是否意见相同，此时纷纷赞同，不再有异议。 红绡撇撇嘴，凑到段云水身旁，压低声音说：“看吧，这就是当剑尊的。” 段云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移到简钰脸上，恰好撞入那双浅灰色凤眸中。 夜里自然是住下来的，依旧只两间房，段云水与简钰住一间。 许是简钰早吩咐过，这儿的人竟一个都没多问。 除却在议事厅争得面红脖子粗，这些人在外都很在乎自己的脸面，更在乎自己的行为举止体面不体面。 议论别人睡一间房这种事，便很不体面，所以他们谁都没有多嘴。 段云水进屋之前，被红绡叫出去了一会。 回来时见简钰坐在桌前，桌面上的燃尽的符纸，不知这之前在做什么。 “师尊？”段云水直觉简钰情绪不对劲，小心翼翼朝他走了两步。 “无事，你去休息吧。”简钰按了按眉心，摆摆手叫他去休息。 “师尊不开心吗？”段云水坐了下来，撑着脸抬眸去看他。 简钰没再赶他，只将目光移到他脸上，描摹着那双漂亮又勾人的桃花眼，心中思绪万千。 就在刚才，宗白玉传讯来说，他已查到段云水修习是功法是什么。 也不必细说，他只需说是紫藤，简钰便知晓那是什么。 当年，石乐志从妖界带来的功法中，便有紫藤。 那是花族修炼的功法，修炼速度极快，但也要时时炼化双修得来的修为。 弊端是常有反噬，需得与人双修才得解。 且……那与之双修的人，若次数多了，兴许会因此对其产生渴望，想要亲近。 这般不知是弊端还是好处的东西，不仅对简钰有影响，对段云水本人同样有影响。 难怪这段时日，段云水越发黏人，原是因为这个。 这般反噬与影响，自然也有法可解。 盈缺之心，唯一能解之物，就在盈缺秘境之内。 但盈缺之心何其难寻，自盈缺秘境第一次开始至今，无人寻到，遂此解法至今也只存在于传说当中。 说来他们的头一回，便是在盈缺秘境中。 那时的段云水，便是不想被此功法所控，才去试一试吧？ 简钰越想越是心疼段云水，忍不住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几乎将人揉入骨血。 “师尊？”段云水感觉整个人都贴在了简钰身上，仿佛与其连为一体。 这般感受总让他想起缠绵之时，身形不觉一僵，可僵硬过后尽数化为柔软，不知缘由。 简钰没有接话，只凑在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松开他，“去睡吧。” 说完，简钰没再看段云水，只低头看起地图来，面上好似思考之后的行动，可心中却是为另一件事挣扎。 既是紫藤，那……是否将一切捅开来，让段云水知晓自己一直都是知道的呢？ 简钰睫毛微颤，心中拿不定主意。 而就在这时，却听得床边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简钰回头看去，瞧见段云水摔落在地，整个人状态很是不对，就如……前几次遭遇反噬那般。 怎么又来？ 简钰皱起眉，迎着段云水的幻术，将人抱回床上。 他心念一动，不再犹豫，只搂着人沉声呢喃，将那层遮挡在二人之间的薄纱揭开来。 “为师教你的幻术，还需再练练。” 第23章 事情败露 每每承受之时， 段云水总是迷迷糊糊，几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记得被折腾得几乎丢了一条命。 可如今才刚开始，段云水意识方才有了几分混沌， 便听见简钰这话， 吓得下意识想逃开。 谁知简钰压根不似寻常那般正人君子， 床榻上发狠的模样才是他的真面目！ 只见他拽住段云水的脚踝， 直将将将爬下床的人拽了回来。 段云水惊叫一声， 双手无助地四处抓着，想抓住什么东西借力逃开。 却很快被鉴于识破，直接扯了衣衫系带，将他双手捆在了床头。 “师尊……”段云水哑着嗓子， 忍受着反噬的侵袭，还要如寻常那般撒娇，试图以此叫简钰放过自己。 “不是想要吗？”简钰搂着他的腰， 一点点从额头亲吻下去，堵住他所有的话语， 又一路往下，咬在他的下巴尖。 若简钰凶狠一些，段云水还能骂骂咧咧， 可这人温柔得不行， 却叫他一时间骂不出口， 只能止不住地哭。 简钰见他哭， 又凑上去吻去他的眼泪，如同安抚， 又有些讨好。 逃脱不开， 还被这般温柔对待， 几乎泡在温水之中，叫他几乎沉溺其中，不愿脱身离开。 该死…… 简钰这人坏得很，怎么就这么会呢，他真的是剑宗之人吗？ 彻底陷入混沌之前，段云水在心底骂骂咧咧地想。 醒来之后，段云水仍是浑身酸痛难堪。 但这回他已无心去管身上不适，他只躺在床上放空自己，望着床帐顶上，心中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仔细想来，简钰没被幻术控制，并非不可能。 甚至可能性很大。 那简钰是什么人？ 那是剑尊！ 剑宗掌门！ 大乘期老祖！ 怎么可能被他一个……小小的魔教之人扔个幻术，就能够控制。 实在是他傻，竟瞧着简钰好似中招，便翻窗进去跟人睡了一觉。 并从此坚信不疑，觉得自己这点小小幻术能让简钰中招。 那怎么可能！ 段云水越想越忍不住暗骂自己，但都到了这种时候，骂自己好像已经没有用了。 反噬不反噬的，魔教能不能回去，也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此刻，连底裤都被揭穿的他，可不能再留了。 再留就不礼貌了。 这般一想，段云水猛地坐起身，警惕地扫了一圈屋内，见简钰没有在屋内，套上衣衫匆忙出门。 谁知一出门便碰见红绡，二人大眼瞪小眼站了一会儿，她才先一步开口。 “简钰出门了，你可能得等他两日。浩然盟那帮老家伙，张口闭口自己不成，硬要他一块儿去。”红绡目光移到段云水身上，瞧那发红的眼尾，苍白疲惫的脸，被咬破的水润嘴唇，与脖颈上新添的红痕。 啧啧，简钰真的是毫不克制。 红绡心中感叹。 “他往哪里去了？您知道吗？”段云水的声音哑得厉害，说两个字便要歇一会儿。 “往东边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可不许寻过去！知道你黏人，你师尊特意嘱咐不许你跟的。”红绡警告地瞪了段云水一眼，想到他方才说话的声音，心底暗骂简钰不是人。 竟然把小漂亮折腾成这样，天知道一晚上欺负人家几回。 半点节制都不懂，他修为高深体力好，小漂亮可不成，是要休息的。 红绡心里又暗暗感叹。 段云水打听到简钰的去向，乖巧地点着头，回了自己屋内。 直接跑可能被红绡逮住，还是得另外找机会。 他时间也不多，得在简钰回来之前逃离浩然盟，否则……他可不知道怎么解释。 为什么要下幻术睡自己师尊。 这换谁都很难解释吧。 段云水就是后悔。 早饭很快被送了过来，段云水仍是乖巧地吃完早饭，坐在房间内百无聊赖地看之前简钰给的功法书。 红绡中途来了一回，见他乖巧看书，更是放心。 “我要到议事厅去一趟，又是跟那帮老家伙吵嘴，估摸着有些久……你自己注意些，别乱跑。”红绡还是很放心段云水的，嘱咐完离开时，还嘀咕一句，“也不知道简钰不放心什么，你又不会跑。” 段云水心虚地低下头，心说简钰真是料事如神，知道他醒来后肯定要跑的，竟嘱托了红绡盯着他。 好在平日里段云水表现良好，红绡对他十分放心，看得并不很严。 若是进来瞧见他乖巧无比，更是觉得放心。 红绡走后，段云水又等了一会儿，才带上收拾好的东西，顺走简钰的地图，偷溜出去。 简钰的地图标的是这一带之内，可能存在辅助法阵的地方。 这样的地图看似对段云水没用，但其实大有用处。 简钰定然带了一份出去，照着地图上标识的，一个个去排除。 段云水拿地图呢，目的正是避开简钰可能去的地方。 毕竟，他可不想半路被简钰抓回去。 想到简钰在床上不近人情的模样，段云水便一阵后怕。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 起初还是很温柔的，但段云水说不要的时候，他跟越挫越勇似的。 非常恐怖。 离开浩然盟要快，走出这片山更要快。 段云水甚至用上了灵力，疾疾逃离，翻山越岭，终于在入夜时分逃到了与浩然盟隔了一座山的城镇上。 入城之后，自然要找个地方落脚。 段云水习惯性往最好的客栈走，走到半路又觉得不能按寻常习惯来。 于是他往最差的客栈走去，要了一间上房，坐在环境朴素的客栈房间内，一瞬间怀念待在简钰身边的时候。 没出息！ 才刚刚逃离，竟然就想念起来了！ 段云水止住念头，心底暗暗骂自己，不许自己再想简钰。 为了找点事情做，以免总想起简钰，段云水摸出联络南山长老的镜子，灌入灵力，想着先将自己暴露一事告知对方。 水灵力源源不断流入镜中，镜面上很快浮现南山长老的身影。 他瞧见段云水的模样，眸光微动，笑着问：“看来简钰对你不错。” 段云水：？ 他咬牙忍下到了嘴边的脏话。 “我被简钰发现了。”段云水已然接受这个事实，他只是觉得自己像个蠢货，竟自以为自己那点破幻术有用。 “怎……怎么发现的？”南山长老略有些惊讶，收起笑容，严肃地问。 “您那幻术压根没用。”段云水提起来便是咬牙切齿，心说简钰怎么就能忍那么久，竟到了昨日才表现出来。 段云水无理取闹般想，若是要装，为何不一直装下去，左右他等到蒋恒一气消了，便带着问心回魔教了。 若是简钰喜欢那事儿，一直装下去也无妨，左右他没找到盈缺之心，反噬是一直都有的。 可为何……就是要在反噬当夜揭穿他。 记得昨夜，段云水想逃，竟还被抓回去。 忆起昨夜种种，段云水又在心中痛骂起简钰来。 “他昨日发现的？”南山长老猜测段云水已然逃出，那……简钰该是昨日捅破这事儿的。 “对，昨日反噬又发作了。”段云水皱皱眉，想起之前南山长老对自己说的话，“南山长老，你不是说紫藤大约一月发作一回吗？” “我们确实是这样，怎的你就不是呢……”南山长老面露苦恼，明摆着也是不解。 “兴许是各人各人不同吧。”段云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满脑子还是想着简钰，嘀咕一句，“你说他怎么就那么能忍呢，一直不戳破……就不怕我是什么大坏蛋，窃取剑宗机密害死他门中弟子。” 南山长老沉默半晌，上下打量段云水，到了嘴边的话十分犹豫。 心说也许是瞧你笨，才半点不惧呢。 不过，南山长老也想不通，简钰到底为什么不揭穿段云水。 不会是……真对段云水起了心思吧。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能回去了吗？教主还一心想揍我吗？”段云水摆摆手，不愿再想简钰的事。 “不能，他昨日还说瞧见你定要揍你一顿，叫你不靠近他儿子。”南山长老看段云水的目光带了几分怜悯。 “……”段云水。 狗皮膏药一般黏人的，明明是蒋遥川，段云水可什么都没做。 揍段云水一顿，倒不如好好管教蒋遥川，叫他莫要当狗皮膏药。 罢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吧。 段云水沉思片刻，想着自己下一步该去哪儿才好。 “耀光秘境就要开了，你不然去那儿瞧瞧。”南山长老见段云水陷入沉思，给他出起主意来。 “耀光秘境？”段云水垂眸想了想，自己反正回不去，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里，倒不如进秘境里玩玩，万一找到些有用的宝物呢。 “不过，耀光秘境可不限制境界。你千万藏好了，别叫简钰发现你，免得你得在里边躲他。”南山长老见段云水有这个意向，又出声叮嘱。 段云水点点头，想着既是要去耀光秘境，自然得稍稍提升一番修为，也将这几回双修的修为都转化了。 他将这个打算告诉南山长老，表示自己有事要忙，便切断了灵力。 上回在简钰的帮助下，段云水突破到了元婴初期。 如今这些修为，倒不知能将他的修为提升到何种境地。 段云水闭眼打坐，将灵力一点点顺着经脉蔓延至全身，引着那储存起来的修为，缓缓注入元婴当中。 几轮下来，不知不觉便到了第二日。 修为已然转化得差不多，段云水又调息一番，隐隐感觉到自己将将触碰到元婴期大圆满。 想他去盈缺秘境之前，也才筑基中期，如今竟已元婴后期了。 修炼速度之快，是说出去都知道他一定是练了魔功的。 不过，这多少有简钰的功劳在。 若没有简钰这般高修为的人与他双修，单单靠紫藤比之其他功法更好的效益，并不至于让他境界增长神速。 想到简钰，段云水皱起眉，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转而将注意力都放到修炼上边，不禁感叹，这回的修为转化真是顺利过头了。 尤其是后半段，简直与那日有简钰相助一模一样。 段云水心中感叹定然是自己有所长进，睁眼想收拾东西离开，却对上那双熟悉的浅灰色凤眸。 段云水：…… 他怎么来了。 段云水如同石化了一般坐在原地，愣愣地与眼前的简钰对视，满心都是不解。 不是，简钰怎么会在这里？ 他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不是去销毁法阵了吗？ 跑这里来干什么？ 段云水心头疑问一个接一个的，身体也终于反应过来，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师……师尊。”段云水一个跑路离开的人，说话多少有些心虚。 “还知道我是你师尊？”简钰冷笑，并未靠近他，只扣住他的手腕，灌入灵力探了一遍经脉是否受损。 这小骗子毛毛躁躁的，天知道修炼的时候有没有伤着自己。 简钰心里多了几分烦躁，看着变得局促不安的段云水，并未问起他骗自己之事，更没问他是何人，也不问他究竟为何要走。 找得到人便是了。 至于其他的，简钰并不很关心。 天知道简钰紧赶慢赶回浩然盟，生怕小徒弟胡思乱想，结果到了房内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时，究竟是什么心情。 他只记得红绡被他吓着了，出门前还调侃他，说他那模样像要杀人。 “我……我……”段云水听见简钰那话，整个人就是一哆嗦，又支支吾吾不出个理由来，索性缩进角落里不说话。 “跟为师回去。”简钰从未说过自己不认这个徒弟，自然也当自己是他师尊。 “我不。”段云水张口就是拒绝，心说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逃走，怎么能回去呢。 而且…… 他怎么能回去呢。 用幻术蛊惑师尊，借其解决反噬。 这样的事儿，无论在哪个门派，便是不被整个门派追杀，都是要被师尊、同门唾骂的。 简钰，简钰怎么还会让他回去呢。 便是简钰能接受，段云水也觉得很尴尬。 何况他本就是魔教之人，回剑宗做什么？等着蒋恒一气消了，回魔教才是正经的。 “不愿回去？无妨，为师等得起。”简钰瞧段云水脸红透顶的模样，便猜到他是不愿回去的。 “别等，我死都不会回去的。”段云水又缩了缩，瞧着坐在床边动都没动的简钰，心说他不会如狼似虎扑上来吧。 显然是段云水多虑了，简钰虽说狠了一些，但到底不是那等人。 不过，简钰那神情……瞧着似乎并不相信段云水的话。 态度颇有些段云水只是闹脾气的感觉。 一想到这个，段云水更是不高兴。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胆子，竟是猛地推开简钰，拿起自己的东西径直离开。 简钰也没反应过来，被生生推了一下，转头看着段云水远去的背影，抬脚跟了上去。 知晓段云水不愿意，他也没有跟得太近，只隔了一小段距离跟在对方身后。 段云水本还当简钰没跟上来，还没松口气呢，便发现人其实就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段云水：？ 跟得不够紧不叫跟是吗？ 可段云水打架不是简钰的对手，说也说不过他，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至于之后往哪里去，段云水出城的时候仔细一想，觉得不能被简钰的到来影响原本的决定。 虽说南山长老警告他别叫简钰发现，但简钰都已经跟在屁股后面了，也没打算真抓他回去，那跟不跟有什么关系呢。 被发现就发现了呗。 段云水彻底不打算管简钰跟着自己这件事，只启程踏上前往耀光秘境的路。 不知乘坐飞行法宝赶了多久的路，段云水终于到达耀光秘境外的耀光城。 因耀光秘境开启，城内满是等待进入秘境的修士，段云水寻了好几个客栈，都没找到歇脚的地方。 “真的没有吗？一间都没有吗？我可以加钱。”段云水站在最后一家客栈外，细长的眉毛皱着，桃花眼中写满了期待。 “真的没有了，客官来得实在太晚了，城内的客栈基本都被订光了。”小二也很为难，私心上他想匀一间给这位漂亮的小道友，但真的是没有，他也没办法。 “这样啊，那算了。”段云水低落地离开这家客栈，在大街上又找了起来。 会不会还有别的客栈，也许就有那种藏在巷子里的小客栈呢。 段云水抱着侥幸心理，这般想着。 跟在段云水身后的简钰瞧着，见他真的半点没有向自己求助的意思，皱了皱眉。 一番思量，简钰还是上前拦住段云水，“跟我来。” 段云水狐疑地看了简钰一眼，内心是很想相信他的。 但简钰帮身为徒弟的段云水很正常，帮一个明摆着是卧底，还骗他身的魔教中人呢，那就很不正常了。 段云水有些不敢去，站在原地没敢动。 简钰走了两步发现段云水没跟上来，走回去牵起他的手，“怕我害你？” 既然是要帮他，段云水怎么能说是。 他迎着简钰的目光，硬着头皮吐出两个字，“不是。” 简钰不信，却什么都没再追问，只带着他去了浩然盟在耀光城的分盟。 “剑尊怎么来了？”浩然盟弟子见简钰来了，眼睛亮了亮，忙招呼人去安排。 “耀光秘境即将开启，我进去瞧瞧。”简钰随口扯了个理由，也没管他们信不信，只带着段云水去了自己常住的房间。 待进了屋内，段云水习惯性地坐下。 可等到耳边响起关门声，与眼前的简钰四目相对，段云水才隐约察觉哪里不对。 “我，我不能跟你一间房！”段云水猛地站起来，板起脸抗议。 “从前可以，如今为何不可以？”简钰便是到了今日，都很不放心段云水，自然不会放他独身一人。 “从前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自然不可以！”段云水越想越有道理，更是理直气壮起来。 “哦？不知道什么？又知道什么？”简钰挑眉，看着段云水。 “那……那你自己知道！”段云水刷起无赖来，就是不说。 “嗯……那我不知道，既是不知道，那便是没有。”简钰略一沉吟，竟说出这样的话。 段云水瞪圆了眼，上下打量简钰，心说这人真的是剑尊吗？真的没有夺舍吗？ “简钰，我从前都没发现，你真的有些……不要脸耶。”段云水后退两步，离简钰远了一些。 “还当你那夜便发现了。”简钰唇角微勾，甚至没反驳。 段云水觉得自己真该重新审视一番简钰这人，从前对这位剑尊真的是有一种错误的认知。 他也不想再争论睡哪里与知不知道这个问题了，他想起之前红绡说的事情，皱了皱眉，“你不是要去销毁法阵吗？” 简钰一错不错地看着段云水，道：“浩然盟周边的法阵都销毁了，其余的……我教红绡认了法阵，加她带人去办。” 这话说得平平，好似不过出去走了一圈回来。 但见过那张地图的段云水很清楚，地图上的法阵就不少了，更别说周边根本不止地图上标出来的数量。 天知道简钰以多快的速度清理掉石乐志留下来的辅助法阵，又以多快的速度赶回来。 “你明明有很多时间，那般赶做什么？”段云水不理解，明明可以慢慢清除的事情，却要赶在一天之内做完。 “你知道的。”简钰目光移到段云水那双桃花眼上，想起那夜这双眼控诉一般瞧着自己，心头略有触动。 段云水心说总不能是因为自己吧。 他从不做自恋的人，并不觉得自己在旁人心里有多么重要。 从到南山长老身边，他便教段云水，修真界大多数人是自私的。 若只能保证自己拿好处，只能保证自己生存，只能保证自己过得好，那大多数人都不会管别人。 段云水觉得颇有些道理，所以从来没觉得会有人为自己做什么，为自己豁出去。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简钰也不恼，更不靠近段云水，只看着他念叨一句，“云水，你我来日方长。” 去你的来日方长…… 段云水才不想跟简钰来日方长，他只想蒋恒一赶紧消气，他好早点回去。 就算简钰是剑尊，总不能还跟到魔教里头吧？ 因着不愿再搭理简钰，段云水跑到床上躺下，一副自己要睡了的模样。 简钰也没打扰他，只坐在一旁不知做什么。 段云水本就是赌气，谁知道这般躺着躺着，竟真的睡着了。 就这样，他一觉睡到隔日一早。 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与坐在不远处的简钰目光相触时，段云水还没反应过来。 以为自己还留在从前，呆呆地喊了一声，“师尊。” 简钰微微一怔，目光在那张飞了红霞的脸颊上停留片刻，避开那双含水的桃花眼，看向别处。 看来是没睡醒。 简钰心想。 没等简钰说什么，段云水先一步反应过来，板起脸解释，“只是叫习惯了。” 简钰还未没接话，又听得段云水说：“往后不会了。” 简钰想说往后也可以接着叫，谁知段云水嗖的一下站起来，一副火急火燎出门的样子。 “去做什么？”简钰拉住他。 “找家客栈。”段云水坚定地说。 “你找不到的。”简钰挑眉，无情地告诉段云水这个事实。 “怎么会找不到！”段云水死鸭子嘴硬，就是不信邪。 “那你昨日找到了吗？”简钰问。 “没有。”段云水咬牙，挤出两个字。 “那你今日怎么可能找到？耀光秘境都没开。”简钰又说。 段云水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在吵架这方面完全不是简钰的对手。 而且简钰这人也不跟他闹，就这样平静与他说着话。 显得不像吵架，像是寻常聊天。 若是他闹起来，那就是他的不是了。 段云水心里骂了一句狡诈，便别过头去没搭理简钰。 之后几日，段云水保持这个状态，仍旧是不搭理简钰。 只在去耀光秘境那日，段云水想起什么，看着简钰问：“你去吗？” 简钰挑眉，“我为何不去？” 段云水被噎了一下，仔细想想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理由阻拦简钰。 但他并不想要简钰跟着自己，于是说：“那你不许跟着我。” 简钰轻笑，“我跟了又如何？” 段云水：“？” 见段云水一张漂亮的小脸几乎要气变形，简钰也不再逗他。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保持着安全距离，一同来到耀光秘境外。 与那次盈缺秘境一般，不少人都认识简钰，纷纷围上来，想与赫赫有名的剑尊说上两句话，看看能不能被指点两句。 这些人一窝蜂挤上来，将段云水挤得退到了简钰身前。 这还不够，他们又挤了挤，直将段云水挤到贴上简钰的胸膛。 很难不怀疑你们收了简钰的好处。 但段云水没有证据。 “挤到我徒弟了。”简钰冷冷开口，声音隐隐带了几分不满。 “哦哦，原来是剑尊高徒！真是不好意思！” “啊，好漂亮的小道友！真是对不住！” “剑尊什么时候收徒了！我心碎了，还以为有机会当剑尊首徒……” 众人听了简钰的话，忙退开几步，打量起段云水来。 段云水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脸颊忍不住红了红，低下头去，心里直骂简钰。 “秘境已开，我与徒弟还赶着进秘境。”简钰冷脸扔下这话，牵起段云水的手，从人群分开的小道走向耀光秘境的结界。 “就这么走了？”段云水将要跨过结界时，突然问了一句。 简钰看他一眼，只轻轻一拽，将人抱入怀中，径直入了秘境，并未回答。 段云水呆了一瞬，还未有反应，便已被带着穿过结界。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不知他们究竟落地何处。 待段云水眼前渐渐有了别样颜色，他才猛地转头去瞪简钰。 “你抱我做什么？”段云水凶巴巴地瞪着简钰。 “若不靠近一些，可能会被秘境分开。”简钰解释道。 “分开就分开。”段云水别过头，说话间还往旁边挪了两步。 这一挪，却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 段云水低头一看，跟一只黏糊糊的黑色大章鱼大眼瞪小眼。 “啊！！！！” 什么东西？？？ 为什么耀光秘境内会有章鱼啊！！！ 段云水吓得跳起来，下意识往简钰身上扑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救，救救救……好大的章鱼……yue……黏糊糊的……好恶心……”段云水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嘀咕着，还捶着他的肩膀，催促他赶紧离开，“走，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呜呜呜好恐怖，章鱼不要过来啊！” 简钰被段云水的模样逗得想笑，却又怕小徒弟不高兴，只能忍着。 他看了一眼早已躲得老远的章鱼，安抚地拍了拍段云水的背，“别怕，他不打你。” 段云水松开一些，与简钰对视着，桃花眼早被激出泪水，满眼写着不信，“真的吗？可他黏糊糊的……” 简钰哄着他，“真的，别看他黏糊糊的，万一他喜欢你呢。”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段云水反应更大了。 “不要，不要喜欢我。”段云水又将脑袋埋到简钰脖颈处，说话间热气扑在对方皮肤上，还浑然不觉。 “那你要谁喜欢你？”简钰忍着皮肤上的痒意，眼底暗了暗。 “谁都不要……”段云水还没从看到黏糊糊的震惊中回神，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在回答什么问题，也没意识到自己依旧挂在简钰身上。 而他与简钰，不久之前才发生过那样尴尬的事。 “它走了。”简钰瞧着章鱼躲远，才拍拍段云水的背，叫他下来。 “真……真的吗？”段云水有些后怕地转头看去，见真的没有章鱼，才小心下来。 其实那并不是章鱼，而是被妖兽化的人。 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上边还是保留有一定的……人的特征。 但简钰不会将这个告诉段云水，他本就害怕了，还告诉他这个，岂不是更害怕。 见不着害怕的东西，段云水也终于注意到方才的不妥。 但他这人胆子小，又擅于闭嘴不言，只要他不提，那就是没有这事。 他什么都没说，只观察起四周景象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好一边是湖，一边是望不到头的森林。 四周雾气弥漫，隐约能瞧见湖中央有一个岛，但因雾气过浓，实在瞧不清岛上是什么情形。 “做什么？”简钰见段云水想上前去，忙扣住他的手腕。 “那儿好像有个岛，我去瞧瞧。”段云水眯起眼仔细打量湖心岛，又往那边走了两步。 “别去，这里有幻阵。”简钰皱眉，指尖带着灵力往段云水眉心一点。 段云水那双朦胧的桃花眼渐渐恢复清明，站在原地愣了愣神，才缓缓转头看向简钰。 “我……方才是怎么了？”段云水只隐约记得自己从简钰身上下来，之后……似乎就有些混沌了。 “你被幻阵蛊了，闹着要进去。”简钰言简意赅地回答，牵着他的手往密林的方向走。 段云水回头看了一眼湖心，见那湖心岛更清晰了几分，隐约能瞧见小小的岛上有一根巨大的柱子。 柱子上边缠绕着铁链，铁链的另一头，似乎……是一名长了翅膀的人。 可惜因着雾气，段云水怎么都瞧不仔细，瞧不清那究竟是男是女，是死是活。 这片密林总叫段云水想起盈缺秘境，那时他也是走在密林之中，便中了情障。 以至于如今他看着这雾气，渐渐的脸色不对起来。 “这不是情障。”简钰瞧出段云水的顾虑，出声为他解惑。 “可你那时不也中招了……”段云水反驳，一想起这事儿，便有些不相信简钰。 “承认那时是你了？”简钰突然说。 段云水心说你都没问过，什么承认不承认的。 但进了秘境，还得指望危急时刻简钰别抛下自己，所以他也没表现得如何叛逆。 只闭嘴不言，什么话都不肯接。 “那时也有我的不对，竟抓着你不肯放。”简钰见段云水没反应，又说。 “你……”段云水转头，定定看了简钰一会儿，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罢了。 要说也是两人都情难自禁，哪有谁更有错些。 实在要说，爽完就跑的他，似乎更……更无情一些。 段云水越想越心虚，一心虚便不敢抬头看简钰。 简钰瞧出端倪，却不戳破，只给他时间缓一缓。 “前边有个亭子，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再走。”简钰出声打断段云水的胡思乱想，指了指前方的亭子。 “好。”段云水确实累了，并没有拒绝，还加快脚步，先一步踏上亭子。 谁知刚踩上亭子，段云水便瞧见亭子内竟有个眼熟的法阵。 他起初只觉熟悉，多看两眼，才发觉竟是石乐志为打开妖界大门设下的辅助法阵！ “师尊快看！”段云水忙转头喊简钰。 简钰见他着急，三两步上前，刚要问他，便看见亭子内的法阵。 “没想到，当年竟还残留这般多……”简钰脸色难看，抓着段云水的手臂，将人拽到自己身后去。 段云水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简钰死死护在身后。 他从简钰身后探头出来，看向那地上的法阵，竟是在他被拽过去的时间里，便已被简钰毁掉。 好快…… 段云水瞪大了眼，想起简钰迅速处理掉浩然盟周边的辅助法阵，心想当时就是以这般快的速度解决的吗？ “走了。”简钰牵着段云水的手，挑了个方向，打算先带他离开密林再说。 可他们刚刚迈开两步，便听见亭子那边传来轰隆隆巨响。 “怎么回……”段云水大惊，猛地转头看去，却很快被简钰高大的身影挡住视线。 “别出来。”简钰以灵力化出一个防御结界，将段云水护在其中，手持望舒闪身向前。 淡蓝色的剑光铺天盖地冲向亭子内的黑气，直将那黑气打得发出阵阵闷声尖叫，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简钰占了优势，更是毫不手软，掌中剑瞬息间凝聚更强大的灵力，辅以诡谲剑招扑上前。 不过片刻，那黑气便渐渐散去，露出其中畸形的人。 或者说，该叫人面蛛。 “好恶心……”段云水瞪大眼，被那将死人面蛛的模样吓得忍不住后退，又怕走出结界，忙又挪了回来。 简钰看着奄奄一息的人面蛛，脸色更沉了几分。 他心道不好，人面蛛是群居动物，这儿有一只，那四周……定然有更多！ “走！” 简钰低喝一声，闪身到了段云水跟前，拦腰将人抱入怀中，一手持剑劈开加入战局的人面蛛，疾疾带他离开。 段云水吓破了胆，死死抓着简钰的衣襟，生怕自己掉下去。 他心说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妖兽，还……还这么多！ 简钰知道段云水害怕，脚步更是快了几分。 可身后的人面蛛紧追不舍，叫他不胜其烦。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简钰当机立断，捂住段云水的眼睛，回身暗念法决，脚下瞬间浮现一个巨大的冰蓝色法阵。 不仅如此，空中更是出现无数个冰蓝色的小法阵，上边隐约能看出，正渐渐出现一柄柄剑。 与望舒相似，就像是由望舒直接分成无数把剑一般。 人面蛛察觉危险来临，就要转身逃离，可简钰既是祭出了剑阵，自不会给他们逃离的机会。 只见另一个暗红法阵出现，将眼前所有人面蛛都围在法阵之内。 与此同时，冰蓝色的法阵齐齐发力，无数形似望舒的剑如冰雨一般唰唰落下。 一时间，四周只余下凄厉又难听的尖叫声。 段云水听得耳朵轰轰直响，忍不住又往简钰怀中钻了钻。 这叫声，真的很难听，又很恐怖…… 简钰垂眸看了段云水一眼，猜到他被这阵仗吓到了，身后搜环住那细瘦腰肢，将人楼在怀中，接着往前赶路。 段云水什么都不知，他也不睁眼去瞧，只被简钰带着离开。 不知走了多远，待简钰放开他，他才缓缓睁眼。 第一个瞧见的，便是简钰那张脸。 不知道凑那般近是要做什么。 段云水心中正腹诽，便听见简钰哄小孩一般开口。 “没事了，别怕。” 第24章 寸心 要说段云水心间没有触动， 那是假的。 可他前不久才被发现下幻术睡师尊这件事，而且简钰从头到尾都没被幻术控制。 从头到尾，简钰都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自以为幻术天才。 所以他现在很尴尬，尴尬到连这种时候， 都不想承认自己是有所触动的。 段云水作出心肠冷硬的模样， 狠狠转过头不看简钰， 点了下头。 简钰被他突然的脾气惹得挑了下眉， 也没问他缘由。 段云水见简钰不说话， 心头松了口气，转而打量起四周景象来。 现在他们所处的，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不知有什么。 但竹林外围， 也就是他们的面前，杵着一间颇为破旧的竹屋。 “这儿……能进吗？”段云水觉得进秘境来，不能什么都不带回去， 便小心看了简钰一眼。 “你跟在为师身后。”简钰将他护在身后，持剑上前， 踹开竹屋的门。 段云水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跟在简钰身后也不捣乱，趴到简钰肩头， 只露出一双眼睛， 好奇地打量屋内的情况。 不同于之前两次危险， 这回的竹屋干干净净， 不仅没有奇怪的东西，还收拾地十分整洁。 仿若……前不久才有人住过。 “小心为上。”简钰微微皱眉， 放出神识探了探， 见里边没有活物， 才带着段云水小心进门。 “好。”段云水目光早已被屋内摆设吸引，应得十分敷衍。 竹屋被分割为一间正厅与两间房，正厅内两把太师椅，墙壁上挂了一张耀光仙子的画像，旁的便没有再多。 简钰带着段云水先去了左边那间屋，仍是没有活物，摆设也十分简单。 一个书架，一套桌椅罢了。 十分简单，根本没地方藏什么宝物。 段云水对另一间屋子起了兴趣，心说秘境中没有无用的地方，总归不能整个竹屋就是摆设吧。 简钰却是微微皱起眉，心中只觉奇怪。 这竹屋……除非是早被人搜刮过，否则也太过异常了。 就算是被人搜刮过，总该有些痕迹，不该这般的整洁。 带着浓重的不安感，简钰牵起段云水的手，推开了另一间房间的门。 屋内摆设同样简单，只一床、一桌、一椅与桌上一古琴、一镜子罢了。 好歹并非什么都没有，段云水想进去瞧瞧，但看着简钰没往里走，他也不敢动。 “进去瞧瞧。”简钰仍是紧紧牵着段云水的手，几乎同时进入房内。 “这古琴与镜子，有什么玄机吗？”段云水跟在简钰身旁，在桌前停住脚步。 简钰瞥了一眼那古琴，见是凡间寻常物件，摇了摇头。 至于那镜子……却似乎有些玄机。 简钰走上前，拦住想拿起镜子看看的段云水，拿起镜子仔细打量。 段云水满眼好奇，直勾勾看着那镜子，等着简钰说这是大宝贝。 谁知就在这时，却听得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糟了。”简钰脸色一沉，带着段云水，持剑想劈开这门。 结果那门在数次攻击下，竟是连裂痕都没产生！ 也不知究竟下了何种禁制，连简钰的攻击都能挡下来。 段云水看得目瞪口呆，转头想去找找其他出口时，却发现桌上的镜子浮现了两行字。 他忙凑上前去看，瞧清上边的字，他脸上神情仿佛瞬间有了裂痕。 两行字说得十分文艺，但总结下来，就是不双修就出不去的屋子。 而且也没说双修几次，万一一次打不开呢。 段云水心想耀光仙子也是仙门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了，她死后留下的秘境中，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好魔教哦。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段云水盯着镜子，内心挣扎了小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喊简钰，“师……简钰，你看这个。” 简钰听着段云水换称呼，微微皱眉，多看了他一眼。 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从这里出去，其余的都可以出去了再说。 “什么东西？”简钰目光移到镜子上，看清上边的字，脸色更沉了几分。 “怎么办？”段云水几乎接受双修这件事了，倒也没有很难接受。 如今不好说的，还是简钰。 虽说这些时日简钰的表现，瞧着不像是不接受的人。 但段云水还是多问了一嘴，真的能接受，那揭穿他干嘛？直接装下去不就好了。 不要让本该旖旎一室的双修变为尴尬一室的局面。 “你愿意吗？”简钰垂眸沉思片刻，目光移到段云水脸上，观察着他的神情。 “我……”段云水微怔，没想到简钰竟会问自己的意见。 段云水本以为，在简钰心中，用幻术与师尊双修的他，该不可能不愿意，甚至是上赶着的。 他瞳孔微缩，心中浮现这个想法，忙别过头去，将这番情绪深藏眼底。 “你若不愿，我再寻旁的办法。”简钰见段云水如此，提剑便要去寻其他出口。 “简钰！”段云水伸手，抓住简钰的衣袖，到了嘴边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简钰回头看他，见他轻咬着嘴唇，伸手按住他下唇，不得已碰到那圆润唇珠。 指腹触感实在难以忽视，连简钰都睫毛一颤，才吐出两个字，“别咬。” 段云水望进那双浅灰色凤眸中，压下心底对双修的抗拒，对他说：“双修吧，我没关系的。” 简钰想起那回段云水实在难以忍受，敲开他房门时的隐忍模样。 他知晓段云水抵触双修，平日都是为解决反噬，二人才会有那鱼水之欢。 那时段云水都难以接受，何况如今二人皆是清醒。 “云水……”简钰想叫段云水想清楚些，却见他手脚极快，竟已上手宽衣解带。 “快些结束，也快些离开，不是吗？”段云水如此说。 很有道理，简钰一时间无法反驳。 但段云水一时难以接受双修，也是不变的事实。 简钰想，不得已之下，便只能在动作间尽量轻一些，尽量叫段云水舒服一些。 不过，其实每一回段云水与简钰的双修，都没碰到过不舒服的时候。 顶多就是隔日起来，感觉腰都要断了。 想到这个，段云水不禁斜了简钰一眼。 简钰捕捉到段云水这眼神，还当他不愿，当他因不双修就不出去的禁制，才忍辱负重。 他不觉皱了皱眉，想说不然算了。 可段云水在这时候机灵得很，很快简钰的想法，揪住他的领子将人拽到身前，神情凶狠地说：“你怎么磨磨唧唧的？不就是……不就是双修吗！不抓着我的脚踝，将我拽回来的时候，可没这般磨叽！” 提起旧事，段云水难免红了红脸，一时间想不通自己哪里来的狗胆，竟什么都敢说。 简钰因这话愣了一瞬，目光停留在段云水微红的脸颊上，略一沉吟，心下便已有了主意。 段云水没听见简钰有回应，板起脸就要再说些别的什么，谁知他话都没说出口，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整个人被简钰扛上肩头，三两步到了床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对方死死压在床榻之上。 这般干脆利落，这般凶狠。 这才是简钰。 段云水心中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念头，惊觉不该，又慌忙将这个念头按了回去。 原本就松开的衣带彻底被简钰扯开，暗红色的帐帘不知被谁抓了下来，将旖旎隔绝在内。 等到一切结束，段云水摸着自己快要断了的腰，被简钰从床上扶起来。 “不如再休息一会儿？”简钰见段云水实在疲累，问道。 “不成，先出去，免得这破门又关上了。”段云水摇头，按着简钰的手臂，就想借力站起来。 但段云水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腿软程度，压根没能站稳，软软往旁边倒去。 简钰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打横抱起，回头检查了一遍没落下东西，才快步离开。 竹屋没什么好东西，还让他腰酸腿软，属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离开时，段云水回头看了竹屋一眼，心中暗暗想。 简钰不知道段云水在想些什么，他只在竹屋外停住脚步，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这竹屋并不是普通的竹屋，能设下这般禁制，自然也不是耀光仙子的手笔。 简钰想，该是眼前这些花妖的杰作。 “师……简钰，怎么不走了？”段云水话说出口，暗骂自己总记不住要改口。 话音刚落，才刚转过头的段云水便愣在了原地。 怎么来了这么多……妖娆的……男妖。 打扮得花枝招展，头发五颜六色，一个个跟朵花似的。 里面至少三分之二的人在向简钰抛媚眼，三分之一的人在向段云水抛媚眼。 这是在干什么？ 段云水大惊，搂住简钰的脖子，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这些是什么？”段云水凑在简钰耳畔，小声问。 “花妖。”简钰扶了扶挂在自己身上的段云水，并未让他下来，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召出望舒。 花妖？ 妖界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段云水心中隐隐不安，他想到那些遍地都是的辅助法阵，不禁想……修真界的内鬼，会不会不止石乐志一个？ 而且，当年石乐志到底为什么硬要打开妖界大门，他也想灭世是吗？ 还是跟妖界做了什么交易？得了什么好处？才让他放弃自己的家园，叫一群妖兽席卷这片大地。 段云水胡思乱想间，简钰斩杀数名花妖。 这些个花妖最擅幻术、媚术，且杀人无形，最是难以防范。 兴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便已入了他们编织的幻境之中。 可惜，他们碰到的是简钰。 没有什么幻术，对简钰是有用的。 至于媚术……更是没用。 怀中抱了这么一个，要还对这些花妖有兴趣，那简钰怕是眼睛瞎了。 花妖们见自己所有的法术都没用，恼羞成怒，张牙舞爪扑上来，张嘴吐出毒雾，想叫二人被困于其中。 段云水吓了一跳，忙捂住口鼻，生怕吸入毒雾，拖了简钰的后腿。 简钰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手上剑招更狠几分，抬手一剑斩杀四名花妖，无一能从他手中逃离。 这般行云流水的剑招，配合简钰那强大到压迫感十足的灵力，瞧得段云水下意识想拍手叫好。 可这时候拍手叫好，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段云水只能生生忍住，只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直盯着简钰看。 很快，眼前花妖尽数斩于简钰剑下，他脚步不停，带着段云水脚尖一点，瞬息间便已离开此处。 待段云水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一处巨大的祭坛前。 祭坛？ 段云水瞳孔一缩，直觉这里不能久留，忙抓住简钰的衣襟，“师尊，这儿……我有些怕。” 简钰牵紧段云水的手，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不怕，我们到祭坛中心看看。” 还去祭坛中心看看？ 段云水瞪大眼，心说他现在已经不想找什么宝物了，他只想平安离开耀光秘境。 宝物什么时候都能找，但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他们不敢来的。”简钰安抚地顺着段云水的头发，带着他往祭坛中心走去。 “真……真的假的……”段云水不敢相信地回头，结果发现后边竟跟了许多妖物。 人面蛛、花妖、人面鸟、蛇妖、白骨妖…… 一大群妖物跟在后边，可一靠近祭坛，他们竟都停住了脚步。 没有一只妖物敢上前，好似前方有什么是他们的克星。 只要一靠近，便会万劫不复。 通往祭坛中心的路很长，一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尽头究竟在何处，更不知何时才能走到所谓的祭坛中心。 可简钰好似笃定自己就该去祭坛中心，带着段云水一直走，一路走，固执地往前走去。 段云水直觉简钰哪里不大对劲，却想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 简钰不是会被幻术控制的人，自不可能是中了幻术。至于幻境……若连简钰都入了幻境，没道理他还清醒。 段云水不安地停住脚步，拽了拽简钰的手，“简钰，我们为何一定要进祭坛？” 简钰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段云水，目光中带了几分隐隐探究，“他们不敢进来，定然有玄机。” 段云水皱眉，心中不很赞同，“可万一是里面有更危险的怪物呢？” 简钰弯了弯唇角，“你不信师尊吗？” 段云水听到这话，心跳漏了一拍，暗道简钰这张脸确实蛊人。 只消多笑笑，多朝人笑笑，定是半个修真界都为其疯狂。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段云水暗道美色害人，旋即板起脸来，“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简钰，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你进去，万一你……你受什么法术控制，或是影响了呢？” 简钰沉思片刻，摩挲着掌下那皮肤柔嫩的手腕，垂眸轻轻笑起来，“有道理，很有道理。” 这……这么好劝？ 段云水说不惊讶是假的，他偷偷看了简钰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谁知简钰竟扣紧他的手腕，将他带入怀中，“可为师……暂时不能告诉你。” 段云水：…… 要不是他一个人很可能死在耀光秘境里，他便硬气地抛下简钰自己走了。 可刚刚看过祭坛外跟着的妖物，他仔细一想，觉得人总是要向现实屈服的，且简钰活了这么多年总归秘境经验丰富，还是听师尊的吧。 段云水给自己认怂找好理由，便不再说话，只朝简钰靠近了一些，意思十分明显。 暗示简钰快些走，不要再争论了。 简钰不知是充分理解段云水的意思，还是单纯想快些感到祭坛中心。只见他抓紧段云水的手腕向前走，脚步比方才更快了几分。 段云水更是觉得奇怪，简钰急成这样，祭坛中心究竟有什么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段云水想再一次停下来问两句的时候，却见简钰停住脚步。 祭坛中心到了。 段云水抬头看去，只见祭坛中心立着一根柱子，绕柱往上作腾飞状的……是一只凤凰的雕像。 凤凰…… 修真界可没有这东西，有的只是关于凤凰的传说。 且耀光秘境怎么会有这个，这儿怎么说……都不该有凤凰图腾的柱子。 “简钰，这……”段云水这回记得要改口了，出声唤简钰。 “跟我来。”简钰没解释，只牵着段云水的手，朝那凤凰图腾走去。 段云水心想，都到了这里，简钰到底想做什么，来这里有什么缘由，总归能揭晓了。 因此他也没问，只跟在简钰身后，走到雕刻着凤凰图腾的柱子旁。 凤凰，凤凰…… 段云水瞧着图腾上展翅欲飞的凤凰，忽的想起湖心岛上……长了翅膀的人。 那长了翅膀的人，会不会与这个凤凰图腾有什么联系。 “简钰。”段云水忙抓住简钰的衣袖，将湖心岛看到的都告诉他，“你记得湖心岛的时候吗？我看见湖心岛上有个人，长了翅膀的人……” 段云水还未说完，简钰神色便瞬间严肃起来。 想来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心中想，顿时生出几分后悔来，后悔没有早些告诉简钰。 但简钰什么都没说，只安抚地顺着他的头发，另一手在凤凰图腾上轻轻一按。 轰的一声。 柱子后的地面缓缓打开，底下竟然还有一层！ 段云水愣愣地看着，直望进那黑漆漆的密道之中，什么都瞧不清，却直觉里边并不好走。 “跟我来。”简钰说话间，牵起段云水的手，抬脚往密道内走去。 不知密道的尽头是什么，不知自己即将遭遇什么。 虽说身旁有简钰，便能叫他心安，但他越是往前走，便越是不安。 这究竟是为什么？ 走到了这里，段云水甚至开始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否则，为何自己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都别问，先往下看。”简钰见段云水不解地看来，摇了摇头。 “往下看？”段云水犹豫着，站在雾气弥漫的边缘，往下看去。 底下迷雾漫漫，瞧不清究竟有什么东西。 想来简钰也知晓段云水瞧不见，抬手捏着灵力往下一扔，底下景象顿时清晰许多。 那……那是一片湖，湖心有个小小的岛，岛上没有凤凰图腾的柱子，但有长了翅膀的人。 与段云水之前瞧见的一样，是被锁住的。 那长了翅膀的人，是名女子，一头浅金色的长发铺散开来，发尾甚至长到水中。 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件纱衣，露出一双白净的腿，却因那锁链只能曲着，不知究竟曲了多少年月。 “这是谁？”段云水瞧着她的模样，阵阵心惊，不解究竟是谁，会将这女子困在此处。 “不知道，但……我听师尊提过，妖界自第一次大乱之后，便各自为王，不再以凤凰为尊。”简钰皱着眉头，目光停留在那女子身上，拦腰抱住段云水，“下去瞧瞧。” 段云水没有拒绝。 不知为何，自瞧见这女子起，他心中那些惶惶不安，尽数都消失无踪。 既如此，该是要下去瞧瞧的。 简钰带着段云水落地瞬间，那女子似有所感，朝他们看来。 女子这般一转头，段云水才发现，她的眼睛是火红色的，只是不知为何白头。 “你们为何来此？这里很危险，离开这里。”女子皱着眉，看向简钰，冷冷警告他们。 可当她的目光停留在段云水身上时，却瞳孔一震。 “你……你竟是在这里！”女子想站起来，却被锁链困住，只能坐在原地，“你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不要再来了。” 她这反应，是认得他吗？ 段云水愣了一瞬，盯着眼前的女子，眸中闪过不解。 “我叫寸心，我们还会再见的。”寸心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段云水，谜语人一般，“至于你的事，到了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段云水沉默，心说你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除了知晓你名唤寸心，其他都云里雾里的。 “你为何会在这里？”简钰皱着眉问。 “别问，你们离开这里才是要紧的。”寸心说。 “什么都不说，我们如何相信你？外边还有许多妖物呢。”简钰说。 “妖物？他们……竟真的把妖兽放过来了。”寸心神色沉痛，似是回忆起什么。 “你知道石乐志吗？石乐志曾强行打开妖界大门，放过一批妖兽过来。但数量不多，能清除的已经清除，只剩下少数没找见的，不至于这般多。”简钰沉吟片刻，还是问。 “石乐志？”寸心皱眉，摇摇头，“不认得。” 段云水的目光在寸心那火红色的翅膀上停留片刻，结合她那熟稔的语气，隐约能猜到她与妖界该是脱不开联系的。 但能被关在这里，又说出这样的话，会不会与强行打开妖界大门的人并不是一伙的？ 见寸心不知道石乐志，且不知在此处被关了多久，简钰也没再问。 “你们快些离开，这里很危险。”寸心又强调，怕二人不走，又承诺，“我会离开这里，离开之后自会去见你们。若有什么想问的，到时候再问也是一样的。” 寸心都这样说了，段云水觉得他们也不是不能走。 简钰还想说什么，便听见水中忽的有了动静。 三人猛地朝水面看去，却见一条巨蟒缓缓从水中浮上来。 “别恋战，直接走！”寸心喊道。 简钰知晓寸心比自己了解此处，自不会有半分犹豫，拽过段云水便原路返回。 巨蟒见状，猛地冲过来想留住他们，谁知寸心比它更快，掌中火红灵力从四面八方朝巨蟒冲来。 迅猛而威力强大，其中伴随着几声听不真切的凤鸣，直将那巨蟒打得进退不得。 段云水还待再看，却已被简钰带到了密道之上，再看不清里边究竟是什么情形。 二人从密道出来，见外头仍是安全的，才算是松了口气。 “你坚持到这里来，是知道什么吗？”段云水出来之后，才好奇地问。 “临清秘境中，曾见过一壁画，正是指向此处。”简钰解释道。 临清秘境？ 那是与耀光秘境、盈缺秘境齐名的三大秘境之一，那里竟也有与这事儿相关的东西吗？ 段云水惊讶地想，若是耀光秘境和临清秘境都有，那……盈缺秘境想来也是有的！ “师尊可想过再去一回盈缺秘境？”段云水问。 “不是去过？还当你该是印象深刻的。”简钰领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说话间看了他一眼。 提起这事儿，段云水难免脸红。 他低下头不接话，只当没有听见。 “等下一回开启，再带你去一回。”简钰说。 “不必了，出去之后还是分道扬镳吧。我……也是要回去的。”段云水脱口而出，可说到后边却有些后悔，只能硬着头发说自己要回去。 简钰停下脚步，深深看了段云水一眼，似想说什么，临到头却什么都没说。 段云水眨了眨眼，看着抬脚接着往前走的简钰，拽住他的袖子，“你想说什么？既是想说，那就别不说，你这样……我好好奇。” 简钰深深看了段云水一眼，低低地笑，“你不会想知道。” 段云水沉默半晌，心说你也就跟寸心说上两句话，怎的也变得谜语人了。 他们什么事都做过了，简钰想的，能比扣住脚踝将他拖回来还过分？ 既然那事都做过了，有什么不好说的。 段云水很不解。 “先出去吧。”简钰别过头，打定主意不说。 “好。”段云水也只当不知道，什么都不再问。 当然，心中还是要骂简钰两句的。 这般吊着人胃口，好奇死了，竟还不说。 到了祭坛边缘，段云水便没心思管简钰谜语人不谜语人了。 只见祭坛边缘徘徊着一大群白骨妖，或走路，或在地上爬，或是人，或是旁的动物。 但都是骨头状态，动起来十分可怖。 “师尊，这……这怎么办？”段云水脊背都僵硬起来，抓着简钰的袖子，下意识躲到他身后去。 “别怕，一会儿就好。”简钰捂住段云水的眼睛，单手掐诀，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剑阵，又是剑阵。 自那次妖界大门被强行打开，简钰已许多年没有这般频繁祭出剑阵。 可今日之内，便已是两回。 毁天灭地的剑阵出现在祭坛外，只瞬息间便将那白骨妖挫骨扬灰。 待段云水眼前的手掌移开，他已离开祭坛，被简钰带到一条河流旁边。 “洗洗脸。”简钰见段云水惊魂未定，拿了刚拧好的毛巾给他，“别怕，没事了。” “嗯。”段云水低着头，后知后觉自己实在丢人。 口口声声说要离开简钰，要分道扬镳。 可一碰到这些恶心的、恐怖的东西，便会下意识躲到简钰身后。 段云水也知晓这不对，知晓自己该成长起来的。 他不可能一辈子依赖简钰，如他自己所说，他是要回去的。 可每当待在简钰身边时，他便下意识依赖对方，好似离了对方，他便不行了。 这个念头是不该有的。 段云水很清楚。 “在想什么？”简钰察觉段云水的情绪变化，出声问。 “没什么。”段云水撇撇嘴，别过头去，冷硬地回答。 这突然是怎么了？ 简钰挑眉，上下打量起段云水，想到他刚刚说的离开，眸色忽的一沉。 “真的没什么，就是还没从方才的……怪物那儿缓过来。”段云水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那些妖物，便如此说了。 且这也就是个借口，他自知大约是骗不过简钰的，便也没多想。 借口，不过是叫二人面上都好看一些，过得去一些罢了。 至于借口如何，是否蹩脚，那都不重要。 “待你想告诉师尊时，再与师尊说。”简钰只落下这话，便站起身四处看了看，“该走了。离开路上若有法宝，师尊定为你取来。” “我……嗯，好。”段云水想拒绝，可对上简钰那浅灰色凤眸，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罢了，不说了。 段云水闭了嘴，只跟着简钰一路往耀光秘境的出口走。 许是心有所念，便见不着那东西。 想着要找什么法宝，一路上便什么都见不着。 直到段云水以为此行定然无所获时，却见眼前出现了一座塔。 “那是……”段云水看向简钰，桃花眼中满是好奇。 “镇妖塔。”简钰神色凝重起来，似是这镇妖塔有什么古怪。 段云水一听名字就不想进去，但简钰这神情……凝重成这样，定然是要进去的。 不仅一定会进去，那里边想来还很不简单。 这一路走来，段云水多少看出几分简钰的行事风格。 他也明白，妖界之事与整个修真界息息相关，简钰不可能不管。 所以他心中再害怕这些个妖魔鬼怪，却也并未阻拦。 “进去瞧瞧。”简钰安抚地看了段云水一眼，“若是害怕，便闭上眼睛，抓紧师尊的手。” 段云水心说那也不至于。 虽然他会下意识这般做，但也不必这样说出来。 他不要面子吗？ 他心中腹诽，却仍是乖乖跟在简钰身后，朝镇妖塔走去。 说来他们这一路都没碰见进耀光秘境的修士，如今竟是在镇妖塔外看见三名修士。 “剑尊！是剑尊！”修士甲瞧见简钰过来，十分激动，甚至挥舞起双手。 “剑尊来了！剑尊救命！”修士乙感动得痛哭流涕，仿佛瞧见救星。 “有救了！剑尊来了，定是有救了！”修士丙更激动，三两步扑上来，就要给简钰跪下。 简钰巧妙避开修士丙的跪拜，看向相对最冷静的修士甲，问：“怎么回事？” 修士甲见简钰问自己，得意地看了另外二人一眼，昂起头答道：“我们亲眼看见妖兽冲出来，将路过的修士都抓了进去！我等想进去救人，却……惟恐救人不成，将自己也搭进去。” 修士乙瞪了修士甲一眼，“怎么说话的！好似我们贪生怕死一般！” 修士丙冷哼一声，“我说要进去，你们偏害怕不肯进！还借口什么要找救援！我看就是怕死！” 修士甲瞪了二人一眼，“若非我坚持留下来，能碰到剑尊吗？哼！也不知道谁最怕死，从方才就嚷嚷着要先行离开！” 段云水听着三人的争论，只觉头痛。 争论究竟谁贪生怕死，实际上不是三人都贪生怕死，却因着那一小点良心过不去，才想着留下来等等有谁能进去救人。 不过是能力不足的普通人的一般想法罢了。 也算是……另一种量力而行。 段云水心中嘀咕。 “好了，我进去瞧瞧。”简钰眉头紧锁，出声打断他们的争论。 “你们先走，还是与我们一同进去？”段云水目光扫过三人，问。 这话一出，三人都犹豫了一番。 修士甲和修士乙决定跟简钰一同进镇妖塔，至于修士丙，犹犹豫豫半天，最终说出一句出去告诉外头等候的门中长老。 “蘅芜宗的人？”简钰扫过他们身上统一的门派校服，淡淡道。 “对对，我们蘅芜宗……”修士丙眼睛亮了亮，就要说起自己宗门。 “进去吧。”简钰无心听他废话，出声打断的同时，牵着段云水的手往镇妖塔走去。 三人惊讶地看了二人紧牵着的手，皆是微微一怔。 修士甲和修士乙早些反应过来，匆忙跟上去，生怕被落下。 但修士乙想到修士丙，还是回头看他一眼，咬了咬唇，“别死了！等我们出来寻你！” 修士丙哼哼两声，“我才不会死，我还比你们先出去！” 说完，修士甲和修士乙紧跟在段云水身后进入镇妖塔。 镇妖塔内弥漫着红色的雾，四周气氛更是诡异非常。 段云水不禁有些怕，下意识想再靠近简钰一些，但碍于有外人在此，忙止住脚步。 不行，还是要面子的。 他硬生生压下心中害怕，装作若无其事般跟在简钰身旁。 “若是怕，可以再过来些，不必管旁人。”简钰出声提醒。 “我怎么会怕。”段云水死鸭子嘴硬。 修士甲和修士乙分明看出来了，但他们已经猜到段云水的身份，又隐约感觉到二人关系不简单，便也不好出声戳破。 不仅不戳破，修士乙还附和两句，“对呀对呀，剑尊高徒怎么会怕呢！” 原本段云水还想着，待会要是不行再认怂。 如今修士乙这般说了，他这一程要是还认怂，那真是大大的丢脸。 于是，段云水下定决心。 待会便是出现再恐怖的东西，他都不能往简钰身上跳，连往他身边靠，都最好不要。 简钰打量着段云水变换的神情，多少能猜到自家小徒弟在想些什么，不觉失笑。 段云水耳朵一动，虽不确定，但隐约感觉简钰是笑了。 他当机立断，猛地转头看去，瞪眼皱眉的，自觉定是好不凶狠，“你笑什么！” 简钰没想到，竟是叫段云水听见了。 他也不惊慌，只微微垂眸望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笑你好看。” 段云水浑身气焰在听见这话时再也坚持不住，顿时消散无踪，只能红着脸支吾起来，“你！这……好看就好看，你笑什么笑！” 生气时好看，无理取闹起来也好看，怎么都好看。 简钰想起红绡喊段云水小漂亮，忽然就想，起初怎么没发现他这样漂亮呢。 “你还笑！”段云水红着脸低下头，偷偷抬眸瞧去，见简钰又在笑，如同炸毛的猫一般叫道。 “好，不笑了。”简钰目光停留在段云水身上，半哄着对他说。 虽然话是让人满意的，可怎么就那么怪呢。 段云水皱起眉，上下打量简钰，见他浅灰色凤眸仍带了几分笑意，决定生气一会儿，暂时不理会他。 于是，段云水转头看向另一边，与跟着二人的修士甲和修士乙目光相触。 修士甲和修士乙眸中带着满满的好奇，大大方方与段云水对视，压根没有被抓到偷看的尴尬。 反倒是气势汹汹与简钰闹脾气的段云水尴尬起来，他忽然想，刚才这二人是一直在的。 那他与简钰那般拌嘴，岂不是被他们瞧个一清二楚了？ “道友当我二人不存在就好。”修士乙很贴心地说。 “对，对，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修士甲说。 段云水：…… 你们难道不是应该说，简钰和徒弟完全不分场合是吗？完全不把其他人当回事是吗？ 倒也不必这般善解人意。 第25章 善意 “小心。” 简钰清冷声音突然响起， 将三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段云水忙看向前方，在那重重叠叠的红雾之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瘤子般巨大的肉团。 其余二人自然也看到了，修士乙忍不住干呕， 修士甲苍白着脸， 下意识看向简钰。 “那是什么？”段云水也是脸色一白， 没敢再看那肉团， 只看向简钰。 “人， 都是人。想来……是之前被拽进来的修士。”简钰神色凝重，召出望舒的同时，将神识放出，探寻这镇妖塔内， 究竟还有没有其他活物。 此话一出，三人更是脸色发白。 修士乙有些腿软，抓着修士甲的手臂， 呢喃着：“怎么办……不会大家都……大家都在里边吧？” 修士甲两股战战，止不住发抖， 却要强装镇定，“不会，不会的， 一定有人活下来了。” 段云水则是一瞬不移开眼地看着简钰， 紧张得喉咙发痛， 面上仍只是脸色苍白模样。 他走近两步， 压低声音问：“师尊，怎么办？” 简钰安抚地看他一眼， 却摇了摇头， “没救了。” 段云水见简钰如此笃定， 心中有个猜测呼之欲出，他更是压低声音，只用气音问：“当年……当年是不是也有过？” 简钰眸中闪过一抹沉痛，良久才点了头。 难怪，难怪…… 可当年不是已将妖界大门关上吗？ 为何这镇妖塔中，还会有与当年相似的怪物？ 段云水心中满是不解，却不好在这时多问。 正好这时，肉团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似是发现了他们。 “来了！”修士甲乙二人发出尖叫，慌忙召出自己的武器。 “退后。”简钰嫌他们碍事，又牵着段云水的手，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话音落下，简钰手中望舒带着猛烈剑意抛出，直直刺穿肉团，戳出一个足有半人大小的洞。 好厉害…… 段云水从未见识过简钰真正的实力，好似每次看见他出手，都比上一回要更厉害一些。 难道，至如今的模样，都不是简钰真正的实力吗？ 可即便如此，那肉团依旧没有死。 在那被望舒破开的洞里边，有一颗形似心脏的紫黑色瘤子，正一下一下跳动着。 不知是不是察觉段云水在看它，那瘤子忽的张大嘴巴，露出那满口尖利獠牙。 看起来还有口气…… 非常恶心。 “结束了。” 就在三人都被恶心得反胃的时候，却听得简钰说出这话。 段云水一瞬安心，其他二人不了解简钰，闻言纷纷看向他。 可不等他们问，便见望舒剑锋一转，领着无数散发着冰蓝色光芒的剑，冲向那紫黑色的瘤子。 瞬息间，整个肉团炸了开来。 修士甲乙下意识想张开结界抵挡，却在抬手瞬间发现简钰已然张开结界。 比他们更快，也比他们更稳固。 半点没受瘤子炸开的影响，甚至从踏入镇妖塔以来，一身白衣都不染纤尘。 这就是大乘期的实力吗？ 修士甲乙目瞪口呆。 段云水早已习惯，目光落在简钰身上看都不想去看那瘤子。 太恶心了，看简钰这个借口非常好，刚好可以不看瘤子。 “怕了？”简钰见段云水总看着自己，脱口而出。 “没有怕，只是觉得恶心。”段云水确实觉得恶心，但也是怕的。 但他死鸭子嘴硬，偏偏不承认。 简钰已然明白自家徒弟这手死鸭子嘴硬，倒也没戳破，只淡淡点头，“可惜了，本以为能给你找点宝贝。” 段云水被这一波波妖物恶心得够呛，哪里还记挂什么宝物！他现在一心只想出去。 “师尊，既是除了妖物，我们便出去吧。”段云水提出要求，说完就要往外走，回头却见简钰没动。 段云水已经习惯简钰对自己言听计从，他说想去哪里，简钰便带他去哪里。 如今这般不动，一时间叫他不适应起来。 “上去瞧瞧。”简钰说着，抬脚就要往前走。 “别，别，等等！”段云水忙拉住简钰，心说您都不问问他的意见是吗？ “怎么了？”简钰不解地问。 “不是说这里很危险，让我们赶紧走吗？”段云水适时把寸心的话搬了出来，虽说他自己并不觉得有简钰在还能有什么危险，但能劝住简钰，什么理由都无所谓。 简钰的目光停留在段云水脸上，似乎在打量他，上下打量他，瞧得他十分不自在。 “干……干嘛！”段云水红着脸低下头，试图以此稍缓被简钰盯着的不自在感。 “有师尊在，便是刀山火海，也能叫你平安归来。”简钰定定看着段云水，承诺道。 “我明白师尊的意思，但你往后说话……可以通俗一些吗？”段云水并不是一个很诗情画意的人，简钰这番话对他说，简直是对牛弹琴。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听懂。 只是他……会更喜欢直白一些的。 段云水自己已经很别扭了，与他说话的人还更别扭，那他们要说多久，才能将话说明白呢？ “明白了，为师明白了。”简钰眸光闪了闪，迷雾一般说着这话，倒不知道他是明白什么了。 段云水也没当回事，他只想着简钰该不会再要求上楼吧。 谁知简钰牵起他的手，径直往楼上走。 “简钰！”段云水惊叫一声，不敢相信地瞪向简钰，心说这人怎么还来强的呢！ 简钰，你变了！你以前……不对，以前好像也这样。 段云水脑中浮现自己被抓住脚踝的画面，沉痛地闭上眼睛。 这些日子简钰总是哄着他，倒是叫他一时间忘了，从前简钰是如何爱好干一些强强霸霸的事情。 之前还调侃简钰拿了《霸道剑尊小逃妻》的话本子…… 如今想来，真的是没调侃错。 “那瘤子真的死了吗？”修士甲走到半路，见那瘤子尸体处突然发起光来，忙颤着声问。 “死了。”简钰说话间，回头一看，却是脸色微变。 只见简钰抬手抛出法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地上浮现的辅助法阵。 冰蓝色的灵力席卷而去，法阵撑不了一会儿，便在凌厉的冰灵力之下分崩离析。 该死！ 竟然连这里都藏有辅助法阵！ 想来这瘤子能在此处作威作福，也有这辅助法阵的一份功劳吧？ 简钰心里暗骂。 “竟是这里也有……”段云水也瞧见了，瞪大了眼呢喃着。 “真是阴魂不散。”连简钰都忍不住出声骂了一句，斜睨了那瘤子一眼，带着几人往二层而去。 令人意外的是，二层竟整洁干净不少，没有红色迷雾，四周摆设与寻常藏宝楼差不远，瞧着倒像是真藏了宝物的。 “你知道这儿没事？”段云水朝简钰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问。 “方才以神识探过。”简钰简短回答。 “那你怎的不告诉我？”段云水紧抿着唇，明显不高兴。 要是简钰早说，那他就不抗拒了。 不危险的地方，谁不愿意去呢。 “不大确定，怕你失望。”简钰看了段云水一眼，答道。 段云水听见简钰这话，微微怔了怔，才抬眸望进那双浅灰色凤眸，看着里头倒映的自己，心头也是微微荡漾。 总说这种话，他不仅会当真，还会恃宠而骄的…… “怎么了？”简钰见段云水陷入沉思，不仅垂着眼睛，那睫毛还一颤一颤的，不觉多看了两眼。 “没……”段云水摇摇头，并未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其实他也不确定简钰是否这般想，若不是……他岂不是又一次陷入那种尴尬境地。 想到这个，段云水抬眸看向简钰，脑中不知为何，又一次响起那句“为师教你的幻术，还需在练练”。他顿时脸红透顶起来，满心只想当初自己怎么没立刻逃回魔教躲起来。 那蒋恒一再可怕，顶多就是罚一罚他，骂他两句。 总归不能把他怎么样。 段云水与简钰对视着，脑中不觉浮现当初被简钰抓住脚踝，狠狠拖回来的一幕。 妈的，就该逃回去，否则也不会在这里一瞧见简钰便想起自己干的蠢事。 若这尴尬也有简钰一份，那他还好释然一些。 可……那源头无论怎么想，都是他对自己的幻术过于自信。 竟觉得简钰会被自己幻术所控制，便那般放心地进行了一次又一次。 实在是蠢，连段云水自己都觉得蠢。 简钰打量着段云水的神色变化，猜测他该又是想起那件事。他知晓自家小徒弟好面子，十分在意被戳破那事，如此变脸也只能是因那事了。 不过，段云水的反噬越来越频繁，且他们之间……似乎有种异样的吸引，还是早些戳破，叫他知晓自己一直是知道的。 况且……那功法可是紫藤，石乐志带来的功法之一，天知道还有什么弊端。 “云水，过来。”简钰看了那面花纹繁复的墙壁一眼，心中一动，招手叫段云水过来。 “来了。”段云水被简钰的话打断思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被那墙壁上的花纹吸引了注意力。 简钰并未让段云水独自行动，转头嘱咐其余二人小心，便带着他朝墙壁走去。 走近一瞧，段云水才发现那花纹其实是细细密密的花，攀爬在那墙壁上，在灯光照射下间或散发原有的色彩。 “这……”段云水犹豫着，指了指那些花，不免有些担忧。 不会又是什么妖物吧？ 段云水已经承受不起更多妖物的视觉攻击了。 “没有攻击性，应该不是。后边是一间密室，想来里边是有东西的。”简钰抬眸自上而下观察这面墙，抬手在角落隐蔽的凸起处按了一下。 攀爬在墙壁上的花迅速往两边散开，露出后边被隐藏得很好的门。 待攀爬在墙壁上的花彻底散开，那门才在轰的一声中缓缓打开。 段云水心中好奇，却仍是忍不住往简钰身后躲了躲，心说万一有危险呢。 “后边没有活物。”简钰见段云水害怕，放出神识探了一探，将结果告诉他。 “真……真的吗？”段云水仍是有些怕。 “真的。”简钰牵起段云水的手，往密室内走去。 修士甲和修士乙见状，也要跟来，却被简钰拦住。 “这里很安全，你们别跟来。万一里边有危险，我顾不到你们。”简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扔下这话，带着段云水走进密室。 既然连剑尊都这样说了，修士甲和修士乙也没有故意跟上去，只留在原地等二人出来。 不知走过了多长的路，段云水终于在路的尽头看见密室的门。 “原以为门口就是密室，谁知还有这么长的路。”段云水忍不住感叹。 “这一路，该是有机关才对……若里边的东西不能叫人发现。”简钰眯了眯眼，更觉得该去看看。 否则若里边有什么该销毁的，他半路回去了，岂不是刚好错过。 简钰当即有了主意，担忧地看向段云水，“小心些。” 段云水也不至于真以为里边安全，点了点头，警惕地打量起四周来。 四周黑漆漆的，看不清究竟有什么。 但仅凭走路时脚底触感来看，地面上也是攀爬了花的。 “这些花……”段云水皱起眉，直觉这些花不对劲，但一时间想不出哪儿不对。 他脑中不觉回想起那些花妖来，更是紧皱眉头，朝简钰的方向靠了靠。 简钰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牵紧他的手，带着他跨过那扇门，进入密室之中。 密室内点着两盏灯，一张摆满了卷轴的桌子，椅子不知哪里去了，许是被人拿走了。 角落放着一张能容纳两人的床，床边放着一个盒子，瞧着该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段云水跟在简钰身后，四处打量起密室的摆设来，眉眼间带了几分警惕，生怕又出现与上回一样的情形。 不双修就出不去的屋子，不愿再进第二回 。 段云水咬牙切齿地想。 但这间屋子明显是曾有人住过的，桌面上的纸张还有字，旁边架着一支笔，看着该是离开之前还在写些什么。 不像是竹屋那种怪地方，但外边的花又让段云水隐隐生出不安。 “这个人……是被关在这里的。”简钰翻看起桌上那可以说是日记的纸张，皱着眉说。 “我看看。”段云水走过来，瞧着上边的字迹，明明从未见过，却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感。 这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他自来熟，看什么都熟悉吧。 段云水神色凝重，盯着纸上字迹瞧了许久，仍是没想出来自己在哪儿见过。 “跟紧我。”简钰从段云水手中拿过纸张，放回到桌上，牵着他的手往另一边走。 段云水也没异议，左右瞧不出来，多瞧一会儿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当务之急还是早些搜寻完这间密室，好快些离开这里。 简钰带着段云水走到床边，伸手摸索了一会儿，竟真叫他摸到一处机关。 咔哒一声。 床缓缓移开，露出底下的密道。 这密室的花样还挺多。 段云水心中腹诽。 二人沿着密道往下走，一直走到另一处密室前。 简钰直觉里边不仅存在灵力波动，且还有些……不对劲。 他警惕起来，抬手维持召唤望舒的手势，随时准备将望舒召出来御敌。 气氛在瞬间变得紧张万分，连段云水都紧绷起来，小心翼翼跟在简钰身后，打开那扇密室门。 轰隆隆的声响下，密室门在他们面前缓缓的打开。 段云水盯着门内景象，在瞧见地上的法阵时，竟是松了口气。 这才对，若什么都没有，反倒叫他不安。 “里面有东西吗？”段云水问。 “没有，跟师尊进来。”简钰带着段云水走进去，抬手毁掉地上的法阵，才看向密室内其他地方。 四周墙壁同样攀爬着细密的花，将中间的法阵围了起来。 此时法阵被毁掉，墙壁上的花便以极快的速度衰败下去，露出墙上的壁画。 壁画上雕刻着凤凰与群妖的故事，段云水忍不住走近两步，一个个小人看过去，目光最终停留在凤凰身旁的小男孩身上。 看起来该是个很漂亮的小男孩，在壁画这种瞧不出本人长成什么样的地方，竟能瞧出与众不同，想来是极漂亮的。 只是…… 不知为何，这小男孩，仍是给予段云水一种熟悉感。 难道段云水从前见过他吗？ 不可能吧。 这壁画上的时间，简钰都指不定还没出生呢，更别说他了。 荒谬，这熟悉感实在过于荒谬！ 段云水压下心底这股怪异的熟悉感，凑到简钰身旁，问：“怎么样？可瞧出什么了？” 简钰皱眉看着壁画上的凤凰，说：“这是寸心。” 寸心？ 那个被锁链困住、生了一双翅膀的寸心？！ 段云水盯住那展翅欲飞的凤凰，想起祭坛上的凤凰图腾，越想越是脊背发寒。 为什么？ 既然凤凰是寸心，那他们要将寸心关起来？ 不是说群妖臣服于凤凰吗？ 为何还…… 段云水眯了眯眼，转头看向简钰，想问些什么，却在这时听见门轰的一声关上。 “又……又怎么了？”段云水也没心思再问别的，只猛地看向那扇关上的密室门，往简钰的方向靠了靠。 “当心。”简钰将段云水护在怀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小步小步往门边走去，想着试试强行破门。 就在此时，却见那本迅速枯萎的花忽的重新绽放开来，爬满密室内的墙壁。 淡紫色的迷雾随着花的重新绽放蔓延开来，挑逗一般追着段云水二人，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师尊，这……这怎么办？”段云水慌乱起来，第一反应便是朝简钰看去。 “屏住呼吸，这迷雾有问题。”简钰想起那些花妖，脸色一沉，搂住段云水的腰，将人带入怀中，瞬息间张开结界。 段云水被带得撞上简钰结实的胸膛，摸了摸撞红的鼻尖，抬眸看向他时，桃花眼中不觉染上水光，“疼……” 简钰警惕地看着四周，还不忘空出手安抚地顺了顺他的头发，“不疼了。” 段云水呆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从简钰怀中朝四周看去，隐隐约约觉得头有些晕。 不会是方才撞的吧？简钰的胸膛有这么硬吗？ 段云水皱了皱眉，心里直觉不好，抓紧简钰的手臂，哼哼道：“好……好像有些不对劲。” 简钰是不受迷雾影响的，本以为段云水也无事，谁知垂眸一瞧，那张漂亮的小脸已绯红一片，桃花眼含水一般，明摆着是划开结界前便中了迷雾。 “你中招了。”简钰神色凝重，抱着段云水就地躺下，双指按住他的手腕，将冰灵力灌了进去。 “呜……”段云水死死抓着简钰的衣衫，感受着冰凉的灵力顺着经脉一点点蔓延至全身，将原本飙升的体温压下许多。 随后，简钰没有停留，而是抱起段云水，挥剑强行破开密室门，往上一间密室冲了过去。 而床下的机关也在他们上去瞬间关闭，不知是否与迷雾靠近有关。 无论是否有关，段云水都已经无暇顾及。 他只感觉浑身软绵绵的，好不容易被冰灵力压下的热意又一次翻涌着卷上来，头脑渐渐变得混沌，直往身旁那熟悉的躯体贴去。 简钰抱着段云水那渐渐变得滚烫的身体，感受着他异常的黏人，脸色难看得不行。 段云水这副模样，定是不能出去的。 可在这儿解决……却不知是否还有这般陷阱。 且这间密室并未瞧见门在何处，万一修士甲和修士乙走下来呢？ 简钰心有顾虑，一时间难以做下决定。 可简钰能犹豫，段云水却等不得。 “师尊……”段云水用尽力气去抓简钰的手，死死捏着，整张脸写满了难受，似还被勾起了反噬。 “云水？能撑吗？”简钰心中不是很愿意在这里为段云水解决迷雾，但他那模样显然撑不到客栈了。 “呜呜……”段云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罢了。 简钰叹了口气，抱着段云水在床上躺下，轻轻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 离开密室后，段云水仍是没能回神，神色间染上几分恹恹，话也不愿意多说两句。 修士甲和修士乙见简钰竟还背着段云水，且他周身比进密室时多了几分被疼过头的气息，实在是叫人很难不怀疑。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吧？ 但究竟是谁这样的……涩涩呢？ 竟然连进入个密室，都要来一回，实在是……如果有人写成话本，记得让大家看看。 修士甲和修士乙对视一眼，心中暗暗想。 段云水不是没感受到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但他实在是太累了，也没力气回头说些什么，只能趴在简钰怀中休养精神。 后边他们便不再探了，直接回到第一层，好直接离开镇妖塔。 来到第一层时，红色迷雾已经散去，只余下满屋子血腥味混杂着瘤子的臭味。 众人不欲多留，快步走出镇妖塔，准备一同离开。 段云水到了外边，心里多少有些害怕碰到旁人，便闹着要下来自己走。 简钰略一犹豫，竟是叫他跳了下来，却因腿软站立不稳，才一落地便软倒下去。 好在简钰眼疾手快，忙将人抱入怀中。 “还自己走吗？”简钰问。 “不了……”段云水只觉得丢人，把脸埋在简钰胸膛上，暂时不想出来。 修士甲和修士乙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瞧见。 简钰带着段云水和其他二人往耀光秘境的出口而去，见沿路安静得不行，微微皱起眉。 这不对，瘤子吃掉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可这一路，除却镇妖塔外碰见的三人，其余修士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简钰思及此，下意识收紧手臂，惹得怀中人不满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太紧了。”段云水抱怨一般的声音响起，但脑袋仍是埋在简钰怀中，半点不愿出来，导致声音都有些闷闷的，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不远不近跟着的修士甲和修士乙闻言大惊，剑尊高徒这话……就有些虎狼之词了。 而且，他跟剑尊说话好嗲啊！好会撒娇啊！ 声音好听，人又好看，这般抱在怀里撒个娇，难怪剑尊这样的人都栽了！这换谁谁不栽！ 修士甲和修士乙对视一眼，重重点了下头，二人达成共识。 段云水哪里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疲累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几乎全身的重量都放到简钰身上去。 他也知晓自己多少有些得寸进尺了，但他就是这种人，人家对他好，他便忍不住得寸进尺。 所以有时候段云水挺怕有人对自己付出的，他怕那人只不过是帮帮小猫小狗那样的好心，并非是给他独一份的宠爱。 万千宠爱，会让他迷失，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得寸进尺，忍不住变得无法无天。 胡思乱想间，段云水忍不住朝简钰的胸膛蹭了蹭，撒娇一般，又有些泄愤的意味。 “那……那是什么？” 这时，修士甲突然出声，指着不远处的大树，脸色苍白地问。 简钰抬眸看去，隐约瞧见那郁郁葱葱的大树上，似是有个人。 但他确信这里并没有活人，这树上的人……想来已经死了。 只是不知竟会到树上去，简钰微微皱眉，脑中浮现人面蛛的身影，暗道最好别是他们。 段云水从简钰怀中钻出来，眯着眼睛打量起四周，刚想问简钰发生了什么，便冷不丁与远处林间的人面蛛对上眼神。 “人……人面蛛！”段云水抓紧简钰的手臂，指着那人面蛛的方向，慌忙回头。 “云水？”简钰皱眉看去，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简钰不觉得段云水会骗人，还是拿这样的事情骗人。 他转头朝修士甲和修士乙扔了一个护盾，带上段云水以灵力加持，迅速朝前赶路，“走！” 修士甲和修士乙到底是颇有秘境经验，见简钰扔来护盾便明白是要他们跑，当即往前冲去。手中还不忘召出自己的武器，以免半路突然要迎战妖物。 他们可不像简钰，召出武器是需要时间的，越是修为不高的人，召唤的时间越长。 可能修为高深的修士都攻到你面前了，你武器都还没拿出来。 这逃跑来得太过突然，段云水被简钰带着跑了好一段路，才堪堪回过神。 他速度自然是跟不上简钰，最后跑着跑着变成挂在简钰身上，被抱着往前奔去。 也是因着这个姿势，段云水才好观察四周究竟什么情况。 可就是这般趴在简钰肩上一抬头，他与被生生截成两半，吃掉了三分之一脑袋的修士丙目光相触。 人似乎还没死，发着抖，滴着血，嘴巴大张着，想呼救，却明显发不出声。 段云水震惊地微微张开嘴，看着那明显也发现自己的修士丙，拍了拍简钰的肩膀，想将此事告诉他。 可就在这时，却听得修士乙大叫一声。 “人面蛛！好多人面蛛！” 简钰一手抱着段云水，一手持剑冲在最前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开一个口子，带着另外两人一同离开。 眼看着离修士丙越来越远，段云水忙扯了扯简钰的衣衫，“简钰！另一个人！他在那边！” 简钰回头看了一眼，也瞧见了修士丙，却没有停下脚步。 甚至，他带着段云水离开的步子变得更快几分，全然没有回去救人的意思。 段云水急了，抓着简钰的肩膀，眼睛都急红了，“简钰！你干什么！快回去，他……他还活着！” 简钰却恍若未闻，只抱着他猛地穿过耀光秘境的结界，与眼前一大群明摆着是来接人的修士面面相觑。 修士们见他们出来，又发现简钰在此，忙围上来，“剑尊，里头怎么样了？怎的到了秘境即将关闭的日子，却不见我家弟子出来呢？” 段云水自不会蠢到在这里朝简钰发作，咬着下唇忍下此事。 而修士甲和修士乙方才根本没看见修士丙，倒也没有人说什么。他们只朝自家师长跑了过去，红了眼睛，哽咽着将里边发生的事告知自家师长。 “什么？！”其他门派的师长甲离得近，听了一耳朵，当即叫出声。 “那我徒弟呢！他……他不会是……”师长乙脸色苍白的，想到最坏的可能性，一时间说不下去。 “你师兄呢？”修士甲乙的师长看了看他们，皱着眉问。 见师长问起，修士甲和修士乙对视一眼，又张望一圈，怪道：“他不是先出来了吗？” 师长摇头，咀嚼着二人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没有，他没有出来。想……是在路上遇害了。” 修士甲闻言，面色一白，“我们刚刚出来的路上，可是好多人面蛛！若非有剑尊开路，想是连我二人都出不来。” 修士乙已经想到修士丙的下场，整个人发着抖，抓着修士甲的袖子，咬着下唇哽咽道：“他……他不会是被人面蛛吃了吧！” 段云水一直没说话，他只在一旁听着众人说话，瞧着众人反应。 他愈发难忘修士丙死前……那副模样，只要一想起来，他便无比自责。 “福贵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死得这样凄惨。”那两名修士的师长强撑着笑，出声安抚两名弟子。 段云水抬眸看去，咀嚼着修士丙的名字。 福贵，福贵，起名字的时候想要大福大贵，却落得这般下场，什么福什么贵都没得到。 他想，那时福贵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云水，别胡思乱想。”简钰察觉段云水的情绪变化，牵着他的手，将他拽到自己面前。 “我在想……若我们回头……”段云水声音有些发抖，他并不习惯面对死亡，何况是这样的死法。 实在是……太残忍了。 想从前段云水才只是魔教一个只配干杂活的小喽啰，什么大场面都没见过。骤然因修为提升被派来剑宗，又阴差阳错成了简钰的亲传弟子，被带着四处行走许久，才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 来剑宗前没机会，来剑宗后……简钰将他保护得太好，如今他才……那样的难以接受。 “你缓一缓，且缓一缓，再仔细想想他的模样。”简钰不顾周围还有人瞧着，伸手将段云水揽入怀中，为他一下下顺着背，“他那模样……是不是已经没救了。” 没救了…… 是没救了…… 换谁被吃成那样，都是没救的。 但段云水还是很难过，他双手颤抖着，抓住简钰的衣襟，几乎忍不住流泪。 他说：“简钰，若……若咱们回头，他是不是能死得痛快些？” 这有道理，很有道理。 确实是这个理。 “我们先回去。”简钰抱起段云水，朝那边颇有威望的长老打了个招呼，便瞬间离开此处。 段云水反应过来时，已经回了耀光城中，正被简钰抱着走进浩然盟。 他抬眸去看简钰，想说什么，却在瞥见路过的浩然盟弟子时将话全然咽回去。 还是回去再说吧。 段云水想着，挣扎着从简钰身上下来，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我自己会走。” 简钰知晓他是生气了，自然不会跟他对着干，只沉默着将他放下来，便跟在他身后进屋。 段云水径直进屋去，走到桌边坐下，看着简钰将门关上，才瞪着他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简钰听了这话，抬眸看去，一瞬出现在段云水面前，牵起他的手，“可你是不是忘了，师尊不是只有自己一人。师尊还带着你，带着另外两名修士。” 原本段云水以为，简钰会讲一大堆那人没救了的话来说服他。 谁知简钰另辟蹊径，说起其他人来。 “你是想说，保住我们，便没办法保住他？”段云水皱起眉，盯着简钰问。 “不是，是不能保证，将所有人都保下来。”简钰与段云水对视着，解释道。 其实段云水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只是觉得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罢了。 若简钰肯放他下来，他定会回头。 可简钰死死抱紧他，动都不许让他动，他如何有机会回去救人。 “从前没有你，师尊赌一赌便赌了。可如今有了你，自然是要想些稳妥的。”简钰捏了捏段云水的掌心，瞧他不躲不避，便猜是消了气的。 “我们也能帮上忙的。”段云水咬了咬后槽牙，仍是想证明回去也是可以的。 简钰听了这话，并未立刻接话。 他只安静片刻，叫段云水自己冷静一些，才问：“你可记得福贵的模样？” 段云水脑中闪过那血腥画面，脸色白了白，点着头说：“记得。” 简钰见他如此说，又问：“那般模样，寻常人早死了几回，缘何他还留着一口气，你知道吗？” 简钰这话提醒了段云水，他之前叫那血性模样惊着了，一时间竟没想到这个。 他微微瞪大眼，突然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方才段云水说他们能帮得上忙时，压根就没考虑过，是不是真的能帮得上忙。 若那些人面蛛有这样的能力，实力定是不容小觑，又有着躲避神识搜寻的能力，更是防不胜防。 段云水、修士甲和修士乙这三人还帮忙？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那时若真的回头，怕是还要留下一个。 “你……”段云水气早消了，想通之后更觉简钰的决定是有道理的。 只是他方才气焰过盛，与简钰发了脾气，如今想通，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这个台阶。 简钰就坐在段云水对面，自然瞧出了他的窘迫。 只见简钰牵着他的手，将人拽到自己面前，拉着他在自己腿上坐下，“云水，你在意这件事，是因为你善良，你对每一个人都抱有善意，希望每个人都能好好儿活下来，这是好事。” 段云水见他将自己拽过去，还当是有什么暧昧的发展，脸都开始红了，结果简钰竟说起这个。 若只是说这个，倒也不必叫他坐在腿上…… 段云水心中腹诽。 “但你不能因着这个折磨自己，你的这份善意，也要稍微的，朝自己散发一些。”简钰看着段云水的眼睛，半哄着说。 “嗯……我明白的，只是……说这些有必要，嗯，贴这样近吗？”段云水感受着扑在自己颈侧的热气，偷偷看了简钰一眼，小声问。 简钰笑出声来。 他没想过，段云水这样可爱，竟会直白地问这个问题。 原本他还当段云水只会脸红地坐着，并不会问的。 “因为师尊……想与你亲近一些。” 简钰那双浅灰色凤眸倒映着段云水的身影，薄唇一碰，将缘由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在明天0点 第26章 逃离 耀光秘境的事儿， 瞒不住，也不能瞒。 简钰安抚好段云水之后，当即便传音给红绡和宗白玉，叫他们多带些人手前去销毁辅助法阵。 他也将耀光秘境之事告知他们， 叫他们早做准备， 兴许修真界将有一场恶战。 因简钰出去布置之后的事务， 段云水正好趁此机会， 用魔教联络用的镜子联络南山长老。 灵力才刚灌入镜子内， 上边很快便出现了南山长老的身影。 只是……这一回的南山长老，不知为何竟变得憔悴非常。 “长老身子不适？”段云水念着南山长老这些年对自己的关照，出声关心道。 “劳累了些罢了。”南山长老扯出一个笑容，上下打量了段云水一番， 问起耀光秘境之事，“这耀光秘境，你可去了？” “去了， 只是……没躲成简钰。那日在客栈就被他抓住了，跟了一路， 直跟到耀光秘境里头。”段云水想起来便直叹气，心说自己只是想在外边玩一圈就回家，谁知道那么快就被简钰追上， 还卷入这样的事。 “他跟你一块儿进了耀光秘境？”南山长老脸色微变， 很快又笑起来， 调侃一般看段云水， “我就说他对你有点心思！不然怎么能这么追着你呢！” 这话转得实在生硬，连段云水都忍不住多看了南山长老两眼。 但段云水并未多问， 只提起自己是否能回去这事儿。 “回来？蒋遥川闹着要出去找你， 蒋恒一被他气得不行， 直说等你回来要狠狠揍你一顿呢。”南山长老提起这事直笑。 “蒋遥川这个……猪队友。”段云水本想骂点别的，仔细一想蒋遥川好歹是他们魔教少主，不好当着南山长老的面骂他，只好换了个词。 南山长老笑眯眯地打量着段云水，目光在他脖颈处红痕停留片刻，眼神更带了几分深意。 他勾唇笑得更开，承诺道：“你放心！若能回去，我定第一时间联络你！” 段云水刚要再说什么，听见外边有动静，忙点了下头，话都来不及说，便抽回灵力。 镜子被段云水收回去瞬间，简钰刚好打开门。 见段云水慌慌张张的，简钰挑了下眉，淡淡问：“联络魔教？” 段云水知晓他早猜到了，倒也没隐瞒，只撇撇嘴，“问问我何时能回去。” 简钰眉心微蹙，瞬间舒展开，坐到段云水身旁，“还是想走？” 段云水点点头，“人总是要回家的。” 回家…… 人总是要回家的…… 很有道理，可简钰心中总归是难以接受的。 “何时要走？”简钰眸色中生出几分不舍，并未强留。 “实不相瞒，我们教主生我气了……我估摸着一时半会回不去。”段云水并未隐瞒，将实情告知简钰。 “生你气？你做了什么？”简钰皱眉，问。 “不是我做了什么，是他儿子……蒋遥川想来找我。”段云水按了按眉心，一提起这个他便头疼。 希望蒋遥川不要真的来，否则他怕是回不去了。 “他儿子喜欢你？他不答应？”简钰眉头更紧皱几分，脸色阴沉起来。 “不是！这怎么可能呢！”段云水慌忙否认，又解释起来，“从前……就是与你双修之前，我境界很低，天分也不高，修炼成果一直不怎么样。教主觉得我是个废物，不愿意叫蒋遥川与我一块儿玩，是严令禁止他与我来往的。” “那他儿子硬要黏上来，关你什么事？”简钰听着便觉不妥，皱着眉说。 “他疼儿子，自然是把火气都撒我这儿来了。”段云水十分平静，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简钰仔细瞧了他一会儿，心里有些好奇，段云水为何就这样不在意呢。 但简钰并没有多问，他只问起另一件事，“那你还走吗？” 段云水转头望进简钰那双浅灰色凤眸，轻轻地笑，“你那么忙，定然是顾不到我的。我还是自个出去玩吧，不回魔教，也不必留下来拖你后腿。” 拖后腿？ 怎么能是拖后腿。 简钰下意识就要反驳，可他更快地想到出门之后自己如何对待段云水的，一时间又觉得这话十分站不住脚。 “你留下来，也不会影响到我的。”简钰对段云水说。 “真的吗？可我觉得会。”段云水缩了缩脖子，略有些无措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垂眸盯着指尖，挤出这话。 简钰自然不肯叫段云水这般想，他皱起眉正要再说，却见段云水抬眸看来。 “罢了，你别劝了，我不走就是了。”段云水认真看着简钰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 “好。”简钰见段云水不走，略略松了口气。 段云水瞧着简钰相信了，也没再画蛇添足一般多说什么。 他只看着简钰站起身，表示又要去忙，便扔下他匆忙出门。 之后两日，段云水几乎见不到简钰的人影。 只有在夜里睡觉时，能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人拽入怀中。 三日之后，浮光城内。 段云水戴着半边面具，脸上用粉涂黑了一些，还用法术遮掩了那双紫罗兰般的眸子，叫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就在三天之前，他趁着简钰出门与其他门派的长老商议耀光秘境一事，收拾东西匆忙离开。 走的时候还借口出去找简钰，因他们那日回来时黏得实在是太紧了，浩然盟弟子不疑有他，甚至还把他送出门去，给他指明简钰所在方向。 段云水真是谢谢他，见那浩然盟弟子回去，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之前没经验，如今知晓跑路就该跑远一些再停下来，段云水可是半点都不敢停。 直跑了三日，跑到了与耀光城有至少五座城距离的浮光城内。 还做了十分完美的伪装，保准简钰认不出他。 这回到浮光城来，也是因为路上听人说，浮光城近日有个拍卖会，也许能碰到心仪的法宝，他便来凑热闹了。 当然，凑热闹的主要原因，还是段云水从未参加过拍卖会。 买不买东西是其次，主要还是见见拍卖会都是什么样子。 段云水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确定那不靠谱的半边面具没往下滑，才往拍卖会场内走去。 进了会场内，段云水在大厅内寻了个位置坐下，垂眸打量起扶手上的红色水晶。 这是做什么用的？拍东西用的吗？ 段云水好奇地看了两眼，便移开目光。 未免显得他头一回参加拍卖会，他没敢四处张望，只端坐在那儿，等着拍卖会开始。 好在段云水进会场也确实是晚了，没过多久，便见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走出来，笑容满面地就要说话。 可就在这时，却听得会场入口处一阵躁动。 嘈杂声持续了小一会儿，便渐渐消失。 “好像有什么贵客过来？”旁边的修士甲说。 “不会是李家三公子吧？”修士乙惊道。 “哈？李富辉还敢出门？我以为他夹着尾巴逃出海去了！”修士丙说。 “会不会是哪个宗门的长老？”修士乙说。 “不会吧？哪个长老厉害到让李家家主亲自来接？不可能，不可能。”修士甲说。 段云水竖起耳朵听他们议论，心中对这位贵客也是十分好奇。 竟然到了家主亲自去接的地步吗？那究竟是谁？ 可恶，真的很好奇！ 段云水被这几名修士勾起了好奇心，得不到问题的答案，更是抓心挠肝。 这时，又是一阵躁动。 段云水忍不住微微侧头，回头瞧了一眼。 只见一名绿衣黑发男子站在外边，一张脸生得平平无奇，但神色间隐隐露出几分柔弱可怜的味道。 这般模样的男子，段云水只瞧一眼便知晓他并不简单。 所谓的柔弱可怜都是假的，不过是想叫你觉得他可怜罢了。 这样的人兴许还会使一些苦肉计，便是真自己做了什么自作孽的事儿，也要作出一副被害了的可怜模样。 左右都是要从你这儿得些好处，要你为他冲锋陷阵，瞧着他是可怜的，是牺牲了许多，实际上你才是那个被牺牲之人。 当然，这么了解这等人，并不是因为段云水多聪明，而是他见过。 记得当初就是有几名这样的人，跑到蒋遥川面前搔首弄姿，一口一个大师兄，一口一个遥川哥哥叫得亲热。 幸而蒋遥川意志坚定，一概不接受，还叫他们滚。 可后来那些个人卖惨卖到了蒋恒一面前，叫教主识破，当场便被丢进万魔窟。 惨死这一点确实是有些惨的，但要说多可怜，到底是自作孽。 你说可怜，又是自作孽，你说不可怜，可又那般惨死。 段云水对这等人并没有什么好感，瞧了一眼并不再看。 但周围的修士瞧见这人，却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靠靠靠！他真的来了！”修士乙异常激动。 “李富辉怎么还敢出门啊！他跑来干什么？不是听说他被李家家主软禁了吗？”修士丙语气中满含不屑。 “听说不是软禁，李家主分了些家产给他去打理，说让他有事儿做，不会成天想些有的没的。”修士甲说。 “那……家产赚的灵石归自己吗？”修士乙好奇。 “九一分，李家主只要一成。”修士甲说。 “靠！那他四处说什么李家主软禁他，不给他饭吃，还要杀他……这是骗人博同情吧！”修士丙大骂。 …… 三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段云水大约听懂了。 就是这个李家三公子李富辉争家主之位失败了，他哥哥给他一部分家产，让他打理着过日子。可李富辉不甘心，四处说哥哥要杀他，还跑去剑宗找简钰，结果简钰对他压根没什么印象，满脸你又是谁。但李富辉这人表演天赋极佳，哭哭啼啼四处说哥哥要杀自己的同时暗示自己是剑尊挚友，杀他跟得罪剑尊没有区别，硬是在舆论上把剑宗和李家放在对立面。 结果简钰当机立断，出面澄清没有这样的事，还把人给打出去了。 谣言不攻自破，李富辉成了笑话，可他……毅力可嘉，至今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跑去纠缠简钰，摆出一副我们只是闹了点小别扭的样子。 段云水心里大约总结了一番，皱着眉头想起李富辉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烦躁。 左右简钰也不在这，且简钰……也是很烦李富辉的吧？ 不对，他想这个做什么？简钰喜欢谁，爱跟谁在一块儿，能不能忍受李富辉的纠缠，关他什么事？ 他就一魔教卧底，任务完成便要回去了，管那般多做什么。 想到这个，段云水压下心底那股烦躁，专心看起眼前的拍卖品来。 可前边展出的几样拍卖品都很一般，段云水兴趣缺缺之下，难免胡思乱想。 李家三公子……之前在茶馆就听人说过。 那时简钰似乎是否定的，并未承认自己与什么李家三公子有关系。 那时说得可更过分，还有人说李富辉是简钰的白月光呢！ 段云水生起闷气来，明知都是谣言，却越想越不高兴。 一会儿气这些人胡说八道，一会儿又气简钰……至于为什么气简钰，他不知道。 就是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 “接下来展出的，是剑尊头一回参加仙门大会时，赢下的法宝——移花剑。剑尊已有望舒，便将此剑留下，叫当时承办仙门大会的李家作为藏品。今日得了剑尊准许，李家便将移花剑拿出来拍卖，为它寻一位有缘人。”男子笑着指向台子正中央的剑。 段云水好奇地看去，只见那移花剑通身是透亮的碧绿色，剑身隐隐缠绕着半透明的花藤，剑柄缀了一朵淡粉色的小花。 确实很不适合简钰，让他来用还差不多。 想到这里，段云水越看移花剑越觉得好看，逐渐变得跃跃欲试，犹豫着要不要将其拍下。 “两百灵石！” 就在段云水犹豫间，大厅内有人喊起了价格。 “两百五十灵石！”段云水也不再犹豫，往扶手上的红色水晶灌入灵力，报起了价格。 “两百……两百六十灵石！”大厅内那人瞪了段云水一眼，咬牙叫道。 “三百灵石！”段云水别的没有，灵石挺多，与那人争起来。 “算了，让给你！”大厅内那修士冷哼一声，不再竞价。 衣着华贵的男子见状，有些遗憾，但还是照着规矩问有没有人再竞价，若没有就要成交了。 可就在这时，二层雅间传来竞价的声音。 “四百灵石。”二楼的李家弟子替雅间的贵客报出价格。 “四百灵石？”段云水惊道，这人出手直接加了一百灵石，实在是有些…… 到底还要不要竞价？段云水犹豫起来。 “四百灵石一次！” “四百灵石两次！” 衣着华贵的男子喊着，声音特意拉得长长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想瞧瞧到底有没有人再抬价。 “四百五十灵石！”段云水想了想，还是出声抬价。 “六百灵石！”二层的李家弟子马上报出价格。 这……六百灵石，还是算了吧。 段云水只是瞧那剑好看，他自己有碎云了，硬要说来也不是刚需，就算了吧。 这厢段云水放弃，旁的人再无可能为了一柄剑去竞价。 移花剑自然是归了二层雅间的贵客。 而此时的二层雅间内，却是安静得可怕。 一身白袍的简钰闭闭目坐在那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面，一下下仿佛敲在屋内众人心间，叫人心惊胆战。 只李富辉一人胆子极大，凑到简钰身旁作者，柔柔唤了一声，“钰哥哥，你想要移花剑，让哥哥给你就是了，何必花大价钱买下来呢。” 简钰眉心一蹙，微微掀起眼皮，目光却未落在李富辉身上，“李公子，我未将你打出去，是看的李家主的面子。望你自此闭上嘴，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要说。” 李富辉脸色一白，微微蹙着眉，声音带上些许泣音，“想是因为辉儿蠢笨不堪，什么事都做不成，这才惹了钰哥哥厌烦……” 简钰听烦了，神色一冷，凌厉目光停留在李富辉身上，沉声打断他的话，“你确实蠢笨不堪，还是早些回李家的好。” 一旁站着的几名李家弟子对李富辉这位三公子从来是十分不屑的，如今见他受挫，眉眼间的幸灾乐祸是藏也不藏。 “钰哥哥，你……”李富辉还待再说，却见简钰不耐烦地斜睨过来。 “去请你们李家主过来。”简钰打断李富辉的话，对李家弟子说。 李富辉握紧拳头，眸中闪过一抹不甘心，抬眸看向简钰时又是万般柔情，似是还想争取什么。 但李家主早注意着这边，如今见李家弟子出来，明白定是出了事，不消片刻便赶了过来。 “富辉年幼无知，冲撞了剑尊，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是。”李家主进门瞧见简钰那难看的脸色，便明白定是李富辉又死缠烂打，忙上前赔罪。 “年幼无知？令弟比我小不了几岁，这年幼不知从何说起？”简钰眼底闪过一抹讥讽，但面对李家主时，仍是给了李家这个修真世家几分薄面。 “是，是，是我口误了。但富辉自小心性淳厚，还往剑尊海涵……”李家主勉强地笑着，看了李富辉一眼，心底直叹气。 简钰不接话，只透过雅间那外边瞧不进来的窗户，看向底下对什么都好奇的段云水。 真是一会儿不见，便要从他身边溜走。 若非舍不得，他真想…… 罢了，小骗子才在随身空间待了一会儿便慌张不已，如何能一直关着。 简钰压下心底那股躁动，目光依旧停留在段云水身上，不曾移开半分。 李富辉被带出去前，回头看了一眼，见简钰盯着段云水不放，还露出这样……他从未见过的神情，心中暗恨起来。 是谁？ 那个人是谁？ 竟……竟得简钰这般青睐！ 李富辉低下头，掩去眼底狠意，心中有了主意。 后边的拍卖品没什么新奇的，段云水瞧了小半日，都没再碰见与移花剑一般叫自己起兴趣的。 他也不知道是可以中途离场的，硬是等到了拍卖会结束之后，才随着人流走出会场。 因参加拍卖会的人实在太多了，半路还把段云水挤得连面具都滑落下来。 幸好段云水反应快，连忙把面具按了回去。 虽说认识他的人不多，但简钰认识啊！ 万一简钰从这儿路过呢。 段云水带着乔装打扮后绝不会被简钰发现的自信，挑了一条巷子走进去，终于脱离挤得不行的人群。 而就在这条巷子中，段云水看见了简钰。 白衣白发，一手抱着剑匣，站在那儿仿佛正等着什么人。 段云水很想骗自己说这个人不是自己，他甚至装作不认识简钰，镇定自若与对方擦肩而过。 可惜简钰半点不愿意配合段云水，在他经过瞬间伸手将他拽入怀中，“想去哪里？” 段云水心底一咯噔，以法术变换过的黑色眸子看向简钰，“这位道友，您认错人了。” 谁知简钰竟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起段云水来。 他俯身凑到段云水耳畔，轻声道：“云水，你便是换了容貌，这身形如何……师尊都是认得的。” 缘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简钰不说，段云水也能想到。 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猛地摘下面具，去了瞳色的伪装，恼羞成怒般瞪着简钰，“你！你耍流氓！” 段云水瞬间炸毛的模样逗得简钰忍不住笑，却又怕真将人气跑了，强压下唇角笑意。 “你是不是在笑？”段云水一瞪眼，作出凶巴巴的模样。 “没有。”简钰特意摆出神色严肃的模样，带着段云水往外走。 “我看见了！”段云水怒气冲冲地说。 “来瞧瞧这个。”简钰将剑匣递给段云水，明摆着转移话题。 “你肯定笑了……什么东西？”段云水狐疑地看了简钰一眼，接过剑匣，打开瞧见里头的剑，露出惊讶神色，“移花剑！” “瞧你喜欢，便买下来了。”简钰淡淡道，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件好事。 “刚刚就是你跟我竞价的？”段云水本有些开心，但笑着笑着觉得不对劲，猛地转头看向简钰。 简钰递出剑匣时可没想这么多，如今段云水提起，他才想起这茬。 想是这段时日忙晕了头，竟连这个都没注意到，从前他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而现如今段云水的问题，简钰也回答不上，他只能闭嘴沉默，只当没听见。 可段云水明显没打算叫这事儿轻飘飘揭过，直盯着简钰，仿佛不说便不肯松口。 简钰心底转过无数个理由，最终打算实话说时，却见段云水别过头，一副不打算追究的模样。 “罢了，左右我也都是要走了，你解释与否都无所谓。”段云水脚步快了几分，好似真的要走。 “云水。”简钰伸出手抓住他，死死扣着手腕不放，待他脸色不善地看来，才解释起来，“我瞧你不告而别，当你是恼了，跟来发现你进拍卖会场，便想着拍下你喜欢的来哄哄你。” 哄哄你…… 这般直白的话语，叫段云水听见瞬间便脸红得不行。 身为剑尊的简钰，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若叫外人知晓，岂不是惊掉了下巴。 段云水红着脸缩了缩脖子，想往旁边躲去，离简钰远一些。 谁知简钰是全然不答应的，直接揽住他的腰，直将他抱入怀中。 至于那剑匣，自是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去，惹得路过巷子的人往里瞧来。 “哇！”那人瞪大了眼，瞧着那高大的白衣身影搂着一玄衣男子，见他看来，抬眸朝这边看了一眼。 浅灰色凤眸中暗含警告，仿佛被侵犯领地的万兽之王。 里边情形也瞧不清楚，却能明显瞧出白衣人的占有欲强到令人惊叹。 连看都不愿叫人多看玄衣人一眼，那架势！真真是恨不得一辈子将人困在怀中一般。 路过那人也不再多瞧，生怕惹人不快，只步履匆匆离开此处。 段云水对这小插曲浑然不知，只被简钰困在怀中，几乎半抱着回了客栈。 刚进客栈大门，段云水便挣扎起来，还声称要与简钰分成两间房。 简钰眉头一皱，盯着段云水问：“分两间房？你半夜出事怎么办？” 段云水作出生气的模样，瞪着简钰说：“哪能出什么事！浮光城安全着呢！” 简钰却不这样认为。 且不说段云水那随时可能发作的反噬，自耀光秘境之后，修真界愈发不太平。 虽说外头多数地方化还无事，但只要辅助法阵一天没有彻底清除，修真界便处在被妖物……甚至变异妖物肆虐的危险。 段云水又不爱修炼，空有一身境界，真打起来怕是连金丹后期的修士都不如。 简钰很是担心段云水，也想过带他多修炼，可这事儿接二连三的，一时间竟是没找着机会。 也因如此，简钰不放心加段云水独自在外行走，连房间……都不大放心叫他一个人住。 想简钰才走开一会儿，段云水便没了踪影。 这简钰如何敢放他一个人住，知道自己走了还好，若是被人掳走呢？ 简钰想到段云水被人掳走的可能性，脸色沉了沉，明显不高兴起来。 段云水却不知简钰想了许多，只当他是因自己想分开才不高兴，更是撇撇嘴，“这么不肯放手，倒像是哪天会将我关起来。” 关起来…… 简钰倒是想过。 只是怕段云水不高兴罢了。 想来谁会高兴呢。 被人关起来，换谁都是不高兴的。 “那些妖物缘何会在耀光秘境，你知道吗？”简钰突然问。 “不……不知道。”段云水见简钰这副神色，猜到定然又有什么事，顿时紧张起来。 “妖物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定然是有人将他们放出来。既能放入耀光秘境，你有如何知晓，其他地方不会有。”简钰又说。 “那……跟我不与你住一间屋子有何关系吗？”段云水眨眨眼，没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住在一块儿，如有什么事，师尊才好第一时间护住你。”简钰说出这话时，并不指望段云水能答应。 段云水不说话，盯着简钰瞧了好一会儿，内心挣扎起来。 他记得耀光秘境中恶心的妖物，让他独自去面对，他定然是不愿意的。 且不说打不打得过，那东西瞧见便觉恶心，一时半会他也很难克服。 虽说能回魔教去，魔教有护山大阵，想来妖物便是攻打魔教，也不会立时陷入危险。 但……现在的问题是，段云水暂时回不去，且就算回去，这一路还得自己走呢。 简钰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 段云水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因此越想越觉得简钰是对的。 “若你不愿……”简钰见段云水久久不语，出声之前还想，不然就退一步。 “愿意，愿意！我自然是愿意的，左右跟你睡也睡习惯了。”段云水生怕简钰反悔，说话声音大了不少，引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其中不乏有认得简钰的修士，见段云水这样漂亮的修士对他说这种话，大家眼睛都亮了几分。 看来八卦是大家的天性，一个个看起来在做自己的事，实际上都偷偷往这边看。 且那耳朵竖得老高，恨不得直接贴在他们身上听。 也是，睡习惯了这样的怪话，配合上简钰的身份，确实是很劲爆的八卦。 拿去卖钱说书都能火爆到茶馆排队。 段云水一想这是条财路，这钱让他来赚，他亲自下场编。 当然，也就是他胡思乱想一番。 给段云水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去外边编排简钰与自己如何如何。 且不说简钰会不会杀了自己，瞧简钰对待李富辉乱编的态度，想来他对此等谣言是深恶痛绝的。 不可不可，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左右也赚不了几个钱，不要犯这种浑。 “先进去。”简钰也感受到四周探究的视线，带着段云水往房间走。 “我……”段云水还想说什么，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了简钰一声。 “剑尊留步！” 二人齐齐回头，见来人是那拍卖会上衣着华丽的男子，段云水挑了下眉，心说不会是李家来请简钰上门做客的吧。 “李管事，可是李家主还有事？”简钰没松开段云水，只神色淡淡地问。 “剑尊，家主听说您还需在浮光城停留一日，便赶忙叫家中小厮收拾出一处院子，好请剑尊与剑尊高徒上门小住一晚。敝舍寒陋，还望剑尊莫要嫌弃才是。”李管事笑容满面，瞧见段云水那身衣衫颇为眼熟，脑中闪过拍卖会上的那个身影。 可那人不是跟剑尊竞价吗？怎么二人会待在一块儿。 李管事不解地多看了段云水两眼，见他怀中抱的剑匣实在眼熟，仔细辨认发现那竟是移花剑。 乖乖…… 这是小情缘俩闹别扭，在他们李家的拍卖会上赌气吗？ 李管事心中有了计较，决定回去将便将此事报给李家主。 简钰并未直接回答李管事，而是看向段云水，“想去吗？” 段云水微怔，抬眸不解地看向简钰，“不是你决定吗？” 简钰摇头，“你不想，那便不去。” 这话说得，倒像是简钰一直都很听段云水的意见。 若没有方才段云水不想住在一块儿，简钰还这般坚持，想来这话会更有可信度。 段云水心底骂了简钰一句，却并未当面拂了他的面子，只说：“既都来请了，那就去吧。” 简钰点头，目光移到李管事身上，那李管事也是个上道的，当即笑着领二人出门。 李家镶嵌了灵石的马车就在客栈外，李管事堆着笑将二人请上车，才一同往李家的方向赶去。 段云水可没坐过这样的代步法宝，李家又是很懂享受的人家，在里边弄了许多吃的与玩的。 他觉得新奇，一坐下来便四处张望起来，忍不住感叹，“这就是修真界的世家大族吗？” 简钰抬眸看他一眼，“若你喜欢，剑宗也可以有。” 段云水连忙摆摆手，“不不不，我是去你们剑宗卧底的，又不是去当皇帝的。” 话音落下，段云水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忙捂住嘴，瞪大了眼看向别处，缩着脖子往角落躲去。 简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段云水身上，见他就要躲到贴上车壁，弯了弯唇角，“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怕什么？” 段云水怔了一瞬，转头盯着简钰，眨了眨眼，似在思考方才这话。 他仔仔细细咀嚼、思考了一番，觉得很有道理。 “哪，哪有怕。”段云水一想通，便开始否认自己方才的害怕。 “嗯，没有怕。”简钰很配合，并不揭穿他。 可就是这般配合，才叫段云水觉得更加的尴尬。 实在是……太像哄小孩儿。 这一程之后的时间，段云水没再搭理过简钰。 简钰也不出声扰段云水，二人相安无事，好似一直待在一块，不是偷偷溜走被逮住的。 马车缓缓前进，等了小一会儿，才在李家门前停下。 李管事很快来掀帘子，请他们下马车来。 简钰下一步下去，又回身来扶段云水。 段云水十分自然地将手搭在简钰手臂上，借力下了马车，抬眸看去，正好与李家主等人目光相触。 几人的眼神带了几分没藏住的八卦，仿佛将一个问题写在脸上。 剑尊师徒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段云水沉默半晌，目光移到简钰脸上，见他已经全然不管旁人看法，只管牵着他的手往前走，顿时也不管了。 简钰都不管不顾，他在意什么。 反正人们议论起他来，也是说的剑尊徒弟，左右两个都跟简钰有关。 “剑尊光临寒舍，真是叫寒舍蓬荜生辉啊！”李家主迎上来，笑着对简钰说。 “叨扰李家主了。”简钰言简意赅，也没多说什么好听的话。 段云水匆匆扫了一眼眼前的建筑，心底暗暗想，您这家里与皇宫比也没差了。 但他面上什么都没说，只跟着简钰，扮演乖巧小徒弟。 这乖巧小徒弟的皮一直披到了他们暂住的院子内，段云水才小跑着上前去，想快些进屋去休息。 谁知一开门，却见一黑发男子身着红色轻纱，坐在椅子上独自伤神。 男子听见开门声，看似猛地站起身，但那轻纱摆动都十分有讲究，瞧着是练习了许多次的。 “钰哥哥！”男子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都没看，直朝段云水喊起了简钰的名字。 段云水：…… 他被雷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 演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演了。 段云水往旁边挪了一步，将身后的简钰露出来，朝他看去。 眼神带了几分探究，与几分不易察觉的恼怒。 “钰哥哥，我听哥哥说你要来，便在这里等着你。”李富辉红着眼睛跑过来，作出一副不敢靠近简钰的模样，其实一直在往他身边靠。 段云水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就是话本里说的绿茶小白莲吗？非常恐怖。 “钰哥哥，你瞧！你不来，他们便打我，还不给我饭吃，辉儿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李富辉哭哭啼啼的，一边哭一边用余光瞟简钰。 简钰那叫一个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嫌恶地看了李富辉一眼。 李富辉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颤，更是深恨起段云水来。 凭什么这个不知来历的徒弟行，他这个曾与简钰一同参加仙门大会的仙门贵族不行呢！ 李富辉指甲陷入肉里，藏起心底的恨，只巴巴看着简钰。 简钰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牵着段云水的手往里走，路过李富辉身旁时，冷冷说：“这伤的走势，想是自己打的。不吃饭，该也是自个不吃。且你在李家过得如何，与我有何干？” 段云水瞧见简钰这般直白戳破李富辉，心里舒服了许多。 他又看向面色苍白的李富辉，见他迅速哭丧着脸，仿佛被简钰抛弃了一般，心底暗暗佩服起这李家三公子的忍功。 “你穿红色艳俗得很，不必再特意穿来搔首弄姿，平白恶心人。”简钰早已厌烦李富辉，且这是在李家之内，倒也不必担心因外人在而坏了李家的面子，自不必多管。 “钰哥哥……”李富辉还待再说，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抓住自己，随后便是狠狠一扯，硬生生将他扔出了这座院子。 段云水看得目瞪口呆，回想起当初自己勾引简钰的事儿，不觉后怕起来。 那时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啊！竟然敢用幻术勾简钰，简直就是……贼胆包天。 第27章 受伤 李家给二人安排的小院有两间收拾好的屋子， 但段云水知道，简钰不会愿意分开住，所以也没提住到另一间去。 他洗漱了一番，回到房间内便直接躺下， 一句不提方才之事。 简钰等着段云水自己问， 可等了许久， 都不见他开口问什么。 原本简钰还当他是不愿说话， 坐到床边去， 想说些什么。 可凑近一瞧，才发现他竟是睡着了。 “云水？”简钰挑眉，俯身看去，只见这小骗子睡得香甜， 好似全然不在意李富辉纠缠他这件事。 其实这样狗皮膏药般死缠烂打的事儿，段云水不问反倒是好事。 简钰自己心知没什么，可耐不住李富辉死缠烂打， 外边传言满天飞。 问了简钰如何解释都很苍白，除非他杀了李富辉， 否则狗皮膏药与谣言便一直都在。 所以不问反倒最好，可段云水不问，简钰心中又有些不高兴了。 为何不问？是不在意吗？ 简钰心中闷闷的， 一想到段云水可能压根就不在意谁纠缠自己， 可能压根就对自己没有那种心思， 他心头就好像堵了块大石头。 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上不去，下不来。 偏叫他这般难受的人睡得香甜， 他还不好叫醒对方， 只能这般闷着。 “呜……” 段云水翻了个身， 手臂刚好打在简钰身上，疼得他直皱眉，眼角不自觉沁出泪来。 简钰瞧着这般模样的段云水，喉结滚了滚，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掌心，终究什么都没做。 隔日一早。 段云水睡得迷迷糊糊，还当自己在魔教自个的房间内，大咧咧翻了个身，却摸到一截强劲有力的手臂，腿也似乎架在什么东西上面，硌得他不满地皱起眉。 简钰被他这一翻身给弄醒了，目光停留在半抱着自己的小漂亮身上，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云水。” 这声“云水”可把段云水吓得够呛。 他猛然回想起自己与简钰都在李家的院子里，并非是独自一人待在魔教的房间内。 “师……师尊……”段云水眼睛睁开一条缝，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起来，收拾收拾该走了。”简钰没提方才的事，只坐起身，催促段云水。 “好。”段云水乖乖应着，乖乖坐起身，乖乖穿戴整齐，站在一旁看着简钰。 简钰带着段云水去向李家主辞别，别见对方犹犹豫豫，似有什么话要说。 他也不问，只等着李家主直言，若不直言，那也只当没这回事。 “剑尊留步！”李家主终于下定决心，叫住即将离开的简钰。 “李家主还有何事？”简钰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浮光城外的御金山上，出现了一个法阵，不似浩然盟发放给各门各派的辅助法阵，我等……不敢妄动，想请剑尊前往一探。”李家主很不好意思地开口请求。 御金山？ 简钰瞥了明摆着是硬要跟来送别的李富辉一眼，心说这御金山……不是李富辉分到的家产吗？ “是辉儿不好，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让哥哥和钰哥哥……和剑尊费心了。”李富辉红着眼睛，抽泣两声，说话间柔柔看向简钰。 段云水听到这话都惊了，他多看了李富辉一眼，才将目光移到简钰身上。 简钰会作何反应？段云水眸中闪过一抹不快，好奇地等着简钰的回答。 “我先去瞧瞧，李家主传讯给浩然盟，将此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们。至于其他人，一个都不要跟。”简钰扔下这话，带着段云水往御金山而去。 因御剑飞行，速度比之前坐马车要快上许多，没一会儿便到达御金山地界。 段云水垂眸看去，如李家主所说，山顶正中的空地上，确实有一个巨大的法阵。 与那辅助法阵很是不同，更为繁复，还隐隐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 这回又是什么法阵？ 段云水下意识看向简钰，想听听他如何说。 “是……召唤法阵。”简钰神色凝重，抬手凝聚灵力攻击法阵的同时，传讯给浩然盟，叫他们疏散浮光城及周边的平民。 “召……召唤什么的？”段云水一惊，心底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邪神。”简钰脸色阴沉，掌中源源不断的冰灵力袭向召唤法阵，才堪堪击碎法阵自有的结界。 可就在结界被击碎的同时，那召唤法阵忽的散发出极强的光芒，几乎刺得段云水睁不开眼。 完了，不会直接把邪神召唤出来吧？ 段云水靠在简钰怀里，靠着对他的依赖感，才叫那双腿不至于软下来。 邪神，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听就是又叫修真界动荡不堪的东西，段云水心中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简钰动作很快，当即设下禁制将这片区域圈了起来，又将怀中的段云水塞进随身空间内，“先进去，待没事了，师尊接你出来。” 段云水哪里想得到，简钰竟在空中就将自己塞进来了。 他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忙看向那将要化去的身影，“简钰！你……你当心！” 段云水很是担忧简钰，邪神听着不像是简钰独身一人就能对付的…… 越是这般想，段云水心中担忧便越是深了几分。 而此时此刻，简钰在离开随身空间瞬间召出望舒，持剑开阵，以更大的杀阵将这召唤法阵困在其中。 他明白已经拦不住召唤进程，但……他可以在邪神被召唤出来的一瞬间，将其击杀。 想到邪神，简钰的脸色更难看几分。 他记得当年石乐志也想过召唤邪神，可法阵还没铺好，便被众人拦下。 如今不知是谁，竟又想召唤邪神。 妖物肆虐修真界，已是十分头疼之事，若是再来个邪神……后果不堪设想！ 简钰一刻不敢停，掌中灵力肆虐，嘴里念着法决，将无数柄蕴含着极强灵力的冰剑置于召唤法阵之上，只等邪神一出现，便一齐攻向他。 在这时，召唤法阵发出声声尖锐的嘶吼，仿佛从地狱传来，叫人闻之心惊。 简钰脸色更是难看几分，明白这代表着被召唤来的邪神很不好对付，下意识想给红绡传讯，叫他们做好准备。 可召唤法阵更快一些，在飞速旋转之下爆发出一阵极强的灵力波动。 简钰掌中剑一翻，连邪神的人影都没瞧清，便循着灵力扑了上去。 邪神反应也很快，带着阵阵妖气的灵力不退反进，缠绕间扑向简钰。 简钰自然也不会退，挥剑劈开眼前迷雾，却见眼前邪神竟……竟有些像段云水！ 同样的紫罗兰一般的桃花眼，容貌颇为相似，却分辨出他的眉眼更为凌厉邪气一些，身形也更健壮一些。 手臂上极为明显的强劲肌肉，是段云水没有的。 简钰脑中闪过段云水的身影，看向邪神的目光带了几分复杂。 而邪神在瞧清简钰时也停下了手，上下打量他一番，眸中带了几分兴味，“你身上……为何有吾……不，形似吾的气息。” 笑话，他与段云水肌肤之亲的次数那般多，怎么可能半点气息没沾上。 不过，简钰什么都没说，只提剑攻去，不打算与这邪神多废话。 邪神起了几分兴致，逗小猫小狗一般，溜着简钰。 便是受伤了，被望舒捅穿了，他也不在意。 好似不会痛一般，只要没死，就可以一直打下去。 但简钰不行。 简钰尚未飞升，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 邪神能不要命地打，他却不成。 “你很强，但比起吾，还差得远。”邪神脸上挂着狂放的笑，说话间捏碎眼前以强大冰灵力凝成的屏障。 简钰交手时很少有这么多废话，也很少见废话这边那多的对手。 他咽下到了喉间的血，提剑再上。 又是交手数招，邪神提着抢来的望舒，一剑将简钰捅了个对穿。 痛，难以忍耐的痛感席卷全身。 未待简钰缓过劲来，一口血便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啧啧……真是脆弱。”邪神扔下望舒，打量起简钰来，“是你召唤吾的？就是为了求死吗？” “你……不知何人召唤你？”简钰皱眉，心中闪过石乐志的模样，但石乐志已经死去多年，不可能是他。 “当然不知！有许多人召唤吾，但吾发现此处有熟悉的气息，便选了这里。”邪神眯起眼那双充斥着邪气的桃花眼，朝简钰走近两步，更深感受着那股气息，“你……同那与我有相似气息的人……交合过？” 简钰：…… 倒也不必说得如此直白。 “咳咳咳……”简钰又吐出一口血，感受着经脉断裂的痛苦，想反驳什么，却感受到随身空间竟有一丝丝的松动，“别……别出来……” 可简钰渐渐虚弱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不知道能不能传到随身空间中，丝毫拦不住段云水强行从随身空间出来。 只见一道强光闪过，段云水从强光当中钻出来，瞧都没瞧清，便朝简钰冲了过去，“师尊！” 邪神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皱起眉盯着段云水的背影，想不通这究竟是何人。 而简钰却是抓住段云水的手，想将人拽到身后去护着。 可他被一剑刺了个对穿，如何还有这等力气，只拽了两下，便松了力气。 “你出来做什么？”简钰眼中带了几分责怪。 “我出来做什么？我不出来，难道眼睁睁瞧着你死在外边？”段云水一想到简钰可能会死，眼泪便止不住地流。 “你出来，我就不会死吗？笨，师尊怎么会死，师尊要死也得死在剑宗里头。”简钰抓着段云水的手，冷冷看向并未有动作的邪神。 段云水心说你都伤到随身空间困不住他的程度，还说这种话。 若非他方才感觉不对，慌忙从随身空间里冲出来，兴许都见不到简钰了。 师尊？ 邪神咀嚼着这两个字，眯起眼打量段云水的同时，趁其不备放出灵力，包裹着他的身体，将他肉体与灵魂一同探了一遍。 竟是…… 难怪，寻常人哪里有这般熟悉的气息。 邪神心下稍安，却暗恨起来，那人竟将段云水的身体改造成……成为一个绝佳的炉鼎！ 可怜段云水成了这般模样，竟还要与地上躺着那男人交合！ 邪神越想越气，大步上前就要说什么，却与猛地转头的段云水目光相触。 真漂亮，容貌更在他与他爹之上。 邪神瞧清楚段云水的容貌，心中只冒出这个念头。 “你这个王八蛋！”段云水眉眼间满是怒意，召出碎云朝邪神扑了过去。 “云水！”简钰伸手就要拦住他，却没来得及。 邪神见段云水竟敢骂自己，心头划过一抹怒意，翻手以灵力化出一柄剑，就要扑上前时，却是瞳孔一缩。 碎云…… 看来是了，没有错，就是这个孩子。 只是这孩子究竟为何会在修真界，还拜了这人为师。 邪神想不通，也没打算问，左右段云水定是一问三不知的。 邪神只散了手中灵力，抬手震开持剑袭来的段云水，扔下一句话，“记住了，吾名玄焰，你我还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一道暗红光芒闪过，玄焰消失在二人面前。 段云水无暇顾及玄焰那话究竟什么意思，只跪在简钰身旁，拉着他的手问：“师尊……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简钰捏着灵力封住伤口，被段云水扶着站起身，“先走。” 段云水点着头，扶着简钰离开御金山，走到外围，才看见浩然盟和李家的人。 两拨人都待得离山顶远远的，尤其是浩然盟和那李富辉，几乎躲在了李家主等李家精锐身后。 只在瞧见简钰被段云水扶着走出来时，他们一窝蜂涌上来，尤其是那李富辉，含泪扑到简钰身旁，拉着他的手说哭就哭。 简钰本就受了伤，身旁还多了这样一个人吵闹，脸色难看到极致，只用灵力猛地推开他，冷冷警告：“李三公子，下回若再满口胡言，存心纠缠，莫怪我不顾李家主的面子。” 这话说得实在是重了，却也指明了是不给李富辉面子，并非与李家撕破脸。 相反，之前一直容忍李富辉，也都是看在李家主的面子上。 如今忍不下去了，便挑明此事，好给李家主一个管束家中兄弟的机会。 至于之后剑宗与李家如何，还得看李家主如何作为。 “是我管教不力，叫剑尊笑话了！”李家主满脸惶恐，忙上前来向简钰道歉。 “既是李家的家事，我也不便多管，李家主好自为之便是。如今更要紧的，是邪神出世一事。”简钰神色凝重，将玄焰逃离之事告知众人。 邪神玄焰是何等人物，自然不是单单一个简钰便能拦住的。 众人也并未责怪简钰，只忧心忡忡起来，害怕仙门没法儿除去邪神。 要知道，当年之事强行打开妖界大门，修真界便遭受重创，何况是如今邪神出世！ 浩然盟几位长老对视一眼，目光齐齐停留在简钰身上。 其中一名修为高些的长老站出来，神色满是担忧，说：“剑尊的伤势……不知是否影响日后大战。” 段云水气急，心说你们只管担心这个，怎么不关心他受伤了会不会落下病根，会不会有碍修炼，只管关心简钰能不能再为修真界冲锋陷阵。 他就要上前反驳，却被简钰死死抓住，只能停留在原地。 简钰不愿意叫他上前争论，其用心良苦，段云水也是明白的。 但心里头这口气就是咽不下，他只能黑着脸，作势要带简钰走。 “自是并无影响，只是这段时日……请宗门主和红长老坐镇吧。”简钰临走前，留下这话，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便离开此处。 段云水带着简钰找了间客栈，在里边稍稍处理了一番伤势，便上路回剑宗。 一路上，段云水一直很沉默，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瞧得简钰难免担忧。 “怎么了？”简钰脸色苍白，揽过段云水的腰，将人拽到跟前来。 “我……想回一趟魔教。”段云水犹豫半晌，才将心中思虑告诉简钰。 “为何？玄焰不知在何处，妖物也未解决，外头实在危险，你此时出门……实在不妥。”简钰皱眉，很不赞同。 且不说危险不危险，简钰只要想到段云水离开自己，他便很难接受。 若段云水要回魔教，那他……想跟，也不好跟。 魔教与仙门本就不合，便是他要去，也得提前递了帖子，两头都商量好了再上门拜见。 直接上门去，人家还当你来攻打魔教的呢。 “我知道，可我也担心他们，想回去瞧瞧。”段云水捏着简钰的掌心，目光停留在他苍白的脸上，不住心疼。 “你等一等，我养两日，便陪你一块儿去。”简钰盯着段云水瞧了小一会儿，终究是妥协了。 “不，不必了。你陪我回去算怎么回事，以什么身份陪我回去，我……我就是个卧底，你陪我回去，岂不是跟大家说我暴露了吗？”段云水想到那个可能性，慌忙拒绝。 “暴露了又怎样，魔教不要你，为师要你。”简钰目光灼灼瞧着段云水，眸中情绪藏都不藏。 这话实在暧昧，便是段云水对此再迟钝，也品出味来了。 但他……仍不很确定，也不敢多问，怕简钰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且他无论如何都会回魔教去的，便是简钰是那个意思，往后他们也是要站在对立面的。 若是那般，倒不如是段云水自己想多了，简钰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 跟心爱之人站在对立面，只能刀剑相向，见一面都可能被大做文章，对双方都不好，那他还不如……一开始就得不到心爱之人。 当然，段云水对简钰尚没有那等感情，没有说他喜欢简钰的意思。 于感情上，段云水是个极其胆小的人。 若不能确定二人往后顺遂，不能确定对方是真心喜欢自己，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不反感，那他决计不会付出一丁半点名为喜欢的感情。 段云水就是那般的……胆小如鼠，小心翼翼。 他不敢，便仅仅是身为朋友，他也不敢迈出太大的步子。 以免人家将自己丢下，他独身一人站在外边，徒增上新罢了。 “再等一等，好不好？”简钰见段云水不说话，当他是不喜方才那些话，心底暗暗叹气，放软语气哄着他说。 “徒儿思来想去，还是自个回去的好。”段云水在徒儿二字上咬了重音，垂眸避开简钰的目光，沉默不语。 简钰没有再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劝想来也是无用，不若走一步算一步。 二人就这般沉默着，直到飞舟在剑宗落地。 时茯苓等在山门口，明摆着是来接他们的，一见段云水，朝他眨了下眼，喊了一声，“小段。” 随后，她才走向简钰，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恭敬道：“弟子见过掌门，问情长老等人正在议事厅等着您呢。” 简钰点头，并未直接离开，而是看向段云水，“回长空峰去，等我回来。” 段云水没回答，明摆着是不打算答应下来。 到时候若他一时兴起想离开，也能说自己并未答应。 简钰如何不明白他这点小心思，只深深看了他一眼，放软了声音，“云水，听话。” 段云水别开眼，在原地站了小一会儿，终是撇撇嘴，“好。” 见段云水答应下来，简钰才稍稍放心，对时茯苓说：“你送他回长空峰，我自己过去。” 时茯苓早觉二人之间不大对劲，小心打量着二人，心中满是好奇。 忽的被简钰点名，她连忙站直了身子，当自己偷看被发现了，一听原是送段云水回去，当即松了口气。 她笑着对简钰说：“掌门放心，弟子一定好好儿将人送回去。” 简钰点头，往前一踏，瞬息间消失在二人眼前。 段云水没什么反应，只盯着简钰消失的方向，瞧了小一会儿，才抬脚朝长空峰的方向走去。 时茯苓小跑着跟上来，仔仔细细打量起段云水，笑着说：“许久不见，小段愈发美貌了。” 段云水颇为无奈地停住脚步，看向时茯苓，“师姐！” 时茯苓笑笑，不再调侃这个，只压低声音问：“你与掌门，究竟怎么回事呀？” 究竟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段云水自己都不知道。 时茯苓见段云水陷入沉思，神色间带了几分郁郁，心头暗道不好，忙说：“我是不是不该问……” 段云水摇摇头，朝时茯苓笑笑，“师姐何必自责，可以问，但……究竟如何，我也不知。” 时茯苓满脸震惊，瞪大了眼上下打量段云水，又反过来从下瞧到上，反复好几回，才惊道：“啊？” 是了，换谁都觉得很奇怪，段云水也觉得很奇怪。 他们之间，似已经到了双修合道的地步，却……什么都没说清。 不清不楚，却什么都做了。 奇怪的是，二人似都有顾虑，简钰不提，段云水也不说。 当然，简钰并非全然不提，他偶尔也是会稍稍的……提一下。 只是段云水惯会装傻充愣，自然是装作听不懂的。 “掌门对你始乱终弃？”时茯苓凑到段云水耳边，超小声问出这话，眼睛亮亮的，满脸写着好奇。 倒也不必直接联想到这个上边。 段云水微微挑眉，还有些奇怪时茯苓怎会想到这个。 身为剑宗弟子，时茯苓不该是对简钰有几分崇拜吗？ 若是崇拜，那该是觉得简钰毫无过错才是。 怎会问这话。 段云水心中生出几分不解来，抬眸与时茯苓对视，见那眸中好奇不似作假，便问：“为何这般问？师尊不是那种人。” 时茯苓有些失望，从怀中掏出一本话本子，手速极快地塞入段云水怀中，“外头最时兴的话本子，你且瞧瞧。” 段云水听得云里雾里，又恰好到了长空峰，时茯苓进不来，还先一步将他推了进去，转头就跑，也不给他问的机会。 他只好带着那话本子回了自己屋内，坐在榻上翻看起话本来打发时间。 “《霸道剑尊的落跑甜心》，这什么怪东西……”段云水盯了那话本子的名字好一会儿，才皱着眉翻开第一页，嘴里边嘀咕着，“这落跑甜心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竟被拿去编排跟……诶？！” 段云水看见第一行里边自己的名字，惊得瞪大了眼，心说这里边怎么会有自己。 他隐隐有个猜测，但话本子才到第一页，一切皆未有定数，万一不是呢。 于是，段云水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这话本子看完。 看完之后，瘫坐在榻上的他难免生出几分恍惚来。 这话本子写得乱七八糟，里边同名人物的性子行事做派皆与他们本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一些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却也写了进去，叫这话本子多了几分似真似假，这才使得段云水一时恍惚。 “看什么呢？”简钰在这时回来，径直进门来，瞥见桌上有本书，拾起来便要翻看。 段云水吓得够呛，慌忙扑了上去，使出了毕生最大的力气，直将那话本子抢了过来。 笑话！ 这话本子哪能叫简钰瞧见！他又不是皮痒了！ 段云水心惊肉跳的，慌乱之下只将话本子抱在怀中，也忘记了能塞入随身锦囊中。 “什么东西，师尊竟看不得？”简钰被段云水撞得脸色一白，却什么都没说，只接着与他说起这事。 “没……没什么，就是一些闲书。”段云水连忙否认，却也没给简钰看。 “时茯苓给你的？”简钰挑眉，瞥见那封皮上的字，又是眉心微蹙。 “不是！不是师姐！”段云水更是慌忙否认。 若是叫简钰知晓时茯苓看这样的话本子，怕是要找她麻烦的吧。 段云水觉得人家好心塞话本给自己，如何能将人扯进来，定然是要撇清关系的。 简钰也明白段云水的性子，既是这般反应，想来话本子定是时茯苓给的。 只是时茯苓给了什么话本子，竟叫段云水这般反应，倒叫简钰好奇起来了。 “不是就不是，急什么？”简钰说着，抬手点了一下段云水的额头，将人定住之后，抽出他怀中的话本，翻看两页，皱起了眉，“你还看这个？” 这话说得。 好像他很爱看自己跟简钰睡了又睡的意淫话本似的。 当然，他们确实睡了又睡，但要说感情，可能暂时没睡到话本子中的程度。 段云水想扯一扯唇角表示自己的无语，无奈被简钰的法术定住，暂时动弹不得。 “倒有几分真，只是……云水可不似话本中主动。”简钰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好似并不当回事，只当这话本是个玩笑话。 确实玩笑话，二人之间究竟没到这一步。 “你且休息，若空了便出去修炼。师尊闭关两日，你千万别乱跑。”简钰将话本还给段云水，站起身时终于支持不住，险些站立不稳，还是他眼疾手快撑住了扶手。 段云水大惊，忙起身扶他，见他脸色苍白，终于想起方才自己做了什么，心中生出几分悔意来。 “我……我真是蠢，怎么能那样扑过去！就忘了……忘了师尊身上有伤。”段云水眉眼间写满了担忧，更带了几分自责。 “这不是想起来了？为时不晚。”简钰并未责怪段云水，他只担忧自己闭关之后，看不住对方，“你不偷偷溜出去，便是最好的了，别的都不打紧。” 段云水被噎了一下，心说你都被玄焰用望舒捅了个对穿，还说不打紧呢…… “哪里能不打紧，师尊可是受了重伤的。”段云水板起脸，明摆着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闭关两日就能好。”简钰仿佛完全没接收到这不满，还捏了一下他的鼻尖。 段云水：…… 最终简钰也没责怪段云水，只重复了两遍不许他乱跑，方才前往长空峰后的长空洞内闭关。 段云水虽是想回魔教瞧瞧，但心中多少是挂念的，遂这两日并未跑出门去。 留在长空峰，平日里照常是清晨起来练剑，下午练练法术，晚上翻看功法书，便要睡下了。 日子过得枯燥无味，若是从前的段云水，定是不满的。 但如今的段云水却很不同，简钰闭关后这两日里，他竟真的什么都没说，只按部就班修炼，等着自家师尊出关。 只是等到了第三日将将过去，段云水竟没等到简钰回来。 他一时间慌了神，总怕是自己那日伤了简钰，待在长空峰多少有些坐立不安。 可长空峰只段云水与简钰二人，简钰又闭关去了，他一时间也不知招谁说的好。 他心中着急，思来想去，还是去寻门中素有威望的清风长老和问情长老问问。 来到清风长老的住处，段云水才刚走近，便发现温礼则正从清风长老屋内出来。 “温礼则！”段云水许久未见他，笑着喊了他一声。 “小段，好久不见。”温礼则也是高兴，上下打量段云水一番，见他神色憔悴，心中难免担忧，“这怎的气色这般差，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出了点事，这不来寻清风长老商量对策了。”段云水不知简钰是何安排，也不敢声张，只打算叫问问几位长老的打算便是了。 “师尊寻问情长老去了，遣我回来拿东西的，你便与我一同过去吧。”温礼则说话间，抬脚往前走去，回头对段云水说。 看来温礼则就是回来拿个东西，段云水也没再耽搁，跟在他身后，一同前往议事厅。 刚回来那日，问情长老便请了简钰前往议事厅，今日又与清风长老留在议事厅内，想来是在商议外头的事情。 段云水心知外头形势严峻，心头更为担忧简钰的情况。 他行至议事厅外，看着温礼则进门将东西交予清风长老，又禀报一番，才出门唤他进去。 踏入议事厅内，入目便是与清风长老相对而坐的问情长老。 段云水恭敬上前，朝二人行礼问安，待温礼则彻底离开，才对二人说起来意，“师尊说闭关两日，可今日都第四日了，还未曾出来，师侄实在是担忧，又不知该怎么办……” 清风长老一皱眉，打量着段云水，冷嗤一声，“也不知简钰瞧上你哪里了，软软弱弱又不成事，空有一身修为，不见你如何长进。” 段云水被说得脸色一白，低下头更是不知所措。 问情长老温温柔柔地笑着，轻拍清风长老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才说：“掌门闭关十天半个月，甚至一年两年，那都是有的。你也别着急，想是顿悟了什么，正忙着参悟透呢。” 段云水听他们这般说，微微一惊，心说难道简钰没将受伤一事告知二位长老吗？ “其实……师尊受伤了。”段云水犹犹豫豫的，终是将实情说了出来。 “什么？！”清风长老猛地站起来，瞪着段云水，见他担忧不似作假，心中只暗道不好。 “师兄身子一向硬朗于常人，除却当年，可从未因受伤而闭关，想来……”问情长老没有说下去，可在场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皆是神色凝重。 想来伤势不容小觑，并非是简钰所说那般没什么。 段云水一时间更为后悔，那日还抢什么话本子，且回剑宗这一路上，也并没有多多关心简钰的伤势，这才…… 数不尽的自责爬上段云水心头，叫他几乎想当场出出来。 “小段，别哭，没事的。”问情长老拿了帕子为他拭去眼泪，柔声安慰一番，才与清风长老商议起门中布置来。 要知道，这会儿形势严峻，简钰在不在，能不能上阵，那可是天大的区别。 “小段，你先回长空峰去，也去瞧瞧你师尊。在外边问问，不妨事的，不必担忧打扰他。”问情长老拉着段云水的手，吩咐起来，垂眸想起什么，又叮嘱他，“你只在里边守着你师尊便是，无事不要往外跑。记住，无论外头发生了什么，你都别出来，与你师尊待在一块儿便是。” 段云水有些不明白，为何不叫他出来，为何只与简钰待在一块儿就是。 他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问情长老，却并未得到解答。 “回去吧，早些回去。”问情长老翻出一包丹药，递给段云水，“拿着，都是补充灵力与疗伤的丹药，你收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一旁的清风长老最是看不惯段云水这般的弟子，如今却什么都没说，只抱胸站在一旁，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段云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连连朝问情长老道谢，又向二位长老告别，方离开议事厅。 回到长空峰，发现简钰仍是没有回来，段云水呆坐了一会儿，才匆忙前往长空洞。 如问情长老所说，在外边说两句话，其实也不打紧的。 段云水赶到长空洞外，才一靠近，便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 是简钰，是简钰在里边。 段云水心头微动，在长空洞外抱膝坐下，感受着长空洞内散出来的灵力，只觉无比安心。 这样的感觉有些奇怪，可段云水一时间想不通缘由，只当自己习惯于简钰在身旁，不习惯对方离开。 且也是有愧疚之意作祟，才会这般为简钰不在身旁而慌乱吧。 段云水垂眸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也当就是这么回事。 长空洞内的灵力波动仍在继续，段云水觉得贴着这股灵力很是舒服，便也不挪动。 他在长空洞外坐着，不知坐了多久，靠着石壁坐得神色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就连长空洞的结界消失，白衣白发的简钰从长空洞内走出，段云水都没能发现。 他只感觉到那令他渴望的气息变得愈发浓郁，忍不住朝长空洞门口靠了靠，带着几分贪婪，想以此更多地汲取这股气息。 谁知这般朝那边一靠，段云水整个人靠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那怀抱十分熟悉，熟悉到几乎不必回头去瞧，段云水便知晓来人是谁。 “师尊，我好想你。” 段云水呢喃着，回身抱住身后人，凑在他颈侧深深吸了口气。 贪婪，渴望，无数被他压抑的情绪尽数涌现出来。 让他忍不住靠近，再靠近，几乎贴到融为一体。 若能再不放开……那就太好了。 第28章 又入梦境 简钰直觉段云水的状态不对劲， 虽说他有那么一瞬间，确实在为段云水开窍一般贴上来而高兴，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段云水这状态像极了紫藤频繁发作时一般，甚至可能就是因紫藤， 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简钰心中忧虑， 将人打横抱起， 径直回到段云水屋内， 将人好好儿放到床上去。 可段云水对分开十分不满， 伸手死死抱住简钰的脖子，耍赖一般不肯松开。 “云水，松手。”简钰安抚一般顺着段云水的背，示意他松手。 “不要……师尊让徒儿松手， 是不是不要徒儿了。”段云水撒娇一般，又蹭了蹭简钰的脸颊，薄薄的嘴唇擦过皮肤， 带来阵阵战栗。 让人心痒。 可简钰明白，此时段云水情况不对， 谁知道做那种事是否对此有影响，还是算了。 “难道你睡觉不解衣衫？这样缠着师尊，如何宽衣安寝？”简钰捏着灵力在段云水眉心轻轻一点， 将被定住身体的他放平在床上。 段云水微微瞪大眼， 似是还未冷静下来， 眸中带着浓浓不满， 似在控诉简钰所为。 简钰不为所动，只以双指按在段云水手腕内侧， 源源不断地灌入灵力， 顺着经脉游走全身， 好探明其中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可探寻一番下来，却是半点没发现不对之处，仿佛段云水只是单纯的黏人罢了。 简钰不这样想，他多少了解段云水的性子，知晓这徒弟脸皮薄，虽说曾干出下幻术的事儿，但到底不可能黏人到这种程度。 除非……反噬又来了，且来得悄无声息，连段云水自己都没发现。 简钰的目光移到段云水身上，抬手解开定身法术，看着迅速缠上来的小徒弟，问：“又反噬了？” 段云水如今脑子里跟浆糊一般，听着简钰这话，愣是反应了许久，才去感觉究竟是不是。 好似……是有一些热。 还有那么一些些的，想要简钰碰碰自己。 更想要的，是与简钰待在一处，肌肤相贴，汲取属于他的气息。 段云水脑中冒着这些念头，起初不觉得有什么，可被简钰以冰灵力滑过一圈后，到底清醒了许多。他细细一想，便觉得不对劲，更生出几分羞耻感来。 “应……应该是的。”段云水羞耻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环抱着简钰，自暴自弃一般将脸埋在他颈间，试图以不见人的方式让这件事过去。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对简钰说，只在心中想想，便有种已经将一切一切暴露给对方的感觉。 段云水深吸一口气，叫自己缓了一缓，却在缓过神瞬间想到反噬需得如何解决，更是耳朵尖透红。 有幻术的时候还好，后来没幻术这层遮挡在二人之间的薄纱，段云水每每这个时候，便难免羞耻感充斥全身。 不解决又是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去承受。 偏生他的身体比自己诚实得多，是极喜欢简钰的。 每每到了这等时候，便先下意识对简钰有了回应，甚至不叫他这个操控身体的实际主人有那么一丝丝的犹豫。 “既如此，那还是如从前那般？”简钰见段云水羞得脸红透顶，还是多问了一句。 “直接来便是了，我……也不是那般别扭之人。”段云水垂眸不看简钰，说话声都结巴起来，叫他更是尴尬。 简钰知晓段云水是羞了，也不会调侃他什么，只抽散他的衣带，俯身在轻吻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段云水醒来的时候，如往常那般感到浑身酸痛，却因习惯，也并未觉得有什么。 他想着近些日子修真界的事儿一茬接一茬，想来这个时候简钰该是在议事厅与长老们商量对策，并不会与他一般留下来赖床。 谁知段云水一个翻身，却直直撞入一个结实的胸膛。 连撞上的触感都无比熟悉，且也没有人敢跑来长空峰爬床，段云水自然明白是简钰还没走。 他摸了摸鼻子，抬眸对上那双满是清明的浅灰色凤眸，微微愣神片刻，才问：“你不必去与长老们商议门中事务吗？” 简钰搂着他的腰，与他温存了一会儿，在他下巴尖咬了一口，才说：“去了，刚回来不久。” 去了回来的？ 段云水震惊地看着简钰，猛地坐起身往外看去，问：“什么时辰了？” 简钰瞥了一眼外头的天，淡淡道：“午时了。” 午时了？ 他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简钰竟还破天荒地没叫他！ 段云水愣愣回头去看简钰，脱口而出便是从前的事，“你为何没叫我？你从前都会为我清晨偷懒而生气。” 简钰目光停留在段云水颈侧红痕上，眼神染上几分意味深长，解释道：“折腾了一夜，需得好好休息才是。” 段云水更是皱眉，凑上前盯着简钰，撇撇嘴，“之前你不也折腾我一夜，嗓子都哑了，你还叫我修炼。” 简钰见段云水抓着往事不放，无奈地摇摇头，“那你要我如何？跟你说昨夜辛苦，今日多休息一会儿。你那时还不知幻术无用，真这般说岂不是……” 简钰话都没说完，便被段云水扑上来捂住嘴巴。 段云水一张脸透红着，垂眸不敢看简钰，却要张牙舞爪对待他，不许他说话，不许他有任何动作。 简钰被小徒弟这般霸道行径逗笑了，顺毛一般摸了摸他一头乌发，想说什么，才想起他的手还捂着自己的嘴不放。 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简钰看向段云水，示意他拿开手。 谁知段云水半点拿开的意思都没有，甚至直接避开简钰的目光，似是想一直这般僵持着。 简钰没办法，抓住段云水的手臂，却不立时扯开，只伸出舌尖，往那掌心舔上一舔。 这动作可把段云水吓得够呛，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简钰，双手被抓着扯开了都没反应过来，只愣愣看着，良久才挤出一句，“原来你是这种人……” 简钰挑眉，揽过段云水的腰，顺势坐起身，让人坐在自己身上，深入吻了吻他的唇，拉开一条银痕，才逗他一般问：“是这种吗？” 段云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遭受到冲击，很需要缓一缓，需要独自一人缓一缓。 这样的简钰，他可是头一回见，实在是给予了他不小的冲击。 “你……你是不是又中情障了？”段云水下意识问。 他其实并不觉得简钰是中了情障，但除却这个理由，他很难找到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简钰的行为。 段云水盯着眼前的简钰，见他不说话，拽了拽他的袖子，皱起眉又唤了他一声，“师尊？” 简钰从方才那个吻中回过神来，又咀嚼起方才段云水的问题，不觉生出几分不快来，“情障？这儿有没有，云水难道不知？” 这样的问题，段云水并不想多争论。 二人谁都不愿意戳破这层窗户纸，谁都不愿意赌对方究竟有没有这份心，自然只能在这般暧昧上停滞不前。 段云水瞧得出来，却也不打算戳破。 他自己都瞧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如何能瞧明白简钰究竟是受紫藤影响，还是一时兴起，亦或是真的对他生出几分感情。 “好了，门中长老应该还等着师尊吧。”段云水别过头去，岔开话题。 “是，是在等着。门中事务繁多，近些日子兴许顾不着你，你……自己莫要乱跑，以免叫有心之人抓走。”简钰见段云水不愿多说，也不强求，只说起现状，又多叮嘱两句。 “好，我不会走的。至于魔教……我等太平一些，再回去吧。”段云水犹豫着，还是答应下来。 如今情形不明，且他也不知会不会在路上反噬发作。 到时候简钰不在，可不知会出什么事。 还是缓一缓的好。 段云水想着，心底有了主意，也不再想这事儿。 “如此自是最好。”简钰将段云水放下来，下床穿戴整齐，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多睡一会，昨夜都没睡多久。水在桌上，若渴了便喝一些，你……嗓子都有些哑。” 见简钰提起此事，段云水脸上一红，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实，连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 简钰瞧着想笑，又怕段云水恼了，只得忍下到了嘴边的笑意，转身离开。 待简钰走了，段云水才从被子里钻出来，犹豫着用指腹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其实，他们之前不是没有亲过，除却那次所谓被幻术控制，其余时候都是在双修期间。 情致来了，便相拥接吻，那很正常。 但方才……方才明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做。 更没有什么幻术之类的坏东西引诱旁人，简钰怎么就…… 段云水睫毛颤了颤，捏紧手中被子，将整张脸埋在了里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叫自己缓过劲来。 罢了，不想了。 多想无益，他也不能揪着简钰的领子问为什么亲他吧。 今日那个吻确实暧昧过头了，叫段云水再提，他可没这么厚的脸皮。 胡思乱想间，段云水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段云水迷迷糊糊中睁眼，见漆黑四周只一处闪着盈盈红光，眯了眯眼，脑子因尚未清醒而混沌不堪。 这是哪儿？ 段云水睫毛微微颤着，尽力让自己快些清醒过来，目光停留在眼前红光上，隐隐约约能瞧见那儿有个人影。 那是谁？ 简钰吗？ 可又似乎不如何像…… 那到底是谁？ 段云水睫毛又颤了颤，用力睁开眼，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 谁知这一动，却听见床上传来叮叮当当的锁链声。 段云水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抬眸朝那人看去，声音中更带了几分怒意，“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只朝段云水一步步走来，用手中不知何物挑起他的下巴，“美人儿小小一只的，脾气倒是不小。” 声音十分陌生，想来并非段云水见过的人。 可既不是段云水见过的人，那为何又要绑架他呢？ “这儿是哪？你又是谁？为何绑我来这里！”段云水接着问，脸色十分难看，若非手脚捆着锁链，怕是即刻就要提剑扑上去一战。 “啧啧，简钰瞧中的人，怎的这么大脾气。”那人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可目光停留在段云水的绝色容颜之上，却仍是一时恍惚。 这般容颜，难怪连简钰都栽了。 栽了整好，也叫他们瞧瞧这回能不能利用这小美人除去简钰！ 那人唇角勾起一抹笑，心中已经畅想起自己的胜利。 “记好了，我叫申静丙，往后简钰死了，你兴许能得了恩准来伺候我呢！”申静丙笑着，抬手点燃屋内的灯，捏着手中闪烁的红色灵力，轻轻在段云水眉心一点，便见他整个人又一次昏睡过去。 段云水甚至没来得及骂人，便又躺回了床上。 而此时此刻，回到房内的简钰见段云水没在，心头生出几分不安来。 但他还是更愿意相信段云水在长空峰的某个地方，放出神识找了一圈，却怎么都找不见人。 他不信邪，又将神识放到整个长空峰内，几乎一寸一寸地搜寻，却依旧找不见段云水的身影。 简钰慌了神，站在原地想着段云水可能会去哪里，同时释放灵力搜寻起屋内的每一处地方，想找找蛛丝马迹。 是谁？究竟是谁？是谁带走他的云水？ 是玄焰吗？ 不像，这里没有邪神的气息，甚至什么气息都没有。 说是段云水自己离开，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可段云水答应会等他回来，答应不会自己先回魔教。 简钰并不觉得，段云水会违背承诺自己离开。 “怎么了？”红绡接到简钰的传音时，正好处理掉一只跑出来的妖物。 “云水不见了。”简钰脸色难看，将目前的情况告诉红绡，拖她在她路过的那些区域都寻一寻。 “小漂亮不见了？怎会如此……放心！我定叫人多注意一些，若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红绡微微一惊，忙答应下来。 随后，简钰又寻到宗白玉那里，拖他帮自己注意着。 宗白玉自是满口应下，又问了两句简钰的进展，被他冷脸讥讽回去，这才稍稍消停一些。 简钰知晓这般只是多几分找到段云水的机会，若想要更快找到，还是……得靠他自己。 他二人是双修过许多回的，昨夜也才双修过，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用他的血。 段云水的身上，早已染上简钰的气息，就如简钰身上同样染上段云水的气息一般。 二人是可以用自己的血找到彼此的。 可惜段云水大约是不懂这个方法的，简钰从未教过他。 放血很疼，简钰想着段云水该是怕的，且他也不愿叫小徒弟放血，自然不会教。 若有需要，叫他来放血就是了，不必段云水的血。 思绪翻涌间，简钰已然放了不少血，滴落在地上，被灵力带着绘成一个寻人法阵。 可惜放血的速度并不快，过了小一会儿，不知放了多少血，才算完成一个法阵。 简钰那浓郁的冰灵力在此时汹涌着灌入血液之中，带着那血液中的气息，迅速四散开来，搜寻段云水的踪迹。 而就在这时，只见那床上忽的有什么闪烁起来，惹得简钰怀疑地眯起眼，朝那床榻之上看去。 这一瞧，却发现那上边竟是躺着一支发簪……就是当初简钰在盈缺秘境中捡到的发簪。 属于段云水的。 “这簪子……”简钰皱眉，伸手将那发簪抓起，看着紫宝石时不时闪烁着光芒，只觉这发簪不似寻常之物。 若说是法宝，初时拿到他便探了探，只是个平凡之物，并没什么特别。 可如今看来，却并不只是平凡之物…… 简钰摩挲着发簪表面的紫宝石，脸色异常难看。 他并未感觉到灵力往这发簪上钻，而这发簪却发起光来，定然是另一边有什么在操纵它。 这东西原先是戴在段云水发上的，若这人不是段云水本人，那就是给予他紫宝石发簪的有心之人在操纵。 只是这东西究竟有何效用，简钰一时间也弄不清楚。 而就在这时，却见紫宝石簪子竟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 一阵光芒过后，简钰瞳孔一缩，未来得及作任何挣扎，便直接倒地，陷入沉睡当中。 “唔……” 段云水在难耐的燥热感中醒来，睁眼瞧见的是被层层叠叠珠帘圈在其中的床。 这又是哪儿？ 段云水脸色一白，四处打量着自己身处的新地方，心中忍不住大骂。 怎的他总是被人绑走，这次又是被谁绑去哪里？ 不过，这地方与之前黑漆漆瞧不清境况的地方倒有些许不同。 段云水对这地方有几分熟悉感，似乎……他在什么时候是来过这里的。 但他又想不起来，一时间也不知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只能试着掀开帘子下床去。 谁知他的手才碰到珠帘，尚未掀开呢，便别人一把扣住手腕，整个人被按着往床上压去。 “啊！”段云水被摁得生疼，忍不住闭上眼睛，叫出声来。 “知道疼了？知道疼还敢逃？”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惊得段云水睁开眼，看着眼前神色间带了几分狠戾的“简钰”，目瞪口呆。 这人，好似是“简钰”。 但……这副霸道剑尊的模样，他实在是不敢认。 而且，逃这个字用得很妙。 段云水一瞬间以为，自己处在《霸道剑尊小逃妻》这离谱至极的话本之中。 但这个可能性极低，且段云水之前还被人绑到一个不知什么地方，如今就到了这里……不对，这里似乎……是之前常出现的梦境！ 若非“简钰”，段云水都快忘了那梦境中是个什么地方了。 起初刚回到魔教时，他常常做旖旎的梦，一直不知那人究竟是谁。 后来才发现，梦中与自己双修之人，竟是简钰。 这个梦境，一直持续到卧底剑宗，却不知为何，又不继续了。 段云水很是不解，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梦境不继续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长期不出现，他便也不管了。 可如今又来到这梦境之中，段云水更是摸不着头脑。 他甚至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进入其中。 “还发呆？”“简钰”掐住段云水的下巴尖往上一抬，强迫他看向自己。 “你……是师尊？”段云水不确定地喊。 “现在想起我是你师尊了？逃跑的时候怎的不记得？”“简钰”冷笑，凑到他颈侧，恶劣地啃咬着那白嫩的皮肤。 这样的动作，惹得段云水忍不住闷哼出声，又有些不高兴“简钰”这般语含讥讽地回答自己，带了几分赌气成分，狠狠推了他一把。 谁知这动作竟惹恼了“简钰”，拉着段云水就想就此强要了他。 “别！别！等一下！”段云水吓得魂飞魄散，从前无论如何，简钰可从没有真强迫自己的。 本身简钰在这方面就很不饶人，何况眼前这位“简钰”瞧着更不好惹，还带了几分怒意，想是更胜从前，千万不能轻易惹毛了。 段云水咽了咽唾沫，看着眼前停下动作，好整以暇等着自己往下说的“简钰”，一时间又不知如何编才能叫对方不对自己动手。 “师尊……”段云水没办法，决定卖个小可怜模样给“简钰”瞧。 可惜眼前这位“简钰”，比平日里段云水打交道的简钰还要铁石心肠。 见段云水眼泪汪汪，软乎乎地喊师尊，他竟是嗤笑一声。 段云水：…… 妈的。 就连段云水，都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 “简钰”伸手，指尖点在段云水的嘴唇上，低低地笑，“云水，撒娇没用。” 段云水眨了眨眼睛，努力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想说自己没有撒娇。 谁知“简钰”全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俯身狠狠吻住他。 恶劣地堵住他的嘴唇，扫荡一般折腾他，叫他颤栗中下意识伸手抓住“简钰”的衣襟，只能乖乖将自己交给对方。 “不要，师尊，不要……”段云水感觉到“简钰”要解自己的衣带，慌忙抓住对方的手，泪水潮水般涌出，近乎哀求地看着对方。 触及这般眼神，“简钰”心间某处一瞬间软了下来，立时就要说些什么讥讽一番，却感觉到体内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尽全力争夺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那股力量极其熟悉，几乎可以说就是他自己。 可他不是就在这儿，为何还有拎一个？那究竟是谁？ “简钰”脸色难看，但那力量极其坚定，似有什么制成着他，叫他用尽全力抢夺这具身体。 不待“简钰”有何对策，身体的主导权便被生生抢了过去。 “云水，别怕。”简钰好不容易抢到身体的主导权，头一时间便是俯身去安抚段云水。 “呜呜……”段云水吓得够呛，一时间脑子根本转不过弯来，见简钰凑过来，还往后缩了缩，生怕他真对自己做什么。 简钰叹了口气，牵着段云水的手，如往常那般捏了捏他的掌心。 又稍稍等了一会儿，等到段云水稍微冷静一些，才说：“你仔细瞧瞧，是不是师尊？” 段云水止住哭声，快速眨了眨眼，狐疑地盯着眼前的简钰，“真……真是师尊？” 简钰失笑，“师尊来了都不信？” 段云水撇撇嘴，坐起身时扯动本就松散的衣带，衣衫顿时散了开来。 他脸上一红，慌乱间胡乱扯了回去，才带了几分抱怨，说：“方才那般吓人，一时转不过弯来……” 简钰生出几分心疼来，安抚地顺着段云水那头乌发，目光却环绕一周，打量起四周环境来。 这一瞧，也发现竟与梦中几乎是同一个地方。 简钰皱起眉，想起方才他手中的紫宝石发簪，心中有了计较。 梦境的开始……可是捡到这紫宝石发簪之后，要说毫无关系，简钰可不信。 “记得你那紫宝石簪子吗？”简钰提起此事，观察着段云水的反应，想看看究竟是何人给予的。 “记得，只是在盈缺秘境里丢了，想……是被师尊捡到了吧？”段云水略沉思一番，才回答道。 “我来之前，这发簪正在发光，为师拿起来瞧了瞧，便到此处来了。”简钰简短将此事告知段云水，又问，“这簪子是谁给你的？” “是……南山长老。”段云水皱着眉，说话时声音满是犹豫，明摆着并不信南山长老会害他。 “南山长老？”简钰皱眉，一时竟想不起魔教的南山长老是何人。 简钰知晓魔教分为南山和北山，北山与寻常功法无异，而南山……似乎是学双修之道的。 多数南山弟子修习的是寻常双修功法，效益不高不说，且很可能在双修时反被当成炉鼎榨干。 而段云水所修炼的紫藤，自也是南山后来新增的功法之一，甚少有人适合修炼，几乎可以说……只有段云水一个。 但宗白玉调查此事时，也查到南山长老改了紫藤这套功法，叫其余弟子也能稍稍修炼，只不过效果依旧不如原先的罢了。 起初查到紫藤时，就该怀疑这位南山长老的。 可简钰想着，兴许是魔教得了紫藤这功法，当成是效果极佳的双修功法来利用，对石乐志一事并不知情也说不准。 可如今，要说南山长老毫不知情，简钰却有些不信了。 “南山长老在诸多弟子里头挑中了我，叫我脱离原本只能处在魔教边缘的处境。虽说平日与他说话很不客气，但我也是很感激的他的。我二人的关系平素不错，想……他给的东西，该不会害我才是。”段云水听着简钰的意思，是觉得南山长老给的紫宝石发簪有问题，进而觉得南山长老也有问题，他心中不愿相信，自是要出声辩解一二的。 “你是觉得，待你好的，都是好人吗？”简钰神色复杂地看着段云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并非待你好的人都是好人，也并非待你好的人，便永不会害你。 段云水沉默了，其实简钰不点明，他也是明白的。 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明白就能接受，反倒因为一早就明白，心中才生出几分回避来。 若不去想，便可以当做没有这件事。 简钰与沉默着的段云水对视着，隐隐明白他如何想，更是叹了口气。 若是不明白，点明即可。 可明白却装糊涂的，却是很难办了。 “徒儿……明白的，只是不愿接受罢了。”段云水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的，能出去的，也有办法的。至于旁的……先不要想了。”简钰摸了摸段云水的头发，掀开纱帘往外看去，见眼前是一座摆设清雅的宫殿，微微皱眉。 简钰如今才有空余时间去想，这个梦境中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情况。 好似……另一个自己，生活在这个梦境之中。 可简钰有些不明白，既是他自己，那为何会那般对待段云水，为何会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简钰可没住过这般宫殿，往后想来也不会住。 剑宗也不会有这样的建筑，想来……是后来，或是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段云水瞧清外头的景象，也觉得怪异，再仔细一瞧简钰身上的打扮，更是觉得荒谬。 这样锦袍银冠，哪里是简钰的习惯。 “这儿定发生过什么，只是不知寻何人来问问的好。”简钰皱着眉打量了一番四周，才回身动作迅速为段云水穿好衣衫，拉着他想起身。 谁知段云水一站起来，却不知为何，双腿猛地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还好简钰反应快，忙接住段云水，将他抱在怀中仔仔细细查看一番，还当是身子不舒服。 可查探一番后，简钰的神色却有些奇怪，看着逐渐回过味来的段云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他也太欺负你了。”简钰一想到这些事是另一个自己做的，脸色沉了几分。 “其实……他做的时候我还没进来。”段云水纠正简钰的话。 “那就好。”简钰松了口气，抬手施展法术为段云水疗伤，才带着堪堪恢复几分的他往外走。 段云水见简钰没再提起此事，也是闭了嘴，只安安静静跟在他身旁往外走去。 一走出门，便见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外边，恭敬朝简钰行礼，喊了一声，“帝君。” 段云水：？ 这又是什么发展，简钰怎么成帝君了。 简钰也觉得有些奇怪，皱了皱眉，目光停留在那老者身上，“什么帝君？” 老者似是不意外，抬眸看向简钰，谜语人一般地说：“帝君日后便会知晓，如今不过是宵小将您引了进来，提前窥得冰山一角罢了。” 说话好谜语人，你跟寸心是什么关系，你们完全不会好好说话是吗？ 现在解释成这个世界有个禁制，告诉大家真相就会立刻死掉，那他勉强可以接受。 段云水看着眼前的老者，嘴角抽了抽。 “这位段小友，虽与帝君情投意合，但实非良配。”老者的目光停留在段云水身上，摇了摇头。 “谁跟师尊情投意……”段云水脸上一红，下意识出声反驳。 “为何？”简钰只皱了皱眉，心中猜测当是因师徒不可相恋的老思想，又恐新生变故，便多问了一嘴。 “天机不可泄露。”老者笑笑，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紫罗兰花海，“往那儿走，一直走，便可离开此处。” 段云水顺着老者手指方向看去，并未怀疑他的话，只瞧着那与自己眼睛颜色神似的紫罗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简钰知晓此处不宜久留，向老者道谢之后，便带着段云水踏入紫罗兰花海，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掌心的温度很大程度安抚了段云水的不安，他跟在简钰身边一步步走过花海，一直走到一扇门前，才停住脚步。 “出去之后，想办法落一滴血，为师即刻便能找到你。”简钰摸了摸段云水的头发，知晓他是怕疼的，又说，“别怕，你受的疼，师尊到时自会替你讨回来。” “好。”段云水想到要放血，本有些害怕，听了这话，心头划过一抹暖意，点了点头。 二人跨过那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门，又一次分开。 而此时，申静丙坐在幽暗的房间内，看着眼前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光球，瞪向身旁的人，“究竟好了没有！吸简钰的神魂竟要这般久！” 那人回瞪了申静丙一眼，骂了回去，“你知道简钰有多警惕吗？便是将他困入其中，想也吸不了多少神魂！” 申静丙闻言，更是暴怒，“那咱们忙活这一阵，又有何用！” 那人冷笑，“多来几回不就好了，不是有那小子吗？不怕简钰不上钩。” 申静丙笑起来，“你最好快一些！魔皇大人可等不及了！” 那人微微笑着，看向床上将要悠悠醒转的段云水，收起桌上蓝色光球，转身往外走，“他快醒了，你应付一番，别叫他死了，也暂时别碰他。” 申静丙哼哼两声，“我自然知晓，弄脏了为魔皇大人特意寻来的器具，我可知道后果。” 那人见申静丙知道厉害，也不再叮嘱他，只快步离开此处。 段云水只觉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嘈杂得很，却听不清是什么声音。 待他睁开眼，却见屋内只有申静丙一人。 “醒了？呵呵，还当你要在梦中享受一会儿呢。”申静丙眼含讥讽地看了段云水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被自己师尊强迫的滋味，想来很不错。” “都是你们的手笔？”段云水瞪大眼，脸上闪过一抹不快，心中气急之下，猛地扑上前去捶打申静丙。 可申静丙并不似其余人一般，他并不会对段云水生出几分怜惜。 只见他翻手凝聚灵力，对着段云水的胸口便是一掌袭去，打得段云水吃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这可不止一滴血。 段云水吐血之后，脑中只闪过这个念头。 他眼前渐渐有些模糊，隐约瞧见有个人冲进来，对着申静丙破口大骂。 “你打他做什么！”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似乎用法术做了变换，段云水一时间也想不出究竟与谁的声音相似。 “他妄图逃离，还想袭击我，自然是要打一顿教训的！”申静丙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地上那摊血，隐隐感觉不大对劲。 “哼！便是要罚，也轮不到你！”另一个人冷笑一声，拔高音量骂道。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申静丙气急败坏地说。 段云水疼得不行，但听着申静丙挨骂，竟是笑出声来。 只是他到底是生生受了申静丙一掌，笑声虚弱不说，这般一笑还扯动伤口，疼得他整个人蜷缩起来。 又因这般蜷缩起来，更是叫内伤受牵连，疼得他愈发脸色苍白，几乎出气多进气少。 “人要是死了！我唯你是问！”另一个人怒斥一声，走到段云水身边，捏着灵力在他额间点了一下，便转身离去。 段云水眼前模模糊糊的，只能瞧见一个模糊轮廓，瞧不清楚来的究竟是谁。 只隐约觉得很熟悉，很熟悉，他见过这个人，定然是见过的。 这是谁？ 段云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能皱着眉头苦想。 申静丙在他胡思乱想间走过来，脸色难看得紧，见他难受异常，心中才舒坦几分，就要出声冷嘲热讽一番，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谁？！”申静丙大怒，猛地转头朝外边看去，站起身便疾疾往外走。 中途想起什么，申静丙停住脚步，仍是选择回来。 可不等申静丙走到段云水身旁，却见远处一道蕴含着极强灵力的剑意破空而来。 直直斩断申静丙的右臂，速度之快，威力之大，全然超出他的意料。 此时，来人究竟是谁自不必再多想。 申静丙捂住仍在喷血的右臂，用灵力封住穴道，才恨恨看向空中，咬牙切齿地骂道：“简钰！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骂完，申静丙想起什么，转身朝段云水的方向跑去，想挟持他来对付简钰。 谁知简钰比他更快，风雪在这时席卷而来，猛然冲向申静丙，将他整个人冲向墙壁之上，死死摁在上边，不叫他动弹分毫。 至于简钰，则是踏着风雪走来，一步步塌在阻拦之人的尸体之上，衣摆血迹惹眼非常，周身剑意更满含杀意。 这时候，在场众人才终于回想起，简钰也曾是一剑霜寒动九州的杀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是同一个人，可以看做是10和20 第29章 双魂 昏昏沉沉中， 段云水感觉到一股源源不断的灵力漫游自己全身，如同最温润的泉水，柔柔温暖他四肢百骸。 且那股灵力十分熟悉，熟悉到让段云水感到安心， 忍不住朝那灵力来源靠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段云水舒舒服服醒来， 睁眼看见的， 竟是简钰在剑宗的房间。 “师尊？”段云水朝床账外看去， 见屋内似是没有人，张口喊了简钰一声。 可简钰并没有回应，不知人究竟去哪了。 找不见简钰的恐惧，让段云水猛地坐起身， 也无暇顾及为何自己身上的伤好得那般快，只想着下床去寻简钰。 连鞋袜都没来得及套上，段云水便急急往外跑， 拉开门冲出去，正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跑什么？”简钰虽是这般说， 可话语间却不含半点责怪，还搂着他的腰，将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还当师尊又走了……”段云水埋首在简钰胸膛， 说话声都有些闷闷的。 “怎么会……”简钰话都没说完， 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阵阵笑声。 段云水从简钰怀中钻出来， 朝他身后看去， 发现后边竟还站着红绡与宗白玉二人。 见段云水看来，红绡还朝他眨了下眼睛打招呼， “小漂亮， 好久不见。” 宗白玉与段云水并不很熟悉， 便只是点了点头。 段云水趴在简钰身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二人，良久才挤出一句，“好……好久不见。” 简钰没管身后二人，只看了一眼段云水的脚丫子，皱眉道：“怎的不穿鞋袜就跑出来了？” 段云水有些心虚，知晓是自己担忧过度，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作何解释。 没等他挤出什么解释的话，便已被简钰抱了起来。 “回去。”简钰抱着段云水进屋，不容拒绝地说。 “嗯。”段云水总觉得当着红绡和宗白玉二人的面被抱进屋很是奇怪，耳朵尖红着，羞得把脸埋进简钰怀中，再不敢露出脑袋。 简钰看着怀中缩着的段云水，想到那日见到他的模样，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可惜最后叫那人逃了，也不知是什么秘法，竟能在他手上逃掉。 下回碰见，定然叫他们付出代价！ 段云水不知简钰在想什么，他只靠在对方怀中，被抱着回到房内，又好好儿被放到床上去。 不仅如此，简钰还单膝跪下，捧起他冰凉的脚丫子，用洁净法术清洗过一遍后，才叫他上床休息。 “莫要再不穿鞋袜跑出去了。”简钰看着段云水，话语间染上几分责怪。 “好。”段云水答应下来，抬眸去看简钰，犹豫良久才问起之前的事，“师尊……可还记得？” 记得那梦中一切，记得他们一起走过的紫罗兰花海。 简钰明白段云水在问什么，并未说出口，只点了点头。 段云水眼睛亮了亮，还想问什么，门外的宗白玉却轻咳一声，催促道：“快些出来将事务布置了，再回来跟你家小朋友温存。” 温存这话说得暧昧，只一听便叫段云水红了脸颊。 但他与简钰之间，什么都未说清楚，谁也不明白究竟是自己的心意，还是叫反噬影响才生出这几分眷恋。 简钰也没说什么，只多看了段云水两眼，才站起身往外走。 段云水没留他，只一下下挪到床上去，抱着被子将自己卷成一团。 不过，想来他们的事情早就说得差不多了，方才简钰回来，想是被他的喊声叫过去的。 没过多久，简钰便回到了屋内，见段云水竟又睡了过去，微微挑眉。 “今日起来，可好些了？”简钰在床边坐下，双指按住段云水的手腕，往里灌入灵力探了探经脉修复程度。 “不疼了。”段云水只记得醒来之前好疼好疼的，可醒来之后，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那就好。”简钰摸了摸他的额头，刚想再向段云水提起那紫宝石发簪，便感觉体内涌上一股熟悉的力量。 不好！另一个“简钰”要出来了！ 简钰反应迅速，运转灵力便要压制另一个“简钰”。 可那位“简钰”对简钰的身体也是十分熟悉，压根没给他机会，便将他给压制下去。 段云水什么都不知道，还当眼前这人是自家师尊，靠在“简钰”怀中，把玩着他的手指头。 “简钰”何曾见过这般丝毫不抗拒的段云水，眸色一沉，竟生出几分嫉妒来。 在他的印象中，段云水一直是想逃离的。 虽说也有人告诉他，就是他太过强硬，段云水才不愿留下来。 可他自认已经对段云水很好了，唯一强硬的地方，也不过是叫这小漂亮留下来罢了。 难道这也有什么错吗？ “师尊？”段云水见“简钰”一直不说话，有些奇怪地抬眸看去，却发现他瞧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师尊，你怎么了？” “叫得这般亲热，还甘愿留下来……凭什么他可以，我不行？”“简钰”本想伪装一番，可一张口，却是忍不住恨恨说出这话。 这语气……明摆着就是梦境中的“简钰”啊！ 段云水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从他怀中逃出来，朝床边缝隙钻去，就想跑出去。 谁知“简钰”比他更快，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带入怀中。 “简钰”对段云水的逃离很有阴影，所以语气也说不上好，掐着他的下巴尖，恶狠狠地问：“瞧见是我就逃？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们……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段云水完全听不进“简钰”的话，奋力挣扎着，全然不管“简钰”究竟说什么。 “简钰”也恼了，扣着段云水的腰，俯身凑近狠狠咬住他的唇，攻城陷地一般吻得他全然招架不住。 脑袋晕乎乎的不说，浑身还软得一塌糊涂。 段云水捕捉混沌间隙，在心底狂骂“简钰”。 但打又打不过，说又不让说，更不让逃跑，简直是暴君行为。 瞧着段云水没什么反抗之力，“简钰”也不折腾他，松开之后颇有几分得意地问：“还逃吗？” 段云水哪里还敢妄想溜走，缩在“简钰”怀中发着抖，呜咽着说：“不……不敢了。” “简钰”眉头一皱，眯起眼打量着段云水，声音带上几分冷意，“你从前也这般说，但下回你还敢。” 段云水：…… 你怎么知道。 段云水心虚地别开眼，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先发制人。 于是，段云水用那含水的桃花眼狠狠瞪向“简钰”，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总欺负我，你……你那么可怕，我肯定是要跑的。” “简钰”听了这话，也没发作，只挑眉看着段云水，问起简钰来，“他不可怕？他不欺负你？” 段云水心说那简钰在床上也是狠角色，但这话可不能说，他坚定地回答：“当然不！他对我可温柔了，哪里像你！” “简钰”轻轻地笑，明显不信，看着段云水张牙舞爪一般控诉了自己一番，才幽幽道：“其实，我可以看到他的记忆。他如何对待你，我都知晓。” 段云水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地看向“简钰”，满眼都写着不会吧。 这“简钰”莫不是大变态，他……他怎么连这个都看啊！ 而且他与简钰生得一模一样，虽说有可能跟一个人，但是看自己跟另一个人双修，实在……实在是很奇怪！ “简钰”见段云水震惊异常，勾了勾他的下巴尖，指腹按在他的唇珠上，按压间只觉心情大好，“你还拿幻术骗他，真是……可爱。” 提起这茬，段云水脸红透顶，他好不容易要把这事儿忘了，如今“简钰”又提起来，简直是揭他伤疤。 只见段云水一瞪眼，用那红到耳朵尖的脸面对“简钰”，大骂起来，“你还提！要不是你骗我！我……我怎么会傻到……呜呜呜……” 段云水自知理亏，也说不下去了，只管装哭别过头，把脸埋进“简钰”怀中。 “简钰”对段云水的示弱很是受用，垂眸盯着那微微泛红的白皙侧脸瞧了好一会儿，才轻笑一声，“是他骗你，可不是我骗你。” 段云水愣愣地从“简钰”怀中钻出来，眨了眨眼看他，只说：“可你们是同一个人。” “简钰”眯起眼，盯着段云水瞧了好一会儿，直瞧得他害怕起来，才说：“对，我们是同一个人，可……” 段云水打断他的话，问：“可什么？说破了天，你们都是同一个人。” “简钰”没有接话，只沉默着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 段云水说得对，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简钰”睫毛一颤，还想对段云水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简钰的力量强行压了下去。 “云水，没事了。”简钰一出来，忙看向段云水，安抚地摸了摸他的乌发。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段云水垂眸想了想，对简钰说。 简钰微怔，心头有些不舒服，但方才段云水的话，似是没什么错的。 他们说破了天，都是同一个人，没什么不同的。 他就是简钰，简钰就是他，没必要，没必要想太多。 “既不会伤害你，那便先不管了。外头尚未太平，你再养两日，与师尊一块儿出门。”简钰不放心段云水独自留下，思来想去，还是将人带在身边稳妥一些。 “若是路过魔教，可叫徒儿进去瞧瞧吗？”段云水垂眸想了想，问。 “自然是可以的。”简钰略想了想这事儿的可行性，点头应下。 说是再养两日，其实也就养了一日，段云水便活蹦乱跳的，每隔一会儿就问什么时候能出去。 简钰本想叫他再养养，可瞧着他那模样，想是没什么大碍。灵力探入经脉中一瞧，更是恢复得很好，便也没再等下去，带着段云水便出门去。 离开剑宗的这日，段云水一早穿戴整齐，早早跑到简钰房门口，砰砰砰敲门想叫醒他。 谁知里头没人应，身后却传来简钰的声音。 “在这儿。” 段云水回头看去，与刚好收剑的简钰目光相触，小跑着过去，上下打量同样穿戴整齐的师尊，好奇问：“您这是早起练剑？” 简钰点头，又提起段云水的修炼一事，“你也别太懈怠，该修炼还是得修炼。” 段云水别过头假装听不到，心中很是不愿意，能偷懒，谁愿意努力呢。 “段云水。”简钰板起脸，摆出教训徒弟的架势。 “好，好，我……我往后努力一些。”段云水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也是为你好，若往后还有与师尊分开的时候，你也能自保。”简钰担忧地看着段云水，忍不住顺毛一般摸了摸他的头发。 低垂着脑袋的段云水，瞧着可比平日乖许多。 可实际上，这般乖巧模样的段云水，反倒是心思最多的时候。 简钰没有偷听他人心中所想的癖好，自也不会对段云水使用窥心术。 至于如何瞧出小骗子心中所想，自然是因为……小骗子什么都藏不住，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那就稍微的，努力一点点就好了。段云水心中想，垂眸时睫毛颤了颤，明显是在敷衍的。 简钰瞧出来了，却什么都没说，只带着段云水离开剑宗，顺着往浩然盟最常规的一条路，一路清理辅助法阵。 这日夜里，段云水二人在常平镇落脚，打算休息一夜，明日探寻四周是否有辅助法阵后，再出发前往浩然盟。 段云水的感觉一向很准，从进入常平镇到住进客栈，他一直都心神不宁，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 他也将心中担忧告知简钰，只愿自家师尊警惕一些，不叫此行再出意外。 实话说，虽然知晓那些藏在暗处之人定然不会罢休，但段云水还是希望能太平的。 意外，谁都不愿意有。 段云水心中暗暗祈祷，可他坐在房间内，心中却是愈发不安。 这个常平镇，定然是有问题的，甚至可以说是有大问题。 不如表面瞧着平静，兴许还藏了什么东西。 段云水睫毛微微颤着，心头满是不安，抬眸看向简钰，皱着眉问：“师尊，真的不出去瞧瞧吗？” 简钰放出神识探了探，摇了摇头，“不必，且等一等便是。” 等？ 难道简钰已经知晓常平镇有什么不对了？ 段云水眼睛一亮，好奇地看着简钰，桃花眼中写满了期待。 简钰会告诉他吗？ “去睡觉。”简钰只看了段云水一眼，没有任何告诉他的打算。 “我……我也想知道。”段云水拽住简钰的袖子，晃了晃，哀求一般地说。 虽说这副姿态，可段云水也就是在撒娇卖乖，要说低声下气，那是半点没有的。 看似简钰拿捏他，其实是他在拿捏简钰。 这一点，简钰只消仔细一想，便能想明白。 “待它来了，自会叫你知晓。”简钰松了口，朝床榻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明显，是叫他去睡觉。 “好吧。”段云水撇撇嘴，仍是有些不满意，但简钰都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再缠着闹什么，便闭了嘴到床上去。 可大约是心中念着即将发生的事，段云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在床上滚了两圈，实在是睡不着，眨巴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盯着简钰小声喊道：“师尊……” 有时候，心肠还是冷硬一些，免得段云水这小骗子瞧他心软便要得寸进尺。简钰暗暗想，骤冷目光移到段云水身上，淡淡问：“何事？” 段云水缩了缩脖子，后边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简钰也没催，只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见简钰什么话也不说，段云水有些害怕，往床的内侧缩了缩，咬了咬下唇，挤出一句，“没，没事。” 简钰板着脸，盯着段云水瞧了一会儿，终是心肠硬不起来，走到床畔坐下，软了语气，“睡不着？” 段云水捣蒜一般点着头，又巴巴看向简钰，没敢说给他讲故事，且他也过了听故事的年纪。如今他也不过是无聊，想叫人陪陪自己罢了。 “师尊陪你，睡觉。”简钰宽了衣衫，掀开被子钻进去，将段云水抱在怀中，仿佛他不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便要挨一顿打。 这话听着好怪，若没注意到断句，兴许会听成师尊陪他睡觉。段云水心中胡思乱想着，靠在简钰温暖的怀抱中，竟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过去。 简钰半哄着一般，轻轻拍着段云水的肩膀，见他沉沉睡去，才稍稍停下动作。 谁知段云水竟环着简钰的腰，更靠近几分，还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再靠近几分，几乎整个人缠上来。 这般动作，惹得简钰喉结一滚，额角青筋跳了跳，心中忽的想起，段云水的反噬有好几日没来了。 之前频繁的时候可是没两日便要发作一回的，如今却是转了性。 不过，简钰可不认为紫藤是转了性。 之前与现在不同，想来……是影响紫藤反噬的东西远离段云水罢了，并非是旁的缘由。 至于那东西是什么。简钰眸中闪过一抹狠戾，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这时，简钰忽的感应到什么，猛地转头往外看去，“终于来了。” 话音落下，简钰已重新穿戴整齐，抱起床上沉睡的段云水，略一思衬，还是将其放入随身空间中。 段云水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躺在那处没有出口的随身空间内。 这是哪儿？起初没睡醒时，他还生出这般疑问，可清醒过来瞬间，他便反应过来，自己是又被简钰放到随身空间来了。 “简钰？”段云水心想，随身空间该也听得见的吧？遂唤了简钰一声。 可简钰没有回应，四周更是安静无比，让段云水生出几分受骗的感觉来。 但段云水无比熟悉自己睡着之后的模样，心想，简钰该是因为他睡得太好，不忍心叫醒他，这才将他留在此处。 至于为何将他留在此处，想来是被上回吓着了，觉得该留在自己身边才是最最安全的。 时至今日，简钰想的是什么，段云水大约也是能猜到的。 无非就是关乎他的安全罢了。 因此，段云水也没再说什么，只坐在床上静静等着，等着简钰出现。 等了不知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道光。 段云水眼睛一亮，小跑着上前，就要扑上去时，却发现来人似乎并非简钰。 而是“简钰”。 “简钰”对段云水的退缩很是不满，上下打量他一番，皱着眉问：“既觉得我与他是同一个人，那为何退缩？” 段云水缩了缩脖子，站在离“简钰”几步远的地方，小心翼翼问：“我师尊呢？” “简钰”更为不满，瞪了段云水一眼，“我也是你师尊。” 段云水知晓“简钰”无心害自己，态度也不再这般尖锐，只说：“我是问他去哪里了，你怎么又出来了？” “简钰”虽仍是对这个问法不满，但到底没有再为难段云水，而是回答道：“他受了法阵影响，我出来替他，正好解了法阵之害。” 段云水瞪大眼，好奇地看着“简钰”，问：“什么法阵？竟这般厉害，还能影响到师尊！” “简钰”瞥了段云水一眼，头一回在他面前欲言又止，“这……” 段云水更觉稀奇，心中好奇不减反增，盯着眼前的“简钰”，追问道：“究竟是什么？让我听听！” “简钰”轻咳一声，拉着段云水坐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他呀，是看见了你，不慎中招的。” 看见了他？ 段云水微怔，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待脑子转过弯，才想到该是那法阵造出了个什么影子，正好是他的模样。 简钰，原是因为这个才…… 不对，段云水转念一想，又觉哪里不对劲。 他皱起眉，眯起眼打量着“简钰”，问：“师尊不至于认不出我吧？” 这可是好问题。 连“简钰”都忍不住赞了一声敏锐，轻笑过后才说：“当然认得出，但瞧见你的模样终归是一瞬恍惚。实战之中，只需一瞬，便足够了。” 只需一瞬便够了。 是了，简钰不可能对着段云水的模样无动于衷，便是他一瞬过后想明白，也无济于事。 段云水睫毛颤了颤，想到这个，心里头划过阵阵暖意。 “简钰”瞧见段云水的神情，冷哼一声，正要讥讽简钰两句，便被简钰突然涌上来的灵力压制回去。 简钰一出来便打量段云水，见“简钰”没有欺负他，才说：“往后不要与他多说，离他远一些，等我出来就是。” 段云水很少见简钰这般模样，觉得颇为有趣，笑着说：“师尊这般紧张，那是另一个你，又不会害我。” 简钰皱眉，带了几分不满说：“为师可不愿叫他碰你。” 段云水没接话，只问起外边的事来。 简钰简短告诉他究竟如何，二人便一同离开随身空间。 这回袭击常平镇的，表面是一只巨大的飞鱼，实际上是杨典风想屠戮整个常平镇，以平民的灵魂养飞鱼妖力。 之前杨典风便来过一回，留下不少飞鱼的妖力做标记，所以段云水进入常平镇时，才会那般不安。 “那杨典风呢？”段云水问。 “断了一臂，逃了。”简钰回答。 “飞鱼死了吧？”段云水又问。 “死了，养这般妖物很难，杀飞鱼无异于放他们的血。”简钰唇角微勾，看了段云水一眼。 段云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简钰收拾残局，抹消飞鱼的妖力，又毁了两个辅助法阵，方准备往前赶路。 谁知走到半路，却听一名路过的散修说，前方不远的鸡笼山有个鸡笼秘境，近日提前开启了，许多修士都想去试试呢。 “不与你们说了，否则怕是抢不着落脚的客栈了，先行一步！”散修说着，快步离开此处。 只留下段段云水和简钰二人留在原地，身旁同样是疾疾往前赶的修士，明摆着目的地相同。 鸡笼秘境提前开启…… 这个时候提前开启的秘境，可是很难让人不怀疑。 段云水脸色沉了几分，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 他转头朝简钰看去，见他同样神色凝重，手上已经掐诀传音，明摆着是打算就此事吩咐什么。 简钰并未传音给浩然盟，这帮家伙推三阻四最在行，叫他们来处理或是等着善后，怕是要误事的。 他找的人，是李家主，李璟诚。 “走，咱们进去瞧瞧，若有什么宝贝，师尊为你取来。”简钰传音之后，便转头对段云水说。 “好。”段云水心中对法宝也没什么执着的，但简钰这般一说，却是叫他心中不安消散不少，甚至……对此番鸡笼秘境之行生出几分期待来。 第30章 飞鱼 段云水已经进入鸡笼秘境一日， 走的路不长，四周也总能瞧见路过的修士，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段云水走过最正常的一个秘境。 可这档口提前开启， 实在很难不叫段云水怀疑。 但进来之后， 又什么异常都没有，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段云水跟在简钰身后， 神色凝重异常， 却因实在找不着哪里不对劲，眉眼间多了几分烦躁。 简钰察觉段云水情绪不对，安抚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段云水摇摇头， 沉默良久才终于决定说出来，“总觉得隐隐不安，却什么都没发生， 这样的感觉……很难受。” 简钰皱眉，直觉不对， 刚要抬手探一探段云水的身体是否有碍，便瞧见斜前方不远处有两拨修士打了起来。 那两拨修士的情绪都十分激动，丝毫不讲道理， 便将无数法术砸向了对方。 双方都不管不顾， 几乎可以说是全然不顾后果， 法术将对方的人砸得断了手脚也不见他们停手。甚至有人死了， 有人被法术击碎，都没有人听下来。 甚至……变得更为激进， 为死亡欢呼。 段云水瞧得脸色苍白， 可心中有那么一根弦， 也因此被拨动着。 不对劲，很不对劲，连他也不对劲起来了。 “别看。”简钰捂住段云水的眼睛，脸色难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抬手在他额间一点。 段云水灵台瞬间恢复清明，更想明白那些人究竟为何变成那般模样。 想来这鸡笼秘境当中有什么东西，大范围影响之下，叫大家都失了神志。 当然，这个大家……并不包括简钰。 “是什么东西？”段云水有些着急，他并不愿意看大家失去神志，闹到这般地步。 “尚且不知，只能确定大约方位。”简钰皱皱眉，放出神识探去，却只探到一片迷雾。 迷雾之中黏糊糊的，神识过不去，便是靠近了，也被那带着海风的气息逼退。 这不觉让简钰想起那只飞鱼，也是这般黏糊糊的气息。 简钰眸色微沉，牵起段云水的手，往神识被阻挡的地方而去。 段云水没有多问，只跟在简钰身旁，心里盘算着待会要如何做才能不拖后腿。 说来段云水与简钰出门到现在，似乎都没怎么自己出手过。 大多数时候，都是简钰在保护他。 虽说师尊保护徒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一次又一次的危险过去，段云水不禁想，若能不拖后腿，是不是更好一些。 胡思乱想间，二人已经到达迷雾边缘。 “这雾气也太浓了，里头压根瞧不清。”段云水皱眉，打量着迷雾之内，心中暗道其中定是危险重重。 “记得那日的飞鱼吗？”简钰突然提起飞鱼来，目光停留在段云水身上，姿态好似考他功课一般。 “记得，不过……我也没出来，倒是没瞧见究竟什么模样。”段云水回忆片刻，脑中闪过那些黏糊糊的飞鱼妖力，眸色微沉。 “那些飞鱼的妖力可记得？也同这迷雾之中的气息一般，黏糊糊的。”简钰指了指眼前的迷雾，抬手一道灵力探进去，却见那灵力被迷雾裹着，竟是阻滞感十足。 段云水瞪大眼，眸中满是震惊，盯着眼前的迷雾，脸色更为沉重。 “这可怎么办……”段云水呢喃着。 “杀进去看看。”简钰说完，看了段云水一眼，起了将他送入随身空间的心思。 “休想把我塞进随身空间！”段云水警惕地看着简钰，整个人戒备起来，那架势像是他一有动作便立时反抗的模样。 简钰被段云水戒备的模样逗笑了，刚要说什么，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二人猛地回头看去，见他们来时之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想来，是有人引燃了什么。 且那浓烟之中，还隐约能瞧见想要从空中逃离的人，却被底下的人硬生生拽回去。 逃离不了，只能面对死亡，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也感染了段云水。 他往前走了一步，几乎想回去救他们。 “云水，别看，也别去想。”简钰扣住段云水的手腕，将人带入自己怀中，捧着他的脸，叫他看着自己。 “师尊……”段云水只感觉到胸口阵阵钝痛，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将死亡当做一件寻常事。 且还是这样的……这样惨烈的死亡。 段云水用力闭了闭眼，双拳紧握着，死死抓紧简钰的衣襟，只感觉胸口堵着的那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云水，看着我。”简钰捧着段云水的脸，将源源不断的法术灌入他的体内，叫他因此不通的经脉都能畅通无阻。 “我……还是很难接受。”段云水睫毛一颤一颤的，整个人微微有些发抖，脱力一般靠在简钰怀中，瞪大眼呢喃道。 简钰知晓他说的是什么，便是不言明，他也是明白自家小徒弟的。 很难接受什么，很难接受死亡。 很难接受他人的死亡，不愿看到他人死去。 尤其是……他认为这些人本不该死的时候。 若他们快一些毁掉那影响人神志的东西，是不是就能少死许多人了？段云水忽然想到这个，猛地从简钰怀中钻出来，定定地看着他，将心中想法告诉他，“是不是这般，就可以活着的人？” 简钰微怔，倒是没想到段云水竟能自己想通。 他点点头，牵起段云水的手，在他身上加了一个防护结界，才提剑朝眼前迷雾劈去。 蕴含着强大灵力的剑意铺天盖地朝迷雾席卷而去，将眼前一片迷雾尽数劈开，露出地上那含着深蓝妖力的地面。 果然……这股妖力，想来此处便是他们养飞鱼这等妖物的地方之一。 简钰先一步往前走，一点点清除地上的深蓝妖力，才叫段云水跟在自己身后。 但段云水不愿什么都叫简钰做了，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去清除地上的深蓝妖力。 好在清除妖力的事儿，之前段云水也做过，不算很熟练，但也不会因从未做过而出错。 没有拖后腿就好。段云水心中暗暗想。 简钰瞧段云水埋头帮忙，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省些灵力，待会用得上。” 段云水眨了眨眼，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想多问两句，却见前方出现一团淡蓝色的影子，正朝他们这边猛猛扑来。 “那……那是什么！” 段云水瞪大眼，召出碎云来，握紧剑柄，整个人紧绷起来。 简钰扫了一眼那团淡蓝色的影子，抬手一挥，眼前迷雾迅速被破开，一道凌厉剑意扑去。 那淡蓝色的影子，是一只嘴巴边吊了灯笼的飞鱼，足有一人高。那张嘴遍布利齿，深灰色的眼浑浊不堪，明显能看出是受人操控的。 “退后。”简钰说话间，将身旁的段云水往身后一推，抬手间已是无数强劲灵力朝飞鱼袭去。 段云水想说自己也能帮上忙，可话还没说出口，那飞鱼便已在简钰的灵力之下化为飞灰。 额…… 简钰好像……也不是很需要他帮忙。 段云水是有心帮忙的，但简钰明摆着不需要他来锦上添花。 兴许还是帮倒忙。 段云水默默收起碎云，主动牵住简钰的手，跟在他身后向前走去。 简钰已习惯了段云水跟在自己身侧，倒也没回头去瞧他，只抬手驱散眼前的妖力，往前走去。 飞鱼死后会留下极其难缠的妖力，还好此番来的是简钰。 否则换成别人，怕是不好对付这些妖物。 后头还不知有多少，段云水一时间生出几分担忧来。 虽说对简钰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天知道后边还有什么呢。 段云水心生不安，抓着简钰的手不觉多用了几分力气，引得他回头看来。 “别怕，跟紧师尊便是。”简钰猜到段云水该是害怕的，兴许还觉得那东西恶心，便出声安慰。 “我只是想，后边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段云水的话并未说尽，但简钰明白他的意思。 不知后边还有多少，是不是他二人能解决的。 又是否有什么他们不能解决的危险。 都是未知，但他二人都明白，便是未知，也该前去解决。 否则……鸡笼秘境内妖物的大范围影响，怕是破不了了。 天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外边，能救一个人是一个人。 段云水自也明白这个道理，沉思片刻后，也不在多想。 此刻，还是多将心思放在眼前困境如何解决上边吧。 不知往前走了多久，二人才在一处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石洞面前停下脚步。 眼前石洞妖力充沛，门口结界也挡不住一点点溢出的妖力，让人一靠近便生出几分恶心感。透过结界往里看去，能看见正中吊着一颗巨大的瘤子，形似耀光秘境中镇妖塔内见过的瘤子。 但仔细一瞧，又很不一样，耀光秘境中的瘤子更小一些，且是往里吞东西的。 这淡蓝色的瘤子，却是往外吐出浓郁妖力的。 一下一下，仿佛跳动的心脏，却恶心得多。 且不知跳动多少下后，便能吐出一只幼小的飞鱼，在地上扑腾两下，大口大口吸收空气中的妖力，立时便能撑大成他们在外边瞧见的模样。 段云水瞧着便觉阵阵胆寒，面色沉了沉，心中更多了几分恐惧。 这东西……好恶心。 “跟紧了。”简钰看了段云水一眼，又动了将他暂时安置在随身空间的念头，但他明白段云水不会同意，只能作罢。 “应该还有其他人吧，他们不能放这么一个瘤子在这儿，就不管了吧？”段云水心中害怕，忍不住找些话来说，一只手死死抓住简钰的衣袖，神色间满是紧张。 “在里面。”简钰说话间，手中不知何时已召出望舒，抬手凝聚灵力，轰的一声过后，眼前结界轰然碎裂。 “在……在里边？”段云水没反应过来，已被简钰带着往石洞内走去。 地上遍布深蓝妖力，如同荆棘拦在二人面前。 想来这本就是阻拦外人发现此处，破坏瘤子的一种方法。 可惜碰到的是简钰，抬手间便叫那妖力灰飞烟灭。 石洞内的人似已发现他们，瘤子吐出妖力的速度更快几分，原本成形的飞鱼也不再沉寂，叫嚣着朝段云水扑来。 这是熟知何谓柿子挑软的捏，竟还知晓要冲向段云水，不能扑向简钰。 可惜，对段云水出手，与对简钰出手并无分别。 甚至于，对简钰来说，对段云水出手可比对他出手要严重得多。 剑光充斥在石洞之内，段云水还未看清，便被简钰按进怀中。 一个蕴含着强大灵力的结界瞬间罩在段云水身上，与此同时炸开的，是被剑光裹挟其中的瘤子。 无数强劲妖力肆虐一般蔓延开来，有意识一般朝二人席卷而来。 段云水被死死按在简钰怀中，压根看不见四周情形，但心中那点不安仍是困扰着他。 到底怎么样了？段云水心中紧张不已，生怕出了什么事，简钰还不叫自己知晓。 可简钰那力道，着实不是他反抗得了的。便是他想挣脱简钰的手，瞧瞧外头究竟如何，也是难的。 “师尊……”段云水喊了简钰一声，想叫他松开自己。 可简钰不为所动，等了不知多久，才捂住段云水的眼睛，稍稍松开手。 您这跟没松开有什么区别？ 段云水眼睛一眨一眨的，睫毛如刷子一般扫着简钰的掌心，赌气一般死死抓着他的衣袖，想着这般拽有没有可能把他的手拽下来。 但简钰哪里会给段云水这个机会，手臂纹丝不动的，等到二人离开石洞，才将手放下去。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段云水撇撇嘴，有些不高兴。 “别回头。”简钰点了段云水的穴，叫他动弹不得，又带着他往外走去。 外边的妖力正缓缓散去，越是往外走，妖力越是薄得几乎消失无踪。 段云水正生着气，也无心去管妖力散不散的。 简钰凭什么总这样管着他，连看不看都要管，也太霸道了吧。 要不是说话语气实在不同，段云水都要以为自己面对的是“简钰”了。 “还在生气？”简钰带着段云水，一路斩杀落单的妖物，顺手救起受伤的修士，走到一处空旷草地时，停下脚步看向段云水。 “当然生气！你是不是忘了，我是魔教卧底耶，并非真是你徒弟！你怎么……怎么连我看不看的都要管。”段云水越说越没底气，仔细说来，在向简钰发脾气这方面，他一向只能靠厚脸皮。 至于底气，那是脸皮一不够厚，便会明显不足的。 段云水说了两句，立时没了气焰，没敢去看简钰，甚至往旁边挪了挪。 简钰也没跟段云水计较，只淡淡瞥他一眼，牵起他的手拐了方向，往右前方走去。 “师尊，咱们这是去哪？”段云水觉得奇怪，离开的路明明并不是这个方向。 “许你的法宝，一直没给，这回便替你拿一样。”简钰听见这个称呼，回头看了段云水一眼，心说这小骗子，一觉得自己理亏，便会喊师尊。 这么好？！段云水听见这话，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心中旋即闪过一抹雀跃。 毋庸置疑，简钰对他是极好的。只是段云水终究觉得自己不是剑宗人，留下来……多少是不合适的。 便是以徒弟的身份，也是……唉，他一个魔教中人，凭什么以剑尊徒弟的身份留下来呢。 段云水眸中闪过一抹难过，旋即压下心底情绪，抬眸朝简钰看去。 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不明不白吧。 说是师徒，却又时常双修。 说是情缘，又从未有人说清过究竟……究竟是不是。 “在想什么？”简钰带着段云水在一处石阵前停住脚步，回头见他神色不对，蹙眉问。 “没……就是想，咱们之间是不是……不大对。”段云水也不知该如何说，似乎如何说都不对劲，直言他自己不适应，拐弯抹角又说不清楚。 至于不说，似乎也是不成的。 简钰见段云水思考起这个来，挑眉看他，不知沉思什么，良久才说：“出去了再说。” 段云水点点头，简钰不在此时谈论起此事，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若此时简钰问他如何想，他……定然是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作答的。 为了叫自己不再多想，段云水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石阵上边。 只见那石阵瞧着像一个祭坛，上边是一根根的石柱子，雕刻着不知什么鸟的图腾。 几乎每一只鸟都头朝石阵中心，不知以何方法开阵，更不知其中有什么东西。 如今段云水对法阵已是习惯性恐惧，一时间不大敢踏入其中。 简钰察觉之后，牵紧段云水的手往里走，对他说：“此地为师来过，没什么大危险，但祭坛之中……有个不大一样的幻境。入幻境之中，若有机缘，可得法宝。” 段云水是下意识相信简钰的，他朝石阵中央看去，影影绰绰间仿佛有人正望着自己。 什么东西？段云水下意识朝简钰靠去，掌心沁出汗来，滑溜溜的，险些抓不住他的手。 察觉此事的简钰瞥了段云水一眼，猜测他是害怕石阵，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别怕，万事有师尊在。” 段云水点头，没有多话，可心中明显是因这话生出几分感动的。 只是……他们到底不是正经师徒，简钰这般当自己是徒弟，他却并未正儿八经将对方当师尊，多少……有些对不住简钰。 心生愧疚后，在面对简钰时，自然便落了下风。 段云水自此处走到祭坛中央，不短不长的路，竟因夹着尾巴而生出几分疲累来。 且神经紧绷着，更是叫他整个人僵硬起来，很容易便叫简钰发现异常。 “累了？”简钰将段云水拽至身前，打量着他的脸色，抬手在他额间一点。 段云水还未回答，便感觉到灵台一阵清明，原本积攒的疲累都消失无踪。 他抬眸朝简钰看去，后知后觉地摇摇头。 “走吧。”简钰抬手往眼前一个小黑口子灌入灵力，旋即看见一株黑色树苗从底下钻了出来，迅速生长成苍天大树。 “这……”段云水惊讶地盯着眼前那棵大树，犹豫着转头看向简钰，“师尊，这是什么？” “入口。”简钰说着，将手放到树上，示意段云水也过来。 段云水没敢犹豫，忙上前将手掌按在上边。 只见他刚刚将手按在上边，被感觉到眼前闪过一道强光。 一阵天旋地转，他不知被带去了何处。 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仍是能清晰感觉到简钰在自己身旁，抓住自己的手。 段云水感觉到自己心间仿若炸开了烟花，又仿若洋洋洒洒的羽毛洒下，挠着他的心尖，叫他心尖微动。 他睫毛微微一颤，又是一道强光闪过，眼前出现一座人群熙攘的地下城。 “走，去见见城主。”简钰捏了捏段云水的掌心，示意他回神。 “城主？师尊连这里的人都认得？”段云水被此事吸引了注意，惊讶道。 “此处已不在鸡笼秘境内。”简钰简短解释，并未多言。 不在鸡笼秘境内？ 这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简钰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瞧着……与他口中所说的城主似乎很熟的样子。 段云水心中满是疑问，但很快又被路上的热闹吸引了注意。 他左看看，右看看，拖拖拉拉良久，才与简钰一同在城主府前停住脚步。 城主府自然是富丽堂皇的，瞧着十分气派，段云水瞧了眼睛都看直了，心说穷得叮当响的魔教看见都羡慕哭了。 “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段云水愈发觉得这地下城不对，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还这样的富足。 “记得北云州吗？北云州的最北边有五座城镇，当初为了躲避石乐志召出的妖物，举城逃到了地下。”简钰说话间，他们已经被请入城主府。 “可……这跟师尊寻法宝给我，有什么关系？”段云水很是不解，他还当那祭坛之下有宝贝呢，谁知道竟然是一座城！ “云伯中最好收集法宝，他欠师尊一个人情。”简钰垂眸看了段云水一眼，带着他往城主所在之处走去。 “人情？”段云水刚想问，便已到了城主所在的议事厅内。 简钰推开门走进去，段云水紧随其后。 段云水一进门，便见长桌尽头坐了一个白发青衣男子。男子一双透着淡青色的眸闪着微光，见简钰来了，笑着站起身，目光却落到简钰身后的段云水身上。 “好漂亮的小朋友，这就是你瞧中的人？”男子挑眉，审视一般上下打量段云水，最终露出友好的微笑。 可段云水却觉那眼神有些不舒服，好似……被蛇盯上了一般。 那双眼睛……瞧着也确实像蛇。段云水微微抬眸，悄悄观察着男子，不似对方观察自己那般明目张胆。 “这是云伯中，闲云城城主，有一半的青蛇血脉。”简钰见段云水悄悄打量云伯中，出声介绍。 “说那般快，也不叫小朋友猜一猜。”云伯中笑着看简钰一眼，手持烟斗朝段云水走来，又是上下打量，“真漂亮，也是便宜你小子了！” “鸡笼秘境的石阵，又与这儿连接上了。”简钰皱皱眉，出声转移话题。 “所以你们……是去秘境寻法宝的？”云伯中直接说破二人的目的，也不觉得奇怪，还哼哼两声，“鸡笼秘境的法宝，哪有我这儿的好！叫小朋友留下来陪我小住两日，我把开一间法宝库，里边的东西全送给小朋友！” “陪你住两日？那不成。”简钰冷笑，伸手将段云水拽到自己身后，警告地看着云伯中。 “小气！且我瞧着人家……也不似认定你了吧？”云伯中翻了个白眼，直言道。 段云水被这话点破，心虚地抬眸去看简钰。 而简钰也同样朝他看来，目光中写满了欲言又止。 确实不能说认定了。 毕竟谁也没说开。 怎么能说认定彼此了呢…… 段云水垂眸暗暗想。 第31章 发簪 简钰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眯起眼又是警告一般看着云伯中，却并未对他有任何言语上的攻击。 一切交锋在段云水眼皮底下，尽数化为暗流涌动。 “得了，我瞧小朋友也颇有眼缘， 带他来挑吧。左右那些个法宝也不少是你留下的， 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云伯中败下阵来， 他无论从何种情况看来， 都是不好与简钰有任何嫌隙的。 便是玩笑话， 简钰想来也是不喜的，云伯中倒没蠢到真为了接近一个合眼缘的小朋友，得罪简钰这尊大佛。 简钰闻言，扫了云伯中一眼， 倒也没怀疑他的话。于公于私，云伯中都不至于骗简钰，也不可能反悔。 且简钰到闲云城来， 可不只是为段云水寻些法宝。 外边发生的事，闲云城想是不知道的。 但不知道， 可不代表不会影响到位于底下的闲云城。 当年若非简钰他们反杀得快，想那些个妖物也是能杀到地下的。 “云水，你先去休息， 为师与云城主， 还有要事要谈。”简钰目光移到段云水身上， 见他正看着自己， 吩咐道。 “好。”段云水也没强求留下，外边这样的情形， 简钰与云伯中说的也无非就是妖物之事。 段云水应下之后， 云伯中便叫城中守卫过来， 带段云水到安排好的房间。 “贵客若有需求，可摇门口的银铃，我们会尽快赶来。”守卫指了指门口的银铃，对段云水说。 “还有这东西！”段云水惊讶地瞪大眼，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反应实在太像没见过世面，忙板起脸回答，“好，我知道了。” 守卫离开之后，段云水才推门走进屋内，随意扫过屋内摆设，便坐了下来。 想简钰在云伯中属于贵客中的贵客级别，所以房间也是没得挑，若非知晓这儿是座地下城，说他们身处皇宫，想也是说得过去的。 段云水匆匆扫过两眼，便甩了一个清洁术，脱去外衣往床上一趟。 舒服！ 他果然还是喜欢躺在床上的。 能什么都不干，躺在床上真的是一种幸福。 段云水抱着锦被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感叹起来。 许是真的累了，段云水躺着躺着，竟是真的睡了过去。 待他再睁眼，瞧见的是坐在床边的简钰，手中拿了一份文书，不知其中是何内容，竟是瞧得那般脸色。 “师尊……”段云水刚睡醒，整个人还有些迷糊，尤其脑袋跟浆糊似的，拉着简钰的袖子便呢喃着唤他一声。 简钰冷峻神色瞬间缓和，放下手中文书，伸手将段云水揽入怀中，揉了揉他的头发。 顺势靠在简钰怀中的段云水也不客气，甚至抱着他的腰蹭了蹭，寻了个好位置，瞧那架势是要接着睡下去的。 “饿了吗？”简钰知晓辟谷之后是不饿的，但段云水不同。 他是个小馋猫，固定时间呈现精神上肚子饿，委屈巴巴想吃东西。 果然，段云水听了这话，懵懵地从简钰怀中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还嗅了嗅，皱着眉呢喃：“没有吃的。” 话语间带了几分抱怨，瞧着是恼简钰骗自己。 若是全然清醒的段云水，是绝计不会这般的。 可如今的段云水压根没睡醒，又被简钰勾起那几分馋意，更是在下意识间只注意到到这个。 简钰见他仍昏昏欲睡，便也失了叫他出门的心思。 既是累了，便等休息好了再出去，左右闲云城都在这里，也不急于一时。 简钰这样一想，将怀中渐渐又睡过去的小徒弟放回床上，为他盖好被子，站起身将要离开时，却忽的想起什么。 段云水平日有这般嗜睡吗？ 要知道，平日里段云水可是睡一会儿便能起来玩的。 便是偷懒贪睡，也是起来之后，才回去接着偷懒的。 如何会这般…… 简钰直觉不对，转头看向床上睡得正香的段云水，快步走到他身边，双指按在他手腕上，灌入灵力探查起他的经脉来。 冰灵力顺着段云水的经脉一点点蔓延全身，顺着那一股怪异的力量，在他元婴旁发现一条红色小蛇。 或者该说是……蛇状的妖力。 红色小蛇感觉到简钰的灵力，警惕起来，戒备地朝冰灵力吐着蛇信子。 又一点点朝段云水的元婴靠去，那架势明摆着是想对他的元婴下手。 简钰又如何答应叫这红色小蛇在段云水体内胡作非为，当即化冰灵力为剑，朝红色小蛇扑去。 那蛇却是十分灵活，动作间竟将简钰的冰灵力躲了过去。 好灵活的妖力！ 简钰脸色微沉，心中生出几分着急来，却又恐灌入的灵力过于猛烈，伤着段云水的经脉。 偏那蛇见简钰一招不成，竟是耀武扬威地在段云水识海中扭了起来。 这可彻底激怒简钰，那识海中的冰灵力也在瞬息间快了许多，分散成数股强劲的冰灵力，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红色小蛇裹挟其中。 说来也是那红色小蛇倒霉，若是碰上寻常人，它兴许都要得手了。 可惜碰上的是简钰，还是被激怒之后的简钰，更是无处遁逃。 不过瞬息之间，方才耀武扬威的红色小蛇便化为灰烬。 冰灵力在绞杀红色小蛇后，又迅速变得温和起来，包裹着段云水那明显受惊的元婴，状若一双手，细细安抚起元婴来。 元婴本是蜷缩着身子，渐渐的伸展开来，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好似在寻找那股灵力究竟从何处而来。 简钰透过灵力窥见那与段云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团子，唇角微弯，点了一下他的眉心，才徐徐退出来。 临走之前，段云水的元婴正为这一下而生着闷气，抱着胸原地坐下，气鼓鼓地瞪着一点点退出识海的灵力。 可当他发现冰灵力是要离开时，却是慌了神，忙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朝冰灵力追去。 冰灵力离开的动作微顿，但他人灵力久留识海终究是不好的，便并未停留太久，只径直离开。 谁知段云水的元婴跑到一半，竟是跌倒在地，哭丧着脸往地上一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冰灵力一时间走不动路了，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回去哄段云水的元婴。 这倒不是简钰操纵的结果，若是他来操纵，存着几分理智的他定然是狠心离开，而不是回头安抚段云水的元婴。 至于那冰灵力，自是随了简钰的本心，偏爱段云水，才瞧不得他的元婴受委屈。 简钰颇为无奈地等了一会儿，才强行将冰灵力抽了回来。 待灵力尽数抽离，简钰将双指移开，坐在床边凝视着睡得正好的段云水，想起今日云伯中所说之话，眸色微沉。 云伯中说叫段云水去挑法宝，倒也没食言，隔日一早便亲自来敲门。 “谁呀？”段云水皱皱眉，靠在简钰怀中闹着起床气，揉了揉眼睛，就想坐起来痛骂这个打扰他睡好觉的人。 “是云伯中，想是叫你去挑法宝的。”简钰拨开段云水脸上的头发，解释道。 云伯中是谁？ 段云水眯起眼想了想，渐渐的，才终于回过神一般，想起云伯中昨日说要送他法宝之事。 “这就来！”段云水忙从简钰怀中钻出来，用法术将衣衫头发都整理好，小跑着过去开门。 谁不爱法宝呢？段云水积极地跑上前，心中还这般念叨。 “哟，怎么就你一个人，剑尊不一起来？”云伯中嘴上喊着剑尊，那模样却没有半点尊敬之意，仿若只是随口喊喊。 “他……我不知道，我问问。”段云水听他这般问，下意识回头朝简钰看去，说话间就要跑回去问他。 “不必，你与他去便是。”简钰已是穿戴整齐，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走到段云水身后，对他说。 没想到简钰竟然不跟自己出门，段云水微微一愣，唇角笑意瞬间消失，就要多问什么。 可简钰早猜到段云水会不高兴，抢先开口解释：“去议事厅，枯燥无味的，你也不感兴趣，不如去挑宝贝。” 这个说法确实很好说服段云水，他本就不喜枯燥无味的议事，更喜欢看那琳琅满目的法宝，这等时候自然不会选跟着简钰。 “那……那我挑完再去寻你。”段云水没有动，只站在原地等着简钰开口。 “不必，你直接回来，兴许我比你快些。”简钰安抚一般摸了摸段云水的头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去吧。” 云伯中听见这话，先一步转身往前走。 段云水也听话地跟上去，等走了小一段路，才后知后觉地想，自己为何这般听话。 可既然已经与简钰分开，段云水也没什么必要纠结此事。 倒不如早些挑好合适的法宝，再回去见简钰。 段云水不再多想，跟在云伯中身后，到了一座宝库面前。 宝库的大门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不知其含义，只能感觉得到是极为富贵的。 倒也符合云伯中的一贯风格，兴许这宝库都是他建的呢。段云水打量着眼前的宝库大门，胡思乱想着。 “里边的法宝，你随意挑，想多挑两件，也可以。”云伯中打开宝库大门，领着他进门去。 “多挑两件，是否太不客气了。”段云水一进门，便被那陈列着的一大片法宝吸引了注意。 段云水从前可没见过这么多法宝，魔教穷得叮当响自是没机会，到了剑宗……虽有幸进过藏宝楼，但剑宗并非好收集法宝的宗门，他们本身还是更倾向于自身修炼提升修为境界的，自不会呈现出那样多的法宝。 至于后来进入各种秘境，也因妖物的阻挠，基本没见到什么法宝。 如今……却是段云水头一回见到这——样多的法宝。 很难不激动，很难不心潮澎湃。 段云水桃花眼亮亮的，一样样扫过去，见没有标识究竟是何功用发的法宝，心中更是好奇起来。 “诶？这簪子！我也有一个！”段云水瞥见一支紫宝石发簪，惊讶地指着它叫道。 “你也有？”云伯中有些惊讶，上下打量着段云水，神色颇为怪异，“你可知这是做什么用的？” “不知。”段云水就是不知，才说出口，想叫云伯中为自己解答。 且这紫宝石发簪是南山长老给的，段云水……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山长老他会害自己吗？段云水心里呢喃。 “你没用吧？”云伯中又问。 “嗯……之前丢了。”段云水说。 “没用就好，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能将你拽入前世梦境，兴许就出不来了！”云伯中决心吓一吓段云水，以免他哪天又戴回去。 且云伯中也不算说错，这些确确实实是紫宝石发簪的效果。 只是这出不来……倒只有极小的可能。 另一个极小的可能，是前世的自己也被带到现世来了。 “那若有人将此物给你，意欲何为呢？”段云水垂眸掩去眼底情绪，沉思片刻，仍是忍不住问。 “那人良心是大大的坏！居心叵测！你要小心！离他远一些！”云伯中瞪大眼，心说这人不会是简钰吧。但他又想到世上仅有两支紫宝石发簪，另一支在石乐志那儿，想简钰该是甚至不知道这玩意儿，便压下心底这个猜测。 段云水瞧云伯中反应激烈，心中也有了计较。 虽说不知究竟意欲何为，但……云伯中既是如此说了，那想来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人想让你分不清前世今生，且这紫宝石簪子还配有一支钗，若拿到了……是可以吸取你们修为，甚至是神魂！”云伯中见段云水陷入沉思，还当他不信，忙加大力度，将害处说出来。 “这么严重？！”段云水原以为就是将人拽入前世梦境罢了，谁知还有这般恶毒的能力。 “对！所以那个给你这东西的人，尽早跟此等鼠辈绝交！那个人是简钰吗？”云伯中握紧拳头，情绪激动，说到最后话锋一转，问起简钰来。 段云水险些没反应过来，待四周安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当……当然不是师尊！”段云水连忙否认，心说云伯中怎的会猜到简钰头上，这样缺德的事儿，哪里能是简钰做的！ “哦……”云伯中明明也不希望那人是简钰，听到答案时却有些失望。 可惜此时此刻的段云水满心都是紫宝石发簪，也无心去管云伯中究竟想些什么。他满脑子都是南山长老将紫宝石发簪给自己时的模样，那时候他还当得了什么好宝贝，成日戴在头上，谁知竟是这样的东西！ 可……段云水也有些奇怪，为何这东西之前不发作，等到简钰与他相遇之后才发作呢？ 段云水想不通，抬眸看向云伯中，刚想问什么，却想到方才他说的紫宝石发簪配套的钗。 那东西……会不会是一个开关？ 若真是如此，那段云水与简钰的相遇……便很耐人寻味了。 思及此，段云水脸色一白，也无心去管什么法宝不法宝的，就想直接回去。 云伯中也理解段云水突然知晓此事的心情，但既然说了要给法宝，他不可能就这般叫段云水回去。 于是，云伯中上前拦住段云水，笑着说：“至少挑两样，不然回去你家师尊可要不高兴了！” 段云水思绪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挑什么法宝，摇摇头，“我……还是算了。” 云伯中理解他的心情，坚持说：“挑两样就走，不费什么时间。” 段云水抬眸扫过眼前的法宝，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也不知道挑什么。 他抿了抿唇，垂眸略一沉吟，才对云伯中说：“我也不知该挑什么，不然……你帮我挑两件吧？” 挑选法宝，一般人都是自己挑，以免那送出法宝之人挑些次货给自己。 谁知段云水竟这般不设防，张口就是叫云伯中替自己挑，也不怕他坑自己。 “你……就这么信任我？”云伯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尊叫你带我来，定是信任你的。”段云水不说自己，只提起简钰。 意思十分明显，因为简钰信任云伯中，所以段云水也信任他。 云伯中听得瞠目结舌，心中满满都是“这二人真的没有在一起吗？”的疑问。 段云水对简钰的感情虽不明显，但这些下意识的信任，都写满了对简钰的感情。 若说段云水不喜欢简钰，那云伯中是定然不信的。 只是，段云水似乎还没发现，或者说，发现了，但并不知晓竟到了这等程度。 至于简钰，更是不懂得直白表达自己的人。 他兴许对段云水很好，但因着师徒这层关系，有时候解释成超过师徒界线，却未达情缘也不是不行。 想他二人是因为这个，才至今没有说破。 但这到底不似简钰的风格，若是起了心思，以他的性格，该是直接说破才是，为何一直在等，难道…… 云伯中微微一惊，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得愣了一瞬。 难道简钰是真动了心，才顾及段云水的想法，在他彻底想通之前，不愿意逼迫心上人？ 是了，段云水这般性格的人，实在太好懂。 若你急着说破，兴许人就跑了，也多了几分逼迫的嫌疑。 便是段云水最终答应了，兴许人家也是没想明白的，只不过是迫于简钰的逼问，才在恍惚中答应下来。 至于究竟是不是，想他自己也说不清。 “我明白了，那就这两样吧。”云伯中没再说，只挑了两样最上等的法宝，用法术取下来，递给段云水。 “谢过云城主，讨要法宝多少有些厚脸皮，倒是城主不计较。”段云水收起法宝，又觉讨要法宝多少不妥，犹豫良久才说出这话。 “你说简钰厚脸皮？哈，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回头我要告诉他！”云伯中笑起来，朝段云水开着玩笑，一路将他带出宝库。 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段云水忙辩解起来。 “不是，我没有……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这，这……并非如此的……”段云水涨红着脸，怎么都说不清楚，整个人慌乱起来，说话更是语无伦次。 “你别紧张，别紧张，我就是说笑一番，你千万别当真。”云伯中见段云水当真了，忙解释起来。 段云水打量着云伯中的模样不似作假，这才松了口气。 这事儿便也不再提，云伯中这人健谈，什么都能聊起来，便与段云水一路聊着回去。 待回到房间门前，刚好简钰回来，在走廊上便碰上面。 方才离得远，简钰便瞧见段云水与云伯中聊得正好，好到像十年老友一般。 这多少叫他不舒服起来，总有种自家情缘与旁人更好的感觉。 但简钰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至于当面闹脾气，只等着二人走过来，才伸手将段云水拽到身后去，“回来了？挑了什么？” 段云水摇摇头，并未将法宝拿出来，只说：“不知挑什么，便叫云城主帮我挑了，尚不知是什么呢。” 云伯中帮忙挑的？ 简钰一皱眉，目光落到云伯中身上，上下打量他一番，并未询问什么。 “为何不自个挑？”简钰将目光移到段云水脸上，压下心底暗流涌动，只神色淡淡地问。 “法宝太多了，我瞧得眼花缭乱的，又急着回来见你，便……叫云城主挑了。”段云水被简钰这般一问，才想到此举是否不妥。 简钰本因二人关系迅速进展而心头烦闷，可听见段云水这话之后，心头那点郁结瞬息间消散无踪。 段云水急着回来见自己，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答案。 “先进去。”简钰没再追问，只示意段云水先进屋去。 “好。”段云水并未闹着留下，而是点头应下，便径直进屋去。 只留下简钰和云伯中站在外边，等门关上了，才说起外头的事。 云伯中自昨日简钰来之后，便心事重重，此时提起妖界，更生出几分烦躁。 本以为躲过一切，谁知道又来一回，还更加迅猛难挡。 “云水兴许……与他们有些关系，或者说，他也许与妖界是有些联系的。”简钰的目光停留在云伯中脸上，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你也瞧出来了吧？” 云伯中沉默半晌，才笑着说：“瞧出来了，他身上有一股气息，很熟悉。” 简钰脸色不可说不难看，云伯中也看出来了，但他仿若是怕对方心情太好，竟将方才宝库中提到的紫宝石发簪一事告知。 “你是说……那紫宝石发簪，能吸人神魂？”简钰额角青筋暴起，脸色阴沉地问。 “对，我琢磨着，人家费尽心思定不可能只吸你的灵力，想来还是……神魂。”云伯中神色凝重。 “魔教定是有问题的，过两日你上去了，替我先走一趟魔教。”简钰黑着脸吩咐，也不等云伯中回答，便推门进屋去。 屋内段云水坐在桌边，正把玩着云伯中给的法宝，听见开门的动静，惊喜地抬眸看来。 “师尊，你回来了！” 第32章 魔教 段云水想， 他们到闲云城来，兴许就是简钰有事儿要寻云伯中，顺道为他逃两样法宝，也算弥补这么些日子随简钰奔波， 却一直没能履行送他法宝的承诺。 核心是有要事交代给云伯中， 为段云水讨法宝是顺带的。 “我先走了。”云伯中站在地面上， 深吸一口外边的空气， 才朝他们挥挥手。 “注意安全。”简钰意有所指， 朝云伯中点了点头。 云伯中远去的身影，叫段云水生出几分怪异感。 好似简钰私底下吩咐了云伯中什么事，却不好叫自己知晓。 否则，若简钰肯叫他知晓此事， 二人何故如此谜语人。 段云水皱皱眉，看看云伯中即将消失的背影，又将目光移到简钰脸上。 会不会是他想多了。 “走了， 带你回魔教。”简钰将手放在段云水脑袋上，揉了揉那头柔软的黑发， 目光落在那双明显心生疑窦的桃花眼上，什么都没解释。 简钰想，对段云水这般敏感多思， 却又转不过弯的人来说， 传道受业解惑的师父想害自己， 该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若非到了最后一刻， 还是先瞒着吧。 二人接下来的目的地十分明确，只一路往魔教去就是了。 回家瞧瞧这事儿， 对段云水来说本该是很高兴的。但一想到简钰特意瞒了什么事情， 心中便十分好奇， 更多了几分在意，想他为何要瞒着自己。 难道那事儿，与自己有关吗？ 既是有关，岂不是更不该瞒着了！ 或是……这事儿与魔教有关？ 怕他这个卧底泄密？ 段云水坐在飞舟船头，垂眸思及此，睫毛微颤，心说若是如此，便说得通了。 只是说得通归说得通，若真是如此，他心中是有些不舒服的。 段云水心中也理解，自己一个魔教中人，若简钰真要对魔教出手，瞒着自己也是应当的。 总不能要打人家老家，还要告诉人家吧。 胡思乱想间，飞舟在魔教地界外停下，段云水跳下飞舟，回头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简钰，“师尊是留在这儿，还是……” 简钰摇摇头，上前两步，朝东北方向扬了扬下巴，“离魔教最近的千山镇，为师去那儿等你。” 段云水略一思索，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不至于叫简钰在此处干等着，他也有个地方能寻简钰。 这般定下之后，段云水便要出发前往魔教。 谁知他才刚转身，简钰便又叫住他。 “云水。”简钰喊道。 “师尊还有何事？”段云水回头看去，眸中染上几分不解，心说只回去一会儿，简钰怎的还有几分生离死别的感觉。 “带上这个，若有事儿即刻摇铃，师尊会来救你。”简钰将一串铃铛手链递给段云水，看着他戴上，才神色缓和许多。 “哪儿有什么事，我就是回一趟家。”段云水漫不经心地说，可说到后边，他猛然想起那日云伯中提到的紫宝石发簪，脑中浮现南山长老的身影，一时间竟生出几分不安来。 该是……没什么事的吧？ 且回去也不一定会见到南山长老，便是见到了，人家也不知他已然察觉。 只要他不说，便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段云水暗暗告诉自己，告别简钰，独身一人前往魔教。 如同平日一般，段云水回到魔教，一路上与面熟或面生的魔教弟子打招呼，见众人神色紧张，并未怀疑，只当是因外边形式紧张。 可段云水立刻发现，魔教的守卫比往常森严数倍，即便说成是惟恐妖物袭来，也有些说不通。 因为……他们似乎连自己人都要严查一番。 明明魔教只那么些人，大都是认得的。 是什么叫他们连自己人都这般警惕？ 段云水皱皱眉，心中生出几分不解来。 “段云水？你回来做什么的？”守卫瞧见段云水走来，警惕地上下打量他，质问道。 “听说外头妖物横行，回来瞧瞧教中如何了，又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段云水是认得这人的，可他们却对他尤其警惕，仿佛……是特意得了吩咐的。 “哦，南山长老说了，叫我们瞧见你回来，便叫你速速去见他。”守卫略一迟疑，才态度极差地将南山长老的吩咐告知段云水。 南山长老要见他？ 段云水微怔，有些不解，他二人之间是有镜子联络的，为何还要他人传话？ 若有什么事情，大可以用镜子告诉他，左右已经暴露了，简钰瞧见了也没什么，为何不呢…… “哦，我知道了。不知蒋遥川可在教内？我也许久未见他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着也打个招呼。”段云水连夜都不打算留，只想着见过二人之后便赶紧去千山镇寻简钰。 “教主闭关了，少主如今暂代教主，现在该是在议事堂。”守卫并未隐瞒，但语气多少带了几分不耐。 段云水也急着去见南山长老，便也没多留，与守卫告别后，便往南山长老的住处而去。 谁知半路却被蒋遥川派来的弟子拦住，说是少主请他过去。 段云水摸不着头脑，心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见他。 但心中不解归不解，他心想该是蒋遥川听守卫提了一嘴，方才遣人来拦他。 说来也是好一段时日没见着蒋遥川，虽说段云水不愿叫他一直黏着自己，但到底一起长大的交情。 这一回来，是该去瞧瞧。如此一想，段云水答应了那弟子，转头往议事堂的方向而去。 来到议事堂，段云水刚一进门，便见蒋遥川独身一人与两名长老争论什么。 段云水与蒋遥川在一块儿时随性惯了，倒没想到要敲门，脚一跨过门槛，竟瞧见这般情景。 他暗道不好，慌忙退出门去，站在墙边暗暗想，不会被长老们追出来骂一顿吧。 好在那些个长老沉浸在与蒋遥川的争论当中，压根无心管进来的人究竟是谁，更无心去追究。 待长老吵完，陆续离开之后，段云水才转身想往里走。 “小水，你怎么回来了？”蒋遥川上下打量了段云水一番，见他竟比离开时还要圆润，倒是放心不少。 只是，一想到段云水在简钰身边待了这么久，蒋遥川难免心头郁结。 且……段云水身上的气息，可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更何况那紫藤还有反噬呢，成日与简钰待在一块儿，反噬是谁解决的，简直是不言而喻。 蒋遥川越想越是脸色阴沉，拉着段云水的手回到自己的住处，关上门就要去解他的衣衫。 “你干什么！”段云水吓得够呛，连忙推开蒋遥川。 “我瞧瞧他欺没欺负你！”蒋遥川冷着脸，那架势跟兄长听说弟弟被野男人拐跑了一般。 思及之前与简钰做过的事，段云水脸上一红，忍不住后退一步。 虽说方才那般比喻，但……此事可不能叫蒋遥川知晓！ 瞧蒋遥川这架势，知道后可不知道要怎么闹。 段云水又往后退了两步，咬死了说：“没欺负我！他……他对我很好，是真拿我当徒弟的。” 蒋遥川不相信，上下打量了段云水一番，忽的问起紫藤来，“那你如何解决反噬的？” 段云水一张脸刷的一下红了，忙低下头，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蒋遥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这样的事儿，叫他如何回答！ “你管我！我……我不告诉你！”段云水想破了头，都想不出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只能耍赖不答。 可段云水没发现的是，如今的蒋遥川可不是从前那个耍耍赖便能将事情揭过去的少年。 今日的蒋遥川代理教主，早多了几分心思，又因这段时日的分别，思念之下生出几分偏执来。 “不告诉我？你不说我也猜得到，长空峰不过你与简钰二人，反噬能与谁一块儿解决不言而喻，你以为能瞒得住吗？”蒋遥川扣住段云水的手腕，将他拽至自己面前，冷着脸说。 “你既是猜到了，何必多问一嘴！”段云水也没想到竟这般容易便被猜中，红着脸羞得无地自容，气得瞪了蒋遥川两眼。 含着怒意瞪人的桃花眼着实别有一番风味，饶是蒋遥川正为简钰一事动怒，也被瞧得起了几分心思。 可就是起了这几分心思，才叫蒋遥川心中更为不满。 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怎么比不得简钰这个半途冒出来的！ 他……自小便将段云水视为自己的东西，如何能容忍旁人染指！ 蒋遥川越想越是怒意横生，只见他紧扣住段云水的腰，将人死死抵在墙上，俯身就想咬住那不知何时被段云水自己咬得艳红的嘴唇。 段云水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想要推开蒋遥川，却怎么都推不动，急得眼圈一红，泪珠坠在睫毛上，一颤一颤的，好似即刻便要哭出来一般。 蒋遥川动作微顿，抬手想碰一碰那颤抖的睫毛，却被段云水猛地躲开。 “怎么？如今我连碰都碰不得了？”蒋遥川见状，更是怒气上涌。 “我……只是怕你碰着眼睛。”段云水一见着别人凶起来，便更是怂了几分，缩了缩脖子，连话都说不利索。 蒋遥川深知段云水这个性子，明白自己只要接着逼迫，更紧逼几分，大抵是什么事都能成的。 如此一想，蒋遥川心中有了主意，沉下脸凑近，抵着段云水的额头，恶狠狠说：“怕我碰着眼睛？难道不是嫌我碰你？怎么？简钰碰得，我便碰不得了？”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段云水听了便觉委屈。 虽说他确实抗拒蒋遥川与自己这般靠近，但区区碰一下睫毛，可没有那般多的说法。 此时此刻，便是简钰忽的触碰他的睫毛，他也是要怕的。 “不过是害怕罢了，你……你偏扯出这么多话来！”段云水鼓起勇气，拔高音量对蒋遥川说。 话音落下，段云水用力推开愣神不知想着什么的蒋遥川，就要往外走去。 谁知蒋遥川见他要走，迅速反应过来，抬手拦腰将他抱住，硬生生把人给拽了回来。 可就是这般动作，竟使得段云水手腕的银铃摇动起来。 铃铃铃的响声回荡在屋内，蒋遥川还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便被简钰一掌拍到墙上去。 突然出现的简钰站在段云水面前，伸手将人接进怀中，又理了理他身上被拽得凌乱的衣衫，“别怕，师尊来了。” 段云水下意识朝简钰怀中靠去，双手环在他腰间，脑袋还在那结实胸膛上蹭了蹭，“你怎么突然来了？” 简钰有一下没一下顺着段云水的头发，抬眸看向蒋遥川的眼神带了几分狠戾，“银铃响了，为师便来了。” 方才简钰那一掌，虽念及此时不好与魔教撕破脸，并未出全力，但对蒋遥川来说仍是难以忍受的。 “你……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蒋遥川忍着胸腔钝痛，捂着胸口挣扎着想爬起来。 可简钰那一掌留下的内伤实在厉害，蒋遥川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站起来追上到二人面前，将紧紧相拥的二人扯开。 偏蒋遥川的内伤是瞧不出来的，表面上瞧着与方才无异，只露出痛苦的表情，倒像是装的。 “蒋遥川！你少吼我师尊！”段云水回头瞪向蒋遥川，见他面露痛苦神色，神色间稍显迟疑。这是真的伤了？可人瞧着又是好好的，别是苦肉计吧？ “你才到剑宗去了几日，便这般维护他！小水，我是你师兄啊！”蒋遥川挣扎着，终于用尽力气爬起来，脚步蹒跚地走到段云水面前，什么都没做，只神情难过地看着他。 虽说二人一个师承北山，一个师承南山，并非同一脉的师兄弟，但硬要说是同门师兄弟，也不是不行。 从前因着蒋恒一不喜段云水，他便是明白也没敢认，如今教主不在，蒋遥川那般神情来说师兄弟，他却是……有些动摇的。 “你方才打算对他做什么，我便对他做了什么。”简钰轻轻搂着段云水的腰，并无半点强迫之意，垂眸与那双染上嗔怪的桃花眼对上，又想起什么，“不过，那可是云水愿意的。” 当然是他愿意的，若非他主动用幻术靠近，如何有后来…… 段云水思及此，脸上飞霞一片，拽了拽简钰的衣袖，凶巴巴地看向他。 简钰安抚地摸了摸段云水的头发，话语间染上笑意，“对不住，未经云水同意，便将事儿说出来。” 段云水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简钰那模样实在真诚，且说的也不是胡编乱造之事，段云水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 蒋遥川听见这话，更是火冒三丈，想扑上来与简钰厮杀，却也清楚自己的实力。 他更明白，自己身为魔教少主，为了段云水一个微不足道的魔教弟子与简钰撕破脸，传出去是很不好听的。 甚至……日后叫蒋恒一知晓此事，段云水要被送走，亦或是直接仍在剑宗不管，他还要生生挨一顿打！ 简钰没理会蒋遥川，只牵着段云水的手，对他说：“该回去了。” 段云水也是想回去的，可他才刚刚点头，却想起南山长老来，“南山长老叫我过去，我这险些忘了。” 简钰危险地眯起眼，咬了重音问：“南山长老找你？” 段云水点头，转身就要出门去，“嗯，你先回去吧，我去见见他再走。” 南山长老？ 蒋遥川神色古怪起来，抬眸看向段云水，目光又移到简钰放在他腰上的手。 要不要说…… 要不要告诉段云水？ 蒋遥川无比犹豫，南山长老的事儿也是他无意中听见的。 若告诉段云水，来日叫南山长老知晓，他怕是连小命都没了。 可……此事若瞒着段云水，且不知要出什么事。 蒋遥川回忆着那日偷听到的话，脑海里浮现段云水被人抓走的景象，心中很是不舒服。 虽说段云水被简钰碰了，他很不高兴。 但若是段云水被南山长老送去做什么，那他……想是更不能接受的。 “小水！”蒋遥川出声叫住段云水，拖着沉重的步子上前，刚要对段云水说什么，便听见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儿可真热闹。”南山长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话语间带着笑意。 众人朝门口看去，只见南山长老背光而立，一身白色长袍，披着头发站在那儿，笑容明显带着阴森气息。 段云水有些不敢叫人，不大相信眼前这人是自己熟悉的南山长老。 蒋遥川却是脸色一白，与南山长老对视片刻，明白自己偷听这件事早就被发现了。 今日想来逃不过去，不如告诉段云水的好。 左右段云水有简钰护着，该是能顺利逃走的。 “小水，你听我说，南山长老他其实就是石……啊！！！”蒋遥川看向段云水，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南山长老之事说了出来。 可话说到一半，他身后竟是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蜘蛛，张口咬去他半个脑袋。 “啊！”段云水吓得往简钰身旁躲去，眼睛却未移开，不敢相信地看着明明死去，却仍立在那儿的蒋遥川。 方才还好好与自己说着话的人，而今却死了，死在自己面前，以这般凄惨的模样。 段云水有些难以接受，但让他更难以接受的，是做这件事的人……明摆着就是南山长老。 “长老，你……”段云水想问个清楚，却一时不知问什么好。 “叫你来寻我，为何不呢？还要我亲来见你。”南山长老突然出现在段云水面前，伸手触摸他的脸，全然不当简钰在这儿。 简钰反应也很快，那手才刚触碰到段云水的脸，他便一甩袖，强大的灵力将南山长老整个人打了出去。 那巨大的蜘蛛因主人被袭击而断了灵力，整只蜘蛛进入狂暴状态，张嘴直接将蒋遥川吃了进去。 此情此景吓得段云水更是腿软，拉着简钰的手只想离开。 简钰知晓段云水就怕这个，捂住他的眼睛，半抱着他走出门去。 段云水瞧不见，在他们转身瞬间，那只巨大的蜘蛛瞬间炸开。但蜘蛛残肢却并未溅到他们身上，便是靠近了，也被结界给挡了回去。 至于南山长老，被打出去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简钰放出神识瞧了瞧魔教的模样，心下一沉，抬手夺了段云水的听力，叫他暂时失聪。 之后简钰也没多留，只抱起段云水腾空而起，飞向离魔教最近的千山镇。 大抵是因为魔教守卫森严，一关关卡着，倒是没叫里边的劫难影响到外头。 此时的千山镇还处于什么都不知，只乐呵呵过日子的阶段。 简钰明白此番不可能只影响魔教一个地方，带着段云水到城中浩然盟的一个落脚点。 一进门，便见几名浩然盟弟子神色匆匆往外走去。 “去哪里？”简钰一皱眉，问。 “我……我等去巡一巡镇上情况呢。”为首的浩然盟弟子没想到简钰会来，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满脸写着心虚。 “去这般多人？去两个不够？”简钰又是皱眉，上下打量着这几名浩然盟弟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我们……”为首的浩然盟弟子见瞒不过，更是语无伦次，紧张得舌头打结，半点理由都编不出来。 “想抛下千山镇的百姓，往外逃去？”简钰脸色一沉，盯着那几名浩然盟弟子，神色间带上几分狠意。 浩然盟是知晓简钰凶名的，如今事情败露，谁也不敢提出逃，更不敢承认，只哆哆嗦嗦站在那儿。 段云水见简钰这般说，才知晓几人是要逃走的，顿时也是脸黑起来。 这些人平日总张口闭口自己是正道联盟，多为百姓做好事，没想一出了事，才知多数就是个喊口号的！ “什么情况你们也清楚，既如此，便疏散镇上百姓吧。”简钰冷声吩咐，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转身往外走去。 “可是剑尊……唉，是，我们这就去。”为首的浩然盟弟子想拒绝，想了一大堆话，却在看见简钰和段云水也去劝离镇上百姓时，咬牙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段云水跟在简钰身边，一户一户劝离千山镇的百姓，又指引他们往安全的地方走。 可直到从魔教蔓延出来的妖物扑向千山镇时，还有一户人家没能撤离。 甚至有一只妖物突然出现在那户人家的壮年男子身后，如杀死蒋遥川一般杀死他。 那壮年男子的妻儿吓得尖叫起来，被段云水一块儿拽到身后去。 段云水持剑站在简钰身旁，心底仍是害怕不已，可……身后还有更需要保护的普通人，他又如何能露怯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云水发箭头的男配都很危险 第33章 信任 段云水觉得， 他一直是没什么目的的人。 如同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从前，他在魔教，便随魔教的吩咐去做一些事。到底为什么做， 却是不知道的， 只觉是任务罢了。 后来， 到了剑宗， 便随着简钰。简钰叫他做什么， 他便做什么，至于自己如何想，他……甚至没想过。 可如今，站在这些无辜的普通人面前， 段云水忽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为什么要去做。 他回头看了这些满脸写着害怕的普通人一眼，握紧手中的剑， 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简钰身旁。 “云水， 你……带他们先走。”简钰说出口之前，神色间隐隐带了几分犹豫。 简钰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 让段云水先行离开，他便可以专心处理肆虐的妖物， 不必分心去保护段云水和这些普通人。 可若是逃离的路上碰到危险呢？段云水独自一人， 能应付得来吗？ 简钰用力闭了闭眼， 才将目光移到段云水身上， 问：“你能保护好自己，对不对？” 他想要一个答案， 他需要一个……让自己放开手的答案。 段云水没想到简钰会问这个， 他愣神间， 抬眸望进那双浅灰色凤眸中，看着那眸中藏都不藏的不舍，心尖仿若被什么碰了一下。 简钰叫他先走，定是有自己的考量，问出这话，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能的。师尊，徒儿怎么说也是元婴期修士，您别把我当才刚入门的小弟子。”段云水明白简钰担忧什么，小心伸手去勾他的袖子，唇角微微弯起，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好，如之前一般，若有什么便摇动银铃。”简钰勾了一下段云水的小指，舌尖顶了顶牙齿，强压下心底强留他的念头。 段云水点头应下，也不再耽搁下去，只带着身后三名普通人，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大树旁立着一只巨大的尸人，身上衣着……若叫段云水来瞧，定是大为惊讶。 那尸人的衣着……与蒋恒一惯穿的十分相似，只是尸人体型巨大，被撑裂了一些，倒有些不大明显。 而这尸人的肩膀上站着的人，正是南山长老。 带着三名普通人离开千山镇后，段云水一路往剑宗的方向逃去。 浩然盟想来并不可靠，李家又路远，其他门派也不熟，思来想去，最优选还是往剑宗而去。 “道长，咱们真的能脱困吗？”其中一名少年面露担忧，看向段云水。 “我不知道，我……我尽力而为。”段云水不敢保证什么，他怕若碰到什么妖物，自己出了什么差错，叫他们因此不再相信自己。 “尽力而为？是……是有可能逃不掉吗？”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瞪大眼，眸中满是恐惧，竟是生出退缩之意。 “若路上有危险，我定当极力护住你们。”段云水只能承诺到这里，至于再多的，自是不能说了。 可那中年男子却是不信，从段云水定然护不住他们，说到段云水是带他们去送死。 “你……你这道士，定然是诓骗我们的！”中年男子大叫一声，拉起身旁的中年妇女转身就跑。 “别走！快回来！”段云水吓得魂飞魄散，回头拽住少年的手，牵着他冲上去阻拦二人。 可中年夫妇不管不顾，只想着要回去，认为既然不能一定保证安全，那与段云水走，定是走向万丈深渊的。 所以段云水叫他们停下，他们更是无论如何不愿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中年夫妇的前方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蜘蛛，吐出蛛网想黏住中年男子。可那中年男子一把将身旁的中年妇女推了过去，那蛛网立时黏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拽过去，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将她一口吃掉。 中年男子见状，吓得当场尿了裤子，转头就往段云水的方向跑，嘴里大喊着“道长救命”。 段云水召出碎云，在少年身上安了个结界，持剑冲向那巨大的蜘蛛，只一剑便将那蜘蛛劈成两半。 蜘蛛身上炸开的黏液几乎溅到段云水身上，他嫌恶地张开一个结界，才没触碰到那些恶心的东西。 蜘蛛死后，段云水转身朝中年男子走去，满怀歉疚地看着他，“对不住，方才……” 中年男子见段云水脸嫩好欺负，当即瞪起眼来，“就是你害死我娘子的！” 段云水没能保护包那中年女子，深感愧疚，也没反驳，只又要道歉。 一旁的少年瞧了个全貌，听见这话只觉心里怒火直冒，涨红了脸骂道：“怎么会是道长害死你娘子的！你娘子方才都要逃走了，是你将她推了回去，替自己挡住那蛛网的！” 段云水听少年一说，也是想起方才那一幕，心头微微一惊，没想到这中年男子竟连自己的发妻都能拉去当自己的替死鬼！ 思及此，段云水变了脸色，看向中年男子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善。 但即便如此，他的任务都不是惩恶扬善，而是将大家都带到安全的地方。 “走吧，快些赶路，免得他们追上来了。”段云水没计较中年男子的诬陷，只冷了神色看他一眼。 少年瞧着段云水的模样，不觉想起方才与他在一块的另一位修士。 二人冷下脸的模样，竟……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 且……都透出那么几分危险。 可中年男子显然没能觉察出那几分危险，只管挡在段云水面前一阵撒泼。 “你别想走！你害死我娘子！你要……要赔钱！”中年男子眼珠子一转，又觉得只赔钱亏了，叉着腰又换了要求，“不成！我娘子一条命，可是价值千金，你……你不仅要给钱，还得教我修炼，我要长生不老！” 段云水脸色一沉，眯起眼打量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中年男子，他心中唾弃这人，但……他也不可能放弃这人。 “一切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莫要在此处浪费时间。”段云水说完，便要强行带他走。 谁知那中年男子死活不愿，原地撒泼打滚起来，甚至想往地上坐去。 可就在这时，只见一只巨大的螳螂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直接将那中年男子的半个身子都生生撕裂开来。 少年一怔，吓得往段云水身后躲了躲。 段云水被恶心得不行，心中也是害怕，却不敢在少年面前露怯，握紧手中碎云，又往少年身上扔了个防护结界。 “小段，你看看，看清楚了吗？你保护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东西。”南山长老坐在尸人肩上走来，带血的螳螂也在飞了一圈后回到他身旁，缩小成一只小小的螳螂，停在他肩头。 “你来干什么！”段云水脸色微变，下意识护住身后的少年，瞪着眼前轻笑着的南山长老，心里盘算着该如何逃离。 南山长老从尸人肩上跳下来，回身抚摸着那尸人的脸，轻笑着望向尸人，神色柔和几分。 可那姿态……虽说柔和几分，但总给人感觉多了几分诡异。 说不清楚是哪里诡异，但南山长老那模样……总叫段云水生出几分恐惧来。 段云水皱皱眉，目光移到南山长老身旁的尸人上，仔细一瞧，心中大为震惊。 这……这不是蒋恒一吗！ 他怎么会变成尸人！ 段云水震惊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怒视着南山长老。 “你对教主做了什么！”段云水打量着成了尸人的蒋恒一，只觉心间生出几分恐惧来。 “只不过是叫他听话一些罢了。”南山长老笑着说，手指还勾了勾蒋恒一那紫黑色的下巴。 听话一些…… 仅仅是为了这个，便将活生生的人变为尸人！ 段云水瞧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南山长老，只觉心间阵阵发寒。 “教主待你不薄，你……你竟这样对他！”段云水气得发抖，胸腔不断起伏，只觉一口气卡在那儿上不来又下不去，简直是难受至极。 “不薄？可人总是要为了自己的，他阻拦我，我自不能放过他。”南山长老讥讽一笑，朝段云水走来，瞥了一眼地上已不成人样的尸体，“小段，若你到我这儿来，听我的话，往后自有你的种种好处。不要为了这样的人，拼死拼活救他们，还捞不着半点好处。” “闭嘴！我不需要那种种好处！这些普通人如何，轮不到你来评判，我的任务只是保住他们。”段云水不想听，他也明白有些普通人心肠歹毒，险恶非常，死了也不为过。 可那么多普通人，你如何一个个分辨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便是有人站出来说自个在谁那儿受了委屈，自有受那人恩惠的出来反驳。 这是难以分辨的，救人又是急中又急之事，自是个个儿都要救。 至于好人坏人，做错过什么事，太平之后自会有人去清算。 这会儿，不该纠结这些。 “保住他们？他们值得吗？你心中没有这个疑问吗？小段，这样的恶人，连发妻都能推入蜘蛛口中的险恶之人，值得你救吗？”南山长老蛊惑一般的话语回荡在段云水耳畔，神色更带了几分往日柔和，叫他多少生出几分恍惚来。 若非那尸人就站在那儿，吃人的螳螂也坐在南山长老肩上。 段云水险些以为，眼前的南山长老，仍是从前那人。 “没什么值不值得，我只是不想见证死亡罢了。”段云水握紧手中的碎云，剑指南山长老，话音落下瞬间，剑光已到了他面前。 “有长进嘛，看来紫藤帮了你不少。”南山长老笑着，赤手空拳之下，只一翻手，便化解了眼前铺天盖地而来的剑光。 提起紫藤，段云水更是气急，心中忍不住揣测起南山长老的用意。 想他当时为何硬是要他修炼紫藤，还说得天花乱坠，好似全世界只他一人是最适合的。 且……南山长老既是包藏祸心，天知道紫藤有没有什么问题。 段云水脑中浮现这个念头，心底却又割裂地想将当初带自己修炼紫藤的南山长老与眼前之人区分开来。 也许是被夺舍了呢？也许……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呢。 这样的想法忽然充斥段云水的脑中，生根发芽一般四处扩散开来。 一旁的少年见段云水似有动摇，忙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略带着焦急喊道：“道长！” 这一声呼唤将段云水的思绪拽回来，回神瞬间，他暗暗自责，心说事到如今，他怎还会为南山长老找这般借口，真是不该。 段云水抬眸再看南山长老，神色间再无动摇，只冷冷道：“你也不必多费口舌，在此妖言蛊惑，我已……不再信你了。” 南山长老见段云水清醒过来，眸中闪过一抹不满，稍纵即逝后又因这话挑了下眉，“你真是长进不少了，想来简钰教得很好，比我要好得多。” 见南山长老提起简钰，段云水眉头微蹙，神色间露出浓浓不满，“师尊当然是教得好的，哪里像你！教的是些什么东西！” 南山长老笑起来，朝段云水走了两步，唇角笑容逐渐诡异，“什么东西？你不是很喜欢吗？几乎夜夜拉着简钰与你双修呢！说起来……若非紫藤与这副皮相，你这样资质愚钝之人，如何攀得上简钰这般人物呢。” 这话深深刺痛了段云水的心，他明白这是南山长老的目的，却想不到一个说法来反驳这话。 似乎有些道理，似乎……就是这样的。 段云水总是摇摆的，他很容易叫人的话煽动，很容易听信他人的话，很容易叫人感染情绪。 南山长老自是明白他的，就是明白，才说出这话来，想叫段云水深思，叫他难受。 “师尊他……”段云水张了张嘴，就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却见一道剑光自远处破空而来，直冲南山长老，架势好似即刻就要取他性命。 段云水咽下到了唇边的话，只定定看着剑光袭来方向。 是简钰，简钰来了。 南山长老脸色微沉，嘴里骂了一句废物，掏出一面镜子，灌入灵力后带着尸人一同钻入其中。 那镜子……原是一种空间法宝。 段云水阻拦不及，只能拽着少年避开简钰那毁天灭地之势的剑光。 那剑光在靠近时，却是瞬间消散无踪。 只剩下段云水熟悉的阵阵寒意。 而简钰，也在瞬息间出现在那寒意之中，往段云水的方向走了两步，在他面前停住脚步。 “对不起，师尊来晚了。”简钰歉疚地看着段云水，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指。 “对不起，徒儿只保住了一个人。”段云水同时出声，耷拉着脑袋，垂眸盯着简钰的指尖。 话音落下，二人都愣了一瞬，却谁都没有追究对方。 少年见段云水是真愧疚，怕他多想，忙出声打断他的思绪，“道长别难过，他二人死就死了，硬要跑回去，不肯听道长的，死了不是活该吗？何况那二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又从何说起？ 段云水心间浮现一丝丝的八卦念头，却生生叫他压了回去。 知道这些做什么，没救下人就是他的错。 若人人都要盘问一番是什么过往，那还救不救人了。 段云水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引来少年一阵崇拜。 少年一双星星眼直盯着段云水，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看着段云水问：“道长，我……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段云水微怔，哪里能料到少年会说这样的话，瞪大了眼看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不是说笑，忙拒绝道：“我……我不成的，我怎么能收徒呢。” 且他若是收徒，那长空峰岂不是要多一个人。 当初简钰承诺长空峰只会有他二人，可不能简钰坚守着，他却要求破了这承诺。 段云水思及此，下意识看了简钰一眼。 “若想入仙门，可从外门弟子做起。若资质过人，又勤奋努力，会有长老收你入内门。”简钰牵起段云水的手，看向少年，想起什么，问，“还未问过你的名字。” “我是孤儿，在千山镇里吃百家饭长大的，被捡到时怀里放了块牌子，上边写着李锦绣，想是素未谋面的父母为我起的名字。”少年笑笑，说起此事，竟不露半点不满，仿若只是再说一件寻常事。 李锦绣？ 简钰皱眉，心底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想起当年李家主谈起早夭的胞弟李锦绣。 不会那般巧吧？ “锦绣，这名字好，想是盼着你往后前程锦绣呢。”段云水夸完才觉不对，既是盼着日后前程锦绣，为何还要将孩子丢掉呢？是生了之后养不起吗？ “嗯，该是这样吧。那……那我能入剑宗吗？”李锦绣笑着，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师尊？”段云水望向简钰，征求他的意见。 段云水到底只是简钰的弟子，没法儿替简钰做任何决定。 收不收外门弟子一事，到底得简钰点头。 “方才那番话，便是答应你的意思。”简钰瞧那孩子根基不错，又不是恶人，对段云水也颇有崇拜之心，自不会拒绝。 门中该有弟子崇拜段云水的，不该人人都只当他是剑尊身旁那个容貌迤逦的亲传弟子。 来日简钰不幸先一步飞升，也不叫段云水一个人在剑宗难做。 三人同行，回到剑宗之后，简钰传音叫来时茯苓，叫她带李锦绣去登记入门。而他则是亲自领着段云水回了长空峰，好好儿叮嘱了一番，才转身去议事厅与众长老议事。 外头形势严峻，段云水也没有强留简钰，只回到自己房内，打坐调息起来。 之前在外头，四周不知何时便会出现妖物，紧张时刻之下，段云水也没注意。如今回来了，心安下来，才恍然察觉自己的身体……似是有些不对劲。 经脉阻塞得厉害，且之前在简钰的强压之下锻炼起来的身体，也渐渐变得……变得柔软几分。 更像一个炉鼎了。 虽说他本身便是绝佳的炉鼎体质，但他一向不愿意承认。 若能像个普通修士般修炼成长，段云水是绝计不愿如一个炉鼎一般。 虽说双修对自己也颇有提升，但他仍是不喜欢的。 若有的选，他绝不会走如今这条路。 罢了，不多想了。 段云水打断自己的思绪，只打坐入定调息，好将阻塞的经脉贯通。 不知过了多久，段云水再睁开眼时，正好与往屋内走的简钰目光相触。 “师尊，你何时回来的？”段云水眼睛一亮，就要下床跑过去。 “来了有一会，没好打扰你。”简钰上前拦住段云水，在床畔坐下，仔细打量起他来，“你是不是……有些不同了？” 不同？ 何处不同？哪里有什么不同？ 段云水不解地看着简钰，心底甚至怀疑起简钰是想说些什么来逗逗自己。 可简钰神色认真，半点不像是开玩笑，段云水才正色起来。 “师尊觉着是何处不同？”段云水没想明白，自是要问的，便将问题抛给简钰。 “说不出来，只觉瞧着是不同的。”简钰皱着眉，不放心地将双指按在段云水手腕上，灌入灵力，顺着他的经脉一点点探查过去。 “如何？”段云水见简钰神色渐渐难看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你经脉阻塞，没感觉到吗？”简钰皱着眉，调整了一番神情，才柔和了神色去瞧段云水。 “我……不大确定。”段云水缩了缩脖子，连手都想缩回来，却被简钰死死扣住手腕。 “灵力还未撤出来，别动。”简钰叹了口气，忙制住段云水。 段云水手一动就想起这茬了，本就已经后悔了，还被简钰这般一说，更是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别多想，师尊担心你罢了。”简钰瞧段云水如此，知晓他本就是个多思的，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意在唤醒这笨得可爱的徒儿。 “徒儿明白的。”段云水瞧着简钰收回手，才迅速将自己的手缩回来，嘴上虽这般说，却没敢看他。 回来之后便忙起来，倒也没空去关心小徒弟。 简钰反省了自己一番，彻底坐到床上去，伸手将段云水揽入怀中，看着那双透了几分迷茫的桃花眼，问：“南山长老一事，你若是难过，便告诉师尊。” 这话听得段云水一怔，他僵硬地别开眼，勾唇笑起来，“没有难过，怎么会难过。” 简钰明白他在死撑，一下又一下为他顺着半披长发，良久才说：“若为师站在南山长老这个位置上，你会难过吗？他到底也是教过你的。” 段云水咬着下唇，略略颤抖着，垂眸避开简钰的目光，许久许久都不曾回答。 简钰很有耐心，只一直等，等着段云水愿意说。 四周安静下来，安静得段云水多了几分不自在。 他自然是有答案的，只是他很难解释二人之间究竟有何区别。 若简钰问起来，他该如何回答。 “云水？”简钰又等了一会儿，才出声再问。 “自然是会的，但师尊……你不会如他一般。”段云水抬眸看向简钰，眸中满是对他的信任。 简钰心头微跳，将那意想不到的信任收入眼底，眸色微沉了几分。 这般的信任，这般桃花眼瞧着人，真是撩得人忍不住想……欺负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原定是开《师尊对我图谋不轨》，但视情况也可能开《影卫对孤图谋不轨》，昨天做大纲发现后者好像比较有灵感，看情况吧 第34章 妖界之门 简钰那般想着， 自然也是那般做了。 待到天光大亮，段云水浑身酸痛地爬起来，瞪了一眼不知醒来多久的简钰一眼，张嘴想说什么， 却觉喉咙干涩得发疼。 “喝口水。”简钰难免心疼， 忙下床为段云水倒了一杯水， 回到床边递给他。 段云水无暇接话， 只急急接过水， 猛猛惯了一口，又坐在原处缓口气。 昨日简钰回来之后，二人没说几句话便折腾起来了。 他清醒过来后，也有些不明白， 他们怎么就……怎么就发展成那样了。 原先不是在说南山长老吗？怎么就…… 段云水垂眸避开简钰的目光，下意识想逃避昨夜之事。 且他们之间……真的很奇怪，什么都没说明白， 却如同寻常情缘一般在一块儿。 段云水睫毛微颤，心中隐隐感到几分不适， 可手腕却在这时被简钰抓在手中，灌入灵力探查了一番。 简钰神色缓和几分，皱着的眉都舒展开来， 说：“竟是比昨日好上许多， 你……你这功法， 想是需要时不时双修的。” 见简钰如此直白将双修二字说出来， 段云水脸红透顶，结结巴巴了许久， 才狠狠瞪他一眼， “你说这个做什么！” 简钰瞧段云水凶巴巴的样子， 只觉可爱非常，揉了揉他的头发，岔开话题，“魔教之事，你……莫要多思，一切交给师尊。” 段云水见简钰提起此事，神色黯然，“我其实还是有些，有些难过的，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没有很多。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不顾多年情分，我便算了，竟连教主都……” 说到这儿，段云水脑中闪过化为尸人的蒋恒一的模样，心头一阵钝痛。 即便蒋恒一对自己并不很好，时常将蒋遥川的糊涂归于自己身上，但逢此变故，段云水还是心头恍然。 离开魔教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不是对你不好吗？”简钰心里隐隐猜到缘由，却仍想听段云水亲口确定。 “可那是活生生的人，一条人命，就变成那样……不知还有没有救的尸人。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对我不好，可我还是很难过。”段云水语无伦次的，垂眸说着，睫毛颤抖间坠上泪珠。 “你是个心软的。”简钰沉默半晌，定定地瞧了段云水一会儿，最终只吐出这话来。 段云水也没再提此事，只问起旁的。 “往后该怎么办？这些妖物，不处理全然不是办法，可又如何处理？修真界何其大，敌暗我明，这……如何是好……”段云水说着，忧愁起来，脑中闪过死在自己面前的许多人，更是生出几分心痛。 好好儿过日子不好吗？为何一个个的，竟是闹出这般大的阵仗。 尤其是南山长老，他在魔教养尊处优的，人人敬着他这个长老，难道不够吗？ 还要闹什么？还要争什么？ 段云水想不通，他觉得南山长老这般做，总归是有缘由的。 驱动一个人去做某件事，要么是有人命令你，要么是你有所求，要么是你不得不做。 南山长老身为魔教长老，想来该是没有人能命令他的。 既如此，那便只剩下后边两个可能，有所求，或是不得不。 段云水不知究竟是何种缘由，且无论何种缘由，身为被此番劫难深深影响的修真界之人，他是很难原谅南山长老的所作所为的。 段云水将心中所思告知简钰，想听听他是如何想的。 “或许……都有呢？”简钰其实并不擅长揣测人心，剑宗的处事方式一向简单粗暴，能用剑解决绝不会讲道理。 若非后来成了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剑宗想还是那般我行我素，不知收敛。 简钰忆起当年，不禁对如今处处绕着弯子的修真界生出几分厌恶来。 段云水哪里知晓简钰想到了什么，瞧他如此，还当是南山长老的缘故，反过来宽慰道：“也不必太过忧心，他缘何做这些，也就是我多思罢了。咱们的目的，只是阻止他，不是吗？” 简钰点头，又摇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的目的……若能查清，也是有些帮助的。” 这倒是有些道理。 段云水想起蒋遥川未说完的话，心想当时若非南山长老横插一脚，叫他将话说完，是不是这会儿便少了许多谜团。 但蒋遥川已死，终究是没有办法。 “说起来，教主当初叫我来剑宗，是来偷……额，来借问心的。”段云水想起这茬，从储物袋中取出问心，递给简钰。 “是他要的？”简钰自然知晓段云水当初想要问心，那会儿还心生疑窦，如今得以解惑，多少明白蒋恒一的用意。 魔教教主蒋恒一与亡妻伉俪情深，想要问心无可厚非。 可他明明可以亲自来讨，用点什么别的来换，简钰不至于不给，为何要……要派人来偷呢。 简钰皱起眉，目光落在那面镜子上，将手按在上边，沉思良久，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若非蒋恒一已被变成尸人，他还能问一问。 一切可行之法，似乎都被人有意断去。 简钰脑中浮现一个身影，却摇了摇头。 那时他亲去确认石乐志的死，怎么会还活着，还这般能作妖。 简钰压下心底猜疑，将注意力放到问心上边，凝神灌入灵力。 问心散发出微弱光芒，渐渐的，随着灵力的灌入而更亮几分。 段云水见简钰如此，心生好奇，将注意力放到问心上边。 只见问心在散发出强光之后，竟……竟不叫段云水瞧见其中内容！ 段云水瞪大眼，惊讶地凑过去，发现真的什么都没有。 但瞧简钰的神情，其中分明是有东西的。 “师尊，你瞧见了什么？”段云水拽了拽简钰的袖子，满是好奇地问。 “没什么。”简钰盯着问心镜面上踩着火苗走来的段云水，不，该是少年模样的段云水，脸色微沉。 段云水见简钰不说，撇撇嘴，正要说什么，便见简钰面前出现一道传音符。 简钰抬手抽回问心之内的灵力，捏着灵力点了一下传音符，才发现那传音符是红绡传来的。 “简钰，东明山发现一扇门，与妖界之门有些相似，却……罢了，我二人先去瞧瞧。三日之后，若我们没出来，你做好准备，兴许要出什么变故了。”红绡话音落下，传音符瞬间化为飞灰。 段云水怔愣着，咀嚼着方才红绡所说的“妖界之门”四个字，不觉脊背发寒。 不会又来一回吧？当年石乐志失败了，如今又有人要效仿他，打开妖界之门。 可打开妖界之门，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他们又不是妖界……等等，若他们就是妖界之人呢？ 段云水忽的想到这个可能，抬眸看向简钰，犹豫一瞬，才问：“师尊，石乐志……他是妖界中人吗？” 简钰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沉默良久，才回答道：“尚且不知。当年未有定论，便已杀了他。” 杀得太快了，来不及证实究竟是不是吗？ 段云水神色凝重，捏紧袖口衣料，一时间担忧起修真界来。 倘若叫南山长老等人得手，那修真界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此时哪个置身事外，不肯同心协力击退妖物，那才是真真的又蠢又毒。 “若真是妖界之门，他二人应付不了。”简钰沉思片刻，目光停留在段云水身上，没说出后边的话，意思却十分明显。 “师尊想去，对不对？”段云水在简钰身边待久了，自也能从只言片语中猜出他的意思。 “对，只是……若妖界之门打开，我不一定护得住你。但留你在此，我也不放心。”简钰略顿了顿，才犹豫着开口，“你待在随身空间内，好不好？” 待在随身空间之内，段云水其实是很不愿意的。 可眼前形势，也不是准许段云水耍小性子的时候。 段云水沉吟片刻，权衡利弊，决定将自己那一小小点不喜欢压下，点点头答道：“好。” 简钰明白段云水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未耍过小脾气，倒并不意外，只将人搂入怀中，想说些什么再哄哄他。 谁知段云水却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定定地瞧着简钰，道：“师尊，待此间事了，咱们好好说说，咱们之间的事。” 简钰眼皮一跳，想说现在便可说清楚。 但他瞧着段云水并不似全然想明白的模样，眼前形势也不允许他们停留下来掰扯太多，便也不做争论。 大局为重。 段云水心底咀嚼着这四个字，惊觉自己竟也会考虑大局了。 从前他胆小，总是退缩，从未与大局二字搭过边。 本以为若真碰到了，他定是逃得远远的，不去管什么大局不大局的。 总当自己私心甚重，到头来却觉不是那么回事。 从剑宗到东明山并不算远，简钰带着段云水御剑而行，在靠近东明山的地方落地改为步行。 段云水见简钰没提叫自己进随身空间，便也没提醒他，只当他有何旁的考量。 而简钰带着段云水一路往前走，待进了东明山地界，才忧心忡忡地停住脚步。 “师尊，怎么了？”段云水见简钰如此，心中跟着不安起来。 “不对劲，这儿不对劲。”简钰感受着山中弥漫着的熟悉气息，眯起眼打量起四周，警惕起来。 不对劲？ 这儿定然是不对劲的。 可能叫简钰这个反应，想来是很危险的。 段云水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刚要与简钰说什么，却在瞬间被他按入怀中。 “小心！” 第35章 怪物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面相凶恶的大章鱼， 直直朝段云水扑了过来。 段云水被按在简钰怀中没能瞧见，可直面章鱼的他却将那妖物的丑态瞧得一清二楚。 “师尊，是什么东西？”段云水声音闷闷的，心中疑惑， 却并未挣扎开来。 听话得很， 好似简钰不松开， 他便不会退出来一般。 “别看， 你不会喜欢的。”简钰以灵力操控望舒， 瞬息间将明显变异的大章鱼斩杀在剑下，又施展法术清理现场，才将段云水放开。 “不会是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吧？”段云水心底一阵恶寒，竟是在想到这个可能性的同时， 下意识往简钰怀中钻了钻。 简钰安抚地顺了顺段云水的头发，松开按着他后脑勺的手，拨开他额角凌乱的发， 才摇了摇头。 段云水见简钰老久才否定，终于松了口气， 却也有些奇怪，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犹豫不决之人。 如今怎么一个小小的问题，还要犹豫半天呢。 “你先到随身空间内， 若是没什么事， 师尊再将你带出来。”简钰牵起段云水的手， 为他戴上一条红绳， “这红绳中有为师的一缕剑意，可为你挡去一次致命伤。若想杀人， 直接用灵力控制他出来便是。” 段云水垂眸瞧着白净手腕上那截红绳， 心头一动， 抬眸看向简钰，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个字，“好。” 左右以简钰的修为，修真界该也没什么人能伤着他。 且不说还有红绡和宗白玉二人，更是不必太过担忧。 段云水安慰着自己，强使自己放下心来，钻进简钰的随身空间待着。 只是随身空间只他一人，安静得不行，更是叫他胡思乱想起来。 不然睡一觉吧，睡一觉兴许就好了。 兴许……一睁眼就能瞧见简钰呢。 段云水躺下来，将自己缩成一团，盯着手腕上的红绳，一遍遍告诉自己，便是出去了也是添乱的。 倒不如待在这里。 “也不知外头究竟如何了……”段云水昏昏沉沉间嘀咕着这话，颤着睫毛闭上眼睛，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香炉怪异地飘出异香来。 东明山上，青铜巨门前。 简钰循着灵力波动来到时，青铜巨门已经开了一条缝，无数如影子一般的深黑色怪物正从里面缓缓往外走。 “怎么回事？”简钰沉了脸色，操纵着灵力碾碎眼前无数影子一般的怪物，看向手持法宝站在一旁的红绡和宗白玉。 “我们才刚来，这门便自己开了。想是有什么机关，只消人一靠近，便可开启这扇门。”红绡神色颇有些萎靡，看得出来这些天几乎没怎么休息，尽忙着处理妖物入侵之事了。 “这东西只能以法术清除，刀剑这般兵器砍了是半点用没有。”宗白玉刚来便试过，见简钰到来，将这个发现告诉他。 简钰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到仍在源源不断往外走的怪物上边。 这些怪物的模样，怎的有些眼熟呢…… 似是在哪儿见过，却一时间想不出来。 “这东西我瞧着眼熟，不会是上回也出现过吧？”宗白玉也察觉了，皱着眉一边处理影子一般的怪物，一边对二人说。 “我当时可没碰到，你二人见过？”红绡摇摇头，掌中灵力击中怪物，瞧着那如同消散灵力一般炸开的怪物，绞尽脑汁没想出来自己见过这玩意儿。 简钰也沉思起来，若是见过，有了前头的经验，想这些怪物也好处理得多。 只是，这究竟是哪里见过的，他们一时间竟都想不起来。 “不若进去瞧瞧？这东西瞧着似影子，定然不是本体，想消灭他们，还是得碰到本体才能做到。”简钰沉思片刻，抬眸看向二人，又以灵力劈开几只怪物。 “说得也是，进去瞧瞧。”宗白玉说话间已走在前头，抬手间清掉眼前数只怪物，先一步往门内走去。 红绡也觉得有理，跟在简钰身后，小心着身后是否有危险，三人一同进了青铜巨门内。 在三人尽数进门之后，只见那青铜巨门顶上的巨鸟铜像眼睛散发出红色光芒，又瞬间黯淡下去。 从外边往青铜巨门内看去，里边是一片黑暗，只能瞧见一只又一只怪物从中钻出来，半点瞧不清内里是什么情形。 可等他三人进门去，才发现里边竟是空旷亮堂的，半点没有外边所见那般黑漆漆。 只见眼前空旷的大厅内，悬着一个巨大的光球，其中隐隐能瞧见一个人影，被凝胶一般的灵力包裹着，似是在什么东西。 简钰眯起眼，打量着眼前这东西，觉着不像是方才那怪物的本体，又朝四周看去。 果然，四周墙壁上的孔洞正一只只钻出那影子一般的怪物。 出来时带着满身浓郁透蓝的灵力，经过巨大光球时，那灵力又被其尽数吸取，叫那头长尖刺的两脚怪物变成黑沉沉的模样，一只只往外走去。 “这里边……是不是有个人？”红绡警惕地看着眼前巨大的光球，没敢走近。 “瞧不真切，隐约是个人形。”宗白玉眯起眼仔细打量，回答道。 简钰没开口，他只细细感受着眼前光球中的灵力，只觉其中混杂的一股灵力，似有些熟悉。 寸心…… 是寸心的灵力。 简钰脑中闪过那浅金色长发的身影来，皱了皱眉，心中对她的身份更多了几分疑惑。 寸心究竟是何人？这儿为何有她那灵力的气息。 虽说不多，但也确确实实是有的。 “你们觉不觉得，这些灵力是在养着其中之人的。不会是什么活死人的禁术吧？”红绡说出自己的猜测，越想越是脸色阴沉起来。 “那这里边又是何人？是何人在做这事？这与妖界之门又有什么关系？”宗白玉一连三个问题跑出来，听得红绡直翻白眼。 “你问我们？我们怎么知道，要是知道，还在这儿瞧这东西？”红绡瞪了宗白玉一眼，看向简钰，“你什么想法？” “先出去。”简钰压下心底疑虑，将目光从巨大光球上移开，扔下这话，就要转身离开。 谁知刚一转身，却见眼前出现一只吐着泡泡的怪物从外边钻进来。 那怪物脑袋圆圆，上边长着无数人眼，身子是三根长满尖刺的触手，上下蠕动着，带得大脑袋一颤一颤，接连吐出紫色泡泡。 “这什么东西……好恶心！”红绡咬牙后退一步，翻手持刀就要冲上去。 “等等，那紫泡泡有毒。”简钰抬手拦住红绡，随即灵力一阵，无数剑意铺天盖地朝大头怪物而去。 凌厉剑意席卷而来，劈头盖脸般刺向大头怪物的脑袋，一下下扎进数只眼睛中，惹得它发出阵阵凄厉嘶哑的尖叫。 这声音……怎的有些像人声。 宗白玉脸色一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简钰一个眼神制止。 他只好闭上嘴，刚想上前帮忙，却见简钰比他更快许多。不待他与红绡二人有何反应，那大头怪物已是会飞烟灭。 未免再碰到这样的怪物，三人决定先行离开。 至于这青铜巨门，自是从外边寻到机关，将其再次关上。 “方才那怪物，想来是咱们进门触动了阵法，才将这护法的怪物放出来了。”宗白玉离开东明山的脚步不停，一边处理掉四周时不时扑来的怪物，一边对身旁的简钰二人说。 “若青铜巨门没被咱们打开，那影子般的怪物岂不是在里边越堆越多？”红绡皱着眉，嘀咕着这话。 “方才那怪物，想是利用那些影子般的怪物……将人变异成妖物的。”简钰沉默半晌，才接上话。 红绡停住脚步，瞪大了眼看简钰，满脸写着不敢相信。 “怎……怎会如此？那方才那些眼睛，真的是人的眼睛？”红绡脸色苍白着，忽的想起当年石乐志便不知用了什么禁术，将人变成妖物。 但……那时候的受害人，即便是成了妖物，也还留有几分人的意识。 这就是石乐志恶心人的地方，尚未失了所有作为人的神志的妖物，被他投放到前线去。 修士们瞧着甚至有几分往日模样的妖物，甚至可能是自己的亲人同门的妖物，如何下得去手。 思及此，红绡难免想起亡夫，更是心中暗恨。 这疯癫至极的石乐志，真是深恨当初没能砍他两刀！ “当年也是将人变成妖物，这……不会石乐志没死吧？”宗白玉也白了白脸，虽也参加过当年的大战，当到底瞧不得人被这般对待，一时间更多恨石乐志几分。 “没死？正好！若他没死，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以祭奠这两回浩劫的枉死冤魂。”红绡一听这话，瞪着眼怒道。 “好了，先就近走一趟浩然盟，商讨一番此事如何处理。既是抓了人去，想各大门派与底下的百姓该是少了人的，叫他们都清点一番，瞧瞧究竟丢了多少人。”简钰略一思衬，坐下这个决定。 既是瞧完青铜巨门如何，便可将段云水从随身空间中接出来了。 可简钰尚不知此处是否还有危险，也不敢贸然将他接出来，便想着缓一缓，等到了浩然盟再说。 东明山到浩然盟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只不过相对三人各自的宗门，距离还算能接受。且这样的事儿，还是去浩然盟这个并不属于任何门派的组织内商讨事务，要更为合适一些。 于是三人一路商量着此事如何处理，一边御剑往浩然盟飞去。 到了浩然盟，那些个长老听说此事，二话不说拉着三人进议事厅去，半点接段云水出来的机会都不给。 直到从议事厅出来，简钰终于逮着机会进随身空间接段云水时，却发现其中空无一人。 段云水呢？ 段云水不见了？！ 第36章 失踪 冰寒之气弥漫在简钰周身， 叫他脸色显得更为阴沉可怖。 他将段云水留在随身空间内，便是看准了随身空间的出入只有自己能掌控。 可如今……这一所谓最安全的地方，却将段云水给弄丢了？ 不，是简钰， 是简钰将段云水给弄丢了。 他……很难接受， 很难去接受这个事实。 可眼下丢了段云水， 简钰却是最不能乱的。 若他都乱了， 那又有谁能去救段云水。 简钰强使自己冷静下来， 又一次进到随身空间中，一点点搜寻段云水消失的缘由。 冰蓝色的灵力滑过每一寸地方，最终停留在已然熄灭的香炉前。 这香炉……是点过的。 但简钰离开时并未碰过香炉，段云水对此不感兴趣， 自然不会去碰香炉。 如此想来，这香炉是大有问题的。 简钰打开香炉细细查看一番，只见其中香灰仍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 脑中闪过那支紫色发簪，心中忽的有了计较。 就在这时， “简钰”以影子的模样出现在简钰身侧，讥讽地看他一眼，说：“想来是以真身被拽入梦中， 又将他带走了。” 简钰看向那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简钰”， 咀嚼着他方才那话， 沉下脸， 问：“你知道，想来也隐约能猜到， 他被带去了哪里？” “简钰”扫了简钰的神情一眼， 知晓他二人如今是一样的着急， 自不会卖关子。 只见他轻咳一声，站起身朝香炉走了两步，指着那紫色碎片道：“这东西不是还留着？你跟过去不就好了？” 简钰倒没想过还有这种方法，他对这等法术了解不多，若非有“简钰”，怕不能立时想到这个可能。 “我与红绡他二人说一声，快去快回，这边……也是十分棘手。”简钰想到那青铜巨门内的巨大光球，脸色阴沉，心中更是隐隐不安起来。 “若是我操纵这具身体，定然毁了那光球。”“简钰”轻嗤一声，明摆着对此事颇为不满。 但简钰是个谨慎的人，在没有弄清那东西是什么之前，可不会贸然去毁掉。 若那光球是什么地方的开关，叫他们这般毁掉，放出了更多的妖物，岂不是罪过了。 简钰思绪翻转间，传音给宗白玉，叫他与红绡先处理眼前的事情，他去寻回段云水便来帮忙。 红绡与宗白玉在一处，听说段云水不见了，也是着急，催促着他赶紧去寻，莫要担忧此处。 “简钰”听着红绡二人的话，挑了下眉，并未出声。 只待简钰眼前传音符化为灰烬，“简钰”才说：“你这两位朋友……倒与你有些相似。” 简钰皱眉，问：“你既也是我，为何不认得他们？” “简钰”不在意地说：“为何一定要认得？兴许你我是不同时空的简钰呢。” 不同时空…… 那段云水会被弄到另一个时空吗？ 简钰下意识想到段云水来，眸中更多了几分着急，抬手施展法术，照着“简钰”所说的方法，利用残留的紫色碎片追了过去。 随身空间内散发出强烈的紫色光芒，而“简钰”也在光芒亮起瞬间，钻回简钰体内。 段云水在迷迷糊糊当中醒来，睁眼却见自己已不在随身空间当中。 起初他还想是不是简钰将自己抱出来了，可朝四周一瞧，却发现自己所处之地并非长空峰。 这是哪儿？ 是简钰带他来的吗？ 段云水打量着四周摆设，皱皱眉，总觉得此处不像是简钰会来的地方。 那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 段云水脸色一沉，当即明白自己的处境，翻身坐起来，就想下床离开。 谁知这一坐起来，才发现不远处的榻上竟还坐了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山长老。 “你怎么在这儿！”段云水一瞧见南山长老，心头怒火直冒，瞪着他质问道。 “是你来我的地盘做客，怎的还问我为何在这儿。”南山长老轻笑着，朝段云水走来。 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他被南山长老抓走了？ 可……他不是在简钰的随身空间内吗？ 南山长老是怎么带走他的？ 难道是趁着简钰将他带出来，他又还没醒的时候吗？ 段云水心中满是疑问，死死盯着南山长老，又想起他那些可怕的手段，忙往后缩了缩，想躲得远一些。 “竟是这般怕我了，你小时候可喜欢跟着我呢。”南山长老露出惋惜的表情，摇着头瞧段云水，仍是继续靠近。 “那时可不知你是这样的人！”段云水往后缩了缩，缩到后背几乎贴上墙壁。 “怎样的人？如今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南山长老朝段云水凑近，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段云水想到那些妖物，嫌恶地躲了躲。 这模样自是叫南山长老不喜的，只见他脸色微变，后退一步冷冷扫了段云水一眼，冷笑道：“既是这般厌恶，那自然是如你所想，做些叫你厌恶的事儿。” 啊？ 他是不是有毛病？ 段云水心里忍不住骂起了南山长老，面上却不敢说什么，只涨红了脸表示我很生气。 相处那么多年，南山长老倒也清楚段云水的脾性。 只瞧他这模样，便隐约猜到是在骂自己。 “若不痛快，大可大声骂出来，不必在心底嘀嘀咕咕。”南山长老转身往外走，扔下这话。 “骂出来岂不是更惨……”段云水见南山长老转身，超小声嘀咕着。 南山长老耳力极好，听见这话回头朝段云水看去，瞧见他警惕地回看来，又反应过来一般往床内缩了缩。 啧，还是这般模样。 南山长老心中暗叹，倒也没有真的如何对付段云水。 留着段云水，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他不仅不能对段云水做什么，还得保住这胆小的……“徒弟”。 有的人，可一心都想要段云水的命呢。 南山长老唇角带上几分讥讽，在走过拐角时迎面撞见一个状若柔弱的男子。 那男子也不是别人，正是李富辉。 李富辉生得相貌平平，却好作西子捧心的柔弱模样，偏姿态过分做作，多少有些东施效颦的意味。 他暗恨简钰选了段云水那魔教中人，没选自己堂堂修真世家的贵公子，便心存恨意，想要段云水的性命。 呵！ 李富辉说是修真世家的贵公子，其实不过是个狸猫换太子的假东西！甚至，都不是李家的人。 至于如何的贵公子，这般勾栏做派，倒是瞧不出几分贵公子的模样。 不过这李富辉不碍着南山长老，他也懒得将许多事情说出口。 至于简钰选谁这事儿，也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简钰从头到尾瞧见的只有段云水，根本不存在什么选不选的问题，他一颗心都放在唯一的徒弟身上。 无论是徒弟，还是那份真心，段云水都是独一份的。 简钰昏了头才会放着资质甩李富辉几条街的段云水，跑去选一个废物。 段云水修为增进不快是受紫藤所累，可不是全然不上进，或是悟性、资质不行。 相反，段云水的悟性和资质都是绝佳的，至于上进……倒也不算全然懒惰，属于把每日的量练习过了，便想歇着了。 南山长老面上更显露讥讽神色，瞧着那柔柔弱弱走来的李富辉，嗤笑一声，“留着他还有用，若叫我发现你对他下手，呵呵，背叛我的人是什么下场，想你也瞧见了。” 李富辉脊背一寒，缩了缩脖子，柔柔看向南山长老，撇撇嘴，“石仙师放心，我可不敢动他，你们个个儿都喜欢他，唯独厌憎我一人。” 南山长老可不被他这副模样骗去，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这儿可没那么多怜香惜玉的人，况且你那模样，能叫谁怜惜你？瞎子吗？还是多多修炼，多多探听仙门的事儿，证明你是个有用之人。否则……呵呵，上一个无用之人，可是进了万妖池呢。” 李富辉心中暗恨，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只在心底暗暗给段云水再记上一笔。 一定是段云水蛊惑了简钰，否则仅仅只是同门，怎么比得过他这躲解语花！ 他可是时时凑在简钰身旁，无论茶馆买醉，或是顶峰论剑，都是他亦步亦趋跟在身旁，当柔弱可人的解语花。 那段云水能做什么！平日还要简钰哄着疼着！ 哼！这人是来给简钰当祖宗的，还是讨简钰欢心的！ 这般讨人嫌，哪里有他李富辉讨人喜欢！ 李富辉越想越气，没能掩饰住眼底恨意，露了几分端倪，惹来南山长老又是警告一眼。 他咬着下唇，跺了跺脚，扭着腰转身愤愤离去。 南山长老站在原地，目送李富辉离开，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蠢货不会惹出什么事吧…… 而此时，留在屋内的段云水小心翼翼地下床，在屋内走了两圈寻找其他的逃离路线。 遗憾地发现窗户下是一大片水，想这房子该是临水而建的。 至于另一边的正门，想出去之后该是守卫森严，完全不是一个逃跑的好地方。 段云水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思索究竟该如何离开，烦恼地抬手想抓一抓自己的头发。 可就是这般一抬手，段云水瞥见手腕上的红绳和银铃，脑中浮现简钰为自己戴上这二者时的模样。 段云水抬手碰了碰那银铃，眼睛亮了几分。 对呀！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简钰不是说，碰到危险，就摇动银铃，他便能知晓自己在何处吗！ 段云水想到这事儿，忍不住笑起来，摇了摇手腕上的银铃。 叮铃铃的声音响在屋内，可没等简钰出现在段云水眼前，便见身后的门开了。 段云水不知是简钰来了，还是南山长老去而复返，警惕地回头看去，却发现来的并非这二人。 第37章 重逢 李富辉？ 他怎么会在这里？ 段云水看着眼前满脸愤懑的男人， 皱眉思考着种种可能性。 可无论何种可能，在此处如此行动自如的李富辉，绝无可能是被抓进来的。 既如此，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那就是李富辉已然投敌， 甚至已为他们做过许多恶事。 “你在这里做什么？”段云水冷下脸， 压下心底猜疑， 仍不愿问也不问， 便将任何一个人打为恶人。 “做什么？当然是来杀你的！”李富辉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说话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你是不是投敌了！”段云水瞧他这模样也不像能潜入南山长老的地盘，脸色难看地后退两步，问。 “哈？投敌？投敌又如何！只要能将你这狐狸精杀了！那……那钰哥哥就只能看得见我了！”李富辉状若癫狂，一步步朝段云水走来， 手中化出一把通体泛红的刀，神色随着距离的靠近变得愈加凶狠。 啊？ 什么狐狸精？ 李富辉是不是疯了？ 求而不得会让人发疯是吗？ 但你为什么不找简钰发疯，偏跑来找他来发疯。 段云水心里嘀咕着， 抬手想召出碎云，却发现身上灵力阻塞非常， 压根调动不了半点灵力。 该死！这南山长老竟还封了他的经脉！ 段云水心里骂了一句，忙往旁边躲去，余光观察着门口， 思考自己趁机逃出去的可能性。 “别想了， 你逃不出去的！石……南山长老早下过禁制， 旁人都能随意出入， 只你不成！”李富辉笑得奸邪，挥刀朝段云水劈过来， 吓得他连忙往右边一躲， 险险躲开。 段云水惊恐地朝自己方才站的地方看去， 见那地方一片血红，正腐蚀着四周的物件。 好恐怖…… 这到底是是什么法宝？ 竟这般邪门狠毒，不会是南山长老给的吧？ 段云水没敢多想，扑到门边去试试究竟是不是没法儿出去。 事实证明李富辉在这事儿上确实没骗他，南山长老下的禁制直接将他挡在了屋内。 这怎么办…… 南山长老的禁制为什么不能连同李富辉一起拦在外边！ 这……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段云水欲哭无泪，脑海里浮现简钰的身影，心说不会随身空间里睡一觉，往后再见不到简钰吧。 就在段云水脑中浮现这个念头时，却见眼前出现一道强光，其中伴随着凛冽剑意。 那剑意，隐隐叫他觉得……有些熟悉。 手腕上的红绳随着剑意的到来微微颤动，仿佛寻到了同类，正在红绳中雀跃地欢呼。 而那强光带着剑意破开禁制，准确避开段云水，扑向正往这边攻来的李富辉。 目标明确，显然一开始就是冲着李富辉来的。 这剑意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段云水无心去管李富辉如何，只管上前两步，想赶紧出去瞧瞧来人究竟是不是简钰。 没等他抬脚向前，便被光芒中伸出的一双手拽入怀中。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触感。 不待看清眼前人，段云水便埋首在那人怀中，眼眶中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只能违背意愿地一滴滴滑落。 “别怕，师尊来了。” 简钰的声音回荡在段云水耳畔，眼前光芒也渐渐退去，露出一身白衣的简钰。 “钰哥哥！钰哥哥你好狠的心！你我自小相识，你竟这般待我！” 李富辉凄厉的叫唤声自身后传来，惹得段云水回头看去，瞧见那断了一臂的男人，微微一怔。 虽然这般想似乎有些不应该，但……方才简钰竟只断了李富辉一臂？ 段云水还当简钰会直接杀了他，是有何旁的的打算吗？ “你是李家的人，无论生死，当由李家主来决定。今日之事，我且先断你一臂，至于余下的……自有李家主来给我一个交代。”简钰搂着段云水，说话时只关心怀中徒弟究竟有没有受伤，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李富辉。 “你！你舍命来救他，还这般对我！他到底哪里好！你怎么就……怎么就看中一个魔教中人！”李富辉恨恨地瞪着段云水，若非被简钰的威压压得动弹不得，他真是恨不得拼了命冲上去杀了这个小狐狸精！ 段云水瞧着李富辉不善的目光，下意识往简钰怀中缩了缩。 而简钰也如常一般安抚地轻拍他的肩膀，将人又搂紧了几分。 这互动瞧得李富辉更是眼睛滴血，几乎咬碎了牙，只恨打不过简钰，没法儿从那名震天下的剑尊手中杀了段云水。 更别说他此时断了一臂，便是没有简钰的威压，也是很难再对段云水下手。 甚至连话都有些说不出口，喘着气好似就要死去。 不过，李富辉说不说得出话，对简钰来说并不重要。 他只封了李富辉的伤口，将人打晕囫囵收入空的乾坤袋内，半抱着段云水离开此处。 段云水整个人被简钰抱起来，想说自己能走，却在瞧见外边一地黏糊糊的妖物尸体时，将话尽数吞了回去。 还是抱吧，踩在这些东西上边，怪恶心的。 且这走廊上走有许多妖物的尸体，更别说外头。 段云水皱皱眉，转头将脑袋埋在简钰怀中，打定主意在回剑宗之前，绝不将脑袋伸出来。 简钰也乐得他躲起来，否则他好奇起来，还得想办法叫他不去瞧。 不知过了多久，段云水只感觉到耳畔的风一阵阵过去，待到风停下来时，简钰也将他放了下来。 段云水放心地朝四周看去，却发现他们到的地方并非剑宗。 “师尊？”段云水心中不解，抬眸朝简钰看去，唤了他一声。 “这是浩然盟，红绡和宗白玉在这儿等着，咱们还得去处理些事情。”简钰简单为段云水解释，没有提青铜巨门中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那师尊是不是还要与红长老和宗门主议事？还是快些去吧。”段云水依着简钰平日的习惯琢磨了一番，道。 “先送你去休息。”简钰摇头，只带着段云水到自己平日休息的房间内。 段云水跟了上去，一路上也没有多问，只从路过的浩然盟弟子神色间瞧出，想这回的事儿是十分棘手的。 到了简钰平日休息的房间内，段云水独自一人进门去，想起什么，回头看向简钰，“你……可有受伤？” 这话他憋了许久，一路上一直想问的。 可瞧着简钰活蹦乱跳的，到底不像受伤的人，且方才李富辉与那地上的粘稠尸体实在扰了他心绪，叫他到现在才问起这事儿。 “自然没有。”简钰抬眸打量起段云水，见他神色颇为萎靡，更生出几分担忧来。 段云水这般模样，叫南山长老带走是其中原因之一，但另一原因，还是叫李富辉给吓的。 那般凶神恶煞地扑向段云水，他又是个胆小的。 要知道，段云水到剑宗之后，可是头一回碰上这般的……姑且算是仇家吧。 也就是李富辉单方面将段云水当做是仇家，他可说不准有没有将这人放在眼里。 简钰心想，对李富辉更多了几分厌恶。 “没有就好，师尊还是去忙吧，早些忙完也早些结束。”段云水说着，径直进了屋内。 “好，你等着我，若有什么事，切记第一时间摇动银铃。”简钰忍不住抬手，想拽住段云水的手腕，可理智及时阻止了他，叫他不这般犯浑。 “好。”段云水抬手给简钰瞧一瞧那好好戴着的银铃，在桌边停下脚步，坐了下来。 简钰这才放心地离开，到议事厅去与红绡等人商讨青铜巨门一事如何解决。 虽说那东西指不定是什么开关，不好直接毁掉，但到底也是要有人看着。 且那些妖物，定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在供养着。 他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先查明到底哪里大量丢了人。 这般大约能确定南山长老他们在何处将人变为妖物，到时候追过去，多少也能阻止一二。 但如何积极地处理，都是简钰三人与少部分浩然盟长老的想法，大多数人的想法，仍是不去处理，直接将那光球毁掉。 “毁掉不就好了？这样大的阵仗，还管哪里是不是有人被抓去变异成妖物。”一名浩然盟长老冷哼一声，他是一向不满简钰的，觉得这个比自己还稍小一些的修士不配被尊称一句剑尊，即便简钰的境界比他高上许多。 “毁掉就好了？若毁掉之后有什么危险呢？若那东西炸开后，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呢？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就嚷嚷着毁掉！”红绡一瞪眼，对着那浩然盟长老一顿输出，嘴巴又快，叫那长老毫无回嘴之力。 “你！你！你们带这个泼妇来此！是想……”那浩然盟长老气得面红耳赤，虚指着红绡，几乎吐血。 “泼妇？如今红绡长老是代掌门，还请长老注意言辞。”宗白玉冷笑着开口，凌厉目光从那浩然盟长老脸上划过。 简钰沉默着，他早就知道会有人反对，甚至连哪些人会反对，都已然猜到。 他并不需要所有人都支持自己，浩然盟只是一个在大多数时候合适去做一些事的组织。 至于请其他门派一同做什么事情，只剑宗宗主的身份，便足矣叫他们去做。 所以简钰丝毫不管他们的反对，只下令叫各大门派点清门中弟子，若有失踪弟子，点清数目来报。能带上最后出现的时间地点是最好的，没有也没关系。 那些个反对的浩然盟长老目瞪口呆，纷纷还想再说什么。 可简钰冷冷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站起身直接离开，半点没有听他们继续争论下去的意思。 段云水在屋内没等多久，便听见屋门打开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正好望进那双深邃的浅灰色凤眸中，心中一喜，小跑着上前抱住对方。 “师尊，你回来了。” 第38章 纵容 “然后他们答应了？”段云水好奇地问。 “浩然盟在仙门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还指着剑宗支持，不可能不答应。”简钰将方才发生之事告知段云水，又为他解答一个个问题。 说起这个，段云水若有所思， 垂眸忆起从前的浩然盟。 最初的浩然盟确实在仙门颇有地位， 甚至能左右许多中小门派的家事。 且待遇也很是不错， 每年各大门派都会送些东西过来， 当做储备物资， 也分一些给长老与盟主。 曾经是浩然盟是人人都想挤进去，如今自然也是。 只是因个个儿进去后不办事，只想享清福，还仗着自己是浩然盟之人， 四处作威作福，给仙门众人留下了极差的印象。 加上当年大战，浩然盟出力确实不多， 久而久之，浩然盟在仙门中的地位便大不如前了。 但即便如此， 仍有些浩然盟之人不改习性，成日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 仿若浩然盟还是从前的浩然盟，可惜没多少人买账。 且他们浩然盟中多少也有瞧清了形势的人， 正慢慢转变自己， 向其他门派求助。 若这些人其中能出一个浩然盟盟主， 想来浩然盟也并非会就此散掉。 想来这么些年浩然盟成了如今模样， 也有几分老盟主战死的原因在。 只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那般辱没浩然盟， 辱没老盟主。 打着浩然盟的旗号当土匪， 时间长了， 可没有门派肯听他们的。 “你不必多管浩然盟的事，待解决南……解决掉那些人，咱们回剑宗去，可不管这些闲事。”简钰出声打断段云水的思绪，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到身旁来。 简钰这话牵起段云水几分思绪，他想，自己本是到剑宗来卧底的。 可稀里糊涂的，竟回不去魔教了，也因此叫剑宗成了他的……另一个家。 段云水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是魔教中人。 魔教才是他的家，即便魔教已然分崩离析。 “你且休息一会儿，待他们修整好了，咱们便要前往下一个地方。那李富辉，也顺路还给李家，叫李家主处置了。”简钰捏了捏段云水的掌心，抬眸瞧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心里头并非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是不愿提罢了。 有些事情，还是莫要戳破的好。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兴许段云水还想不起来，自己其实有另一个选择。 虽说是肩担重任，但魔教也不是死了所有人，不是不能回去重建。 若他愿意，这也不失为一条路。 只是这样一来，分别是必然的，简钰心中……生了几分自私，叫他万般不愿罢了。 段云水自然不知简钰在想什么，他只被那“李富辉”三字吸引了注意力。 说实话，从瞧见李富辉第一眼，段云水便不喜这人。 至于原因…… 段云水想，该是因为一眼便瞧出不是什么好人吧。 该……与简钰没什么关系？ 段云水不确定地想，睫毛也随着乱飘的思绪颤了颤，没敢抬眸去看简钰。 二人心思各异，倒是没有一个人将心中所想说出口来。 待红绡来提醒二人出发，更是不会提起方才究竟想了些什么。 四人乘飞舟前往遭受妖物袭击最严重的海元州，打算从外围一路攻进去。 其余三人都是去干活的，至于段云水……只是简钰怕他丢了，便带在身边，并不指望他帮上忙。 段云水在飞舟上的时候，还想想要帮忙。 等到了海元州，真碰上那些个妖物，段云水又有些退缩了。 果然，离了保护弱小的动力，段云水又如从前那般了。 说来也是，段云水在四人之中，是最弱的一个。 帮忙轮不到他帮忙，倒是兴许会因为打不过妖物需要其他三人保护。 这个打不过妖物，也不全染算是段云水的问题。 这些个妖物与寻常妖兽不同，若是不熟悉，便是境界压制之下，也是很容易打不过的。 天知道这些妖物还生出什么怪招，万一中招了，免不得简钰他们还得分神来帮他。 简钰三人与段云水可不同，他们是经历过当年那次大战的，对这些个妖物颇为熟悉，到底更好打一些。 段云水怂怂地为自己的退缩找理由，心虚地看了简钰一眼。 感受到段云水看来的目光，简钰牵起他的手，问：“怎么了？” 段云水哪里敢说自己退缩了，低下头不语，良久又觉得不说话不大好，忙磕磕巴巴地说：“没什么，就是……没帮上忙。” 这话说得段云水更心虚了几分，他其实是主观上先断定自己不行，再决定不帮忙，最后才找到一个帮了也是添乱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不帮忙。 说到底就是退缩了，其他都是找补罢了。 “你看着便是了，不必出手。就当……是历练了，好好看，好好学。”简钰捏了捏段云水的掌心，出声吩咐，也不叫他站在旁边尴尬。 “嗯，好。”段云水小声应着，心尖微微触动，不禁想简钰对自己实在是过分纵容了。 好在清理妖物的时间并不算多，没过多久，他们便清开一条路，到了李家所在之地。 李家的守卫十分森严，个个儿警惕地对着外边，且不说本身就开着的护山大阵，还有那些预备对付妖物的法阵，皆是早早备好，只等妖物攻来。 简钰瞧了这布置，对李家主多了几分赞赏。 宗白玉也不吝啬赞赏之言，出声夸了两句。 只红绡对李家印象并不好，冷嗤一声，并不言语。 四人到了李家山门前，与守门的弟子打了招呼，通报李家主之后，才被领着进了李家。 “剑尊来得正好，我们家主正想着过两日去拜访您呢。”领路的管事笑呵呵的，余光观察着简钰的神情。 “传讯来时便说亲来一趟，不必麻烦李家主。”简钰冷冷说完，便不再说话。 直到五人在议事厅外停住脚步，管事才让开路，请简钰几人进去。 可段云水想进去时，却见管事欲言又止，那神色都不必开口，便能猜到是觉得他一同进门不妥。 “此事与我这徒弟有关，他也是要来的。”简钰瞥了管事一眼，牵起段云水的手，带他进门去。 段云水松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紧跟在简钰身后，进了议事厅，见到那位明显沧桑许多的李家主。 “剑尊，是我们李家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实在是对不住啊！”李家主一见简钰走进门，忙迎上来，虽面上岁数不算大，但那老泪纵横的模样像是足足老了十岁。 “人已带来，李家主自行处置吧。”简钰也不接李家主的话，只将乾坤袋取出来，用灵力把李富辉从乾坤袋中拽出来，狠狠扔在李家主脚边。 李家主见简钰不接话，心中忐忑非常。 他可无意与剑宗交恶，若此事不能好好了结，这……两边关系怕是难了。 李家主心里想着，目光停留在地上抖成筛子的李富辉身上，俯身凑近，“富辉，我从前与你说的，你怎的就不听呢！” 李富辉颤抖着睁开眼，忍着几乎钻透骨髓的疼痛，咬着牙抬头，与李家主目光相触间，露出几分恨意来，“你！怎么是你！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是你抢了我的家主之位！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毁了我的一切！” 段云水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心说李家主继承家主之位名正言顺，更别说他能力更强一些，继承家主之位更是众望所归。 至于李富辉，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追着简钰装深情，妄图攀附剑宗的废物，怎么配当家主呢。 且论长幼齿序，也该是李家主，怎么都轮不到李富辉这个小的。 真是颠倒黑白之言，幸好在场众人都是明白实情的。 否则，岂不是要被他给骗了过去！ 段云水愈发不喜李富辉，一眼都不愿多看，皱着眉往简钰身后挪了挪。 可李富辉眼尖，瞧见段云水竟然也在，尖叫着就想扑上来，嘴里还叫嚷着，“你这个狐狸精！小女表子！定是你勾得钰哥哥不肯看我一眼！若不是你……钰哥哥怎么会不要我！” 这话说得，倒像是李富辉与简钰原本是什么恩爱情缘了。 李家主听了满面羞愧，当即就要出声道歉，却见简钰朝自己看了一眼，当即闭上嘴。 红绡脸色难看异常，朝段云水的方向走了一步，替他挡住李富辉怨毒的目光。 只宗白玉忍不住嗤笑一声，讥讽地看着李富辉，取来一面镜子，笑着说：“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用你的小脑瓜子想想，凭什么让简钰选你。” 李富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本就疼痛非常，还要遭受这样的羞辱，更是愤然。 他整个人打着哆嗦，咬着牙，许久才挤出一句，“你是想说，我不如他漂亮吗？那些皮相，都是虚的！他哪里有我待钰哥哥真心！” 宗白玉更是嗤笑，上下打量着李富辉，只说：“你是待他真心，还是待剑宗的地位真心，你自个心里清楚。” 李富辉又想反驳什么，便听得红绡也开口了。 “简钰哪回没拒了你，便是没有段云水，也轮不到你这等阴险歹毒又私心用甚的废物！”红绡忍无可忍，出声截住宗白玉后边的话，怒视着李富辉。 “你，你们，你们都是贱人！”李富辉气得气血上涌，封了的伤口险些再次流出血来。 简钰冷眼看了许久，安抚地捏了捏段云水的掌心，才看向李家主。 这一眼，意思自然是十分明显的。 简钰亲自将人送上门，将决定权交给李家，就是要李家表态的。 且不说李富辉惹恼了简钰，还险些闯下大祸。 只通敌一条，李家就没有办法维护李富辉。 李家主咬了咬牙，绞尽脑汁想如何杀死李富辉，才能叫简钰……不，叫剑宗，叫仙门满意。 简钰等人也不催促，只坐下来慢慢等，等李家主下定决心。 段云水坐在简钰身旁，看着地上渐渐慌了神的李富辉，心中暗暗想。 其实，李富辉有千万个机会可以不走到今天这一步。 若他不贪图家主之位，妄图攀附剑宗，不惜通敌也要杀死他眼中的绊脚石，想来不至于落到这等地步。 李家主仁厚，李家富足，若安心打理家业，往后有的是好日子。 偏生李富辉不肯，明明已是过足了好日子，却要闹这一遭，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如今情景，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 第39章 反噬异常 李家主犹豫许久， 仍是没有做出决定。 简钰四人也不催促，只坐在一旁静静等待。 可就是因为他们坐在那儿，也不说话，只那般等着， 更是给予李家主无形的压力。 李家主额角滴下汗来， 眼睛直盯着眼前的李富辉， 咬了咬牙， 就想挤出他好不容易想到的处置。 谁知李富辉见李家主犹豫不决， 竟是扑上来，用那仅有的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摆，满面泪水，只哭喊着， “哥哥，哥哥你救救我！你……你求求钰……求求剑尊！你求求剑尊！你让他放过我！我是你弟弟啊，哥哥！” 李家主用力闭上眼， 神色痛苦，别过头去， 似是不想面对哭求的李富辉。 他私心定然是不愿杀死骨肉至亲的，可……李富辉实在是不知收敛，如今竟还敢通敌！ “哥哥， 你说句话啊， 哥哥！你不能救死不救啊！娘死前还叫你照顾我呢， 哥哥， 你难道忘了吗！”李富辉死死抓着李家主的衣摆，叫喊声愈发撕心裂肺。 “你现在知道怕了？从前做什么去了！从前我劝你静下心来修炼， 你不听。我劝你安心打理家业， 分给你的那部分， 利润都是你的，你也不听。我劝你莫要奢求太多，家中钱财法宝只消你要，都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人家的公子姑娘，我也可以卖卖老脸上门求亲。可剑宗是什么地方，我去了剑宗尚且小心行事，你却仗着自己的出身，竟四处败坏剑尊名声，妄图攀上剑尊，那是咱家能肖想的人吗？”李家主心中堵了一口气，堵了许多年，如今有了机会，自是不吐不快。 李富辉被说得脸色发青，几乎藏不住眼底恨意。 只是他还要求李家主救自己，没法儿再撕破脸，只能作出凄惨模样凝视着他。 “可这些……这些你都可关起门来罚我，你不能要我的命啊哥哥！你我是亲兄弟，怎么能因为这些个外人，就喊打喊杀呢！若……若剑尊不肯，你，你便再求求他，许诺些什么，把咱们家的祖产，藏宝，分一些给剑宗，多多给一些灵石，他们定然松口的。哥哥，你就这么办，一定……一定是能成的！”李富辉自己也不确定，他心知简钰不是一个贪图利益的人，这些兴许不能叫自己得救，但只要李家主尽力去做，去求，想剑宗也不可能全然不把李家当回事。 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能活下来！ 段云水，来日方长，焉知李富辉杀不了他！ 李富辉恨恨地想着，又去抓李家主的手，想叫他想起几分兄弟亲情来。 “你！你仍是不知悔改！”李家主听着那些话，原本好不容易生出的几分怜悯，都丢了个干净。 “哥哥！那能怎么办！难道哥哥就看着我去死吗！”李富辉死死抓住李家主的手，用力到了极致，叫李家主吃痛想抽回手，却实在抽脱不开。 “你如此作为，叫我如何保你！犯下这般大错还留你，如何叫剑宗，叫剑尊安心！”李家主明白，李富辉一天不死，简钰便需得时时刻刻将段云水保护在羽翼之下，不叫李富辉有任何得手的机会。 所以，李富辉必须死，还得死得凄惨，叫所有人都放心，都解了心头不快。 李家主咬牙下定决心，就要出声宣布如何处死李富辉时，却听得简钰开了口。 “李家主此言差矣，李家处死通敌之人，安的不是我的心，不是剑宗的，是那数以万计死在妖物手中的人的心。”简钰并未多言，只将此事，抬到了另一个高度。 李家主双手颤抖，他不是不明白，简钰发作不可能只是为了段云水。 今日发作，是因李富辉做了祸害仙门之事，并非是为了段云水出头。 至于私怨，定是有一些的。 但李富辉若不犯错，简钰顶多就是警告李家一番，哪能真的要李家杀了他。 如今境况，只能怪李富辉叫简钰抓住了小辫子，怪不得旁人。 “你说谎！简钰！你就是有私心，你就是为了段云水出气！你打着仙门的旗号，打着剑宗的旗号，却只是为了一个……连合籍缔结道侣都没有的小狐狸精，要挟李家下手杀我！你做梦！”李富辉听见这话，没等李家主出声回答，便抢着回头瞪向简钰，不管不顾地骂道。 这话可是直接触碰了简钰的逆鳞，李家主听得脊背发寒，忙上前捂住李富辉的嘴巴。 “你浑说什么！”李家主骂道。 “唔唔唔！”李富辉说不出话，只能怒视李家主。 可一想到自己还要靠李家主留下性命，李富辉忙收起眼底恨意，变为柔柔弱弱的模样，直盯着他看，只愿他留下自己的性命。 只是事到如今，便是李家主有心留李富辉，也没了办法。 “炼器峰的熔岩，推下去吧。”李家主用力抽出手，下令时那声音透着浓浓疲惫，一眼都不愿意给李富辉。 “你……你是要活活烧死我！”李富辉尖叫起来，却旋即被进门来的弟子捂住嘴，直接拖了出去。 简钰没有阻止，也没有对惩罚发表什么意见，仿佛他只是路过此处，瞧了一出戏。 这简钰都没说话，段云水更不可能开口，只寸步不离地跟在简钰身边，到了李家为他们准备的歇脚之处。 “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段云水走进屋内，打量起四周摆设，发现竟是之前他们住过的小院。 “他早就该死了，只是今日才实实在在抓到把柄。”简钰不知没猜到李富辉做过什么，只是一直没抓到罢了。 且叫简钰去盯着李富辉，他也是不愿意的。 抓李富辉的错处，在简钰来说并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去盯着。 所以一直也没有什么行动，这一回……到底算是李富辉把尾巴送上门来。 简钰思及此，牵着段云水的手，将他拽入怀中，“你的反噬，近来怎的不发作了？” 段云水被问得一愣，也觉得不对劲，皱着眉说；“对哦，似乎有些日子没发作了，真是怪了……” 若南山长老没有欺骗段云水，那反噬至少一个月会有一回。 但……之前反噬来得频繁，如今反噬却是直接不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段云水百思不得其解，心想简钰该也是不知的，便想着算了，不管此事。 谁知，段云水不想管，简钰却是不肯罢休。 “紫藤不是什么普通的功法，那是当年被石乐志从妖界带过来的邪功。”简钰虽然大约知道紫藤的来历，但并不完全熟悉，也因此更着急几分。 “妖……妖界来的？”段云水也被吓到了，他如何知晓这是妖界的东西，还当只是寻常魔功。 “是妖界来的，只是不知南山长老从何处得来罢了。”简钰紧锁眉头，捏着段云水的掌心软肉，越想越是脸色难看。 “对呀！这南山长老从哪里弄来的功法，他不会是从一开始就跟妖界勾结上了吧？”段云水猜道。 “你知道……南山长老的本名是什么吗？”简钰垂眸略一思索，问。 南山长老的本名？ 那段云水可不知道，大家只唤南山长老，从未有人提过他的本名。 就连教主，平日也只唤南山二字。 因听人说其他门派，也常有以剑名、居所等等东西来称呼人的，所以段云水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既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更是不会去问南山长老的本名究竟是什么。 段云水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后悔不已。 当时总该多问问的，若是多问问，兴许这会儿便不会两眼一摸瞎了。 “不知道也没事，想他要是一开始便不安好心，该也不会用真名示人。”简钰安抚地拍了拍段云水的手背，又忧心起他的反噬来。 段云水听了这话，却是想起自己来，不觉脸红透顶。 卧底剑宗还用真名，真的是笨蛋一个。 二人想的全然不是一件事，幸而段云水有些困了，倒也没再说下去，只先一步到床上休息。 简钰也没离开，坐在床边看着段云水的睡颜，伸出二指按在他的手腕上，灌入灵力想看看是否有何不妥。 按理说这等邪功的反噬，该是愈发频繁才对，简钰从前对紫藤的认识也是如此。 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没有反噬。 “简钰”在这时出声了。 “实在担忧，现在直接与他双修不就是了，中途必然诱发反噬。” “简钰”突然跑出来说了这话，又将简钰换回来。 简钰摇摇头，他不确定段云水愿不愿意，贸然动手……若段云水不愿呢？ “简钰”又出来了，皱皱眉，骂道：“你好生心软，他哪回不愿意跟你双修。面上怂了，嘴上说着不要了，还不是不自觉凑上来。” 简钰想出来反驳，却听得“简钰”又说：“他不过就是觉得说出口来，似是丢了面子罢了。” 简钰听着这话觉得不妥，抢回身体的控制权，对“简钰”说：“说这些做什么？若叫他听见了，恼了怎么办。” “简钰”强强霸霸惯了，乍然听见这话，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反驳。 可不等他抢夺控制权，却见床上睡得好好的段云水忽的皱着眉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来。 简钰忙俯身按住段云水，想瞧瞧他究竟是怎么了。 谁知刚一碰到段云水的身体，却发现那肌肤烫得吓人。 往那张白皙脸庞看去，又发现段云水脸颊绯红，皱着眉，咬着下唇，似在忍耐着什么。 不仅如此，段云水在感觉到简钰靠近之后，双手下意识朝他抓去，死死抓住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身边拽来。 这模样……想是反噬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应该会一直三千字一章到完结了，本来想日六的，但是眼睛实在受不了，日不动 第40章 错误的开始 有些事儿， 果然是不该念叨的。 段云水咬牙想着，推开抱着自己的简钰，想下床喝口水。 “别动。”谁知简钰被他推醒了，当场将他按了回去， 下床倒了杯水给他。 “师尊怎么知道我想喝水？”段云水喝了口水， 才奇怪地问。 “昨夜你嗓子都哑了。”简钰只简短解释， 并不多言。 可段云水听见这话， 霎时红了脸， 不禁想起昨夜来。 许久没与简钰双修，段云水都要忘了他在床上是个什么模样了。 导致昨夜下意识缠着简钰，还敢出声去讨，简直是胆大包天。 羊入虎口啊， 什么叫羊入虎口，这就是。 段云水垂眸叹了口气，暗道下回可要将这事儿牢牢记住了。 不解决反噬不成， 但也不能太过积极，鬼知道简钰会不会大受鼓舞。 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他自己。 “今日便要走， 海元州的妖物尚未清理干净。且我估摸着，妖物这般聚集之地，即便不是他们的大本营， 想也该有什么重要之物。”简钰自然地接过段云水手中的杯子， 将杯中剩余的水饮尽。 “若真是他们的大本营， 师尊打算怎么办？”段云水不觉想起那自称玄焰的男人， 心中生出几分害怕来。 “通知浩然盟做好准备，转移周遭的百姓， 同时派人清理四散妖物。至于直捣大本营的人……自然是我与宗白玉、红绡等人。”简钰垂眸凝眉， 思索片刻， 将自己考虑过的办法告诉段云水。 段云水听见仍是简钰打头阵，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担忧来。 他明白以简钰的实力，打头阵是必然的，可……以徒弟的身份来看，他并不希望自家师尊屡屡涉险。 “怎么？不高兴？”简钰搂住段云水的腰，检查了一番他体内灵力流动，嘱咐一番，“趁着现在将修为转化了，待会儿出去清理妖物，可没空给你做这个。” “没……就是担心你。”段云水顺势朝简钰怀中靠去，脑袋不自觉蹭了蹭他的胸膛。 “怕什么，师尊的实力你还不知道？”简钰喉结一滚，看着那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徒弟，心底暗暗叹气。 “嗯……自然是知道的，但……唉，还是先，把修为转化掉吧，劳烦师尊为我护法了。”段云水从简钰怀中起来，别开眼不看他，只打坐调息，连个回答都不敢听，便迅速进入状态。 简钰也没说什么，只看着一点点转化修为的段云水，出手为他加快转化速度。 有了简钰的帮忙，这回转化也快上许多。 段云水很快到达元婴期大圆满，且境界明显松动，隐隐有突破之势。 可他们即将出发深入海元州清理妖物，这时候突破……不好吧？ 段云水有些退缩，想着那些转化不了的修为，不然就算了。 “继续。”简钰突然出声，打断段云水的思绪，叫他下意识将灵力续了上去，继续这场修为转化。 很快，段云水境界彻底松动，这一阵电闪雷鸣之下，顺利突破至化神初期。 睁眼时，段云水尚有些恍惚，仿佛昨日他还是个筑基期的小喽啰。 这一转眼，竟成了化神期老祖。 真是没想到。 谁能想到呢，他竟然也有今天。 段云水不要脸地想着，但心底并不感谢南山长老。 他仍是疑心紫藤是有大问题的，且若是能选，他宁愿当个筑基期的小喽啰，也不愿意修炼紫藤这等功法。 至于简钰…… 有缘分自会碰上，有缘分自会搭上话。 若二人皆有意，自能牵个小手，再小心翼翼吻一吻对方。 最后的最后，才在双方都答应的时候，双修合籍结为道侣。 那才是段云水想过的，与道侣该有的流程。 哪里是……哪里是一个因紫藤反噬，一个因情障，稀里糊涂便双修了一回。 还被紫藤绑死了，得双修一回又一回。 简钰待段云水很好，也没计较他是个卧底这种事。 若按着段云水想的那样碰见简钰，他定然……定是早早心动的。 简钰很好，待他更好，怎么不心动，换谁处在这个位置，都要心动的。 可段云水就是心里梗了一根刺，不愿二人之间横着紫藤的反噬，时不时就要双修，实在是……很怪。 很难接受。 什么都没有，感情也没有说清，便稀里糊涂的…… 段云水紧闭着眼，眉头紧锁着，睫毛颤得好若扑闪的蝶翼。 一抖一抖，抖落一滴泪来。 “别哭。” 简钰的声音传来，仿佛烟花一般在段云水耳畔炸开。 一股莫名的情绪，自段云水心底翻涌着卷上来，叫他几乎窒息，喘不上气来。 灵力彻底收回瞬间，段云水尚未睁眼，便感觉到自己被人拦腰抱了过去。 “想到什么了？”简钰看着段云水仍盈满泪水的桃花眼，不觉心尖一痛。 “想……想到师尊。”段云水不知道该如何说，也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说。 如今修真界妖物横行，不知何时便是大战一触即发。 段云水却在此处想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实在是……实在是不该。 “想到师尊什么？为何要哭？”简钰确是不明白，自也要问清楚，以免自家徒弟钻牛角尖，想半天自个想岔了。 “我……我……我不知道。”段云水仔细一想，只挤出这话来，便紧闭了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简钰瞧着段云水这副委屈模样，既心疼，又头疼的。 他想与段云水说开，可对方咬死了不开口提此事，他也没法说什么。 “罢了，你不愿提便算了。待你哪日想通了，再告诉师尊，如今……先缓缓，待会儿还要上路，叫他们瞧见你这模样，还当我欺负你。”简钰并不追问，抬手想如平常一般摸一摸段云水的头发，安抚一番，却被他躲开。 简钰一瞬愣神，却很快反应过来，松开段云水，与他拉开距离。 “我……我收拾一下，很快出来。”段云水抹了把眼泪，没看简钰。 “好。”简钰应了一声，便迅速收拾好自己，走出门去。 段云水原地坐了一会儿，才收拾起来，又用热水敷了敷眼睛，见不大明显后，才换好衣衫出门去。 走出房门，段云水没瞧见简钰，便往院子里走去。 刚踏入院中，便见简钰与红绡、宗白玉三人正说着话。 个个神色凝重，想来是说妖物入侵之事。 段云水心里约莫猜着，收拾好心情走上前，努力维持与平日无异的模样。 红绡见段云水过来，笑着招呼他，“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赖床呢。” 段云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宗白玉想加入其中，逗一逗段云水，却被红绡一个眼神呵止了。 简钰一句话都没说，目光在段云水身上停留片刻，见他脊背一瞬僵硬，忙移开目光。 “御剑还是步行过去？”红绡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其他三人。 “步行吧，一路清过去。”简钰还未教段云水御剑，若真御剑，自是要与他共乘，想来此时的小徒弟是不愿意的。 “也是，万一御剑漏掉哪个呢。”宗白玉表示赞同。 “嗯，宗门主说得对。”段云水跟着点头，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缩了缩脖子，往红绡身旁躲了躲。 简钰见段云水躲开，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以免他不自在。 还是互相冷静一些，再想这些事儿吧。 说来简钰问得也有些着急，若方才装傻不问太多，或是问到别处去，寻个台阶给段云水下，兴许如今便不会这般。 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简钰不知道段云水是什么样的人吗？自然是知道的。 段云水这人胆子小，旁的人碰一碰窗户纸，兴许那窗户纸就被捅破了。 若换成段云水，别说捅破窗户纸了，他是直接将窗户封死，还要躲到角落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你。 兴许……连一双眼睛都不露，只躲到隐蔽处，不肯叫你瞧见他。 思及此，简钰心底又是叹了口气。 因今日之事，二人一路上是一句话都没说。 起初红绡和宗白玉只当是简钰在想事情，没空搭理段云水。可后来简钰主动开口两回，都明摆着是询问段云水的意见，但因并未明指问谁，问题也确实有些模糊，段云水竟是一句都没回过。 红绡和宗白玉才察觉几分不对来。 这二人……是吵架了？ 红绡和宗白玉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段云水召出碎云，一路跟着简钰三人，偶尔帮帮忙除去妖物，或是跟在三人身后不添乱。 他刚杀掉一只小一些的妖物，便见红绡朝自己走了过来。 “红绡长老，有事找我吗？”段云水有些局促，手持碎云，一时间连不知该把剑收起来还是就这样垂在身侧。 “和你师尊吵架啦？”红绡可不习惯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 “没……没有。”段云水想起今晨的事情，不觉脸上一红。 段云水这人怂，又是敏感多思的人。 刚刚突破境界那会儿脑子不清醒，想了许多，更胡言乱语，还躲着简钰。 如今想来多少是冲动了些，可段云水这样的人，你让他主动去服个软，与简钰和好，那……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这样胆小的人，如何做得了这事儿。 红绡瞧着段云水脸红，皱着眉略一思衬，想到一个可能性，耳朵尖也红了几分。 不……不会是双修上的事闹了不愉快吧？ 红绡垂眸掩去眼底惊讶，凑到段云水耳畔，压低声音问：“不会是昨夜你师尊……太欺负你了，你才恼了吧？” 段云水瞪大眼，忙辩解道：“不是！那怎么可能！” 说完后，段云水猛地转头朝简钰的方向看去，撞进那双浅灰色凤眸时，他还在想。 红绡他们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第41章 闹别扭 “怎么不说话？你可别跟你那宝贝徒弟闹别扭， 到时候影响此次行动可就不好了。”宗白玉见简钰似在出神，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没有闹别扭。”简钰皱眉否认。 “没有闹别扭？总不能是你那徒弟单方面闹吧？”宗白玉上下打量了简钰一番，别人不了解这个老友，他却是知道的。 简钰生平最不喜平白无故闹脾气之人， 若段云水真平白无故单方面闹脾气， 那他能忍得下去？ 除非是真喜欢。 宗白玉脑中闪过这个可能性， 隐隐觉得可能是真的， 又有些不相信。 简钰真动心了？那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简钰吗？ 宗白玉皱皱眉， 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只又警告简钰注意分寸，才专注清理妖物。 而此时，段云水那边。 红绡看着脸红透顶的段云水， 啧啧两声，心说定然是房事不和谐，这才导致新婚小两口产生矛盾。 虽然他们好像还没合籍缔结道侣， 但都已经双修了，想来正式缔结道侣只是时间问题。 “那又是什么大事， 你羞什么？简钰这人就是个锯嘴葫芦，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直说，否则你闹起脾气来， 他可不会先张嘴后退一步。”红绡正色起来， 以多年老友的身份苦口婆心地劝说段云水。 可惜红绡说错了， 段云水心说， 简钰哪里是锯嘴葫芦，他才是。 可这些话， 段云水断不会向红绡说清， 只胡乱点着头， 没有任何辩解。 红绡也消停一些，不再劝说什么，只带着段云水与简钰二人会合。 段云水小步小步跟在红绡身后过去，没敢抬头看简钰，但也不再刻意躲开。 倒也不是他想通什么了，单纯是不想麻烦二人再劝自己与简钰和好。 仔细说来，段云水与简钰压根就不是生出什么矛盾来，闹了别扭。 就是……段云水对这段关系，本就有着深深不安与质疑，甫一想起来，才这般的……别扭。 段云水睫毛颤了颤，站在简钰身旁，没主动开口。 “你……才刚提升境界，身子可有不适？”简钰知晓以段云水的性格，若不主动搭话，他是可以一直闷着不开口的。 “没有……额……还是有的，感觉境界上去了，可我疏于修炼，似乎……有些支撑不起这个境界。”段云水说着说着，便从身体问题，说到修炼问题上去。 “慢慢来，修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简钰也没催促段云水平日多多修炼，只安抚地说了这话。 段云水点头，不再接话，只有些心猿意马，想简钰是不是想问些什么，可说出口来，又成了这些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关紧要，倒也不是无关紧要，对简钰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是修炼的人来说，兴许是顶顶要紧的事。 思绪飘远，段云水也将注意力转到了别处去，放到二人之间这事儿的心，更是淡了不少。 简钰瞧段云水神色渐渐缓和，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是时候，现在说什么，似乎都不是时候。 段云水这人，平日里耍耍小脾气，可到了要紧的时候，甭管心里愿不愿意，总是顾全大局的。 便是忍不住泄露一丝丝不快来，也会很快忍不住去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很不应该。 简钰压下心底思绪，主动牵起段云水的手，感受到对方一瞬僵硬，却也没松开。 段云水脊背僵硬着，下意识想将手抽出来，可简钰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无论他如何用劲，都没法儿将手抽出来。 他又不愿闹出太大动静，惊动走在前边的红绡二人，只能作罢。 二人就这样，维持着牵手的姿势，一直到碰上第一批妖物。 眼前的妖物都是一人高的人面蛛，数量不少，有的还拖着吃了一半的修士，又贪婪地扫视着段云水四人。 因这些个人面蛛同样恶心，叫段云水想起耀光秘境中的人面蛛来。 想来从很早的时候，这些妖物便已悄悄潜入秘境当中，吃了不少修士。 只是不知为何，之前竟没怎么听说哪个门派丢了人。 “在这儿待着。”简钰松开段云水的手，照旧在他脚边划出一个结界，才提剑上前解决人面蛛。 “嗯。”段云水小声答应，倒没在这时候闹别扭，只安安分分站在原地，等简钰他们清理掉眼前的人面蛛。 其实，若仅仅只是人面蛛，三人一同出手，定是顷刻间便能解决掉眼前这些人面蛛。 可这回的人面蛛，竟还会扔出小人面蛛！ 更恶心了。 段云水瞧见一只小人面蛛不小心扔过了头，扔到他脚边。 只见那小人面蛛在地上抖了抖黑乎乎的脚，翻过身用那两只婴儿一般小的人眼看向段云水。 “啊！” 段云水吓得忍不住尖叫，险些站立不稳，跌坐到地上。 好在他脚边的结界很快感应到敌人靠近，剑意瞬间朝小人面蛛袭去，不过顷刻间便叫那小人面蛛化为飞灰。 好强…… 这就是大乘期的实力吗？ 段云水愣了一瞬，抬眸朝简钰看去，与正好回头的他目光相触，忙垂眸避开目光。 见段云水没事，简钰也没再分神，在人面蛛扔出小人面蛛之前，抬手一挥袖，将眼前的人面蛛尽数炸为灰烬。 可人面蛛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简钰三人联手，眼前的人面蛛竟还是在不断增多。 “他们的老巢……是不是在这附近？”红绡眉头紧锁，转头看向离自己最近的简钰。 “既是要用人来炼成妖物，他们其中一个炼化点，该就在附近。”简钰也觉得人面蛛不断出现实在是不正常，且眼前的人面蛛明显是变异过的，之后出现的人面蛛，更有死后能分裂成两只稍小一些的人面蛛。 明摆着……是有人在隐蔽处疯狂以人炼化出新的人面蛛，以迅速加入战局。 “可他们哪里找这么多人！妖物这么多，还在不断增加，难道他们把全修真界的人都抓来了吗？”宗白玉咀嚼着眼前知晓的信息，更觉不对，出声提出质疑。 “是呀，修真界哪里来这么多人！还不算一些被妖物吃掉……吃掉……这些人，不会也被……”红绡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看向简钰，又看了看宗白玉。 “这些人脸，也不是千篇一律的，似是世上本就存在的人。”简钰想到这个可能性，脸色一沉，担忧地看了段云水一眼，抬手加固结界。 红绡说的这些，对三人来说本只是猜测。 可当他们看见一张极为熟悉的脸时，才确定红绡的猜测兴许是对的。 “子晨……”红绡红了眼睛，若非宗白玉拉着她，她定是要冲上前的。 “冷静，他死去多年，如今已被炼化成妖物，已……已不是林子晨了！”宗白玉死死拉住红绡，他知道红绡一直在搜集林子晨的遗物，更知道那些遗物中还残留有林子晨残留的碎魂，若有机缘，得到养魂的神器，兴许……能让林子晨活过来。 可如今，南山长老等人将林子晨的遗体炼化成妖物。 想叫林子晨再活过来，却是不可能了。 “他们……他们该死，我……我……”红绡语无伦次的，可即便这样了，手中的刀还是死死握着，不肯松手。 “红绡，你冷静些。咱们杀过去，阻止他们炼化余下的人，多少……也不叫前头的人白死。”简钰也出声劝了两句，并不说什么叫她不去想，不去记恨，只告诉她，我们可以报仇。 红绡自是明白的，只是……一时间情难自禁罢了。 她缓了口气，亲手将以林子晨遗体炼成的人面蛛杀死，又持刀将周遭其余人面蛛化为飞灰。 段云水也不再停留原地，而是跟在简钰身旁，与其他人一同前进。 若简钰漏了一剑，那他便补上去，不添麻烦，还能帮得上忙。 即便段云水后来仔细一想，觉得那漏掉的一剑，兴许是简钰刻意留给他的。 明白他敏感多思，劝阻太过苍白无力，才想出这个主意。 但如今什么都没想明白的段云水，只为自己帮得上忙而生出几分欣喜，神色间也不再带着几分多思失落。 几人过关斩将的，没多久便到了一处紫光遍地的山洞前。 不必多进去确定一番，只看那源源不断往外爬的人面蛛，便明白这山洞便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跟紧了。”简钰不放心地看向段云水，略一思衬，还是决定施展法术，叫段云水最多只能离自己五米远。 距离不远也不近，刚好够简钰出去斩杀人面蛛再回来。 段云水也对这个法术没什么异议，左右离得远了，受伤、受惊的也是他自己。 还不如听话一些，也免受一些苦。 安排妥当之后，简钰加入红绡与宗白玉二人，施展法术斩杀眼前几乎数不清的人面蛛，才疾疾踏入山洞之内。 山洞内紫光弥漫，正中一个巨大的紫琉璃大鼎，装着一具具或完整或细碎的尸体，随着紫色液体的滚动而上下起伏。 紫琉璃大鼎的斜下方接了一根长长的半透明管子，正源源不断将紫黑色的灵力往外输，最后在管子尽头，凝聚成一只人面蛛。 这……竟然就是人面蛛的炼化过程。 四人或多或少感到一阵恶寒，简钰倒还镇静，面不改色，红绡和宗白玉都面露菜色。 段云水最为严重，捂着嘴巴犯恶心，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你们竟能找到这里！” 一个熟悉的男声从段云水身后响起，他吓得往简钰身旁躲去，回头一瞧，发现来人……竟是申静丙！ 第42章 玄焰 上回见到申静丙， 是段云水被掳走的时候。 那时段云水尚不知另一个颇为熟悉之人究竟是谁，如今在此处瞧见申静丙，才将一切串了起来。 想南山长老早在那时便已与这些人勾结上了。 “他……怎么还没死？”段云水转头看向简钰，心说还当这人早死了。 “上回说过， 他断了一臂。”简钰提醒段云水， 目光停留在申静丙空荡荡的衣袖上。 听简钰提起自己断去的一臂， 申静丙气得面目扭曲， 更对这二人生出几分厌恶。 只对段云水， 他还存了几分玩弄的心思。他阴毒地想，若有朝一日胜了，定要断了这二人浑身经脉，叫简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 就在自己面前被蹂躏玩弄至死。 “原来这些人任务失败回去后，不会被杀。”段云水恍然大悟一般，尽量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炼化人面蛛的过程， 实在是有些恶心人。 “少看些话本，若只是任务失败就被杀， 没有人愿意为他们办事。”简钰接上段云水的话，他明白自家小徒弟是为什么问这些，自然不会避开这些问题。 段云水点点头， 也没再接话。 当然， 主要原因还是瞧申静丙快要气炸了， 已经在抬手施法， 明摆着打算打一架。 这时候可不能絮絮叨叨分散简钰的注意力，否则出什么乱子可就不好了。 红绡和宗白玉不知之前发生了何事， 但听段云水和简钰的话， 多少猜到是件什么事。 但无论从前如何， 眼前他们要做的，自然是毁掉这个紫琉璃大鼎，以免紫琉璃大鼎继续炼化出人面蛛。 “我告诉你们！你们阻止不了我的！即便我死了，还有很多很多，与我一样的人！他们会接过我所做的一切，继续完成我没能完成的使命！我们比你们想象的要执念，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大，你们杀不死我们的。”申静丙冷笑着，说着这些谜语一般的话，说话间抬手掐了个法决，不待段云水反应过来，便见那紫琉璃大鼎中的水更剧烈地翻涌起来。 好在简钰的反应还算快，在申静丙抬手瞬间朝紫琉璃大鼎挥剑，生生斩断紫琉璃大鼎源源不断的灵力。 轰的一声。 只见那紫琉璃大鼎轰的一声炸开，尸体散落一地，与未成形的人面蛛混在一起，身上都沾着紫色的水。 这妖物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段云水好奇之下匆匆瞥了一眼，没敢多看，迅速别开眼去。 “你们！”申静丙原以为，他们会先杀了自己，再对紫琉璃大鼎出手，谁知简钰竟直截了当毁掉紫琉璃大鼎，才慢慢对付自己。 可申静丙也不能对此多说什么，甚至不能大骂你们为何不先打我。 简钰他们听了兴许只觉得奇怪，甚至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病。 段云水也以为简钰会先杀了申静丙，谁知道他竟然先击碎紫琉璃大鼎，才对申静丙出手。 只见简钰二话不说，抬手挥剑，强劲剑意朝申静丙席卷而去，一路将未死的人面蛛一并清理，最终狠狠将申静丙钉在墙上。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也不过瞬息间。 “咱俩像是来玩的。”宗白玉笑着出声，想缓和缓和气氛。 可周围景象，实在是让人缓和不起来。 段云水扫过地上一片狼藉，忍不住扯了扯简钰的袖子，问：“这些人，还有救吗？” 简钰摇摇头，想起当年自己曾做过的无数尝试，更对南山长老等人生出几分恨意来，“没救了。” 段云水点点头，没有追问为何这般说，更没有要求简钰试一试。 他虽不算对简钰了如指掌，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也明白若真有救，简钰定然不会不管。 想来……是知道已经没救了。 兴许以前还做过许多许多尝试呢。 这样的大战，简钰他们也不是头一回碰见了。 想到当年可能发生过更惨烈的事情，段云水心上仿佛蒙上一层阴霾。 不自觉的，段云水抬眸朝简钰看去，主动伸出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简钰微微一怔，垂眸朝段云水看去，见他并未避开，只与自己对视着。 一股暖意划过心底，简钰伸手将段云水揽入怀中，却不说别的，只带着人往外走，“先出去。” 段云水也是这般想的，自不会反对。 他跟在简钰身后离开山洞，刚要问问接下来是继续深入，还是有别的打算，便被简钰猛地拽到身后，随后一阵打斗声传入耳中。 只见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人，不待段云水看清，便扑向简钰。 招招致命，叫简钰躲过后，招式更是凌厉几分，叫他几乎难以招架。 段云水心说这人是谁，竟连简钰都难对付，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不是玄焰吗？ 若今日玄焰不出现于此，段云水都快要忘了这人。 但段云水即便淡忘这人，也忘不了当初玄焰重伤简钰一事。 段云水脑中闪过当时简钰浴血模样，脸色一白，召出碎云便要上前帮忙。 恰好这时，落在后边的红绡和宗白玉出来了，见简钰被一陌生男子追杀，忙冲上前想帮忙。 “别过来，先带云水走。”简钰余光瞥见三人将要上前帮忙，忙出声呵止。 “那你一个人怎么办！”红绡看得出玄焰并不好对付，甚至可以说……实力凌驾于在场所有人之上。 “对啊！你一个人怎么能行！”宗白玉也不大同意，仍是想上前去。 段云水比红绡二人还要担忧，他是见识过简钰败在玄焰手上的。 可他更明白，他们三人留下来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要简钰分神来帮他们。 若只是简钰一人，打是打不过，但逃走定是不成问题的。 想明白这一点，段云水看向红绡和宗白玉二人，道：“听师尊的吧，咱们留下来……也是添乱的。” 红绡和宗白玉都愣了一下，没想到最可能留下来的段云水竟要求他们先走。 他们看段云水的眼神一瞬不善，但转眼想明白许多，兴许简钰有什么别的打算，或是早与他说好了什么。 可没等二人做出决定，便见玄焰一挥手，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法阵，光芒高速旋转之下，将四人都困在了此处。 得了，这下谁都走不了。 段云水心中叹气，目光移到玄焰脸上，看着那张与自己过于相似的脸，隐隐多了几分猜测。 玄焰这回……似乎不是来杀他们的。 否则，以玄焰的实力，若真想杀他们，想简钰是撑不到现在。 “你究竟想做什么？”段云水一错不错地看着玄焰，大着胆子出声询问。 “这回不怕了？”玄焰挑眉，目光落在段云水脸上，轻轻笑了一声，朝他走来，“你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吾断定，你就是吾丢失的孩儿。” 四周安静了小一会，四人神色各异，但大体都是震惊的。 段云水尤其震惊，更觉眼前这人定然是胡扯一通。 当初召唤邪神一事，段云水是知晓的，而玄焰……就是被召唤出来的邪神。 如今这位邪神，说段云水是他的儿子？ 这不是说笑吗？ 玄焰是谁？是邪神耶！ 邪神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呢…… 段云水盯着那张与自己过分相似的脸庞，越想越是不确定。 不会吧，不会真的是吧…… 玄焰打量着段云水变化的神色，并未直接开口往下说，只等他变脸得差不多了，才轻咳一声。 谁知玄焰还没出声呢，便被宗白玉打断。 只听得宗白玉皱着眉，问：“可段云水是人，你又不是，怎么会是父子呢。” 玄焰被宗白玉的问题吸引了注意，但依旧很不满被宗白玉打断，冷下脸说：“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人？而且，不要打断吾说话。” 宗白玉刚要出声讥讽两句，怎么就不能打断了，却突然感觉脖子被一股力量死死掐住。 窒息感席卷而来，宗白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到对抗窒息感上边去。 “哼！叫你打断吾说话！”玄焰冷哼一声，才看向段云水，“你是吾的儿子，跟吾回去。” “不要……”段云水撇撇嘴，心中满是不愿意，“若你真是我爹，那你为何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些年连脸都没露过。” 乍然被段云水质问起来，连玄焰都有些发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原先还以为爹娘死了呢。”段云水眼圈红红的，抚过碎云剑，提起南山长老，“南山长老说这剑是爹娘留的，不会也是假的吧？” 玄焰听见这话，心尖一软，徒然生出几分愧疚来。 那是从未有过的情绪，乍然出现，叫玄焰顿时惊了惊，心底浮现几分怪异感来。 “那倒不是假的。”玄焰说完这话，抬眸朝天上看去，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抹着急，伸手就要去拽段云水。 “不是假的就不是假的，你拽我干什么。”段云水是有些恃宠而骄在身上的，当发现眼前这人可能真是自己亲爹的时候，他半点都不把对方当邪神了。 甚至将当了多年孤儿的怒气撒在对方身上。 “先跟吾回去，再行解释。”玄焰朝段云水点了一下，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动动嘴皮子。 “我不要，除非你带上他们。”段云水心中一衡量，觉得若单独跟玄焰走了，简钰他们怕是很难寻到自己，不如都带上。 玄焰皱了皱眉，重重瞪了简钰一眼，明摆着不愿意。 但段云水一副你不同意，我就不走了的样子，更是让玄焰头疼。 “罢了，带上就带上吧。”玄焰瞧着段云水的模样，终究是败下阵来，抬手施法，就着脚底法阵将四人一同带离此地。 而简钰全程没说一句话，只听着“简钰”在识海里告诉自己。 他从前是认识玄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都是攻，应该很快回合并掉 这本大概率也是二十来万完结，可能有番外，如果想得出来写什么的话 第43章 父亲 再睁开眼， 段云水眼前出现的，是一座极其奢华的宫殿。 “仿的，若非地方不够，该是更宽敞些。”玄焰走在前边， 微微侧头瞥见段云水惊讶神色， 出声解释。 “这……这还不够宽敞？”从小住魔教， 长大住剑宗， 生活尤其朴素的段云水愣了一瞬， 实在是没听过这样的怪话。 眼前的宫殿奢华无比，且宽敞异常，拿皇宫来对比，兴许都比不过眼前这一片宫殿。 所以玄焰之前住的地方， 到底有多奢华。 段云水用余光打量着玄焰的神色，见他面露嫌弃，想来是真看不上这里。 “你既是被召唤而来， 那……是要完成什么事，才能回去吗？”段云水瞧着四周实在安静， 简钰等人警惕玄焰，不可能与他搭话。他自己往后与对方打交道的机会想是不少，不可能也安安静静不言语， 便硬着头皮开口。 “完成什么事？怎么可能， 没有人能控制吾。”玄焰得意一笑。 段云水沉默半晌， 心说玄焰这人……与初印象是真的大不相同。 还当是个十分严肃的邪神， 谁知道竟是这样的。 而且，这个自称， 真的， 很怪异。 段云水有些受不了， 提议道：“你这个自称，有些……怪，能改吗？” 玄焰停下脚步，垂眸去看段云水，看得他生出几分恐惧来。 段云水心说玄焰别是不高兴了吧，确实这样说似乎真的有些冒犯，不然还是道个歉吧。 这般想着，段云水耷拉着脑袋道歉：“对……对不起，这种要求似乎有些冒……” 段云水话都没说完，就被玄焰打断。 “当然能，多年未见的儿子提出些小小的要求，吾……不，我自然是能改的。”玄焰扬起下巴，扫了简钰等人一眼，满脸写着有儿子的得意。 红绡和宗白玉微怔，没想到还有这种炫耀方式。 反应过来后，二人更觉无语，却什么都没说，只等着玄焰把他们带到地方，看看他寻段云水究竟有什么目的。 玄焰也没再卖关子，将他们带到一处巨大的紫水晶面前，招手叫段云水过去。 “这紫水晶，你感受一下，是不是很熟悉？”玄焰指着紫水晶，叫段云水感受一番。 “我试试。”段云水没有养成随时用灵力探寻四周的习惯，听到玄焰这话，才赶忙放出灵力试了试。 简钰到达此地后，立刻便发现那紫水晶正透出隐隐熟悉感。 这股熟悉感，与段云水身上给人的感觉颇为相似，却并非是他本身的气息。 而是……紫藤。 玄焰这儿怎么会有这东西？ 简钰狐疑地看了玄焰一眼，抬指暗暗做好施法的准备，随时准备将段云水拽回自己身边。 “是……是紫藤！”段云水露出惊讶神色，不解地看向玄焰，不知他这儿为何会有这东西。 “紫藤这等功法，面上有何功效，你想来是知道的。至于拿来养魂，以复活神魂具碎之……神，想石乐志该是没告诉你。”玄焰离开这段时日，可是查了不少东西。 身为邪神，玄焰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逼迫旁人开口，只需要一些手段。 更何况，玄焰还能叫死人，叫已然失了神志的妖物开口，自然更容易知道许多事。 “石乐志？！”段云水脑中闪过南山长老的身影，心说不会……不会就是他吧？ “就是教给你紫藤的那位。”玄焰提起石乐志此人，冷笑一声，心中暗恨此人打起段云水的主意。 “他竟然就是石乐志？！”红绡瞪大眼，怒道。 这里边的人，除却玄焰才刚刚发现诸多事件，怒上心头，要说最恨石乐志的人，非红绡莫属。 “石乐志的身份呢，定然不简单吧。”简钰看着玄焰，笃定地说。 既然玄焰都查到这份上了，没道理查不到石乐志原本的身份。 “方才说的摄魂具碎的神，乃是妖界之神，本体孔雀，妖界常称她为孔雀神女。而石乐志，是孔雀神女座下大将，本体乃紫藤花，算来还是我族旁系。”玄焰看向段云水，神色认真，“你本体也是紫藤，但你是直系本家，血统纯正，与他不同。” 这个直系本家，听着还挺厉害。 但段云水并不是在意这些的人，比起自己是何血脉，他更在意如何打败石乐志，将一切变成原来和谐的模样。 “别不放在心上，正是因为你这血脉，石乐志才瞧中了你。”玄焰见段云水似乎并不在意此事，皱了皱眉，轻轻敲了下他的脑门。 “啊？”段云水吃痛捂住脑门，愣愣的，想不通这与石乐志想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紫藤这功法，配合你的血脉，所产生的力量最适合为孔雀神女修复神魂。”玄焰解释道。 简钰听着这话，想起石乐志所作所为，更是沉下脸。 但他有些不明白的是，既是段云水的体质最适合，那……当年石乐志为何还要强行打开妖界之门？直接利用段云水，对石乐志来说不是更好吗？ “你是想问，当年那次大战的事吧？”玄焰目光移到简钰脸上，见他脸色微沉，只消一猜，便明白定是因为这个。 “对，若如你所说，石乐志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简钰点头，并未抗拒与玄焰交流。 “呵，你太小看修复孔雀神女神魂所需的力量了。要知道，人也是能拿来填补的，便是少一些，但对石乐志来说，到了万不得已，自是有一点算一点的。”玄焰想起石乐志，冷笑连连。 说到这里，众人大约能猜到缘由了。 大约就是孔雀神女的神魂出了什么事，等不及了。石乐志没了办法，只能强行打开妖界大门，放妖物过来屠杀修真界，好摄取力量修补孔雀神女的神魂。 “当年，他是假装死在我们手上的？”宗白玉脸色也不好看，任谁知道当年杀死的坏人又活过来了，还四处作妖，都是很难保持什么好心情的。 “也不算假死，只是当年孔雀神女向凤凰神女讨了一根凤凰翎羽，孔雀神女觉着石乐志需要，便给了他。”玄焰提起凤凰神女，神色稍稍缓和几分。 “凤凰神女？那又是谁？”段云水好奇道。 “是你姨姨，没大没小的。”玄焰瞪了段云水一眼，脸上神色却不见多生气。 啊？？？ 凤凰神女，还是他姨？ 段云水震惊地瞪回去，心想凤凰神女是……他妈妈的姐妹？ “你小爹爹也是凤凰，怎么那么震惊，觉得不行？”玄焰又瞪了段云水一眼，提起道侣时，神色更柔和几分。 “啊？小爹爹是？”段云水更是震惊，心说今天知道的消息，似乎……有些……太多了。 段云水一时间很难消化。 “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凤凰，最贴心美丽可爱无人能比凌驾于全世界之上的好道侣。”玄焰得意地说。 段云水：“……” 简钰：“……” 红绡和宗白玉二人也十分震惊，心说段云水除了漂亮一些，似乎也看不出哪里特别，怎么就有这么厉害的来历呢。 “那我为什么没继承到什么凤凰血脉？”段云水提出质疑。 “因为你完美继承了你爹我的纯正紫藤血脉。”玄焰更加得意。 段云水沉默半晌，不觉想问这个问题的自己是不是傻子。 “我还有个小小的问题，你们在一块的时候，你的叶子会着火吗？”段云水突然想到这个，带着几分害怕，几分好奇，小心翼翼地问。 玄焰：？ 玄焰斜睨了段云水一眼，满脸写着“我亲儿子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段云水毫无悔改之意，还想再调侃两句，便听得简钰开口了。 “所以你带云水到这儿来，只是为了告诉他这些？”简钰直觉该不是这样的，可玄焰不说，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 “自然不是。”玄焰见简钰神色严肃，也正色起来。 “那是有什么事？”段云水见大家都不再玩笑，忙板起脸融入氛围。 其实，说了这么多，又将段云水带到紫水晶面前，无非就是两种情况。 一种是找到石乐志必须有段云水出手，另一种，自然是玄焰有什么方法，能够切断紫藤与石乐志的联系。 毕竟……按方才那修补神魂的说法，想来紫藤对段云水的身体，并非全然无害。 而且，如果只是与人双修便能摄取力量修补孔雀神女的神魂，那石乐志大可以将段云水困住，多找些人来，不是更有效率一些？ 除非，摄取力量这事儿，非简钰不可？ 想到这个可能，简钰不禁想起当初盈缺秘境的情障。 那东西……不会也是石乐志的手笔吧？ “你往紫水晶灌入灵力，我需要你的力量，才能找到石乐志这个王八蛋。”玄焰正色道。 虽然神色严肃，但从话语间能听得出来，玄焰对石乐志是很有怨气的。 属于看见石乐志之后，兴许会采取一些极端行为。 “哦，我试试。”段云水应下，就要往紫水晶灌入灵力，却被简钰抓住手腕。 “他没说完。”简钰拦住段云水，摇了摇头。 玄焰看了简钰一眼，对他那十二分的意见勉强降到十分。 “待会儿，一旦抓住线索，你先不要撤灵力。我将你与他的联系斩断瞬间，你再将灵力撤回。记住，一定不要被他重新抓住。”玄焰语重心长地嘱咐，神色间写满了对段云水的不放心。 “被重新抓住会怎么样吗？”段云水对自己是极度不自信的，听了这话更是紧张起来。 “得再斩一次。”玄焰正色道。 段云水：“……” 还以为酿成大祸，原来只是要再来一次。 第44章 蒙眼 玄焰所说的， 其实都很简单。 唯一的危险就是让石乐志发现他们已经察觉这件事。 但发现也就发现了，别说如今有玄焰了，就是没有玄焰，单单简钰与红绡几人， 也能与石乐志一站。 比起石乐志本人， 他们更头痛的还是妖物数量过多， 不好清理。 “这个不必担忧， 我来办。”玄焰见段云水并不抗拒自己， 心情十分不错，答应这事儿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可以开始了吗？”段云水见他们逐渐聊起了如何暴打石乐志，出声提醒四人。 “当然可以，你小心些， 这样输入灵力……”玄焰站在段云水身旁，以慈父姿态打算手把手教导他。 可惜段云水不需要他教导。 “爹，我会的， 师尊教过。”段云水出声打断玄焰的话。 玄焰大为不满，瞪了简钰一眼， 对他的不满从十分增加到了整整二十分！ 比原来还多了八分。 段云水急着让一切都结束，伸手就要朝紫水晶灌入灵力。 可临到头又有些紧张，便想着说些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爹， 我那姨姨， 叫什么名字？生的什么模样？别以后见着了我不知道。”段云水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玄焰这尊邪神都见着了， 何况凤凰神女呢。 “她叫寸心，是个金头发的姑娘， 你……你们该是见过的。”玄焰站在段云水身后为他护法， 随口答道。 段云水一怔， 想起耀光秘境祭坛下，被锁住的那位名为寸心的女子。 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关系。 难怪寸心一副认得他的模样，原来还是亲戚。 可……既然是凤凰神女，为何寸心还会被锁在那种地方呢？ 既是有疑问，段云水自然是要问的。 玄焰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叫段云水知晓的，便直说了原因。 “随意给人凤凰翎羽，把人当自己人，这不就被背刺了。”玄焰耸耸肩，态度比之对待他们都要松动许多，想来平日与寸心也是常开玩笑的。 “孔雀神女？”段云水好奇。 “那时候孔雀神女都死了，是石乐志干的。仗着寸心可怜孔雀神女的死，把她骗到祭坛，用禁术困住她，再之后如何……你们是去过祭坛的，自然瞧见了。”玄焰其实只知道寸心错信别人，却不知太过细节的事情，这些个细节尽是从妖物那儿得知的。 段云水想起那祭坛内的妖物，想起寸心丝毫不怕那些个妖物的模样，心底隐隐生出几分猜测。 “石乐志……是不是只能困住寸心，却伤不了她？”段云水维持着灵力的灌入，等着玄焰顺着自己的灵力摸到石乐志所在。 “对，他当然伤不了寸心，他配吗？”玄焰冷笑，顺着段云水的灵力摸索到一丝线索，神念一动斩断二者之间的联系，当即呵了一声，“收回来！” 段云水压根就没反应过来，但动作比脑子更快，灵力以这辈子都没有过的速度收了回来。 待站立不稳，忍不住后退两步，靠上那熟悉的胸膛时，段云水才堪堪回神。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厉害，第一次动作这么快呢。 段云水歪了歪头，回头与简钰目光相触。 “做得很好。”简钰安抚地摸了摸段云水的头发，夸了夸他。 “真的呀？”段云水眼底闪着雀跃，明明知道简钰是哄自己的，却也因此高兴。 “真的。”简钰唇角弯了弯，揽着段云水，想将他往后带一带，离这紫水晶远一些。 “咳咳。”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玄焰轻咳两声，引起二人注意。 段云水这才想起玄焰就在身旁，吓得忙推开简钰。 可推开之后，段云水又觉不对。 他们似乎……也没干什么吧？ 这般急，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般一想，段云水又理直气壮起来，转头直直看向玄焰。 “爹不同意这门婚事。”玄焰冷冷瞥了简钰一眼，怎么看这人都不大顺眼。 “啊？”段云水都没想到这事儿上边，谁知道玄焰先提出来了。 真是谢谢您，他们二人都打算等一切结束后再慢慢谈呢。 谁知道玄焰不仅把窗户掀了，还打算把房子一起拆了。 “要怎么样才肯同意？”简钰垂眸沉思片刻，认真地问。 “不是，你怎么也？”段云水回头瞪了简钰一眼，心说现在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吗。 “等你能打败我。”玄焰提出了一个十分高的要求。 以简钰一个尚未飞升成神之人的实力，想要打败玄焰这等邪神，简直是……天方夜谭。 段云水狐疑地看了玄焰一眼，只觉此人纯纯是在刁难简钰，压根没有正经讨论这个问题的意思。 “打败你做什么？又不是跟你成亲。”段云水撇撇嘴，出声怼了玄焰一句。 “你的心已经跟他跑了。”玄焰神色间露出浓浓哀伤，活像是段云水明天就要与简钰合籍结为道侣。 简钰打量着段云水的反应，唇角弯了弯，却什么都没说，只小心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段云水愣了一瞬，回应一般勾住简钰的手指，回头看了他一眼。 二人十分默契，倒显得玄焰有些棒打鸳鸯。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段云水一番，才淡淡道：“罢了，爹同意了。” 段云水微怔，却并未接下这话，只避开这个问题，问：“找到了吗？” 玄焰点点头，又往段云水的眉心点了一下，才道：“他在你身上留的东西，都被我毁了。往后修炼，不必再受紫藤限制，原先的双修法子还可以用，只……罢了，你不知道也好。” 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完！ 若真不想说，就彻底别提，这样提了又不说，白白叫他着急。 段云水咬牙瞪了玄焰一眼，问：“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玄焰神色复杂地看了段云水一眼，犹豫良久才说：“修炼紫藤，会稍微的，改变你的身体。理论上是可以有孕的，石乐志也是借这一点，把这部分的力量偷走，去修补孔雀神女的神魂了。” 段云水：…… 确实还不如不知道。 简钰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紫藤竟还有这等功效。 “你把这部分也断了吧。”段云水神色萎靡，下意识往旁边的简钰身上靠，对玄焰说。 “断不了，是紫藤本身的效果。”玄焰出声断了段云水最后一点盼头。 段云水咬了咬牙，想着简钰也没那么神，哪能那么容易中。 勉强，很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避孕的法术，用一用就是了，也不伤身。”玄焰出声提醒，免得这二人脑子转不过弯来，想不到还有这个法子。 “那真是太好了。”段云水脸上满是喜悦，当即就想探讨一番有什么法术。 简钰深深看了段云水一眼，想说其实有个选择是可以不双修的。 但段云水既然从未考虑过，想是下意识……下意识想与他在一处的。 思及此，简钰心底划过几分欣喜，面上却半点不露端倪。 “休息一夜，再追过去。”玄焰出声打断二人各异心思，使唤自己捏出来的仆从，将几人带去休息。 至于房间，自然是把段云水和简钰分开了。 但段云水与简钰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乍然一分开，定然是有些不习惯的。 尤其是段云水这个对习惯十分有追求的人，怎么能忍受突然与简钰分开。 于是，这天晚上，等玄焰嘱咐老半天离开之后，段云水偷偷溜到了简钰房门前。 还未敲门，便见眼前的门打开了，露出明显准备出门的简钰。 “你去哪儿？”段云水警惕地问。 “去见你。”简钰朝外边看了一眼，扣住段云水的手腕，将他拽进屋内。 段云水哪里想到简钰会如此回答，愣了一愣，才抬眸朝那双浅灰色凤眸望去。 “我……没有你，我不习惯。”段云水真到了简钰面前，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也是。”简钰捧着段云水的脸，一点点靠近，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我……可以，但……我有些……别扭，也不是别扭……就是，就是害羞……”段云水没有拒绝，但支支吾吾半天，越说越小声。 明摆着是羞于面对这些事儿，却又想得很。 简钰轻笑，看着段云水那双紫罗兰一般的眼睛，心念一动，翻手化出一条紫色轻纱。 “蒙上这个，看不见了，就不别扭了。”简钰见段云水没拒绝，抬手为他蒙上，才拉着他往床边走。 “师尊……”段云水眼前只剩下紫色一片，隐隐约约能瞧见简钰的人影，却看不清楚，只有个轮廓，其余的皆是瞧不清。 视觉的缺失，叫他生出几分害怕来，更丢了许多安全感。 下意识抓紧简钰的手，下意识靠近简钰，忍不住发抖，忍不住唤简钰的名字。 “简钰……” “我在，别怕。” “简钰……” “别怕。” 段云水又想又怕，直到最后，都声音又软又勾人地唤着简钰。 唤得简钰几乎失了理智，也是在这时，他感觉到体内一股力量翻涌了上来。 那是……“简钰”。 简钰脸色一沉，以为“简钰”想趁着这时候出来，占有段云水。 可很快，他却发现并非这么回事。 “简钰”没有出来，那股力量与他自己的力量缓缓的，缓缓的融合到一处去。 “简钰”仿佛不见了踪影，却好似仍留在他体内。 这一切，更像是二人合二为一。 简钰微微皱眉，还未想清是怎么回事，便被身下明明失了力气的段云水轻飘飘拽了下白发。 “简钰！”段云水撒娇一般喊他。 “我在。”简钰俯身，隔着紫色轻纱，亲了亲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生子，正文番外都不会有 想搞的，蒙眼，终于搞了，但因为，反正，搞不太出来 第45章 正文完结 隔日醒来时， 段云水浑身酸痛，喉咙发哑，一时间暗恨偷偷跑来，还拉着简钰做这事儿的自己。 怎么就那么， 记不住教训呢。 “醒了？”简钰拂过段云水额角碎发， 看着眼底隐隐发青的徒弟， 心疼之余， 难免生出几分自责来。 “水……”段云水抬起同样酸软的腿， 软绵绵踹了简钰一脚，毫无顾忌地使唤他。 简钰也不恼，下床倒了杯水，扶着动都不想动的段云水喝过水后， 才问起之后的打算。 “自然是跟着爹将一切都解决掉。”段云水以为问的是这个，回答的时候想也没想。 “不是这个，是你我之间。”简钰见段云水似没开窍一般， 心底轻轻叹气，想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仔细想一想他们之间的事。 简钰自己自是愿意的， 他担心的……是段云水不愿意。 “我原本……是很不愿意的，不是因为你做什么，也不是因为我， 单纯是……时机不对， 我不想……不想咱们的相遇是靠紫藤。但这两日， 我又仔细想了想， 其实紫藤只是个开始，后来我喜欢你， 你……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反正， 这些都不是因为紫藤。”段云水垂眸想了想，说出的话叫简钰微微愣神。 竟会说这样的话，原以为，段云水还得再迷糊一段时间。 简钰说不高兴是假的，他高兴，高兴得生出几分无措来。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虽说紫藤，确实叫我……在最初生出几分依赖，但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对你的依赖，不是因为紫藤，是因为我喜欢你。”段云水一边想一边说，想到什么便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简钰。 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段云水说了自己想的，便想听听简钰如何想。 可话问出口，段云水又开始害怕，害怕简钰其实没有那个意思。 但……但没有那个意思，他们干嘛双修呀？ 简钰又不是话本里睡了人就跑的风流纨绔。 段云水心里嘀咕着，抬眸偷偷看了简钰一眼，满眼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我怎么能不爱你。”简钰心中有无数的话想对段云水说，可到了嘴边，尽数化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爱”字。 果然，果然是没想错的！ 段云水心头一喜，强撑着酸软的身体，扑过去勾住简钰的脖子，胡乱在他颈侧亲昵地蹭了蹭。 那脑袋上软乎乎的头发蹭得人心头发痒，可这大清早的，待会儿兴许还要赶路，简钰也不好再做什么。 谁知段云水还嫌不够似的，竟坐到简钰身上，下巴抵到他肩上去，把玩起他的白发来。 “你怎么不早点说喜欢我。”段云水耍无赖一般地问。 “前些天你还闹别扭呢。”简钰无情地戳穿他。 “你怎么还揭我的短，你不爱我了。”段云水装作眼泪巴巴的样子，仗着昨晚把声音弄哑了，此时装起哭腔来几乎可以说是以假乱真。 简钰是不上当的，但这话不好接，他只捧起段云水的脸，轻轻吻去那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挤出来的眼泪。 段云水被亲得有些发懵，靠在简钰怀中动了动，点火一般轻轻碰了碰他的薄唇。 简钰脑中仿佛炸开烟花一般，眯起眼危险地看着段云水，还未说什么呢，便听见外边传来敲门声。 “段云水，你是不是在里面？” 玄焰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带着丝丝怒意，一下将已然陷入迷离的段云水给吓清醒了。 段云水忙从简钰身上爬起来，惊恐地看向门外，又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害怕地说：“这怎么办？我爹不会打我一顿吧？” 简钰掐着段云水的腰，将他抱到一旁去，又为他好好儿穿上衣服，毕了才说：“想来你是不会挨打的。”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玄焰盛怒之下还能忍住不揍人吗？ 段云水微怔，起初没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直到二人打开门与震怒的玄焰目光相触，才明白简钰是什么意思。 玄焰觉得自家白菜被猪拱了，怎么会揍白菜，自然是要揍猪的。 只见玄焰追着简钰满宫殿跑，却不真的下死手，仿佛出气一般撵着他。 段云水看得一阵无语，也没管他们，只管四处找早饭吃。 “他们怎么了？”红绡走过来，见场面鸡飞狗跳的，愣了一愣，看向正要离开的段云水。 “我爹觉得我被猪拱了。”段云水略想了想，只想出这个糙得很的解释。 “噗……”宗白玉笑出声，垂眸一瞧，正好瞧见段云水颈侧红痕，又看向那破了的唇角，啧啧两声，“要我是你爹，我也揍他。” “人家爹是什么人，你也配。”红绡嗤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着，用手肘撞了一下宗白玉。 “是，是，是，我怎么好意思让简钰喊我爹。”宗白玉抬眸说着，正好撞上玄焰的目光，脊背瞬间一僵，隐隐透出寒气。 段云水什么都不知，只觉那二人太过磨蹭，朝玄焰喊了一声。 “爹，你好了没有？”段云水可不敢喊简钰，生怕玄焰脑袋哪根筋搭错了，真对他动手。 “今日暂且放过你，下回可不许再将段云水带去你屋里。”玄焰瞪了简钰一眼，朝段云水走来，带他去用早饭。 简钰没辩解，只跟在二人身后，感受红绡和宗白玉带着调侃的目光。 用完早饭后，五人照着昨夜捕捉到的那一抹气息，摸去了石乐志所在之地。 倒是没想到，石乐志从魔教杀出来之后，竟还会带人回到魔教去。 因有玄焰在场，石乐志的妖物根本不足为惧。 这时候段云水才真正认识到了邪神玄焰的实力，突然就想，自己朝他说话那么不客气，会被秋后算账吗。 “想什么呢？”简钰见段云水发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没，在想爹会不会计较我对他没大没小的。”段云水随口便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也没避着简钰。 想来段云水是真的变了许多，换在从前，他是绝计不能说的。 若叫简钰笑话他，那可是很丢脸的。从前的他，是这样想的。 “怎么会，能开得起玩笑的父子，不比那些守着规矩，守着父慈子孝的父子要舒服得多吗。”简钰活了这么多年，自然什么事都见过，后者……更是见得多了，其中反目的，更是多之又多。 “也是。”段云水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 早上叫玄焰一打断，二人也歇了心思，如今说上话来，段云水便忍不住去勾简钰的手指。 偷偷的，在玄焰眼皮底下，有种偷情的刺激。 段云水好玩地想起来，更觉有趣。 就在这时，刚清理掉妖物的玄焰回过头，冷冷看向二人牵着的手，更加冷冷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段云水嗖的一下把手收回来，看着眼前的玄焰眨了眨眼，满脸都是无辜。 因着大敌当前，玄焰也没说什么，嘀咕了一句待会儿再收拾你，便转身往前走去。 段云水缩了缩脖子，但看着玄焰的背影，合理怀疑这个“收拾你”中的“你”，指的是简钰。 五人清理掉拦路的妖物，到达魔教深处，在山林之中寻到了石乐志。 那是蒋恒一划给南山长老……不，应该叫石乐志才对，划给石乐志的一片山林。 而石乐志平日也甚少准许弟子进来，只说自己常在其中闭关修炼，还养了不少毒物毒草，不许人进来打扰，也免得中毒难办。 想来当时石乐志便已动手炼化妖物，尽数藏在这山林之中。 至于孔雀神女的身体，想来也被保存在眼前这山洞之内。 段云水跟在简钰身旁，走进山洞之内，看着山洞内泛着的紫光，目光停留在正中央巨大的光球之上。 那光球……之前简钰是不是也碰到过这样的光球。 “里面的人影，就是孔雀神女。”玄焰瞥了一眼恨恨瞪着自己的石乐志，对身后四人说。 “上回见到的光球，与这个颇为相似，但……小了一些。”红绡仔细瞧着这光球，想起那青铜巨门内的光球，惊道。 “是个摄取力量的分身罢了。”玄焰一瞧便明白石乐志打的什么算盘，抬眸看着将要成型的孔雀神女，忽的感觉到什么，回头朝山洞外看去，唤了一声，“寸心，怎么才来。” 段云水听见这个名字，忙朝山洞外看去，看着那金发蓝衣的寸心一步步走进来，不觉想起头一回见到寸心的模样。 “小水已经知道了？”寸心神色温和地看了段云水一眼，转了冷硬神色，才看向玄焰。 “他知道了。”玄焰简短回答，抬手凝聚灵力，只想快些毁掉孔雀神女，好叫一切结束。 “等等，我自己来。”寸心拦住玄焰，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停留在死死护在孔雀神女面前的石乐志脸上，“既是我惹出来的祸，合该我来解决。” 段云水想说也不能这么说，石乐志包藏祸心，哪能算在寸心头上。 这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寸心原先也想不到石乐志是贼啊。 可段云水话都没说出口，却是被简钰抓住手臂，拦了下来。 段云水转头看去，见简钰无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解释，却叫他定了定心，咽下原本想说的话。 也许，石乐志于寸心来说，便是一个心结。 既是心结，便该由寸心来解开。 段云水的目光移到寸心身上，看着她捏着灵力一步步走向石乐志，才看向在凤凰神女威压之下，仍强撑着护住身后孔雀神女的石乐志。 “就……就差一点了，你们晚来一些，晚来一些我就能见到她了。”石乐志在空中胡乱抓着，想借力离孔雀神女再近一些，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抵抗凤凰神女的威压，只能跌坐在地上痴痴地笑。 “你为了复活她，究竟杀了多少人？”寸心站在石乐志面前，掌中灵力化为利刃，指着他冷声问。 “我不知道，很多，很多就对了。不只有这个世界，还有其他时空，我怕不够，就杀了，杀了其他时空的人。我明白她定不喜欢其他地方，所以，我还是少杀一些这个世界的人，毁掉其他世界便好了，也免得太早叫你们发现，哈哈……”石乐志语无伦次的，瞧着渐渐神志不清，状若癫狂。 寸心也没什么好再问的，掌中利刃红如烈火，伴随着凤鸣声刺穿石乐志的头颅。 火瞬息间燃遍石乐志全身，再由石乐志靠近的石头烧向上边的光球。 光球本就因石乐志的死，丢了灵力来源，如今又遭受凤凰火侵袭，更是在瞬息间分崩离析。 “结束了吗？”段云水下意识抓住简钰的手，看向他。 “结束了。”简钰朝段云水回望去，望进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睛，心头一动，下意识朝他靠近。 谁知这时候，玄焰却是转过头来。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玄焰冷着脸问。 “我们决定回去就结为道侣，以后爹你都管不了我们。”段云水扬起下巴，哼了一声。 玄焰：？ 臭小子，儿子不由爹是吧。 简钰听了这话，却是愣了一瞬，旋即看向段云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茬。 说是他们决定，但这事儿……简钰可半点都不知道。 “对吧，师尊？”段云水抱着简钰的手臂，抬眸笑眯眯看他。 “对。”简钰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的段云水提的，自然是要点头的。 玄焰深深看了段云水一眼，又深深看了简钰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冷哼一声，便别过头去。 刚刚杀了石乐志，烧毁光球的寸心一回来，便见几人气氛不对。 她看了段云水二人一眼，不顾玄焰的眼色，只笑着说：“记得请我喝喜酒。” 玄焰猛地看向寸心，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几人吵吵闹闹的，便这样离开了山洞。 至于外边的那些妖物，也在光球被毁掉瞬间，化为灰烬。 一个月后，剑宗长空峰内简钰房内。 段云水一身艳色衣衫坐在桌边，正挑挑拣拣着桌上的发冠与玉佩。 “这颜色不搭耶，这个款式好俗气哦……都不太行，这怎么办呀。”段云水撇撇嘴，听见门口动静，转头望向走进门来的简钰。 “戴这个。”简钰环住段云水的腰，将他抱起来一同坐下，叫他坐在自己腿上去。 段云水没在意这个姿势，只看向简钰从储物空间中拿出来的银冠，心说这款式很不错，瞧着质地也不普通，想是个名贵玩意儿。 “这不会是什么法宝吧？”段云水晃了晃光着的脚丫子，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回头去看简钰。 “寸心给的，她说你小爹爹戴过。”简钰目光落在那白得透亮的脚丫子上，微微弯腰抓住那乱晃的脚，用衣衫下摆为他包住，半责怪地看他，“下回穿上鞋袜，仔细受寒。” 段云水本还瞧着银冠，却因简钰突然抓住自己的脚，还恶趣味地挠了一下，顿时被那触电一般的感受惹得浑身一软。 “简钰……”段云水控诉一般地回头瞪去，却因被拿捏住了光着的双脚，整个人微微有些发抖，只觉软绵绵的。 “我在。”简钰亲了亲段云水的唇角，手上不停，顺着他的腿一路轻轻往上滑。 过电般的触感，与身后炽热胸膛，都让段云水一时间恍惚不已。 仿若回到无数个旖旎夜晚。 就在二人即将情难自禁时，却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怒吼。 “你们两个干嘛呢！今日可是你们的道侣大典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后面还有番外 应该有三个，或者两个，有两个配角相关的伏笔是要收掉的，正文没地方放了，想想放番外吧，看能不能写在一章 下本开古耽师徒年上《师尊对我图谋不轨》，是孤傲桀骜师尊VS自卑小可怜徒弟，下面放一下预收文案，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可能12月12日开，也可能1月3日开，确定开文日期会写在文案的